《医判》 001 半道退婚 大周,平顺十四年,端午。   从化县临海,天气变化都是瞬息的事,突然一场暴雨,逼得许多人进路边的茶棚避雨。   破旧的茶棚只有一张桌子,但已经坐了人,其他人只得站在屋檐下,等雨发呆。   “退婚?!”忽然,一道女声叫起来,打破了平静,“郭允,你爹当年可是跪着求亲我家小姐的!”   高高胖胖的姑娘,拍着桌子怒不可遏地吼道:“现在你们攀高枝了,就来退婚。”   “忘恩负义,我呸!”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去打量被骂的男子。   男子十七八岁,剑眉星目仪表不俗,大家开始好奇,被他退婚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我爹当年是被人蛊惑,才去求亲的。”郭罄被小丫鬟当众骂,顿时气急败。   “你家小姐在深山住十年,就是一个又丑又粗鄙的山野村妇!”   “我哥……我为什么要娶村妇!”   郭罄话说完,大家又开始同情他了,容貌和气质如此之好,却要和村姑成亲,确实有点可惜了。   难怪闹着要退婚。   “闭嘴!”丫鬟大吼一声,就在这时,从屋后走出来一位戴着黑色帷帽的女子,她淡淡地道:“八角,算了!”   八角喊道:“小姐!”   小姐?所有人朝行来的女子看去,她穿着天青的纱裙,高挑清瘦,缓缓走着气质出尘。   虽是看不到脸,可这外形和气质,不可能是村姑!   仙姑还差不多。   就连郭罄也被惊艳了一下,他没见过叶文初,但所有人都说她貌似夜叉,倒没想到,这身形还不错。   八角跺脚,上去扶着叶文初:“小姐,郭允他出言不逊!”   “那也别骂人。”叶文初轻笑一声,声音清越令人如沐春风般,“费劲。”   八角乖巧地应是。   众人啧啧叹着,这位小姐不但漂亮,人也很善良,都撕破脸了,居然还舍不得自己丫鬟骂未婚夫。   这世道,这样的贤惠的姑娘可不多了。   郭罄面露不屑,叶文初现在肯定要装可怜,哀求他了。   他不会心软的,这样的女人配不上他哥。   叶文初停在他面前,打量着他。   “你就是郭允?”十年前,叶文初穿越来的时候,就知道有个未婚夫,不过当时进云顶山求医没空管,病好后又留在山里学医,直到昨天才下山。   没想到,郭允在进城的必经路上等她,见面就骂骂咧咧喊退婚。   传闻美玉公子郭允,不过如此。   “当然!”郭罄骄傲地抬着下巴,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文初,心头划过一个念头,但念头没落实……   砰!   他人已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啪叽趴摔在泥坑里,污水四溅。   四周只剩风雨声。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叶文初抚了抚长裙,对八角道:“不要和这种人费口舌。”   八角高兴了,还是他们小姐利索,能动手就绝对不啰嗦,她拿帕子擦着长凳:“知道了,小姐您坐!”   叶文初坐下来,端茶啜着。   此刻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让丫鬟骂,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动手啊!”   大家惊疑到转眼珠子都带着滚动的声音。   能动手就不要吵,这姑娘厉害。   郭罄跌跌撞撞爬起来,捂着胸口坐在雨中,不敢置信叶文初非但没有求他,居然还打了他!   “你果然是山野村妇!”郭罄爬起来,又摔了狗啃泥,引得周围一阵闷笑。   “这婚退定了!”   叶文初手中茶香四溢,她浅浅啜着,将盖子咔哒一下盖上。   郭罄吓得又一抖。   叶文初将茶杯交给八角,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郭罄:“郭公子,你要退婚,就去找我祖父,我祖父不中用了,就找我爹。府中人多总有人给你做主。”   她声音像泉水击着青石,明明是舒缓的,却莫名让人感到紧张。   她又道:“而你却拦在我回城的路上,和我一个小姑娘说退婚,你先居心不良,那我也不必和你客气。”   当她山里出来的,不懂人情世故,让她主动退婚毁名声,他却名也保住了利也得到了。   不可能!   郭罄被人扶进来,一身泥水狼狈不堪,他喝道:“我、我是为了你考虑,你主动退婚还存点面子,要是我退,你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叶文初扬眉道:“不劳驾郭公子费力担忧我的将来。”   “你、你简直不识好歹。”郭罄不敢上前了,保持和她安全的距离,“我、我明天就让天下人知道,你是个粗鄙妇人。”   大家担忧地看着叶文初,有个白胡子老者上来劝她:“姑娘,要是他真闹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将来你再说亲,可就难了!”   “是啊。”有位大婶附和,“姑娘家退婚一次,别人家就能挑理了。”   八角喊道:“你们懂什么,是他配不上我家小姐。”   八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郭罄,骂道:“你想退亲可以,给我们小姐磕三百个头,喊三百声姑奶奶,否则免谈!”   郭罄如果来商量,他们岂能不同意,可他非要贬低她家小姐,实在太可恶了。   郭罄气得嘴唇发紫,那白胡子老者喝道:“你这小丫鬟嘴巴太毒了,这公子容貌俊美气质不凡,你家小姐就是再优秀,他也配得上你们小姐。”   郭罄立刻找回了一点底气,喊道:“她五岁进山,书都没读过书,而我哥、我却是举人,这样的女人当我的妾室都不配。”   众人虽觉得郭罄有点过分,可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毕竟,两人的条件确实差距很大。   “郭公子,你真想退婚,就正经请媒人上门,我不会不同意。”叶文初道,“但你要再纠缠,就休要怪我不客气。”   郭罄懊恼,要知道叶文初会拳脚,他今天应该多带点人手。   他憋着气,咬牙切齿地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不再理他,视线投向雨中。   风雨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撑着撕破了伞,跌撞着从雨幕里冲了进来,女子浑身湿透,怀里的孩子约莫两三岁,趴在肩头一边哭着一边咳嗽。   女子冷,喘着气和店家道:“大叔,借您炉子烘衣服。”   一个女子抱着啼哭的孩子淋雨赶路,大家都同情她,自发的给她让路。   叶文初的眉头却簇了起来。   店家大叔热情地道:“快进灶膛来。”   女子抱着孩子往里走,忽然一把未撑开的雨伞拦住了她。   “你不能进去!”叶文初指了指最远的边角屋檐,“先站去那边。”   女子惊愕地看着叶文初,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拦着她不给她烘火:“小姐,我儿子冷,我带他烘火,等雨停了就走。”   “不行。”叶文初撑开伞递给她,示意她去屋檐。   女子情绪似乎压抑了很久,勃然大怒,嘶吼道:“你凭什么什么不让我进屋,你又不是县令,店家大叔都同意了,我就要进去!”   雨棚里所有人都开始指责叶文初。   那位白胡子老者道:“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今天就算是县令来了,也不能拦着她不给她进去避雨。”   “就是,人都有同情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那位大婶道。   店家也点头:“我同意母子进来,倒是你这个小姑娘赶紧离开这里,我们不欢迎你。”   郭罄一看报仇的机会来了,赶紧上来帮女子抱着孩子:“大姐,我送您进去,看这村妇敢动你。”   老者也搭了一把手:“我也扶你,看哪个霸王敢拦着路!”   叶文初撑着伞,微微颔首:“行,既然大家这么坚持,那这二位得了肺痨的母子,就交给各位照顾了。”   “雨停了,”叶文初往雨中行去,“八角,我们走吧!” 002 脸疼不疼? 肺痨?谁是肺痨?   郭罄惊跳起来,可又生生忍住,颤颤巍巍去打量孩子。   可孩子只是哭的厉害,咳嗽也不严重,他见过肺痨的病人,根本不是这样。   “什么肺痨,我们母子只是风寒。”女子辩解道。   众人原本害怕,可一琢磨,就认定这是叶文初在报复吓唬他们。   毕竟叶文初的性格狠辣,霸道。   郭罄喊道:“你这个女人,太霸道无理了,赶别人离开还造谣她们有肺痨。”   “你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肺痨?”   郭罄发誓一定要让天下人知道,是叶文初粗鄙无礼,而不是因为他哥的缘故。   “懒得和你们说,等你们都得了肺痨的,眼睛哭瞎了都没有用。”八角翻了个白眼,这些人连宁可信其有的道理都不懂,更何况,她家小姐从来没有辨错过病。   叶文初走进雨中,忽然,一个年幼的身影从屋里跑出来,喊道:“爹,是谁在哭呀?”   “那个小弟弟在哭,你去哄一哄他好不好呀?”店家交代三岁的儿子,“拿上一块酥饼,他一直哭,肯定是饿了。”   小孩子应是,一蹦一跳得要出来。   叶文初眉头渐渐蹙起来,沉声道:“八角!”   “是,小姐!”八角过去,一把将店家的儿子和妻子推进屋里,迅速关上门插了一把扫把。   门内的人自然惊慌大吼,八角也不管。   众人的气怒已经达到了顶点,正要一起指责叶文初,却又听她道:“八角,找绳子将这个屋子,方圆十尺围起来!”   叶文初本不想管,都是成年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小孩子是无辜的,她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收了伞,重新走进雨棚。   八角扯下屋檐下的麻绳,抄起火叉插进土里,将绳子拴上,牵着绳头将茶棚围了一圈。   “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难道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困在这里?”郭罄喊道。   在所有人愤怒的视线中,叶文初停在孩子的面前,对所有人道:“我说过,他有肺痨!”   “怎么可能,你就是吓唬我们!”郭罄喊道,“大家不要听她的,她不是大夫,什么都不懂。”   叶文初讥讽地看他一眼,指着孩子:“面颊潮红、咳嗽,肺音浑浊,嘴角有带血丝的痰。”   众人听的惊骇,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叶文初摸了孩子的额头:“开始高烧,呼吸急促……”   又拿起孩子的小手:“手心赤红,脚心也必然赤红。”   她说完,那位大婶迫不及待地将孩子的鞋子脱下来,果然脚心赤红。   “发、发烧的人都、都赤红啊!”郭罄不想妥协叶文初,逞强道,“你、你胡扯,你不是大夫!”   这一次,没有人附和他。   叶文初看向妇人,她一开始就对这个妇人不客气,不是因为她没有同情心,而是因为,这个妇人居心恶毒。   她道:“你知道自己染病,却还是半点不做防护进人群,你这是蓄意传播疾病。”   妇人被她道破,顿时一改刚才的柔弱,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管不着,谁传染谁倒霉!”   “大家一起死,都该死!”   “呸呸呸!”女子冲着人群吐口水。   “住口!”叶文初扯下店家的汗巾,将妇人的嘴堵住。   众人吓得齐齐跳开,郭罄更是连忙将孩子放地上,自己跑远了。   孩子爬过来,抱着娘亲的腿大哭。   “真、真是肺痨。”大家都吓傻了,店家更是瘫坐在地上,他刚才还让儿子给这肺痨送饼子,要是送了,那他儿子肯定就会被传染。   这个病,十得九死!   他差点把儿子害死了。   白胡子老者也整个人抖了起来,他自己的老娘当年就是肺痨病死的,连死他都没敢去见她一面。他靠着墙瘫坐在地。   叶文初将妇人捆起来,把孩子衣服脱了,拿了自己干净的衣服裹着,又给孩子和妇人各塞了药丸。   她做这一切镇定从容,不慌不乱也没有避嫌。   “既、既是肺痨,你、你为什么不怕?”老者问道。   叶文初转过来看着老者,讥讽道:“大爷,我本来是怕的,可奈何各位胆大呢!”   老者脸一红,羞愧地道:“姑娘,对、对不住,刚才老朽说话的太过分了。”   “姑娘有本事还心善,是、是那个年轻人配不上您,他又蠢又恶!”   郭罄蠢的是,抱着孩子,恶的是,他不懂装懂差点害死大家。   大家都鄙夷地看着郭罄,那位婶子骂道:“长的人模狗样,呸!”   郭罄又羞又恼又怕。   “姑娘,对不起,刚才是我们嘴欠了,什么都不了解,就上来劝你。”那位婶子道。   叶文初没空听他们道歉,她对刚才离的最远的少年道,“你去通禀官衙,说这里有人恶意传播肺痨!”   白胡子老头补充道:“要回禀新来的沈大人,别人不行。”   少年应是小跑着走了。   妇人开始惊恐了。   “小、小姐,您是大夫吗?”大家此刻觉得,叶文初不但气质出众,办事更是周全沉稳,关键她还能辨出肺痨。   她肯定是大夫。   叶文初道:“我只是见过肺痨病人,并不是大夫。”   “你们不用怕,这里是露天,风又大,你们被传染的可能性很小。”   众人松了口气,又齐齐给叶文初道歉,是他们轻率,随意信别人的话,诋毁了这位姑娘。   “那个郭公子跑了!”有人喊道。   “他在那里!”一个少年指着田间狼狈奔跑的背影喊道。   叶文初并不想揪着郭允,她交代他们稍后和县令回禀郭允的事情,又一人发了一颗增强免疫力的药,就换了干净衣服,带着八角离开了。   “小姐,那小孩好可怜,县令会管治病吗?”八角蹦蹦跳跳的跟着叶文初。   “如果不管,明日我再变成大夫去给他看病呗。”叶文初随口笑道,山风恰来,吹起她黑色面纱,露出一点白皙如玉的下巴和精致扬起的唇角,哪里是郭罄说的粗鄙丑陋,分明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小姐你真好看!”八角看呆了一瞬,又想到此番回来的目的,“小姐,咱们真的要回家了吗?”   如果不是祖父垂危,父亲叶俊给她写信奔丧,叶文初也不想回来,在云顶山多舒服,自由自在。   “小姐,家里群狼环伺,您有把握拿到财产吗?”   叶文初一拂袖子,道:“那就比一比,谁的拳头硬!”   她倒要看看,谁能抢走她叶文初的钱。 003 你是丑吗? 叶府门外,轿子和马车挤攘着,巨大的白幡迎风招展,丧气不盛,喜气倒浓烈。   “我们回来迟了,老太爷去了。”八角埋怨老太爷去的太早了,好歹等一等她们小姐。   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遗书,把家产均分。   主仆二人进府门,小厮见带着帷帽的叶文初,不停好奇打量。   “老太爷真去了吗?”八角忍不住问一句,纯粹是因为进门后,没看见谁披麻戴孝,反倒各个喜气洋洋。   小厮假意擦了擦没有的眼泪:“徐大夫说,快了。”   八角一脸稀奇,凑上来对叶文初道:“阿弥陀佛,老太爷还在。”   只要没咽气,就有救。   叶文初踱着步子,欣赏着叶府琉璃瓦雕梁栋。   不亏是广州首富,处处彰显奢华。   “我祖父是怎么病的?”叶文初问道。   叶文初待他客气,小厮笑盈盈回道:“那天下午突然就晕倒了,当时还能说话喝药,可谁知道夜里就混混沌沌不行了。”   “哪天?他当时在做什么?”   小厮回道:“前天下午,老太爷刚结算完四月的账目,一起身,突然就晕了。”   “大夫什么结论?”叶文初停下来,望着正院的方向,不见下人忙碌,沉闷的有一点丧。   小厮悄悄打量叶文初,想窥见一点四小姐的情绪,但可惜什么都没有琢磨道。   “徐大夫说脑卒中,脑里有血块,化解不掉所以过不去今天了。”   “嘴歪眼斜了吗?”叶文初问道。   小厮摇头。   “那往日可有其他的病症?”   小厮想了想,摇头:“就是有时候晕的翻天覆地,躺着也是不能动,过几天又好了。”   “常摔跤吗?”   “四小姐您怎么知道的?有一回还差点摔湖里去了。”小厮很惊讶,他说了什么,让四小姐推算出摔跤的?   四小姐怎么和别人来探病的,问的问题都不一样?   他以为四小姐还会继续盘问,但等了十几步,四小姐只不疾不徐地走路,并不打算再问什么。   他忍不住:“四小姐,正、正院在这边。”   您回来不是为了看望老太爷吗?   “等会儿再来。”叶文初并不着急,穿过后院,停在茂湖边上。   小厮就懂了,四小姐回家也是为了家业。   茂湖是叶府的人工湖,临湖建了一座全方位玻璃搭七彩琉璃顶的会客厅,熠熠生辉的会客厅和湖面的波光粼粼呼应着,耀眼炫目。   “这得多少顿肉?”八角吸了吸口水。他们在云顶山,想吃肉都是自己去打猎。   想起去年,她和冬瓜与野猪搏斗惊险画面,要不是大师兄出手相救,她和冬瓜早去陪老祖宗了。   想起去年、前年、大前年,八角悲从中来。   八角暗暗决定,如果抢不到家产,她就连夜把这堆玻璃拆了扛上山,给大师兄装个阳光房。   “我父亲也在里面?”叶文初想先见叶俊,小厮道,“今天分家产,三老爷肯定在。”   那就直接进去了,叶文初上了廊桥往会客厅去。   今天能在会客厅里坐着的,除了叶府的人,就是叶氏产业的管事。   会议由叶松和叶涛主持,两人锦衣华服前呼后拥。   叶俊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褂,跨坐在小马扎上,像个守门人。   他想去接女儿回家,所以他心不在焉。   “那是谁?”有人指着廊桥问了一句,叶俊顺着视线看去,廊桥上徐徐走来两位女子,身量修长的戴着帷帽,天青色的长裙由着风卷着,步履轻松身姿挺拔,从容且矜贵。   “不知道,谁家的小姐?”哪位管事问道,叶俊蹭一下站起来,像课堂上终于等到了,自己唯一会的题目的学生,兴奋地喊道,“我,我闺女!”   他箭步冲出去,小马扎哐当被他踢飞。   看着飞跑出去的背影,众人才意识到,三老爷也在。   三老爷有个女儿,五岁那年得了天花送去清溪谷,也算命大,居然活了下来。但又有传闻,四小姐虽病好了,但落下来一脸的黑疤,貌丑如山鬼。   叶文初看着跑过来的叶俊,一件洗到发白的长褂,虽已是三十六岁的年纪,可双眸黑亮笑容干净,像个赤诚的少年。   这十年,叶俊每个月都会去清溪谷陪她住几日。   但她在云顶山学医的事,叶俊并不知道。   看着跑近的叶俊,叶文初道:“父亲。”   “初初,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吃过饭了吗?饿不饿,爹爹带你去吃饭!”叶俊对会客厅的事毫不关心。   反正家产没他的份。   “父亲,我不饿。”叶文初声音柔静,挽了叶俊的胳膊,“十年没回来,我不能失礼,要去给大伯他们问安。”   叶俊跟着叶文初重新进了会客厅。   会客厅是长方形,中间留着过道,左右两侧陈放四列椅子,会客厅装修的很豪华,红木的椅子、舶来品的软绵靠椅,顶上还吊着一盏水晶灯,亮光闪人眼。   此刻,叶松和叶涛两对夫妻正中坐着,两侧各坐了十六位管事,年老或年轻都有。   叶文初进来,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   叶文初进门问安:“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好!”   叶松身形消瘦淡眉细眼皮肤苍白,叶涛坐姿大马金刀生的浓眉大眼。   两人看着叶文初眉眼都没动一下。   “大哥、二哥、二姐、三姐好!”   叶颂名、叶颂利和她点头致意,叶月棋与叶月画却是没动。   叶文初并不在意,在叶俊的介绍下,冲着在场的管事一一问好了。   “你为什么戴着帷帽?”叶颂名三岁的儿子仰头问叶文初,“是因为你很丑吗?”   叶月画冷笑着,是他让侄儿去问的。叶文初十年前离开时她们都小,谈不上姐妹情意,本来她应该记不得这位四妹,但可惜时常有人提醒她。   因为叶文初的未婚夫是郭允。   这让叶文初虽不在从化,名声却极其响亮。   从化年轻女子们手中,人人都有一只满脸麻子的小人,闲了就扎两针,诅咒这个丑女早点死,不要霸占郭允。   众人等着叶文初的难堪。   ------题外话------   开始更新啦!   固定每天早上六点钟开始更新个。   有什么票的不要吝啬,投起来!   爱我的,请在留言区说出来,不要羞涩。   总之,我们一起来陪着美丽的四小姐闯天涯吧。 004 送你的礼 叶文初捏住小孩的脸。   “疼吗?”她问道。   其实微微疼,但这么一问,叶满意就疼哭了:“娘。”   也不追问丑不丑,扑着去找娘。   大家都错愕地看着叶文初。   “他不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不答都行,为什么要掐他?!”叶月画站出来,叉腰站在叶文初面前,质问她,“就算在山里长大没有人教养,可人的羞耻是与生育来的,你居然连个孩子都欺负,不知道臊。”   “初次见面,送你一个做人的道理。”叶文初看着哭着的小孩,“以后,不要被人当枪使。”   叶满意一愣,忘了哭。叶颂名夫妻神色复杂地看向叶月画。   是了,叶满意才两岁哪想得到,肯定是素来喜欢生事的叶月画教的。   “你、意思是我让他说你戴帽子遮丑的?”叶月画来推叶文初,她因为家中有钱,在从化商户小姐圈子里,很有地位,跋扈嚣张惯了,也没有人敢正面回击她。   叶俊拦在了前面,笑着打哈哈:“你四妹年纪小,又才到家,画儿是姐姐别生气。”   “不行!”叶月画没收手,抬手冲叶俊招呼,这个三叔还不如家里小厮。   叶文初隔着叶俊,攥住了叶月画的手腕。   “三姐也想从我这里得到做人的道理吗?”叶文初是习武的,她用一点力,叶月画就惨叫起来。   会客厅里看热闹的人们,没有等到四小姐笑料,反而看到了三小姐的没家教的丑态。   “够了!”叶涛护着女儿,一拍扶手起身,“文初你才回家,人都没有认全,就在这闹事,像什么样子。”   人极其疼时,是发不出声音的,叶月画就是,张着嘴白着脸,直愣愣瞪着叶文初。   “二伯说的对,知道我才回家,三姐就来刁难,没教养。”叶文初松开叶月画的手。   叶月画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淤青。   “见面礼,希望三姐喜欢。”叶文初含笑道。   叶月画疼的才缓了口气出来,指着叶文初:“岂有此理,叶文初我打死你。”   四周人瞧着站在中间的四小姐,暗暗惊讶,四小姐这手段到是厉害的。   叶涛和郭氏一看女儿手腕成这样,也是气的不行。   叶月画还要再纠缠,叶松已蹙了眉,这三两句话对上手,就知道叶月画完全不是叶文初的对手。   再纠缠,叶月画吃的亏更多。   “够了!”叶松制止道,“都忘了现在做什么事?三丫头和四丫头不许闹,有话正事办完私底下说。”   叶涛愤愤瞪了一眼叶俊和叶文初,现在不急,等今天事情办完后,再找他们父女算账。   一回来就不消停。   “找地方坐。”叶松不耐烦地道。   “是。”叶文初应了。   叶老爷子叶茂丰先后娶了两位妻子,原配王氏生了叶松和叶涛兄弟,她去世后叶茂丰续弦焦氏生了叶俊,但焦氏没两年也病逝了。   因为不同母,叶俊自牙牙学语开始就被哥哥们欺负,饱一餐饥一顿的长大,养成了他胆小懦弱的性格。   五岁那年,叶俊读书一天饿的头晕,去厨房找食物,却被两个哥哥丢池塘里了,让他自己捞鱼充饥。   人人都喊他三老爷,却不知道,叶家三老爷过的不如一条狗。   叶俊听到哥哥吩咐,立刻带着叶文初去坐门口小马扎,按他的意思,他真的不想来参加这样的会议。   他被欺负没关系,可不想女儿也被欺负,这也是他让叶文初带着八角和蔡妈妈住在清溪谷,不接她回来的原因。   “那边有位子。”叶文初挽着叶俊去到叶颂名面前,“劳驾大哥往左边移一下。”   她语速缓慢,吐字轻柔像雨打芭蕉上,清脆悦耳,滴滴落在人耳中,无法忽略。   “啊、好!”叶颂名下意识站起来,可等屁股离了椅子,才在母亲和妻子错愕的视线中,找回了神智,但为时已晚,这么多人看着,他再坐回去就不合适。   “谢谢。”叶文初谢意的真诚,这让叶颂名对自己被人操控让座的羞辱感减轻了一些,他摆手道,“不用,三叔应该坐这里。”   他说着挤走了堂弟,顺位坐在了隔壁。   叶俊惊愕地看着叶文初,等坐下后他还是迷糊的状态。三十六年来,他第一次坐在主位上,像是个“三老爷”,而不是一条狗。   叶文初带着八角,站在叶俊身后。并非是她不想忍,可在叶府,隐忍和息事宁人并不适合。   若不然,叶俊也不可能饿着肚子长大,更不可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他像个守门的小厮一样,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   所以,她就不忍。   “小孩子不懂事,喜欢闹腾惹人关注。”叶松道,“大家继续说事,早点办完,也不耽误工夫!”   所有的管事听着,神色各异目光复杂。叶氏很多产业,虽过往都由老太爷掌控,但叶松和叶涛得了半壁打理,叶颂名与叶颂利也都在管理买卖。   唯独三房,一个独女还养在山里,三老爷更是扶不起的阿斗。   所有管事到小厮,没有人将叶俊当叶家三老爷看,路上遇到了,也当不认识,毕竟和他交际人情,还不如和路边卖豆花的走动,不定还能多给半碗不收钱。   可今日看,四小姐比起三老爷,脾气可硬多了,不过,硬不硬都没有用了,今天分完了家业,三房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大哥,您接着点算。”叶涛轻蔑地扫了眼叶俊和叶文初,大事要紧。   叶松将一本粘贴家中田、地、铺子以及各个货行的厚厚册子拿出来点算一遍。   “那先分金器铺子。”他道。   ------题外话------   早上好呀,你们明天就放假了!!!   然而,我却开工了。   日子选的真好。 005 都别分了 八角盯着那个厚厚的,粘贴着契约的册子,吞了吞口水。 “这可以将墨涟居包圆了,吃一个月不重样。” 叶氏真的有钱。 叶文初面无表情,她先来这里,其实是因为好奇,想看看叶松和叶涛到底要怎么分这个家产。 又或者,想看看自私无耻的人,会不会留一丝底线。 她高估了叶松和叶涛。 叶松道:“六间金器行,两家各三间,具体哪三间老二你先挑。” 都是旺铺,无所谓什么位置。 叶涛撕走了三页。 “米粮五间不够均分,一家找补药行,同意吗?” 叶二太太郭氏不同意:“大哥,我们不懂药,三间米粮行给我们,您有能力,药行给您。” 叶松讥笑郭氏目光浅短。 继续分,舶来行一家两间,海运货船各六艘四大两小c海货行c丝绸铺子都分了。 “往内陆的货运水路,你我每走一次都正经付钱,年底盈利我们再分红,这样最公平,老二你觉得呢?” “我听大哥的。”叶涛拿着一叠分得的家业。 厚厚的。 以后都是他的了! 他一家人春光满面,眼睛发亮,这么丰厚的家业,几辈子吃用不完。 “剩下的就只是这个院子,暂时不分,就作为祖业,想住就住这里。”叶松做主了。 叶涛没有意见:“听您的,我向来好说话。”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问一句,叶俊你要什么,你想怎么分? 叶俊再不在意,可也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女儿也一定和她一样的感觉,他不能让她女儿受委屈。 “初初,我们走吧?”叶俊拉着叶文初。 叶文初道:“您等我下,我和大伯说几句话。” 叶俊心道别聊了,叶松看着温和,可却是最狠辣的,但是女儿都提了,他不能让女儿不高兴,于是坐着没动。 计算着,要是叶松训斥叶文初,他就带叶文初离开。 会客厅热闹起来,被分的管事们,立刻去和新主子重新认识。 叶松正和管事说话,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问他话:“大伯,家业分完了?” 叶松看着她,惊讶这个侄女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一进门就和姐姐吵架,现在质问他,难道还真想分一份家产? “分完了,四丫头有什么问题?”叶松含笑问道。 “我什么都没有拿到,怎么就分完了?”叶文初问道。 会客厅里又安静下来,有那瞧不起三房的,此刻来了劲儿。三房的笑话,虽迟可却到。 “你不在家不知道,清溪谷那个别院,早给你父亲了。”叶松问叶俊,“老三,怎地不将这个喜讯,告诉文初?” 叶俊嘴角抽搐了几下,他尴尬地道:“初初才c才回来,没来得及。” “你看,是你爹忘了。”叶松对叶文初笑道。 叶文初也笑了,那个别院是她住了十年的竹屋,还是叶俊自己的钱。 将他们的东西给她。 她的大伯,很会分家产。 “那金器c药行c海船呢?”叶文初问道。 “你做梦!”叶涛一脚踹翻了椅子,指着叶俊,“老三,你就让你女儿,在这里闹腾?你要不管我可就替你管教了。” 叶俊对两位哥哥,有着生理性的惧怕,他面色顿时煞白。 八角默默挽袖子,攥着拳头。 叶文初语气依旧无波:“平分家业,怎么能算做梦?那二伯您的梦,也未免太美妙了。” “牙尖嘴利,但可惜了,你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叶家的东西,没有你们的份。”叶涛指着叶俊和叶文初,“限定你们一天内,收拾包袱,滚蛋!” 叶俊心脏砰砰跳,但还是硬着头皮护叶文初在身侧。 会客厅里分成了两派,叶文初和叶俊以及八角一派,其他人一派。 叶文初依旧很沉静,这让很多人暗暗惊讶,四小姐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份冷静沉着。 “不平分,那就不要分了。”叶文初挽着叶俊,“父亲,我们去告诉祖父。” 叶俊惊讶地跟着叶文初出门。 “祖父一定想知道,他两个忤逆儿子盼着他早点死的嘴脸。” 叶文初三人徐徐出门上了廊桥。 叶松素来持重第一个反应过 来,叶涛问道:“她什么意思?” “四姑母去找曾祖父告状了。”叶满意举手回答道。 他知道告状,因为三姑母经常告他的状。 大家神色古怪,叶涛冷嗤一声,道:“说个屁,爹都听不见了。” “是啊,她要将老太爷喊醒了,倒是她有本事,我们还要感谢她呢。”郭氏道。 叶涛道:“上酒!不要被不懂事的小丫头扰乱了气氛。” 酒上来,众人推杯换盏气氛又热闹起来,但大家却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总觉得四小姐去喊老太爷这事儿,会不会成真。 四小姐虽出现的时间很短,可就是让他们觉得,她不像是个说狂话,雷声大雨点小的人。 “去正院盯着,有什么事回来禀我。”叶松指使自己的常随去盯着。 过了一会儿,小厮回来了,低声道:“四小姐和三老爷真的进老太爷房里了。” “房忠让他们进去了?”叶松惊讶。 小厮点头:“本来拦着的,但不知四小姐说了什么,房爷就让她进去了。” 叶松非常不解,房忠是叶老太爷是忠仆,除了伺候叶老太爷,家里谁都不能指使他。今天早上房忠对外发话,除了大夫谁都不许去探望的。 他为什么会同意三房父女进去? “进就进吧,徐东凹都说了熬不过今天,难道她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叶涛不以为然。 叶松想想也对。 又过了两刻钟,方才的小厮急匆匆又回来:“大爷,不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松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老太爷,醒了!”小厮大声道。 这话出,四周俱静,叶松问道:“醒了?怎么醒的?” “不可能!”叶涛道。 郭氏指着廊桥,像见了鬼一样,尖着声音:“二爷,是c是老太爷!” 廊桥上走来一行人,中间簇拥着一架滑竿,滑竿上坐着个人,头发花白穿着灰色的长褂,手搭在膝上,人没到叶涛的腿就软了。“爹!” 叶涛跪了。 他爹没死,叶文初真把他爹喊醒了? 完了,爹没死,他得死了。 叶松的神色不比叶涛好,但他的视线是落在滑竿一侧的叶文初身上,她怎么喊醒的? 她带了大夫回来了吗? 还是习了巫术? 这么一刻,会客厅里的众人,已经跪廊桥去了。 006 转危为安 端午节的风也裹着热浪,众人闷的一身汗,跪着。 叶老太爷靠坐着,阖着眼。 叶文初撑着伞,热风卷来她的帽帘却纹丝未动,伞遮在叶老太爷的头顶。 叶涛和叶松神色复杂地盯着叶文初,这丫头太邪门了。 “祖父,您还好吗?”叶文初关切地问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盯着两个儿子,一字一句道:“我好得很,就是有些人要遗憾了。” 叶涛的汗啪嗒滴落。 叶文初宽慰道:“谁家都有不孝子,您受场罪看清了这么多嘴脸,值得。” 叶涛气到吐血,他大骂道:“叶文初,你给我闭嘴!” “孽障!你丑事能做,别人为什么不能说?!”叶老太爷喝斥道。 叶老太爷几十年霸道,说话如猛虎发威,叶涛顿时怕到窒息,脸比藕荷还白。 叶老太爷扶着房忠的手,从滑竿上起来,他年轻时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年老了非但不减威风还添了凌厉。 所有人看傻眼了。 “家产都分干净了?”叶老太爷停在叶涛面前。 他声音像是一把斧头,粗噶有力威慑十足。 叶涛擦汗,不等他说话,叶老太爷的拐杖猛落在他后背。 “爹,饶命啊爹啊!” 连打了七八次,叶老太爷累了,歇了继续问叶松:“家产,分得顺利吗?” “没c没有分!”叶松吓得磕头,声音发颤,“我们哪敢啊。” 叶松也怕。他十三岁出去独当一面,已经二十六年,可笑的是,他从没有独立下决断过任何一件事。 要说盼着叶老太爷死,他是真的盼。 本以为这次熬出头了,他刚刚拿到家产时,只觉得人生美妙不过如此,可现在美梦破灭了。 他匍匐在叶老太爷的脚边,哭着道。 “大夫说您熬不过今日,所以儿子召大家来,商量您的身后事,并没有分家产。” 叶涛也哭着附和:“您别听奸人乱说,我们不可能分家产。” “我没老糊涂,谁奸谁恶我分得清楚。”叶老太爷像雄狮般踱步进了会客厅,怒吼,“都滚进来。” 无人敢不从,跟随着重新进去。 叶俊松了口气,道:“看着老太爷生龙活虎,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让人高兴。”叶文初站在叶老太爷身后。 她进会客厅前问小厮叶老太爷的病症,心中就有了判断。 所谓脑卒中,十之八九是误诊。 她刚才检查后,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叶老太爷醒了。 虽说,救醒叶老太爷三房的地位也不会因此受到青睐,但却能让叶松和叶涛境地尴尬。 她喜欢看别人尴尬。 叶家请的大夫也得了消息赶到,在门口被叶月画拦住。 “徐大夫,我祖父根本没事,你可害死我们了。” 郭氏咬牙道:“因你是广州名医,我们才请你来的,诊金给的都是双倍,你居然误诊!” “老夫不可能误诊,老太爷绝对是脑卒中。”徐东凹在整个广东南路都极其有名,徐氏针灸享誉天下。 徐东凹绕开郭氏母女,进了会客厅,顾不得叶老太爷在说话,上来就道:“老太爷,可否让老夫再给您诊一诊脉?” “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您突然康复,闻所未闻。” 叶老太爷也有自己的疑惑,就将手给他。 大家都屏息等着。 诊了左手换右手,整整一盏茶时间,徐东凹的脸色变幻极快,收回手他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太爷,您另请了哪位名医?” 大家面面相觑。 叶老太爷不悦地收回手:“所谓名医都是骗子,骗子有一个就够了。” 徐东凹知道叶老太爷骂他,他也顾不得羞恼,笃定道:“我绝没有误诊,您就是脑卒中。这天下除了死去的云顶山迟清苼,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治好脑卒中。” 但迟清苼去世十年了。 徐东凹很迫切:“房爷您知道吗?” 房忠和叶老太爷同岁,今年五十九。他一生都跟着叶老太爷,府中的事,叶松和叶涛不能做主,但房忠却可以。 “并没有。”房忠回答了,但目光却投向叶文初,刚才叶文初来,说她要给叶老太爷磕头,毕竟十年她第一次回家,她说的情真意切,他 心一软让她进去了。 但叶俊在门口纠缠,问东问西,等说完话他重新进卧室,叶老太爷居然醒了。 这前后,半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叶文初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就喊了一声祖父,祖父就醒了。我素来好运气,是个福星。” 他刚才因为过于激动,都没来得及思考其中蹊跷。 真是福星? 房忠看着叶文初,她戴着帷帽看不清神色,但周身的气派,却绝非十多岁小姑娘能有的,尤其是刚才,她劝说老太爷来这里主持。 叶老太爷一生霸道,在他认知中,他就是叶氏的如来佛,叶松和叶涛不过是他掌心的孙猴子,他随时翻手,兄弟二人就能被压在山下。 所以叶老太爷并不着急现在来。 但叶文初却两句话激了叶老太爷,让他同意立刻来。 她道:“分家时,药行都没有人要,弃如敝履!” 叶老太爷做药起家,现在家大业大,药早不是他的主业,但却是他的主脉,两个儿子嫌弃药行,就是否定他半生骄傲。 他的半生,谁都没有资格否定。 房忠就知道,戴着帷帽的四小姐不简单,明明才回家,却瞬时捏住了叶老太爷主脉。 叶文初神色淡淡,她回家前并不知道,药行是叶老太爷的心脉。 但刚才分家产,叶氏金器c钱庄分号很多,唯独药行只有一间,还在从化的主街上,离开会客厅后她问了叶俊,果然如她所料,药,是老太爷起家的第一笔生意。 就如初恋,总是念念不忘的。 徐东凹却脑子充血,还在喃喃自语:“没有大夫来,这就奇怪了,太奇怪了。” 叶涛问道:“会不会是父亲福大,突然好转?” “不可能。”徐东凹非常肯定,“一定有人医治过。” 这话,让整个会客厅的人都傻眼了。明明没有神医,那么谁又给她治的? “是四姑母!”三岁的叶满意喊道,“四姑母去看老祖宗,老祖宗就醒了。” 小孩子都健忘,他已经不记得四姑母刚才送他做人的道理了。 他奶声奶气地问道:“四姑母,您是神医吗?” 007 我是福星 叶满意只是天真的联想,可却戳在许多人敏感处。 刚才,四小姐亲口说了要去找叶老太爷主持公道,然后,叶老太爷真的醒了。 要说是她治好的,也不是不可能。 可四小姐才几岁,徐东凹都治不好的病,她怎么可能治得好呢! 众人看着叶文初,等着她回答,神色莫测。 肯定不是四小姐,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叶文初的视线掠过这些人,眸中是浅笑。 “我刚才说过了,我只是将老太爷喊醒了,我应该是老太爷和叶氏的福星。”她缓缓道。 叶满意歪着头:“什么是福星?” “福星高照听过吗?福星都是伴随着幸运出现的。”叶文初回答他。 叶满意哦一声:“那我懂了,是您福星高照所以曾祖父醒了。” “聪明。”叶文初道。 其他人:“” 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如此自信正经的语气,表述自己是福星。 这种怪力乱神似是而非的东西,被她说出来,就变成了真的。 叶四小姐真是不一样。 叶月画看着众人的反应,她惊奇大家不会真的信了叶文初的鬼话了吧? 她讥讽道:“居然有人自己说自己是福星,真是不要脸。” 叶文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月画。 像看一件不够格没档次不想多瞧几眼的臭东西。 “你这什么眼神!”叶月画道。 “住口!”叶老太爷训斥叶月画,“没完没了是不是!” 叶月画被吓得红了眼,退了回去。 叶老太爷面上不显示,其实心里也觉得古怪。 刚才他虽混沌可有感知,醒来前他分明感受到,有人在给他针灸,还拧他脖子嘎嘣响,正骨了。 等他清醒,房里除了叶俊父女,就只有房忠。 叶文初是姑娘,不可能是她。 叶俊也不可能,他除了读书,手无缚鸡之力。 那就是他的错觉! 叶老太爷问徐东凹:“诊金你拿了吗?” 徐东凹点头。 “那你可以走了。”叶老太爷道。 徐东凹不服气,存了一百个疑问,可他不敢得罪叶老太爷,带着药童讪讪然走了。 叶老太爷看向两个儿子。 叶松和叶涛的冷汗浸透了衣服。 “把手里所有事交出来!”叶老太爷道。 “父亲,那些买卖没有我们不行的。”叶松解释,叶老太爷讥讽道,“笑话,你们算什么东西,叶氏少了你照样转。” 叶松兄弟攥着拳头,生生咬碎了牙,半个字不敢说。 其他管事们,个个不敢出声,竭尽全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被赶走。 “东西交出来,统统给我滚!”叶老爷子扫开了上来的新茶,茶盅碎在地上,众人吓的腿软,爬都爬不起来。 “老三和四丫头随我回去!”叶老太爷道。 叶俊心头直跳,他从小到大,叶老太爷没正眼看过他一次,更不要说亲近了。 他害怕。 “是,爹!”叶俊小声道。 叶松和叶涛将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家产册子,重新贴回去,奉给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起身离开。 众人恭送着。 就在这时,守门的小厮进来,回禀道:“老太爷,鲁大人来了,还带了不少人。” “可说了什么事?”叶老太爷很不耐烦。 “说是缉拿嫌疑犯,请在坐所有人别走,配合调查。” 叶老太爷拂袖:“这个鲁志杰事情真不少。” 官商不分家。鲁志杰在从化做了三年县令,叶老太爷和他来往不多,因为整个广州府乃至广东南路,能拍板做决定的,从来都不是朝廷来的官。 陈王和刘兆平,才是这里的天。 “各位,各位劳驾了,稍等一刻再走!”鲁志杰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廊桥,冲这边来。 他今年四十有二,个子不高但一身滑溜溜的肥肉,宽度几乎大于了高度。 “鲁大人!”叶老太爷并不客气,“有失远迎,不知你有什么吩咐?” “不敢说吩咐。”鲁志杰恭敬地扶着叶老太爷的胳膊:“听是您身体不好,昨日就想来看望您。现在看您精神矍铄,鲁某总 算放心了。” 叶老太爷看了一眼叶文初,淡淡道:“有福星高照,托福了。” “是,是!”鲁志杰只当叶老太爷托辞。 要入座,鲁志杰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随后才拂袍坐在叶老太爷下首。 “小姐。”八角掀开叶文初的帽帘钻进来。 她和她家小姐在外办事时,常常躲在帽帘下说话,因为这样既能没顾忌打量别人,又了“不着痕迹”地和叶文初悄悄话。 “小姐,您看对面,有位师爷生的好俊,简直是除了师兄外最好看的男人了。” 叶文初挑眉,朝对面扫过去,并未立刻发现,八角道:“您再看看,左边那位。” 叶文初才看到,鲁志杰的左手边有一位男子,二十出头,身量很高,穿着一件普通黑长袍,宽肩窄腰挺拔矜贵,皮肤干净,呈现透明的白,眉若远山鼻梁高挺,微垂的眼帘睫羽长且浓密。 细看之下,这男子无论气质和外貌都非常出众。 叶文初暗暗惊讶,这么出色的男子,她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男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忽然掀了眼帘,视线投向她们这边。 这一眼,让叶文初一怔。 他目如悬珠清亮璀璨,但却透着疏冷感,像遥不可攀的孤峰,沧桑寒冽,很有威慑力。 但很快,男子收回了目光,刚才那一瞬的耀眼又变成了朦胧,像敷上薄纱,没了存在感。 安静地站在鲁志杰的身后。 叶文初很惊奇。 一个人睁眼或闭眼,存在感能差别这么大。 他是怎么做到隐藏自己的? “小姐,他们是不是在说您,”八角推着叶文初,“怎么神情都这么古怪?” 叶文初回神,也发现众人正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道。 有人和她道:“四小姐,鲁大人让你脱帽子。” “为什么脱帽子?”叶文初问道。 008 摘了帽子 “初初,他们在找人。”叶俊小声道。 “衙门库银被偷,鲁大人推断其中一位从犯,是个身高五尺七寸左右,身材清瘦的男子。” 嫌疑犯是男子,为什么查证她? 冒帘中,叶文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胸,问八角:“是我的曲线不够明显,让人误会了吗?” 八角心道您吃得太少了,只长个子不长曲线,可是她不敢,坚强地安慰叶文初:“不是的小姐,您一点不像男人!” 她家小姐像男人,那这世上没有女人了。 主仆聊天的声音依旧不高,但和刚才不同,此刻会客厅所有人,正屏息关注着她们,如此安静,聊天的内容,就是公开的秘密! 那位师爷扬了扬眉梢。 叶月画急得跳脚,对面那位漂亮的师爷都看叶文初好几眼了,他肯定会觉得叶府小姐个个没教养,影响对她的判断。 大伯母刘氏替叶文初解释:“大人,文初今天才从清溪谷回来,不懂世外的规矩。不过她确实是女孩子,摘了帽子对您查案也没有帮助。” 鲁志杰一面敷衍地应是,说着对对对,可话锋一转:“都不是外人,看一眼确定不是乔装的就戴上。” 叶老太爷脸色发沉。 “她太丑了。”叶月画喊道,“摘了帽子会惊着大家的。” 鲁志杰露出体恤的表情:“没关系的大侄女,我们什么人没见过,岂能怕个小姑娘。” 又对叶文初道:“给伯伯一个面子,就走个形式。等案子成了后,伯伯给你赔礼。” 鲁志杰这么说,就算是叶老太爷都没法拒绝。 更何况一开始就没打算拒绝而交恶的叶文初。 就在这时,叶满意喊道:“我来帮四姑母。”他抓着叶文初的帽帘,唰地一扯,帽子落下来。 叶文初也没拦着。 众人的视线都朝叶文初投过去。 落下来的黑色纱帘,最先露出来的是极白的额头,接着是远黛似的秀眉,就这展露的一角,就让人惊讶了,不是说很丑吗? 纱帘滑落,一双黑亮如星辰般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众人。 叶文初五官妍丽气质清雅,着一身湖蓝长裙,俏丽于人群之中,便宛若开在枝头含苞的梅,立于广博天地莹莹孑立芬芳徐徐。 男性对女子的美,先有的感触都出自本能,这无关乎身份和年纪,于是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月画几乎是失态的瞪圆了眼睛。 不是说叶文初丑的吗? 不信出去街上问一句,郭允未婚妻怎么样? 所有人都是同一说法,丑!满脸麻子,一身肥肉,皮肤黝黑声音粗噶,和郭允如同云泥。 现在呢?她不信,也没法相信。 “丑c丑吗?”不知道是谁问的。 叶四小姐不丑,非但不丑,而且是难得见的美人,娇而不艳,涩而不滞,眸光清亮神色从容,愈添了出尘大气。 显然,惊是惊着了,却不是惊怕,而是惊艳。 “哇!四姑母您像仙女。”叶满意痴痴看着叶文初,“我不该说您丑。” 叶文初颔首道:“看你态度诚恳,我原谅你了。” “谢谢仙女。” 对面,那位师爷眉梢略挑了挑,他鲜少有表情情绪,但这一挑,似乎带了点笑意。 “三姑母,你快去和仙女道歉,仙女也会原谅你的。”叶满意转过来冲着人群道。 会客厅里,回转着稚嫩天真的声音,叶月画却气的胃气翻腾,怒将他推开:“吵什么,还不快去吃奶午睡。” 乳母将吓哭的叶满意抱出去。 众人这才回神,传言都是假的,叶四小姐一点不丑。 “鲁大人,我是女子。”叶文初对鲁志杰施礼道。 鲁志杰起身还礼:“抱歉了,实在是查凶急迫,请四小姐包涵,改日伯伯再来给你赔罪。” 叶文初回道:“您客气了。” “鲁大人是从哪里得到的小道信息,嫌犯在这里?”叶老太爷问道。 鲁志杰低声道:“老太爷,实际上这消息是刘兆平送来的。” 叶老太爷神色一怔,刘兆平原是富平岛的海匪,现在是陈王的总兵,素来人野路子广。 “怎么说?” 鲁志杰在叶老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老太爷听着,脸色渐渐沉下来,目光犀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既然如此,那就查吧!”叶老太爷没再反对,端着茶杯靠后,房忠给他背后塞了个褥垫。 鲁志杰连连作揖,转过身就示意从化县捕头胡莽干活。 “父亲。”叶文初问叶俊,“刘兆平是谁?” 叶俊对女儿无不应承,当下细细解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叶文初看着胡莽挨个盘问,四月二十四的夜里,大家在做什么。 “小姐,您要不要查?”八角凑过来小声道,“这可是您最拿手的。” 叶文初前世学的西医,后辅修了犯罪心理学,还被室友嘲笑,学了个屠龙之技。 其实她学这门课,纯粹因为她垂涎心理学的某位师兄。 可惜,她英年早逝,没机会去“屠龙”。 看叶老太爷的表情,鲁志杰来找这位盗窃库房贼人之事,牵连的很广。 但就这样随便盘问,就能找得到吗? 还是说他们醉翁之意根本不是抓贼? 009 互相发现(加更) 胡莽带着人排查了一圈,他并非人人都问,而是做了身高和身形的筛选。 看他选择,应该是五尺六寸到五尺八寸之间,身形清瘦的男子。 排查完一圈,留下四个人。 四个人站了一排,身高c身形以及年纪都相似。 “他们四位?”鲁志杰问胡莽。 胡莽回道:“是。这四个人符合所有的条件。” 鲁志杰背着手踱步,让四个人做自我介绍,并详细说当天夜里的行踪。 今天能来这里的,都是叶府的管事,在叶老太爷面前他们战战兢兢,可出去后,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毕竟,能做到管事的,谁又是简单的? 新悦金器的管事肖长军,直接硬气地道:“鲁大人,十万两白银,不是银票汇票,而是官银,如果足称得三千多斤,一个人至少来回搬数百次。” “就算有这体力,可县衙的大门却非官道,他能坦荡地进出?” 他语气不好鲁志杰也不生气,乐呵呵地道:“怪本官没说清楚。这案子不是一个人,是至少有四个人。” 肖长军惊讶了许久:“您的意思,是四个人来回进出县衙搬走了三千多斤的库银?” 码头货运的两位管事,焦恩和李一郎面露狐疑:“这动静肯定很大,县衙居然没有人知道?” 鲁志杰笑得意味深长:“有地道和内鬼。耗时半个月。如今内鬼找不着,否则不会查得这么艰难啊。” “小姐,和您猜的一样,果然有内鬼和地道。”八角道。 叶文初正看着肖长军,八角顺着她的视线也看着:“小姐,他的脸一抽一抽的,是不是有病,您看出什么病了吗?” “不好说。”叶文初道。 众人沉默着,鲁志杰忽然问叶兴阁总掌柜刘志东:“刘掌柜怎么看?” “小人不懂这些,但四月二十四日的夜里,小人一直在叶兴阁,宵禁后因为醉了,歇着没有走。” “鲁大人可随时遣人去叶兴阁核查。” 鲁志杰问了一圈,四个人说的时间线都很完整。 果然,问了一堆的问题,可想要的答案一个没有。 可鲁志杰一点不着急,他踱步走了两个来回,停下对叶老太爷道:“这样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下官要将这四位带回衙门审问。” 叶老太爷本是闭眼养神的,忽然睁开眼盯着他,断然否了:“不可,鲁大人一次带走四位管事,这会影响叶氏的名声。” 鲁志杰为难地道:“那怎么向刘兆平交代呢?” “如果鲁大人真的确认,这位偷盗库银的从犯,是这四位中的一人,那么,老夫可以自查。”叶老太爷道。 “当然确定!”鲁志杰来前就查过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但他还是为难地道:“那时间上怎么办?” “鲁大人说几日?” 鲁志杰竖起三根指头晃了晃:“三日内,请老太爷给下官一个明确的答复,人c钱都要到位!” 叶老太爷颔首:“三日后,必给鲁大人答复。” 叶文初明白了,鲁志杰来确实是追查偷盗库银的从犯,但却不是他查,而是要叶氏自查。 至于查得到还是查不到,并不重要,因为鲁志杰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有人交差c有钱充公。 难怪一进门就假惺惺查证她的身份,他们并非真的要查证,仅仅是告诉叶家人,他们搜查的态度认真严谨而已。 鲁志杰特别高兴:“那就有劳老太爷了。” “今天叨扰各位了,我们告辞!” 叶老太爷当然也知道,不过他看的也不是鲁志杰,而是刘兆平:“鲁大人放心,三日后必给你答复。” 鲁志杰恭敬地告辞,又看见叶文初,上来含笑道:“四小姐,刚才冒失了。” 事情顺利目的达成,他心情很好。 叶文初正在打量着肖长军,忽然她有感应似的,抬眸去找,冷不丁发现,那位师爷也正打量着肖长军。 他非常很敏锐,同一时间,视线也转向了她,那一瞬眼神略有惊讶,不知道是对叶文初也在看肖长军惊讶,还是对叶文初观察他感到惊讶。 叶文初也不避讳,冲着对方略施礼,这才坦然错开视线,回鲁志杰的话。 “大人客气了,协助官府是应该的。” 师爷收回了视线,负手而行,不疾不徐随着众人往外。 鲁志杰一行人离开,会客厅 内就像马蜂窝炸了。 刚才被胡莽点名问话符合条件的四位管事,成了蜂窝煤。 刘志东问道:“老太爷,鲁志杰为什么这么肯定人就在咱们叶氏呢?” “鲁志杰不是说了,一共四个人偷库银,一个内鬼一个是叶氏的人,那还有两个人是谁?” 这一问,大家又都看向了叶老太爷。 “嗯,确实是刘兆平查的,鲁志杰只是听命行事。”叶老太爷道。 这话一落,事情就清楚了,另外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刘兆平军营的人。 就是不清楚,刘兆平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鲁志杰就算查到军营有主犯也不敢去拿人,而恰巧刘兆平不知道哪里得的消息,说偷库银的贼中有叶氏的人,于是鲁志杰立刻来叶氏查问,把这个事甩给叶氏。 “老太爷生病呢,他们居然还算计,简直欺人太甚!”叶涛怒道。 叶老太爷白他一眼,喝道:“你没用,狗都能欺你。” 叶涛吓得将余下的话吞回去。 “不管怎么样,现在要先将门户清理干净,不然我们就是吵架都理不正。”一位管事道。 “对!不管是谁,最好自己承认!”药行管事毛很远附和。 他生得虎背熊腰还养着络腮胡,如果不了解,只当他是镖师,但其实,他是个大夫。 “主动认罪的,等你杀头了,老子给你收尸养家。可你要连累了叶氏和大家,等你坐牢去,老子毒死你全家!” 他话糙理不糙,但可惜没有人站出来认罪。 叶文初问叶俊:“他是哪个药行的掌柜?” “顺安康的。” “这家药行我们要了。”叶文初道。 叶俊:“??” 我闺女说什么了? 闹哄哄又讨论了许久,没有结果。 叶老太爷累了,起身道:“先暂时都回去休息,这三日所有人不许离开从化。” 叶老太爷起身,叶涛要上来扶他,却被他一眼瞪走了。 叶涛在这么多人面前接二连三的丢脸,也不敢再出头。 “祖父,我扶着您。”叶文初上来,挽住叶老太爷的胳膊。 叶老太爷没拒绝,由着叶文初扶着出去。 叶涛和叶松两家皆是不服。 “祖父真把叶文初当福星了?她当年的天花,差点害死全家,祖父这就忘记了吗?”叶月画咕哝道。 “先不管这些,找人要紧,戴罪立功让你祖父消气就行了。”郭氏拦住女儿,看着走远的叶文初,一字一句道,“她靠嘴甜哄着,你祖父也不吃她那套,所以蹦跶不了几日。” 叶老太爷是不服哄的,不管是谁,在他面前都是凭本事说话。 叶月画冷嗤道:“还自诩福星,祖父才不吃这套,蹦跶不了几日。” 叶松和叶涛带着两个儿子,已经往后院去,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那个害群之马,送给刘兆平交差。 “刘兆平说不定就知道谁偷了库银,他就是换着花样让我们拿钱,这个狗东西,仗着王爷宠信,欺人太甚。”叶涛怒道。 “土匪永远都是土匪。” “还是我们自己人不争气,参与这种事去,给了他机会。”叶松道,“我们速速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办好了,父亲才可能消气的。” 叶涛点头:“对,让爹消气了,我们赶紧将老三的丫头撵走,这丫头太邪门了。” “哥,你让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010 并不承认 叶老太爷重新回房躺下。 沉默了一路,他重新将视线落在叶俊和叶文初身上。 房忠端茶来:“三老爷c四小姐用茶。” “多c多谢!”叶俊战战兢兢接了,叶文初喝了口茶,是顶好的金骏眉,香气四溢。 叶老太爷看着叶文初,问道:“你一直住在清溪谷?” “在山脚盖了房。”叶文初神色平静地道。 叶老太爷眼睛眯了眯:“云顶山就在边上,你没有上去过?” 云顶山曾经住着神医迟清苼。迟清苼去世十年,留有寻卿阁下徒弟二人,一位年轻男弟子名唤闻玉,还有一位六旬妇人名叫茉莉,人人称她茉莉奶奶。 闻玉得迟清苼真传,医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他每日在清溪谷口接诊十人,只治疑难杂症。 而茉莉却没有人见过,或许是年岁过长,不便入世。 叶文初知道叶老太爷在想什么,她道:“云顶山有路障,寻常人上不去。” “那四小姐可曾见过闻玉或者茉莉?”房忠问道。 八角蹲在门口托腮望天,她一直没弄懂,为什么小姐要取名叫茉莉。 但四小姐说,这是她将来的艺名,所有人都要喊她茉莉奶奶。 她还有一位叫阿拉丁的灯在等着她。 灯就灯呗,为什么还有名字。 八角早就放弃琢磨,四小姐的心思,别人都别猜。 叶老太爷确定了,叶文初和他康复没关系。 更谈不上福星福将,巧合而已。 “你们回家去吧,我要休息了。”叶老太爷确定不是叶文初,就懒得再多言。 他是不信福星一说。 叶俊迫不及待,拉着女儿就走。 叶文初也不多言。 房间里,房忠喂叶老太爷喝茶,小声道:“小人觉得,您突然醒和四小姐有关系。” “为何?”叶老太爷问他。 房忠想了想,道:“在她进门前,小人确定您呼吸微弱,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您就醒了。徐东凹也说有人医治过您。” 叶老太爷只相信事实:“如果真是她的功劳,她又为什么不认?这不合理。” 有功不领,还要伪装,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房忠也说不清,只能靠直觉:“小人还是觉得,您能醒来和四小姐有关。” 叶老太爷累了,阖上眼睛,道:“这事押后再议,你先去打听一下,今天和鲁志杰一起来的那位师爷是什么人。” “我歇会儿。” 房忠出了门,叶老太爷觉得那位师爷蹊跷,他一时居然没有想起来那人容貌,不过叶老太爷看人一向很准,他照着办就行。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叶文初。 “徐大夫,你确定老太爷的病,不会无缘无故好转?”房忠找到徐东凹,再次和他确认。 徐东凹指天发誓:“房爷,我徐某人如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房爷,徐某也问您一句,您真没另请大夫吗?” 房忠否认了,他沉默了一刻:“徐大夫,广东南路,还有比您更高明的大夫吗?” 徐东凹顿了顿,让他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太难了,可有的事,不是他不认,这事就不存在。 徐东凹道,“除迟清苼外,徐某皆不服。” 房忠神色古怪地走了。 徐东凹送走房忠,关上诊室的门,喃喃地道:“没有请大夫,难道真的是怪力乱神?” 三房的小院,在叶府东北角,这里单独开了个角门,因为和正院离得太远,叶俊进出都在这里。 独门独户的四合院,因为年久失修,和富丽堂皇的叶府对比后,寒酸又破旧。 叶俊指着有点裂的墙体,窘迫地解释:“约了瓦工,过几日就来修缮。” 叶文初是不从府中领例钱的,所以叶俊每个月十两银子,养四个人。 他省吃俭用,钱都给了叶文初。 叶文初推辞不要,倒惹叶俊怀疑,女儿不要父亲的钱,她是不是在外面做坏事了? 叶文初只得拿着。 三间房,因为家具少,到处彰显着“极简”风。 八角挽起袖子开始洒扫:“三老爷,小姐晚上住哪里?” “住东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的。”叶俊推开房门,里面是他一点点布置的,浅蓝的窗帘,淡粉 的被套,梳妆台上还摆着几枚珠花和大红的绒花。 “喜欢吗?”叶俊不安看叶文初脸色,“你要c要是不满意,爹给重新换。” 他每个月都会去清溪谷看望叶文初,在山脚住两天,但还是不了解这个闺女。 叶文初拿了珠花戴在发髻上,冲着叶俊一笑:“喜欢。” 叶俊感动得热泪盈眶。 父女两人在宴席室落座,叶俊几次欲言又止,叶文初给他泡茶端来:“父亲,您有话直说吧。” 叶俊满面的愧疚,“你别难过,没分家产就没分吧,我们争不过。只要我们父女平安,什么都不重要,是不是?” 他说着,垂着眼帘脸上皆是愧疚。 叶俊人如其名,疏朗俊美,但因为自小环境,他为人处事太过怯懦。 这不能怪他,从出生开始,他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不是。”叶文初柔声否定叶俊的话,“该争的就要争。” 叶俊怔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女儿。 “但现在不同了,祖父还在,我们只要对祖父好就行,不必和他们急赤白脸。”叶文初道。 叶氏是叶茂丰的,权力在他手中。叶文初在乎的是叶氏对叶俊的公平,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该叶俊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叶俊松了口气,他怕叶文初和大家对上,叶文初会吃亏。 “父亲,您和我细细说一说,鲁大人以及家中管事的情况。”叶文初道。 叶俊不解:“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011 青菜萝卜 叶文初和叶俊解释了她为什么要了解从化县衙,以及鲁志杰和刘兆平等人的立场。 “这一次库银失窃,我们应该查。” “叶氏被人欺负,是家族共同的事,我们作为叶家一份子,应该出份力。”叶文初柔声道。 她说话语速并不快,声音清越好听,总能给人安心可靠的感觉,叶俊不疑有他,甚至满心骄傲,她的初初太善良了。 十年前,他的妻女一起得了天花,他带着她们去云顶山求迟清苼,但可惜还没进清溪谷,他妻子就去世了。 上天怜叶文初,五岁的她高烧三天最终挺过来了,还遇到了迟清苼给她治病。 叶文初被治愈后,就带着八角和陆妈妈一直住在清溪谷,他也舍不得女儿和他一样,在欺凌中长大,下定决心父女分离,留她在清溪谷住着。 如今,女儿长大了,不像他懦弱胆小,这十年的分别很值得。 “你想听什么,爹知无不言。” “那您先和我说说刘兆平。”叶文初道。 “好。”叶俊从头细说,许久后他喝茶润喉咙,道:“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你祖父。” “再等一等。”叶文初顺口道,“祖父心力不足,他想查明肯定要府内悬赏开出高条件,我们等他出了条件再出手。” 叶俊愣了,不是说理应出力,全家团结吗?似乎哪里不太对。 念头一闪而过,他问道:“你认为你祖父会悬赏?” 叶文初很肯定。 叶俊放弃思考,道:“还是初初聪明。” 叶文初给他续茶。 突然,院子里传来八角的说话声:“这个菜是给人吃的吗?” 叶文初出来,看到院中站着一位婆子,婆子提着食盒,里面放着一个馒头,一碗萝卜汤,汤的颜色比水还要清澈。 “厨房也不知道三房今天多了两个人啊。”婆子不耐烦地将食盒塞给八角,“我们就是照章办事的奴婢,几个人c吃什么,主子不吩咐,我们哪知道。” 说着白了八角一眼,转身要走。 八角拦着婆子:“我在问你,一个青菜萝卜汤加上一个黑馒头,是给谁的伙食?” “三老爷啊。”婆子没好气地道,“以前不都这样吃的,今天还特意问了,奇怪!” “这太欺负人了。”八角脾气躁,提着食盒要摔,叶俊忙上来接着,“没关系,我吃什么都行,摔了太可惜了。” “今晚我没和厨房招呼,明天一早我就去说。” “三老爷都没说不行,你一个小丫头凭什么狠!”厨房的婆子瞪了八角一眼,趾高气扬地走了。 八角挽袖子追着出去。 叶俊拉着她:“饿了是不是,我出去给你们买饭,你们等等我。” 八角鼓着嘴巴去看叶文初。 “去问问。”叶文初道。 八角立刻会意去打听,过了一会儿,她愤愤不平地回来,道:“小姐,三个房头的菜钱都是中馈统一拨钱。” “可大房和二房,十菜一汤。”八角气得眼睛都红,“三老爷的菜钱,肯定是厨房张婆子克扣了。” “我其实吃得还不错。”叶俊扯了扯叶文初的袖子,“你c你们别气。” 叶俊怕闹事,这个家里,就算是个下人他也惹不起。 “爹,我素来不生没有必要的气。”叶文初道。 “那c那就好!”叶俊松了口气,她闺女真乖。 “但这个气,有必要生。”叶文初拂袖出了门,八角一清喉咙,冲了出去。 叶俊:“” “闺女,初初啊,没有得吃就没有嘛,别吵别闹。”叶俊急的团团转,可又拦不住,蹬蹬跑墙角,抠了一块砖塞怀里,“等等爹。” 厨房门掩了半扇,里面很热闹,至少六七个人在吃饭聊天。 “伙食都好几年了,今天多两个人,凭什么就要不一样!” “就是。四小姐好端端回来干什么,平白无故给大家添麻烦。” “是不是回来顺道成亲的?四小姐及笄了吧。” “成亲?郭公子神仙似的人物,郭家肯定要退婚另选良配。” 八角一脚踹开门,叉腰骂道:“吃的是砍头饭吗?一边吃饭一边念祖宗!” 她猛然进来,厨房里几个人先是惊了一下,随即张婆子摔了筷子,骂道:“你哪房的丫头?吃了豹子胆跑厨房来撒野。” 叶府只有一个大厨 房,主厨叫周角,统管买菜采购的,则是他的妻子张婆子。 八角气势汹汹,可脸很稚嫩,在张婆子看来不过是色厉内荏的黄毛丫头。 “这一桌子菜,是不是本该我们三房的?”八角在吵架这件事上,从来没在怕的。 “又是海货,又是炖鸡,比起三老爷,你们更像主子呢!” 张婆子当然知道八角是谁。如果是二小姐三小姐身边的丫头,她还会看重一分,可她却是四小姐带回来的小丫头。 葱都比她管用。 “八角姑娘,这就是我们厨房例定的伙食,房爷都知道的,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房爷,犯不着拿我们撒气。”张婆子说着,啐了一口痰在地上,“不是说四小姐是老太爷的福星么,既然是福星,那就应该高照啊,自个儿找法子去。” 一屋子的婆子嘎嘎笑。 “可不就是,找老太爷去啊,跟我们横什么。” 八角学着张婆子,冲着一桌子的菜啐口水:“我找你祖宗!” 张婆子骂道:“你有没有教养!” 厨房里吵了起来。 叶文初袖手立在门口,淡淡问道:“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喜事吗?” 厨房里一静。 主院,房忠刚查完沈师爷回来,与叶老太爷说结果:“那位师爷名叫沈临川,是鲁志杰的母族表弟,从余杭来从化历练。” 叶老太爷有些意外。他年初听小道消息,说有位贵人来广东南路削藩,可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看见这位师爷,他就想到了此事。 “那青年虽未开口,可气质出众,让人印象深刻,没想到身世这么普通。” “您多虑了,他要是那位贵人,陈王和刘兆平怎么会不查呢。”房忠道。 叶老太爷颔首,应该是他想多了。他又问房忠:“你欲言又止,什么事?” 房忠就道:“四小姐嫌厨房送去的晚饭不好,和三老爷去责问厨房了。” 叶老太爷又躺回去,道:“还不错,胆子至少比她爹的大!” “可张婆子是个泼妇,四小姐恐占不到便宜?要不,小人去走一趟?”房忠想帮叶文初,不管她真是福星,还是隐藏了秘密,总归叶老太爷醒与她有关。 这个人情,不管在不在他都要还。 叶老太爷摆手:“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帮来帮去你能帮几回?” 他七岁父母双亡,见多了弱肉强食。叶府人人都刁,没有本事的,自然如叶俊这般被哥哥压制被刁奴欺负,有本事的,就自己反抗,挤走了哥哥打死了刁奴,他还能高看一眼。 人活着,靠的是自己。 叶俊在他眼中,是早就被淘汰的,至于叶文初,他态度一样。 但房忠虽没有去厨房,却叫小厮去厨房盯着。 “你对她倒格外上了一分心。”叶老太爷道。 房忠了解叶老太爷,知道此事没必要再继续解释。 因为今天出了大事,叶松和叶涛两房在一起吃饭,开了两桌关上门,一边吃饭一边商议对策。 婆子急匆匆敲门进来,回禀厨房里正在发生的事。 “先是八角姑娘吵,现在四小姐也进去了。” 郭氏冷嗤,道:“小家子气,为了一口吃的,居然去厨房和下人闹。” “不用管,张婆子素来不是省油的灯,她得不到好处,被下人治一顿,也让她清醒一点。” “对,看她狂的那样。” 他们当然知道,这十年来,是张婆子等人克扣了叶俊的伙食,不但他们知道,叶老太爷也知道。 可在叶家,不论男女主仆,都是凭本事活着,有本事的活的滋润,没本事吊着一口气。 “我去看热闹,”叶月画兴奋地拉着叶月棋,“二姐,我要亲眼看着,福星被张婆子扯成秃头的样子,到时候福星变成寿星,嘻嘻。” 最好再把叶文初那张脸撕烂了。 012 赔你坟头 厨房里,所有人看着淡立在门口的叶文初,眼中是惊艳。 四小姐回家,不是人人都得见了,厨房里众人,还是初初见到。 四小姐身材修长,皮肤在昏黄的烛光中泛着莹莹的光泽,秀眉杏眼琼鼻红唇清雅妍丽,而她的气质更为特别,多一分则英气重,少一分则是落入俗套的娇弱,淡淡的如竹如兰,不张扬却又显目得恰到好处,每一处都是极美。 惊艳过后,张婆子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来行了礼:“给四小姐请安。” 叶府厨房很大,左右各备置了四个土灶,大小炭炉各有各的用处,也都刻着各自主子代称。 “在说什么?”叶文初看着张婆子,张婆子回道,“奴婢们正吃着饭,八角姑娘莫名其妙进来发一通脾气。” “奴婢也没有弄明白她吵什么。” 张婆子果然刁,当着八角主子的面,她也能眼睛都不眨的,把责任推给八角。 “我乱发脾气?”八角指着一桌子菜,“老太爷一个月拨给厨房的钱,三房虽不如大房二房,可也有一百两的伙食金。” “我们三老爷一个人吃饭,顿顿青菜萝卜黑馒头,那剩下的菜钱呢?” 张婆子拢着手,拧着脖子撇着嘴:“厨房也就管饭的地儿,钱拨出去了,三老爷没得着该得的利,可不关我的事。” 她不以为然,四小姐回来算个屁!三老爷的钱就她贪了,又怎么样?这府里谁不知道,可没有一个人为三老爷出头。 三老爷没本事没胆,活该吃青菜萝卜黑馒头。 张婆子得意着,就听到四小姐对八角道:“不必多废话。” 不废话?所有人一愣,四小姐言简意赅的,什么意思? 但随即就明白了。 轰! 八角掀了桌子,瓷碗锅盆碎了一地,又甩了火叉,照着大房和二房的灶台,噼里啪啦一通砸。 转眼功夫,那两房的东西都碎完了。 一地狼藉。 “哎呦喂,小贱人,要死了要死了。”张婆子拍大腿,伙同其他一起去抓八角。 八角就着机会,抓了张婆子发髻,拉着头一通晃,张婆子噗通摔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厨房乱没了边。 “这些碗碟一个都是一两银子,你们赔,赔钱!”张婆子道。 八角叉腰站着:“我赔你个坟头。” “四小姐,您这就是欺负人,我要找房爷评理去。”张婆子起身,拍了灰尘就往外头冲。 门外,别处的下人看着,认为四小姐是不知道张婆子的为人,这样砸一通,不但治不住张婆子,还会惹上狗皮膏药。 张婆子不好惹。 叶文初也不多做什么,待张婆子出门,她忽然问道:“这是什么?” 张婆子步子一顿,顿时吼道:“四小姐,那是老太爷的药罐子,您要砸了,老太爷可绕不了您。” 老太爷的吃喝和煮药,是单独一个灶头四个炉子,此刻叶文初就停在炉台边,手里捏着药罐的盖子。 “原来是老太爷的。”叶文初闻了闻,问道:“牡蛎为什么不用醋煅研?” 张婆子退了回来抢盖子:“四小姐,眼下奴婢不想和您多说什么,咱后头的事,找房爷说理去。” 叶文初捻了一点牡蛎搓了搓:“脑卒中的药中,牡蛎没醋煅研,药效折半!” 她将粉末洒了,掀了眼帘望着张婆子:“走吧,咱们找房爷说去。” 四小姐明明声音柔和,但这眼神却让张婆子吓得一个激灵,她顿时慌了:“什么药效折半!牡蛎本来就不c不用泡醋,徐大夫都没提这茬。” 但心里却想着:牡蛎没醋煅研,真的会折药效吗? 她记起徐东凹叮嘱过此事,但她嫌烦就没额外收拾牡蛎。 没关系,四小姐也没胆子让徐东凹来对质! “那就是徐大夫的问题,顺道去将徐大夫请来一起对质。”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道。 八角拔腿往外走:“奴婢受累跑个腿。” 张婆子急了,让人拦着门,自己跺脚道:“四小姐您怎么好端端又说药了,您来厨房有什么事,您说奴婢这就给您办。” “本来只是砸厨房的,现在又添加了一份乐趣。”叶文初徐徐道着。 张婆子咬碎了后槽牙。 “四小姐,您这么一闹,到了正院,就是给老太爷找气,回头他老人家病情加重了,咱们谁都担待不起。” “ 张妈妈谦虚了,你只手遮天欺负主子,岂有担不起的责?”叶文初道。 张婆子:“!” 张婆子彻底乱了,她不能让四小姐把徐东凹请来,只要对质那她撒谎就露馅了。 别的事还能求饶,可给老太爷煎药偷懒,她死定了。 “四小姐,您砸厨房的事,奴婢不提了,这些锅碗瓢盆是奴婢自己摔了。”张婆子道,“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行吗?” “张妈妈你很爱开玩笑。”叶文初扬眉道,“但我很认真。” 张妈妈一抖。 “那从今天开始,奴婢出钱,三房的伙食和大老爷c二老爷那边一样,您看行不行?” “不行。”叶文初替张婆子考虑,“你没克扣伙食,让你出钱贴补伙食,这对你不公平。” “四小姐!”张婆子真哭了,伸手去抓叶文初的衣袖,“您c您想怎么样?” 四小姐就是个笑面虎吧? 这从进门到现在,连环棍子敲,她脑子已经嗡嗡响得没法思考了。 “您c您说什么奴婢都听您的。” 厨房里其他婆子厨子,也各个吓得不轻。堵着得门外,叶月画和叶月棋等了半天,非但没有看到吵嘴动手,反而张婆子的语调软下去了。 这怎么回事?叶月画觉得古怪:“张婆子往常不是狠得很吗?当年她一挑六,将厨房的王婆子打得躺了六个月!” “难道被四妹制住了?” 叶月画不敢置信。 叶月棋折了门外一枝木棉,花瓣一片片扯落,她话向来少,好一会儿才道:“三妹,你觉得郭公子会娶四妹吗?” “啊?”叶月画怔忪了一下,脱口道,“不可能!” 说完,叶月画心虚了,要说叶文初真的丑成夜叉,她当然是自信的,可叶文初很美,至少在外貌上和郭允是般配的。 娶不娶,她不敢肯定了。 “我也觉得不会。”叶月棋看着叶文初,明明是烟火落俗的厨房,可她却依旧不染凡尘,徐徐轻轻地说着话,却字字句句让人无法忽视。 “她为什么要回来呢?”叶月棋自言自语道,语气里藏着嫉妒。 叶月画嗤笑一声:“当然想荣华富贵c乘龙快婿。” “怎么还不动手,张妈妈也太怂了!” 刚说完,她看见厨房里张妈妈咚的一下,冲着叶文初跪下来,不单是张妈妈,其他人包括周角也跪了。 “怎么回事。”叶月画错愕不已,随即勃然大怒,她指着厨房一边走一边吼,“凭什么跪她,站起来!” 叶月棋静默地看着冲去厨房的叶月画。 013 小姐坑我 叶文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冲进来的叶月画。 并不打算和她说话。 “张妈妈,你老糊涂了还是得了软骨病?”叶月画将掩着的门推开,用她不疼的那只手指着叶文初,“她算个什么东西,在家里的地位都不如你,你做什么跪她?” “起来!” 叶月画要给张婆子撑腰,既能卖张婆子人情,又能让叶文初难堪。 “有我在你别怕,她欺负你,我给你做主!”叶月画气势十足地道。 可等她说完,一屋子婆子和厨子都没动,甚至隐约还有些嫌弃。 怎么回事?叶月画愣怔了一下,觉得张妈妈老了胆小了:“告诉我,她是不是因为一口吃的,在这里撒泼欺负你们,我这就去告诉老太爷,让老太爷将她撵走。” 这下叶文初肯定会怕了,张婆子她们也肯定会起来站在她后面,一起啐叶文初口水。 可叶文初依旧坐着,神色无波地抬眼看过来,含笑道:“三姐好,吃了吗?” 这语气,好像她们是最亲最亲的姐妹,在厨房见着了,怎么也要热情打个招呼。 说到吃饭,叶月画倒得意了:“吃了,十菜一汤,你的黑馒头味道好吗?” 叶文初笑了,去问张婆子:“黑馒头好吃吗?” “三小姐,您走吧!”张婆子从来没觉得叶月画这么烦过,她今天为什么要来这自以为是地掺和。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黑馒头,这不是给她撑腰,是让她折腰。 叶月画一怔,没想到。 “我们和四小姐说话,和您没关系。”张婆子作揖请着她,赶紧走,别害我了。 “你让我走?你是不是脑子被叶文初踢了?”叶月画道。 在骂架这件事上,八角从来不认输,尤其是骂她的小姐:“三小姐,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您咋呼着更像头驴!” “你闭嘴,等会儿收拾你。”叶月画指着八角,又盯着张婆子,“你真跪她?” 叶文初抚了抚裙子,问张婆子:“张妈妈是真心跪的吗?” 张婆子都哭了,擦着老泪给叶文初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四小姐,奴婢跪得心甘情愿,奴婢跪得高兴,奴婢不起来!” “三小姐是不是蠢笨还讨嫌呢?”叶文初问张婆子。 这个时候,谁捏着她的命,谁就是天,张婆子想都不想就道:“是,讨嫌!” 叶文初看着叶月画,笑得讥讽。 “不识好歹的老货!”叶月画照着张婆子就踹了一脚,“你给我等着,我让我娘今晚就撵你走。” 张婆子趴着地,这一次的眼泪实打实的。 “叶文初,你也给我等着!”叶月画拂袖出门。 张婆子哭着问叶文初:“四小姐,不管您想怎么样,就求您给我们留个活路。” 刚才四小姐这么一挑拨,她又把三小姐得罪了,她就等于和二房结梁子了,这里四小姐又惦记她,往后在府里日子不好过了。 其他人瞧着,张婆子哪还有往日一挑六的威风。 “张妈妈别这么说,生分。”叶文初看着一屋子的人,徐徐道。 生分?四小姐您这都快把我生吞了。 张婆子可一点不信。 果然,叶文初又道:“不过,一家人账还是要清楚。这五年,三房一个月一百两,五年六千两只多不少。” “钱补上,这事在这里了结。” “你同意吗?” 张婆子和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文初。 比起东窗事发被老太爷撵走或者打死,六千两真的算四小姐手下留情了。 可偏偏,他们轻松不起来。 四小姐太可怕了,费了点嘴皮子,就把她们都摁得死死的。 四小姐在清溪谷只是养病吗? 真的不是土匪吗? “同意,四小姐奴婢同意。”张婆子趴在地上,迫不及待地道:“当家的,去借钱,快!” 周角不敢耽误,回家从床板夹缝里拿了六千两的银票,交给叶文初。 “以后三房的伙食还要劳驾几位了。”叶文初收了银票。 张妈妈说不敢,连连作揖:“以后在家里,四小姐您有事尽管吩咐。” 叶文初颔首:“以后的事以后说,我们就不打扰了,各位继续用晚饭吧。” 她说着,和叶俊以及八角,施施然走了。 厨房里,所有 人瘫坐在地一地汤菜碎瓷上,如劫后余生。 “四小姐也太有手段了,以后咱们要避着点。”刘婆子道。 细想想,进门砸厨房,砸完了还让她跪着赔了她六千两。 “那牡蛎四小姐说得对吗?”周角刚才就想问她。 张婆子懵着呢,看着自己男人摇了摇头。 “不知道。” 徐东凹吩咐过吗? “哎呦,我这猪头脑子,徐东凹根本没说这事儿,四小姐c四小姐诈我!” 诈了她六千两啊。 “别哭了,”周角捂着她的嘴,“这个亏我们吃了,往后四小姐那边都恭敬点,记住没有。” 张婆子呜呜哭。 叶文初回到院中,笑对叶俊道:“父亲,您手里的砖可以丢了。” 八角笑着道:“三老爷,这砖头都快被您包浆了。” 叶俊哭笑不得,又觉得后怕:“张婆子在家里势力很大,今天得罪了她,她会不会来找茬?” “她不敢。”叶文初道。 牡蛎的事,张婆子不知道真假,也不敢跟徐东凹去对质。 其实牡蛎醋煅研,徐东凹并不知道有这方法。 刚才她只是随口说的。 “就算找也没关系的,我们小姐就没怕过谁!”八角道。 叶俊特别高兴,觉得自己闺女厉害。 “爹去换衣衫,马上就去吃饭。”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叶文初觉得他变得容光焕发。 “父亲,什么事这么高兴?”叶文初问道。 “能天天看到初初,爹就高兴。”叶俊笑着道,“我们去吃烧鸭,你喜欢吃得那一家。” 叶俊每次去看叶文初,都要给她买一只烧鸭,怕凉了裹着棉花揣布包里,快马加鞭赶路,让她吃热的。 “好。”叶文初将六千两给叶俊。 叶俊摆手:“爹不要钱。你回来了,以后就是你当家做主,我都听闺女的。” 叶文初失笑。 八角道:“三老爷,您把主给小姐做,别人知道了您没面子呢。” “我自己的闺女,讲什么面子。”叶俊特意换了过年做的新袍子,有点厚但可以忍,“走,我们去吃饭!” 八角觉得三老爷没听懂她的话。 不过不重要,她也同意小姐当家。 出门,拐出了门前的巷子,上了东四街。 端午时,天黑得迟,叶三老爷走路带风。 路上有熟人遇见他,问道:“叶三老爷,您这是去做什么?” “陪我闺女去抱月斋吃饭!”叶三老爷背着手昂着头。 “您闺女回来了?”说话的人顿时好奇。不只是他,整个从化人,没有不好奇叶四小姐的。 想瞧瞧,叶四小姐是不是真是如传闻中那样丑。 叶三老爷可一点没有带着丑女儿上街的羞耻感。 非但如此,大家觉得叶三老爷还一脸的骄傲。 骄傲什么呢? “叶四小姐人呢,我们见见?” 这话问完,整条街闲溜达的人都停下来了。 014 彩衣娱亲 叶俊怕被人关注,因为从小,他被人关注的结果都是一顿打。 后来,他就不出门,一天吃一顿饭甚至两天吃一顿,他最常做的就是躺在书房的柜子里,没日没夜地读书。 只有读书时,他才是个人,才能忘却所有的欺凌和羞辱。 可现在他很自在。 乐意被关注。 这世上他闺女最好看。 她闺女最聪明。 她闺女乖巧懂事还孝顺。 就该被关注。 “初初。”叶俊冲着被隔绝在人圈外的叶文初道,“来爹这里。” 八角冲着叶文初挤眼睛,低声道:“三老爷就差带锣鼓了。” 叶文初有些后悔方才没换件新衣服,好让叶俊更长脸,她笑盈盈穿过人墙:“爹,我来了。” 四周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落在叶文初的身上。她盈盈而立,身材修长气质清冷出尘,甫一出现,便是连坠着的余晖,都失色了。 有人问道:“这是确定叶四小姐?” 不是黝黑粗壮吗?貌比夜叉吗? “她就是我闺女,叶府四小姐。”叶俊满面春风,冲着四方夸张施礼,“她刚回从化,往后还请街坊邻居们多多照拂。” 叶俊看着一双双吃惊c惊艳c羡慕的眼神,心里乐开了花,这辈子就没有这么高兴过。 让你们说我闺女丑! 我闺女要丑,你们这些人的脸就该剜了! “大家继续忙,我闺女还没吃饭,不能饿着,孩子小正长个子呢。”叶俊拉着叶文初,“走,爹带你去吃饭。” 叶文初乖巧地跟着。 东四街瞬间人声鼎沸。 “这真的是叶四小姐?一点不丑,以前谁编排的词!” “我c我c我都不知说什么了。”一位年轻人红着脸。 一时,看见叶文初的,一通天花乱坠穷尽了形容词,来描述她的漂亮,没见到的,听得瞠目结舌一百个不信。 “我们要自己看看。” “看,看去!”有人道,“叶三老爷带着四小姐去抱月斋了吃饭了。” 于是,抱月斋这一晚的生意格外的好。 叶俊却有点后悔了,关着雅间的门,忐忑不安:“爹是不是做得不对?炫耀自己闺女,会不会影响你声誉?” “那您高兴吗?”叶文初问道。 叶俊用袖子遮了遮脸,羞赧道:“高c高兴!” “您高兴了这事就是对的。”叶文初觉得彩衣娱亲应该也是这样,叶俊高兴,被人围观也没什么。 她也很高兴。 叶俊见女儿没生气,他又释然了,让小厮上菜。 小厮进进出出,都忍不住偷看叶文初。 郭罄到家后仔细泡澡,将衣服都烧了,但心里憋闷,想找人倾诉,于是约了两位好友去玩。 郭府也是商贾,当年为了做买卖,郭老爷攀叶府做亲戚,怕叶松和叶涛看不上,他退而求次之,替长子郭允求亲三房小姐。 当时,郭允十岁,叶文初四岁。 叶老太爷看出郭老爷有点本事,就同意了。 郭府果然靠着叶氏发达了,不但如此,郭允聪明俊美,读书极好,年纪轻轻就高中了举人。 这样出色的郭允,怎么能娶一脸麻子又黑又丑的村姑叶文初? 但半道退婚,倒不是郭家人的主意,仅仅是郭罄替哥哥委屈,去打抱不平。 抱月斋雅间里,郭罄看着迟到的郑旭东,骂道:“小爷请你吃饭,你还磨磨唧唧,今天你付钱!” “我这个月的例钱花光了,下个月我来请。” 另一位同窗肖培成正斟茶,闻言道:“这才月初,你钱就没了,又去赌了?” “我昨晚中花魁签了。”郑旭东明着乐,“一千两。” 郭罄和肖培成惊愕地看着他,郭罄啐了他一口:“今晚必须你请客,不然我就告诉你爹。” “你就嫉妒我。”郑旭东回味着滋味。 郭罄和肖培成摁着他揍,好一会儿三个人停下来,肖培成问郭罄:“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一整天不见人。” “我去堵夜叉,让她退婚了。”郭罄一想就蹿火,“她还不愿意。她也不想想,将来她站我哥边上不羞愧吗?” 肖培成摇头道:“癞蛤蟆吃天鹅肉只觉得美味,可不会思考它不配吃。” “ 恶心!”郭罄怒道,“我非找法子收拾她。” “消消气,今晚花魁还出签,你去试试就当洗眼睛了。”郑旭东推开临街的窗户,就看到叶俊从正门进了抱月斋,他兴奋地道,“郭罄,你们亲家来了!” “什么狗屁亲家?”郭罄探头去看,只看到叶俊后脑勺,“叶三老爷居然吃得起抱月斋?” “他身边还带着两个女孩子,啊,对!夜叉不是回家了吗?叶三老爷是不是带夜叉来吃饭?”郑旭东道。 郭罄一拳砸在窗户上,道:“她还敢上街,我要让她成为全从化的笑柄。” “嘘!”肖培成打开门,抱月斋上下分两层,中庭是镂空圆形,二层的房间也凑成一个圆,他开门时,就看到叶俊和叶文初三个人进了正对面的房门。 叶文初背对门口,没看到脸。 “夜叉的身形很不错啊。”肖培成道。 郭罄想到今天见到的戴着帽子的叶文初,客观说,身材确实不错,手也不黑,声音更让人过耳难忘。 “脸丑!”郭罄肯定道。 肖培成叹气:“可惜这身材。”又道,“你打算怎么整她?” 郭罄贴着门缝看对面,小厮正在点菜,但肉眼可见满脸惊愕地正在打量叶文初。 “得多丑,连伙计都被吓着了。” 郑旭东又咦了一声:“楼下蹲了好多人,今晚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看从化大名鼎鼎的夜叉呗!” 郭罄打开门,道:“走,小爷亲自下厨,让夜叉尝尝小爷的手艺。” “巴豆?”肖培成问道。 郭罄打了个响指:“好兄弟,心连心。” 015 一锅坏汤 今晚生意好,厨子和伙计们手忙脚乱。 郭罄揣着一包巴豆粉,盯着挂墙上的菜单:“这是东海阁的菜?” “这是南海阁的,在东海阁隔壁。”配菜的婆子打量着清秀的少年,“公子何事?” 郭罄扫着袖子:“你忙你的,我等东海阁的菜。” 东海阁是叶文初坐的雅间,点了一只烧鸭,乳猪以及老火汤和青菜。 待伙计端着两份老火汤上楼时,郭罄跟着,预备将巴豆粉放汤里。 可是有两份一样的汤。 在肖培成打配合和伙计搭腔时,郭罄将两份都放了巴豆粉。 事情办完,郭罄心满意足地回自己雅间,洞开着门,等待即将上演的笑话。 菜汤上齐,八角胖胖的手上油汪汪,她龇牙咧嘴的高兴着:“小姐,终于吃到乳猪了,我的人生圆满了。” 八角一边吃一边看着叶文初:“小姐,您怎么不喝汤,这汤闻着就很香。” “是,抱月斋的老火汤顶有名了。”叶俊要喝,叶文初却按住了他的勺子,“这汤里有巴豆粉。” 叶俊和八角都惊了,八角道:“有人暗算我们?” “等一等就知道了。”叶文初让八角喊伙计进来,伙计今晚最高兴进出的,就是这间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还气质这么好的女子。 “你上汤的时候,有人和你搭话了吗?” 伙计今晚太忙了,想了一下才点头:“肖培成公子和小人说话了。” “你进来的时候端着两份汤,还有一份送哪里去了?”叶文初问道。 伙计指着隔壁:“南海阁,今晚刘将军和鲁大人等几位大人在隔壁吃饭。” 叶文初颔首:“多谢了,你去忙吧。” 伙计离开后,门就留了一条缝,正对面的房间里,明明有三人,但有一人却故意躲了视线。 叶文初挑了挑眉头。 “初初,你怎么知道汤里有巴豆粉?”叶俊更在意前面一个问题,这关乎他闺女的能力,是不是又增加一个。 “三老爷您不知道,四小姐从小开始,鼻子就特别灵,尤其是对药,不管什么药她都能分辨气味。”八角道。 “如此厉害?”叶俊不敢置信。 八角使劲点头:“四小姐厉害的事多着呢,等我慢慢和您说。” 叶俊高兴到想喝酒。 叶文初笑了:“那我陪您喝点。” 叶俊亲自去取酒。 “三老爷像个孩子。”八角道。 “我该早点回来。”叶文初将叶俊的那碗汤拿走,怕他等会儿激动而喝了。 八角笑着点头:“您早点回来,三老爷也少吃几顿青菜萝卜。” 对面,郭罄很得意:“叶三老爷去茅房了吧?” “肯定是。”肖培成道,“接下来就是夜叉了。” 但“夜叉”没出来,八角跑下楼了。 他话落,隔壁南海阁的门猛然拉开,一个矮矮胖胖的人从里面跑出来,夹着屁股三步并坐两步下了楼。 郑旭东神色莫测地问道:“刚才那位是不是鲁志杰?” “是!”肖培成很肯定。 郭罄的脸色变了。 南海阁又有人出来,这一次郭罄腿都软了:“是c是刘兆平吗?” 刘兆平很好认,细眼大鼻络腮胡子身高足九尺,两条腿仿佛柱子,走路的风都带着腥气。 刘兆平走的也很快。 直奔了茅房,和鲁志杰一人一间。 正出恭,忽然听到一个小姑娘在茅房外跺脚:“里面的人好了没有?我也出恭。” “这家店的汤肯定有问题,我刚喝一点老火汤,就拉肚子了。” “怎么还不出来,哎呀憋不住了,我换地方去。” 刘兆平当场变了脸色,提着裤子直奔厨房。 楼下,因为刘兆平责问,人人噤若寒蝉。上汤的伙计想到叶文初方才的询问,主动就说了。 “你c你给隔壁也下巴豆了?”肖培成问郭罄。 郭罄点了点头:“两份汤一起上,我就都放了。” “逃c逃吧!”肖培成站起来要跑,三人刚出门,忽然看见刘兆平一步三个楼梯的上来,鹰眼一扫盯着,“三位去哪里?” 刘兆平原是海盗,在海上死于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由于海盗做的太久,他身上的浸透了海腥和血腥,整个广东南路提到刘兆平, 没有不怕的。 郭罄三个人贴墙站着,一动不敢动。 “巴豆你们放的?”刘兆平上去就提了郭罄的衣领。 “将军,”郭罄涨红了脸道,“巴豆粉是我放的,但我不是要害您,我c是为了报仇。” “你糊弄老子?你下毒害她,和老子什么关系!”刘兆平喝斥道。 “真的,那夜叉不肯和我哥退婚,我c我才想着教训她一顿。” 这一闹,走廊上已经有很多人,在远远地看热闹。 有人低声道:“夜叉?是不是说叶四小姐?”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被人拉开,叶文初站在了门口,含笑问道:“这位公子是要给我下毒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朝对面看去。 016 怎么可能 雅间内门通着窗,窗是敞着的,星光铺陈的夜空,在这里露了一角。 叶文初看着他们,眼眸的清亮胜过所有的繁星。 嘈杂的议论声,在这一刻静止了,所有人都是满脸地惊艳。 郭罄像被人施了定身术,痴痴看着叶文初。 “刘将军。”叶俊和叶文初给刘兆平施礼。 饶是刘兆平见识广,可还是被叶文初的容貌惊艳了一下,他扯着郭罄大步走过去,盯着叶文初问道:“你是叶四小姐?” “是。”叶文初道。 刘兆平转过来问郭罄:“你他娘的逗老子玩?这夜叉?那你是猪?” “不对!”郭罄摇着头,“她不是叶文初。叶文初貌似夜叉,很丑很丑。” 郭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刘兆平的钳制,冲进雅间里找:“叶文初,你给出来!” “郭二公子,她就是我的女儿!”叶俊道。 郭罄又退出来盯着叶文初:“你真是她?” 叶文初怎么可能是美的。 她明明貌似夜叉啊。 “郭公子既不认识我,又为什么说给我下药?”叶文初反问郭罄。 郭罄一愣。 “我c我认识三老爷和这个小丫头。”郭罄指着八角。 “那你到底是毒他们,还是毒我呢?”叶文初问郭罄,“或者,你其实是想毒刘将军?” 郭罄大惊失色,道:“你胡说,我就是要给你下毒。” “毒下了吗?下在哪里?”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问道。 刘兆平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了。 郭罄指着汤:“我c我下汤里了啊。” “是吗?”叶文初看向八角,八角道,“汤里有毒吗?我刚才喝了很多啊。” 她说着端着自己剩的半碗汤,唏哩呼噜地喝完了,亮着碗底给大家看:“我喝两碗了,很好喝,没事!” 刘兆平铁青着脸,一字一句问郭罄:“郭二公子,看来你果真在逗老子玩。老子在从化已经是你可以逗的了吗?” 刘兆平抬脚就将郭罄踹倒了。 “不是,我c我真的下了两锅汤啊,他们没有毒,肯定是”郭罄想解释,可他也没有想通,明明他都放巴豆了,为什么叶文初她们没有事。 “郭二公子,你确实胡闹了,怎么能拿刘将军开玩笑呢。”叶俊从叶文初身后露了个脸,迅速说完又缩回去。 得亏初初提前发现,他们吃了药并将汤倒掉一部分又掺了一点水。 “来人,将他们三个人带回军营,一人五十军棍,再喊家里人来赎!”刘兆平气怒不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有人熊心豹子胆,来戏弄他。 “将军饶命,我不是针对您的,我哪有这个胆子。”郭罄求饶。 肖培成两人也跟着喊饶命。 郭罄被拖着下楼:“叶文初c你c你落井下石,你害我!” “我和你没完。” 叶文初面无表情看着他。 看热闹的人,纷纷都摇着头。 “郭二公子也太胆大包天了,刘将军也敢戏弄。” “我估计他脑子被驴踢了,叶四小姐这么美,他还一口一个夜叉。” “过了今晚,他脑子得更坏了了。” 众人哈哈大笑。 “是我连累你们了,那混球我会让他长记性。”刘兆平说着对叶俊和叶文初道,“改日再聚。” 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他的南海阁里有人在聊天:“是今日从清溪谷回来的那位?” “是,在云顶山脚住了十年。”鲁志杰道。 “嗯。” 刘兆平神色一动,回头打量了叶文初,忽然退回来,道:“相请不如偶遇,叶三老爷和四小姐到我们这里来吃饭吧。” 叶文初并未听到隔壁的对话,心头惊讶刘兆平的突然热情。 “吃c吃饭不c不敢,”叶俊摆着手,“要不我和文初给各位大人敬酒一杯吧。” “也行。”刘兆平大步回到隔壁,冲着里面坐的人说话。 叶俊赶紧将门关上,掏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汗。 “吓死我了。”八角道,“小姐还是您镇定。” “我们又没有做错事,没必要慌张。”叶文初道。 叶俊都佩服自己女儿的镇定。 “不好,这招借刀杀人太痛快了, 郭罄那狗东西,今晚得屁股开花了。”八角高兴地手舞足蹈。 “打一顿让他长记性,太胡闹了。”叶俊道。 叶文初才知道,闹腾的少年是郭罄不是郭允,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婚事都要是退的。 叶文初指了指隔壁:“去敬酒吧。” “爹再喝口茶压压惊。”叶俊很紧张。 叶俊端着酒杯,叶文初陪着他敲了隔壁的门。 叶文初以为房间里只有刘兆平和鲁志杰,但门打开后,才知道房间里坐了八九人。 她察觉到叶俊更紧张了,捧着杯子不知所措。 但好在,官场上都是人精,叶俊不会社交,可社交却是这些人的专擅,更何况,今晚他们父女是刘兆平请的,所以他们一出现,就有人主动搭茬。 叶文初一一施礼。 “这是叶三老爷,四小姐。”鲁志杰跑了四趟茅房,现在吃了药终于好了,“下午鲁某去叶府就见过了。” 一屋子九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叶文初的身上,惊讶她小小年纪,却有这般的从容镇定。 “三老爷,四小姐,这几位是衙门里的官员” “这二位则是刘将军的左右副将,张大人和王大人。” “这位是王爷幕僚高先生。” 鲁志杰给叶俊和叶文初介绍,并一一报了职位,叶俊虽激动可到底是读书人,话不多礼数和态度都是周到的。 “这位是”鲁志杰一转头,看着坐在圈椅上喝茶的人,“沈临川,沈先生,你们见过的。” 这间房是套房格局,中间的月亮门半垂着帘子,里面置放着椅子,上坐着一人。 那人穿着深蓝的长褂,墨发高束,凤眸微垂气质清冽,他只坐着,叶文初就感觉到里外的温度截然不同。 叶文初冲着里面人施礼。 沈翼抬眸看向她,微微颔首。 叶文初却是一怔,视线落在房梁上,惊觉沈翼坐的位置上面是镂空的。 这镂空,是和隔壁她们的雅间打通的,他一直在这里? 这么近,那刚才他们三个人在隔壁,商议利用刘兆平整郭罄的话,岂不是都能听得到? “鲁大人,我能去那边坐吗?”叶文初问鲁志杰。 鲁志杰笑着道:“可以,正好和你沈叔说话。” 叶文初应是。 沈翼的目光,淡淡地扫向她。 017 她剥栗子 叶文初冲着沈翼走过去,施礼。 沈翼没什么反应。 六张椅子,叶文初挨着沈翼,坐了邻座。 叶文初侧耳听隔壁,屏息后,她能清楚的听到八角和伙计的说话声。 她神色顿了顿,看向沈翼。 “干果。”沈翼将右手边的干果盘,放在了他和叶文初的中间。 叶文初第一次听到他开口,出人意料,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拨弹的胡弦,舒缓悦耳,和他冷峻的气质有反差。 细想也不意外,他似乎并不想引人注意,而刻意隐藏了锋芒。 “谢谢。”叶文初捻了一枚栗子递过去,冲着他微笑,“您也吃!” 看着栗子,沈翼略有意外,他视线落在她青葱般的手指上,指甲粉白修剪得圆润干净,嫩白的手心躺着一颗栗子,如同她的神情,坦荡自然。 沈翼并没接她的栗子,但目光故意扫过屋顶的镂空。 小姑娘青葱似的手指,劳累着,她道:“我给您剥。” 沈翼的视线这一次落在她的脸上,小姑娘此刻笑容很明媚,与她两次给他的印象,有些反差。 沈翼看着她再次递过来的去壳栗子,接了过来。 “多谢。”他道。 “不谢,应该的。”叶文初又对他报以微笑,这才自己捻了一颗栗子,在手里把玩着,望着叶俊。 叶俊被一群擅交际的人围着吹捧。寻常自卑怯懦的人,一旦被人围着吹捧后,就会出现亢奋,没分寸地顺杆爬而忘乎所以。 之后就是丑态百出。 但叶俊没有,无论这群人怎么捧,他都是清醒的应对着,离面面俱到很遥远,可却是他自己。 叶文初很惊喜。 “初初。”叶俊和刘兆平冲着这里来了,叶文初起身施礼,叶俊自然拿过她手里的栗子,“爹给你剥。” 沈翼扬眉,叶俊素来敏感马上给他解释:“初初自小不喜剥壳的东西,瓜子花生栗子一概不吃的。” 难怪自己并未吃,沈翼微笑道:“好习惯。” “是啊。”叶俊答了后忽地一愣,为什么说是好习惯? 刘兆平走过来:“上次去清溪谷,看见你住的那间小屋了,很别致清幽。” 刘兆平去求医了吗?叶文初每月只在叶俊来时下山住,还真不知道,师兄也没有提过。 “早些认识您就好了,也好在小屋喝杯茶歇脚。”叶文初含笑道。 她并不怕和外人交际,但因为懒,所以她对陌生人热情的付出,都有所求。 “你常年住在清溪谷,可认识云顶山的闻大夫?”刘兆平问道。 叶文初点头:“认识的,闻大夫每日在谷口接诊,我们说过话。” 刘兆平很惊喜:“你可能请得动闻大夫来我家,给我老娘看病?” 原来突然热情,是因为这个。 叶俊给叶文初打眼色。 没有人请得动闻玉。 因为闻玉,每天都有病人在等他。 有的病症已足足排了半年之久。 除此以外,谷口的清溪村也因为他,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 住宿c购物c药业c交通等等。 挂号排队也是由清溪村的人负责。 这些人深知村里的财路是什么,所以,挂号办事有一套严格的规则。 除急症外,任何人没有特例插队,闻玉更不会离开清溪谷。 “不敢托大,我也不知行不行,但我愿意为您试试。”叶文初道。 刘兆平其实随口一说,没想到得到了叶文初的应承,他道:“只要你能请来闻大夫给我娘治病,我把翡翠岛送给你添妆。” “使不得使不得。”叶俊摆着手,翡翠岛仅次于富平岛,上面有淡水c农田还有佃户,价值不可估量。 刘兆平对叶俊道:“此事你不必管,我心中有数。” “老夫人什么病?”叶文初问道,“我好在信中说。” 刘兆平道:“徐东凹那狗东西说是风湿,可老子也有风湿,我娘的毛病和老子的完全不同。” 他说着,提起裤脚露出了小腿。 也就刘兆平能忍吧,这样因为风湿到变形的腿,发作时的疼痛常人不能忍。 沈翼扫了一眼他的腿。 “他一直当风湿治,可一年多了一点起色都没有。老子就怀疑,他是不是误诊了。”刘兆平随手放下裤腿。 “知道了。”叶文初道,“今晚我便写信回去,如若闻玉来不了,茉莉可行?” “茉莉奶奶?” 叶文初道:“是的。” “当然行啊。她虽没有下过山,可到底是迟清苼的徒弟。”刘兆平道,“四小姐,就靠你了。” 刘兆平也懂闻玉不好请,他当时去都动了杀念,可他娘拦着,说他造孽太多了,而且闻玉是救人的菩萨,更杀不得。 他就忍了,一直排队,都六个月了,还没信儿。 再不给信他就带人绑闻玉下山。 “她若到了,我再去找您。” 刘兆平哈哈大笑,对沈翼道:“临川,今儿这顿饭没白吃,四小姐不但是叶老太爷的福星,还是我刘兆平的福星。” “福星自然是人人的福星。”沈翼淡淡道,栗子依旧在手中。 叶文初惊讶,他是在暗示,不会将刚才隔墙听到的谈话告诉刘兆平吗? “那我们父女告辞了。”叶俊冲着一屋子人告辞,叶文初一一施礼,转身要走又顿了顿,对依旧坐在里间的沈翼施礼。 父女二人回了隔壁。 “小姑娘就喜欢俊俏儿郎,四小姐走的时候,都没和我额外打招呼。”高先生乐呵呵地道。 “临川这般风度,去哪里都是这样的待遇。” 沈翼似笑非笑,耳朵又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八角道:“小姐,剩下的汤怎么办?” “嘘。”四小姐压低了声音,“喝了。” “郭家的婚事明儿就退了!”叶俊恼的很。 “急得是他们,等他们来求。”叶文初道。 沈翼嘴角掠过不自觉的笑意,忽又听到鲁志杰道:“是我口误了,临川才二十一,应该喊哥哥。” “临川稳重倒不记得年纪。不过,喊哥哥也真正男才女貌了。”王大人道。 沈翼放下端了很久却一口未动的茶,起身道:“转场吗?不是去花魁竞签?” “临川是风流少年郎啊!” 鲁志杰摆着手:“不成,我今晚再去吃酒,家门要进不去了。” “大男人怕什么媳妇,走走!”鲁志杰被推出去。 鲁志杰是真的怕,而且不只是进不了家门,他还得跪床沿认错。 鲁志杰指着沈翼,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还主动提去竞签的事。 “刘将军遇到福星心情好,我们也该捧场。”沈翼道。 刘兆平哈哈大笑,对沈翼道:“懂我者,临川啊。” “别说,临川才来从化十天,就有了走动十年的默契。” 一行人谈笑着下楼。 叶文初没想到隔壁走得比她们还快,八角虽努力喝了半锅汤了,可剩下的要是带走,也可能引起刘兆平疑心。 这个人,先前能做“海王”,如今投效陈王迅速掌控了广东南路的军权,就绝非是他表面看上去的不拘小节。 小事也能变成大事,她要更加谨慎。 叶文初又点了两个菜,吃了半个时辰才走。 他们一走,一个穿着黑衣军靴的人进了房里,查看汤锅。 “叶三老爷是多穷,汤居然喝光了。” 黑衣人闻了闻汤锅,没什么气味,这才讪讪走了。 018 奇妙回响 叶府中,四小姐打砸厨房收拾了张婆子等人的事,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叶文初吃过晚饭回到家中,发现院中悄悄被人摆放了个满当。 八角上去检查,道:“小姐,他们把五月本该发给三房的物用送来了。” 零嘴儿c糕点c夏季的衣料,蚊香等等 八角冷笑着:“不打一次,这些黑心的鬼都不知道厉害。” “还是初初厉害。”叶俊高兴不已,“爹搬进屋去。” 叶俊现在完全认同叶文初做得是对的,有的事就是要靠拳头解决。 第二日,张妈妈带着人亲自送来了早饭。 其他两房有的,这边她还单独加了燕窝粥。 “四小姐怎不多睡会儿呢?”张婆子抬着团扇,给叶文初扇风,“是不是热,要不给您房里放了点冰?” 叶文初看着张婆子:“多谢您费心了,我早起散步的,才出了汗。” 此刻的四小姐和昨天完全不同。 张婆子一时有了四小姐真的很温和地错觉,但浑了一息就清醒了,赶忙眉眼开笑地陪着话。 “老太爷早上也散步了,奴婢看着可真高兴。家里人都在说,四小姐您是老太爷的福星呢。” “我也这么认为。”叶文初道。 张婆子怔了一下,才适应了四小姐的说话模式:“是是是。” “我去吃饭了,您别在我们这里耽误功夫,也不用特意来送,让八角去取就行。”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叶文初含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张婆子连走前又看看屋子,“要不要帮您将院子修一修?” “那多谢您了。”叶文初道。 四小姐让她做事了,张婆子松了口气,轻松地走了。 叶文初三人落座,看着丰富的早饭,叶俊叹气道:“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早饭。” “那您多吃点。”叶文初笑道,“祖父在府内发了悬赏,谁查到了真凶,满足其一个心愿。” 我闺女还料事如神。叶俊道:“你说,怎么办吧?” 八角也点头:“小姐您尽管吩咐,奴婢肝脑涂地。” “用不着肝脑涂地。稍后我们去一个地方。”叶文初道,“先吃饭。” 刚吃完,房忠来了,因为太远他走得有点喘,心道三房可真远,他多少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四小姐,房某有件事想请教您。”房忠不自觉地恭谨。 叶文初出来,施礼:“房爷您说。” “老太爷虽是醒了,可还是头晕,您看有没有后续的治疗呢?”房忠道。 叶俊愣怔:“房爷,初初不会医术啊。” 叶文初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房忠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不死心想看看四小姐反应。 “不是说四小姐是福星吗?”房忠没找到四小姐是大夫的破绽,只得自己圆场,“福星高照嘛,四小姐要不去给老太爷请安,照一照?” 叶俊:“?” 八角一只包子卡住了喉咙,我家小姐是蜡烛吗? “好啊,我和我爹去给老太爷请安。”叶文初笑着道。 房忠松了口气:“那c那你先去吃早饭,房某在这里等。” “吃好了吃好了,我们现在就去。”叶俊可不敢让房忠等,“八角,你看着家。” 八角把包子咽下去了,白眼也回笼了,点着头。 大房和二房来请安的时候,叶老太爷从房里丢出一只前朝皇帝御用釉里红梅瓶,让他们滚。 这是叶松惦记很久的梅瓶,就等叶老太爷死了他继承,梅瓶碎了,他当下就白了脸,不顾其他人神色,脱了衣服把碎片捡走了。 他们刚走,三房的人和房忠说说笑笑进去了。 盯着的小丫头,蹬蹬跑去禀报,气倒一屋子的人。 叶满意往外跑。 “你干什么去?”他母亲王桃拉着他,“不许去捣乱生事。” 叶月画拦着王桃道:“小孩子,能生什么事。” 叶满意对他娘道:“我去找四姑母。” “满意。”王桃要追,却被叶月画拉住,“嫂子,他在家里谁敢对他怎么样。” 叶文初给叶老太爷施礼,叶俊束手站在床边,干巴巴地道:“爹c您c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能怎么样?”叶老太爷问他。 叶 俊被堵得面红耳赤。 叶文初到床边:“我给您捏捏肩吧,您躺久了辛苦。” 叶老太爷道:“房忠会,用不着你。” “我的手法是看着闻玉偷学的。” “闻玉有什么了不起,所谓的神医,都是骗人的。”叶老太爷话没落地,叶文初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用上了力,不轻不重捏着。 “听不出好赖话吗?”叶老太爷嫌弃地耷拉着脸,但原本靠着的姿势不着痕迹地坐正了。 叶俊撇过头擦了擦汗。 叶老太爷不高兴:“女孩子偷学这种有什么用,有这时间,学算术算盘都比这得用。” “为什么呢?”叶文初问道。 “这是媚卿的把戏。”叶老太爷侧了侧肩膀,引导推拿的人换位置。 叶文初神色顿了顿,没想到叶老太爷这样的人会说这样的话,他说媚卿却不是讽,而恰恰相反,他心里认为,女人不该媚卿,而要学算术算盘去自立。 这让叶文初很意外。 “我还有另外一个冒险的手法,您敢试试吗?”叶文初停下来问老太爷。 “我不敢?”叶老太爷白了叶文初一眼,“笑话!” 叶文初给他正骨。 叶老太爷就听着自己老骨头嘎嘣响着,正要讽刺叶文初,但她已经停下来了:“祖父,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我再来给您推拿。” 说着,在水盆里净手,和叶俊一起出门了。 叶老太爷一肚子训她的话,被迫憋住了。 “老太爷,您觉得怎么样?”房忠问道。 “你闲了,请她来干什么?”叶老太爷就地躺下,翻了个身,面朝床内侧。 房忠笑道:“说是福星啊。” “听她吹。”叶老太爷扫袖,“我睡会儿,你出去吧。” 房忠应是而去。 被窝里,叶老太爷悄悄舒展了筋骨。 还c挺松快的。 骨头像上了油的轴和轱辘,旧还是旧可却能感觉各归各位了,配合得更舒坦。 “学这些没用的。”叶老太爷咕哝着。 叶文初和房忠告辞,顺口道:“我和我爹想去衙门查看地道,可能需要您打个招呼。” “这好说,我把我印鉴给您,大事不好说,小事没有人会拦着你。”房忠道。 叶俊诚惶诚恐,因为房忠的印鉴能去叶氏商号随便取银钱。 “谢谢您了。”叶文初收了印鉴,房忠看着叶文初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四小姐不简单。 不卑不亢,从容镇定。 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女孩子。 “不过,四小姐也要查库银案吗?”房忠很意外又不意外。 院子外,叶文初被拿着宝剑的叶满意拦住了。 叶满意举着木头削的宝剑拦在了叶文初的前面,剑举起来也不过叶文初的腰高。 他道:“四姑母,我要和你决斗。” 正常的大人,不是一笑置之说他可爱,就是扫着袖子对他说:去去去! “好啊。”叶文初道,“想文斗还是武斗?” 019 一条暗道 叶满意懵了一下,意识到叶文初答应了,他有点慌。 好一会儿他才点头,原本想说武斗,但母亲说了作为男人要爱护女子,因为女子不易。 所以他昂着头道:“您挑,我都不怕!” “那就武斗比力气吧。”叶文初将他提起来,塞在了树杈里,她站在树下看着他,“换你提起我?” 叶满意:“” 这是武斗吗? 叶满意不敢动,挤在树杈里:“这不公平c放c放我下来!” “你怎么哭了?不该哭。”叶文初对叶满意道,“毕竟又免费从我这里,得到了做人的道理,你赚了。” “乖。”叶文初揉了揉他的脑袋,走了。 叶俊不放心。 “他随从在的。”叶文初说完,叶满意就被小厮抱下来了。 叶满意剑指叶文初的背影:“我明天还来,四姑母您等着我!” 叶文初笑了,这么生气了还依旧用敬语。叶氏的人,是不是性格里祖传了什么不讨喜的东西? 幸好叶俊没有。 叶俊还惦记着,被叶文初随手塞袖子里的印鉴:“初初啊,你c你放好。” “我放好了。”叶文初道。 “我们真要去衙门查看地道吗?地道他们查了很多遍了,还能有收获吗?”叶俊问道。 叶文初道:“我有个猜测,需要去地道里验证。” 闺女给了解释,叶俊就不会再怀疑,他闺女做事心里有数。 回去喊了八角,三个人去了衙门。 昨晚叶文初出来吃饭,没有细看街上光景,白天出来,就发现从化是一个极具有“现代感”城市,路边舶来品货行里,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厮,正在用流利的从化方言吵架。 一位神父见到叶文初,笑着停下来施礼,夸她漂亮。 “提姆和尚也说你漂亮。”叶俊骄傲地道。 “您听得懂他的话?”叶文初当然听得懂,但叶俊也能懂,她就很意外。 叶俊道:“懂的不多,不过他们的话简单。提姆和尚除了唠叨外,人很好的,改日爹带你去他的庙里。” “好。” 从化的外国人不少,豪州桥是他们的集聚地。 “衙门到了。”叶俊去打招呼,三个人顺利进到衙门,鲁志杰正升堂审案。 衙门加胡莽一起共四个捕快,三个男人一个女子,此刻三个男人在堂上,陪叶文初他们进地道的,是女承父业的唯一女捕快马玲。 马玲身形高大,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她穿着墨绿背心扎着黑腰带,头发被帽子兜着,宽肩细腰,跨着一把大刀,冲着叶文初他们踏步而来。 “叶府人办事还分时段的?我都没别的事,一早上就陪你们溜达了。”马玲不耐烦,叶俊问道,“家里来了几趟人了?” 马玲嗯了一声:“来了两趟了。再来,我可就不奉陪了。” “还不如自己查。让你们这些门外汉掺和,最后还是我们收拾烂摊子。” 马玲说着,嫌弃地扫了一眼漂亮又娇贵的叶文初。 “地道暗,老爷小姐们磕着碰着,别讹我。我家里狗都没一条,谁讹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说着推开库房的门。 叶俊给八角打眼色,他认为以八角不吃亏的脾气,很可能会回嘴。 但八角正陪着笑,一嘴的是是是c劳驾您了应承着。 “这孩子,遇事一点不冲动,能屈能伸。”叶俊心里嘀咕道。 库房里没东西了,空旷又潮冷,在东北面原本放柜子的地方,有一个长三尺宽两尺的地洞,柜子一放正好挡住。 “就这。”马玲提了一盏气死风的灯,扫了眼叶文初,故意换成了火把。 火烧松油,烟大气臭。 她率先跳下地道,弓着腰走在前面。 叶文初查看完库房角落,跟着下去。地道间隔钉着木板阻隔土尘,地面渗水后变成黏糊的烂泥,叶文初在后面,走得很慢。 刺鼻的烟和臭气顺着风往鼻子里钻。 “初初,你别急,这里滑!”叶俊不放心叶文初。 “知道了。”叶文初的手,一直顺着墙壁细细摸索着,终于停了下来。 “八角,火折子拿来。”她道。 马玲嗤笑一声,心道娇小姐来凑热闹,害怕了吧! “走快点。”马玲发现三个人没跟上,又走回来,“看不见吗 ,火把” 她发现三个人正在琢磨一根钉子。 “钉子,有什么可看的?少见多怪。”马玲问道。 “这是一根反着钉得钉子。”叶文初猜测是地道太暗,钉的人没有在意,反着敲进了土里。 “又怎么样?”马玲道。 叶文初没解释,想要拧钉子下来,但蹲着不好用力。 “小姐力气小,我来!”马玲让叶文初让开,她用袖子包住了手,轻松拔出钉子,继而得意洋洋冲着叶文初挑了挑下颌。 “厉害。”叶文初由衷夸赞她。 马玲没等到叶文初发脾气,讪讪然将火把给了八角,走在前面。 娇小姐有自知之明,马玲想着。 叶文初大约估算了一下,地道穿出衙门,约五十米。 出去后,叶文初浑身是泥,绣鞋成了泥鞋,叶俊和八角也没好到哪里去。 马玲有点幸灾乐祸,等着叶文初跺脚哭鼻子。 娇小姐狼狈样,是一处好戏。 “我看看钉子。”叶文初根本没看自己的样子,她在山里,一箭没射倒野猪的时候,就会被它追着跑,烂泥坑里也是滚过的。 小事。 马玲露出奇怪的表情,将钉子递给叶文初。 叶文初发现马玲是用布包着钉子的,没有弄脏也没有擦掉钉子上的痕迹。 “马大人。”叶文初问马玲,马玲摆着手,“别喊大人,叫我马玲。” “马玲,”叶文初问她,“鲁大人说有内鬼,你们确定了内鬼是谁,对吗?” 马玲点头。 “那具体有多少人参与呢?” 马玲道:“胡捕头数过脚印,四个人。” “内鬼是个杂役,叫刁三,人没找到。”马玲目光闪烁道,“其他三个人不知道。” 叶文初看出来马玲有隐瞒。 她猜测,县衙应该已经查到了,三个盗贼分别的来路。 三个人中,至少一人甚至两人是刘兆平亲近的人。因为顾忌刘兆平,所以县衙不敢贸然去查。 所以就退而求次之,查另外一位。将来自叶氏的盗贼当软柿子捏。 顺便威胁叶氏,找人和补钱,把县衙损失降到最小。 “马姐。”八角看见叶文初在听完马玲说话后,挑了挑眉头,她立刻上去,亲切地挽住了马玲的胳膊,“真是辛苦您了,中午我们三老爷请客,一起吃饭?” 马玲盯着身高只在她肩膀的八角。 寻常人套近乎对方不出声盯着你,你会尴尬,可八角不会,她笑露出八颗牙:“不吃饭,现在去喝茶也行。” 马玲拍开八角扒拉着她的胖手:“少贿赂我,我刚正不阿。” 八角心里连翻了十几个白眼。 “多谢了。”叶文初将钉子给马玲,“这是证物,会有用。” 马玲拿着钉子左看右看没琢磨出有用在哪里。 “初初,我们现在怎么办?”叶俊问叶文初,走一趟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叶文初看着门外,道:“碰一碰运气去。” 020 要单挑吗? 他们离开后,鲁志杰也休堂了。 马玲和将钉子上交给胡莽,说了刚才的事。 胡莽赶忙去找鲁志杰,同样解释了一遍,道:“叶四小姐没说为什么,反正就说这是证物。” 鲁志杰拿着钉子,看向沈翼。 沈翼想到前天在叶府的会客厅里,她也在打量肖长军。 “你去跟着叶四小姐。”他对马玲道。 马玲不解:“先生,为什么要跟着她,您是觉得她能查破吗?” 沈翼颔首,叶四小姐能轻松辨识出汤里有巴豆,还能设计借刀杀人,现在她又来查案。 叶四小姐还有多少本事? 沈翼道:“她能找到钉子,可以期待一番。” 鲁志杰明白了:“她莫不会猜到另外两人是刘兆平手下的,所以仗着昨晚和刘兆平认识,直接去军营找人?” 沈翼扬眉,肯定道:“不会。” 鲁志杰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下沈翼吗,心道您怎么肯定的? “那我现在就去。”马玲挎着大刀,夺门而出,“娇小姐最喜欢自作聪明了。” 胡莽怕马玲冲动行事,毕竟马玲是他的手下:“先生,要不我去?” “马玲更合适。”沈翼道。 鲁志杰又不解了,等胡莽走了,他问道:“您认识叶四小姐?” “不认识。”沈翼扬眉看向鲁志杰,“大人何出此言?” “您别喊我大人,”鲁志杰摆着手,“我就随口一问。” 说着在桌底下偷偷膝盖,昨晚他跪床沿跪了半夜,疼死了。 也不知道沈翼好端端为什么要主动提转场的事。 明明他又不喝酒。 马玲一下子没找到叶文初三人,她先去刘兆平的将军府外蹲守。 “将军”头衔,是他投效陈王后,陈王给他封的,他自己取了个封号:富平将军 蹲了一个时辰,眼见快吃午饭了,也没有看见叶文初他们进出,马玲挠着头回衙门,碰见了沈翼。 “你去富平将军府门外蹲守了?”沈翼失笑,他忘了叮嘱了,“去叶府管事住的客栈找她。” 马玲如同醍醐灌顶般:“先生您真聪明,您就是诸葛先生!” 说完她跑着去了客栈。 叶文初果然在,不但她在,叶松和叶涛也在。 一屋子的男人吵吵嚷嚷面红耳赤,只有娇贵的四小姐像朵花一样,娴静地坐在椅子上吃栗子。 “叶府待你们不薄,不管你们中的谁,但凡有点感恩的心,就应该主动站出来认罪。”叶松对四位嫌疑人道。 “大老爷,要真是我做的,我早就认了。”刘志东叹气,一天而已他仿佛老了十几岁,“可不是我,我认不了。更何况,我也干不出这事儿。” 肖长军脸色也很灰白,唇色都呈现了暗灰色,他懊恼地坐下来,怒道:“谁做的谁心里有数,连累别人天打雷劈。” “你这话什么意思?”焦恩不高兴,“我和一郎在一起,不但能互为证人,码头也有人证。” 肖长军扫了两人一眼:“胡莽说了,一共四个人作案。” “你他娘的,我还说是你偷的。”焦一郎冲着肖长军挥拳头。 肖长军反倒没动手,愤愤地咕哝着。 一屋子的人吵了起来。 叶松和叶涛乐见其成,也没有阻挠。 马玲偷偷潜进去,叶四小姐看了她一眼,居然没有意外。 “查到了吗?”马玲语气讥讽,都怪叶四小姐,因为等她,一上午她只啃了个烧饼充饥。 叶文初将八角剥好的栗子递给马玲:“味道不错。” “又c又贿赂,主仆一样。”马玲将一碟子栗子扫进手里,背过身去迅速丢了一颗到嘴里。 八角翻了个白眼,决定等这个案子查完了,她就指着马玲的鼻子骂她半个时辰。 叶文初捻着栗子欣赏大家吵架。 忽然,叶涛冲着专心给闺女剥瓜子的叶俊吼:“你是来蹭瓜子的吗?你不是查案吗?查啊!” 叶俊抓着瓜子,朝叶文初身边靠了靠。 “大伯和二伯先查。”叶文初道。 叶涛看见叶文初就来气,讥讽道:“既然我们先查,那你们就滚!” “不自量力,丢人现眼。” 八角拍桌子站起来:“我们怎么就不自量力!是你们闹到现在还没结果,真正不自量力丢 人现眼的是你们。” 叶涛怒喝:“没规矩!左二掌嘴。” 身强体壮的左二上去打八角。 马玲抓着栗子都忘吃了,啧了一声:“叶家内部斗争好激烈啊!” “干什么呢?”叶文初抓住左二抡过来的胳膊,左二没料到有人能挡住他的力道,而且还是娇滴滴的四小姐。 “四小姐,小人只是奉命惩罚没有规矩的丫头!”左二抽手,却惊骇地发现,他根本抽不动,不但如此,他的右胳膊酥酥麻麻,已没了知觉。 马玲的栗子骨碌碌掉地上了,娇贵的叶四小姐会武功? “打他。”叶文初对八角道。 八角挽起袖子,照着左二的脸,噼里啪啦扇了四耳光,大声道:“我也奉命惩罚没有规矩的小厮。” 小丫头年纪不大,手劲儿不小,左二扇懵了,耳朵嗡嗡响。 别人也是没有想到,叶四小姐如此彪悍。 一言不合就动手。 叶涛勃然大怒,打左二就是打他的脸:“岂有此理,你还有没有家教!” 说着,叶涛要上来打叶文初。 叶俊从椅子上站起来,猛然拦在了叶涛面前:“二哥,初初是小姐,打一个小厮还是有资格的。” 叶涛推开叶俊:“不识相,今天连你们父女一起打!” 叶涛冲了几步,忽然眼前黑影一划,就听左二杀猪似的惨叫一声,紧接着他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叶涛惊的连连后退,扑通跌坐在椅子上。 “二伯想怎么打呢?”叶文初擦了擦手,笑看着叶涛,“单挑吗?” 叶涛脸色煞白地看着叶文初。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满面惊愕,四小姐也太厉害了点吧,她这十年真的只是养病去了? 马玲搓了搓脖子,默默衡量自己和叶四小姐对上,她能不能赢。 叶四小姐真人不露相啊。 一点不娇气。 左二哼哧哼哧地爬起来,灰溜溜躲在叶涛后面。 “够了!”叶松见叶涛难堪,没有占着便宜,立刻呵斥道,“闹成这样,脸上有光还是怎么着?” 他又盯着叶文初:“四丫头,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在浪费时间,看来你是有十足把握能查到这个人。” “那就你来吧,大伯和二伯把机会给你。” “你也喜欢表现,正好,来,来!”叶松指着中间,让叶文初过来。 叶松就不信了,我都找不到人,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想出风头讨好老太爷都想疯了! 众人也冷眼看着,纷纷觉得叶文初不敢上来。 毕竟,他们这么多人,闹腾了两天都没个结果。 叶文初看着叶松,点了点头,道:“既然大伯让我来查,那我就辛苦点吧。” 021 她的推论 她辛苦点? 别说她不明白他的反讽。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张狂。 叶松被气噎住了气,面上却不得不极力忍着。 “查吧。” 他拂袖坐去一侧的椅子上,留着叶文初独自一人站在中间,对面则是四位由胡莽前天选出来的嫌疑人。 叶文初袖手立着,并不着急。 大家看着她就开始猜测。 四小姐准备怎么问?衙门基本没有给线索,他们一群人逼问了一天一夜了,那个真凶,依旧滴水未漏。 很明显,如果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这个案子,在叶氏内部是出不了结果的。 可是确凿的证据衙门都说没有,他们和四小姐又怎么能有。 众人神色轻松地看着,一点期待都没有,纯粹当陪“公主”玩闹,吵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下也好。 刘志东太疲惫了,他对谁都愿意抱着希望:“四小姐,您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叶文初道。 刘志东顿时丧气地坐回去,他不该胡思乱想。 叶文初对四个人道:“请四位将上身的衣服脱了。” 大家一愣,肖长军问道:“为什么?” “确认一些事,看一眼就无碍了。”叶文初道。 叶松怒道:“你胡闹什么!” 叶文初看向叶松,道:“要不,大伯您来?” “你!”叶松也被气着了,不管她。 “脱了衣服,我就查完了。” 不只是四个人,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脱衣服,但四小姐说的很清楚,衣服脱了她就查完了。 叶松扫袖,语气讥讽说着反话:“脱吧,不定四小姐真能查出来呢,给你们证清白。” 刘志东先站起来,敷衍地脱了外套光着膀子。 其他三个人也相继脱了衣服。 在所有人质疑的视线中,叶文初分别查看过四个人的肩头手臂,最后停在了肖长军的右侧,看着他已经结痂的右臂伤痕。 肖长军戒备地道:“四小姐何意?” “肖管事是不是不舒服?”叶文初问道,“从昨天开始,你的咬肌以及周边肌肉不停收缩颤抖,神情也很萎靡,要给你请大夫吗?” 肖长军摆手,道:“不用。四小姐我们讨论的不是生病,您跑题了。” “你的病就是正题。”叶文初道。 肖长军错愕地看着她,其他人也是满满的惊讶。 “马玲。”叶文初对马玲道,“将他带回衙门审吧,会有满意收获。” 马玲的职业素养,是不管信息真假,上来先把肖长军扣住,再问叶文初:“叶四小姐,您没开玩笑?” “放开我!”肖长军挣扎,但马玲力气大,他完全挣脱不开,只能喊着,“四小姐您别开玩笑,这不是小姑娘家的游戏,这是杀人砍头的!” “我不陪你玩。” 叶松也起身,问道:“你让他脱了衣服查看,就能确定他是真凶?” 叶涛讽刺道:“瞎猜呗,四个人而已,对的可能性很高。” 大家都等着叶文初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一副不把话说清楚,他们一定会和她讨个说法给她一个教训的架势。 “他胳膊的伤,是钉子划的。”叶文初道。 马玲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您取钉子的原因是这?” 地道里,那一排钉了不少钉子,但可能因为地道太黑,钉的人又很慌张,将这一枚钉子反着打入土里。 反着的钉子很容易扎到人。 所以,叶文初注意到那枚与众不同的钉子,也查看到尖头的血迹。 “地道里反着钉的钉子?”叶涛自言自语,他和叶松也刚回来,但没有看到。 肖长军吼道:“我胳膊这道口子,根本不是钉子划破的。” “那是什么?”叶文初就等着问这个问题。 肖长军答道:“前几天睡觉的时候,我娘们的指甲抓的,不信你去问我娘们。” 一个男人对着一个未婚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带着极强的恶意和羞辱。 肖长军自以为能出了一口恶气。 等着叶文初恼。 “指甲划痕不会这么尖锐,你撒谎。”叶文初根本不关心他想什么,“最重要的,我证明你是真凶,不只是这道痕而已。” 叶文初没有反应,肖长军 就觉得一拳打在了面花上,气得表情扭曲,使劲挣脱却被马玲摁下去,她道:“老实点,再动把你胳膊卸了。” 肖长军咬着呀。 马玲问叶文初:“不只是这道痕迹,还有什么原因?” “他得了破伤风,现在是前症,不出意外这几日他会发病。”叶文初徐徐道。 肖长军吼道:“什么破伤风,不可能!” 肖长军不认:“找到一枚钉子,就想夸大其词定我罪。” 叶涛也道:“就是,找一枚钉子,再来说破伤风,你糊弄傻子呢?” “错!我是先判定他得了破伤风,才去地道找钉子的。”叶文初道。 旁边的人很惊讶,有人道:“怎么可能,四小姐年纪不大,吹牛倒是厉害。” “看一眼就判定了。” “都闭嘴!”毛很远道,“我来看看。” 大家都看着毛很远,等了好一会儿,毛很远的脸色随着他号脉的时间越长愈惊奇。 “真的是破伤风。”毛很远看着叶文初,“四小姐您也太神了,您是大夫吗?” 他还是大夫呢,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清溪谷住了十年,疑难杂症都见过。几年前,就有一例破上风,开的特例请闻玉看的。”叶文初道。 众人的神色彻底变了。 肖长军真的是破伤风,那四小姐就不是无的放矢。 她小小年纪,又不是大夫,居然看一眼就能确定,也太厉害了。 一直反驳的叶涛,神色逐渐凝固,尴尬起来。 叶松瞪他一眼,让他不要说话。 肖长军仰着头死死盯着叶文初,脸颊的肌肉抽动着。 “你不承认吗?” 肖长军的牙齿磨的咕唧响。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是从犯罪不及死。”叶文初盯着他道。 肖长军开始打寒颤。 所有人都盯着肖长军,猜不到一向精明胆子也大的肖管事,会做出什么反应。 会不会被叶文初几句话震住。 “对,是我!”肖长军吼道。 他话落,一屋子的人都惊住了。 肖长军居然承认了。 四小姐通过一点蛛丝马迹,查对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回想着,四小姐其实是空手来,她说了她的推算,甚至连确凿的证据都没有。 可堂堂叶氏万里挑一独当一面的管事,居然真的被她震住,招供了。 大家看着叶文初,眼神就不同于方才的随意。 这边,叶涛和叶松的脸色更加难看。 肖长军的承认,就表示叶文初将库银失窃的案子,完成了一半。 叶老太爷明确许诺,以一个心愿作为报酬,并且没有设上限,如果让这个丫头得到,以她的野心,很有可能要叶氏的半壁做心愿。 这绝对不可以。 叶松目光微凝,心中盘算着。 就在这时,肖长军忽然哈哈大笑。 “不过,是我又怎么样?钱不在我这里,四小姐查的重点是库银。” “你如此聪明,不会不明白。鲁志杰为什么要让叶家自查,因为他要找的不是盗贼,而是十万两。” “十万两,我就算告诉你在哪里,你也拿不到。” “最后的最后,叶家还得乖乖当冤大头,出十万两补窟窿。” 022 银子必须找 肖长军一副替叶文初和叶家着想的表情。 “你不要给叶家惹麻烦。” “乖乖把钱拿出来,就当捐衙门,也算是善事了。”肖长军无所谓笑着,“至于我好死还是赖死,四小姐您也管不着。” “因为,我死不了!” 自有人保他不死。 大家听着,先是气愤继而是沉默,肖长军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鲁志杰在会客厅说的话,就是让叶家摆平这个事。 众人都去看叶文初,她一直没有开口,静静立着,听肖长军说话,直到他说完。 四小姐会放弃吧? 毕竟年纪小,军中的事她不懂。叶家再有钱,可到底无权,一旦遇到大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拿钱消灾。 被人宰割了,也只能大事化小,求个太平。 “你不会死吗?”叶文初终于开口了。 肖长军点头,自信满满:“是!” “你太得意忘形了?你有破伤风,这个病除了云顶山两位大夫,天下无人能治好。” 叶文初戳了戳肖长军裸着的胳膊:“你,死定了。” 气息都凝固了,肖长军脸上所有的表情定格住了。 “想去云顶山求医吗?” “求我。我可以帮你特例。” 叶文初坐下来,扬眉看着他。 肖长军周身冰凉,结结巴巴地道:“求您?” “昨晚,刘将军拜托我写信去清溪谷。”叶文初道。 肖长军扑通跪坐在地上。 连刘兆平都求四小姐走后门? 那他真的死定了,什么将军c权势和钱财都没有用,他他要死了。 肖长军想完这些,抬头望着叶文初,带着哭腔问道:“四小姐,你也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就算把银子所在之地告诉你了,你也拿不到。” 叶文初道:“你敢说,我当然就有本事拿。” 叶涛要站起来,叶松压着他的胳膊,让他不要动。 老太爷要查的是参与偷盗的管事,并非说找到银子,叶文初自作主张要去找钱,他们这个侄女,可真是狂妄又愚蠢。 “好,四小姐有胆色。但有句话要说好,我告诉您了银子在军营什么地方,您就能将我引荐给闻玉?”肖长军问道。 “我能保证你不会死于破伤风。”叶文初对他道。 肖长军盯着她,想从她眼睛看到哪怕一丝丝的狂妄,可是没有。 四小姐很从容且坦荡,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 “好,我告诉您。”肖长军说着,爬起来站在叶文初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说了一句。 叶文初微微颔首,一点都没有惊讶。 肖长军却很惊讶,叶文初居然没有怀疑他说的真假。 叶文初当然怀疑,但会有人帮她验证的。 在十几双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叶文初抚了抚裙摆对叶俊道:“爹,您认识军营?” 叶俊点头:“认c认识。” “马玲,带你去军营找银子。”叶文初笑着邀请马玲。 马玲看着叶文初,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去,可是看着叶文初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各位等我好消息。” 叶文初往外走,一屋子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毛很远喊道:“四小姐,富平军是不许闲杂人进去,你去太危险了。” “多谢提醒。”叶文初出门,她当然知道去军营很冒险,也知道这件事最低成本,是找到肖长军,然后叶家直接给衙门十万两。 省时省力皆大欢喜。 可是,只要十万两拿出去,叶氏就再也不能翻身了。 她不知道叶氏以前是什么样的,但她以后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人压制。 看着叶文初离开的背影,众人神色各异。 刘东志道:“找银子太难了,四小姐如此做太危险了。” “快去告诉老太爷,别酿了大祸。 “大老爷,拦不拦?”一位管事问叶松。 叶松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眼里可没有我这大伯,我没有本事拦得住。” “嗐!我c我去回禀老太爷。”管事拍完大腿,火急火燎去叶府。 肖长军呆愣地坐在椅子上,就听到叶涛指着他骂道:“蠢货,她有去无回,你既得罪了人最后还是个死。” 肖长军喃喃地道:“刘c刘将军不还有求于四小姐,应该不会杀她吧?” “求不求,你认为刘兆平在乎吗?” 肖长军傻了。 八角挽着马玲的胳膊,跟着叶文初后面。 叶文初正和一位乘凉的大婶说话:“两刻钟后,城外富平军营发鸡蛋,大婶记得去领。” “发鸡蛋,为什么?”大婶问。 “将军可能有喜事吧,我倒不知。总归有免费鸡蛋,不亏。” 大婶连连点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大婶聪明。”叶文初道。 马玲想问为什么,可叶文初拐了一条街,停在卖鸡蛋的大伯面前,细交代了几句。 “两刻钟后,你去富平军营外找我,你的鸡蛋有多少带多少,若你亲朋好友也有,一起拿来。” “还有这好事,成,我这就回去拿鸡蛋,保证准时到。” 马玲追问着叶文初:“叶四小姐为什么要让大家去领鸡蛋?” “您刚才在摊子上写得信是给谁的?” 叶俊帮叶文初送信去了。 能送信给谁呢?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叶四小姐才回从化啊。 她看不懂叶四小姐行事。 “一会儿就知道了。”叶文初对马玲道,“倒是你,事情至此,你还不和我说实话吗?” 马玲想跑,却不料叶文初搭住了她的手腕。 马玲的手臂顿时酥软提不起来。 马玲心里哀嚎,道:“其实我们前天就找到了刁三,他c他全部招了,银子确实在军营。” “果然,你们昨天去叶府,不过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叶文初道。 “难怪,胡捕头一番筛选就非常肯定,嫌疑人是这四位,合着你们有人证。”八角道,“你们也太狡诈了。” 马玲苦哈哈地指着自己的胳膊。 “抱歉,不小心捏错了穴位。”叶文初道。 马玲:“” 捏错了穴位?叶四小姐我怎么觉得您诓我呢? 走了一路,马玲被叶文初“搀着”,她几次劝着:“其实小人去没有用,叶四小姐您神通广大,一个人足够了。” “我一个人不行,还是需要你帮忙。”叶文初笑着道,“你喊人回去报个信。” 马玲做梦都没想到,她会被叶四小姐挟持。 她半路抓了个人,让他去县衙报信:“告诉鲁大人,说叶四小姐热情地带我去军营了。” 叶四小姐太坏了,知道县衙避嫌,却偏要抓着她一起,让县衙撇不干净。 块头大身形壮的马玲,被身形纤瘦娇滴滴的叶四小姐拉着,直奔了富平军的大营。 军营就在城外打马坡,一共驻扎六千人,其他富平军六万七千人分散在整个广东南路。 军营设门,四名护卫把守。 “站住!”守门的兵士冲着她们呵斥道,“军营重地,闲杂莫入!” 叶文初上前去,略颔首,道:“民女叶氏,找富平将军有要事商议,二位如此回复,将军必定会接见我们。” “叶氏?”兵士打量着叶文初,视线透着深意和猥琐,“等着!” 兵士正要去,叶文初就看到门内大步出来一人,穿着军装,人高马大眉心一颗断眉痣,蒜头鼻唇瓣丰厚皮肤黝黑。 看到她他招呼道:“叶四小姐来军营有事?” 来人是刘兆平左副,名叫徐锐,昨晚在抱月斋见过了。 “是他。”马玲假装咳嗽,提醒叶文初,“主谋之一。” 还有一位是右副将,名叫王彪。 叶文初扬眉,能在这里碰见,当然不会是巧合,只可能是徐锐已经知道肖长军招供的事。 富平军果然与众不同,挖地道来偷库银已经很迂回客气了。 应该直接抢。 “徐大人。”叶文初道。 023 会打架的叶四小姐 “将军正在午休,叶四小姐有什么事,和我说吧。”徐锐皮笑肉不笑,拦在了前面。 “将军何时醒呢?”叶文初问道。 徐锐一愣,对小姑娘的回答很诧异,他笑道:“昨晚就见识了叶四小姐的从容,今天更加深了印象。”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 他说着,收了笑容,一手搭在了腰间的军刀上,俯视着她们。 这样杀伐的人,盯着人时就仿佛是盯着猎物的野兽。 八角吓得额头冒汗,就连马玲心里都打怵了。 有等闲的兵士围靠着篱笆上看热闹,讨论着突然造访的漂亮小姑娘,嬉皮笑脸指指点点。 “徐大人眼神独到,看出来我胆子大。”叶文初从容道。 徐锐倾身盯着叶文初:“叶四小姐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你自视也太高了。叶府不过是个商贾,在广东南路你得罪了我c以及我们,后果可是灭顶之灾!” “你二位伯父乃至你祖父,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给你一次机会,立刻从这里滚,否则,我就让你过这道门,永远不能再出来。” 后面的兵士们都跟着起哄。 笑的猥琐下流。 徐锐等着叶文初的害怕,可惜,他找了半天,也没有在叶文初的脸上找到半点惊慌。 “那徐大人带路吧。”叶文初神色平静,徐徐道,“难得来一次,我也想参观军营。没来过,稀奇!” 叶文初推开徐锐,径直往前去。 马玲眼睛都掉出来了,叶四小姐行事,比他们这些刀口走的人还生猛。 她为早上的误解,向叶四小姐道歉,她看走了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徐锐呵斥。这个小姑娘居然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他没了耐心。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道:“我来找十万两库银,徐大人知道库银在哪里吧?” 徐锐冷冷地笑了。 他真没有想到,来找他要库银的人,是叶四小姐。 鲁志杰都没有这个胆子。 他道:“来人,将擅闯军营者擒住,军法处置!” 上来八位兵士。 八角眼睛一转,掉头跑出去。 马玲还是懵的,扶着刀靠着叶文初:“四小姐,我为早上将您当成娇小姐感到抱歉,并向您表达真诚的歉意。” 她话刚落,肩头一重,四小姐压着她的肩膀借力弹跃出去,踹倒最近的一个人,夺了对方的长枪。 长枪一扫,那人被当头一棒,叮咚栽倒在地。 这一切不过一瞬间,谁都没有想到,叶四小姐会主动打架,而且灵巧又有力道。 “不必道歉,”叶文初抚平了马玲肩头衣服上褶皱,“我确实是娇小姐。” 马玲嘴角抖了抖。 “没想到,叶四小姐还会武功,了不起!”徐锐背着手道,面露杀意地笑,“兄弟们,都来和叶四小姐讨教讨教吧。” “是!” 十几个兵士一拥而上。 马玲骂了一句:“以多欺少,不要脸!” 说着,和叶文初一东一西,各自为战。 四周围着看的兵士起哄,场面极其热闹。 渐渐大家安静下来,发现叶四小姐并非是花拳绣腿,她随手夺来的长枪如游鱼戏水般穿行,又如疾风卷起落叶,洒脱且凌厉。 马玲都忍不住停一停,去看叶文初散开如花一般的枪头。 “四小姐,您收不收徒弟?”她问道。 “不收。”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道 “为什么,是我不配吗?” “是的。”叶文初道。 马玲嗷的一声叫,抓着个兵士使劲抽,砰砰砰地喊着:“四小姐我很威猛的。” 叶文初扫她一眼,道:“那就再威猛点。” 马玲问:“还要怎么威猛?” 叶文初一枪放倒三人。 马玲嘴角跟着抖了抖三抖。 上来围攻的兵越来越多,场面却安静下来。 他们人多,叶四小姐和马玲是一定会输,但c她们居然不害怕! 最后叶四小姐要怎么收场呢? 就在这时,一道穿云破雾的吼声传来:“我们来领鸡蛋,鸡蛋呢?” “鸡蛋呢?” 八角挥着手,如遇亲人般热情洋溢:“ 大婶,鸡蛋在门口,你们快去拿。” “这些当兵的想把鸡蛋独吞了,不许我们去拿,都打起来了。” “不能让他们独吞。” “独吞?”大婶道,“这些当兵的又不缺钱,哪像我们十天半个月都吃不着一个。” 徐锐回过身,才看到身后赶来乌压压的人,老婆子c大爷还有城中流民乞丐。 粗略估算,足有两三百人。 “发鸡蛋,我们要鸡蛋!” “这么远喊我们来,没有鸡蛋诓我们玩呢?” 这些人冲着军营的大门去了。 瞬间冲破了防守,徐锐都退避不及,脚被大婶跺了好几次。 场面瞬间乱了。 “鸡蛋在这里!”八角喊道。 挑着鸡蛋的大叔,颠着扁担带着一家七口人挤过来。 “一人两个鸡蛋,不要抢!”八角喊道。 乌泱泱的人,无数只手伸着,嘈杂的声音,富平军营外一下子成了菜市场。 徐锐想阻拦,但可惜来不及了,除非武力镇压。 可这些都是寻常百姓,不是不能杀,而是不能光天化日地杀。 徐锐气极,冲着手下吼道:“将叶氏抓起来。” 但哪里还有叶四小姐? “叶四小姐进军营了。”一位兵士道,“刚才乱的时候,她拉着马玲进去了。” 徐锐怒不可遏,冲着军营进去,道:“今日我一定叫她有来无回。” “徐大人。”忽然,身后有人喊他,“为何这么多人?” 徐锐回过头脸色变了变,道:“临川来的正好,我想问你,你们衙门的马玲跟着叶四小姐,是你们授意的?” “我方才听街上人说,才知道她来了这里。”沈翼不解,“这是怎么了?” 徐锐看沈翼的语气,确实不像假话,他顿时怒道:“这事晚点再说,我先去将胆大包天的叶氏揪出来。” 徐锐大步进了军营。 沈翼打量几位被长枪挑伤的人,讶异地挑了挑眉。 叶四小姐还会用长枪? 鸡蛋快发完了,沈翼上前去,对发鸡蛋的老伯,低语了几句。 老伯惊讶地看着他。 沈翼负手而行,守门的兵士也惊愕地看着他,富平军营是重地,任何外人不得入内,这是军令。 “辛苦了。”沈翼并未停留,微微和对方颔首。 “您c您辛苦了。”兵士道。 沈翼堂而皇之进了军营。 024 运气不错 叶老太爷沉着脸坐在客厅内,叶松和叶涛以及叶家其他人都坐在下首。 气氛紧张且压抑。 去打探的小厮冲进来,擦着汗:“老太爷,四小姐打起来了,二对十几。” “二对十几?”叶涛蹭一下站起来,喊道,“看把她能耐的,居然有胆子和他们打架。” “她当然能耐,一个女子居然单枪匹马冲军营去了。”郭氏讥讽道。 “祖父,我去给四妹准备后世。”叶颂利起身出去,一边走一边和自己常随交代,“去买口棺材,不要好的。” 叶月画呵呵笑道:“兴风作浪,死有余辜。棺材都不用,草席裹了。” 叶文初怎么可能找得到银子,她爹和大伯都打算好了,先将犯人揪出来,确定人情卖给了谁,然后暗中拿十万两,这事儿就翻篇了。 虽说有点屈辱,可和衙门以及军营的人打交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凡事要往长远的看,不能图一时痛快,得罪那些人就是断自己财路。 叶文初去军营闹,就是自寻死路。 徐锐带着人,直奔刘兆平休息的营房。 却没有看见叶文初。 “为什么闹哄哄?”刘兆平刚醒,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朝外走,“郭家有胆子闹事?” 郭罄和肖培成三个人,被打了五十军棍后,让郭家拿三万两来赎人,赎人的还没到。 徐锐摇头:“是叶四小姐打进来了。” 刘兆平以为自己听岔了,掏了掏耳朵:“你说谁?” 徐锐给刘兆平解释:“不知道听说谁的,咬定了库银是我们偷的,她来找。” 刘兆平想到昨晚上看到的小姑娘,清秀乖巧,他消化了一下,才道:“看来,叶四小姐在清溪谷不只是养病啊。” “来军营找库银,能耐大,胆子更大!” “带人找去。”刘兆平吩咐徐锐。 徐锐刚要去,叶文初带着马玲,从营房的一侧踱步出来了,她神色自然地冲着刘兆平施礼:“刘将军。” 刘兆平上上下下打量着叶文初,又扫了一眼马玲,挑了挑眉,没想到县衙的人也在。 马玲认命了,她已经被四小姐坑了,县衙是肯定得罪了刘兆平了。 刘兆平对叶文初道:“看在昨晚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 刘兆平扫着袖子:“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走吧。” 徐锐讥讽地望着她,小姑娘就是不自量力。她难道以为,刘将军会胳膊肘拐向她,为她主持公道。 “刘将军,县衙库银失窃是四人合谋,如今有两人已经供认不讳,银子也确定在军营。我来,是请您核实,并协助归还库银的。”叶文初道。 刘兆平眉头一拧,冷冷地看着徐锐。 徐锐目光闪烁。 刘兆平想到几天鲁志杰来找他,说库银被偷,参与的人之中有一位是叶家的管事,他当时直接给鲁志杰指了明路,让叶家去自查。 查得到人找到了钱固然好,如果什么都查不到,就施压让叶家补窟窿,以保证县衙没有损失。 现在看来,鲁志杰当时特意找他说这事,还有试探和暗示他的意思,主谋是徐锐。 刘兆平将视线从徐锐身上收回,看着叶文初冷声道:“什么人证物证,都是假的,叶四小姐年纪小,不要被人骗了。” “送客!” 徐锐笑了。 叶文初也笑了,难怪来时大家说刘兆平会护短,真是一点不假,知道了自己人犯事,他想也不想就选择包庇。 马玲贴着叶文初,问道:“怎c怎么办?” 叶文初将视线投向远方,道:“我爹要来了。” “啊?”马玲心道三老爷也左右不了刘兆平啊,这世上能左右刘兆平的人,只有陈王和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马玲想到什么,看向叶文初,一脸的不可思议,“不c不会吧?” “会!”叶文初冲她挑了挑眉。 就在这时,一位兵士跑进来,回禀道:“将军,老c老夫人来了!” “我娘来了?”刘兆平惊讶不已,一回身,已经看到刘老夫人的轿子。 马玲惊问叶文初:“您c您怎么请来的?” 叶文初还没回答,已经听到轿子里,刘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哪位是叶四小姐?” 刘老夫人坐在轿子里,因为腿疾,她已经瘫在 家中半年,所以看上去憔悴且浮肿。 刘老夫人不看儿子,视线一扫落在叶文初身上,“你是?” 众人一阵讶异。 刘老夫人为什么来找叶四小姐? 叶文初上前施礼:“老夫人好。” 刘老夫人年轻时,带着刘兆平上了富平岛做海盗,这么多年她也没闲着,所以,比起寻常的老太太,她身上就多了一份果敢和凌厉。 “你信中说,你能请茉莉奶奶来,治我的腿疾?” 她正要休息,忽然叶府三老爷来送信,她看过信后,就坐轿子来这里了。 当然,信中不只是说了可以治她的腿疾,还分析偷库银的不利影响,很有道理。 “是的,包治包好。”叶文初立在轿子前,微微颔首道。 刘老夫人盯着叶文初,眼中是惊奇,叶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厉害的小姐,在几千人的军营中,能做到一派从容自若。 两人说着,刘兆平算是听懂了,他盯着叶文初:“昨晚,你是故意答应我请茉莉奶奶下山的?” 她是算到今天这一步了? 若是如此,这个小姑娘也太精明心机深了。 “怎么会,小女蠢钝想不了这么多。”她昨晚同意请茉莉下山,确实考虑到这一点,虽不敢确保一定会用得上,但答应刘兆平,一定比拒绝好。 她运气不错,用到了。 刘兆平被气笑了,指着她:“好,好的很!” 就在这时,军营外那些来领鸡蛋的人,再次吵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 再不解决,恐要难收场了。 “兆平!”刘老夫人喊刘兆平过来,低声和他道,“她的信中还说了一件事,娘觉得有道理。” 顿了顿,刘老夫人道:“朝廷要削藩,现在我们做的任何事,都会被加在王爷身上。我们如今靠的是王爷,切不可因小失大。” 刘兆平心头一跳,他把这事儿忘记了。 朝廷派来的人说不定已经在从化了,现在闹出事情来,很可能成了他和陈王的罪证。 “我知道了,娘!”刘兆平看向叶文初,扬眉道,“叶四小姐是聪明人。” “小女愚钝,担不得将军夸奖。”叶文初道。 “你愚钝,那可太谦虚了。”刘兆平冷笑,目光一转瞪向了徐锐,呵斥道:“还不滚去办,尽做蠢事!” 徐锐惊在原地,怎么事情一下子就反转了? 刘老夫人会帮叶四小姐,就连将军也被说服了? 徐锐看向叶文初,知道这次踢到铁板了。 账,他会清算的,徐锐拂袖而去。 马玲一脸钦佩地看着叶四小姐,她还以为她是临时起意,没想到,她是早就计划过了。 “不过,”刘兆平望着叶文初,“找银子是一回事,私闯军营又是另一件事。” “叶四小姐,我说的对吗?” 025 鸡和鸡蛋 私闯军营? 马玲心头一跳,按军法处置得八十军棍。 刘兆平这是要置她们于死地。 她偷偷去看叶文初,叶文初却并未惊慌,她上前一步,回刘兆平的话:“将军说的没错,只不过” 叶文初的话没有说完,忽然,军营中有人喊道:“好多鸡啊!” 扑棱棱,一阵煽动翅膀的声音,四处传来。 大家转头去看,个个瞠目结舌。 军营中,也不知道哪里飞进来许多的鸡,公鸡c母鸡和小鸡,还夹着鸭子c鹅,嘎嘎叫着,被一只土狗追着横冲直撞。 “怎么会有鸡飞进来?把这些畜生抓起来。”刘兆平大怒,呵斥道。 兵士们都去抓这些凭空进来的鸡。 家禽被狗追还被人撵赶,受到了惊吓,扑楞着翅膀乱飞乱窜。 撞倒了松油灯,勾倒了兵器架,钻营帐里扑腾,烧着开水的炉灶倒下来,火苗蹿得老高。 营中瞬时乱成一片,鸡鸭鹅狗人叫唤着,嘈嘈杂杂沸反盈天。 刘兆平怒吼着,抽了弓来射杀。 “四小姐,”马玲凑上来问叶文初,“您买空了人家鸡蛋,连他们的娘也利用了?” 叶文初扬眉看马玲:“你在内涵刘将军是蛋?” 马玲噗嗤笑了,摆着手:“您不说我还没想到。” “四小姐,”刘老夫人指了指军营门口,“你们走吧,后面的事我帮你处理。” 她说着,指了个兵士:“送叶四小姐出去。” “谢谢老夫人。”叶文初道,“明日申时,茉莉大夫就会去府上拜访。” 刘老夫人很看重这次机会,她想要站起来重新走路。然而云顶山的两位大夫,根本不看重病人的身份,刘兆平说打杀逼迫,其实做不到,清溪村的百姓会护着云顶山,整个广东南路的人都会护着他们。 所以,住在清溪谷的叶四小姐和她交易,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刘老夫人道:“老身哪里都去不了,会在家候着的。” 叶文初应是,带着马玲走了。 刘老夫人搓着手里的佛珠,刘兆平射杀了两只鸡,一回头发现叶文初和马玲走了,他顿时要去追,刘老夫人道:“你是不想让老娘的腿康复了?” “可我也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戏弄了。”刘兆平道。 刘老夫人啐他:“她戏弄你什么了?她只是和你谈了个条件,还提醒你这件事闹大的影响。你想想清楚,这事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刘兆平不用想,他非常清楚,要打叶文初仅仅是因为他生气。 “这事,你不亏!”刘老夫人道。 刘兆平敷衍地点了头,忍着恼火。 叶文初快速出了军营,叶俊和八角看见她出来,赶紧让领鸡蛋的人们回去,说明日在城隍庙还发鸡蛋,先到先得一共一百个。 “你怎么样,顺利吗?”叶俊几个时辰,都在紧张地发着抖,叶文初道,“徐锐稍后会将库银送去衙门。” 钱送去就行,至于鲁志杰会不会法办徐锐和王彪,就不是她管的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俊松了口气。 叶文初问八角:“那些鸡怎么回事?” “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小姐,您真的只是让卖鸡蛋的人带鸡蛋来,没有赶鸡来吗?”八角问道。 叶文初正要说话,马玲冲着一侧挥着手:“先生,您总算来了!” 叶文初看过去,沈翼正不疾不徐地从军营的另一侧过来。 “沈先生。”叶俊打招呼,叶文初也跟着施礼。 沈翼打量着叶文初,这样纤细娇弱的人,居然会长枪,谁教的? “还顺利吗?”沈翼问道。 “先生,您没有看到刚才多惊险,四小姐可太厉害了,女中豪杰!”马玲夸张地和沈翼描述刚才的情景,“我和四小姐以一敌百,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我的刀终于见血开荤。” 马玲眉飞色舞,极其兴奋。 沈翼看向叶文初:“叶四小姐今日办了好事,为从化百姓谋了福祉。”他说着,视线落向远处领鸡蛋的人们,“百姓们都会感谢你的。” “是吗?还是要多谢鲁大人和先生,将立功的机会留给了我。”叶文初皮笑肉不笑地道。 明明是衙门的事,非得扯上叶府,不就欺负他们是商贾,钱多势弱。 “是吗?我回去转告鲁大人,你的谢 意。”沈翼道。 叶文初瞥了一眼沈翼,他穿的深色长衫,没有褶皱和脏污,一派云淡风轻从容自若。 可他刚才去哪里了? 进过军营了吗?做了什么事? 如果是大事,刘兆平很可能会算到她头上,一人做事一人担,可别人的锅她不可能背! 叶文初戒备地看他一眼,与和叶俊以及八角回城。 “四小姐,我明天去找您!”马玲冲着叶文初喊道。 叶文初没接话,迎面过来一群挑着担子的农人,上前来道:“小姐,鸡蛋的钱您给了,鸡的钱您还没有给。” “说好了,一只鸡五百文,另外我们还搭进去一条狗。一共是五十九两银子,狗算您一两,您给六十两行吗?” 卖鸡蛋老伯拦着他们。 “我们没要鸡啊。”八角喊道。 叶文初回过头看向走过来的沈翼,他也正朝她看来,面露不解:“怎么,没有结账?” “八角,给老伯六十两。”叶文初能肯定,沈翼刚才进过军营,没事便罢,若有锅丢给她 八角给老伯一家人结账让他们走了。 路上,叶文初问马玲:“衙门是不是挂了悬赏,破案者能得多少钱?” “一百两!”马玲道。 其实就是挂出来做做样子,没有人能破案,一百两他们也不可能给。 叶文初颔首:“那劳驾你帮我办个手续,明日我去衙门拿赏钱。” 她说着,冲着沈翼和马玲带微微颔首,一家三人走了。 马玲想不通:“四小姐办成了案子,她祖父肯定会给她很多钱吧,她为什么还惦记衙门的一百两赏钱呢?” “有钱人家的小姐,也贪财吗?” 沈翼看着叶文初的背影,眼底都是兴味,他道:“贪财不知,但不吃亏却是真的。” 026 棺材你先用 叶府中,打探的小厮再次急匆匆进来,这两个时辰,他来回四趟了。 “怎么样,刘兆平将她抓起来了?”叶涛问道。 “要赎人吗?开价多少?”郭氏道,“昨晚郭家老二被关在军中,三个人三万两。” “祖父,不能拿钱赎她,不然刘将军肯定认为是您授意她去胡闹的。”叶月画道。 叶老太爷没理会其他人叽叽喳喳:“你接着说!” 小厮道:“四小姐没有被抓,徐副将带人将库银送回衙门了,对外说是他们协助四小姐找的。”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一双双眼睛看着小厮,等他再说一遍,以证明是他们听错了。 房忠激动地问道:“四小姐找到库银了,刘将军也没有扣押她?” “是!四小姐已经出了军营,毫发无损。” “不可能。刘将军阴晴不定,他怎么可能让四丫头拿到银子,你这不鬼扯嘛!”叶涛觉得不可能,事情要是这么轻松,鲁志杰能兜圈子不敢查? “你确定,没有听错看错?”叶松确认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门帘掀开,叶文初进得门来。 大家都惊疑地看着她。 “祖父,幸不辱命。”叶文初给叶老太爷施礼道,“肖长军招供了,刘将军也着人将银子送去衙门了。” “事情很顺利。” 叶老太爷眼底一亮,但很快被他压住,他问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多谢祖父关心,我没有事。”叶文初道。 叶老太爷气得一顶,房忠撇过头去掩饰笑意。 “谁关心你?你听不出好赖话吗?”叶月画道,“你得罪刘兆平是你的事,不要连累我们。” 叶文初对叶月画道:“三姐去跪着奉上十万两,一定不会得罪。” 叶月画的脸腾一下红了:“你胡说八道。” “不然,三姐为家族牺牲自己,晚上我一张草席裹着你,送军营去赔礼道歉。”叶文初笑盈盈道。 叶月画指着她,跺脚喊叶老太爷:“祖父,您看她说的什么话。” “你少说两句,她就不搭理你了,自己话多怪别人。”叶老太爷怒斥道。 叶月画使劲跺脚,气呼呼回去坐着。 “祖父,您也太偏心了,她得罪的可是刘兆平!就算刘兆平不生气,可徐锐和王彪不是好人。”叶颂利道,“这事肯定要交代的,不是找到钱结案了就万事大吉。” 叶老太爷看着他,问道:“要怎么交代?” 叶颂利站起来,头头是道地分析:“这换个角度想,鲁志杰明明已经抓到刁三,知道库银在何处,却偏要来我们家,让我们找?” 他手指叩着桌子,让大家听他说话:“是他不敢!所以拿我们当枪使,四妹倒好,为了讨好您,傻乎乎的上了他的套。” 说着,他转过来训斥叶文初:“四妹,你太蠢了,做事不能过过脑子?就知道出风头!” 叶颂名要说话,却被他的妻子王桃压住了手腕。 叶文初悠悠转过来,看着叶颂利。 “那请二哥赐教,如果是你办,你要怎么做呢?” 叶颂利道:“我怎么做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是要挽回损失,怎么样才能让徐锐和王彪不记恨我们家。” “怎么样?”叶文初挑了挑,眼中是笑。 叶颂利目光一闪,道:“这事惊动长辈,就当祖父还有大伯c我爹他们都不知道。” “我还有几个关系,今晚带着你去给徐锐以及王彪道歉,私下里贴补他们十万两。” “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我们家的买卖,还能做下去。” 说着,他指着叶文初:“你年纪小没见过不懂,做买卖要有大局观。” 没有人说话,叶老太爷也没有阻止叶颂利对叶文初的质问。 叶文初笑了,去八角手里接过新茶,交代了她两句话,八角提着裙子跑出去。 叶文初这才看向叶颂利。 叶颂利挑衅地冲着她扬了扬下巴:“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叶文初喝了口茶看着他,忽然手一抬,一盅茶悉数泼他脸上。 水不烫,但叶颂利捂住了脸惊叫,一屋子的人顿时乱了起来。 骂声,叫声搅成一片。 嘈杂中,叶俊默默上来,用帕子给女儿擦手上的茶渍:“你烫着没有?” 叶文初 摇头。 “那你继续。”叶俊悄悄竖起个大拇指,安静地坐回去。 “好的,爹。”叶文初轻笑,冷眼等那边歇,骂她的声音又多又大,但没有人上来动手还击。 她替他们庆幸。 “叶文初,你找死是不是?”叶颂利擦干净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烫的,他脸红红的像抹了胭脂,龇牙咧嘴地样子很滑稽。 叶文初冲着他笑,柔声问道:“二哥,会原谅我吗?” 叶颂利指着她,手都在抖:“我原谅你,我恨不得撕了你。你就是个野人!” “是吧。我就泼了你一盅茶水而已,你就要撕了我,我打伤了徐锐十几个人,损了他颜面,他会原谅我?”叶文初问他。 “那你就去死,负荆请罪自刎谢罪!”叶颂利吼道。 叶文初道:“二哥年纪大,你先死。” 她说着,揪住了叶颂利的衣领,将他拖出客厅下了台阶,砰一下,将他丢进搁在院中的棺材里。 叶颂利被砸背过气,疼得如虾子一样弓着。 “担不起二哥的大礼,这棺材你先用。”叶文初道。 郭氏和叶涛冲出来。 “叶文初,他是你二哥!”郭氏去拉儿子出来。 八角叉腰道:“这棺材可是二公子买的!” 她家小姐去做事,回来就收到一副棺材在侧门口堵着,不还回去,还当他们好欺负。 “是你们胡闹,他才去买棺材。好好的小姐不做,偏要当土匪!”郭氏骂道。 叶颂利连滚带爬地从棺材里爬出来。 “都住口,闹够了没有。”叶老太爷终于发话了,指着所有人,“像什么样子!” “把棺材砸了,都给我滚进来。” 叶文初扫了二房一家子一眼,拂袖进去客厅。 “你没事吧?”郭氏担心儿子,叶颂利拍着身上的木屑,骂道,“娘,我一定要弄死这野丫头。” “先忍忍,她要和你祖父要悬赏的心愿了。”叶涛安抚儿子,“决不能让她狮子大开口。” 叶颂利没脸进去:“要忍你忍,我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说着怒气冲冲地指着叶文初的背影:“我和你没完!” 027 各有各的心思 客厅内,又重新恢复到安静。 叶文初坐在叶俊身边。 虽平静,但却各怀心思。 叶老太爷看着叶文初,心情很复杂。 他问道:“这么说,你认为却直接拿回库银,你办的对?” “是!”叶文初回道,“今时不同往日,有的亏以前能吃,可现在却不能!” 众人神色各异。 叶老太爷没有再问,余光扫过叶松和叶涛几个人,他知道大家都懂,但却没有人有胆子,开这个头而已。 朝廷削藩,旧主子想最后一搏,新主子要奋力一击,不管谁要干什么,都逃不开一个钱字。 叶家别的没有,唯有钱多。 但其他人包括他在内,还心存侥幸,现在叶文初撕开矛盾,连他都紧张犹豫着。 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呢? 这个话题没再谈,叶老太爷问她:“我说了,办成此事满足你一个心愿,你要什么?” 叶松等人又紧张起来,看着叶文初,防止她狮子大开口。 “要铺子,随便几间,我不讲究!”叶文初不说几间,因为他知道,叶老太爷不会给多的。 慢慢来,不着急。 叶老太爷一愣,房忠也是满面惊讶,四小姐还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居然让叶老太爷决定。 “我要一间不给你呢?”叶老太爷问她。 “您说了算。”叶文初含笑,看着很乖巧。 叶老太爷一点不信,如果一间不给,她肯定要把屋顶都掀了。 叶松道:“爹,她才回来,给她铺子打理,未免有些冒险。” 叶颂名目前也才打理了两间,叶颂利都还不是主管事。 其他两位小姐更别提了。 “说了是满足她的心愿。”叶老太爷盯着叶松,“一间不给,违约了我面子你来补?” 叶松嗫喏,没再说。 叶老太爷对叶文初道:“不过,铺子只能给你一间,多了你不懂经营也是败家。” “至于给哪间” “买卖讲究缘分,我让人去客栈问一句,除去肖长军,十五位管事都见过你,谁愿意跟着你,那他管着的铺子,就归你。” “如果没有人跟你,那就抓阄,抓到哪间算哪间。” “你可有意见?” 叶松和叶涛紧张起来,没有人主动跟她,那要是最后抓阄抓了码头和金器怎么办? “可以。”叶文初没意见,因为其他人都不会来,而能来的也正是她要的。 叶老太爷惊讶她的顺从,有一瞬怀疑她是不是另外留了后手。 小厮去客栈问,谁愿意跟着三老爷和四小姐,主动站出来。 没有人出头,因为所有管事都有主。 最重要的,三老爷没能耐,四小姐打架是行,可做买卖行吗? 要是亏钱了,四小姐还是四小姐,可管事会因为能力不行被撤换的。 “毛很远,你去!”有人推毛很远,“就你的顺安康亏钱,你破罐子不怕摔,弟兄们记你这个人情。” “是啊是啊。你早上还说大家同进同退,都是一家人,你跟四小姐去。” 但毛很远看着这么多人盯着他,他硬着头皮站起来,道:“去就去。” “说不定四小姐能带老子飞,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毛很远甩袖出门,去叶府认新主。 他进门的时候,除了叶文初,所有人都很惊讶。 最惊讶的是叶俊,他闺女前面说要顺安康,他以为她是开玩笑,没想到还真成了。 闺女厉害! 叶俊一脸的喜色,叶涛鄙夷地看他一眼,心道真是格局小成针眼了,要倒闭的药行也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你跟三老爷和四小姐?”叶老太爷意外又不意外,因为只有毛很远这个刺头,没有私下认主,最重要的,顺安康亏钱亏了很多年。 毛很远应是:“四小姐聪明,会打架,我佩服会打架的人。” “嗤!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去开武馆呢。”叶月画道。 毛很远道:“总之,小人愿意。” 叶老太爷问叶文初。 “都是缘分。”叶文初和毛很远点头打了招呼,“以后互相进步。” 毛很远行礼:“毛很远听四小姐差遣。” 叶老太爷很惊讶,他怎么觉得叶文初早就料算到了这 一点? 散场后,叶老太爷由房忠扶着回房去休息,关上门房忠道:“您可满意?” “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一个小丫头而已。”叶老太爷板着脸道。 房忠太了解叶老太爷了,他不只是满意,而是很满意。 “四小姐好像还没有印鉴,您看要不要找块石头出来,给她刻一枚?”房忠试探地问道。 叶老太爷不耐烦地挥着手:“碰巧看到就给,谁有空特意找?” “你出去吧,我歇会儿。” 房忠应是走了。 等过会儿再进来伺候时,他惊愕地发现,多宝阁上有一块很适合做私章的寿山石,红白相间清秀又大方,成色上等。 去年叶颂利和老太爷要,老太爷让他滚。 “明明收在柜子里的,什么时候放这里的?”房忠念叨完,忽然想到什么,眼底都是惊讶。 “怎么有块寿山石?”叶老太爷敷衍地看了几眼,丢给房忠。“成色不好,谁需要给谁去。” 房忠笑着应是:“正好四小姐需要,小人找工匠刻好送去给她。” “随便吧。”叶老太爷道,“你遣人盯着徐锐,防止他报复。” 房忠笑着道:“方才四小姐走的时候就和我说了,让我找人等徐锐家门口,能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 房忠道:“似是离开军营的路上,一个领鸡蛋的婆子告诉她的,说是徐锐房里的一个妾,有些问题,可以用一用。” 叶老太爷扫着袖子道:“她既说了,你就去安排。” 房忠应是。 叶府内,虽闹了一通,但事情平静下来了,军营中,刘兆平送走了刘老夫人重新回来。 郭彦宇交了三万两,把郭罄和肖培成三人领走。 三个人趴马车上,进气少出气多。 刘兆平看着跪着徐锐和王彪,拍了拍三万两的银票:“想钱,方法多的是。” “还费劲去挖地道偷库银?” “越过越回去了是不是?” 徐锐回道:“衙门的钱也不是第一次拿,谁知道这次鲁志杰不出头,倒跳出来一个叶四小姐。” 越想越气。 那个地道实际上几年前就有了,换了县令也不会交接地道的存在,所以鲁志杰当成新的了。 刘兆平想到叶文初也气,但叶文初这次占理,又要给请茉莉奶奶给他娘治病,他不得不暂时忍着。 “滚滚滚!”刘兆平撵人,这时门外进来个随从,道,“将军,点了人头,少了十一个兄弟。” 刘兆平一愣,眯眼问道:“十一个人哪个营?” “巡守的。今天他们在您总帐当值。” 刘兆平面色大变,直奔他的军账,徐锐和王彪也跟着去。 开了隐蔽的暗格,刘兆平松了口气,柜子里的布防图和账册以及私章公章都在,他做的标记也没有乱。 这些东西没有人碰过。 “会不会是叶四小姐?”徐锐问道,“下午只有她来过。” 刘兆平沉声道:“先找人。”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柴火堆里找到了十一具尸体,都是一刀封喉,手段干净利落。 “她有这样的手段?”刘兆平问徐锐。 会武功的都会杀人,可伤口这么利落漂亮,就一定不是生手。 徐锐不确定:“她的长枪舞的确实好。” 刘兆平盯着一地的尸体,冷声道:“这小丫头真是不简单!” “等那个大夫看好我娘,老子就弄死她。” 徐锐道:“还有叶家,一锅端得了!” 刘兆平点头:“那就挑个日子,一起弄了,手头宽裕了,就能招兵买马了。” 他说罢,指着尸体道:“埋了,过几日给他们报仇。” 028 钱与美人可兼得 县衙失窃十万两库银,由叶府四小姐找到了,此事立刻引起了满城关注。 短短两天,叶四小姐的名声,在从化县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c改头换面”式变化。 四小姐人美c聪明还很会打架。 “她和马玲两个人被六千兵围着,一点没有慌。” “军中行走,如闲庭信步。” “我去领鸡蛋时,亲眼看到了,叶四小姐打架的时候,像个仙女,在半空飞来飞去,裙子摆着像朵花似的。” 满城人议论着,叶府四小姐回城后,创下的惊天之举。 第二天,叶文初带着八角去县衙领赏银,出门后街上人都认识她,纷纷打着招呼。 “叶四小姐,库银失窃了这么多天,您一回来了就找到了,比衙门里的男人都有本事。” “没有,他们也是有些能耐的。”叶文初笑着道。 “是啊,叶四小姐一回家,叶老太爷就转危为安了,叶家人人都说,四小姐是福星呢。”有人道。 叶文初笑着应是,聊着天到衙门口。 叶文初和守门的小吏道明来意,小吏年纪小,生的很不错,看见叶文初时,脸就红了。 “你叫什么?”叶文初笑问他。 “小人叫青桐,刚来衙门当差。” 叶文初颔首:“劳驾您了。” 青桐心都飞了,红着脸去给她回话。 鲁志杰很吃惊,他以为叶文初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她真要赏金。 “大人,您这是不想认真吗?”叶文初问道。 鲁志杰摆着手:“认认,十万两都回来了,本官岂能不认区区一百两呢。” “听说,听四小姐昨天很英武。”鲁志杰道,实际是胆大包天,还带着另外胆大的马玲。 好嘛,两个小姑娘把人军营闹翻了天。 他晚上还要去找刘兆平和徐锐,解释一下,事情不怪他,都是叶家人的主意。 他太不容易了,广东南路的官不好做,偏偏他还做了从化的县令。 从上到下没他能做的主,但担得责却一点不少。 他就想活着熬过任期。 “多谢鲁大人夸奖,其实是最后有人投放了很多鸡,烧了军营,让刘将军没空管我们。不然我和马玲也不能脱身。”叶文初乖巧地说着,余光扫了一眼,正旁若无人在读书的沈翼。 鲁志杰呵呵陪着笑,不敢接话茬。 叶文初就懂了,鲁志杰和沈翼是互相知道对方来路的。 他什么来路呢?叶文初很好奇。 “昨天,叶四小姐确实很英武。”沈翼含笑道,“叶四小姐可有兴趣来衙门做事?” “衙门需要叶四小姐这样,能说会道能打会查的人才。” 叶文初冲着沈翼施礼,回道:“沈先生以一当百,能力拔群,有您在,人手足够了。” “四小姐会知道,来衙门的好处。”沈翼道。 好处?叶文初不置可否。 “一百两赏金来了。”沈翼指了指高师爷取来的银票,“祝贺。” 叶文初笑着拿了钱。 转头安慰鲁志杰:“大人应该高兴,毕竟您丢失的十万两,我帮您找回来了。” 鲁志杰心道,您还差点让我丢官了呢! “是,高兴。”他道。 叶文初拿着钱,走了。 “沈大人,”鲁志杰等叶文初走了,就低声问沈翼,“四小姐是不是发现了您昨天进过军营?怎么和您有敌意了?” 前几天还在抱月斋给他剥栗子了。 沈翼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漠然道:“她是聪明人,知道不知道都没影响。” “那您刚才邀请四小姐来衙门做事,是什么意思?”鲁志杰没明白。 “招安。陈王能招安刘兆平,我们自然也能招安叶府。”沈翼放下书,这不是什么论语道德经衙门公文,而是叶府产业目录。 很多。 沈翼很有兴趣。 鲁志杰还是没明白:“那您也该是招安叶茂丰,为何是四小姐?” 说完,不等沈翼解释,鲁志杰小心翼翼问道:“您c莫不是见四小姐美,动了凡心?” 沈翼一声不吭地将书合上,沉默地看着他。 “我错了!”鲁志杰捂着嘴掩饰尴尬,“主要是下官愚钝,没懂您的意思。” 沈翼板着脸道:“叶茂丰知道刘兆 平以及我都想要他的家财,他为了降低损失,最好就是分家,将家业分散保住一些。” “我懂了。”鲁志杰抢答,“四小姐有手段又聪明,最后她肯定分得最多,招安她最佳。” 并不是,沈翼认为四小姐会独吞叶氏所有。 “大概如此。”沈翼没作解释。 “刘兆平用抢的,咱们就怀柔政策招安他们拿钱支持削藩,”鲁志杰找到了思路,很高兴地来回踱步,忽然又想到什么,问沈翼,“那大人您娶了四小姐,不是更直接?” 说着很兴奋地做了个抓握的姿势:“金钱c美人都在手!” 沈翼咯噔放了杯盖,抬眸徐徐扫向鲁志杰。 鲁志杰顿时害怕地佝了腰,作揖道:“下官约了人c下官告辞,您c您忙着。” 沈翼无奈地揉着额头。 叶文初在路上去了一趟胭脂铺,买了一些水粉和成衣回到家中。 叶俊正开着门,不停张望巷口,见她回来着急道:“初初啊,茉莉奶奶什么时候来啊?” “说好的午时,要不爹去城门口迎一迎?” 叶文初说不用:“一刻钟内她就到了。” 叶俊一脸惊叹:“我女儿什么都知道,还有预知的本事。” 他心安地端着马扎,坐门口读书去了。 房门关上,八角拿出了师弟给叶文初做的东西,一张有着皱纹的老妇人面皮。 “是不是改的更丑了?”叶文初凝眉道,“师弟是故意的,” 其实,迟清苼收了三个徒弟,但世人不知有师弟白通。因为白通才八岁,暴露了他就等于暴露了迟清苼还活着的秘密。 不过白通不学医,和师父倒像收养关系。 八角笑着道:“现在您后悔了吧,取了这么奇怪的艺名。” “大师兄和师父都说好,唯你不认同而已。”叶文初贴上了面皮,细细端详着。 八角嘿嘿笑着,道:“小姐,你就没有想过,大师兄赞同您扮茉莉奶奶,是出于什么原因?” “恶趣味。”叶文初娴熟地整理面皮,五官还是她的五官,但却不再是她了。 一位身姿笔挺气质高雅五官清秀的老奶奶出现在镜子里。 “我说大师兄喜欢您,您从来都不信。”八角咕哝着。 “大师兄喜欢天下人。”叶文初起身,满意地打量自己的脸。 八角一拍手,道:“我记起来了,师父让您扮成老太太,是因为您行医时习惯不好。当老太太能避嫌!” 叶文初白她一眼,也没话反对。 她虽跟着迟清苼学徒十年,可她前世是西医出身,所以,在治病以及检查的手法,相对于闻玉,就要直白粗暴一些。 “我去把您药箱收拾出来。”八角开门出去。 叶文初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圆髻,就听到房门口噗通一声,她看过去,就见叶俊坐在门槛上,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029 锦衣夜行 “初c初初?”叶俊抖着声音,问道。 叶文初扶他起来,问道:“您摔到那没有?” 叶俊:“” “爹?” 叶俊失了魂,呆呆地盯着叶文初。 “闺女,你打算扮演茉莉奶奶?”他问道。 “爹知道你聪明英武天下无双,可大夫是救死扶伤,这个有点难度啊。”叶俊道。 叶文初解释道:“我知道,但我没有扮。” 叶俊:“你c你什么意思,爹没懂。” “三老爷,您还记得奴婢和您说的,小姐有很多本事吗?”八角顺手关门,小声对叶俊道。 叶俊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已c已经见识了几件了,还有?” “现在奴婢再揭晓一件。” “小姐就是迟清苼的第二个徒弟。茉莉奶奶这个名字,就是小姐给自己取的艺名。” 八角笑着道。 叶俊用眼神询问叶文初。 叶文初点头。 “我的孔夫子!”喜气过于猛烈,叶俊直挺挺晕了。 昨日衙门太忙,无人关注肖长军,今日胡莽来客栈带他归案。 “我等四小姐,她说要给我找云顶山的神医。”肖长军不肯走,赖在客栈里,等叶文初来。 叶文初说了,不让他死于破伤风。 “知道,今天茉莉奶奶会到从化,给刘老夫人治腿疾,估计会顺道给你看病。”胡莽道,“你去衙门,叶四小姐会安排的。” 肖长军还没接话,一边退房的一位清秀的年轻人惊奇地喊道:“茉莉奶奶下山了?” “怎么?你认识茉莉奶奶?”肖长军关注此事,因为这和他生死相关。 世人对茉莉奶奶的了解,只有这个名字和传闻中她的年纪而已。 年轻人点了点头:“去年,我因为急症有幸上山了,见到了茉莉奶奶。” “她给你治病的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她给我治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肖长军问道,“是医术不好吗?” 年轻人摆着手,欲言又止。 其他人更加好奇,催着他说。 “茉莉奶奶喜欢年轻的美男子,”年轻的男子很娇羞,“她c她当时还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客栈生意不错,客人很多,他这么一说,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奇闻。 “她检查病情呢,你想多了吧?”有人反驳。 年轻人摇着头:“检查和检查不一样。” “当时,还抬了个大叔上去就住我隔壁,闻玉让她去看那个大叔,我亲耳听到茉莉奶奶说,她不去看糟老头子,她喜欢年轻俊美的。” “你们离得远不知道吧,清溪村里还有传言,说想插闻玉的队,绝对不行,可若是生的漂亮的男子上山求茉莉奶奶,就十拿九稳。” “不过,”年轻人骄傲的大声强调,“一定要漂亮俊美才可以!” “你们不要乱说,她是名师高徒又德高望重,传出去影响她声誉,这就不好了。” 年轻说着,红着脸走了。 一客栈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谁眼里冒着光,问胡莽:“茉莉奶奶什么时候来?” “我哪知道,想看奶奶去蹲将军府。” 胡莽拖着肖长军走了。 叶俊醒过来,发现自己胸口和胳膊上有银针。 “爹,您晕了后我给您诊脉了,您脾虚还有胃炎,往后您三餐要按时吃。”叶文初一面说话,一面取针,明日开始,您早上和我一起做操,您的体质太差了。” 叶俊:“” 叶文初换了一件杏色褂子,身姿笔挺但满面皱纹,除了鼻子眼睛,其他都变了。 “初初,”叶俊坐起来,抓着叶文初的胳膊,“你真是茉莉奶奶?” 叶文初道:“当年我上山后,就拜师了。” 叶俊狂喜,蹭一下跳下床,背着手在房里走了两遭,又停下来盯着闺女脸看,继而又走上两遭。 他喜形于色,一改内敛羞涩,恨不能昭告天下他闺女是神医。 “不行。让人知道我闺女就是茉莉神医,那岂不是天下人都来抢?” 叶俊停下来,对叶文初道:“你别怕,好好装着茉莉奶奶,爹从今天开始就做你的常随。” 叶文初:“” “您在家,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在睡觉。”叶文初道,“我先去看肖长军,再去将军府给刘老夫人看病。” 明天她就去顺安康,准备开业。 叶俊给闺女整理头发,提醒她:“老人家养的再好,总归是骨头硬的,你别太灵活。” 叶文初笑着道:“知道了。” 叶俊目送闺女离开巷子,因为过于激动,他在家呆不住:“我去厨房看看,晚上给我闺女加餐。” “我闺女太辛苦了,聪明人就是比寻常人累点。”叶俊念叨着。 居然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他脚下生风,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叶俊穿庭过院,在二门口遇到了叶涛夫妻,叶涛一看只有叶俊一人,冷笑着拦在他面前。 “三弟,四丫头当年就不该养在外面,如今这副野丫头的做派,以我看,还是应该送回去。” “就是,乡下野丫头。”郭氏冷嗤道。 叶俊原本想避一避,但说他女儿不行。 “就你们的颂利和月画那德行,你们好意思说我初初野丫头?”叶俊噗嗤笑了,一脸的不屑。 “我初初抵得过你们十个一百个。” 叶俊说完转身便走。 郭氏和叶涛对视,叶俊的反应的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老三,疯了吧,居然敢回嘴!”叶涛怒道。 叶文初由八角扶着去了衙门。 叫开门,八角报了名号:“这位是云顶山茉莉奶奶,劳驾你回禀鲁大人。” “茉莉奶奶?”守门的依旧是青桐,听了名号为之一震,盯着上下打量,茉莉奶奶穿着素面杏色的右衽褂子,梳着圆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姿也很挺拔,没见过这么神气清秀的奶奶。 “怎么了?”叶文初扫过青桐一眼,不等青桐说话,她便朝小径看去,一位熟人正踱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茉莉奶奶没有看自己,青桐有些失望,是因为自己不够俊美吗? 青桐回头一看,忙行礼道:“沈先生,您要出门啊。” 茉莉奶奶果然喜欢更俊美的男子,传言不假。 “这位老人家是?”沈翼打量着对方,发现是一位很特别的老太太。 他想到了云顶山的茉莉奶奶。 “这是茉莉奶奶,小人正要去回大人和您。”青桐道。 沈翼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陪茉莉大夫去吧。”沈翼对青桐道。 “请。”沈翼扫过茉莉奶奶的脚,她走路步伐很矫健,不像是花甲老人。 但这张脸,又确实是。 “您自己来的?为何四小姐没有一起?”沈翼的语气很柔和,儒雅无害的书生做派。 “她有事。”叶文初暗松了口气,她很怕沈翼找到她乔装的破绽。 叶文初顿了顿,问沈翼:“小伙子,你在衙门当差?” 八角差点没笑出声,她家小姐装老太太越来越像了。 30 小川真乖啊 叶文初慈祥地看着沈翼。 沈翼倒没惊讶,老人家都喜欢问东问西,他恭敬回道:“是,才来衙门。” 叶文初微微颔首,继续打听:“听你口音,像是北方人,今年几岁,成亲了吗,家里几口人?” 沈翼耐心回道:“晚辈余杭人,今年二十一,家中有爹娘还有小妹。您是何时拜入迟清苼门下的?” “十一年前。小伙子认识我师父吗?”叶文初扫他一眼,真年轻。 “十六年前,见过一次。”他道。 十六年前?叶文初很惊讶,回头看他却不料趔趄了一下,沈翼扶住她手腕,柔声道:“您小心。” 叶文初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眉梢略挑,又抬头看他,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多谢了。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不会,您看上去很轻盈。”沈翼收回了手。 两人又一起走了几步,叶文初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师父给你治过病吗?” “家父生病,得先生救了一命。”沈翼话落,问道,“外传十年前先生病故,我至今未去祭拜,实在是遗憾。不知道先生是生什么病去的?” “急症。”叶文初道。 沈翼颔首,若有所思。 八角一脑袋雾水,她怎么感觉,她家小姐和沈先生是在互相套话呢? 八角琢磨着,不远处的侧门,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小吏,双眼冒光:“刚才看到没有,茉莉奶奶摸先生手了。” “沈先生确实好看,茉莉奶奶喜欢俊美的男子,肯定首选沈先生。” “先生刚才说他父亲曾由迟清苼救过命,这样看来,先生和茉莉奶奶还有点渊源。” 叶文初不知别人议论,由沈翼陪同进了牢房。 肖长军正瘫在草席上,看见她进来,激动地坐起来,喊道:“神医奶奶,救命!” 他上身的肌肉在抽动,但好在人还是清醒的。 “莫激动。”叶文初让肖长军躺好,一边开药箱,一边道,“你运气不错。” “如若再拖一两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破伤风发病后,莫说现在条件艰苦,便是在现代仪器设备周全,死亡率也高达五六成。 肖长军脸上又是喜色又是忧:“那c那我肯定不会死了是吗?” “死肯定要死的,但不会因为破伤风死。”她道。 肖长军嘴角抖了抖,心道奶奶果然不是普通奶奶。 叶文初道:“将衣服脱了。” 肖长军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脱c脱衣服?” 沈翼正将远处的灯取来挂在这里,闻言也露出一丝意外。 “怎么了?”叶文初问肖长军,“侵犯你隐私了吗?” 肖长军摆着手,扭扭捏捏又有一丝窃喜。 难道他还没老,有几分姿色? “你这是什么表情,肌肉抽的更厉害了吗?”叶文初按了按肖长军的咬肌,不该抽成这样的。 肖长军垂着头将上衣脱了,蹲下来脱裤子的时候,叶文初抬头看着他:“你干什么?” “不c不是脱衣服吗?”他提着裤子问道。 沈翼提着灯站在牢门外也怔了怔。 “谁让你脱裤子,穿起来!”八角对肖长军道。 真是有毛病,没见过上来就脱光的病人,不知道还以为他看男科。 肖长军默默将裤子穿好,重新躺下来。 叶文初取了听诊器。 这是闻玉按照她的要求做的,后来小白通长成大白通,给她做了一些修改。 不比现代,可真的能用。 叶文初戴着听诊器检查,手轻轻敲打听着回响,又按压着几处肌肉 沈翼静静打量着。 茉莉奶奶的手法,和迟清苼不一样。 不是师承吗,何以有差别? 叶文初收了听诊器,示意肖长军穿好衣服,她道:“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好一些,你的身体也很不错,如果这次不砍头,你能活到八十。” 肖长军:“” 八角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啧啧叹气摇头:“可惜了一副好身体。” 肖长军无语,心道难怪那位小哥说茉莉奶奶脾气怪,这说话也太扎人心了。 “要吃药丸还是汤剂?”沈翼问叶文初。 叶文初擦着手,回他的话:“要吃汤剂,先吃七剂,隔三日再吃七剂巩固即 可。” 肖长军喜形于色。 “恐怕不需要这么多,您先开七剂给他就行。”沈翼道。 叶文初讶异地看着沈翼,衙门行刑这么快的吗? 肖长军也是惊愕。 “他可能就这七八天会行刑。”沈翼平静地道。 肖长军:“?” 叶文初遗憾地扫了一眼肖长军,提着药箱离开了牢房,边走边道:“那就先开七剂,每日早上我会让人送来。” 话落,又叮嘱肖长军:“药很苦,珍惜。” 说着她便走了。 肖长军抓着衣服嚎啕大哭。 能吃到苦药也是一种幸福。 “沈先生,鲁大人!” “我招,我还有别的事情可以说,只要你们饶我一命,我知无不言。”肖长军喊道。 沈翼对胡莽打了眼色,胡莽进去抓着肖长军的衣领吼道:“谁听你招供,闭嘴!” 却过了一会儿,让人将肖长军带出了牢房。 叶文初停在牢房外,和沈翼道谢,感谢他的配合。 “也多谢前辈配合,肖长军还有一些知道的事始终不肯不开口,今天您一来,他就主动要招供了。”沈翼道,“这份人情沈某记着,改日定当报还。” “那改日你请吃饭。”叶文初道。 “求之不得。”沈翼应是,问道:“前辈您住哪里?我哪天请?” 叶文初笑着道:“我明日开始坐诊顺安康,你随时来都可。”说着,慈爱又热情地拍了拍沈翼的臂膀,“真是乖孩子。” 沈翼失笑:“前辈您可喊我临川。” “小川!”叶文初慈祥地道,“今日多谢你了。” 沈翼对着这称呼心露无奈,柔声道:“不客气,我扶您出去。” 叶文初道谢,眼底忍着笑。 “你要去将军府?”沈翼问她,叶文初颔首,“是啊,这就去。” 031 美的有层次 沈翼站在小径上,望着茉莉奶奶的背影,眉头微拧。 屋檐下立着的黑衣人,无声无息走过来,问道:“主子,要不要跟着她?徒弟到从化来了,迟清苼肯定会出现的。” “迟清苼的事不着急。”沈翼道,“等拿到了广东南路,有的是时间找他。” 黑衣人埋怨道:“不给钱没有人,就让您削藩,当您是哪吒能搅东海,还是白娘子引水淹城呢,单枪匹马抵挡十几万兵马。” 沈翼不悦地扫他一眼:“你又厌世了?” 黑衣人摸了摸鼻子,讪讪然退走了。 叶文初出了衙门,和八角道:“沈临川刚才说,师父十六年前在余杭给他父亲治病。” “师父不是说他十八年没离开过从化吗?”八角一脸的狐疑,“沈先生说谎了。” “不知道。”叶文初道,“他的指尖和手腕处有薄茧。” 习武之人才有。 “此人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字。”她道。 “什么字?” “假!”叶文初道。 “他的秘密太多了吧,可能显得的假,不过”八角凑在叶文初耳边,低声道,“他俊美和气质是实打实的。” 叶文初嗤笑一声:“唯独这个真,没有用!” “赏心悦目啊。我们看不到师兄,看看沈先生也是很好的。”八角头头是道地分析,“沈先生的好看,还不是单纯的好看,他是分着层次的,您注意到没有?” 叶文初失笑:“是睁眼是闭眼的区别?” “对对对!咱们不亏是主仆,欣赏男子的目光一模一样。” 叶文初敲她的头:“有看美男子的时间不如去背药名,看多了也不可能属于你。” “那您多看看,您看多了就肯定能属于您。”八角道。 叶文初问道:“当我侄儿吗?” 八角捂着嘴笑到打颤:“您刚才是不是故意占他便宜来着,还喊他小川。” “能占就占。我怀疑他昨天进军营做了坏事,刘兆平可能会将他做的事,算在我头上。”叶文初很郁闷,喊他小川已经客气了,等确认了,就喊他小川子。 八角道:“我忽然体会到,您取茉莉奶奶这个名字的乐趣了。” 人人见到都得恭恭敬敬,当她的晚辈。 这感觉,莫名舒爽。 “人的乐趣之一,就是当别人的爹,我的乐趣,是当奶奶。”叶文初正色道。 八角哈哈大笑,又憋回笑捂着嘴道:“小川,小杰,小松,小涛?不对,小松子和小涛子。” “小八角,去敲门。”叶文初捏她的脸。 “开门!”富平将军府外,八角拍门的力道,仿若开山,惊得守门婆子以为出了大事,开门一看是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小丫头。 不等对方质问,八角亮出了名号:“云顶山茉莉奶奶,应叶四小姐相邀,来给你家老夫人治腿疾。” 婆子不但不生气,还喜出望外,直接请他们进去。 将军府修装的富丽堂皇,叶文初由婆子领着进了内院。 “茉莉奶奶!”刘兆平居然在家,他穿着便服,站在抚廊下盯着叶文初看了几眼,又朝她身后找,“叶四小姐没有陪你一起?” “四小姐染了风寒,怕来府中过了病气。”叶文初道。 刘兆平讥讽地笑了,道:“叶四小姐也会染风寒?她是不敢来将军府吧。” “那不知道的。”叶文初道。 “请吧,茉莉奶奶。”刘兆平推开门,“说好了,包治包好,如若不行你和四小姐的命,我刘某都要了。” 说着,他冲着叶文初客气一笑:“我母亲在里面,请。” 八角暗暗翻了个白眼,刘兆平还自称枭雄,这种喜怒无常抠边角的性格,真是小家子气。 叶文初入房内,刘老夫人靠在软榻上,看见她一愣,叶文初上前去,和刘老夫人微微颔首:“老夫人。” 刘老夫人给她回礼了,好奇地问道:“奶奶您今年高寿。” “花甲之年。”叶文初道。 刘老夫人羡慕地看着叶文初,对方比她年长两岁,可看着却比她年轻很多。 “兆平,快给奶奶端椅子来。”刘老夫人训斥儿子,又对叶文初道,“我儿野惯了,说话有时候不好听,您别往心里去。” 叶文初看了一眼刘兆平,云淡风轻地道:“我怎么会和小辈计较。年轻人精力旺盛喊打喊杀,正常。” “对对,年轻人都这个德性,说了还不听。” 叶文初落座在刘兆平搬来的椅子上。 刘兆平陪坐在一侧,他四十的人了,居然也被人说年轻。 “不过,奶奶您如此年轻,一定有保养的秘方吧?”刘老夫人问道。 叶文初拢着嘴,假意扫一眼刘兆平,不让他听到,对刘老夫人道:“有!虽不能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却能让您容颜年轻些,身体健康些。” “够了够了,要是青春永驻岂不是老妖怪了?”刘老夫人咯咯笑了,“遇到同龄人就是高兴。不瞒您说,从化城里的妇人都怕我儿,和我说句话都要琢磨来去,没劲。” “我和奶奶您投缘。” “我也是,”叶文初亲和又喜悦地拍了拍刘老夫人的手背。 刘老夫人满面喜色,如获知己。 刘兆平看着,一时无语,他刚才还说杀人来着,一转头他娘和茉莉奶奶一见如故! 还怎么杀? “看病吧。”刘兆平道,“茉莉奶奶你可不要辜负了叶四小姐所托,毕竟她是用你的医术,换了她的小命。” 叶文初沉脸不高兴,刘老夫人立时骂儿子:“你可闭嘴吧,尊老你不懂?” 又道:“我和奶奶一见如故,你得喊姨母!” 又问叶文初:“您不介意有这么个混账侄儿吧?” 叶文初看了一眼刘兆平:“这孩子戾气重,我到瞧不上,但看在你面子上,不计较了。” 是真瞧不上。 “多谢您不计较,”刘老夫人对刘兆平吼道,“快行礼,喊人!” 刘兆平忍着怒,不得不像个七八岁孩子,被母亲逼着鞠躬喊人:“姨母!” 叶文初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点了头。 刘兆平嘴角抖了抖,尤觉得这位茉莉奶奶,有些倚老卖老了。 可他也能理解母亲的心情,能交到茉莉奶奶这样的神医做朋友,换做谁都是求之不得的。 叶文初打开药箱,刘兆平朝里面瞥了一眼,箱盖上挂满了大小的刀片以及长短不一的针。 他走过来检查药箱:“带刀干什么?” 叶文初看着他。 “叫姨母!”刘老夫人提醒道。 “姨母,您带刀干什么?”刘兆平问道。 “做一些小的手术用。”叶文初回答他。 刘兆平拿起一把小刀,在手里翻动了两下:“这刀打制的手艺很精湛,出自谁手?” “那我不知,师父赠予的。” 刘兆平盯着药箱。 032 做什么美梦 刘兆平将叶文初的药箱翻了个底朝天。 “这把刀不错。” 叶文初很不客气地将药箱盖子拍下来。 刘兆平气噎住。 这老太婆太会拿乔了。 叶文初对刘老夫人道:“要将长裤脱了,我要做个检查。” 刘老夫人的婆子上来帮忙。 叶文初检查腿上的肌肉,按着小腿,问道:“能抬起来吗?” 刘老夫人试了试:“可以抬起来,但走路的时候,膝盖疼,钻心的。” “知道了。”叶文初捏打她的小腿,“有痛感吗?” 刘老夫人点头。 “肌力是这个年纪的正常反应。”叶文初取出听诊器,对刘老夫人道:“解了您的上衣,我要听听肺音。” “好好好。”刘老夫人不懂,可照着做。 刘兆平在屏风外喊道:“检查腿听什么肺?” 他怀疑这老太是假的。 “你话这么多,那你来?”叶文初不客气地道。 刘兆平哪敢,讪讪闭嘴,但一肚气没处撒。 叶文初查的很细,又仔细翻看刘老夫人之前吃的药。 刘老夫人问道:“有得治吗?” “有的。先前大夫用的虎潜丸不对,徐东凹用风湿药也有误差。”叶文初摸着刘老夫人的淤肿处,道,“您这是寒湿下注。” 也是西医所言说个滑膜性关节炎,属于重症。中药的效果再辅佐西医手术,消炎加积液引流,很快就能康复。 但可惜,她现在没有条件,人们也可能不信。 “我给你用羌活胜显汤。”叶文初对刘老夫人道,“加了牛膝和方己,怎么煎我也注明了,先吃四剂,过后我再来。” 刘老夫人很激动,连连应是。 “准备个稳妥的拐杖。”叶文初对刘兆平道,“四剂吃完可以试试走动。” 刘兆平没敢再说话,应了是。 “那我告辞了。”叶文初收拾好东西,刘老夫人喊刘兆平,“取诊金,送你姨母。” 叶文初含笑道:“是四小姐欠得人情,我答应她包治包好的,更何况”她看向刘兆平,“一声姨母喊了,我如何能收诊金呢?” “那可真是多谢四小姐了,她是好孩子。”刘老夫人真心地感谢。 刘兆平站在原地,说不出的憋闷。 叶文初由八角扶着出了富平将军府,两人一路上没有聊别的事,等进了家门八角才憋不住,捧着肚子笑趴在桌子上。 叶俊看着个两个笑成这样,也跟着乐,等半天终于见歇了,才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三老爷,我一直不懂小姐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古怪的艺名。”八角笑的语不成句。 叶俊点了八角的额头:“你这孩子,好好说话,为什么?” “因为,真是很舒爽。刘兆平垂首弯腰恭恭敬敬喊姨母。小姐还倚老卖老瞪他。” 叶俊噗嗤一笑,问叶文初:“没有危险吗?” “何况,喊我一声姨母不亏他!”叶文初笑着道。 叶俊哈哈大笑。 “师兄说,别看四小姐话少,可蔫儿坏,以前我不信,可现在信了。”八角笑着道。 三个人正笑着,忽然房忠在院外敲门:“三老爷,四小姐。” 叶松和叶涛因为被收了权,原本很忙的下午,倒清闲了。 “今天上午去衙门领了一百两的赏金,买了胭脂水粉,回家后就没有出来。” “倒是八角陪着老太太出门去了,先去衙门又去了富平将军府,不知道是什么人。” 一位盯梢的小厮道。 叶涛问道:“四小姐没去顺安康?” 小厮摇头。 叶松放下茶盅,问道:“什么样子的老太太?” 小厮想了想:“气质很好的老太太,虽说脸上褶皱是有的,但身姿挺拔头发乌黑,对,八角给她背着药箱的。” 叶涛吃惊地对叶松道:“哥,她不会真的请到茉莉奶奶了吧?” “应该不假。但茉莉奶奶会留在顺安康坐诊吗?”叶松不太相信。 如果是真的,那顺安康岂不是一飞冲天? 不会的,他不相信。 此刻,叶老太爷也是听到了老太太的事,他和房忠对视了半天,房忠也是不敢置信:“难道四小姐没有狂言,她真的将茉 莉奶奶请来了?” 四小姐不过是住在清溪谷的小姑娘,能关系这么好吗? “如果认识,送个人情也不是不可能。”叶老太爷拨着算盘,手速又快又稳。 房忠来回在房忠踱步,忽然停下来问叶老太爷:“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叶老太爷看着他。 “以四小姐沉稳的性格,她不可能不知道顺安康亏钱。如果她不想要顺安康,也一定有办法拒绝和置换。” 叶老太爷凝眉,不耐烦地道:“你想说什么?” “您说四小姐的目的,从一开始会不会就是顺安康?然后,请茉莉奶奶坐镇顺安康。” 他说完,叶老太爷嗤笑出声:“做梦想屁吃!” 神医住云端,重金插队都不答应,会愿意给她一个小丫头做事? 叶老太爷摆着手道:“你有这个空,不如去关注徐锐和刘兆平。” 房忠也觉得他异想天开了,就讪讪然走了。 平顺十四年五月初十,风和日丽。 从化清晨的平静,被一则消息打破,有那么一刻,街上的人似乎都静止了,停下来消化自己听到的消息。 就像是吃枚鸡蛋卡了喉咙,只能抻着脖子 “茉莉奶奶坐诊叶家顺安康?” “对!叶四小姐亲自挂的牌子,上面四个大字,茉莉奶奶。” 大家又是一阵惊愕,然后不约而同地去眉南街第一间的顺安康,一看究竟。 032 居然是真的 眉南街上两间药行一家医馆。 在顺安康的斜对面是徐氏医馆的分号,隔着半条街则是郭氏药行,专门卖生药和药丸。 实际上,在从化乃至广东南路,虽然没有人否认云顶山的几位大夫医术高超,但在民间,百姓们接触了解更多的,还是徐东凹以及他的徐氏医馆。 徐氏医馆一共十六间,在广东南路,十个大夫有九个出自徐氏医馆。 此刻,毛很远抖着眉头,整整一刻钟了,都没有回神。 “四小姐,您真没有开玩笑?”他问道。 四小姐手里拿的行医牌,上面写的是茉莉奶奶。这两日是有许多关于茉莉奶奶的传言,他相信对方被四小姐请下山了,也信对方给肖长军以及刘老夫人治病了。 但他不信,堂堂茉莉奶奶,会屈尊到顺安康来坐诊。 “你认为我是随便开玩笑的人吗?”叶文初问他。 毛很远摇了摇头。 “四小姐不可能开玩笑。”话罢,凑上来一张瘦脸细眼c面容干净的少年,冲着叶文初露出一口白牙,“茉莉奶奶真的要来!” 叶文初颔首。 毛很远哈哈大笑,激动地双眸赤红。 毛介也嘿嘿笑着,抓着磨平的算盘,挤了挤另一位少年,道:“燕子,我的算盘有用武之处了。” “算盘啊算盘啊,闲置几年咱们熬出头了。” 黄燕翻了个白眼,扫了扫被毛介碰着的半边肩,道:“我得再缝一副新手套,以后天天抓药,伤手。” 叶文初挑眉打量说话的名叫黄燕的年轻人,今年十九,皮肤白净清秀漂亮,是毛很远隔壁邻居,几年前进的顺安康,跟着毛很远学徒,现在还是药童。 黄燕回了药柜:“也不晓得,茉莉奶奶是什么样子的,千万不要和大街上,天天晒太阳,晒出一头油也不洗的老妇一样才好。” 八角听不下去,拍着药柜吼道:“你才一包油。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燕嘟了嘟嘴,去做事。 “以后,茉莉奶奶上午坐诊,我就不来了。”叶文初交代毛很远,“你协助茉莉奶奶的一切,可以吗?” 毛很远看着叶文初,脸红扑扑的,抚着胸口:“我c我c我可以吗?” 叶文初看了一眼黄燕,她怀疑毛很远被黄燕同化了。 毛很远面露娇羞且坚定,一回头冲着毛介和黄燕振臂高呼:“干活!” “茉莉奶奶一刻钟后就到,赶紧做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即无数人涌到顺安康的门口来。 叶文初笑着出来。 “四小姐,真的是茉莉奶奶要来吗?”有人问道。 叶文初回道:“是,以后每日上午都在。” “真的是茉莉奶奶!四小姐您真的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是啊,云顶山的求诊号我们排一年都轮不到,现在茉莉奶奶来从化,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昨天听说了茉莉奶奶来了,我们以为她老人家来一趟就走呢。” 叶文初道:“暂时不走了,以后她就在这里。”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 “那c那我现在回家把我爹背来行吗?”一位年轻人喊道。 叶文初颔首:“可以。” 年轻人奔跑着回家去,也有直接往里面挤:“那c那给我号,我现在就要看病。” 八角跟着喊道:“我们只看疑难杂症啊,寻常小毛病别的大夫也是可以的。” “我有事就走了,这里交给你们了。”叶文初对毛很远道。 毛很远点着头,一个劲儿说四小姐您放心。 不过一会儿,顺安康前面就等了二十多人,八角都问了病情筛选后发了号码。 众人翘首期盼。 就在这时,后院里徐徐走来一位穿着鸦青色短褂,容貌温和慈祥的老太太。 人群又爆发出热烈欢呼声。 毛很远噗通跪下来,道:“奶奶好。” “我c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能见到您,还能做您的助手,往后我毛很远给您当牛做马,死而后已。” 叶文初看着他,道:“我怎么瞧着,你不想当牛做马,你想认祖归宗呢?” 毛很远:“” “起来吧,跪地就是一摊,碍事的很。”叶文初坐去桌前。 “来,小伙子。”叶文初冲着门口站在 最前面的漂亮小伙子招招手。 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一阵惊呼声。 小伙子与有荣焉地道:“奶奶,我c我是陪我爹来的。” “哦,那就让你爹进来。”叶文初道。 毛很远看着第一位病人坐在茉莉奶奶对面,不禁落泪。 “咱们,多久没有病人了?” “三个月零六天。上一位病人是我祖母您的娘。”毛介道。 “我赌对了,四小姐带我飞了。”毛很远开始笑,“下次管事开会,我就能坐最前排了!” “肯定的。”黄燕觉得,茉莉奶奶很好看。 叶府,叶老太爷正带着家里的管事开会,房忠一改平时的沉稳,笑着进来,大声道:“老太爷,四小姐真的请茉莉奶奶坐诊顺安康了。” “你说什么?”叶老太爷不敢置信,房忠大声重复了一遍,“茉莉奶奶从今日开始,坐诊顺安康了,帮四小姐了。” 哗一下,包括叶老太爷在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四小姐面子也太大了吧?”一位管事惊叹道。 “那有茉莉奶奶在,顺安康很快就能开分号了。” “那是肯定的。而且,老太爷”一位管事道,“富平将军府里传出,刘将军认了茉莉奶奶做姨母,有她保驾护航,刘将军印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了吧?” 叶老太爷都难掩惊讶,没想到,那小丫头还真请了神人相助。 他又低估她了。 “老太爷,我就没说错吧,四小姐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房忠虽压着声音,可喜挂眉梢的样子,一点没收敛。 叶老太爷白了他一眼,道:“你嘚瑟个什么?” 房忠笑着应是:“是,我不嘚瑟,是您孙女不该我嘚瑟。” 叶老太爷喝茶,没反对。 有人满腔羡慕地道:“毛很远c真要起飞了!” 隔着几个院子,叶松和叶涛两家人也正在惊恐中,叶颂利叩着桌子:“我亲眼看见了,不可能有假,那就是茉莉奶奶。” “那就是了,四丫头要顺安康是她蓄谋已久的。”叶松道。 “四丫头能给茉莉奶奶的好处,我们也能给得起,想办法将神医弄我们这里来?”叶颂利道。 茉莉奶奶就是摇钱树,放在哪里,都会生金子。 “那是茉莉奶奶不是寻常的大夫,不会在乎钱的。”叶颂名道。 叶颂利嫉妒地肝疼,叶文初都拿到铺子打理了,他却还没有独立,等出去他肯定会变成笑话。 此刻,茉莉奶奶在大堂内诊脉,门外早已是人山人海,除了病人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斜对面的徐氏医馆,馆内六位大夫轮流坐诊,往日病人很多,早上忙的喝水都没有空。 但今天是例外,这个高峰时间,医馆内一个人都没有。 胡大夫捧着茶杯站在门槛上,看着斜对面挤挤攘攘的人,问同事闵大夫:“茉莉奶奶和咱们先生,谁的医术更好?” “那肯定是师父。她虽说是名师高徒,可听说她一辈子没下过山,缺少经验。” 大夫,背一万个经方都不比治好十个病来的有用。 “咱们过去瞅瞅,知己知彼嘛。总不能让她就把咱们的生意就抢光了。” 胡大夫两人不动神色挤对面的人群里,冲着顺安康里看热闹。 034 不适合动手 陪父亲来看病的小伙子,将父亲扶进去坐下。 他出来等在门口,身后一位大婶搭腔:“小伙子,生得确实不错,成亲了没?” “没c没有。”小伙子害羞道。 “你家住哪里,我们聊聊” 小伙子的父亲,正伸着一条腿坐在叶文初的对面:“奶奶,您瞧瞧我这腿,烂了两个月了,什么药抹了都不好。” 后面有个人喊道:“老可,你这烂腿等一等,我胸闷喘不上气了,你让我先行不行?” “我都想死了,一刻都等不了。”老可吼道,对叶文初道,“奶奶,您是我最后希望了,您要治不好我,我就不想活了。” 说着七尺的汉子就原地开始抹眼泪。 “一刻等不了,也不是生死的事。”那个求老可的年轻男子,辛苦地坐在门槛上,靠着喘气。 叶文初打量老可的烂腿。老可的左腿外侧,从大腿到脚踝已是黑色,小腿中段和大腿中断,都有两块又黑又大的烂疮。 疮口四周黢黑,中间位置发红有流脓的迹象。 “你这是裙边疮,看着不像两个月的程度。” 老可道:“确实是两个月。今年三月初四我早上起来,腿上有点痒还有点疼,后来就迅速烂成这样了。” “吃过什么药,怎么治的?”叶文初蹲下来查看着伤口。 老可回道:“在对面徐医二馆看的,找的胡大夫。” “开的方子我带来了,您瞧瞧。”老可从口袋拿了两个药方,“一个是村里的土郎中,用了半个月的药,另外一个是胡大夫药方。” 被点名的胡大夫挤过来。 病人他不记得,但是这条腿他记得。 这人的疮是急症,发的又急又狠,他用的药是对症的,毫无问题。 但他不想出头,想看看大名鼎鼎茉莉奶奶怎么治疗。 胡大夫不想被发现,但毛很远看见他了,站在柜台里忙里偷闲地挑衅他。 “胡大夫,你也来看病啊,咽喉痹症还是痔疮痛?” 本来大家还没注意到胡大夫和闵大夫二人,毛很远贼兮兮地喊他,大家就立刻注意到他了。 人群给让出一条道来。 “咳咳!”胡大夫背着手进来,敷衍地冲着叶文初叉了叉手,“这人的腿确实是我治的,不过这个疮上了药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胡大夫不以为然,指了指叶文初手里的药方:“这药方会不行?” 大家都看着叶文初,等他说话。 叶文初的视线从药方上移开落在胡大夫的脸上,道:“药方没问题。” “但只对了一半症。”叶文初对他道。 胡大夫一怔,顿时瞪眼问道:“一半?你不会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吧?” “八角。”叶文初对八角道,“这人不尊老,替我教训他。” 八角跳起来,捶了一下胡大夫胳膊:“不许对老前辈不敬。” 叶文初对胡大夫解释:“本来我想动手的,但我骨头脆,但了你你可能更吃亏。” 胡大夫:“” 他憋着气捂着胳膊,认为这老太太不讲理。 好一会儿他道:“那您也要解释,我的方子为什么不对症,不然您就是倚老卖老欺压后辈。” 这种裙边疮有专门的经方,他要不会治,也不配当大夫了。今天说到天边去,他也占理。 “你就当是吧。”叶文初不再理会胡大夫。 胡大夫气得眉心直跳。 叶文初问老可:“你的疮要想快点好,就要再吃点苦。” “什么苦我都能吃。”老可道,“只要吃苦后,我能好。” 叶文初在他疮口一片,轻轻划下来,道:“我要将你这一整块腐肉,全部剜了。” 老可惊得目瞪口呆。 门口也传来一阵惊呼声。 “呵!我当你年纪大,又是名师高徒,能有什么高超的技法。”胡大夫不屑道,“原来是打算动刀见血。” “老可,你不要听她的,肉剜了创口更大也很容易烂得更深。” “你就听我的,好好内服外洗,半年内肯定能康复。” 老可也怕,慌张地问叶文初:“奶奶,剜c剜了肉多久能好?” “一个月内。”叶文初看着他,“你自己决定。” 胡大夫说的其实有道理,每个人行医的准则不同,迟清苼和闻玉也是如此,不动刀 不见血不对病人进行额外的创伤。 但她前一世是西医出生,这一世拜师迟清苼学的中医,在她看来,执中两用c因时制宜才最重要。 用最合适的手法,快速全面的解决病人的痛苦。 “我c我剜肉!”老可下了决心,“奶奶,您c您剜吧,我信您。” 叶文初开了方子,让毛很远去准备麻醉的药以及消毒药水。 “你就等死吧。”胡大夫拂袖出去,一边走一边和众人道,“大家擦亮了眼睛想好了,她的手法是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不要听着名声看着年纪就相信她。” “命就一条,想清楚了!” 胡大夫义正言辞地说完,拂袖去了对面。 但没有人离开,大家好奇叶文初要怎么剜肉。 虽然拉了屏风,让老可喝了麻药又灌了两盅酒,但还是能听到老可带着床板一起抖得声音。 “剜了肉我会给你包扎,每日早上来换药。” 叶文初净手,将老可的腿架上,老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腐肉没有了。 他吓得嗷嗷叫。 门口的人也听得心惊胆战。 等包扎好,老可被毛很远扶着出来,大家都围着他,问道:“怎c怎么样?” “我老可也体验了一把关公刮骨疗伤的豪气了。” 话落,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所有人哈哈大笑:“刚说豪气,这就晕了!” 老可被自己儿子背回家了。 “下一位。”叶文初擦干手坐下来,对坐在门槛上的病人,道,“进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随即徐锐大步穿过人群进门。 所有人的病人都吓得面色大变,靠边喘气。 “四小姐呢?”徐锐抱着长刀,在大厅里晃悠,对八角道,“喊四小姐出来待客。” 035 送你一句话 “怎么?打了一架,我没有记仇,四小姐还记仇了?”徐锐目光一横。 八角后背的汗渗出来,道:“四小姐不在这里。” “不过,四小姐也没有记仇,她说一码归一码,对事不对人。” 徐锐冷笑一声,喝道:“如果她真这么大肚,就别躲着,怕我徐锐吃了她?” “徐大人,四小姐确实不在,对不住了。”毛很远道。 徐锐脸一沉,手里的刀猛然拍在毛很远的胸口,震得毛很远蹬蹬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没尊卑,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徐锐喝道。 毛很远忍住怒,不敢去正面对上。 叶文初站起来,拦在了徐锐面前:“小徐是吧,你打算闹事吗?” 众人眼中,便是一位老太太,一点不让地站在徐锐前面。 徐锐一脸凶煞地盯着老太太,压着声音道:“是又怎么样?” “没什么,你很棒!”叶文初递杯茶给徐锐,“喝口茶消消气,老身这就让人去请四小姐来。” “算你识相!”徐锐并不接茶。 叶文初将茶盅揭开,摆在他面前,茶的热气蒸腾着,徐锐疑惑了一下这茶热气这么大。 “来,下一位病人。” 叶文初回去继续诊病,徐锐抱臂靠在柜台上,满脸杀气地等着。 如若叶文初来了,他就当着她的面,把药柜全部砸了。 如若叶文初不来,他不但砸了药柜,他还要将一屋子人都带回去。 让叶文初拿钱来赎人。 但那边一个病人结束了,叶文初还没有来,徐锐抓起茶盅就摔在了地上:“什么意思,你这老太婆耍我?” 里外的人吓得一抖,惊恐地看着他。 叶文初回头看着他,问道:“就耍你,怎么了?” “你这老不死。”徐锐大怒,挥刀而来,“我杀了你。” 但不过走了两步,他噗通跪在了叶文初面前。 四周一静,众人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死老太婆,你什么时候给我下药的?”他全身松软无力,明显是被下药了。 说罢,他忽然想起来:“是那杯茶?” “不算笨,”叶文初踢了提徐锐,“不过你要感谢我,要是药重点,你现在就不是跪着,而是躺着了。” 徐锐气得牙齿磨得咕叽响。 “做事用用脑子,我混社会的时候你爹还在玩泥巴!”叶文初道,“你们将军见到我都恭恭敬敬喊姨母。” “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狂?” 徐锐抬头看着她。 “你c你不就一个大夫,你又狂什么?!”徐锐道。 他话刚落,门口就有人喊道:“什么就一个大夫?天底下就一个云顶山,云顶山上只有一个茉莉奶奶。” “就是,你敢动奶奶,我们和你拼命!” 这些人平时当然是怕徐锐的,可看着他欺负个老太太还是茉莉奶奶,自是气愤到忘了害怕。 外面人声鼎沸,群情激动。 茉莉奶奶刚下山坐诊,看了没几个病人,要是被徐锐挤走了,他们以后就完全没有盼头了。 “道歉吧,”叶文初对徐锐道。 徐锐道:“凭什么,不可能。” “八角,去问问刘老夫人,有没有空来领人。”叶文初道。 八角应是。 徐锐大惊失色,道:“别去,我道歉。” “对不住了!”他道。 “主谓宾都没有,你说的什么东西,吐得临终一口气吗?”叶文初道。 徐锐气到真的要临终,他道:“对不您茉莉奶奶。” “年纪大,耳朵不好使。” “奶奶,对不起!”徐锐道。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 “但这个道歉我只对您说,”徐锐不服气,“我和四小姐的仇解不开。” “您转告四小姐,她的命我要定了。” 叶文初问道:“一场纠纷,就要取她命,徐大人的度量令人惊奇。” “一场纠纷不够,”徐锐愤愤地道,“十一个兄弟的命,够不够?” 叶文初一怔。 十一个人,沈临川那天杀的?果然,刘兆平和徐锐悉数算在她的头上了。 “十日内,我会取她性命,为我兄弟报仇!”徐锐咬牙切齿地道。 他可以给茉莉奶奶磕头,今天不该来,但四小姐的仇他一定报。 “小徐啊。”叶文初忽然抓起徐锐的手腕,“我看你根骨奇佳,也送你一句话。” 徐锐看着她。 “你有病!” “三日内,你若不治,必定猝死。”叶文初道。 “你!”徐锐怒道,“你休要诅咒我,我身体好的很。” 他说完,发现自己手脚已有力气,他撑着刀站起来,对叶文初道:“十天,必取她小命!” 他说着,踉踉跄跄推开人,跌跌撞撞而去。 “奶奶,”八角手指都在抖,刚才徐锐说话的时候,眼中的杀意是浓烈的,“您c要不要去休息?” “我没事。”叶文初眉头微蹙,随即又松开,对门外的众人道,“继续。” 病人一个接一个,毛很远伺候在一边,等中间休息,他问叶文初:“徐锐说的话,要不要告诉四小姐?” 徐锐说要杀四小姐。 “不用。”叶文初道,“谁都不要提。” 毛很远顿了顿又小声问道:“徐锐,真的有病?” 他好像没有看到奶奶切到徐锐的脉搏,奶奶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不会撒谎。”叶文初道。 毛很远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话,马玲顺着街过来,看见叶文初,忙上前来行礼:“奶奶好。” 叶文初扫她一眼,微微颔首。 “四小姐在吗?”她问道。 “四小姐不在。”八角很心烦,挥着手道,“快走,我们正忙着呢。” 马玲根本不管她,盯着问道:“那四小姐在哪里,我有事找她。” “她在家,你有事下午再说。”八角刚话落,马玲已经跑出去了,“我去家里找四小姐。” 马玲喊开门,叶俊笑盈盈问她:“马姑娘有事?” “三老爷好。我来找四小姐说事,她在吗?”马玲在厅堂左看右看,不见人。 “她”叶俊目光闪烁,没习惯撒谎,“在睡觉!” 马玲一脸惊讶:“这都辰时了,四小姐还在睡觉?她不像是睡懒觉的人啊。” “我去喊四小姐起床。” 叶俊拦在了门口摆着手:“她c她属猫的,就c就喜欢夜里不睡觉,上午补觉。” “你要是找她,下午去顺安康找。”叶俊道。 叶文初说只能说睡觉,因为撒什么谎,都有被戳穿的可能性。 唯独锁门睡觉,谁能推小姐闺房验证? “那我就和四小姐打个招呼,不影响她继续睡。”马玲去推门,喊着,“四小姐,我马玲。” “日上三竿了,您快起来。” “说好收徒的,我都和我娘说过我要拜师了,不能言而无信啊。” 叶俊将她拉开,一脸受挫地问道:“你娘不是去世了吗?” “是啊,我一早去上坟说的。” 叶俊无语:“你等会儿吧,她脾气不好,睡不好就生气。” “没想到四小姐还有这个习惯,人不可貌相啊。”马玲嘀嘀咕咕在门口坐下来,叶俊见她不闹着要进房里喊人起来,就赶紧将闺女不吃的瓜子端出来。 “你磕瓜子歇会儿。这几天衙门没案子吗?”叶俊问道。 马玲回道:“有,但我想拜师。还想邀请四小姐和我一起去查案。” 叶俊心道,我闺女才不会去当捕快,她已经是神医了。 他正想着,又有人敲门,一位婆子站在门口,道:“三老爷,老太爷请四小姐去一趟。” 叶俊顿时头皮发麻。 “四小姐在睡觉。”马玲替叶俊回答,“吵醒了她要生气的。” 婆子哦了一声:“那奴婢去回老太爷。” 婆子心道四小姐果然厉害了,才回来几天,就能因为睡懒觉,连老太爷都不放眼里了。 三房今时不同往日啊。 036 四小姐真敢啊 婆子如实回了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被生噎住,好半天对房忠道:“这就翘尾巴了?” 房忠也很惊讶:“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了,需要休息吧。” “我亲自去会会她。”叶老太爷道。 房忠拦着他:“您这样去说什么呢?四小姐的脾气也不好,回头您话说不清楚没占到便宜,还会生闷气。” 叶老太爷下意识坐回去,又猛然瞪向房忠:“你什么意思?让我忌惮她?” “没有没有,我就随口一说。” “你真是越来越没数了,胳膊肘往外拐。”叶老太爷气呼呼地喝茶,但却没有去。 一等,等到下午叶老太爷午休起来,叶文初才来正院。 叶老太爷板着脸看着她,问道:“听说你一上午都在睡觉?” “夜里失眠,所以上午补觉。”叶文初问道,“祖父您有事找我?” 叶老太爷生闷气,但看叶文初根本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他就忍着没问。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没绷住,问道:“那你夜里干什么去了?” 叶文初看着老太爷,没懂他的意思。 是想我推拿? “我给您按摩。”叶文初走过去,立在叶老太爷的身后,给他按压肩膀脖子。 叶老太爷动了动嘴,没阻止。 “听说你请了茉莉奶奶来坐诊顺安康?这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叶老太爷问她。 “你不要以为自己立功了,你就有特权。刘兆平和徐锐他们可都还没办法解决。” “我正骨了。”叶文初用手肘圈住叶老太爷脖子。 房忠看着叶老太爷瞠目吊眉的样子,忍着笑去掸鞋底的灰。 叶老太爷:“” 嘎嘣响了两声。 叶文初接着捏肩膀。 叶老太爷肩膀脖子舒服了,但心里却堵上了。 房忠摸胡子,手心底下是翘着的嘴角。 “你刚掸鞋底,就去摸嘴?”叶老太爷训房忠。 房忠清咳两声掩饰尴尬:“我用右手掸得灰。” 他怀疑叶老太爷拿他出气。 “不讲究!”叶老太爷道。 果然是受气了,我方才就是这么说。最后我成了出气筒了,房忠哭笑不得。 “祖父,刘兆平和徐锐的事,是死局。”忽然,叶文初开口道。 叶老太爷一怔。 “除非朝廷不削藩,不打仗,他们也不需要大量的钱,我们还可能再安稳几年。”叶文初道,“但这不可能。” 房忠也惊讶地抬头望着叶文初。 “你既知道了,那可想过,有什么办法解这个局?”叶老太爷问她。 叶文初沉声道:“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如果要钱,只是要钱那就给,如果是要命,那就拼了。 叶老太爷微微颔首,道:“还不知道朝廷来的是什么人,见机行事吧。” 就算他们把陈王和刘兆平杀了,保住了叶氏家业,可要是朝廷来的人也贪叶氏呢? 只能见机行事。 “正要告诉你,刘兆平明晚在将军府开办宴席。”叶老太爷道,“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 本来以为叶文初会感谢,至少也要表露欣喜,可她没有,就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叶老太爷:“” 不吃饭也饱了。 “祖父,”叶文初对叶老太爷道,“去宴会的话,我要去备几身新衣服。” 叶老太爷道:“这种事不用和我说。” 叶文初走到前面,冲着叶老太爷伸出手来,含笑道:“买新衣服,要钱。” “?”叶老太爷发达后,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和他要钱花。 子孙个个都怕他,如叶俊当年快饿死了,也不敢来和他讨一个馒头充饥。 叶老太爷毕生的惊愕,都积攒在这一刻消耗了。 “胭脂水粉头花配饰衣服鞋袜,祖父给我两千两,我省着点应该够用。”叶文初说着,冲着叶老太爷露出乖巧的笑容。 叶老太爷的视线落在房忠身上。 房忠也愣着呢。 “你不是有钱吗?勒索了张婆子六千两。”叶老太爷拍开她的手。 叶文初又把手伸回来,笑眯眯道:“我去宴会是陪您的,理应您出钱为我添置行头。” 叶老太爷头晕目眩的,冲着房忠道:“愣着干什么,拿两千两给她。” “烦死了!” “哦哦,好!”房忠一转身,膝盖磕着椅子腿,他都忍了,取了两千两给叶文初。 四小姐真敢啊! 叶文初拿着钱,冲着叶老太爷笑着道:“谢谢祖父,我去顺安康工作了。” 说着,步伐轻盈地走了。 待她步声远了,叶老太爷揪着个纸团丢脚边,骂道:“她来讨债的?” 房忠这会儿已经回神了,没忍住笑了起来:“四小姐像是算好的,匣子就只有两千两了,多了,还真没有。” “她又不知道,怎么算?你就捧吧!” “没钱,那你再放点啊,我要用钱你现下蛋?” 叶老太爷气呼呼地坐正。 口中还念叨着:“和我横!树倒了看她跟谁要钱花。” 房忠笑着道:“树再倒,也少不了四小姐裙子和头花啊。” “你话越来越多了。”叶老太爷瞪他。 房忠笑着应是。 “说起来,大老爷二老爷的事,还是让他们做?”房忠道。 家业肯定要分的,一直不让叶松他们沾手,并不现实。 “要不,我去提醒他们,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房忠问道。 叶老太爷道:“再去敲打一下老三,问他想去考学,还是去学做买卖。” 房忠笑着应是:“这就去。” 八角心事重重地蹲在门口。 看见叶文初来,跟着她小声问道:“小姐,老太爷没说什么吧?” “祖父给了我两千两,晚上我们去逛街。”叶文初摆了摆两千两银票,前世她是穷学生c穷医生,这一世直接是富三代。 站在钱堆上,空气果然更舒畅。 八角冲着叶文初竖起个大拇指:“小姐厉害,连老太爷的钱都能弄到手。不过,您要去买什么?” “首饰。” 八角以为叶文初要买首饰装扮自己,就没有多想,接着问她:“小姐,您今天突然说徐锐生病,三日内必死,是真的吗?” “生病是假,死是真!” 八角惊讶地捂着嘴,大悟道:“您c准备杀他?” 叶文初颔首,她说的话是假,可徐锐说的不假。 他不但要杀她,还要覆灭叶府。 先将徐锐除了,至于刘兆平陈王等等的削藩大势,她们人微言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总之,谁都不能抢她的钱。 “要c要怎么杀?”八角问道,“下毒吗?” 叶文初丢了一颗小石子,在湖面的荷叶上:“看徐锐想怎么死。” 小姐这么说,就表示她心里有打算了,八角松了口气。 “你去找马玲,就说我找她有事。”叶文初吩咐八角,“我先去药行。” 马玲等她很久没等着,回衙门去了。 036 没别的要求 叶文初在药行,点算今日营业额。 “今天一天的钱,超过了三个月的。”毛介很兴奋,“四小姐,您将茉莉奶请来,震得所有人掉眼珠子。” “四小姐您离开后,咱们发的号都不够。”黄燕激动地道。 三个人坐在柜台边上,将今天的事情复述给叶文初听。 忽然,毛很远道:“四小姐,徐锐的事奶奶告诉您了吗?” “嗯,说过了,”叶文初将算盘复原,“徐锐说要杀我。” 她一说这事,大家就都安静下来。 “不过,四小姐您别怕,茉莉奶奶说徐锐得了病,三日内必定猝死!”毛很远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猝死,我带着鞭子去鞭尸。” 叶文初笑着道:“急什么,等埋了你也能去。” 毛很远很嫌弃:“那岂不是不新鲜了?”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听着你不像去鞭尸,像是图他点什么呢?” “噗!”毛介哈哈大笑,“叔叔,您图他什么。” 毛很远揪着毛介的发髻,摁着捶。 “真的会猝死吗?”黄燕忧心忡忡,“要是不死,他真的来杀四小姐,怎么办呢?” 叶文初将抹布塞给他:“我又不是苍蝇,他抬手就能碾死的?” “哎呦哎呦,疼,四小姐,”毛介趴在地上喊救命,又道,“苍蝇也不是能随便摁死的。” 叶文初白了毛介一眼:“毛管事,替我踹他两脚。” “得令!”毛很远拿鸡毛当令箭,逮着侄子使劲打。 叶文初翻着目录,黄燕体贴的给她续茶,冲着她鼓励地眨眨眼道:“四小姐别怕。” “你要保护我?”叶文初扬眉看着黄燕,“你下巴怎么破了,磕着了?” 黄燕脸一红,眸光闪烁,毛介喊道:“他不想要胡子,天天刮,刮破皮了。” “你住口。”黄燕重新戴上手套,也趁乱打了毛介几拳。 叶文初笑了起来,一屋子的奇葩。 “四小姐,您找我?”马玲进门来,一看三个人正扭打着,她兴奋把佩刀递过去,“要刀吗?替我给它喂喂血!” 三个人:“” “四小姐,没想到您居然还有睡懒觉的习惯,真人不露相!”马玲道。 叶文初问她:“还想拜师吗?” 马玲眼睛一亮,点头道:“拜c拜啊!” “四小姐您要收我做徒弟了吗?” 叶文初颔首:“看你诚意了。” “我有诚意啊,诚意足够了的,满满的。”马玲道。 叶文初笑的高深莫测,背着手去后院清点库房,马玲用眼神咨询八角,八角垂着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暗示得很明显。 “钱?”马玲道,“四小姐要开武馆吗?” 八角啐道:“你拜师宴不摆一桌?有份量的见证人不请?” “啊!哦哦,我c我知道了,我请捕头和鲁大人还有沈先生行吗?”马玲道,“我认识的,最有份量的人,就是他们了。” 八角搓了搓鼻子,遮住嘴:“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小姐改主意很快,她今天点头明天说不定就反悔了。” “趁热打铁,我懂!”马玲拔腿就走,“我去安排,八角你帮我和四小姐说,今晚我就摆拜师宴。” 八角极有义气地挥着手:“去吧去吧,小姐那边我给你盯着。” 马玲风一般地回了衙门,鲁志杰和在批示案件判词,沈翼在给一张刚画的布防图添细节。 听到脚步声,他将图纸收起来。 紧接着马玲推开了门,喊道:“先生,四小姐答应收我为徒了。” “先生,您又说对了。” 鲁志杰笑着道:“先生让你拜师的目的是什么,你别忘记了。” “不会,四小姐对我很好,很快就会更加信任我。”马玲兴奋地道。 沈翼却是看着她:“她没有别的条件?” “要拜师宴,还要有声名威望的人为证,隆不隆重无所谓,但是要正式。”马玲道,“大人和先生去给我做见证人吧。” 鲁志杰想也不想地道:“行啊,肯定要去。” 说完,见沈翼没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问他:“去c还是不去?” “大人说了算。”沈翼笑着道。 今天为什么是我说了算?鲁志杰觉得哪里不对。 “那我去准备拜师宴,”马 玲说着,又问道,“在哪个酒楼摆呢?” “余杭馆吧,”沈翼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叩着桌面,“那边价格合适。” 马玲得令,去准备。 沈翼轻撑着面颊,若有所思,鲁志杰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没有,”沈翼起身,抚了抚衣角,“我下午有事要办,晚上在余杭馆见吧。” “哦c哦!”鲁志杰看着沈翼的背影,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哪里不对呢? 沈翼回到自己房间,将布防图放在抽屉里,桌子上一张纸,纸上印着一枚印,印的边上倒着一块石头,有人正照着样子在雕刻印章。 若细看,便很容易看出,那红印小字是:刘兆平印。 在桌的另一边,是背默了一半的军中账簿。 沈翼将这些都收了起来,交给自己人带走。 傍晚,从化热闹起来,沈翼踩着时间到了余杭馆,刚到馆门口就遇到了在门口候着的另一位捕快彭池。 “先生,马玲的拜师宴席改到景庭轩了,马玲让小人在这里等您。” 沈翼很惊讶,景庭轩离这边很远,价格也不是马玲能请得起的。 “改到那边是谁的主意?”他问道。 彭池回道:“是四小姐,来了以后看这边说太简陋了。她出钱,改去了景庭轩。” “先生,就等您了。”彭池道。 沈翼穿过半城到达景庭轩。 叶文初定了很豪华的雅间。 沈翼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马玲高兴地道:“先生来了,就等您来我们开席。” 沈翼的视线,落在叶文初的身上,叶文初恰好也抬眼看他,含笑道:“沈先生,好!” 038 打人不打脸 马玲的拜师宴,鲁志杰坐在了主桌,叶文初和沈翼各自在左右。 其他人则有胡莽c彭池c海鞘和八角。 马玲很兴奋,进进出出,虽说拜师的事,是沈翼鼓励她的,可是她拜师的心却是真诚的。 叶文初的长枪,她真心想学。 叶文初的心情也很不错,一直和鲁志杰在话家常。 “大人,余杭冬天冷吗?”叶文初好奇地问道。 余杭隶属两浙路,与临安c钱塘等地相邻。 鲁志杰点头:“比起从化,余杭可冷多了。但要说最冷的肯定不是余杭,要属真正的北面c西北。” “四小姐从小养在从化,一定不知道什么是滴水成冰吧?” 叶文初笑着道:“只知道这个词,没有见识过。”她顿了顿,“余杭人口味如何,他们也吃海货吗?” 鲁志杰正要回道,叶文初的视线却投向沈翼:“沈先生?” “嗯?问我?”沈翼扬眉。 鲁志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是啊,余杭人是喜欢咸口还是辣的?”叶文初问道。 沈翼含笑道:“余杭属江南,人们的口味偏淡。四小姐想去江南吗?” “是啊,想到处走走看看,还想将我家的买卖,做到江南去。”叶文初道,“沈先生家里是做买卖的,还是书香门第呢?” 咦?鲁志杰听出了点不一般,四小姐一直盯着沈翼在打听。 “做点小买卖。”沈翼道,她居然查了他的来路,还这么直白的打探,她想知道什么? 莫非,她突然答应马玲,还设了拜师宴,是为了这些? “什么买卖?”叶文初面露好奇。 沈翼起了逗弄之心:“我家门口种着一颗枣树,每年枣子成熟硕果累累,怎么也吃不完。” “我们就会用筐子装起来,堆在院子里。” 八角好奇地问道;“先生家是卖枣子的?” “不是,”沈翼对叶文初道,“四小姐擅推论,你认为呢?” 叶文初心里冷笑,居然逗她! 她似笑非笑地道:“先生家,莫不是卖筐子的?” “四小姐聪慧,我父亲生病后,擅长编织,我娘就挑着筐子去卖。” 八角喷出一口茶,擦着嘴道:“太意外了吧,先生说的买卖那么大,我还以为是卖枣子。” “换个角度就想明白了。”沈翼对她道。 狡猾的人,叶文初笑眯眯地道:“卖枣子的人家,一定很会喝酒吧?” “先生稍后多喝几杯。” 彭池道:“我怎么听不懂?卖枣子和喝酒有什么关系?” “沈先生说的,换个角度就能想明白。”叶文初道。 彭池脑子转了个圈也没有想明白。 “那就是角度不对。”叶文初道。 彭池:“” 沈翼喝茶,心里笑着。 “菜来了。”马玲兴冲冲地进来,“上菜,上酒!” 小厮摆好桌,关门出去。 马玲端着酒杯敬酒:“四小姐,今日在大人和先生还有我捕头和兄弟见证下,我马玲自愿拜您为师。 “一生为师终生为师,往后,我一定好好学本事,好好孝顺您。” 马玲说着,将酒杯递给叶文初。 “我敬师父!”马玲道。 叶文初接过来,笑着道:“那往后你好好学习,谨遵师训。” 说着和马玲一起喝了酒。 马玲一抹嘴,问道:“师父,咱们的师训是什么?” 八角翻白眼,才想起来问?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师训。”叶文初笑着,递给马玲一张纸,“下午给你订制的长枪,十日后凭此单取长枪。” 马玲心道,这拜师礼够特别。 叶文初吩咐马玲:“给鲁大人和沈先生敬酒。” 马玲得令,上前去颠颠地敬酒。 鲁志杰和沈翼都喝了。 “继续敬,不必怕酒钱不够,师父有。”叶文初道。 “不喝了不喝了,本官要回家了。”鲁志杰摆着手,“这什么酒,后劲真大。” 他说着站起来,忽然又跌坐回去,扶着额头,道:“好c好晕啊。” 鲁志杰话罢,就扶着头晕沉沉靠在椅子上。 “鲁大人,”叶文初扶着鲁志 杰,问沈翼,“鲁大人酒量不好吗?” 沈翼也晕沉沉,摆手道:“到不知他,我也歇会儿。”说着,他也靠在椅子上睡过去。 叶文初满声担忧地喊了两声。 再回头,马玲几人都睡着了。 “小姐,”八角道,“都晕了,这药和酒见效真快。” 叶文初对八角道:“一刻钟内,我必回来,你盯好门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小姐,您c您小心点。”八角紧张地道。 叶文初打开后窗,夜色浓郁,能听到景庭轩里,男人们的划拳声。 她跳到屋檐,翻到后院踏着围墙,悄无声息跳入后院。 八角趴在窗户上看着,左右打量望风,等叶文初不见了,她忙去拉两扇窗户关上,留上一点缝隙。 她刚落后锁,忽然后脖一痛,她倔强地回头张望,不见任何人,这才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沈翼绕开她,推开窗户也跳进了后院。 一到后院,就能听到景庭轩里各式各样划拳的声音,仔细辨识,就能找到徐锐的声音。 这个丫头,特意把拜师宴换在这里,是知道徐锐今晚在这里? 她想拉着他们一起刺杀徐锐? 抑或给她作时间证人? 胆子也太大了,徐锐的武功便是能击杀,可也做不到一击即中。一旦打斗,必会惊动别人。 太鲁莽了。 沈翼贴墙,推开窗户一角,徐锐并不在里面。 他迅速退去,拐弯往后院茅房而去。 茅房比这里好。 但她是女子,完全可以选择别的地方。 沈翼入游廊拐弯,脚刚踏入,忽然凭空一只脚踩中他的脚背,他只是微顿,手化成掌目露杀意。 对方掌风如幻影直逼他面容。 “四小姐,打人不打脸。”沈翼道。 他抓住她手腕,一推将她逼靠在墙壁上,单腿抵住她的膝盖,扣住她双手控在她腰后贴着墙。 叶文初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39 哪个更有杀伤力 “嫁祸给我,我为什么给你脸?!”叶文初道。 她怒抽手,发现根本动不了。 膝盖也被他抵得动弹不得。 月在上旬,已是清亮,叶文初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他容色极好,五官立体眸光清冷深邃如一汪清潭,内敛而深幽,叶文初忽然想到他的年纪,如此沉稳,居然只有二十一岁。 沈翼任由她打量,对她嘲讽也只是挑了挑眉头而已。 他道:“我以为你要去刺杀徐锐,心道你鲁莽,没想到你的目标是我。” “我还是低估四小姐的聪明了。” “要你估算,放开我。”叶文初衡量了,她的武功不及他。 沈翼摇头:“今晚时机极好,择夜不如撞夜了。我这就和叶四小姐解释误会!” “是误会吗?军中十一人是不是你杀的?”叶文初问他。 叶文初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腰,她的后腰带塞着匕首,此刻双手被控的位置,离匕首有一掌的距离,她得挪一挪才能够得着。 “是我杀的。但我初衷不是要让四小姐担责。”沈翼扫了一眼她扭着的细腰,接着道,“再说,四小姐的处境,在乎十一条人命吗?” “在不在乎是我的事,但你让我背锅,就不行。” “忘记了,四小姐什么都吃,就是不喜欢吃亏。”沈翼又忍不住去看她的细腰,不堪一握弱风扶柳,他乱了呼吸的节奏,撇过脸清咳一声,又转过来道,“我进军营,只因为那天时机好,至于其他,纯属巧合。” 叶文初信他的话,可依旧不爽,她道:“你想让我信可以,去杀了徐锐。” “咱们一笔勾销。” 小丫头精明,占便宜时就不计较别人想不想吃亏,沈翼道:“我不能杀他。” 叶文初的匕首,依旧够不着,只怪他力道太大了。 她接着挪动腰,去凑不能动的手。 “不要动了。”沈翼再一次看她的腰,叹了口气,“你想杀他,我可以帮你。” 叶文初一怔:“你c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帮你。” 叶文初皱眉,腮帮子鼓着气,一字一句道:“我问的是前一句。” “四小姐年纪小,”沈翼低声,在她耳边道,“这样的距离,你的匕首远没有你的腰有杀伤力。” 一向沉着自持冷静的叶文初,脸腾一下红了。 “你”叶文初低头,用头顶撞他,“无耻!” 沈翼让开,她的头顶没有撞到他的鼻子,但却磕着他的左腮,他对她这种小孩子似的行径哭笑不得:“怎么像只小牛,要我擒住你的犄角吗?” 叶文初抬头盯着他,消化着自己失态,但太难消化了,她哼了一声,道:“先生的容貌也不错,值得几两银子。” 沈翼轻笑。 看着近在咫尺气鼓鼓的四小姐,他也忍得很辛苦,不让自己笑出声,而更加激怒她。 原来沉着从容的四小姐,生气的时候也会气鼓鼓的,蹙眉瞪眼鼓着腮帮子,尤其的灵动。 月色下,他摸了摸她的头顶:“话赶话,我没别的意思,别气!” 叶文初一怔。 他道:“徐锐你非要现在杀不可?” 叶文初腰也不敢扭了:“当然!你为什么说现在不能杀他?” “他对我还有点用,”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过几日,我帮去杀他吧,这之前你不许乱动。” 叶文初沉脸。 “我说你的行为,并未腰!” 叶文初气笑了:“我等不得几日。此事我自己办,不用你别有用心的帮助。” 她今晚的目的,是验证沈翼的武功深浅,以及打探一下他的意图。 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沈翼叹气,小丫头脾气真犟。 叶文初又动了动腰:“你要一直这样扣着我?” “嘘!”沈翼低声道,“松开你,你就走了。” 叶文初怒瞪着他。 “等我把话说话。”沈翼问道,“四小姐有兴趣来衙门做事吗?” 叶文初眯了眯眼:“你认真的?” “当然。沈某诚邀四小姐来衙门当差。”沈翼在她耳边低声道,“衙门,是最先获知朝廷以及官家动向的地方。” 叶文初愕然,猛然转头去看他,他正在她耳边说话,来不及摆正的脸,和叶文初的鼻尖擦过 两人都是一怔。 叶文初红了脸。 沈翼轻笑。 “别慌。”他道,“你有时间考虑。” “你会后悔的。”叶文初动肩膀,“松开!” 沈翼松开对她的钳制。 叶文初扭动着手腕:“还说是书生,书生为何习武?” “四小姐知不知道,枣树上哪里的枣最大?” “不想知道。” “树顶。我习武便为了上树,摘那最大的枣子。”沈翼道。 鬼信你的话,叶文初推开他,攀上围墙上了楼,刚落定在屋檐忽然身边人影一动,沈翼也上来了。 “你的条件,很适合做捕快。”沈翼赞美她。 赞美一位小姐,说她适合做捕快,叶文初闻所未闻。 她道:“我娇气着呢。” 说完,拉开窗户跳进了房间里,八角正侧躺再地上,叶文初回头质问沈翼:“你打她了?” “形势所迫,她能理解。”沈翼在原位上落座。 叶文初将八角喊醒。 “小姐,您回来了,”八角揉着后脖子,“我是不是被人袭击了?” 叶文初看了一眼沈翼,罪魁祸首正闭眼靠坐着,在装无辜。 “没有,你可能太辛苦了。”叶文初道,“去把酒换了,大家都醒了。” 八角起来,收酒收到沈翼面前,歪着头盯着沈翼的睡颜:“小姐,沈先生长的真好看。” 叶文初道:“长得再好看,心坏也没用!” “也对。”八角将酒壶里的酒和茶全部更换了一遍。 鲁志杰和马玲等人全部醒了。鲁志杰揉着额头道:“我怎么睡着了,这酒太烈了。” “莫不是酒里有毒?”胡莽立刻查酒壶,观色辩味都没查出什么,他不由去问沈翼,“先生,我们是被人下毒了吗?” 叶文初假意揉着揉着额头,眼角余光警告地扫了眼沈翼。 “没有。”沈翼道,“酒是好酒。” 叶文初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饭菜冷了,让厨房再热一热。” 大家不是没有疑惑,而是没有人能解释心里的疑惑,就连沈翼都说没问题,这事儿就顺理成章地翻篇了。 “师父,您喝茶。”马玲颠颠地给叶文初斟茶。 饭菜上来,叶文初对鲁志杰和沈翼又各敬了一杯酒。 大家就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县衙最近的几个案子。 八角觉得奇怪,怎么突然聊案子了? 疑问没持续多久,宴席散了,叶文初结完账,带着八角和大家告辞。 马玲感动地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和八角走走消食。”叶文初和鲁志杰施礼告辞,又转过来对沈翼道,“先生,保重。” 沈翼觉得叶文初最后那句保重,说的很蹊跷。 她干了什么? 40 复杂的心情 等回到家,沈翼就懂了。 因为,她不知给他用了什么奇痒的药,一身红疹一夜未眠。 早上药效也没有过,他无奈洗漱出门。 鲁志杰神清气爽地来从后衙过来,看见他惊讶道:“您生病了?气色不大好。” 沈翼道:“我去顺安康看大夫,鲁大人自便吧。” 鲁志杰以为沈翼没见过茉莉奶奶,好心提醒道:“奶奶脾气不好,您恭敬点啊。” 沈翼去了顺安康。 叶文初一早去给叶老太爷请安,才知道叶松和叶涛一家人,昨晚在院子里自罚式跪了两个时辰。 早上她来请安的时候,第一次和大房以及二房的亲人们“会师”了,叶月画洋洋得意他们又重新拿回了铺子。 “四姑母,”叶满意从身后拔出宝剑来,站在中间,“我要继续挑战您,上次我输,是因为我年纪小。” 王桃喊道:“满意,不要胡闹。” “娘,我不伤害四姑母,您放心。”叶满意道。 叶文初摸了摸他的头:“作为首富的子孙,你的算术一定很厉害。我们比算术好了。” 叶满意根本没启蒙,哪会这些,他脸色一僵,道:“我c我当然会,您尽管问。” “好,”叶文初道,“老太爷赏了你五十块玫瑰酥,你娘吃了一块,你吃了两块,剩下的全被你二叔祖父一口吞了。” 这什么问题?叶满意越听小脸越皱。 “请问,”叶文初道,“你二叔祖父吃了多少块呢?” 叶满意:“” 二叔祖父:“?” 叶满意恍恍惚惚去看叶涛,眼底有埋怨,哽咽着道:“二叔祖父,您c您为什么一口吞这么多?” 害得他都算不清楚了。 叶涛勃然大怒,指着叶文初道:“叶文初,你故意骂我,眼里还有没有尊长?!” “就一道算术题而已,您要是不愿意当主角,那我换大伯,大伯一定愿意教他自己的孙子。”叶文初对叶满意道,“我记错了,剩下的被你祖父一口吞了。” 叶松:“” 叶满意道:“四姑母,您这题不对,不管是二叔祖父还是祖父,都不可能一口吞掉这么多的玫瑰酥。” “因为他们胃口大啊。”叶文初笑盈盈道,“算好了来告诉我。” 叶满意苦哈哈地点头。 叶松气的头昏脑涨。 “祖父,我告辞了。”叶文初说完施施然走了。 叶俊憋着笑,走的时候还挑衅地看了一眼自己哥哥,叶松心里更堵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当老三老实,现在可是浮的厉害。 叶文初回去换成了茉莉奶奶,她和叶俊道:“您去忙吧,把门锁了就行。” 叶俊昨晚和叶文初商量,白天去学做买卖,读书的事反正也不耽误。 “那你千万小心不要露馅。”叶俊道,“爹得空就去药行帮你。” 叶文初应是,带着八角去了药行。 早上三十个号放出去,门口已经排好了人,叶文初坐下来,视线在人群中找着。 八角问道:“小姐,您找谁?” “找个熟人。”叶文初笑了,不知道沈翼是来这里还是去对面了。 铺了脉枕,第一位病人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由儿子搀扶,虚弱无力地坐在对面。 妇人面色蜡黄,身形消瘦如柴。 “茉莉奶奶,求您救救我娘吧,”年轻人说着跪在了桌案前面,激动地道,“我娘一生辛苦,一天福都没有享过。” “我不想让她死,求求您了。” 毛很远上来帮忙,将年轻人扶起来。 “哪个大夫想害病人呢,你安静点,别吵着奶奶诊脉。” 年轻抹着眼泪站在一边。 叶文初给老妇人诊脉,让她进屏风后躺着用听诊器细细检查了一遍。 “是肝郁,”叶文初对老妇人道,“如今吃药用处不大,我给你开一些止疼的方子,略调制一下。” “没事不要呆在家中,多出去走走人会舒服些。” “什么意思?”年轻人激动地道,“您不开药吗?” 叶文初颔首。 妇人听着,立刻对儿子道:“你看奶奶也这么说,往后不要再花钱给我治了,等我死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妇人说罢就哭了起来,对叶文初诉苦道:“我儿二十五了,至今都没 有娶亲,家底都被我掏空,都怪我!” “娘,您不要这么说,我给您治病是天经地义的,娶什么媳妇,”年轻人哭着道,“莫说没有人嫁,就是愿意我也不敢娶,这也是害人。” 他说着,绝望地看着叶文初:“奶奶真的没法子了吗?” 外面候着的其他病人,听着也是泪眼婆娑,能拿到号的都是疑难杂症,个个都被病痛折磨的苦不堪言。 听着这话,心里都不好受。 “您开点药试试呢?”年轻人道。 叶文初将病例写好递给他,道:“你娘说的对,不用再多花钱。” “但我刚才说带她出去走走,并非是敷衍你。她是肝郁,你现在花钱吃药,不如带她出去看看风景,见一见她想见的亲人,或许能有转机。” “以往也有这样的病例,由于心情轻松了,挺过几十年的。” “真的啊,”年轻人喜形于色,高兴地跳起来,“那c那我听您的。” 叶文初颔首:“拿好病例,一路顺风。” 年轻人看着她娘,她娘也噗嗤笑了起来,道:“那听奶奶的,你陪娘回一趟辽东娘家吧。” “娘早就想和你说,就算死,娘也想埋在家乡。” 年轻人抹了眼泪,给叶文初磕了头,背着她娘走了,当日便开始准备,隔了两日就架着驴车,带着她娘上路往辽东去。 八角擦着眼泪,道:“真是可怜。” “嗯,好可怜娘和孩子,”黄燕压着帕子在眼角,叹了口气,毛介踢他一脚,“干活去,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什么难过的。” 黄燕啐他,道:“等你生病临死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么云淡风轻。” “我当然能,我多淡然,我从容面对生死。” 叶文初继续接诊,病人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一吃饭就长疹子,满身红疹,有时候喘气都难。 看了许多大夫,各式各样的药吃了,当下有用,可一吃饭又发病。 “可能是某种食物过敏。”叶文初对小男孩道,“把衣服都脱了,留个裹裤就行。” 小男孩脸一红,将衣服褪去。 小男孩周身都是细密的红疹子,叶文初细细检查了一遍。 这才问小男孩父母:“会写字吗?” 小男孩的爹点了点头。 “毛很远给他纸笔,”叶文初吩咐道,“把他每次发病,从早到晚上吃c喝c用的所有东西,都写出来。” 孩子父母一脸惊奇,但还是照做。 叶文初正要说话,八角咳嗽了一声,叶文初抬头,就看到一位俊美的男子,信步进门。 正是沈翼。 叶文初抚了抚眉毛,挡住脸上的笑意。 “前辈,早上好。”沈翼上前来施礼,“沈某要求诊。” 叶文初一脸慈祥地关爱:“小川怎么了?” 沈翼的目光在大堂中找过,并未见到罪魁祸首。 他只好卷了一截袖子,露出了手腕:“我不知为何生出疹子。” 就见他原本细白的皮肤上,长了一层细密的红疹。 就在这时,光溜溜正穿裤子的小男孩被裤子绊倒在地,哎呦一声喊他娘。 沈翼看过去,看见男孩和他一样,一身的红疹。 沈翼面色渐渐复杂起来 41 好腰! 沈翼转过来,等叶文初说话。 叶文初撑着有着皱纹的脸,冲着他挑了挑眉。 沈翼讶异,这眼神是幸灾乐祸?但只是一瞬,他再看去,茉莉奶奶慈爱依旧 “小川,你不用像孩子那样全脱了,上半天衣服敞开就行。”叶文初道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凳子,“坐奶奶这里!” 沈翼转过头,门口一堆亮闪闪的目光,没有人反对他插队。 “先生您先,奶奶这里的规矩,我们懂。”下一位病人是个懂行的人。 奶奶这里什么规矩?沈翼不懂。 “漂亮的男孩子,可以插队!”那人贴心地给他解释。 另外一人补充强调道:“要真正的漂亮,先生,您值得!” “对,我们服!”病人们心服口服。 沈翼揉了揉眉心,又看向茉莉奶奶,茉莉奶奶给他投以鼓励的眼神。 “叔叔,您别害羞,我都脱了!”小男孩拍着子光溜溜的膀子。 沈翼哭笑不得,想到了叶文初,那丫头真的是算计好了,知道他会来求医,也知道茉莉奶奶会让他脱衣检查。 每一步都精准。 “我不能插队,”沈翼对叶文初道,“您先给别人看病,晚辈能等,不着急。” 是吗?还挺矜持的。叶文初也不急,反正痒的不是她,她颔首道:“小川真是乖孩子,那你坐会儿,奶奶继续看病。” 沈翼应是。 八角看看沈翼,又看看叶文初,难道是小姐害的? 这风格,是她家小姐的。 “您喝茶,”八角倒茶来,沈翼问道,“四小姐没来?” 八角点头:“我们小姐喜欢上午补觉,她要下午才来医馆。” 那丫头喜欢上午补觉?昨晚做坏事去了吗? “你负责照顾茉莉奶奶?”他问道。 “谈不上照顾,事情都是毛管事在做。”八角道,“您坐,奴婢去做事。” 沈翼颔首,靠坐着视线落在茉莉奶奶身上,她正在给一位男子检查,男子解开了上衣,她正听取他身体内脏器的声音。 沈翼压住离开的念头,随手抽了柜台的药册,上面有删改修正的新笔迹,他看似随意地问道:“这是四小姐改的吗?” “是啊,四小姐昨天下午来的。” 沈翼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由失笑,她也有做不好的事? “四小姐昨天上午也没有来?” 黄燕点头。 原来上午都不来?沈翼翻着书,那和他一样,全身红疹的男孩走过来,冲着沈翼笑。 沈翼看着他。 “叔叔,我们要听大夫的话,病才会好。” 沈翼看了一眼正忙着的茉莉奶奶。 中午时,叶文初的病人都结束了。 她洗手喝了口茶,冲着沈翼招手:“小川过来,奶奶看看。” 沈翼过去坐在对面。 “周身都有疹子吗?”叶文初假模假样地查看他的手腕,“衣服脱了吧。” 沈翼眉心跳了跳。 叶文初看他为难的样子,她得很辛苦得绷着,才行。 让你昨晚欺负我。 “前辈不用太详细,您给我开一剂消风散就可。”沈翼说着,将柜台上放置的医书取过来,翻到疹子这一页。 他在书页的竖图上点了点。 “典型的荨麻疹。”他道。 叶文初暗暗唾弃,难怪站柜台前面翻书,原来是自己给自己开药。 别说,他还真的聪明,翻一翻书就开对了药。 “不行,你随便看看要是开错药怎么办,身体吃坏了奶奶要内疚的。”叶文初道。 沈翼看着她。 “去屏风里。”叶文初道。 沈翼有一瞬相信了外面的传言,奶奶喜欢俊美的男子。他到屏风边上解了上衣,露出了一点腹部。 看着瘦,腹部却紧致平坦,线条干净利落,叶文初微微颔首,道:“好腰。” “嗯?”沈翼道。 叶文初清咳一声,掩饰口误:“好药!” “小川聪明,确实是应该用消风散。” “毛很远,开消风散。” 他听错了?沈翼取了药要走,叶文初忽然问道:“小川啊,不是要请我吃饭的吗?” 沈翼顿了顿,道:“好。” 他扶着叶文初到隔壁。 “您口味清淡还是偏辣?”沈翼点菜,问道,“要忌口吗?” 叶文初喝了一口茶,扬眉道:“我不喜欢忌口,你需要。腥辣刺激吃不得。” 沈翼点了清淡的。 “听四小姐说,你邀请她去衙门当捕快?”叶文初问道,“她是女子,你为何觉得她合适?” 沈翼给她续茶:“四小姐聪慧机敏,做捕快很合适,晚辈是从多方面为她考虑的。前辈得空可以劝她一劝。” “这我没法劝,以上理由没有说服力你让她去,没有别的原因了?”叶文初道。 “具体内因昨晚已说明了,再没有其他。”他道。 叶文初才不信他没别的私心。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沈翼看向叶文初:“前辈何时回云顶山?” 叶文初微微一怔,上次他就不停的打听,他对迟清苼感兴趣。 师父十八年没有下山,而他说十六年前见过。 到底谁在说谎? 他为什么惦记师父呢? “你对云顶山如此感兴趣,是不是想学医?”叶文初心念一动,慈爱道,“你随便看医书,就能给自己开药,实在是根骨奇佳天纵奇才,可有兴趣拜我门下,也算是和我师父再续前缘了。” “拜您为师?”沈翼愕然,对这位老太太突然兴起的提议,很疑惑。 叶文初颔首:“拜我为师可不亏你。这样,你每日上午来医馆,读一读医书,背一背方歌,给我打打下手。” “就这么定了。” 叶文初说着,给他投以欣赏的目光。 沈翼揉着眉心,道:“这个提议,又是四小姐说的?” “哪会,我刚才想起来,”叶文初目光闪烁,垂着头喝茶。 沈翼就肯定了:“她为什么让您收我为徒?” 叶文初道:“这事和四小姐真没有关系。” “四小姐是觉得,我邀请她去衙门做事,她想要让我来她的药行当差,二者作为交换?”沈翼问道。 叶文初目光闪烁:“你这孩子,四小姐没有这么多心思,她单纯善良。” 沈翼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红疹,单纯善良? 沈翼道:“今晚会去刘将军府中做客,想必能碰见四小姐,届时我会问她。” 叶文初暗暗撇嘴,问什么,四小姐也不会告诉你。 午饭后,沈翼回去吃药,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一碗药格外的苦。 “主子,”乘风递了一颗蜜饯来,“苦的话,您试试这个?” 沈翼没吃蜜饯,拧着眉头漱口,这才觉得舒服些。 乘风担忧地道:“您这疹子,晚上还方便去将军府吗?” 好端端的怎么发疹子了? “没事,还能忍。”沈翼道,“去准备吧。” 42 胆大还能吹 入夜后的将军府灯火通明。 今晚是刘兆平亲自下的请柬,邀请了从化城中以叶府和郭府为首的所有商贾。 所以天黑以后,将军府门口便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叶文初跟着叶老太爷进将军府。 叶松和叶涛各有请柬,所以他们今晚是一起来的。 房忠和叶俊以及八角随后。 叶老太爷打量叶文初,很不满意:“你问我要两千两买行头,买了什么?” 除了裙子看上去还行,头饰就只戴了个红宝石璎珞,看着成色也不好。 房忠讶异地去看叶老太爷,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女孩子家打扮的事。 倒像是故意的,没话找话和四小姐聊。 “您不了解行情。”叶文初指了指头上红宝石,“就这,花用了我一千多两。” 叶老太爷冷嗤一声:“你莫不是觉得我瞎?” “不会,您的眼睛炯炯有神,宛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叶老太爷白了她一眼:“那就是你瞎,这破石头开价十两我都要砸他招牌。” “原来如此,那明天我去砸,”叶文初顿了顿,学叶老太爷的话,“简直混账。” 叶老太爷噎住,胡子气的都抖了抖几下。 房忠撇过脸去,掩饰笑意。 叶涛听的一愣一愣的,用手肘拐了一下叶松,低声道:“爹给她两千两买衣服?” 都没给过他们,小辈们就更别提了。 “她惯会哄人。”叶松道,“也不知她在清溪谷学到的都是什么本事。” 进到府内,有专人上来接待。 叶文初问叶老太爷:“陈王府的人会来吗?” “听说陈王生病了,而陈王世子去年薨了,陈王府如今主持大局的是陈王妃。” 叶老太爷顿了顿,低声道:“以往陈王是天,现在偏重的却是刘兆平。” 陈王府如此惨?叶文初不解,照这个进度,再有个十年,陈王就绝户了,为何急着削藩? 一行人已经进了内院。 内院中的花园里搭了木制戏台,这一块地应该是专门为家中办宴而专门做的场地,戏台下摆置着几排座位,两侧是女眷们听戏的地方。 除此以外,圆桌上酒茶c瓜果一应俱全,漂亮的婢女像蝴蝶似的,穿行待客c上茶引座甚至陪同去茅房。 叶文初觉得,这可能是那位提姆神父教的,这就是典型的户外酒会模式。 叶文初一眼就看到了沈翼,他静静坐在一侧,正专注地看着戏台上,正在调弦的乐师。他感觉素来敏锐,立刻感觉到她的注视,转身回望她。 叶文初隔空冲着他施了礼。 坐这么笔直,身上的疹子不痒吗?忍耐力惊人! “叶老太爷,”刘兆平走了过来,冲着叶老太爷抱拳,“多日不见,您身体可好?” 叶老太爷拄着拐杖,笑着道:“托将军的福,一切都安好。” “可喜可贺!”刘兆平颔首,又受了叶家三兄弟礼,应承了几句后,目光一转落在了叶文初身上,扬眉道,“四小姐也来了。” 叶文初施礼:“祖父带我来见世面。” “不错。你祖父对你很重视,家中几个小辈,只带你一个人,”刘兆平眼中是讥讽,“不过,是该重视你,四小姐刚刚立了奇功,这么能干,不重视都不行。” “多谢将军夸奖。”叶文初笑着,又冲着叶老太爷笑盈盈,“谢谢祖父重视,我会更好地表现。” 刘兆平:“” 我这他娘的是夸奖你? 他忍着火,对叶老太爷道:“瞧见没有,你孙女气人的本事,一回来就称霸从化县了。” “对不住了,这孩子外面养大的,性子不受控,野的很。”叶老太爷转过来,训斥叶文初。 叶文初垂首应是。 “哦豁!”徐锐大踏步走了过来,手扶在自己的刀柄上,盯着叶文初,“我当是哪位贵客来了,围了这么多人,没想到是叶四小姐。” “几日不见,叶四小姐越发风情动人了。” 徐锐说着,挑衅地看着叶文初。 他说过了,他要让叶文初死,而在她死前,碰见一次,就让她难堪一次。 “多谢夸奖,”叶文初和徐锐施礼,敷衍地道,“几日不见,徐大人更加光彩动人。” 徐锐抱臂道:“一会儿要上戏了,叶四小姐有才有貌 ,上去给我们跳支舞助助兴。” 他话一落,周围围聚上来的人脸色各异。 徐锐的话,对于一个未婚的女子来说,太侮辱了。 只有舞女c艺妓才会当众给人跳舞助兴。 不知道,叶四小姐要怎么回答。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叶文初身上,等着她开口。 叶文初略抬了抬眼帘,看向徐锐:“我能跳,徐大人有命看吗?” 四周的人吓到窒息,四小姐说话,真敢啊! 连第一次和叶文初出门的叶老太爷,都忍不住心头抖了抖。 这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徐锐勃然大怒:“你咒我?!” “怎么会,”叶文初摆手道:“您贵人多忘事。三日前茉莉奶说你有急症要治,不然会有性命之危的。” 徐锐啐了一口,怒喝道:“今天就是第三天。” “老子活的好好的!” 叶文初扬眉,语重心长地提醒他:“离子夜还有两个时辰一刻钟,保重啊!” 该死的,就得死。 徐锐本来没当回事,现在听着叶文初阴森森的话,面色微变喝道::“不可能!” “这样,您活过今晚,我就跳一支舞给您助兴。”叶文初道。 “行!”徐锐指着叶文初,“老子活过了今晚,你给老子脱光了跳!” 这话声音很大,连着看乐师调弦的人,都惊动地看了他一眼,复又接着看去了。 其他人,或满面惊骇,或幸灾乐祸。 “叶四小姐,真够狂的。” “她也不是狂,她是信茉莉奶奶的话吧。” 人们低声议论着。 叶文初耸肩:“那我就祝福徐大人,黄泉路上顺顺利利!” “你c你等着!”徐锐没欺到叶文初,反而被她气着了,他心里还发毛了,折着道回房去躺着。 躺着,也能发病? 熬过子夜,出来扇她一家人的脸。 叶松和叶涛面色各异,想训斥叶文初,可叶老太爷都没说话,他们不敢贸贸然开口。 “爹,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叶松道。 叶老太爷没理他们,打量着自己的胆大包天的孙女,盘算着,如果待会儿徐锐不死 “去听戏。”叶老太爷吩咐叶文初。 叶文初应是而去。 “你来。”叶老太爷和刘兆平客气了几句,带着房忠到边上,道,“你去家中找两个人,想办法混进来,如果到时候人不死,就想办法杀了。” 叶府是养了死士的,以备不时之需。 今晚,就是不时之需。 他是不可能让她孙女大庭广众出丑的。 “知道了,您注意安全。”房忠道。 叶老太爷的视线,投向看台下的叶文初,骂道:“惹事精。胆子大还能吹。” 他气得很,又隐隐觉得,她不是只会吹牛的人。 难道徐锐真的有病? 房忠道:“四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烦人!她在和谁说话?”叶老太爷问上前来扶着他的叶俊,叶俊朝那边看了看,和女儿并肩坐在一起的男子背影很熟悉,“是沈临川,衙门里的沈师爷。” 43 痒 乐师不知为何,今晚这弦就是调不准。 叶文初也盯着调弦的乐师,口中却是在问沈翼:“先生再看下去,乐师要慌张了,怕你抢他饭碗。” “那是他不够自信,应该也拜四小姐为师。”沈翼悠然坐着,背影挺拔神色漠然。 叶文初道:“我再自信,都不如先生的自制力。一身的疹子,不痒吗?” 沈翼向左边倒侧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痒!” 他声音很低且轻,在滋滋啦啦调弦的噪音中,像一阵舒缓暖融的春风 叶文初耳尖一红,去瞪他,可他又继续盯着调弦的乐师看,仿佛刚才不是他在她耳边说话的。 “是叶四小姐吗?”一位婢女走过来,笑盈盈问叶文初,“我家老夫人知道您来了,特意请您过去。” 叶文初应了,要起身离开忽又想到什么,转过来问沈翼:“听说先生要拜茉莉奶奶门下了?” “并非拜师,”沈翼看着她,扬眉道,“要来衙门的事,四小姐决定了?” 叶文初抱臂看着他,道:“先生拜师,我就去衙门。” “那明天来报道。”沈翼道,“归入我麾下,往后合作愉快。” “那茉莉奶奶,就劳驾先生孝敬了。”叶文初道。 沈翼笑而不语。 叶文初往一侧宴客厅去,八角跟着她问道:“小姐,您真要进衙门?” “他说的没有错,于我们而言,或许是出路。”叶文初道。 在广东南路,唯有衙门才可能和朝廷有联络,最后的最后,也可能唯有衙门,才是叶氏的庇护所。 “那c那您忙得过来吗?”八角道。 叶文初语重心长地对八角道:“为了到手的家业不被人抢走,一切都值得。” “也是。”八角道。 这么大的家业,就算小姐也不一定能做到,就算做得到,那要多少年? 现在能拼搏守住,那当然得不遗余力。 两人到了宴席室。 大门上垂了半边的珠帘,里面朱钗莹莹环佩叮当。 婢女打起帘子,叶文初进门,宽敞的宴客厅里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往日,叶四小姐不在从化,但关于她的传言从来没断过,后来,叶四小姐回来,关于她的传言,更加激烈了。 所以她一进来,一双双的目光,都忍不住来打量她的容貌。 先前说丑,后来见了真人,又说貌若天仙。 “哎呀,这就是叶四小姐啊,”一位妇人反应最快,提着裙子几步过来,“快进来,让我们好好瞧瞧。” 她说着,一手携了叶文初的手腕,将她带到刘老夫人身边来。 刘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侧手边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妇人,杏眼桃腮蜂腰翘臀风情万种。能坐在这里,应该是刘兆平夫人。 “给老夫人请安。”叶文初上前施礼。 刘老夫人看见叶文初很高兴:“得亏你介绍了茉莉奶奶,我的腿能走几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叶文初道,“我来的时候,奶奶还叮嘱我提醒您,不必强求,累了就歇着,有兴致了就走一走。” 刘老夫人应是:“你不知道吧,我和奶奶结为金兰了,她是我姐姐。” “您二位都是福气人。”叶文初含笑道。 刘老夫人笑了起来,越发对叶文初满意,又给她介绍其他人:“这位是鲁夫人,一向快人快语。” 方才拉她过来的是鲁志杰的夫人,叶文初给她施礼。 “四小姐别客气,”鲁夫人又接了刘老夫人的话,接着将叶文初引荐给刘夫人,“这是刘夫人。” 刘夫人是第三任续弦,目前没有子女,但刘兆平儿女双全。 儿子不知去向,女儿成亲了嫁在番禺。 “四小姐可真漂亮,几岁了?”刘夫人将微敞着的衣领往下拉了点,风光尽显,妩媚动人。 “她年纪小,是不是还没有及笄?”鲁夫人问道。 叶文初道:“我是二月二生辰,年初刚及笄。” “那看着小,”刘夫人扫过一眼叶文初,上下打量,淡淡地道,“也瘦。” 哪里小?叶文初很不满意,想到让她摘帽子验男女的事。 “四小姐,这是我女儿,”鲁夫人给一位小姑娘招手,“玉娇,来娘亲这里。” 鲁玉娇人如其名,娇小玲珑,一双眼睛像是猫眼,圆溜溜怯生生的,很是可爱 。 “她比你小一岁。”鲁夫人道。 鲁玉娇冲着叶文初笑,道:“我前日就听说了您,没想到今天见了。”说着,给刘老夫人和刘夫人行礼,“托老夫人和夫人的福,让玉娇见到了传闻中的四小姐。” “这孩子,”刘老夫人呵呵笑着,对鲁夫人道,“你这女儿教的真乖巧。” 鲁夫人自是一连的谦虚。 “四小姐,我带您去那边找别的姐姐玩儿,您得空吗?”鲁玉娇问道。 叶文初看向那边一群小姑娘们,想拒绝的,但鲁玉娇已经抓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您既是回来了,总要和城中的姐姐们有个走动的。” “不过可惜,二小姐和三小姐有事不能来。” 鲁玉娇一个人说着,也不介意叶文初不接话。 叶文初被她拉着停在一群小姑娘面前。 十一位小姑娘,已经沉默地打量她很久了,叶文初一个不认识,就听着鲁玉娇给她介绍。 都是城中官员和商户家的小姐。 叶文初微微颔首。 忽然,一位红裙子黑黢黢的头顶戴着一大朵紫绢花的小姐嗤笑一声,道:“不过如此!怎么就传成天仙了呢。” “是的呢。还不如徐姐姐好看。”坐在隔壁,粉色裙子矮胖的小姐道。 两句话一出,一群人再看叶文初的眼神,就变成统一的“不过如此”。 鲁玉娇顿时脸一红,摆着手道:“不是,各有各的好看。” “你们聊。”叶文初没兴趣和小姑娘们玩闹,她转身便走,红裙子小姐蹭一下站起来,道,“你不许走!” “我问你,你为什么害我哥哥被打?”红裙子小姑娘上来,叉腰拦着叶文初。 “你哥哥是谁?”叶文初问道。 “肖培成。”红裙子小姑娘道,“我是她妹妹肖琳琅。” 叶文初道:“我不认识你哥哥,你认错人了。” “丑八怪,你站住!”肖琳琅呵斥道,“就是你,我不会认错的。” “还有郭二公子和郑哥哥,也因为你被打的。” 郑旭东的妹妹也站起来,站在肖琳琅身侧,一副并肩作战的样子。 “琳琅?我看长的像珐琅。”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道,“二位既听说我貌若天仙,就没有听过前两日我横扫千军?” 两人一怔。 “不自量力。”叶文初拂袖,和刘老夫人等几位打了招呼便走了。 她一走,刘夫人问鲁夫人:“是不是这位四小姐和郭公子有婚约的?” “是的。前几日郭二公子在抱月斋闹腾,听说是要退婚,也不知道两家办了没有。”鲁夫人道。 “倒没有。听我家侄儿说郭公子不在从化,估计这两日会回来。” “郭哥哥一会儿就来,”肖琳琅道,“他说将军设宴,他们一家人都要来的。” 那位粉裙子的小姑娘,拉着肖琳琅去一边,低声道:“我们一起想办法让她出丑,等她出丑郭哥哥就有理由退婚了。” “好主意。”肖琳琅道,“我们去和大家商量。” 44 分派演戏角色 叶文初出来的时候,沈翼已经去别处,调弦的乐师还在调。 叶文初冲着在戏台下跑玩的学徒,问道:“台上的乐师,弦断了吗?” “是的。”小童垂着叹气道,“今天不知怎么了,我们的弦呀c鼓的都不对,就连行头都少带了一箱子。” “得亏将军没有生气,将军是好人。” 叶文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将军是好人。” 小童应是,笑嘻嘻钻进看台架子里了。 叶文初看着那孩子,又仰头看着那个叮叮咚咚调弦的乐师,若有所思。 “初初,”叶俊来找她,“那边在开会,老太爷让你过去。” 叶文初跟着叶俊去,路上叶俊低声道:“刘将军刚才说了一段话,我听着意思,他想募集钱去琉璃岛买铜。” 铜就是铸铜钱的铜。 但铸造钱币只能官府做,民间不论是谁,都是造假币。 不过,这些都明面上规矩,沿海远洋贸易,回来的船里,谁都会夹带私活藏着铜,再偷偷铸造,一文的铜,造价半文,很赚。 “和所有人募集吗?”叶文初问道。 “是。出船二十艘。要求是量力而行,但是不是真的能量力而行,就不得而知了。”叶俊忧心忡忡,“他这打算抢钱?” 差不多这个意思了。 父女两人到一侧,从化县的富户们都分前后坐着,刘兆平在最面前夸夸其谈。 “朝廷下了几次公文,让查证私盐c私钱c还有走私海货,市舶司那边要不是我压着,一个月能查你们两回。” “不过你们不用怕,这次我挑头,保你们没有人敢查,谁敢出头,脑袋一出来我就能塞他娘肚子里去。”刘兆平道。 作为首富,叶老太爷坐首座,他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其他人都看着他。 能做买卖,还能做这么大,谁的心里不嵌着几个算盘。 钱不是不能出,二十艘船不是不能凑,而是,刘兆平到底想要他们凑多少。 是倾家荡产的凑,还是九牛一毛的凑! “叶老太爷,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刘兆平见无人说话,他问叶老太爷。 领头羊要有领头羊的觉悟。 叶松和叶涛一身汗,这个时候是出头答应也不好,不出头更不行。 “好。”叶老太爷对刘兆平道,“不过,将军不做买卖,不懂内情,如今真正挣钱的,并非是铜,而是香料。” “去登流眉的船每次还没出行,货就被北面的商户订走了。” “所以,如果出二十艘船,装满了香料,岂不是更挣钱?” 他话落,其他商户纷纷点头附和。 刘兆平却暗暗气住了,老不死的,精的跟狐狸似的。 叶文初也垂着头发笑,老太爷的建议看着是好,可其实是搅浑水。他提议香料更挣钱,刘兆平要继续进铜,那就他有问题,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说带我们挣钱,却放着更挣钱的货不进,为什么? 刘兆平给不出答案,因为他的提议本就不是真心。 那么,就算最后大家都从他,他也得思考一下要怎么说服,他思考的时间就是多出来的时间,也正是叶老太爷需要的时间。 “老太爷说的有道理,”一位白胖的中年男子,附和着道,“将军,要不进香料?” 刘兆平眉头不可察地簇了簇,道:“你们说的有点道理。” “我到没有想到。”他说着,视线在人群中找,“郭家来了吗?” 王彪回他:“郭家的管事来回话了,说他们在回城的路上,稍晚些到。” “这样,人没到齐暂时停一停,大家去吃些东西,聊一聊。” 刘兆平起身,冲着戏台子那边道:“唱戏呢。” “将军,落下的行头还没送到,可能要等一等。”刘家的管事上前来回禀。 刘兆平的火就压不住了。 正在这时,刘夫人的贴身嬷嬷上前来,低声道:“将军,来做客的几位小姐,说各位长辈都辛苦了,给大家助助兴。” “是夫人的意思?”刘兆平问道。 嬷嬷小声回道:“夫人原觉得有些冒犯没提这茬,但有两位小姐来要求了,于是夫人顺水推舟了。” “蠢人哪里都有,我喜欢。”刘兆平道,“去吧,就说我同意。” 又喊住嬷嬷:“再添个彩头,把 翡翠岛压着,哪位小姐赢了,翡翠岛给她添妆。” “是。”嬷嬷笑着去了。 叶老太爷说累了,便带着儿子们以及叶文初,去另外一边的宴客厅里休息。 宴客厅也有别家在商量。 见他们进来点了头就避去另一边。 “坐吧。”叶老太爷让大家都坐,低声道:“都说说。” 叶松和叶涛围着叶老太爷一人一边坐下来,叶俊带着叶文初坐在对面,房忠刚回来则陪在叶老太爷后面立着。 八角和另外两个带来的随从守着风。 “现在就看刘将军想要多少。”叶松低声道,“要不,我去和王彪探个口风。” 叶涛道:“探不到,我刚才去和王彪打招呼,他都不理我。” 说着,埋怨地瞪了一眼叶文初,怪她将徐锐和王彪得罪了。 “要不,让郭氏来,和刘夫人走动看看,探个口风。”叶松道。 叶老太爷板着脸听着:“按以往当然是可行,可现在你们细想过吗?” “想过,”叶松知道叶氏现在的尴尬,“但避不开。不顺着他,我们连庇护的人都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爹,我觉得给他一笔钱,就c”叶涛回头看看,“就当花钱消灾。” 叶老太爷扫过他们两人,看向叶文初:“四丫头觉得呢?” “不行。”叶文初道,“因为这个灾消不了。” 叶涛就火了:“那你说,怎么办?” 谁不知道这事儿是源于削藩?可所有的事,他们哪件哪桩都不能左右。 “祖父,稍后再开会,一定有很多人支持刘兆平了,您就接着反对,”叶文初说着一顿,叶涛插嘴道,“这还是白费功夫,还惹恼刘将军。” “祖父被气着,大伯就应了这事儿,”叶文初问叶松,“大伯您行吗?” 叶松下意识点头,随即又问道:“我应?和老太爷打配合?” “是。”叶文初颔首,又分配叶涛任务,“大伯同意,二伯您就等着,不管甲乙丙丁,谁出头您就抓着他问出多少。” “这位甲乙丙丁出一百两,您就出一百二。” “祖父,大伯c二伯可明白了?”叶文初问三位。 三个人瞬时明白了叶文初的意思,她想把叶府“领头羊”的头衔丢出去。 出钱的事,就变成真的出钱,毕竟在从化没有谁家的钱比得过叶府,有下家比着,刘兆平不好明着让叶府倾家荡产。 “问你们呢,愣头愣脑的。”叶老太爷拐杖敲在叶涛腿上,“说话。” 叶涛又气又没辙,点着头:“懂c懂了。” “不是,爹。我们怎么就听四丫头指挥了呢?”叶涛怒道。 一直在兼职望风防止隔墙有耳的叶俊回头来,道:“因为我初初说的有道理。” “谁c谁有道理就听谁的呗。”叶俊舌头顶着上颚,怕自己忍不住高兴得太明显。 “就这么定了,出去吧。”叶老太爷道。 大家刚出来,就有嬷嬷跑过来,气喘吁吁对叶文初道:“叶四小姐,找了您好久了,原来您在这里。” “什么事?”叶老太爷问道。 嬷嬷指着戏台:“小姐们说要表演才艺,给各位长辈助助兴,这会儿大家都等着四小姐呢。” “让四小姐不管什么才艺,上去表演一个助兴。” 45 四小姐的表演 叶文初问叶老太爷:“祖父想看我表演吗?” “好好的闺阁小姐去做这种是,丢人!”叶老太爷板着脸嫌弃道。 叶文初问叶俊,叶俊也点着头:“不看。” 她对嬷嬷道:“我尊敬的长辈,都不想看,你帮我回了。” 同为长辈的叶松和叶涛讪讪然没说话。 嬷嬷一脸错愕,以前没觉得,如今看着叶府全家真够奇怪的。 “夫人和将军拿翡翠岛做彩头,老夫人则出了一枚玉镯。奴婢觉得四小姐就算不表演,也要亲自去看看,才显得礼数周到是不是?”嬷嬷道。 叶松打哈哈:“四丫头不表演,那我们就去看看。” 也算一个交代。 叶府一家人就去了看台。 门户小的,自然愿意姑娘在这里出个头,姑娘家出头了家里也跟着沾光。 更何况,还有翡翠岛做彩头。 一时间,大家都围在戏台边上,叶文初看到沈翼和鲁志杰正在一侧,鲁玉娇不知道说什么,掩面笑着满脸通红。 “四小姐。”鲁玉娇挥着手,跑来拉着叶文初,“您要表演什么?” 他将叶文初拉去,要给她引荐鲁大人和沈翼。 “大人。”叶文初施礼,鲁大人笑着对鲁玉娇道,“哪用你引荐,我们和四小姐都是熟人了。” 沈翼道:“四小姐要来衙门当差了。” “果然?”鲁志杰一脸的惊喜,问叶文初,“四小姐真的要来衙门,那可真是我鲁某人的福气。” “往后有四小姐和先生,衙门的刑讯这一块,我就能完全放手了。” 叶文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翼,这个人,怎么看都是坑。 鲁玉娇看得一愣一愣的:“四小姐要和先生一起当捕快?” “像马玲那样吗?” 鲁志杰笑着道:“马玲刚拜得四小姐为师。” 鲁玉娇目瞪口呆。 “玉娇,你和四小姐快来,开始了。”刘夫人在那边招呼,“玉娇排在第三个,四小姐排在第四位。” “快想想表演什么哦。” 刘夫人很兴奋地扫了一眼叶文初。 叶文初则没给刘夫人笑脸。 “走吧,四小姐。”鲁玉娇拉着叶文初,笑着对沈翼道,“先生等会儿看我弹琴。” 沈翼正在看叶文初生气的表情,只觉得有意思,所以随意敷衍了一下。 鲁玉娇很高兴,拖着叶文初到戏台。 刘老夫人也来了,兴高采烈地等看表演。 头一位小姐表演的古琴,琴音流畅高山流水。 “小姐,”八角问道,“您真表演吗?” 叶文初道:“你说,我要请他们比武,行得通吗?” 以一当十。 八角很遗憾:“恐怕不行。要不,您唱歌?” “你认真的?”叶文初问她。 八角闷闷地笑:“不c不是。”又道,“当年师父让您学琴,你要是学了就好了。” 她家小姐,不会弹琴画画,就一手处方字很漂亮,可还是属于茉莉奶奶的本事。 肖琳琅报幕,轮到鲁玉娇了。 鲁玉娇是弹琵琶,她端坐戏台上,笑起来嘴角的梨涡很可爱讨喜。 等琵琶响时,她又变得温婉端庄,很是迷人。 一曲琵琶曲结束,众人连连鼓掌,鲁玉娇盯着沈翼,可惜后者正和旁人在聊天,她失落地抱着琵琶下戏台。 “下面,是叶四小姐表演。”肖琳琅大声道。 她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文初身上。 今晚,叶府是靶心,而叶四小姐更是靶心中的靶心。 沈翼的视线,落在叶文初身上。 “叶四小姐刚才和徐大人打赌,不可能跳舞,现在是打算上去表演?”有人小声道。 “那就自己打自己脸了。” 肖琳琅得意地指着叶文初:“四小姐,您快点呢。” 就在这时,身后有男声喊道:“她一个山里长大的野人,她表演翻跟头还差不多。” 有人噗嗤笑了。 肖琳琅喊道:“郭哥哥你们终于来了。” 叶文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郭罄在说话,五十军棍和三万两被他忘记了,今天又能带着自己的尊严来擦地了? 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郭罄正一瘸一拐 地走过来,但随即,目光被他身边的另外一位男子吸引。 男主穿着深蓝长衫,容貌和郭罄几分像,但更精致一些,气质儒雅而内敛。 很引人注意。 “是郭允?”叶文初问八角,八角道,“看样子应该是。” 此刻,郭允也正朝叶文初看来,女子站在人群外,身形高挑容貌精致,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他不敢置信,这是叶四小姐? 难以和想象中的样子结合。 “郭哥哥来的正好,”肖琳琅挥着手,兴奋道,“正好是四小姐表演呢。” 说着,冲着叶文初招手:“你快点,大家时间宝贵,不然你真的上来打个滚儿?” 说着嘻嘻笑了起来。 大家都在边上嗑瓜子看戏,叶涛对叶老太爷埋怨道:“爹,您看她闹腾的,和谁都结仇了。” “看她表演什么,要怎么收场。” 叶老太爷不悦地盯着肖琳琅,道:“肖家这代就得绝户!” 叶涛无语。 鲁玉娇到叶文初身边来,问道:“四小姐,要不你唱曲,我可以给你伴奏。” “不用了。” 叶文初后抽了鲁玉娇的金钗:“借用。” 沈翼看着,微微挑眉,眼中是兴味的笑意。 肖琳琅今晚太高兴了,她以为郭允可能会错过叶文初出丑,没想到,郭允正好赶上了。 而且,全城有钱人和当官的都在这里,叶文初出丑后,她在从化亲事都说不到。 就在这时,肖琳琅看见一抹金光直冲着她脸来,速度之快不等她反应,就感觉发髻连着头皮,被一股力道撕扯住,扯得她蹬蹬后退,砰一下,她贴在戏台后墙上,发髻被金簪钉住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众人来不及给出反应,以至于现场鸦雀无声。 只能瞠目结舌地盯着像墙上蚊子血似的肖琳琅。 这是叶四小姐的才艺? 046 别惹我 沈翼侧过脸,轻笑。 四小姐果然非同凡响。 鲁志杰凑过来压着声音用气道:“四小姐有点横啊。” 沈翼回他:“不横便不是她了。” 鲁志杰一脸惊讶,大人真了解四小姐。 台上,肖琳琅抬手,去摸自己的发髻。 她今天戴了一朵绢花,此刻绢花的中心多了一只钗子,钗穿过发髻扎进了墙内。 而她,正被这只钗钉在了墙上。 “啊啊!”肖琳琅惊叫出声,“救命啊!” 现场就乱了起来,有人上去救肖琳琅,有人盯着叶文初,目光是不敢置信。 “你干什么,想演就演,你怎么能用簪子扎人呢?”肖父心疼女儿,站在戏台上指责叶文初。 叶文初耸肩道:“我的绝活的可比不上各位小姐,弹琴跳舞喊哥哥,我就一山里长大的粗人,只会射飞镖。” “不过,还有更刺激的蒙眼射飞镖,肖小姐可要再试?” 肖琳琅披头散发地哭,真的被吓到了。 肖父气癫了,指着叶老太爷吼道:“老太爷,您就这么教养孙女的?冷眼看她欺负别人?” “她确实不对!”叶老太爷回答肖父,掉过头就训斥叶文初,“既是蒙眼更绝,为什么不蒙眼呢?扎她眼睛,祖父给你兜着!” 叶文初道:“是,我错了。” 叶老太爷叹气,冲着四周道:“下次有机会,让她蒙眼射飞镖。” 众人:“” 叶老太爷被孙女带疯了? 叶俊冲着肖琳琅道:“嘘嘘,我家初初年纪小,你这鬼哭狼嚎的,吵得人耳底痛。” “别怕,到祖父这边来。” 叶俊带着叶文初,站在叶老太爷这边来。 肖家父女气疯了,肖琳琅哭的更大声,指着叶文初:“我c我和你没完!” “疯了疯了,没有家教,一家子人都疯了。”肖父让让带着肖琳琅去后面休息,他气呼呼下台来,冲到郭允面前来,大声道,“郭允,这种人家的婚事你赶紧退,娶这种没教养的进门,就是家门不幸。” 郭允正处于暗自震惊中,叶文初从外貌到性格太让他惊讶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叶文初吗?那母夜叉的传闻又是怎么来的? 他思虑过去,对肖父道:“伯父,今晚不是谈此事的时候,改日我们再聊。” 肖父没趣,拂袖走了。 其他人这才神色各异地讨论起来,叶涛瞠目结舌地,和叶松低声道:“爹也太护着她了。” 一直惹事一直惹事。 “此事她处理倒也不错,她若丢脸,我们都要跟着难堪。”叶松道。 叶涛嗤笑,道:“跟着她一起疯吧,到时候就一起死。” “也不看看刘兆平的脸色多难看。” 鲁玉娇接过八角递还给她的簪子,她攥在手里,默默退下去,鲁夫人牵着她的手,道:“吓着了?” “没。”鲁玉娇摇着头,道,“我就觉得四小姐很不一样。” 鲁夫人帮女儿将金簪别上去,低声道:“她是不一样,性子刚也有本事。可你也不用自卑的,你也很好。” “这世上的女子,就像花儿一样,牡丹有牡丹的雍容,梅花有梅花的高洁。” 鲁玉娇点头,又笑了起来。 “但四小姐确实聪明,还有手段。”鲁夫人很欣赏。 刘夫人的态度则截然不同,这表演是她支持的,还拿了彩头,叶文初不表演就罢了还闹事,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这个事儿她记住了。 刘老夫人笑着,冲着叶文初招手,把自己的彩头给她:“不管怎么样,我认为你赢了。” “这是彩头,你收着。” 叶文初坦然收了,叮嘱道:“您记得走一走,奶奶明日来看您。” “好,好!我在家里等我老姐姐。” 叶文初笑是,八角搓了搓鼻子,心道您老姐姐可不就在这里,但刘老夫人看上去很慈祥,这种事不要刺激老人的好。 叶文初拿着彩头回头,一抬眸就撞进了沈翼的视线里,她冲着沈翼晃了一下手镯,走过去道:“先生稍后做什么?” 一起杀人玩儿啊。 “刘将军要接着开会,”沈翼看着又上来调弦的乐师,“四小姐一会儿要做什么?” 叶文初道:“我都是 被动式的,毕竟找我的人很多。” 他话刚落,刘兆平和刘夫人起走了过来。 一起的,还有郭彦宇c郭允以及郭罄父子三人。 “四小姐,刚才精彩啊,我娘都将彩头给你了。”刘兆平哈哈笑道。 叶文初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是我的福气。” “四小姐和郭允见过了吗?”刘兆平很高兴,“瞧着,真是一对璧人。” 刘夫人笑着配合:“男才女貌。” 叶文初冲着郭彦宇施礼,郭彦宇颔首道:“听说你和郭罄有些误会,他素来胡闹惯了,你多原谅。” 说着,推了一下郭罄:“给四小姐道歉。” 郭罄屁股疼死了。今天本来没他什么事,可是一听叶文初也在,就强撑着来了。 “道歉不可能,她哪一次也没有吃亏。”郭罄道。 “你!”郭彦宇生气,郭允出声打断这个话题,他冲着叶文初道,“我替我弟弟给四小姐道歉。” 叶文初道:“不用了。正如他所说,我也没有吃亏。” “就劝着他点,以后离我远点,别再惹我就行。” 郭允一怔。 郭罄大怒:“叶文初你就没有教养!你给我听好了,我们郭家不会要你的进门的。” 叶文初看向郭彦宇,道:“郭家极有教养,弟弟为哥哥半道拦着小姑娘闹退婚。” “不知道,当你郭家一根独苗跟不正苗不红奄奄一息,即将绝户!” 郭罄吼道:“谁绝户?我说的话就是我家的意思,我哥不会娶你,你也配不上他。” 这边吵着,大家都围了过来。 忽然,凭空一根拐杖,戳在了郭罄的额头正中,叶老太爷啐道:“老子当一只狗在叫,没想到狗毛都没长齐。” 他说着,将郭罄脑袋一推,指着郭彦宇:“小郭,老子告诉你,要退婚也是老子退,你郭家屁样,老子放了就放了。” 郭彦宇的脸腾一下红了,回头就扇了郭罄一巴掌:“狗东西,你哥的婚事听你的?” 说着,又对叶老太爷道:“老太爷别气,我回去教训他。” “退婚的事” “退!”叶俊好不容易挤进来,“爹,一定要给初初退婚了。” 叶老太爷对郭彦宇道:“此时此刻就退婚,明儿老子把信物丢门口,你自己去捡。” “老子给你的信物,你给老子送回来。” 郭彦宇一肚子火,可他没叶老太爷资格老,地位和家业也都不如他。刘兆平没给他撑腰,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老太爷息怒。”郭允上前施礼,不疾不徐地道,“婚姻是大事,不如明日我和我爹去叶府,我们坐下来细细说,这”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叶文初,“这也是对四小姐的尊重。” 047 不受控制 郭允望着叶文初,他素有美玉公子的美称,自然是极俊美有气质的。 从化城中,鲜少有女子,能抵挡美玉公子郭允的注视。 他自己也自信。 叶文初也回视他,无波无澜要是没见过沈临川,这张脸确实很好看,可惜珠玉在前,单论皮相,还差点劲儿。 只是一个小小的对视,可在其他人眼中,凭借男俊女美的氛围,早已看成了暧昧。 叶文初收回视线,正要说话,忽然一侧的郭罄噗通一下跪了,哎呦一声道:“谁,谁打我的腿!” 他喊着,一颗小石子骨碌碌滚在他膝盖边。 大家都去看他,小厮来扶,乱了一下,一切暧昧的氛围都打散了。 叶文初看着那颗石子儿,有些奇怪,她目光看了一圈,方向都不合适,合适的只有沈翼和鲁志杰,但他们正专心在说话。 郭罄还在喊。 叶文初对郭允道:“郭公子先尊重自己吧,你我的婚约今日就作罢了。” 郭允神色怔住,叶文初完全没有留恋他们的婚约。 她是不是不知,因为这个婚约她这几年都是从化城中女子们谩骂嫉妒的对象? 她是懵懂不知还是不在乎? “四小姐,你我借一步”郭允想和她谈一谈,在这里说退婚,不合时宜,而且,现在决定很仓促。 不等叶文初开口,熟悉的拐杖又拦在了面前。 “烦不烦,她都说退婚了,你还在叽歪什么鬼东西。”叶老太爷对刘兆平道,“将军,这事儿请您做个见证,婚事作罢!” 刘兆平呵呵笑着,道:“这c男才女貌,退婚可惜了。” 叶文初截了话头,施礼道:“多谢将军了。” 刘兆平扫了一眼郭允,他先前没关注婚事,但现在知道了,自然是不希望退婚的,郭家听他的话,如果郭家和叶家结亲,那以后行事更方便。 不等刘兆平说话,郭罄又是一声哎呦,趴在了地上。 “他娘的,谁踹我。”他屁股有伤,站在这里其实很辛苦,莫说踹,就是推一下,他也疼趴下。 “疼死我了。”他差点背过气去。 叶文初这次看到了罪魁祸首,她爹正冒着腰,躲在叶老太爷后面。 她哭笑不得。 刘兆平要劝和的话被打断,退婚的事就这么定了,叶老太爷道:“婚事作罢了。什么东西,根本配不上我们。” 他嘀嘀咕咕走了。 其他人白眼直翻,四小姐是优秀,可郭允也不至于配不上吧?叶老太爷看自家人都是贴着金子看呢吧?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护家里人。 郭允看着叶文初,她路过他身边,目不斜视,停在沈临川的面前,不知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 郭允垂了眉眼。 刘夫人指了个婆子,带着郭罄去跨院里上药休息。 刘夫人过来,问正在聊天的几个人,道:“沈先生和四小姐很熟悉,刚才来前,看二位有说有笑。” “四小姐才回来没多久,就这么熟悉了?” 刘夫人的话一半试探,一半挑事。 一般女孩子定然要解释的,毕竟就算要退婚也不能有这种坏名声的事,但叶文初不是一般人,她根本无所谓这种名声。 沈翼则笑了,道:“是挺熟悉。前夜我和鲁大人还一起见证了马玲拜师。” “拜师四小姐?”这话鲁玉娇问的。 沈翼颔首:“四小姐武艺高强,马玲能拜她为师,是她的福气。” 鲁玉娇更吃惊了。 郭允听着,面色复杂。 “这可真是有缘分了!”刘夫人又看了一眼郭允,“沈先生对郭公子和四小姐退婚的事怎么看?要不,你劝劝四小姐,不要退婚了。” “太可惜了。” 叶文初看着刘夫人,眉头微挑,这位刘夫人,不知是纯吃瓜看戏,还是在试探沈翼。 沈翼在刘夫人期待的目光中,浅笑道:“婚事乃父母之命,她家长辈都同意了,沈某就不多言了。” 他说着一顿,对叶文初道:“四小姐,凡事从心即可。” “是。”叶文初应了,心道刘夫人要是试探沈翼,那道行也浅了点。 狐狸一样的男人,凭刘夫人可试不出什么。 刘夫人咯咯一笑,正好刘兆平过来,她复述了一遍,刘兆平就暧昧地笑了起来:“沈先生莫不是有了 别的念头?” “四小姐很优秀。”沈翼看向叶文初,浅笑道,“沈某方才还在邀请四小姐来衙门当差。” 大家又是一愣。 “四小姐看在刘将军的面子,答应沈某和鲁大人吧。”沈翼恳切道。 被点名的鲁志杰,点头附和。 话题就转开了。 “你都请刘将军出马了,这面子我肯定要给。”叶文初又对刘兆平道,“以后我有机会帮助将军您,一起为从化的治安出力了。” 刘兆平哈哈大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和聪明人讲话,话语的主导权太难占了,刘兆平觉得有意思。 刘夫人盯了了一眼叶文初,心头不快。 “将军,准备好了。”刘兆平的常随过来回道,刘兆平喊道,“郭老爷到了,咱们继续刚才未尽的会。” 大家就都往开会处走去,沈翼的视线滑过叶文初,没再说话,和鲁志杰一起走了。 叶文初看向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很自信,叶涛和叶松没看她,但老实跟着去了。 果然,如叶文初所料,刘兆平一提募集资金去琉球买铜的时候,一改刚才没有人应的局面,立刻就有四位当家人站起来。 郭彦宇和肖父肖凌首当其冲,同意了,喊好喊妙。 叶老太爷坚持己见,说铜不如香料挣钱。 郭彦宇心道叶老太爷老糊涂了,还真以为刘兆平要买铜,刘兆平就是用个借口敛财而已,谁也不愿意交钱,可不交钱损失的更大。 这道理都不懂。 叶松道:“爹,将军做事素来有成算,我们就听将军的吧。” “我做买卖几十年,我要听了就是害将军和大家。”叶老太爷固执地道。 叶松正要说话,叶涛蹭一下站起来,冲着郭彦宇就问道:“你支持,你出多少钱?” 郭彦宇一愣。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道:“我c我又不是商会的会长,这事要看叶老太爷。” “看老子干什么,老子不同意。”叶老太爷拐杖敲打青石板,铿铿响。 “我爹不同意。你要听我爹的,就和他一起劝将军买香料。”叶涛骂骂咧咧。 别人也附和叶涛,毕竟谁出头都没关系,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郭彦宇知道自己被架在了火上,他看向肖毅,肖毅目光闪烁,道:“我c我出十万两,我底子薄。” “那我十五万两。”郭彦宇说完问叶涛,“你叶家呢。” 不等叶家说,其他人赶紧抢先表态,因为叶家一定是最多的压轴,谁也不敢在叶家后面发言。 “十二两。” “十六两!” “十八两!” 你一言我一句报价格,相当热闹,不一会儿工夫大家都说完了,最高的金额二十万两。 叶涛心道居然让那丫头都猜准了,她料事如神那他岂不是傻子? 他恼火的不得了,冲天一声怒吼,倒添了一分豪气干云:“我叶家出三十万两!” “老子没死,轮不到你做主。”叶老太爷要打儿子,叶俊和叶松忙抱着他,“爹,爹您消消气,将军还在呢。” “是啊,您回家再打。”叶俊道。 他们闹了多久,刘兆平的眼皮子就跳了多久,王彪上前来在他耳边道:“将军,这些人当我们是要饭的?” 十万两,十一万两! 打发叫花子? “叶家四口在演。”刘兆平冷冷地盯着叶府四口男丁,后槽牙磨的咕唧响,“老子怎么觉得,叶四小姐回来后,叶家的人越来越不受控了呢?” 王彪点了点头:“是这样。现在怎么办?” 刘兆平的视线落在刘夫人身上,刘夫人立刻起身,咯咯笑着道:“这么大的事,有没有我们女人家的份?” “将军,带着我们女人一起吧,我们也想挣些胭脂钱。” 刘兆平笑了,道:“你能出多少?” “我出一百万两。”刘夫人大声道。 她当然没有一百万两,但随口吹牛,谁不会呢。 四周一片吸气声,瞠目结舌地看着刘夫人。 和一百万两比,刚才的十万两就太寒酸了。 “各位夫人呢?”刘夫人道,“叶四小姐呢?四小姐聪明漂亮,一定是有钱的。” “快去,将四小姐请来,她刚还说和将军一起维护从化治安,想必造福百姓的事,四小姐一定很热衷。” “这是肯定的。”有人附和刘夫人。 “定要和夫人您一样出个一百万两才是。” 刘夫人笑的意 味深长。 048 清算家底 “四丫头失策了。”叶涛有点懊恼,还有点兴奋。 大方向上他虽和叶文初大同小异,但看叶文初难堪出丑,他还是高兴的。 能出气。 叶老太爷悠悠看着他,冷声道:“你脑子被驴踢过了?今天这局面就怪你。” “这c这怎么怪我头上了?”叶涛咕哝着,但不敢多言,只道,“总之,现在这局不好破。” 叶松凝眉:“嗯,刘将军的棋一招接着一招,今晚不从我们手中薅出一百万两,他不会善罢甘休。” 叶文初再聪明,也不好斡旋。 叶老太爷往人群里看,暗暗担心叶文初。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喊:“叶四小姐来了。” 话落,众人就看到叶文初由丫鬟挽着过来,刘夫人忙道:“叶四小姐来的正好,正找你商量个挣钱攒嫁妆的大事。” 叶文初避开刘夫人挽手的动作:“我不用嫁妆,不过,夫人您可以接着说。” 刘夫人脸色噎了一下,忍着恼火继续道:“将军要筹钱去琉璃岛买铜,这可是发财的事。方才我争取了一下,要将军带着我们女人家一起。” “我出一百万两,四小姐多出点,这样也能多挣点。” 刘夫人的意思,谁都能看得懂,她既是为难叶文初,更是为难叶府。 “我底子薄,陪着夫人一起做个衬,我出八十万两。”一位不知名的妇人道。 叶文初扫了一眼那说话打配合的妇人。 衣服料子很差,皱巴巴的,但吹牛的本事不小。 那妇人咯咯笑着,道:“四小姐怎么着也得两百万两才行,叶府家大业大。” 刘夫人含笑道:“四小姐豪气,肯定可以。” 叶文初看着刘夫人,眉头微挑。 刘夫人也看着她,目光挑衅。 她就要看看,叶文初怎么狂。当着这么多人,当着刘兆平的面,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刘兆平也兴味十足,他一开始的调子定的不对,对大家客气了,现在不好挽回,得亏有刘夫人帮忙,撕了这层客气的窗户纸。 拿叶文初当出头羊,和拿捏叶老太爷,是一个效果。 都是叶家的钱。 大家都看着叶文初,暗暗捏把汗,叶四小姐千万不能答应啊,两百万两的头一点,他们就都得比着这个拿钱了。 多多少少,总归不能太少。 所有人的等待中,现场是沉默,郭允陪着郭彦宇坐下来,郭彦宇冷嗤道:“这种丫头,不要是好事。” 郭允看着叶文初,没有说话。 “好啊!”众望中,叶文初开口了,“刘夫人您拿一百万两,我就代表叶府,拿五百万两。” 她说完,全场倒吸了一口冷气,首当其冲暴风似吸冷气的,当然是叶涛,他赠一下站起来,想说话,但叶老太爷的拐杖,哐一下扎他脚背上,他疼倒回椅子上,叶老太爷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嘴。 “又不是小孩子,疼就忍着。” 叶涛疼哭了,是真疼。 “五百万两,四小姐果真豪气!”刘夫人咯咯笑了,刚才还认为叶文初聪明,现在瞧着很蠢。 所有人神色变幻极快,很难看。 叶四小姐,是不是疯了? 就在刘兆平要开口叫好前,叶文初忽然问刘夫人:“不过,夫人您能拿的出一百万两吗?” 她说自己拿,当然是她的私产,和刘兆平没关系。 她一说,刘夫人一怔。 此刻,沈翼坐最前一排最左边,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挪了个位置,他的椅子空下来后,叶文初就悠悠坐了,翘着二郎腿撑着面颊,兴致盎然地打量站着的刘夫人。 场面,因为她的落座,瞬时掉了个儿了,刘夫人像被夫子责问的书童,因为问题答不上,慌张又局促。 小家子气。 “我怎么拿不出一百万,难道你以为着天下只有你们叶府有钱?”刘夫人问道。 叶文初点了点头:“对!” 刘夫人:“” “所以我想问问您,夫人有一百万两吗?”叶文初道。 “我当然有,凤凰南街上我有两间铺子,一间外租一间我自己开的绸缎。” “我有货船一艘,每年私运两船往北面。” “我还有眉南街上的一间铺子,东四街上一间铺子” 她说完,得意地道:“四小姐觉得不够?” 从化就这么大,有钱人都在这里,她不敢假编铺子房产。 “别急,我帮你算算。”叶文初道,“凤凰南街一间铺子,月租六十到七十两,刘夫人和将军成亲三年,我算你收租三年,合两千五百两。” “另一间绸缎铺,那条街上共四家,利润我算你每月一百两,三年三千六百了。” “货船一艘,一年私运两趟货,三年您走六趟,一趟捅了天算您净挣五万两,您得三十万两。” “眉南街加东四街上的铺子租金不如凤凰南街,没关系,我给您一样的租金,三年两千五百两。” 她算的时候,大家都惊住了,瞠目结舌地听着,连反应都忘记给。 谁能想到四小姐会帮刘夫人清算产业积蓄? “不算您成本,您这会儿不动资产加流动资金,顶天四十万两。”叶文初靠在椅背上,轻飘飘地看着刘夫人,“这些都将军给您的体己,想必平日补贴不多了,满打满算加上您所有首饰,统共五十或者六十万两?” 叶文初盯着刘夫人:“您这还真不够一百万两,差太多了。” 她说着,一脸的疑惑。 刘夫人站在最前面,许多双复杂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如同被火上烤c又忽地掉入冰窖c又仿佛被人撕开了遮羞布,血淋淋的无遮无拦。 她没有想到,叶文初会计算她的资产。 这个丫头,就不按牌理出牌,气死她了。 “你c你c你简直目无尊长,胡言乱语。”刘夫人想扇巴掌,可她知道叶文初会武功,她怕她打过去,叶文初会还手。 那她更难看。 “是,您是夫人是尊长。可您明明没有一百万,怎么就说有呢?”叶文初疑惑地道,“那您这尊长,就是诓骗我这孩子了?” “你什么小孩子。”刘夫人想反驳,忽然发现,叶文初还真是个孩子。 叶文初又看向刚才配合刘夫人的那位太太。 问道:“这位太太,您这一身皱巴巴的裙子,不重的金头面,恕我年纪小看不出您家底。” 她摸了摸头上的三十文买的红宝石簪子,底气十足:“您也报个家底,我帮您清盘算一算?” 那妇人脸一白,缩着肩膀,钻去了人群里,不知躲哪里去了。 哪里敢让她算。 “这位太太也欺我年幼不懂事。”叶文初看向刘夫人。 049 第三枚焰火 四周很静。 刘兆平气到肝疼,恨不得一刀砍了刘夫人。 这个蠢货,上来就叫叶四拿捏住了,他刚才怎么就做梦,认为刘夫人能拿住叶四? 都是女子,一比差远了。 郭允摁住他爹郭彦宇的手臂,低声道:“爹,您不要说话。” 郭彦宇没开口,但心里更抖和,这样厉害的小姑娘,他郭家更不能要,进门估计就能拿了他一家人。 郭允的眼底却是惊喜,他爹怕他却不怕,叶文初这般女子,若能成为妻子,必然是助益。 只是 郭允懊恼,应该叮嘱郭罄,不许他胡闹才对。 沈翼把玩着手里的一颗小石子,冷不丁鲁志杰的大拇指悄悄伸过来,竖得笔直。 “四小姐,横!” 沈翼微垂着眼帘,眼下都是笑意。 虽各人转过心思,但时间不过是一瞬,刘夫人反应过来,指着叶文初正要再骂,刘老夫人来了,道:“在说什么呢?气氛弄的这么紧张?” 众人都起来给她施礼。 “那边戏台子这么还不开场?”刘老夫人问刘夫人,“去催一下。” 刘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娘家贴补自己私房是不可能的。 刘老夫人来圆场,她立刻应是,脚步虚浮地被丫鬟扶走了。 先把眼下揭过去,对叶文初的仇,后面再报。 “大家继续。”刘老夫人扫了扫手。 叶文初当然不会再追。 她起身,到叶老太爷身边蹲下,仰着头“小声”且“天真”地问道:“祖父,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过了?” “你可太过分了!”叶老太爷敲她的头,“没大没小。你这脾气就像你二伯,没个本事,还横行八道胡乱得罪人。” 叶涛瞪眼,和我有什么? “我知道错了。”叶文初道,“那我去反省反省。” “去去去!”叶老太爷道,“好好反省。” 他们两人一副在讲悄悄话的样子,可说话的声调,完全没有悄悄话的自觉,全场都听得见。 叶老太爷训斥了不听话没大没小得罪刘夫人的小孙女。 小孙女也知道错了,垂着头乖乖巧巧去反省了。 这表演谈不上高明,但面上的事做了。 刘兆平不想说话,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气到想一口吞了叶家的人。 其他人一面敬佩四小姐聪明机智,一面暗喜今晚应该是翻篇了。 就在这时,戏开场了,锣鼓喧天热闹不已,这里的人们得以在嘈杂中,悄悄地换了口气。 叶涛摸了摸吓到乱跳的心口,瞪叶俊:“你这女儿,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 “二哥这是嫉妒我。”叶俊道。 “我嫉妒你?我怕自己少活几年。”叶涛道。 “二哥要死我也不能给你增寿。”叶俊朝叶老太爷这边挪了挪。 叶涛指着弟弟,想打死他。 “我去听戏,这戏,不错。”叶松被叶老太爷踢了一脚,他会意起身去听戏,这边有人看他走,大家就都走了。 听戏不听戏不重要,重要的是散场。 沈翼看着叶文初消失的方向,起身对鲁志杰道:“我去净手。” 一位小生咿咿呀呀上台来,一个亮相开始唱。 王彪走到刘兆平身边,道:“将军,今晚估计难了,接下来怎么办?” 办个宴会,屁都没筹到,气死他们了。 “都怪叶四小姐,要不,找机会将她杀了吧。”王彪道。 刘兆平没反对:“现在杀她明显是我们做的,再等等。” “至于筹钱,我去问问王爷的意思,不行,就一家抓一窝回来,拿钱赎人!”刘兆平道。 这是他最拿手的。 王彪应是。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后院点了焰火,砰一下升天炸响。 刘兆平扫了一眼焰火,眉头微蹙。 后院中。 徐锐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在叶文初说他要暴毙后,就回房躺着了。 但现在焰火响了,他就有点躺不住了。 离子时还有一个半时辰。 徐锐在院子里停下,仰头看着天空的焰火,问道:“谁放的?” 今晚的宴会全程顺序他都知 道,绝无放焰火的安排。 “我!”忽然,在他身后走出来一人,笑盈盈负手立着,徐锐猛然回头,看见叶文初,眼睛一眯道,“叶四小姐?你好大的胆子。” “我素来胆子很大。”叶文初道。 “你来,脱衣服跳舞的吗?”徐锐上下打量她。 叶文初摇了摇头:“徐大人不要太保守,你可以想得更美一点。” 徐锐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比如,我是来送徐大人上西天的,”她道,“美不美?” “呸!”徐锐怒道,“说暴毙,原来是打算杀我,成,老子今晚成全你。” “三包烟火,算上间隔,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叶文初子身后取出长枪,“徐大人,看我们谁有福气?” 徐锐拔了腰间的刀,啐了一口吐沫。 焰火在继续,叶文初的枪是来时的路上,兵器架上随手取的。 两人过招,叶文初矫若游龙长枪划破长空,寒光凌厉杀气腾腾。 徐锐也不弱,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杀意毕现。 但等第二颗焰火结束时间,他就知道了,他不是叶文初的对手。 徐锐后退,往院子外退。 “徐大人,你还有一包焰火的寿命,想说什么?”叶文初长枪撑地人若剪燕,不等徐锐刀收反击,她已落在他身后 徐锐大呼不好,人复趴下避开长枪,但并未等到长枪扎刺的痛,更没有听到兵器的风声,只有后脖上蚊子咬似的刺痛。 这一痛后,叶文初后退,他折转翻身,刀挥起来,但眼前却瞬时模糊,熟悉感上头,随即他跪倒在地。 这一次的感觉,比在顺安康里更明显。 焰火还在响。 “西天路上慢慢走啊,徐大人。”叶文初从他脖子后面拔出了那根针,贴心地给他擦了擦雪珠,一点点针眼瞬间隐匿在他粗皮的毛孔里。 徐锐混混沌沌,想要喊人,却张不开口。 原来,她说的暴毙是这个。 难怪她刚才长枪不落他身,为的是不留痕迹。 徐锐觉得呼吸不了,脖子仿佛被人扼住了。 他大意了。 叶文初将他的佩刀插进了他的刀鞘了,还给他擦了擦汗。 徐锐不甘心地指着叶文初,抽搐着。 “都是为了活命,你不死就会来杀我。”叶文初道。 第三枚焰火的最后一朵花消失在天空中。 徐锐闭眼咽气。 她擦了擦手起身,一回身,就看到沈翼不知道何时,正站在门口闲适地打量着她。 050 不分上下 沈翼袖手而立,望着她。 “四小姐手段非凡。”他道。 “和先生杀十一个人相比,如何?”叶文初抱臂回望他。 院外,被叶文初引走的徐锐常随的脚步声,由远渐近。 沈翼蓦然想到许多年前,看见的一个话本上,对女子的形容:女子犹如青藤,必须得攀附男人才能生存,得以宠爱呵护方能曼妙长青。 显然,叶四小姐不是青藤。 杀人被围观,她不慌张,而是立刻抛出了对方的把柄。 这可是青藤做不到的。 沈翼颔首:“不分上下!” 叶文初道:“那我可真是荣幸了。” 院外的常随进到院中来 刘兆平烦躁地看着空中的焰火,问王彪:“焰火谁安排的?怎么放这么久!” 什么鬼日子,还放焰火,是给叶家四口刚才的成功表演助兴吗? 谁这么没有眼力见。 “可能是徐锐后来加的,他在后院休息,不知这里的情况,所以焰火没有撤走。”王彪道。 刘兆平心情不太好,他问道:“徐锐胆子也太小了,让他出来,还真信猝死的事。” “茉莉奶奶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刘兆平不以为然。 “那属下去后院瞧瞧。”王彪往后院去。 刘兆平盯着正听戏乐呵的人们,心头冷笑阵阵,要是以前他就全部砍了,什么钱都是他的,还用费脑子周旋? 但陈王不允许,一来朝廷要削藩,他们要全力对外,后院不能起火。 二则,做买卖的事远不是他们这些粗人在行的,这些人能挣钱自然有他们的本事,能为所用当然比杀了更好。 刘兆平做着打算,刘夫人走了过来,哭红了眼睛垂着头。 “妾身没想到她手段这么低劣。”刘夫人擦着眼泪,“这小丫头太野了。” 不按牌理走,确实野。 “去去,我正烦着。”刘兆平扫着袖子打发刘夫人,他自己则起身,想陪着他娘听戏,可咿咿呀呀唱的又太聒噪,他就不懂怎么有人喜欢这玩意。 就在这时,有小厮跑来,低声回禀道:“将军,徐大人c死了!” “什么?”刘兆平面色大变,“怎么死的?” “发现的时候,人倒在院子里,仰面朝天,身上没有任何伤。” “走!”刘兆平慌了,徐锐和王彪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胜过亲兄弟。 他大步走着,这时台上的小生刚好唱完一句,落下最后一个音:“要你死” 他看向那小生,小生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错开,刘兆平去了后院,小生拂了袖,往地上泼了杯茶。 乐师弹的很不错。 刘兆平到后院,徐锐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王彪已经在检查徐锐的尸体。 “人还是软乎温热的,刚死。右边膝盖和左手都有撑地蹭的灰,”王彪让人打灯笼给刘兆平解释,“人往左边倒,左肩及手臂都有灰尘。” “身上没有伤。刀在鞘内,没有用过的痕迹。” 这些种种都表明,徐锐是发病倒地猝死的。 “真的是猝死?”刘兆平脸色黑沉,问小厮,“徐东凹几时到?” 小厮话落,徐东凹已经被两个黑衣服架着胳膊来了。 徐东凹看见倒地的徐锐,惊恐不已。茉莉奶奶说徐东凹暴毙的事他听说了。 难道算准了? “快查。”刘兆平道。 人抬进房间放在罗汉床上,点了十几支蜡烛,尸体外的衣服剥的干干净净。 王彪将房间里外查的清清楚楚,没有被翻动,更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如果是谋杀,怎么会没有反抗的痕迹,徐锐的武功不低。”王彪道,“就算高手,也不该这么干净。” 徐东凹查完,摇了摇头:“没有被杀的痕迹,身上的淤青都是旧伤。” “真是猝死?!”王彪问道。 徐东凹抱拳,回道:“单看身体表面,确实如此。” 刘兆平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暴毙,我不信。” 他说着,猛然看向王彪:“去找叶四,看她刚才在干什么!” 叶文初说要去反省,其后就再没有回来,她在一个多时辰前,和徐锐打赌。所以他第一次怀疑叶文初。 “将军,她能不留痕迹杀了徐锐?”王彪觉得叶文初没有这个本事。 “军中死的十一个人,你忘记了?”刘兆平一掌拍了桌子,桌子顿时四分五裂,惊得徐东凹躲在床后面不敢动。 “那我亲自去找她。”王彪应是,带着人去找。 他先去的戏台,叶文初不在,他下意识找了一圈,发现沈翼居然也不在。 王彪增添了人手:“找,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手下去找,这边依旧热闹。 王彪不过走了十多丈,府里的小厮来回话:“大人,找到叶四小姐了。” “人在跨院。” 刘兆平和王彪一起到跨院。 这个跨院是客居的院子,和主院有一道小门,很近。 而徐锐和王彪在将军留置的房间离这个跨院非常近,近到走上十多步过一道抄手游廊和垂花小门就是了。 “将军,如果是叶四小姐杀了徐锐,要怎么处置?”路上王彪问刘兆平。 “杀了。”刘兆平道。 两人进门,守在外面的小厮跟着进去。 一到院内,刘兆平就愣住了。 院中有棵桂花树,树干绑着个男人,那男人光着膀子,披头散发扭动着,正嗷嗷叫骂。 在男人对面,站着的就是手握小棍的叶文初,和正劝架的沈翼,倒不能算劝架,只能说他在劝叶文初。 毕竟,打人是单方面的。 “别打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沈翼没有察觉门口来人,无奈地对叶文初道,“他也没什么坏心思,都是为了自己哥哥而已。” 叶文初一抖鞭子,嗤道:“他几次三番闹事,我今晚要不给他教训,下回他还不会休止。” 郭罄大骂道:“你除非今晚打死我,不然我一定和你死磕到底。” “你看他,我要不教训他一顿,心里气憋着难受。”叶文初举起小棍就要打。 刘兆平盯着这场面,听着三个人的对话,眯着眼睛问道:“几位,在这里干什么?” 051 难过的美人关? 刘兆平的声音一响起,院里的三人都朝他看过来。 沈翼道:“刘将军,快帮着劝劝叶四小姐。” 话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文初收回了小棍,也上前来施礼:“将军您别劝我,劝了我也是会打的,有的人欠揍!” “救命啊,将军!”郭罄喊道,“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刘兆平根本不关心他们在干什么,他盯着叶文初,问道:“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是!”叶文初不解,“怎么了?” “什么时候来的?”刘兆平问道。 叶文初想了想,回道:“我说要反省自己,就和八角一起往后院走,却多走了几步,恰巧看见了郭罄。” “是吗?”刘兆平根本不信,脸色很难地指着郭罄,“你说。” 郭罄喊道:“我在跨院休息,正出来的时候,有人把我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就c就被捆在树上了。” “你看到焰火了吗?”刘兆平问道。 焰火前后间隔,一盏茶左右,叶文初离开宴会一会儿,焰火开始放的。 徐锐如果被杀,那应该就是那段时间。 郭罄点头:“看c看到了,不过立刻就结束了。” “就c就这个女人打晕我的。” 那就是看到了结束,没看到开始。他在焰火开始前,被人打晕了!刘兆平又盯着叶文初:“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说焰火,我就想起来了,我打晕他以后焰火响的。”叶文初从善如流地道。 时间对得上,刘兆平问沈翼:“临川何时来的?” “比您来得早一些,焰火停了以后。”沈翼道。 刘兆平在院子里打量了一遭,王彪也走了出来,摇了摇头。 “你丫鬟呢?”刘兆平问道。 叶文初指了指门口:“我丫鬟在那,”她话刚落,八角从门口进来,“小姐,咱们快走吧,郭家来人” 八角没说完,惊愕地捂住嘴巴。 刘兆平的想要的核实的时间,就全部对上了,他存的疑惑都被这一段的时间线打消了。 “刘将军可是有事?”沈翼问道。 叶文初也是一副期待刘兆平解释的表情。 “没事!”刘兆平摆手,“你们早些回去。”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沈翼,语气暧昧:“沈先生莫不是跟着四小姐来这里的?” 沈翼微垂了眉眼,但笑不语。 “没想到,从容如沈临川,也有动凡心,难过的美人关。” 叶文初愕然,他难过美人关? 沈翼含蓄地看她一眼,又收了视线:“改日再和将军细说。” “叶四小姐好本事。”刘兆平包含深意地盯着叶文初看了一眼,大步出门走了。 在抱月斋那天,郭罄就给叶文初下巴豆,郭罄是不可能帮叶文初欺瞒作假,刘兆平与其说信沈翼和叶文初,不如说他更信此刻的郭罄。 他回到徐锐的房间,徐锐安静地躺在床上,他更是烦躁:“真的被算准了?!” 王彪跪在床边,握着徐锐的手,伤心不已:“早知是真的,我该劝他请茉莉奶奶看看。” “我c我太大意了。” 作为军人,没有死在战场,而是莫名其妙的暴毙,实在是太窝囊了。 “要不要公之于众?”王彪问刘兆平。 这其中,还牵连了叶文初和徐锐打的赌。 “过了今晚再说。”刘兆平道。 郭彦宇带着郭允赶来的时候,只有郭罄一个人在院子里骂人。 叶文初和沈翼往前院走。 月色清亮,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并肩徐徐而行。 叶文初忽然驻足,问沈翼:“沈先生难过我这个美人关吗?” 沈翼扬眉看着她。 “我怎么觉得,先生想要我过鬼门关呢?” 树影摇曳,沈翼的声音沉沉的,很是真诚:“四小姐对沈某误会过深了,我对四小姐纯粹是欣赏。” “我会知道的,来日方长!”叶文初拂袖走在前面。 就听后面沈翼问她:“四小姐还没消气?旧事就让他翻篇了吧。” 叶文初挑眉道:“沈先生怎么知道我在后院的?” “要还人情,自然多注意四小姐一些。” 今天倒不隐瞒 了。沈翼出现在她身后时,她是一点不意外。 但没有想到,他会将郭罄提前打晕,等着给她做时间证人。 沈翼看着走在前的叶文初,想到她种种行事,只觉得她实在是胆大,但也心细。 两人并不着急,慢慢走着,忽然前院传来火光,紧接着有哭声传来,随即兵器交戈的翁鸣声掩盖了一切。 叶文初看向沈翼,目露疑惑。 “是你让人刺杀?”她问道。 沈翼往前走:“去了就知道了。” 叶文初往前院跑去:“爹!” 她去前院,戏台四周十几个人在对打,一拨人穿着戏服,一拨人穿着军服,刘兆平一刀削了一个戏班孩子的头,吓骂道:“把那小生下巴卸掉,别让他自杀。” 乐师从琴身里抽出长剑,冲着刘兆平刺杀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木制的戏台起了火,因被泼了桐油,火势起得更快。 女眷们被引去了一侧。 沈翼抓住叶文初的手臂,将她轻轻一拉,她贴过来,紧接着一只箭擦着她后背,钉在了后面一位戏班人的喉咙里。 叶文初错愕地看着沈翼。 沈翼扫了扫她肩头的木灰,道:“再伤着磕着,便不可再算我身上了。” 叶文初动了动嘴角,没说话。 沈翼低头看她,她这样显然是心存了感激可又不服气说,他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怕,你爹在右边。” 叶俊从右边的宴席室冲出来:“初初啊,快来爹爹这里。” “爹。”叶文初深看沈翼一眼,跑去叶俊身边,“您和祖父受伤没有?” 叶俊只顾着打量着她:“你受伤没有?” “袖子烧着了,伤着皮肤了吗?快进去爹看看。” 叶俊拉着叶文初进去,房忠正抵着门喊道:“快进来。” 叶文初进门,任由叶俊查看她的有没有受伤,她隔着门视线投向戏台那边,沈翼不知去向。 戏班子的人敌不过刘兆平他们,老人孩子倒地一片。 052 谁怕谁呀(题外话) 一场宴会,以血腥收场。 刘兆平今晚的目的自然没有达成,大家心有余悸地散场了。 叶文初坐在轿子里,回忆刚才事情的结果,戏班子里的人好些被换了,和她说话后来被削脑袋的也不是孩子,而是身材矮小的成年男子。这些人是翡翠岛的百姓,被刘兆平抢了田地,甚至灭门。 他们今日来行刺报仇。 但很奇怪,他们本来很早就能动手,可他们的带来的行头丢了一箱,乐师的琴怎么也调不对。 她忽然在想,沈临川一直在看乐师,是不是他早就看出不对了? 他没有阻止点破,是也想杀刘兆平? 他也和刘兆平有仇吗? 回到家里,叶老太爷召集了一家人连夜在茂湖上的会客厅里开会。 这一次,叶松c叶涛和叶俊三兄弟是按长幼次序坐的。 一屋子人看着叶俊,都明白了一些事。 三房今时不同往日了。 “今晚刺杀,我们没有人受伤,就不多谈了,毕竟和我们没有关系。”叶老太爷对所有人道,“我们要聊的,是刘兆平想要一百万两的事。” 他们出三十万两,刘兆平不满意,于是刘夫人跳出来报了一百万两,并让叶文初比着出。 除了钱,还有船只,今晚虽没有谈具体,但后面一定会再谈。 “儿子认为,这个钱抹不开早晚都要出。”叶松道。 “可是也太多了。”刘氏道,“一百万两再加上船只,咱们家目前账上能拿的现银有没有这么多?” 流动资金还真不好说。 “凑一凑,可以。”房忠道。 叶月画举手,问道:“如果不给,会怎么样?” “刘兆平一定要拿到钱。”叶月棋面露担忧,“我们给或者他抢。” 叶月画捂着嘴,又去问他爹:“爹爹,要不要和郭家讨论一下?郭家哥哥肯定有对策。” “什么郭家,不要提他们。”叶涛嫌弃道,“还有,文初退婚了,你们以后都不要和郭家多走动。” 叶月棋目光一亮,叶月画惊讶地看着叶文初:“你和郭允退婚了?” 叶文初扫她一眼,不想理她,只是回答叶老太爷的话:“祖父手中有没有人?” “你想怎么样?”叶老太爷问她。 叶文初觉得,刘兆平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们还是有办法拖延时间。 “能在这里说吗?”她问道。 叶老太爷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面色各异,叶月画道:“你能说什么要紧的事?凭什么怀疑我们?” 不回答她退婚的事,一心掺和家里的大事,还不是惦记着钱,叶月画撇嘴。 “三姐说话做事没数,请三姐出去吧。”叶文初对叶老太爷道。 叶月画大怒,指着她:“你不要太过分。” “你留着没什么用,回去睡觉。”叶老太爷呵斥道。 叶月画看他爹,他爹也不给她出头,她跺了跺脚:“你c你们都被这个死丫头骗了。” “你们会后悔的。”叶月画骂着人出去。 “说吧!”叶颂利吼道,“神神秘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 叶文初看向他。 叶颂利目光闪烁,不敢和她对视,怕被叶老太爷撵走。 “祖父,”叶文初不再耽搁,“找个人,假扮朝廷来的巡检,等消息传到从化,刘兆平的注意力一定会被转移。” 刘兆平抢钱,就是筹备造反,现在如果将巡检杀了,他筹备造反就没有那么急迫了。 没了巡检,朝廷还要选人,人再来,一来一去甚至能拖出一年的时间。 “什么?”叶颂利腾一下站起来,“假扮巡检,这是要杀头的!” 叶文初凝眉看着他,道:“我们的脖子,早就在别人的刀下了,现在的区别是,谁来落这个刀。” “可c可也还是冒险啊。”叶颂利想再反驳,可这话再说,就显得他很傻。 毕竟他们现在做什么都险。 他坐回来,搓着自己新得的一块鱼形玉佩。 叶月棋惊愕地看着叶文初,只觉得她的想法,非常大胆。 叶颂名问叶文初:“四妹是抛出诱饵,先钓着刘兆平,能钓多久算多久?” 叶文初点头:“是这个意思。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时间。” 叶颂名点了点头,对叶老太 爷道:“我觉得四妹说的办法可行。” “找谁呢?得要武功高强的人才行吧?”郭氏道,“人得可靠,不怕死还得机敏。” 不然一出去就被刘兆平杀了,那就是笑话了。 叶老太爷摆手:“这不用烦,三条腿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有钱就数不尽。” “那要是朝廷的巡检真的出现”刘氏说了一半,叶月棋道,“娘,真的巡检只会感谢我们。” 刘氏微微颔首,欣慰的很:“棋儿聪明。” 叶俊目光闪了闪,也不甘示弱地夸:“文初真聪明,这么高明的办法都能想得到!” “爹给你倒茶。”叶俊提着茶壶到对面,亲自给叶文初续茶,“用脑的人最辛苦。” 叶文初太了解叶俊的心思,在他眼中,谁都不能越过她,所以她素来都是顺着叶俊说话:“女儿的智商遗传父亲和以及父亲的父亲!” 叶俊笑到嘴唇颤抖。 叶老太爷端茶喝着,眼底藏笑。 其他人一脸无语,合着父女互捧不算还顺带捧老太爷? 叶涛指着叶俊用眼神和叶松交流:你看看尾巴翘上天了,得个闺女就跟考中状元似的。 “就这么定了,这件事房忠去办,”叶老太爷交代所有人,“你们都不许透露出去半个字,这事关我们所有人生死存亡。” 所有人都应了。 “另,人正好齐全,我宣布两件事。”叶老太爷道。 “关于分产业,我会拟好遗书,如果我猝死了就按遗书分,如果我没有死,那你们就老实当儿子孙子。” “总之,家业是我创的,主是我做的,谁想玩手段,就滚!” “各人手里的买卖好好做,按照原计划,往北面挪,听到没有?” 众人应是。 叶老太爷起身,冲着叶文初招手:“你跟我走走,其他人原地解散。” 叶文初和叶老太爷以及房忠走在前面。 等在廊桥走了一段,确定后面的人听不到,叶老太爷才问她:“徐锐死了?” “啊,死了吗?”叶文初垂着眼帘,掩饰闪烁的目光。 不告诉他!叶老太爷白了她一眼,拐杖戳桥面,铿铿响着走了。 叶文初莞尔,房忠给她打眼色,让她跟着。叶文初跟着上前:“祖父,有没有夜宵吃?” “没有!”叶老太爷道。 “祖父请我吃夜宵吧,我想吃鱼片粥再佐点酸白菜。” “我说我请你吃了吗?” “张妈妈腌的蜜饯也不错,给我来一小碟吧。” 叶老太爷停下来,瞪房忠:“烦死了,你去吩咐厨房。” “是是是,”房忠对叶文初道,“四小姐照顾老太爷,我去厨房。”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谢谢祖父。” “谢个”叶老太爷收了后头的话,“烦人精。” 叶文初道:“徐锐的事不和您说,但有件事要和您说,我明天下午要去衙门报道,以后我要在衙门当差半日。” “你去衙门?”叶老太爷看着她,一瞬间就懂了她去衙门的目的,心里顿时软了下来,道,“为什么只当差半日?” “因为我上午要睡觉。”叶文初道。 叶老太爷嘴唇抖了抖:“做大事的人谁会像你这样上午睡懒觉的?” “我聪明啊,事半功倍。这像您!”叶文初道。 叶老太爷笑了一下又飞快地压制住笑意,没反驳。 “祖父送的私章很好看,”叶文初道,叶老太爷还没来得及笑,就又听到她道,“您再送我一把小刀吧,做防身用,削铁如泥就行。” 就知道坑他! 还削铁如泥就行?这种宝刀很好找吗? “在衙门老实,别什么人都呛,刺儿头一样。” 叶文初笑着道:“如果真刺了别人,您就拿钱消灾呗。” 叶老太爷想了想:“也行!” “不过,沈临川此人不简单,你和他打交道需得小心。”叶老太爷总觉得,得罪了沈临川,拿钱恐怕也不能消灾。 确实不简单,叶文初觉得她是一点没看透此人。 “祖父不用长他志气灭我威风,我也不简单。” 叶老太爷想想也对。 053 一起摸鱼划划水 第二日,全城的人都在讨论,昨晚富平将军府的事。 议论那个戏班子。 隐隐的不知道从哪里透露出,徐锐昨晚已暴毙的事。 “生乱打架的时候,徐大人就没有出现,那个时候还是子时前呢。” “对,徐东凹昨天亥时多点去将军府了,现在还没回家。” “那就对了,徐锐真的暴毙,奶奶算准了。” “奶奶可真太厉害了。她说三天就真的三天,子时都没有超过。” 叶文初从家门口的巷子一拐出来,就有许多人围着她问候,看她的目光,和看活菩萨差不多。 “奶奶,您真的比神仙算命还灵验,阎王爷一样,让人三更死,人拖不到五更天。” 叶文初和蔼地笑:“怎么听着像道士?” “奶奶,您是神仙!” “小伙子,真会说话。”叶文初笑盈盈对和她说话的年轻人道。 年轻人脸一红。 叶文初先去的将军府,刘老夫人由刘夫人陪同在等她。 两个人的气色都不好。 “这是兆平的夫人,马氏。”刘老夫人给叶文初介绍刘夫人,又对刘夫人道,“还不快给奶奶行礼。” 刘夫人乖乖上前来行礼:“姨母好。” “把衣领拉一拉,”叶文初指着刘夫人半敞的领口,一弯腰她都全看到了,“我年纪大,见到这样不得体的装扮,不舒服!” 刘夫人:“?” 她想到昨天在四小姐手里的受的气,真是越忍越憋屈,但还是乖乖将衣领拉上去遮住前胸,行礼道:“多谢姨母教诲。” 叶文初不满意的嗯了一声。 “你下去吧。”刘老夫人撵了刘夫人,和叶文初低声道,“我也瞧不上,可兆平不知道从哪里赎回来的,他就喜欢这种,不提了,反正不给给她生孩子,让兆平玩吧。” 叶文初颔首,一边给刘老夫人检查,一边随意问道:“早上街上都在传,徐锐死了?” “死了,暴毙。兆平要面子不想对外传。老姐姐,你们可真的神了!”刘老夫人道。 叶文初拍了拍刘老夫人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人要惜命,有时候宁可信其有。” 刘老夫人深以为然,人年纪越大就越惜命。 “你有我,别怕。以你身体的状况,多动动八十没问题。” 刘老夫人高兴不已,一扫昨夜的晦气。 “说起来,四小姐昨晚回去可说了什么?”刘老夫人问道。 “那孩子就是性子直,回去也没说什么,这不一大早在补觉,谁都吵不得。” 刘老夫人听着叹了口气:“只恨家里男丁少,不然真相把四小姐接我家来。” 叶文初没接话,您家的男丁,我可不敢高攀。 叶文初从将军府回到药行,门口的病人已经在等着了。 毛很远几个人见四小姐又没来,毛介偷偷问八角:“四小姐又在家补觉” “有问题吗?” “没有,我哪敢啊。”毛介嘿嘿笑着,道,“我可听说了,四小姐昨晚在将军府,用一枚金簪将肖家小姐钉在墙上了,是不是?” 八角一脸得意地道:“传得还挺快。” “四小姐下午来吗?”黄燕问道,“我听说四小姐收马玲做徒弟,不知道四小姐愿不愿意再多收一个徒弟。” 八角白他一眼,正要说话,门口一位老妇,忽然照着儿媳的脸抽了一巴掌:“扭捏个什么劲,你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能来带你看病花钱,就是尊重你,不然就让我儿子休了你。” 八角顿时往门口去,婆子的儿媳很年轻,但气色很差,瘦得像竹竿似的,捂着脸躲着人群打量她的眼神。 “吵什么呢?你拿着号了吗?”八角叉腰吼道。 这是一例不孕不育的疑难杂症,头一天就来过一次,半夜儿媳来排队等的号。 叶文初看过,妇人身体没有大碍,但营养不佳,就开了一些补药调理半个月,并要求妇人将自己夫君带来一起检查。 没想到妇人今天又来了。 “还要拿号吗?我们前天就看过一次了。”婆子道,“病又没有看好,凭什么来一次都要拿号头?” 婆子说着,推开最前面的人,扯着儿媳要进来。 “茉莉奶奶,您开的都是补药,她年纪轻轻没必要吃补药。您直接开些让她能怀孕的药就行!”婆子喊着。 八角和 毛很远一起拦在了门口。 “奶奶说过了,让你儿媳补身体和让你儿子来检查,其他的不要多说,白耽误时间。” 毛很远也吼道:“老不死的东西,站我们药行前面就动手,惊着奶奶,你负责吗?” “没号的就滚,耽误别人时间。” 那婆子吵架,但岂是毛很远和八角的对手,吵了几句就败了,她气不过,回过身去又扇了儿媳一巴掌:“没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吗?你这没用的东西,不会生孩子,连吵架也不会!” 别人看不下去,帮着一起骂婆子。 儿媳透过人群,看向正在给人诊脉的茉莉奶奶,又垂了眼帘,被自己婆母拉走了。 “真是病的不轻,那儿媳也窝囊。”毛很远恨铁不成钢,“一个老婆子,还打不过吗?” “什么东西!” 八角使劲点头:“要是我,一巴掌扇到她耳聋。” “我就在她的茶里下泻药,泻她百八十次。”毛介道。 黄燕啐道:“你就知道做这种恶心的事,下什么泻药,楼梯上倒点油,摔死她。” 门外病人中也有附和的,一时间都聊了起来。 上午很快过去,叶文初结束后回家去,叶俊早上跟着房忠去铺子学习,家里的门是锁着的。 家里人都知道四小姐上午要睡觉,所以没有人来敲门。 叶文初推开房门,顿时笑了起来,喊八角道:“你看床上。” 叶俊不知道哪里弄了假发,套在木头上盖着被子,乍一看还真以为是睡了个人。 “三老爷费心思了。”八角笑着道,“下午是不是要换白头发?” 她说着,还真在被窝里找到了白头发。 叶文初也乐了半天。 换了衣服,刚坐下来休息,马玲拍着门喊道:“师父,我来接您了。” 八角给开了门,马玲一边走一边兴奋地问道:“师父,先生说您今天下午去衙门报道,我特意来接您。” “让你们先生费心思了。”叶文初打了哈欠,“他上午怎么没有来药行?” 马玲道:“先生上午出门去了,也才回衙门。” “他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先生总出去的。他身边的乘风也是,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马玲挠着头想,“不过先生都会准时准点的回来。” “什么点?” “吃饭的点啊,先生不在外面吃饭,还说喜欢吃鲁夫人做的饭菜,”马玲跟着叶文初身后,小声道,“鲁夫人烧菜齁死了,先生口真重。” 上次吃饭他很清淡啊,叶文初狐疑。 三个人到衙门。 守门的青桐看见叶文初,脸一红,将两扇门都给她开了。 “平时就给我开一扇,重色轻友!”马玲骂完,就收到了来自叶文初疑惑的眼神,她顿时作揖道,“师父我错了,我就是想表达您美丽而已。” 叶文初道:“不会说话就多读书吧。” 马玲揩了点汗珠子,将翘起来的刘海抹平。 “四小姐。”鲁志杰正从后衙出来,后面跟着提着冰镇酸梅汤的鲁夫人,夫妻二人一起和她打招呼。 叶文初施礼,道:“我来衙门报道,以后还请大人和夫人多多关照。” “今天天气热,快去屋里坐会儿。”鲁夫人道,“酸梅汤我放井水了镇了一上午了,很解暑。” 叶文初应是:“那我有口福了。” 就在这时,沈翼从院中出来。叶文初打量沈翼,他气色不错神态也很平静,不像是出去活动一上午的人。 做什么去了? 叶文初太好奇了。 “四小姐来的正巧了,”沈翼含笑看着她,“刚来个案件,胡莽有事,我陪四小姐去现场走一遭。” 沈翼说着,冲着鲁志杰夫妻打了招呼,就先出门走了。 叶文初看着沈翼的背影,忍不住问鲁志杰:“沈先生转职业了?” “先生以后兼职捕快。”鲁志杰呵呵笑着道,想用自己纯真的微笑,无声地传递自己的无辜。 四小姐,我虽是官,可无论在衙门还是在家里,做主的人都不是我。 他也兼职? 叶文初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叮嘱鲁志杰:“大人下午得闲,将我月例定下来,比着沈先生就行。” 鲁志杰:“?” 比着沈先生?沈先生现在拿双倍的薪俸,都快比他高了。 “都该是有钱人,怎么都惦记衙门这点薪俸?”鲁志杰委屈的咕哝着。 叶文初出了侧门,沈翼在等她,他穿着一件浅色长衫,容色极好,叶文初赏心悦目,心情也找补了一些。 她扬眉问道:“昨晚,后面没有见到先生,您还好吗?” 沈翼将手中伞撑开:“我很好。关于筹钱的事,四小姐和叶老太爷商量出办法了吗?” “没有。这事儿难翻篇。”叶文初问沈翼,“先生有办法吗?” 沈翼转过脸打量她。 叶文初没什么回避,冲着他挑了挑眉,补充道:“先生聪明,请先生赐教。” 叶家是肥肉,沈临川也是蓄意想吞的狐狸吗?叶文初的心思转过。 就在这时,身后跟着的两个人窃窃私语声传来,马玲问道:“一把伞两个人,还深情对视,什么情况?” 八角摇头:“不知道,小姐没告诉我。”说着又想起要维护小姐,不该和马玲编排小姐,“你可闭嘴吧,叭叭的瞎说。” 叶文初一怔,目光闪烁了两下。 “多谢。”她才明白,他刚才是递伞给她,她居然就直接走过来,和他共用了。 沈翼把伞给她,将前一个问题敷衍了事。 “先生一个书生当捕快,要是让刘兆平知道了,肯定会怀疑你的。到时候你家枣树上的大枣儿,可就难保了。” 沈翼拐进一条巷子,回头等她,巷子里风略过他衣角,浮动着的画面给他增添了亲和感,不对,他说话办事都很有亲和感,但叶文初不信。 她总觉得,在这人亲和从容的神态下,不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 他所表露的一切,都是假的。 沈翼看着她,很自信:“不会。我的枣谁也摘不走,且等着熟。” 叶文初挑眉,他的枣是什么? 两人走进深巷里,案发的院子就在里面。 人群围堵着的门是洞开着的,不大的院里,长着一棵桃树,此刻的桃树的横叉上挂着一根绳子,在绳子下方的地面上,倒着四块灰色的砖块,还躺着一个人。 是个十多岁的男孩,穿着鸦青色短褂和黑裤子,皮肤偏黄,身形消瘦,头发枯黄有些凌乱。 马玲和彭池认认真真去查看现场。 叶文初和沈翼各自在院中走了一圈。 叶文初在屋檐下刚坐稳,一侧也坐了个人。 她看过去,对方也看着她,她道:“太阳太晒了,我歇会儿。” “我也觉得。”沈翼道。 太阳底下,忙忙碌碌,死去的男孩笔挺地躺着的。 门口看热闹的人,冲着屋檐坐着纳凉的一男一女指指点点,不服气地对马玲道:“我们怎么不能进去?那两个闲人不是在里面了吗?” 马玲和彭池回过头去,就看到沈翼和叶文初正一脸闲适地在发呆。 马玲抹了一头的汗,冲着门口的说话的人道:“什么闲人,他们也是当差的。” 话落,她冲着那边过去,压着声音道:“师父,先生,您二位现在是当差呢,不是看热闹的。” “先生去吧。”叶文初对沈翼道。 沈翼从善如流地指了指树下:“四小姐去看看死者,我去进屋里查看一番。” “你,”叶文初要说话,马玲一把拖住她,“走吧,师父。这案子简单,死者是自杀,随便装装样子就行。” 叶文初凝眉:“自杀?” “是啊,尸格上写着呢。”马玲道。 自杀吗?叶文初查看过绳子,研究了绳结,又蹲下来查看了死者的手,微有些疑惑。 马玲道:“死者叫王宝平,是隔壁桐庐巷里的孩子,今年十二岁,没有读书,平日就在巷子里玩。” 说着蹲在门口的四个十多岁的少年:“就是他们几个发现的,他们平时和死者玩的好。” “仵作查验了,说是自杀,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 “这个院子的户主姓刘,因为人不在从化,所以这个院子寻常是空关的。” “这些孩子没事就会爬围墙进来,偷树上的桃子,还生火自己烤肉吃。” 十二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自杀?叶文初回头看墙边蹲着的,几个人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孩子们。 同伴死了还能伤心地哭一哭,是存着感情和良善的。 走到墙边,叶文初打量四个孩子,随便选了一个,问道:“你和王宝平关系很好吗?” “是。我们没事的时候,都在一起玩。”但孩子问道,“姐姐也是差人?” 叶文初点头:“算是。” 男孩立刻起身,冲到她面前,急着道:“姐姐,宝平不会上吊的。” 叶文初扬眉:“你细说。” “宝平很开朗,也从来不和我们吵架争东西。我被我爹打的时候,他还会宽解我。” “昨天我看到一条船在招学徒,我们两个人 准备去当水手,离开从化了。” “可晚上他就上吊了,我c我想不通。” 男孩说着,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叶文初,想得到她的认同。 “我认为你分析的有道理,你继续。”叶文初道。 男孩受到了鼓励,立刻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又道,“我c我还有怀疑的对象。” “嗯,你说。” “就是他娘,不对,是他的继母姚氏。”男孩道,“姚氏是笑面虎,几年前在巷子里,我曾经看到她打过宝平一巴掌,我告诉别人,别人都不信,说姚氏脾气好,不可能打宝平的。” 沈翼走了过来,视线滑过男孩,落在叶文初的身上:“有什么收获?” 叶文初复述了一遍,预备继续去摸鱼。 “那就是去王宝平家里走一趟。”沈翼喊她,“一起吧。” 叶文初眯眼看着他。 两人不急不慢地出去,彭池和马玲在吭哧吭哧地询问现场其他人。 “这孩子很孝顺,会心疼他爹娘,在家里什么事都做。”巷子里的大婶叹了口气,一脸的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上吊,年纪还这么小。” 马玲问道:“王宝平家人出门了吗?” 大婶应是,回道:“昨天临晚带着老大老三走的,留着宝平看门。” 马玲记录着,又冲着走在前面的两人,道:“师父,先生,王宝平家在这边。” 就见背着走的两个人拐道进了小巷。 “师父,先生。”马玲跑过来,擦着汗道,“这个案子您二位有什么看法吗?要是没有,就把尸体收了,等他家里回来,交接一下就行了。” “反正是自杀,没什么可查的。” “不着急,等死者的家里人回来再说。”叶文初对马玲道,“反正你今天也没有别的案子。” 马玲一脸的惊愕,彭池问道:“四小姐莫不是觉得案子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沈翼道,“一些细节需要核实。” 叶文初颔首。 他杀缢死,死者一般都有反抗,所以脖子上都有留下痕迹,除非死者在这之前就已经晕了但如果晕了,凶手将他搬运过来,衣服和身上一定有不同程度的褶皱和擦痕。 但是,这个死者太干净了,遗容也很平静。 “这世上的事很难说的清楚,看着像自杀,说不定是他杀呢。” 马玲和彭池一愣一愣的。 怎么他们明明没做什么事,却为什么知道了这么多? 他们忙的一头汗,啥也没有看出来啊。 054 自杀还是他杀(二更) 巷子里,热心群众告诉了他们,关于王宝平家的情况。 王宝平的娘在生他时伤了身,一直病歪歪续着命。前年,他娘还是没有熬过,去世了。 下半年,他爹续弦了姚氏。 姚氏带着一个比王宝平小两岁的儿子,今年三月姚氏又生了一个儿子。 虽说养三个孩子,但王宝平的爹王遥是个铁匠,在路口开了铺子,手艺好生意也好,所以他家日子过的很不错。 王宝平兄弟两个关系很好,弟弟刘青读书好,很乖巧,姚氏脾气好人能干,月子里就洗衣做饭,里外一把抓。 大家都说王遥福气好,娶了姚氏后,日子越来越红火了。 叶文初和沈翼一起去王宝平家里,他家的门已经打开,主卧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收拾的很整齐,婴儿的尿布留了几块挂在洗脸架子上,衣柜里一半是女式的衣服,一半是王遥的。 梳妆台上是空的,应该是姚氏回娘家而带走了。 中间摆着的圆桌上茶壶是空的,走前洗干净了。 “王宝平住哪间?”叶文初问跟着来的四个男孩,回答她的还是先一位男孩,道,“和刘青一起住在西厢房。” 男孩叫苏阳,比他矮一头的是他堂弟苏超,其他两位同龄孩子也都姓苏。 马玲推开西厢房的门。 房间里也收拾的很干净,两间床分两头摆着。 两张床一样的铺盖,但衣柜里的衣服却不同,一边大些的王宝平穿的衣服是簇新的,小一些的却很破旧,还补了补丁。 两张床,王宝平的靠里面,光线暗些,刘青的放在外面,他的书桌靠着窗,很亮堂。 叶文初站在门口没进去,扫过一眼。 “为什么刘青读书,王宝平不读书呢?”马玲问道。 苏阳回道:“原本是读的,但王宝平笨,学不好就不去了。我觉得他不是觉得笨,而是怕花他爹的钱。” “嗯,他自己不去的,他说他爹太累了。”苏超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哭声,几个出去的孩子又跑回来,苏阳道:“哥哥姐姐,姚氏和王大伯回来了。” 王瑶夫妻留了小的在娘家,带着刘青,三个人赶回来的。 此刻,三个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站在院中。 王遥扑上去,摸了王宝平的鼻息,确认他真的死了,顿时嚎啕大哭。 刘青跪在哥哥边上。 姚氏也是捂着嘴,哭得很悲痛。 马玲和彭池回到案发的院子,看了一家三口。王遥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因为打铁,手臂很粗人很健壮,姚氏刚生过孩子,人有些虚胖,气色很好,容貌算不上漂亮,但看上去很和善。 一家人受不了打击,一直在哭,马玲上去劝着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顺变。现在我们要调查死者的死因,还请你们配合。” “去你家聊吧。” 王遥抹着眼泪:“那c那我将宝平带回去吗?” “不用,稍后我们会有人带他回去。”马玲道。 王遥哭着应是,姚氏踉跄地起来,抓着马玲问道:“官小姐,宝平到底怎么死的?” “目前看是自杀。” “自杀?”王遥不敢置信地吼道,“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会自杀?” “这c这c这孩子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自杀呢?”姚氏摇摇欲坠,满面自责,“早晓得他想不开,昨天我就应该带他一起回娘家。” 说着她就晕了过去。 大家手忙脚乱忙了一通,将姚氏扶他们自己家。 王遥崩溃地坐在门槛上,抹眼泪。 叶文初问刘青:“你觉得你哥哥自杀的原因,会是什么?” 刘青一直在哭,眼睛红肿着:“我哥不会自杀。苏阳天天哄我哥去铺子里偷铁卖,肯定是我哥哥不答应,他们把他吊死了。” 苏阳气得面红耳赤,一把将刘青推倒,啐道:“滚你祖宗!明明是你娘逼死他的。” “是你们。”刘青吼着,“我娘不可能逼死我哥。” 几个孩子扭打起来。 大人们去拉去劝,闹哄哄。 巷子里的邻居,以及苏阳的爹等人都挤到王家的院子里。 刘青咬定说是苏阳伙同几个孩子,吊死王宝平。 苏阳的爹很害怕,和沈翼辩解道:“差爷,要说我孩子偷铁我信,可杀人,不可能的!” 沈翼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眯眼看着沈翼,她真的认为,沈翼对案件没有思考,并不想参与,完全只想划水。 他就是披着认真可靠的外皮,实则划水摸鱼混日子的狐狸。 “他去铺子里偷铁,那你偷吗?”她继续问刘青。 众人一怔,沈翼也挑了挑眉头。 “我不偷东西!”刘青道。 姚氏也擦了眼泪,和马玲道:“官小姐,我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不可能偷铺子里的铁的。” “娘,哥哥偷”刘青要强调,姚氏打断他的话,“不许乱说,哥哥不可能偷东西。” 刘青抿着嘴巴,虽不服气,可却不再说。 “官小姐,不是说自杀和被人害是不一样的吗?你们刚才说是自杀,现在怎么又问嫌疑,查凶案一样。” 马玲道:“我们查的结果确实是自杀。” “他不是自杀!”苏阳坚持道,“我和他昨天还商量去当水手。” 苏阳的爹骂孩子,让他闭嘴。 苏阳倔强地站在院子里。 王遥哭着道:“苏阳,你们是不是看到有人欺负他了?” 苏阳就指着姚氏:“她,她欺负宝平。” 姚氏的眼泪刷一下流出来,委屈地道:“我对他还不好吗?你们是孩子你们不懂,请邻居们评评理。” “刘青有的他就有,刘青没有的他也有。他不想读书,就在家歇着,他想吃肉我就烧。” “他出去玩我主动给他钱,他穿新的刘青穿他的旧衣。” “我还要怎么对他好呢?你们不就是觉得我是后娘,一定会欺他!” “但不能空口说,你们给出证据来,要真是我就给他偿命。” 她大哭起来,王遥抱着她的肩膀宽慰着,刘青愤恨地指着苏阳:“我和你没完。” 苏阳爹噼里啪啦地抽苏阳,让他闭嘴。 “你们这几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晓得说这话多伤人。宝平娘对他很好了,你们别乱说。”隔壁的婶子训斥苏阳几个孩子。 王遥也道:“昨天我们一家人都不在,宝平怎么可能是他娘害死的。” “宝平他爹,要不我带着刘青走吧,人嘴两张皮,却是能杀人啊。”姚氏起来要走,王遥当然不肯,抱着她劝着,“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能走,宝平要活着,也舍不得你走。” 姚氏伤心不已。 马玲看着都难过,低声对叶文初和沈翼道:“师父,先生,要不算了吧?应该不是自杀的案子。” “明白的是自杀,查多了反而容易出事。” 马玲是有经验的。既是自杀,就必有别的矛盾,拔出萝卜带出泥搞不好引发另一个案子。 到时候更麻烦。 叶文初摇了摇头:“接着问。” 马玲怔住,她也不知道问什么了。 这边沈翼已经开口了。 “你昨日去岳家,铺子里是熄火关门的吗?” “是,是的!”王遥道,“本来有个徒弟,但去年走了,今年就我一个人。” 055 她行不行啊?(三更题外话) “是出了什么事?”沈翼问道。 王遥点头:“我家岳丈上山砍柴,闪着腰躺着动不了,家里秧田里的草长的一人多高,我去帮忙了。” “也不是急事。”沈翼道。 姚氏回沈翼的问题:“算急事,眼见过了端午,杂草再不薅,会影响收成。” “几位官爷是做大事的,不晓得田里事,虽不挣钱,可却时刻离不开人。” 王遥跟着点头:“是c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沈翼正要说话,姚氏又道,“官爷是不是觉得,我们为什么没有带上宝平一起?” 沈翼拍了拍苏阳的肩膀,对姚氏很赞赏:“你很会揣摩人的心思,沈某确实想问这个问题。” “其实是宝平不去,我们喊他了。”姚氏一直在擦眼泪,“下午连他衣服都收拾了,那孩子却不去了,说要看家。” “我们一家人真的很好,绝无别的心思。” “打断一下,”叶文初指了指王遥包扎着的右手臂,“你手臂怎么了?” 王遥道:“昨天下午干活,被柴刀划到了。” “自己划?”叶文初走近查看。 姚氏道:“是我划的。” “没关系,不疼的。”王遥摆着手。 叶文初微微颔首,看向八角。 八角站在王宝平的门口,问道:“你说你一碗水端平,那为什么让王宝平睡里面?” 姚氏目光微动:“不是,这不是我安排的。” 刘青举手对八角说话,又转过来看着叶文初:“当时我住里面的,哥哥住外面,后来是哥哥不读书了,把桌子和床给我的。” “这样啊,”叶文初道,“那你哥哥对你真好。” 刘青点头。 叶文初却话锋一转:“那你对他好吗?好在哪里?” 刘青显然没想到叶文初会这么问,他一时怔住,姚氏道:“青儿对哥哥也好,衣服都是先紧着哥哥穿,他则穿哥哥的旧衣服。” 刘青抓着衣襟,小声道:“我和哥哥衣服都换着穿。” “零花钱呢,你也和哥哥一样多吗?” 刘青点头,王遥补充道:“都一样,两人每天三文钱,想买贵的就存着,别的不管的。” 大家都不懂叶文初为什么这么问。 忽然,她转过来看向苏阳:“你们偷铁了吗?” “偷c偷了!”苏阳点头,“我c我们吃不饱,有几次我们真的想吃肉,就c就去拿铁换肉吃。” 苏阳爹要打苏阳,被八角拦住了。 刘青跳起来,指着他们:“我就说,你们偷铁!” “还说我冤枉你们。” 叶文初又看向他,问道:“你哥哥钱不够用,你够用吗?他偷铁卖了买肉吃,你为什么不想偷铁换肉吃?” 刘青被她问得目瞪口呆。 不单是刘青,院子里所有人都是错愕的。 姚氏脸色变了变,问叶文初:“官小姐是暗示,我偷偷多给青儿钱,不给宝平吃肉?” “王太太是聪明人,总是能猜到别人在想什么。”叶文初道。 姚氏眼睛又红了,道:“看来几位官爷是信了阳阳几个孩子,觉得是民妇杀了宝平。” 说罢,她掩面哭着,到门口哀求大家:“大家帮我说句话吧,我平日是什么样的人,各位嫂子们是看得见的。” “几位官爷,一会儿说是自杀,一会儿又说他杀,颠三倒四的,现在又想让民妇顶罪,不晓得他们想干什么,这个案子到底查明白没有呢?” 姚氏道。 叶文初赞叹地看着姚氏,此妇人不但聪明,还很会说话,仔细去听,她说的每句话都有着明确的目的性,或是解释,或是引导 一个死了儿子的母亲,思路如此清晰,还不动声色地反驳和质疑办案人员的能力和初衷。 院子里的邻居们,刚才的一点点疑惑,此刻因她的话又平复下去。 姚氏擦着眼泪,神色平静。 叶文初看向八角,八角冲进房里,一会儿她抱着两床被子出来。 姚氏神色变了变。 “两床被子,一床是破旧的棉絮,一床是舶来品的薄毯子,一个枕头是稻草,一个是荞麦!”八角问姚氏,“你不是说一碗水端得稳稳当当,这个怎么解释。” 苏阳喊道:“原来如此,冬天里宝平总说夜里冷,非要跟我睡。现在又热得一身痱子,夜里睡院 子。” “这什么破东西!”他将破棉絮摔在地上。 “你们c你们太过分了。”姚氏气到踉跄,王遥上来扶着她,冲着八角吼道:“你们不要胡说,这是宝平娘生前盖的被子,宝平孝顺,非要用这个。” “这不怪姚氏。” 大家的眼神都落在叶文初的身上,觉得这位漂亮的官小姐在没事找事。 “你吼什么!”马玲指着王遥,“不识好歹的东西,我们为你求真相,居然还质疑我们。” 王遥道:“可宝平不是他娘杀的。” 姚氏擦着眼泪,虚虚抬了一点眼帘,正好落到叶文初的目光里,对方冲着她露出一丝浅笑。 “说不通就不说了。”叶文初看着姚氏,吩咐马玲,“案件相关的所有东西,全部带回去。” 姚氏心头一跳。 叶文初说完便出院子走了。 马玲应是。 其他跟来的杂役也是惊愕连连:“怎么自杀的人,还带回衙门处理吗?” 大家都看沈翼。 “听四小姐的。”沈翼也随着叶文初走了。 等叶文初走远了,大家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刚才那位是叶家才回来的四小姐吧,娇滴滴的小姐,哪会查案子。” “难道是她爹走不了仕途,让她女儿到衙门当差?” “完全有可能。听说她一身武艺,外面有人传是叶老太爷送她进山学武的,回来保护叶家。” “啧啧,叶老太爷也是有谋算。不过她到底是女孩子,也不懂查案啊。” 姚氏晃晃悠悠回房,靠在床头上唉声叹气,刘青给她倒茶安慰他。 “你好好读书,将来孝顺娘就行了。”她对儿子道。 刘青应是,低声道:“娘,哥哥的东西我c我能不能留着?” 姚氏闭了闭眼睛压着不悦,语气却是极其温柔:“当然可以,他是你哥哥,你不能忘记他。” “我知道了。” “去陪着你爹,他更难过。”姚氏道。 刘青乖巧地去陪着王遥。 姚氏转着手上戴着的金镯子,望着被面上的印花,露出自信的笑容。 此刻郭府。 郭罄对郭允道:“哥,你为什么今天不去取信物,拖久了夜长梦多。” “允儿,这样的女人,不能进我们家门。”郭太太道,“她还去衙门当差了,她一个女孩子居然做这种粗贱的事。” 郭彦宇放了茶盅,道:“叶家这是想和刘兆平撇开关系,所以故意跟衙门走近。” “那我们就更要赶紧的,刘兆平要动手,第一个就是叶府。”郭太太担忧地道。 她很怕刘兆平连坐。 郭允垂着眼眸喝着茶,眼前浮现出叶四小姐的样子。 “知道了,这两日就去。”郭允道。 “这就对了。那叶四小姐哪点也比不上徐小姐,更配不上你。”郭太太道。 “那个女人还当捕快,笑死个人。”郭罄啐道,“你们没听外面人都在笑话她呢。” “人自杀,她非要逞能说他杀,还查,丢人现眼。” 他要去找肖培成,一起放出消息,让全城嘲笑叶四小姐。 “你干什么去?”郭允问郭罄。 郭罄道:“我去肖家,找大家商量事儿。” “唉!我和你一起去吧。” 叶月画急的团团转。 “怎么办,二姐,您快想想办法,比起琳琅,叶文初什么都不算!” “我可舍不得和她绝交。” 叶月棋倒不是在乎肖琳琅,但肖家和郭家是世交,每次她见郭允都是在肖琳琅组的聚会上。 如果没有肖琳琅,往后想见郭允,就难了。 “算了,我陪你去找她吧。”叶月棋挑了几样胭脂水粉,带着叶月画登门肖家了。 两位小姐登门,下人们自然不敢拦着,引着他们到肖培成的院子里去,叶月棋问道:“为何在外院?” “今儿各位公子小姐是约好的呢,一起都到我们家来了,这不,都在我们二公子的院子里说话呢。”小丫鬟道。 叶月棋眼睛一亮,叶月画问道:“郭公子也在吗?” “郭家两位公子都在呢。” 056 想不通的地方(一更) 叶月画和叶月棋很高兴。 但等她们进去,原本热闹的宴席室,忽然就冷下来了。 昔日玩得极好的一群朋友,都冷冷地盯着她们姐妹。 叶月棋痴痴看了一眼郭允,心就砰砰跳了起来,叶月画素来急性子,道:“干什么,我们难道是洪水猛兽不成。” “如今你们叶家我们可高攀不起。”郑旭东的妹妹郑琴而道,“往后,咱们要楚河汉界,划分清楚。” 肖琳琅怒站起来:“不是不让你们来的吗?快走!” 叶月画苦着脸:“你委屈,我们也委屈。她一回来我们家被搅和的翻天覆地,她简直就是惹事精。” 肖琳琅道:“那也是你姐妹。” “谁和她是姐妹!昨晚我要在,她欺负你我上去就能扇她的脸。比起你,她什么都不是。” “真的?”肖琳琅还是信的。 “比真金还真。”叶月画保证,上去抱着肖琳琅,“好妹妹,你气她就气她,和我们可没关系。” 肖琳琅就指着一屋子的人:“给我一个人赔礼可不成,这一屋子的,都被她得罪光了。” “我屁股还疼。”郑旭东道。 叶月画恨的不得了,骂道:“我就说,她是闯祸精,简直岂有此理,今晚回家我一定让祖父收拾她。” “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礼了。” “你们可收拾不了,她现在是官家的差爷了。”郭罄讥讽地道,“小心,把你们抓起来。” 他说完,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叶月画道:“她去衙门当差?抓人的捕快吗?” “你的好妹妹本事可真大啊。刚请了茉莉奶奶坐镇顺安康出了一波风头,现在又去当捕快,全天下的风头,都被她出光了。”郑琴而道。 叶月棋也很惊讶,她们都不知道。 “她压根就不会!”郭罄哈哈笑着,道,“一个小孩上吊死了,仵作查了是自杀,她偏偏说人家是他杀。” “你们两个就做好准备吧,我敢打赌,明天她就是全城最大的笑话。” “那我要准备一把烂菜叶,等她路过的丢她脸上。” “这都是后话,我们想个法子,送她一程?”肖培成道。 “怎么送,怎么送?” 叶文初回到衙门,王宝平和他的所有的东西都被带回来,置放在停尸间里。 从化县衙有一个名叫刘兆明的仵作,因为避忌刘兆平,所以这些年大家只喊他左拐子。左拐子今年五十四,由于受过伤,他走路时左腿一瘸一拐。 王宝平就是他验的。 “是有问题吗?”左拐子阴沉沉地盯着马玲,浑浊的眼睛,显出很不高兴。 马玲道:“我们怀疑是他杀,所以带回来了。” 左拐子的脸立刻就沉了:“尸格上写的很清楚,这个死者是自缢,不会有问题。你们认为是他杀,就是质疑我验尸有错!” “你验尸没有错,”叶文初对左拐子道,“死者是确实是自己上吊的,但却不是完全自杀。” 左拐子皱眉,很不屑:“你说的我听不懂。” “总之,验尸我不会再验第二次,我认为没有问题。” 他摔碗踢凳子的,坐下倒茶咕哝着:“以前使钱送男人进衙门,如今女人也进,世风日下!” 叶文初将他手里的茶盅摔了。 左拐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文初。 “说专业就说专业,但你要进行性别攻击,就不要怪我攻击你。”叶文初将杯盖丢在桌子上。 “师父,算了算了,”马玲来劝架,冲着左拐子挤眉弄眼让他闭嘴,这只是摔茶盅,等会儿动手的时候,谁也护不住你。 左拐子板着脸,但没敢再说叶文初。 叶文初去检查王宝平的尸体。 又恨恨地睨了一眼正在闲适看着她的沈翼。 沈翼清咳一声,也认真地打量尸体。 马玲跟着帮忙:“师父您觉得有问题?” 叶文初将王宝平的手拿起来:“他的手很干净。” 沈翼问了个没什么建设性的问题:“是很干净,有什么问题?” 叶文初瞥了他一眼。 沈翼笑了笑:“继续说。” 叶文初指了指一起带回来的,王宝平上吊时垫脚的三块石头:“我问过苏阳,这三块石头,原是靠墙放置的。王宝平要搬过来垫脚,手上一定留有黑灰。” 但王宝平的手很干净。 “会不会是擦干净了?”马玲问道。 叶文初道:“只能洗干净,擦拭不能到这样的程度。” 马玲觉得有道理:“那就是洗干净了。” 叶文初道:“死者的床和头发是乱的,可见他死前是已经在睡觉了,但他外套是平整干净的,那就是出门时临时套上的。” “死者锁好了家门,拿着绳子到隔壁院子里打结,但却在将头伸进绳子前,嫌弃手脏,去洗了手。” “如果真去了,那他在哪里洗手的?最近的井,是在他家那条巷子里。” “他有心情走过去洗手,是在乎整洁干净的,那为什么不在死前整理蓬乱的头发?” 马玲满面的惊骇,她师父怎么想到这么多,发现这么多的? 沈翼颔首道:“这些细节都很矛盾。” 叶文初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翼。 “所以,您认为王宝平是他杀缢死?” 不等叶文初说话,左拐子忍不住道:“可死者的的确确是自杀缢死,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 他很自信。 叶文初回看左拐子,道:“我没有否认,他死于自杀缢死。” “那是什么意思?”左拐子道。 沈翼道:“是有人教唆引导了这个孩子自杀!” 马玲讪讪然,沈先生刚才明明在神游,怎么他就听懂了,可她却没有明白? 人比人气死人。 左拐子手一抖,惊讶地看向叶文初。 他当了一辈子仵作,什么样形形色色的死法都知道,被人教唆自杀这个说法,却是第一次听到。 “是这个意思。”叶文微微颔首,“以姚氏的聪明,她可以办得到。” 一个聪明c做事周全的继母,对年幼继子进行精神的掌控和道德绑架,并不难。 “我相信破棉被是王宝平要的,但苏阳说王家烧了很多王宝平母亲遗物,为什么独留一床破旧不堪的被子?” “是谁让王宝平留着破被子,并在冬夏都盖着它寄托对母亲的哀思?” 明明有更多的遗物,可以寄托的,哪怕一床新的棉被。 叶文初问道。 “王宝平为什么觉得父亲艰苦,他需要放弃读书替父亲减轻负担。他一直睡在窗前,是谁让他懂事让贤?” 一定有人,让一个年幼的孩子,活在了极度的自责和愧疚中。 让他在潜意识中,把自己当成了罪恶的源头和累赘,母亲因为生他而死,父亲因为养活他而辛苦,家庭的困苦,是因为他不会做事导致,可能弟弟读书不好c生病等等 一切都是他的错。 马玲道:“这些都是凶手有意做的?” 叶文初颔首。 左拐子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这很难有证据,根本无法定罪。” 马玲想了想也觉得左拐子说的有道理:“是啊师父,我们要怎么证明,凶手教唆杀人呢?” 叶文初点了点三块砖:“如果砖头不是他自己搬的,那么是谁帮他搬的砖?” 马玲眼睛一亮,兴奋地来回走动,道:“您的意思,姚氏昨晚其实回来过?” “是她帮王宝平搬的垫脚石?” 左拐子也是一愣。 叶文初颔首:“我认为,她先捆好了绳子,搬好了石头,准备好了一切,再带着王宝平去到空院子。” “你去查姚氏昨晚的行踪,包括夜里她的幼子有没有哭奶。” 姚氏滴水不漏,想查她只能从细节着手。 “我现在就去。”马玲兴奋不已,“我喊彭池哥一起,师父您辛苦了,您等我回来。” 左拐子神色凝重。 一刻钟后,叶文初和沈翼在王宝平上吊的院子里,见到了苏阳等四个孩子。 “苏阳,偷铁是你要求他偷的,还是他主动偷的?”叶文初问四个孩子,“老实告诉我,我并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是我们让他偷的。宝平心软耳根子也软。”苏阳垂着头,道,“继母还经常让他少吃点,给他爹个留着,他常常吃不饱。” “他继母说家里揭不开锅,他是哥哥应该承担这个责任。” “我们说他家有钱,不要信继母的鬼话,宝平说他爹确实辛苦,他看得见。” 叶文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姚氏一直在给王宝平灌输这些概念。 “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姚氏生的小婴孩,夜里哭闹吗?”叶文初道。 四个孩子互相看看,苏超道:“哭!我娘说那孩子一定是见他日子好过了,所以来讨债了。” “白天 睡觉,夜里哭的吵死了。” 大家都不知道叶文初为什么问婴孩哭闹的事,叶文初也没有解释。 她回身去找沈翼,八角指了指门口,道:“沈先生从后门走了。” 走了? 叶文初无语。 叶文初辞了四个孩子,和八角走在巷子里,走动的邻居们看到她也都避让开。 比起她,自然是姚氏更可信。 姚氏怎么会害王宝平呢?那么好的女人。 叶文初并不在意,被人质疑是正常的事,她也没有想要在捕快界震慑住谁。 街上,迎面过去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是徐锐的常随,此刻披麻戴孝的牵着马。 常随看见她,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冷冷的压抑着杀意。 马车过去,八角小声道:“车里是徐锐的尸体吗?” “应该是。”叶文初道,“不知道祖父找到装巡检的人没有。” 海鞘从一侧过来,抱拳道:“四小姐,先生回衙门了,让小人来陪着您查案。” “我也回去了,不用陪。”叶文初道。 八角心道她家小姐还真猜准了,沈先生回衙门了。 “可是,先生说案子还没查完,您看” 叶文初道:“那你去守着巷子,盯着姚氏,有事来药行找我。” 海鞘应是,乖乖去巷子里蹲守。 姚氏从院里出来,看到海鞘,又折返回去给海鞘端了一把竹椅半个西瓜:“差爷坐着,吃一片西瓜解暑。” 海鞘先是推辞,见姚氏面善不得不接了。 “您在盯着我吗?”姚氏问道,“是叶四小姐让您盯我的?” 海鞘点了点头:“您不要到处走,案子查清楚了,您就没事了。” “叶四小姐,真的不该怀疑我c民妇,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姚氏擦着眼泪,她一哭,周围又聚了不少人来。 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话。 都觉得叶文初的行径有些故意出风头的意思。 “谢谢大家。这事也不能怪叶四小姐,她不了解我,要是有一点点了解,她都不能想是我逼死宝平的。” 就在这时,有位打扮很精致的婆子过来,像是在哪个大户人家做妈妈的,她一来三两句就抓住了聊天的主动权,对姚氏道:“衙门让叶四小姐去当差,就是卖官。” “要不然,就靠她会点拳脚,能让她当捕快吗?从化武师一抓一大把。” “您说的有道理。有钱人家的小姐,想出风头想疯了吧,难道她是想通过身份,攀上个官老爷好嫁人?” 大家想不通,叶四小姐为什么要花钱去当捕快。 “肯定的。我说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去闹,把事情闹大了,让衙门兜不住,就能把四小姐踢出来。” “她这乱七八糟的查案子,决不能姑息。” 一番话,大家纷纷点头,都愿意去帮姚氏出头。 也有人犹豫:“茉莉奶奶也是四小姐请来的。” “一码归一码,茉莉奶奶我们感激她,可她好好的经营药行不行,为什么要掺和衙门的事?” 反驳的人哑口无言。 “明天一早,趁着鲁大人升堂,我们就去衙门口闹去。” 057 她怎么能做到(二更,题外话) 夜里,叶文初刚睡着,小巷的侧门被人拍响了。 “师父,我们回来了。”马玲和彭池一起回来,两人都是一头的汗,坐在客厅里喘气。 八角给她们取了西瓜出来:“给你们冰镇着的,先吃一些消暑。” 两人一人一半西瓜吃完才舒坦一些。 “师父,您果然料事如神,”马玲抹了嘴道,“姚氏娘家就在城外的姚家庄,她爹三天前腰确实伤着了,但她家有哥哥嫂嫂十六岁的侄子,还有一个妹妹和妹夫,妹夫家就在隔壁村。” 家里人丁这么旺,叶文初都有些惊讶。 八角和叶俊坐在对面,八角问道:“意思是,她家劳动力很多?” 马玲点头。 “你们不晓得,王遥打铁的铺子很挣钱,现在又是农忙,买铁锹靶子的人很多,他还经常贴补姚家。”彭池道。 让全家经济来源关停,去薅草? 以姚氏的精明,根本不可能去做这种事。 “王遥以前的铁铺常关门吗?”叶文初问道。 彭池摇头:“那一带我经常去巡查,他很勤快,上一次关还是两年多前死老婆关了一天。” “继续说。”叶文初道。 马玲接着道:“姚家昨天吃饭早的很,吃完了大家就都睡了,邻居去喊门都没有人开。” “但可惜我们没有查到,姚氏到底有没有回城。但师父啊,她家在城外,半夜肯定回不来。”马玲道。 “我问过城门,她没有进来。”彭池道。 实际上,寻常百姓关城门后,没有人可以进来。 “会不会,”叶俊举手小声道,“她一直留在城里?” 大家都看自己,叶俊有些羞赧。 “可是,姚家庄里好多人都看到姚氏。”彭池道。 那就很奇怪了。 “城门几时关?”叶文初问道。 彭池回道:“现在是夏天,城门酉时四刻关,早晨是寅时四刻开。” 叶文初沉思着,八角问马玲道:“你刚才不是说,她家昨晚睡的特别早,那夜里呢,有没有邻居听到小孩哭?” “没提这茬事,这有什么关系吗?”马玲问道。 八角挠着头:“我就问问,因为小姐下午问邻居小婴孩哭闹的事了。” “明早你们再去问一句,孩子哭了没有。”叶文初道。 马玲应是。 “可是四小姐,这些很难举证,查c查了有用吗?” 叶文初低头写东西,马玲看着奇怪道:“师父,您右手吃饭为什么左手握笔?” “师父的事你别管。”叶文初将她写的东西交给马玲,“明日上午去将这几个疑问核实清楚。” 马玲道接过来,揣在怀里,保证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师父您放心。” “辛苦了,让鲁大人给你们加薪俸。”叶文初道。 她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如果真的是姚氏让王宝平自杀,那她压下来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是什么让王宝平彻底认为自己应该死? 早上,叶文初去给叶老太爷请安,遇见其他两房的人,免不了因为她去衙门的事,吵了一通。 她回房里,叶俊也很担心她。 “听说早上有人去堵县衙了,这要怎么处理?” “爹怀疑这事有幕后人指使。” 叶文初换了衣服,嗤笑道:“没事的,他们再怎么闹,我都不会丢差事的。” 叶俊哭笑不得,心疼地道:“初初太辛苦了,一个人做这么多事。” “今天爹爹在家,哪里都不去,如果有人来闹事,爹爹收拾他们。” 叶文初笑着应是。 这一早上,顺安康头一次来的病人少了一些。 好几位特意来和茉莉奶奶说,劝一劝四小姐,不要去衙门办差。 “以前在从化,人人都说四小姐貌丑如鬼,如今名声好不容易扭转了,可不能再因为当差又弄坏了。”一位婆子,唾沫横飞地道。 “一个姑娘家,再漂亮也是要成亲的,趁着郭家没退婚,把郭公子钓住了,他将来可是要当大官的。” 叶文初抬头看着劝人的婆子,道:“四小姐名声当时扭转的非常容易。” 婆子一怔。 “年纪不大,舌头却长。”叶文初训斥道,“你在家带孙子都比在外头闲话好,快走快走!” 婆 子被堵的瞠目结舌,想反驳,可训斥她的人是茉莉奶奶。 “是c是!”婆子垂着头走了。 衙门口,不知是谁说了叶四小姐上午不来当差,闹事的人居然回家去休息,约好下午再来。 等吃过午饭,衙门口就聚了不少人,等着叶四小姐。 在县衙斜对面的吾悦茶馆楼上,郭罄一行人正挤在窗户边,往这里看。 “她这么还不来?”肖琳琅问叶月画,“你确定你来的时候,她正准备出门吗?” 叶月画点头:“我看她睡醒了,说衙门里的事。” “那真是奇怪了。” 忽然,捕头胡莽重新敲响了鼓,随即冲着人群喊道:“谁是姚王氏?” 姚氏一愣,惊了一下,上前回道:“民妇是。” “进来,大人现在开审你的案子。”胡莽素来不苟言笑,他板着脸站在门口,很有威慑力。 那位出头的打扮精致的婆子道:“不是,我们是来找大人评理,叶四小姐污蔑姚氏杀人,衙门不该留她当差的事,你们怎么开审姚氏了?” “是啊,王宝平是自杀,你们审什么?” 胡莽道:“有什么进来说,不要让大人等久了。” 胡莽将所有人都带进了公堂里。 郭罄一行人也傻眼了,郑旭东问道:“自杀也开堂审吗?鲁志杰这么闲?” “叶四怎么还没有来?” “去外面听一听,里面说什么。”郭允吩咐自己两个常随去打听。 常随去对面的公堂听审,两个人轮流跑回来回禀,复述:“叶四小姐没有看见,是鲁大人在审。” “鲁大人说,姚氏前天入夜时分进城回到了家里,城门有民兵看到她,当时还奇怪,这个妇人大夏天为什么用头巾包着头。” 郭罄皱眉:“回来又能怎么样?然后呢?” “鲁大人还说,姚氏出城前,去私药贩子的手里,买了一包迷药。她娘家的邻居说天还没黑,姚家全家就睡了,拍门都不醒。” “连她才两个月,每天夜啼的儿子一夜都没有哭闹。” 小厮这话说了,大家的脸色就有了一点变化了,叶月画问道:“她c她迷晕全家人,然后乔装回城?” “这c为什么啊?”肖琳琅道。 郭允解答道:“方便她作案。” 一个小厮下楼,另外一个小厮回来接着说:“姚氏承认她回城了,但不承认她回家。” “那她遮遮掩掩回城干什么?”肖培成问道。 小厮挠了挠头,回答:“她说她回城祭拜亡夫,前天是她亡夫的忌日。” “还说怕王遥生气,所以偷偷摸摸。” 郭罄松了口气:“说得过去,男人最嫉妒这种事。” “可不对啊,她迷晕王遥就行了啊,为什么要迷晕全家?”郑旭东问道。 “她高兴,你管不着。”叶月画道。 “不会,那是她两个月大的儿子,她要没有目的,肯定舍不得。”肖培成道。 小厮又换了一个回来。 “怎么说,姚氏确实是祭拜亡夫吗?”叶月画问道。 小厮道:“她确实祭拜了亡夫,在她亡夫家后巷里找到了纸灰。” “就是就是!那没事了。”叶月画松口气,“那她没有说谎。” “怎么可能逼死王宝平,我可听说这个姚氏很贤惠的。叶四肯定是错的,她不敢来就是怕打脸!”郭罄啐道。 小厮听他说完,结结巴巴地又道:“当时场上的人也是这样说,吵着要叶四小姐出来。” “后来,鲁大人接了一张纸条,然后就说有烧纸的灰不能证明什么,一夜时间,能做的事情很多。” “然后鲁大人开始传证人了。” “开始反推姚氏逼死王宝平的过程,生活里,姚氏虐待王宝平的大小事。” “虐待?邻居都说没有啊。鲁志杰的纸条肯定是叶四送进去的。”郭罄道。 这个小厮说完,下一个小厮却没有立刻来,大家趴在窗口翘首看着,郭罄骂道:“狗东西,怎么还不回来。” 又过了一刻钟,那个小厮终于回来了,一推们就被郭罄踹了一脚:“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小人错了,刚才那段太精彩了,小人c小人想听完回来说的更完整。” “案子定了,姚氏认罪了!” “故c故意杀人罪论处。” 一屋子的人惊呆了,郭罄问道:“你说什么?认罪?” “故意杀人?”叶月画道。 郭允蹙眉:“定案的证据是什么?” 肖琳琅蹭一下站起 来,喊道:“怎么可能!叶四说对了?她不可能对!” “是c是真的!”小厮道。 一屋子的人瞠目结舌,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郭允问道:“这个案子,就算是逼死,也很难取证,她怎么做到的?” 058 不要丢人(一更) 姚氏跪在公堂上,脸色煞白,但神色却很镇定。 她忽然仰头看向鲁志杰,问道:“大人,民妇既然认罪了,那能不能让民妇见一见叶四小姐?” “民妇,有话想问她。” 鲁志杰挥着手,让胡莽将姚氏带去了后衙,叶文初正在树荫下喝茶,这里离衙堂近,又最凉快。 马玲提着壶,恭恭敬敬站在叶文初身后。 姚氏走过去,盯着叶文初:“我知道,这个案子是四小姐办的,我只是不明白,四小姐为什么知道这些?” 她从小聪明,男子读书,她家穷所以她蹲在学堂外偷听。她的亡夫本来是隔壁姐姐的未婚夫,最后在她的运作下,成为了她的夫君。 亡夫的弟弟父母她都无声无息解决了。 总之,她今天有的一切,都是靠她的努力得来的。 王宝平的事她做的天衣无缝,本来没有人可以发现的。 “巧合的事太多了。你爹腰伤,你却让王遥关炉子去薅草,我计算过,他关炉子一天的损失,是你爹田里一年挣的钱,如你这般节省,你怎么舍得?” “就是这?”姚氏问道。 “你对十岁的孩子,灌输罪恶感,让他省着不要吃饱,让他认为自己是负担和累赘,甚至是罪恶的源头。”叶文初道。 “这些点点滴滴,一直存在他的脑子里,他可能对你已是言听计从。” “但我却不懂,你怎么做的,让他忽然愿意去死,有了不得不死的念头。”叶文初道,“早上,我想到了你割伤王遥的手臂。你将他被血浸透的衣服,带回来给王宝平了吧?” “这一件父亲为了他受苦受难而受伤,命悬一线的血衣,成了压死王宝平的稻草,让他彻底被罪恶感淹没。” 王宝平死后,姚氏则去祭拜亡夫,烧了纸后她顺道将血衣也烧了。 她做的事,考虑的面面俱到。 姚氏忽然哈哈大笑,摇着头道:“本以为你娇滴滴,什么都不懂,没想到我最后栽在了你手里。” “是!王宝平是我逼死的,我把绳子套好,搬砖垫着,回家去喊他来,给他看那件血衣,我让他去上吊,只有他死了他爹才会轻松,家里才会太平。那孩子太愚蠢了,他今天不死,将来也会死。” “我这次运气不好,遇到了你,否则,天下没有人会发现我做了什么。” “你也要死了。”叶文初冷冷看着她,“可惜你的两个儿子,有一个杀人的娘,他们如何熬过余生?” 姚氏盯着叶文初,道:“叶四小姐不了解律法吧,本朝律法,我儿还在襁褓,卷宗送去秋审,我死不了。” “是吗?”叶文初冲着马玲勾勾手,“去查她的亡夫的死,以及她亡夫的弟弟和父母。” 姚氏脸色大变,质问道:“你不能无中生有。” “对你这样的人,不存在无中生有。”叶文初道,“一件案不够你死,三件足够了!” “你胡说,我没有。”姚氏浑身发抖,她死死盯着叶文初,目眦欲裂,“你不能胡说。” 姚氏想好了的,可现在她相好了的事,被叶文初彻底掀翻了。 彭池几个人惊呆了,叶四小姐也太厉害了,她昨天把王宝平的尸体带回来,他们都觉得叶四小姐是习惯性想出风头。 没想到,马玲查一查,这案子还就真的被她料准了。 彭池恍惚道:“我都懵!我查了七七八八一堆细小的东西,按我看姚氏是有点问题,可我没办法串起来,认定她是凶手。” 他道:“叶四小姐,不简单。” 两人将姚氏押走,鲁志杰面色古怪地走出来,冲着叶文初了叉手,道:“鲁某当县令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当别人的傀儡。” “四小姐,您这看人心抓细节的本事,了不起。” 鲁志杰一脸的惊叹。 “大人您别只嘴上夸,功劳记一记。”叶文初道。 鲁志杰嘴角抖了抖,问道:“四小姐,您可是叶家四小姐啊。” “我务实啊。”叶文初道。 鲁志杰无言以对。 衙门口来闹事的人们也正哑口无言瞠目结舌,有人喃喃地问道:“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姚氏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蛇蝎妇人。” 王遥抱头蹲在门口,眼泪簌簌地落着,王宝平的舅舅上来就踹了他一脚,骂道:“狗东西,我妹子死了你续弦,我不怪你。可你怎么能放任宝平被人害 死。” “你一无所知,还帮着她当帮凶,宝平可是你亲生的儿子。” 王遥噗通跪下来,喊道:“大舅哥,我c我也被蒙蔽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置信。” “得亏衙门办差的发现了,要不然宝平就白白死了。” 众人面色难看,有人道:“我们错怪四小姐了。还说她不配当差爷呢。” “是啊,昨天我还堵她了。” “我早上还劝茉莉奶奶,说请她劝四小姐。得亏奶奶骂我了,不然我罪孽又重了。” 众人后悔不已,不该早早下定论。 茶馆里,郭罄砸了一个茶壶,指着外面道:“那个姚氏,确定没有被用刑?” “没有。在她亡夫烧纸的灰烬里,找到了一截没有被烧干净的布头,那布头就是王遥前天下午受伤时穿的衣服。姚氏说衣服丢掉了。” “还c还有那个绳结,王宝平的裤腰带打结c枕头套的子上的结,还有院子里晾衣绳的结都一样,确定是他的。” 叶四小姐但是就比对了绳结。 “但是,他上吊的结不一样,对比了他家里打结的方法,和王遥对比,证实是姚氏打结的。” 小厮解释了最后一点,问话的人都沉默下来,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的古怪。 “叶四不在,肯定和她没关系。”肖琳琅做最后的挣扎。 “不是,姚氏要求见叶四小姐,鲁大人让她去后院,说四小姐在后院喝茶。” 肖琳琅勃然大怒,斥道:“滚出去,滚!” 小厮被骂走。 但气氛更加尴尬。 “不可能,她怎么会这些。” 叶月画道:“肯定是她猜的,她一直标榜自己是福星,运气好的很。” “真的?”肖琳琅问道。 “嗯,她回家后祖父就好了,她就一直说自己是福星。现在看来她运气确实很好。”叶月画道。 肖琳琅使劲点头。 “这种猜不到的,你们这样刻意贬低她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郭允道。 他没有先到,叶文初会从绳结,血衣这些入手。姚氏是过于聪明了,若遇见别人自然就糊弄过去了,这次却叫他遇到了叶四小姐。 郭允眸色深深。 肖琳琅和叶月画几人面色难看地坐回去,不再议论。 沈翼听着隔壁房间里,郭罄他们的吵闹声,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在他桌对面坐着个穿着军靴的年轻人。 “你要的第二张布防图我找到了,您说的十万两,什么时候给我?”年轻人责问道。 沈翼很和气:“东西给我看看。” 沈翼笑时很和善,年轻人不怕他,将布防图拿出来铺在桌子上,沈翼扫一眼:“这是半张。” “我要见到钱,否则,我就告诉刘将军,你让我偷布防图,你,死定了!” 沈翼修长的手指,在布防图上点了点:“给我假图,还嚣张?” 年轻人神色一慌,想拍桌而起,但脖子已经被剑压住,乘风站在他后面。 “真图呢?”沈翼问他。 年轻人硬着脖子,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和我交易?” 沈翼不置可否。 年轻人知道被骗了,他将贴胸口的真图放在桌子上,沈翼查看过收了起来。 年轻人道:“你放了我,我帮你偷第三张。” “你不知道,刘兆平一共四张图。” “我不能只骗你,这对你不公平。”沈翼抚了抚袖子起了身。 年轻人一喜,但下一刻就被乘风捂住嘴杀了,临死前直直瞪眼看着那人:“你c你这个骗子!” 没有人回答他。 小厮进来,悄无声息地将尸体放进木桶搁在一边,吾悦茶馆的东家陈华元,弓着背进来,恭敬地道:“沈爷,您要小人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办呢?” “这是六件古物的故事,你背熟了,传颂出去。”沈翼给他一本册子,像个话本子。 陈华元打开来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道:“这c这也行?” 这位沈爷将六件古物,各自赋予了不同的故事,有的感人虐心,有的荡气回肠,他看着都想买。 陈华元做了一辈子拍卖交易,没见过这样办事的人。 “沈爷,这事儿小人一定给您办妥。” “辛苦了。”沈翼道谢,开门出去。 陈华元翻到最后,是六件古物的图,其中最贵重的是一只梅瓶,这只梅瓶确实原有一对,一只在在叶老太爷手里,另外一只一直下落不明,没想到会在沈爷手里。 “沈爷如此能 耐,怎地在衙门当差?”陈华元激动不已,“真人不露像啊。” 沈翼出门,恰巧郭允打开门出来,一屋子的人都看见了他。 “沈先生。”叶月画惊喜地道,“您不在衙堂,而在这里喝茶吗?” 看来他和叶文初关系不怎么样啊,叶文初出风头,他也不去看。 059 不服气的(二更) “是啊,各位也在此处喝茶?”沈翼温和地说话,如沐春风。 郭允前晚见过沈翼,他抱拳施礼:“都是朋友在这里小聚,沈先生是一个人?” 他说着朝隔壁看了一眼。 “等的人没来。我衙门还有事,先行一步。”沈翼下楼。 叶月画提着裙子追上去,咚咚下楼顺道理了理鬓角:“沈先生,您等我一下。” “嗯?”沈翼停在一楼看着他。 叶月画笑着道:“我c我就想问问您,鲁大人邀请我四妹去县衙,是因为我祖父给钱的吗?” “我四妹是不是很烦人?” 叶月画期待地看着他。 “你可以把她赶走,我祖父不会怪责你的。” 叶月画心头咚咚直跳,沈先生真的太好看了。 “她可比你好太多了。”沈翼笑得依旧亲和温润,“往后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比较。” “告辞了,三小姐。” 沈翼徐徐走了。 叶月画周身冰冷地站在原地,他怎么能这么温和的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他c他和四妹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沈翼感兴趣的事很多,但肯定不是和无用的人周旋。 “主子不对,公子,您这样说叶三小姐是不是有点暴露性格了?”乘风好心提醒道。 沈翼理了理衣服,道:“暴露了吗?我笑着说的。” “可话伤人啊。” 沈翼望着前方的衙门,面色柔和:“为了四小姐,值得!” “哈?”乘风一脸的惊骇,“您这进展有c有c有点快啊。” 这就心甘情愿为了四小姐,和别的女子避嫌了? 沈翼扫了他一眼:“你越来越蠢了。” 乘风摆着手,抢着话说:“我知道了,您是觉得既要讨好四小姐,就不能再和她的敌人走得近,这样四小姐更不信您。” “然后,您就骗不到她钱了。” 沈翼抱臂看着他:“你可知,此行我失策在哪里?” “爱上四小姐?”乘风举手答道。 “是带上你,”沈翼面无表情地道,“立刻滚!” 乘风垂着头道:“那属下晚上还能跟着您去鲁家吃晚饭吧?” 沈翼没理他。 “就c就是鲁夫人烧菜不太好吃。” 乘风嫌弃不已,鲁夫人烧菜齁死人。 沈翼道:“你可以不吃。” 乘风蔫头耷脑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咕哝:“那也得有钱吃别的啊。” 让人削藩,一分钱也不给,他道:“好歹您也是王爷” “滚。”沈翼道。 乘风滋溜跑了。 他为了节省开支,此行只带了十个人,归去带着八个人去办事,唯留了乘风在他身边,倒不是乘风有能力,恰恰相反是怕他惹是生非。 沈翼进到后院,叶文初也刚从鲁志杰的房内出来,看见他扬眉道:“沈先生上午又失约了,奶奶对你这个徒弟,很不满意。” “上午有事,我会和前辈告罪。四小姐办案如何,可顺利?” 叶文初颔首:“鲁大人为了表彰我成功办完第一个案子,将我的月例提到和沈先生一样。同样的月例,你我平起平坐了。” 确定是鲁大人主动表彰吗?沈翼含笑道:“恭喜了。” 四小姐的本事,绝不是烦人,她是让人烦恼。 “你记得明早来报道。”叶文初悠悠走了。 沈翼看着她背影,他去找鲁志杰,鲁志杰看见他委屈地诉苦水:“大人,四小姐欺负我。” “她说,她虽是什么编外,但该有的排面不能少。” “还说,她往后就自己是自己,直接和我对接,不是您的部下。” “还说,她的公房得有。大人,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我都挫败了。” 鲁志杰心里苦:“四小姐占着有功劳,立刻盛气凌人了,你得空提醒一下四小姐吧。” “知道了,我会劝劝她的。”沈翼道,“将我的公房隔一半给她。” 鲁志杰问他:“您愿意?不会耽误您的事?” “我替鲁大人分忧啊,不然,您将她的公房放在哪里?”沈翼问道。 鲁志杰傻眼,他确实没地方摆,顿时高兴地给沈翼道谢,等了一会儿又开始咕哝:“怎么就要公房了?就算是编内也没有公 房啊。” 捕快要公房,捕头胡莽都没有。 他怎么就答应了? 回头胡莽也要生气了。 “四小姐欺我!”鲁志杰喊道。 沈翼同情地看了一眼鲁志杰,安慰他:“她能力好,值得。” “四小姐也说这话了。” 沈翼顿了顿问道:“比着我的月例给她?” “没事没事,下官暗暗给您提高一些,您看行吗?” 沈翼给鲁志杰续茶:“也不用如此,见外了。” “应该的应该的。”鲁志杰双手捧着杯子,忐忑地接住了茶。 叶文初此刻停在路边,在她的面前,是一群人,郭家兄弟以及她的姐妹们。 郭允看着她,想到上午的案子,以及前天晚上的种种 他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原本,在她回来以前,他是坚定要退婚的,毕竟若让他娶一个山野村妇为妻,他宁愿终身不娶。 可现在他犹豫了。 “我问你,早上的案子真的是你查明的?”郭罄问道。 叶文初道:“郭二公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能够接二连三的来挑衅我,你若读书,想必也能当个秀才举人。” “我挑衅你?分明是你不愿意退婚,赖着我哥。你要是退婚,我以后路上见到你,让你三尺远远避开。”郭罄道。 众人都看着她,叶文初挑眉望向郭允:“郭公子,话还没说清楚吗?要不要去衙门打官司?” 郭允脸色难看。 叶文初嫌弃收回目光,扫了扫袖子走了。 “你看她嚣张的,哥,我现在就陪着你去,你早上答应娘说今天去的。” 叶月画唯恐天下不乱,激动地道:“我陪你去我家,我祖父这会儿肯定在家了。” “我还有事,”郭允将视线从叶文初身上收回,“各位,失陪了。” 郭允快步离开,根本不提退婚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肖琳琅问道:“郭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不退婚?” 叶月棋的脸色,微微变了。 叶文初去了医馆,路过徐氏医馆的时候,破天荒看到徐东凹在里面,病人不算少,但比起以前来,不及一半。 “四小姐,您总算来了。” 毛很远捧着冰镇过是葡萄:“四小姐,冰冰凉凉脆脆甜甜。” “小人去买的。”毛介道。 “小人洗的,一颗一颗搓的。”黄燕道。 叶文初接过碗挑眉看着这些人。 八角撇嘴,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你们知道奶奶也是四小姐的时候,不得用脸擦地板? 叶文初刚结算完上午的账目,苏阳带着苏超几个孩子来了。 几人眼睛红红的,刚刚一起去将王宝平的接回家了。 八角和黄燕安慰了好一会儿,几个人非要给叶文初磕头才愿意走。 叶文初看着跪着的几个小脑子,无奈将几个人扶起来:“也没什么人生格言送你们,再去读两年书,学个手艺。” “他去了你们也不要觉得是你们的责任,大家都还小,过得都不容易,都努力活着吧。” 几个人走前,叶文初一人抓了一把陈皮糖。 “那糖不是糖,四小姐。”毛介提醒叶文初。 “无以相赠,吃着玩儿吧。” 毛介无言以对。 叶俊亲自来接叶文初,一边走一边和路上的人打招呼,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以前我出来,大家都假装不认识我,”叶俊拢着声音和叶文初道,“现在,你瞧瞧!” 叶文初失笑。 “提姆和尚和我算命,说我有福气,一生拉克。我原还不相信的,现在我信了,我真的有福气。” 八角噗嗤笑了,道:“三老爷,您这样太像个小孩子了。” 叶俊清咳一声,正色道:“那我克制一点。” 八角哈哈大笑。 回家后,张婆子来请他们,恭恭敬敬地道:“四小姐,老太爷请三老爷和您去主院用完膳。” 叶文初说了,茉莉奶奶住这里,但要求医,请去药行,谁都不许来打扰。 叶家的人就算是叶月画也懂,不要得罪奶奶这尊佛。 “我们这就来。”叶俊笑着道。 叶俊和叶文初到主院,这才发现,叶松夫妻c叶涛夫妻以及叶颂名夫妻c叶颂利都在,唯独叶月画和叶月棋没有请。 “人到齐了,都坐。”叶老太爷道。 叶文初和叶俊落座,郭氏道:“爹,二丫头和三丫头还没来,要不要等一下?” “不用,她们两个没什么用。”叶老太爷让人守着门,房忠坐在一侧陪同。 大太太刘氏和二太太郭氏,脸色都很难看。 她们的女儿没有用,四丫头有用,还特意等她来。 叶老太爷对她太宠了。 “文初的提议,房忠已经安排好了。”叶老太爷示意房忠说话。 房忠道:“家中有两人拳脚好,人机灵。他们昨天夜里启程,几日后到江西,此后便会放出消息到从化。” “这两人可靠吗?”叶颂利问道。 家里养死士的事,只有叶老太爷和房忠知道。 “可靠。”房忠道。 叶颂利扫了一眼叶文初,咕哝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靠谱呢,要是被抓到,咱们可就惨了。” “你废话可真多,建议没建议,反对就有你。”叶老太爷斥道,。 叶颂利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个事这么办我觉得一点没问题,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嘴巴闭紧。”叶老太爷道。 众人应是。 “吃饭!”叶老太爷动了动筷子,突然指着一盘烧鸭,“端对面。” 他的对面,坐的是叶文初。 叶文初第一天回来,就由叶俊带着去抱月斋吃的烧鸭。今天这只烧鸭,也是抱月斋刚送来的。 “鲍鱼也端去。” 一番端来端去的,大菜好菜都在叶文初面前。 “祖父也太偏心了,我们吃什么?”叶颂利不服气。 叶老太爷呵斥道:“文初今天辛苦了,在衙门当差费脑费神。你又没脑子费,吃多了也是浪费。” 话落,对叶文初道:“多吃点。” 叶文初应是。 其他人拿着筷子不想动,简直味同嚼蜡食不下咽。 “对了,怎地郭府还没有来?”刘氏问大家。 她知道,她女儿喜欢郭允。 “郭家不想退,不要脸。”叶老太爷对叶涛道,“明日一早,你把信物丢门口。” “动静闹的大一些。” 叶涛应是,笑着道:“这事交给我。” 第二天早上,叶文初在“睡觉”,叶涛在门口郭彦宇退婚,茉莉奶奶由八角扶着从侧门离开。 刚到药行,就看到郭允在门口等着。 “奶奶好,”郭允上前来请安,“晚辈郭允,在此候四小姐。” 叶文初打量了郭允一眼,微微颔首:“候着吧,她下午才来。” 下午才来?郭允愣了一下,跟着叶文初走了几步:“那晚辈能去家中寻她吗?” “我看不用c婚事父母长辈做主,两家退婚了,你何必找她?”叶文初摆了摆手,“婚事就翻篇了,你忙你的也别打扰她。” 客观说,郭允还是赏心悦目的。 郭允欲言又止,郭罄追过来,高兴地道:“哥,你看订婚信物拿回来了。” “往后您和她可再没有瓜葛了。” 郭允看着玉佩,眉头微拧,道:“往后我的事,不许你随便插手!” 说着他拂袖走了。 郭罄木楞地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他哥为什么生气? 他正要走,忽然看到沈翼进了药行。 他站在门口,摸了摸屁股上因为被打,创口变烂疮的地方。 要不要去找茉莉奶奶看看? 算c算了,这里是叶四的地盘。 060 强扭的瓜(一更) 叶文初看着沈翼,笑盈盈地道:“小川今日总算是来了。” “抱歉,前两日有事不能来。”沈翼的目光在药行里扫过,并未看到某位小姐。 叶文初微微颔首:“听四小姐说过了,衙门忙着呢。” “你拜师的事,一切从简吧,大家都忙。”叶文初道,“敬茶磕头就行,往后你就是我座下弟子了。” 毛很远站在一边,双眼放光一脸艳羡。 “真羡慕沈先生,因为俊美的外貌被奶奶看中。”毛很远道。 沈翼看向他,眉梢微挑。 毛很远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c我是夸奖您。” 沈翼颔首:“多谢夸奖了。” 毛很远摸了摸一脸的胡子。 茉莉奶奶安慰沈翼:“小川别听他的,奶奶主要还是认可你的头脑,其次才是外貌。” 沈翼更无语。 “拜师就算了,我来前辈这里领差事,”沈翼给她捧了茶,“也算是给四小姐一个交代。” 叶文初看着桌前一杯茶,不满意。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叶文初从善如流,“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毛很远瞪眼,沈先生明显不愿意拜师,奶奶这算不算强行收徒弟? 强扭的瓜不甜。 我是真心实意想当您徒弟,当孙子也行。 “其实,我在家已经拜过几位师傅了,师傅不在多在精。”沈翼道。 叶文初深以为然:“你说的对,其他师傅都不算,我一个就够。” 沈翼:“” 他觉得茉莉奶奶被四小姐带坏了。 “来,坐奶奶这里。”叶文初冲着他慈爱地招手。 “今日开始,每日上午我问诊的时候,你背四个经方!” “午时我检查。” 沈翼无奈:“前辈您久不出山不食人间烟火,四小姐教您的这些,不是好事。” “四小姐多单纯善良,教我的都是好事。”叶文初暗哼一声,我教的不是好事?能整你就是好事! 沈翼不提了,茉莉奶奶对四小姐并不了解。 叶文初招手喊第一个病人进来,沈翼就坐在边上翻书,一时在想,叶文初会不会因为想要看他的笑话,而特意过来呢? 他不信叶文初会在家睡午觉,以她的个性,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她在做什么? “川儿啊,”叶文初塞了一把扇子给沈翼,“奶奶热,一边看着一边摇风。” 沈翼想到前天将伞给四小姐时她的反应。 他更肯定,是四小姐在教茉莉奶奶如此,这是四小姐报复他的手段。 “凉快吗?”他慢悠悠摇着扇子,一手翻着医书,要是四小姐看到,肯定乐不可支。 叶文初已经在笑,喝了口茶才能继续。 “奶奶,这是您徒弟吗?”病人惊艳地看着沈翼,“您徒弟可真是俊俏啊。” 叶文初慈祥地道:“是啊,还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去拍沈翼的头,沈翼面无表情地看她,她顿了顿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 沈翼揉了揉眉心。 短短一上午,茉莉奶奶的徒弟是衙门里的沈先生,沈先生生的特别俊俏的消息不胫而走。 “奶奶果真是喜欢俊俏儿郎的,还喜欢沈先生这样的。” “人漂亮真好啊,还能拜奶奶为师,多少人梦寐以求?” 一位生的也很俊俏的儿郎,在门口露着脸,期待被奶奶看见,纳入收入麾下。 沈翼背诵完经方,被茉莉奶奶夸奖了几句,于是将他每日三个涨到每日五个。 经方不只是方子,因为没有基础,连着方子里的药名c用处,可用处的方子,以及用法用量都要背。 三个经方,寻常学徒要背好几日。 乘风蹲在斜对面,好不容易等沈翼出来,他迎过去问道:“公子,药行中午管饭吗?” 沈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药行也发一份俸禄吗?”乘风说完又觉得不应该。 “还有一副布防图,你去偷!” 乘风愕然:“主子,您这等于让我死啊!” “你值得一死。” 乘风嘴角抖了抖,擦了擦汗,道:“那c那赶紧回家吧,鲁大人还在等我们吃饭。” “属下等会儿去上工,要不来不及了。” 下午,胡莽带着马玲去办案,叶文初去溜达了一圈,沈翼也不在,她读完公文后,强行和鲁志杰聊天,发现鲁志杰躲躲闪闪,戒备心很重。 叶文初在衙门溜达了一圈,没有人知道沈翼去向,她也回药行去了。 第二日早上,茉莉奶奶接诊了两个病人,沈翼一进门她便道:“今日我们要去将军府,小川陪奶奶去吧。” 说着,将自己的药箱递给沈翼,手搭在了沈翼的胳膊上。 沈翼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扶着叶文初,两人上街走了。 毛很远叮嘱其他病人半个时辰后再来。 八角蹲在门口,像被遗弃的小狗,道:“我也相信奶奶,过于喜欢美男子。” 居然将她这么贴心的丫头都忘记了。 “你是四小姐的丫鬟,吃沈先生什么醋。”黄燕拉着她,“正好你得空,我给你修眉毛。” “你看看你这眉毛,野趣横生的,实在有碍观瞻。” “还有你这脸,等会儿我按四小姐的方子,给你挑点糊糊贴脸,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又好看了?” 八角盯着他的屁股:“我觉得你的屁股更翘了。” “你也发现了吗个?哎呦,四小姐没骗我。” 八角翻白眼,四小姐让你练翘臀你就练,练了干什么? 但八角还是被黄燕摁住了,两条线在她眉上飞舞,卷着毛翻滚,疼得她嗷嗷直叫。 茉莉奶奶走的很慢,沈翼也没有催她。 他扫过茉莉奶奶的腿,脚不大,左脚的脚尖略有向内,这是一个人走路的习惯,自己很难去注意。 他道:“您和四小姐走路很像,虽力度不同,但步伐相似。” 忘记这一茬了,叶文初确实没有想到伪装脚尖着力点。沈翼的观察太细微了,她还得更小心一些。 “四小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总归有些相似,以后,你可能还会发现她像我,倒也不是坏事。”叶文初道。 “你和我走的近了,你也会像我的,毕竟奶奶是优秀的人,好习惯多。” 沈翼看着奶奶,真的信四小姐和她像。 “四小姐,一直住在清溪谷,她的武艺是谁教授的?”沈翼问道。 “我师父和师兄都教她了,她自己悟性不错。” “她平日常上山?” “常去。”叶文初道,余光瞥了他一下,又想打探什么? “八角说她常狩猎?看来儿时过的很辛苦。” “?”叶文初又瞥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小川儿你呢,你儿时过的好吗?” 沈翼看向茉莉奶奶,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还真好看。 “我家卖竹筐的,大大小小的筐子,能装很多东西。”沈翼说完,忽然又问道,“前辈还想知道什么?” “卖竹筐很好啊,为什么来从化呢?”叶文初和他打听,“你准备在从化卖竹筐吗?” 沈翼笑了。 “是有这个打算,前辈帮我和四小姐牵线吧。”沈翼道,“她出钱我出力,把我家的竹筐卖到从化来。” “生意太小了,四小姐怕是不会愿意。” 沈翼道:“是啊,所以一直没有提,等晚些我和四小姐再说一说。” 两人到将军府,那夜的热闹,今天归于平静,沈翼进府时,将军府的下人都很惊讶。 不明白沈翼为什么和茉莉奶奶在一起。 “沈先生,”刘兆平陪着他娘候着,看到沈翼进来,惊讶地道,“你和茉莉奶奶这是” 沈翼抱了抱拳:“将军不知,我昨日开始,在药行当差。” “当差?拜师了吗?”刘老夫人惊讶地问道。 沈翼正要否认,叶文初道:“是啊,拜师了,是我的徒弟。” 刘兆平和刘老夫人面面相觑。 “你和我来,”刘兆平请沈翼去隔壁,叶文初咳嗽了一声,刘兆平不由停下来,冲着她抱拳行礼,道,“姨母,侄儿去隔壁说几句话,稍后就来。” “去吧。”叶文初笑着去和刘老夫人说话。 刘兆平道:“你和叶四小姐,来真的?” 宴会那天,他就不高兴,但他认为,沈翼是聪明人不会为了儿女情长做蠢事来得罪他。 沈翼放了帘子:“沈某对四小姐,确实动了一些心思。” 心思和心思是有差别,具体哪种,沈翼有意模棱两可。 刘兆平沉了脸,道:“你是聪明人,那夜我的态度和立场,想必你看出来了。” “我还想着,调你到我身边来,过些日子引荐你给王爷认识,现 在这样,让我很失望。” “你这美人关,如此难过?” 沈翼在桌边落座:“将军何时取叶府,和我说一声,我带四小姐离开从化。” “你认为,我会放了四小姐?” 沈翼朝外看了一眼:“将军便是不顾忌我,也不顾忌茉莉奶奶?” “我总要想办法。”刘兆平负手来回走动,“徐锐因她而死,我咽不下这口气。” “徐将军是生病,怎可怪责四小姐?”沈翼露出一副文人的倔强来。 “若到时,沈某无法保护四小姐,那就求将军最后一件事,将沈某和四小姐安葬在一处,多谢了。” 沈翼摔帘要走,刘兆平盯着他面色变幻极快。 沈翼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是相信他 “临川,何必生气。”他拦住沈翼,“你坐下,我们细说。” 沈翼顺势坐回去。 “那夜的事你看到了,我实在生气叶家的人。在我面前唱戏捣乱,我恨不得弄死他们。”刘兆平怒道。 沈翼微微颔首,对刘兆平道:“将军,并非沈某有意如此说,您集资的事要还是这样,肯定办不好。” “什么意思?” “您的态度模棱两可,商户们就不会紧张。您不如将主动权放出去,让大家站队。”沈翼道。 刘兆平眯了眯眼睛:“站队?” 他琢磨着一下,道:“我和衙门对立,让商户站队,断他们后路?” “对!”沈翼道。 刘兆平没有想到这点,他一直还在保守的给大家留着余地。 但沈翼说的有道理。 “将军自己考虑,这些事沈某也不懂。”沈翼起身,一直站在边上的王彪拦着他,问道,“如果对立了,先生是打算站哪边?” 沈翼又朝外面看了看,低声道:“沈某人微言轻站那边都行,但沈某家人还在余杭,面子上肯定是朝廷的。” 王彪想说话,刘兆平打断他的话头。 沈翼告辞出去了。 刘兆平盯着晃动的竹帘,面色变幻极快。 “将军,您怎么看沈临川?”王彪道。 “他说的有道理。”刘兆平道,“也没有和我瞒着心思,这件事我信他。” “他出的主意,对他没有好处。”王彪道,“属下也觉得可信。” 刘兆平颔首,又问道:“巡检的行踪,还没有找到?” 王彪回道:“正要回禀,有风声传过来说人在江西境内,但具体在哪里,还在找。” “那你亲自盯着,一旦找到,立刻绞杀。” 王彪应是。 “兆平啊,你姨母要走了,你送她!”刘老夫人在隔壁喊道。 061 去现场(二更) 从将军府出来,回到药行,沈翼便说有事先走了。 叶文初觉得奇怪,刚才刘兆平对沈临川明显更加信任了。 刘兆平这个人,看着是粗人,但实则非常多疑敏感,要让他彻底相信谁,非常不容易。 她在和刘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沈临川和刘兆平说了什么,彻底取得了刘兆平的信任? 他们离开后,刘兆平第二天就收到了巡检的行踪,王彪立刻遣人去追杀。 他自己则开始私下里约见从化商户,各个击破,让他们站队。 并商量这些人,一起将叶氏分尸食。 过了五天,鲁志杰给叶文初隔出的公房弄好了。 这间公房和鲁志杰以及高师爷等人的公房隔壁,原就不大,如今沈翼不计得失深明大义地牺牲了自己,将公房隔出一半分给叶文初。 沈翼还欣然笑纳了鲁志杰的一块上等徽州墨谢礼。 鲁志杰本来是客气客气,心道四小姐本就是沈翼请的,可没先到沈翼一点没承让,直接拿走了。 那块墨好贵。 所以这一早,鲁志杰没来衙门,赖在后衙吃西瓜去心火。 前衙,“摸鱼”五日的叶四小姐,再一次上岗了。 叶文初进门,打量着房间的摆设,说是隔断,但实际完全没有“隔”,两人的桌子是面对面摆着的,沈翼在右叶文初在左。 往里进深,则放着圆桌,桌上铺着精致的红底碎蓝花桌布,桌上还摆放了一个花瓶,瓶子里很不合适地插着一簇栀子花,房间里四溢着甜腻的香气。 除此以外,屋顶的承尘换成了红色,垂着流苏搭在墙两侧,叶文初乍一看,以为是谁家的喜房。 红的过于喜庆了。 “这是谁布置的?”叶文初问道。 马玲举手:“我我我。师父您要谢我吗?” 叶文初点头道:“感谢你,没有将我的桌子也铺上红色的布。” 马玲从身后拿出一块布,献宝似地道:“师父,红布在这呢。” 叶文初无语:“不要再破费了,这红布留着你将来成亲用。” “挺好看的啊。”马玲不解。 “沈先生呢?”叶文初坐下来,对面并没有人,马玲回道,“先生不是去找您了吗?” 叶文初不解,沈翼去找她,她来的时候并未看见。 这个人又要动了什么心思? 正说话,沈翼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叶俊。 “爹,您怎么来了?”叶文初迎出去,“为何和沈先生一起?” 叶俊特别高兴,和叶文初道:“沈先生去家里找你,我正好出门就遇到了。初初你不知道,我和临川是同门。” “什么同门?”叶文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叶俊道:“爹在平顺元年,曾拜了益田先生为师,但可惜入门不足一年,先生因为家中遭遇变故,提前回了江南。” “你猜怎么着,平顺三年,临川也拜了益田先生为师。” “你说,我们是不是同门。” 叶文初看着沈翼,脸黑了黑,这只狐狸的心思,就是想压在她一头?当她领导不行了,居然打伦理牌? 真要论伦理,我还是你师父呢。 “那c恭喜二位了。爹,您不是要去典当行吗?” 叶俊点头:“对对,我得赶紧走了。” “临川啊,我家初初乖巧懂事又聪明,不会给你添麻烦,你你就在生活上对她照顾些。” 叶俊其实就随口一说,他其实更想说,不要让别人给他初初添麻烦。 “比如哪些?”沈翼问道。 叶俊愣怔,勉强想到女儿仅有的不足之处:“比如剥栗子c瓜子儿c泡茶这些她都不爱做。” “这些都是小事,我会照顾她的。”沈翼道。 叶俊连连感谢,要走又想到什么,和沈翼道:“对了,临川啊,就衙门对面吾悦茶馆陈华元得了素梅梅瓶,放出消息要拍卖,你可听说了此事?” “没有,师兄要这个梅瓶?” 叶俊摆手:“我不要。有一只原本在我家老太爷手里,前些日子被他砸了,现在又出现了另一只,我看看价格要是便宜,买回来给我爹。” 沈翼道:“我帮您打听。” 叶文初问道:“拍卖的梅瓶?” “是。六件古物都附带着故事,现在大家的胃口吊的很足,连我都好奇。” 叶文初蹙眉,她怎么觉得这手段,像行骗? “爹,这事儿您看看热闹就行,东西不知真假,不要轻易出手。” 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叶俊笑盈盈走了。 沈翼挑了挑眉,没说话。 叶文初转过来盯着沈翼,沈翼笑问道:“外面热,进去吧。” “我c我去上茅房。”马玲抱着红绸子,跑了。 八角默默退出去蹲在门口,一抬头看到骑在围墙上的乘风,她目露疑惑,忽然想到什么,指着乘风:“你c你是c你是不是码头扛包的那个人?” “我如此高贵怎么会扛包,你眼瞎!”乘风跳下来,逼近八角威胁她,“小心我揍你。” 八角指着他:“你这死竹竿,你嘴长在屁股上的,我才没瞎。” “总之,闭嘴,否则”乘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懂?” 说着拔腿跑了。 八角捡了个石头砸过去:“别让我看见你。” 屋里,叶文初笑盈盈看着沈翼:“先生认亲,准备干什么?” “益田先生山水画造诣很高,当世无人能及,所以能拜入他的门下,是我和三老爷的荣幸。” “我也要荣幸吗?” “那倒是可以的。喝茶吗?”沈翼进门,脚步也顿了顿,显然他也被房间里的喜庆震了一下。 叶文初笑问道:“大红色,先生喜欢吗?” “凑合。”沈翼闭了闭眼。 他泡茶端给叶文初:“我带来的龙井。” 从化喝红茶居多,绿茶很少。 叶文初也喜欢绿茶。 两人对面坐下,中间隔着门和过道,各自捧着茶盅,茶气袅袅倒有几分宁静。 忽然,一个脑袋探进来,马玲道:“师父,有个命案,您要不要去现场?” “好啊。”叶文初起身,马玲又问沈翼,沈翼道,“我还有许多文书要做,你和四小姐一起。” “先生又不去?!”叶文初看着这位上班摸鱼的人。 上次他就偷偷溜了。 沈翼道:“我身兼数职,不如四小姐轻松。” “兼职也要有兼职的自觉。”叶文初将他文书合上,“请吧。” 太阳这么大,一起晒一晒。 沈翼无奈取了伞,不得不出来。 马玲佩服不已,只有四小姐能让沈先生哑口无言。 沈翼撑开递给了叶文初。 叶文初正要去接,马玲问道:“师父,您还喊先生吗?不该喊叔叔?” 叶文初和沈翼双双看着她。 “我说错了吗?”马玲掰着手指,想了想,“先生和三老爷是师兄弟的关系,你是三老爷孩子,应该喊叔叔啊。” 说着,转头去问八角。 八角虽只听了一半,但也懂了,她同情地看了一眼马玲。 沈翼也投以同情的目光。 “帮师父撑伞吧。”叶文初将沈翼手里的伞递给马玲,“八角,扇子取来给马玲,我热。” 八角应是,将扇子和伞都塞在马玲手中。 马玲两手不落空,一脸的错愕震惊和不解。 马玲求救沈翼,沈翼回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四小姐刚为辈分的事刺他,针眼都磨锋利了,岂能再听叔叔这句话。 谁说扎谁。 该! “什么案子。”叶文初负手而行,马玲又是扇风又是撑伞,忙的一头汗,“被害人是个女子,其他的不知道,我也没有去看呢。” 案发之处在城北,这一代居住的都是寻常百姓,但也很热闹。 死者在一处巷子里被发现的。 这一处巷子左右都不住人,走动的人也不多,所以到下午才被人发现。 叶文初到时,胡莽带着海鞘和彭池在查看现场,以及询问周围邻居,左拐子在验尸。 叶文初进巷子。 这个巷子是个死胡同,西面对外,其他分别是三户人家的院墙,只有顶头的这家昨晚住着人。 地面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 叶文初打量死者,左拐子仰头看向她,目光闪烁。 王宝平被逼死的案子,他质疑了叶文初,最后证明他是错的。 现在再看到她,微有尴尬。 叶文初根本没注意他。 死者没有穿衣服,皮肤不算白,身形非常好,杨柳细腰双腿修长,容貌也非常年轻漂亮,但令人不适的是,死者的双ru被人割了,此刻只有两个碗口大的红疤,血迹凝固样子惨烈。 马玲倒吸了一口冷气,骂道:“这凶 手也太狠了吧!” “身上还有别的伤,是不是死前被凌虐过?” 左拐子查验结束,他一边脱手套,一边对大家道:“死者是被人掐死的,年纪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岁,双ru被割,周身有淤青挫伤十一处,后脑有被打出血的地方。” “头顶的头发被揪秃了一处。” “真正杀人的地方不是这里,死者是被移尸过来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的亥时到丑时之间。” 沈翼和巷口的百姓在聊天。 “死者有没有被侵犯过?”叶文初问道。 左拐子看着叶文初,摇了摇头:“这要找稳婆来验,我从外面看,并没有。” “那就请个稳婆来看看。” 彭池就近请了稳婆来,一番查验,稳婆道:“女子虽非chu子,但昨晚不像有和人同fang的迹象。” “但民妇说句奇怪的话,她的身体,明显被人折腾过,倒c倒像是那种不行的,就瞎折腾女人的人。”稳婆道。 大家都听得懂,叶文初继续问道:“你能看得出,她有没有生育过?” “应该没有。但可能是个成亲有段时间的小妇人。” 彭池送稳婆离开,大家围着尸体站着,马玲找了块布盖住了尸体。 “周围没有人认识这个女子。”胡莽道,“昨晚也没有人听到任何的动静和声音。” “问了民兵,宵禁后路上没有见过人闲逛。” 从化也宵禁,但力度不强,要真上街被明兵碰到,也就训斥几句作罢。 死者身份不明,案子的难度就大了。 胡莽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个案子三年前好像碰到过。” 这里的人,除了他和彭池以及左拐子,其他人都不知道三年前的案子。 “我记得,”左拐子道,“死者也是个妙龄少女,因为身份一直不明,所以案子一直没有查明。” “对,卷宗还在。” 叶文初道:“既然周围都查看清楚了,那就先将尸体带回去。” 她一边走一边问左拐子:“你会解剖吗?” 左拐子面色大变,戒备道:“四小姐什么意思?” 叶文初不知道,解剖并不是仵作可以正大光明操作的手段。 巷口的沈翼听着,回头扫了一眼左拐子。 左拐子一慌,垂着头道:“小人失态了。” 接着又恭敬地回道:“四小姐,不能解剖。” 叶文初没再多问:“先回去看卷宗。” 062 他什么样的家庭?(一更) 三年前的卷宗记录的还是很清楚的。 杀人手法和今天的凶案一模一样。 而同样的,死者的身份不明,所以三年了,案子一直悬而未决。 “很相似。”叶文初问胡莽,“当年的案子,你有没有对外公布过杀人的手法?” 胡莽沉脸道:“我不会有这种失误。” “如果能排除模仿作案,那么这两件案子,我个人认为可以合并为一案。”叶文初说着,视线投向正在随手翻看卷宗的沈翼。 沈翼随便翻着卷宗,完全局外人。 “沈先生,您的看法呢?” 沈翼认真地回她:“四小姐说的对。” 叶文初敢肯定,沈翼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公子,”乘风出现在门口,“家里来信了。” 沈翼这次听到了,将卷宗放回去,对众人道:“我有事,各位辛苦了。” 他说着便走了。 “当捕快就这么轻松吗?”叶文初指着沈翼的背影,问道。 彭池道:“先生不只是捕快还是师爷,事情多。” “那他拿几份俸禄?” 彭池摇头:“不知道,这要问大人。” 叶文初看着沈翼的背影,心头微动:“那先生家里经常来信吗?” 彭池摇头:“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但先生也才到衙门,应该是头一次来信吧?” “从化急递铺在哪里?”叶文初问道。 彭池惊讶地看着她。 “我要给我朋友寄信,随口一问。”叶文初道 八角看见了乘风,又想到中午的事,凑上来小声道:“小姐,上次陪三老爷去码头,我看到乘风了。” “他在码头做什么?” “扛包!”八角低声道,“因为像竹竿还顶着四五个包特卖力,我当时就记住他了,心想吃不饱瘦成这样还要扛包,真是没用。” 叶文初惊讶不已,乘风在她家的码头上扛包? “除了扛包呢?” “聊天,”八角道,“他和码头上的扛包工关系都很好,有说有笑。” 扛包工关系好? 扛包工是体力活,能做这个事的人,多数是没念书家里穷身体强壮还能吃苦的男人。 如果沈临川真的是巡检,他想要在从化拉起势力,得到人手,码头成百上千的扛包工,就是他最大最好的源头。 叶文初想到了刚才的那封信,她直觉这是突破口。 “我出去一下。”叶文初道。 沈翼回到自己房里,乘风递给他一封信,看完信,他目露疑惑:“凭空多出一个巡检?” 假扮巡检的目的他当然知道。 但,是谁? “所以,王彪离开从化,是因为得了消息要去刺杀。”沈翼落座,沉思着。 乘风道:“主子,那要不让归去回来?” 归去就是奉命假扮巡检的,但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所以,归去一直隐匿着,刘兆平的人也一直没有发现。 乘风撅屁股弯腰去打量坐着的主子面色:“主子?” 沈翼将乘风的头推开:“不要离得这么近。” “可主子您最近和四小姐说话,会离的很近。”乘风道,“主子,我觉得四小姐的丫鬟有点傻气,她发现了我在码头扛包的事。” “主子,要不您直接问问四小姐,愿不愿意资助您削藩?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主子,四小姐知道我扛包的话,会看不起您,要不您和她摊牌吧。” 沈翼看着乘风。 “八角认出你了?” 乘风点头:“可能是我长的太好看,她一眼就记住了。” 不然码头那么扛包工,怎么就记住他了。 沈翼将乘风从房里丢了出去。 乘风趴在地上,看着沈翼,满眼委屈。 王彪三天前离开从化,那么假的巡检至少是四天前“暴露”的消息时间就对得上。 叶四小姐回家后,让叶茂丰派遣人假扮巡检,企图拖延刘兆平。 八角发现了扛包的乘风? 刚才的信 沈翼隐隐有些担忧,总觉叶文初会从中发现什么。 叶文初立刻去了急递铺,铺兵看着她信上的地址,提醒道:“小姐,您这地址恐怕到不了,钱白花了。” 哪有人写信到龙虎山表明随便某个道士收的。 “交笔友靠缘分。”叶文初道。 铺兵嘴角抖了抖:“笔友?”他理解了一下意思,一知半解,“可也没有人写信去龙虎山交朋友的啊。” 铺兵觉得,这位小姐虽长的聪明,可涉世太浅了,不懂人世险恶。 现在的龙虎山什么地方,道士都被富人养歪了,流里流气。 “我一个未婚小姑娘交笔友,不交道士难道交书生?”叶文初将钱给他。 铺兵彻底败下阵来。 “小哥,”叶文初随意地问道,“最近有余杭来信吗?” “余杭?”铺兵正在盖戳,沉思想了想,“有一个,没一会儿叫一个像竹竿一样的人拿走了。” 叶文初低声道:“确定是余杭来的吗?” 铺兵疑惑地看着她。 “我未婚夫君,我怀疑他在外面”叶文初眼睛微红,很是伤心无助,“您c帮帮我。” “未婚夫勾搭别人?” 叶文初半垂着眼帘,面色凄苦地点了点头。 “小姐这么美还勾搭别人,”铺兵啐了一口,“那瘦竹竿真是脑子有坑。这事儿我一定帮你。” 他认真想了想。 “信确实是余杭来的戳,但是吧,”铺兵低声道,“但余杭来的信那么长时间,以我经验多少都会磨损,但是这信却很新。” 叶文初眯了眯眼。 “您要说他外面有人,这也能解释的通,这信很有可能是附近送来的。” 叶文初问道:“您的意思,有人半道上往来从化的铺兵包里,偷偷加塞了一封假的余杭来信?” “小姐您可太聪明了,这事儿我们没抓着,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附近来信?是沈临川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的信吗? “谢谢啊,我这就回去抓他的其他线索,等查稳了立刻和他退婚。”叶文初道。 铺兵一脸兴奋地支持她。 “啊,小姐,您寄往龙虎山的信,还还寄吗?” “钱都付了,寄吧。”叶文初道。 铺兵看着出门的叶文初,咕哝着长见识了,和道士交笔友,难道是因为未婚夫背叛,所以伤心欲绝要当女道士? 叶文初一路琢磨着回到衙门,八角和马玲都在门口等她。 “师父,您不要是要看验尸的,怎么刚才突然不见了?”马玲问道。 叶文初朝后院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沈先生住哪间屋子?” “先生吗?住第一个院子,进后衙左边就是。” 叶文初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走吧,去也停尸间。” 到停尸间,她检查了一遍死者,左拐子问道:“四小姐还懂仵作?” “不懂。”叶文初指了指死者的后腰:“翻过来看看。” 左拐子虽有些不想被指使悦,但还是依言将死者翻了过来,就看到死者的左臀部靠上,有一火烫的疤。 疤是正方形,上面有字。 马玲和八角都凑上来查看。 “师父,您有没有觉得,这个疤像c像私章?”马玲问道。 叶文初点头:“确实像。” 就像是一副画作最后的落款小章,但因为是烫在肉上,上面的字很模糊。 左拐子有点激动,取了灯过来,细细查看。 因为模糊,他便涂上药水,用纸拓印。 忙了一阵,还真的在纸上,隐约看到了一个“山”字。 “难道要去查全城私章里有个山字的人吗?”马玲搓着后脖子,为难地道,“这范围太大了,估计查几个月都不行。” 叶文初道:“那就查死者。” “怎么查?”左拐子问道。 “虽说有丈夫兴趣恶毒,可用这种古怪的手法还是少数。所以,先查烟花柳巷的女子。” “要查小家小户不挂牌的那些女子。” 只有这类人才会失踪后,没有人报案失踪。 “啊,师父您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马玲道,“我c我知道去哪里找。” “我这就去告诉胡捕头。” 马玲兴奋地跑去办事。 左拐子将灯吹灭,觑了一眼叶文初,安静地坐回去。 叶文初晃悠着去了后衙。大周县衙的后衙,就是“职工宿舍”,主要是县令的家眷住在这里,若有外地官员或者巡检等来,也会临时落脚。 其他的如书吏等,都是本地人,所以并不住在这里。 她一直想来做客,但今儿还是头一回。 “四小姐,”院里洒扫的 婆子,看见她笑着招呼,“您来后院找夫人吗?” 叶文初道:“我来找沈先生,他在吗?” 婆子摇头:“沈先生还有两刻钟才回来,您要不再等会儿?” 掐着点回来吃饭,叶文初指了指院子:“好,我去他院子里等。” 她推门进了沈翼的小院。 婆子怔了怔,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四小姐和沈先生男才女貌,真是登对啊。”婆子和他的老伴道。 老伴啐了她一下:“不要乱说,你没看见鲁小姐也爱慕沈先生呢?” “年轻真好。”婆子一脸艳羡。 “你又不是男人,你羡慕个屁,快去干活。” 叶文初停在小院里,里面只有两间房外加一个厨房。 房门都锁着,院中只晾晒了几件衣服。 她从来没有注意过,沈翼衣服的料子,一个来自余杭的书生,能穿得起这么好的料子吗? 料子她不会分,但好坏却知道。 “这里衣的针脚很细密,”她咦了一声,“这种丝线” 里衣是贴身穿的白色,缝做的丝线却隐隐掐着银丝,细细查看,就能看得出,它在光线下发着光。 “银丝线?”叶文初扬眉,这得什么家庭,里衣用银丝? 叶文初看得入神,忽然身后想起了沈翼的声音,惊讶还惊奇:“四小姐在研究什么?” 063 你跟我吧!(二更) “咳咳”叶文初掩饰尴尬,回头冲着沈翼一笑:“来窜门,顺道学习一下针线。” “你这,裹裤c里衣,针线很不错!” 沈翼将衣服收了,卷在一起,才回头看着叶文初:“四小姐,用我的里衣学针线?” “女人嘛,总要学一学这些东西,生活必须技能。”叶文初不请自入,打量着客厅里的摆设,几乎没什么可值得研究的东西。 沈翼哭笑不得。 “喝茶。”他将茶放下,坐在她对面,“你不是去查案了吗?” 叶文初悠悠喝茶:“案情有点复杂,死者身份不明,慢慢来。” “那是要慢慢查。”沈翼心不在焉地道。 忽然,鲁夫人身边的婆子进来,隔着门个道:“先生,夫人请您过去吃饭了。” “这就来。”沈翼冲着叶文初挑了挑眉,四小姐可以走了。 叶文初续茶,摆手道:“鲁夫人的饭有什么好吃的,等会儿您请我去抱月斋。”顿了顿,“时间还早,您这儿有棋吗?” 沈翼喝茶的手顿了顿,去取棋。 叶文初起身给他续了半杯茶。 叶文初的棋艺还不错,在云顶山的时候,除了师父和师兄外,她杀八岁的师弟,十次九赢。 但在这里,十颗棋后她就知道,她和对面的人不是同一个层次。 但这不妨碍她继续。 院外,乘风快饿晕了,隔着院墙打暗号:“咕咕,咕咕!” 主子,这声音就是我肚子的呼喊。 叶文初看了一眼门口。 “你又输了。”沈翼道。 叶文初端茶和他碰了碰:“恭喜你啊,又赢了。” 沈翼:“” “公子,”乘风决定来解救他家王爷,大踏步进来,道,“公子,鲁大人请您过去有事。” 等会儿太迟了,今晚咱们主仆就要出去吃饭了。 外面的饭,太贵了! 今时不同往日,王爷说再忍十天,他们就有钱了。 十天,太难了! 沈翼颔首,对叶文初道:“四小姐,鲁大人找我有事,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乘风是吧?”叶文初和乘风握了握手,“幸会。” 乘风:“?” “四小姐我们,见过的。” 叶文初摆手:“是吗?那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你长的没有记忆点。” 乘风:“!” 叶文初离了座位:“感谢邀请和款待,我就告辞了。” 沈翼失笑,刚才也不知是谁不请自来还打量他的衣服。 乘风松了口气,冲着沈翼挤眉弄眼,四小姐终于走了,他们可以吃饭了,还不用请四小姐个吃饭。 上次请茉莉奶奶,公子足足用了二两银子。 这要是以前谁会在乎呢?可现在他恨不得把一文钱掰成八十瓣。 今天一进一出省了好多钱乘风这道思绪没结束,挑着的眉毛还没归位,人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我c饿。” 沈翼看着叶文初,叶文初哎呀一声,惊讶地道:“他怎么了?” “四小姐不要装了,”沈翼头晕,扶着桌子坐回去:“你又在茶下药了。” 叶文初刚要笑,忽然也头晕起来,她怒道:“你把茶倒给我了?” “我们现在是同事,关系那么亲近当然有难同担。”沈翼撑着不晕。 “你喝前倒的,还是喝后倒的?”叶文初咬牙问他,沈翼哈哈笑了,“这不重要。” “不重要?行,你等着!”叶文初从荷包里摸出解药来吃了,静待眩晕结束。 沈翼撑得辛苦:“你的药,都是茉莉奶奶给你配的吗?” “不要撑,快睡吧,你打个一刻钟的盹儿就行。” 沈翼无语,揉着眉心让自己清醒:“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何必下药呢。”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巡检?”叶文初问他。 沈翼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看着她:“我不是。” 他确实不是巡检。 “没一句实话。”叶文初当着沈翼的面,推开了他的房门,沈翼靠在椅子上无力地看着她,乘风开始打呼噜。 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叶文初打开了抽屉。 沈翼出现在门口。 “先生厉害啊,”叶文初惊愕地看着他,“ 我这药一头牛都能放倒,你居然能撑得住?” 沈翼踉跄着过来,撑着书桌,手臂在抖额头上也出了汗。 “感谢四小姐夸奖,我确实比牛还强壮。” 抽屉里很空,她一脸的嫌弃:“好谨慎,什么都没有留。”说着一顿,看向纸篓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团。 纸团上有隐约渗透过来的墨。 乍一看没什么,但叶文初举起来对着窗口微弱的亮光,那些透过来的墨点,在她的眼中,连成了数条线。 沈翼顿时哭笑不得,他已经够谨慎了,却没有想到,她还能想到这个。 对她要更谨慎。 “你这样搜查我的房间,有失人品!”沈翼又坐了下来,叶文初奇怪地看着他,“我是来窜门的,现在我是参观你的房间。” 她当着沈翼的面,用笔将那些墨汁重新画出来:“这也叫失人品吗?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沈翼靠在椅背上,和她隔着一张桌子。 她垂着眼帘,睫毛很长皮肤也极白他自小出入宫门,见过的女子个个都是聪明的,可像她这般聪明的,还是第一次。 叶家有了她,大约是能活下去的。 “军事布防图?”叶文初画完了,惊讶地看着沈翼,“你上次浑水摸鱼进军营,就是偷的这个东西?” 沈翼还能说什么? “你果然是巡检。”叶文初盯着他,“你和我走动,邀请我进衙门,是为了博得我信任,好骗叶氏的钱支持你削藩?” 沈翼没说完,叶文初拖着椅子,坐在他对面,用刚得的削铁如泥的报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说!”叶文初道。 沈翼侧目看着她,笑了。 他有些迷糊,这笑容就有点迷离,叶文初看得一怔,随即唾弃不已。 居然给她用美男计。 “不是骗钱,四小姐愿意和我合作吗?”沈翼道。 叶文初盯着他:“你有什么,我和你合作有什么好处?” “我什么都没有,不然也不会这么难。”沈翼道,“不过,叶氏也没有选择了。” 叶文初猛然想到那天他去刘兆平府上的事:“你和刘兆平说了什么?” “不管我说了,所有的都是大的趋势,叶氏除了和我合作外,四小姐认为,你们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吗?”沈翼坐起来,身体在晃,此刻是药效的最猛时,过了这会儿,慢慢就消褪了。 叶文初冷嗤:“刘兆平逼我们,我会杀了他,你要逼我们,那大家就鱼死网破。” 沈翼撑着面颊半阖着眼帘,像是醉酒了一半:“四小姐这话伤人。这不是逼,这是共赢的关系,你们求生存,我求削藩。” “你削藩要用多少钱?等你成了我叶家还在吗?就算所有人保住了一条命,可富贵荣华都没有了。”叶文初道,“你空口白话画大饼!” 沈翼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并非如此,四小姐也不用绕着。我说了,你们没有选择了。” “从你回来和刘兆平对着来,杀了徐锐,你就选择了我,不是吗?” 他已看不清东西,不由凑近了来打量叶文初。 叶文初把刀收了。 这样看他,五官真是无可挑剔,叶文初将他推回去靠着。 他又坐回来,盯着她看。 叶文初又将他推回去,沈翼此刻神智已模糊到,他又坐正了,抓着她的手,咕哝道:“你c你别推我。” “我给你解药,作为交换你和我说实话?”叶文初扶着他坐正。 他又抓着她的手,不满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深邃,她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时间,那一瞬他分明是森冷,但其后,她在没有见过那种气息,一直都是温和谦逊的。 “四小姐,你跟我吧”沈翼看着她,叶文初正要推他,他噗通一下头顶在她胸口,晕睡了过去。 叶文初被他撞了个满怀,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头疼欲裂。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色诱? 她正要动,忽然就感觉到门口有人 回过头去,就看到了瞠目结舌的鲁玉娇,正看着他们。 “二位,在c在干什么?” 064 他想家了(一更) 在干什么? 叶文初看着眼睛逐渐红起来,委屈巴巴的鲁玉娇,蹙眉想了想。 “你别误会,沈先生他想家了。”叶文初说着,抱着沈翼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应景地哄他,“沈先生乖,男儿志在四方,立事业才应该是人生追求。” 沈翼依旧靠着,并没有回答。 鲁玉娇一脸的狐疑,她进了房内,说话的腔调都有一些哽咽,气呼呼推了推沈翼:“沈先生c你c你想家了吗?” 他一推,沈翼不稳,叶文初下意识就伸手将他揽住了,靠着叶文初手臂,脸侧过来的沈翼是闭着眼睛的。 “他c他怎么了?”鲁玉娇脸色一变,指着外面打呼噜的乘风,“乘风也睡着了,叶四小姐你c你对他们干什么了?” 叶文初抱着沈翼,含笑道:“你都说他们是睡着了,我能做什么呢?等他们醒了你自己问啊。” “我c我来扶沈先生。”鲁玉娇弯腰来扶,她刚碰到沈翼,就见对方睁开眼,一双眼虽依旧迷蒙的,但目光却凉,她一怔碰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停在半空 叶文初挑眉,发现沈翼已经醒了。他的意志力真的很强大,这才多久他已经醒了。 “我没事,”沈翼坐起来对鲁玉娇柔声道,“刚才四小姐说的没错。” 鲁玉娇还沉浸在他刚才睁开眼看她的那眼,那寒冽的目光,这和她认识的温和谦虚的沈临川不一样。 “我c我来给您和乘风送晚饭。”鲁玉娇觉得自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她觉得沈翼不欢迎她,刚才他也分明是拒绝她碰,那为什么四小姐可以? 她红着眼慌慌张张指了指外面:“饭菜就摆在桌子上,我先回家了。” 她说着,提着裙子裙子快步出了房门。 叶文初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翼。 沈翼扬眉道:“笑够了?” “笑怎么会够。”叶文初将纸对叠晃了晃,“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前,请你不要刺激刘兆平出什么分裂或独吞叶氏的主意。” “不然我就将这个给他。” “已经说了。”他道。 叶文初冷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不会的。”沈翼揉着眉心,头实在疼。他以后不再让她有机会碰他的杯子甚至肢体接触,她的药防不胜防,“我若死在从化,近十年内不会有人来削藩,叶氏就真的没有回旋了。” 叶文初回头看着他:“你也不比刘兆平好。” 都是要钱,谁也不会嫌钱多。 “这段时间,四小姐可以好好考虑。”沈翼道,“如何选择,你会有好的答案。” “我会好好考虑的。”叶文初深看了一眼沈翼,她也确实要考虑。 沈翼靠了一会儿,乘风醒了站在门口,喊道:“王爷,四小姐刚才给我下药了?” 沈翼颔首。 难怪和我握手,乘风赶紧去洗手,一会儿又跑回来:“四小姐是不是是不是发现您身份了?” “她愿意合作吗?” 沈翼道:“她会愿意的。” “那咱们再努力。”乘风很高兴,“鲁小姐把饭菜送来了,咱们去吃饭吧。” 沈翼不用出去也知道:“不要吃,四小姐碰过了。” 不定又是一身红疹。 乘风瞪眼,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哀嚎一声:“四小姐这是要逼死我啊。” 又要花钱买晚饭了。 叶文初并没有立刻去和叶老太爷讨论沈翼的身份。 她要自己先想好了每条路怎么走,才能去和叶老太爷商量这件事。 叶氏的未来,看着有三个选择,自力更生,靠朝廷衙门或者由着刘兆平取夺,但实际上,自力更生根本做不到。 在军队面前,叶氏只不过是商户,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要这么容易就投靠谁,那不管是哪边,都会轻看他们。 先走一步看一步,任何事都不能着急。 但衙门,她不用再去了,她知道沈临川的身份了,她没有做出选择前,再接触无益。 只做茉莉奶奶她要轻松的多。 看来沈临川暂时也不会再去药行了。 难怪他忙,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小姐,奴婢出去一趟。”八角从房门口探个头进来,叶文初蹙眉,“你明天去买不行?连环凶手还没线索,外面不安全。” 八角嘿嘿笑了:“我运气好。巧娟姐姐说一定 要晚上去,老板剩下的就会贱买,白天三文一根,到晚上就会五文钱两根。” “我走啦。” 八角蹦蹦跳跳到口喊了外院洒扫的一个丫鬟巧娟,巧娟比八角大两岁,容貌要清秀一些。 “城北的那个豌豆黄真的好吃很多吗?”八角攥着荷包等不及想吃。 “好吃。他家用冰镇着的,前几天我爹给我买了,我站门口就吃了。”巧娟笑着道。 “那我今天请你吃。”八角道,“三老爷给我零花钱了。” 巧娟高兴地点着头:“三老爷和四小姐对你真好。” 他们住城南,小跑加走路,也要两刻钟。 买到了后,八角和巧娟果然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吃了,通体舒爽。 “我c我再买十个,给我家小姐也带点回去。” 八角买好了,一回头看到巧娟正往巷子里走,她喊着道:“你干什么去?家在那边!”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八角听着豌豆黄,在铺子们口等了很久,也不见巧娟,她朝巷子里找了几圈,喉咙都喊哑了,就是没有找到。 “小姐,小姐。”八角一路跑回家,“我给你买了豌豆黄,我c我去找巧娟。” 说着打开前院门冲出去。 叶文初有些奇怪,豌豆黄也塌掉了,可见八角在外面溜达了很久,这不是她的风格,让喜欢吃的东西浪费。 “小姐,”八角跑回来,惊恐地看着她,“小姐怎么办,怎么办?” 叶俊也从书房出来,给八角拧了帕子:“你这孩子,怎么了,好好说。” “巧娟,巧娟爹说她没有回来。” “她c她刚才和我去买豌豆黄,可我在买的时候,她说让我等一下,她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然后我等了一刻钟她也没有回来。” “我以为她自己回来了,没想到她没有。” 八角害怕了,叶文初凝眉道:“别慌,喊上家里人和你一起去找。” 叶文初去前院,巧娟的爹是家里花匠,娘生她时就去世了,这么多年父女两人相依为命。 此刻他早急的团团转,看见叶文初噗通就跪了:“四小姐,求求您帮小人找找巧娟。” “我们喊人找去,你别急。” 叶文初告诉了叶老太爷,喊了家里的家丁,去找人。 “怎么了?”叶颂名和王桃夫妻正散步出来,见兴师动众上来问。 叶文初解释了一遍。 “外面宵禁了。”叶颂名道,“我去巡防营看一下,给今晚当值的人打个招呼。” “把酒带上,我去给你拿。”王桃看了一眼叶文初,跟着叶颂名去了。 叶文初刚要走,就看到叶颂利摇摇晃晃来了,身上有酒气,左眼乌青,嘴角也有些破皮。 他瞪了一眼叶文初:“看什么看,找你的人去。” 叶文初没空理他,带着人去找巧娟。 有了叶颂名的打点,民兵不但没拦查他们,还帮忙一起找。 找了半夜,将城北加往西的一些,条条巷子胡同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大家精疲力尽地回到家。 天亮以后,巧娟也没有回来,人就这样消失了。 早上茉莉奶奶没去药行,叶文初带着八角沿着昨晚的路线,重走了一遍。 “这一代住着的都是一院两家或者三家。”叶文初停在一个院前,“如果巧娟被某个人拉进院子里,院中很多人的话,对方总有顾忌。” “那c那我们找没有人的院子?”八角道。 叶文初颔首。 两人找了几条巷子,遇到了巧娟爹,三个人又结伴一起找。 下午时,依旧没有找到,叶文初顿了顿决定去衙门,鲁志杰听到以后不敢不派人,立刻写了文书,让民兵帮忙找。 到晚上,依旧没有。 巧娟的父亲人瞬时老了几十岁,急的满头白发。 八角哭的太久,眼睛肿成了桃子。 “不是你的错,”叶文初抱着八角,低声道,“你别自责。” 叶文初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不简单的地方在于,太巧了。 巧娟是个普通的丫鬟,没有背景也不惹事,甚至容貌也不算特别出色,为什么恰巧是她。 “当时,她进巷子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叶文初问道。 八角回忆道:“我当时在买豌豆黄,和东家点算钱,一回头发现她正进巷子,我就喊她,她指着巷子蹑手蹑脚,小声说让我等她一下。” “蹑手蹑脚?是发现了可爱的小猫小兔子那样?”小姑娘都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巧娟是 看到了这些才进的巷子? 八角想了想:“您这样一说,我觉得像。您以前在山里看见野猪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嗯。” 两人又回到失踪的巷子口,打听附近的住户,有没有谁家养可爱的小动物。 都说没有。 “小姐,饭都吃不饱,谁能养那种精贵的东西。”一位老伯道。 那巧娟去哪里了? 065 令人不愉快的(二更) 巧娟失踪的第三天早上,五月二十五。 夏天的太阳,只要一出现就带着炙热,城外树林里,两个放牛的孩子,因为起的太早了,所以让牛去吃草,他们就爬树上窝着乘凉打盹儿。 温热的风,带着一阵阵的腥气,但孩子们都生养在这里,早已习惯了。 “双柱,我回家吃早饭,等会儿来换你。”一位大一点的男孩对小一些弟弟道,双柱揉着眼睛坐起来,“哥,今天有鸡蛋吃不?” 哥哥双木笑着道:“有鸟蛋。我刚才睡觉的时候看到了一窝,我去掏了回家煮熟了带来给你。” “嘿嘿,好!” 双木下去爬对面一棵树,双柱就骑坐在这里的树杈上看着哥哥,知了嗡嗡叫着,等中午时他们就能来粘知了了。 “那是什么?”四处乱看的双柱,看到了隔着他四棵树的灌木里,躺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像过年杀过猪剃了毛的猪肉,他指着那里,“哥,你看那边,谁家丢东西了。” “我去看看。”双木也看到了,在一个窝里挑选了两个大的蛋揣在怀里,顺着树滑下去。 他拨着灌木,双柱在上面指挥位置。 等拨开最后一从,双木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东西,他吓的惊叫一声,噗通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怎么了,哥,怎么了?”双柱在树上喊着。 双木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回家喊保长来,你千万不要下来。” “哦,知道了,你记得帮我带早饭。” 双木跑回去,双柱就坐在树干上盯着那边看,这时一个男人从树下经过,对灌木那边瞥了一眼,便进了林子里。 过了一刻钟双木带着保长村长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马玲和彭池以及胡莽赶到了。 “会不会是c是巧娟?”马玲心头砰砰跳,“师父找了几天了,就是找不到人。” 师父说她不去衙门当差了,也不和沈先生说话了,连着几日,她都只在药行里做事。 她想问又不敢问。 “我去看看,四小姐的画像我见过。”彭池进去,就看到灌木从里,躺着一具女尸,仰面躺着面容还算清晰,最引人注意的,是女尸的胸前两个碗口大的疤。 彭池拦住了要进来看的马玲,拖着她后退:“你c别看了。” “不是巧娟。”彭池道,“但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死者的死法,和前几天找到的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马玲惊骇地看着彭池:“第三具?” 彭池点了点头。 左拐子走的慢,这会儿背着他的宽大的包袱,一瘸一拐地进来。 四周围着不少看热闹的附近村民。 “去问问附近,有没年轻的女子失踪。”胡莽吩咐马玲三个人。 左拐子验尸后,道:“死者年纪在十六到二十二岁,被人掐死,锁骨和肋骨有被人打断的痕迹,左手臂骨折,双ru被割掉,从死者的尸体状况来看,应该是前天晚上被杀,移尸到这里的。” 胡莽点了点头。 “胡捕头,要不要请我师父来?”马玲问胡莽,胡莽脸色瞥她一眼,道,“四小姐不是不来衙门了?你打扰她作甚。” “用布将死者盖上。”他道。 胡莽又回头盯着马玲,道:“她是教你长枪的师父,并非是探案的师父。在这一行你比她的时间久!” “为何如此依赖她?” 马玲一怔。 胡莽继续道:“彭池,海鞘,你们带人将附近查找一遍。” 他则亲自去问几个孩子。 马玲讪讪然,她不是为自己信任师父被说不高兴,而是胡莽的态度让她惊奇。 “不认识,我们村子里就那么几个小丫头,都在家里呢。” “小媳妇?小媳妇丢了那不更的找?确实没有。” “我们村也没有。刚才您一说我已经回去敲锣问过一遍,都好好的呢。” 附近一共三个小村庄,都不远。 但这一片的树林很大,现在又是农忙,所以这附近最近除了放牛的孩子,几乎没有人来。 孩子们也都是早上来,一两个时辰就走了。 凶手要抛尸,其实非常方便。 “胡捕头。”一个杂役从灌木丛里站起来,冲着胡捕头挥着手,“在尸体身下压着一块玉佩。” 胡莽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这是一块小孩子半掌大,成色非常好的玉佩,玉佩的外 形一条鲤鱼,雕刻的手法很精巧,不是凡品。 “再找,看看还有没有线索。” 身体被送了回去,大家一直忙到下午,才回去衙门。 “找画师来,把两个死者的画像画出来粘贴告示出去。”胡莽和鲁志杰碰过头,他已经焦躁。 连着三起案子,就不是普通的凶案了,要是一个月内查不出他肯定会被处罚。 “胡捕头,不如先按照我师父说的,先找尸体来源,查那些没有挂牌登记的风尘女子吧。”马玲道。 胡莽凝眉道:“怎么会是风尘女子?风尘女子见的人多,岂能没有人认识。” 马玲想说,叶文初提到这些人身份特殊,就算有人觉得面熟,也不会主动说认识的。 但胡莽不同意,她也不好多说。 “你们看看这块玉佩。”胡莽将玉佩放在桌子上,“仔细看看,可有认识的。” 他认为,这块玉佩的价值更高,寻常人戴不起,也容易让人见过它的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大家都摇着头。 “查!从化城内一定有人见过这块玉佩。”胡莽道。 胡莽撇开了马玲,带着彭池和海鞘分头去查玉佩。 马玲不高兴,一个人去停尸间。 左拐子还在查验尸体,听着马玲的念叨,瞥她一眼,道:“胡捕头做捕头十几年了,比你师父有经验。” “十几年和谁对说错没有关系。”马玲咕哝着,“左拐子,你对我师父客气点,她又聪明又有本事。” 左拐子起身看着她:“她不是不来了吗?她和你不一样,娇滴滴的小姐,家里有钱什么都有。” “再聪明,对你也没有用,你老实做事去。” 马玲撇嘴,道:“我就不信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查。” “有个事,”左拐子突然喊住马玲,马玲回头看着她,左拐子顿了顿道,“四小姐说解剖,可以看肚子里食物她有没有教你具体怎么辨识?” 这个方法他不知道,但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觉得有道理。 人死了,肚子里的东西就不会被克化,那么是不是从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你可以直接问我师父。”马玲道。 左拐子摆手让她走,低声道:“人都不来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茉莉奶奶结束上午的出诊,沈翼依旧没有来,她也适应了,回到家洗漱正用午膳,叶颂利在外面敲门喊她。 八角打开门,叶颂利也不进来,站在门口吼道:“叶文初,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二公子,我们小姐正用午膳,您有话进来说?”八角叉腰问道。 叶颂利不想来,但今日他是受人之托,所以必须来走一趟。 “这个给你。”叶颂利进门,将信丢在桌子上,“郭允邀请你去赴宴,大家一起商讨刘将军集资的事情。” “你帮男子约我见面?”叶文初怀疑他脑子是不是病得更重。 叶颂利道:“你想什么呢!有很多人,都是从化城里有为年轻人。喊你去纯粹是是因为你是我妹妹。” “有为?是打你的有为青年,还是被我打有为青年?”叶文初道。 打叶颂利的不知道是谁,但被她打的当然是郭罄。 “什么打我,我和马原那叫对打,那孙子不是个东西。”叶颂利嫌弃道,“我不和你鬼扯,你记得去。” “反正你现在也不是捕快,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做得长久。”叶颂利道。 “你是背着棺材来的?”叶文初咯噔一下放了茶盅,叶颂利拔腿就跑出去,边跑边道,“明天中午抱月斋!” “真蠢。”叶文初去睡午觉,等会儿她要和八角继续找巧娟。 连着这么多天,她们将从化城内外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叶文初好不容易睡觉,就被马玲推醒了,她站在床边看叶文初,“师父,您上午都睡一上午了,怎地中午还能睡?” “师父的事你管不着,”叶文初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查到什么线索了?” “不是,是c是找到巧娟了。” 叶文初瞬间清醒了,看着她:“巧娟,找到了?” “生还是死?” ------题外话------ 早上好呀!! 066 巧娟(一更) 巧娟死了。 是在叶府隔壁一间早就要倒的院子,被发现的。 院子的主人离开了从化,本来叶府是要买下来的,但主人一直没有回来,也就拖延着。 巧娟的就躺在这个院子里。 发现的人是巧娟爹。他白天夜里都睡不着,就这里找找哪里翻翻,今天中午靠在门口歇脚打了个盹儿,恍惚间想到了这间院子。 他推开门,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巧娟的爹晕死过去,被人抬回叶府,八角哭坐在地上,她很自责,当时应该喊住她。 不该任由她往巷子里去。 她更不应该去买什么鬼豌豆黄,小姐都说了,最近不太平,让她不要乱跑。 “我为什么不听。”八角抠着坚硬的地面,手指甲翻开鲜血淋淋,痛不欲生。 这些天,跟着小姐看受害者,除了感叹外还算平静,可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要来看好朋友的尸体。 “你回去休息吧。”叶文初请张婆子等几个婆子,将八角带回去,她则自己去查看。 胡莽等几个捕快都在,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灰中透着黑,这,可是第四起了。 “怎么样?”叶文初问正在查验的左拐子,“具体死亡时间能确认吗?” 叶文初打量着巧娟,她身上没有衣服,脖子上有明显的指印,应该是被人掐死的,周身有七八处的淤青,后背和臀部有拖拽的摩擦痕迹,尸体的尸斑深浅交叠,死后至少被移动过三次。 “现在天气热,尸体已有气泡了。”左拐子,顿了顿道,“以我的经验看,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到三天。” 叶文初盯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死者可能是失踪的那天夜里,就被杀害了?” 左拐子点了点头:“现在看是这样。” 叶文初能理解,尸体已经出现了“巨人观”,在判断死亡时间上,就要结合这几天的温度以及其他因素,若不然,并不能确定到具体的时间。 左拐子说完没有得到叶文初的回答,他眉头蹙了蹙,没有说话。 “现在看来,四起案件只有这一起的死者是身份明确的。”叶文初问胡莽,胡莽看着她冷淡地点了点头。 “将人送去义庄吧。”胡莽指挥大家,左拐子忽然道,“带去衙门吧,我再看看。” 胡莽没有反对,让大家做事,因为巧娟失踪的细节,他们已经做过问询,所以当下没什么可问的。 胡莽继续去找那枚玉佩。 叶文初并不在乎胡莽的冷淡,她在查看了围墙c木门,木门上来本来有锁,但现在被人撬开了丢在地上。 “巧娟爹怎么说,他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马玲点头:“他爹说门是虚掩的,锁就丢在这里。” 叶文初站在院门外,因为这里往后全部都是叶氏院外墙,叶氏这里虽来了侧门,但大家喜欢从另外一个门进出,所以,这边走动的人不多。 有人半夜来丢一具尸体,就和去城外丢尸体一样方便。 “师父,我要去问问八角,”马玲小声道,叶文初颔首和她一起走,问道:“你这三日查的怎么样了?” 八角摇了摇头。 “如果还差不到,那就有可能是我想的简单了,导致你查的方向不对。”叶文初拍了拍马玲的肩,“抱歉。” 马玲都惊恐了,摆着手:“不不不,您没有错。胡捕头他们不也查了好多天没有结果。” “查案嘛,都是有可能就查,撞着头立刻换,谁能上来就找到凶手的。” 马玲说完,想到前一个案子的姚氏。 讪讪然觉得,她安慰的不太对。 左拐子正将工具收拾好,背着包要走,闻言惊讶地看了一眼叶文初。 没有想到她会认错。 他感觉上叶文初强势且自负。 左拐子不急着走,就听到马玲道:“师父,您真不去衙门了吗?” “我还没想好,”叶文初随口问道,“沈临川呢,他还在衙门吗?” 沈临川?师父对沈先生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天师父去先生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天后,沈先生也不怎么来衙门,但又好像很忙。 鲁小姐也蔫了,天天待在房里弹琴,还一直循环弹一首曲子,不分白天黑夜,现在她只要听到琴声,她就想吐。 “我也不知道,最近三四天大家都很忙。”马玲道。 叶文初和马玲一起问 了巧娟爹的发现时的细节,他爹就剩一口气吊着,问他他也只是支支吾吾,确认了锁确实是掉在地上的。 “你说上午还发现了一具尸体?”叶文初问马玲。 马玲点头。 “我和你一去衙门看看。” 马玲应着是,陪着叶文初去衙门,左拐子的停尸间里有两具尸体。 一天之内找了两具女尸,这让从化城中人心惶惶,家家都叮嘱女儿不要一个人出门。 叶文初查看了上午的死者。 依旧是一位年轻的女子,容貌清秀身材姣好,体内没有被的存留,但身上却有被人凌虐过。 死者的双ru被割,挫伤八处淤青十四处。 死因是外力窒息,脖子上有明显的指印,也是被人掐死的。 “和前一位死者以及巧娟相比,这位死者有什么不同吗?”叶文初问左拐子。 左拐子随意道:“身上没什么,和前一位死者相比,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有个玉佩。”马玲道,“胡捕头带着人去找玉佩了,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是第四起了,如果再出案子,上面肯定就要派人下来接手,到时候还会训斥我们不顶用。”马玲叹气道。 “今天这具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北门外。”马玲说着一顿,道,“除了巧娟,三具尸体,都在城北!” “不,巧娟也是在城北失踪的。”叶文初对马玲道,“你去将城门的牙行里的人找来,让他们带着自己负责区域的房屋住户明细。” 马玲点头应是:“那c那我现在就去。” 马玲跑走了,叶文初走道巧娟边上,左拐子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叶文初问道:“有没有手套?” 左拐子递给她一副手套。 因为没有请稳婆来,叶文初亲自给巧娟和另外一位死者查了下ti。 巧娟是chu子,一样没有被的痕迹,但下ti红肿有破损,是被人凌虐过的,另外一为受害女子外观类似,唯一不同的,女子非chu子。 其实,四个被害人,巧娟是最特殊的,她有身份,是chu子,是明着失踪的。 “左拐子,”叶文初忽然说话,左拐子一惊,问道,“什c什么?” 她问他:“从化城中的大夫,会不会对诊断过的xg障碍的男性进行问诊登记?” 她自己是做登记,她的病人少去,且多数是特殊病例,有登记的价值。 别人她说不好。 果然,左拐子摇头:“没有,这种事太麻烦了。” 叶文初点头,看着前面还鲜活的巧娟,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她叹了口气:“那你继续查,我走了。” 左拐子张了张口,看着叶文初离开。 她也没有心情去药行,在沿街的一间凉粉铺里坐下来,棚子里东家切着粉,撒上香料和辣椒,看着很有食欲。 “四小姐,听说已经第四起了吗?” 叶文初点头。 “那c那什么能抓到凶手啊,我们都吓死了,晚上不敢出来摆摊子了。”老帮娘道。 叶文初正好说话,忽然看到对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面的客栈门口,沈翼正和一位三十几岁,穿着朴素的男人说话,男人很高兴,和沈翼你来我往地说着话。 沈翼将礼盒给他,男人笑着上了路边等着驴车。 车子走远,沈翼目光忽然投向这里,叶文初低头吃凉粉。 沈翼的视线在她身上划过,挑了挑眉,便径直走了。 垂着头吃东西的叶文初脸色很难看。 刚才和沈翼说话的男人她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悉。 那是清溪村保长的儿子袁庆佳,就是因为袁庆佳,清溪村这十多年慢慢繁荣起来。 因为他先前太年轻,所以保长一直是他爹在做。 但只要熟悉的人都知道,清溪村的“发展方针”的定夺和规矩制定,全部出自袁庆佳。 他来从化干什么? 特意见沈临川的? 叶文初隐隐猜到了什么,心里更加恼火。 这只臭狐狸! 他又挑拨刘兆平,又让乘风去码头拉人,现在又把注意打到了云顶山了。 码头的工人骗她叶家的钱招兵买马在广东南路百姓心目中天宫一样的云顶山养兵由清溪谷把守望风 下一步,他是不是要上山找师兄了? 难怪他就算不愿意拜师,也愿意来药行坐着背诵经方浪费时间,难怪他一直打听师父生死。 “臭狐狸。”合着他从到从化 ,就一直在撒网。 叶文初丢了钱回了药行,起笔给师兄写了一封信。 拿去了急递铺,请铺兵给她送走。 “师父。”马玲正好在这边,看见她道,“我正打算去这边的牙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叶文初颔首。 对面的巷子里,沈翼正斜依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叶文初忽然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巷子,巷子里没有人。 “你等着!”她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巷子。 067 纯粹不高兴(二更) 乘风跟着沈翼,小声问道:“主子,刚才四小姐指着咱们,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去扛包吧。” 乘风苦哈哈地点头,连走前又道:“主子,我个人觉得您应该也去查案子。” 沈翼看着他没说话。 “您可领着两份薪俸,您要是一点事不做,难以服众。”乘风很诚恳地建议沈翼。 沈翼板着脸看着他:“你去将归去换回来。” “那怎么行,属下没有归去的武功好,会真的被杀的。到时候您又伤心!” 沈翼停下来,沉声道:“不想去也行,我有事让你做。” 叶文初和马玲将城北c城北c西南部分的牙行都走问了一遍。 得到了一百零二间的空房。 然后将这一百零二间的户名都核实了一遍。 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做完。 叶文初惦记着八角和家里,交给了马玲和牙行就回去了。 叶老太爷让她和叶俊去一趟。 叶家人齐坐一堂,叶老太爷道:“最近不太平,巧娟又被害,你们各自叮嘱房里人,女子五十不要单独乱跑。” 他话落,除了叶俊,其他人都很默契地朝叶文初看过来。 叶文初正喝茶,仰头看着大家。 “四妹出去的最多,上午睡觉,下午和晚上都在外面闲逛。”叶月画知道叶文初不去衙门了,就讥讽她,“你天天不去药行,那么闲,药行是不是快倒闭了?” 叶文初放了茶盅,看着她:“你要和你哥合用一个棺材吗?” “我说错了吗?你也不去药行,你凭什么要它。” 叶俊蹭一下站起来,道:“放肆!你不许这么和”他说了一半想起来,叶月画是姐姐,他这话不合适,顿了顿,他道,“你能请得到茉莉奶奶吗?请不来,就没有资格说初初。” “姐姐不像个姐姐,张嘴就乱说,没规矩。” 叶俊拂袖坐下来。 叶文初都惊了,今天这一出,叶俊虽不是主动挑衅,但却是主动应战。 “老三,你凭什么说月画,”叶文初忍叶俊很久了,但他刚开口,叶老太爷就骂他,“吵吵吵,你你会说话,叽叽喳喳,烦死了。” 叶涛:“” 他从进门到现在,就说了一句话,还没打断了,怎么就他说话叽叽喳喳吵死人。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都散了吧。”叶老太爷说完看着叶颂利,“我告诉你,下回再打架让人打花了,你就滚去外面养好伤再回来。” “丢人现眼!” 叶颂利不服气,可不敢顶撞叶老太爷个,他想瞪叶文初可也不敢,蔫头耷脑地走了。 “文初,你来。”叶老太爷招手喊叶文初,又冷眼看着门口停下来的,一双双好奇又失落地盯着他们祖孙的眼睛,他怒道,“干什么,快走。” 除了叶俊,大家都不服气地走了。 叶俊蹲在门口等叶文初。 “你不去衙门了?”叶老太爷问她。 叶文初点头道:“嗯。我也正要和您说此事。” 她将沈翼的身份告诉了叶老太爷:“你觉得要怎么做。” “果然是这样,我当时就觉得他不简单。”叶老太爷对房忠道,“你当时去查他,肯定是他放出的假消息。” 房忠应是:“应该是和鲁大人合谋。” “刘兆平这几天做的事,我都看到了。”叶老太爷对叶文初道,“沈先生的话个没有错,和他合作是眼下唯一损耗小的路。” “但小多少我们难预料,可话说回来,我们其实都是被动的。” 叶文初点了点头。 “这位沈先生不简单,四小姐,他说让您考虑,但背后却做了如此多的安排,怕是吃定了咱们。”房忠道。 这就跟赶鸭子一样,三面张网,怎么走都是他。 “不然,请沈先生到家里来吃饭吧。”叶老太爷对叶文初道,“我们一起和他谈,他手中有什么牌,我们得弄清才行。” 说好的一起合作对抗刘兆平,可要是沈翼什么都没有,全靠他们那他们还忙活什么? “我再探探底,就算和他合作,也不能便宜他。”叶文初板着脸,“我的钱,谁都不能白白拿走。” 叶老太爷瞪了瞪眼,你的钱? 想了想他道:“你c说的对!” “我回去休息 了。”叶文初道,“先将巧娟的案子查清楚。” 叶老太爷道:“辛苦你了。巧娟爹我们会安顿好。” 叶文初应是出门走了。 叶老太爷讪讪然摸了摸鼻子,想和房忠说,可不想房忠发现叶文初“野心”,有的事,能做不能吆喝。 今晚有点闷,一转眼就开始下起了暴雨,房间里就更加的闷热了。 乘风翻了身,偷偷的顶了顶被子散热。 被子底下他已经是一身的汗水。 不知躺了多久,忽然窗户被人动了一下,叮当一下有什么东西丢了进来,乘风不敢睁眼,但鼻子迅速闻到了一种药香。 “小偷?”乘风耳尖抖了抖,没有脚步声,他只能继续躺着。 又等了一盏茶,他也没被迷晕,开始唾弃这迷药怎么效果这么差的。 也不和四小姐学一学,她的药最厉害了。 心里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来,有人走了进来,也不翻房间柜子等等,而是站在了床前。 他的头蒙在被子里,汗珠子滴滴答答。 随即,有人窸窸窣窣往他的脖子上,从他的脖子底下穿过了个什么滑溜溜的像蛇。 难道要吓唬他? 紧接着,那人将他被子掀开,在他脖子打了个结,收紧。 乘风猛然睁开眼。 这人,不是迷晕不是劫财劫色而是想勒死他。 他想起来。 但迟了,绳子的一头迅速被系在了床头,他除非割断绳子,否则,只要起来就会被勒死。 他摸刀,顿时心里大骂此贼狡诈,居然不声不响把他刀拿手了。 他定睛去打量床前坐着的那个身影,窈窕清瘦,端坐着看着他。 “四c四小姐?!”乘风不敢置信,又瞬间懂了,除了四小姐,谁的手段会这样出其不意。 “主子!”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家主子为什么让他来这里躺着。 还说只要他在这里躺到半夜,就不让他去换归去。 他以为主子喜欢他。 没想到,是主子坑他。 “四c四c四小姐我c我是乘风,我家主子不在,您c您是不是找我家主子?”乘风问道。 他发现,迷药根本没有用,四小姐虚张声势。 叶文初将冒烟的竹筒踢出去,打开了窗户回头盯着乘风,道:“不,我就找你。” 乘风害怕极了,以前觉得自己不被重视,现在被人重视了,居然如此可怕。 “我问你,你老实答了,我就放了你。”叶文初知道沈翼今晚不会睡这里,她下午指了他,以他的为人,不会坐以待毙。 但没有想到,他把他的手下送给她了。 叶文初取出一颗药:“张嘴,把毒药吃了。” “不,我不吃!”乘风紧要牙关,摇着头。 “敬酒不吃吃罚酒。”叶文初把吊绳一拉乘风被勒的翻白张口呼吸,她顺势就将药丢他嘴里去了。 乘风呸呸呸吐了一脸口水,可那药很小,他都没找着。 “四小姐,您给我吃的什么药?”乘风道,“我还年轻,没成家没立业,我不想死啊。” “主子,救命!” 叶文初堵住了他的嘴。 “沈临川认识清溪谷的保长,是为了在云顶山养兵?”她问道。 她松开乘风,乘风点头:“应c应该是吧,主子不告诉我这些。” “你在码头干什么?为了招兵买马?”她问道。 乘风摇头:“我c我就挣钱,我们的钱都给归去了,主子才来从化又没拿薪俸,全靠我扛包养家糊口。” 说着,冲着叶文初苦哈哈地眨巴着眼睛。 非常可怜。 再问,乘风什么都说,但和他的人一样,所有答案都乏善可陈毫无意义。 叶文初懒得再问,反正她来也没报希望真的逼问点什么。 “四小姐,您好歹把绳子给我解开啊,四小姐解药啊。”乘风道。 叶文初没理他。 乘风如此睡了一夜,半夜两次被勒醒,第二天醒来时,他主子正在桌前喝茶。 “主子!”乘风哭的伤心,“四小姐那迷药是假的,害的我蒙被子,都不知道刀被她偷了” 沈翼指了指墙上。 乘风这才看到,房间的墙上糊了七八张画,画的是被吊在在树上悠荡的狐狸。 乘风一眼就看到了,意会了四小姐的意思:“这是吊着您啊。” 沈翼将原本放在床边的刀,踢到了地上。 “主子,您c您帮我拿解药 啊。” 乘风又吊着脖子嗷嗷喊了好一会儿,才被婆子割断绳子营救了。 此刻,茉莉奶奶在药行出诊,她这几日时间不定,所以今天的人格外的多。 过了中午,才看到最后一个病人。 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她对面,面色惨白眼下淤青,叶文初扶了他的脉搏,扬眉道:“你这肺消瘅多久了?房事如何?” 男人左右看看,摇了摇头道:“不c不行。” “几年了?” “三年!” 068 抓到凶手?(一更) “三年。” 男子面露苦涩:“这三年一直如此,吃了许多药都没有用。徐大夫判我药石无医,活不过一年。” “我不甘心,求奶奶您救我。” 叶文初扬眉看着他,问道:“你住哪里?” “城北郊外,怎么?” 叶文初没回答他,而是继续说病情:“三年前发病时,治好是完全可以。” 男子面子大变,面颊都开始泛红:“您的意思,我被误诊了?” “不知是谁误诊,但如今你的病,只能调养。”叶文初给他开药,“因为你太过虚弱一些峻剂不能用,所以以滋补为主,平日多晒太阳增补阳气。” “心平气和,不要生气。”叶文初道。 男子坐着,盯着叶文初给他写药方的笔尖,仿佛最后一点希望被掐灭了,他腾地站起来,道:“如果您不能治好,就不必给我开什么滋补的药了。” 叶文初停笔看着他:“滋补对别人或许是鸡肋,可对你却是延年益寿的好方法。你听我的话,药一剂一剂的吃,再按照我教你的方法保养,不敢说你长命百岁,但却能保你英年不早逝。 “那c那活着也没意思,苟延残喘而已。”男子取出诊金,拂袖就走了。 叶文初招手喊来毛介,用下颌点了点:“去跟着他,看他住哪里。” “好,要不要监视?”毛介很兴奋。 叶文初扫他一眼:“不要被他发现,他破罐破摔了,回头拉你一起死。” “啊?那c那我小心点。”毛介小心翼翼跟着那人走了。 毛很远挤到沈翼原先坐的位置,学着沈翼轻声细语地问叶文初:“奶奶,这样的病学生没有见过,多数是怎么发病的?” 叶文初疑惑地看着他。 毛很远就揪着衣边角站起来,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我c我想学。” “要是没胡子还能有几分娇羞,”叶文初白他一眼,“这种病,多数是先风热,而后情绪大起大落,又在极其愤怒之时,与人行房所致。” 奶奶教他了,毛很远欣喜若狂。 又悄悄挤回来坐,但他太壮,坐着没有沈翼在时空间宽裕,他不得不缩着肩膀双手夹着胳膊,才能不打扰叶文初写字。 他络腮胡子,眼大肤色黑,远远看着 “怎么沈先生不陪着奶奶,换了一条狗陪?”一位排在后面来看眼睛的病人道。 “不知道呢,先生好几天没来了。”另外一位道,“我怕狗怎么办?” 毛很远长的不行,耳朵却很好。 叶文初朝门口看了一眼,如果她猜的不错,今天沈翼会来找她求解药。 毕竟,乘风昨晚吃了毒药,他这个好主子,不会不管他。 中午,抱月斋格外的热闹,最大的雅间内座无虚席,从化城内贵公子小姐们分成男女两间,都在这里。 以郭允为首,主要是讨论刘兆平最近态度的改变,并对叶文初进行年轻人之间的正确“引导”。 “为什么要等她,她就是惹事精,来了以后好好的席,就都被她弄乱了。” “就是。郭哥哥您就不该喊她来。”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着话,郭允没有作声,有人问他:“郭罄为何没有来?” “他身体不适,在家歇息。” “伤还没好吗?” 郭允颔首,道:“这几日越发重了一些,大夫说要多趴着歇息,不要轻易走动。” “他那疮,找茉莉奶奶看看去。”叶颂利道,“我去帮你插队。” 众人一脸惊奇,郑旭东笑着道:“二公子,那药行是四小姐的,你能插队?” “茉莉奶奶还是公正的。”叶颂利道,“再说,我还是叶文初的哥哥,她不给我面子,我打死她。” 没有人信。 “就你狗屁样,你打她?她打你还差不多。”马原和叶颂利刚打了一架,两人不对付,所以坐在了对面。 叶颂利猛一拍桌子,指着对面:“还没有被打够是不是?!” 马原正要对骂,忽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众人一愣看向门口,就见胡莽带着衙门里的人涌了进来。 “各位公子小姐,胡某有公差在身,打扰了。”胡莽说着,目光一扫,落在叶颂利身上。 叶颂利微拧眉,叶文初不会指使胡莽来治他吧? “胡捕头,我们在此聚会。您有什么公差?”郭允起身施礼。 胡莽抬起手,食指尖勾着一根吊绳,绳端坠着一枚鱼形的玉佩,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问道:“劳驾各位认一下,可曾见过这一枚玉佩?” 他话罢,叶月画一脸古怪地道:“这玉佩是我二哥的啊。” “还真是,我见叶二公子佩戴过。” 胡莽看向叶颂利,叶颂利走过来,盯着胡莽手里的玉佩打量。 “二公子,这玉佩是你的吗?”胡莽问道。 叶颂利点头:“确实是我丢的那块。” “丢的?” “是啊。”叶颂利道,“丢了有几日了,我也不清楚怎么丢的丢在哪里。” 胡莽板着的脸,让叶颂利狐疑:“你什么意思?” “如果二公子确定这个玉佩是您的,那就请二公子和胡某一起去一趟衙门。”胡莽道。 “去衙门,为什么?” “城外陆家庄前的山林里,发现的被害女尸身下,找到了二公子的这块玉佩!” 叶颂利被惊的目瞪口呆。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愕,马原腾一下挪动椅子,避瘟疫似的道:“那女尸死的惨,叶颂利你也太太恶心了。” 叶颂利勃然大怒,呵斥道:“什么杀人,我是敢杀人的人吗?” 他又冲着胡莽吼道:“什么女尸的地方发现了我这块玉佩?如果是这样,那这块玉佩就不是我的。” “快走,晦气。” 胡莽抓住了叶颂利的胳膊,冷冷地道:“二公子,这事儿可由不得你,现在必须跟我去一趟衙门配合调查。” 他说着,扯着叶颂利就走。 叶月画和叶月棋都跑过来,两个人拦着门,叶月画吼道:“胡莽,你不能带我二哥走,他要是进了衙门,以后别人怎么看他。” 叶颂利上跳下窜的想甩开胡莽的抓握,“是不是叶文初让你这么做的,她整我是不是?” 胡莽不和他多言,推开叶月画,和彭池一起将叶颂利带回了衙门。 叶月棋心头慌张,朝郭允看去,眼里是求救。 “你们回家通知长辈,我陪着二公子去衙门。”郭允对叶月棋吩咐完,又对其他人道,“你们各自看着办吧,今日应是开不成这会了。” 郭允跟着去了衙门。 叶月棋感动不已,和叶月画分头去通知长辈。 叶颂利被带到审讯室里,胡莽开门见山地问道:“五月二十三的晚上,你在哪里?” “二十三的晚上?我不记得了。”叶颂利翘着二郎腿,指着胡莽,“我没有杀人,我也不可能杀人,我劝你不要浪费我时间。” 胡莽猛一下拍桌子,砰的一声响,叶颂利惊了一下,看着他。 “你不要和我得意,我在衙门这么多年,莫说你,就是你祖父来了,也得规规矩矩回答问题。” “说!”胡莽道。 叶颂利瞪他一眼,道:“我真不记得了,今天都二十七了,这好几天的晚上的事” “我提醒你一句,巧娟失踪是二十二。” 巧娟失踪的事比较有印象,叶颂利立刻想起来了,道:“我在牡丹那,不信您问牡丹。” 牡丹,是他在青楼里相好的。 “去把牡丹带来。”胡莽吩咐彭池,彭池去喊牡丹的时候,顺道知会了一声马玲。 马玲赶紧去告诉叶文初。 胡莽继续问:“二十二的晚上,你又在干什么?” 叶颂利不敢置信:“胡莽,你不会怀疑我杀了那个女人,还杀了巧娟,我就是那连环杀手吧?” “是不是,还是看你自己的态度,你说清楚说明白了,我们案子就能查清楚。” “取决于你。”胡莽道。 叶颂利这真的怕了,他道:“那天晚上我去喝酒了啊,也在牡丹那喝的酒,回家后在后院里还碰见我家老四了,她正带人在找巧娟。” “我可告诉你,巧娟失踪我不在城北!” 胡莽盯着他,笑了:“二公子,谁告诉你巧娟就在城北被杀的?她的尸体,是在你家隔壁找到的,我现在怀疑,她后来从城北回来了,恰巧遇到酒醉的你,于是你她带到隔壁的院子,将他杀了!” “这c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狗,我说带就带。”叶颂利道,“我现在不和你说话,也不回答你任何的问题。” “我等我爹和祖父来。” “我最后一句话撩在这,我c没c杀c人!” 胡莽一脚将叶颂利坐着的椅子踹翻了,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胡莽也不严刑,就居高临下地盯着叶颂利。 “我做这行二十一年,能在我手里嚣张的,绝对不是你。” 叶颂利当然知道,能在从 化当捕头的人,岂能是好相与的。 “你c你想干什么?” 胡莽道:“还是那句话,好好的把二十二c二十三两天的行踪回忆出来。从早到晚说的清清楚楚,漏了一个对不上,我就切你一根手指。” “不c不是,我四妹你认识,你要敢切我手指,她c她会帮我报仇。”叶颂利发现叶家的人威胁不了胡莽,只能抬出叶文初。 胡莽冷嗤:“她不在衙门当差了,你说了有什么用?更何况,她当差那也是我的手下。” “拎起来,往他裤dang塞冰!”胡莽吩咐海鞘道。 叶颂利吓得嗷嗷直叫:“叶文初,老四,那个谁,马c马什么来着,救命啊!” 069 他说不谈钱(二更) “师父,师父!您家二公子被抓了,那枚玉佩是他的。”马玲来药行给叶文初报信。 叶文初很惊讶:“那块鱼形玉佩?” 八角正提着石锁在练,自从巧娟出事后,她决定跟着毛很远,开始练身体。 她要变得强壮,将来能保护自己的朋友。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些时候,二公子的腰上一直挂着一块鲤鱼的玉佩。”她道。 叶颂利能做出连环杀人案?叶文初道:“他能杀一条鱼,我都能佩服她。” 马玲道:“我也不信,可胡捕头找到证据了啊。” “刚才去搜二公子房里,到没有搜到什么,但是在他相好的,牡丹的房间里,找到了巧娟的小衣。”马玲道。 “巧娟和牡丹不认识,牡丹也不知道巧娟。牡丹也说了,二公子包了她三个月,这段时间她的房里没别人进去过。” 砰,八角将石锁丢地上,怒道:“如果真是二公子害的巧娟,我就用石锁,砸死他!” “咳咳,”叶文初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叶颂利既然包了牡丹,就表示他身体没有问题。” 马玲哎呀一声,跳起来:“对啊,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这里。” “那个犯人不就是那个啥怎么可能包牡丹!”马玲道,“我c我去告诉胡捕头,提醒他。” 八角又把石锁捡起来继续练。 毛介从外面进来,一面擦着汗,一面道:“茉莉奶奶回家了?” “没事,你和我说!”叶文初道,“那个病人住在哪里?” “就住在城北郊外,一个人住,他家很好找。”毛介道,“小人盯了一会儿,他也没做别的,回家杀了两只老母鸡,蹲在门口拔毛,过了一会儿一只炖汤,一只红烧了。” “突然杀生蛋的鸡?家里有人坐月子吗?”八角道。 黄燕正磨指甲,闻言道:“说不定,是不想活了呢?” “我们去他家喝鸡汤。”叶文初正起身要走,就看到一位沈翼穿过街往这边来,他穿着长袍,笑容敷面,看上亲和温润,就过了一条马路,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停下来打量他。 “沈先生,您好几天没来了!”黄燕热情地迎出来,“您要来上工吗?” 沈翼微微颔首,道:“这几日有点别的事,各位还好吗?” 他说完,看向叶文初。 “挺好的。”黄燕正要说完,毛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去了柜台后,“你可闭嘴吧,没见到四小姐在甩脸子吗?” 还真的是!黄燕自己捂着嘴,蹲在柜台下。 其他人也顺时都假惺惺去后院了。 前堂里,就剩下沈翼和叶文初以及委屈巴巴跟过来的乘风。 “四小姐昨晚出了气,今天气消了吗?”沈翼在叶文初对面坐下来。 乘风:“?”主子把我给四小姐出气的? 叶文初将算盘归位,扬眉盯着沈翼:“你猜呢?” “我本来猜你气消了,可现在看应该没有。”沈翼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吧,我知无不言。”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我自己会查。” “不劳累四小姐,我主动说,”沈翼给她续茶,“我接触清溪村袁庆佳,目的和你猜测的一样。” “但别的,你猜的也对也不对。” 叶文初冷嗤:“我猜什么了?” “你猜我接触你,是因为要骗你的钱,这不对!”沈翼道。 叶文初停下来,居然还说不是骗她钱?! 也是,他目的是整个叶氏。 “你猜我要叶家全部,更不对。我们可以共赢。” “呵!”叶文初回敬他。 “我有个提议,你听一听?”沈翼问她,叶文初不满地抬着下巴,“说说看。” “我们可以先试试,以三个月为期,如果四小姐不满意,随时可以散伙。”沈翼看她故意作傲的样子,不由失笑,“这三个月,你不必帮我什么,我们只为合作前,建立对彼此的信任,如何?” 态度这么诚恳?叶文初问他:“你的意思,不谈合作还随时拆伙?” 沈翼颔首。 “拆伙后呢,你的大业怎么办?” “这是我要考虑的,你不用烦恼。” 叶文初挑眉:“把姿态放的这么低,还摆明会吃亏,是还有别的所求吗?” “唉,当然还为了乘风,”沈翼叹了口气,“你愿 意赐他解药吗?” 乘风感动的热泪盈眶,他们主子对他太好了。 为了救他的命,居然和四小姐委曲求全放低姿态。 “主子,没关系的,我c我可以死!”乘风道。 沈翼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我的属下,我要为你的生死负责。” “主子,你对我太好了!”乘风哭了。 他以后再也不怀疑主子对他不好了。 “看你们态度如此诚恳,我当然不能吝啬,但一次性解药没有。”叶文初扫了一眼乘风,“以后你每个月来问我要一颗,吃上九九八十一颗后,才能彻底清除毒素。” 乘风惊恐地看着叶文初:“八十一个月?七c七年?” 叶文初随手在药柜里,取了一个搪瓷瓶子,倒了一粒乌鸡白凤丸给他:“吃吧。” 乘风虽百般不愿意,可没的选。 “四小姐既能赐药,就表示愿意和沈某合作了?”沈翼问她。 叶文初将抽屉推进去,乘风看到,里面一堆一模一样的瓷瓶子,他想偷都不知道是哪个。 他特意去后院和八角要了一杯茶,把弥足珍贵关乎生死的药丸吞服了。 八角同情地看着他,乘风道:“你也觉得我很倒霉是不是?你家小姐给我喂了毒药。” “以后我离四小姐的距离,不能来回超过一个月,不然我拿不到解药。” “我也同情我的命运坎坷。” 八角摇头,低声道:“傻子,我同情你的智商。” “你这小黑胖子,会不会好好说话。还有,你告诉你家小姐我扛包是不是?”乘风道,“信不信我现在咔嚓了你?” 他刚说完,就听到前堂里,叶文初问道:“你咔嚓谁?” “我c我c我咔嚓掰c掰竹子!”乘风道,“四小姐您c您别误会。” 叶文初看着沈翼,面露满意:“你刚才的提议我接受了,三个月为限期,不谈钱!” “正好你也闲着,去查巧娟的案子吧。”叶文初起身,抓了伞,沈翼扬眉,“我?” 叶文初奇怪了:“怎么,我们合作的主导权不是在我这吗?” 沈翼起身:“四小姐请。” 叶文初眼底划过笑意,正要出门。 叶涛夫妻和叶颂名都到了。 “叶文初!”叶涛进了药行,质问道,“是不是你拿了你哥哥的玉佩,陷害他杀人。” “巧娟明明是你的丫头带出去才出事的,你怕担责任,所以让你哥哥来顶罪?” “文初,他是你堂哥,就算在家里有矛盾,你要打他骂他都行,可这是杀人的罪,不能胡来。”郭氏哭着道。 “叶文初,做事要有底线,你这样连人都不配做。”叶月画道。 郭允站在叶家人身后,静静打量着叶文初,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真的是她陷害叶颂利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确实很过分。 沈翼走到人前,声音很凉:“各位,再多两句,你们全家就要去牢中团聚了。这明显的诽谤诬陷,虽没有三年,三个月总是可以的。” “乘风,去衙门禀报鲁大人。” 乘风哐当一下拔出刀还没说话,就被八角挤走了。 “让一让!” 砰!一桶凉水就泼了出去,叶涛一家人瞬时变成了落汤鸡。 毛介上去,叉腰就吼道:“二老爷,可别说我们没有提醒,再无理取闹我们可就要打人了。” 毛很远和黄燕也叉腰站在前面。 叶文初反倒被挤到最后面,被这群人护着。 看着走远的叶涛一家人,叶文初和沈翼道:“先生为我出头,我好感动,中午吃饭了吗?” 巧娟的死她要查,可现在看,也不差这一天半日。 沈翼笑了起来:“好!” 叶文初暗暗磨牙,一口气吃到你破产。 叶涛情急之下背着叶老太爷去求刘兆平,求他给鲁志杰施威,把叶颂利保出来在家里“囚禁”。 叶颂利身娇肉贵,要是进牢房,天人就糟践没了。 刘兆平见了他们,但意思很明显,拿钱买命。 一百万两,他就找个人给叶颂利顶罪。 “这个案子,现在明朗了,两个证据都和叶颂利脱不开关系。” “不抓你们,抓谁?”刘兆平冷笑道,“四起命案,限时一个月,没有凶手交差,胡莽的差事就先保不住。” 叶涛懂意思,浑浑噩噩回家。 “爹!”叶涛跪下来,哭着道,“您救救颂利吧,他是您的孙子啊。” 叶老太爷请了叶 文初回家,但没多说别的话。 她管不管,愿不愿意管都是她的自由,他不会强迫她的。 “怎么救?”叶老太爷问叶涛。 叶涛把刘兆平的话说了。 叶老太爷没有说话。 房间里抽抽噎噎,郭氏想骂叶文初,但知道现在骂了没有用,索性和她的仇恨押后再说。 王桃推了推叶满意,给他打眼色:“照着娘教你的话说。” 叶满意从王桃身上滑下来,跑去叶文初面前,仰头看着她。 叶文初也看着他。 “四姑母,您c您喜欢我吗?”叶满意道。 “不怎么喜欢。”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道。 叶满意心头一跳,偷偷去看自己母亲,得了母亲的鼓励,他又问叶文初:“但c但我喜欢四姑母。” 叶文初瞥他一眼。 “四姑母,我们是一家人对不对?” 叶满意胖乎乎的小手,抱着成了拳头:“二叔要死了,他好可怜。” 叶文初道:“人都要死的。” 叶满意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瘪着嘴抓着叶文初的衣袖。 刘氏埋怨地瞪了一眼王桃,训道:“胡闹。” 王桃叹气,她总觉得叶文初不是不讲理的人,是大家相处的方式不对。 “满意,你疯了求她干什么,就是她害的你二叔。”叶月画吼道。 “叶文初,你现在满意了,二哥要被你害死了。” 叶月画哭着。 叶文初看了一眼叶满意抓着自己手的小手,叶老太爷啪叽摔了手里的茶盅,呵斥道:“说什么狗屁,你一口一个她害的叶颂利,你有证据吗?” “一点用没有,成天像疯狗一样,在家里乱咬。” “祖父,您也太偏心了。要不是她害的,二哥的玉佩怎么可能在案发现场,还有巧娟” 叶老太爷指着她:“胡莽都要查三天,你可真有本事,上来就断定了。” “要不你去查!” 叶月画答不上话。 “要我查也不是不可以。”突然,叶文初出声道。 大家都看着她。 “刘兆平要一百万两施压鲁志杰放人?”叶文初看着叶涛一家人,道,“我给你们亲情价三十万两。” 一屋子人看着她。 “你c你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叶文初道,“三十万两,我保他无罪释放。” 叶涛指着她:“三十万两还亲情价?这案子就是你设套的吧?巧娟也是你杀的?” “三十万两外加二伯鞠躬道歉。”叶文初道。 郭氏怒吼道:“叶文初,我把银票撕了,也不会让你得逞。” “三十万两外加二伯夫妻二人鞠躬道歉。”叶文初道。 一屋子五六个人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吵个不停。 “爹,您c您就不能管管她?”叶松道。 叶老太爷盯着一屋子的人,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谁对谁错?我骂谁?骂你蠢?” “自己解决。”叶老太爷由房忠扶着起来回房去,边走边道,“死了一个儿子也不用担心,再多娶两个聪明女人回来,多生几个聪明孩子。” 叶老太爷停在郭氏母女面前,轻蔑地扫了一眼走了。 自始至终没说叶文初。 郭氏气得直抖。 叶老太爷偏心的太狠了。 大家不可开交。 叶老太爷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可能拿一百万两的。而没有一百万两救人,刘兆平就不同意出手。 “请四妹查吧。”嘈杂中,叶颂名第一次开口,对众人道,“她既然说她可以,她肯定是有把握的。” 叶月画跳起来,道:“大哥,她要三十万两,凭什么。” “而且,二哥的玉佩就是” 叶颂名打断她的话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们从来都没有证据,二弟在哪里丢的玉佩都不知道。” “而且这个案子四妹为了巧娟,一直在查,现在颂利被当凶手,她反而袖手不管了。” “你的意思是,你二叔去闹了以后,她会放手不管了?”叶松问道。 叶颂名颔首:“我认为是这样。四妹的性格,虽不近人情,但以她的聪明,想要整二弟,根本不需要这种办法。” “可是她说要钱,三十万哪!”叶涛道,“你说她不是故意的?” 他认为,叶文初这么做不只是害叶颂利,真正的目的是讹钱。 而且,他家私房刚好有三十万两,他甚至怀疑叶文初调查过他的资产。 “二叔。是您刚才说要给刘兆平一百万两,四妹才开口说的这话。”叶颂名苦口婆心地道。 叶颂名素来话不多,但做事为人都很本分可靠。 他说完,大家都沉默了,王桃抱着叶满意道:“二叔c二婶,就算四妹要三十万两,也比您拿一百万两给刘将军好吧?” “这怎么能一样。”叶涛火冒三丈,“她是家里人理应帮忙。” 叶满意大声问道:“二叔祖父,四姑母说和你们不是一家人。” 叶涛顿时面色难堪。 叶颂名要再说话,王桃按住了他的手臂,一家三口就没有再说话,抱着孩子出门走了。 “不劝了,劝不通的。”王桃叹了口气道,“我们对三叔欺了这么多年,四妹不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是正常的。” “夫君,这事儿你别掺和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王桃道,“巧娟的事四妹如果真不管,我们把她爹送咱们庄子里养老,我记得他有个侄儿,我们给他出钱。” 叶颂名点了点头:“晓得了。” 此刻,胡莽盯着叶颂利,一天而已,叶颂利就瘦了很多。 他靠在椅子上,人脱了水,进气少出气多。 “帕子怎么解释?玉佩又怎么解释?”胡莽问道,“你在戏弄我?” 叶颂利摇了摇头:“我真没有。我这几天就做的这些事,我要撒谎,天打五雷轰。” “我家老四呢?”叶颂利半眯着眼,“你让她来,我要见她。” 他给她磕头,喊她爹。 打滚喊她爹。 胡莽也很烦躁,叶颂利也不闹腾,可他就是不招。 就在这时,彭池急匆匆敲门,喊道:“胡捕头,外面来了个男人,说他能看见了叶颂利杀人。” “什么?”胡莽蹭一下站起来。 叶颂利一扫混沌,瞪大眼看向彭池:“什么证人?” “不知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彭池要走,叶颂利哭着喊道,“求求你,帮我找我家老四来行吗?” “牛转告她,只要她肯来,我当她孙子,给她磕头。” 叶颂利认真想过了,家里人唯有叶文初能救她。 “我出去后,给c给你钱!” 彭池点了点头。 胡莽在院子里接见了能作证的男人,肤色苍白眼下淤青,他怀疑此人会不会立刻死在衙门里。 “你见过叶颂利杀人?杀谁?” 男人回道:“亲c亲眼看到他杀c杀巧娟。” ------题外话------ 这一章好长,求表扬!!! 070 掏空二房家底(一更) 早上,叶文初去药行前,马玲和彭池结伴而来。 彭池将叶颂利哀求叶文初的话说了一遍。 “你说证人?”叶文初满面疑惑,“他如何说的?” 她不在乎叶颂利磕头喊她爹,她只在乎三十万两。 当然,叶涛如果够沉稳,忍过今天就行,她还是会查,不为叶颂利,是为巧娟。 彭池道:“那个证人说,他那天从亲戚家想出城,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在巷子里和一个打扮富贵的男子说话。” “男子还打了巧娟。” “后来他觉得那男子太凶神恶煞了,想到了那个连环杀人恶魔,于是偷偷跟着。” “亲眼看到,那个男子将巧娟带到叶府隔壁的院子里,他虽没有亲眼见杀人现场,但是里面传来少女凄惨的喊叫声。” “后半夜凶手走了,他爬围墙看到了巧娟死了,他吓的不轻回家后病情就加重了。” “还c还说他曾到药行去看过病,茉莉奶奶都说他命不久矣。他一听自己反正要死了,于是就斗胆来作证了。” 彭池说的时候,叶文初就想到了那位得了肺消瘅的病人,家住在城北。 “那当时巧娟在巷子里,见到的是二公子?”八角道,“可c可当时二公子不是在家吗?” 马玲回道:“我也拿这事儿堵他了。可是他坚持说看见了,还具体说了当天叶颂利穿的什么衣服,巧娟穿的什么衣服。” “这”八角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不会真是二公子吧?要真是公子也说的通,巧娟看见他,所以进了巷子里。” 三个人都看着叶文初,等她说话。 “什么时候升堂?”叶文初问彭池,彭池道,“还不知道,胡捕头正在整理,应该在五天内。” 叶文初沉默了一下,和彭池低声交代道:“你去给叶二老爷报信,把刚才对我说的话,挑拣着给他说一下。” “哦,好好!” 叶文初坐下来,琢磨一些事。 彭池听叶文初的吩咐,将有证人的事,告诉了叶涛夫妻。 郭氏当场急晕了一回,一醒来就道:“我们把铺子卖了,一定要救颂利。” 叶松一家人被惊动了,都到二房这里来。 “找四丫头吧。”叶松也没有办法了,对叶涛道,“你找刘兆平,就等于将整个叶府推出去了,而且,整个从化的商户都会恨你的。 “现在只有四丫头能救颂利。”叶松道。 叶涛来回走动,又停下来看着叶松,郭氏哭着道:“难道真的要给她三十万两,给她道歉吗?” “给她钱,她就能查出来吗?”叶月画道。 “不然你去?”叶颂名问叶月画,“要不,你说一个好主意也行。” 叶月画不服气却无言以对。 “耽误不起,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叶涛要去三房,叶月画道,“她上午都睡觉,您去了根本喊不开。” “那就去找老太爷,让房忠去请她来。我们答应了她的条件,她不可能放着钱不要。”叶松道。 果然,房忠去请,叶文初就来了。 看见叶文初,叶涛就迫不及待地道:“突然来了个证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看见了你二哥杀人。鲁志杰都要定案了,说这个案子有两个证据一个证人,很充分了!” 叶文初无动于衷:“所以呢?” “所以你前几天说,给你三十万两,你就帮查此案?此话可还作数?”他是怕叶文初涨价。 叶文初颔首:“都是一家人,我既然给了亲情家就不会随便改变。”顿了顿她又道,“但是,你们一家人给我道歉,也不可以免。” “行,行!你的条件我们同意了。”叶涛咬牙道,“只要你救你二哥出来,我给你磕头都行。” 叶涛舍不得钱,可现在除了叶文初,真的没有人能查这个案子了。 不管想不想,大家的心里很清楚,只有叶文初可以。 “祖父给我作证。”叶文初看向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颔首:“我给你作证,你也卖力点,咱们买卖人,诚信为本。” “知道了,我不会辱没家风,这就开始着手去查了。”叶文初起身告辞走了。 叶涛一脸老泪地看着他亲爹:“爹,您怎么能和死丫头说买卖人诚信为本?她的买卖可是我啊。” “不然呢,我鼓励她拿钱不认人?”叶老太爷稀奇了。 叶 涛觉得他可能要死在他爹前面,死因是被他爹和叶文初联手气死的。 “你们一个个不长脑子,还怪我偏心?我要勒令她帮你查,她能连我一起撅了!”叶老太爷道,“猪头脑!” 他说完就轰人走。 叶文初的手段他也看懂了,他对房忠道:“其实,老二一家子只要忍过今天,文初肯定会去查此案的。” “我也觉得是,四小姐责任心重,巧娟牵扯在里面,她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 “嗯。更何况,还是个冤案。可惜,老二一家太蠢了,送她三十万两,活该。” “这下,二老爷银庄的存钱都清空了。” 叶老太爷幸灾乐祸地笑了。 “真是见缝插针的搂钱。” 房忠想提醒叶老太爷,他的心偏的没边了,叶四小姐这是明摆着算计二房,还大手笔,一坑就是三十万两,直接掏空了二房的家底。 房忠问了个一直以来的疑惑:“四小姐为什么每次都能猜准别人有多少钱?”上次讹叶老太爷也是,正好就剩下两千两,全给四小姐薅走了。 还有买的行头,就那红宝石簪子,他后来打听过,城隍庙钱三十文钱随便挑。 “这疑问你问她,问我干什么!”叶老太爷道。 房忠讪讪然。 叶文初去了衙门,鲁志杰和胡莽正在商量升堂审办叶颂利连环杀人案。见叶文初进来,鲁志杰问道:“四小姐怎么有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叶文初不来衙门,鲁志杰还挺可惜的,可沈翼说这个案子她会再来的,所以他就一直忍着没去请。 今儿让沈先生算准了。 “鲁大人,这个案子我觉得不能过早定案,三位死者的身份都不明确,而且还存留了许多疑点。”叶文初道。 鲁志杰滑头的很,他不敢惹叶文初,就把视线引导性朝胡莽身上飘。 胡莽对叶文初没有喜恶,但工作上的事,他有自己想法和坚持:“死者的身份不明,是叶颂利不肯说,再审,他自然就会招认。” “他给的时间线,和几位死者死亡的时间,都核对不上。就算有证据和证人,我也觉得不能潦草定案。”叶文初对胡莽提出质疑,“我认为这个案子,还有很大的空间和时间,再推敲一番。” “时间和空间,四小姐不用委婉。”胡莽板着脸盯着她,“现在有证人,两个证据,一位死者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到这样的程度,就是他不认罪,也足可以定案了。” “四小姐年轻见识少,到最后要砍头还喊冤枉的人,比比皆是。” “那是别人,可这个案子不一样。”叶文初看着他又转过来对鲁志杰道,“鲁大人,如果您二位一定要审讯,那就做好了我越级翻案的准备。” “这这有话好好说。”鲁志杰道,“都是自己人,吵架就伤感情了。” 翻案这种事,哪个衙门都怕,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如果最后查明是冤枉,那撸官的时候,就跟撸糖葫芦一样。 所以,许多官员一旦听到翻案c伸冤就能暗中打杀翻案百姓,他不但怕自己丢官,还怕导致别人丢官。 让别人丢官,他可能就得因此丢命。 沈翼从门口进来,拂袍坐下问道:“案子有疑问,就该重新查,胡捕头,四小姐说的有不对的地方?” “没有!”胡莽敬沈翼,但觉得自己没有面子,“可四小姐空口说有疑问,要我推翻重查,我也没法和弟兄们交代。” “除非,四小姐给我保证和时限。”胡莽道。 “三天内,此案我给大人交付。”叶文初对胡莽道。 “好。那就给你三日时间。”胡莽道,“三日后案子必须出结果交上去,否则,不管什么结果,四小姐都不许干涉。” “当然,如果四小姐不能推翻原有的推断,找到所谓的真正凶手,那请你以后不要再插手衙门的案件。” 叶文初点了点头:“可以,查不出来我就彻底离开衙门,要是查出来了呢?” 胡莽道:“我给四小姐磕头道歉。” “那胡捕头把膝盖洗干净。” 叶文初和沈翼离开后,鲁志杰问胡莽:“你和四小姐有过节?” 胡莽目光闪烁了一下,回道:“没有,大人误会了。” 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突然进了位女捕快,女捕快身份很高派头很足,将他的权限模糊了,也影响了他们几个捕快的人员结构和相处模式。 叶文初回到她和沈翼的公房。 马玲抱着她先前在牙行查到的空置院子后,这几天排查的结果。 “城北的空房的房主都在这里,师父您过目。” 叶文初一一翻看着,沈翼坐在她对面分去了一半查看着。 “你认为,杀人凶手需要杀人的场地,所以坚信,在城北一定有这样空置的房子?” 叶文初点头:“就像发现巧娟尸体的地方一样,一定有这样的房间,供凶手行凶,且,还是三年来都不曾买卖更改过房主的房子。” “这一间。”沈翼用朱笔勾了一个名字,“韩氏玉梅,这间房在城北,道内巷二号,十八年没有易更过。” 叶文初抱着自己的文件过去,站在了沈翼的右手边。 沈翼的手指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她:“查一下户籍,这可能是哪位妇人十八年前的陪嫁。” “啊!不会是不是这位妇人儿子或者夫君杀人吧?”马玲道。 沈翼道:“有可能。” “我这就去查。”马玲很高兴,她师父又回来了,她进出这里,很开心。 叶文初又递了她三个:“这三个也一起查了。” 马玲应是而去。 “和我去见一见,那位及时雨一样的证人?”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欣然同意了。 071 被他们双双忽悠(二更) 叶文初邀请沈翼去见证人。 果然是那天早上在医馆里找她看病,被人误诊导致难以治愈的男子。 叶文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证词上说,二十二那天你在夜里碰见的叶颂利打巧娟?” “对,就是那天早上。”徐文道。 “你和叶颂利认识吗?” “不认识。”徐文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认识巧娟?” 徐文也摇头。 “那你从哪个途径知道,凶手是叶颂利,而死者名叫巧娟?” 徐文道:“我虽病了一天,可后来我不是到医馆来看病了吗?” “你撒谎。”叶文初忽然拔高了声调,“茉莉奶奶说了,你的身体虽不好,可病情稳定,你来医馆时的脉,根本就没有刚刚大病过的痕迹。” 叶文初很清楚,如果她相信叶颂利是清白的,那么,徐文就有问题了。 徐文被吓了一跳,脸瞬间惨白。 沈翼也露出了一丝兴味:“如果是陷害,那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受人指使,二是和叶颂利有仇怨。” “两个都好查。” 叶文初补充道:“或者,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去他家看看。”沈翼问徐文,“你家几口人,家住哪里?” 徐文脑子嗡嗡的,被眼前两个人说的慌张的不行,他道:“我c我一个人住,我家住城外苏马山脚下,离北城门很近,去了就能看到。” 沈翼就抚了抚衣袍站起来:“既然徐先生盛情邀约去你家,那沈某和四小姐就叨扰了。” 他盛情邀约了吗?他c他邀约了吗? “好,去他家吧。”叶文初道,指了指外面对徐文道,“劳驾您带路。” 徐文一头雾水,懵懵懂懂就领着两人回家去了。 徐家的院子不大,但颇有情趣,院前伺养了品类丰富的花草,六间小屋,屋后鸡鸭成群。 “你一个人住?”叶文初推开厨房的门,沈翼打量着院子里的晾晒的衣服,只有一人的,窗户下晒的鞋子也是一人的,其他的房门锁上锈锁着的,只有东厢房是新锁,看样子是徐文住的。 叶文初查看厨房,碗筷很多,但多数倒扣着,看样子并不常用,摘出来的菜也不多,几小捆的柴火堆在墙角。 她走出来,和沈翼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的意思。 “二位这是”徐文才反应过来,“搜家吗?” 叶文初颔首:“搜完了。” 搜完了他才发现,徐文:“” “你可知道做假证,是什么罪名?”叶文初问他。 徐文辩解道:“我没有做假证,你不要胡说。”说着一顿,“我知道了,你是叶颂利的妹子,你在帮他!” “你的下意识,就说我在帮助叶颂利,而没有猜我可能有其他的目的。”叶文初含笑道,“你和叶颂利认识,并有仇?” 徐文面色大变。 沈翼接话道:“茉莉前辈道,三年前你因惊怒后与人同房而发病,此事,和叶颂利有关?” 叶文初惊讶地看了一眼沈翼,他怎么知道的? “你若房事不jue,那么和凶手到合适,凶手也是这样。”叶文初道。 沈翼扬了扬眉。 “你c你一个小姑娘,怎c怎么能开口就说这种话。”徐文满脸通红,叶文初奇怪,问沈翼,“我说什么了?” 沈翼面不改色:“你客观描述了事实。” “嗯!”叶文初坦然看着徐文。 徐文无语,他道:“我c我不是凶手,我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我是证人,你们不要搞错了。” “你和有叶颂利有仇,你没有资格作证哦。” 徐文完全被眼前两人,一唱一和唬住了:“所c所以呢,我c我是凶手?” 叶文初挑眉。 “你c你们,你们不要胡说,我c我不是凶手,也和叶颂利不认识。” “凶手暂不说,但”叶文初问沈翼,“你熟读律法,如果做伪证什么罪名?” “坐监三年。”沈翼顺着就胡编了一个年限。 叶文初抚了抚一株被人精心培育的芍药:“可怜,主子去坐牢再死在牢中,它们也会立刻成为无主孤魂了。” 沈翼忽然明白什么似的看着徐文:“你是因为命不久矣,所以豁出去找叶颂利报仇,做假人证的。” “你c你c 你们”徐文没有想到,会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这样说话,把他想的都猜明白了。 “看他神态和反应应该是,”叶文初背着手想了想,“你的病起因是情绪大起大落惊风后发病,这是因,是叶颂利害你的?” 徐文真的傻了。 “看来是了。”叶文初凝眉道,“你要找叶颂利报仇,其实方法有很多,一对一互殴或者杀了他,不痛快吗?” 沈翼摘了一片芍药的叶,徐文看得一抖,指着他说不出话 “四小姐说的没错,互殴必定这样的手段痛快。”沈翼丢了叶子。 徐文瘦骨嶙峋的脸颊,面皮抖了抖。 “徐文,”叶文初凝眉道,“很多方法可以报仇,但唯独不可以做假证陷害他。” 徐文下意识地接话:“为什么?” “因为这个案子涉及了四个年轻的生命,她们需要公道。这个案子还有一位变态凶残的凶手,如若让他逍遥法外,还会有更多的女性遭受到凌虐和死亡。” “和你的仇恨比起来,别人的性命,一文不值吗?” 沈翼颔首:“你的假证,是助纣为孽,是帮凶。” 徐文惊恐地后退,踉跄着扶着墙:“我c我不是要帮凶,我c我只是” “只是什么?”叶文初问道。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要叶颂利死!” 叶文初和沈翼猜测的没有错,三年前叶颂利曾经戏弄过他,他惊恐不安回到家中,又和妻子其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今年妻子离开了他,母亲也去世了,他生无可恋,连药也不想吃了。 “他c他占着家里有钱,简直欺人太甚。所以我听到他杀人的事,立刻去作证了。” “其c其实那天晚上,我出城回家了,但我确实看到了叶颂利,他从宜春楼出来,穿着一件紫色长袍,至于巧娟我是听别人说的,所以我考虑两日后,就c就来作证了。” “我想推他一把,落c落井下石。” 徐文哽咽地道。 “别的呢,没有了?” 徐文摇头:“别的没有了,如果衙门不信,可以去问我村里的保长,我回家的时候碰见保长来看我,他怕我死在家里,每隔一两日都会来看我一眼。” “知道了。”叶文初道,“那你下午去衙门消除证词。” 徐文问道:“那c那叶颂利不是凶手?” “不管谁是凶手,都会将他绳之以法。”叶文初道说完,沈翼叮嘱他,“这两日不要住在家中。” 徐文看着走远的一男一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坦白? 他明明打定主意要落井下石的:“我c我这是怎么了?” 两人回到衙门,叶文初去见叶颂利,沈翼道:“我去查证房契。” “多谢了,这么辛苦,兼职工跑了一下午。”叶文初笑盈盈道谢。 沈翼望着她,她说着道谢,可眼里却是冷静疏离的,他道:“说好的合作,应该的。” 叶文初心里暗暗痛快。 三个月,她要用试用期拖满,拖到最后一天。 叶文初去牢中,叶颂利神色木讷地坐在草席上,盯着墙上正在爬的虫子发呆,已毫贵公子的风度。 叶文初敲了敲栅栏,叶颂利猛然朝她看过来:“姐姐,祖宗,老四啊” 说着哇一声哭了起来。 “我错了,我给你认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往后我给您提鞋,您让我打滚儿,我不翻滚头。” 叶文初嫌弃不已:“你认识徐文吗?” “徐文?”叶颂利想了好半天,摇了摇头,“你提示我一下。” 叶文初把徐文家庭住址说了,外貌特征也说了一遍。 “我有c有点印象。我们好像是博州书院的同窗来着。”叶颂利问道,“怎么了,他是凶手?” “你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叶颂利爬起来,“我今天就能回家了?” 叶文初被他聒噪的头疼,她低声道:“你再嘚啵嘚啵,我就走了。” “祖宗,你别走,你说c你交代。” “徐文不是凶手,他是证人!但他现在也承认自己作伪证。”叶文初道,“你细细想一下,三年前你有没有戏弄过他?” 叶颂利顿时讪讪然,小声道:“三年前,我们几个人恶趣味,把他媳妇关柴房了,我们还假装但c但实际没有,他c他吧他当时觉得受到了羞辱” 他越说声音越小:“后来c后来我也有点后悔,还偷偷给他家丢了一次钱。不c不过这事儿你不许告诉别人,说了我没面子。” “为什么没面子?” “反正你别管,”叶颂利说着拂袖,一想不对,赶紧道歉,“祖宗您忙,别管这小事儿。” 叶文初相信叶颂利的话,她也没有怀疑徐文是凶手,因为几起案件都是抛尸,以徐文的身体状况,他办不到。 而且,最早的案件是三年前,那时候就算他已生病,他也还有妻子在。 “你c你还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叶颂利眼巴巴地看着她。 叶文初道:“假设,你的玉佩是凶手丢在死者身边的,那么,现在就是有人要陷害你,这样的话你可有怀疑的仇人?” “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些人,你c你要不要拿笔给我,我给你写下来?” 叶文初来的时候就备着的。 叶颂利写了一页纸的名字,叶文初点算了一下,足足三十六个人,她钦佩地道:“你这十多年没有白活。” “可能认识巧娟的人,你勾出来。” 叶颂利摇头:“巧娟的话,应该都不认识吧” “也不对,如果来我家的话,看到洒扫的巧娟,可那丫头也不漂亮,谁会记得?”叶颂利摇头,“我不知道,不好说。” 叶文初颔首。 叶颂利眼巴巴地看着叶文初离开。 叶文初一走,叶涛和郭氏来了。叶颂利将叶文初刚才说的转述给他们听,叶涛道:“她认为,是有人在陷害你?” “你的仇人?这c你能有什么仇人?”郭氏不信,自己的儿子善良又乖巧。 叶涛也觉得玄乎:“胡莽给她三天时间,她要是查不出来怎么办?” “爹,您不要乱说老四,她有本事!” “老四?谁?”叶涛心道他什么时候有多了个弟弟。 “四妹妹,喊妹妹折损她了。我答应她只要救我出去,以后我喊她姐姐喊她祖宗。” 叶涛气得眼皮直跳,眼下忍了,等叶颂利出来再收拾。 叶文初研究了三十六个人,请海鞘帮他查了户籍,将三十六个人按照居住的位置划分。 叶颂利的仇人,他能记得的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比如徐文这般,都是他单方面欺负的,他完全不记得。 有头有脸的仇人,鲜少住城北甚至都没有人在城北有住宅。 这就和她前一个条件,在城北有一间院子,并三年没有买卖变动过的条件冲突。 “不急,再查查。”沈翼温和地道,叶文初仰头看着他,怎么给他下了狐狸的定义后,她就觉得他做什么,都带着目的性。 沈翼轻笑,并不解释。 就在这时,马玲和彭池回来了,叶文初问他们:“核对的如何?” “您给我三户,我查证过了,虽都有问题,但人都在家,我核实过了。” “就那个在韩玉梅名下的那个院子,是空置的,”马玲道,“邻居都说,这个房子很邪门一到晚上就有很多猫。” 叶文初翻看着资料:“韩氏没有查到户籍吗?” “没有。所以我猜测她应该去世,被销了户籍。”马玲道,“人死了户籍被销,但房契还没来得及改动。” 叶文初扬眉:“看来,凶手是蓄谋好的,滴水不漏的准备着。” “有道理。”沈翼道。 “那就查一查,叶颂利的三十六位仇人里,有没有母亲去世的,或者家中女性姓韩的。”沈翼道。 “嗯,目前看就这个院子最可疑。”找不到凶手,就反推作案现场,杀这么多人,院子里一定会留下痕迹。 马玲听着两人对话,一脸欣喜c暧昧又古怪:“师父,你和先生互相捧场,是和好了吗?” “我和小姐吵架过吗?”沈翼问马玲。 马玲嘿嘿笑着,挤眉弄眼嗅着鼻子。 “喝茶。”沈翼给叶文初递茶。 “先生,我也要。”马玲伸出手去,沈翼道,“自己倒。” 马玲:“” 先生偏心呢,还区别对待。 072 怎么晕倒(三更) 晚上,彭池去给胡莽回禀叶文初的事。 “找了三间,四小姐认为可疑的,她准备亲自去查看。” 胡莽不以为然,这几日叶文初什么态度,他看在眼里,更何况,她就算想救自己哥哥,她也没有那能力。 上次姚氏的案子,还是有运气的成分。 “三间屋子,空关的屋子没有人,姐弟居住的屋子,我们进去查看过,他们屯很多吃的原因是,家里养着两个孩子,是姐姐和和弟弟生的。” 胡莽觉得恶心,啐了一口:“接着说。” “另一个空关的屋子没人,窗户瞄了一眼,家私都没有。” “唯有那个五十岁独居男子的房间有点古怪。邻居说半夜常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可那个男的明明一个人住。” 胡莽问道:“你没有进去看看?” “看了,那个独居男人房里拴了疯女人,女人在房里吃喝拉撒,白天男人就把疯女人嘴巴堵住。” “这都查得什么破事。”胡莽厌恶地摆手道。 彭池也觉得结果糟心。 夜色如墨,叶文初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要出门去。 叶俊跟在后面,在他后面的是八角。 三个人沿着墙走得鬼鬼祟祟。 “爹,我一个人去没关系的。”叶文初准备晚上去查探,说很邪门有很多猫,她要亲自验证。 但叶俊不放心,偏要跟着他。 叶俊将捂着脸的黑面巾扯下来一点,低声道:“你一个人去,爹不放心。三十万两而已,没有钱也不能让你磕着碰着。” 叶文初哭笑不得:“爹,您眼界可高多了。” 短短十数日,她爹连三十万两都看不上了。 叶俊理所当然:“他可不,只要我闺女平安,什么我都看不上。” “是,我知道了,您对我很重要我需要您的保护。”叶文初笑着牵着她爹一起。 叶俊跟着女儿,心里高兴。 三个人去了城北道内巷二号。 三个人站在院外,院子里的猫叫声连绵起伏,八角听着头皮发麻,指了指里面:“这c怎c怎么有这么多猫的?” “确实邪门。”叶俊正想着要怎么进去看看,一抬头就见她女儿已经再围墙上了,“你们在外面等我。” 叶俊不放心,和八角两人爬围墙。 叶文初一进院子,院中的猫就龇牙乱叫着跑走了,院里安静下来,她点亮了火折子,四处查看。 院中一口枯井,盖着盖子,几个门都缩着,没有住人的气息,她走到院门口,看到大门的门边是有动过的新摩擦的痕迹。 叶文初蹲在院门边顿了顿,忽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就看到月光下,一位身材纤长的人影,正停在离她六尺外。 “你怎么来了?”叶文初问道。 来人是沈翼,刚到,就看到她了。 “正好路过,”沈翼左右看看,“有什么收获?” 叶文初摇了摇头:“很普通的院子,看来得明天白天再来一趟。” “看到猫了吗?” 叶文初撬开一点窗户,从缝隙里往里面看,一共两间房,但房间和厅堂甚至厨房,都是空的。 干干净净,一目看尽所有。 叶文初正要推上窗,忽然沈翼抓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后一推,叶文初猝不及防倒在他手臂上,一只野猫从屋顶跳下来,落在她刚才的位置,又一弹跳跑了。 沈翼低头看着她,她正垂着头眼眸,面容在月光下光泽莹莹如无暇美玉,脖子修长隐隐透着的锁骨,竟让她多了一丝弱不禁风的柔弱感。 沈翼扬眉,她的美,似乎从每个角度c每一个环境去打量,都不一样。 忽然,她仰头朝他看过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透着不解。 “一只c野猫。”沈翼声音很有质地,摩挲着柔声道。 叶文初怔了怔,野猫就野猫,怎么这名儿他说出来,不一样呢? 这时,围墙上多了两个脑袋,叶俊和八角好不容易爬到围墙上,就看到了院子里,男女对视的这一幕。 月光如洗,光影明暗交叠 “临川?”叶俊蹭一下上了围墙,跳到院子里,“你怎么在这里?” “初初,你怎么了?腰磕着了吗?”叶俊从沈翼的手臂手,将女儿扶出来,上下打量,叶文初道,“刚才一只猫,沈先生正好路过,救了我。” “路过?”叶俊惊讶地看着沈翼,“救你?” 叶俊打量沈翼,狐疑。 沈翼抱拳施礼:“师兄。”一顿,自然地解释道,“四小姐今夜要来,我不放心,便来看看。若知道师兄您在保护她,我也就不来了。” 叶俊依旧狐疑:“哦,那多谢你了。”说着又去看叶文初受伤没有。 八角趴在围墙上,一脸的暧昧:“我家小姐看见野猪都能冲,一只野猫也需要救?” “还看吗?”沈翼问道。 叶文初安抚好叶俊,看向沈翼:“明天再来吧。” “那回家吧。”叶俊看了看沈翼,想问点什么,又觉得他多心了,沈翼也不是孟浪的人 “初初,”叶俊小声问叶文初,“沈先生成亲了吗?” 叶文初摇头:“问问过,说没有。” “哦,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叶文初不解,她刚才的回答给她爹传达了什么信息,能让他松了口气? 叶俊摆着手:“等你长大了爹再和你说这些。” 叶文初:“” “小姐,您说那个凶手,今晚会不会出来?我们去巡逻吧。” “不会,他要嫁祸给叶颂利,现在就不可能再出来作案。”叶文初刚话音落下,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紧接着他们刚才查过的那间屋子,升起了腾腾的大火,火光瞬间照亮了周边。 “怎么起火?”叶俊惊讶不已,看着被惊着的猫四处乱窜,叶文初和沈翼对视眼,叶文初对沈翼道,“您和八角先回家。” 她说着,沿着小巷狂奔。 “起这么大的火,一定要浇桐油,可刚才分明没有。”叶文初从邻居家的院子翻过去,跃上屋顶,翻到后巷,果然看到一个人影,在巷中极速奔跑。 “站住!”她翻跳着,那人忽然在前面停下来,回头看着她,沈翼道,“他不是放火的人。” 他话落,就见停下来的人,在叶文初的面前,猛然撞向了墙壁,口中大喊道:“叶四小姐杀人了!” 叶文初脸色沉冷,踢起石子过去,那在同一时间,沈翼比她速度更快,人已到达那人身后,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反摔在在地上。 那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抱着手臂打滚。 但好在没有撞死在墙上,不然他刚才这一吼,就变成了叶文初杀人了。 “可恶!”叶文初揪住这人的衣领,扯下他衣服包着手,捏着他的下颌,在他口中搅过,顺齿摸过去,一粒黑色的药丸,从祖安门打出的牙洞里抠出来。 那人惊恐地看着叶文初。 “同伙呢?”叶文初掐着他的脖子,“你要不说,一会儿我赐你一瓶好药,保证让你乐上天!” 男人二十左右,脸上又道疤,负责黑黄身形枯瘦,像一只常年不见光的老鼠。 “我没有同伙,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拿了别人五十两银子,按照他的方法,看到你以后就跑,跑到这里大吼一声,叶四小姐杀我,我就撞墙,这之后我就装傻不开口,自有人帮我。” “有没有人跟着你?”叶文初问他。 男人摇头:“没有,他们说你很精明,跟着的人多了,会被你发现。” “还说过什么?他们会什么时候出现帮你解决后续?” 男人道:“不知,不知道。” 沈翼在男人的口袋搜到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放火的人你果真不认识?”叶文初问他。 男人点头:“但那个人的身手很脚尖,提着两桶桐油上屋顶,轻车熟路!” 叶文初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房子,附近的住户被惊动,很多来救火。 她低头看着男人:“他让你怎么撞,撞死还是撞晕?” “撞c撞晕就行!” 叶文初颔首,提着男人的衣领,摁着他的头,砰一下撞在墙上,男人顿时头破了,血流了一脸。 “可以吗?”她问道。 男人点头。 “血流的够不够,再多流点?” 男人使劲摇头。 “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记得吗?” 男人额头的血砸在脚背上,他点点头。 “那你晕吧!”叶文初道。 男人又无助又慌张:“我c我c怎c怎么晕?” 沈翼给他后脑补了一掌,男人晕了。 “徐文!”叶文初道,“我下午忘记确认他了。” 这案子,叶文初不知道是有人针对叶氏故意设计的,还是纯属设计叶颂利。 针对叶氏,那就是逼着叶氏拿钱平息事情,那幕后的人呼之欲出。 可如果 是针对叶颂利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渐渐变了,徐文有危险。 “乘风去了,你不用担心。”沈翼早就想到了,所以天黑前就让乘风去了徐文家中。 也送出松了口气。 “现在怎么做?”沈翼问道。 叶文初看向巷子里正在打量他们的群众,道:“走一步,看一步!” “啊!”那看着他们的一位大婶,看到了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男人,尖叫道,“杀人了!” ------题外话------ 四小姐:是这么撞? 不然再多撞几次? 073 狗叫声(一更) 屋子的火被扑灭了。 但本就旧损的墙体倒塌了,成了火灾后废墟。 胡莽赶到了,看着地上一头血的男人,再看看叶文初,问道:“四小姐,你确定是在查案?” “很明显在查案啊,胡捕头看不出?”叶文初用帕子擦了指甲染上的一点血。 胡莽气闷,对海鞘道:“将这个男人抬回去。” 巷子里,很多人看到叶四小姐和沈临川杀了一个男人。 叶俊和八角赶来,四个人去了衙门。 鲁志杰本来还困顿着,现在彻底醒了:“二位,怎么半夜还放火去了?” 要放也该放焰火啊。 “说来话长。”叶文初问鲁志杰,“有夜宵吃吗?” —— 早上,乘风从城外回来,果然如沈翼所料,昨晚有人去杀徐文。 乘风悄悄将徐文带回来。 徐文当时吓住了,得亏乘风在,否则他昨晚命就没有了。 “我c我真没有人指使。”徐文吓到半死,“我就是看到叶颂利被抓,我就计划着落井下石。” “我对天发誓,我要是受人唆使,我不得好死。” “大人,”彭池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叶文初,回禀道,“有个老妇人来状告四小姐,说她昨晚杀了他儿子。” “就那撞破头的?” 彭池点了点头:“人正在门口闹。” 大家都去了门口,就看到一位老妇脱了鞋子,撇着头发在门口哭闹。 “就是叶家四小姐,她去查什么案子,放火烧了别人的房子,被我儿子看到了,我儿子跑她就逼着我儿子撞墙了。” 她一边哭,一边醒着鼻涕甩地上,脏了的手指擦在布鞋尖上。 围观的人让了让。 “衙门把他交出来,不能包庇。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杀人就能包庇了吗?” 衙门外本来就是闹事,老妇人闹市里哭骂,骂的对象还是叶文初,瞬间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围观。 听她骂。 “四小姐查案,她一个女娃娃懂个屁!叶家可真是瞎了心肝了。你要查案就查案,为什么要害死我儿子啊!” 人群中,一位黑衣服的男人答道:“叶四小姐在查连环杀人案,而她的堂哥,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她要给她哥哥洗脱冤屈。” 哭骂的妇人跳出来:“我呸!她这是洗脱冤屈?她是想洗脱罪名吧!” “肯定是。听说那个房子是杀人现场,还有来作证的徐文,昨天被叶四小姐威胁了,晚上他还被人杀了。” “杀人灭口!”有人惊呼一声。 “肯定是。” 听众不了解内情,但这一段对话已经大概交代了前因后果,听到的人都是一脸的惊疑。 四小姐为了给叶颂利脱罪,居然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矮矮胖胖穿着绸缎长袍的中年男人跑来,冲着衙门口就喊道:“把烧我家房子的人,交出来。” “我好好的房子,你凭什么烧了。” 这喊声一出,众人就看到沈翼和叶文初并肩从门内走了出来,叶文初看着房子的主人,问道:“您怎么称呼?” “马朝平。叶家四丫头是吧?我和你爹当年还是同窗。” 马朝平?叶文初取出叶颂利给她的仇人名单。 整个名单上,只有两个人姓马,但没有马朝平的名字。 “请问,马原和您什么关系?” 马朝平一怔,道:“他我儿子,你怎么着?” “知道了。”叶文初道,“烧房子的事再说吧,要赔钱县衙也不是赔不起。” “这可是你说的。” 叶文初点头:“我说的。”她一顿又道,“但我今天要搜查你家的院子,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搜查?你凭什么搜查?我不同意!” “行不行由不得你说,你要有空就主动去看看,要是没空,我们就带你去。” “你c你c你一个后生,你太过分了。” 叶文初说完,又看向报官的老妇,那老妇蹭一下站起来,气势很足:“你还我儿子,你赔我儿子的命。” “你要不要先看看你儿子,他在停尸间。” 老妇心头一跳,道:“你c你先给我说法,否则我哪里也不去。” “去吧,你儿子可在停尸间等了 你一夜了。”叶文初对杂役道,“扶这位老太太去找她的儿子,好好招待,别怠慢了。” 老妇不肯进去,扭头摆尾地挣脱杂役的拉扯,杂役将她捆起来,拖进去了。 别的看着的百姓目瞪口呆。 叶文初又看向马朝平:“马世伯,下午见。” 一时间,满城议论纷纷叶四小姐,是如何为了哥哥脱罪,而焚烧杀人现场c灭口两个证人。 “叶家,真是昏头了!杀人灭口的事也能做。” “叶颂利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连环杀人,一点不奇怪。” “以后不去叶家铺子里买东西了。” “对,买卖也不和他们做了。” 马朝平骂骂咧咧:“我c我去找刘将军主持公道,你给我等着!” 刘兆平和王彪正从军营回来,看见马朝平,问道:“马员外,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 “将军,求您给我们做主。” 刘兆平和王彪对视一眼,他问道:“你儿子没来吗?” “他办事去了,您找他有事?” “没有,说你的事。”刘兆平请马朝平进府,马朝平边走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将军,叶家也太胆大包天了,叶颂利杀人,叶四小姐不遮不掩上手就去两个证人的口,帮他脱罪。” “就是天王老子也不敢这么明着来。” “太嚣张了!” 刘兆平微微颔首:“叶颂利连环杀人的事,我是知道的,叶涛前几日求到我面前来,让我施压鲁志杰放人。” “律法公正怎可亵渎。”他一顿问道,“叶四小姐可说了,什么时候去烧掉的院子?” “说午时四刻。” “行,此事我给你做主。”刘兆平眯了眯眼睛,道,“居然敢杀人灭口,给凶手脱罪,叶四小姐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马朝平就高兴了,让他叶家以前不拿他们当回事。 以后从化商户有了泾渭之分,他们也有了刘兆平做依靠,看叶家人还嚣张什么。 “你好好表现,这次就看你的了。”刘兆平对马朝平道,“以后有你的好的。” 马朝平眼睛都亮了。 他出了将军府,常随跟着他高兴地道:“老爷,这下还可以给公子报仇,前几天,公子和叶二公子还打架来着。” “报仇?叶颂利杀这么多人,得砍头。” “叶茂丰一天到晚都骄傲的像只老公鸡,可你看看他养的孙子,连环杀人凶手,再看看孙女,以权谋私灭口洗罪,都是败类,上梁不正不下梁歪。” 主仆二人高高兴兴回家去。 正午,火烧过废墟,已经彻底冷却下来,木柱和土块都被搬走,看热闹的百姓也都回去吃饭睡午觉。 巷子里很安静,只有野猫不甘心地在四周徘徊。 有人踩着灰烬,咯吱咯吱的进来,四周无人,他停在卧室的位置上,四周打量脸色阴狠。 过了一会儿,此人突然消失在灰烬中,无声无息。 半个时辰后,叶文初和彭池等人到了。 “这怎么找?”海鞘傻眼了,“四小姐,您确定有线索吗?” 叶文初淡淡地道:“不着急,等人来齐了再说。” 就在这时,马朝平到了,他带着家里的小厮,气势汹汹地冲到院中来。 他语气一点不客气,啐道:“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想搜查可以,可要是什么都搜不到,叶四小姐可得向我们赔礼道歉。” 叶文初笑了:“你弄错了方向,我有搜查令文,就算我把仅有的地基翻个底朝天,也不必和你道歉。” “你要这样说,那就对不住了,这院子我不给你进。”马朝平下巴一扬,“你给叶颂利洗罪,我要让你查,我就是助纣为孽。” 叶文初盯着他:“我若偏要查呢?” “那就对不住了!”他刚说完,手一挥喝道,“拦着他们,谁敢进去不必客气。” 叶文初只带了彭池c海鞘外加两个杂役,一共五个人。 马朝平却带了近二十个人。 他目的不是为了拦叶文初,而是刁难她。 让她难看,让叶家难堪。 一声令下,这二十个家丁就将叶文初他们给包围了。 这时,四周的百姓已经被惊动,围在周围看热闹。 大家多少都听说了,叶四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府家大业大,肯定要救叶二公子。”有人道。 马朝平很得意。 叶文初看着他,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得意且有底气,她现在带着捕快,拿着搜捕令文他却敢围堵刁难,这不只是针对她,更多的,是 没有将县衙放在眼里。 在从化,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刘兆平。 “马朝平,你也太嚣张了,我们可是有搜捕令文。”彭池吼道。 “那又怎么样,”马朝平道,“衙门和叶家一样,在从化算这个” 他竖起小拇指,讥讽地笑着。 就在这时,巷口响起一道声音:“还没到就听到狗叫。马朝平你十年前跪在老子面前喊祖宗的时候,长的可不是这狗样。” 话落,叶老太爷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 在他身后,跟着叶家的所有男丁,包括最小的叶满意,以及家中的家丁。 浩浩荡荡,极有气势。 074 四姑母好孝顺(二更) 马朝平傻眼了,他从卖烧饼开始就在叶老太爷的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对叶老太爷他有骨子里的怕。 怕没买卖做,怕饿肚子。 他吓的缩了缩肩膀。 叶文初看着着阵仗顿时笑了起来,她推开马府的家丁,又拂开了马朝平,笑着道:“祖父,您怎么来了?” “不能让你一个忙,我们该出力还得出力。”叶老太爷盯着马朝平,“更何况,还有这种仗人势的狗。” 马朝平顿时就想起来,他现在是有刘兆平撑腰的人。 “叶茂丰,你为了给你孙子洗脱杀人罪,连连做恶事坏事。” “你这样人,这样的人家,不配留在从化,更不配做买卖。” 这话是提前准备好的,说给百姓听,为了崩裂叶氏的信用。 “嘴臭!”叶老太爷掀起拐杖,叶文初一看他拐杖可能不够长,打不到马朝平,立刻两步移过去,扯住了马朝平胳膊摁住他的头,叶老太爷砰一下打得他头晕眼花,当场懵了跌坐在地上。 其他人也懵了。 叶文初问叶老太爷:“祖父,我贴心吗?” “嗯,一家人就该互相帮助。”叶老太爷道。 “还c还能这么打人?”把人拽过来,送脑袋打。 “四姑母好孝顺啊!”叶满意一脸赞许认真学习,拍着小手“以后我长大了,也要这样孝敬曾祖父。” 听着的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叶颂名的表情是哭笑不得,天天夸四姑母,也不晓得跟着学以后变成什么样子。 叶老太爷得意地挑了挑眉个,他的家风终于有了传承。 马朝平捂着头看看叶老太爷又看看叶文初,勃然大怒,吼道:“欺人太甚!” “给我打!” “怕你不成!”叶涛忍很久,马朝平以前就讨厌,穷嗖嗖为了巴结什么脸都不要,“今天腰杆子硬了,欺负到我家头上来了。” 他上去,揪着马朝平,两人扭打起起来。 废墟上,一片混乱。 叶家的人悍勇,原因在于,叶府内不讲人情凭本事吃饭。 彭池几个人都看傻眼了。从化商户之间,先前都还是团结的,大家以叶老太爷为首,恭恭敬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大场面斗殴现场。 几个回合之后,马朝平一方被打趴了,一个个在煤灰里滚过,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住手!”刘兆平带着人,一身军装大步而来,牛眼一扫现场,喝道,“居然在老子的地盘上打架,都他娘的活腻了?” 他一来,打斗就平息了。 众人给他施礼。 “将军,他们叶家太嚣张了,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怎么个嚣张?”刘兆平的属下端了椅子来,刘兆平坐下来,视线落在叶文初身上,“打算把这个院子再烧第二次吗?” 叶家人上来行礼。 “对!她把我家的院子烧了,还说我没有资格反对,就算她现在把地基撬开,我也得配合。”马朝平道。 刘兆平看向叶文初,问道:“他说的果真?” “将军,我有县衙开具的搜捕令文。”叶文初说完,刘兆平伸出手来,她顿了一下,将搜捕令文交给了刘兆平。 刘兆平扫了一眼,手一抬,撕了! “这他娘的,什么鬼东西?”他盯着叶文初,“现在没有了。” 叶文初和叶老太爷对视一眼,祖孙二人就都明白了,刘兆平在这里,将最后一块遮羞布,撕了! “将军,”叶老太爷上前,道,“我家四丫头,在查连环杀人案,怀疑这个院子是杀人现场,于是来求证。” 刘兆平道:“既是求证为什么还放火烧别人家的院子,不是毁尸灭迹?” “就是毁尸灭迹。”马朝平道,“你们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我家的院子,会成为所谓的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多院子,为什么是这件事。” 叶文初看了一眼叶老太爷,叶老太爷微微颔首,由房忠扶着,在带来的椅子上坐着歇脚。 “将军来了,那就把话说一说。马员外你刚才问的问题,你自己没有想一想是为什么吗?” 马朝平凝眉:“什么意思?” “叶颂利杀人,我想个什么劲!”马朝平道,“不要啰嗦,给我赔礼道歉,不然这事儿翻不了。” 四周已经聚了很多人,大家都在看叶文 初。 她回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早已是声名响亮,上一个案件也是令人大开了眼界,如今本不去衙门了,却突然家里人惹上了官司。 连环杀人案,死了四个人了。 “确实有点过分,这么大案件,她空口白牙居然就想翻过去。” “是啊,叶四小姐回来后,叶家一直不太平。现在看刘将军也不向着他们了。” “眼下的事,翻不过去了。” 众人的议论和视线中,叶文初上前一步,对马朝平道:“道歉是不可能的。我在查案,搜捕你的空院子,是理所当然。” “至于放火烧院子,我还要问一问,是谁烧的,为什么烧?” 旁边一位大婶道:“四小姐,昨晚咱们只看到您在附近,还有那个被您打死的人,我们也看到了。” “是啊,难道我们还能看错吗?” “不是您要毁尸灭迹?” 叶文初颔首:“你们都看错了。” 她顿了顿道看向马朝平:“本来,我只是听说这间院子邪门,夜里为何那么多的野猫,却不料,却有人在外面之后放火烧这件院子。” “我们去追,一个男人在跑,我没碰着他,他就晕了。” “晕了?”刘兆平盯着叶文初,“我怎么听说,死了呢?” 叶文初给刘兆平回话:“将军,他没有死,但确实是我打晕他的。” 刘兆平一怔,外面报给他的消息,是男人死了。 “我就奇怪,查案突然增添了这么多的危险性。”叶文初道,“有人在我查完院子后放火,有人撞死在我面前陷害我是杀人凶手。” “你为了脱罪也是不遗余力。”马朝平道。 叶文初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 “我们先说案件的本事吧。这案子一共四起,起始第一件是三年前五月十一,第二三四起,分别是最近发生的。”叶文初道。 “第一位死者时间久远,线索寥寥,但第二位死者,在臀部上有一块被人火烫上去的私章,上面有一个山字,其他的线索再没有。” “第三位死者,应该是巧娟,但先发现的是城外那名死者。在他身下,找到了一枚玉佩,就是这枚玉佩让衙门将嫌疑人,锁定在叶颂利身上。” “并非秘密,那枚玉佩就是叶颂利的。” “再来说巧娟”她将巧娟失踪的事说了一遍,继续道,“巧娟是四位被害人中,最特别的一位,她有名有姓失踪到死亡的时间都很明确,甚至于,她还是本案唯一嫌疑人,叶颂利府中的小丫鬟。” 她说完,马朝平道:“对啊,这不就是很明确,他就是凶手啊,你还在这里狡辩什么?” “四起案件,被害人都有共同点。第一双ru被割,第二,被害人被凌虐却没有被。这样的状况,如同检验的稳婆所言,能做到这个程度的男性,他的身体多数是有病的。” 一位大婶试探性答题:“阳ei?” “对!”叶文初道。 大婶撇嘴:“这应该是对的,否则正常男人不可能会”她没说完,强行羞涩断句了 众人无语。 “而叶颂利身体状况非常好,这一点可以问从化城中各位花魁们,还有他长包的牡丹姑娘,都能得到答复。” 刘兆平道:“这能说明什么,他或许只是不想,不想的时候用别的手段助助兴也不是不行。” “是!”叶文初对刘兆平道,“将军说的情况虽说极少,但不能说没有。” “可小概率的事,显然不能推翻大概率。譬如,凶手的杀人动机!” “四位被害人,都没有来历,查不到姓名。他们是谁,为什么落到凶手手里,凶手为什么杀她们。”叶文初道。 刘兆平眉头拧了拧。 “这个事,我想了几日,正巧这几天一直在找牙行核对城北房契,于是,我们想到了问人牙子。” 她说着微顿时,有人倒吸了一口气,道:“莫不是,买来的?” “是,除了巧娟已知来历,第一位受害人时间太久无从查,第二和第三位受害人,全部都是城北刘记牙行里卖出去的人。” “因为两位受害人不过在牙行过一眼,因为容貌靓丽,很快被买走,牙行的人也不记得他她们的容貌。所以,一直没有人来衙门认领。” “第二位受害人,登记的姓名叫秋文,袁州刘家山人,十七岁,被爹抵债卖了二十白银。两次易手后到从化,到的当天,五月十五被人买走,卖银八十两。” “第三位受害人,登记姓名青月,建昌人,十八岁,三次易手历时一年半到从化后,和第二位受害人同一天到从化,同一天被同一个人买走,卖七十两。” 大 家听着很认真,四小姐说的不快也不慢,徐徐推进解释着。 四周,依旧只有不甘心焦躁的野猫,在废墟里跳动着。 “那能查得到,是谁买走吧?”叶涛问道。 “是。但对方出价高,要求不登记,人牙子看对方穿的很好,就猜测是不是有钱人买回去玩的,他也没敢登记。” 叶涛骂了一句:“狗东西,没规矩。” “但,也不是一点线索没有。第一,牙行的人可以确定,第二位受害人秋文来时,身上没有火烫私章。” 叶颂名道:“也就说,私章是她被买走后,凶手烫的?” “对!那个私章有一个山字。” “第二个线索,凶手杀害受害人的动机,和情c仇以及财都无关,应该只是变态的亵玩杀人发泄私欲,仅此而已。” 人群发出害怕的惊呼声,有母亲下意识抓着自己女儿的手臂,不敢想事情如果发生了的后果。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凶手明明知道,买人亵玩泄私欲更安全,他为什么又突然害有名有姓的巧娟?” 马朝平冷嗤道:“你都说叶颂利变态了,变态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 “他做那么多恶心的事,还和我儿子打架,我就没见过这么糟的孩子,叶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人跟着点头附和。 叶涛要上去吵架,却被叶颂名拦住了,他低声道:“四妹有打算。” 叶涛不忿,还是点了头。 叶文初忽然转过来对叶涛叮嘱道:“二伯,他刚才说的话您记着,等会儿还给他。” “行,加倍还。”叶涛顿时解气,头一次看叶文初顺眼,小丫头不害他的时候还挺痛快的。 马朝平要回嘴,叶文初已接着往下说。 “巧娟是唯一一个指向性明确的受害人,并且,因为她的手帕在叶颂利包养的青楼女子牡丹房里找到,更坐实了叶颂利是凶手。” “凶手害巧娟的动机是什么?”叶文初继续道,“如果是叶颂利,就让人觉得奇怪,他明明为什么选择巧娟?” “为什么,放在自己家的隔壁院子弃尸?” “为什么,要将巧娟的手帕带走,放在牡丹的房间里?” “这不奇怪吗?”叶文初反问所有人,“这行为没有办法解释,而叶颂利也始终不承认他是凶手。” 叶颂利的时间线顺过,但对这个案子用处不大,所以叶文初就直接忽略了。 “所以,我们有必要换个角度,反过来推!假设,叶颂利不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杀巧娟的动机,恰恰就是陷害叶颂利呢?” “啊!不会吧?陷害叶颂利吗?”有人不敢置信,思索着,“这c这样听好像也不是不行。” “嘘!听四小姐说。” 大家不自觉往前挪动,围紧了一些。 马朝平左右看看,发现原本质疑的声音小了一些。 他有些慌,他身上是背着任务的,是要借机打叶家人的脸。 “不,不是。明明有个人证的吧,那个人证不是说,亲眼看到叶颂利打巧娟,见到叶颂利杀人的吗?”有人问道。 马朝平感激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这是叶颂利在牢中,给我写下的和他结仇的人姓名。他一直在外鬼混,结下了梁子他自己都不记得。”叶文初抖开那张白纸,上面写着三十七个名字。 “证人徐文,是他后添的。” 问话的一愣:“仇人,难道是假证?” “对!徐文亲口承认,他在得知叶颂利是杀人凶手后,立刻来落井下石了。” “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他根据案情杜撰的。” “那么多的仇人,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叶文初忽然看向马朝平,“很巧,你儿子也在上面。” 马朝平的心吓得乱跳了一跳,道:“他们常打架,有什么奇怪。”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两更啦!!么么哒。 075 脏话都还给你(一更) 为什么突然问起马朝平,大家都有点奇怪。 不过,马原和叶颂利不对付,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两人纨绔,一个比一个浑。 “马员外,马原表字是什么?” 马朝平眯了眯眼睛,戒备地道:“关你什么事!” “叫马福山。”叶颂名道,“最近听说改过表字,叫什么到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补充道:“改了,叫马乔逸。” “福山,”叶文初挑眉道,“好巧啊!” 刚才那位说话的年轻人道:“四小姐,刚才您说的第二位受害人臀部的私章,有个山字?” “对!” 大家的视线,就开始往马朝平身上飘,个个惊疑。 马朝平勃然大怒:“说什么屁话,你难道怀疑是马原在陷害叶颂利?” “马员外,你说的不对,”叶文初说着一顿,马朝平刚要松口气,就听她道,“我不仅仅是怀疑,我c还有证据。” 众人都看着她,开始兴奋,完全忘记了几刻钟前,他们还怀疑叶文初为了给叶颂利洗脱罪名,而烧人房子害人。 “说了一圈,绕到这来了。”刘兆平问叶文初,“说说看,你有什么证据?” 刘兆平此刻的神色,已少了“黄雀”姿态。 “是。”叶文初道,“第一,在案发前,叶颂利和马原曾双人肉搏打过一架,在那以后,叶颂利的玉佩就丢了。那块玉佩,应该就是被马原捡走的。” 马朝平道:“这叫什么证据?” 叶文初不理他质疑,继续往下说。 “第二,巧娟的手帕在牡丹房里,而牡丹那边的常客,除了叶颂利,马原也曾是。他进入牡丹房里,非常方便。” “第三,时间线,马原在近期三件案发生时,都说在家里,这不具备说服力。” 刘兆平眯了眯眼:“你如何知道马原时间线,你问他了?” 他说完,看向马朝平:“他人呢?” “我c我不知道,”马朝平开始慌了,“叶文初,你c你们把马原抓了?” 叶文初道:“不着急,一件事一件事的说。我所提到的事,都会有合理的说法。” “第四。”她竖起四根纤细的手指,“马原和叶颂利要好时,常去叶府,他见过巧娟。” 巧娟在那个巷子里见到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野猫,而当时,马原就在附近。 带她去猫更多的地方? 叶文初道:“第五,经过询问过牡丹,你的儿子马原,他天生残缺,不能人事。” 马朝平开始浑身发抖。 大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讽刺的嗤笑着。 “这就符合凶手的情况了,不能人事所以不,但却凌虐。”叶涛哈地一笑,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叶文初刚才让他急着,马朝平骂叶家的话。 他且等着,双倍回敬。 “果真是这样?”刘兆平问马朝平。 马朝平摇头,这种事他不可能承认的:“没c没有。她c她胡说!” 他说完,忽然指着叶文初:“你一个小姑娘,恬不知耻,男人这种事都能说出来,你c你不要脸,你” 啪! 一颗石子横空出现,马朝平就觉得嘴巴一麻,一颗门牙已飞出去,他捂着嘴血瞬间飚了出来。 有人用石子,打掉了他一颗门牙。 “谁,谁打的!” 刘兆平也站起来查看。 但这这条巷子很空,很难藏住人。 他的人找了一圈,冲着他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叶文初看着捂着嘴在擦血的马朝平,目光朝一侧飘了飘,某些人的准头,确实很不错。 出了个插曲,马朝平的血是止住了,但门牙掉在灰堆里没找到。 “你!”马朝平怒不可遏。 “你恼什么。你的嘴反正是泡粪坑里的,要牙齿也没用。”叶老太爷安慰马朝平。 马朝平晕到踉跄。 这就受不住了?叶文初悠悠竖起左手:“第六,这个作为杀人现场的院子,是马原母亲韩玉梅的。” 马朝平由家丁扶着,面色惨白,刘兆平帮他问道:“你如此肯定,这里是杀人现场的院子?” “回将军的话,是的。”叶文初道。 大家就紧张起来,纷纷后退,这是杀人的院子? “难 怪那么多黑猫,邪门!” “那马原就是在这里杀人的?” “第七,”叶文初还没有结束,“经过人牙子辨认,去买秋文和青月两位受害人的男子,是马原的贴身常随。” 刘兆平目光扫过这里的人,并没有看到马原也没有看到马原的常随。 马朝平也坐在了灰堆里,他的门牙被他弹了出来,他一头的汗,已经完全不能去和叶文初吵嘴。 完全的,彻底的,心神混乱。 “说我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呸!”叶涛逮着机会了,“原来你家才是,猪狗不如,不能人事就连环杀人,就是畜生。” “我呸!” 马超平摇着头:“没有,不会,我儿子身体好的好,也不可能杀人”他哀求地看向刘兆平,去抓刘兆平的军服衣摆,“将军,求将军做主。” 刘兆平逼视叶文初:“你果然抓了马原,否则你怎么能让人牙子核对,又怎么能得到马原的时间线?” “在从化,没有老子的口令,你凭什么抓人。” 刚才县衙开具的搜捕令文,被刘兆平撕了,这也是他的态度,他从今天开始,他不承认朝廷在从化设立的衙门。 他不再认朝廷的权利。 “你们好大的胆子,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刘兆平靠在椅子上,“马家是我的人,我不同意谁都不许碰。” 鲁志杰带着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人前,抱拳行礼道:“将军,可马原是连环杀人案的嫌犯啊。” “如果他是当然得抓,老子素来公平!”刘兆平对鲁志杰说话,视线却落在叶文初身上,“可没有老子的允许,就抓人,这就是不将老子放在眼里。” “四小姐,你素来胆大还聪明,你说,该怎么罚你?!” 罚什么?叶文初很确定,这个案子就是刘兆平在背后推波助澜。她不知道刘兆平什么时候知道,但譬如昨晚放火烧院子,譬如引火到她身上,甚至于马原嫁祸叶颂利,也得到了他的提点。 本来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却因为有了刘兆平的干预,变的更加复杂。 叶文初从容地回视刘兆平。 大家却紧张起来,案子还没说完,刘兆平忽然强势压叶文初,拿她问罪。 这也偏的太明显了。 叶文初沉沉开口,不慌更没有乱:“将军,民女没有抓马原,是他自己来找我们的。” 刘兆平脸一沉。 别人也是一脸惊奇。 “不可能。”马朝平道,“他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找你们。” “将军,她c她在骗人。” 刘兆平也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四小姐你要骗我,我没什么事,可你却会吃不了兜着走。” 叶文初回道:“是什么,将军自己问马原吧!” 刘兆平一怔,叶文初大声道:“带马原!” 在所有人东张西望找马原的时候,忽然一直矗立着的废井的井盖,被人推开,随即众人就看到,马玲从里面跳出来。 “大家好。”马玲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一把从井里扯上一个人,那人没站稳,砰一下趴在地上。 紧接着乘风也从井下上来。 “福山!”马朝平跑过去,跌跌撞撞去拉马原,“你怎么到下面去了?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你说话啊。” 马原被他亲爹拉起来,脸上没有一点伤,他面若死灰一般的看向他爹。 “你说话啊!”马朝平推了一把儿子。 马原发现了刘兆平,忽然瞳孔巨震,猛然磕头:“将军,将军对不起!” 刘兆平坐着没动,阴冷的视线,死死盯着马原。 马原还在磕头。 马朝平回头看看刘兆平,又盯着自己儿子,他自己再也蹲不住,跌坐在地上。 “马福山。”叶文初走过去,“你可以如实招供了,你为什么知道井底是地窖?” 地窖?马朝平抬头看叶文初,“下面是地窖。” “对,一件被你儿子用来囚禁c猥亵c杀人c肢解的地窖,在这间地窖里,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少女被害。”叶文初一字一句道。 马朝平跌跌撞撞爬起来,趴到井边去,一股呛人的霉味和腥臭,猛然蹿了上来,冲着他的鼻子,他砰一下倒坐在地上,干呕起来。 “马福山,是不是你让小厮去买的人?” “是不是你害的那些女子?” “你杀了多少人?嗯?” 马原摇头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你c你冤枉我。”马原吼着。 叶文初忽然揪住了他衣领,将他拖 到井边,将他头塞进井里。 井底的气味全部从这个口子出来,喷在他的面上让人窒息。 井底幽暗,看不真切,他的耳边,叶文初一字一句说着:“这里你很熟悉吧?这里有很多冤魂啊,你听听,他们在喊你呢。” “那些命苦的女孩子们,在召唤你。秋文问你,你为什么要掐死她,青月问你,你为什么要割去她前胸,巧娟问你,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认真生活的小丫鬟,你为什么要杀她?” “马福山,你看到她们了吗?她们在井底!” 这里他很熟悉,他常常站在井底对上看,井底明亮的光对这天空,那一片天是属于他,没有人能抢得走。 他喜欢站在这里看着天。 他的人生要求不高,他就想要这样一片小小的天空,独属于他的天! “马福山!”叶文初将他丢在地上,抵着他的脖子,“你是这样掐死巧娟吗?这样掐死秋文的吗?” 马原目眦欲裂,靠在井壁摇着头。 “是c是她们没用,是c是她们没有用!”马原声音像破旧的锣鼓,他被掐着脖子,嘎嘎地说着,“作为女人,他们不能取悦我,她们有什么用?!” “他们该死,该死!” 四周愤怒声,从每一个人胸腔中迸发,听到的人,没有说能平和。 叶文初将他丢在地上,他像一块碎布,趴在灰堆里喘着气。 马朝平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儿子。 “大人!”叶文初走了两步,无视了刘兆平,对鲁志杰回禀道,“此案已经查明白了,现有登录在案的四起杀人案,凶手就是马原!” “大人可以再审讯,我怀疑还有其他案件,没有暴露。” 鲁志杰颔首道:“辛苦了,四小姐。” 周围响起了唾骂声,有人捡起石头冲着马原砸:“狗东西,畜生!” “不要脸,你应该被千刀万剐。” 在场所有人,都气愤不已,这样恶劣的,让人作呕的案件,每个人都恨不得亲手将凶手剐了。 马原抱着头,马朝平的头也被砸破了,血留下来糊在脸上。 他爬过去,抓着马原,问道:“福山,你告诉爹是不是他们冤枉你?” “只要你点头,爹就是倾家荡产也救你出来。” 马原猛一下将马朝平推开,歇斯底里:“都怪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身体有疾?都怪你,我娘死了才多久,你一个女人接着一个女人的娶。” “马朝平,你要不要脸?你一个卖烧饼的,你挣个屁钱,你是靠我娘起家的,你凭什么还娶别人回来生儿子,来抢我的家产,抢我留给我的东西。” “我是杀人了,我要杀尽天下的女人。” “她们一点用都没有,他们活着就是个屁!” “哈哈!” 马原笑着。 叶涛三两步冲过去,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你恨你爹你杀你爹啊,你杀别人,害我儿子。” “我打死你!” 叶涛劈头盖脸一通抽,又回头来指着马朝平:“你笑我儿子变态,你儿子才是变态。我们叶家,个个身正,我们叶家个个孩子都出色。” “你有脸说我,我呸!呸你一脸!” 叶涛骂着,骂得神清气爽。 “像你这样的人家,就不配留在从化!” 他将马朝平骂的话,都还给了他。 马朝平捂着脸嚎啕,浑身发抖,他先骂人,如今呢如今都回到他身上。 说人家养的浑人,可他家的才是最浑的。 叶涛叉腰,三个鼻孔喘气。 周围,人们低声议论着:这是第二起案子了,叶四小姐不是娇滴滴的小姐,真的会查案。” “是啊,比有点捕头还好,都看不出来是陷阱,差点酿成了冤案。” “得愧有叶四小姐,不然我们还要担惊受怕。这下好了,凶手抓着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感激又钦佩地看着叶文初。 马朝平听着众人的议论,跌跌撞撞个爬过去,求刘兆平:“将军,求求将军救我儿,将军” 076 不会退让(二更) 刘兆平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的马朝平。 “将军,您是从化的天,您开口他们就得放了我儿子。” 马朝平一脸的央求。 不等刘兆平说话,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有窃窃私语传来,就算听不清楚,可语调他分辨的得出。 是不忿,是对他不服气。 叶文初盯着刘兆平挑了挑眉。 刘兆平很难看,他机缘巧合知道了马原是凶手,于是他生出了一计,让王彪略施“援手”,目标当然是叶家,叶涛也顺利来找他。 叶涛第一次没有答应拿钱,但他没有着急,他认为叶涛还会再回来。 可让他意外,叶涛没有来,后来他才知道,叶文初截胡了。 他当时怒不可遏,随后就让王彪盯着叶文初,她来这里查的时候,就让王彪安排了一切。 没想到事情没成,反而助了她一臂之力。 就如她所言,她本来只是怀疑,火烧后,反倒让她坚定了这里就是杀人现场。 心里的火,在看着马朝平的时候彻底拱了起来。 他没动,也没有再看马朝平,而是看向了叶文初。 叶文初抚了抚袖子,和刘兆平对上。 “叶四小姐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刘兆平盯着她,目光阴狠。 叶文初上前两步,施礼道:“将军谬赞了。民女当时也说,以后要帮助将军您,一起为从化的百姓和治安而努力。” 刘兆平盯着她,她说她没有抓马原,原来是马原中午过来自投罗网了。 她说话办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但却不能为他所用。 更是因为她,让叶家离他越来越远,让他不得不动手收拾叶家。 “是啊,一起多好,叶四小姐为什么又不一起了呢?” 叶老太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叶文初扶着他,祖孙二人同样的神态,从容中透着倨傲:“将军,我们并没有不和您一起。” “这从化的天,还是您。” “是我吗?”刘兆平忽然拔高了声音,“在你和祖孙二人的眼里,也是我刘兆平吗?” 叶老太爷恭敬地回道:“是的。” “哈!” “哈哈!”刘兆平起身,一脚将马朝平拂开,走到叶文初面前,停下来,“四小姐也认为,从化和叶府的天,是我吗?” 叶文初也是恭恭敬敬:“是的。” “放屁。你们祖孙当老子好糊弄?”刘兆平道,“既当我是天,那就把叶家捐出来,我眼下要办大事,你们,肯不肯?” 叶文初扬眉看向刘兆平,叶老太爷忽然道:“将军要办什么大事呢?我倚老卖老或许能给您一点建议。” 刘兆平的眼中,是腾腾燃烧的怒火。 叶老太爷这么问,当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想干什么,仅仅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是谋逆,叶老太爷堵他不敢说而已。 刘兆平的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刀上,叶文初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忽然一笑,道:“将军,老夫人的病还没有治好,要不,您在等一等?” 刘兆平浑身一震。 “将军要不管老夫人的死活,就当我没有说。”叶文初道,“但凡您管一管,就应该知道,以茉莉奶奶甚至于闻玉的脾气,他们不愿意,便是杀了也不会帮老夫人治病。” “这天下,没有人可以治好老夫人。” 刘兆平猛然拔出了刀架在了叶文初的脖子上,叶文初站着没动:“看来将军不在乎母亲的生死!” “你威胁我?” “将军不也在威胁我们?”叶文初道。 周围的人,吓到屏住了呼吸,好怕刘兆平脖子上的刀动一动,可叶文初依旧很从容,平静地和刘兆平对视。 她敢这样,不是她孤勇,而是他明白刘兆平不敢杀她。 如果敢,他就不会用手段心机了。 “来人!”刘兆平吩咐王彪,眼睛却盯着叶文初,“将马朝平和马原带走。这从化的天是老子,他们也是老子的人,生死得有老子定夺。” 刘兆平在嘲讽叶文初,让她百忙一场,最后犯人没有绳之以法,你就是白忙活,你的一口气就得卡在喉咙里,出不去。 刘兆平将刀收入鞘中,扫开袖子。 王彪过去拉马原起来。 鲁志杰攥着袖子,正要开口,却见叶文初忽然跃了过去,抽了一把侍卫的刀,拦在了马原面前。 “犯人不许带走。”叶文初面表情地道,“犯人,就该受到大周的律法制裁。” “律法让他明天死,谁也不能今天杀。” 叶文初仰头在前,马原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王彪哈哈大笑,举着刀盯着叶文初,因他近日出差感染风寒,声音沙哑难听:“你可真是朝廷的狗,四小姐是巡检吗?还是,上了巡检的床?” “当狗我岂如王将军。”叶文初道,“叫都叫不出,是屎吃多了卡着喉咙了吗?” “你!”王彪猛然挥刀,叶文初也并没有退让,她刚才没有退让刘兆平,现在就更不可能对王彪认怂。 当没有回头路走的时候,那就一条道走到黑。 毕竟,横竖都有人想你死。 但王彪并没有真的落下刀,他很清楚,刘兆平刚才都没有杀叶文初,他当然也不可能杀。 “刘将军,”叶文初将刀,放在了马原的脖子上,“为了一条变态的狗,您寒了百姓的心,有意义吗?” “为了一条变态的狗,您其他的狗看见了,就能认为主子能跟吗?您其他的狗只会害怕,怕被这条狗连累。” “刘将军,有的事能争,有的事,没有必要!” 刘兆平猛然转过来盯着她,叶文初也盯着他,毫不示弱。 刘兆平的脸上,肌肉在抖动 “将军救命,救我儿子。”马朝平爬过来,去抓刘兆平的衣摆,突然,刘兆平拔出了刀,猛一下砍在了马朝平的肩上,顿时,马朝平的半边肩膀连着头,倾斜在一边,可他并没有立刻死,伴着溅洒的鲜血他发出咯咯的声音,倒在了刘兆平的腿边,但手还抓着衣角。 做这一切,刘兆平拍的视线一直锁着叶文初,包含了杀意。 “你且等着!”他道。 话落,刘兆平将马朝平踹开,怒气冲冲走了。 王彪也指了指叶文初,带着人跟着走了。 四周,万籁俱寂。 马朝平的死状以及血的腥气,夺走了所有人的感官。 叶文初将他袍子掀起来,盖住了他的头。 “啊!”一位妇人发出了惊叫声,其他人也都跟着捂着嘴,重重喘着气。 马原此刻才反应过来,没有感情和情绪的脸上,有了波动,他膝行着过来,一把抱住他爹,嘶吼出声。 “带走!”叶文初对海鞘道。 担架早就预备着,杂役过来,用麻布裹着尸体,将马朝平父子带走。 此时此刻大家才松了口气。 “四姑母!”叶满意刚才被他爹捂着眼睛,并没有看到事情的详细,他只看到了前面叶文初对峙的惊心动魄,“四姑母,您好厉害啊。” 叶颂名将他放下来,他蹬蹬冲过去,抱住了叶文初的腿,道:“四姑母,您就是仙女吧,我好喜欢你呀。” 叶文初低头看他,他的脚边是浸透了血的灰尘,她弯腰将叶满意抱起来,低声道:“闭嘴。” “嗯。”叶满意搂着叶文初的脖子,趴在她的肩膀上。 “叶四小姐好厉害,”有人小声道,“一点也不怕刘将军。” “是啊,要是刚才是我,我肯定要吓死了。” “是啊,真让人大开了眼界。” “吓死,死前我也得尿裤子。” 众人钦佩不已。 叶文初听着这么多的声音,眉梢挑了挑,忽然,叶满意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四姑母您听到吗?他们都在称赞您。” “听到了。” 叶满意点头道:“被很人喜欢,好开心呀。上街后也会有人免费送糖吃。” “嗯?”叶文初扬了扬眉,被很多人喜欢会有好事吗?她想着,冲着围观的百姓笑了笑,道,“大家吓着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 “刘将军刚才有点吓人。”一位年轻人道。 叶文初一笑,道:“和你们没关系,不用怕的。”又道,“往后有事来衙门。” 从化的天,是刘兆平吗? 群众都跟着点头:“肯定要去衙门的。” 叶文初颔首,抱着叶满意转过来到鲁志杰面前,鲁志杰冲着她竖起个大拇指,低声道:“虽说危险,可鲁某佩服四小姐镇定和魄力。” 叶老太爷拄着拐杖,冲着鲁志杰道:“大人不必夸她,她年纪小,哪有什么魄力不魄力。” “老太爷您谦虚了,这样年纪小的小姑娘,鲁某从来没见过,要不,给我做女儿?”鲁志杰道。 叶老太爷眉头一挑,摆着手:“她脾气倔,除了我们家里,谁都受不住。” 说着吗,抓着叶文初的手,蹙眉道:“你瞧瞧,这一身衣服都脏了,回 去祖父给你十万两,买件衣服换!” “谢谢祖父。”叶文初笑着道。 鲁志杰:“”好家伙,一件衣服十万两,您是开染坊了吧?! 大家都涌过来,叶颂名将叶满意抱过去:“别累着四姑母。” “四c四丫头,初c初啊,”叶涛凑上来,“那个,要不要今天把你二哥接c接回家啊。” 叶涛害怕,嗓子眼都在发抖。 那刀真架在脖子上,这丫头一点没抖,可他隔老远都开始双腿打颤,她这胆子 “接吧。”叶文初道。 叶涛点着头,吩咐一个小厮回家喊轿子,鲁志杰到叶文初面前来,问道:“沈先生,去哪里了?” 不该啊,他没出现。 077 一种示好(一更) 鲁志杰等着叶文初的回答。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鲁志杰:“大人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或许,在衙门里写文书吧。” 鲁志杰瞪眼,沈大人会在衙门写文书?他来衙门就没写过文书。 “今天的事多谢鲁大人了,今晚可有空闲,来府中坐一坐?”叶老太爷笑盈盈问鲁志杰。 对比以前,叶老太爷对鲁志杰的态度,非常恭敬了。 鲁志杰赶紧道:“老太爷盛情邀约,鲁某人就算没有空,也是要去的。” 一行人边聊天边往衙门去,彭池带着几位民兵押后,处理井底。 有不少人陪着叶文初走在后面,一位容貌清俊的年轻人上前来,冲着叶文初抱了抱拳,低声道:“四小姐,在下博州书院的展宇。” “嗯,”叶文初道,“和叶颂利是同窗吗?” 展宇嫌弃地道:“不提他也罢,”又道,“四小姐,您今日这般和刘将军杠上,后续可有好的办法弥补或防备?” “展某多事提醒,我在学院听说了,眼下从化除了你们家,所有的商户,全部顺从了他那边。” “他们很有可能联合起来,挤垮叶氏吞并叶氏。”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对方:“多谢提醒了。” 她认为刘兆平现在不杀叶府,一步一步逼着他们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刘老夫人的病以及茉莉奶奶,另一个是他还没杀掉“巡检”。 但这些阻止不了他,他很快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总之,叶家要小心了。”展宇道,“如若四小姐将来有需要展某帮忙之处,可以到博州书院来找我。” 展宇说完,告辞而去。 叶文初一抬眸,就看到叶颂名抱着叶满意停下来在等她,叶满意冲着她挥着手:“四姑母,您累不累呢?” “不累!” “那c那能不能抱我一c”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条缝,“一小会儿。” 叶颂名眉头一横:“不许胡闹,四姑母累的很。” “我抱会儿吧。”叶文初接叶满意接过来,半夹着,其实叶满意很不舒服,但还是喜滋滋吊着叶文初的脖子,以至于走了十多步,他就累得一脑袋汗。 叶文初调整了一下,叶满意暗暗松了口气。 叶松负手走在最后,今天他一直在但却始终没有开过口。 叶文初做的对吗?和刘兆平决裂做的对吗? 如果让他选,他要怎么选? 他这一路都在问自己,答案是,他可能做不出选择,心中想要倨傲想要唾弃想要自保,可行为上,一定和从化城里所有商户一样,顺从刘兆平任由他支配。 那么叶文初决裂对吗? “爹,”叶颂名忽然喊他,叶松看着自己儿子,叶颂名和他并行着,看着被某人扛在肩膀上的叶满意,“满意很喜欢四姑母。” “嗯?”叶松也看着孙子。 “爹,我们不得不承认,三叔的女儿很聪明很有魄力很出色!”叶颂名道,“我知道您可能不太服气,可事实是这样。” 叶松板着脸,沉声道:“出色有魄力又怎么样?对现在的叶家,不知是祸是福。” “我认为她是对的。刘兆平陷害颂利,要一百万两,这已经是矛盾了。有的矛盾逾越不过去,一旦忍了,叶家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掏空,所有人的下场,就是马朝平。” 叶松没有说话。 “是生是死,虽说都是命,可死前我们也要有尊严的挣扎一下。”叶颂名道。 叶松很烦躁,叶颂名刚才的话戳中了他的酸楚。叶文初是他看不起的老三的女儿。老太爷当年在他母亲去世后娶了焦氏生了叶俊,众人只知道叶俊童年凄惨,却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也惨。 他不喜欢叶俊,是有崔氏的原因的存在。 个中种种今日不必提,但老三忽然靠着女儿翻身,压着他头上,他不能接受。 叶颂名快走几步去接叶满意,叶满意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根冰镇豌豆黄。 “四妹,让你破费了,给馋猫儿买这些。” 叶文初道:“不是我买的,是路上有个喜欢我的人送我的。” “嗯。好多人喜欢四姑母。四姑母不喜欢吃,所以给我了。”叶满意高高兴兴吃着。 叶颂名失声笑了起来。 叶文初也笑了。 “四姑母喜欢我了。”叶满意趴在叶颂名的肩膀上,歪着头看着 叶文初,“四姑母终于喜欢我了吧?” 叶文初忍着笑撇过脸去。 “姨姨,”叶满意冲着路过的一位小姑娘道,“我告诉你哦,我四姑母喜欢我了。” “婶婶,我四姑母喜欢我了!” “伯伯,伯伯呀,我四姑母喜欢我了。” 大家都回头看着他。 好多人跟着恭喜他,也有人逗着他:“你这么高兴吗?” “嗯!”叶满意使劲点头,与有荣焉,“我的四姑母又厉害又孝顺还有本事。” 孝顺?是刚才帮老太爷打人吗?叶文初被呛了一下。 叶满意和人说了一路。 有人问叶文初:“四小姐,您又回衙门了吗?” “是啊,回衙门做事,当捕快还挺有意思。”叶文初对问她的大婶道,“以后有需要就来衙门或者药行找我。” 那位大婶目光闪了闪,小声问道:“什么事c都c都可以吗?” “你说,什么事?” 大婶小声道:“我娘走失半个月了,我一直找不到她。”又道,“我能找您帮忙吗?” 好些人跟着,等叶文初回答。 “行,你明日下午来衙门找我。” 大婶立刻高兴地道:“那c那我明天再找您。” “四妹,你又回衙门吗?”叶颂名好奇问道,她以为叶文初这一次是为了叶颂利而已。 叶文初看了眼叶颂名,颔首道:“我刚才做的决定,重回衙门。” 叶颂名很惊讶,想问是什么让她做了这个决定,但一想她和他并不亲近,所以没好意思问。 叶文初也没有提。 衙门的牢中,叶颂利听到开门声音,蹭一下站起来,喊道:“是不是我家里人来了?” “是不是我家老四来了?” 但脚步声渐近,就看到海鞘拖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那身影佝偻着,蔫头耷脑往里走,像一具行尸走肉。 “马原?”叶颂利骂了一句,“你c你,居然是你?” “你栽赃我的?” 马原听到了叶颂利的声音,猛然抬头看向他,眼睛里的是令人惊惧的光,他哈哈大笑:“叶颂利,你早晚要死,你和我一样都是败类。” “这次算你走运,但你作恶多端,下次还会有人让你死。” “我在下面等你。” 叶颂利跳起来,骂道:“我呸!小爷运气好,小爷一辈子运气好。被你害成这样,小爷都安稳出去了。” “你赶紧去死,小爷长命百岁。” 叶颂利大笑。 马原啐他:“靠一个女人,没出息!” “你他娘的嫉妒我,杀人犯,千刀万剐。”叶颂利脱了只鞋丢出去,砸马原脸上。 “靠女人的孬种!”马原回骂着,被海鞘拖走。 叶颂利牢房的门被打开,海鞘道:“叶老太爷和四小姐他们到了,你走吧。” “多谢多谢。”叶颂利光着一只脚,也不管了,拔腿冲出了牢房见到一家人,嗷嗷哭着喊着:“祖宗!” 叶文初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头顶都蒸发着黑气瘦骨嶙峋黑黢黢的男子,冲着她跑过来。 叶颂利噗通跪在她腿边,抱住了她腿:“祖宗!我以后就服你,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叶文初踢他远点,他身上太脏了。 其他人也没眼看。 “祖宗,你原谅我,我以前是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我以后做好人,我指天发誓,我从今天开始连一只蚂蚁都不踩死。” 他话刚落,忽然横空一只拐杖敲在了他后背上。 叶老太爷恨铁不成钢,嫌弃地吼道:“你喊她祖宗,喊老子什么?” “狗东西,坐牢几天脑子被老鼠吃掉了?” 叶颂利哎呦一声,哭着道:“祖父,祖父,您是我祖父。” “你这没脑子的。”叶老太爷道。 就连小小的叶满意都张着小嘴,一脸的惊愕。 “对对对,不是祖宗。我姐姐,我亲姐!”叶颂利腆着脸谄媚的很,“姐,您就是我姐?” 叶文初冷嗤他。 “带回去,丢人现眼。”叶老太爷吃冲着叶涛道。 叶涛也没有眼看,带着几个小厮,拖着儿子出门塞轿子里就走了。 叶老太爷和鲁志杰说了一路,关系是前所未有的好,一家人又逗留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叶文初去找沈翼。 沈翼正在公房里喝茶,看见叶文初进来,便给她端了一杯茶来,搁在桌前。 “辛苦了。”他道,叶文初扬眉,“沈先生也辛苦 了。” “很顺利,刘兆平的私章很好用。”他手里的人都是外地的,所以,在刘兆平和王彪都离开军营时,沈翼带着叶家的三个死士以近交的名义,送进了军营。 本不可以,但有了私章加上没有人,就顺利了。 这三个人有大用。 “会查吗?” 沈翼道:“不会,这样小兵没有特殊照顾和安排,当时不差以后也不会再核对了。” 叶文初颔首:“我今天看王彪的身手应该比徐锐好。” “想试试吗?”沈翼低声道,“但我觉得,直接试刘兆平更好。” 叶文初笑了,扬眉道:“那就以王彪的名义试刘兆平。” “好主意。今日你一番推论,很有意思,后面可有别的事,我还不知。”沈翼坐下来听叶文初说。 叶文初很随意:“没什么可说的,唯一的感觉就是我们的时间很紧。” “给你看布防图,一共四张,合成一张。”沈翼关上门,将四张图铺在圆桌上,两人立在桌前打量着。 叶文初倒有些看不懂。 “这是什么标志?”她问道。 “设的卡点,此卡点我去看过,十二人一场轮班制。” “这是军营所在,旁边标的小字是储备军人数,两千人。”沈翼道。 叶文初数了九处:“一共有六万兵?” “我走一趟摸排过,应是不止。” 叶文初切身体会到,刘兆平的底气是什么,他从富平岛一个几千人的土匪头子,做到了领军六万的将军。 换成是她,她也有底气。 叶文初坐下来,专心去研究这个布防图,她知道沈翼一直在想办法弄最后一张图,今天终于拿到了。 沈翼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神情很专注。其实,刚才她和刘兆平对峙的事,他已经听人说过了,她很有魄力。 “如果我没有来,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沈翼坐在她对面,打量着她。 叶文初瞥他一眼,略有些嫌弃:“你不来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 “你要反省一下自己。” 她一本正经地道。 沈翼扶额,“你这样说,未免有些不讲道理,我不来也会有别人来。” “唔!那别人来可能会好点。”叶文初说完又去看布防图。 沈翼的眉头微蹙,神色间有些浅淡的郁闷。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敲门,叶文初道,“进!” 她将布防图四张分两份,一份递给沈翼,一份包括今天新得的那张,揣在自己的荷包里。 冲着沈翼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沈翼露出无奈地笑,轻声道:“知道你会收走,我不该拿出来。” 鲁玉娇推开门,就看到沈翼正在冲着叶文初笑,笑容看上去和平时不一样,眼底是亮的。 “你们c和好了?”她看着叶文初,“四c四小姐回衙门了吗?” 沈翼转眸问鲁玉娇:“鲁小姐有事吗?” 他还是温润和善的,可眼底是幽暗的,没有刚才那一点的亮。 “我c我来给你c你们送西瓜的。”鲁玉娇提着瓜进来,摆在桌子上,递了一片给沈翼,故作轻松,“你们刚才关着门,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多谢。”沈翼将手里的瓜递给叶文初,又问鲁玉娇道,“鲁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鲁玉娇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此刻的尴尬,笑着问叶文初:“我能拜四小姐为师吗?像马玲那样!” 078 一家有点愉快的家宴(二更) “嗯?”叶文初正吃瓜呢,被点名后看着鲁玉娇,“和我学什么?” 鲁玉娇道:“四小姐这么有本事,您随便教我什么都可以。” 她真心想拜师,但学成的目的却不是为了长本事。 鲁夫人说,女子的美各有不同,不必骄傲也大可不必自卑,记得自己的美,坦荡的活着肆意去绽放,就是最女子最美妙的一生。 鲁玉娇以前很自信,但现在却都是自卑,因为沈临川不喜欢她这朵。 她要努力变成他喜欢的那朵花。 “你一提我到想起来,我至今没有教给马玲长枪,”叶文初擦了擦手,“为了不和鲁小姐交恶,我不能收你做徒弟。” 鲁玉娇忽然抓着叶文初胳膊,小声问道:“那c那我也来这里当差,跟着您行吗?” “鲁大人说的?”沈翼问的她,眉宇淡淡的,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鲁玉娇摇了摇头,又补充道:“我c我想问问四小姐,如果四小姐同意,我c我再告诉我爹。” “你不适合。先回去吧。我与四小姐还有事说。” 鲁玉娇哀求地看了一眼叶文初,垂着头走了。 叶文初指了指鲁玉娇的背影,又看着沈翼,扬了扬眉。 沈翼仿佛没看见。 叶文初撇了撇嘴,心如磐石的男人 刘兆平回到军营,例行查看了暗格,进了两个兵的事,果然没有人来和讲。 随从将药水抬进来,帮刘兆平脱了鞋子,给他泡腿。 他的风湿近日发病了,所以又开始泡药了。 刘兆平心里不痛快也懒得说话,一边泡药一边闭目养神。 王彪陪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回了自己的营帐。 徐锐是和刘兆平一起从土匪走到今天,当年投靠陈王,也是他们一起商量的。而王彪则是刘兆平当了富平将军后,从军中提拔上来的。 如果说,刘兆平和徐锐是土匪出身,那么王彪则是正经的军人出身,是陈王嫡系。 “将军,刘将军今天杀了马朝平,恐怕会引起不好的反响。”王彪的幕僚王路捧着茶上来,“此事,您要不要提醒一句?” 王彪颔首,道:“将军现在心情不好,等晚上我会提上一句。” “江西来信没有?” 王路摇头:“那巡检也太狡猾了。”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我追他的时候,他滑头的像一只泥鳅。”王彪道,“而且,朝廷会派遣武将做巡检吗?” 王路道:“过往是有这样先例。” “嗯。”王彪若有所思,这时随从送来一封信,“将军,江西来信。” 王彪急匆匆打开,王路问道:“是杀巡检的一拨人吗?” “不是,是我新交的一个朋友,他说他路过从化,问我可有空闲。” 王路很惊讶,王彪很少和人交朋友,他道:“他c知道您的身份?” “嗯。我受伤时,正是他救的。他虽是一介书生,但懂的很多。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见见?” “您想招来做幕僚?” 王彪颔首:“你先见一见,行不行你决定。” 王路虽有些不高兴,可不得不同意。 主从二人按照地址,去了从化城口的一间小小客栈,在大通铺上看见了王彪新认识的那位朋友。 “归去。”王彪过去抱了抱拳,又给王路引荐了他,反过来介绍王路,“我的幕僚,王路王先生,隆益十年秋榜孝廉。” 归去冲着王路抱拳施礼:“在下归去,山东登州人士,平顺十年秋榜孝廉。” “客气客气。”王路今年四十有六,虽屡试不第但却有些才华的,早一年因王彪对他有恩,这些年他就一直留做王彪的幕僚。 归去今年二十五,目光清亮忠厚老实。 王路和归去以及王彪三个人,就坐在客栈的通铺上,聊了许久。 归去侃侃而谈,天南地北他都去过,见识很广博。 “你这四年一直在游历?”王路问道。 归去应是:“此番遇到王兄,特意拐来从化,见过二位是归某三生得幸,今晚我便安心启程再往南走一走,到了天涯海角我就回程,安心在家备考。” “王兄有雄才大略,前程不可限量,他日若有缘官场相见,还请扶持一二。” 王路和王彪对视一眼,说了几句客气话。 归去就背着行李,和 两人告辞走了。 王彪让人跟着,一直跟了三十里,归去到天黑又打尖落脚别处的时候,跟着的人才回来禀报。 “他真心要走,不是做假钓鱼。我觉得可以留。”王路道,“就怕他不愿意屈就。” 王彪道:“他对我有崇拜之情,我若盛情邀约,留他一年,他会同意。” “我和将军您一起去请他。” 两人一起出城去邀归去回来,做王彪的幕僚。 此刻的叶府很热闹。 沈翼坐在席间,乘风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王彪出城了。” 沈翼面不改色,“刘兆平呢?” 乘风道:“按徐东凹叮嘱,药泡了一刻钟。” 沈翼颔首,一回头就碰到了叶文初的眼睛,在她眼睛底下还有一双眼睛,那是叶满意的小眼。 四只眼睛,露着同样的困惑。 “一点私事。”沈翼对叶文初道。 叶文初颔首,转过去喝茶。 叶满意也学着点头,转过去喝果茶。 “你这是什么表情?”叶文初问叶满意,叶满意道,“我看四姑母点头,所以我也点头呀。” 叶文初无语。 主席上,老太爷和鲁志杰正在聊天,叶家三兄弟陪坐说话,沈翼在鲁志杰的下首,倒没有参与,在叶文初的对面坐着叶月画几个人,叶颂利挤着叶文初坐,,用胳膊肘拐了她。 “干什么啊?”叶文初的右边是叶颂利,腿上还坐着个粘人精。 才入席筷子都没动,她都已经吵饱了。 “姐,老四。咱们关系好,你这次救我狗命,我的命就是你的。你和我交个底,”叶颂利凑过来,用他和叶文初两人听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和郭允退婚?” “你要是不愿意,交给我,我帮你再牵线搭桥,搞定他!” “要是他不愿意,我给你把他” 沈翼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叶文初盯着叶颂利:“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叶颂利道:“为了正义公道,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叶文初低声道,“就在刚才我想再把你弄进去,再争你爹娘钱。” 叶颂利的嘴角抖了抖。 沈翼接着喝茶,眼底划过一层浅浅的笑意。 “那你总要嫁人,要不,你看上这位了吗?”叶颂利以为没有人看见,用右边广袖遮挡着,左手朝沈翼的方向指了指,“我帮你。我有世上最烈的药,嘿嘿!” “一包药,让他癫狂。” 沈翼转了转杯盖。 砰! 叶颂利摔在了地上,仰面朝天,众人都看着他,郭氏问道:“你这孩子,四角的椅子你都能坐不稳?” “摔倒哪里了没有啊?” 叶颂利拍着灰站起来,摇头道:“没事没事。” “是四妹踢到了二哥的椅子。”叶月画盯着叶文初很久了,心里的火腾腾的烧着。现在叶颂利也去贴着叶文初c叶满意也四姑母前四姑母后了。 叶文初怎么了? 凭什么! 大家都朝叶文初看过来,叶文初问叶颂利:“我踢你了吗?” “没,怎么可能!”叶颂利摆着手,“完全没有,三妹看错了。” 叶月画怒道:“我没有。” “你够了,胡说八道什么。四妹妹就算踢我,那也是见我坐着累,让我躺会儿。”叶颂利说着问叶文初,“是吧,四妹。” 叶文初没理他。 叶颂利讪讪然坐下来。 “你为什么踢他?”沈翼问叶文初,叶文初转过来看着沈翼,扬眉道,“因为他抢了我买卖。” 沈翼:“” 意思,不是不喜欢他,而是用药也得用她的药?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他觉得滑稽可笑,忙端起了茶,思绪被他强行压制。 叶满意拉着叶文初耳垂和她说悄悄话:“四姑母四姑母。” “嗯?” “我啊c”叶满意钻着她耳朵,“我觉得那位叔叔好看,和四姑母男貌女貌。” 叶文初捂着他的嘴。 叶满意的小眼睛在叶文初的手背上骨碌碌转着。 “闭嘴!” 叶满意点着头。 等会儿,叶老太爷说话的时候,叶满意的小手,偷偷去扯了扯沈翼的袖子。 沈翼看向他。 “有空,”叶满意拢着小嘴,“来家玩啊。” 沈翼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好。” “嗯嗯。”叶满意捂着嘴,又乖巧地靠在四姑母的怀里去了 。 叶颂利贴过来,和叶文初道:“你下次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打我,我要面子的。” 沈翼坦荡地听墙角。 “等我爹把你的酬金给你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万两?” 叶文初板着脸拒绝他:“不借。” “你有三十万两的报酬,借我一万两也不行?都自家兄弟,你别这么生分!” 沈翼扬眉,三十万两的酬劳? 四小姐一句风声没和他透露。 ------题外话------ 早早早!!!! 李小姐开启了暑假模式了,唉。 079 清心咒(一更) 叶颂利被叶老太爷撵出去了。 还有一些人是被他连累的,包括打着盹儿的叶满意。 关上门,房里是叶老太爷和他三个儿子,小辈里叶颂名和叶文初,衙门里则是沈翼和鲁志杰。 乘风和房忠守门。 大家知道,这才是今天晚上,家宴真正目的。 “沈大人,”叶老太爷忽然起身,冲着沈翼抱拳施礼,“听文初说了,您就是朝廷来的巡检。” “老夫初次见您,便觉得您气质不凡。”叶老太爷开门见山,实在是心存疑惑,不想再隐瞒。 沈翼回了礼,还是那句话:“沈某不是巡检。不过沈某来广东南路,确实是为了削藩。” 这话也说的很真诚。 他话落,叶松和叶涛以及叶颂名都非常惊讶。 “沈先生c沈大人原来就是巡检,那我们”叶涛想说叶文初遣出去的假巡检,岂不是帮沈翼解忧,但这话没敢说完,他接着道,“那您不是余杭人,是京城人士吗?” 沈翼避重就轻:“也算余杭人。” 他的母亲,是余杭人。 “原来如此。”叶涛和叶松对视一眼,两人瞬时都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叶文初的底气,恐怕有一部分是来自沈临川。 叶松恭敬地问道:“敢问沈先生,此番朝廷拨款多少,兵马多少?是准备陆路打仗还是水路?” 这话问的直接可却是最实际的。 “朝廷的兵马还在后方,圣上也还在统筹,不过各位放心,我既已经到了,兵马就不会远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涛喝了一大杯酒,吊着七上八下的心思,终于到落到实处了。 叶松也松了口气。 “兵马已经确认了?”就连叶老太爷也信了,但还是下意识朝叶文初看去,用眼神找她的答复。 叶文初回避视线,不打算参与沈翼的“忽悠”茶话会。 但她很好奇,他打算怎么当着她的面,忽悠叶家的五个男人。 “是的。我来时,圣上许诺二十万兵马,从两广合并,以半包围的形势,将广东南路围住。” 叶涛更激动了,仿佛他是领军二十万的将军:“刘兆平和陈王才六万。如果二十万大军压境,那稳赢了。” 沈翼道:“是的。我打先锋,一则是做一些内应的准备,二则,还需要联络如叶府这样心向朝廷的正派之家,给予大力支持。” 重点是“大力”,叶文初的理解。 沈翼谈笑风生,对叶府五个男人展望了未来c表达了他坚定的信念和必胜的决心。 叶家五个人,甚至鲁志杰都激动。 叶文初念了一句清心咒,才没有被这只狐狸忽悠。 她觉得沈翼生了一张好看可靠的脸,还有令人安心信服的声音和语调,他要是见到陈王,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对方直接自请削藩了。 叶涛问道:“你要怎么支持?” “暂时不需要,沈某目前和鲁大人还能应付。”沈翼道。 鲁志杰也不知道要参与,只能配合点头。 “不用内应招兵?钱也不用?”叶老太爷问他。 他既然说要叶家给予支持,叶家除了支持钱,还能支持什么? “如果不给叶家添麻烦,帮暗中招兵确实可行。”沈翼道,“此事我和四小姐讨论了一些,布防图的一半也给了四小姐。” 叶文初转过来看着沈翼,奇怪他怎么如此心平气和地说出来。 沈翼换了空的桌子,将布防图铺好,和大家一起围着桌子等叶文初。 叶文初撇了撇嘴,将自己抢来的两张布防图递给他。 她坐在边上继续喝茶。 沈翼神色自若地给叶家五个男人以及鲁志杰在内,描述了自己的宏图和伟大的计划。 乘风拢着袖子看着天,天空的星星特别亮 房忠问他:“乘风,你家大人只带你一人来出差吗?” 乘风耳尖上的绒毛都跟着耳朵一起立起来,他道:“是啊。我们两个人动静小一些,而且我很能干,主子说带上我能抵十个人。” “乘风果然能干。”房忠给乘风摇扇子,“说起来,这个时间,余杭应该出梅了吧?” 梅?什么梅?梅花?梅花鹿?乘风是京城人,他和他主子一样,就没有去过余杭。 南方的梅雨季,他不知道。 “啊,出了,肯定出啊!”乘风道,“ 从化有吗?” “现在就是,今年出梅还要再等几日。”房忠似笑非笑看着乘风,乘风心里的鼓槌哐当一下砸破了鼓面,但面上却一派镇定地胡诌,“那余杭出了,我家老大人前几天来的信中说了,五月二十就出梅。” 房忠挑了挑眉,真诚地夸赞道:“乘风真能干。” “谬赞了房叔。” 房间里没有“机锋”,叶涛已经主动提出,资助二十万两给沈翼,当然不是他出钱,他现在三十万两的银票揣在胸口捂着最后一程。 叶老太爷并没有反对,叶松和叶颂名也表示了支持。 沈翼和众人道谢:“钱并不着急,等沈某需要的时候,再来和各位开口。” “为了朝廷,各位的魄力令人敬佩。” 叶文初心道,这是二十万两不够吧?所以要放长线钓大鱼呗。 “可刘兆平的态度,已经迫在眉睫了,沈大人,您觉得接下来我们要怎么防备?”叶颂名问道。 “此事要听四小姐的。”沈翼忽然看向叶文初,将她拉进了茶话会里,“四小姐一定有计划。” 叶文初摇了摇头:“没有,我在等大人说呢。” 她笑意盈在眼中,有着只有他能看得懂的挤兑,沈翼从容自若,和众人道:“再有三日,事情便会有转机。” “果真?”鲁志杰问的,他也不知道,惊奇着呢。 沈翼颔首。 大家心定了,就等着三日的转机了。 叶俊一直安静旁观,他也被鼓动了,也很激动,但他还看到了别的。 沈临川和我闺女眼神互动,是不是过于频繁了? 沈翼和鲁志杰没有多留,说完了该说的,他们便离开了。 叶家的人关门继续开会。 叶老太爷沉沉喝着茶,叶颂名就问叶文初:“四妹,你觉得我们应该拿多少钱,支持沈大人?” “倾家之资,全力以赴。”叶文初对叶颂名道。 她之所以没有阻止沈翼忽悠,是因为,叶家没有选择了。 沈翼愿意忽悠,那是他的诚意。 要是不愿意,他就坐着等,叶家不支持削藩难道还参与造反? 她不知道别的商户有什么宏伟的计划,反正她不可能参与陈王造反。 “四丫头说的对。”叶老太爷道,“现在就等沈大人说的,三日转机。” 一家人就点头,这事儿就暂时搁下来。 大家要散会,叶文初就看着叶涛。 “二哥,”叶俊提醒叶涛,“文初的三十万两酬劳,结款吧。” 叶涛看了看叶老太爷,他爹没有给他说情的表情,他心肝都疼,把银票给了叶俊。 “多谢二哥了。”叶俊沾了一点茶水,当场点算银票。 叶涛气得肺也疼。 “不少不多。”叶俊把银票收了,“二哥以后有事还找文初,自家人好说话。” 叶文初挽着叶俊,冲着叶涛道:“二伯心里有气,回去打一顿二堂哥出出气。” 说着,父女二人走了。 叶涛回家关上门,真把叶颂利绑起来狠抽了一顿。 叶俊关着门,蹲在院子里给他妻子以及母亲烧纸,一个人坐在院角碎碎念。 “娘,初初娘。你们在天上是不是也看到了?初初今天可太厉害了,她和刘兆平对上,气势一点不弱。我今天忽然觉得,她要上阵杀敌当女将军,是不是也会所向披靡?” “我还和你们说,沈大人老看初初,你们去盯着点,他长的很好人又出色,把初初拐跑了怎么办?” “倒不是舍不得初初嫁人,可他家不定是个大户人家,那当官的人家规矩多,我们初初岂能受这委屈。” “而且又不是本地人,我要见一面怎么办?” 叶俊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但初初聪明,他骗别人还差不多,就算是沈大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初初娘,”叶俊左右看看个,小声道,“你在天有灵多盯盯。” 说着又叹了口气,当年怕女儿愚笨懦弱,被人欺负他操心,如今女儿出类拔萃万众瞩目,他又担心被太多男子盯着,抢了去。 总之,心情很复杂。 “爹,您在干什么?”叶文初站在门口,问道。 叶俊尴尬不已,笑着道:“就随便和你聊几句。” “钱怎么办?要存进银庄吗?”不是资助沈大人吧? 叶文初挽着他笑道:“这点钱杯水车薪,沈大人是做大事的,看不上。” “我有些好奇,沈大人说转机,你觉得会是什么转机?”叶俊问道。 叶文初摇头:“不清楚。我明早去富平将军府 走一趟。” 这一趟肯定要去,然后再去衙门,继续聆听沈大人的“宏图大业”“完美的不需要钱的计划”。 “那你那你不要太盛气凌人。”叶俊想了想,没别的叮嘱了。 第二天早上,叶文初带着八角去了富平将军府。 刘老夫人得知她来了,拄着拐杖迎到门口来,叶文初高兴地道:“您的腿好多了。” 刘老妇人应是:“托您的福。”说着,握着叶文初的手,低声道,“我当您今儿不来了,毕竟也不知道怎么了,四小姐忽然就不亲我们了。” “不管怎么说,你的腿我肯定要治的。”叶文初左右看看,“没见到兆平?” 刘老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叶文初问道。 刘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他的风湿病犯了,在床上躺着,一双膝盖肿的像馒头一样了!” 刘兆平风湿犯了,这么巧? 080 那我就不客气了(二更) 叶文初站在刘兆平的床前,看着他的膝盖。 刘兆平因为疼,躺在床上面容扭曲,在他的床脚边,徐东凹正用余光打量着她。 “看来不需要我,有大夫在。”叶文初弯腰看了看,都不用手碰,“是普通的风湿,没什么好法子,治就行了。” 徐东凹的眉眼跳了跳,心道这话用得着你说,谁不知道治就行了。 但他还是高兴的,刘兆平一口一个姨母,但病痛的时候,却只找他来。 “你养着吧。”叶文初要走,忽然刘兆平喊道,“姨母有没有好的办法止痛?” “此番,实在是疼的难忍了。” 他向来忍耐力惊人,但这一次太疼了,疼到他无法忍耐了。 刘兆平不请茉莉奶奶治病,徐东凹说的没有错,他是有怀疑的。 他信茉莉奶奶不会害他娘,但怀疑茉莉奶奶会依着四小姐的意思,来害他。 但今天他忍不了了。 “你信姨母?”叶文初问刘兆平。 徐东凹觉得受到了侮辱:“将军,老夫正在治,您这样后面出了问题,算谁的呢?” “你闭嘴!”刘兆平吼道,“老子疼死了,你倒止疼啊!” 说完又央求叶文初。 “你信我,我却不能信你,治不好你吼我,我是不会吃你这套的。”叶文初喊刘老夫人走,刘老夫人拉着她,也为儿子求她,“老姐姐,我就这个儿子,浑是浑了点,可也是我心尖肉。” “您救救他,也不说别的,止疼也行。” 风湿不好根治大家都知道,这个没什么好要求。 但云顶山是有好药的。 “真求我?”叶文初问,刘老夫人应了,刘兆平也应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文初打开了药箱,取了一个搪瓷瓶,倒了一粒深蛟丸,这药是慢性毒,身体不能吸收会沉积在体内,大约造成了肝胆血管阻塞细白坏死或者纤维组织坏死,最后形成了肝硬化。 但在这药形成不可逆的伤害前三个月前,可以医治中和。 “这是好药。祖传三粒,今天分你一粒。好处是循序渐进,坏处是见效慢。”叶文初道。 这药不是她研制的,是迟清苼。 叶文初递给刘兆平,又正经给了他两粒止疼药:“再配合这个,能止疼一天。” 徐东凹上来查,刘兆平想让他查的,但他刚刚明明说相信茉莉奶奶他挥着手让徐东凹下去,将三粒药吃了。 “另外两颗,要不要也给我?”刘兆平眼馋另外两颗深蛟丸。 叶文初将瓶子收起来,白他一眼:“这么贪心,总有你苦头吃的。”又把止疼药给他了,“一天吃两粒,不要多吃。” 刘兆平只当茉莉奶奶拿他撒气他对叶家的态度,他不在乎。 “你姨母对你到底还是好的。”刘老夫人道,“还不快谢谢姨母。” 叶文初道:“我可当不起夸奖,昨儿和四小姐对上,说是要不在乎我这姨母的命,随时都能杀。” “我今儿对你也是仁至义尽,我们恩断义绝了。” 叶文初要走,刘兆平勃然大怒,道:“这就是四小姐挑拨离间,侄儿可没有说这样的话。” “是啊,兆平肯定不能说杀了您。”刘老夫人道,“好姐姐,您不能不管兆平啊。” 刘兆平也求着。 “虽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你们母子的命我暂时管一管吧。”叶文初甩了袖子便走了。 刘老夫人送她出去,又回头指着刘兆平骂道:“你提四小姐干什么?四小姐对奶奶好,你也对奶奶好,将来她的心当然是向着你的。” “有这样的神医当你的姨母,你死了都要谢祖宗,不识好歹的东西。” 刘兆平吃的止疼药见效了:“娘,昨天四小姐和我对上,让我下不了台,我主要就是顾忌茉莉奶奶啊。” “谁不知道神医难求呢。” 刘兆平当然知道云顶山的三位神医的价值,远远高于任何一家商户。 人活着就会生老病死,就像今天一样,寻常大夫吭哧吭哧半天也不见笑,神医一出手他就不疼了。 这哪是能比的。 “我睡会儿,疼了一夜没有合眼。”刘兆平昏昏欲睡。 刘老夫人扫了一眼徐东凹就走了。 刘兆平也睡了。 徐东凹站在床边,一时间居然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是伺候刘兆平的老妈子。 她也是广东南路赫赫有名的神医啊,为什么和茉莉奶奶差别这么大? 叶文初到医馆,坐下来后便收到了一封来信,那位带着绝症母亲回辽东老家的男子来的信,说了路上的见闻,还说了母亲在路上后,母子相依为命虽一路艰苦,但母亲的脸色却逐渐好了起来。 男子信中说,如果母亲这样能身体好,他愿意此生一直陪着母亲在路上。 “真孝顺。”黄燕擦着眼泪,“要是我爹晚点死,我也陪着他出去走走。” “你爹不是被你气死的?”毛介顺口一接,八角问道,“怎么了?” 毛介道:“他娘拼命生了四个闺女,好不容易有个儿子,可你看看,比他四个姐姐还像个姐姐。” “哼,哪壶不开提哪壶。”黄燕不理毛介,气呼呼去后院了。 八角不敢说,毛介问她:“巧娟什么时候下葬?” “明天早上,唉!”八角说完,又蹲墙角去提石锁了。 毛介看看后院撅着脑袋在翻药的黄燕c看看撅着屁股在提石锁的八角c最后看看撅着嘴巴在学徒毛很远。 “毛管事,马上就要月头了,是不是要开月会了?”毛介问道,“你去还是四小姐去?” 毛介本来在听茉莉奶奶说话,闻言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我去,四小姐哪有空。” 肯定他去。 这个月他药行都没有做满整月,可他得让所有人看看营业额。 “奶奶,沈先生不来了吗?”黄燕消气了,又高高兴兴从后院回来,路过毛介的时候踢了他一脚,毛介没还手,黄燕就更高兴了。 叶文初瞥他一眼,眼底是笑意,这个药行大约也是风水宝地,三个人憨憨的都没什么计较的。 “下午让四小姐去衙门问一声。”叶文初道。 黄燕点头,瞥着毛很远道,比起毛很远,沈翼坐在门口,客人都会多几个。 叶文初下午去县衙,去找鲁志杰的时候,胡莽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她一怔,垂着眉眼要走。 “胡捕头,”叶文初拦住了门,扬眉看着胡莽,“急匆匆的,出门?” 胡莽点了点头,没说话。 叶文初没动。 鲁志杰一看着情况,顿时心头一提,赶紧跑门口来,笑着道:“四小姐来了,你这准备继续上工吗?” “是啊。”叶文初将拦着胡莽的手收回来,胡莽提脚走了几步,忽然又退了回来,冲着叶文初就要跪。 他们打赌的,叶文初查明了案子,他就给她磕头。 “诶?”叶文初避开却没有拦,因为她确信,如果她输了,胡莽也不会和她通融。 胡莽道:“胡某过于自负了,前几日冒犯了。” “胡捕头折煞我了,一句话而已。”叶文初扶着胡莽起来,“往后还要一起共事,不愉快的事说出来就行。” 胡莽暗暗松了口气,他以为叶文初为为难他,毕竟她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 “四小姐,要回来做事了?”胡莽问她。 叶文初点头:“是,以后请胡捕头多多照拂。”说着她顿了顿,当着鲁志杰的面,对胡莽道,“我的本意不是想在衙门立足,也并非要抢您的任何权利甚至威望。” “我从第一天来,都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胡莽黝黑的脸红了,尴尬地抱了抱拳。 “是胡某钻了牛角尖,只想四小姐有才有貌何必来衙门捣乱。”胡莽苦笑道,“这几日想明白了,您明明没有必要却还是来了,那一定就有您自己的认为的必要。” 叶文初笑了。 鲁志杰长长的松了口气,哈哈笑着道:“二位化解了不快,真是可喜可贺。” “大人要请吃饭吗?”叶文初问鲁志杰。 胡莽本来要走,居然也停下来等胡莽说话。 “行,去我家里吃饭!”鲁志杰道。 胡莽快步走了,停都没有停。 叶文初都不敢接腔了,那天去鲁志杰家里吃夜宵了,鲁夫人亲自下的面条,她尝了一口,终生不敢忘。 齁!她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齁的面条。 她还和沈翼说,不要看鲁志杰看上去很穷,但实际上不,他家极有钱。 毕竟吃盐如此自由。 “吃饭的事改日再说,我来和大人您讨论一件事。”叶文初道,“我想正式入职县衙,往后下午我正式以捕快的身份来坐班。” “薪俸等一切不变。” 鲁志杰心道,您要说的是第二句吧? 为什么越有钱越抠门呢? “行,行,四小姐说了算。那让马玲给你弄两套捕快服 来?要不您自己定做?” 叶文初摆手:“让马玲拿来给我,定做价格不便宜。” “我去找沈先生。”叶文初一出门,鲁志杰就擦了擦汗,咕哝道,“真抠啊,四小姐。” 叶文初到公房的时候,居然扑了个空,他一下午都不在,过了饭点都没有回来。 叶文初怀疑他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然不可能错过鲁家的饭点。 她和八角出衙门上街,到药行走了一遭,就老远看到路对面听着一顶轿子,轿子里露出一双猥琐的眼睛:“老四,四姐!” 叶文初不理他,他就蹬蹬跑过来,这时候叶文初才发现,不只他一个人,他还带着叶满意。 “四姑母!”叶满意冲过来,叶文初将抱起来,瞪向叶颂利,“你带他出来干什么?” 又叮嘱叶满意:“不许和你二叔出来,他会带坏你的。” “是二叔把我偷出来的,我本来要喊的,但二叔说带我来找您,我就来了。” “四姑母我们来找您有事。” “嗯嗯,有事。”叶颂利道,“有没有一万两,今晚吾悦茶楼拍卖。他手里有一只素梅梅瓶,我想买回来哄祖父高兴。” “上次祖父生气砸了一个,大伯不是把碎瓷片捡回家去了吗?” “现在另一只出现了,你想不想去见识见识?” 叶文初没关注这些,她问道:“吾悦茶楼,拍卖?” 前些日子叶俊就和沈翼说过,六件古物的拍卖,每一件古物不但珍贵还有非常凄美的故事。 “主办人是谁?”她问道。 “茶楼的东家,你去不去听?”叶颂利夹着叶满意,拉着叶文初,“你要不去,我就把这小孩丢粪坑里去。” 叶满意:“二叔,您太不厚道了。” “那你自己跳粪坑,你四姑母只喜欢你,她舍不得你跳。” 叶文初踢了叶颂利一脚,道:“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把你作恶的事补一补。” 徐文很无辜,又不肯吃药。 “你说徐文嘛。你借我点钱,我明儿就去给他道歉认错,以后他吃的药我负责!”叶颂利道。 叶文初被叶颂利拉拉扯扯往回走去茶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么高级的拍卖,很有可能和沈翼有关。 081 讲情怀的拍卖(一更) 吾悦茶楼今晚很热闹,天刚刚黑,门内就已经人声鼎沸。 但叶文初一到,大堂里还是安静了一下。 上一次在将军府,叶文初在富人圈中一簪成名,这两天,她又和刘兆平在废墟上拔刀对峙,一案成名。 叶四小姐的大名,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叶颂利一看这么多视线投到他们这边来,立刻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叶满意趴在他肩膀上,学了个十成十。 叶文初无语,找了人偏僻无人的角落,将叶满意夺过来,任叶颂利去看戏。 大家见她不斗事,就又纷纷去说话聊天。 “四小姐,”忽然一个人停在叶文初椅子边上,抱拳道,“没想到今晚在这里遇见你。” 叶文初微微颔首,“郭公子。” 郭允在叶文初隔壁坐下来,让人上茶和瓜果点心。 叶文初觉得有人在看她,感觉到了视线,她仰头看向二楼,但并没有找到。 “在找什么?”郭允也随着她找了一圈。 叶文初敷衍了一下。 “马原的案子,我们都知道了,你查的真不错。”郭允柔声问道,“我们和他走动了多年,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若稍微有一些察觉,也能帮上你一些。” 叶文初的视线,终于从叶满意的胖乎乎的小手上移开,投向了郭允,“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能不能帮都帮不上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连寒暄客套都不想和他有,他正想解释,就有一位小厮过来:“郭公子,后院有人找您。” 郭允奇怪谁会找他,他和叶文初解释过去了后院,但后院并没有人。 他耐心等了一盏茶,也不见谁来。 等他再回来时,叶文初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原先坐那边的叶四小姐去哪里了?”郭允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不清楚,没看见。” 郭允狐疑地上楼去了,他的几位朋友都在楼上雅间。 叶文初抱着叶满意此刻也在二楼,就在郭允他们隔壁,叶颂利将窗户虚掩着,给叶文初将瓜果都拿出来。 “你不去隔壁打招呼,都是你的狐朋狗友。”叶文初道。 正宗的狐朋狗友,没有一人带着他走正道。 就算郭允之流自身还不错的,可也没有引他好,毕竟都是“富二代”,将来继承家业,如此二代谁更糟谁家就没落的更快。 这是无声持久战。 可惜,叶颂利就算懂他也不想去在乎。 “你在这里,我不去。”叶颂利道,“那些人嘴巴臭的很。” 叶文初正喝茶,讥讽地笑了一声。 “哎呀我知道,我嘴巴最臭,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以前的无知行吗?”叶颂利作揖不迭。 叶满意噗嗤笑了,和叶文初道:“二叔的样子,看着不是很聪明。” “四姑母,二叔是不是没有我们的家风?” 叶文初颔首:“他没有,但你有。” 叶满意咯咯笑着,黏着叶文初。 叶颂利正要问家风是什么,楼下传来锣鼓声,他将窗户的缝隙开得大一点,两人能看到一楼的许多人。 “郭彦宇呢吧,那是。” “我爹!” “大伯也来了。” “你爹会不会来?从化和附近的商会富人都来了。” 叶文初道:“不会,我爹知道这是骗局。” “骗局吗?只要东西是真的,就不算骗局啊。”叶颂利道,“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买卖人,谁能骗得了谁?” 叶文初不得不承认,叶颂利说的有几分道理。 但她还是觉得,这事儿玄乎。 楼下锣鼓开了,茶楼的东家陈华元出场,他是一位胖胖的有着北方口音,面相很和善的中年人,一开口声音很有底气。 按规矩做了开场,也没有请别人来帮衬,就直接请小厮,将今晚的“六位主角”搬到主台上来。 众人屏息等着。 因为从十多天前,民间就开始流传着关于这六件拍品的故事。 “这一把玉篦,是六百年前齐国君王送给宠妃虹姬的定情之物。相传,虹姬一生都佩戴着这把篦子,陪伴君王走过了四十个春秋。” “虹姬这一生养育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子孙满堂夫妻和睦。” 陈华元开始讲故 事,一边讲解的时候,一边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戴着这把玉篦展示。 篦子的玉看上去很不错。 “真好看,四妹你说我买来送我将来媳妇行吗?”叶颂利听得痴了,叶文初低头问叶满意,“你觉得呢?” 叶满意摇头:“我觉得不用,二叔娶不到媳妇。” “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叶满意缩在叶文初怀里。 “他又没说错,你娶谁就是害谁。”叶文初话落,楼下开始喊价了。 叶满意冲着叶颂利吐舌头。 陈华元喊了起价:一百两。 三个人抬价后,这把在叶文初看来,成色不错但一百两她不会买的玉篦,抬到了六百两。 叶颂利激动地抬价一千两。 都没有人吃惊地去看他,仅仅是过了个声就有人接着他的话头,抬到了一千二百两。 如此 陈华元一边擦着汗,一边记着人脸,十几次后,这把六百年前的玉篦,被人以两万两的价格,买走了! 有人摇头惋惜,有人扼腕心痛,但没有一个人说,这个玉篦不值得。 “果然卖的是情怀和故事,是我肤浅了。”叶文初道。 买古物,讲究的是缘分和底蕴,就她这个肤浅的穷人,一直在计较东西本身的价值。 第二件,还是齐国虹姬的东西,但这是陪葬品,一块清白透明掐着红丝的琀,是从虹姬墓穴中取出来,封口的玉。 故事依旧凄美动听,陈华元开价一百两。 喊到最后,叫到九万七千两。 叶文初端着茶的手都抖了抖,叶满意歪着头问道:“四姑母,您为什么手抖?” “惊叹从化有钱又傻的人真多。” 叶满意点点头:“我也觉得。” 他娘常说他爹傻,他爹也是人傻钱多。 第三件到第五件,一件已逝大师的画作,一件文豪真迹字帖,一件略次些本朝还活着的益田先生墨宝,这三件虽不如前两件,可卖价也不低。 最后一件,则是叶颂利今晚要等的,叶老太爷砸掉的梅瓶的另外一只。 帘子一拉,许多人眼睛就亮了。 一则,这是前朝皇帝御用,二则,这只是孤品。 所以开价一万两。 “这么贵?”叶颂利就傻眼了,“我c知道贵,可一万两也太夸张了吧?” “祖父那一丢,岂不是,丢了十几万两?” 真被他说中,这只梅瓶最后被番禺的一位商人以十六万两的银子买走。 楼下,本来想来买梅瓶,揣着两万两银票的叶松,一个晚上没有说话,他和叶涛道:“我怎么记得陈华元没有读几年书,这些故事都从哪里知道的?” 他什么时候开始读书了? “说是一位北面来的神秘商人给他的。”叶涛道,“故事肯定也是那人教的。” 人群中,每个人都是愤愤不平,恨不得买到东西是自己。 陈华元感谢了众人,并热情地一人送了一包北面来的龙井茶,手礼做的很精致,看上去非常讲究。 吵闹声瞬时平息下来。 “这也太离谱了,怎么能卖价这么高呢?”叶颂利叹气,一回头就看只看到叶满意趴在桌子上数花生米。 他问道:“你四姑母呢?” “四姑母说我把花生米和瓜子还有芝麻糖的数量加对了,她就回来了。”叶满意道,“四姑母还说,您不许丢我一个人,要不然她会拧断您的脖子。” “像这样。”叶满意小小的手指,指着桌边一颗被拦腰拧断模样凄惨的花生壳。 叶颂利抖了抖。 楼下,陈华元当场就点收了钱,和买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又拿了精致的回礼,赠送了几位买家后,热情的聊了一会儿,就捧着装着银票的匣子,急匆匆往后院去。 后院一间亮着灯的房子,陈华元推开了门,冲着里面兴奋地道:“沈爷,您所料一点没有错。” “您预料六件能卖过三十二万两,现在真比您预料的还多了三万。” 说着恭恭敬敬将匣子给了沈翼。 他当时还不信,觉得就算是好东西,可也卖不到这个价,今天晚上他是一边擦汗,一边喊价。 开了眼界了。 “我估的多少,便只要多少。”沈翼不点算,“多出来的则是你的。” 陈华元也不客气,将钱收了。 “沈爷,我陈某人在外混迹这么多人,第一次做一件事这么痛快。” 沈翼颔首:“你好好做事,还有更痛快的事。” “是是是 。”陈华元兴奋不已,“以后沈爷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翼将木匣子盖上,对陈华元道:“有人来了,你先回去,明日我会来找你。” “是是。”陈华元一转身,顶头碰见个女子,他哎呦一声,正要说话,人就被女子拉了出来,随即门啪一下关上了。 天黑,女子动作又快,他什么都没看见,就被关门外了。 陈华元贴着门听动静,里面男女在对话,他顿时露出暧昧的笑容,小声道:“沈爷,屋里的床和被褥都是干净的,您c您尽管用。” 082 情分是需要建立的(二更) 一灯如豆,但目光如炬。 陈华元的话,如若换成别的共处一室的男女,自然是面红耳赤,急着解释。 可这屋里的,不是“别的”男女。 “晚上好啊,沈爷。”叶文初的讥讽毫不掩饰,敲了敲盒子,“六件古物,东西不怎么样,故事却很好。” 沈翼一派从容,给她倒茶:“没想到你也来了。” 叶文初冷嗤一声:“将六件古物编一个故事,贴上或凄美或励志的情怀,价格就翻了几百倍,沈爷好手法。” “逃不过四小姐的眼睛。”沈翼道,“挣钱不易,沈某也尝了苦头。” 你尝了苦头?叶文初半个字都不信,道行深到可以成精的人,让别人尝苦头还差不多。 “你的古物是真的吗?”叶文初问道。 沈翼避重就轻,“古物的价值,不是真假,而是四小姐说的情怀。” “骗子。”叶文初冷哼,“他们要是发现了,你就出不去从化了。” 沈翼很自信:“我既做了自然就有把握,不会衍生其他问题。” 素梅梅瓶这世上确实只有两只,但另外一只也早碎了,世人不知罢了。 其他的,自然假的各有各的理由。 “现在我知道了。”叶文初挑衅地看着他,“我这就昭告天下,说你弄六件假物骗人。” 沈翼看着她,她目光狡黠神色揶揄,他立刻从善如流地道:“四小姐一说我就慌张了。为了央求四小姐替我保密,我每日请你吃饭。” “还请四小姐能吃饭后嘴软,替我们保密!” 他说着笑了起来。 烛光下他眉眼轻松,也透着两分揶揄,叶文初笑了,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行吧,这面子给你了。” “吃穷了,可别怪我。”说着,她背着手笑盈盈出去了。 抠搜的人,能请吃饭也是极有诚意了。 沈翼和她一起出来,叶文初回头看着她,道:“这就要请客了吗?” “行啊,随时。” “爽快。” 两个人真的去夜宵,但叶文初不得不带了两个拖油瓶。 叶满意黏叶文初,一看到她就喊着抱,他的意图是巩固叶文初对他的喜欢,要让四姑母沉迷他的可爱,越来越喜欢他。 叶文初抱着叶满意,四个人说笑出门了。 楼上,郭允看到了四个人,郑旭东道:“沈先生和叶四小姐也在吗?居然没看到他们。” “叶颂利也在啊,他也没来打招呼。” “叶颂利因为马原的事,好像不理我们了。也不是我们害他的,他生我们什么气?” “不是,刚才茅房遇到他了,他说不来找我们,是因为他四妹不同意。” 雅间里一阵沉默,有人道:“他还听叶四小姐的?” “可能不听的话她会打他吧,毕竟她是叶家母老虎。” 众人一阵唏嘘,同情地看着叶颂利。 饭馆里,四个人一个雅间坐下,叶颂利很兴奋,有一种自己上了正道,并交了正道朋友的荣耀感。 “让沈先生破费了,等我有钱了,我回请您。”叶颂利提着茶壶斟茶,“先生您今年几岁?” “二十一。” “哥!”叶颂利麻利的抱拳,一点脸都不要,“您以后您就是我沈哥。” 叶文初凝眉:“我怎么记得你也二十一?” “不重要,他就是我哥。”叶颂利说着又问叶文初:“是喊哥哥吧?你喊什么?” “你喊祖宗也行。”叶文初嫌弃不已。 叶满意冲着沈翼,甜甜地喊道:“叔叔好,谢谢叔叔请吃饭。” “对对对,满意喊叔,我就喊哥哥。”叶颂利在沈翼喝了一口的茶盅里又续上,“川哥,您今晚看见那六件古物了吗?” 沈翼颔首。 叶文初将叶满意放下来:“我去洗手。”她就出去了。 沈翼目送她出去,听到小厮引着她去,他才放心地收回视线,正要说话,腿上骨碌碌爬上来一个人,抓着他手臂,像只猴子一样坐在他的腿上。 沈翼低头看他,他就冲着他嘻嘻一笑,乳牙很白。 “我困。”叶满意说着打了个哈欠,挪了个位置,抓着沈翼的衣襟合上了眼睛。 叶颂利继续唾沫横飞地说今晚拍卖会的事:“那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就那梅瓶,我家本来有一只,前些日子被我祖父砸了,这一砸十几万 两啊。” 叶文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副画面,叶满意乖巧地躺着沈翼怀里睡着了,叶颂利正抓着沈翼的衣袖,眉飞色舞地说他家的事。 “四妹,沈先生为人真是太好了。”叶颂利兴奋地道。 叶文初奇怪,他用了什么仙法,怎么就能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很好呢? 就连刘兆平从一开始怀疑后,也和他相处的很好了。 他才来从化月余而已,短短时间,就有这样的成效。 叶文初不得不佩服。 一顿夜宵前后半个时辰,叶颂利已经将他的成长经历都说了一遍,连他爹曾经在外养了一个外室的事,他都告诉了沈翼。 叶文初沾了沈翼的光,对她敬爱的二伯也有了系统的了解。 “我去洗手。”叶颂利擦了擦嘴,笑嘻嘻地道,“你们吃。” 叶颂利一走,房间里就安静下来,叶文初看着沈翼干净的碗筷:“沈爷还想知道什么?” 她喊沈爷是讽刺,不是当官的,倒像是坐山的抢匪。 沈翼当然知道但也不介意:“四小姐呢,十年在山中住的好吗?” 他还真问。 说起山里,她出来一个月了,不知道师兄和师弟过的怎么样。 去的信也还没有回。 “想什么?”沈翼看着她,叶文初摇了摇头,“马上要宵禁了,我带叶满意回家。” 沈翼颔首,让人来结账。 叶文初要去接叶满意,沈翼掂了掂将小奶娃抱好了:“我抱着吧,并不轻。” “辛苦沈爷了。”叶文初走在前面,在一楼的大堂里等了等,叶颂利还没回来,她问小厮,“看见叶二公子了吗?” 小厮指着后面:“在后院的茅房,还没出来。” 叶文初又等了一会儿。 她有点不耐烦,穿过大堂到后院,道:“叶颂利,好了没有?” 她说完,就看到后院昏暗的灯笼下来,四个男人正围着叶颂利,其中一人坐在叶颂利的身上捶他。 她一出现,那四个人就愣了一下。 “是叶家的母老虎。”其中一个年轻人笑嘻嘻地道,“原来是山鬼,现在是老虎,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叶颂利嘴角被打破流着血,歪着头看着叶文初。 “你惹他们的,还是他们惹你的?”叶文初没理那四个人,问叶颂利。 叶颂利低声道:“我来茅房,他们突然打我。” “什么仇怨?”她问道。 叶颂利小声道:“以c以前带人打过他们一次,他们今天偶遇到我,来报仇。” 叶文初微微点头,问四个人:“那报仇报完了吗?要是报完了就让他起来了,我们要回家了。”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骑着叶颂利的那个人起来,一只脚踩在叶颂利的后背,哈哈大笑,很猖狂。 “报仇岂能够?以前他嚣张,我们看在叶家的地位,忍着他。现在叶家不算个东西了,我们就要将以前的仇都报了。” 其他三个人就跟着一起狂笑,上下打量她,带着猥琐。 “你们要怎么样子才能报完呢?要不我到前面等一等?”叶文初道。 四个人更笑了,还踢了一脚叶颂利,道:“叶家母老虎不过如此。”又对叶文初道,“我们准备把他弄到半残,至少也得像马原那样,断子绝孙。” 叶颂利难得硬气,没嗷嗷哭着说不要。 “你欺负他们几次,打到什么程度?”叶文初问叶颂利,叶颂利道,“就c就带着人打了他们一个,就打了一巴掌而已。” “就,就踩我这孙子。”叶颂利道。 踩他的孙子又踢了他一脚:“骂人,老子马上打掉你一嘴牙。” “那你们的仇报够了。”叶文初走过去,要拉叶颂利起来,“回家了,满意困了。” “我说过了,今天要打残他。你能带他走,老子连你一起收拾。”踩人的孙子道。 叶文初看着他,不耐烦:“你以为我站这儿和你废话,是因为我怕你?” 她就是看叶颂利也不大顺眼,自己作孽别人报仇她犯不着干预。 “母老虎母老虎,哈哈!”几个人笑了起来。 叶文初挽袖子,忽然有人走过来,将叶满意塞给她:“抱着。” 叶文初抱着叶满意。 沈翼问她:“怎么打?” “劳驾你,打到不敢来报仇的那种。”叶文初道。 “行!” 那四个人看着突然出现的沈翼,愣怔了一下,脸都没看清,就没有机会再认他是谁了。 四个人不够沈翼几个来 回,就开始鬼哭狼嚎。 沈翼回头问叶文初,“敲掉牙会失声,还是剪舌头会失声?” 叶文初道:“剪舌头吧,敲牙麻烦。” 四个人捂着嘴,跪地求饶。 “哈哈,敢打我,也不看看我是谁!”叶颂利活过来了,叉腰踢了刚才打他最凶的那个人,“以后见我绕着走,不然我四妹弄死你。” “还c还有我哥,也会弄死你。”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抱着叶满意走了,叶颂利一瘸一拐地跟着沈翼,给他提袖子。 沈翼道,“你若没有拳脚,往后出门带些随从。” 叶颂利点着头:“嗯,嗯。以后我洗心革面绝不惹事生非。” “哥,哥,您就是亲哥。” 沈翼拂开了叶颂利的手,叶颂利擦着嘴角的血,龇牙咧嘴地跟着他。 “哥!”叶月画和王桃跑到这边来,“哥,你看到满意了吗” 叶月画话说了一半,看到了抱在叶文初手里的叶满意,勃然大怒,尖叫道:“叶文初,你是不是疯了?你把叶满意抱出来,怎么也不大哥大嫂说一声,一家人都急疯了。” 王桃眼睛都肿了,将叶满意接过去搂在怀里,又哭又笑。 ------题外话------ 早!!谢谢投票的小可爱,有看到好多好多熟悉的名字,哈哈,么么哒! 这几天月票双倍,又是月底,不管怎么投给谁投都没事,但别浪费呀。 083 不要谈感情(一更) 叶文初凝眉看着叶颂利。 “你真的是偷?” 叶颂利点了点头:“是c是啊。”他自己也很懵,给王桃解释,“我留了字条的,大嫂没看到吗?” 王桃摇了摇头,哽咽地道:“我吃过晚饭回来,满意就不见了,我c我当他去玩了,没想到左等右等他都没有回家,我就找到祖父那边,谁知道他不在。” 王桃腿软,在路边的面条摊子的椅子上坐着。 叶文初摁着叶颂利,打了他一顿。 叶颂利抱着头哎呦哎呦喊着,但没还手。 “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打我二哥。”叶月画拉着叶颂利,冲着叶文初吼道,“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把满意偷走了,你还怪我二哥。” 叶月画想趁乱发泄她的不满,挥着手冲着个叶文初来。 叶颂利跳起来抓住了叶月画的手,猛然一推:“不许打人,咋咋呼呼的你炮仗精吗?” 说着一边揉着被叶文初打的手臂,一边哄叶文初:“四妹别生气,以后我不敢了。” 叶月画傻眼了,瞪着叶颂利:“你c你护着她,说我?” “我才是你亲妹妹!” 叶月画不敢置信,叶颂利怒道:“你不要瞎说,你们都是我妹子,不分亲疏,我只站道理。” “这次是四妹对。”叶颂利哄叶文初,“生气不好看,你别气。” 叶文初:“” “你,你们太过分了!”叶月画去看沈翼,想求助,可沈翼根本没有看她,她更气了,指着叶文初,叶文初冲着她挑了挑眉,她气哭着了捂着脸跑走了。 叶文初不理叶颂利,和王桃道歉:“我大意了,他们两人都说是偷出来的,我当玩笑。” “应当给你报信。” 王桃也缓了口气,仰头看着叶文初,道:“没事,我刚才态度不好,最近总听到丢孩子的事,我太紧张了。” 她刚才的态度不对,王桃有点懊悔。 叶文初没有在意王桃的态度,仅仅是觉得叶颂利很欠打。 沈翼始终没有开口,待叶文初离开,他便陪着她一起,慢慢走着,叶文初歪着头看他:“有点乱,让你看笑话了。” “乱吗?”沈翼反问她。 叶文初不解,就听他柔声道:“你觉得乱,是因为你在意了,不在意的时候,你什么都感受不到。” 一开始她将二房和三房统归到“敌对”,所以不乱,两房几口人共用一副面孔。 现在她觉得乱,是因为“一副”面孔,开始分裂成其他清晰的个体,她要开始记每张脸,付出不同的情感,所以才觉得乱。 叶文初怔了一下,惊讶于沈翼的敏感。 她知道自己的情感变化,但她惊讶沈翼,鲜少有人会有这样的情感敏锐度。 月光下,沈翼看向她的侧颜,她的容色也变的很柔和,和亲和的月光融为一体。 叶四小姐的心,远比她表现的要柔软。 柔软的人外壳越坚硬,因为她需要借力保护自己。 两人并没有聊什么,并肩随便走着,叶文初到家后沈翼便折返了,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等离开后,沈翼才察觉自己心境的细微变化。 乘风跟在后面,抱着装着银票的匣子,他好想去告诉归去,主子居然送四小姐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叶文初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蹲着“两只”,一大一小,一个鼻青脸肿一个粉嫩可爱,两双眼睛期期艾艾,央求她原谅。 “一早就来了,坐都不肯坐。”叶俊也无奈,他这小破院子现在是香饽饽了。 叶文初抱臂看着这两个人,“以后划清界限,没事不要来烦我,我的事情够多的了,没心情再和你们经营不必要的亲情。” “四妹,四姐。” “四姑母,四仙女。” 两人挪过来,一个抓着她胳膊,一个抱着她的腿。 眨巴着眼睛,大的不怎么样,但小的确实很可爱。 “干什么啊,”叶文初无语,想走都走不掉,叶满意就道,“四姑母,我来这里我爹娘都知道的。” “嗯,我爹娘也知道。”叶颂利道,“我洗心革面,以后谁找我报仇我就给他报。” 叶俊噗嗤笑了,道:“还没见过颂利这样,你这回是真吓到了。” 也挺好,吃一次大亏到学乖巧了。 “三叔您不知道,我在牢里睡觉,那老鼠就踩我脸,还啃我耳 朵,我几天没合眼。”叶颂利道,“我当时就发誓谁救我出去,谁就是我祖宗。” 说完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到哪里,两人到哪里。她去给叶老太爷请安。 叶老太爷看见两个跟屁虫也没说什么,一个打赏了一个包子,又给了叶文初十万两:“说好给你买衣服穿的,这次认真买点,别三十文买红宝石簪子。” 叶文初笑了一下又忍住了,轻描淡写地道:“祖父,我可能是被人骗了。” 叶老太爷被她气笑了。 没见过偏说自己被骗的人。 “我帮你打去,谁骗的你?”叶颂利问她,叶文初扫他一眼,道,“你又开始背着棺材溜街了?” 叶颂利捂着嘴。 “我回去睡觉了。”叶文初走了两步,又对叶老太爷道,“我正式在衙门当差了。” 叶老太爷惊讶一下,叶文初道:“那日在废墟上办案,满意说有很多人喜欢我。” “是啊是啊,有很多喜欢姑母。”叶满意点头附和。 “所以呢?”叶老太爷问道。 “所以我决定在衙门好好做事,让更多的人喜欢我。”叶文初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群众就是水我要靠自己,让叶氏这艘大船继续乘风破浪。” 叶老太爷怔住,就连叶颂利也愣了,房忠心头跳了一下,激动地问道:“四小姐是c要靠从化百姓?” “是的。”叶文初摸了摸叶满意的头,“这是满意告诉我的。” 叶满意扭头摆尾地抱着小肉拳头:“承让承让。” “往后,每日上午药行会免费问诊三人,药行后面再办义善堂。”叶文初道,“一步一步来,三个月后我们再看看。” 好一会儿叶老太爷点了点头,郑重地道:“那你去做,我们给你做后盾,有事祖父给你兜着。”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叶颂利道。 “还有我,我也兜着。”叶满意牵着自己的衣服作兜,露出了自己的小肚皮。 叶文初笑了起来,点头道:“知道了,我回去睡觉了。” 所有人:“” 以为她会豪气干云立刻去做事,没想到她回去睡觉了。 “四妹,就是特别!”叶颂利道。 顺安康的门口立了牌匾,每日免费问诊三人,只针对真的家庭困难的街坊。 一时间,百姓们口耳相传,说茉莉奶奶是菩萨将世,救苦救难。 叶文初很忙,一上午都没有休息。 免费看病的百姓没有钱,就提着鸡蛋来。 叶文初便收着,药悄悄多开几日的,添上一味滋补的或者抓两把润喉糖,因人而异的回人情。 中午的时候,叶文初也懒得动了,靠在椅子上休息。 八角“送”完巧娟回来,看见她躺着就赶紧过来给她捏肩膀,道:“要不,明儿少出几个号?别处的病人都不去清溪谷排队了,往从化来了。” 可不,闻玉那边一排就是半年,每天十个病人。 顺安康一上午三十个,大家肯定都往这里来。 “我听说,隔壁开了两间客栈了,早知道咱们也开客栈!”毛介道。 八角白他一眼:“那两间客栈你以为谁开的?” “老太爷?” 八角点头:“谁挣钱能快过老太爷,茉莉奶奶一来,他就动手了。” “那还打价格战?”毛介说完就知道自己蠢了,两家客栈,一间富丽堂皇价格高,一间普普通通很便宜。 现在两间生意都好。 “老太爷也太有心机了吧。”毛介道。 叶文初还真认同,她其实一开始想过这个事,她一来坐镇顺安康,周围的客栈肯定会需求变大,但她只是想了一下而已。 叶老太爷一声不吭,把事儿办了。 才一个多月而已。 他能白手起家做到从化首富,甚至广东南路的首富,真的不简单。 “我回家了,歇会儿。”叶文初打了哈欠,“我真是事业型女性。” 八角笑着道:“是,您事业心最重,将来一定是最有钱的老太太。” 叶文初失笑。 中午在家补觉,下午她则去了衙门。 刚到门口,青桐听到她脚步声就提前来开门,高高兴兴接着她的伞过门又递给她:“四小姐,上午有位妇人来找您报案。” “马玲和海鞘都问了,她也不说,就说和四小姐约好了,一定要等您来。” “人在哪里?” 青桐就指着门房:“坐着呢。” 说话的声音,惊动了房里坐着的妇人,她忙跑出来,冲着叶 文初施礼:“四小姐,我前天和您说我娘失踪的事,您还记得吗?” “我记得你,你说昨天来的。我以为你找到她了。” 妇人摇头:“没有找到。” “我本来昨天要来的,但家里的孩子生病了,耽误了一天。四小姐您今天有空吗?能不能和我回家去看看?” 叶文初颔首:“你在这里坐会儿,我进去点个卯就来。” 夫人喜不自禁。 叶文初进院子,胡莽正在和鲁志杰说昨晚吾悦茶馆的拍卖,他表示了担忧,生怕是骗局,鲁志杰让他暗中跟一跟。 “四小姐来了。”鲁志杰问她,“昨晚拍卖的你和沈先生都在那边,可看出什么了?” 叶文初摇头:“怎么了?” “是我觉得价格浮夸了,但一切平静,倒像是我想多了。”胡莽道,“你们聊,刚有人报案找失踪人,我和海鞘去走一趟。” “嗯?”叶文初奇怪,“什么人失踪?我也刚接了一个失踪案。” “是一个三岁的男孩,在家门口玩,被人拐走了。”胡莽道。 叶文初就想到昨晚叶满意失踪,一家人急成那样,原来真有孩子失踪。 “那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位妇人来报案,说自己的母亲失踪了半个月,请我去查。”叶文初道,“她家有些远,我带马玲下午走一趟。” 胡莽问道:“哪个村?” “董家坳。” 胡莽颔首:“虽有点远但那边的民风很好,你们去吧。” 叶文初去找沈翼,他不在,她就喊了马玲,两人和那位报案的妇人一起,往董家坳去。 084 失踪的老妇人(二更) 董家坳并非山坳,仅仅是一面靠了个土坡而已,地势不算险峻。 四周都是农田,村中一共有四百三十二户人,村中房子建的比较紧密,以两条主道为延伸,房屋很整齐。 董家坳的左右村落间隔很远,还算安静。 马玲以为骑马,但人多,叶文初又是有钱人,于是三个人坐的无顶棚的马车,八角驾车,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就到了。 马玲很惊讶:“八角,没想到你还会驾车?” “我还会抓野猪呢。”八角道。 马玲觉得她吹牛,就不和她争这个。 报案的妇人吴董氏和叶文初说她母亲失踪的前后和家里的人口情况。 “我娘生了我们姐妹四人,最后得了我弟弟。我弟弟这个人被宠坏了,好好的男人什么都不会。” “我们四个姐妹凑钱给他娶了媳妇。我弟媳呢长的漂亮还特别能干,唯一不好的,成亲三年还没生。” “家里天天吵,我三个姐姐嫁得远都不回来了,我也还算近点,但回家一趟也要走半天,到家还要听她吵架骂我弟媳,后来我也能不回就不回。” “半个月前,就五月十五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早上起来眼皮一直跳,我心里放不下,就回娘家了。家里人说我娘去拜佛了,我就在家等,可到下午她也没回来。” “我和我弟媳一起去庙里找,和我娘一起去的大伯娘,说她早走了。” “我娘就这么失踪了,我隔两天就去找,我弟媳也天天找,族里人也跟着找,可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吴董氏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这真要死了,我们找到尸也就认了,可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太难受了。” 马玲问道:“你娘去的什么庙?庙里的和尚啊尼姑什么的,没查问过?” “那是个无人庙。庙里供奉了送子娘娘。我们那边的人求子的都会去拜拜。” “那庙很小,前后就两间,就在山里头,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马玲也不明白,一个老婆子为什么失踪。 要是小丫头还说劫财劫色呢。 一行人到了董家坳,车子进村口,村路边田里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一位老人认识吴董氏的,就问道:“翠娘,你带衙门里的差爷来了吗?” “三伯,我肯定要报官的。就算被族长骂,我也报!” 吴董氏的三伯叫董长更,二伯叫董长树,大伯和她自己的父亲,七年前出海一直没有回来,传言都死在外面了。 “报就报了吧。”董长更在水里洗了洗泥腿,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他自己则跟在后面。 叶文初回头打量着董长更,问道:“你三伯早年是水手吗?” “是啊,您怎么知道的?”吴董氏道,“我爹兄弟四个人都是水手,后来才不出海的。” “师父,您怎么看出来的?” “看他的腰带,打结的方式和寻常的结不一样。”叶文初道。 马玲就真的趴在马车盯着董长更的腰带看。 马车这就停了下来,一路上已经跟过来七八个人老年人,都和董长更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见马车有些好奇,跟来问一问。 吴董氏下车打了一圈招呼,给大家介绍叶文初三个人。 “这是衙门的叶差爷,这位马差爷。” 叶文初看着过来的老年人,都是六十上下的年纪,皮肤黑漆漆的指节粗大,很淳朴。 “差爷?这不是女子吗?”一位和董长更容貌相似的老人,叶文初猜测他是董长树。 “小姑娘会查什么?”另外一位穿着黑衣服,腿脚不好拄着拐的老人道,“翠娘,说了叫你不要报官,你偏要去,现在还领着个女娃娃回来,你这是嫌家里不够乱?” 说话的是叫朱上愈,翠娘告诉叶文初,村里就他是外姓,因为他是上门女婿。 “两位女娃娃女差人,咱们村里的事村里自己的解决。”朱上愈扫着袖子赶人,“这儿离城远,晚回去了我们可没空送你回去。” 说着要走。 “我不送。我娘失踪半个月,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吴董氏道,“你们几位不要管了,我和四小姐去找。” 说着她请叶文初进家门。 叶文初扫了一眼一群老头子,问吴董氏:“你们村里的年轻人呢?” “出去做事了,有的在田里有的在城里,晚上的时候就都回来了。”吴董氏道,“这就是我娘家。” 说着,冲着屋 里喊道:“秀春,你在家吗?我请差爷来了。” “来了。”董苏氏从厨房走了走来,一边擦着手一边应着话,“三姐办事麻利,差爷这就” 她没想到,来的会是如叶文初这般,穿着裙子容貌极其漂亮的小姑娘。 “四小姐,这是我弟媳,叫苏秀春。我弟弟在房里睡觉。”说着冲着屋里喊了几声,她弟弟董明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出来,靠在门上打哈欠,一口黑灰色的坏牙,让叶文初没出放视线。 马玲下意识捂着鼻子,怕他口臭传过来。 董明被叶文初惊艳住,竟然理了理头发,站直了。 “一直这样多好。”吴董氏噗嗤一笑,请叶文初就在院子里阴凉住坐。 叶文初打量董苏氏,八角哎呀一声,跳起来道:“是你!” 是那位在药行门口,因为生不出儿子被她婆婆打的媳妇,当时大家都骂那个婆婆来着,婆婆不堪被骂,扯着儿媳当下就走了。 儿媳去过医馆两次,一次是看不孕,茉莉奶奶认为她能生育,只是底子太差,要吃一些滋补的药,第二次来婆婆不同意,就打她了。 八角记得,叶文初当然也记得。 “是你,药行里跟着奶奶的那个小药童。”董苏氏冲着八角腼腆地笑了,“您还记得我。” 八角没好意思说,大庭广众的一巴掌,你又不还手还嘴,记得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门口,加上族长一起,四个董家的老头子并排站着,一副“倒要看看你们能做出什么大事”的表情。 大家有些尴尬,但还是接着聊天。 “这位是我家四小姐。”八角介绍。 董苏氏冲着叶文初施礼。 “说案子吧,当天的情形你细细说一说。”叶文初道。 董苏氏看了一眼吴董氏,应了叶文初的话,说当天的事。 “婆婆一早就说要去拜送子娘娘,就喊隔壁的大伯娘,两个人大约就辰时不到往后山走,他们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四姑姐就回来了。”董苏氏说着问董明,“大约是辰时吧?” 董明点头:“是辰时,我记得!” 他回房换了件体面的衣服,头发也抄昨天的洗脸水抹了一遍,站在院子里,盯着叶文初打量。 没有见过这么好看娇滴滴的贵气小姐。 “等下午的时候大伯娘回家来,她说她和我娘中午就分开了,他去大伯坟上薅草去了,我娘回来了。” “我就去四姑姐去找。就这样找了这么多天,我娘就是找不到。” 说着,擦了擦眼泪,董明看她哭,他也跟着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你们有什么猜测,或者疑惑的地方,都可以说一说。”叶文初取出纸笔来,将刚才的事,把时间和要点记下来。 吴董氏道:“我娘这人要说吵嘴,周围的人都吵过。可怎么吵大家都是一家人,杀人不可能做的。” “怎么可能杀人。”董长更道,“女人家,不懂不要瞎说。” “不定跟什么人跑了。要不然就是落水里淹死了。”董长树道。 吴董氏和董苏氏的脸色都很难看,他们的娘都五十多的人了,能跟谁私奔?! 但他们不敢反驳。 叶文初收拾了笔墨,问董苏氏:“她住哪间房,带我去看看。” 董苏氏就带着叶文初到东厢房,房间的门是开着,收拾的很干净,纤尘不染。 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也没有跟人“私奔”的迹象。 “你大伯母在吗?就是和你母亲一起去庙里的人。”叶文初站在桌子前,拉开了抽屉,又问董苏氏。 董苏氏点头:“我c我去喊我大伯母。” 她去请人。 叶文初又将抽屉推回去,走到院子里来,那四个老头子还是一脸不屑地盯着她。 她进了厨房,随意看向董明:“你家谁做饭?” “苏秀春。”董明连名带姓地喊。 叶文初点了点头:“你娘失踪那天,你在干什么?” “我在家睡觉,我姐回来的时候,我还和她聊天来着。” 吴董氏应是:“我来的时候,小两口都在家里,到下午我们还一起找我娘来着。” “大伯母来了。”董苏氏扶着一位妇人进来,妇人看上去六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花白,其他的都很好。 “差爷来找人,我和差爷说一说当天的事,”董乔氏一边说话一边找差爷,看了一圈没看到,面露奇怪,董苏氏指了指叶文初,她才惊愕了一下,接着往下说,“我们吃过早饭,慢慢往后山走。那天主要是我陪她去,到了地方把贡品放下,点着香,我们坐着等香烧完了,我就去给我当家的坟头薅草垒土去了,她 就说自己回来。” “我以为她回来了呢,哪晓得她不但没回来,人还不见了。” 说着自责不已:“早晓得他出事,我就和她一起回来了。” 马玲听着很糊涂,小声和叶文初道:“师父,咱们去庙里看看?” “嗯。”叶文初让吴董氏两人带路,往庙里去。 085 村中查验(一更) 后山确实算不得山。 但吴董氏道:“这里以前真是山,后来开荒才成了这样。” 送子娘娘庙就在山脊里,是一间单间的房子,虽很破但屋顶和墙壁都是被修缮过,还算结实。 进到庙里,就看到了送子娘娘端坐在正中,描了金红蓝三漆,开面栩栩如生,在送子娘娘的左右两侧,则是金童玉女。 “香火还挺旺盛的。”马玲指着一铜鼎的香灰,“你们远近的人都会来拜吗?” 吴董氏冲着送子娘娘多看了几眼,又赶紧拜了拜,回马玲的话:“也不是,也就周围两个村的人来。有人说灵有人说不灵。” “反正,”吴董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媳,尴尬地道,“反正我娘月月都来求,没灵过。” 董苏氏面颊微红,垂着头道:“四姑姐不用顾忌我,我自己也经常来求的,不知不知道掉了多少的泪。” 说着,仰头看着送子娘娘,作揖道:“您在天有灵就给我个孩子吧,不求男女,信女此生足矣。” 八角看着有点恨铁不成钢:“茉莉奶奶不是说让你带你夫君去看看的吗?” “求什么送子娘娘,求茉莉奶奶就好了。” 董苏氏小声道:“我想带着去,可他说自己不可能有问题,不肯去。” “等把你婆婆的事解决了,我来带他去。”马玲道,“什么狗男人,也不晓得自信什么。” 董苏氏没什么反应,吴董氏有点尴尬,毕竟说的是自己弟弟。 叶文初在这个唯一的宝殿里走了一圈,四周都有灰土,一角还铺着稻草,但并没有打斗或者大型动物进出走动的痕迹。 她从里面走出来,围着宝殿绕了一圈,停在东北墙角,这里有一堆烧过的柴火和稻草灰烬,看成色应该很久了,最近下雨还刮风,能余下这么多灰,那原先应该更多。 她蹲下来捏着灰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马玲,捡根枝丫来。” 马玲随手捡过来,翻灰烬,下面湿漉漉的,但没有别的东西。 “稻子还没有收,会有稻草吗?”叶文初问董苏氏。 董苏氏指着远处:“应该是去年的剩的,那边有个草堆。” 叶文初朝远处看去,还真有一个小小草堆,搭着帽子孤零零站在田里,从这里走过去,要穿四五条田埂,不远。 “师父,下面除了一堆土,没什么别的东西。”马玲道,“也不全是稻草,主要是树枝。” 八角蹲下来看:“在这里烧火干什么?会不会是乞丐,在这里烤鸡?” “灰尘很干净,不像是烤鸡。”叶文初道。 “那会不会是有人冷,在这里烧火?”吴董氏随口说,她不明白叶文初为什么盯着一堆灰在这里扒拉,可说完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夏天的从化,哪可能生火取暖? “会不会是小孩子烧着玩?”董苏氏猜测道,“前几天我来找我娘的时候,好像没有。” 她说着也不是很确定。 马玲将灰烬全部扒拉开,她一开始猜会不会有人在这里焚尸灭迹,但扒拉到这个程度,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但师父没让她停,她就将所有的灰烬都扒拉到边上去。 灰底下是正常的黄土,结结实实的,没什么不同。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马玲道,“要不,我四周去看看?” 叶文初点了点头。 马玲就一个人晃悠着上田埂,东西左右的翻看。 叶文初走到宝殿的正前方。这个宝殿没有后门,整个四方盒子的一间房,只有正门一道。 “说说看,你们来找的时候,这里的情况。”叶文初道。 吴董氏和董苏氏对视一眼,吴董氏道:“没什么,就跟现在一样。我前后左右喊娘,也没有找到,然后我们就四周找去了。” “你们觉得,你们的娘是被害人了,还是失踪了?”叶文初走进去,站在佛台边上,用手扫了扫上面积压的灰尘。 董苏氏小声道:“我c我觉得她舍不得走,她c她放心不下我相公。” “对,我娘当我弟弟是个宝贝疙瘩,她就算是闭眼,也要念叨两句的。”吴董氏道。 叶文初看着送子娘娘又摸了摸两侧金童玉女,用帕子擦了擦手。 她走出来,马玲也空着手回来了。 “我们往回走吧。”叶文初看天色不早了,再待会儿回去,路上不好走,“明天下午我们再来。” 吴董氏道: “我明天下午要在家干活。我最近天天往外跑,家里的饭都没有人烧。” “四姑姐你不要回来,我陪着差爷办事就行。”董苏氏道。 叶文初忽然停下来指着远处的坟头:“那是你们大伯的坟吗?” 吴董氏点头。 “在这等我下,我去看一眼。”叶文初走过去,其他人都不解,为什么去看坟。 叶文初停在土堆前,坟头的草被拔掉了,还垒了新土。 “五月垒新土,清明节干什么去了?”叶文初挑了挑眉,回到大路上,对吴董氏道:“去你们大伯母家看看。” 董苏氏一怔。 叶文初看着她:“不能去?” “不是不是,能去的,我带您去。”董苏氏走在前面,在院子外面喊道,“大伯母差爷要来您家看看。” 大伯母娘家姓邱。 董邱氏的家前后两排六间房,但只有她一个人住。夫君失踪了,大儿成亲后带着小儿子一起搬离这里,所以这边的房子很空。 董邱氏从厨房出来,看见叶文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快进来,正要晚饭时间了,要是不嫌弃,在我家吃点吧。” 叶文初进到院子,打量了一眼她的厨房,收拾的很干净,锅台上在烙饼,她笑着道:“好啊,闻着就香。” 董邱氏没想到叶文初会吃,但还是笑着让董苏氏带她们家里看看,她去烙饼。 叶文初没客气,进了堂屋。 屋角挂着一个舵盘,很具有象征性,她又拐到了董邱氏的卧室,董苏氏看得一愣一愣的,紧张地问道:“差爷,您c您这样查,难道是怀疑我大伯母?” 叶文初很坦荡:“这是规矩,她是最后一个见你婆母的,查一查正常。” “哦,哦哦。” 叶文初继续看,背着手溜达去后院了。 吴董氏和董苏氏跟着她,面面相觑。吴董氏道:“四小姐可能想多了,反正她就随便看看,一会儿你和大伯母解释一下。” “好。”董苏氏点点头道,“大伯母也不会乱想的。” 叶文初推开后排堂屋的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散出来,她进到门内,走了一遭,屋里不住人到处有点发霉,地上铺干土返潮后就长了青草,木板上还生了细小的蘑菇。 叶文初退到门口来,忽然仰头看向屋顶。 屋顶上搭着承尘,簇新的灰色,横梁上挂着铁钩,钩子上吊着篮子,但篮子里是空的。 “本来还有一串肉,今天刚拿下来吃了。”董邱氏出现在门口,停在叶文初的身后,回答道。 叶文初没有惊讶,回头看着她:“想起来了,不是说您的夫君出海未归,那您去坟头薅草,是衣冠冢?” “女差爷好细心,那坟里确实是衣冠冢。”她道,“他们两兄弟出去都没有回来,我只能这样留个念想。” “原来如此。”叶文初又抬头看了一眼屋顶的承尘,“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不吃饼子了吗?” 叶文初摇头:“不吃了,有人在等我吃饭。” “差小姐成亲了吗?”董邱氏跟着问,叶文初道,“没有,年纪还小不着急。” 董邱氏笑着应是:“差小姐仙女一样,看样子家境也是很好的,成亲这种事还真不用着急,遇着合适的再挑选。” “是啊,反正不着急。”叶文初出去,上了马车。 他们一走,董苏氏就和董邱氏解释道:“大伯母,这位差小姐看上去心思很多,下午还在屋檐后看地上的草灰。她来查您家,您别多心。” “是啊,她自己也说,您是最后一个见到我娘的,所以例行怀疑和查看。”吴董氏道。 董邱氏就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很密集,但目光却很坦荡:“不要安慰我,我这么大年纪,什么看不懂呢?” “翠娘,你早点回家,揣几块饼子,不要留早等晚路上不安全。” 吴董氏应是,揣着几块饼子急匆匆往自己赶。 董长更和董长树黑着脸在散步,碰见翠娘就骂道:“你简直是胡闹,让你不要报官你偏要报,报就报,好歹领个正经捕快回来。” “衙门就看你是妇人,所以糊弄你。” 翠娘想解释,他们又摆着手:“明天再来,我们就说不报官了,就算查也要让胡捕头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能当捕快。” “糊弄人。” 路上,马玲见叶文初没有说话,等了好一会儿她问道:“师父,您莫不是觉得董邱氏有问题吧?” “八角停车。” 车停在路边,叶文初重新下车,看着被抛在身后的董家坳,对两人道:“我在这里等着,马玲你驾车回城取铁锹 来。” “干c干什么?”马玲不解,但人已经跳上了车。 叶文初道:“拿到铁锹后,在董邱氏夫君的坟找我们。” “啊?您要扒坟吗?可c可那坟和咱们查董马氏失踪案有什么关系?” “我瞎猜的,验证一下。” 马玲点头:“那您和八角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086 夜半扒坟(二更) 马玲回衙门,扛着铁锹和锄头正要走,沈翼正回来,看见她问道:“不是和四小姐出城查案?结束了?” “先生您找我师父有事?” 沈翼摇了摇头,吃饭而已。 “我师父还在城外,她让我回来取铁锹,她有怀疑,说要去扒坟。” “先生,我先出城去,四小姐和八角还在等我。”马玲驾车,又急匆匆走了。 乘风贴上来,一脸奇怪道:“难道是找到被害人尸体了,所以去扒坟吗?” 沈翼转身回了内院。 马玲赶在城门关前出了城,直奔董家坳。 此刻,董家坳很热闹,村落里的年轻人回来了,各户都亮着灯,孩子们借着月光在晒谷场疯跑,他们的娘跟在后面提醒。 狗子沿着村口叫了几声,又追去了田埂上,过了一会儿就年偃旗息鼓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这狗干什么了,怂趴趴的。” “狗子胆小,估计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了,早点歇着吧,今晚又会很热。” 马玲将车停在离村很远的地方,绕着田埂往叶文初说的坟墓跑去。 夜黑,但她跑起来还挺快的,庆幸这个村里不养狗。 “马玲,”八角挥着手,“我们在这里。” 八角和叶文初坐在田埂上,叶文初的手捏着一条狗的嘴,那狗呜呜咽咽,过了一会儿就软软的趴她脚边,一动不敢动。 “安静点,不然炖狗肉。”叶文初摸了摸狗头,狗苦哈哈地趴着看着她。 马玲一脸惊奇:“师父,怎么这狗这么怕您?” “狗都怕我。”叶文初随口说完,指了指坟,“铁锹给我。” 马玲嗅了嗅鼻子,她怎么觉得她师父的话有歧义呢:“师父,我也怕您,可我不是狗。” “哦,那你是什么?” 马玲:“” 三个人围着坟,窸窸窣窣挖,马玲问道:“师父,不是说衣冠冢吗?你怀疑里面有尸体吗?” “董邱氏一个人住,前后两排房子都是年久失修,屋里都长了草,可她什么都没有修缮,却花了钱换掉了后屋的承尘。” “啊,这我没有注意到。对啊,她这举动太不寻常了,房子破成那样了,换个窗户也行啊。” 八角将土包小心翼翼放在一边,也道:“小姐还说,清明节她不修坟,偏那天下午修。” “所以,这个坟有扒一扒的价值。” 马玲啧啧叹气,一脸敬佩:“师父,您这也太神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 又道:“要不找村里人来问问,董邱氏和被害人平时有没有过节。妯娌一辈子,吵架结仇应该不少,更何况,被害人活着的时候也是惹事精。” 八角道:“我刚刚也在想这,如果被害人董马氏真的被人杀了,那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董邱氏了。她把人杀了,先藏在了什么地方,等到晚上再弄到这个衣冠冢埋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对,我们想到一起去了,这下面肯定是董马氏的尸体。” 马玲和八角一边扒,一般议论案情,越说越兴奋,只差拍一个惊堂木,把犯人带坟头来审。 “咦?”因为是衣冠冢,坟很浅很小,挖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横坑,马玲左右看看没有人,吹了火折子,往下一照顿时傻眼了,“还c还真是衣冠冢?” 八角用铲子将下面的衣服扒了两下,真的只有腐烂的衣物,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师父,怎么办?”马玲傻眼了,八角也懵了,“小姐,这没尸啊。” 叶文初也很意外。 难道尸体还挂在横梁上风干着?并没有入土? 那个屋子四周开窗通风,可打开门霉气还是很浓,四周地面的草长的很茂盛,所以当她看到横梁上的挂钩时,她就想到吊在屋顶的风干“腊肉”。 可她下午在屋里,确实没有看到尸体。 “让开点。”她让马玲和八角让开一些,忽然,村口火把点点,许多人冲着她们这里跑了过来。 领头的人喊道:“就在那,看到三个女鬼。” “被发现了,要不,走吧?”马玲问叶文初,叶文初将衣物挑开,用火折子仔细打量,“我们是衙门里的差爷,怕什么。” “如果做错了我们就认错,我可不想大半夜被人追着满田埂乱跑。” 八角点头:“小姐最不喜欢狼狈了。” “有c有道理,跑起来还热。”马玲也不慌了,反正有 师父在,师父总有办法解决所有困难。 “你们这些女差爷一点规矩都没有。一个招呼都不打,大半夜就来挖人家坟,这是哪里的道理。”董长更大怒过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年轻人,难怪吴董氏说村里人白天都出去做事了,只有晚上才回来。 八角腰一叉,道:“喊什么,喊什么,我们有搜查令,要是冒犯了就去找衙门,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 “再说,我们的规矩就是律得着你质疑?!” 八角趾高气扬,声如洪钟,叶文初赞赏不已,八角吵架的能力,比以前更进一步了。 不占理的时候,她也能想到占理的点。 董长更还真被她说得懵了一下,但随即他吼道:“我管你什么律法律文,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随便扒坟。” “来人,把三个人捆起来,明天一早,我亲自去找县老爷说道理。” 那些年轻人真带着绳子过来,八角正要继续开骂,叶文初出声道:“不说道理了,咱们理亏。” “可,他们要抓咱们。” “不说道理咱们摆事实。”叶文初冲着过来的年轻人,招了招手,“把火把拿近点。” 年轻人一愣,还真将火把往前送了送。 “你搞么鬼?”董长更和董长树都走了过来。 叶文初指了指坟坑:“这个是你们大哥的衣冠冢。” “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就住这里还能不清楚?”董长更道。 “谁给他立的?” “我大嫂,有什么问题?我说小姑娘,你是不是连你来这里干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扒开这个坟也是要告诉你,这不是衣冠冢!”叶文初道。 她话落,众人惊住,好一会儿董长树笑了,问道:“不是衣冠冢,难道我大哥的尸骨在下面不成?” 他说完,嘻嘻哈哈的声音,忽然就静了下来。 “你说的话什么意思?”董长更重复问道。 “这不是衣冠冢,这坟下有尸骨,是谁的我不清楚,可以打开看看。”叶文初道。 “你c你确定?”董长更道。 叶文初颔首。 马玲也很惊讶,她问道:“不是董马氏,是c别人?” 她一直以为叶文初找的是失踪的董马氏呢。她刚才还和八角讨论半天。 所有来的人,也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料到下面埋着人。 不知道是不是董长更和董长树两人本就对自己哥哥的死存疑,两个人立刻道:“那现在就挖,要是什么都没有,这个事咱们没完。” “要是有,事情更不会完了。”叶文初道。 “架灯,拿家伙,挖!”董长更喝道。 一声令下,周围迅速架了七盏灯笼,火把也在插在地里,四周亮若白昼。 四五个年轻人拿铁锹跳进坑里开挖。 大家都探头看着。 “真有吗?”马玲问八角,八角点头,“小姐说有就肯定有。” 马玲道:“真想师父的脑袋直接让我继承。” 叶文初回头看着她:“你多读书不好吗?” 马玲:“” 挖的很快,两铁锹下去就碰到了一块木板,把木板掀开后,几个年轻人就嚷了起来。 “有c有人,真的有人。” “两具,不是白骨,是风干的尸。” 马玲迫不及待去看了一眼,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对八角道:“不要好奇,样子很可怕。” “不用看也可怕。”八角根本不好奇,她压根不会去。 马玲无语,八角比她精。 那边,董长更和董长树不知通过什么特征,居然立刻认出了,墓里埋着的两具干尸,就是他们的七年前出海未归的老大和老四。 “大哥,真的是大哥!” 董长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董长树也哭了起来。 “不是,你们先别哭,这尸体怎么会在坟了?他们当年不是出海了吗?”朱上愈举着火把过来。 有个年轻人道:“这还要问,他们就没有出海,而是被人杀了。” “被人杀了?”董长更看着说话的年轻人,喃喃自语,“被c被人杀了?” “是大嫂。”董长树吼道,“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告诉你,他们两个人出海的?” 董长更坐在地上,恍恍惚惚去回忆,猛然想到:“是c是大嫂和四弟妹,她们两个人说大哥和四弟出海了,走前都没有告诉我们。” “对,我当时还生气来着,走了居然不说一声。” “这c难不成” 八角道:“那就妯娌两个联手把你们兄弟杀了,然后埋在这里。” 马玲道:“好狠的手段。那c那董马氏失踪,就一定是董邱氏做的。好歹毒的老妇人,我去抓她问话!” “一起去。”董长更留了两个年轻人处理这里,带领大家一起去找董邱氏。 叶文初站在坟墓前停了停,又回头朝土地庙看去。 八角问道:“小姐,您看什么?” “我在想,董邱氏为什么从娘娘庙出来后,来到这里。” “会不会是她顺道呢?” “人做事都有逻辑可循,她清明不扫墓现在却来扫,又不是埋尸,那是为什么?” 八角摇头。 叶文初又重新走回去,站在坟边。 ------题外话------ 今天七一。 愉快的夏天来临了。 087 妯娌互杀吗?(一更) 马玲首当其冲,直奔董邱氏的家。 她很兴奋,这次的失踪案查的这么顺利,她连院门都懒得推开,直接翻墙进院冲上主卧,拍门。 其他人也跟着到了。 “大嫂,你开门,我们有话问你。”董长更很生气,他们兄弟四个人一下折了俩,他们遗憾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被两个歹毒的妯娌杀了。 毒妇,蛇蝎妇人。 他喊着,但拍门半晌却没有回应。 “不好!”马玲拔出刀开始撬门,“你们去抓我们的时候动静那么大,她肯定知道了。” “畏罪自杀。” 众人脸色大变,立刻分散人手去撬各个房间的门。 “在这里!”随着堂屋的门被踹开,火把的光亮照进屋里,大家就看到,堂屋的正中吊着的董邱氏,在她的脚下倒着一条方凳。 “大嫂,快抱下来。” 马玲吼道:“不许动!” “都不许动,站在外面,没有我允许谁都不许进来。”马玲举着手,指着一个年轻人,“去请我师父来。” 董长更打了手势,大家都站在门口。 “我来了。”叶文初快步进来,已经看到吊着的董邱氏。 董邱氏白天穿的姜黄色打补丁的短褂,晚上穿的是葡萄籽的新衣,看样式是寿衣,裤子是绸料的,鞋底就一点灰尘。 显然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叶文初让人将董邱氏放下来。 确认了死亡。 “我查验一下,各位不要进来,”叶文初对马玲道,“取个笔来,我说你记。左拐子要天亮才能来,我先粗略查一查。” 屋外的人都很惊讶,董长更问道:“您是仵作?” “不是。”叶文初等马玲做准备,她开始查验。 “尸体颜面紫涨,微肿,口唇以及指甲发绀。正位缢吊索沟呈马蹄形,为一次成形。” “眼结膜有出血点,仪容整洁,周身无其他致死伤。” “尸体还有余温,尸僵没有出现,但下肢已经浅表尸斑,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左右。” 叶文初顿了顿,对所有人道:“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戍时一刻左右。” “这个时间,比村里去找我们还早吧。”马玲一脸狐疑,问董长更,“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在那边挖坟的?” 董长更道:“你们进村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我们派人盯着的。但她不该知道,我们没有大肆渲染,怕被你们发现。” “难道她早就准备今天上吊?”有人问道。 叶文初接过火把,在屋子里照着,看着被踹倒的半扇木门,“你们踹开的门,确定是拴着的?” 众人点头,那踹门的年轻人道:“肯定锁着的,我踹了三脚才开。” 叶文初在房里打量了一圈,仰头看着打结的绳子,又低头看像墙上挂着晾衣服的绳子,绳结都是水手结。 她蹲下来翻了董邱氏的衣服,没什么东西。 “依旧不要进来。”叶文初出来去了隔壁。 此刻,包括董长更兄弟在内,都不敢反驳她,无意识的自然的顺从她的调配。 叶文初点亮董邱氏的卧室,里面没什么东西,是个极简的人,衣橱里面挂着几件她自己的旧衣服。 她查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除了她以外,任何人的东西。 她的夫君,以及两个外出儿子的衣物等。 这让她觉得奇怪,不留夫君遗物可以理解,毕竟她已是杀夫君的嫌疑人,但没有儿子们的东西 她对董长更道:“带两个年轻人,和我去其他屋子。” “好。”董长更带着两个年轻人,跟着叶文初。 叶文初去了白天看过后排房子,先看了左右两侧的房门,她问董长更:“她的两个儿子,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离家有五年了。”董长更说完,他带着的一位年轻人补充确认,“有五年了,我当时还问他们为什么要离家,他们说想出去多挣点钱。” “他们在家成亲的吗?媳妇为什么娶外地人呢?” “老大在家娶媳妇的,媳妇好像是c是江西人,”董长更道,“老二没娶亲,跟着哥哥去嫂子的娘家了,写信回来说在那边结亲了,没有入赘我也就没有管。” “在家的时候是住在这边的。”董长更指着隔壁左右的两间卧室。 卧室的门推开,和所有空房间一样,没有任何东西, 空荡荡的。 董长更也惊讶了一下,站在门口嘀咕道:“咋什么都不留?儿子回来住哪里?” 他说完,抓着门框手开始发抖,心中有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 云青瑶仰头看着白天看到的承尘,让人多点几个火把,又喊了几个人,端了梯子过来。 有两个胆子大的年轻人爬上横梁,看清楚屋顶后,松了口气:“没c没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 “吓死我了,我真怕上面吊着尸体。” 但话一落,另外一个人惊叫起来,指着上面七八个铁钩子:“那c那上面好多铁钩啊。” 好好的人家,屋顶谁会挂那么多钩子,瘆人。 但好在,现在除了钩子外,什么都没有。 “幸好!”董长更道。 还好他的两个侄儿没在上面,叶文初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可能高兴的太早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正常的母子关系,在儿子远走他乡后,母亲将儿子所有的东西都丢掉。 “去前院吧,等天亮以后再查。” 叶文初走在前面,其他人跟着她,神色都很古怪,一位年轻人低声道:“没想到,一个女娃娃查案这么厉害。” 他们本来没有人觉得她可以,毕竟谁都没有见过漂亮的小姑娘查案当捕快的。 董长更脸色更难看,他下午还说她不行,现在看来,可能是他狗眼看人低了? 叶文初忽然脚步顿了顿,问走在她一侧的年轻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在外面能做什么工?” 年轻人一愣,笑着道:“我们什么都做,扛包c驾车c做镖师,水手我们也做的。” “能吃苦是好事。”叶文初看了一眼年轻人双手,笑了笑。 一行人去前院,马玲和八角蹲在门口,董苏氏和董明都从隔壁过来,两人正蹲在门口擦眼泪。 “叶差爷,我大伯母不可能杀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董苏氏道。 叶文初看着她问道:“你听说了?” 董苏氏点头。 “七年前你还没有嫁来,你夫君呢,应该知道吧?”叶文初问董明,“你爹离开家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董明拢着手坐在台阶上,在挠被蚊子叮咬的腿,发出菇滋菇滋的声音,“那段时间我爹和我娘好像吵嘴了,为什么吵架我不记得了。” “后来有一天早上,我娘告诉我,我爹和我大伯一起出海去了。” “我没咋留意,反正他们经常出去。” “再后来我爹就没有回来。要说奇怪我爹他走的好像很急,都没有和我打招呼,他本来还说第二天带我出去买新衣服的。” 他刚说完,董长树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吓骂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咋没有告诉我们?” “我哪想到这些。” 董明从台阶上滚下来,也不敢骂人,捂着肩膀蹲在一边。 董家族里的人吵了起来。 叶文初问董苏氏:“董家坳里的所有人,都是从哪里迁过来的?” 那个山是被开荒开成的土包,他们老一辈说的话也不像本地人,带着北方的口音。 董苏氏拢着袖子,摇了摇头。 叶文初扫了她一眼,进房里去,忽然想到什么,“要不要我和你丈夫叮嘱一句,令她去药行查一查身体?” 董苏氏惊愕地看着叶文初,坚定地摇了摇头:“算了吧,不要惹他不高兴。” “你不想要孩子了吗?” 董苏氏低声:“要的,但不想惹他不高兴。” 叶文初拿了个椅子来,就坐在门口等天亮,马玲和八角围着她坐着。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其他的只能等天亮再看。其他人都回去歇着,明早再来。”叶文初道。 其他人一肚子的事,但晚上做什么都不方便,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 “你们也靠着歇会儿。”叶文初闭目养神,马玲问道,“师父,董邱氏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叶文初颔首:“从现场来看,自杀无疑。” “那这个案子梳理一下,其实就是妯娌合伙杀了弟兄,然后又变成妯娌互杀的案子?”马玲问道。 叶文初回头看着躺在门板上董邱氏,挑眉道:“妯娌互杀吗?” 忽然院外进来一人,马玲眼睛一亮,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沈翼看过一眼叶文初,将手里提着的干粮递给马玲:“来请大家吃饭。” 叶文初眉头微挑,看向他。 还真认真请吃饭? “先去洗洗手。”沈翼对她道,“茶水在车上。” 叶文初去洗手,马玲吃惊地看 着沈翼:“先生,您也太周到了吧?知道我们又渴又饿。” “真的是雪中送炭。” 088 再接再厉呀(二更) 叶文初喝了两杯茶,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确实很渴,一下午没吃倒无所谓,但没有水确实不容易。 “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递给她一块饼:“马玲回衙门的时候,告诉我的。” 叶文初挑了挑眉,坐在车上吃着饼子喝茶:“沈先生真是好人,今晚的茶水和饼子,真正的雪中送炭。” “说好的三个月试用,我为了让四小姐满意,自然要不遗余力全力以赴。”沈翼给她续茶。 叶文初赞赏他的诚意。 “这个案子有点意思。”她指了指堂屋里躺着的董邱氏,“她和自己的妯娌,合谋杀了各自的丈夫,半个月前她的妯娌忽然失踪了,今日我来查,她自己又提前畏罪自杀了。” “更奇怪的,她的两个儿子离家几年都不曾回来,她还将儿子们的东西丢的干干净净。” 沈翼扬眉,不知从哪里取了一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云青瑶很惊讶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扇子。 “杀人动机是什么?”他问道。 叶文初不知道,至少没有村民告诉她可能存在的杀人动机。 “她的婆家两兄弟包括村里人,都没有质疑她杀人并畏罪自杀,但却没有一个人讨论她的杀人动机。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翼颔首,还确实有意思。 “先找到董马氏,是生是死总要有个结果。” 沈翼的扇子没停,周围水多蚊子更是不歇,马玲和八角两人坐在屋檐下,一人抓着一根熏香,马玲道:“八角,先生对我师父是不是太好了?” “是不错。”八角靠在马玲的肩头打盹儿。 “这还叫还不错?”马玲都惊了,“先生虽说对谁都亲和,可都是虽亲实疏的,唯独对师父不一样,你看他还摇扇子呢。” 八角眼睛都没有睁,咕哝道:“不讨论动机,先生今晚对我们小姐是挺好的,但他这程度才哪到哪。” “嗯?”马玲推开八角,让她别睡,“还有人更好?你别提三老爷,亲戚长辈不算。” 八角硬拉着马玲肩头靠着:“那你是没见过别人,等以后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师兄对小姐,那才是真好。 叶文初靠着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沈翼在她的侧面,边上燃着熏香,四野的青蛙在叫,很热闹 叶文初侧过来看着沈翼摇着的扇子。 “大人为了事业,太努力了。”她随性打了个哈欠,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沈翼侧过来脸,目光深幽,却没解释。 叶文初又重新闭上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不热,大人不用再扇了。倒叫我觉得我占着大人的好多便宜。” “或者,大人的策略就是让我愧疚,好叫我鼓动祖父,给你投资?” 沈翼收了扇子,左手轻轻揉着右胳膊,也阖眼靠在车壁上,声音在空旷的四野,显得特别远:“那四小姐要多点感动才行,不然我一晚上的体贴就变的一文不值了。” 叶文初看了眼他的动作,闭上眼睛继续打盹儿:“那大人再接再厉。” 沈翼的风,又徐徐扫着,她的头发倾斜在她肩侧,有一缕贴在她的脸上,他看着,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脸前,指尖划过带走了那一缕青丝。 触到青丝那一刻,他指尖悬空微微一顿,又重新摇着扇子,视线投向别处。 叶文初醒来的时候天已有亮光,她睁开眼,沈翼依旧是她睡前看到的姿势,但视线却投到远处,那半暗的目光里,是疏冷,她微微扬眉,沈翼就已经察觉她醒了:“打算先做什么?” “刷牙洗脸!”叶文初舒展了筋骨,沈翼收了扇子,也下了马车,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服。 空气中就飘来了烟气,叶文初绕过马车,就看到乘风正蹲在地上,用石头垒着灶烧水,动作很娴熟。 乘风从烟尘里挥着手,笑的见牙不见眼:“四小姐,水这就烧好了,您洗脸泡脚都可以。” “泡脚免了,泡茶倒可以。”叶文初走过去,“带的龙井吗?” 乘风应着是。 安静了半夜的董家坳再一次有了声音,天彻底亮,左拐子也到了。 他提着工具下车,冲着沈翼和叶文初施礼,进到堂屋内,叶文初将她验尸的结果告诉他。 左拐子很惊讶地看她一眼,随即又继续验尸。 验的结果和叶文初没有出入。 “四小姐让我再验一次 ,是有什么疑问吗?”左拐子问叶文初,“像上次那样,不是主动上吊吗?” 叶文初道:“没有,我对她的死没有任何怀疑。还有两具尸体,你再去看看。” 左拐子应是。 董长更等人还在坟边上,两具干尸白天看的更清楚,大家这才瞧明白,干尸肚子里的所有人内脏被掏空了。 手法并不算高明,类似农村腌制鸡鸭那样。 左拐子看到也很震惊。 查了查也没查出什么来,这样的尸体,很难得到有用的死前线索。 “我只能确认大概的身高,年纪。”左拐子和她说话的语气很谦虚,“四小姐您可查到什么?” 大家都听着,发现衙门里来的仵作和杂役都对这位四小姐毕恭毕敬,村里人都是满面的惊奇。 马玲也是惊叹着,第三个案件,左拐子已经从已经刻薄的人,变成恭顺的人了。 所以说,人的本事不分年龄和性别,更不用论外貌。 有的人,就是又漂亮又有本事。 “你看尸体的后背。”叶文初道。 左拐子不疑有他,依言将尸体翻过来,剪开衣服大家就懂了,尸体的肩胛骨上有一个很大的洞。 一个村里的年轻人脱口喊道:“铁钩!” “我的老天爷,”有人想到了那个画面,跌坐在地上,“她c她一个老太婆,是怎么把人弄上去的?” 屋顶的横梁上,挂着几个“腊肉”,风干着,这要怎样强大的心理,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董家三伯,”叶文初看向董长更,“你认为你的大嫂杀你大哥的动机是什么?” 董长更凝眉道:“恶毒的妇人,杀人还要什么动机。她就是蛇蝎心肠。” “您呢?”叶文初问董长树,他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叶文初就知道,她和这两个老头子,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沈翼负手站在边上,在他的周围,好几位年轻的小姑娘在一边说话一边偷看,原本是害怕的,现在倒是很镇定。 “你说什么?”沈翼忽然问两位一边偷看他,一边聊天小姑娘,“打人吗?” 左边的小姑娘立刻变身一只熟虾,支支吾吾地小声道:“是,我小的时候,经常看到大伯打大伯娘,四叔也打人,但四叔要好些。” “嗯,我也记的,我还听我娘说,当年四婶婶生四了个女儿,没有生董明哥哥的时候,天天被四叔打,就用那铁钩子,勾着头发吊树上。” 都姓董,是隔房还是连枝都是按辈分喊的族人,所以两个人小姑娘都是称呼失踪的董马氏为婶婶。 她们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叫董长更听到了,他爆喝一声,骂道:“两个赔钱货,乱七八糟说什么?活腻歪了是不是?” “怎么了呢?”叶文初问董长更,“衙门问话也要你允许吗?还是你觉得我们站在这里查案,什么都不用弄明白,就能让你糊弄回去,结案完事?” 董长更眼皮一跳,道:“她们胡说八道,我就能训斥。什么打人,根本没有的事。” “我倒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董邱氏的后背上,也有这样的一个很大的疤,而后脑勺位置,秃了一块头皮,这些伤就是很好的验证。” 董长更黑着脸不说话了。 “确实有这回事,”董长树态度这会儿好了,叹了口气,“我大哥和老四是会打人,要说要说这是杀人动机,我觉得说的过去。” “不过,叶差爷您是来查董马氏失踪的案子,你还没有查清楚。这个案子和你要查的,瓜葛也不大吧。” 董长更低声道:“查到点东西,就忘了本职了。” “别说难听的,女子做事也不易。” 董家坳的人又都看着叶文初,意思很明显,她找了七年前的尸体,可她真正要查的,却还是糊涂账。 “多谢体谅了,不过董马氏我也找到了。” 她说完,大家一怔,董长树问道:“在哪里?” “我婆母在哪里?”董苏氏问道。 八角蹲在坟边,在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东西出来。 一个用布缠着的开山刀。 “昨晚我在想,董邱氏清明不来扫墓,为什么半个月前,和董马氏去了送子娘娘庙后,她又来扫墓?” “人做事总有逻辑的。我起初以为她来埋尸,可衣冠冢下没有尸体。” “所以,我们找到了这把刀。” 大家的脸变幻莫测,董苏氏不敢置信地道:“那c那大伯娘在送子娘娘庙,将我娘杀了?” 董明也后知后觉惊呼一声:“可c可我们去找了啊,当时庙里没有血,她会在哪里杀?” “先找尸体吧。”叶文 初往送子娘娘庙走去,“疑问慢慢解。” 大家都恍恍惚惚,不明白她为什么去送子娘娘庙,但还是都跟着她。 “尸体埋在庙里了?” “不能,要埋也只能埋在田里。那庙前后我都看过。” “那就是在田里。” 大家在送子娘娘庙前停下来。 ------题外话------ 早呀!!!!! 089 娘娘庙里(一更) “在c在哪里?”董明问道,“我娘在哪里?” 他是真的着急。 “你当时来找过吗?”叶文初问董明,董明摇了摇头,“我当时没来,是苏秀春和我四姐来的。” 他喊道:“苏秀春,你来和叶差爷说清楚。” 董苏氏追了几步上来,答道:“我c我昨天说了。我们当时找来,真的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稻草呢?”叶文初指了指墙角的稻草,苏秀春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c我不记得了,也有可能四姐翻了稻草。” 有人问道:“叶差爷,您的意思是当时董邱氏杀了人,藏尸在稻草下面?” 叶文初不确定,这也是她要解开的谜底。 “可她什么时候来处理尸体呢?”有一位老妇人道,“那天下午我陪着她的,晚上很晚才回家,第二天早上我们还一起找人来着,她除非半夜来处理,不然她没空来。” “尸体一直藏在稻草里肯定不安全,那两天村里人来了几拨找。” 这位老妇人说的有道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连董明都道:“我也觉得,大伯娘前几年身体好还行,这几年我看她可能打不过我娘。” 他娘很彪悍泼辣。 “找到尸体就知道了。”叶文初从八角手里拿了铲子来,往送子娘娘庙里进,在所有人疑惑的时候,她忽然抬起铁锹,拍向送子娘娘佛像的腿部。 佛像多数是实心的,有的是黄泥塑身晒干后描金漆,有的是铜浇筑的,但这样的成本高,所以大多数都是泥塑的佛像。 她这一拍,大家齐齐发出了惊呼声,那个老妇人更是激动的想要上前来拦着。 铁锹拍上去,发出铿的一声响,随即送子娘娘整个佛像朝后倒栽下去。 砰一声,佛像四分五裂,描漆的彩色泥块,溅洒了一地。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打送子娘娘,你这是要绝我们董家坳的户!”老妇人扑过来,绕到佛座后面,大家也跟着脸色铁青,不满地看着叶文初。 但紧接着,老妇人发出一声惊叫,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这c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 “什么这样?” 几个人挤进去,绕到佛座后面,顿时一个个像被人施法定身似的,呆了原地。 “让开,”董长更推开一个年轻人,“全都大惊小怪。” 大家让开,他绕过了佛座,先是看到了一地的泥块,紧接着是倒地的佛像,但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张裂开脱落的泥块的佛像的脸,露出了鼻子和嘴唇,还有细碎的毛发黏着的脖颈 “是人?”董长更也惊呼一声,“真c真的人?!” 他朝叶文初看过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叶文初对他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董马氏。” “四弟妹?”董长更上前去,董长树也跟着进来,董明也紧跟进来。 连着董苏氏,四个人围着佛像查看,董明扒开脸上所有的泥块,惊呼着,“是,是我娘,真的是她!” “娘!”董苏氏跪在边上哭了起来。 所有人的神色,都变成了唏嘘。 “大伯娘也c也太残忍了。”有年轻人不敢置信,“怎么杀人就杀人,还用这么多手段,这c为什么啊!” 让人想不明白。 董长更转过来看着叶文初:“你是怎么知道她在里面?” “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住尸体,又不被人发现。”叶文初道,“墙后那堆草灰,我看见时便觉得奇怪,这个时间,烧草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送子娘娘庙处处都很破旧,唯独这个送子娘娘却很新。” 送子娘娘是重塑的。此人泥塑的手法很特别也很娴熟,那稻草应该是夜半烧制泥塑用的。 “那c那大伯娘什么时候杀人的,她c她怎么杀人的?”一位年轻人问道。 叶文初忽然去问董苏氏:“那天她们是辰时不到来这里的?” 董苏氏擦了擦眼泪,回道:“是!我和四姑姐约莫是午时出头看见大伯娘,我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大伯娘说她和我娘早就分开了。” “我当时看到她在坟头薅草,我在田里和她说话了。”一位穿鸦青色短褂的老妇人道,“上午凉快,田里好多干活的人,应该都看到她了。” “时间呢?”叶文初问道。 “就一会儿,她们两个去娘娘庙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他们在庙里待了顶多一刻钟,”那位老妇人说着忽然想到什 么,“不说我就没在意,当时就看到大嫂子就这里出来,没看到四弟妹。” 别人不记得有没有看到董马氏,但却能肯定,见到了董邱氏一个人坐在坟头,拔草c挖土,还和附近田里干活的人聊天了。 聊完后,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回家去了。 “她身上有异样吗?比如血迹之类。”马玲问道。 大家都摇头,那位老妇人也道:“这个不知道,但如果有的话,也多少能看到点吧?这个天穿的也不多。” 马玲就觉得奇怪:“那么大的开山刀杀人,怎么可能没有血,难道她换衣服了?” “不像是被刀杀的。”左拐子将所有的泥敲开,露出了被熏过焙干的尸体,这具尸体已有了臭味,如果这段时间不被发现,再过些十多天,就会彻底腐烂。 “是被人勒死。”左拐子出声道。 大家又是一脸奇怪,“那c那她带着刀干什么?” “不知道。”左拐子继续验尸,“尸体肚子里的东西,全部被清空了,洒了大量盐并做了烘干。” 这样能减缓腐烂的速度。 “杀人动机呢?”董明擦着眼泪问道,“她为什么要杀我爹娘?”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没有结果,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叶文初,等她的回答。 叶文初摇头:“我也正想问各位,请大家帮想一想。” 众人也都不知道,又都看着董苏氏。 “她c她们是吵过架,拌嘴也是有的,”董苏氏回忆着,“那些日子,我听到我娘说我大伯娘神神叨叨,不许我到大伯娘家里。” “有次我看大伯娘提水,我去帮忙,我娘还把桶踢翻了。” “但没过两天,她们两个又和好了,所以我说不清楚,两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董长更道:“女人不都这样,一会儿好一会儿疯。” “有吗?”董明挠着头,他不记得。 “这么说,能结案了?”董长更问叶文初,“尸体是留在这里,还是要带回去?” 叶文初的视线忽然投向那两个金童玉女,道:“案子还没结束。” 她后退了一步,众人已经很敏感了,她突然一步大家犹如惊弓之鸟,颤抖着声音喊道:“你c你不要告诉我,这两个金童玉女也也是” 叶文初示意几个杂役动手。 大家都害怕的从送子娘娘庙里跑出来。 杂役将金童玉女搬下来,一开始还很保守,敲裂了一只胳膊,胳膊的半截掉在地上后,露出了里面的芯,再敲 就是一只干瘪的人的胳膊。 受不住的人惊叫着后退,远远看着,金童玉女被敲开,放倒在地上,露出了两具干瘪的男尸。 董长更踉跄后跌坐在地上,指着干尸对董明道:“你去看,是不是你两个哥哥。” 董明爬过去,人脸已经扭曲变形,“从五官看,是c是他们!” “是他们兄弟两人。” “畜生,毒妇,蛇蝎妇人!”董长更不敢唾骂着,手捶打着地面,“让她上吊死了,太便宜她了,应该千刀万剐。” 左拐子道:“和前面两具干尸的手法一样,死亡时间,这两具的时间要短一点。” “大伯娘怎么会这样?大哥和二哥她也杀?她是疯了吗?”董明道。 董苏氏擦着眼泪:“只能说疯了,也只能是疯了。” 叶文初从庙里走出来,大家继续围着议论,她停下来,沈翼的伞在她的头顶,遮了一片荫。 “查清楚了,为什么还闷闷不乐?”沈翼问她。 “我有疑问没有解开,”她仰头看着沈翼,“大人有没有别的感受?” 沈翼摇头:“查案我不如四小姐敏锐。但就直观来看,这个案子杀人动机太模糊了。” “模糊不清,就让人觉得黏腻,想要弄清楚。” 叶文初深以为然:“我也正是这样的感觉。” “先将所有相关带回城中,条理和逻辑,可以慢慢梳理。”沈翼道,“没有人催着你,你不用着急。” 叶文初颔首,对马玲道:“将所有相关带回去。” 顿了顿又道:“请董长更c董长树以及董苏氏夫妻二人,还有这位大婶,和我们一起去衙门。” “问些话,耽误半天,我们包吃和来回的马车。” 她把要说的话都堵了,大家想反对都没有话说。 090 董苏氏(二更) 衙门里,杂役将报案的吴董氏请过来,其他人都暂时分散在几个房间里喝茶歇脚。 叶文初在鲁志杰的公房里,和大家说这个案子。 “还请各位给一点看法。”叶文初认真问大家。 胡莽对叶文初的看法有了翻天覆地地变化,叶文初并非只是倨傲,她还谦逊,也不是自负,而是自信,说话做事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能有的周到和沉稳。 “我如此听着,除了对董邱氏杀人的动机有点不明白外,其他的,我没有想到。”胡莽也认真思考,认真回答她。 左拐子沉吟了一下,道:“四小姐,我倒有个疑问。董邱氏是怎么做到这么多事,而不被人发现的?” “你是说她杀董马氏的那天下午?” 左拐子很高兴叶文初接了他的话,这是她给与的尊重,他道:“是的。那天下午许多人看见她了,她怎么藏的尸体,又是怎么将尸体掏空,烘干,泥塑成送子娘娘?” “那几日,不是说大家都可能去找人吗?” 就算晚上做事,可白天也会留下痕迹。 不可能毫无察觉。 “与其说,她什么时候藏尸,不如说,她为什么要选择在送子娘娘庙杀人!”沈翼放了茶盅,看向叶文初,“四小姐是疑惑这一点?” 叶文初如醍醐灌顶:“沈先生说得对。” 她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又停下来看着所有人,问道:“如果这些人都是她杀的,她已经是个很有经验的杀手,杀人c处理尸体c风干c最后处理都已有了四次的经验。” “她家那么大,屋顶挂尸体都没有人发现,她想杀董马氏其实很简单。” “她为什么选择送子娘娘庙?” 不论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为什么会选择一个更危险,更容易暴露的场所,作为杀人现场。 “难道,她是激动杀人?”鲁志杰道,“二人高高兴兴去,却临时起了冲突,于是痛下杀手?” 马玲道:“董邱氏不像是冲动的人。” 八角举手:“鲁大人,我见过董马氏,那个老妇非常彪悍,不管打架还是骂人肯定都难遇对手。” “那如果两个人动手,董邱氏还不一定是董马氏对手喽?”彭池问道。 “那会不会是误杀?”海鞘试探地问道。 “死者是被勒死的。”左拐子道,“娘娘庙我看过环境,没有随手可取的绳子,所以勒死一个人,我认为不可能有误杀的可能。” 海鞘叹气,“那我不知道了。”顿了顿看向叶文初,“要不先问讯?听听那些当事人的想法。” “那就去问讯。”叶文初道,“我去找吴董氏聊一聊。” 海鞘忽然被重视,不适应的红了脸,等叶文初先走了,他小声问彭池:“四小姐,还挺平易近人。” “我以为她一直都很自负。就是那种我说的都对,谁都不许反驳,”海鞘挠着头,嘿嘿笑着,“还能和我们商量案子。” 彭池也不敢说他知道,马玲呸了海鞘一脸:“再过几天你会发现,我师父还很幽默风趣。”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八角跟着补充:“还能发现,我家小姐可爱可亲。” 海鞘嘴角抖了抖,忽然问沈翼:“沈先生,四小姐可爱可亲?” “你有疑问?”沈翼反问他。 海鞘摇头:“没c没有。” “连沈先生都觉得可爱可亲,那就是真的可爱可亲了!”他道。 胡莽也帮着去问讯,叶文初则去问吴董氏,关上门她和吴董氏对面落座,她续茶道:“你娘找到了,你和我开门见山说说你的感受。” “四小姐,您为什么这样问呢?是觉得我娘不是我大伯娘害死的吗”吴董氏也不傻,案子明明都很清楚了,可叶文初还问,这分明就是她存疑了。 不然不可能一直问。 “我有疑问。都解开以后,这个案子才算真正的明了。” 吴董氏点头,喝了口茶,回道:“我爹和我大伯都打人,这是真的。我姐妹四个加上我娘,都被我爹打。” “他疯起来,打得我们满地爬。所以一到能嫁人的年纪,我们都迫不及待嫁人了,尤其我大姐,日子再难都不回家。” “只有我,在家多陪了我娘几年。我娘这人也就是我娘吧,要是我别人家的,我连话都不想说。” “反而我大伯母,她对我们姐妹四个人一直很好。她识字,做事说话脑子很清楚,我姐妹认的几个字,都是我 大伯母偷偷教的。” 叶文初想到昨天见到董邱氏的样子,她说话做事很从容,气质也不同于董家坳其他的老妇人。 叶文初的手指摩挲着茶盅,缓缓的:“你的意思,你大伯母不会杀人?”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吴董氏的眼泪滚落下来,“我的意思都没有用,大伯母确实杀了人。” 说着,她重重叹了口气:“四小姐,我c我是不是不该报官?” “可我c我要找到我娘,我c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叶文初回答她:“你没有做错。” “那四小姐的意思呢?”吴董氏问叶文初。 叶文初道:“不好说,我还有疑问但并没有得到答案。” “什么疑问?” “她为什么选择送子娘娘庙杀人?” 吴董氏一怔,认真想了想,也没有答案,叶文初又换了个问题:“如果她杀她的夫君,是因为家暴,那么她为什么杀了两个儿子?” “虎毒不食子。” 吴董氏摇头:“不c不知道,我想不到!” 叶文初微微颔首:“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好c好。”吴董氏回去,叶文初忽然喊住她,“你们村谁会泥塑?” 这是一门手艺,就在刚才叶文初忽然明白了,她一直忽略了什么。 那佛像开面非常漂亮慈祥,这不是寻人就能做到的。 除此以外她还有一个疑问,董邱氏杀夫君和孩子是干尸法,吊在屋檐上风干,那为什么把老公和四弟埋土里,却将孩子们做了金童玉女,又在送子娘娘庙杀董马氏立刻将她泥塑成送子娘娘? 前后对比,她的杀人手法其实有点不同。 吴董氏想了想,道:“泥塑吗?没c没有!” “你那天在庙里看到送子娘娘时多看了一眼,为什么?”叶文初问道。 吴董氏回道:“哦哦,我就奇怪送子娘娘怎么换新的了。” “没有人告诉你吗?” “没有。” “你弟妹也没有提?” “没c没有!” 叶文初微微颔首,让吴董氏回家了,她站在县衙的中庭里,心里有什么跳了出来,她招手喊来八角,两人出门走了。 “去跟着。”沈翼让乘风跟上,乘风一脸聪明人的表情,“主子,要跟到什么程度?” 沈翼盯着他,目光很深,没有回答他的话。 “知c知道了,保c保护四小姐。”乘风收回“聪明人”的表情,蔫头耷脑地跟着去了。 叶文初去了董马氏的家。 董苏氏和董明夫妻都不在,她站在院子里打量了半天,去了董马氏的房间。 “小姐,这里您不是来看过了吗?”八角道。 叶文初道:“凶手给不了答案,就来找董马氏给。” “会c会是什么?” “钱!”叶文初道,“董马氏的衣服穿的不错,这么多年又一直在给儿媳看病吃药,董明又不干活,几个女儿不怎么回家,想必并不贴补。” “她的家用哪里来的?” 两人翻箱倒柜,八角趴在床底,在床的四个内角里,她找到了七两碎银子。 “是讹诈的吗?”八角问道。 “还有。”叶文初在衣柜的边角里,找到了一个钱袋,打开以后里面的钱让她很吃惊,足足有六百多的银票。 正宗叶氏钱庄的银票。 “哪里来的钱?董邱氏为什么有这么多钱?” “看她家过的不像这么有钱的样子啊。”八角道。 叶文初没有说话,出了房门,进来董苏氏的房间。 床铺很整洁,房间里洒扫过,她打开了衣柜,在破旧的衣服下面,压着一个包袱,拆开包袱里面有董苏氏换洗的衣物,以及几块碎银子。 “她要离开这里。”八角道。 叶文初颔首:“要离开不奇怪,但她离开就很奇怪。” 董苏氏给人的感觉,是乖顺不反抗。她是婆母失踪前想走,还是婆母失踪后收拾好包袱的? 如果是以前,她婆母的性格肯定会翻她的柜子,这个包袱太危险了。 如果是失踪后为什么半个月了她还在这里? “会不会,是她察觉了董邱氏杀人,毕竟她最近一直在找人。”八角道。 “有没有闻到药香?”叶文初问八角,八角扒开衣柜最下面,取出了四副药,她拆开来递给叶文初。 叶文初拨了两下,笑了起来:“你猜是什么?” 八角盯着叶文初,“不c不会是那种药吧?” “正好 相反,是伤身的药,长期服用,男性身体便会彻底衰弱,直至毫无反应。”叶文初道,“这药材很新鲜。” 显然是报复。 八角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两人将房间复原,叶文初开门出去,忽然脚步一顿,她看到了在很暗的墙角里,摆着个镇宅的小兽。 这个小兽是泥塑的,还描了金漆。 “回衙门。”叶文初将小兽摆在原来的位置,一出门就看到乘风的衣摆一晃而过。 “乘风。”叶文初了一声,乘风就乖觉地走出来,她低声道,“你主子现在有钱了,应该不用扛包了吧?” 乘风嘴角抖了抖,道:“要c要去。” “那耽误你半天功夫,我付你工钱,你在这家盯一盯。” 乘风哪敢拒绝,拽着衣角小声道:“四小姐不用给工钱,我找我主子要。” “一码归一码,我给你。主要是没有别人,我认识的人里,你武功最高,又最聪明机灵。” 乘风腰板立刻支棱起来了,自信地道:“知道了,我一定认真盯着。” 叶文初道谢,带着八角回了衙门,径直去了董明歇脚的审讯室。 董明看见她就很规矩,她问道:“董苏氏,娘家是做什么的?” “她家吗?她爹死了,以前好像专门在庙里做事,给菩萨塑身的。”董明问道,“叶差爷,有什么问题?” 他说着见叶文初没有接茬,他又补充道:“但她会不会泥塑我不晓得。我只见过一次她捏泥人,后来就没有捏过了。” “知道了。”叶文初走了几步,又问他,“你大伯娘对她好吗?” 董明点头:“很好。我娘在家的时候她不咋去,我娘只要不在,她就会去大伯娘家。” “不过,我娘其实也不说她,毕竟我两个堂哥都不回来了,我娘就让我苏秀春去哄大伯娘,把她家的房子弄到手。” 叶文初微微颔首:“你娘有钱吗?” “钱?没有吧。我想吃肉我娘都不给我买,说家里没钱。”董明道,“她有钱不可能不给我啊。” 董明趴在桌子上,看着叶文初:“叶差爷,我c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现在就能回去,喊上你媳妇一起。” 董明应是,去隔壁喊董苏氏,夫妻两人在门口等董长更,八角买了十个肉包来,让他们夫妻在茶水房里吃。 董明许久没吃肉,一口气吃了六个,还要再去拿的时候,董苏氏按住了余下的包子,静静看着董明道:“这是我的,我还没吃。” “你c你怎么和我说话的?”董明惊呆了,以前的董苏氏不敢,唯唯诺诺以他为尊。 董苏氏道:“我要做事干活,也要吃东西,你顾忌我一点,我才能活着一直给做饭!” “我打c”董明抬手但忽然先到,董苏氏说的是对的,现在只有她了,他娘死了,“吃吃吃,噎死你。” 他瘫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刚才那位很漂亮的差爷说问我,你爹是做什么的,我记得你那死鬼爹是给菩萨塑身的吧?” “你告诉她了?” “不能说吗?”董明看着她,“你怎么回事,今天和我说话古里古怪的。” 董苏氏将剩下的所有包子吃了,拉着高明道:“回家!” “不是等二伯他们一起坐车回家?” “家里鸡鸭没有人管,回去!” “我不走,我他娘的累死了。要走你走!” “你要不走,我现在就收拾离开你家,你信不信我一走,你就饿死在家里?”董苏氏问他,“你知道柴火怎么点?田里是直接长米还是出稻子吗?” 董明被她震住了,这样的苏秀春颠覆了他的印象。 “走!”董苏氏拉着他走了。 ------题外话------ 我今天终于排到了,今天去打第一针,嘿嘿!!!! 091 一些情义(一更) 晚饭时间,大家都在加班,鲁志杰不得不邀请努力做事的下属去家里吃饭。 所有人都不想去,但所有人都去了。 叶文初吃了一筷子青菜后,怀疑鲁夫人是不是故意把菜做咸做难吃,因为一旦过于美味,她家可能会成为食堂。 一桌上,包括鲁志杰在内,每个人一碗饭就着一块肉填了肚子。 “收了吧。”鲁志杰让鲁夫人母女两人将碗筷收走,大家都不留恋,就算没吃饱的八角,也没有挽留。 “她家的日子还是好过的,毕竟盐不便宜。”八角低声道。 “这是从化,最便宜的就是盐了。” 私盐好做还很多。 八角无言以对。 “说案子吧,四小姐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鲁志杰也舍不得请客,和沈翼还有叶文初比起来,他可太穷了。 在从化做县官,他连油水都捞不着。 可奈何,两个有钱人都小气。 “有,今晚需要所有人和我一起,把这个案子彻底了结了。”叶文初道。 “今晚吗?也行,我先安排轮班去。”胡莽一抹嘴要走,鲁志杰问他,“你那边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要不,等四小姐这边空了,让四小姐去帮你?”鲁志杰说完有点后悔,不该和胡莽说让四小姐去帮他,回头胡莽又心里不舒服。 但这次胡莽没有,他和叶文初相处多了一些,心结就解开了:“没事,四小姐昨晚就没有回家休息,我自己来就行了。” “就是那些人这几天没出来行动,所以很难抓。” 叶文初眉头也跟着起身,随口问他:“人贩子吗?会不会离开从化了?” “应该还在,昨天上午还走丢了个小男孩,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胡莽叹气,“这些狗东西,抓到了老子要把他们大卸八块。” 胡莽出去安排。 叶文初回家去洗漱换衣服,叶俊昨晚就没睡,今天终于见到女儿了,担心的不行,留着酱骨非要让她啃了再走。 叶文初刚坐下来,叶老太爷那边也送了鸡汤来,厨房的张婆子还特意给她换了个大锅,贴自己钱买了当归加进去。 叶满意听了风声也跑来,叶文初喂他吃了个鸡腿,他黏着问叶文初什么时候回来。 “四姑母,衙门里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贩子?”叶满意道,“我娘都不让我出去,说我这么可爱,一出去就会被人抢走。” 叶文初喝了口汤:“那你就听话,不要出去。今天读书了吗?算术做到几加几了?” 叶满意:“” “作为叶氏小部分财产的接班人,你想将来做大,还是需要多学习的。”叶文初对他道。 “为什么是小部分?”叶满意不解。 叶文初扬眉:“因为大部分是我的。” “那我把我的也给四姑母吧。”叶满意一本正经,“这样四姑母就是全部继承人了。” 叶文初又塞了他一块鸡肉。 “四姑母,唔阿嚏!”叶满意冲着叶文初打了个喷嚏。 鸡肉连着汤,全部“还”给了叶文初。 “!”叶文初看着他,“小崽子,这就是你给我的东西吗?” 叶满意想笑不敢笑,把她脸上的一条鸡肉拿下来塞嘴巴里,还要伸着小嘴接着吃下巴上的。 叶文初将他的脸推开:“淘气包。” “四姑母,”叶满意愧疚地站在她腿边上,“您猜二叔干什么去了?” 他试图将叶文初生气的重心转移给叶颂利。 叶文初给了他爆栗子:“这样不地道,以后不许拿人垫背。”又道,“他干什么去了?” “他偷了二叔祖父一个砚台去换钱,我看到了,他把钱藏在衣柜里。” “是吗?那我等会儿要告诉二伯,不能叫我二伯吃亏了。”叶文初说完一怔,想到了什么,将帕子丢给叶满意,“我出去了,明天带你去衙门玩儿。” “四姑母,您注意安全。”叶满意追到门口,冲着黑暗里喊,“你漂亮哦,不要被男孩子骗哦。” 叶俊正买西瓜回来,见女儿又走了,正叹气,又听到这话,顿时点头附和道:“她不会被骗,但喜欢的人太多了,会影响她做事业。” “嗯,太招人喜欢也是很头疼呢。”叶满意道。 董明回家后,就和董苏氏吵了一架,但董苏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敢太嚣张,骂骂咧咧去睡觉 了。 董苏氏在家里巡视了一圈,站在院子里发呆。 “秀春。”吴董氏从娘娘庙回来,她眼睛红红的,站在院子外,沙哑着声音叮嘱道,“你,你早点休息,不要太辛苦了。” 董苏氏给吴董氏倒了杯水:“四姐也快回家吧,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对了,我回来时候买了三百个鸡蛋,加上家里的还有大伯母家的,快四百个了。你带三十个回家给孩子吃。” 她提了鸡蛋,用篮子装着塞给吴董氏:“快走快走,我这很忙,没空招待你。” “等要办后事的时候,你再喊二姐三姐回来帮忙。” 吴董氏点了点头:“我c我回去了,你不要太辛苦。喊董明起来做事。” “放心吧。你和几个姐姐好好过日子,这里以后不用再回来了!”董苏氏道。 吴董氏张了张口,提着鸡蛋沿着小路,边擦着眼泪边往家里走。 各家都不好过,她家孩子大的要成家小的还不能自理,她真的不能在外面歇夜。 吴董氏小跑着,边走边哭,哭的辛苦了她停下来,蹲在田头捂着脸嚎哭起来,篮子没放稳,歪在了一边。 一个布袋子从里面滚出来。 她奇怪地拆开了布袋子,里面是七八两银子,外加六百多两银票。 吴董氏放声哭了起来,篮子和鸡蛋也不管了,拔腿往回跑:“秀春c秀春啊!” 她往董家坳跑,脚下滑了摔在了水田里,她便跪在水田里没有起来,继续哭着。 哭了一会儿,她又抹了一把脸,起来提着鸡蛋往家跑。 董苏氏预备将买来的所有鸡蛋煮成了茶鸡蛋。 董家坳的习俗,家里办丧事,要在门口放茶鸡蛋,人人有份人人可取。 高明在房里骂她:“臭婊子,我要吃饭,买什么鸡蛋。” 董苏氏从灶后的柴火堆里,取了一包茶叶,她拆开来捻着茶叶正要往锅里放。 “那茶叶不好,我这有上好的龙井。”叶文初从外面进来,抓了董苏氏的手腕,接过了她的茶叶,闻了闻嫌弃道,“你这茶叶不新鲜。” 董苏氏错愕地看着她,想去抢茶叶,但已经被叶文初换了一包放在她的手里。 “放吧,趁着没有天黑,送出去。” 董苏氏脸色很难看,将叶文初给她的茶叶放到大铁锅里。 添了柴火后,一会儿就茶香四溢。 董苏氏用木桶装着,挑着鸡蛋沿着村子挨家挨户地送。 “我一个人做事太忙了,先把鸡蛋煮出来,后面怕疏忽了。”董苏氏给村民送着,笑着道,“以往多谢您照顾了。” 大家说不会,把她鸡蛋收了。 刚煮好的茶鸡蛋特别的好吃,大家也不等,就趁热乎吃了。 董家坳不大,叶文初查过,一共八十九户,因为地大人少房子很多,所以村子显得很大。 送起来很快,叶文初站在田埂上看着,董明觉得奇怪,先是趴在窗户上打量,后来就跑院子里来:“您咋来了?” “家里没吃的,苏秀春去送茶鸡蛋了。” “您吃几个,我去给您拿。” 叶文初笑盈盈道:“我不吃,你多吃两个,味道不错,我带来的龙井煮的。” 还是她找沈翼匀的。 董明不敢强迫她,自己蹲在门口吃,吃完就回去接着睡觉去了。 叶文初坐晒谷场上,晃着椅子摇着扇子,董长更和董长树回来了,两个人看到叶文初愣了一下。 “叶差爷,案子还不能结吗?” 叶文初道:“快了,二位辛苦了快回去吃鸡蛋吧,董苏氏刚煮的。” 董长更和董长树两人没说什么,回去了。 两刻钟后,董苏氏挑着空桶回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着摇着扇子,将自己包袱打开,递给她一袋肉包的叶文初,她红了眼眶。 “四小姐带c带了好多东西。” 她跪在了叶文初面前,也没客气,抓着包子吃。 叶文初给她拿了椅子:“坐着吃,好克化。” 董苏氏一边塞着包子,一边掉眼泪,她垂着头哽咽道:“四小姐,您c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愚钝,中午看到你房里的泥捏的小兽,才想到你可能会泥塑送子娘娘。” “您不愚钝,我没见过比您还聪明的人。”董苏氏擦了一把眼泪,吞下最后一口肉包子,笑了起来,“四小姐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怕您笑话,今天是我吃肉包吃的最开心的一次。” “您是这个世上第二个给我买包子吃的人。” 她揪着衣角:“四小姐,我们去衙门,我 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不去衙门,就在这里说。”叶文初道。 092 人比人恶(二更) 董苏氏张了张嘴,有的话没说出口。 “就我们两人,算悄悄话。”叶文初望着她,虽比董苏氏年纪小,可倒像个姐姐。 她柔声道,“比起破案,我更好奇你和董邱氏为什么杀人。” “就在这说,没事的。” 董苏氏点了点头。 “大伯母为什么杀人我不知道。”董苏氏目光闪烁了一下,避重就轻,“我c我说我行吗?” 叶文初不着急也不强迫她。 “我恨我婆母。八角姑娘看到了,她嫌我不能生养,可以随时随地羞辱我,她还会随时随地打我。” “我家的事情都是我在做,她和我夫君都不做事。” “我娘家没有人了,我爹娘去的早,我吃百家饭长大的。”董苏氏道,“我c我知道我能生育。” 叶文初眉头拧住:“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能生,四小姐。”董苏氏说完,冲着叶文初露出一抹笑容,羞赧又苦涩,“我一个人,吃着百家饭,瘦小的风一吹就倒。” “当时我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但但好在那孩子没有来这个世上。” 董苏氏又笑了:“四小姐,我不想生孩子。无论男女我都不想生,我不想他们来到这世上受罪。” 尽管猜到了一些,但董苏氏说的话,还是让叶文初惊讶和心疼了。 “是,那孩子很幸运。”她道。 一个颠沛流离被人欺负年幼的母亲,生的孩子只有无尽的凄苦等着他们。 “我婆母去说亲,找我的大伯,没花什么钱。她知道我娘家没有人,所以随便欺负我。但好在她不知道我曾经被人” “四小姐年纪小,不该听我这些龌蹉的过去,”董苏氏顿了顿往后说,“不能生的是我夫君,但他们没有人信,我懒得说。” “但c但我婆母太过分了。她c说要给我夫君买个女人回来。我们那么穷,怎么还能添一张嘴?” “我养不活这么多人。”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大伯母。大伯母说她帮我一起杀了我婆母。” “我们商量过了。大伯母那天,将我婆母带去娘娘庙里,给我婆母喝了蒙汗药的茶。” “她将人勒死后,将我婆母藏在稻草堆里。您看到的稻草灰,不是田里拿的稻草烧的,而是娘娘庙里原来堆着的。” “本来事情很顺利,但我四姑姐回来了。我不得不带着她一起来找,好在她没有发现,被我支去了别的地方。” “当天夜里,我和大伯母后半夜来到这里,处理了婆母的尸体。大伯母手法很娴熟,加上我会泥塑,我们用了两个晚上就办成了。” “大伯母想一个人承担,所以她畏罪自杀了。她其实当天晚上想过找您自首。” “但但她觉得您太聪明了,有的事说多错多,于是就一言不发去上吊了。” 董苏氏说的非常平静,她甚至连最初的情感触动都平复了。 “为什么要泥塑你婆婆做送子娘娘?”叶文初问道,“是讽刺她那么想要孙子?” 董苏氏点头。 大伯母本来想要像以前那样处理尸体。 但她不想,她就想要羞辱她婆母,她自己生了四个女儿天天被打,最后生了个废物,却还洋洋得意来逼她生。 她就不生,她不想带任何一个孩子来这个世上受苦。 她不配! “四小姐,”董苏氏朝屋里看了一眼,“我能不能求您,如果我坐牢,不要搜我的身?” “要带着砒霜自杀吗?”叶文初问她。 董苏氏垂着头没有说话。 “人要熬着,或许,你熬过一两年,又有转机了呢?”叶文初平静地道。 董邱氏的主犯,董苏氏是从犯,按道理主从同罪,但鲁志杰的判词可以向着她一些,偏一些人情味,判个斩监侯不是不可以。 一旦是斩监侯,熬过几年或许就有大赦的机会。 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那c那我听四小姐的。”董苏氏垂着眼帘,道,“四小姐这就带我回去吧,这蚊子多,最喜欢欺生人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迫不及待要跟着她去衙门了,催着叶文初走了。 叶文初坐着没有动,董苏氏突然站起来,道,“二伯,三伯,您二位还没休息啊。” 董长更颔首,指挥她:“端椅子来。” 董苏氏端了椅子来,两个人坐下来,盯着 叶文初。 “四小姐得到了您想要知道的答案了吗?”董长更问道。 叶文初颔首:“知道了一些,还有一些不知道。正要去请教两位。” 董苏氏说的话真假掺半,叶文初知道。 “四小姐,二伯和三伯不知道,您先带我去衙门吧。”董苏氏说着,冲着董长更两人跪下来,“四小姐发现了是我和大伯母合伙杀的我婆母,我c我都招认了。” 董长更和董长树非常惊讶。 “真是小看叶四小姐了,我们当你娇滴滴什么都不会,可查案的时候,滴水不漏。”董长更道。 “像你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我们也是头一次开眼界。” 他们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本来没瞧得起,现在案子都梳理出来,他们全村都很惊讶。 “要不是四小姐,我家两兄弟要一辈子死的不明不白了。” “不客气。”叶文初道,“您二位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其实我还有疑问没有弄清楚。” “哦?四小姐请说。” “董邱氏为什么杀自己的夫君,还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叶文初问他们。 董苏氏按住了叶文初的胳膊,打断她的话:“四小姐,我们先去衙门吧。” “我在请教二位问题,走了不合适。”叶文初看着董长更兄弟,等他们说话。 董长更眼睛眯了眯,随即回道:“是打人啊,不是讨论吗?我大哥和两个侄儿确实有点浑,她有气在心对儿子都绝望了,所以不想留了。” “就这?”叶文初问他。 “不然呢,四小姐有不同的看法?”董长更拢着袖子,在长凳上坐正了腰,董长树原本架着的二郎腿,也不着痕迹地落地放平了。 叶文初道:“我还真有点不同的看法。我说一说,你们听一听,如果不对欢迎纠正我。” “四小姐说吧。” 叶文初靠在椅子上:“我初次的疑惑,是挖坟时,你下令让村里的年轻人挖坟。你们可能训练习惯了,都忘记了普通人对指令是不敏感的。” 昨晚,董长更一声令下,所有人齐声应和后,各自分工,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第二次则是,你们的人爬房梁,那些动作,熟练不奇怪,但四个人都一样,那就只能同一个师父训出来的。” 董长更和董长树对视一眼,他皮笑肉不笑:“叶四小姐心真细,但想得也多。” “你们的年轻人,说出去做事,什么都做,可他的手细皮能肉骨节修长。”叶文初道,“一个劳苦的孩子怎么会这么细致呢?” “我以为只有一个人这样,但观察几个人都是这样细嫩。可见他们没有在外面做重活,那他在外面干什么?” “于是我查了董家坳的过去,才惊觉,这里成为董家坳不过三十年。更有趣的是,你们都说姓董,可户籍上却有许多改姓的。” 他们这些年老的人,根本不是同族同姓。 所以,她才听出了不同的乡音。 譬如董明说话都有一些外地腔,一口一个“咋”。 “董家坳,太让人迷惑了。就像董邱氏为什么杀她的儿子一样,让我无法理解。” “可惜董苏氏避重就轻,没给我解惑。” 董长更依旧很镇定,他面不改色地拢着手盯着叶文初。 “叶四小姐果真厉害。”他道。 “确实厉害。”叶文初并不谦虚,还安抚了因为担心而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董苏氏,继续道,“不是一个姓,却要改成同姓同族,不种田却要开荒,是水手却不再出船,不是兵却训练有素” 叶文初似笑非笑地道:“除了海盗水匪,我想不到你们还有什么身份。” “精彩,很精彩!”董长更抚掌道,“叶茂丰有你这样孙女,他的产业还能再红火几十年。” 叶文初没接话。 “可惜,你推演这些出来,没什么用,真要查确实能查得到。”董长更道,“我们确实是海盗,二十几年前从海岛上岸的,后来偶尔出海,不以此为业了。” “原来如此。你们是被刘兆平赶上岸的?”叶文初问道, 董长更嗤笑一声:“我们在海上的时候,他刘兆平还穿开裆裤。不过,虽不是把我们逼上岸的,也和他有些渊源,是他的老大。后来他把他老大杀了,才有了今天的辉煌。” “不提过去,一朝一代人,我们输了就是输了。”董长树道,“四小姐,这些你知不知道都没什么用。” 叶文初颔首:“倒也没有用,”她顿了顿,“那最后一个问题,董家坳的男人们,以什么为生计?” 董长更目光一闪,声音就冷了一分:“老家伙当然等死,年轻人出去做什么,我们管不着。虾蟹各有道 ,混口饭吃而已。” “你们可是虾蟹。”叶文初道,“你们是野狗。”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 “你敢骂人。”董长更和董长树一起站起来,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 ------题外话------ 月票翻倍的时限好像是5号,宗旨是不浪费!!!月初保底票什么,记得投掉哦。 093 连锅端(一更) “我骂人了吗?” 叶文初也站起来,睨着他们:“我只不过在说客观的事实。” “你们确实是狗,疯狗!” “叶四小姐,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董长更的手还拢在袖子里,但手臂却明显已用力,“你可知道,董苏氏为什么几次三番拉着你,不让你口无遮拦?” 叶文初道:“那你又可知道,我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说出来,是为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董长更两人面色微变,左右去看,但两侧的道上并未看到异样,他们松了口气,“你诓我!” “到这个地步,二位不如个直接给我解惑吧,你们是从海盗上岸后,变成了人贩子了吧?拐孩子妇人卖去哪里?” 叶文初问道:“出海运出去?还是送去了北方?” “一个孩子能卖多少钱?”叶文初盯着董长更。 董长更猛然拔出了袖子里藏着的短剑,指着叶文初:“你知道的太多了,剩下的疑惑,去阴曹地府再问吧。” “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董苏氏吓得惊叫,抓着叶文初后退,将她护在身后:“二伯,三伯,她是衙门的人,杀了她会惹来大麻烦的。” “四小姐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的。” 董长更吼道:“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你自己都死到临头,居然还敢给别人求情。” 董苏氏很害怕,她推着叶文初:“四小姐你快走,从我家后门跑,我拦住他们。” 叶文初笑了,将推着她走的董苏氏拉住,她走到前面来,“莫怕,我既来了,当然就有准备。” 董苏氏不敢置信:“您c您准备了?” “不准备我如何会来。”叶文初让她站在边上,又淡淡看着董长更,“城中最近丢失孩子很频繁,我想起来问了问鲁大人,原来广东南路这几年,丢孩子和妇人失踪的案子,一直很多。” “是你们做的吧?”叶文初将墙角一根长棍取出来,扬眉看向对方,“居然成为了董家坳的产业,让你们发家致富了。” 在董马氏的房间找到的六百多两的银子,应该就是董马氏拐卖孩子积攒的钱。 否则,她一个懒惰的老妇,哪里来的钱。 “是很挣钱,像你这么标致的女娃娃,能卖的价格就更高了。”董长更挥剑而来,眼里都是凶狠的杀意,“叶茂丰这辈子都想不到,他的孙女也会被人卖到窑子里去。” 叶文初闪过一步,避开他一剑,长棍凌空一扫,打在董长更的手臂上,他疼得一抖,正要再迎,乘风从屋顶飞跃而下,一脚踏在他的头顶,将他掀跌在地上。 “董家三伯?”叶文初去找董长树,董长树后退,塞了口哨在嘴里,吹响。 “喊人吗?”叶文初替他遗憾,“恐怕你要失望了。” 董长树戒备地看着叶文初,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董长更被乘风扣住跪在地上,却等来了人,两个救援他的村中年轻人。 董长树问他们:“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 “那茶蛋有问题,吃过以后,大家都晕睡过去了。”两个村中年轻人也很惊慌,跑过来还不是因为哨声的召唤,而是因为要回禀茶鸡蛋的问题。 董长树忽然想到,回来时路过这里,董苏氏正去送茶蛋,他喝问道:“董苏氏你在茶蛋里下毒了?” 董苏氏也很惊讶,她下的是砒霜,但却被四小姐拿走,难道四小姐也下毒了? “四小姐,您c的茶叶了” “你的砒霜不行,立刻死了他们太痛快了。”叶文初对董苏氏道,“迷药就够了。” 董苏氏顿时松了口气,她以为四小姐单纯的不让她杀人,所以拿走了她掺了砒霜的茶叶。 她刚才一直害怕,四小姐再留在这里,村里人一旦发现她会有危险,没想到,四小姐将所有的事都考虑到了。 现在村里人不会再来害她们了。 “四小姐,我说,我知道大伯母杀人的动机,我刚才不敢说,是怕您知道了村里的秘密,而势单力薄有危险。” “我什么都说。” 董长树吼道:“住口!” 董苏氏哪里还有顾忌,她声音很大:“我大伯母杀所有的人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 “她当年被我大伯从花轿里抢来,毁了一生。” “两个堂哥,也根本不是她生的,而是大伯和别人生完抱回来的。” “两个孩子被大伯 养歪了,在外无恶不作。” “大伯母忍了十几年,终于不想再忍,她杀了我公爹和我大伯。却不料这事被我婆母发现了,这些年她一直以此要挟大伯母。” “大伯母日子过的清苦,钱都被我婆母钱拿走了。” “她无处可去也逃不掉这里。” “这个村里没有人,全都是恶鬼。” “恶鬼,都该死!” “都该死!大伯母死的那个晚上,她说她无能为力,她希望我有机会离开这里,好好活着。我要接替大伯母,我要将这里所有的畜生杀了!” 尽管猜了不少,可还是惊讶,叶文初觉得她低估了人性的恶,也低估了人性的复杂。 凶手是心存善意的凶手,被害人却是恶贯满盈的亡命之徒。 她看向送子娘娘庙的方向:“难怪送子娘娘不灵验,不保佑这个村子,那是因为,恶人不配生孩子。” 董长树大吼一声:“杀了她们!” 他和两个年轻人持刀上来,杀叶文初。 就在这时,空旷的四野,忽然亮起了火把,几十个人往这边,瞬间将他们围住。 “狗东西,亏老子还说你们民风淳朴,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胡莽骂着,带着海鞘几个人打上去。 两边人数根本不一样,招后,都被拿下了。 胡莽摁着董长树踢了两脚出气,他认识董长树,还曾一起吃过酒:“人不人鬼不鬼的狗东西!” “居然骗老子,呸!” 董长树挣扎了两下,但敌不过胡莽的力气。 叶文初轻松地看着,沈翼从一侧走出来,倒不是他不想出来,而是她安排他做的替补。 沈翼扫过她手背上的蚊子包,看着院子里被押跪着的四个人。 “去挨家挨户,除了三岁以下的孩子,所有人全部捆了。”叶文初对杂役道。 海鞘带着人去办。 “还是第一次办这么大的案子,一下子逮了全村人!”海鞘很兴奋,走了几步想起来,问叶文初,“四小姐,要是村里人有的没有回来怎么办?” “我c我去帮数人头。”董苏氏自告奋勇,“村子里多少人我知道。” 大家运气很不错,村里人都在,算是连根拔起连锅端。 一个个捆成了蚂蚱,往城里牵,有的迷药还没过,浑浑噩噩说胡话,有的妇人一边走一边哭,喊着她冤枉。 这个村里,除了年幼无知的孩子,没有真正的无辜的人。 因为就算不外出作恶,但安心花用享受的钱也是脏钱。 “把他留给我。”叶文初指了指董长更,“胡捕头带其他人回去审,我和沈先生稍晚些会带他回来。” 胡莽不多问,应着道:“那乘风留着,以免有意外。” 叶文初颔首。其他的事她不用交代胡莽,他在衙门这么多年,程序上的事比她老道多了。 一个村子的人全部被带走,四周顺时安静下来。 董长更被反捆着胳膊,跪在地上。院子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叶文初和沈翼以及先前打他的那根“竹竿”。 他感觉他们要说的话不是他想听的。 “想轻判吗?”叶文初坐在董长更面前,董长更笑了,“叶四小姐当我是孩子?我轻判,是少砍一刀?” 叶文初点了点头:“也行啊。” 董长更一脸的讥讽,哈哈笑着。 “笑什么,吵死了。”乘风踹了他一脚,董长更大怒,但又打不过,愤愤地闭嘴。 “你们上岸这么多年,却一直还在操练。全村老c壮男人一共一百二十四人,至少有三百兵器,那些兵器藏在哪里了?” 乘风听着一惊,看向他主子,四小姐也太精明了吧。 但他主子没看他,他怎么瞧着,他主子的笑除了欣赏外,还有点别的意思? “你!”董长更吃惊地仰头瞪着叶文初,叶文初抬了抬下巴,“兵器呢?” “你要兵器干什么?”董长更在道上混迹多年,不管恶善,大事他是懂的。叶文初这是想趁机私吞他们的兵器。 兵器不是钱更不能买卖,拿着这些东西,目的非常直白。 但她只是一个女子,家里也只是买卖人,要兵器做什么? “你猜猜就知道了。”叶文初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猜到了,我想,你会迫不及待把兵器全给我。” 董长更猜到了,发红的眼睛,兴奋地盯着她。 刘兆平要顶着陈王造反,他要钱就肯定不会放过叶氏,叶四小姐要兵器当然就是为了自保,而去杀刘兆平。 “好!老子给你兵器。”董长更道,“我躲在这里这么多年,在刘兆平的眼皮子底下活了这 么久,没想到今天栽倒了你一个女娃娃手里。” “你这女娃聪明,我也不算丢人。我手里的兵器,全部给你!” 叶文初笑了笑,冲着他抱了抱拳:“就这兵器,我敬你爽利。” “这礼我受了,等你见到我的东西,你还会再谢谢我。”董长更冲着瘦竹竿吼道,“扶老子起来!” 乘风一点没推诿,扶了董长更。 094 骄傲着呢(二更) 董长更的自信,是有底气的。 打开他地窖的暗门,点一个火把下去,地窖就被寒光镜面似的刀,反射的亮若白昼。 四面墙,长刀c短刀c弯刀c长枪c弓箭c甚至有两把流星锤。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董长更,董长更得意地笑了:“这还是少的,当年我在岛上,有十几个铁匠,我们的刀卖出去都是抢手货。” “现在刘兆平压着,这些东西不敢明着造,不然更多。” “确实不错。”沈翼夸得很真诚,“但数量还是少了些。” 董长更猛地看向他,说话时龇牙咧嘴地不服气:“这位又是谁,这里一共四百零六把兵器,你还嫌少,难道你还有上万的部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把你的渠道给我。”沈翼道,“你死后想葬在哪里,天涯海角我都成全你。” 董长更盯着他:“当真?” “一死的承诺,虚假的无意义。” 董长更哈哈大笑,点头道:“行,我信你。有朝一日,你们拿下刘兆平,你把我哥几个的尸骨,送上翡翠岛。” “好说。” 董长更很高兴,他一直想回去,但他肯定回不去了,但死后埋上翡翠岛,他也能瞑目了。 “我的怀里有一个私章,你带着私章去翡翠岛岸上一个叫福村的渔村,找一个叫董平的人,他手里还有许多的兵器。” “如果你们敢用,他手里还有不少人。” “你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乘风取了私章。 关上地窖的门,乘风驾车,四个人回城。 连夜审问,查问出他们最近拐卖的孩子和妇人藏匿的地点,就在福村附近的一艘废弃的船舱底下,他们准备这两日,就将这些女子和幼童带去北方卖掉。 但好在,这些人都救下来了,大小一共十六个人。 衙门抓到了一窝人贩子,瞬间惊动了整个从化城。 鲁志杰审讯的时候,门口围着很多人在看,还有许多隔壁村的邻居等等。 叶文初中午从家里去衙门,半路上就被街坊围着了,一个问:“四小姐,衙门都在说,这个案子是破的,真是得亏您,不然那些孩子,又要被卖掉了。” “是啊,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救了多少人家。” “四小姐这刚摘的西瓜,您拎两个去衙门,渴了当水喝。” “你留着卖,我家条件好能买的。”叶文初要推辞,那街坊偏要给她,叶文初索性道,“那你跟我走,两筐子西瓜都送衙门去,我买了。” “这怎么好意思,我真的是送瓜的” 看着的人,没有不说叶文初人美心善。 “乡里乡亲,客气什么。”叶文初道,“我祖父见我有几分聪慧,让我来衙门做事,其实就是回馈大家这么多年对叶家的照顾。” “往后,药行和我还有叶家,就是大家的良师益友坚固后盾。” “有困难的千万不要自己扛着,一个人受着,来药行找我或去各个铺子货行找掌柜管事甚至是我祖父都是可以的。” 叶文初一身桃粉的裙子,面容娇美笑容亲和,便是她凶巴巴不说话,也像一副画一样,如今她做善事还可亲,岂有人能做到拒绝她不喜欢她? 八角带着那挑着西瓜的小贩跟在后面,手里还抓着别人塞给她的一碗甜水。 忽然,斜楞里有个妇人抱着孩子扑了上来,咚一下跪在了人群前面,哭着道:“我去衙门里谢青天老爷,沈先生告诉我,这案子是四小姐破获的。” “我是一定要带着儿子来给您磕头的。您就是天下下来的仙女,救苦救难的菩萨。” 那孩子胳膊被打的青紫交加,因为养在船舱蚊子多,脸上身上都肿了,看上去很惨,可不管怎么惨,这孩子实实在在又被娘抱着的,没死,就真的要谢菩萨保佑。 周围当了娘的也跟着心酸,谢谢四小姐。 叶文初扶着妇人起来,客气了几句,又叮嘱她:“去顺安康领一瓶紫草膏回去,抹一抹就消肿了。” 说着,又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往后跟着娘,不许单独玩儿了。” 那孩子三岁多了,吃了亏也明白了不少事,一边哭一边点头。 叶文初在簇拥中,带着卖西瓜的去了衙门,把西瓜的钱不但付了还多给了五六文,那卖西瓜的又是连连感谢。 八角跟着叶文初,撑着伞。 “我怎么样?”叶文初目视前方,神色整肃。 八角偷偷竖起个大拇指,低声道:“像下乡巡视的高官,既有气势又平和好亲近。” “我也觉得。”叶文初清咳一声,看到了胡莽过来了,胡莽抱拳道,“胡某将一村人,分审后分成了四个案子,具体细节列出了明目,稍后给四小姐过目。” “这事儿你办就行了,”叶文初道,“我听说吴董氏来了?” 叶文初的话让胡莽心里很舒服,相处几次他就发现,叶文初为人处世黑白分明底线分明,和这样的人相处非常简单舒服。 他回道:“您不说我忘了,人在您公房外候了一个时辰了。” 叶文初去了她的公房,沈翼和乘风去办事了。 吴董氏老远跑过来要跪,被八角拉住了,叶文初道:“有的话能不说就不说了。” 吴董氏一怔,提着包袱的手紧了又紧。 “你去见一见董苏氏,好好劝她活着,熬一熬,不定你们还能再见。”叶文初道,“让八角陪你去。” 叶文初说完,抿唇笑了笑:“保重。” 说着她进了公房,八角挽着吴董氏走:“听我们小姐的话,她让您不要多说就不说。” “八角姑娘等一等。”吴董氏忽然转身,冲着叶文初所在的公房,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猛一起身跟着八角去见董苏氏。 她要说什么,叶文初知道。昨天董苏氏一定是将那六百多两给吴董氏拿走了。 那笔钱没有人收款收据证明来路,所以她不想知道最后的去向。 更何况,董家坳里搜罗的钱,够县衙追踪这两年被拐卖的孩子了,至于更久远的,只能慢慢审慢慢找。 按沈翼的意思,让村里人戴罪立功,给出有用的线索找到孩子的,就延长行刑的时间。 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些人即便在牢里,也想苟活几日。 叶老太爷午睡醒来,出门上了滑竿,颠颠着往眉南街隔壁新开的客栈去。 六月的叶氏掌柜例会,在这里办。 往日,他在从化算不上德高望重,因为他脾气不好,离平易近人相距太远,敬重他的人都是不得不敬重的商会商户们,寻常百姓见着,简单直白的认为,他有钱惹不起不要惹。 今儿叶老太爷坐滑竿上,忽然路边上一卖花的老太太,冲着他笑了,叶老太爷一怔,瞪了一眼那老太太,嘀咕了一句。 可那老太太非但没有收敛,居然拿着一捧花,冲着叶老太爷过来,啪一下抛过来丢叶老太爷身上了。 “老不正经!”叶老太爷疾言厉色,训斥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还这么轻浮,快走,小心我砸你脑袋上。” 叶老太爷正要将身上的花砸回去,那老太太说话了。 “叶老太爷,您养了一个好孙女。四小姐帮我找回了孙子,我今儿没见到四小姐,这花就送给您。” “谢谢四小姐,谢谢您一家。” 那老太太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叶老太爷拿着花砸出去的动作顿了一下,收回了花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花不错,挺新鲜,你有心了。” “不过,都是街坊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他道。 老太太哭着道:“叶家都是好人啊。” “是啊,叶老太爷这么多人也是本分做买卖,从来不坑蒙咱们。” 叶老太爷头一回大街上被人夸。 捧着的花还真的有几分浓郁香气。 房忠撇过脸去正要笑,一人塞了一篮子鸡蛋给他:“劳驾您转交给四小姐。” 等到眉南街康安客栈的时候,房忠已经帮叶文初收了两手的礼物,他提着进去,才发现叶涛和叶松的脚边上也有。 两人很尴尬,脚边摆着几个篮子鸡蛋,还有一只被捆着翅膀咕咕叫的老母鸡。 “房忠,一会儿你将这些一起带回去吧。”叶涛嫌弃的很,他这辈子没提过一只鸡上街的。 关键也不是感谢他。 “给你就提着,回去给文初送家去。”叶老太爷瞪过去,“提稳当了,这都是街坊的心意。” 叶涛瘪着嘴应了。 叶老太爷坐下来,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位置的毛很远,挑了挑眉。 “怎么,你们营业款都能让你坐中间了?” 叶氏管事例会,坐的位置是以业绩论的,谁好谁就坐前面,谁差谁就坐后面。 毛很远还有几回是蹲着的。 毕竟他不挣钱,都是大家挣钱养顺安康。 被毛很远挤走的管事已经和他吵过了,但毛很远横的很,他抢不过就只能往后顺延。 此刻最后一个管事就坐小凳子,缩手缩脚可怜巴巴。 “是!”毛很远腰板笔挺,仰头挺胸 地站起来,“老太爷,就这一个月,还不足一个月,顺安康营业的钱,就是从开业到今天这么多年的总和。” “药我们都卖空了,还补了两回货。” “所以,这次例会我能坐这儿,说不定等会儿核算完了,我还能往前挪!” “再过一段时间,我还能越过钱庄和码头,坐最前面。” 他仰着头,络腮胡子浓密,大家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两只鼻孔,尤显的嚣张。 有人低声道:“还真牛起来了。” “嘿!”毛很远一摸胡子,“我还真牛起来了,我靠着四小姐靠奶奶,我现在就是展翅的大鹏,一飞冲天了!” 让你们看不起我,现在我可是你们一个个都高攀不了的。 大家不敢呛他,老太爷从来不讨厌骄傲嘚瑟的人,当然,嘚瑟骄傲得有前提,那得真有本事。 叶老太爷乐呵呵地看着他,对房忠道:“跟什么人像什么,瞧这横劲儿。” ------题外话------ 早!!一放假我就没有周一和周末的概念了,天天都像是周末,一(╯□╰)一 095 别湿了鞋(一更) 叶文初下午睡醒,才知道叶老太爷又请沈翼和鲁志杰吃饭。 她和其他人作陪。 叶月画亲自下厨,做了一份清蒸海鱼,这是她琢磨了很久想出来的法子。 她要想引起沈翼的注意,就要和叶文初区分开,叶文初唯一不会的,应该就是下厨做饭。 叶文初这么骄傲的人,是肯定没有耐心研究厨房里细碎的小事。 所以,她今天清蒸了海鱼,让婆子放在了沈翼的面前。 大家在会客厅里,围着桌子坐下来,叶文初进门的时候随口吩咐了小厮做个旋转桌。 “和小厮说什么了?”叶俊让女儿坐他边上,这两天他都没好好看她,瞧着就是瘦了。 大家都看着叶文初。 “做个旋转桌,”叶文初随口说了,和沈翼的视线对上,问道,“今日可顺利?” “有四小姐指导,当然顺利。”沈翼道。 叶颂利一看两个人说的话听不懂,立刻好奇地问道:“什么事顺利不顺利?我怎么听不懂?” “衙门里的事。”沈翼回答他。 叶颂利哦了一声,把叶颂名挤走了,他坐在叶文初隔壁,凑她耳边上小声道:“你查破了一个大案,你想不想造势?” “嗯?”叶文初没想到叶颂利居然懂了她的意图,叶颂利冲着她挤眉弄眼,“找到小孩这个案子,很能牵动民心,我们请那些找到孩子的父母,给你建一个生祠,然后长明灯挂满所有庙,再锣鼓喧天唱三天大戏。” “我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对你有期待。”叶文初将他推开,“闭嘴!” 叶颂利腆着脸:“你要是觉得夸张,我找个说书的先生,给你单独写一个话本,天天说!” “我c让c你c闭c嘴!”叶文初道。 这么浮夸,不符合她一贯行事风格。 沈翼喝茶,和大家一样,看着对面兄妹吵嘴。他认为,一开始叶文初肯定是不喜欢叶颂利的,但现在,她虽依旧厌弃,但神情里却多了一份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包容。 他想着,眼底有什么情绪划过。 叶月画嘀咕道:“一点自尊都不要了,别人不待见,还天天往前凑。” 郭氏也咳嗽了一声,提示儿子不要再贴叶文初。 但叶颂利压根没听见,嘀嘀咕咕和叶文初说话,叶文初也不搭理他。 “满意怎么没有来?”叶文初问叶颂名,叶颂名道,“今天三姑和他娘带他上街了,贪嘴吃了两碗冰镇的甜水,回来就上吐下泻还发烧了。” “怎么能让他喝两碗冰的东西。天气这么热,一冷一热小孩子哪能受得住。”大太太刘氏怒斥道,“不会带孩子,一点数都没有。” “大伯母,是因为满意好几天没出门,今天听说能出去了,就拼命到处跑。”叶月画道,“也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打着叶家四小姐的名头,一会儿给他喝甜水,一会儿给他吃豌豆黄,就滴着糖稀的糖葫芦,他都吃了两串。” “我和大嫂都拉不住,能不闹肚子生病嘛!” 一提这事,叶松和叶涛就想起来,今天提鸡回来的尴尬。 “怎么没人送你?”叶老太爷指着叶月画,“就你没用还话多,你要好好和你哥哥学学。” “虽说没用,可话少了不少。” 叶颂利沾沾自喜。 开了席,叶月画给夹菜的婆子打眼色,婆子将半条鱼都夹给了沈翼。 沈翼看着一碗的鱼。 “先生,这是我们小姐特意给您做的,您尝个鲜儿。”婆子有意只说小姐做的,不提是三小姐还是四小姐。 沈翼下意识看向叶文初,随即否定了,叶文初岂会去厨房给他特意做菜?! 沈翼只当没听见,接了叶颂利热情地敬酒,这茬就揭过去了。 叶月画气恼不已,又不好明说。 一顿饭结束后,鲁志杰和沈翼便要告辞,叶文初起身道:“我送你们。” 大家一怔都看着她。 “怎么了?”她奇怪地看着大家。 大家又都继续去说话,鲁志杰顺势就道:“那c那我再和老太爷讨杯茶喝,沈先生先回去吧。” 我可不能跟着去讨嫌,鲁志杰下意识冒出来的想法。 “好。”沈翼和叶文初并肩走了。 两人都很坦荡随意,大家本来想表情复杂一下,但复杂过后尴尬的是他们。 “福村的人,认董长更的私章吗?”叶文初关心的 是这件事,今天沈翼去福村了。 董家坳的兵器还在地窖,但董家坳已经没有人了,叶文初不知道沈翼是怎么处理那一批兵器的。 这些东西都是管控的,相比较,打制兵器比招兵买马还要引人注意。 很容易暴露。 “认,但要再多接触几次。”沈翼道,“我没有出面,但好在事情还算顺利。” 对于打铁的董平来说,这是杀头的交易,他若不谨慎才让人不放心。 所以,沈翼并不着急。 “不知道这两日刘兆平怎么样,待奶奶去看看。”叶文初停下来问他,“你几日前说的转机,是说刘兆平的风湿吗?” “这是其一,还有一样还在酝酿。” 叶文初正要说话,忽然起了一阵风,紧接着雨兜头倒下来似的,叶文初指着一侧游廊:“去那边站会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游廊,叶文初找帕子擦着脸,沈翼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会做饭吗?” “会啊。”叶文初随口答了,“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沈翼扬了扬眉头,负手而立看着雨水从屋檐下滑落,一时四周只有雨声。 “你想家了?”叶文初问道。 沈翼笑看着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随口问问。”叶文初觉得她问私事唐突了,“等兵器能确定,你想在哪边养兵呢?” 她的脸上溅落了水珠,顺着面颊滑落在肩头,他思绪一时绕开,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但眼前她纤长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扬眉道:“我想在云顶山养兵。” “果然。上次见清溪村的人,你还不承认。”叶文初就没好脾气了,讥讽道,“我的经历仿佛就是为了你削藩所准备的。你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动员我回去说服闻玉,让他将云顶山让出来?” 沈翼这次没有隐瞒:“不用让很久,半年即可。” “那沈大人,你为了事业可真要再努力一些,毕竟我对你如此有用。”叶文初嘲讽他。 沈翼看到她不高兴了,柔声道:“四小姐还有哪里不满意,尽管提。” “既是如此,那我可要恃宠而骄了,”叶文初有意刁难他,抱臂仰头盛气凌人,“往后我要是娇气了c欺负人了c累了恼了,沈大人你可就要受着了。” “那是我的荣幸。”沈翼扬眉笑着,耐心十足,“你现在等一等,我去给你喊滑竿来?” “免得湿了鞋。” 沈翼说着,一双深谙的眸子里,盈着柔和的笑。 叶文初瞪了他一眼。 “天黑路滑我就不留客了,大人你慢点走,别c湿c了鞋!”叶文初拂袖转身,进了雨幕里,眼里却是笑意。 刁难一下出口气,好叫他也遇到点困难阻碍。 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空手套白狼的差事。 她一出去身上就淋湿了,沈翼哭笑不得,这哪是恃宠而骄盛气凌人,她大约是没有见过可以诠释这两个词的人。 他目送着她小跑着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沈先生在看什么?”叶月画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沈翼簇了簇眉头,他刚才失神了居然没有听到脚步声。 沈翼回身,看着叶月画:“在目送四小姐离开,三小姐有事吗?” “哦,”叶月画没有想到沈翼这么直白,她顿了顿,拿了一把伞出来,得意洋洋的,“我来送您出去,我猜您肯定没伞。” 沈翼看着叶月画撑开伞递给他,意思很明显。 “心领了,告辞。”沈翼颔首,拂了袍子往雨中去,叶月画跺了跺脚跟上去,“沈先生,您等一等,我有话和您说。” 沈翼出于礼貌停了下来。 叶月画想给他撑伞,但不敢往前,她直觉他会不高兴,所以隔着雨她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了,我爹告诉我了。” “我家和刘兆平割裂,就是选择和你一起削藩。” “你现在需要大量的钱对不对?”叶月画道,“我可以给你。” “我有银票c我有田庄c我还有我娘给我存的嫁妆c还有几个前朝的旧物宝贝,我祖母去世前还给了我不少首饰。” “我比叶文初有钱。你如果想要钱,你娶我多直接!” “只要娶了我,我将近六十万两的嫁妆全部给您,我祖父c我爹他们也都肯定支持您。” “这比您哄叶文初不方便很多?她那个人狡猾c无理又倨傲,请她和您合作,她也会谋算您的。只有我是单纯喜欢您,真心实意不求别的回报。” 沈翼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居然又走神了,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刚才在想,如果是四小姐此刻撑着伞站在雨里,说这番话呢? 撑伞很累, 他想到的是帮她撑着伞,再听她抱怨一句,水溅湿了鞋子,脏臭的很,好展现一番,什么才是恃宠而骄。 沈翼笑了,觉得那画面很有意思。 “您同意了?”叶月画见他笑,眼睛都亮了,她就说觉得沈先生会同意,毕竟她是二房的小姐,比叶文初漂亮,还比叶文初有钱。 沈翼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在她的伞外的距离,他对叶月画道:“三小姐如此有诚意,我也给你一个秘密。” “您c您说!”叶月画很激动。 “我来从化前做了很久的准备,叶府每个人每个管事我都做了分析,分裂叶府c各个击破最后让你们家破人亡,钱归我手!” 叶月画一怔。 “但我来了后四小姐也回来了,我的计划因她改变了。” 叶月画后退了一步,面露惊恐。 “三小姐不信?你家有银庄存银三十四万两,你的嫁妆二十六万两,一年前你去游湖时,摔在了郭允的身上,回来后你腹泻头痛,其实是你二姐报复你。” “三小姐,雨天路滑慢慢走!”沈翼耐着性子说了一串话,说完就抚了抚湿漉漉的衣袖,走了。 六月的天,叶月画浑身发抖,站在雨中只觉得冰冷彻骨。 他说,他温和的合作不是一开始的计划,而是为叶文初而改变的。 他说他连她去游湖倒在郭允身上的小事,他都知道,可见他真的调查了,做足了准备,才单枪匹马来从化。 他的意思,如果叶文初不回来,他会让叶府家破人亡,直到拿到叶府全部的钱。 叶月画相信沈翼做得到。 削藩如此大事,如果能不动一兵一卒,牺牲区区一个叶府算的了什么。 叶氏c叶氏所有人在他眼中,原本什么都不是。 是因为叶文初他才会在这里斡旋,才会抱着善意耐心相处。 “不可能,不会的!”叶月画丢了伞跑回家去,“凭什么,我不信!” 她淋着雨跑回去,丫鬟婆子见她慌慌张张想拦也没有拦住,她冲回房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她从出生到今天,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羞辱。 “叶文初,叶文初,叶文初!”叶月画将掉下来的簪子砸去桌上的琉璃瓶,瓶子摔下来出了声响,丫头婆子将郭氏和叶涛请过来。 夫妻两人求着哄着到半夜,爬着窗户进去,看到叶月画躺在地上,吐了一身高烧到昏厥。 “画儿!”郭氏慌了,抱着滚烫的女儿,吼着,“快去请大夫。” “二太太,咱们家不就有神医吗?”婆子道,“三房住着的茉莉奶奶啊!” 郭氏看向叶涛,叶涛吼道:“把二少爷喊来,带他妹妹去三房。” “她病着,背过去又受风。”郭氏不同意,叶涛吼道,“你脑子坏了,茉莉奶奶六十多了,四丫头的脾气,怎么可能让她半夜来出诊?” 郭氏觉得有道理,喊了滑竿又把叶颂利揪起来,抬着叶月画正要走,那边叶颂名抱着叶满意也从房里出来了。 “满意怎么了?” “上吐下泻还发烧了,”叶颂名看到了晕倒的叶月画,“王桃也生病了,下午三个人不晓得吃了什么。” “快,快去三房,别耽误了!” 096 奇了怪了(二更) 叶文初被拍门声惊醒,叶俊已经起来,披着衣服去开门。 半夜来喊门,不管是谁肯定是急事,叶文初也跟着出来,问道:“怎么了?” “四妹,快救命啊!”门一打开,一抬滑竿冲进来,得亏叶俊反应快,不然要被叶颂利撞上了。 “四妹,满意生病了,你快帮忙看看。” “三妹也发烧了。” 叶文抄过头发,忙接住了叶满意:“不是说下午看过大夫吃药了吗?” 孩子到怀里,就能感觉到像个火炉子似的。 “吐了几次什么气味,腹泻的大便有没有形状,大便什么气味什么颜色?”叶文初没看叶月画,将叶满意抱去了自己房间里。 叶颂名也慌神,根本没多想,跟着她后面急吼吼地回答:“就一直发烧,吐了七次了,吐的东西有点酸臭,人一直昏昏沉沉,喊着肚子疼。” “大便是水一样,也有点酸腐气。” “四妹,你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可能是急性胃症,食滞胃肠,”叶文初将手伸过去号脉的时候,顿住了,唾弃自己看见叶满意就慌了,忘记她不是茉莉奶奶! 叶颂名见她不动了,问道:“怎c怎么了?” “茉莉奶奶在c睡觉。”叶文初在床边坐下来,叶颂名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他还以为叶文初要拒绝,“那c那你请茉莉奶奶起来行吗?” “我给她磕头,只求他救满意。” 叶颂利也跟着喊:“是啊,小满意生病呢,就辛苦奶奶了。” “我知道了。但你们不要留在这里,”叶文初道,“奶奶脾气坏,一看两个大男人半夜见着她邋遢的样子,她要不高兴就不诊了。” “走c走吧,一会儿你们还要去拿药。” 叶颂名心说这样太夸张了,一个老太太又不是小姑娘,他正要央求,叶俊上来,一手拉着一个侄儿往外推:“听初初的,她最了解茉莉奶奶。就连我晚上都没有见过老太太。” “你们就在院外等,”叶俊喊着,“八角给大爷二爷端椅子泡茶来。” 八角立刻搬着椅子房门口,贴心地又搬了个小茶几,让弟兄两人坐院门外头喝茶。 叶颂名和叶颂利面面相觑。 “大哥你别气,四妹做事有分寸,她说不能留肯定不能留。”叶颂利宽慰叶颂名,“有茉莉奶奶肯定没有没事的。” 叶颂名点头,强行喝茶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说的对,有四妹和三叔在,满意肯定没事。” “这样,你留在这里听差遣,我回去看看你嫂子去,她也病着呢,不行我将她也带过来。” 叶颂利应是。 叶颂名急匆匆回去,走着走着忽然步子一顿,自言自语道:“茉莉奶奶住哪里?” 三房只是个很小的四合院,耳房都没有加盖,八角的房间都是将叶俊的书房加卧室隔断出来的。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进去的时候,确确实实没有看到茉莉奶奶的住处。 “难道住外面了?所以四妹不让我留在里面?” 叶颂名没想明白,但因心思太乱,没有继续想,急匆匆回家去了。 叶颂利坐在门口,喝了一盅茶就开始打盹儿,又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看,他爹娘来了被他拦着不给进去。 “四妹说了,不许咱们进去。” “救命要紧,咱们别惹她不高兴。” 叶涛已有些适应了叶文初,郭氏只能忍着。 “药方来了,快去药行拿药丸回来。”叶俊道。 郭氏赶紧让叶颂利去药行拿药,她拉着叶俊问道:“三丫头怎么样,奶奶说了什么病症了吗?” “嗯。”叶俊道,“下午在外面热得很了,加上吃的东西不洁,生了肠胃急症。” “别担心,吃一天药歇一歇就没事了。” “那c那就好。”郭氏和叶涛也瘫坐下来。 叶俊重新回了房间里。 叶月画和叶满意的眼睛被叶文初蒙住了,她在给叶月画针灸止腹泻和退烧。 八角在给叶满意推拿。 “小姐,”八角低声道,“这样安全吗?” 叶文初打了哈欠,道:“困死了,我不想折腾化妆了。” 明儿她要找叶月画要诊金,不能白熬夜了。 针扎下去,叶月画眉心动了动,有些微微疼,她哼了一声想醒,八角抓着枕头想闷上去,被叶文初的眼神制止住。 八角讪讪然放了枕头。 叶文初扎了一针,叶月画彻底睡了。 “四姑母,”叶满意醒了,看见了叶文初,“我的肚肚好疼,我可能要拉粑粑,很臭。” “没关系,拉吧。”叶文初道。 八角将叶满意放恭桶上。 “四姑母,我和三姑母为什么在您的房间里啊?”叶满意耷拉着小脑袋。 叶文初给他喂水喝,哄着道:“来我这里看大夫呢,拉完了接着睡觉去,睡饱了病就好了。” “嗯,嗯。”叶满意应是,“那c那那位神医奶奶呢?” 叶文初道:“在堂屋给你配药。” 叶满意应着,昏昏沉沉睡了。 夜里,给两个人喂了药,王桃的情况要轻一点,没有将人送来,吃了药就睡了。 叶月画早上睁开眼时,就觉得头昏脑涨,爹娘正坐在她边上打盹儿,她喊道:“我要喝水。” 郭氏和叶涛忙给她倒水,伺候了半天,叶月画重新躺下来:“娘,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烧了?您让我坐着滑竿去药行了吗?” “没去药行,在三房呢。你在文初房里躺到早上,瞧着没事了我们才带着你回来的。”郭氏道。 “在她房里,是茉莉奶奶给我看病的?” 郭氏点头。 叶月画揉着头:“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你当时昏迷着呢,不记得是正常的。” “是吗?”叶月画闭眼,努力想了想,“四妹让我睡她床上?” 叶涛点头:“她那小破院也没地睡,你和满意都睡着呢。” “哼,这下求着她办事了,等她见到我,肯定会奚落我一通。”她知道自己嫉妒叶文初,她在家这么多年,凭什么叶文初一回来大家都喜欢叶文初。 就算叶文初是有点漂亮和聪明,但她也不差啊。 “这事没有。娘早上进去接你,她虽说对我们不热情,可却还是让你踏踏实实睡了一夜。”郭氏道,“她床边上还被吐了。” 叶月画撇嘴:“等晚点我给她付钱。我c我要再睡会儿,你们出去吧。” 叶涛和郭氏也累,留了人伺候他们也回去了。 叶月画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昨天晚上她的眼睛好像被人蒙住了,她醒来一次但又没了知觉,可是,她好像听到叶文初和八角聊天。 聊天的内容应该是她的病。 不是茉莉奶奶看病吗? 叶文初也会? “她难道在学徒,所以昨晚拿我练手了?”叶月画觉得这种可能性说的通。 叶月画恼了一通,又晕睡过去。 那边叶满意也醒了,年纪小吃的药量足后,恢复的很快,早上醒了就说肚子有点饿。 “茉莉奶奶说晚上才能吃东西,现在只能喝点水。”叶颂名哄着,叶满意闹着要抱,趴在他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道,“那您送我去找四姑母,四姑母上午都在睡觉,我要和四姑母一起睡。” 叶颂名摇了摇头道:“昨晚闹了她一夜,她虽说有点喜欢你了,可你要是闹厉害了,她很可能就收回了对你的喜欢。” “不会,四姑母昨晚喂我吃药的时候,我就问她了。她保证她不会嫌我的粑粑臭而不喜欢我。”叶满意道。 叶颂名哭笑不得,却依旧劝着,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你见到茉莉奶奶了吗?” 叶满意摇头:“没有啊。有茉莉奶奶吗?都是四姑母在啊!” 叶颂名就想是不是叶文初学徒练手,他没吱声,悄悄请了一位擅儿科的大夫,从小门进来给叶满意看病。 “昨天得的急症,今天就退烧有胃口了,这大夫的手法很老道。”大夫收拾药箱,道,“我瞧瞧吃的什么。” 叶颂名将药丸给他看,大夫钦佩不已:“给的保和丸,没别的了吗?这药没什么啊,怎么疗效如此好?!” “没了。”叶颂名道,叶满意摇头,“有的,八角姑姑和我四姑母轮流给我推拿来着。” 大夫眼睛一亮,问道:“怎么推的,您和我细细说说。” “小孩子不记得了,多谢您走一趟,这是诊金。”叶颂名无语,请个大夫来,他还偷师了。 大夫不肯走:“我再陪一陪,和小少爷聊一聊。” “送客。”叶颂名让人将大夫送走,叶满意趴床上对他道,“爹,我记得四姑母推拿的手法。” “有点点痛,你看我的手臂都红了,我记得很清楚。” 他露出小胳膊给叶颂名看,确实有一层抹上去润滑的油光和因为推拿出的浅痧。 “爹知道了,这事儿你不要告诉别人,和任何人说。”叶颂名低声道。 叶满意应是。 四妹也学医了吗?可她为什么不说呢? 三叔也没有提。 这说不通啊 叶颂名越想越觉得奇怪。 “大爷,茉莉奶奶来了。”门外,小丫头回禀道。 “哦哦,好。”叶颂名放下了疑惑,去接茉莉奶奶。 097 对奶奶要恭敬(一更) 茉莉奶奶每天上午在药行,下午和晚上据说住在三房。 但整个叶府的人,没有任何人在家里见过茉莉奶奶。 茉莉奶奶也从没有进过叶府内院。 所以她一来,家里的人都好奇,聚集过来看她。 看到茉莉奶奶穿着一件姜黄色的褂子,走路很蹒跚,由八角扶着进了大房的院子,叶颂名迎出来,恭敬地给她行礼。 “给您问安。您让八角姑娘带句话,我把满意送过去就行了。”叶颂名道,“岂能让您亲自来复诊。” 叶文初道:“我正好回来,就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早上闹着肚子饿。” “这是好事,但得忍一忍。”叶文初进了房内,叶满意正躺着的,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叶颂名提醒他行礼。 “给您问安。”叶满意跪坐在床上,抱着肉呼呼的小拳头,奶声奶气地说话规规矩矩地行礼。 叶文初上去给他检查:“肚子还疼吗?” 叶满意两条眉毛一抖,歪着头盯着叶文初的脸,摇了摇头:“不c不疼。” “衣服掀起来我瞧瞧。” “哦。”叶满意就躺着,给她看小肚子,但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叶文初的眼睛。 “没事了,再吃一次药巩固一下,晚上给他吃一点面条,煮的软糯一些,或者面糊也行。” 叶颂名记着了。 “您坐,我给您泡茶。”叶颂名要去泡茶,王桃撑着来了,她精神头也好不少,“给奶奶请安。” 叶文初让她坐,也顺道给她搭了脉,眉头微拧:“你昨晚腹泻了几回?” “一回,但吐了不少次。早上除了恶心外,没有别的不适。” “我还要吃药吗?”她问叶文初,叶文初摇了摇头,看了看两夫妻,“她有孕了,日子比较短。具体有孕的保护和禁忌我就不多说了。” 她一说,叶颂名和王桃就傻眼了。 “我c我有孕了?”王桃抓着叶颂名的手微微发抖,“所c所以我吐其实是因为恶心吗?” 她说她昨天没吃外面的东西,怎么她也病倒了。 “应该是,现在胎儿还小,不用多做什么,你身体也不错,自然养胎就行了。”叶文初说着一顿,忽然发现腿边多了一只“小狗”,在凑着小鼻子,哼哼唧唧在闻什么。 叶文初将凑着的小脑袋推开。 这一推,小脑袋上两只灯笼似的眼睛,更亮了,龇着小白牙冲着她:“汪汪汪,我是一直小狗狗。” 说着,爬回床上裹着被子,从缝隙里露出两只眼睛,偷偷打量叶文初。 叶文初暗暗磨牙,这小崽子,不知道闻着什么了。 就该不管他,让他半夜去找别的大夫。 叶文初余光扫过去又谨慎地收回来,不和小机灵鬼多做交流。 “满意不许和奶奶胡闹。”叶颂名激动得脑子嗡嗡响,也没心思管叶满意的反应了,急着吩咐丫头,“快c快去告诉所有人,说大奶奶不是病了,是有孕了!” “是c是是!”小丫鬟也高兴着,提着裙子一边跑一边吆喝,像唱戏报幕一样。 王桃的脸通红,啐了叶颂名,咕哝道:“这么急干什么,先招待奶奶。” “哦哦,是是,我昏头了。”叶颂名给叶文初续茶。 “不用招待我,人情记着四小姐就行了。”叶文初起身道,“细细养着吧,都不是大问题。” 说着一顿,提醒王桃:“天气热,你少出去走动,也不用怕房间太凉,适宜的最好。” “是,是!”王桃极高兴,“太谢谢您了。您那边冰够不够,我给您送些去?” 叶文初摆手:“我有四小姐,她帮我操持着。行了,我走了。” 叶颂名和王桃一起送叶文初。 刚出门,在门口碰见了叶松和刘氏,两人一看见茉莉奶奶就忙跟着行礼,叶文初避让了一下,微微颔首。 “辛苦奶奶了。”叶松抱拳,“这大中午的,让您亲自来。我刚买了西瓜葡萄,给您送去房里吧。” “快给奶奶送家去。”刘氏吩咐婆子,婆子应着是,几个人喜气洋洋送三房去了。 “我扶着您。”刘氏上来扶着叶文初的胳膊,叶松来撑着伞,八角也不多说什么,自动跟在后面。 刘氏道:“您住家里,得空就进院子走动,只要您不嫌弃,这一家子老老少少您就当自己孩子看。” “四丫头是个 孩子,寻常也不照顾人,吃的用的她要是想不到的,您吩咐我一声,我亲自给您办。”刘氏道,“您千万别客气,尽管吩咐。”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大伯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刘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一改平时的话少高冷的样子。 很会看人说话。 “那就多谢了大太太了。”叶文初没拒绝,刘氏就更高兴了,扶着她出去,叶松的伞撑的稳稳当当,就在这时,叶涛和郭氏迎了过来。 “给奶奶问安。”郭氏脸上都是笑,“昨晚得亏奶奶了,我家三丫头才少受罪。您医术好,这么大的病,您一个药丸子就祛病了。” “这要换成别的大夫,来来回回定要吃上副才行。” “是啊,是啊。”叶涛道,“到底是神医奶奶。” 叶文初看着围着自己的长辈们,有些想笑。 也打定了主意,决不能去见叶老太爷,以免将来她撕了茉莉奶奶的面皮,会被祖父用拐杖敲碎了脑袋。 “奶奶,您可累,能不能再给三丫头复诊看看?”郭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叶文初颔首:“也正要去的,你带路吧。” “我搀着您。”郭氏对刘氏道,“大嫂,您去看王桃,不是有孕吗?一会儿我也来。” “好好,那你照顾好奶奶。”刘氏和叶松这才走了。 进了二房的门,叶月画正躺着,叶月棋坐在床边上,两姐妹没有说话,瞧着气氛不融洽。 叶月棋起身行礼,偷偷打量着茉莉奶奶。 叶文初在床边坐下来。 “给奶奶问安。”叶月画看着叶文初给她诊脉,小声道,“奶奶,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叶文初扫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药再吃一次,晚上吃点米糊。” 她说着起身要走,叶月画忽然问道:“奶奶,您c您收叶文初做徒弟了吗?” 叶月棋也面露惊讶,叶文初还学医了? “你有什么问题吗?”叶文初眉头紧蹙,显露不悦,对叶涛道,“你这女儿教的不好,叫人瞧着不气顺。” 又嘀嘀咕咕地道:“问东问西的,长辈的事情,也是你随便能管的?” 叶涛瞪了一眼叶月画,连忙应是:“我一定好好教。” 叶文初扶着八角走了,叶涛回来就训了一顿叶月画:“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茉莉奶奶面前乱说话。她行医素来凭喜好,你要让她不喜,将来头疼脑热,她见死不救你哭都来不及。” 寻常小大夫,给脸色就给脸色,可茉莉奶奶不一样。 这道理,就是路边的乞丐也懂。 “你爹说的对,你和你四妹再不对付,茉莉奶奶你得客客气气当自家长辈敬重。”郭氏补充道。 叶月画用被子蒙着头,喊道:“我知道了。” 她不是不敬茉莉奶奶,她只是不服气茉莉奶奶也喜欢叶文初,还教她医术。 这世上,难道所有人的好事都是叶文初的吗? 叶月棋站在床边,低声道:“三妹妹,那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哼!”叶月画翻了个身,背对着叶月棋。要不是沈翼告诉她,她都不知道去年她生病,是叶月棋害的。 她把她当姐姐,她却背后捅刀子。 为了一个郭允,居然害自己妹妹。 叶月画心里有气,不理叶月棋。 叶月棋无所谓,她太了解叶月画了,再怎么不高兴,过几天就忘了,或是哄一哄就行。 没必要那她当回事。 出了门,叶文初就和八角道:“你稍后,对叶府里人说,谁想看病去药行,不是急症,来三房一律不接待。” “刚才差点暴露了。”叶文初自叹一声,“我就是太善良了。” 八角笑着应是,下午就对外叮嘱,说奶奶夜里累着了,不是生死攸关,谁都不许半夜吵着奶奶,想要看病,就去药行,看着四小姐的面子,加个号是可以的。 大家听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茉莉奶奶开后门给家里人加号。 正院中,叶老太爷进出了第二次,也没有看到人来。 “老太爷。”房忠从外面进来,擦了擦汗,低声道,“茉莉奶奶回三房了。” 叶老太爷眉头蹙了,有些不高兴:“四丫头呢,没陪着吗?” “没有。是八角陪着的。兴许茉莉奶奶是累着了,才没有来您这里。”房忠道,“要不,让四小姐陪着她老人家来一次?” 房忠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四小姐这么长时间,都不陪茉莉奶奶来给叶老太爷问诊。 神医就住在家里,按四小姐周到的性格,不该啊。 “算了,四丫 头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叶老太爷道,“我瞧着她拿了十万两也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晓得存着钱干什么。你得空拿点好料子送去,再请绣娘给她量尺寸,帮着她做几身衣服。” “衣服头面也买好了送去。” 房忠笑着应是。 098 我会保密的(二更) 叶文初睡了长长的午觉,醒来后才觉得精神好了。 她趴在床上懒得动,叶俊听着声音进来给她送水喝:“要不你下午别去衙门了,前面一个案子没结,也没新案子,你去了也是歇着,不如在家和爹爹下棋。” 叶文初笑着道:“那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吧,去抱月斋?” “好啊!”叶俊道,“再给你买两套裙子,你的衣服太少了。” 叶文初笑了起来:“爹,我已经有一柜子的衣服了,您少给我买些,裙子都来不及穿。” “那不行,爹爹恨不得去开间铺子。”叶俊说着一怔,想到什么,“初初,你说爹爹真去开一间铺子怎么样?不进叶氏的账面,将来给你当嫁妆带走。” “我怕您把所有衣服都拿回来了。”叶文初笑着,要下床,叶俊让她靠着,“再歇会儿,爹爹把西瓜拿来。” “我闺女在外面累,回来就什么都不要做。” 说着,一副要喂她吃的架势。 叶文初笑得肚子痛,还是下床坐桌边吃,叶俊等着女儿吃完,和她下棋, 叶满意由小丫头婆子抱着来了,糯糯的腔调,在门口喊道:“三叔祖父,四姑母,八角姑姑在吗?” “还有奶奶在家吗?” 叶文初笑着了,让八角开门,将叶满意抱进来。 他穿着小肚兜,外面套着外套,病了一场瘦了不少,八角抱着她道:“奶奶让你别吃东西,你肚子是不是饿了?” “我忍着呢,不过确实很饿。”叶满意对八角道,“八角姑姑,生病真的不舒服,往后您也不能乱吃东西了。” 八角噗嗤笑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也不馋嘴了。” 叶满意看见了叶文初,伸着手让她抱,叶文初接过去摸了摸额头,又习惯性摸了摸肚子。 “四姑母。”叶满意黏着她,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一看就没有酝酿好事。 叶文初就磨牙:“说!” “别这么凶,他正生病呢。”叶俊说叶文初。 叶满意摇着头:“三叔祖父没关系的,我不可能觉得一个仙女凶巴巴。” 叶俊哈哈笑了起来,道:“这话说的太有趣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能逗着叶松的孙子玩儿。 “嘻嘻。”叶满意笑着,又站在叶文初的腿上,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见到茉莉奶奶了。” “嗯,怎么了?”叶文初道。 “她身上的香气,和四姑母一样。”叶满意道,“我刚刚闻全家人,有的人身上是臭的,有人身上是故意弄的,只有四姑母和茉莉奶奶的香和大家不一样。” “我娘说,喜欢一个人就能闻着他香。” 叶文初让他坐桌子上,唬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满意就歪着头摸叶文初的脸,咯咯笑着不说话了。 “爹,您看他,还说不让我凶,这样的小孩直接丢掉吧。”叶文初道。 叶俊也很惊讶,随即笑了起来:“小孩子是赤子之心,不带功名看人,所以总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四姑母是仙女。”叶满意抱着叶文初的脖子,“我会保密的,打死都不说。” 叶文初无语,对八角道:“让厨房给他做点米粉来,弄的稀一点,放少许盐,不要多。” “知道了。”八角道,“奴婢亲自去做。” 叶满意想到有东西吃,就更加高兴,赖着叶文初不下来,叶文初就取了笔墨教他算术。 别的诗词歌赋自有夫子教,但夫子的算术肯定没她好。 叶俊陪在一边,开始想着以后要是叶文初也有了孩子,他就每天在家陪外孙。 喂了叶满意吃了米粉,让小丫头抱回去,叮嘱了几句饮食,小丫头一一记住了,高兴地带着叶满意回去。 王桃在休息,叶颂名去铺子里做事,小丫头将叶满意抱去给刘氏。 “肚子饿不饿,怎么在四姑母那闹这么久,应该多休息。”刘氏道,叶满意笑着回道,“四姑母让我吃了米糊,说今天只能吃这个,明天再加点菜。” “你自己吃的?”刘氏很意外,又见叶满意的衣服干净,猜测是不是谁喂的,果然叶满意道,“是四姑母喂的,她还警告我,以后要自己吃饭。” 刘氏眉头挑了挑,面色有些复杂。 “你怎么说?”她接着问道。 “我说不要,四姑母就掐我脸,说我脸皮厚,比城墙还厚。”叶满 意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刘氏无语。 “是您多想了。”一旁伺候的贴心妈妈掩面而笑,“我们小少爷讨喜,四小姐瞧着,恐怕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刘氏撇了撇嘴没说话。 小孩子病好的快,第二日叶满意就能满地跑,叶月画也能好好吃东西,就是人蔫的很,没什么精神。 “颂利呢,让他回来陪月画说说话。”郭氏连着几天没找到儿子,女儿又跟丢了魂似的,他心里烦躁。 婆子回道:“二公子昨儿没回来,估计歇在朋友家里了。” “让人去找找,别又在外面闯祸了,刚把家底掏空,再闹腾,大家就一起死了。”郭氏怒着,遣了几个小厮去找叶颂利。 小厮找了好半天,在牡丹那边找到了酩酊大醉的叶颂利。 “我不回去,我c我回家就要被打死了,你回去告诉我爹娘,等我闯出一片天地,我再回家去。” 小厮当然不能真将他留在这里,几个人拖着抬着将人弄轿子里抬回了家。 晚上叶颂利又被撵了出来,叶涛骂道:“你给老子滚,老子没你这个儿子。” “滚!” 郭氏都没拦着,恨铁不成钢地在后面擦着眼泪哭。 王彪要出差,朝廷的巡检行踪又有了眉目,这些人他也觉得奇怪,逃跑和藏匿的能力,就不像是文官能有的。 可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将他们杀了。 “归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我弟弟说一声。”王彪回家去,他弟弟王陆在陈王府里当差,打理陈王府的庶务,平时不常回家。 这次难得回来,兄弟两人却因为忙着,还没见面。 “你忙你的,我晚上和朋友约了吃酒,两天后就回王府去。”王陆个子不高,看上去老实一些。 兄弟两人互相叮嘱了两句,王彪就走了,出来没找到归去,他牵着马找了半条街,在一间茶楼门口看到了归去。 “怎么了?”他问道。 说完,他就看到茶楼门口,是两父子在吵架,老子带着人用棍棒打得儿子满地打滚:“瞧着面熟,干什么了?” “是后街郑记的东家和小公子,好像是输了三万两,赌坊来要钱把铺子拿走抵债了。”归去和王彪解释。 王彪蹙眉,沉声道:“县衙不作为!” “嗯。但一夜输了三万两,赌坊怕是不简单。”归去边走边道,“将军回来后,不如去查一查?” 归去说话办事很稳重,王彪很信任他,两人说着话,渐行渐远。 茶馆门口的吵闹声,却一点没有小。 郑老板四十多岁的人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地上,他小儿子鼻青脸肿,跪在他面前哭。 “天杀的东西,现在你把家业全部输光了,你就称心了吧!” “还不滚回去,把自己的破衣烂衫收拾了,跟你娘回乡下去。” 周围的人看着也跟着气,纷纷指着郑小公子败家。 郑小公子也懊悔,冲着他爹磕头:“儿子从来不赌的,那两天不知道怎么就去了。头一天晚上还赢了两千两,可再去就鬼上身一样,怎么猜都不对。” “爹,我错了,儿子知道错了。” 郑老板骂道:“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咱们家屁都没了。” “我去求他们,求他们通融通融。”郑小公子道。 “没用的,他们像土匪一样,话都不说,不会给你通融的。”郑老板哭着道。 王陆从家中出来,约了喝酒的朋友,一起在抱月斋坐下来,平日酒量不错的两人,这一次喝一喝就有些醉了。 两人就听到隔壁一桌的人在聊天。 一人道:“我昨天晚上去,开了二十四把,全赢。赢了三万两!” “庄家给你钱吗?” “给啊。又不是我一个人,其他人输的也多,反正我赢就行了。”又道,“今晚我还要再去,路过拐角有个关公庙,拜一拜肯定能赢。” 王陆喝酒的那个朋友,就拉着个王陆:“我也听说了,那边的旧宅里新开了赌坊,咱们一起去瞧瞧。” 王陆有时候也会赌着玩儿,但都不下大注,所以这次他也没有推辞,跟着一起去消遣。 这一夜王陆手气特别好,全场的人在输钱,唯他一个人赢,足足赢了六千两。 庄家非常痛快,结账请他走了。 王陆出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赢钱了。 他高兴回家去,和自己的妻子在床头数钱,夫妻两人都很高兴。 更多请收藏【 bz】! 099 无所事事(一更) 叶文初睡了午觉起来,去衙门点了卯,天气太热,和鲁志杰闲聊了几句后,就回家了。 药行都没有去,毛很远门口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四小姐。 刘氏送了冰来,叶文初和叶俊关着门,在家里下棋。 “叶四小姐在吗?”忽然,门口有人拍门,八角去开门,一个急递铺的兵站在门口,递给她一封信,“叶四小姐的信。” “是不是师兄来信,你接着,”叶文初放了颗棋,八角接了信递给她,“小姐,这好像不是云顶山的来信,是别地儿的章。” “嗯?”叶文初接过信,看着信封上像是树枝沾墨写的字,蜈蚣腿似的,“我不认识别处的人,怎么会有信呢。” 她拆开了信,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了?什么登徒子吗?”叶俊焦急的很,叶文初将信给他。 叶俊读完信,不解:“龙虎山的来信,你认识龙虎山的人吗?” “我上次查沈大人,去过急递铺,为了打探消息我假装寄信,也没地方寄,就随手写了一个我知道的地方。”叶文初真是随手写的,离得近还有名。 她没有写收件人,谁知道今天收到回信了。 回信的,是一位名叫智园大师的和尚。 告诉她,信他收到了,很高兴和她成为笔友,不日他会游历来广南东路,请她这位有缘老友热情招待他。 “这就算回信,也应该是道士回吧,怎么是和尚呢?”叶俊莫名其妙。 “会不会龙虎山被和尚抢去了?”八角道,叶俊摆手,觉得太荒唐了,“道观怎么可能被和尚占领,这比和尚住道观还荒唐。”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哭笑不得,叶文初道:“若是骗子,就当给县衙创收。” 她还真好奇,这位智园大师是个什么神仙。 说着,门又被敲响了,八角念叨着今天真是忙啊,开了门,就看到沈翼和乘风站在了门口。 “是沈先生来了!”八角将两人请进来。 沈翼进门来,就看到父女两人正在对弈:“下午无所事事,路过这里就来叨扰了。” “这是路上特意买的荔枝。”乘风递给八角。 “居然买到荔枝了?我前几日想吃就已经下市了,他们说只有南海还有,你们去南海了吗?”八角高兴地去洗。 乘风摇头:“没。” 叶文初看见沈翼,挑了挑眉头,前两日淋雨的事,她听说了,叶月画拦着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当天夜里生病了。 他知道沈翼是“看人说话”的主儿,但还是好奇,他怎么气着叶月画了。 但这几天他都忙着,他们都没有碰上。 “你来可正好了,我和初初也正无所事事呢。”抛开抢女儿的危机,叶俊是真的欣赏和喜欢沈翼,“快坐,喝杯茶歇歇脚。” 沈翼坐下来。 “沈大人这两日去福村了吗?”叶文初问道。 “去了。”沈翼喝了茶,看着她道,“董平同意打制了,我和他预订了弯刀一千把,箭头五千。” 这不算大手笔,叶文初有些奇怪:“一千把是不是少了?” “暂时先这样。”沈翼道。 叶文初没有继续问,看来他还有别的安排,这一千把刀大概率是他的后手。 “钱呢,怎么算?”叶文初问道,“你先前的三十万两,够不够?” 沈翼不说够也不说不够。 叶文初猜测他的意思。八角将荔枝放在桌子上,和叶俊以及乘风一样,坐在边上听他们聊天。 “你不问我,却又在猜测,不累吗?”沈翼洗手回来重新坐下,顺手帮她剥了一颗荔枝放在属于她的碗里,碗里有竹签,她会签着吃。 八角此刻就坐在边上做这事儿。 他看出来,她确实不大喜欢做这些细致的事,如果八角不剥她就不吃。 他不由想到,第一次见面,她带着哄他闭嘴的目的,给他剥了一颗栗子,他当时觉得有趣,如此小事也是讨好吗? 和她相处后才知道,她剥一颗栗子给他,已极有诚意了。 叶文初点头:“累啊,那你告诉我。” 说着,她签了他剥的那颗荔枝吃着,很是自然。 沈翼心情很好,继续给她剥。 八角在裤子上擦干手,后退,和叶俊以及乘风三个人看那两个人剥荔枝c吃荔枝c进行你累不累这样的对话。 三个人的表情,各有各的 深思。 沈翼当然知道大家都在看他们,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自然做着他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这一千把我不付钱,算是福村的人入股的钱。但接下来两千我会付钱。” 叶文初立刻就懂了。和钱相比,命才是重要的,他用一千把刀把福村和他捆在一起。 福村所有参与并有可能知情的人,都不敢去告密。 因为他们是参与的合伙人,要是告密了,大家都得死! 更何况,他们和董长更他们一样,与刘兆平仇深似海,巴不得能手刃才痛快。 “知道了。”叶文初点头,看着碗里荔枝,摇头道,“不吃了!” 沈翼就自然收了手。 叶文初就看着并排坐着,看着他们眼睛发直的三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没c没什么!”没有人知道,叶俊在刚才那一刻,做了什么取舍。 女儿是一定会成亲的,那么,谁还能比沈临川优秀呢? 如果他们真在一起,那他就跟着女儿走,反正女儿去哪里,他去哪里。 想完这些后,叶俊再看沈翼,就更喜欢了。 “临川,我们手打一局?” “好。”沈翼欣然答应了,看着一盘残局,“方才四小姐输了?” 叶文初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我输了?” “四小姐的风格,杀的太过犀利,遇到浑厚沉稳的,就容易丢失后方领地。”沈翼收拾棋,“这是四小姐风格。” 叶文初无语,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叶俊就高高兴兴摆棋盘了,叶文初就取了一本书,坐在边上看着,八角坐边上一边给叶文初摇扇子,一边看棋,看一会儿就趴叶文初腿上睡着了。 沈翼扫了一眼停下来的扇子,落了一子,和叶俊道:“师兄,您上方这片我就不客气了。” “哎呀,你杀的太猛了,我忙着守眼前,却疏忽了别地方。你说初初,你这手法和她很像。”叶俊哭笑不得,“你收吧,不必和我客气,我这水平不如你,但却觉得痛快。” 叶文初扫了一眼,安慰道:“您不用气馁,你的水平已在寻常之上了。” 寻常人是她,沈翼不是。 叶俊哈哈笑了,随手将八角抓着的扇子抽出来,左手给叶文初摇着,右手落子。 沈翼眼底有笑,一子落下后,便道:“还要继续吗?” 叶俊看了两眼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顿时笑着道:“不行不行,你这水平也太高了,往常你下棋是不是没有对手的?” “还真的是,”沈翼道,“不过您的水平还是很好的。” 叶俊很高兴,又收棋赖着再来一盘。 院内的门被人推开,叶颂利颠颠地跑来了:“咦,我沈哥也在,下棋呢?我来观战。” 叶颂利拖个椅子挤坐在叶文初边上。 叶文初将荔枝递给他:“沈大人买来的。” “哦哦,谢谢!”说着剥了一颗要吃,又湿漉漉递给叶文初,叶文初嫌弃他,“自己吃。” 叶颂利就笑着丢进嘴里,呼噜噜连着吃了不少,放了碗,又嫌叶俊摇着扇子打了他的头:“我来我来!” 就将叶俊手里的扇子抢过去,一边给叶文初摇扇子一边口沫横飞地评价每一步棋的好赖。 “你别吵!你这孩子三叔才发现你话多。”叶俊嫌弃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不晓得?” “我不晓得啊,我又不是君子,我是纨绔!”叶颂利拦着叶俊的手,“三叔三叔,您要真落这儿,一会儿就哭着喊祖宗了。” 叶俊气得不得了,让他回家。 沈翼靠在椅子上等对手落子,到也沾光受了凉风,多了一份难得的惬意。 叶文初拿叶颂利的扇子丢一边,小声问他:“不要你扇。我问你,你偷你爹砚台卖了吗?” 前两天二房吵架,将叶颂利撵出去的事她知道,她以为是偷砚台被发现才会被赶走。 “没c没啊,”叶颂利目光闪烁,叶文初盯着他,“一个你能偷到又敢卖的砚台肯定也卖不了十两百两。” “你要这点钱干什么?” “我c我还债。”叶颂利嘘了一声,“你不要告诉别人。” “你赌钱?” 叶颂利张口就想说不是,但见叶文初盯着她,他顿时心虚,垂着头小声道:“我c我就我就想赢点,把外面的债清掉,以后不来往了。” “真的,我要骗你,我就是狗!” “输了多少?” “一百” “好好说。” “一千不万两千四百两。”叶颂利道,“那天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和庄家对打,我就一直输一直输。” “我之前两天都是赢的,就昨天手气不好。” 叶文初重复问道:“眼睛飘忽,一直解释,一看就是撒谎!你到底输了多少?” 叶俊和沈翼都停下来看着这边。 叶颂利头都快垂地上了:“十四万两。” 叶文初被气着了,就这还纨绔?她怒道:“输这么多,你说自己纨绔都是抬举自己。” 叶颂利很后悔:“我以前不赌,我从来不碰的,这次是鬼使神差。”他去找牡丹,牡丹那边正好有客人,两人一聊就一起去玩了。 第一个晚上他赢了三千多两,第二天晚上他又赢了一千多两,就觉得自己运气好,谁知道前天晚上一下子不但全输了,还搭进去十几万两。 他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以前确实不赌钱。”沈翼帮他解释。 叶文初惊讶沈翼居然知道。 叶颂利赶紧点头:“真的,沈先生了解我。” “你爹娘知道吗?” “知道,那天把我打了一顿,还把我撵出去了。”叶颂利低声道,“不c不过他们只知道我输了三千两,不知道我其实” 他说着不敢说了。 要是知道,真的会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还有叶老太爷也肯定要把他赶走。 “四妹,你别生气。” “我才不生气,管你的事,我可太闲了。”叶文初不想理他了,这个人真是没的救,以前不赌,现在闹着学好了,却还学着赌钱。 叶颂利就腆着脸给她继续扇扇子:“你不生气就行,这事儿我自己解决,我肯定能处理好。” 叶文初不理他。 叶颂利小心翼翼说着话,他愁着呢,打算今晚再去扳一晚,债多不愁他豁出去了。 100 见识见识(二更) 叶颂利欠这么多钱,叶俊看着发愁,可也不敢多说。 叶文初没点头帮叶颂利还钱,他不敢动家里的钱,更何况也不是他的钱。 沈翼虽没有开口,但却在等叶文初的反应。 她生气了,就表示她在乎。 若不然,她根本不会问他为什么偷砚台,而引出下面的对话。 过了一盏茶,叶文初把书盖在叶颂利的头上,问道:“你细细说,输钱的过程!” 沈翼笑了,她到底是心软的,也就面上不近人情不饶人。 “哎呦,你还在生气。”叶颂利把头顶的书拿下来,平平整整还给她,又使劲摇着扇子,“我c我细细说。” “赌的特别简单,就是赌单双。出了鬼了,我猜单它就双,我猜双它就单。” “后来我就一直猜单,然后它就一直双。” “我还和他们吵嘴,怀疑出老千,他们也不和我争辩,让我自己开,所有人都没有靠近。” “可还是输。到后半局我用自己的棋子,自己的碗扣着。” “可还是一样。给我气的,我把桌子都掀了。这赌钱的过程都没问题,我查过了。我就是那天晚上鬼上身,运气背。”叶颂利道。 叶文初白他一眼,沈翼问道:“一共开了多少回?” “四百多回。”叶颂利道,“我一次没有对过,你说我运气背不背?” “你背不背我不知道,但你是真的蠢。”叶文初道,“这就明显的老千,你还说没有问题。” “赌场在什么地方?” 叶颂利惊讶地道:“你c你打算干什么?” “先查一查背景,看看能不能惹得起。”叶文初道。 这赌场的东家,都已经不想和叶颂利粉饰了,四百多回,都不让叶颂利赢一次哄骗一下,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出老千。 欺人太甚。 “在c在条子巷后面的空院子里,以前是牛大人家的宅院,后来他一家绝户了,宅子就都空关着。这赌场的东家有点来头,把宅子修了一下,做了赌场。” “想办法查一查来头。”叶文初道。 “查出来惹得起呢?你要干什么?”叶颂利问她。 “一起去砸场子!”叶文初道,“惹不起的,就再想办法。” 叶颂利竖起大拇指,道:“能屈能横。是家风吗?” “是又怎么样,你又学不会!”叶文初道,“这种事,你连着输十次,就要想一想是不是老千,岂能概率这么低?” 是有运气奇差的,可四百多次猜单双,她都懒得算正确率,但为零是不可能的。 叶颂利嘿嘿笑了,也就她四妹觉得他怂,出去外面,谁见他不说他是纨绔。 但他以后真不作乱了,他赢了三千两后,还分了五百两给徐文了,让他治病吃药。 徐文骂了他全家,他都没有还口。 沈翼听两人吵嘴,不由笑道:“这赌场开了才半个月,明面的掌柜叫廖世荣,原来是个混子。月前他带人把破宅修好,半个月前开始开门做买卖。” “二公子应该是被他放出来的人带进去的,知道他身份,专门给他下套。” 叶文初又惊讶地看着沈翼,他是不是把整个从化的人和事都查得清楚明白了? “那最差背后的人是刘兆平。”叶文初道,“以我们和刘兆平的关系,不差撕一张欠条。” 刘兆平最近因为风湿,好些天没有出门了。 但希望不是,她现在就盼望着这平静能久一点,越久越好,他们的准备时间,就越多。 她明白,刘兆平忽然没有那么紧迫的原因,一是他还在追杀巡检,虽没有杀掉,但巡检也被他拦在了从化外。二是,他分裂从化的商户圈子,叶氏的咽喉已经在他手里,他随时可以下手捏爆。 不过,她感觉不是刘兆平。 晚上,叶文初穿着叶颂利的长褂,本来太长了,请张婆子加班改短了。 留了八角和叶颂利的两个小厮路口望风,以哨声为信,听到以后就去找胡莽来抓人。 此刻,叶颂利领头,沈翼c叶文初c乘风以及马玲,五个人径直拍门进院子。 拍门有暗号,四长两短,如果拍得不对就不会开门。 院子本来就很大,里面挂着幽暗的灯笼,安静的只有蛙鸣虫叫,再往里去能看到重新修装过的一间间小院子,进进出出是年轻的女子。 “不单纯是赌场?” 马玲盯着那穿着肚兜套着细纱,在院子里忙活的年轻女子。 叶颂利点头:“忘记和你们说了,确c确实有别的玩法。但c但我没有玩,我就赌钱了。” “你这辈子不要成亲了,”叶文初让叶颂利闭嘴,“娶谁害谁。” 叶颂利根本不敢反驳叶文初,乖乖巧巧带着路,走了两条小径,就看到改装过的正院。 虽关着门,但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拍桌吓骂声不断,很热闹。 推开门,四间房打通后,整个屋子为一间,长有五六丈,放置了四张长桌和五六张小桌,每个桌前都有人。 他们进来,没有人注意他们,赌徒们都专心在自己的赌桌上。 “几位爷,要怎么玩?”荷官上前来,笑盈盈地施礼,“今儿人不多,您几位上哪里都成,要是想单开一张桌子自己玩,就去后面一间。” “我们就在这里。”叶颂利挥着手,“你做你的事,不要烦我们。” 丫鬟认识他,笑着道:“原来叶二公子,今儿带朋友来了,那您请自便。” 她说完就走了。 叶文初一行人就近站在一张桌边上看着,桌边站了十几个人,穿的都是绸缎,细皮嫩肉的样子,看着就知道家里条件不差。 “这赌场走得是高端人士的路线。”叶文初对沈翼道。 沈翼颔首:“目的很明确,手段也利索。” 骗有钱人,骗大钱。 那边开始数牌,一捧棋子堆在桌子上,用“棋盖”盖上,等大家买好离手,这桌的女荷官就会用棋盖随便盖一半或多少,移开一尺远,揭开棋盖一双一双用长竹篾拨,最后剩一颗便是单,剩两颗就是双。 简单明了,不需要任何技巧。 但就这样靠运气的赌法,叶颂利一晚上四百多次,一次没有猜对过。 叶文初不信。 “二公子,棋盖里你查过吗?”马玲问叶颂利,她都不信,谁能一个晚上一次不赢。 叶颂利点头:“我查过,盖子就是盖子,没有问题。” “那就是桌子有问题,不然不能这样,肯定不对头。” 他们看着,忽然这张桌子上的人吵了起来,一人吼道:“滚你娘的,老子从下午到现在玩了三百多次,一次都猜不对?” “你们出千。” “王二爷,这话您不能乱说。这一桌子这么多人,你押的也不多,大家都和您成反势了,您输一次我们要多赔几百两。” “就算出千,也没有这样出的?” 这位王二爷吼道:“我哪知道,但你们就是针对我。” “不行,让我检查。” 一桌其他赌客纷纷指责他玩不起,伺候这一桌的荷官也不拒绝,做了请的手势:“王二爷查吧,不然我怎么解释您都不会信。” “随便查。但有规矩,您不能砸东西,也不能掀桌子。”荷官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叶颂利。 叶颂利前天晚上就掀了一桌。 王二爷输红了眼睛,根本不听女子的话,敲桌子拍棋盖,还找了砖头把棋子砸开来看。 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叶文初问叶颂利:“你当时也是这样?” “嗯。”叶颂利低声道,“但是桌子上没有这么多人,大家赌到最后也这样,我赌什么他们不赌什么。” “有点意思。”叶文初继续看热闹。 吵架的王二爷年纪不大,看上去和叶颂利年纪差不多。 “这c这人好像是王彪的弟弟。”马玲压着声音道,“我见过一次,他在陈王府当差,不怎么出来行走。今天为什么会出来到不知道。” 叶文初咦了一声,看向沈翼,沈翼也感受到她的目光,侧目过来与她对视。 “我累!”她道。 “知道了,不让你猜。”他低声回道,“我确实做了一些推动。” 叶文初不再问,继续看恼羞成怒的王陆吵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王陆怒不可遏,显然不信,“几百次一次都猜不中,我被鬼上脑也不可能。” “最后一次,”他指着已经赢了很多的一个人,“你要是够种,你先压,我跟你。” 那人真有种,立刻就拍了银票在双,对王陆道:“话说前头,我运气也不好,要是输了你不许打人。” “我是打人的吗?”王陆押了筹码在双,其他人自动压单。 荷官按规矩操作,棋盖打开后,棋子一数,不出意料,是单! 王陆气疯了,拉着桌子就掀了,大家往后退。 荷官脾气好的很,没有动手甚至骂人都没有,只让几个小厮上来搀稳桌子。她对王陆道:“您今儿手气不好,不 如去结账后回家吧,免得后面输得更多,您又恼了怒了,怪我们出千。” “我不走,”王陆火大的很,踢开了椅子,吼道,“我换赌法。” 叶文初一行就跟着他看热闹。 赌大小的桌面也有不少人,热热闹闹,但王陆仿佛真的是鬼上身了,赌大开小,赌小开大。 “见鬼了,这屋子里莫不是养小鬼了?”叶颂利挠着头,低声和叶文初还有沈翼道,“真的和我当天一模一样,就是不晓得他今天输多少了。” 王陆砸了筛盅:“我不可能一直输,你们就是出千!” “你这人赌不起就滚,在这里发什么疯,影响我们。”有赌客见他烦,指着他鼻子骂道,“再在这里闹,就弄死你。” 王陆也不是好惹,心里正有火气,指着那人鼻子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这里指手画脚,信不信我带兵来踩死你。” 那人一点不怕,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啐道:“你他娘的带兵来了再说。” “真当自己了不起,你不就是王彪的弟弟,刘兆平的狗。你哥是狗,你连狗都不如。” 王陆勃然大怒,抄起椅子砸过去。 两人就在大堂里打了起来,荷官带着小厮去拉。 沈翼碰了一下叶文初的胳膊:“我们去边上等一等。” 他们就真的站在边上等这边打完。 但也没有打一会儿,王陆和那个赌客就被扯开了,荷官对王陆道:“王二爷,您要心里不舒服,现在就回家去,等您心情好了再来,我们随时接待。” “但您要是闹事,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王陆也烦,取出身上带的所有银票拍在桌子上:“老子再不来了。” “等等!”荷官收了他的银票,迅速翻看了一遍,拦住了王陆,“王二爷,您这只有一万二千两,不够!” 王陆眯了眯眼睛,盯着荷官:“一万两都不够,那你说我输了多少?” 荷官将账簿给他:“八万两,清清楚楚记着的,您看您现在是把欠条写出来,还是当场结算清楚。” 王陆被惊住了:“我刚才输了八万两?” “放屁!这钱我不可能认的,你们作鬼害我。”王陆开门出去,荷官也不喊他了。 但叶文初看到,王陆一出去,院中就凭空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拦在了他前面。 “你c你们想干什么?”王陆戒备地喊道。 101 联手气人(一更) 王陆被黑衣人带走。 乘风悄无声息出去跟着。 大堂里,荷官和众人道歉,又继续去做事。 一切又归于了的寻常的热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乘风又回来了,叶文初等他说王陆的事。 “王陆被捆住了手,逼着签了八万两的欠条,还被抢走了私章,勒令他两天内还钱,否则去家中取。”乘风道,“王陆骂骂咧咧走了。” “估计稍后会再回来。” 乘风说完目光闪了闪,和沈翼打了个眼色,他以为避开了叶文初,却不料听她问道:“你打王陆了?” “啊?”乘风眼睛骨碌碌飘着,看向沈翼,“主c主子,我c我打了吗?” 沈翼不愿理他,只回叶文初的话:“不打,又如何激怒王彪呢?” 总要留点外伤,剩着一口气,该生的罅隙才会生。 “佩服。”这事沈翼已经有安排了,叶文初就管不着,她道,“那我们就做我们的事吧。” 那边,荷官正看着她们,奇怪他们来干什么,又不像砸场子为叶颂利报仇,又不像来赌钱的。 若再不做什么,就要请出去了。 荷官正纳闷,就见他们当中的女子笑盈盈走过来,对她道:“我来试试手气。” 荷官一怔。 叶颂利都没有想到,小声问叶文初个:“你赌?也行,你运气肯定比我好。” “您请坐。”荷官行礼,给沈翼也取了椅子来,但大家都没坐,围着桌子立着。 这边叶文初出头赌,大家就纷纷挤来这桌,小声讨论起来。 “今儿来了位漂亮的小姐,不晓得是谁家的,但还挺稀奇。” “叶家四小姐,你看叶二公子在呢。” 叶文初侧过脸问马玲:“是我的妆化的不够像?” 她穿着长衫,画了浓眉,自认为就是俊俏的小白脸,她出门的时候叶俊还夸她了。 马玲低声道:“师父,您长这么漂亮,这世上有您这么漂亮的小白脸吗?” 叶文初朝沈翼看去。 沈翼道:“没有!” 叶文初:“” “叶四小姐,您打算怎么玩?”荷官知道叶文初的身份,语气很兴奋,叶家有钱,输多少都是九牛一毛。 叶文初很随意,捻了两粒棋搓了搓又丢回桌上:“这是比单双的桌子,那就比单双吧。” “听四小姐吩咐。”荷官按流程操作,整理了棋用棋盖盖上后,看着叶文初,“四小姐请下注。” 叶文初拿了十两银票押在“双”。 小厮上来查银票真伪,很有经验地看过一眼就走了。 众人一阵嗤笑:“叶家小姐出手也未免太小气了,才十两。” 说着,大家跟着她各自下注。 荷官开了棋盖,双! “叶四小姐好运气。”旁边的赌客上来恭喜,笑着道,“应该多下点才是。” “我也希望自己有好运气。”叶文初笑盈盈,又押注在“双”,这一把输了。 “接着来。”她在桌上的十两银票里,随手抽了一张拍在了双这边。 小厮扫了一眼,确定是十两,荷官开了棋盖,双! “给叶四小姐送钱。”荷官吩咐小厮,小厮上来赔付了十两银票。 “还继续吗?”荷官问叶文初。 叶文初却拦住了赔付的小厮,指了指摆在桌子上,她都没有碰过的银票:“你赔的钱不够哦,我可不止押十两。” “什么?”小厮面色大变,夺了桌子上的银票,翻过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怎c怎么可能?” “怎么了?”荷官也很惊讶,接过银票一看,也是满脸错愕。 叶文初押注的银票,是两张叠在一起,上面是十两,下面是一万两! “四小姐,您这就不规矩了,您下注多少为什么不报?”荷官怒道。 “我放在桌子上,你们不查看,还要我报?我来赌钱的,还是来报账的?”叶文初讥讽道。 荷官脸色难看。 “这是你们失职,客人押的是银票,你们就应该上来检查,面值c真假,这是你们的本职。”沈翼抱臂站在叶文初身侧,云淡风轻地道,“你们失职,却责问别人,这是歪理。” 叶文初颔首:“对,这分明是欺负人,莫不是你们赔不起想赖账?” “若是赖账,那就只能报 官了。”沈翼抱臂看着他们,乘风他们也走上来,一个个抱着手臂,都是不好惹的样子。 荷官终于知道,叶文初他们是砸场子的。 “此事我做不了主,几位稍等。”荷官放了手里的东西,开门走了出去。 叶文初背着手打量着整间房。 不设二楼,每张桌子配备一个小厮和荷官,除此以外看不到多余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赌徒很可疑?”叶文初往沈翼边上靠了靠,“我怀疑,他们都是托儿。” “嗯?”沈翼惊讶地看着她,“你这个想法很大胆,我不曾想到。” 叶文初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在我们进来以前,这一大间房里,看着赌得热火朝天,但其实只有一个客人!” 沈翼扬眉面露惊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王陆刚才的怀疑就是对的。” 荷官告诉王陆,我们故意让你一个人输钱没有好处,赢你一万两却要赔别人两万两。 但如果所有人都是自己人,那不就真的是只在赢王陆一个人的钱? “这局,比我想的高明多了。”叶文初都佩服想到这手法的人。 不要觉得一个晚上只有一个客人生意太小了,但其实一点不小,哪家赌坊,一个晚上能盈利八万两? 甚至于十四万两? 两人错位站着,轻声细语说着话,全场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 两人生得都好看,这样立在,简直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叶颂利拐了怪马玲:“他们都这么说话?” “不知道。” 叶颂利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荷官推门进来,冲着叶文初抱了抱拳,道:“掌柜说是我们疏忽失职了,给叶四小姐您赔钱是应该的。” “好的。”叶文初收了一万两,“继续。” 叶文初将一万两押在了双,荷官松了口气,今晚这钱就能赢回来。 其他人有的押双有的押单。 小厮这一次认真检查了叶文初的银票。 就在这时,沈翼押了一张在“单”,小厮看了一眼,十两银票。 女子分棋,单! 叶文初的一万两没有了,其他人一阵唏嘘,说她不该接着赌,钱又吐出去了。 叶文初一脸无所谓:“我有钱,没关系。” 众人无语。 小厮赔沈翼十两,沈翼拦着他道:“抱歉,我押的十万零十两。” “又来这招?”小厮瞪圆了眼睛。 沈翼示意他去验银票。 小厮颤抖着手上去,两指抖着一搓,下面真的还有一张,抽出来一看,小厮吓得跌坐在地上。 一张非常漂亮的十万两叶氏银庄的银票。 小厮指着他们,骂道:“你c你们无耻,一个千居然用两次!” 荷官跌跌撞撞过来检查。 沈翼摇头道:“是你们的工作不细致,吃两堑长一智。” 叶文初深以为然:“也是事业进步的垫脚石,会成长的更快。” “赔付吧。”沈翼对荷官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照章处理。” “岂有此理,你们居然联手欺到我们头上了。”荷官盯着两人,一字一句道,“你们等着!” 叶文初扫着手:“去吧,问问清楚。自己失职别怪别人。”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龇牙瞪眼地看着他们。 开天辟地头回见,居然有人在赌馆玩这套。 “你们干什么,要打抱不平?”叶文初问这些人。 这些赌徒们就去装模作样的接着赌钱。 “你们这砸场子的手法,太厉害了。”叶颂利太兴奋了,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二位联手鬼见愁!” “以后还出来赌钱吗?”叶文初问他。 叶颂利摇头,一个劲儿地摇成了拨浪鼓:“我c我不赌了,这辈子你不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不做。” 叶文初白他一眼。 就在这时,出去的荷官回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三十出头,人高马大,穿着一件无袖黑色对襟背心,扣子没系只扎着腰带,于是整个胸膛和半个肚子都露在外面,手臂也极粗壮。 他大刀阔斧地进门,牛眼扫过所有人,将腰带上别着的短刀抽出来,扎在了桌子上。 “我是廖世荣。哪几个是来砸场子的?” 102 沈哥爽快(二更) “砸什么场子,这话说的太偏颇了。”叶文初道,“我们就是来赌钱,不然你见谁砸场子带着巨款?” “倒是你们,十万两是输不起?” 廖世荣啐了一口,道:“老子开赌场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笔钱是赔不起的。” “但老子也头一次见到,敢在我这里玩花样的。”廖世荣指着银票,“就这把戏,廖爷我十年前就玩过。” “那就是你笨,你玩过了也能继续上当。”马玲哈哈大笑,“那你说说看,你当年玩的时候,人家东家怎么处理的?” “就是就是,笨死了。”叶颂利附和道。 廖世荣猛喝一声:“老子当年拿到钱,那是老子的本事,今天你们在老子这里就拿不到。” “敢和我廖世荣出千的人,早死绝了!” “廖世荣是吧?” 叶文初负手踱步,停在廖世荣面前:“今天这十万两,你不打算给我们喽?” “出千老子为什么赔钱?” “谁出千?” “你们!” “所以你的意思,所有出千的钱,都不用给?”叶文初问他。 “对,出千就不行,做人要坦荡。敢赌钱就要输得起。” “我认为有道理。”叶文初微微颔首,问沈翼:“沈先生,您认为呢?” “我也赞同他。出千的钱确实不用赔,”沈翼接话,“那叶二爷前天在这里输的十四万两也可以清账了。” 叶文初惊讶道:“这话怎么说,他们也出千?” “是啊,他们出了。” “你也出钱,那你还说我们?”叶文初对廖世荣道,“既然都一样,那钱就都不要算了。” 她说着,不等廖世荣出声,就问叶颂利:“二哥,他骗你多少钱?” “骗了我十四万两。”叶颂利大声道。 “欠条给我们,彼此的账就结清了。”叶文初道。 廖世荣猛地一步,站在了叶文初的面前,一字一句道:“谁说我们出千?” “我家沈先生说了,你们也出老千,”叶文初说着,也将自己袖子里的匕首,扎在了桌子上,盯着廖世荣,“怎么,不敢认?” 她家沈先生?沈翼心情很不错,看廖世荣都多了几分顺眼。 叶颂利也跟着兴奋的打转,看她四妹扎匕首的样子,他们叶家可以开个岛,上去当土匪了。 霸气。 廖世荣可不欣赏叶文初的霸气,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问叶文初:“出千还吓唬我,我是被你吓大的?” “锁门!” 他挨个儿指着叶文初他们:“今天必须将二十四万两拿出来,否则,谁都不许从这里出去!” 就听到门外几声应和,随即乒乒乓乓关门上传来。 “怎么这么多门?”马玲问乘风,乘风白她一眼,嫌弃道,“假模假式。” “嗯,估计是关房门躲起来了。” 马玲点了点头:“这说法有道理,不然这院子也就一个门,哪来这么多关门声。” “住口!”廖世荣气糊涂了,“他娘的,废话这么多。” 马玲撇嘴。 叶文初拍了拍马玲的背,安抚她:“怕吗?” “怕!”马玲使劲点头,哈哈大笑,“师父,我怕死了!” 叶文初就训斥廖世荣:“你这人病的不轻,看把我徒弟吓的,她都慌张了。” 廖世荣:“” 直接打架行不行? “我c我不想和你们掰扯,”他指着沈翼,“你说我们出千,你把说清楚,否则第一个拿你开刀。” 叶文初也问沈翼:“沈先生,我也好奇。” 沈翼听她有趣的搭话,忍不住失笑,道:“是桌子底下有磁石。” 沈翼走到桌边,敲了敲桌面:“听着是空心,但这个桌子的重量却大于它本该有的重量,所以我猜测,桌子里磁石。” “磁石和棋子一阴一阳,用机扩控制吸附的数量,单或者双就很容易选择了。”沈翼说着,手已经在桌沿下摸到了机扩,摁了一下,桌面没有任何变化,但桌上的棋,有一半被吸住了。 廖世荣的脸色就挂不住了。 叶颂利破口大骂:“狗东西,居然用这种阴损的手法,我咒你家绝户。” “你再说一遍。”廖世荣今天要被气死了,他出来混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们这种人。 说 话太难听了。 “嘘,别吵。”叶文初瞪他一眼,也敲了敲桌子,“要不,将桌子划开看看?” 沈翼颔首:“四小姐将匕首给我。” 叶文初将匕首递给他。 叶文初的匕首是叶老太爷给她寻来的,削铁如泥。 沈翼当着几十双瞪眼结舌人的面,划开了桌子,果然,桌子里有两块扁磁石,磁石下有托架,可以上下活动。 摁下摁扭后,两块阴阳磁石交替顶上来,和阴阳棋子吸附住。 “怎c怎么控制单双呢?”叶颂利上来试手,不明白。 “我看过,桌上棋子共有六十枚,一半是磁石。盖上棋盖押单双后,荷官就会摁下摁扭。” 被吸住的棋子,滑动棋盖时是不能被带走的。 但这样操作,有一点是弊端,荷官每次在等待的时候,都必须要将黑的棋子整理成统一的黑面朝上。 只有这样,才能在摁下摁扭后,完全操控,棋盖一次性能带走多少棋,单还是双。 “所以,你才会开四百多次,一次都没有赢。因为他们不让你赢。”沈翼道。 就算是荷官离开桌子也没有关系,因为到最后叶颂利这样的人,多数会认定了一面开。 就算不认定一面,荷官也有别的办法拿控制权,或者像刚才王陆那样,引导他换一个赌法,进入另外一个荷官的控制中。 “放屁!”廖世荣呵斥道,“你就算这样说,可我这里那么多赌客,我能盯着一个人?” 沈翼道:“你们一桌也只有一位客人而已。” 叶文初配合着惊讶:“所以,这些人都是假的赌客,实则是托?” 沈翼抱了抱拳,夸她:“四小姐聪明。” “哪里哪里!”叶文初摆手,“先生才真的聪明,一眼看穿了骗局。” 沈翼露出谦虚的笑容。 本来嘈杂大堂,渐渐安静下来,那些托儿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够了!”廖世荣指着沈翼和叶文初,“老子受够了,还他娘的互捧了,要不要脸?” 叶文初耸肩:“不要脸的是你。” 廖世荣摇头:“我不想听了,”他拔起自己的刀,吼道,“抄家伙,打!” “打谁?”廖世荣刚跳起来,没到叶文初面前,人就一个踉跄,不等他站稳,就被沈翼踹在地上,后背踩住一脚,他自己握着刀的手反拧过来,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沈翼根本没有给他伸展四肢的机会。 “捆上!”沈翼道。 “得令。”马玲哈哈笑着过来,抽了廖世荣的腰带,将他反手捆住了。 直到这个时候,大堂里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一起抄了东西打上来。 “打c我打!”叶颂利上蹿下跳,跟在乘风后面补棍子。 叶文初将几个女荷官收拾了,就站在边上看热闹,人虽不少,可都是乌合之众,乘风和马玲足够了。 沈翼也过来和她并肩看热闹。 叶文初看着他,笑问道:“你的武功,是爬枣树的时候练出来的吗?” “你的呢?” “我?云顶山的野猪很多,一窝一窝繁殖很快,我们吃肉都靠他们提供,但他们和廖世荣一样不怎么友好,所以就要强取。”叶文初道。 沈翼颔首:“等我上云顶山时,一定要尝一尝。” “那野猪要倒霉了。”叶文初踢了踢廖世荣。 转眼功夫,房间里的收拾完了,乘风和马玲到外面收拾其他人。赌场人不多,外面也就十多个。 廖世荣趴在地上,左拱右拱着,吼道:“放开我!” 叶文初蹲下来,用刀鞘敲了敲他的头:“放你可以,把我二哥的欠条给我。” 廖世荣吼道:“不给,休想。” “二哥,打他。”叶文初招手,叶颂利眼睛发亮,抄起来一边的竹椅,砰一下砸在廖世荣的身上。 廖世荣被砸背过气,连翻了几个白眼。 。意洋洋i&039;y&039;y????????????身上个。就要抢去。并???????????。意洋洋i&039;y&039;y????????????身上个。就要抢去。并???????????。意洋洋i&039;y&039;y????????????身上个。就要抢去。并???????????“我怎么样?不怂了吧?”叶颂利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叶文初:“” 廖世荣像疯狗一样,在地上打滚吱哇乱叫,叶颂利惊着了,躲到叶文初身后,指着廖世荣骂道:“狗东西,再叫就弄死你。” “你有本事放开我,我打不死你跟你姓。” “接着打。”沈翼对叶颂利道,“留口气就行。” “我沈哥太爽快了。”叶颂利抄起门栓,廖世荣吼道,“你敢!” “别怕,二爷给你留口气。”叶颂利跳起来,使劲打,“让你骗我钱,阴曹地府给你烧纸钱。” 乘风和马玲将其他人也收拾好了,赌场里一时还挺安静的,马玲揉着胳膊,到叶文初身边看打人,笑嘻嘻道:“师父,好温馨啊。” “是吧,我也觉得。”叶文初道。 廖世荣吼道:“温馨个腿!” 廖世荣被打掉了一颗牙,啐了一嘴血沫子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叶颂利下手没数,一会儿真能把他内脏打破了,那他死的也太冤了。 “停,停!”廖世荣求饶,“我同意了,我同意了,把钱都免了,把c把你的欠条还给你。” 叶颂利停下来,问廖世荣:“欠条呢,拿出来!” “欠条就在我口袋里。” 叶颂利翻他口袋,还真翻出来好几张欠条,他拿了自己的,高兴地直跳:“我不用还钱了。” “谢谢,谢谢四妹!” “谢谢,谢谢我沈哥。”他说完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沈翼,噘着嘴要亲他的脸,沈翼将他推开,叶颂利脑子都高兴得掉了,“四妹,四妹你代我谢沈哥!” ------题外话------ 早!!!! 103 到什么位置(一更) 沈翼挑了挑眉,余光扫了一眼叶文初。 谢?不是不可以。 就看四小姐的诚意了。 “胡说,”叶文初一掌拍在叶颂利的肩上,“谢人岂有代劳的,你自己上!” 叶颂利肩膀也和脑子一起骨碌碌掉地上了,他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回头接着去抱沈翼。 “都是自己人,不用如此见外。”沈翼将叶颂利推远点,“二公子大可不必。” “也对。”叶颂利点头,“你都我和我哥了,以后大家常来常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沈翼很意味深长地颔首。 叶文初接着问廖世荣:“我们赢的钱,怎么算?” 廖世荣惊看着叶文初,不敢置信:“你还要赢的钱?叶四小姐,大家都是从化人,抬头不见低头,你做事这么不体面,就不怕我报复你?” “你要说你报复我,那我还真害怕了,”叶文初笑了,“要不直接杀了你,我能放心些。” “你你你!”廖世荣慌张了,他怀疑叶四小姐能做得出来,毕竟他们做事一点没有江湖规矩,“你别乱来,你不知道赌馆的东家是谁吗?” “说出来震住我。”叶文初道。 廖世荣吼道:“马乔,马六爷。” 马六爷?叶文初看向马玲,马玲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我知道。刘夫人的堂弟。”叶颂利道,“但他一直不在从化,都是在南海一带混,是有名的地头蛇。” 刘夫人?南海?今天的荔枝就是南海带回来的吧?叶文初扬眉看向沈翼,沈翼一派平静。 他确实知道,否则不会让人引王陆来赌,也不会让乘风偷袭王陆。 “所以,你们打死我没关系,但得罪了马六爷,得罪了刘将军,你们死定了。” 叶文初拍他肩:“那你早说啊,我们一进来你就亮出身份,说你的靠山是马六爷是刘将军。” “我就不敢打你了,笨。” 廖世荣不知道是被拍的还是气的,吐出一口血。 “那赢的钱我们就不要了,咱们两清了,”叶文初宽慰他,“好好养伤,要是太疼了就去顺安康买点活血化瘀的药,问题不大。” 廖世荣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鼻孔四周的灰都吸干净了。 “走吧!”叶文初和马玲先出门。 叶颂利也嘿嘿笑着,和一屋子躺地上的人挥着手:“别送了,再会再会!” 沈翼略顿了顿,问廖世荣:“你们从南海来了多少人?” “说出来吓死你,马六爷手底下一千六百余众兄弟。”廖世荣道。 “为什么来从化?” “挣钱啊,还能干什么!”廖世荣吼道。 “好的,祝你们财源广进。”沈翼留下了祝福,笑盈盈和叶文初一起走了。 廖世荣刚挣扎着想松绑,又进来一批人。 王陆带着王彪和归去来了。 正好,场子还热乎的,他们都没动手,直接长驱直入。 王陆的头脸都是肿的,跟着自家哥哥后面,指着廖世荣道:“就是他们,出千骗钱还打我。我报了你的名号,他说你是刘兆平的狗。” 归去一脚踹在廖世荣的胸口:“骂我哥,你又是谁的狗?” “我马六爷的人。王将军,刚才真是误会,都是自己人。马六爷是刘夫人的内弟,也是刘将军的人,和您也是兄弟啊。”廖世荣心道自己今天太倒霉了。 一拨人刚走又来一拨人。 “我可高攀不起马六爷,当不了他的弟兄。我就是来给我亲弟弟拿回被人骗的欠条的而已。”王彪冷冷地道,“劳驾,欠条给我。” 廖世荣吼道:“谁他娘的让王二爷签欠条的,狗屎糊眼了?” “还不快去把欠条拿来。” 王彪手下松绑荷官,让她去拿了欠条交给了王陆,王陆认识荷官,接欠条的时候就扇了她一巴掌出气。 扇完了,一回头看到了沈翼拆开的桌子,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被骗,对王彪道:“哥,你看,这就是证据。” “这是谁做的?”王彪觉得奇怪,打量桌子后问道,廖世荣如实说了,“是衙门的沈先生和叶四小姐,来给叶二爷拿欠条。” 王彪兄弟在看磁石,归去忽然问道:“我问你,马六爷原本在哪里?” “在c在南海。” 他一问,王彪就看向了归去,归去顺口问他:“将军知道马六爷在南海的势力吗?” “知道。手里将近两千人,还管着几个岛。” 徐锐死后,刘兆平一直没有再挑选到合适的人顶替,所以王彪立刻就明白了,归去为什么会问马六爷原本在哪里。 “马六爷来从化干什么?”归去问廖世荣。 廖世荣摇了摇头:“这事儿他没告诉我,但c但小人猜测,应该是将军有什么事吩咐他做,不然他不可能来从化,就开一间赌馆。” “带走!”归去吩咐手下,将廖世荣带出去,王彪跟在后面,在屋后无人处审了廖世荣。 廖世荣知道的不多,但自己猜测加上归去的引导,真的假的说了不少。 出来的时候王彪的脸色已非常的难看。 王陆带着人将赌馆前后全砸了,拿了他的欠条,跟王彪一起走了。 “哥,这个赌馆八九不离十,就是刘兆平指使的。我报了你的名字,他们一点面子都不给。”王陆脸肿了,话的都不清楚,“刘兆平根本没有把你当自己人,也没有把你当回事。” 王彪沉着脸:“不要再说了,你以后长点心。” “为什么不能说?而且我是被骗的。”王陆气恼道,“哥,你可是王爷的人,他刘兆平不放在眼里,不就是防着你?” “以前是徐锐压在你头上,好不容易他死了,又来了不知道什么狗东西的马六,他要压你头上,你怎么办?” “徐锐还好说,可马六算什么,一个青楼妓女的弟弟,姐弟两人进了将军府,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王陆越想越气。 王彪沉着脸都没有开口,归去也坐在一边没出声。 “归去,你劝劝我哥。”王陆道。 “我不知要怎么劝。眼下是可以和刘兆平翻脸,甚至杀了马六,可后面怎么安排?”归去道,“重点是王将军想要走到什么高度,坐在什么位置?” 他一说,王陆也怔了一下,看向王彪。 “只有先确定了我们的目标,才能去对外做出反应。”归去道。 王陆来回走,在房间里踱步,又突然停下来对王彪气势汹汹地道:“哥,干掉刘兆平,取而代之。” 王彪错愕地看着王陆,喝道:“休要胡说!” “你害怕吗?”王陆问他,“我敢打赌,现在王爷和王妃都巴不得你动手,将刘兆平杀了。” 王彪摆手:“不要说了,此事做不得。” “为什么?”王陆问道。 “刘兆平之所以是刘兆平,是因为他手里的兵马效忠他,听命于他。把刘兆平杀了,他们不听命我有什么用?”王彪冷着脸道。 “归去,你说,我哥太顽固了。”王陆道。 “我还是那句话,要看王将军想坐到哪个位置。”归去道。 王彪和王陆两人都看着他,王陆盯着归去问道:“你有办法?” 归去对两兄弟道:“我觉得,马六可以成为王将军您的突破口。” 王陆起身朝门口看了一眼,又回来关好门,三个人顶头坐着,归去小声道:“我也是刚才想到。这个马六我不大了解,甚至他的姐姐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听王将军的口气,似乎是个浑人!” 王彪点头:“无恶不作!” “那王将军就和他不打不成交,拱着他上位,你让贤,一切顺遂他意。”归去道,“你只要委屈两个月,必有收获。” 王彪凝眉道:“你的意思,借马六来坏刘兆平在军中的威望?” “对!贪污军饷c克扣军粮c以次充好c扣押抚恤金,甚至滥杀无辜,这些事恐怕只需要你给马六机会,都不用动手帮忙,他就会超乎我们想象。”归去道。 王彪沉默下来。 王陆很兴奋,拍着归去的肩膀,激动的发抖:“你这个计划太绝了。我在陈王府里也会助力,让王妃娘娘也抬举马六,叫他飘到祖宗都不认识。” “如何办?”归去问他。 王陆得意地道:“这种内宅的事你们不懂。王妃不方便见马六,也不能直接夸赞他,但却能将刘夫人请到王府去,刘夫人再带着马六的妻子,进出几次王府,马六就能飘。” “哥,王府的事交给我了。其他的是你和归去再细细商量怎么做。” “两个月!”王陆拍桌子道,“我要将今天受到的屈辱,十倍奉还。” 王彪沉默着,有的事王陆看的不清楚,可他却很清楚。 做刘兆平真的好吗? 在他看来,不一定。朝廷削藩迫在眉睫,早晚都要选择,要不然归顺朝廷,要不然就造反,陈王和刘兆平的意思是第二条路。 在广南东路造反是可以,山高皇帝远,可也同样的,陈王府也只能止步于此,前途一眼看到了头。 所以,他要好好想想。 “将军,”归去给王彪倒茶,声音和缓,“经过这些日子来看,我觉得你能做得选择很多,你的时间也不紧迫,再细细思量考虑周到最好。” 王彪颔首:“容我再想想。” 但让王彪意外的是,第二天刘兆平将他喊去,训斥了他一通。 刘夫人坐在边上,埋怨地看着他:“你和我兄弟有误会,怎么都应该来找将军,你怎么能直接把场子砸了?” “这赌馆将军也有份,砸了赌馆,让将军怎么服众?” 刘夫人是真的生气,这个赌馆她和刘兆平过了一耳朵,但实际经营的只是她和马六。 上次叶文初讽刺她没有一百万两,她便要想办法挣,好叫那些仅仅投胎好的人看看,凭本事才是硬道理。 但没有想到,才半月就被叶文初和沈翼砸了,他们还算好点,只是坏了一张桌子,王彪和王陆还是自己人,居然直接把他们所有的都砸了。 王彪抱拳,憋着火道:“王陆被打,他心中有怒,做法一时有点过激,对不住了。” “怎么办吧!”刘夫人道,“砸了的地儿,你怎么也要赔点钱。” 王彪错愕,看看刘夫人又去用眼神询问刘兆平。 刘兆平的腿正疼得烦躁,对王彪道:“你就意思意思赔点。”又训斥刘夫人,“你不要没数,得寸进尺的闹腾。” 王彪屈辱至极:“将军,军中还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他拂袖便走了。 “他这是什么态度?”刘夫人和刘兆平道,“他就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我看你趁早把他手里的权收回来。” 她不但要挣钱,还要培养弟弟,壮大娘家给她撑腰。 “不然,他早晚得反了。将军,他和徐锐不一样,他是陈王的人啊。” 刘兆平躺下来,扫着袖子让刘夫人滚。 “您现在也温和了,不罚王彪,连叶四您也忍耐。” 刘夫人气呼呼地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和叶四的仇,不共戴天!” 刘兆平没说话,但刘夫人刚才说王彪的话,却在他心里留住了。 104 管得住(二更) 叶颂利请客的夜宵,大家散了以后,他哼着曲子回家。 刚推开自己的院门,一根棍子,啪叽就打在了他的腿上,紧接着就听到叶涛和郭氏两人冲着他破口大骂。 叶颂利疼得跳脚,喊着饶命。 “把这个败家子捆起来。”叶涛吼道。 立刻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上来将他捆在椅子上,绑得结结实实。 “你又干什么去了?”叶涛抽儿子,越抽越上火。 郭氏也气得红了眼,一家子两个男孩子,叶颂名稳重聪明,早早学会做买卖,娶妻生子,如今王桃又有孕了。 可叶颂利呢,也就小叶颂名四岁,可却是天差地别。 她只要一想,就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 “我c我和四妹还有沈先生一起出去的。”叶颂利吼道。 叶涛又给了他一巴掌:“撒谎都没个数,你吃喝嫖赌,你四妹去干什么?” “赌c赌!”叶颂利喊道。 “你带她赌钱去了?她跟你赌,你就骗老子。赌钱的账还没有算,今天有人来找我,说你输了十四万两,你这个作死的东西,今天晚上就打死,用你尸骨去还债。” “爹,我和四妹还有沈先生就是为了十四万两去的。”叶颂利道,“四妹带着我去砸场子了。” 叶涛这下子真停下来了,和郭氏一样惊讶。 “砸场子?你们把人家赌场砸了?”叶涛问道。 “那赌场就是刘夫人弟弟马六开的场子,就是专门骗我钱的。”叶颂利道,“四妹和沈先生一听,就心疼我,说我要帮我出头。” “我们就一起,把人赌场砸了。” “这事儿你们不要管了,四妹和沈先生已经帮我彻底解决了。” 叶涛的感觉就很奇怪,叶文初自从上次救叶颂利出来后,对他确实不错,但砸场子 他问道:“刘夫人弟弟开的场子?” 叶颂利点头。 叶涛无力地坐椅子上,把棍子也丢了。 叶颂利打量着他,小声问道:“爹,您怕了?” “怕?怕有用吗?”叶涛垮着肩膀,“咱们家就跟那上了道的马车,四丫头赶着马,狂奔不回头了。” 郭氏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问道:“欠条拿回来了?” “嗯,拿回来了。”他丢给郭氏,郭氏看了两眼,赶紧点火烧了,一家三口才彻底松了口气。 “你的祸一件接着一件,你要再闯,谁也救不了你了。”郭氏指着儿子。 “我不闯祸了。四妹说我要再吃喝嫖赌占三样,她就把我逐出家门。”叶颂利道。 郭氏指着傻儿子,都不知道说什么。 “歇着吧。”叶涛走了几步,回头叮着叶颂利,“你要听你四妹的,你就好好听,你要再做什么事就和她商量商量。” “她脾气坏,真把c真把你逐出家门,我可不救你!” 叶涛都唾弃自己,服软了叶文初。 但能把他儿子管住,他他服! 叶颂利一夜美梦,第二天很早就起来。 叶月画早上看到他一起吃早饭,都惊呆了:“二哥,你这是还没睡?” “胡说!没看我精神饱满?我吃过饭就要去铺子里了,咱们家风雨飘摇,我得出一份力,不能再成天混日子了。”叶颂利一脸严肃地道。 “你c你不会出去玩被鬼上身了吧?”叶月画道。 “你有空多读书吧,祖父都说你不聪明还话多。你没事学学我,虽说不聪明,可我话少还上进。”叶颂利说完,带着人去做事了。 叶月画半天没收回惊愕的下巴,问她娘:“这还是我二哥吗?” “怎么不是?”郭氏板着脸道,“被人管住了,不敢浑了。” “谁能管得住他?”叶月画嗤笑一声,“说他鬼上身我还信。” 郭氏酸溜溜地撇了撇嘴:“你四妹,勒令他去铺子里做事,再去吃喝嫖赌就逐出家门。” “什么?!”叶月画蹭一下站起来,喊道,“她凭什么把二哥逐出家门?这话祖父都没说过。” “嚷嚷什么,”郭氏恼她,“不然你管你二哥?他真能好好做事,不再出去闯祸,我都要给你四妹磕头道谢了。” 叶月画踢开椅子,咬牙道:“我不吃了,回房补觉。” 郭氏也没胃口,让人收桌子。 茉莉奶奶也才收拾好出门,和 八角两人打着哈欠溜达。 “高义,我定的个衣服做好了吗?”叶文初看见绸缎店的一家三口说说笑笑来开店,她顺口聊着。 她在这里定了茉莉奶奶的衣服,等了好几天了。 “明天就能给您送去。” “行!”叶文初摸了摸高小玉的头,“个子长了些,肚子还疼吗?” 高小玉今年十三,发育的不太好,个子太娇小了,所以叶文初让她趁着初潮才来每日多运动。 “不疼了。”高小玉红着脸道。 “以后吃东西注意卫生,不洁的食物不能吃。”叶文初叮嘱道。 高义就训斥女儿:“记住没有?” 高小玉笑着应是。 大家闲聊几句,又有人上来和茉莉奶奶说四小姐的事。 “四小姐昨天和沈先生一起,把那家新开的赌馆砸了,奶奶您可知道?” 叶文初颔首。 “要我说,四小姐就跟那话本里的侠客一样!”一位买菜来的婶子道,“这样的女子,可真不多。” 叶文初颔首:“四小姐确实是好孩子,仁心仁义!” 这话,引起所有人的附和点头。 八角都感动的都擦眼泪了。 一上午的病人很多,临近中午三十个号看完,便是每天三个免费病人。 毛很远都看完了,等她过目。 叶文初搭脉过了一遍,其他两个都没有问题,唯最后一个小男孩,毛很远没看出什么来。 “怎么没去读书,今儿书院放假吗?”小男孩是由两个男孩子陪同一起来的,三个人都是八九岁的年纪,穿一样的天青色长褂,背着书包,目测应该是从书院来的。 “奶奶,吴子敬早上到学校的时候又头疼了。”左边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对叶文初解释,“我和华东陪他来找大夫,别的大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们c我们就来找您了。” “您是免费问诊是不是?” 叶文初颔首:“你叫什么?” “我叫宋伟江。我月份最大,所以我要照顾他们。” 叶文初颔首:“你照顾的很好,”就问吴子敬,“你头疼,是怎么个疼法?还有没有其他的症状?事无巨细都可以说,哪怕早上打了个嗝儿,你都告诉我。” 其他两个孩子听着打嗝儿有趣,都笑了起来,只有吴子敬绷着脸,道:“我c我没什么,现在也不头疼了。” 他说着,蹭一下站起来,道:“我c我回家了。” 他起身出门,宋伟江忙拉着他:“难得奶奶有空,你把症状说清楚吧。” “我不要你管。”吴子敬指着自己的同学,吼道,“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他跌跌撞撞冲出了药行,宋伟江跟着追出去,华东留下来,对叶文初抱拳施礼:“奶奶,我们没有骗您,他早上在路上都晕倒了,后来在医馆他才醒的。他不但头疼,还吐了,反正c反正他早上真的病了。” “对不起您。” 华东说着也跑出去了。 叶文初站在门口,看着孩子跑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孩子就是不喜欢看大夫,生怕吃药苦。”八角道,“估计三个人还吵架,那叫宋伟江的孩子,真是有教养。” 八九岁的孩子会照顾别人,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是博州书院的院服吗?”叶文初收拾东西,毛介回道,“是,博州书院年幼的孩子都穿这颜色。” 叶文初颔首带着八角回去了。 但第二天早上,吴子敬又被宋伟江背着来了,这一次孩子是昏迷的,叶文初搭了许久的脉,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宋少爷,您这背的同学吗?”有排队的病人认识宋伟江,隔着人和他打招呼。 宋伟江应是:“是吴子敬。今天在路上又头疼,我就带他来这里了。” 宋伟江聊完又回头问叶文初:“奶奶,他怎么样?” “等他醒了我再问问。”叶文初一边看别的病人,一边等吴子敬醒,约过了一个半个时辰他终于醒了,叶文初便来询问病情。 吴子敬一边穿鞋,一边闷着头回道:“我没病。” 说着推开了宋伟江,吼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就算我死在路上,你也当我是快牛粪,跨过去不要管。” 说完,和昨天一样走了。 叶文初就觉得奇怪,对毛介打了眼色,毛介默不作声地从后门跟着出去。 过了一会儿毛介回来,什么都没有跟着,道:“奶奶,两个孩子都回博州书院了。” “您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要不我等会儿再去跟?” 他还记得上次去跟踪徐文,奶奶让他做的事都不会有 错。 “可能还会来,等下次来了想办法把孩子留住就行。”叶文初收拾完回家,刚换了衣服,叶满意由小丫鬟抱着进来了。 才进门就喊着:“四姑母,我要去书院见夫子了。” “书院收这么小的孩子?”叶文初问他,叶满意摇头,“不收,要明年才行哦。” “但我娘说,这个夫子的课堂特别难进,她好不容易订了一个明年的名额,要带我今天去见一见。” “夫子还说,如果我很笨,他就不收,他只要聪明的孩子。” 他一边说一边爬她腿上来,歪着头看着她:“四姑母,您下午有空吗?和我一起去书院?” “那个书院有个云杉湖,我娘说湖水是碧绿的,很漂亮哦。” 说完冲着叶文初挤眉弄眼的,勾着她同意。 105 车祸(一更) 叶文初答应陪叶满意去书院,叶颂名很惊讶,但随后又高兴起来,亲自去准备了轿子。 姑侄二人坐一顶轿子,外面太热,叶文初掀着轿帘和窗帘,几面窜风,路过的人认出她来也跟着她打招呼。 走了一路,到东长街的时候,忽然人密了不少。 “小姐,前面堵住了。”八角踮着脚往前看,“是不是出事了?这么宽的路,居然能堵,奴婢去看看。” 八角钻前面去打听,叶颂名下轿子叮嘱叶文初和叶满意不要下去,在轿子里等一等。 “大爷,小姐。前面好像是马车撞人了!”八角道,“好像是个孩子,撞人的正在骂人。” 叶颂名凝眉:“撞人的骂人?是孩子突然蹿出来吗?” 八角摇头:“奴婢再去看看,”八角说着去前面查看,叶文初正犹豫要不要下去时,彭池带着杂役来了,叶文初问道,“报官了?报的什么事?” “四小姐。”彭池抱拳道,“路过的人报的,有个孩子被马踩断了腿。” 叶文初将叶满意交给叶颂名,和彭池一起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往里面去。 大家都认识她,纷纷喊着:“四小姐来了。”给她让路。 叶文初挤到中间,就看到离车四五步远的地上,一个瘦瘦的男孩子,正靠在一个老妇人的怀里,老妇人在哭,男孩子则是一副疼到发抖的样子。 再看马车,车边站着一位三十几岁的车夫,他很慌张,大汗淋漓地攥着缰绳,不让马乱动。 车边除了车夫外,还有两位婆子两个年轻漂亮的丫鬟。 除了这些人,车里应该还坐着人,但由于没有出来,所以不知道是谁。 老妇人和孩子没有说话,但跟车的婆子却在破口大骂。 “没长眼睛的东西,看见车子故意撞,你今天要被马踩死了,你家还得给我们夫人磕头赔礼。” 婆子的声音很大,态度极其嚣张。 叶文初倒好奇,从化城中,能当得上一句夫人c婆子还能当着一街人的面破口大骂的府邸,寥寥无几。 这个马车里,莫不是坐着刘夫人? 叶文初看着那靠在老妇人怀中的孩子,她先走进去,彭池去问情况。 叶文初蹲下来,看着老妇人和男孩,问道:“伤着哪里?” 老妇终于等到有人关心他们,顿时开始掉眼泪:“踩着腿了。小孩子性格有木讷,走路的时候没留心,那马车忽然冲了过来,他被惊着了跌坐在地上,马踩着腿以后,车轱辘也从腿上轧过去了。” “我摸了摸,两条腿恐怕都断了。他才八岁,以后怎么办啊!” 老妇人说着抱着男孩子就哭了起来。 “别哭,我先看看腿。”叶文初让老妇人将孩子松开,她绕到另外一边,等看到孩子的脸便是一怔,这孩子是吴子敬,前两天被同窗背着来药行两回,都不看病的孩子。 “我c我没事。”吴子敬脸色煞白,额头的冷汗簌簌滚落。 但他还是咬着牙,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坚持自己没事。 “嘘!”叶文初让他别动,“我看看腿,才知道有事没事。” 叶文初轻轻一摸腿,吴子敬就开始发抖,很疼。 “骨折了,先送去顺安康,等会儿茉莉奶奶去看看。”叶文初蹙眉,她现在不好仔细检查,但目测如果是粉碎性骨折,最好还要配合一下手术。 这样的手术,消毒做好是可以完成的。 就是这孩子抵触情绪太强了,不配合。 “茉莉奶奶?”老妇人当然知道茉莉奶奶的名字,她大喜过望连连磕头,“是是,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再等一盏茶,把事故认定做了。”叶文初起身看向彭池,彭池走过来道,“跟车的婆子和车夫,都说是孩子自己撞上来的,还说着孩子一脸想寻死,分明是讹诈。” “寻死?”叶文初看了一眼吴子敬,他又没了表情,死气沉沉地靠着他祖母。 彭池点头。 “那问问有没有人亲眼见到,不要聚众讨论,一个个单独问。” 彭池和杂役去问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忽然,一直垂着的马车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明艳的女人脸,她坐在车里,车里摆着冰,一阵沁凉散出来。 “叶四小姐,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做事啊,不知道你身份的,还真当你是贱民,操着贱业满街蹿呢。”刘夫人讥讽地看着叶文初。 虽说她和叶文初有些日子没见,但 交往却一点不少。 前几日,她还将她的赌场砸了。 有的仇,会随着时间流失而变淡,可她和叶文初的仇只会越来越深。 这个女人的命,她要定了。 “原来真是您啊,”叶文初热情地迎过去,“没见车帘掀,我便猜,从化能敢称夫人的不多,若夫人手下的婆子,能沿街如泼妇一般叫骂的,那没有别的夫人,就只有刘夫人您了。” “我还真猜对了。”叶文初道。 她话一落,四周不停有人笑出声。 “四小姐这话呛的漂亮,那刘夫人真是小葱当麦苗了。” 噗嗤的笑声不断。 刘夫人忍了又忍,咬牙道:“四小姐口齿还是这么伶俐。不过光说没有用,你既然当差,就赶紧做事,不要耽误了我的时间。” “更何况,陈王妃娘娘还在等我,你耽误了我也就耽误了王妃娘娘。” “不会,王妃娘娘宅心仁厚,知道夫人您路上撞着人,还停下来处理慰问孩子,她定不会责怪您的。” “你!”刘夫人说不过她,怒道,“总之你快点,我没空和你废话。” “我们正做着事呢。”叶文初有意往前走了一步,去看马车内情况。 陈王妃居然召见刘夫人?不是说陈王府现在不怎么和外面来往了? 余光扫过马车里,发现车子里还有一位年轻丰腴的妇人,穿着大红的广袖,戴金挂银打扮得十分豪气。 “这位夫人好,还是头回见。”叶文初大大方方打听,“夫人,这位是” 刘夫人道:“说起来你们还有渊源,四小姐可知道她是谁?” 刘夫人的堂弟马六的太太?叶文初立刻就猜到了,施礼道:“马太太。” 刘夫人带着马太太去陈王府?陈王妃是抬举刘兆平,还是抬举刘夫人和马六? 等明天沈临川回来问问他,他一定知道。 “改日去将军再聚。”叶文初冲着车内微微颔首,转过去和彭池说话。 车内,马太太不敢置信,指着叶文初的背影“这就是叶四,这也太嚣张了!” “将军就这么容着她?” “她故意的,因为吃准了将军不敢杀她。”刘夫人低声,“她有茉莉奶奶护着,叶家也还要再等一等。” “可恨。不如我们去和王妃娘娘说一说,让王妃娘娘出头,整死她?” 刘夫人笑着道:“王妃这把刀不要乱用,眼下我们的关键,还是将王彪取而代之,其他人有的是时间收拾。” “听姐姐的,再忍她几日。” 叶文初听彭池说话,他道:“路人都没太注意,都说回神的时候,孩子已经在车轮子底下了。” “四小姐,一个孩子不可能寻死的。”彭池道。 “当然,一个孩子怎么会寻死呢?”叶文初回过头,刘夫人责问她,“处理好了没有?我们赶时间,快将人带走。” 叶文初拦在马车前,含笑道:“今天你们可能走不了了,马车主责,轧断了孩子的腿,你们得赔钱并安顿后期治疗费用。” “如果她留下残疾,那还要增加赔偿。” 刘夫人勃然大怒,指着吴子敬:“你没听车夫说吗?是这个孩子自己撞上来的,我们好端端的在路上走。” “他为什么撞上来?”叶文初问她。 “我怎么知道,你看那孩子一脸鬼上身的死样子,”刘夫人道,“这种人做什么事都不奇怪,说不定他就专门等在这里撞车讹钱的。” “我们没有。”吴子敬的祖母吴苏氏摇头道,“我们孩子在博州书院读书,我们怎么可能撞车讹钱。” “差爷,我们是清白人家,不可能做这种事。” 叶文初看着刘夫人,挑了挑眉,道:“刘夫人,您还有别的证据,证明是这孩子自己寻死撞车的吗?” “或者,有证人也行,证明一个八岁的孩子,一心想寻死。” 刘夫人指着叶文初道:“你问我,这是你的责任!” “我查明白了让您赔钱,但您不认同,所以现在得您自己举证。”叶文初交代的很清楚,就是边上看热闹脑子有些糊涂的老妇人都听懂了。 “是啊,你不服你就要说道理。”那位老妇人道。 叶文初笑着应她:“您说的对,有异议者举证。” “你就是故意。”刘夫人从车上下来,指着叶文初,逼视着她,“叶四,我告诉你,忍耐是有限度。” “你要再这样几次三番挑衅我,没个数,我不会再和你留情。” 叶文初摆手:“不要谈情,夫人和我初次见面至今,也没什么感情。” “公事公办吧,这起事故您打算怎么处理。” 占着理的事,她从来不给对方留面子。 今日留了,下次对方就会得寸进尺。 “让他们滚!”刘夫人道, 说完她拂袖要上马车。 106 惹的众怒(二更)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这大下午的知了,在吱吱叫着。 刘夫人没听到回答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叶文初,就见叶文初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心头一跳。 就在这时,后面看热闹的老妇人跳起来,指着刘夫人:“我啐!” 她啐了口水。 指着刘夫人破口大骂:“你讲不讲道理,看你长的人五人六,说话办事一点不像个人。谁家的孩子会寻死,你孩子寻死差不多。” “撞人不承认,仗势欺人。我呸。” “岂有此理!来人,”刘夫人指着说话的老妇人,“掌嘴!” “就说你,就说你。泼妇,不讲道理,我呸!”那老妇人不认人,指着刘夫人破口大骂。 刘府的婆子挽着袖子来打老妇人。 “来我这里,”叶文初护着婆子,一脚将刘府婆子踹倒在地,她看着刘夫人道,“夫人,这大街上闹起来不好看。” “谁闹?是你在闹!”刘夫人怒道。 “消消气,”叶文初牵着老妇人,扬眉道,“要不,您押着医药费在县衙,等我调查好了,如果他真是故意寻死,我就将钱退还给你,如果是你们主责,这钱就给他当医药费。” 钱今天势必要拿出来的,如果真是这孩子有问题,她也一定会退钱。 “想要我拿钱?没门!”刘夫人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指着叶文初,“今天闹也是你闹起来,没脸也是你没有脸,你不怕难道我还怕你?” “愣着干什么,”刘夫人抓着鞭子抽了车夫,“走!” 车夫吃疼不敢喊,但也不敢真在这人群里驾车横冲出去,他牵着马缰绳作势要走。 叶文初站在马车前面,手搭在马背上,笑着道:“夫人,现在人多,马容易惊,要是惊疯起来跑着撞着你,你就得不偿失了。” 她说着,挥了挥手,对车前的百姓,道:“都让开,刘夫人的马跑起来,那可是很快很快的。” 刘夫人坐下来的动作一顿,不解叶文初的态度,马太太忙抓着她,低声道:“姐姐,你看她的手。” 刘夫人就看到,叶文初正在抚着马背。 “你c你想干什么?”刘夫人指着叶文初,叶文初笑着道,“是你想干什么?我不过按章办事!” 刘夫人惊叫起来,吼道:“叶文初,你疯了?” “你要是惊了我的马,我要出事了,将军不会放过你,放过你们家的。” “找我干什么?夫人的马特别可爱。”叶文初道。 刘夫人气疯了,想骂车夫,让他走,可又怕叶文初真的拿针扎马,马跑起来她真的会摔死。 不管刘兆平事后怎么收拾叶家,她死了就是死了。 情绪僵持下来,就在这时,站在叶文初身后的老妇人忽然又往地上一躺:“哎呦哎呦我的天,哎呦哎呦我的娘” “哎呦哎呦,将军夫人打人了,哎呦,将军夫人又不是将军凭什么打人。” “老天爷啊,有没有天理啊,为我们老百姓主持公道啊。” “打人了,救命啊!撞死了孩子也不赔钱,还怪人孩子寻死。” “一个孩子寻什么死,他晓得什么是死吗?救命啊!” 老妇人声音很大,躺在地上动作很丰富,擤鼻涕往车上丢c哭c双腿蹬地绕了一圈离开了马腿踢到她的距离。 叶文初都愣了一下,这在她计算外情况。 刘夫人气鼓了眼睛,车夫根本赶不动车子。 而有了老妇人带头,原本心里不服气但却有畏惧的百姓们,顿时也不怕了,你一句:“刘夫人这种,就是典型的仗势欺人!” “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呸。” “她有什么钱,上次四小姐给她算账,她手里的东西都是刘将军给她的。” “她全靠刘将军。她弟弟原来是乞丐后来她进青楼,勾搭上了刘将军,她弟弟才做了盲流。” “拿钱,赔钱!” “赔钱!” 人群齐声高喝:“赔钱,撞断了腿,还打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当我们老百姓好欺负的?” 这一次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子,叶文初看见他站在最后,露出半张脸,是她认识的,上次和她说话的博州书院名叫展宇的学子。 展宇见她看过来,多露了一点脸冲着她笑了笑,又迅速猫回去,跟着人群造势。 “赔钱,赔钱!” 整齐划一的喊声, 响在从化正午的上空。 动静越大,来的人就越多,来的人越多动静就更大。 刘夫人傻眼了,看着车头前乌泱泱的人头,山呼海啸的声音,比逛城隍庙还热闹。 她这辈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叶文初看过这些人,视线碰上了抱着叶满意的叶颂名,叶颂名也正看着她,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叶文初到底想要什么。 他这个四妹,比男儿还要胆大有魄力。 叶文初收回视线,冲着四周作揖,又看着刘夫人,小声道:“夫人,您留个一百两的银票放在县衙,多退少补。” “您还要去王府,再耽搁下去,王妃娘娘也知道了。” “更何况这情况,你再待可就更难看了。” “你c你好样的,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刘夫人指着叶文初,让跟车的婆子给钱,婆子取了一百两银票给叶文初,叶文初对照光验了真伪。 刘夫人气得胸口疼。 “后续若有事,县衙会对接再联系您。”叶文初说完,转过来对后面拦着马车的人们挥了挥手,“大家都让一让,刘夫人要走了。” 众人就立刻让开了一条道。 众目之下,刘夫人的马车以及跟车的人,狼狈离开。 刚走了十几丈,刘夫人就听到身后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是一起对敌的胜利声。 刘夫人气得倒在垫子上,抠着板叫道:“我和你没完!” 人群欢呼着,叶文初的一一看过去,她眼里有笑,众人也跟着她收了狂放的笑,一个个的,贴着胸口悄摸着竖起个大拇指。 “各位厉害!改日有空再细说,”叶文初去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我先带他们去药行。” 有人道:“四小姐,您辛苦了。” “不辛苦,我是衙门的差人,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叶文初喊来彭池,“旁边借个门板,把吴子敬抬去顺安康。” 彭池带着人办事。 叶文初蹲下来,将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的老妇人扶起来,笑着道:“您伤着了吗?” “走了?”老妇人问道。 叶文初点头。 “那就行,我回家去了。刚才躺一躺我都困了。”老妇人说着打了哈欠,小声对叶文初道,“四小姐,往后遇到那种人,您别和她讲道理,她卖不就是为了爬高点,不讲道理过日子的嘛。” 叶文初笑了起来:“您这话说得太有道理,我记住了。” “您也不用记住,四小姐是又美又狠,不用我教。我刚才躺下来,纯粹是怕您扎着马,回头马可怜。” 叶文初笑了,扶着她起来,低声道:“您住哪里,晚上我叫我家里人给您送点米面来。” “那老妇就不客气了,这东西好,我都好些日子没敞开吃了。”老妇人道。 叶颂名抱着叶满意过来,接着话:“不用晚上,您去边上宋记米行,让他们给您送两石米,两桶油,就说我说的。” 老妇人高兴不已,一个劲儿作揖。 叶文初和叶颂名道谢,又摸了摸叶满意的脑袋:“改天我们再去书院,现在我要去看看你未来的学长。” “四姑母去吧,我和我爹去就行了。” “正事要紧。” 叶文初笑着,一路和两边的人打招呼,也有人跟着她:“四小姐不知道吧,那马六来从化了,嚣张的很。” “把王将军都挤走了,王将军今天早上就走了,出差办事去了。” 这就是沈临川的计划之一?他说等一等需要发酵 难道,他在王彪身边安置了人手? 得空问问他,他说了她问什么他就一定回答的。 一路和街坊聊着局势,往顺安康去。 “你回去把衣服拿来。”叶文初交代八角。 八角应是,跑回去拿茉莉奶奶的衣服等东西, 叶文初一路聊天到了顺安康,果然是半道上一点空闲都没有。 八角蹬蹬跑回来,一头汗的钻进顺安康,街坊四邻还在门口说话,一边问着茉莉奶奶怎么还没到,要不要去接,一边和叶文初说话。 沈翼正从方才出事的点过来,他回城时晚了一步,便跟着人群到顺安康,看到叶文初正笑语盈盈地和众人说话。 “大家歇着,凉茶马上就来,我去后院看看。”叶文初往后院去,吴子敬躺在大堂的竹床上,她没过去查看,径直往后院去。 八角取凉茶过来,人人有得喝。 沈翼负手进门来,八角一惊,道:“沈先生怎么来了?” “我找四小姐,你忙你的。”沈翼径直往后院去,八角倒茶的手一抖,洒了出来,她将壶塞给一位大 叔,道,“您帮我倒。” 她往后院去。 沈翼没多想,他确实有事找叶文初。 药行后院其他房间做了仓库,只有一间是茉莉奶奶休息室,一间是毛介他们值班睡觉的房间。 此刻,只有茉莉奶奶的房间是关着的,他也不急,站在廊下等。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茉莉奶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他微微一怔。 沈翼也愣了一下,朝茉莉奶奶的身后看去,房间很小一眼看到底,但他并没有看到叶文初。 “前辈,”沈翼抱拳施礼,“原来您在这里,四小姐呢?” ------题外话------ 早。 猜下正要写的案子谁会是被害人? 107 四小姐不在(一更) 叶文初脚下顿住。 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得到他会在这里。 他刚才是看到她进后院的?所以站在廊下等她? 心里转过,叶文初脸一唬,快走了几步过来,板着脸冲着沈翼的后背,猛拍了一下。 “臭小子,你多久没有来看奶奶了?”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我看你早就把我忘记了,我真是白疼你了。” 说着不解气,还手指戳了戳沈翼的胸口。 上次见识了好腰,这回胸肌的手感也很不错。 她哼了一声。 沈翼突然被问责,一时不知说什么,他还真是忘了顺安康,最近确实事多,早出晚归要准备的也多。 “实在是抱歉,最近事情多,前辈勿恼。”他没想到,茉莉奶奶会生如此的大气。 “回头来和你算账,我眼下还有紧急的病人,”叶文初抓了沈翼的手,“和我去给那孩子看腿去。” “拜师了也不好好学,往后你出去说是我的徒弟,我都面上无光。” 沈翼被她拉着走,又回头看向后院:“我找四小姐” “什么四小姐四小姐,见天就盯着四小姐,你好好学习。”叶文初训斥道,“你这样要不务正业的。” 沈翼:“” 找四小姐是不务正业?当然不是。 沈翼被茉莉奶奶拉去大堂。 叶文初暗暗松口气,得亏他敬重茉莉奶奶,不然真的穿帮了。 吴子敬年纪这么小,但却极其能忍,叶文初都佩服他。 就算是成年人,两条腿断了,也得疼到晕厥。 “乖,别动哦。”叶文初让沈翼给她打下手,她给吴子敬检查,“我摸一摸,可能有点疼,你吃颗止疼药,忍着。” 吴子敬吃了药闭着眼睛,满脑袋的汗,但没有出声,他祖母抱着他,不停给他擦汗。 叶文初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胫骨骨干折了,但没有骨裂,有些错位,我需要给你正一正” “会很疼,但比手术的风险小。” 沈翼问道:“什么手术?” “让你学你不学,成天在外面做别的事。手术不知道?华佗的刮骨不知道?” 沈翼知道他不该问了。 乘风蹲门口,心道他劝了主子不要来,可主子不放心四小姐。 没想到没碰到四小姐,见着茉莉奶奶了。 “奶奶今天好凶。”乘风低声和八角道。 八角心虚地嗅了嗅鼻子,什么凶,他们小姐这是正宗的心虚,虚张声势。 她家小姐心虚的时候,就会这样。 “奶奶怎么会凶,你看奶奶多温柔。”八角道。 “是吧。”乘风朝茉莉奶奶看过去,就见老太太一手抓着孩子的脚,一手摁着膝盖,脸上笑盈盈,手下一点没停,咯噔一下,那能忍的孩子,发出了一声尖叫,晕了。 众人都捂着腿,感同身受了这份疼。 “还有一条腿。”茉莉奶奶对毛很远道,“再上止疼药。” 毛很远和沈翼两个徒弟,一人一边摁着吴子敬的肩膀防止他疼到乱动,茉莉奶奶将左腿也正了一下。 确实很疼,但像她说的,这是将损害最小的方法。 “毛介,做夹板。” “黄燕,给他裤子剪了,把腿洗一洗。” 吴子敬又疼醒了,小脸煞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等上完夹板他的疼痛才觉得好一些,但也只是好一些,躺在床上脑子很混沌。 “他爹娘呢,要不要让毛介通知他爹娘过来?”叶文初对吴苏氏道,“他最好在药行住一天,明天再回去。” 吴苏氏道:“他老子今天出去做事了,恐怕要两三天才能回来,他娘前几年就c就死了。” “我娘没死。”吴子敬声音很虚弱,但语气却很肯定。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众人一愣,吴苏氏立刻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娘没有死。” 吴子敬松了口气,彻底昏睡了。 “对不住了茉莉奶奶,”吴苏氏道,“他娘在他三岁的时候没了,自此以后他就很少说话,性子也越来越闷。” “他老子在外头挣钱回来少,也就我陪着他,问什么说什么他都不接话,我也实在是没法子。” 叶文初怔了怔,截断了吴苏氏的话:“他娘怎么死的?” “啊?”吴苏氏擦了眼泪,“不说也瞒不住,他娘他娘先跟外头男人跑了,被他爹找回来,打了一顿后,当天夜里就在院子里上吊了。” “后半夜我们都在睡觉,早上我起来喂鸡的时候,这孩子就站在他娘的脚底下,抱着他娘的脚” 她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才道:“他个子矮,够不着腿还特意端了小凳子,将他娘的脚揣在自己怀里捂住。” “就c就这么在院子里站了一夜。” 叶文初给吴子敬擦了擦汗,打量着他的眉眼,孩子还挺清秀的,但就是睡着了,眉头也是蹙着的。 黄燕在一边也跟着哭。 “是从那以后,他就呆呆愣愣不说话了吗?” “是。他说话早聪明机灵,话又密,天天跟着我后面问东问西。就那天晚上以后,他就经常一个人坐门口发呆。” “吃不下东西,稍微吃一点就吐。” “我能把他养到这么大,我也是想想心都要碎了。” “他读书好吗?” 吴苏氏摇了摇头:“不大好,何先生可怜他,减免了束脩留在甲班,说他已然这样了,再不认几个字,这辈子就真的废了。” “但这孩子不合群,同窗对他好他向来不应,也不和别人玩。” 吴苏氏说着叹了口气。 “很有可能是应激障碍症。”叶文初道,“他娘死的那夜,对他的心理造成了无可逆的创伤,事后又没有及时的引导” 难怪他常头疼,晕倒,又显得呆滞不机灵。 “这c还有这样的病?”吴苏氏道,“奶奶,这c这要怎么治?” 叶文初道:“吃药辅助,重点还是心理疏导,慢慢来,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可能。” 吴苏氏要给叶文初磕头。 “你可以回去给他取点东西,家里要是不方便照顾,放在这里也行。”叶文初问黄燕,“你有空照顾吗?” 黄燕点头:“这孩子太可怜了,就算没有我得挤出空来。” “大家一起吧。” 吴苏氏是从心里感激,说回家取衣服来,到门口了还是给叶文初磕了头,才急匆匆回去了。 叶文初坐下来休息,毛很远给她倒茶,当着沈翼的面强行认师喊她师父,规规矩矩一脸的尊敬。 “师父,什么是应激障碍症?” 叶文初心里发笑,但也没拒绝毛很远喊师父。 她道:“对外界发生重大事故c灾难无法做出生理和心理的调节和应对,而留下来的创伤。个体反应略有不同,但像吴子敬这样,也算是比较典型的。” “呆滞c情感木讷c凉薄,反应不灵敏,头疼恶心失眠等等。” 毛很远一一记着,道:“那c那吃什么药呢?” “你去诊脉看看。” 毛很远就赶紧去摸吴子敬的脉搏,等摸完了站在边上思考,叶文初就对沈翼道:“小川,你也试试。” 沈翼还真认真号脉了。 “怎么样?”叶文初问道,毛很远抢答,“肝气不盛,心胆两虚。” 说完,瞪大了眼睛,等着叶文初的表扬。 “很好。”叶文初道,“疏肝理气肯定不能少,”她又看向沈翼,“小川,你呢?” 沈翼回道:“大约如此。” 毛很远眼睛就更亮了,有一种上课回答问题,好学生没答对我却答对了所以我比好学生还优秀的得意表情。 毛介看不下去,推了推他提醒:“您不要忘记了,您就是大夫,沈先生不是!” 好意思,他十几岁就学医了,现在和沈先生比。 人沈先生要和你比诗词歌赋呢? “奶奶夸我了。”毛很远道,“我是奶奶的得意门生。” 这时,沈翼道:“药大约吃了也仅仅辅助,心理疏解才是关键。” “嗯。心理辅导和亲情陪伴开解,才是重要的,毕竟是孩子,能不吃药就不吃药。” 药,慰藉大于治疗。 “你错了!”毛介哈哈笑了,毛很远吹胡子瞪眼,低声道,“奶奶到底还是偏爱沈先生,难道脸真能决定所有吗?” 毛介点头:“真能。” 毛很远:“” 大家正说话,吴苏氏忽然又折转回来了,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个子不高皮肤粗黑,蒜头鼻子浓眉毛看上去忠厚老实,他一进来就对众人行礼,又对叶文初道:“给您添麻烦了,小人吴庆,是子敬的爹。” “这就将他带回去,不能在这里给您添麻烦。” 叶文初看着吴庆,顿了顿道:“行,我将注意事项告诉你,你 仔细照顾。” 吴庆应是,恭恭敬敬听着。 “刘夫人赔了一百两,但事情的经过还没有定性,我先给十两你拿回去,给他买些吃用。”叶文初道,“其他的也不必着急,放在县衙里,定案后就全部给你们。” “这事儿个都听奶奶和四小姐的。”吴庆躬身道。 叶文初颔首,让毛介找来担架,帮着将吴子敬抬上担架了。 吴庆和吴苏氏将昏睡的吴子敬抬回去了。 “能不能照顾好啊,”黄燕叹了口气,“要是磕着碰着,可要瘸腿的。” 叶文初收拾了一番,起身道:“我去一趟将军府。” 沈翼颔首,他去后院。叶文初进去后,一直没有再出来。 但后院没有人了,唯独门是开着的。 沈翼站在侧门口,问乘风:“见到四小姐离开吗?” “没有啊。”乘风挠着头。 走了?沈翼也从侧门出来,巷子里没有人,他反手将院门关上。四小姐将吴子敬救回来,没道理交给茉莉奶奶,她自己就不管不问了。 “小川。”茉莉奶奶站巷口,冲着他招手,“四小姐去办事了,你要不在这里等一等,有要事吗?” 沈翼微微摇头:“没有,前辈慢点走。” 叶文初应是:“改日我请你和四小姐吃饭,你们年轻人见天忙的很,我都好几日没和她好好说话了。” “好。”沈翼道。 叶文初赶紧扶着八角逃离。 沈翼若有所思。 108 出的事(二更) 沈翼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想不到哪里,眼下正也没空多想这些,便放下了。 他和乘风两人回衙门。 乘风跟着他道:“主子,归去说叶家派去的假装巡检的死士,坚持不了几日了,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不用,死了以后再换我们的人”沈翼说完顿了顿,想到人是叶家的,“让归去想办法留条命。” 乘风应是。 两人回到衙门,线人来信,沈翼看过一眼,道:“四海同意了,将他们的矿让给马六。” 四海是番禺的一个地头蛇,他手里有个矿山,不算值钱但被马六看中了。 马六要的不单是矿,而是借此打压四海在番禺打开名头。 四海和马六对上了两回,每次都吃亏,但他手底下有兄弟,他就算死也不能投降。 于是,他们前两天去了一趟番禺,将四海“说服”了,他同意将矿山给马六。 马六春风得意,今天和他们前后脚进的从化,直奔将军府了。 “陈王妃今天接见刘夫人和马太太。”乘风坐在边上,小声道,“主子,您觉得马六飘上天大概需要几个月?” 沈翼起火将信件都烧了,随口道:“他姐弟起于微末,心性急躁且凉薄,捧王彪要半年,马六不超一个月。” “嘿嘿,那咱们就看戏了。” 叶文初此刻坐刘兆平的床边,他的腿好了很多,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全部消肿了。 “药效虽慢,但还是有效果,你内服外敷不能停。” 刘兆平应是,松了口气,道:“那最好了,我在家歇太久了,得赶紧把腿养好去办事。” “我给你再把脉看看,”叶文初给他号脉,扒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凝眉道,“你近日吃了什么?眼珠子有些黄。” “看着肝气不足。” “为什么会c会肝气不足?” 叶文初道:“可能性很多,我倒也说不清楚。” “我给你留一瓶药,你从今天开始每天早上晚三颗,连吃半个月。”叶文初道。 刘兆平接着瓶子,忙应是,却又觉得奇怪。 “你没事我就回去了,等你娘从庙里回来,和她一声,我过几日再来。”她说着扶着八角就走了。 刘兆平闻了闻瓶子里的药,让人去将徐东凹请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药?”刘兆平让徐东凹验。 徐东凹没问刘兆平药从哪里来的,毕竟刘兆平是谁都不信,问了也没意义。 “这是治肝的药,有排毒补肝气的作用。药丸做的不错,”徐东凹放一颗在嘴里嚼了嚼,“味道也没有问题,药量足正。” “将军,这药谁吃的?” “我!”刘兆平道,“方才茉莉奶奶来过,说我肝气不盛,给我留了药,但我看她脸色不对,所以请你再来。” 徐东凹很惊讶,忙上来检查刘兆平的眼睛和面色,又搭脉查验,神情越来越凝重。 “怎么了,确实是肝生病了?” 徐东凹点头“确实是,而且是急症,所以所以她才留药给您吃。” “您要是信她,这药是对的,您要是不信,小人回去给你重新配药。” 刘兆平摆了摆手:“没必要,我就吃这个。”又道,“你说是急症,我最近一直在家休息,怎么会得急症?这种病一般怎么得的,最严重会怎么样?” 徐东凹回道:“小人说急,是因为七八天前给您搭脉,当时一点没有。现在实际也不严重,但七八天到这个程度,相对而言就是急症,小人觉得,很有可能是” 他起身到门口看了一眼,又回来坐下,低声道:“很有可能,是中毒了。否则,无法解释!” 刘兆平的脸瞬间沉黑。 他最近没有出门,来他身边的人也不多,去去来来就那么多。 如果真的是中毒,给他下毒的人,那只能是家里人。 “您c您吃药?”徐东凹道,“小人再给您配一副汤剂,您别怕,发现的早毒素能清除。” 刘兆平颔首:“得亏茉莉奶奶。” 徐东凹离开后,刘兆平吃了茉莉奶奶给的药,睡了一觉后又盯着镜子看半天眼睛。 刘夫人和马六夫妻来了。 一进门刘夫人和马太太就眉飞色舞地说陈王府的事,说陈王妃对他们如何如何的热情,还赏赐了不少的布料和首饰。 刘夫人还将清单给刘兆平看 。 刘兆平扫了一眼,看向了马六:“你怎么今天来了,有什么事?” “姐夫。我拿到那块矿场了,来给您道喜。” 马六今年二十七,和刘夫人是堂姐弟。他们马家当年进了土匪,只有他们姐弟活下来,这些年,两个人为了活下来,什么事都做过。 这样微末起家的人,底线很低,用有奶便是娘来说马六,太贴切了。 这些,刘兆平非常的清楚。 “不错,你做的很好。”刘兆平道,“往后这些事你写信来就行了,不必特意来一趟从化。” 刘夫人道:“是我喊他来的。赌馆的事他要去走一趟,王彪可还没有赔钱。” “你让王彪赔多少?”刘兆平问道。 刘夫人说赔两万两,剩下的三万两让叶文初出。 “叶四太可恶了,今天在街上,”她将今天街上的事,说给刘兆平听,刘兆平早就知道了,“我告诉过你,叶氏的事你不要插手。” “为什么?她都已经嚣张成这样了。”刘夫人怒道。 “她有茉莉奶奶,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刘兆平道,今天茉莉奶奶为什么突然来看他,还救他一命? 茉莉奶奶没说他却明白,就是叶四小姐和马氏的冲突。 这世上,不管是谁不管做什么事,都一定有它的理由和目的。 刘夫人忍着恼火,带着弟弟和弟妹回去,三个人关上门讨论最近的事。 “我本来这两天就准备将四海一家老小杀了,没想到他就答应,也行,省了我一堆事。” “不过要让人盯着防止他玩花样。”刘夫人道,“王彪又出门去了,你手里的人,直接半道将他杀了算了。” 王彪一死,刘兆平不管信不信马六,都只能暂时先用他。 “王彪也没有强出头,我看他怂的很。”马六道,“等他出差回来,我和他见一面再说。现在咱们一步一步来,王府那边都支持我们了。” 刘夫人很激动。 “将军如果能将南海和番禺的两处军权都给你,那往后的日子就不用烦了。”刘夫人道,“让你建马氏祠堂和族谱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到年底就成,”马六说着要出门,忽然又想到什么,扫了一眼马太太,对刘夫人道,“那叶四小姐生的漂亮,你不是要报仇吗?准备怎么报?” “你想干什么?”马太太蹭一下站起来,指着马六道,“我可告诉你,你玩玩我不拦着你,你要敢往家里带,来一个弄死一个。” 马六不耐烦:“烦死了,先帮我弄到手!” 他听说了叶四小姐的事,如果真能弄到手,他就将马太太休了。 这事,刘夫人虽知道不可能,叶文初不可能成为马六的人,但她想想却觉得很爽。 “也c不是不可能。”刘夫人道,“容我再想想。” 叶文初午睡起来,去叶老太爷的正院去,叶老太爷正好去铺子不在家。 “去衙门吧,今天十五了,要发薪俸了。”叶文初和八角道,“今天我用人生第一份薪俸请你吃豌豆黄。” “小姐,豌豆黄不算请客?” “有的吃的时候,不要挑剔。”叶文初敲她的头,两人说笑着回去,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四妹。”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对方。 “有事?” “我最近有点不舒服,明天能去药行拿点药吗,我给钱?” “可以啊。”叶文初道。 “是c是臁疮的药膏,药行有吗?”叶月棋问道。 “是你得病的?”叶文初问道。 叶月棋摇了摇头,没说是谁。 “臁疮虽是疮,但个体有所不同,没有专门的药膏可以抹,想必得臁疮的人也知道。”叶文初道,“让病人去药行,看过后再开药。” 叶文初说完便走了,叶月棋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有道谢。 叶文初出了家门,八角回头看看,低声道:“听说,三小姐和二小姐吵架了。就站在茂湖边上吵架,三小姐把二小姐推湖里了。” “原来和巧娟姐姐好的槐香姐姐告诉我的,说吵架的原因,是因为郭允。” 叶文初不解:“叶月棋也喜欢郭允?” “八九不离十。” 叶文初摇了摇头不能理解,她微微一顿:“叶月棋问臁疮,是给郭罄问的?” “啊,对对!二公子那天不是说了,郭罄病了,一直在家里躺着,说是屁股都烂掉了。”八角啧啧摇头,“真是可怜,不知道屁股烂成什么样子了。” 有伤口没处理好,是有可能成为臁疮,当时郭罄被刘兆平打了军棍的,关在军营三天,估计留 下了恶疾。 但郭罄的病,要叶月棋出面? “四小姐,四小姐!”忽然,一位年轻的妇人,披头散发地跑过来,“救命,四小姐!” “怎么了?”叶文初扶住了对方,妇人穿着很整洁,但此刻神色慌张,很狼狈。 “四小姐,我c我儿子不见了。” “求求四小姐c求求县衙,帮我找找我儿子。” 说着抓着叶文初的衣袖,人站不住滑坐在地上。 “你儿子叫什么,在哪里丢的?” “我儿子叫宋伟江,他c他在去学堂的路上丢的。” ------题外话------ 是宋伟江!!! 109 失踪的孩子(一更) 妇人娘家姓杨,夫家姓宋。 她不是一个人在街上,她的丈夫和公婆以及小姑子都在街上找。 叶文初将宋杨氏扶到路边的米店门口,店家给端了椅子和水,周围不少人看到这情况,都过来围着。 “宋江伟?博州书院的那个孩子吗?” 宋杨氏喝了一碗水,才算是镇定了一点,对叶文初道:“是的。他确实在博州书院念书。” “具体怎么走丢的,你细细说给我听。” 宋伟江八九岁了,走丢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失踪多数是意外。 宋杨氏就道:“前天,就十六早上卯时四刻,他自己吃过早饭后,和往常一样去书院上学。” “中午他有时候回来吃饭,有时候不回来。前天中午他就没有回来,我们忙着也没有在意。” “哪晓得,等晚上天都黑了,他也没有回来。” “我们一家人出去找,问了书院,同窗说他那天根本就没有来,老师也没有见过,都以为他家里有事。” “整个从化我们都找了,昨天报县衙,县衙也调动了民兵帮我们找。都翻遍了,所有同窗家也都问过,没有人见过他。” 宋杨氏哭着道:“他九岁都不到,看着懂事乖巧,可他怕黑,晚上睡觉还撒娇要点会儿灯。” “他去哪里了,待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灯,四小姐他们都说您聪明厉害会查案子,您帮帮我吧。” “我给您磕头了!” 八角将宋杨氏扶起来,宋杨氏的哭声引来了更多人。 叶文初记得宋伟江,那天背着吴子敬来医馆看病,他行事大方说话得体,大家都印象深刻。 “八角,去衙门备案起卷,再把马玲喊来。” 八角应是。 等八角的时间,叶文初问了宋杨氏家里的情况。 她们一家在东路巷的口头,开了一间卖惠积糍的食铺,每日早上生意最好,一家人忙得团团转。 宋江伟不去学堂的时候,也会在铺子里帮忙。 孩子确实很懂事,在学堂里成绩也名列前茅。 宋杨氏说他们家没什么仇人,要真论仇人,只有斜对面的张记食铺的东家张东明。两家卖一样的东西,他家生意好,对方嫉恨,经常吵。 “可吵归吵,十多年来我们除了吵嘴,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叶文初颔首,又问了几个关于学堂的事,八角和马玲来了。 “师父。”马玲手里拿着卷宗,看了一眼宋杨氏,打了个招呼,就把卷宗递给叶文初,“他家昨天就报官了,下午民兵帮着找了。” “今天早上也在找,没想到她求您这儿来了。” “马差爷您别气,我路上看见了四小姐,实在是心慌,就求着四小姐了。”宋杨氏道。 马玲摆手,道:“我就说说,没别的意思。”她说完又对叶文初道,“他家到书院其实很近,拐六条小巷就到书院了,一路上虽都是住家,可早上都忙,所以没有见过那孩子。” “书院很问了,所有人都说那孩子没去。” 叶文初看过卷宗,民兵找的地方,以及马玲走过的地方都做了记录。 写的很清楚。 宋家也没有什么大过节的仇人。 “你家条件怎么样?有钱吗?或者说,在外人看来你家有钱吗?”叶文初问宋杨氏。 宋杨氏怔了怔,摇头道:“小买卖,挣不着钱,真不算有钱。” “这里去你家近还是铺子近?” “我家。”送宋杨氏道,“我给您引路。” 一行人就往宋家去,路上也不少人问,因为宋记食铺生意红火,认识宋伟江的人也多。 但可惜,没有人在十六那天早上见到他。 宋家的宅子还挺大,姑姑和前面一个人亲事退了以后,这一年都一直在家里帮忙,今年十七岁。 看见叶文初,宋莹很激动:“我们知道四小姐,大家都说去找四小姐,没想到我嫂子请到您了。” “伟江的房间就在这里,我给您开门。” 宋莹个子很高,皮肤粗黑不算漂亮,但说话行事很爽利。 “谢谢。”叶文初进到宋伟江的房间,房间里收拾的非常整洁,自己穿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换脚的鞋子摆在床底下也是整整齐齐。 桌上的纸因为不想浪费,所以密密麻麻都是字,但依旧能看得出,这孩子写得一手好字。 书也分门别类归置 得很整齐。 “他性子好,沉稳的很,又爱干净,”宋莹道,“先生都说,这孩子好好培养,将来肯定有出息。” 宋杨氏道:“我也不指望他出息了,只要他平平安安回来,就算以后我养着,我也高兴。” “嫂子。”宋莹揽着自己嫂子,自己也哽咽了。 “四小姐,前段时间您查了董家坳的拐子村,您说我家伟江会不会被拐了?” “不好说,但董家坳的人都抓干净了,”叶文初打开了抽屉,她发现抽屉里有很多折扇,都是没有扇面的白纸扇,“他要画上画送人吗?” “是,这有画好的。”宋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来,“他前天画的,是医铃悬壶的画,他说是送给茉莉奶奶的。” 叶文初打开扇子,上面确实画着医铃,还写着:悬壶济世。 应该是送给茉莉奶奶的。 “没有画别的?”叶文初将所有空白的扇子拿出来数了数,“谁给他买的白扇,一共买了多少柄?” 这里还有十把。 “我c我买的,他要我买的十二把。”宋杨氏问道,“他要一一画上画,说要做礼物送人的。” “十柄白扇,一个成品,那还有一柄呢?”叶文初扬眉道,“送人了吗?有没有说送给谁?” 宋杨氏和宋莹都摇头。 叶文初开始翻桌面上的废纸,全部摊开厚厚的一叠后,她找到了悬壶济世的草稿,练习了三张才在扇子上落笔的。 而另外两张草稿,画的是枯枝的树,树上无叶却结了几个桃子,黑白单调的画法,看上去有一点沉闷,和刚才悬壶济世送茉莉奶奶的画风截然不同。 “看来,少的那柄扇子上,他很有可能画的是这幅画。”叶文初道。 宋莹和宋杨氏都摇头,不知道这扇子的事。 “我去问问我娘。”宋莹去问她娘,又跑回来,“我爹娘都说不知道。” 因为宋江伟太懂事,做事也有分寸,家里人对他的事,除了有求必应,其他的几乎是不过问的。 “拿着画去书院问一问,”叶文初交代马玲,“他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华东,他或许知道。” “既然是特定买了十二柄扇子,依他的行事风格,应该是计算好了,每一柄扇子送给谁。” 马玲应是,揣了一张画纸在怀里,趁着还没散学,赶去博州书院。 “伟江他娘,”门外跑进来一个老妇人,急吼吼地喊道,“伟江爹和对门打起来了。” 对门,是他们食铺对面的张记。 “为什么打架?”宋杨氏急着跑出去,问道。 “伟江爹说,是张东明把伟江拐走藏起来了,就为了报复你们。” “还说有人看到了。这会儿他正拿着刀嚷着要杀了张东明。” “这c这糊涂鬼!”宋杨氏急得眼前发黑,急匆匆去食铺里,宋莹也看着叶文初急得很,“四小姐,怎么办?” “一起去。”叶文初将桌上的草稿以及送给茉莉奶奶的折扇一起带走,宋莹给她找了布包起来。 家和铺子离的不远,叶文初到的时候,宋伟江的爹宋超和对门张记的张东明正在路上厮打。 旁边不少人拉架,可两个人年轻力壮的男人,火气上来的时候,牛都拉不住! “住手,别打了!”宋杨氏上去拉架,却被张东明的妻子揪住了头发,拖倒在地上,被抽了两个耳光,“你们一家都不得好死,儿子失踪了也是报应,关我们什么事。” “你们全家死绝了。” 宋杨氏一听她骂儿子,立刻翻身将张刘氏压在身底下。 两对夫妻就这么在路上厮打起来。 叶文初无语。 “四小姐,您看着这这拉不开啊。”隔壁叶记米行的伙计跟着自家小姐,苦哈哈地道。 叶文初招呼了铺子里五六个小伙计一起上,这才两个男人分开来。 所有人都一头汗。 两对夫妻更是一脸一嘴的血,宋杨氏和张刘氏两个人脸上都是抓挠的血印子。 是真的下死手。 等四个人都平息了,叶文初让四个人就近去了叶氏的米行,米行伙计把守,四个人不敢再动手。 “骂骂咧咧也不行,只能说事。”叶文初道。 叶文初问宋超:“你找张东明打架要儿子,是有确凿证据,证明他带走了你儿子吗?” “四小姐,有人看到他早上和伟江说话了。”宋超擦了擦嘴角,“所以我去找他问,他出来就笑,说我儿子死了正好当绝户。” 叶文初蹙眉。 更多请收藏【bz 】! 110 可恨的对门(二更) 宋超说完,张东明一点不避忌,张口就道:“本来就是,你家作孽多,就该绝户!” “这是报应。” 宋超指着对面,脸气得煞白,要起来去打张东明。 被伙计们压住了。 “你说话这么难听,看来是真的狠他们。不如抽个一盏茶的时间,我给你评断一下,他对你作了哪些孽。” 叶文初道:“若真是值得绝户,你再多骂几句。” 宋超吼道:“对,你说!我今天就听着。” 张东明就道:“是你让我说的,我家的食铺可是先开的,我开卖惠积糍了,你为什么要在我对面开铺子?这条街那么长,你开哪里不行?” “你这不就是故意的?” “你放屁!”宋超道,“我家就这一间铺子,是我爹来从化的攒钱买的,他先前吃住都在里面,你没看见?” “说什么跟着你们对着干开铺?你们一开始卖惠积糍的吗?你们一开始卖的各式各样的糕点。” 张东明又啐他:“我家先卖的。” “街坊邻居都知道,谁家先卖的。更何况,你为什么做的不好吃,还不就是你匆忙拜师,学的不正宗?我家开这个,那是因为我娘从小就会。” 两人一直为这类的事,哪年哪天的早上,张记铺外被滋了小便,早上开店一阵骚哄,而当时宋超正在门口和人说笑,他认定是宋超做的。 宋朝当然不承认,两人又是一阵争吵。 “可以了。”叶文初对张东明道,“你所有的指控,他都给了你合理的解释,然后你还是很恨他?” 张东明接夫妻两个人都是一脸的不共戴天。 “四小姐您把他抓起来,我儿子肯定是他拐走的。”宋超指着张东明,“我儿子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杀了你全家。” “我今天把话搁在这里。” 张东明骂道:“你这个死绝户,老子等你来。” 叶文初让宋超不要说话,她问张东明:“我严肃且认真的问你,十六日的早上,你在哪里?” “我在店里,”张东明抖着腿,浑不在意,“想说我拐他儿子,你就拿出证据来,否则你们就是诬赖” “就是!你是不是收他们家钱了,在帮他们说话。”张刘氏道。 叶文初抱臂看着她:“你认为以我家的财力,他要给我多少钱,我才能纡尊降贵在这里,听你们骂街?” “我c”张刘氏被噎住了,“我哪知道。” 叶文初道:“我现在是衙门办差,宋伟江失踪了,下落不明。现在他的父亲认为你们有嫌疑,所以请你们交代清楚,那天早上你们在干什么。” “如果再和我扯东扯西,脏口连篇,你们就关门歇业跟我回县衙。” 张东明夫妻两人有点害怕,张东明道:“那天早上,我们正常开业做买卖。他儿子去学堂的时间,我们都应该走了两三桌客人了。” “那为什么有人看到你和宋伟江说话?”叶文初问道。 张东明摇头,指着宋超:“他诬陷我的。我早上忙死了,怎么可能遇见他儿子。” “他儿子去书院的路上,完全和我碰不上,我家住那铺子后面。” 叶文初道:“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说?” “说不清楚,他不可能信的。” 叶文初转过来问宋超:“谁告诉你的?” “就门口一个邻居,我c”宋超想了想,“不记得了,反正别人好端端的不可能说谎,肯定是他。” 叶文初对张东明道:“我去你家和你家铺子走一趟。” “行c可以。”张东明道,“我带您去。” 叶文初一行人先去了张东明的铺子里,就一间屋子,热烘烘的没什么可看的,他们就出来去了铺子后面。 后面有个小四合院,比宋超家里小很多,但他家人口也少,娘去世了,只有老父亲,但腿脚不好,平时都是坐铺子门口收钱的。 张东明两个孩子,哥哥十二,也在书院读书,妹妹九岁在铺子里帮忙。 “这是厨房,这间屋子是我们夫妻住的,东边的是我爹的房间,这边的罩院是两个孩子一人一间。” 叶文初推开卧室的门,宋朝跟在后面,一副要冲进去翻箱倒柜找人的架势。 要不是她在,两个人又要动手了。 叶文初打量了房里,没什么特别的,她折出来去了张东明儿子的房间。 “也在博州书院,和宋伟江一个班?”叶文 初问道。 张东明摇头:“他大些,在闵先生的班里,宋伟江迟了三四年,应该子何先生的班里。” 宋超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看看。 “这是什么?”他在书桌上看到了一个七巧锁,上面点了一块红漆做标记。“这是伟江的东西,怎么回在张思意这里?” 宋杨氏也赶紧来看:“是伟江的东西。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们把我儿子藏起来的,放他出来。”宋杨氏道。 张东明也不知道,吼道:“我不知道这东西,等张思意回家后再说。” 正说话,张思意出现在门口,十二岁的男孩,五官很端正,个子比他爹都高,背着斜跨的书包,鞋子和衣服都是泥巴。 “这是他给我玩的。”张思意将书包放在地上,冲着一屋子的人道,“你们有功夫在这里吵嘴,不如去找人。” 他说着,摔了书包,去厨房抓了两个饼子,喝了一碗水,接着出去,宋超拦住了他:“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你藏了伟江?” 又是两家吵,张思意说他和宋伟江是朋友,大人的事和他们无关。 但宋超不信,他坚信是张东明父子两人将宋伟江藏起来了。 叶文初问张思意:“你知道宋伟江买了十二柄空扇吗?” “知道。他要全部作上画送出去。有一把他画好了,要送给那个神医奶奶。”张思意道。 叶文初微微颔首:“你白天没去书院,你都去哪里找的?” “我就在城外的山里,城中我和华东找遍了,没有。”张思意道,“其实每天早上我们两个都是一起走的,但那天早上我没等到他,就以为他先去书院了,谁知道” “我要找一找他就好了。” 张思意说着,抹了眼角的眼泪。 其他人也跟着沉默着,宋超不信,让叶文初将张东明父子两人抓回去严刑拷打。 叶文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马玲找了过来,还带着华东。 “师父,十二把扇子华东知道,宋伟江画好了两把,一把在抽屉等二十那天休息的时候,早上送去顺安康。” “另外一把他不知道画给谁,但他知道宋伟江具体要送给哪些人。” 叶文初看向华东,华东上前来施礼:“四小姐,扇子要送给何先生,胡先生,还有我和思意以及子敬c廖阳和” 他清晰地报了连着茉莉奶奶在内的十二个人。 “你们看看,”叶文初将画的树的稿纸给他们两人看,“这样的画会是给谁的?” 两人盯着扇子,华东问张思意:“是桃子,那就是桃树。先生喜欢桃花,会不会是送给先生的?” “何先生吗?” “是。” 张思意道:“廖阳家院子里不就有一棵桃树,这树是不是很像?” “像,你一说我觉得很像!” 两个人商量结束,华东对叶文初道:“四小姐,我们只能猜测,如果是桃树,很可能是何先生和廖阳。” “他喜欢这两个人吗?比和你们还要亲近?”叶文初问道。 张思意顿了顿:“廖阳对他很好,还说把自己妹妹给他做媳妇,何先生一直是他尊敬的师长,我觉得先送他们扇子,也是可以的。” “嗯,我也觉得可以。”华东道。 叶文初颔首:“书院都散学了吗?” “没有!我让大家等一会儿再回家,师父,您现在去不去?”马玲道。 叶文初颔首:“我们去走一趟。”一顿又对张思意两人道,“我们一起。” 两个孩子应是,跟着叶文初。 宋超喊道:“四小姐,您被他们骗了,还查什么!直接把人抓起来拷问就行了,我家伟江肯定被他们藏起来了。” 叶文初没理他。 “你到底会不会查案啊?” 宋超跟在后面喊着,叶文初没接他的话,和马玲一起去博州书院。 宋超也没心思开铺子,他把铺子关了,抓着两根一根尖尖的铁叉,坐在张记的门口。 来一个人他就说一遍,张记也不得不关门。 张东明一家人就和他在路上吵。 “四小姐都没有怀疑我们,就你在这死皮赖脸,滚,再不走被抓起来的人就是你。”张东明道。 “她说不是就不是?我家的事我最明白。”宋超吼道,“我家没别的仇人,除了你没有人会害他!” “衙门都是吃干饭的,问几句就走,当自己是神仙呢!” “我不信,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博州书院离的确实不远,拐几条巷子靠近外 城就到了。 书院不设住宿,按照年龄和成绩来分班,诸如上甲c上乙c中甲c下甲等等,一共设有九个班级,教室及先生公房共有房间十四间。 也配有厨房,中午可以在这里吃饭,也可以自己带饭,或者找厨房热饭菜的都可以。 叶文初先去见的何先生。 ------题外话------ 猜这是什么类型的案子? a:拐卖 b:谋杀 c:绑架 d:离家出走 111 简单关系(一更) 何先生五十有二,孙子也在书院下甲读书,和宋伟江是一个班。 但何先生十六一整天都在书院,从早上卯时三刻到书院后,直至下午酉时才回家。 回家后,又有他远道来的朋友拜访,十七这一天他都没有来书院。 这些时间线,在学校有学生证明,回家后有朋友证明。 十七一天没来,所以他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宋伟江失踪的事。 今天他班里孩子都没有上课,一起出去找人。 “不知道扇子,是什么样的扇子?”何先生问道。 叶文初解释了。 “不知道。”何先生道,“他没提送扇子的事。张思意你们知道?” 张思意和华东都点头。 “真不知道,”何先生摇头,“要不,问问全校的师生?” 叶文初道:“不用了,我们再找找。” “行,您有事需要我做的,我们一定全力相助。孩子都是小孩,作为师长,真心不想他们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何先生说着叹了口气。 叶文初道谢,让张思意和华东去请扇子的“主人”,她则去了叶满意和她强调的云杉湖。 说是个湖,但其实是个天然的“水洼”小到她丢个石子儿过去,能到对岸。 但云杉湖的边上是个桃林,目测大约三四十棵桃树,到春天的时候,这里应该很漂亮。 “师父,人请来了。” 叶文初绕着云杉湖走了一圈,马玲就请了人过来,问了所有人,大家都表示不知道扇子的事。 倒是华东特意提的廖阳知道一些,他道:“我知道,他还问我想要什么画。” “你说了吗?” 廖阳和宋伟江一个班,个子矮小一些,看上去老实敦厚,他家也是做买卖的,依附叶氏做舶来品的杂货分销,家境不错。 “我说我要一个开满桃花的桃树。”廖阳道,“四小姐您知道?还是他失踪和扇子有关系?” 叶文初给他看了草稿上的画。 “这c这像我家个院子里的桃花,但我家院子的桃花有叶子啊,光秃秃不好看。”廖阳道,“他是没有来得及画叶子吗?可不也不对,他画果子了。” 廖阳嘀嘀咕咕说了很多。 叶文初决定去他家看看,他家院子大了很多,那棵桃树也不是在他的院子里,而是在后院。 种了很多梅,唯独这一棵桃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 “看着是不像。”叶文初道。 她来一趟,廖家一家人很激动,跟着她捧着茶端着果子打着伞的伺候着。 叶文初没久待告辞出来了,和几个人孩子站在宋伟江每天早上和张思意碰头的巷口。 大家沿着巷子走了几遍,也没有发现什么。 “四小姐,”华东问她,“要不要去问问吴子敬?” 叶文初问道:“吴子敬住的很近吗?” “嗯,”华东指着东北面,“就那两间屋的后面。” “那去看看。” 他们都认识吴子敬家,华东道:“不过,吴子敬一直不和我们玩,前几天他腿还断了,也不去学校了,我们也是好几天没见着他。” “他的两条腿都断了,这个夏天肯定是不能下地了。” 三个孩子走着停下来,站在吴子敬家门口,华东道:“四小姐您去吧,我们在门口等您。吴子敬说了,谁都不许去他家,谁进去他就和谁绝交。” “他真的会不理我们。” 廖阳和张思意也跟着点头:“我们两个都没有进去过。” “那华东和我一起去,你们两个和八角在门口等着,不要离开乱走。”叶文初交代了三个孩子,就敲了吴子敬的家门。 敲了两响,吴苏氏立刻来开门了,道:“谁呀,来了!” 她打开门看见是叶文初,顿时很高兴:“是四小姐。四小姐请进。” 吴苏氏才从外面回来,头上的汗还在,她抹了一把笑着道:“您来是为了子敬的腿吗?得亏您了,茉莉奶奶绑的好的很,这几天一天没下过地。” “不客气。”叶文初道,“我路过,来看看吴子敬。” “子敬在房里,我引您进去。”吴苏氏将放在门口的篮子放回厨房。 叶文初打量着院子,吴家院子很小,加盖了耳房后,就西面一小块是院子。 三间房。东厢房c堂屋以及西厢房。西厢房是吴子敬住的,吴 苏氏住东面耳房,和厨房以及柴房为邻。 看样子,吴子敬的娘去世后,吴庆没有续弦,因为家里不像有年轻女人生活的迹象。 “子敬啊,四小姐来看你了。”吴苏氏推开门,就看到靠墙的床上,躺着的吴子敬,穿着裹裤,两条腿裹着夹板,听着声音后,慌忙拽着毯子将自己光裸的膀子和腿盖上。 叶文初打量着房间,有些乱,桌子上摆着书,床头堆着书,地上还撒了饭和菜,像是故意丢的。 “你这孩子,怎么又把饭菜倒了?”吴苏氏也没想到房里这么脏,赶紧扫地,“一会儿就能勾着老鼠进来,晚上都能爬你床头去。” 吴子敬冷漠地看了一眼叶文初,又发现了华东,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华东有点害怕,往后缩了缩。 “我让他陪我来的,你别生他的气。”叶文初坐下来,看了看吴子敬的腿,夹板没有动过,褪上肿也消的差不多了。 小孩子恢复的快,效果应该会比她想的好。 “知道我来干什么吗?”叶文初问他。 吴子敬没吱声。 “宋伟江失踪了,”叶文初低声道,“今天第三天。” 吴子敬猛地睁开眼看向叶文初,问道:“没找到?” “没有。” “关帝庙去了吗?”他很担心,紧迫地问着,又去用眼睛找华东,华东上来道,“他爱去的地方,我都找了。” 吴子敬抿着唇,板着脸,道:“最近不是说有拐子,会不会是拐子?” “伟江多聪明,拐子能拐走他?” “他就喜欢多管闲事,要是拐子是老太婆,假装要死了,请他帮忙呢?”吴子敬道,“和他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天天当自己是活菩萨,真是可笑。” “你c你别这么说。”华东道,但他却认同吴子敬的话,“我爹说,有一种拍花子,手上抹着药粉,往人肩膀一拍,人就晕乎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两个孩子在推断。 马玲听了半天,见她师父没有问题,她咳嗽了一声,问道:“他没有来找你吗?” “没有。”吴子敬道,“我不让他来。” 叶文初将画稿给吴子敬看:“他要送折扇给你,你觉得这幅画会是送给你的吗?” “又送东西?”吴子敬拿了画端详,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和他说我要什么画,他也没讲送我扇子。” “这是桃树,你和桃树有什么关系吗?” 吴子敬摇头:“没有,我家就这么大,哪有桃树。” 叶文初没有再问,留华东在房里待会儿,她到院子里来,吴苏氏正拘谨地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迎过来问道:“四小姐,伟江丢了吗?” 叶文初点头,视线扫过东厢房:“子敬的父亲不在家?” “出去四天了。”吴苏氏看懂了叶文初的意思,推开了东厢房的门,房间里很冷清,柜子和床都空空的。 吴苏氏道:“他回来我就给他铺床,不回来我就收起来,免得落灰。” 房间也不大,看不出什么。 “你们的主要的收入是子敬爹挣钱?” “是的。他挣钱也不多,日子苦。”吴苏氏叹了口气,随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又推开了厨房的门。 叶文初并不避忌,站在房门口看了一眼,一张床,两口箱子垒着当桌子,边角一个木墩,放着个牌位,她一愣,吴苏氏就去捧过来给她看,“是子敬娘的牌位。” “我儿子不给我摆,恨她。他回来我就收起来,他走了我立起来。” “唉!其实这孩子挺好的,就是被那个男人骗了,要是不走该多好,子敬也不会得应c应什么症。” 说完心酸,擦了擦眼泪。 “子敬长大了就好了。”叶文初道,“过几日药行的人会来接他去复诊。” 吴苏氏应是。 叶文初和华东几个人离开了吴家。 华东道:“四小姐,要去别的地方找吗?” “找吧。”叶文初道,“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她和马玲还有八角,三人一起离开,叶文初想着一些事,马玲道:“师父,会不会真的是张东明?” “如果是他,那他就是寻仇,但近日两年并未发生重大的冲突,他为什么突然动手害宋伟江?”叶文初道。 人做事总要有原因,张东明的原因是什么? “那您有没有觉得谁嫌疑最大?” 叶文初摇头。 “我们再去一趟宋家,梳理他家的人际往来。” 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更多请 收藏【bz】! 112 那张纸(二更) 县衙中大家都在,叶文初买了一些零食和糕点,众人聚在她和沈翼的公房里说案情。 沈翼在一侧亲自在煮茶,房间里茶香四溢。 鲁志杰也不回家,有茶喝有糕点吃,比回家还舒服。 “这孩子懂事,排除他自己离家出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海鞘道,“被拍花子拍走了,其次,就是有人报复。” 鲁志杰道:“最近从化有拍花子吗?” 胡莽摇头:“没有得到线报,至少在我们这里没有。” “那多数是报复杀人。”海鞘问叶文初,“四小姐,宋家有什么仇人吗?” 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目击证人都没有的失踪案,都难查破,十之八九最后成了悬案。 叶文初在桌上铺了几张纸。 “我刚才从叶家回来,和他们详细梳理了家庭往来亲朋仇人等细节。” “他家祖籍惠州,宋伟江祖父这一辈才到从化来,开门做食铺也就这十多年的事。在从化的亲戚,只有宋伟江的外祖家。” “但杨家小门小户,人口简单,亲戚走动也十分和睦,暂时没有发现需要核查的价值。” “再看宋家这边,认识的人虽多,但都是浅交,结仇的确实只有对门的张东明。” 彭池吞了几块糕点,喝了口茶,道:“所以宋超咬定张东明?” “确实如此。”叶文初道。 宋家的人际梳理后,没有得到任何的价值。 除了张东明。 但张东明和张思意父子二人,就算怀疑,也要有一些指向性的线索才行,更何况动机还不明确。 “如果宋家的人际关系梳理了没有结果,那么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沈翼将茶递给叶文初,叶文初道谢后看着他,“怎么说?” 沈翼道:“其实你已经做过了,但却没有细想。” “你把重点,放在宋伟江的人际关系上,会不会是他与人结仇了?”沈翼道。 大家都惊愣了一下,鲁志杰道:“一个九岁的孩子也会和人结仇?” “他无心别人有意。”沈翼道。 叶文初想到了这点,但她认为,孩子报复孩子,事情不会做的这么周全。 只能是成人。 “等明天再梳理一番宋伟江的人际关系。”叶文初道,“我的关注点,还是那把消失的折扇,那一株无花无叶却结果的桃树如此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画呢?” “什么样的画,我看看。”沈翼道。 他在桌边坐下来,叶文初就从桌上铺着的纸张里,找到那副画稿。 “无叶的桃?”沈翼扬眉问叶文初,“为什么觉得这是桃?” 叶文初愕然:“这c不是桃,上面有分线的暗影啊。” “你觉得不是?”她问沈翼。 沈翼看了她一眼笑了,将画纸铺在桌子上,让大家都来看。 于是,发生了让叶文初无语的情景。 除了她和马玲以及八角外,其他人都认为这不是桃树和桃子,因为桃子没有这么圆溜。 马玲说不能是小桃子? 海鞘道:“谁画一个小桃子?” 马玲无言以对,毕竟再说桃子,就要争执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画小桃子这种思维。 有没有呢?谁知道呢! “那是什么?”叶文初打断了大家讨论,“无花果?” 鲁志杰点头:“我觉得是。” 沈翼也同意。 接着,其他人都认同。 “所以,少数服从多数,是无花果?”叶文初很无语,那和桃树相关的人,就减少了嫌疑。 “如果是无花果,其实倒简单了一些。”叶文初顿了顿道,“孩子的心思很单纯,他给茉莉奶奶是悬壶济世,这表示他送的都是朋友相关联的画。” “所以,无花果一定和他要送扇子的朋友密切相关。” “那就查他们的朋友之中,谁和无花果树密切相关?”马玲问道。 叶文初颔首。 “其他的呢?还有没有线索?”叶文初问大家。 大家都摇头,主要是失踪案件,生死不明又没有别的线索,查起来非常难。 “那就散会吧,个人回去休息。”叶文初道。 待其他人走了,沈翼和叶文初一起出门,叶文初歪头看着他,道:“沈大人这是送我回家?” “说好请你吃晚饭 。” 叶文初半点没推辞,径直去了抱月斋,点了她爱吃的菜,和八角三个人坐下来。 八角专心吃菜,叶文初朝隔壁的横梁看了一眼,问道:“那次,你听到了吗?” “当然。”沈翼道,“你们的声音又不小。” 他听的很真切,他们在隔壁说的每一句话,当时觉得叶四小姐镇定又聪明。 叶文初白他一眼,可恨的是,她没有听到隔壁说话。 “和你说两件事。”沈翼含笑道。 叶文初扬眉,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大人请讲。” “第一,马六的事我在办,但此人是泼皮,你和刘夫人接触时要多加小心,如有犹豫处,就来和我商量。” 叶文初再聪明,可遇到马六这种泼皮无赖,用下三滥的手段,也可能会吃亏。 “知道了,我会小心。”叶文初道。 “第二,刘兆平似乎中毒了,肝有损伤,茉莉奶奶给了他药在吃。他应该是对刘夫人以及马六有所怀疑,这一点倒推动了我的计划。” 叶文初目光闪了闪,心虚地低头喝汤。 沈翼忽然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有些促狭:“四小姐?” “嗯?”叶文初看着他,“怎么了?” “你无话对我说吗?”他眼底藏着揶揄,“我什么都对你说,你却大小事都瞒着我?” 叶文初讪讪然,低声道:“毒和茉莉奶奶没关系,是我做的。倒不是为了毒他,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他找身边谁是下毒人。” “人的信任和自信很容易瓦解崩溃,一旦没了这些,他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疑心病,没有人任何可以用。” 那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众叛亲离。 这是她告诉自己的,第一个秘密,虽是他引着说出来,但这已经是信任的第一步,这是好事,沈翼心情很不错。 “四小姐做的很漂亮,和我配合的也极好。” 和他配合?叶文初扬了扬眉。 晚上睡前,八角悄悄问叶文初:“您说,沈大人削藩成功后,是不是就回京复命了?” “他是京官,当然要回去。”叶文初翻了个身,想着宋伟江的案子。 八角很遗憾:“沈先生要是能留下来了就好了。” “为什么?” “如果他能留下来,等师兄再来,那我们岂不是天天能见到美男子!”八角嘿嘿笑着,“小姐,下辈子我也做一个美人,让全天下美男子都喜欢我。” 叶文初白她一眼:“你努力让你这辈子活的久一点吧。” “也是。”八角叹气道,“但我还是想天天看美男子。” 叶文初无语,将她推下床:“睡自己窝里去。” 八角扒拉着床沿又爬上来,两个人睡着了。 这一夜,叶文初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吴子敬的家的院子里,吊着一个人,三岁的吴子敬站在凳子上,抱着那个人的脚。 叶文初醒过来看着承尘发呆。 当天下午,她找到了华东,将宋伟江的人际关系,重新梳理了一遍。 一无所获。 “师父,会不会真的是拍花子带走了?”他们三个人蹲在宋家的巷子里,虽说太阳下山了,可还是闷热。 “那把纸扇,他画好以后,正准备送去给某个人,然后在路上遇到了拍花子。” 叶文初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宋伟江的祖父跑了出来,叶文初起身跟了过去。 宋伟江的祖父径直去找宋超。 父子两人进了铺子里,关上了门,鬼鬼祟祟。 叶文初喊了一声,但宋老爹没理她。 “他们干什么?弄的这么神秘?”马玲贴着门听,叶文初上去就拍门,道,“开门!” 宋超的爹将门打开,看见叶文初,他躲躲闪闪声音发虚:“四c四小姐。” 叶文初只盯着宋超,伸出手:“东西给我!” 宋超犹豫着,递给了她一张纸,纸上写着字。 113 来的一封信(一更) 纸是一张信纸,信是一封勒索信。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你儿在我手中,明日卯时将五百两银票绑在纸鸢上,于城南荔枝林放飞。收钱后,便放归你儿。 叶文初看完,问宋超:“就这一张纸?” “是!”宋超道。 叶文初凝眉道:“那你父子两人藏什么?” 父子两人还是躲闪,宋超道:“因为衙门查案不行,这都几天了,也没有消息。” “我昨天接到的报案,今天没查到,你就可以当我面讽刺我了?”叶文初道,“是受害人具备额外的权力?” 宋超嘴巴嗫喏了几下,没敢说话。 “接着说案子,”叶文初问宋老爹,“信是怎么来的?” 宋老爹回道:“包在石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院子里,我刚刚扫地时发现的,然后就c就来找宋超了。” “现在怎么办?”宋老爹问叶文初。 叶文初问他:“这个字有点稚嫩,你们看看是宋伟江的字吗?” “我再看看。”宋超激动地将信拿去仔细看,点头道,“是c是他的字。” 叶文初闻了闻,纸上还有湿润的墨汁香。 “是不是证明c证明伟江还活着?”宋老爹问道。 叶文初点头:“我认为这信是今天写的,如果字迹是他的,那他肯定还活着。”顿了顿道,“不但活着,身体和精神状态应该也不错。” “纸面很干净,没有汗渍c泪水甚至血迹污染的痕迹,落笔很稳当,字在线上,可见他写信时状态还不错。” 宋老爹和宋超两人听着,喜极而泣。 “不过,正是因为信是他写的,我们就要更加谨慎,任何事都要商量着办。”叶文初道,“如果绑匪再有信来,一定要给我们看。” “他能写信,很可能就看到了绑匪的脸,这样的情况,绑匪很可能会灭口。” “所以我告诉你,不可私自决定,否则一旦出现意外,作为父亲你是无法消化这个后果的。” 宋超点头应是。 宋老爹也跟着点头。 “时间紧,我们先回衙门,晚上我们会再来你们家。”叶文初说着一顿,问道,“你家有五百两吗?” 宋超点头:“有。我在叶氏银庄里正好存够五百两。” “正好?” 宋超点头看着她:“怎么了?” “还有谁知道你有五百两存款?”叶文初很惊讶,他们开食铺居然存了这么多,寻常人想不到,而对方却能准确勒索他们刚好有的金额。 这绝非凑巧。 宋超看向他爹,他爹也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对外说过,这种事谁会对外说。” “会不会是钱庄泄露了?”宋超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道:“如果泄露了,为什么不绑架五千两存银的?” 宋超无言以对。 叶文初又交代了几句,和马玲回衙门,但在路上她还是拐去了叶氏钱庄问了下安全性,如她所料,钱庄里的客户姓名都有特定的码,除非可以去核对,否则一眼是看不出姓名的。 最重要的,在钱庄里随便一翻,有钱人太多了,这五百两不值得一提。 她告辞出来,回了衙门。 大家讨论怎么做。 “遣民兵将荔枝林包围起来,那边的风都是往北,纸鸢上天后估计往北面吹,北面是山。”鲁志杰铺着从化的城区地图,“如果顺利,纸鸢肯定会掉在山里,绑匪去拿银票的时候,我们将他们抓到。” “当场抓人,如果绑匪不是一个人呢?”沈翼道。 剩下的绑匪可能会杀人撕票。 鲁志杰一愣。 “我也有个问题,”马玲举手道,“绑匪怎么笃定纸鸢往哪里飞?他要怎么拿钱?” 绑匪肯定知道衙门人会跟着,他也跟着纸鸢跑,这行为太傻了。 鲁志杰被这两个问题难住了。 “用纸鸢不能理解,”沈翼看向叶文初,“纸鸢不可控,又是银票,若下雨c落在水中c都是不可控的。” 叶文初点头:“那么他为什么要求用纸鸢呢?” “箭?”沈翼道,“在纸鸢也脱离衙门掌控的时候,用箭射下纸鸢。” “这有可能,”叶文初沉声道,“若是如此,那么此人还有极高的箭法?若风大又如何?” “没有办法!”沈翼道,“风大,就只能随缘。” “随缘?”叶文初笑了,“那可真是随缘了。不知绑匪会不会去拜佛,求佛祖保佑明日无风又无雨,纸鸢能顺利起飞成功定点着陆。” 两个人说话,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这时,海鞘哈哈大笑。 笑完了发现大家都看着他,他憨憨地挠着头:“你们不觉得好笑?绑匪去拜佛保佑纸鸢成功落地,他折腾这个干什么,不如直接去抢。” 沈翼和叶文初对视,两人都挑了挑眉。 “就听鲁大人的安排,明日一早兵分几路,盯着纸鸢,见机行事。”叶文初道。 “又听c听我的了?”鲁志杰一脸不解,“刚才不是否定了吗?” 沈翼道:“总要有应对,分析绑匪的动机没有用,只能先配合绑匪,见机行事。” “那c那四小姐明早来吗?”鲁志杰问叶文初,叶文初点头,“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叶文初一行人去了宋家,和宋家人商量了明天的事。 由宋超带着钱去放纸鸢,其他人正常在家中等。 宋超道:“我们开门做生意。” 叶文初没反对。 “但是会不会c会不会拿到钱以后,不放伟江回来?”宋杨氏道。 宋超呵斥他:“不要瞎说,伟江肯定能平安回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宋杨氏道。 叶文初看了一眼宋超,回答宋杨氏的话:“明天一早我们会来接你去荔枝林,你把银票准备好。” “是!” 叶文初和沈翼出来,叶文初对沈翼道:“正好来了,我去看看吴子敬。” “就那个摔断腿的孩子?” 叶文初颔首。 两人走得不快,时间也还早,巷子里家家户户正在吃晚饭,很热闹。 一条狗忽然从围墙上窜个头出来,沈翼将叶文初拦在身后,叶文初一愣,看着站在他前面的背影。 “吓着了吗?”沈翼问她。 叶文初摇头。 她走在前面,沈翼负手走在她身后,神情多了一份警觉。 敲开吴子敬家的门,吴苏氏惊讶地看着两人,又发现了叶文初身后的俊美男子,神情一愣,问道:“四小姐您来了!这是您夫君?” 叶文初错愕,摆手道:“不是,这是沈先生,衙门里的同事。” “知道的,上次在药行就见过,”吴苏氏笑着道,“主要是二位太”她怕冒犯叶文初,后面般配的话不敢说。 叶文初假装没听到:“吴子敬还好吗?” 沈翼负手打量着墙角长出来的一点青,就只有筷子长,但他觉得赏心悦目。 “挺好的,刚给他擦过身子,正准备睡觉。”吴苏氏请叶文初进门。 叶文初回头看了一眼沈翼,又顺着他的视线 一棵草就能让见多识广的沈大人,露出欣赏而愉悦的表情? 沈翼被她打量,神色自如。 叶文初视线在院子里扫过,吴苏氏的房门是开着的,木墩上的牌位对着门口,叶文初问道:“您才回来?” “哦,刚去邻居家聊了几句。”吴苏氏问叶文初,“四小姐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叶文初道:“您的鞋在门口横着呢。” 吴苏氏哎呦一声笑了起来:“四小姐真细心。” 叶文初进了房间。 吴子敬正靠着床头在读书,他第一句话就问道:“找到伟江了吗?” “没有。”叶文初道,“但收到了勒索信,要钱!” 吴子敬道:“那说明他还活着吗?” “应该是。”叶文初道。 “那就好。”吴子敬松了口气,“您有需要问我的地方吗?” 叶文初摇头,问他:“你有想到什么需要告诉我的地方吗?” 吴子敬想了想摇头:“没有。如果有我会告诉你。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不想他死。” “知道了。”叶文初拍了拍他的头,“虽然知道你不喜欢,但我还是想拍拍你的头,告诉你,你是好孩子。” 吴子敬脸一红,撇过脸去。 “我走了,改日药行的人会来接你去复诊。”叶文初道,“你要配合。” 吴子敬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叶文初和沈翼离开后,他又扭头看着外面。 叶文初也停在进门耳房的墙根边上打量,沈翼扬眉道:“你看什么?” “大人刚才看什么?” “绿。” 叶文初点头道:“我也在看绿色。” 两人出门,沈翼送叶文初回家,约好明早在宋家的 碰头。 第二天一早,叶俊叮嘱叶文初:“你昨晚就没有睡,现在是不是困到头晕?这种绑匪,很多都是玩命的,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 叶俊又道:“临川去吗?” “去。” “哦,那爹就放心了。”叶俊松了口气,彻底放轻松了,“他武功好,办事稳妥又护着你,你去吧。”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她爹:“爹,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啊,这自然形成的。”叶俊给叶文初整理衣领,“初初,你看人不要有偏见,临川虽说是冲着钱的,可谁接触谁没个目的呢?” 叶文初无言以对。 “您是读书人,我说不过您。”叶文初出门走了。 叶俊笑盈盈跟着道:“早点回来吃饭,带临川一起。” “跑什么,慢点跑。” 他不确定叶文初有没有听到,毕竟她跑得太快了。 叶文初到宋家的时候,大家都刚到,一行人站在院子里,商量如何将装有五百两银票的荷包,绑在纸鸢上。 114 消失的纸鸢(二更) 银票很薄,荷包不大,宋超将纸鸢绑在纸鸢的中间。 大家一起往荔枝林去。 荔枝林就在城外的城墙边上,很近,为避免让绑匪看见,大家分开走的。 “沈先生没有来吗?”海鞘问马玲,马玲摇头,“沈先生又不是捕快!” 海鞘点头:“也对哦。” “诶?”马玲道,“我师父呢?” 海鞘左右看看,低声道:“兴许走在前面了。” 一行人到荔枝林,胡莽分了三路民兵和衙役,在几个方向等着,等纸鸢上天后,各自见机行事。 主要不是当场抓绑匪,而是监控。 宋超亲自放的纸鸢,马玲蹲在树上瞧着,今天的风还不错,确实南风往北,纸鸢飞到半高时,就将线剪了。 然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阵风,纸鸢直线上升,然后消失在云层里。 马玲:“” 她看着海鞘,海鞘卡着树枝,树枝咯吱响了两下,他摔在了地上。 其他人都聚拢过来,海鞘以为是来扶他的,但根本没有人看他。 “这c这怎么办?”彭池问马玲,马玲也傻眼了,“我不知道啊,钱怎么办?” 胡莽奔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荷包在纸鸢上?” “是的。捕头,纸鸢还跟吗?” “跟啊,不然钱怎么办?”胡莽道,“我让人去跟着了。” 宋超仰头看着天,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我c我回家等消息去。”宋超道,“绑匪说,只要钱在纸鸢上,他就放了我儿。” “我回家等我儿去。” 宋超往家跑,胡莽对马玲和彭池打眼色:“去跟着他。” “其他人跟着我去追纸鸢。” 马玲和彭池跟宋超还是很轻松的,宋超也没有往别处去,径直去食铺里了。 “怎么样,纸鸢上天了吗?” 大家都问,就连食客也关心着。 宋超点头:“按要求做了。” “那就等伟江回来了,那孩子乖巧,佛祖会保佑他的。” 宋杨氏一边擦桌子视线一边往门口的柱子上飘,柱子上挂着一个很破的荷包。 吴子敬天天躺着,后背长了好多痱子,他让吴苏氏将他扶着坐起来,他自己扇着风。 “你自己待着,我去宋家看看,再给你买一份惠积糍回来。” 吴子敬点了点头,自己埋头看书。 吴苏氏提着个篮子出门去了。 吴子敬靠了一会儿又觉得屁股疼,就腾挪着想躺下来,放在床沿的书掉在了地上,他侧着身体,手撑着脚踏去捡书,等他想要起来的时候,视线瞥到了柜子和墙缝里有个东西,他眯了眯眼睛,撑着挪了两下,忽然滚下床,朝柜子那边爬去。 吴苏氏到宋记食铺里,取了碗递给宋超,道:“给我打两份,你家伟江回来了吗?” 宋超看她一眼,接着她的碗去打惠积糍,点头应道:“没有,正在等对方消息。” “一定会回来的,这孩子多好啊。”吴苏氏接过碗放在篮子里,宋超没心思和她聊天,又接着去做事。 人太多了,他们根本照应不过来。 等他再得空抬头时,挂在门口横梁上的一个破布口袋没有了,他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没有别人,脸色紧张地攥着手里的碗。 马玲和彭池一直坐在门口,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经过,宋超一家人全程在做买卖。 吴苏氏回到家,推开门喊吴子敬:“买了惠积糍,你趁热吃。” 说着去了吴子敬的房间,随即一愣,房间里没有人,她顿时慌了,喊道:“子敬,子敬你去哪里了?” 吴苏氏门前门后的找,又问邻居,但没有人见到吴子敬。 “她不是腿断了吗?怎么出门啊?”邻居问道。 “莫不是拐子进门去了?”邻居道,“宋家那孩子被人绑架了,莫不是绑匪到你家来了?” 吴苏氏道:“到我家能干什么,我家也没有钱。” “那是不是吴庆回来了?把吴子敬带走了?”邻居问她。 吴苏氏一愣,去了吴庆房间里看了一眼,又跑回来:“他没回来。” “莫不是医馆的人,过来将吴子敬接走去复诊了?” 吴苏氏想到叶文初说的,过两日抬吴子敬去复诊的话。 “我去看看。”她提着篮子去了药行,但药行今天早上不出诊,茉莉奶奶有事没来,药行里也只有几个买药的人,没有别人。 吴苏氏站在街上,心里慌的不行,左右看看,掉了个头直奔城外。 城外有个苏家村,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少,吴苏氏的娘家就在这里。 但她没有从村口进去,而是绕了一点路,从村后进村,停在一间土屋前。 这是她娘家,但她哥哥嫂嫂都去世了,侄女嫁人侄儿也搬去了别处过日子,所以这几间土屋现在是空的。 由于是村尾,这里也很少有人来。 围墙也是泥夯的,有些坍陷,院门也早就烂掉了,她进到院子里,左右看看敲响了堂屋的门。 门里等了一会儿才打开。 吴庆出现在门口,阴沉着脸看着她:“你现在来干什么?” “子敬不见了,我刚才回家,他不在家。” 吴苏氏很慌张。 吴庆将吴苏氏拉进堂屋,重新关上门,压低了声音道:“他腿都断了,怎么走,是不是那医馆的四小姐把人带走了?” “四小姐今天没去药行,茉莉奶奶也不在。四小姐不是去荔枝林里了吗?怎么会想到回来带走子敬?” 吴苏氏想不通。 她走的时候是关着门的。 母子两人站在门口沉思,吴庆道:“先不管吴子敬,你东西拿到了吗?” “在这里。” 吴苏氏从碗底取出一个小小的破旧的荷包,将荷包递给了吴庆。 吴庆拆开荷包,查看了一番,将荷包塞到怀里。 “你先回去找子敬,我把人收拾了就回去。” “知道了,那你早点回来。” 吴苏氏打开门出来,忽然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吴苏氏全身僵住,门内的吴庆反应很快,反手要将门关上,但已迟了,有人将门抵住,紧接着将他踹飞。 宋家铺子的早市结束了,除了马玲和彭池两人坐在门口发呆,已经没别的客人了。 宋超洗了一把脸,坐在门口,看着街面发呆。 宋家其他人却满脸的焦虑不安。 “哥!”宋莹终于忍不住了,质问道,“你确定可以吗?” “闭嘴,我说可以当然就可以。”宋超呵斥道,“你为什么都不懂,不要瞎说。” 说着,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马玲和彭池,就这样当差的人,能办成什么事? 最后还是靠他谋算。 他正想着,胡莽带着人回来,马玲迎过去问道:“捕头,纸鸢找到了吗?” “找到了!”胡莽道。 他板着脸走到宋超面前:“老子问你,荷包里的银票呢,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放进去?” 他办案这么多年,见到的人太多了,像宋超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他都能编个傻子故事集,让说书人讲三天三夜。 宋超心虚,又觉得他没有错,道:“是你们笨,谁会用纸鸢收钱,动静那么大。” “你!”胡莽道,“老子绑架案处理了多少起,像你这样的傻子,老子也不是头回见。” “你知道最后都什么结果吗?” 宋超不问,但他家里人绷不住,宋莹道:“什么结果?” “绑匪就是想安全拿到钱好脱身,所以,全部杀人灭口。还有一起,到今天我们都没有找到尸体。” 宋莹脸刷一下白了。 宋杨氏扶住了她晕倒的婆母。 胡莽问宋超:“你还不快说,对方和你怎么交代的?” “我来说!对方让我们今天开门做买卖,把钱挂在门口的柱子上,他拿到钱以后,辰时四刻我们就能看到伟江。”宋莹道。 胡莽笑了,指了指漏刻:“瞪着你们的狗眼看看。” 大家都朝漏刻看去。 午时六刻! “这怎么办?”宋杨氏冲过来,拽着宋超的衣领,“儿子呢,你不是说儿子肯定能放回来吗?” “你还我儿子。” 宋超死死盯着漏刻,双眸血红。 “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我师父不是告诉你了,让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否则个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马玲吼道。 做个不好听的对比,同样是孩子被害死。被绑匪害死,伤心肯定是伤心的,可要是因为自己自作聪明害死了孩子,除了伤心外,那份自责和愧疚,没有任何父母可以承担。 这就是叶文初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有事商量的原因之一。 “怎么会这样,”宋超问胡莽,“那c那绑匪呢?” 胡莽骂道:“滚你娘的,你都不信 任我们,还问我们干什么?” “自己找去。” 胡莽气怒不已,忙一上午居然被他耍。 “我去哪里找我儿?!”宋超彻底傻眼了,抓着胡莽衣袖哀求道,“求求您,帮我找找我儿。” 115 绑匪(一更)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宋杨氏使劲捶打宋超。 宋家老两口也彻底瘫坐在地上,一上午忙里忙外做买卖的力气,此刻被抽净,现在看来早上的热闹像是回光返照。 宋莹见嫂子打她哥,她也不能跟着骂哥哥,只能抱着自己老娘哭。 宋超任由自己妻子拳打脚踢,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自责不已。 对门,张东明也是今天开门的,冲着这里啐了一口,和自己媳妇道:“天天自作聪明,我就说是报应吧。” “你滚!”宋超冲着他骂道。 “你能去死了。”张东明砸了自己一只破鞋过来,“害死自己儿子,你这种人活该。” 宋超要过去打架,被马玲一把扯住推回去:“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坑,这个时候和别人打架?” “他又没说错,你就害死自己儿子了。” 宋超蹲在地上,浑身无力。 “站好了,我去找我师父。” 马玲掉头要走,就看到叶文初和沈翼一起来了,她喊道:“师父,宋超耍我们,他的纸鸢上根本没有放银票。” “现在钱没有了,绑匪也不知去向了!” 宋莹跑过来,哭着道:“四小姐,我哥哥他太糊涂了现在怎么办?” 叶文初过来问宋超:“昨天丢进院子里,是不是有两张信纸,你藏了一张,给我看的另外一张,是绑匪设的陷阱?” 宋超点了点头,给了叶文初另外一张信纸。 大家都聚拢过来看。 信还是宋伟江写的,信中教他如何骗过差役,如何放纸鸢,如何开门做买卖,如果把钱放在门口的一个不起眼的破荷包里。 绑匪承诺午时三刻放人。 叶文初问宋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你们什么都查不到,我c我要告诉你,他会杀了我儿子的。” 叶文初凝眉道:“这封信是宋伟江写的!” 宋超看着她,叶文初道:“我和你强调过,宋伟江没有被蒙住眼睛,很大的可能,他们是面对面一个说一个写的。” “这!”宋超脸色煞白,他昨天没细听叶文初的话。 宋伟江看见了绑匪的样子,绑匪还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出来? “你不该瞒着,就算是要按照他的意思办,也应该是我们都知情的,而非是被绑匪牵着鼻子指使。”叶文初道。 宋超悔不当初:“我没有想那么多。” “我又不是捕快!” “可你是他爹,你做事不过脑子?信绑匪不信我们?”马玲骂道。 宋超吼道:“还说这些干什么?你们指责我有什么用,你们有能耐去抓绑匪,去救我儿子啊!” “记得告他妨碍公务戏弄差役。”叶文初说完,宋超惊恐地看着她,没想到四小姐如此小气,但随即又听她对宋杨氏道,“你们去顺安康,宋伟江在药行里。” “什么?”宋杨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喜到难以自制,“您c您c您救出伟江了吗?” 胡莽他们也是一脸的惊讶。 “听有些的人,真要酿成大错了。”叶文初道,“我和沈先生一起,将绑匪抓到了。” “我的老天爷啊!”宋杨氏捂着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几天憋着的眼泪和绝望,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 她婆母和宋莹也都是泣不成声。 “救了?您救出伟江了?”宋超不敢置信,眼泪也是扑簌簌掉着。 “先去药行,见过他再说。” “伟江,伟江啊!”宋杨氏擦了眼泪,跌跌撞撞往药行跑,对面张思意也从铺子里跑出来,哭着往药行去。 街上的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行,那孩子有大福。” “这孩子命好,遇到了四小姐。” 大家也跟着擦眼泪,只要是当父母的都明白,孩子的平安,他们是可以拿命去换的。 “先去药行,剩下的我们回衙门再说。”叶文初和胡莽几个人道。 胡莽几个人也长松口气,孩子没出事案子顺利办完,谁能不高兴呢。 众人一起往药行去,到的时候,宋家一家人都在哭,门口聚集了街坊邻居,都跟着高兴。 宋伟江看见叶文初和沈翼进来,忙起身行礼,道:“谢谢四小姐和沈先生。” “我们没事,先和你爹娘说话。”叶文初道。 宋家人又哭又笑。 宋伟江没受到虐待,绑匪甚至都没怎么堵他的嘴和绑着他,两人就在屋里吃喝拉撒。 状态很好,心理上也没有受到很大的创伤。 “娘,吴子敬在后院里。”宋伟江对宋杨氏道,“他的腿断了,以后能不能让他住在我们家?” 宋杨氏先是点头,随后又道:“住我们家当然可以,只不过他爹和祖母会同意吗?” “他c他可能暂时回不去了。”宋伟江道。 大家都不解,宋超反应过来:“是吴子敬的爹和祖母绑架你的?” “嗯。这几天我一直和他爹待在那个屋子里。”宋伟江道。 “他娘的,这狗人家。”宋超骂道,“我要杀了他们!” 叶文初颔首,问宋伟江:“你感觉怎么样,能去衙门吗?” “四小姐我一点事都没有。”宋伟江道。 叶文初颔首:“那大家一起去衙门。”说着一顿她对毛很远道,“照顾吴子敬。” 所有人去了衙门。 吴子敬的爹和祖母各关一间屋子,吴苏氏一直在哭,表示悔恨,大家就去了关押吴庆的房间里。 宋超要去打吴庆。 吴庆一改初次见面时的老实憨厚,死死盯着叶文初,质问道:“你为什么怀疑是我?”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绑架宋伟江?” 宋超吼道:“你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绑架我儿!” 吴庆盯着他们道:“五百两对你们来说不多,可对我来说,却可以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叶文初问他。 吴庆道:“对!当年也做过小买卖,后来赌钱,把家底都输了,女人也嫌我没钱跟别人跑了。” “你放屁,你自己赌钱,还说女人嫌你没钱,她嫌你是畜生吧!”马玲啐道。 吴庆阴冷地扫了一眼马玲道。 “你为什么选择了宋伟江?”叶文初问他。 他回道:“因为他总是来家里帮助子敬,我偶尔知道,他家开铺子。这样的小食铺,成本低挣得一般比大铺子还多,我做过买卖我知道。” “我要的不多,百两就行了。” “所以,你在宋伟江去给吴子敬送扇子的那天早上,将他打晕绑了?”叶文初道,她进屋里的时候,吴庆分明是打算杀宋伟江的,他准备了刀和木箱。至于吴庆选择宋伟江,她认为还有嫉妒。 宋伟江那么优秀,而他自己的儿子不但有病,还不合群。 吴庆点头:“没有错。我当天拉着板车出城的,把他藏在柴火底下。” “你娘呢?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当时不在家,我推着吴子敬要走的时候,她刚好回来了。她拦不住我的。” “拿到钱以后离开这里,子敬脑子不好,我们换个地方过日子,对子敬是好事。” 一屋子的人都极其生气,宋超吼道:“伟江对你们好,还成了他的灾难了?!” 吴庆没理他,只盯着叶文初:“你为什么知道是我们?” “宋伟江的画稿,一开始我以为是桃树,后来才知道可能是无花果。但周围并不曾见过这样的树。”叶文初道,“但巧合,昨晚我们去你家,在家院子里看到透出来的一点绿,那就是无花果的树。” “我便想到,吴子敬的娘吊死在院子里,可你家院子并没有能上吊的地方。” 她第一次去就有疑问,但没深想。 “想必她当年是在院中的无花果树上上吊的。树被你砍掉了,原处盖了房子,而我们自然也就忽略了,无花果树和吴子敬有什么关系。” 她说着,从沈翼手中,抖开了一把扇子,这正是宋伟江丢的那把。 扇面上画着无花果,有树叶也有果子。 还题了一首小诗,告诉吴子敬母亲一直都和他在一起。 吴子敬从床上爬下来,在柜子和墙的缝里找到这柄扇,他想到某种可能,所以爬到院子里,想开门喊人,是他们将他送去药行的,但也更坚信了吴庆和吴苏氏的就是绑匪。 吴庆勃然大怒,嘶吼道:“是那棵树!是那棵无花果树。” “是那个贱人,是她!” “她不得好死,她不得超生。” 吴庆大骂着,叶文初问他:“吴子敬的娘是自杀,还是你害死的?” “她自己吊死的。那个贱人不吊死,早晚我也会打死她。她看不起我,我有钱的时候,她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没钱了她就跟别人跑了,她该死。” 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道:“可我问过邻居,你家一直都穷,你说的有钱是什么时候?” 邻居说,吴家从很早开始就穷,吴庆也一直断断续续赌钱 ,叶文初猜测,他说的有钱时,可能是某段时间,他赢了一些钱,过了一段温饱日子。 至于吴子敬的娘是不是跟人私奔,为什么跟人私奔,邻居不清楚,但找回来的那天,吴庆曾将她衣服剥光,扯着她的头发游街了。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当时吴子敬也跟在后面。 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但就在那天夜里,吴子敬的娘的上吊了。 吴子敬应该就在那一天经历了巨大的刺激,而留下了后遗症。 116 不要做失败的人(二更) 吴庆道:“你是女人,你当然帮着女人。她水性杨花跟别人私奔,我难道不能打她?” 叶文初看了马玲一眼。 马玲得令,上去给了吴庆一巴掌:“狗东西,她私奔你就剥光她游街,你他娘的去青楼,她是不是能把你割了?” “你这什么狗屁话,男女能一样吗?” “怎么着,你一个狗男人还能比别人高贵?”马玲呸了他一脸口水,“剩下的话你别说,老子等会儿亲自审你。” “不打得你哭爹喊娘,算我输。” 吴庆气得直喘气。 “四小姐,”宋伟江上前给叶文初行礼,“我能不能和吴伯伯说句话?” 叶文初颔首。 宋伟江上前去,冲着吴庆道:“何先生说,男儿安家定天下,所谓安,是对家人的责任和保护。吴伯伯,您既没有照顾自己的妻子,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孩子,甚至现在还将自己的娘亲拉进了泥沼,她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还能否受得住牢狱之苦?” “您二位坐监,吴子敬又怎么办?” “您若将我杀了,吴子敬知道后,您又怎么办?” “您仔细想想,您的一生为什么这么失败?” 宋伟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到母亲身边。 “孩子都比你们懂事理。”叶文初道,“等着审吧。” 吴庆惊骇地看着吴子敬。 大家从审讯室里出来,宋伟江问叶文初:“四小姐,我们c能接子敬来我们家里住吗?” 叶文初回道:“我们要再讨论一下,还要问吴子敬的意愿。” “哦,那我等会儿去看的时候,再问问他行吗?”宋伟江道 “可以。” 宋伟江应是。 大家要去做案件笔录,宋超憋着脸通红,站在叶文初面前:“四小姐,我” “你去领罚吧,以后做什么决定,多和你家里人和儿子商议。”叶文初挥了挥手走了。 她不会原谅宋超,而她的原谅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这种人按律打一顿帮他长点记性,是他的福气。 叶文初几个人回了药行。 宋伟江躺着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你还好吗?”叶文初在床边坐下来,吴子敬转过脸看着她,没头没尾地道,“我娘要带我走。”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他。 “然后呢?” “我爹把她吊在树上,我想把她拉下来,可我拉不动她,我喊我祖母和我爹,他们都睡着了。” 吴子敬的眼泪落在枕头上:“我不是不喜欢宋伟江,但我是扫把星。” “谁告诉你的?”叶文初问他。 “我爹。”吴子敬道。 他说话声调很平,这些过往的事,已经在他的骨血里,他可以完全冷静对待。 沈翼难得开口,冲着他亲和一笑,吴子敬看着他,就听到他道:“我们的人生,不该被别人影响和左右。” 吴子敬是懂的,可又不懂,但这话他记住了。 “人之一世不过几十年,你或建功立业c或平凡安乐,在不累及别人的前提下,你活着让自己高兴就好。” “我自己高兴?” 沈翼颔首:“你自己。” 这一次吴子敬不懂了,因为他不高兴,从来没有高兴过。 “可c可我高兴了,谁会高兴?”他问沈翼。 叶文初也怔了一下,谁会因为我高兴而高兴? 看着是孩子气的反问,可这不就是吴子敬内心缺乏关爱的反射吗? 他想要有人真正的爱他。 因为他高兴而高兴。 “你的父亲c你的祖母都会高兴,我们也会。”沈翼道。 叶文初很惊讶,沈翼会懂得,说出这样的话来调剂孩子的心理,他没有觉得吴庆是人渣所以不配出现在吴子敬的生活中。 因为谁的生活中,都无法将亲生父亲摒弃和割离。 这是徒劳的,亲生父亲的或正面或负面的影响c甚至他从未出现过,全都无法完全割离。 因为从自己形成的那天开始,他就是父亲,自己无法选择。 所以,吴子敬需要的是和解,和他脆弱的心和解,让自己走出来。 “我爹?”吴子敬强调道,“他杀了我娘。” 他又拔高了声音:“他c杀了我娘,把她吊在树上。 ” 沈翼叹了口气看向叶文初,向她求助。 小孩子不太容易沟通。 “乖!”叶文初摸了摸吴子敬的额头,让他平静下来,“这是他做的恶,不该你来记着,受到惩罚活在痛苦中。” “我们把这些还给他,好不好?” 沈翼眉头挑了挑,连他都想知道,叶文初要怎么帮助吴子敬,还给吴庆。 吴子敬也不知道:“怎么还给他?” “你想他怎么样?杀了他?把他掉在树上,或者去给你娘道歉?” 沈翼失笑。 吴子敬道:“让他给我娘道歉。” “好!”叶文初道,“让他对着你娘的灵位忏悔,让他认识到错误。” 吴子敬认真点头。 叶文初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让吴子敬高兴起来,让新的记忆去覆盖令他创伤的画面,一定是对他有帮助的。 “现在就去!”叶文初道。 吴子敬和沈翼都看着她,异口同声道:“现在?” “嗯,择日不如撞日,”叶文初对笑着,“让你高兴高兴。” 吴子敬抿着唇,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叶文初让毛介找了滑竿,他和黄燕两个人抬着吴子敬,留了幽怨的毛很远守门,四个人再一次去了衙门。 宋家的人正好出门,看到吴子敬被抬来都很惊讶。 因为宋伟江要留着陪吴子敬,大家就又都留下来。 将吴子敬娘亲的牌位拿过来,马玲将吴庆收拾了一顿,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如果你还有点为人父母的心,你就是做戏,也该做给吴子敬看,让他忘记你杀他娘的那个晚上的画面。” “我没杀,我指天发誓。”吴庆道。 “真没有?” 吴庆点头:“我真没有,我承认我打她了,什么丑话都骂了,但没有杀她。” “我要杀她,我还何必弄那么大动静?我准备第二天休她,让她滚。” “哪个晓得她死了。” 吴庆道:“别的我都认,宋伟江我也想杀,但我确实没有杀他娘。” 吴庆的话不像假的,更何况也没有证据。 马玲道:“牌位给你,话你想想怎么说,那是你儿子,你浑浑噩噩一辈子,也想他和你一样?” 吴庆当然不想,他放着牌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对吴子敬的娘以及宋伟江道歉了。 声泪俱下,连抽自己的脸。 吴子敬坐在窗户边上看着,泣不成声。 他拒绝了去宋伟江家住,想留在医馆养伤,等腿好了他就回自己家,他一个人可以过。 “明天我们医馆放假,我们去钓鱼吧。”叶文初问吴子敬,“你喜欢钓鱼吗?” 吴子敬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没有钓过。” “沈先生会,我爹也会。”叶文初扬眉道,“我带上铁网,明日钓到鱼后,我们在河边烤着吃。” 吴子敬不忍心拒绝叶文初,勉强答应了。 叶文初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吴子敬脸红扑扑的。 “先生一起去吧。”叶文初邀请沈翼,沈翼道,“听你的调配。” 宋伟江笑着问道:“那明天我也能去吗?” “可以啊。”叶文初道,“但要自备鱼竿。” 宋伟江笑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回去,我祖父很会做这些。” “大家的鱼竿都归我了,鱼饵我也可以,一早我就去挖蚯蚓。”宋老爹道。 叶文初点了头,宋家的人松了口气。 一家人回到家里,张思意和华东他们都来了,几个孩子聚在房间里,听宋伟江说他这次的经历。 “四小姐说,他让你写勒索信,就很有可能让你看到了脸,是这样吗?”张思意问道。 宋伟江点头:“他原本是蒙着我的眼睛的,憋着声警告我让我不要喊叫,否则他就杀了我。” “我害怕,就一直没有出声。但他突然摘了我的眼罩,让我写信来着。” 他还看到他腰上别着刀。 三个少年一阵唏嘘,约着改天去拜菩萨。 “你要不要给四小姐还有沈先生也各送一把扇子?”张思意道,“我把我的让出来。” 华东也附和:“我也让出来。” “那改天我再去买。不过画什么呢?”宋伟江问两个人。 三个少年很苦恼,画什么呢? “他们是不是夫妻?”华东问宋伟江,宋伟江摇了摇头,“四小姐是小姐,肯定没有成亲。” “不是夫妻,那好难。”张思意道,“我回家 去拿画册,在画册里找。” 三少年找了许久,忙到半夜才挤在一张床上睡着。宋超被笞了十鞭,不算重可还是疼,他睡不着,偷偷去房里看三个孩子。 桌子上放着两把扇子,上面的画没上色,他咕哝了一句:“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题外话------ 一个案子结束啦,是老李提供的素菜,来自于他发小前女友的案件。 真实的要比这个残忍,孩子确实死了,但我舍不得 一个问题,少年们在扇子上画的啥? 117 大型钓鱼宴会(一更) 叶文初邀请了很多人钓鱼,并改在她家茂湖里钓。 一是天气热,二则,这是叶老太爷的意思。 于是,一场小型钓鱼聚会,变成了大型的宴会,一人一支竿坐湖边上。 衙门里,鲁志杰他们要办案善后,只来了沈翼和马玲以及乘风。 宋伟江祖父提着自己准备的鱼竿和蚯蚓,站在雕梁画栋的叶府庭院里,傻了眼。 不止是他,宋伟江几个孩子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豪华的庭院,还有流光溢彩的玻璃房,实在是大开眼界。 几个孩子顿时没心思钓鱼,请求了大人同意后就去茂湖上的会客厅里玩儿,由叶满意招待他们。 孩子们抵着玻璃看外面,叶满意让婆子丫头送上来冰镇的各式各样的点心,就连稳重的宋伟江,也露出了孩子气。 几个人围着吴子敬,吴子敬虽不说话,但也没有拒绝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无花果树?”吴子敬问宋伟江。 宋伟江低声道:“是你有次告诉我的。” 吴子敬垂着眉眼,拿出折扇来抖开,又看着宋伟江:“谢谢!” “啊,扇子。”宋伟江道,“我给四小姐还有沈先生也画了扇子,我给他们送去。” “哥哥多吃点,太瘦了。”叶满意拍着自己的小肚子,对吴子敬展示身材,“我四姑母说哦,小孩子要多吃肉啊c鸡蛋啊,还要吃菜。” 吴子敬笑了,问他:“你几岁?” “我快四岁了。”叶满意道,“只差七个月了。” 吴子敬点了点头,由着叶满意给他塞了一个肉馅的饼子,很好吃,他眼睛一亮,叶满意就注意到了:“对吧,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 “还有好吃的,我再去给你拿。你是四姑母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而我又是家里小部分产业继承人,理应招待你。”叶满意跑去端来一碟子鸡蛋糕。 “谢谢。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小部分遗产继承人?”吴子敬歪着头,不明白。 “我哦,一开始也没有听懂,你不要气馁。”叶满意道,“但我四姑母给我说,叶家大部分产业是她的,因为她有点喜欢我,所以会把一丢丢给我继承。” 他用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丢丢到底是多少。 吴子敬想了想,羡慕地道:“那你四姑母对你真好。” 叶满意也跟着点头:“是哦,我也觉得四姑母对我好。” 叶文初和沈翼还有叶俊他们,一字排开坐在廊桥上,叶文初晒得有些烦,准备再假模假样钓一刻钟就撤了。 再看那边,叶月画早丢了杆子去乘凉了,叶月棋一个人倒还沉得住气。 叶颂利没来,说有要事要办。 叶松和叶颂名去做事,叶涛正陪着叶老太爷“晒头油”。 “我有件事和你商量,你觉得可以,我稍后和我祖父说。”叶文初和隔壁的沈翼说话。 叶俊耳朵尖一抖,也听着。 先和他商量,沈翼笑了:“你说。” “我准备办一间,可以收留孤儿c残疾儿童的善堂,给他们提供住处c食物以及教育。” “关于老师,可以和博州书院的先生们合作,请他们分派人手,当做慈善项目。” 沈翼侧目看着她,日光下她眼眸清亮澄澈,说话时神情认真且专注,他很惊喜,她能想到这样的事。 这样的善堂,他虽不曾见过,可也能想到,后续的花销c经历和无数的投入。 她能想到已是大不易。 那些孩子何其有幸,能在从化遇见叶四小姐。 “这是好事,我怎么会反对。”沈翼道,“若有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全力相助。” 叶文初道:“肯定要过明路,朝廷方面还要靠沈大人。” “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叶文初就听到叶俊咳嗽了一声,她转过去:“爹,这事我可能还需要您帮忙。” 没忘了我!叶俊顿时高兴起来,也不吃醋了:“让爹做什么?” “我们要去找提姆神父,请他给我们一点建议和帮助。” 叶俊眼睛一亮:“你这个想法好,提姆和尚很聪明懂的也多,而且心地善良,找他很合适。” “那看今天下午,我们有没有空。” 叶俊点头。 叶老太爷又在隔壁的隔壁咳嗽了一声。 耳朵这么好?叶文初就带着小马 扎过去,和叶老太爷解释了一遍。 “还行,算个事儿。”叶老太爷有点酸,没先来找他,而是和沈翼先讨论的,“你自己办吧,我是老了也不中用了。” 叶文初低声道:“这事儿没您不行。” “怎么没我不行,我就只有钱,没别的本事。” “祖父,钱是多好的东西,您的钱和家业可是您白手起家挣来的,这是您一生骄傲的资本。”叶文初道。 叶老太爷撇嘴,但眼里有得意的光,倒不是为自己家业骄傲,而是高兴某些人愿意花言巧语地哄着他。 “祖父,要不下午我们去见提姆神父?”叶文初道,“这种大事,得您坐镇。” 叶俊也伸个脑袋,给了他父亲一个肯定。 叶老太爷看儿子烦,睨了一眼孙女,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就你最烦,事情也太多了。” “祖父太好了。”叶文初道。 那是当然,叶老太爷心想。 “四小姐,”宋伟江不敢过来,他看着叶老太爷有些紧张,“我c我有东西给您。” 叶文初过去:“什么?” 宋伟江递给她一把扇子,又塞给沈翼一把。 “我c我昨天晚上和张思意还有华东一起画的,画上的东西也是我们一起想的。画的不好看,您二位别嫌弃。” “总之,谢谢您二位救命之恩。” 宋伟江说着顿了顿,又冲着几位叶家的长辈行礼:“谢谢招待我们。” 说着,一面压着砰砰跳的心,一面让自己不乱了手脚回去孩子窝里。 叶文初扬眉,她这一次收两把扇子,下次别乱把茉莉奶奶的拿出来才好。 她抖开了扇子,欣赏上面的画。 朗日碧空青山绿水,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游着一只野鸭子。 她去看沈翼的画,和她一模一样,中间也是画着一只野鸭子,唯一有区别的,鸭子比她这只大点。 “为什么画野鸭子?”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摇着扇子,想到她将无花果认成桃子的事,他合上了扇子收了起来:“孩子都天真的,野鸭子也不错,野趣。” 叶文初颔首,觉得这么解释也没有错。 “什么画,爹看看。”叶俊道。 叶俊要看,沈翼忽然道:“师兄,您看我的鱼钩是不是有鱼?” “我看看。”沈翼去检查,“没有,你再耐心点,肯定能钓到。” 沈翼应是:“是啊,茂湖的鱼都金贵,那我再耐心些。” “嗯?”叶俊觉得这话个有点不对,但又没有不对。 叶文初也没有在意,继续摇着扇子。 会客厅里,宋伟江有点担忧:“早上应该去买颜料的,没有颜色的鸳鸯,会不会像野鸭?” “不会,你画的很像,四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认错呢?”张思意道。 宋伟江觉得这说法有道理。 钓了一上午,是钓到鱼了,但不够大家吃,最后还是花钱买鱼回来烤。 吴子敬吃了一口鱼,叶文初问他:“我亲自烤的,味道如何?” 调料和香料够用,所以烤的鱼味道极好。 “嗯。”吴子敬点头。 “你应该认真地夸我的手艺,我等着呢。” 吴子敬脸一红,几个人孩子一起看着他,着急他开口,叶满意提醒道:“吴哥哥,我四姑母是仙女。” “嗯。”吴子敬对叶文初道,“仙女c仙女烤鱼好吃。” 叶文初拍了拍吴子敬的头:“好孩子。” 吴子敬忽然闷声道:“四小姐才比我大六岁,也是小孩子。” “大六岁就大很多了,”沈翼给他换了一块肉,“不许不敬四小姐。” 叶文初觉得今天的沈翼,服务态度很好。 是因为她要办善堂,更能得民心,为他的事业添砖加瓦了,他很高兴? 应该是。 “对不起。”吴子敬对叶文初道,“我没有不敬重您。” “不用对不起。”叶文初让他吃肉,对叶满意道,“子敬哥哥交给你了,你教教他什么才是小孩子。” “遵命!”叶满意道。 这半天吴子敬很开心,叶满意一直逗趣哄着他,加上宋伟江几个人也一直围着他。 连走的时候,叶老太爷亲自见他,让他住去边上的客栈,他会遣两个婆子去照顾他。 至于后面住在哪里,等腿好了以后再安排。 吴子敬应是,规规矩矩给叶老太爷回道:“我想给您磕头,但现在腿不方便,等我腿好了,我再来给您磕头。” “我也不差你几个头。好 好活着就行了!” 吴子敬应是。 众人听着高兴,这是吴子敬这么久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吃过饭我们去豪州桥找提姆。”叶文道。 那边,叶月棋坐在边上扇着炉子,就连叶涛也过去说话了,簇拥着叶文初。 她一个人,也不吃,慢慢烤着肉,烤好了放在盘子里。 叶月画这一次真的生气了,好多天没有理她,当然,也没有理叶文初。 “二小姐,”她的丫鬟撑着伞过来,给她扇着风,“大太太让您回去,这大中午的,您又不吃荤,留在这里乌烟瘴气的难受。” 丫鬟顿了顿又道:“大太太刚给庙里送信了,说明早带您早些出门,赶头柱香。” 刘氏着急叶月棋亲事。 “我不热,这样烤肉还挺有趣的。”叶月棋没什么表情,“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家。” 丫鬟叹了口气走了。 岸边,就剩叶月棋一个人在忙活,倒显出几分可怜,叶老太爷看着,眉头紧了紧。 “让她进来吃。”叶老太爷对房忠道,房忠低声回他,“二小姐今日吃素,大约是这个原因不进来。” 叶老太爷嗤之以鼻。 中午吃过饭,大家休息了一刻,下午就浩浩荡荡往豪州桥去找提姆。 118 如此的高兴(二更) “四姑母,那位子敬哥哥好可怜。”叶满意坐在叶文初腿上,轿子颠颠的,他已经睡了一觉。 叶文初摸了摸他的头,道:“所以我们多做点事,让这些失去关爱的孩子们,有遮风避雨的场所。” “嗯。”叶满意点头,“要钱吗?我可以把我的压岁钱拿出来。” 叶文初问他:“你有多少?” “一共三年,我大概有六万两。”叶满意仰头看着叶文初,“如果不够,那c那等今年过了年,我再补上。” 说完,掰着手指头数:“马上就是七月了,离过年还有六个月。” “要不,我和爹借点钱,我今年不要压岁钱了。” 叶文初低头看着他白白嫩嫩圆溜溜的小脸,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如果能事成,我单方面宣布接受你六万两的捐款。” 她说完,叶满意没动,就仰头看着她,仿若一个刚制作好的只有瞪眼这一个动作的布偶。 “干什么,被施了定身咒了吗?” 叶满意的小嘴,以可见的细看的速度裂开,又刷一下掀开了轿帘,但外面只有骑马跟着的沈翼,他冲着沈翼喊道:“沈叔叔!” “嗯?” “我哦,我四姑母亲亲我了。”他指着自己的额头,“就这就这,啪叽亲的。” 沈翼颔首:“不错,恭喜。” “你不高兴吗?”小孩子最敏感,总能觉察出大人是不是真的高兴。 “替你高兴。”沈翼淡淡的,说着扫了一眼叶满意的额头,但可惜马太高,无法从轿子的窗户里看到叶文初的表情。 “三叔祖父,”叶满意放弃了沈翼,去吆喝着后面的轿子,叶俊掀开帘子,“怎么了?” 叶满意拢着嘴巴,喊山一样:“四姑母亲了我的额头。” 叶俊意外了一下,随即是真的高兴,他的女儿,在一点点融入叶家,融入这个人世,有了烟火气。 “那你也回你四姑母一个亲亲。” “嗯!”叶满意高兴极了,回头看着叶文初,红着小脸道,“三叔祖父说,我要礼貌,也要回四姑母一个亲亲。” 叶文初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来!” 叶满意搂着她的脖子,占着大便宜似的亲了三次,才嘻嘻笑着歪在叶文初的怀里。 “我哦,好喜欢四姑母!” 叶文初弹了他的额头:“油嘴滑舌。” 叶满意更高兴了。 八角隔着帘子道:“小姐,到豪州桥了。” 轿子停下来,叶文初打量着街道,和别处没有不同,但确实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街上做买卖。 这边区域不大,大约横竖各有四五条胡同的跨度,街上什么买卖都有,还有一些少见的食铺。 “四姑母,提姆和尚住在哪里?”叶满意问。 叶文初也不知道,叶俊回道:“在后面的胡同里,他如果不在家,就会在附近的学堂里授课,主讲天文星象。” 叶俊带领大家找到了提姆的家,很巧,他在家里。 提姆穿着宽黑的袍子,看着有点奇怪,但大家都喊他和尚,既是和尚,有袍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叶三老爷,”提姆很惊喜,又看到了叶老太爷,“您是那位首富,叶家老太爷?” 叶老太爷不想在外国人面前谦虚,很倨傲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首富。” “太荣幸见到您了。”提姆握着叶老太爷的手,“太高兴见到您了。” 叶老太爷有点嫌弃他的热情,但也没有拂开对方。 提姆又看到了沈翼,叶俊忙上来介绍:“这位是沈先生c。” “沈先生年轻俊朗,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啊!”提姆高兴地道。 “感谢夸奖。” 叶文初觉得提姆大概是把他记得住的夸男性的成语都秃噜出来了。 “叶四小姐。”提姆想握住叶文初的手,但没碰着,有另外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愣看着叶俊,叶俊冲着他笑,“提姆大师,您总不能一直在门口说话吧。” “啊,对对!”提姆道,“各位请进。” 提姆一个人住在这里,屋子收拾的简单又干净,他给大家泡茶,言行举止基本和这里的人没有区别。 “不知道,各位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叶文初对提姆讲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善堂也不是简单的供应吃喝,要配备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我 们来请教您,或者,您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操办此事。” “善堂吗?当然可以,我很乐意。”提姆道,“但是我没有钱,如果你们愿意解决钱的问题,后期的管理我非常乐意做。” “一些善堂的规则,我也可以制定,等等的事我都可以。” “不瞒各位,我很早就和刘将军提过,但刘将军让我给滚,我也就没有机会再说。” “这个善堂我还做过预算,各位等一等。” 提姆很兴奋,说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他去找当时做的预算图。 提姆回来,将他前年做的预算图,给大家展示。 “房屋的建造c家私c人员c食物等等,第一年至少要用十万两。”提姆道,“不过,如果你们觉得多,在这个基础我们可以再做一些节省。” “压缩几千两不成问题。” 提姆说完,等着所有人说话。 “是c还多吗?要不,用现有的房子,或者建小点?其c其实第二年就不用这么多年,而且,我还能带着孩子们自足自给,种田养鸡。” 叶老太爷道:“钱不是关键。不过主办人由我家老三担任,你得为次,主要协助他。” “倒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这是善事,我们叶家需要名。”叶老太爷开门见山地道。 提姆都惊呆了,仿佛看见神祗一样,崇拜地盯着叶老太爷:“首富太爷,我太喜欢c崇拜您了。” “您这样说我明白的,我也一定多做事少卖名。”提姆道。 叶老太爷微微颔首,对提姆也很满意:“你做的好,将来想回家,我送你一艘船。” 提姆感激涕零,对叶老太爷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文初也佩服。 叶老太爷就是叶老太爷,和什么人说什么话,提姆是外国人,就算听得懂他们的话,可也做不到通透,直来直去的沟通,一定是提姆喜欢的。 这一场,没叶文初什么事,她转头看向叶俊,叶俊正抓着自己的长袍,耳后根通红,指尖都在抖。 “爹,”叶文初扶着叶俊胳膊,低声道,“您也要努力啊。” 叶俊看向自己女儿,点了点头:“爹知道,爹一定努力,不让你祖父失望。” 他没有想到,叶老太爷会将善堂的筹办交给他。 这么大的事,又是对外的名声积累,叶老太爷不交给别人,甚至都没有犹豫过,直接给了他。 叶俊很激动,几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爱。 叶老太爷却不这么想,也完全不是来自于父爱,仅是单纯觉得叶俊适合这件事。 叶俊有赤子之心,心思单纯,这正是做善事之人需要的。 “往后细节你们商量,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我。”叶老太爷对叶俊和提姆道,“不克扣你们用钱,但花钱出去需账目清楚,用人工钱也不必克扣,饭菜伙食也正常吃。” “既是做善事,就要做善事的态度和大气。” 叶俊忙站起来,和提姆一起领命了。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款项对接你们找钱庄的管事。”叶老太爷说完,叶满意小心翼翼举手,“曾祖父!” 叶老太爷看着他。 “我c我想捐钱,行吗?” 叶老太爷看向叶文初:“行吗?” 叶文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说着她对叶俊和提姆道,“所有外墙的砖头都用好的,将来只要捐钱超过一定数额的,就在砖头上刻上他的名字,流传百世。” “四小姐好聪明,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得到许多的捐款了。” 叶文初点头,叶满意道:“我c我要做第一个,我要刻在最显眼的位置!” “好,把你放在最中间。” 众人都笑着,第一间叶氏善堂在这个下午“猝不及防”地谈妥了。 提姆留着叶俊,请求他立刻和他一起去选址和看材料。 叶俊也是兴致高昂。 叶文初其实也很高兴,扶着叶老太爷在街上散步,叶满意就抓着叶老太爷衣摆。 叶老太爷低头看着他,凝眉道:“你牵我干什么,像个挂坠似的。” 又悄悄指了指前面散步的沈翼:“你陪着沈大人。” 叶满意点头应是,又不计前嫌沈翼方才没有情感共鸣地和他一起高兴的事,张着手请沈翼抱。 “四姑母抱我很累,大人您抱抱我行吗?” 叶满意歪着头问他。 沈翼将他提起来了。 叶满意嘻嘻笑着,沈翼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叶满意想了想,“吃鱼吗?” “铜锅? 你四姑母一定喜欢。” “您知道哪里有吗?” “我应该知道,你想吃?”沈翼问他,叶满意点头,“是啊,我也想吃,我请客吧,我今天高兴呢。” 沈翼眉头动了动,叶满意以为他不高兴:“我也请您,您有空吗?” “虽是有点事,但若你真心实意,那我就推掉别的事吧。” “谢谢!”叶满意开心极了,趴在沈翼肩头冲着后面喊话,“我们去吃铜锅好吗?” “曾祖父c。四姑母,我请客哦。” “沈先生都给我面子了,您二位也会给我面子,对不对呢?” 叶满意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他觉得今天的他,面子特别大。 ------题外话------ 早早!!!又是周六,但暑假过去了四分之一,哈哈哈哈。 119 改的计划(一更) 铜锅吃到了,叶文初确实很喜欢。 席间,叶老太爷低声问沈翼:“刘兆平近日身体不好,你可曾去看过?” “说要继续休养,手里的事交给马六代管。”沈翼说着,看向对面,叶文初正在涮菜,和叶满意两人有说有笑。 叶老太爷忽然问叶文初:“马六就是刘夫人的堂弟,你冲掉的那个赌场的东家吧?” “是,怎么了?”叶文初不解,看着两人。叶老太爷道,“刚才沈先生说时,我想到一件事,大约是去年或是前年。” 房忠道:“老太爷是说去南海发生的事?那是前年九月。” 叶老太爷微微颔首:“那就是了。我去南海办事,听人说过,马家村当年进的土匪,就是刘兆平,那时候他还没出头,想孝敬上头,只能不停抢。” “没有想是刘兆平做的。”沈翼道,“董家坳的董长更,福村的人都有这样的仇怨。” 几个岛都被屠杀过。 叶文初体贴的很:“这么大的事,过一段时间一定要告诉刘将军。” 马六知道不知道不重要,信息对不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兆平知道不知道,有这样的流言流传于南海。 “过一段时间,你们现如今还在做什么计划?”叶老太爷这次问的是两个人。 叶文初看沈翼,沈翼只得将他的一些事告诉了叶老太爷。 “沈大人厉害。”叶老太爷顿了顿,说起他派出去假扮巡检的事,“王彪追杀了许久,十之八九撑不住了,沈大人可有想法?” 沈翼颔首:“我的人会假扮巡检,接触王彪,招安他!” “这”叶老太爷完全没有想到,叶文初也是,叶满意见大家都惊讶了,他也跟着惊讶,“这” 沈翼看着桌前叶府三代人的一样的表情,忍俊不已。 “厉害!”叶老太爷由衷夸赞,竖起个大拇指,“策反王彪,抬马六上台坏根基,沈大人步步为营,了不起!” “厉害!”叶满意也学曾祖父。 叶文初觉得如果她不夸,似乎有点不合群。 “厉害!”她道。 沈翼扶额,笑着道:“多谢三位夸奖。” “眼下,时间还是关键,要拖住刘兆平不动手,待准备妥当他们内部斗争互相蚕食后,对于我们来说,事情就简单多了。”沈翼道。 至于陈王,眼下并不是考虑他的时候,先断掉刘兆平再说。 “他不是要养病吗?”叶老太爷道。 “嗯。”沈翼道,“眼下时间够用。但我们招兵的事迫在眉睫。此事,可能要老太爷您帮忙。” 叶老太爷问道:“怎么帮,您尽管说。” “码头扛包工极好,乘风已经做了很多铺垫,认识了不少人。”沈翼道,“还有一些原海匪,我已经准备好,可随时露底招安。” 叶文初忽然想到那夜,在刘兆平府中,刺杀刘兆平的那个戏班子:“你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人?” “包括这些人。拥有仇恨,事半功倍。” 也包括福村和董长更以前的兄弟。 叶文初和他碰了碰杯:“沈大人算无遗策。” 这就是他单枪匹马来从化的底气,不慌不乱走一步算三步,每个人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倒也不是。”沈翼笑着喝了茶,乘风吃了口菜,道,“其实我们主子来了以后,就把计划改了!” 叶文初问他:“为什么改计划?” “因为c”乘风脸皮抖了抖,吸溜完筷子上的羊肉,袖子一抹嘴一瘸一拐地走了。 房忠问道:“怎么腿瘸了?” “坐的时间久了,腿麻。”沈翼道。 为什么改计划?叶文初有些好奇。 用过晚饭,叶家人回去后,沈翼和乘风回衙门,乘风攥着荷包,小声道:“主子,我想买包子吃。” “话那么多也没有让你饱?” 乘风捏着嘴巴,可怜巴巴的样子。 沈翼还是允他买了十个包子,他挂在脖子上边走边吃,舍不得吃完还留了两个明早吃。 进衙门时,鲁玉娇邀请他们去吃晚饭,乘风想了想又去吃了两口。 马太太最近一直住在将军府中,晚上和刘夫人一起吃过饭,两人在院中散步。 “那个断腿的孩子家,出了个案子,您听说了吗?”马太太道。 刘夫人冷笑:“我家老太婆骂我缺德,让 人去衙门,把这个案子结了。” “姐姐算了,这种小事犯不着惹着她,回头她又在姐夫面前编排您。”马太太道。 刘夫人点了点头:“我当然只能算了,她可是将军的心头肉。” “老不死的东西,天天让将军孝顺她,就是因为她护着茉莉奶奶,将军才不敢杀叶四。” “呸!” 马太太劝着刘夫人:“不急,咱们的事正一步一步做着呢。” “嗯。不说这个了。我们去选衣服,去庙里要穿的素净些,那大和尚也清高的很,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给面子。”刘夫人啐道,“等马六站稳了,这些人全部弄死。” 马太太应是:“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亲人。” 对于刘夫人来说,夫君岂有弟弟可靠。 两人挑选了衣服,一夜无话,早上天刚亮就出城往通天寺去。 通天寺离主城不远,坐了各方菩萨,光宝殿就一层层五六个,所以这里的香火非常旺。 刘夫人和马太太今天来求子,烧的头柱香,抽了两根上上签。 两个人很高兴,下山的时候,路过侧殿的月老庙,刘夫人看到了一位熟人,她笑着和马太太道:“过去聊聊。” 叶文初今天的病号发了两倍,将昨天积压的也一起看完了。 等她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看过吴子敬,她回家去睡觉,和八角两人躺在床上,叶俊因叶氏善堂,彻底忙碌起来。 “小姐,”八角道,“我想山上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叶文初也想,师父他们不知道过的好不好。 “再等几日,找一天我们回去看看。”叶文初道,“沈大人可能要准备去云顶山,这事只怕免不了。” 八角担忧地道:“师父会不会不愿意下山,毕竟是叶家连累他们的。” 师兄应该还好。 “不会。为了广南东路的百姓,他会理解。” “四妹,四妹!”叶颂利拍着门,八角耷拉着脑袋开门,叶颂利跑进房里来,冲着叶文初一叉腰,“哼!” 叶文初坐在床上看着他,很困很不耐烦:“你又作什么妖?” “我要亲亲,”叶颂利把自己脸伸过来,“叶满意那小兔崽子,说你昨天亲了他额头。” “明明在这里家,你最喜欢我们两个人,你得一碗水端平。” 叶文初看着他:“叶颂利,你是不是有毛病?” 看她生气了,叶颂利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撇嘴道:“算了,我不和小兔崽子计较。” “我娘要给我说亲事,你帮我去震住我娘,行不行?” 说着搓着手,就要拜菩萨了。 “我知道了,会提醒祖父,让他禁止你成亲。”叶文初道,“你不但这几年不要成亲,过几年也不许。” 叶颂利瞪眼:“为c为什么?” “你不配!”她起来倒茶喝,“除非你自由恋爱,有女子认清你后还愿意嫁给你。” 叶颂利反正也无所谓,在叶文初边上坐下来,道:“对了,你要不要去月老庙求一支姻缘签?二妹早上去了,那边很灵验。” “我又不愁嫁。” 叶颂利道:“但你可以去玩,那边很热闹。” 叶文初没兴趣。 “四妹在家吗?”门口,叶月棋敲了敲门,站在院中道,八角去开门,叶文初问叶颂利,“你喊她来的?” 叶颂利摇头:“怎么可能,你交代过我的。” “四妹妹。”叶月棋进来了,“二哥也在。我来找四妹有一点事。” 叶颂利敷衍地点了点头,叶文初问她:“什么事?” “我c我喜欢郭允。”叶月棋猝不及防地开口。 叶颂利把一口茶喷出来,惊愕地看着叶月棋,叶文初不惊讶叶月棋喜欢郭允,但惊讶她为什么突兀地把这事说出来。 她和叶月画不一样,她的心思深多了。 “因为他以前是四妹的未婚夫,我不敢有什么想法,如今四妹和他退婚,我想争取一下。” “你会介意吗?” 叶月棋看着叶文初,等待她的回答。 120 会介意吗?(二更) “介意!”叶颂利蹭一下站起来,“不但她介意,我们全家都会介意的。” “更何况,郭允在刘兆平那边,而我们和刘兆平决裂了。” “你现在来和四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叶颂利道,“你打算为了郭允,和全家人决裂,还是你有信心,让郭家人和我们统一立场?” 叶颂利很愤怒,他一直当叶月棋聪明稳重,但今天,他觉得她太愚蠢了。 这种话她都能说,这种事她都能敢想。 叶月棋没有生气,面色都没有变,所有人的反应,她都想过了。 “我有信心,让郭家人跟着我们统一立场。”叶月棋对叶颂利道,“您无需这么生气,我分得清里外亲疏,事情轻重。” “我来,只是告诉四妹妹我喜欢郭允,仅此而已。这也是我对四妹妹的尊重。” 叶月棋说着,等叶文初的回答。 “你们的事不必问我。”叶文初道,“但我丑话谁在前面,你不要一心恋爱,口不择言而坏了家里的事。” 叶月棋很高兴:“不会的,不该说的我怎可能说。” 顿了顿,她在桌边坐下来,问叶文初:“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个事?” “你怎么这么多事?”叶颂利问叶月棋。 叶月棋含笑对叶颂利道:“二哥何必这么生气,你们听我说完。” “前几日,我想请四妹妹帮我在奶奶那边挂号,郭罄的病急需要要看大夫。”叶月棋道,“四妹妹,我明天能陪着郭罄去药行吗?” 叶文初道:“明日恐怕不行,号都发出去了。” “后天吧。” “能不能加个号?”叶月棋哀求道,“这是c这是我在郭家人面前的面子,就当c就帮我行吗?” “你上次不也说,家里人去,茉莉奶奶可以加号的吗?” 叶文初没拒绝:“行吧,你带他中午去。我会和茉莉奶奶说。” 叶月棋想干什么? “谢谢!”叶月棋道,“谢谢四妹,我去郭家通知他们。” 叶月棋出门坐轿子去了郭家。 “大公子在吗?”叶月棋问守门的婆子,婆子见到她还是很客气的,请她进去。 郭彦宇出去了,郭罄躺在床上生熬着,人瘦了很多,郭允正在和郭夫人商议郭罄的病。 丫鬟通禀,说叶月棋来了。 “请她进来。”郭夫人看向郭允,郭允目光闪烁了一下。 郭夫人低声道:“你和徐小姐的事还没成,你对这位二小姐,要记得拿捏分寸。” “知道了。” “有什么拿捏的,哥专心对徐小姐就好了吧!”郭罄盯着门口,生怕进来的是叶文初一样。 “你懂什么,好好养病。”郭夫人骂道。 “总是骂我,我说错了吗?最后两面不是人,鸡飞蛋打。”郭罄撇了撇嘴,郭允对这个弟弟越发不喜,沉声道,“你只管养病,我的婚事你不许再插手。” 若不是他胡闹,叶文初又怎么会退婚。 郭罄不屑,心道我不插手,你娶叶文初你就等着哭吧! 叶月棋笑盈盈进来,对郭夫人还有郭允行礼,大家客气了几句,叶月棋道:“我与茉莉奶奶打了个招呼,请她明天中午给二公子加号。” “这天下,估计只有茉莉奶奶的药可以了。” “加号?”郭夫人问道,“这十多天的号都发完了,你加到明天的号了?” 叶月棋点了点头:“奶奶很喜欢我,说我的朋友当然要帮忙加号的。” 郭夫人是打心眼里高兴,托关系加号就是比自己挂号有面子,他们再去,就是茉莉奶奶格外开的情面,和寻常人比就金贵不少。 “成,明天中午就让郭允陪着去。”郭夫人对郭允道,“你陪着一起,你弟弟不会说话,得罪了茉莉奶奶可不得了!” 郭允应是。 “我不去顺安康,我不想看到叶四,就是她害我的。”他要是去顺安康,叶文初一定会嘲讽他的。 叶月棋劝着道:“我四妹上午都在家睡觉,不出门的。” 她觉得叶文初的身体可能有问题,上午不得不在家里睡觉。前两日她和马玲喊门喊得地动山摇,叶文初依旧躺着纹丝不动。 正常人不会这样的。 至于什么病她不知道,只能寻找机会再去查证。 “你不要任性,这可是茉莉奶奶,还是特意加号的,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郭夫人呵斥道。 郭罄一听叶文初不在,他也没说话,趴着没动。 屁股上的疮确实疼,他没底气不去。 叶月棋又聊了几句就告辞要走,郭允送她出来,叶月棋歪着头看着他:“你最近不去书院吗?” “要等到七月底才走。”郭允淡淡地道。 “你常去富平将军府吗?”叶月棋问他,郭允颔首,“承蒙将军栽培!” 叶月棋目光闪了闪,问郭允:“你有没有想过,不支持朝廷削藩,可能是谋逆造反,会影响你的仕途的。” “我知道。”郭允垂着眉眼,沉声道,“但在从化,我们并没有选择,只能顺从。” “朝廷也会理解的。” 叶月棋停下来看着他:“你不如和我祖父讨论,跟着我祖父走。” “怎么走呢?”郭允盯着叶月棋,语重心长地道,“你如此聪明,应该知道,你的祖父也不过是个商户,他能做的也非常有限。” “我祖父有办法。”叶月棋欲言又止,郭允心头一跳,弯腰看着她,盯着她的脸,两人的呼吸都缠在了一起,他问道,“什么办法?” 叶月棋的心咚咚直跳,所有的坚持都在他的气息里瓦解:“我祖父派人假装巡检。王彪最近追杀的巡检,就是我祖父派出去的。” 居然有这样的事,郭允心头一沉,立刻明白了叶老太爷的意图。 “这是我四妹的主意,你别误会。她为的就是拖住刘兆平的行动。”叶月棋看着郭允,“你c和我们一起吧,不然你的仕途就完了。” 难道你要造反吗? “还有呢?”郭允的手搭在了叶月棋的肩膀上。 郭允手心的温热和力道直击叶月棋的心。 她所有的沉静都变得摇摇欲坠。 就听郭允道:“你四妹和沈临川什么关系?他们联手的吗?” “他们可能互相喜欢对方。联手我不知道,我四妹肯定喜欢他的。” 郭允的脸黑若锅底。 “她退婚前,就和沈临川有关系了吗?” 叶月棋摇头:“不会,她才回来,也不认识几个人。” “知道了。”郭允冲着叶月棋笑了,“这次谢谢你,往后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叶月棋点了点头。她知道郭允为什么这么做这么问,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都不重要。 郭允在套话,她在钓他。 就看看,谁最后能得到想要的。 “我回去了。”叶月棋冲着郭允施礼,单纯且端庄地一笑,“明日我会陪你们一起,午时我在顺安康等你们。” “辛苦二小姐了。”郭允道。 “不会,我们都是朋友啊。”叶月棋说完,抚了抚自己的新裙子,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郭允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无波无澜,叶月棋问他会不会影响仕途,当然会影响,所以他要娶徐小姐。 有徐小姐这门婚事保驾护航,他就能让郭家在这场暴风血雨中屹立不倒。 第二天中午,叶月棋陪着郭氏兄弟来看病,三个人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给奶奶问安。” 叶文初颔首:“谁有病?”视线落在郭罄的脸上,“看你不大聪明的样子,是你吗?” 郭罄脸上的肉抖了抖,上前道:“奶奶,是我生病了,我的后腰上长了疮,一直都没有好。” “裤子褪了,我看看。” 郭罄左右看看,指着八角:“你c你转过脸去。” “一个屁c股,了不起了!”八角唾弃不已,“我们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看的屁?股!” 真想让小姐立刻公布天下,她就是茉莉奶奶,我要亲眼看着郭罄躲地缝里哭,八角腹诽着。 郭罄:“” 果然是叶四的丫鬟,吃毒药长大的,嘴毒。 “不要废话,趴着我看看。”叶文初道。 郭罄乖乖褪裤子趴着,叶文初给他查看,凝眉道:“用过哪些药,这么严重!” 是臁疮。 疮口形成之初没有得到完善的医治,导致了恶化从而形成了臁疮。 “这是以前用过的药方。”郭允奉上来,叶文初看了他一眼。 凝眉道:“能用的都用了,既然都不能好,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回去用黄蜡去烟加上一点松香,用竹纸敷着,一日一贴,三日后如没有起色,再来找我复诊。” “如果有就不用来,原方继续用,敷贴到不疼不痒,再来复诊。” 郭允道:“这些药这里可有,我们买了带回去?” “有!”毛很远道,“等会 儿。” 他说着,去后院打开院子门去街上花了一两银子买齐了松香和黄蜡。 回来后,加上竹纸算作十两卖了。 毛介很佩服,毛很远道:“学着点,你叔叔还是你叔叔。” “回去吧。”叶文初倒没有想到,郭罄病得这么重。但他们被刘兆平害成这样,居然一家人还对刘兆平唯命是从。 郭罄扶着药膏,趴在滑竿上,郭允和叶月棋一起走了,两人背影看上去,男才女貌。 八角唾弃道:“小姐,您为什么答应二小姐加号?” “因为她反常,我想知道原因。” 叶月棋陪着郭氏兄弟回家,郭允又送她出家门,她问道:“你下午做什么?” “我要去一趟江西,见一个朋友,可能要后天回来。” 叶月棋歪着头想了想,问道:“你不会去见王彪吧?” 王彪在江西追杀巡检,郭允去通知王彪那些巡检是叶家的人派遣去假扮的? 叶月棋皱眉。 “怎么会,我有别的事。你怎么能这么度量我。” 但下午,郭允还是去了江西,找到了王彪。 但隔天又回了从化。郭罄的臁疮见效极快,已经不疼了并开始结痂。 “茉莉奶奶果然不一样。”郭夫人对郭允道,“难怪叶四小姐那么骄傲,傍着这样的人谁都会骄傲的。” “你出去一趟,顺利吗?”郭夫人问道。 郭允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王彪听到叶家派人假扮巡检的事,并不激动,或许是不想在我面前表露而装作镇定。” “是不是,你就看他这两天会不会回从化就行。” 郭允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七月初七了,刘夫人发了请柬来,请你们过府玩儿。”郭夫人道,“瞧刘夫人的意思,恐怕想给你做媒。” 郭允凝眉非常不悦,这些女人成天就盯着这些男欢女爱。 “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 121 突然来的县主(一更) 翻过六月进入七月,早晚非常凉爽,叶俊忙得几乎住提姆那边去了。 叶文初计划初十回云顶山。 上午从药行回来,刚准备吃午饭,叶满意来了。 “吃饭了吗?”叶文初给他盛了一碗汤,叶满意坐在她边上,半勺子喂衣服半勺子洗牙,“四姑母,有件奇怪的事,我思考了很久,不知道值不值得和您说。” “说吧,”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反正是闲聊。” 叶满意最喜欢和叶文初聊天,因为只要四姑母有时间,她向来不嫌弃他说废话。 “昨天上午,我在家里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二姑母的丫鬟从这个院子里爬出来。” 叶满意说完,八角特别惊讶:“爬出来?是从地上爬?” “八角姑姑笨!”叶满意嫌弃地道,“是架着梯子爬围墙。” 八角:“你说爬出来,换成谁都会想着是地上爬啊。” “不是,谁都会想到是爬围墙的。” “爬围墙?这是寻常人能看到的事吗?”八角说完,想到什么去看叶文初,叶文初正嫌弃地看着两个吵架的人。 “哈哈,”八角道,“是小公子把我带偏了。” 叶满意扯了扯嘴角:“八角姑姑笨!你看四姑母就没有追着我的话问。” 八角气鼓鼓。 “她的丫鬟爬围墙出来的?”叶文初问叶满意,叶满意点头,“对!二姑母等在外面,我一开始猜测她是不是偷东西,可是四姑母家徒四壁,几个簪子还是假货,想必二姑母看不上。” “所以,二姑母会不会想偷看您睡觉呢?” 叶满意说完等着叶文初的反应,叶文初给他擦了擦小嘴,温柔地道:“真聪明,二姑母不会偷东西。” 上次和马玲一起拍窗户喊她起床,给了叶月棋启发了? 叶月棋也怀疑她有病,上午会昏睡在家里。 但她到家后检查了窗户和床上的假发,肯定没有人进过房里。 叶月棋最近想干什么? 她不信叶月棋是恋爱脑,为了郭允可以放弃一切。 叶文初拍了只苍蝇丢碗里:“给张妈妈看看,说她做的汤很好喝,苍蝇也喜欢喝。” 八角嘿嘿笑了,小心翼翼捧着碗顶着太阳去厨房。 “走啦,我们去午睡。”叶文初将叶满意脏兮兮的衣服脱了丢给他的丫鬟,“取一身干净的,晚些来,我带他午睡。” 小丫头高兴地回家去了。 张婆子看到苍蝇就被吓住了,关着厨房门,八角问什么她说什么。 待八角走了,张妈妈看着那只明眼一看就是被拍扁的苍蝇,擦了擦额头的汗,幸好,四小姐只是吓唬她而已。 “去了几次月老庙了?”叶文初蹙眉道,“这是月老答应牵线了?” 叶满意穿着小短裤,光着膀子,圆溜溜的小肚子,笑起来一吸一放尤其的可爱:“月老怎么可能答应,月老是个菩萨。” “月老很多,真月老假月老。” 能让叶月棋和刘氏这么认真做的事,当下只有叶月棋的婚事。 叶月棋的婚事,只可能是郭允。 能当他们月老的,那只能是刘夫人了。 叶月棋和刘夫人联系了,两人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利益? “还有还有,”八角道,“大太太和二小姐今天去陈王府了。” 叶文初道:“张婆子怎么知道的?” “张婆子去送饭的时候,听到两个丫鬟在聊二小姐今天的头饰漂亮,新衣服也好看。他们还从库房找了一架洋货,摇来摇去像漏刻的东西。” “四姑母我去打听。”叶满意道,“我去找二姑母玩儿,他们从陈王府回来后,肯定会聊天的。” “我假装趴在祖母身上睡觉。” 叶满意光着膀子往家跑,半道碰见丫鬟才套着衣服,但可惜,刘氏和叶月棋什么都没有聊,他赖了一下午真睡假睡辛苦的很,但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听到。 七月初七叶府很热闹,家里的小姑娘们,都聚在一起过节,叶文初也翘班,被八角拉着坐在屋檐下晒头发。 叶老太爷给每一位小姑娘各送了一匹花布,家里的气氛都是喜悦的。 连叶文初都被气氛感染。 叶月画抢了一匹,得意洋洋和叶文初炫耀她的好看。 “三姐一个人,二姐呢?”叶文初指着一块清雅素面的布料,“这个适合她。” 叶月画冷笑道:“你这都不知道?她去将军府了,你的死对头刘夫人邀请她去过节。” “气死你。”叶月画道,“她和你唱反调。” 她得知叶月棋去了将军府后,特别的高兴,看叶文初和叶月棋两个坏人斗。 “没请三姐,看来是因为你不够用漂亮。”叶文初遗憾地道,“你别气,再减个几斤肉就好了。” 说完叶文初走了,叶月画在她后面尖叫,骂骂咧咧:“我哪里胖,我这是丰腴!” 叶文初倒奇怪,叶月画和叶月棋好像翻脸了。 为什么? 家里最近真是热闹啊。 此刻,将军府里更热闹。 刘夫人请了各家的小姐到府里来过节,席上,各家小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刘夫人笑着道:“我看着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在瑶池呢。” 便有小姐道:“若我们是仙女,夫人您便是那王母娘娘了。” 刘夫人咯咯笑着,让人端了一壶酒,她亲自斟。 刘夫人携了叶月棋的手,笑着道:“今晚别回去了,就在我这里歇着,我最是喜欢你了。” “是!”叶月棋红着脸应了,由小丫鬟扶着去客院里歇着。 宴席散了,各家的小姐都回去了。 叶月棋坐在桌边,摇着扇子。 忽悠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人,她道:“郭公子!” 郭允坐在桌边,冷眼看着她:“是你让刘夫人在我酒盅下药的?” 叶月棋很惊讶:“我c我没有啊!什么药?” 郭允根本不信,讥诮地看着叶月棋:“我当你大家闺秀,没想到你却如此低劣。” “你住口,我没有!”叶月棋怒道,“我给你下药,难道我要自毁清白吗?” 郭允抓住了叶月棋搁在桌面上的手,盯着她:“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为了得到我可以不择手段不顾廉耻。”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郭允上来要抱她,眼底是报复性的恶意。 “你太过分了,”叶月棋扇了郭允一巴掌,“我待你真心,你便无意也不该羞辱我。” 她想问她哪里令他不喜,可她问不出口。 郭允被扇,并没有恼羞成怒,他盯着她,神智猛然恍惚起来。此药很烈,极短的时间内,如果没有纾解,他便会神智不清直至昏迷。 “四小姐?”郭允隔着桌子,盯着叶月棋。 叶月棋神色一怔。 “你c你怎么在这里,你也吃药了?” “你你是不是介意我和你的二姐,来警告我的?” “没有的事。”郭允摇着头,“我看不上她。” 对面的“四小姐”又扇了他一巴掌,郭允跌倒在地上,地面很清凉,他冲着半空抱拳施礼,竭力维持斯文:“四小姐,郭某唐突了!” 话落,他受不住药力,晕了。 就在这时,刘夫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着的郭允:“晕了?” “晕了!”叶文琪起身,面色不好看,刘夫人携了她的手,“你也不用失望,这不正说明郭允是个好男人,中药后他也不乱来。” 叶月棋笑了笑:“夫人不用安慰我了。和您在月老庙见面,您教我主动示好,如果主动也不能打动一个男人,那就立刻死心。” “我诚意十足,他却当我是荡妇。” “可笑而已。”叶月棋自嘲地笑着,刘夫人笑着问她,“失望了,不喜欢他了?” 叶月棋摇头:“不会,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除非c”她盯着地上的郭允看了看,“他死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试郭允,想钓他,如果钓到了她就心甘情愿跟着他相夫教子,如果钓不到,她就另辟蹊径得到他。 显而易见郭允喜欢叶文初,所以,单凭热情主动抢不到他。 刘夫人也怔了怔,她当叶月棋单纯,没想到这么狠辣。 “现在怎么样?”刘夫人问她,“我们一起去王府?” 叶月棋点了点头:“往后还请夫人多多提携。” “哪用我提携,你如此聪慧。”刘夫人笑着道,“再有王妃扶持,将来我们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们?”叶月棋问她。 “你c我c还有我马将军。”刘夫人扬眉道。 叶月棋了然,难怪告诉刘夫人假巡检的事,她并不关心,原来她的算盘打的更大更狠了。 形势真是复杂。 但和她没关系,她要的很少很简单,不过是压过叶文初,拿到本属于她的一切。 叶月棋拂袖而去。 一线月光投射进来,昏迷的郭允睁开眼,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斗吧,斗到四分五裂你死我活,郭家才能活,才能不声不响当一只黄雀。 叶文初早上起来,张婆子来给她送早饭,她留着张婆子一起吃。 张婆子说不敢,但站在桌边没有走。 “怎么了?”叶文初知道张婆子有话说,“八角去门口瞧瞧。” 八角去守门,张婆子看看叶俊又看看叶文初,低声道:“二小姐昨晚没有回家。” “留宿在将军府了。”张婆子说着面色很暧昧,“郭公子昨晚也在。” 张婆子说着行礼,快步走了。 叶文初和叶俊对视,叶俊凝眉道:“棋儿素来聪明,应该不会吧?” “嗯。她素来利己,应该不会做蠢事。” “你大伯会管的,你不要过问。”叶俊着急去工地,“今天又加了一个工队,爹要早点去。” 叶文初叮嘱他注意防暑:“帽子不能少。” “知道了知道了。”叶俊抓着草帽盖在头上,忽然张婆子又折回来了,道,“三老爷,四小姐。二小姐回来了,还带着陈王府的一位公公。” “封赏吗?”叶文初第一想到这个可能。 张婆子点了点头:“破格封二小姐为县主,广宁县主。” “哈?”叶俊跳起来,“王妃不是不问事了吗?怎么突然封县主?” “初初,她封了县主,岂不是要和我们背道而驰?”叶俊道。 “嗯,和我们对立了。”叶文初道,“她这两日忙活着,居然不单纯为了婚事,还筹谋县主?” 这一步真的跨的又大又突然。 “爹,我们去正院,祖父肯定会生气。”叶文初和叶俊去了正院。 叶月棋换了一身簇新的繁复的浅红长袍,头上戴着金钗很有威仪。 叶老太爷怒不可遏,已经摔了两个茶盅。 “陈王妃的义女,她为什么要认你做义女?” “祖父,王妃膝下无子无女,认为我和她投缘,所以收我做义女。” “她开了口,孙女如何拒绝?” “你清醒一点,她为什么要认你做义女,封你做县主?”叶老太爷问叶月棋,“你有多出色,三头六臂还是口能吐莲花?” “你算个屁!”叶老太爷指着她道,“她不过是在帮着刘兆平出手,收拾我们叶家。” “抬举你,我想把你直接摔出去!” 叶老太爷太失望了,他一直防着叶月画和叶颂利,怕他们两个做蠢事,可没想到最先捅娄子的是一直聪明沉稳的叶月棋。 和她这比起,叶颂利和叶月画那都不叫事。 122 伟大的目标(二更) 刘氏前两日感觉叶月棋会和刘夫人一起,会做什么,没有想到是县主。 她不知是喜是忧。 “祖父,您身体要紧,眼下王府的封赏文书都送来了,我们不如平心静气地讨论,这局面要怎么破解。”叶颂名扶着叶老太爷坐下来。 叶老太爷气狠了,头晕目眩。 “想破解很简单啊。”叶月画瞥着腰板笔挺昂首站着的叶月棋,她心里只冷笑,封个县主,还真高贵起来。 “你不要乱说。”叶涛呵斥叶月画。 “我的办法可行,我为什么不能说。”叶月画道,“她为了喜欢郭允,不惜给我下毒让生病,她对郭允一往情深。” 大家听着,脸色更古怪。 郭氏不悦地瞪了一眼叶月棋。 叶老太爷拍了桌子:“东扯西扯,说正事!” 叶月画指着叶月棋:“她不是广宁县主吗?让她到她的封地,她可以食邑啊。” “留在叶府,我们只是个商户,可养不起一个高贵的县主。” “呸!”叶月画道。 叶月棋脸色微变,瞪向了叶月画,冷声道:“往日我待你不薄,你我姐妹情谊深厚,你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小道消息,说我给你下毒。” “你宁愿信别人鬼扯,都不愿意信你的姐姐!如今还这样对我,你有没有心?” “哈!”叶月画被气笑了,叉腰道,“你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你做人到底有多失败,我才会立刻相信了别人的话,而全盘否定了和我相处十几年的你!” “你!”叶月棋气到咬牙后牙,让自己冷静,不和叶月画这个傻子计较。 “我看你连叶文初都不如,她虽说为人高傲,咄咄逼人,可她坏都坏在了明面上。你简直是阴沟里长大,我看错你了!”叶月画太生气了,她的心情比家里任何人一个人都复杂,既有同样的气愤,觉得叶月棋不该背叛一家人,更有微妙的嫉妒,三个姐妹,唯她一个人平平无奇。 门外,叶文初冷不丁被人夸了,有些“受宠若惊”。 “不要说了!”叶老太爷呵斥,看向叶月棋,“三丫头平时叽叽喳喳脑子不行,可她刚才的话,说的没有错!” “你要不就立刻去谢辞了县主,要不就立刻滚去你的封地!” 叶老太爷扶着桌子,手气到发抖。 叶颂名张了张嘴,叶松忽然扇了叶月棋一巴掌。 “孽障!”叶松骂道,“这么大的事,你一点不和家人商量,你祖父说的对,你立刻滚出去。” 叶月棋捂着脸,道:“你们都在说我,可我能拒绝吗?” “这可是王爷王妃的封赏!” 叶松又骂了一会儿,冲着叶老太爷道:“爹,她也没有说错,上面要封赏,她一个小丫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怎么不知处理,”叶月画跳起来,道,“她昨天晚上在将军府就没有回家!” 叶老太爷猛然看向叶月棋:“是这样?” 叶松也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女儿昨晚没回来。 刘氏目光是闪烁。 “滚滚滚!”叶老太爷指着叶月棋,“给你一刻钟,从老子的家里滚出去。你也不怪老子对你无情,这个家几十条人命,老子顾你就害别人。” “滚!” 叶月棋平静地道:“我不会走的,这里是我的家。” “王妃娘娘也有交代,让叶府好好照顾我,否则她便要降罪。”叶月棋将她的封赏文书给大家展示,“除非你们立刻削藩,陈王府今天就消失,否则,你们就不得不敬着我,敬着陈王府!” “你要不要脸?”叶月画指着叶月棋正要开骂,忽然有人将她扯过来,她踉跄了一下正要大骂,却发现是叶文初,她立刻忍住了。 叶文初进门,停在叶月棋面前,叶月棋也盯着她。 啪! 叶文初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陈王妃不会喜欢,一位顶撞自己祖父的孽障。”叶文初道。 “你!”叶月棋想还手,叶文初将她推开,指着门口,“请吧,广宁县主。” 叶月棋盯着叶文初,冷笑:“这巴掌我会还给你。” 她说完拂袖而去。 “棋儿!”刘氏跺脚,急着追了出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不管事情对错黑白,这是她女儿。 叶松无力地在叶老太爷面前跪下来,道:“爹,是孩儿不孝!” 叶颂名也跪下来:“是我没有看 顾好二妹,我这兄长失职了。” 王桃也跟着跪,哭着道:“这件事确实突然,昨天我和她聊天还一点迹象都没有,这怎么就” “陈王妃和刘夫人,很可能给她下套了。”她顿了顿道,“祖父息怒,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是主心骨啊。” 叶老太爷让王桃起来,又叫叶松父子起了。 “都坐吧。”叶老太爷道,“这个封赏猝不及防,我们坐下来讨论看看。” 叶老太爷让叶文初坐。 叶月画看了一眼叶文初撇了撇嘴,第一次瞧她有点顺眼。 至少,看上去比叶月棋顺眼点。 “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去求王妃收回成命!”叶颂名道,“我回去劝劝她,她自小不是任性的人。” 叶老太爷道:“你没听她刚才说话的口气,让我们敬着她!” “她因为封赏,正洋洋得意,怎么舍得辞。” 叶颂名也突然没了话说。 “四丫头觉得呢?”叶松问叶文初,叶文初看向对方,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好办法,大伯您回去问问她到底什么打算。” 叶松点点头。 又都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叶老太爷让他们都散了。 叶月画和郭氏还有叶涛一起出门,叶涛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进门,三个人将房门关上,他才开口:“月棋这丫头,脑子被猪踩了!” 因为心里亲疏有别,他一直没敢开口说叶月棋。 “她真给你下毒了?”郭氏问叶月画,叶月画点头,“那次我们去游湖,回来我就生病了,您记得吗?” 郭氏记得:“是她下毒的?” 叶月画点头:“她早就喜欢郭允,为了他不择手段。” “高看她了。”郭氏对叶涛道,“这件事你不要掺和。月棋的意思很明显,她想和四丫头打擂台。” 叶涛还没想到这层。 “打擂台?她c她c她投靠刘兆平和陈王府”叶涛站起来,“这c这c这我们怎么办?” 他们当时确实想顺从刘兆平,但那是没有办法,如果能选择,他们肯定是一个不沾,一定要选,那也是朝廷。 谁会拿钱帮别人造反。 他们一家商户,造反成功了也不能封侯拜相,造反失败了,那可要满门抄斩的。 “让他们斗去,我们不要掺和。”郭氏又叮嘱叶月画,“三个姐妹,就你愚笨,你一个都不能沾,回头两个人把你卖了,你都还帮别人数钱。”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叶月画跺脚,“我c我不会吃亏。” “听我的,最近在家读书,等你哥哥回来我也叮嘱他。” “我哥你可讲不通,他的四妹是他的头脑,他不理您都不可能不理他四妹的。”叶月画道。 “这c还真是!”郭氏烦躁不已。 叶涛更烦,但比他更烦躁的人是叶松。 他们父子回家时,刘氏和叶月棋已经聊过一轮了,看刘氏的态度很明显被叶月棋说服了。 “这不是突然的事,”叶月棋开门见山对叶松道,“这是我和刘夫人讨论的结果。爹,哥哥,我走出这一步,并不是想要当县主,而是我们不能被叶文初压住。” “如果不趁她羽翼未丰前,我们做出回应,将来就毫无机会了。” 叶松怔了怔,叶颂名道:“你想压她一头,你何不去京城求圣上封你做县主?” “你可知道,一旦削藩,你就是同党就是谋逆。谋逆是要杀头株连的。” 刘氏没想到这,她被女儿刚才筑起的美梦迷惑了。 “朝廷削藩说了很多年了,您认为他们要怎么才能做得到?” “那是他们的事,你要做的是独善其身。你不懂?”叶颂名道,“四妹当时说了那么多,你就算不喜她,可你也应该听得懂,她是有道理的。” “道理是属于权力者。”叶月棋盯着自己哥哥,“这世上有金口玉言一说,便就是最好的佐证。” “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做事也素来不是无谋的莽夫,我只会带着全家更上一层。” 她要走,叶颂名拦住了她。, “你说清楚!”他脾气素来很好,今天是真的怒不可遏,“我们家怎么更上一层,封侯拜相还是你要进宫做娘娘了?” “不要怪哥哥说话难听,你若走错了路,即便这一路都是花团锦簇,可末路也一定是悬崖峭壁,你清醒一点。” 叶月棋也瞪着自己哥哥:“带领我们全家,搬到我的封地,再从我的封地悄然逃离,算不算更上一层?” 叶颂名一怔。 “算不算?”叶月棋质问叶颂名。 ------题外话---- -- 早!!!!又是周一啦。 123 不高兴的沈先生(一更) 叶颂名很生气,回去自己小院里,王桃牵着叶满意在散步。 “劝不动吧?”王桃挽着他一家三口回房里,关着门说话,“二妹是嫉妒了。我觉得这个南墙她不撞到头破血流,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当了县主朝廷的明路都没过,算什么县主!”叶颂名怒道,“这要是圣上追究,现在就能砍了我们。” 陈王越俎代庖,朝廷一时奈何不了他,可弄一个叶氏还不行? 谁跺跺脚,叶氏都能被震到大厦倾覆。 “爹,”叶满意爬到凳子上,给叶颂名揉着头,“我觉得没什么,您不用生气。” 叶颂名看着他:“你四姑母告诉你的?” “没有。但以我对四姑母的了解,她只打了二姑母一巴掌,就表示,这件事不严重。”叶满意一副神算子的表情。 王桃也摸着儿子的脑袋:“你对你四姑母还真是了解。” “嗯,很了解的。”叶满意得意地道。 叶颂名想了想,问王桃:“四妹如果觉得不严重,是不是她能和沈大人解释得通?” 朝廷对叶氏怎么定义,是反贼还是忍辱负重,将来沈翼的奏折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还用说?”王桃给他倒茶,“我们先镇定,看四妹怎么做,我们全力配合她。就是” “嗯,听四姑母的!”叶满意点头,叶颂名敲他脑袋,“是不是四姑母比爹娘还好?” “都是长辈,何必分亲疏,”叶满意目光闪呀闪的,“娘,对吧?” 叶颂名哭笑不得。 “是,不分亲疏。”王桃笑着。 又道:“娘那边你要劝着,不能信了二妹才好。” “嗯。”叶颂名道,“我晓得了。” 叶文初待两房都走了,她和叶老太爷:“祖父别气,她闹腾她的,让人盯着就行了。更何况,她和刘夫人这事,一定没有知会刘兆平,不定有我们好戏看的呢。” 叶老太爷点头:“我知道,但就是气不过,出来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 “平时不声不吭,当她乖!真是臭屁不响!” 叶文初失笑,给他斟茶。 叶俊也在边上劝着,房忠也跟着打岔,好一会儿叶老太爷也平复了情绪。 叶老太爷又想到了什么:“你速速去找沈大人,先给他一百万两,他要在码头招兵的事,我现在也正式帮他启动。” “现在就给钱吗?”叶文初不奇怪但很意外。 叶老太爷点头:“他虽说和我们关系好,可你不要忘了,他为什么和我们关系好!” 叶文初应是:“我懂您意思,先稳住他,免得他认为我们脚踏两只船,迎合他还暗中和陈王府接触。” 叶俊小声道:“沈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这话得他说,你说有什么用,他要是介意了呢?”叶老太爷道。“就算他不介意,我们态度也要摆清楚。” 叶俊看女儿,心道你和你祖父说说。 谁知道叶文初也点了点头:“祖父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人和人的关系都是靠利益维持的,伤及了他的利益,他要翻脸我们也没辙。” 叶俊:“!” 叶文初补充道:“朝廷耳目多,要是我们不清不楚,再连累他了怎么办?他也是官员,不能通天!” 叶俊想想也对。 “初初说的有道理。”叶老太爷对房忠道,“去让银庄里让管事开一张一百万两的兑票。” 一顿又交代叶文初:“你记得,态度一定要客气。” “知道了。我会认真对待。” 她和房忠一起出去,取了一张一百万两的兑票,去衙门里找沈翼。 “小姐,这算贿赂吗?”八角问叶文初。 “算!”叶文初酸酸地道。 “那c那咱们这就反转了?”八角问叶文初,“变成咱们求着个沈大人了?” “还真的是。”八角这个切入点想的是对的,怎么求?她没求过人。 两人到衙门,沈翼正要去鲁大人家用午膳,看见她来了,眼底划过一丝意外:“怎么中午来了?” “沈先生,”叶文初施礼,“有空吗?请您吃午饭啊。” “应该我请四小姐,说好长期请客的,怎么能让四小姐您请呢。”沈翼扬眉道,“四小姐是有什么事?” “边吃边说。”叶文初说着,又热情地邀请站在边上的乘风,“一起啊。” 乘风受宠若惊,跟着出门,小声问沈翼:“怎么四小姐今天特别客气?” “敬重我吧。”沈翼淡淡地道,乘风反问,“敬重了吗?” 沈翼扫他一眼。 乘风不敢多言,垂手跟着,又忍不住去和八角打听:“四小姐今儿是什么事高兴了吗?” “没有啊。每次都是大人请,这一次我们回礼。”八角道。 “嗯?”乘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四小姐回礼?他脑子里一个激灵,决定斗胆试一试,他追上了叶文初,卑微地问道,“四小姐,您今天心情好吗?” “很好啊,乘侍卫有什么吩咐?”叶文初笑盈盈地道。 乘侍卫?乘风抖了抖摆着手:“没c没c不敢吩咐!” 他不要解药了,吃七年就七年吧。 到了抱月斋,叶文初推门请二位上座,乘风战战兢兢,沈翼倒噙着笑意,坦然坐了。 小厮上菜关门出去。 “沈大人,以茶代酒敬您。”叶文初道,沈翼端茶和她示意,喝了茶。 两人笑语盈盈客气地说话。 乘风埋头吃菜,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他觉得好尴尬啊,为什么四小姐今天不骄傲了,还放低姿态。 四小姐,您这不行,演的不亲和。 “这是一百万两的兑票。”叶文初放在了桌子上,“祖父和我的意思,先帮沈大人您启动招兵的事。云顶山和清溪村,我也会尽量帮忙做说客,您看,行吗?” 沈翼扫了一眼兑票,又看着叶文初,揶揄道:“四小姐有把握吗?” “不清楚,但我尽力而为。”叶文初道,“毕竟朝廷的事是大事,叶府肯定要竭尽全力的。” 沈翼用杯盖扫着浮动的茶叶,垂着眼帘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他当然知道叶文初为什么这样,因为叶月棋被封为县主她和她祖父心虚,生怕他误会叶家脚踏两条船。 他会误会吗?当然不会! 四小姐怎么会做这样蠢笨的事。 他有些介意的是四小姐认为他会介意,或者,四小姐也知道他不会介意,但她还是把事情办周全了,甚至不惜拿出一百万两。 他在想,他若此时此刻在叶月棋被封县主的事件中,拿了叶府的钱,四小姐会怎么想。 他很想试试,但放下杯子看向她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她会松口气,说事情办成了,礼送成心定了。 贿赂c送礼除了办事还求心安。 这画面,他不是很想见到。 于是,沈翼开门见山问她:“你是为了封赏县主的事?” “咳咳,”叶文初点头,“确实是。主要是表个态,不叫你为难。”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大事要紧,我们之间的合作,不能生出罅隙。” 沈翼被她气笑了,对乘风道:“去结账,今儿我们请四小姐。” “哦哦,是!”乘风赶紧出门去。 叶文初奇怪,他c这是生气了? “你这个表态我收到了,但你我先前有约定,三个月内不谈钱。”沈翼道,“如果我拿了,就是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所以呢?是我违背了约定了?叶文初顺着他的话想。但她觉得,一码归一码,无论多好的关系,在大事面前不能敷衍了事,人和人的信任本身就很脆弱,更何况,还是株连九族的大事。 “我下午要去办事,两日后回来我们再聊。”沈翼开门走了。 他们的约定也包括沈翼请她吃饭,吃什么吃多少都行,所以,沈翼将这顿的饭钱付了。 “沈大人生气了。”八角低声道,“怎么办?” 叶文初撑着脸看着兑票发呆。 “小姐!” “嗯?”八角问她,“您一直盯着兑票,难道想私吞了?”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起身出门去,路过柜台的时候,看到了乘风的剑,她问道,“是落在这里了吗?” “是银子没带够,先押在这里。”掌柜笑着道,“小人说不用,都是熟人,可客人还是押着了。” 八角以为叶文初要付钱,帮乘风把剑赎回来,可叶文初什么都没做就出来。 “您把钱付了,说不定沈大人不生气了。”八角道。 “他会更气,算了,我要避一避风头,不能在他气头上再做多余的是惹他不高兴。”叶文初讪讪然,撇嘴道,“这次,好像拍马屁拍到马腿了。” 八角没懂。 “四小姐,”有人追上前来,叶文初回头,就看到郭允含笑冲着她施礼,“办事路过,看着像你。你这是吃饭出来?” 叶文初点头。 “四小姐 应该知道了,二小姐被封县主的事了吧?”郭允一顿,“其实昨晚我和二小姐见过,她和刘夫人” 一顿,他面颊微红露出羞赧:“说来羞耻,刘夫人在我的酒盅下了些药,图谋自是不好的。虽说最后没成,但于我而言,是奇耻大辱。” 叶文初有点惊讶,八角惊呼道:“给你下药?” 看不出来二小姐还挺孟浪。 “其实,眼下我们两府的立场确实微妙,但这只是表面,四小姐和老太爷有底气,能够正面对上,我们郭家没有,只能求全求生。” “这不提也罢,我们各自有权衡。但我还是要多一句提醒,”郭允低声道,“二小姐和刘夫人行事不择手段,四小姐一定要提防她们。” 叶文初点了点头:“多谢提醒。” 郭允深看了一眼叶文初,叹了口气遗憾地走了。 “小姐,郭允比郭罄有礼多了。”八角道,“客观说也讨喜一点。” 叶文初冷嗤:“反正不讨我喜!” “回家了。” “不去衙门吗?” “又没有案子,我就不去摸鱼了。”叶文初道,“待着那里消耗我的天资。” “二小姐,”八角指着过来的轿子,“那是二小姐的轿子。” 124 飘上天的人(二更) 叶月棋的轿子从云青瑶面前过去,方向应该是将军府。 叶文初想了想,对八角道:“我们不去衙门摸鱼,去将军府捞鱼。” 两刻钟后,茉莉奶奶敲开了将军府的门,婆子看到她简直比看到祖宗还开心,上来扶着她:“老夫人早上还在念叨着,说奶奶今儿也没去医馆,会不会来将军府,没成想您真的来,真是姐妹连心。” “你说的是。”叶文初拍了拍婆子的手,“你这孩子快人快语,正好走路空闲,我给你搭搭脉。” 婆子简直要喜哭了:“那c那真是谢谢奶奶了。” 找茉莉奶奶看病,不说看得起看不起,是你没有疑难杂症她还不给你看。 说是寻常小病找别的大夫,给大家留口饭吃。 所以,茉莉奶奶来了从化这么久,从化的大夫圈子一直很平静,就连徐东凹也没有上赶着找茬,对门的徐氏医馆也没来闹事。 婆子当然高兴,战战兢兢让八角抬着手腕。 “你妇科不好,小腹痛吗?”叶文初停下来问她,婆子点头,“痛。总觉得有东西卡着,也不能对人言太难受了。” “你今年几岁,葵水可还有?” “奶奶,奴婢今年三十四,还有葵水。” “近日可曾有过身孕?” 婆子脸一红,点了点头:“但c但滑胎了,奴婢没好意思对别人说,这么大年纪了太丢人了。” “没什么丢人,你年轻着呢。”叶文初对她道:“等我去过一趟药行,给你开了方子,你这两日随时去取。” “谢谢奶奶。”婆子要给叶文初磕头,八角拦着,“别这么大阵仗,回头家里人嫉妒你,你日子难过。” 婆子应是,接着引路,等叶文初去和刘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婆子请八角去她房里吃点心。 大府里当下人的,没有一个是愚的。 “八角姑娘,奶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的命都是奶奶的,往后奶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婆子道。 在她看来,茉莉奶奶可能无所求,可叶四小姐有啊。 “确实有事找您,也不问你掉脑袋的问题,你便是知道也不用告诉我。”八角道。 婆子应是。 “最近将军歇在刘夫人屋里吗?” “不歇,连着几天都没去,但夫人每天睡前都去陪将军说话。自从马太太来了以后,夫人最近出门多,昨儿不还办宴席了,总之夫人也很忙。” 八角点头,又问道:“那将军没有歇在别人的房里?” “没有,将军生病后,对房里事淡了很多。”婆子道。 八角点了点头。 “您问二小姐吗?叶府二小姐!”婆子主动说,“奴婢知道一些。” 八角点头:“你说。” 房里,叶文初给刘老夫人检查了腿,高兴地道:“恢复的很好,你确实是有福之人。再养一段,就能健步如飞了。” “托姐姐的福了,我才能有这等舒心日子过。”刘夫人喜极而泣。 “哭什么,家里有病人不吉利。”叶文初和刘老夫人去看刘兆平,刘兆平腿好了,起来施礼殷勤地喊道,“姨母好!” “我看看。”叶文初给刘兆平号脉,“还不错,药有乖乖吃。” 刘兆平高兴起来。 “但不能沾酒,不能生气,再养个半个月我看就差不多了。”叶文初道。 刘兆平应是:“我近日一点琐事没碰,吃喝也是按您吩咐的,清淡寡欲。” “这样就对了。”叶文初又坐了一刻,“我回去了。” “我身体不好不送姨母,我娘送您吧。”刘兆平说完,门外有人来回禀,“马六爷来了。” 随即,叶文初就看到马六进来了。 中等身高有些壮,容貌和刘夫人有点像,颇有些英武感,他看到茉莉奶奶怔忪了一下,随即绕开了她对刘兆平说话。 并没有施礼,更不曾看刘老夫人。 “姐夫,我准备下午就出发,沿路巡视一通。”马六道。 刘兆平躺着的,将被子拉上来盖着,给叶文初介绍:“姨母,这是马六,我妹夫。” “这位是茉莉奶奶!” 叶文初颔首,马六眼睛一亮:“哦,你就是茉莉奶奶啊,听说是神医,给我号个脉呗。” 叶文初蹙眉:“没空。” 说着,拂袖要走,马六就追上来了:“你两手都空着的,怎么能说自己没有空!” “认识徐锐吗?你也想死?”叶文初打量马六,“我看你也是个短命鬼。” “晦气!” 她说着,径直出门走了。 马六急得大吼,骂道:“娘的,这老东西,给脸不要脸,和老子就这么说话,老子敬重你你是神医,不然你连洗脚婢都不如。” 叶文初又回来,袖手站在门口,不看马六而是盯着刘兆平。 “什么狗?在我面前这么叫,你不能教训?”叶文初问刘兆平,“我还是不是你姨母了?” 刘兆平脸色极其难看,他冲着马六喝道:“你住口,和我姨母道歉。” 刘老夫人也盯着马六,母子两人都在忍。 “我不道歉,是她出言不逊。”马六对刘兆平道,“我走了,军中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就行。” 说着瞪了一眼叶文初,推开八角,走了。 叶文初失望地指了指刘兆平:“孬种!” 刘兆平:“” 人生第一次被人骂孬种。 叶文初拂袖而去,眉梢挑了挑,马六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刘老夫人送她,一个劲的道歉,路上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刘夫人送叶月棋出门。 “娘。”刘夫人冲着刘老夫行礼,叶月棋也跟着,“娘,方才马将军来府里,带了一些水果,稍后给您送去。” 刘老夫人没骂她,扶着婆子走了。 “茉莉奶奶来了?”叶月棋有点惊讶,难道是叶文初让茉莉奶奶来的? 刘夫人道:“给两个人看病。”又道,“不说他们了,明儿一早我去你家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王府。” 叶月棋应是,上了轿子,一路上却都在琢磨另外一件事。 马六先到的从化郊外的大营,叶文初曾来过这里。 徐锐死了,王彪出差,刘兆平病了近一个月了,这里军纪有点松散,马六前几天就来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他手段素来简单直接,就是砸钱笼络人心。 不理他的人,他就排除异己c明杀c暗杀都有。 是以,他进军营不过两个时辰,里面就开始斗武,打了起来! 彩头是一千两,赢的人得。 有人看不惯他,七八个人便顶上了,两方动手,不欢而散。 但到了晚上,白天和马六吵架的人,全部被人打了闷棍,只留了一口气。 军中的人就躁了起来,吵到了刘兆平面前,刘兆平只让刘夫人出面安抚了一下。 军中一时士气低落,都在骂马六不是东西,猜测刘兆平日薄西山要死了。 这些事马六都不知道,他在昨天下午已经往韶州军营去了。 八角递一盘苹果给叶文初,自己也捧着一盘坐在她对面:“刘府的婆子说的和郭允说的没有出入。” “您说二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做?” 叶文初道:“如果她聪明些,当然是在陈王妃面前多走动,越过刘夫人。” 说着她躺下来,叉着一块苹果正要吃,叶老太爷亲自来了,她趿着鞋子出去,叶老太爷打量着他们小小的院子,嫌弃不已。 “你也能住?”他问道。 “我想住正院啊,但正院住着您呢。”叶文初道,“要是正院您让不了,把茂湖前的院子给我们也行,我们要求不高。” 叶老太爷白她一眼:“还不高?那院子我可一直舍不得住。” “行了,你想搬就搬。” 叶文初笑了起来,坐在叶老太爷对面,主动将和沈翼吃饭的经过说了一遍。 “嗯,你的态度确实不够热络,往常来往有说有笑还调侃,今天反而板着脸一本正经了。”叶老太爷道,“等沈大人回来,你再找他。” 我过于正经了吗?叶文初道:“知道了。” 叶老太爷打量着院子,问道:“茉莉奶奶不在家?” “嗯,出去有事了。” 怎么见一面茉莉奶奶这么难?叶老太爷道:“我回去了。” 叶文初送他到半路,路上见到了叶颂利,他跑着过来,喊道;“二妹憋着劲,居然变成了县主了。” “四妹,你说怎么办?” 叶老太爷咳嗽了一声,叶颂利忙行礼:“祖父!” “眼瞎还乱跑。”叶老太爷回去,又对叶文初道,“别被傻子影响了。” 叶文初失笑。 叶颂利习惯被骂所以不委屈,等叶老太爷走远了,接着问道:“她太可恶了,要不要给她绝地反击,让她清醒?” “你有什么好想法?”叶文初边走边说,她不着急,着急的是叶月棋。 她在等,叶月棋和刘夫人怎么个蹿法。 “打黑棍啊。”叶颂利道,“晚上去她房里,套上袋子一通打!” 叶文初点头:“你去吧,随便打,茉莉奶奶能保证你不成为杀人凶手。” “真的?”叶颂利眼睛发亮。 叶文初白她一眼,两人吵闹着回去了。 树后,叶月棋拢着袖子站着,静静看着兄妹两人打闹着离开。 “县主,这里蚊虫多,我们回去吧。” “秋霞,你说我和她谁聪明?” “肯定是县主您,她又不是县主。”秋霞骄傲地道。 叶月棋摇了摇头:“不,在所有人眼中县主不算什么,四小姐才是最聪明高贵的。” “最高贵的” “最高贵的” “走吧,”叶月棋往回走,“我要将她打落到尘埃里!” 秋霞一怔:“怎c怎么打?” “借力打。我一个小小的县主,可没有这本事。”叶月棋掩面而笑,长长的袍子在地面拖过去,她轻轻笑着。 125 劫匪劫的是什么?(二合一) 将军府中,刘兆平问刘夫人:“巡检是假的?” 刘夫人点头:“是的。巡检是叶文初和叶茂丰祖孙合谋弄出来的,就是为了混乱你的视线。” 刘兆平盯着刘夫人,眯了眯眼:“你是怎么知道的?广宁县主告诉你的?” 刘夫人点了点头。 她本来不想和刘兆平说巡检的事,因为这件事一直吊着王彪挺好的,让他无暇管军营,这样马六就能下手了。 但今天,叶月棋告诉她,不如用这个事,直接让王彪和叶文初死。 “将军不信,可以请叶四小姐来对质。”刘夫人低声道。 刘兆平靠着,看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将军,这件事王彪早就知道了,但他却一直没有告诉您。王彪很可能和朝廷勾结到一起了。” 刘兆平蹙眉道:“你有证据?” “我没有,但王彪的反应也太不合常理了。”刘夫人像个军师一样,和刘兆平分析了很多,“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刘兆平精神不济,刘夫人接着问他:“将军,您近日可不如从前果断了。” “活不成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这事,交给你办吧。”他道。 “是,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刘夫人给他整了整被子,牵着裙子出去了。 马太太在外面等她,两人对视就明白了,刘夫人得意地道:“如你我所愿。” “怎么做?”马太太问她,刘夫人道,“将军让我处理,我得先给叶四小姐一个求生的机会。” 马太太问她:“什么机会?” “先前不就说了,做你的妹妹啊,”刘夫人咯咯笑着,马太太就沉了脸,“我可不想她做我的妹妹,那丫头做妾,还不天天搅风搅雨。” “你傻啊,她做你的妹妹,以叶老太爷对她的宠爱,至少半个叶家是你的。”刘夫人道,“等什么都拿到了,再弄死她。” 反正刘兆平让她处理,叶文初要从了她弟弟,她就回复刘兆平没有什么假巡检。 如果叶文初不顺从她弟弟,就直接杀了她,反正有罪名,又是刘兆平的恶,左右都不用她们担责。 “也对。”马太太笑着道,“姐姐聪明。” “那是当然。”刘夫人笑着,铺了一张纸,在桌上写着东西,写完后又取了章盖上。 马太太看着笑着:“刘将军的章,姐姐哪里来的?” “他现在半死不活,想拿他的章太容易了。” 两人聊着,一个婆子贴着她们的窗根爬走了。 叶文初下午在药行门口,八角问道:“小姐,不是说好今天回云顶山的吗?” “再等两日,”叶文初靠着,看着云卷云舒神色自在,“我事业的第一个小小转折就要来了。” 八角问她什么转折。 邻居绸缎铺子里的高小玉笑着提着一篓子苹果来,递给叶文初,“四小姐,这是北面来的苹果,我爹说您喜欢吃,让我给您送点。” 叶文初点头:“谢谢!记得跳绳啊。” 高小玉笑着应是。 八角给叶文初洗了苹果,切好了给她签着,八角就看到走来的婆子:“田妈妈,药给你准备好了,快来拿。” “谢谢八角姑娘了。”田妈妈看见了叶文初,“给四小姐请安。” 叶文初和田妈妈是不认识的,所以她只点了点头:“听茉莉奶奶说过你的病。吃药的禁忌和药效都写着了,你让八角给你你念一念。” 田妈妈应是,和八角拿着药去了后院,田妈妈和八角说了半天的话。 待她走了,八角和叶文初说了半天。 “怎么办?” 叶文初修长的食指拨弄着苹果块,对八角道:“去找沈大人。”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八角问道,“又和好了吗?”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又想起来:“我们是同事,同事怎么会轻易翻脸。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吵架!” “我怎么听不懂?”八角追着她,“小姐,什么意思?” 叶文初低声道:“等你成年了你就知道了。” “小姐成年了吗?”八角问道,“是及笄的意思?” 叶文初点头:“更重要的是心理年龄。” 两人说着话去了县衙,果然看到了正在公房里做事的沈翼,鲁志杰也在。 “四小姐,”鲁志杰正要出来,“您最近又不来衙门了?” “等 有大案的时候我再来,我给自己重新定位了。”叶文初道,“近日有大案吗?” 鲁志杰哭笑不得:“那四小姐应该去州衙去,那边大案频繁。” “大人,我来县衙是为了帮助您,我去州衙做什么?还是大人您要升职了?”叶文初问道。 鲁志杰眼睛一亮:“四小姐为了鲁某?” “当然。和大人您一起除暴安良维护一方平安,是我的追求和骄傲。”叶文初道。 最终要的是得到一些美名和拥戴。 “四小姐志向远大格局更大,鲁某佩服。”鲁志杰高兴,被四小姐捧了,“四小姐今天来是有事?” 叶文初看了眼正在写字的沈翼,对鲁志杰道:“我来和沈大人说点事。” 沈大人写错了一个字,将一页纸卷了,丢在篓子里。 “那你们聊,鲁某走了。”鲁志杰呵呵笑着,又招手对八角道,“玉娇新得了一筐桔子,你去拿点带回家。” 八角点头:“那我去,谢谢大人。” 叶文初进了房里,沈翼还在写字,叶文初咳嗽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沈大人早上回来的?” “嗯。”沈翼不写了,抬头看着她,“四小姐找我何事?” 叶文初道:“广宁县主的事,我和你解释一下。” 沈翼露出耐心的表情。 “我考虑,是因为你也无法代表朝廷,将来你也要被领导或者上面审核,如果叶府的账是烂账,这也势必会连累你。”叶文初道,“我们是合作也好,还是朋友也好,这都不是连累你的理由。” 沈翼听着,道理他都懂,但看着某人愿意和他费力解释,他心情很不错。 “所以呢?”他低头喝茶。 “所以,我拿一百万两给你,将来因为广宁县主被上清查,你有一百万两,也能说得清楚。”叶文初道。 沈翼看着叶文初道:“你这两日一直在想此事?” “嗯。当然要想一想。” “很荣幸,让四小姐费神了。”沈翼笑了,放下茶盅道:“我没有不高兴,是你想多了。” “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叶文初扬眉道:“马六飘的够高了,可以提前收线了。” “怎么说?”沈翼道。 叶文初和她说她知道的。 两人对接了一些事,沈翼发现,叶文初做了不少事,并将他的遗漏的一部分补充上了。 他看着对面,脸上还留着孩子气的叶文初,谁能想得到,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聪明的女子呢?! “那最后的临门一脚,你要怎么做?”沈翼问她。 “去军营,马六前几天就闹了一通,有人被打死了,刘兆平也不管。” “我们要在刘兆平出手前,让飘得很高的马六摔下来。” 沈翼颔首,她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笑着道:“军营打人的事,其实是乘风做的。” “难怪,我说马六怎么打人打一半留口气让对方个控诉自己,是你们做的就好理解了。”叶文初道。 “嗯,”沈翼心情很不错,“我觉得不去军营最好。” “去哪里?” “四小姐刚出差吗?下午出去,明早回来。”沈翼问她。 “有案子,肯定要出差啊。”叶文初笑着道,“就当旅行了。” 沈翼颔首:“这一路风景都不错。” 门外,乘风抠指甲,他就想问问,普天之下谁能聪明过房里的两个人,心思多得过房里的两个人。 反正他没有见过。 沈翼出来,对乘风道:“去准备,我们今晚出门。” 乘风应是。 叶文初则留了八角。 这一夜,从化往韶州路段出现了三个土匪,领头人穿着军装,蒙着面还跟着两个随从,三个人打劫了一辆马车,恰好车是韶州姚大人乘坐。 “打劫!全部滚下来!” 车里的人全部下来。 姚大人带着小妾,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报着名号,抱头蹲在路边,其中个子最小的,说话女里女气的劫匪指着姚大人道:“钱全部拿出来。” 姚大人将钱全部给了小个子劫匪。 “长的如此丑陋,还半夜在外鬼混,丑人多作怪。”小个子劫匪道。 姚大人气糊涂了:“你c你抢钱这么还骂人呢?” “我说的是客观事实。”小个子劫匪道说完,对他的头目道,“马将军我们速速走吧,找地方玩乐去。” “马将军”的声音很愉悦,回道:“你赶车,我们走快些。” 姚大人看三个人带着马车和钱,扬长而去。 “马 将军,那就是马六了!”姚大人也不是简单的背景,他早年间和刘兆平来往很频繁,和刘兆平算得上拜把子兄弟了。 没想到,今天被自己兄弟的妻弟劫道了。 “刘兆平要是不杀马六,早晚他要吃大亏!” 姚大人半夜到家,就将信连夜送出去,第二天早上到的将军府。 除了这个案子,韶州城中,还有两个员外被抢了,一位是在外室的家里,被“马六”闯进去赤条条拖出来游街,一街的人围着哈哈大笑。 头目让小个子劫匪去马车里待着。 “速度快些,留个名就行了。”小个子劫匪道。 头目过去踢了赤条条的官员一脚,一转身扬长而去,但却掉了一块腰牌,上面写着:马 “马六!”两人怒吼,“我们和你势不两立。” 最后一位也是被抢劫,但劫的地方有些奇怪,是在他的书房里,被人架着剑,搜了他的暗格,勒索走了几千两。 “只拿你五百两,我今晚有急用,剩下的你送去韶州军营交给我部下。” 那人问道:“斗胆问一句,您c您部下是?” “路菜头。”劫匪说完就走了。 那人一打听就知道,路菜头是马六的随从。 而马六昨天到的韶州,今天正在韶州军营。 除了这几起外,广州知州徐大人的千金徐小姐,夜里出街逛街时,被“马六”看中,上去拦着路,徐小姐破口大骂,家丁追赶,马六几人才骂骂咧咧离开。 徐大人素来霸道,亲自写信问刘兆平疯狗管不管? 他要是不管,大家恩断义绝。 刘兆平攥着信,手气得在抖,刘夫人进来,体贴地问道:“将军怎么了,要不要喊大夫?” “还能拖几日。家里的事就靠你了。”刘兆平道。 “有我在您就放心吧。”刘夫人道。 “我肯定放心。” 七月十二。 王彪在回从化的路上,听到风声,所以去了韶州。 韶州这里有一千六百人的部队驻扎,这是他曾经带的兵,现在虽还是他管,但军印不在他手中。 刘兆平素来不把军权放出来,全部抓在他自己手里。 王彪进了军营,没有人过来迎他,就连岗哨都不在门口,他正奇怪,就听到里面有哄闹声。 等进去,就看到大家都在后面的校场上,所有人分成两队,在进行两两厮杀。 不是寻常训练的技术对抗,而是真打,因为他看到熟悉的几个部下满面的血,还有人躺在地上,头以诡异的弧度扭歪着。 队分两阵,分别起哄呐喊助威。 犹如斗兽场。 “你们在干什么!”王彪抽了一截哨鞭,大步冲到人群,“住手,自己人对打,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大家都让开,垂着头不说话。 马六从后面走了出来,迈着八字步,声音极高:“王兄弟,是我啊!” 王彪的火拱上来。他正经军人出身,一步步走到今天,被一个土匪乞丐盲流靠裙带关系上来的人喊兄弟。 而在十天前,这狗东西见到他还恭恭敬敬喊他将军。 一条恶狗,得了道,如此丑陋。 “马将军!”王彪指了指四周,“什么意思?” “我来整顿整顿,这些人太散漫了,一点都不像兵,这要是朝廷打过来,一匹马都能踩死四个。”马六指着后面桌子上,垒高的银子,“五百两,今天谁赢了归谁,不但如此,还能跟着老子去见刘将军,另获封赏。” “你看看,一下午打死了七个伤了十一个!” “现在各个勇猛得像虎狼。” “就要刺激,什么东西最能刺激人,钱!” 拢着袖子里,王彪的拳头捏出嘎嘣声,他看着马六,又看看昔日自己的弟兄。 有失望,他的弟兄们真的全部废了。 有气愤,马六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他的旧部。 “都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王彪大喝。 不少人散了,也有人看着钱不情不愿。 “王兄弟,你别这样啊。比赛还没结束呢。”马六道,“这士气不整,早晚要出大事,你年纪轻见的少,这事儿交给我,你忙你的吧。” 王彪问他:“将军让你来的?” “是啊!不但将军让我来,就是王爷也知道。” 王彪攥着拳头,竭尽忍耐:“这里是我的旧部,往日都是我在管,你可知道?” “知道啊,这不你现在忙着别的事,这种小事我就给你代劳了。”马六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王彪指了指马六,气到无言,拂袖走了。 马六不懂吗?当然懂!他是故意的。 “王兄弟,等我回去请你和喜酒啊。” 王彪站在军营外,听着战鼓重新擂起来,一拳打在树干上,指节破损后开始流血,他站在原地双眸赤红。 归去扶着他,道:“这是大趋势,您想开一些。” “裙带势必比你可靠。” 王彪愤愤地问归去:“你说,我如何做?” “只怕你不敢。”归去道。 王彪盯着归去,一字一句问他:“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朝廷遣来我身边的?” 归去也看着他,两人都盯着对方,短短一瞬风云变幻过,归去点了头:“是!我是朝廷遣来劝你的。我家主子看过所有人履历,唯有你一人值得。” “你c你怎么敢!”王彪揪住归去的衣领,归去却抓着他的手臂,反问他,“是该我问你,你怎么敢?这可是造反。” “就算造反成功,你也只能是王彪,你的仕途到头了。”归去道,“除非陈王打到京城去,改天换日。可他行吗?” 当然不行,从广南东路打去京城,想想就知道是个笑话。 王彪正要说话,却看到自己曾经的副将,顶着一条胳膊满身浴血冲了出来,喊道:“将军,救命!” 倒在地上。 王彪冲过去扶自己的部下。 “我来。”归去扶着受伤的人,拿了金疮药止血包扎,和王彪一起将人扶上马,那人强撑着摇摇晃晃。 王彪七尺男儿落了泪,憋屈到了极点。 “王将军,”归去看着王彪,“人不过一死,你和你的弟兄都是生死场里滚过的人,必是视死如归从容应对的。” 王彪没说完,他的副将奇怪地看着归去。 归去又道:“既都是死,为什么要跟着一个土匪去造反?” 副将惊骇不已,指着归去用眼神问王彪。 他们虽在说话,但其实走的很快,归去牵着马,副将也是吊着一口气强留着清明。 “他是朝廷的人,咱们先前追杀的巡检是假的。”王彪给他的副将解释。 副将点头,人已经撑不住,趴在马背上:“将军,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都跟着您。人活着就是奔着死去的,我们不怕也不后悔。” 王彪看着归去:“你的主子,可靠吗?” “直达天听!” 王彪就懂了,朝廷这一次不是做样子,是真的要下死手,至今没有动手巡检没露面的原因,也不是犹豫更不是害怕,而是在布局。 “好,这条路我赌了。” 126 失踪的四小姐(一更) 天光大亮时,叶文初和沈翼三人进从化城。 沈翼请叶文初吃早饭,由乘风领路在一条巷口吃面条,据说这里的面很有名气。 “您二位起得真早。”摊主打量着叶文初和沈翼,心道这对小夫妻生的真是漂亮,“你们年轻人,鲜少有起得这么早的。” 叶文初没接话茬,因为她很怕这位摊主“口无遮拦”。 “您二位才成亲吧?”摊主笑着打量两个人,又指了指埋头吃面条的乘风,“这老人家也能吃。” 叶文初:“” 噗! 乘风咬着舌头,瞪着摊主:“呜呜呜!” 我有这么老吗? “是个小哥,看错了看错了。”摊主笑嘻嘻将锅底剩下的都给乘风捞去了,“太瘦了多吃点。” 叶文初埋头吃面,不想废话。 下次她出去,是不是要穿男装? “吃饱了,我回去了。”叶文初打着哈欠走了,沈翼心情很不错,问乘风,“饱了吗?” 乘风摇头又点头。 “再来一碗,吃过自己回去。”沈翼丢了三碗的钱走了。 乘风感动不已,昨晚一夜没白忙活。 叶文初第一次骑这么长时间的马,强撑着到家,身体累得说不出话,但心里却觉得痛快。 昨晚劫道的,各个不但值得劫,还能影响刘兆平。 “沈临川确实有手段!”叶文初躺在床上,八角给她擦脸,叶文初道,“腿腿,大腿破皮了,你把裤子剪开我来清创。” 八角看着伤,倒吸一口冷气。 叶俊在门外急得跳脚:“破皮了吗?别留疤啊。沈大人也是,带你骑马干什么。他男人皮糙肉厚,不晓得我女儿娇贵!” “初初啊,你自己有奇效药吗?一抹就好还不留疤的。” 药又不是仙露,叶文初笑着道:“我药膏是奇效,您放心吧。” 叶文初上了药洗漱过,换了茉莉奶奶去药行,叶俊心疼的不得了。 “你都没有睡觉,不歇会儿?” “我下午回来睡。茉莉奶奶一直不去医馆不合适。”叶文初道,“您也注意防暑,善堂的工地还顺利吗?” “很顺利,现在人手足够多。” 叶文初收拾妥当出门,刚上眉南街,就遇到了坐着轿子出门的叶月棋,她特意停下来给她行礼:“奶奶好。” “嗯,二小姐出去办事?” “奶奶,我们小姐是县主了。”秋霞道。 “嗯,知道了。”叶文初颔首。 “王妃娘娘说今儿起花样,想给我绣帐子,我早些去。我四妹妹没和您一起来药行吗?”叶月棋问她,叶文初道,“你找她有事?” “没有,四妹妹近日对我不大好。”叶月棋垂着眉眼,“若奶奶有空,帮我和四妹妹说说,有的事我哪有办法拒绝。” “她打我的那巴掌,作为姐姐我也不记仇。”说完,红着眼睛看着茉莉奶奶。 叶文初看着叶月棋,替她尴尬! 她决定在叶月棋有生之年,一定要让她知道茉莉奶奶是谁! 不过她也意外,原来在外人面前,沉默的叶月棋是这样的,她想到了沉默的大太太,也是这样,嘴甜亲热还能装柔弱无辜。大太太那日不还说,请茉莉奶奶当她是孩子,将来她给茉莉奶奶养老送终。 母女真像。 “好啊,我一定劝一劝。”叶文初道。 叶月棋道谢,给叶文初行礼,待叶文初走了,她才扶着秋霞去轿子,秋霞不奇怪,因为这两天二小姐和全家都说过刚才那番话。 忙碌一上午,叶文初去给吴子敬复诊,孩子的腿康复的很快。 回家补觉,第二天,她无所事事带着八角出来瞎溜达,还到昨天早上的面条摊子吃面条。 突然一位工匠打扮的人站在桌子边上打量她。 “怎么了?”叶文初问对方。 那人小心翼翼上前来,问道:“请问,您是叶四小姐吗?” 叶文初点了点头。 “是这样,叶三老爷在工地上,被砖头砸到脚了,让小人来药行找您。”工匠道,“小人去药行,他们说您不在,小人正要去家里找您,正巧在这里看到您。” “您快和小人去工地看看吧,脚砸的挺严重的。” “知道了。”叶文初摸了摸衣服的腰缝里,贴着的薄片刀,起身对八角道,“你去告诉茉莉奶奶,我去工地 看看我爹。” 八角应是。小跑着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工匠看了一眼八角,叶家明明在另一边的。 “走吧。”叶文初往工地快步走。 叶氏善堂的选址出了豪州桥,是叶家原来的一间别院,因为位置比较偏僻,一直空置着。 前几天把旧房子一部分推倒后,这几天清理了出来,准备物料开始翻新修建。 工程摊得很大,请了六个工队进来,一百四十人,分成三班加班加点。 大家还在叶俊的带领下,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内必须完工。 叶俊定制了家私,将善堂的高度拔高到家私行不赶工就是不积德行善的层面,于是家私行也开始加班加点为善堂开业做努力。 叶文初发现了叶俊的另外一个能力,给人洗脑! 到了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打磨石头的声音,和人的聊天声。 “三老爷在哪里?”叶文初问工匠,工匠指着院子里,道,“在c在里面呢,砸着脚以后就原地坐着的。” 工匠说着,自己进去了。 叶文初负手进到院内,院门口正有十五六个人在搬砖头,看见她大家都停下来冲着她打招呼:“四小姐好。” 叶文初微微颔首,打量每一个和她行礼的人,她走了七八步就不动了,对工匠道:“这样,你先告诉三老爷,我回家把茉莉奶奶请来。” 工匠一愣。 叶文初迅速原路后退。 她的反应和变动,让所有人一怔,紧接着一人将手里的砖头砸过来,叶文初避开,那转头砸在围墙上,砰一声。 紧接着门外有人拥过来,堵住了门。 叶文初笑了,回头看着院中已经握着兵器的十五人。 “好大的手笔,把那么多工匠调遣出去了。”叶文初道。 她话落,居然从内院里又出来几十个人,都是统一的工匠打扮。 加上门口的人,足有七八十人,将她围城了包子馅。 那些人不敢和她多说话,道:“上头交代,四小姐有武功为人狡诈,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 “四小姐,那你束手就擒吧!” 他们知道叶文初武功不弱,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于是他们来了很多人。 都是工匠打扮,周围偶尔路过的街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叶文初抽了边上一把铁锹,道:“你都说我习武之人了,我若投降,往后在江湖怎么立足!” “不过,动手前不先报个名姓?” “得罪了,四小姐!”对方不敢和她说话,一拥而上。 一刻钟后,沈翼和马玲到了。 他从里到外找了一遍,停在围墙边,这里有血迹还有错乱的脚印,墙上新砌的砖有被人拍碎的痕迹。 “是这里吗?会不会弄错了?”马玲问八角,八角道,“肯定是这里,我们前两天来过,但但怎么没有人?” 沈翼捡起地上断裂的铁锹柄。 “乘风,去问附近的人,这个工地上的工匠去哪里了。” “我也去。”彭池和乘风去办事。 马玲和八角都懵了,八角跌坐在砖头上,结结巴巴地问道:“小c小姐进贼窝了?” 沈翼握着断掉的铁锹。 来的人一定都配着兵器,只有她会随手取铁锹用。 以她的武功,这样铁锹柄都能断,来的人应该不少。 沈翼半蹲在地上,查看一枚很清晰的脚印,入地印很深,含有浅波纹,这是典型的官靴的底。 乘风回来了,道:“附近的邻居说,叶三老爷和提姆和尚,中午就带着工匠去修城墙了。” “彭池借了马去找叶三老爷了。” 八角和马玲团团转。 “我c我应该让人代替我们去衙门,我陪着小姐一起来。”八角哭着道。 “你陪着也没有用啊。” “我能跑啊,我还能喊啊。”八角悔恨不已。 彭池回来了,马背上还有叶俊,他由彭池扶着进门来,道:“临川啊!是将军府的人来的,让我们去修一天城墙。” “还给我文书了。”叶俊将一张纸递给沈翼,“我心道就耽误一天而已,而且还是修城墙利民的事,与善堂立意也不违背,就答应了。” 八角冲着叶俊哭,叶俊拍着她:“别怕别怕,初初多聪明,不会有事的。” “现在就要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叶俊问沈翼,“会不会是绑架,要我们拿赎金?” 那他要回去和叶老太爷商议,准备赎金。 “最c最c最近绑匪挺c挺多的是吧。有的人就喜欢有样学样。” “寻常绑匪怎么会有调令,还盖着刘兆平的章呢?”沈翼道。 “对对,对哦。有刘兆平呢!”叶俊擦了一头的汗,说话时舌头打卷。 “师兄,您先回去等消息,我和乘风去找。”沈翼安慰他,“她不会有事的。” “不用民兵吗?”彭池问道。 “暂时不用。”沈翼对叶俊道,“在我给你们消息前,您和家里人都不要去富平将军府。” “无论多慌,都不可以。” 叶俊虽慌得脑子嗡嗡响,但他知道,面对这种事,他不如沈翼稳重,他不能添乱,听沈翼的话回家,和叶老太爷商量。 “知c知道了,我c我回家去。”叶俊拉着八角,“走走,我们回家去。” 马玲急着问:“那我干什么去?先生,我和彭池干什么去?” “去富平将军府门口蹲,见机行事。” 沈翼说完,带着乘风先离开。 127 别急别急!(二更) 叶俊慌慌张张回家去,直奔了主院,喊道:“爹,出c出事了!” “慌张什么,好好说话,”叶老太爷正端茶,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男人,天塌了都得稳住。” 房忠给叶俊倒茶。 “我c我稳不住!”在自己亲爹面前叶俊装不住了,他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初初被人绑走了,就c就刚才。” 叶老太爷手一抖,茶杯没抓稳,一套前朝的官窑茶盅,立时摔了一只。 房忠下意识念了句一千两。 叶老太爷抚开腿上滚烫的茶水,怒吼道:“说c说清楚,什么叫被人绑了!” “中午的时候”叶俊把起因结果说了一遍,他自己也慢慢沉下来,“沈大人说不一定是绑架,但让我回来等对方消息。” “将军府调令,盖着刘兆平的章?”叶老太爷问道。 叶俊点头:“孩儿验过,就是因为确认,才带人走的。” 房忠声音也在发抖,问道:“刘兆平把四小姐绑了?他以前最喜欢用这个手法讹钱。” 这两年刘兆平和大家关系近,所以抓人都要寻理由的,不会无缘无故抓人。以前,他们就是土匪,缺钱花就抓个人回去,然后让家里拿钱赎。 “也不对,刘兆平最近不是一直病着吗?他怎么会突然绑四丫头?”叶老太爷道,“做事情总要先有个征兆。” 难道是因为广宁县主的事?可也不对,广宁县主对于刘兆平来说,没有大碍。 “那怎么办?”房忠问道。 “先不管,是不是绑架,是不是刘兆平做的。我们先做好准备。”叶老太爷问房忠,“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流动钱款是多少?” “三百四十六万两,月初刚清点的。”房忠道。 “那你先去将这些钱准备好。不管是绑匪是谁,如果真要勒索,我们也不慌手脚。如果c如果最后钱不够,再拿产业顶上。” “一并列出来。” “是。”房忠很惊愕,这些钱如果拿走,叶家的产业也会断掉,损失的至少是半个叶氏,而绝非是三百万两。 叶俊也起身,道:“初初钱庄还有点存款,我c我去取出来。” “她的钱你别动,”叶老太爷道,“脾气那么坏,你不打招呼用她的钱,回头又来抠我的,最后还是从我这里出。” “哦哦,好!”叶俊不觉得叶文初会介意,但叶老太爷的心情他懂。 “祖父!” “三叔!” 叶颂利冲了进来了,气喘吁吁地吼道:“祖父,外面有人说四妹被刘兆平抓走了?” “是不是真的,祖父!您不是养死士了吗?咱们打去” 叶颂利没说完,被叶老太爷的目光所摄,叶老太爷问他:“街上的人怎么知道的?” “我不清楚啊。街上的人都说叶家小姐因为漂亮,被绑匪绑架了。”叶颂利道,“祖父,您准备怎么办吧?” “您不是养了死士吗?要不和刘兆平拼了。” 叶老太爷指着他:“你吼什么,什么本事没有,就像个八哥一样,吵死了。” 他话刚落音,叶颂名抱着叶满意进来。 叶满意急吼吼地问道:“曾祖父,四姑母是绑架吗?像绑架伟江哥哥那样吗?” “我c我不捐钱给善堂了,四姑母更重要,把我的钱都给绑匪行吗?” 他下地,把自己的存银票根全部放在桌子上:“我c我还有金项圈可以卖掉,我娘同意的。” 叶老太爷摸了摸他的头,叶颂名道:“祖父,来勒索信了吗?” “没有。”叶老太爷道,“应该不是绑架,有些突然,一点先兆都没有。” “那那会不会是四丫头设的局?”叶涛小声问着,“她一向主意多,不可能轻易被人抓走吧。” 叶老太爷瞪过去,骂道:“你们父子两个人脑子都坏了吗?她设这个局干什么?” 叶涛动了动嘴,和自己儿子一样不说话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把钱准备好?”王桃道,“四妹是女子,不能把时间拖到晚上,对名声有影响。” 叶老太爷脸色更难看了。 “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刘兆平问问?”叶颂名道,“已然是这样了,我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一起去?叶老太爷看看叶颂名,又将视线投到别人身上。 “一起去我也觉得可以,”叶涛道,“四丫头要真是刘兆平抓走的,他也不 是针对她,关键还是咱们家。” “嗯,这话没有错,一起比较好。”叶松考虑的比较多,叶老太爷这个态度,他要是不去,叶老太爷会不悦。 以前叶老太爷根本没有一家人的概念,什么亲情团结一心,他从来不想这些。 想要团结一心,有钱就行。 “我让人去喊月棋了。”刘氏对众人道,“她肯定有办法,让她先去将军府探个底去。” 叶老太爷凝眉。 “爹。她最近常去将军府,她去探底,再问问刘夫人,总比我们大张旗鼓地质问刘兆平好。”刘氏道。 正说话,叶月棋从外面进来,喘着气扶着门框,道:“祖父,爹c娘,四妹妹到底怎么了?” “我看街上都在传,说四小姐被人带走了,这样的话!” 刘氏和她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你快去将军府看看,我们在家等你的消息。” “哦,好!我这就去。”叶月棋对大家道,“都别担心,我速去速回。” 叶月棋说着,又急匆匆走了。 屋里很寂静。 刘氏道:“爹,月棋她一心为家里。当这个县主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您看,她听到四丫头出事,她也着急的很。” 叶老太爷没说话,重新坐下来,叶颂名道:“那我们等二妹的消息?” “沈先生说,在他回来前,我们哪里都不要去。”叶俊想到沈翼的叮嘱,“他让我们在家里等他消息。” 叶老太爷颔首:“那就听沈先生的。” 叶文初没打得过对方,一起围上来,以原始粗莽的手段,她施展不开,只能束手就擒。 她动了动被捆在椅子后面的双手。 房间有光线,是一间普通的房间。 此刻她连着椅子被放置房间正中,外面有隐约的人影,远一些的位置,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太阳还在当空。 她是清醒的自己走过来的,所以她知道这里离叶府的善堂不远,从侧门出去走一条巷子就是了。 进来的,会是谁呢? 叶文初看着门口,很是期待。 等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推开,马六大步走了进来,一手扶着军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马六。”叶文初笑了,果然是马六。 马六用脚将门踢关上,将刀摘下来拍在桌子上,走过来贪婪地打量叶文初的脸,道:“四小姐可真美,我马六混迹多年,要说清傲孤艳,四小姐是头一份。” 他怎么觉得四小姐的眼神里,有对他的期待呢?! “我没办法和你互夸,你有什么事,直说吧!”叶文初道。 马六哈哈大笑,对叶文初道:“我没别的想法,就想尝一尝四小姐的嘴到底有多毒。” “就为了这?”叶文初问他。 “当然要的比这多点,主要是太仰慕四小姐了。”马六将椅子放在叶文初的正对面,“四小姐是聪明人也是爽快人,我和你说句兜底的话,说清楚了,咱们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你说!”叶文初道。 马六嘿嘿一笑,给她解释:“第一,我喜欢四小姐,想娶你进门。我也不委屈你,立刻休妻你做正房。” “但四小姐性子不温柔,所以今晚咱们得先洞房,生米煮成熟饭。” “说后面,你不可能只想今晚,后面的结果,你能不能承担得了?”叶文初道。 马六很兴奋,叶文初太痛快了,还能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还这么漂亮,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你今晚是我的人,明天你就是我的妻子,咱们还有什么后果,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抬你过门的后果?”马六道。 叶文初笑了。 “你的算盘,难道不是得了美人还顺道吞掉叶家?” “哈哈哈哈这都不重要,马某人重点还是仰慕四小姐。”马六道。 叶文初神色里露出一丝揶揄:“你猜,刘将军有没有和你做过同样的打算?” 马六又笑,乐不可支:“忘记和你说了,今天带你来这里,其实是救你一命。” “你们家弄了人假扮巡检吧?”马六道,“刘将军让我审你,照死审。今天的事,他全部知情。” “但我舍不得你这个美人,所以先带你来这里。我们先商量,你要跟我,我就告诉刘将军,假扮巡检的事子虚乌有。你要是不识抬举,那就对不住了,不但你得死,你全家都得死!” 叶文初笑着道:“听你这么说,还真是商量,真是给我机会。” ------题外话------ 昨晚排队四小姐做了核酸,三天内全 民核酸政府真的好牛! 128 反他呀!(一更) 马六道:“当然是给你机会。” “除此以外,你嫁给我我不但能救你,我还能给你荣华富贵挣个诰命。” “你一个商女,想挣诰命是不可能的。这还不是你的机会?” 叶文初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行,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告诉你几件事!你知道刘兆平中毒了吗?” 马六一愣:“中毒?中什么毒?” “他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半死不活,你是知道的。”叶文初道,“你不还在将军府碰见茉莉奶奶了吗?” 马六点头:“所以呢?” “所以,他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有人给她下毒了。”叶文初个似笑非笑。 “谁毒他的?”马六觉得奇怪,“谁敢给他下毒,你胡扯!” “我正要问你,谁给他下毒的?” “我哪知道!”马六不屑,说完一怔看着叶文初,叶文初冲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吗?” 马六的热血,在这一瞬间冷却了。 凉意,从他脚后跟蹿到心窝子:“你觉得他怀疑我给他下毒?” “不然呢?阖府都是他的人,唯独你和你姐姐不是。” “最近你是不是顺风顺水?你就没有想到,你短短时日有了今天的一切,不是刘兆平捧杀你?”叶文初对马六道。 马六暴躁地来回走。 “你动了刘兆平的军权,打了他的人,你当着他的面不敬重刘老夫人还有茉莉奶奶,他都忍着你。”叶文初扬眉看着马六,“忍你的刘兆平,正常吗?” 不正常!马六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叶文初继续:“还有,你们越过了他,和王府频繁走动,还帮助叶月棋封了县主,你难道不是想要取而代之?” “他精明多疑,就算猜不到难道不怀疑?” 马六坐回了椅子上,额头都是汗珠。 “还有一个事告诉你,当年你们村进的土匪,就是刘兆平。” 马六惊愕地看着叶文初。 “刘兆平杀了多少人,屠了几个村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一旦知道,你的家人是他杀的,他会怎么想?” 叶文初啧了一声:“马六,你们姐弟为了报仇,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你们和上次在府中刺杀的戏班子是一起的吧?” 马六看着她怒吼:“你住口!” “我住口了,你的一切危急就解决了吗?”叶文初看着他。 马六大汗淋漓:“我不信,我去验证,等我回来要是发现你骗我,我立刻杀了你。” “多嘴问一句,你要怎么确认?”叶文初道。 马六一怔。 他忽然发现,他还真不能确认,他不敢去和刘兆平贺岁清楚,也说不清楚。 “要不要我教你?”叶文初问马六。 马六皱眉。 “刘将军在你们姐弟面前,一直都是半死不活,对不对?” 马六点头。 “你让你在将军府的眼线,在他房里放把火试试,看他是不是还是见你那样的奄奄一息。” 马六盯着她,又走回来检查了捆着她的绳子,摔门出去了,走了几步他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他今天绑架叶文初是要生米煮成熟饭的。 怎么反过来他在听她的? “等老子验证了,再回来收拾你。” 马六出去,街上关于四小姐的流言少了不少,等他到眉南街,才知道原因。 因为八角正咬着苹果笑盈盈满街遛弯。 叶俊也进进出出在工地上做事。 大家一看他们两个人如此镇定,就知道是谣言了,传的人就少了。 马六悄悄回将军府,刘兆平的院子守卫很多,他不能下手,于是他找了个婆子,将正在府里散步的刘老夫人撞倒了。 府里顿时乱了。 马六眼睁睁看着刘兆平大步出来,抱着刘老夫人,指着一地的婆子吼道:“全部摁住,等会儿审!” “不用不用,也不是故意的。”刘老夫人劝着。 马六迅速退出了将军府,回到了关押叶文初的院子,推开门,叶文初还坐原来的地方,他扫过一眼房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看到了?”叶文初问他。 马六猛然拔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事,你给我闭嘴。” “你要自救。”叶文初对马六道,“你不如和我合作,你杀了刘兆平取而代之,将来你放我叶府一条生路。” 马六喝道:“我和你合作?你有是有刀还是有兵?” 他的目标就是杀了刘兆平,取代他。 但不是现在,这太仓促了。 “可你没有机会了,你今天不反他个,肯定离不开从化。”叶文初道,“所以你需要我帮你。” “他不可能现在就杀我!我想离开从化,随随便便就走了。”马六道,“你少糊弄我。” 叶文初看着他笑了:“我命都在你的手上,我为什么糊弄你?” 近十日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各方的压力,她敢肯定刘兆平忍够了,也不想再装病了。 马六盯着她。 “去验证吧,尽量多喊点弟兄,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我愿意鼎力相助。”叶文初道,“但要快!” 马六的刀指着她:“我要死了,也拉你一起陪葬。” “莫说不吉利的话,努力活着才是年轻人要追求的,”叶文初像他的祖宗给他打眼色鼓励他,“不用伺候,快忙你的去。” 刘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刘兆平去审推刘老夫人的婆子时,那婆子已经咬舌了。 他审阖府的人,一盏茶的时间,就弄清楚婆子虽是厨房的,但却是刘夫人房里人。 刘夫人和马太太都不在。 “街上还有人说,叶四小姐被抓走了。” “抓叶四小姐,他这是想美人和钱一起吞了。”刘兆平一脚将椅子踢翻,喝道,“去找,见到后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是!” 徐锐死后,他是想用马六的。本来以为马六是一条忠犬,却不料他是一条恶狗。 他虽恶心,但还是决定忍一忍,因为恶狗养了也有好处,养着能给他肃清军队“残渣”,杀了能为他整肃和收复溃散的军心。 他连妻弟都杀了,这是多好的强心镇定的妙方。 就和皇帝养贪官一样的道理。 他本来还想忍两天,但今天他忍不了了,这狗孙子四处作乱煽风点火,事态收拾不了。 最重要的,他也不想再继续装病。 一个狗孙子,让他刘兆平装病,给他脸了。 他的人全城去搜查马六,虽动静不大悄悄进行,人确实很多。 马六在外面走了一圈,就听到了风声,他靠着巷里的墙,浑身冰冷,对自己的随从道:“去召弟兄们过来!” 他这次回来只有两个随从,但留在从化城中联络和跑腿的弟兄还有二三十个。 他只要离开从化就行了。 他从新回来院子找叶文初,叶文初从容地等着他,问道:“你能离开从化吗?” “我先杀了你。” “不要说傻话,现在只有我能帮你。”叶文初道,“先出成,然后在走前,你能去一趟军营。” 刘夫人从家里出来,在门口碰见了叶月棋,两人聊了几句。 “晚点我再来找你们。”叶月棋说着,去了将军府,她答应了家里人要来将军府打探。 刘夫人和马太太两人去找马六,推开门后,愣怔了一下。 “人呢?”马太太问刘夫人,“姐姐,是在这里吗?” 刘夫人将椅子后落下来的绳索捡起来:“你看,这应该是绑她的绳子,但是人呢?” 两人将里外屋子都找了一遍。 “人去哪里了?”刘夫人一脸古怪,“难道马六把人杀了?” “不c不会吧,他要杀人也不用弃尸啊。”马太太道,“还是把叶四小姐带去南海了?” 刘夫人正要走,忽然眼尖的她在地上看到了一滴血,她喃喃自语:“真杀了?” “杀了就杀了吧,”刘夫人道,“省的再和刘将军解释半天。就是,后面怎么杀王彪呢?” 刘夫人坐下来琢磨这件事。 “夫人,夫人不好了。”负责望风的婆子小跑着进来,道,“菜头来报,城外打起来了。” 刘夫人顿时错愕:“谁和谁打起来了?” “马将军在城外军营打起来了。” 刘夫人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喊道:“他去城外军营打什么?” 不是绑架叶文初吗? 他兴致高昂说要办酒席的。 为什么又去城外打架? 婆子摇头:“菜头没说。” “去c去城外!”疑问太多了,刘夫人想不明白,她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129 将军,是我们的错(二更) 下午,沈翼手持弓箭,立在军营外的树林中,叶文初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马六也在他的射程内。 这样的场面,需要他做的只是保护她的安全。 “主子,四小姐好像一点不慌。”乘风打量着,“倒是没有想到,马六有点本事,居然短短时间在刘兆平的眼皮子底下,拉了这么多人。” 马六到从化进进出出才半个多月,他就能在六千人的军营中,拉拢了一千多人背叛了刘兆平。 这样的手段,不得不称赞一句。 “他有钱,”沈翼道,“这些兵许久不打仗,关在这里心早就散了。” 他们没有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野心,那么当兵就只剩下唯一的目的——钱! 刘兆平以前经常劫人勒索,现在他要顾忌名声,有的事他不得不克制,但马六不用,他只认钱也能带着大家弄到钱。 马六就像以前的刘兆平。 都是土匪出生,很容易上手。 马六高呼:“每个人一千两,跟我走!” “你们要是不信我,总该信她。可知道她是谁?” 马六指着被反捆着手的叶文初:“叶氏的四小姐,从化城鼎鼎大名的叶四小姐。” “只要她在我们手里,整个叶氏都是我们的。” 叶氏多有钱?钱多到寻常人不敢想。 有人兴奋地欢呼起来,到他的阵营。 “不要那么多废话,”叶文初对马六道,“你现在这么多人了,难道等刘兆平来吗?” 马六本来是想好了的,他又不傻,任由人指挥,牵着鼻子走。但叶文初在骂他,还语气带着嘲讽,他愣了一下。 “打啊!”叶文初用肩膀挤他,“把这个军营占住,然后进城啊!” 马六都惊呆了:“你他娘的,还打进城?” “不进城,你在这里干什么?”叶文初道,“你事情做到这个地步,难道等刘兆平给你跪地求饶喊你姐夫?” 马六脑子嗡嗡响:“受不了了,你这个臭娘们,等老子打完了,再弄死你。” 马六将叶文初的嘴巴堵住了。 但他和叶文初想得不一样,他就是要等刘兆平来,他也不可能打进从化城。 有陈王在,只要刘兆平死了,他就能得到刘兆平所有的一切。 “我才不会被你蛊惑,你当老子傻。” 叶文初白他一眼。, 马六大刀阔斧等着刘兆平,他巴不得军营剩下的四千人不要多管闲事,袖手旁观就行。 可是,他想得太美好了。一直观望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四千人”中,忽然发生了躁动,有人冲了出去,喊道:“马六要造反。” “杀了马六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这一声,不知是谁喊的,总之,四千人顿时士气大震,举着手臂高呼。 马六有点慌,看到了叶文初冲着他打眼色,他将叶文初堵嘴的手帕扯下来。 叶文初立刻道:“打啊,等什么!” “没c没见过你这么野的人。”马六忽然后悔,他为什么要抓叶四小姐,睡什么,小命都要没了。 他振臂高呼,往前冲。 叶文初笑了。 打吧,在刘兆平来之前,闹的越大越好。 至于马六这条恶狗 叶文初趁乱迅速后退,拆开手腕上的绳索,避在一边,两人依旧没有打起来,但要杀马六呼声却特别高。 马六一时得意,可就在此时,相反的方向,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在所有人面前停下来。 马六定睛去看,大喝一声:“王彪!” “马六,你害我军中兄弟,劫道官员,还调戏徐家小姐,简直天理难容。”王彪刀指马六,气吞山河,“今天,我要要取你狗命,为我兄弟报仇!” 士兵一听王彪要杀马六,顿时兴奋地吼叫起来,有人振臂道:“王将军威武,王将军义气!” “为了大家,我王彪今日必杀马六,若刘将军怪责,我甘愿自裁谢罪!” 王彪说着,策马而去。 “什么狗东西,也敢来杀老子!”马六挥手喊道,“杀了他。” “我看谁敢!”王彪道,“马六今天必离不开这里,你们跟着他就是死。” 王彪马不停,在他身后还有归去护着,两人两骑冲进了人群。王彪的话并没有让所有人退回去,但还是有人清醒过来,退后站着不动,只有观望。 两人一路厮杀,直奔马六。 马六死死盯着王彪,做着准备。 “爹娘你们不管了?”王彪用刀背拍开一位兄弟,吓骂道,“糊涂,为了一千两,你命都不要了?” “这在广南东路,你能去哪里,再回去占岛吗?” 王彪的话有用,那人拉着自己兄弟,蹬蹬后退,看着王彪,王彪也看着他,就在这时,一枝箭射过来,王彪躲避不及,正中他肩头。 有人喊道:“王将军!”要过来救他。 王彪吼道:“不要过来,将军若怪责我杀他妻弟,我一人担责即可,不要连累你们。” 他悲壮地折断了箭,策马冲向马六。 马六也傻眼了,他一时没有想明白,他要杀刘兆平,没有想到先对上了王彪,王彪又为什么弄得这样悲壮? 王彪横冲直撞不顾生死,归去给他断后,两人配合极其默契。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王彪要被围困的时候,那些为了钱叛变的士兵们,全部散了,队伍一分为二中间是给王彪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是马六。 “恶贼,我要为我兄弟报仇,拿命来!” 王彪浑身浴血,长刀举国头顶,砍向马六。马六也是悍勇,举刀挡住,两人纵马交锋,刀声铿锵。 两人一路打杀下来,转眼都是一身的伤。 王彪几次跌倒,大家一脸的担忧,马六十几个人随从被归去杀了,现在只剩下他是孤家寡人。 “同归于尽!”王彪吼着,用肩头抵向马六的刀,他的刀也对着马六。 “王将军,不要啊!”归去喊了一声,扯过王彪,一只飞镖冷不丁射向马六,马六避让正是王彪的机会,他侧转抬刀竖劈而下,劈柴一般。 就在这时,刘夫人喊道:“不要啊,你住手!” 随刘兆平也紧随其后,怒吼道:“住手。” 但为时已晚,马六的脖子和肩膀,被王彪一刀劈开,血瞬间飞溅出来,人朝后栽倒在地,瞪着眼看天等待死亡的来临。 “怎么c怎么变成这样?” 马六没有明白,他就是想绑四小姐而已,他甚至连讹诈叶家钱的想法都没有。 可是,他怎么就将命搭进来了? “不要啊,马六!”刘夫人吓得跪在地上,马太太直接从马车上栽下来。 刘兆平骑坐在马背上,人气到发抖,脸也通红,他指着王彪,爆喝一声:“你!” 老子养的狗被你杀了! 这就跟他种瓜养了半天,被别人摘了果子一样。 刘兆平气到癫狂。 他一声吼,积威还在现场顿时寂静,所有人看着他。 “将军!”王彪猛然冲着他跪下来,一身的血,举着刀摇摇欲坠,面色苍白,不知情只当他刚杀了千军,“将军,杀马六是我一人所为,和兄弟们没有关系。” “兄弟们没有背叛,对您忠心耿耿。” “请将军责罚属下一人!” 话落,四周更静。 刘夫人和马太太连滚带爬冲到马六身边,一个哭马六,一个上去抓着王彪的头发就扯,马太太更是抓着马六的刀,冲着王彪的后背就砍。 “你这个畜生,你还我夫君!” 王彪没有动。 正在这时,先前叛乱跟马六的一个兵,猛然出脚,将马太太踹倒。 “你c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刘夫人看马太太倒在地上,她指着这些人,“你们合起伙来杀马六。”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她说的话,在别人眼里就等同刘兆平说的。刘兆平此刻的愤怒,在这些六千兵看来,就是气怒王彪杀了马六。 马六什么狗东西,他叛变啊,刘兆平居然为了护马六,而要治罪王彪,甚至让妇人去杀王彪。 就在这时,那踹倒马太太的兵,也跟着跪下来,道:“杀马六,属下也有份。” 归去跟着跪下:“我也有份。” 一个人,两个人,三百人,六千人 齐刷刷跪在地上,齐声高呼:“杀马六,我们都有份,请将军责罚。” 刘兆平死死抓着缰绳,面色苍白,若非身体好他都要从马背上栽倒了。 他成恶人了。 “我他娘憋了十多天装病,我他娘的成恶人了?”刘兆平气到出不了声。 但刘夫人声音却很大,她哭着跪下来:“将军,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是他们害死马六的。” 刘夫人悲痛欲绝,她马家只有马六一个男丁了,她的余生就靠马六了,他们最近顺风顺水,连陈王见到她都要抬举她。 他们将马六杀了,就是断了她的一切。 她要这些人死。 刘兆平跳下马,冲着王彪走过去! 130 二位导演(一更) 刘兆平走近,王彪闭着眼睛根本没有睁开。 归去忽然护住了王彪。 他一动,附近的兵也迅速移动,一起护在了王彪前面,如临大敌。 这个敌,是刘兆平! 归去喊道:“杀我,我替王将军死。” 其他人:“将军,错在我们,我们替王将军死。” 刘兆平大步过来,却并没有走到王彪面前,而是停在刘夫人面前,一脚将她踢翻,不待她呼喊翻身,就踩住了她的脸。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杀谁!” 其他人暗暗松了口气。 刘夫人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呜呜咽咽想要说话,眼泪簌簌落着。 刘将军怎么不护着她了? 是因为马六背叛他? “不是,不是。马六没有想背叛你,是误会。”刘夫人呜呜咽咽,但可惜她嘴张不开说不清楚。马六至少没有现在要叛变要杀您。 “将军,这是陷阱,这一定是陷阱。” 刘夫人在地面和鞋底的缝隙里,忽然看到,人群之后坐在篱笆墙边的叶文初,她周身无伤发髻都没有半点散乱,和往常一样,透着从容和孤傲,她也正静静朝她看过来,目光很平静,像看死人那样的平静。 这一瞬,刘夫人的脑子里一个激灵,宛若雷鸣前的电闪,她抬起手指,指向了那个方向,指向了那个女子。 “是c是她,是叶四啊,将” 刘兆平一脚踩着她头,一手挥刀,他杀人如麻下刀从来都是快很准,刘夫人的脖子顺势被他劈了一半。 “叶c四不我不输她” 马太太也是趴着的,一道血喷在她的脸上,她想尖叫,但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眼一翻断气倒地,生生吓死。 刘兆平顺着刘夫人徐徐掉下来的食指,朝被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没什么特别的人。 “老子什么时候不讲理?”刘兆平将刘夫人踢开,手指这里所有人,骂道,“兄弟这么多年,老子会为了一条狗,怪责你们?” 他过去,将王彪扶起来,对王彪道:“你我共事多年,你和徐锐在我心中一样重要。”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为了马六杀你。” 王彪感动地看向刘兆平,猩红的眼睛落下了眼泪,他哭着道:“属下多” 说完,眼一翻,朝后栽倒,被后面跪着的人齐齐托住。 你一句:“王将军。” 他一句:“他受伤不轻,快抬回去。” 现场因为王彪昏厥,又乱了起来,大家都记挂王彪。 刘兆平拍王彪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但没有人注意到,夕阳的余晖中,他脸通红眼睛更是血红! 有些东西,发生了变化,有些东西在这六千人的心中种下了,像种子一样,很快就会生根发芽茁壮遒劲,缠绕在一起,至此水泼难进。 连刘兆平也不行。 “将军,进去说吧!”有人喊他,刘兆平微微颔首,走了几步忽然道,“叶四小姐不在?” 他一说,大家才想起来,随即,听到人群外有娇弱的声音,回应他:“刘将军,我在这里。” 大家看过去,叶文初正靠在篱笆上,外衣有一些破损还有血迹,看着像被刀扎过。 “你受伤了?”刘兆平打量她,叶文初个捂着胸口,道,“劳驾将军给我一辆马车,送c送我回家。” 刘兆平颔首:“可要叫大夫?” 叶文初摇头:“家里有茉莉奶奶。” “也好。”刘兆平吩咐人,送叶文初回去,叶俊和叶颂名还有叶颂利赶到了,叶颂利跑得极快,喊道,“四妹!” “二哥,我在这里。”叶文初回道。 叶颂利跑过去,看到了叶文初胸口有伤,吓得腿软,噗通跌在她面前:“怎么c怎么还受伤了!” 叶颂名跟着来,查看了叶文初的伤势。他又冲着刘兆平行礼:“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我带妹妹先回去了。” “嗯。”刘兆平颔首。 叶颂名将叶文初打横抱起来,叶俊和叶颂利两人搀扶着跟在后面,房忠驾车,马车迅速往城里去。 树林中,乘风挠了挠被蚊子咬的腿:“主子,咱们两个好无聊啊。” “没有咱们什么事。” “嗯,从化的能人真多。”沈翼负手面露笑意,叶文初自是不必赘述他的欣赏,今 天的王彪也让他意外。 当时他的人选里虽有王彪,但并不是唯一的。选择王彪是他跟着叶文初做了个被动的选择。 她杀了徐锐,所以他只能盯着王彪。 他的计划在她出现后,一改再改,但出奇的更顺利了。 “四小姐辛苦了。”他道。 乘风问道:“四小姐是真受伤了吗?” “没有!”沈翼不用确认他也知道,叶文初没有受伤,因为他的视线没离开过她。 那边,归去从军营中走出来,站在篱笆墙边上,视线不经意扫向树林,看到了沈翼,抿了抿唇垂下视线,往另外一边走去。 “归去是不是胖了点?”乘风道。 “吃得真好,天天都能吃饱吧?”乘风道,“毕竟,咱们的钱都给他用了。” 王彪上了药,睡了,其他人才出了军帐,作为随从的归去陪着他。 归去倒了茶放在床头,又去将军帐的帘子放好,取了扇子坐在边上摇着风。 “归去。”王彪没有睁眼,看上去好像不是他在说话一样。 “嗯?”归去等着他说话。 “你主子是谁?能让我见他吗?”王彪问归去,“我想知道,能将所有的事算计到的人,是什么样子。” 归去笑了笑:“主子说现在见你,是给你添困扰。你不必多做什么,只要管份内事就行。” 王彪的第一个份内事,就是取代刘兆平在军中的地位,获得万军的拥戴。 这是最难的。 “知道了。”王彪又问归去,“他怎么知道马六今天要抓叶四小姐?” 归去摇了摇头:“不知道,主子做事岂是我能看透的。” “你也不行?”王彪睁眼,很惊讶,“你已是极优秀的人了。” 归去低声道:“等事成,你去京城受封赏的时候,就知道我为什么看不透主子的筹谋也没有资格看透了。” 世上果真有这么聪明的人吗?今天是见识了,教他排了如此大戏,就连刘兆平不得不亲手杀刘夫人来挽回军心他都算到了,还让归去教他,谢字说一半便晕倒。 如此,既是谢了又是没谢。 刘兆平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军心怎么想。 “将军歇会儿,刘将军还在整肃军纪。”归去道,“三日后你带伤去番禺,四海会作乱,你走一圈镇压,拿到钱一文不留,分给弟兄。” 四海,就是那位被沈翼劝服顺从马六的矿主。 不伤人命花钱消灾一劳永逸,四海当初立刻就同意了。 王彪不疑有他,信服不已。 车子颠簸着,叶俊抱着叶文初,叶颂利和叶颂名半坐在门口,房忠驾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初初啊,是不是很疼?” “这c这该死的马六,刚才我应该再补他两刀!”叶颂利啐了一口,“狗东西!” 叶颂名道:“应该没事,家里有茉莉奶奶肯定没事。” 叶俊有口难言地叹气,还奶奶呢,奶奶正伤着呢。 三个人一脸担忧,叶文初闭着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叶颂利一怔:“怎么还c还笑?” 房忠也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她。 “初初,你这c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叶俊摸着叶文初的额头。 叶文初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我没有受伤,这血是别人的。” 四个人一愣,叶俊问道:“你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当然,”叶文初左甩胳膊又耸肩,“一点没有受伤,放心吧。” 叶颂利长长松了口气,埋怨地推了一把叶文初:“把我吓死了,遗产也不给你继承。” “胡说!”叶俊训了叶颂利,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你不要骗我们,真的没事?” 叶文初颔首:“一点伤都没有。更何况,今天这场面,就算受伤了,也值得。” “四妹!”叶颂名抓着叶文初的手臂,眼底有兴奋,“今天的事,真的是你们的局?” 叶涛说是局,他们都不信。 房忠也正过来看着她。 “是也不全是。”叶文初道,“先不急,等回家后,我和你们细细说。” 几个人都点头,房忠道:“先c先回家,到家后洗漱干净边吃饭边说。四小姐还是早午饭的时候被抓走的,一天没吃东西了。” “可不是,我也一天没吃了,这会儿觉得饿。”叶颂利道。 “还真是。”叶颂名笑着,坐稳了靠在车壁上,房忠一甩鞭子,道,“走了!” 马蹄轻快地落在地面上,一行人回到家。 131 有分寸的人(二更) 刘兆平盯着面前一千多人。 这一千人是刚才跟着马六走的人,这些人是被马六用钱勾走的。 “全部都有,八十军棍,扣三个月薪俸!” 众人一阵吸气,但又不敢反对。 “马六是什么东西,你们就跟着他走,下一步,是不是还要跟着他来杀我?”刘兆平问道。 众人齐齐跪着说不敢。 刘兆平不信,这些人对他来说,太膈应了,背叛就是烙印一辈子都洗不掉。 如若是以前他就会将这些人全部杀了,但现在不行,至少,今天不行。 “打!”刘兆平呵斥,指着副将高远,“你盯着!” 噼里啪啦的棍子声此起彼伏,刘兆平去看过王彪,才回自己的军帐,帘子放下来时,他就一脚将一侧书架踢翻了,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他娘的!”他骂着,捶在桌面上,心里怄气死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高远!”刘兆平吼了一声,等高远进来,他问道,“王彪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彪没有先去将军府见他。 “王将军好像是昨天晚上回来。他没来军营,这还是他那个叫归去的常随说的。” 也没来过这里?刘兆平问道:“那今天又为什么来?” “哦,是属下请他来的。因为韶州总旗蔡标,被马六打断了一条手臂,听到王彪回来,我们不方便出去,所以就带信,请他来一趟。” “我们几个和蔡标认识的弟兄,凑了五十两给王彪转交。” 高远说完,不解地看着刘兆平:“将军,您c主要想知道什么?” “随口问问。”刘兆平道,“叶四小姐呢?” 高远道:“她一直被反捆着双手,王彪来了,她才脱身跑去边上躲着的。” “谁伤的她?” 高远不知道:“当时太乱了,可能混乱中有人误伤了吧。” 刘兆平摆手,让高远出去。 “叶四不可能控制马六,让她绑自己,马六这种人怎么会听她的。”刘兆平自言自语,“至于王彪,他素来高傲,当年让他服老子都费了不少功夫,他又怎么会服叶四一个小丫头。” 应该是想多了。 刘兆平将晚上该吃的一份解药吃了,喝了水靠在椅子上,心情平复了一些。 既然不阴谋,那么他今天丢了军心只能慢慢挽回。 还有徐大人和姚大人那边,他也要去赔礼,王府那边更是。 一想还要收拾烂摊子,他就更后悔了,当时不该学别人那一套心计手段,看马六不对就直接杀了,省事多了。 叶文初安全到家,阖府都松了口气。 叶老太爷站在门口,看着叶文初被叶颂利背着,踉踉跄跄往他这里走,他骂道:“狗东西,平时让你奸懒馋滑,现在背个女孩子你都背不动。” “摔着了我敲碎你狗头。” 叶老太爷看着真是提心吊胆,一个大男人背着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都东倒西歪。 “祖父,您看我走的不稳,那只是表相,其实我稳的很。” “吹牛最稳。”叶老太爷打量着叶文初的脸色,“你看看,把她脸都颠红了,走快点。” 叶颂利心道,那是憋笑憋红的。 “四妹,你可不轻啊,传出去还真以为我虚弱呢。”叶颂利没说完,立刻哎呦一声,胳膊上的肉都被叶文初揪掉了。 叶颂名跟着后面笑。 叶老太爷吼道:“鬼叫什么,好好背!” 叶满意早跑屋里铺床去了,王桃就拉了拉叶颂名的衣袖:“伤的重吗?” “没伤。”叶颂名低声道,“二妹回来了吗?” 王桃摇了摇头:“但让秋霞回来了,说去王府了求王妃去了。” “她不在也好。”叶颂名道,王桃应是跟着大家进去,“等会儿再说,先看四妹。” 叶文初被放在叶老太爷房里的太妃椅上,叶满意跪坐椅子里面,抽噎着抓着叶文初的手,其他人也都围着脸上也都是担忧。 “让大家担心了,其实是皮外伤,路上我就止血了。”叶文初笑着道,叶老太爷问她,“不用请茉莉奶奶来看看?” 叶文初摇头:“不流血就行了,等会儿去回去上药膏。” “真没事。”叶文初道。 大家看她这样也都放心了,郭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马 六绑你就是为了要钱吗?” “是。他想代替刘兆平,所以先绑我要钱,再杀刘兆平。” 郭氏嫌弃不已:“什么东西,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反正马六死了,往后又能清静一段,那刘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叶涛道,“听说这次马六作乱不小,刘兆平要费些功夫收拾烂摊子了。” 那就没空管他们。 “没死就行了,我回去了。”叶月画盯了一眼叶文初,甩手走了,郭氏对这个女儿无语,不得不替她解释,“你三姐就这种人,从小到大都没脑子。” 叶文初笑了笑:“二伯母想多了,我不会生气。这次让您和二伯担心了。” 郭氏一愣,这还是叶文初头一次和她道谢。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郭氏笑着。 “行了,既然没事大家都散了,回去歇着,今天都累了。”叶老太爷轰着两个儿媳,“老二媳妇去看看三丫头去。老大媳妇和王氏,带满意先回去,吃饭洗漱早点睡。” 王桃应是。 “明早来找我。”叶文初挠了挠叶满意的小手背,在他耳边道,“四姑母没受伤,好的很。” 叶满意眼睛一亮,随即乖巧道:“那我明天来找四姑母。” 等出去,刘氏问叶满意:“你四姑母和你说什么了,刚刚。” “说她没事,让我别担心。”叶满意笑着道。 刘氏戳了戳孙子的头:“给别人生的。”就走了。 叶满意看着王桃,王桃点了他的鼻子:“回去吃饭,做了你爱吃的牛肉。” 叶满意笑着点头。 房间里,叶家男丁都坐下来,叶老太爷就问叶松:“你能不能坐,二丫头那边你不许说。” 叶松面色很尴尬:“其实二丫头她知道了,我谁都不说。” “这就对了。”叶老太爷就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笑着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没受伤。” “这c这这真是你局?”叶涛看着她。 “一半!”叶文初道。 叶涛蹭一下站起来,对叶老太爷道:“爹,您看我没有猜错,这真是她的局!” 说着有些得意,指着叶文初:“我可把你看透了。你这种一身窟窿心眼的人,怎么可能被马六抓走,反正我不信!” “你快闭嘴吧!”叶老太爷对他道,“听你说还是听初初说?” 叶颂利将他爹拽坐下来,劝着:“爹,您话少点。” “小兔崽子。”叶涛不能顶老子,就打儿子出气。 叶松话没说完,脸色并不轻松。 “马六是我和沈先生捧起来的,最近几日”她将大概的事,告诉了大家,“但马六今天会抓我,并不在我控制内,所以说,这局是我们设的也不算我们设的。” 她猜到马六最近会动,但不知道他要怎么动,她盯的更多的是刘兆平,因为刘兆平等不了了。 她和沈翼的目的是让马六坏了军心后,截胡刘兆平杀了马六。 杀马六的人选,不能是她更不可能是沈翼,唯一的人选只能是王彪。 今天这一场,他们要的都得到了。 “所以,杀马六真正的目的还是刘兆平?”叶颂名问道。 叶文初点头。 “这办法不错,不留痕迹干净漂亮。”叶颂名赞赏不已,对叶文初道,“四妹真的是心思缜密。” 叶文初心道这也不是我算计的,沈临川才是真的老谋深算。 “这事儿,不许对外说!”叶老太爷吓唬所有人,“刘兆平那边一点风声不能透。” “尤其是你,”叶老太爷对叶松道,“二丫头和刘氏你不许透露半句!” 以前他是叶老太爷最放心的一个,如今反而是他时刻叮嘱不信任的了。 “爹,我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叶松道,“不说二丫头常去王府和刘夫人关系好,就算她还在家里,这么大的事关乎一家人生死,我也不会轻易说。” “你知道就好。”叶老太爷道,“也不要觉得谁当用谁没用,这个家谁做得对我们就听谁的。” 众人应是。 “四丫头,”叶涛问叶文初,“那接下来怎么办?王彪有了军心可没有军权也没用啊。” 叶颂名对叶涛道:“二伯,得了军心就能杀刘兆平了。” 将军的存在,不是一个公章这么简单,而是万军的拥戴,他有没有振臂高呼千万人为他抛头颅无畏生死浴血而战的拥戴和能力。 王彪缺的是这些,所以要让他得到这些。 “杀刘兆平?”叶涛心头一抖,“怎c怎么杀?”&l t; 132 人和人(一更) 大家又等叶文初说话。 叶文初道:“眼下还不到时机,再过些日子。至于怎么杀杀人的手法很多,要求是,既让他光明正大的死,又让人觉得他该死。” 这也是她不下毒让他死的原因,毕竟,杀刘兆平也不过是削藩路上,一个山头而已,翻过这个山头,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等着他们。 所以,这个要漂亮的翻过去,为下个打基础。 “有事用得上我,就说。”叶涛已没什么可说的,说他完全服气叶文初那也不至于,但他懂了叶老太爷的话,大方向没有错,那就先结伴一起走。 等外敌结束了,大家再坐下来了结内部。 “饿不饿?”叶老太爷问她。 叶文初点头。 “我去让人送饭进来。”房忠笑着,脚步轻松又轻快,四小姐没事钱也不用送出去。 饭菜上来,叶文初喝着汤,房忠亲自站在她后面给她布菜,叶文初道:“您坐着一起吃,我自己来。” 房忠给她夹得更多,鱼都是细细挑了刺的:“我愿意的,也不能给您做别的事,布菜这点事您就成全我吧。” 叶文初看着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道:“让他做,他要不高兴就是我他也不乐意。” 叶文初应是。 “多吃点。”叶颂名道,“你太瘦了,你要是不介意,你嫂嫂每天早上炖燕窝时,给你多炖一份送去好不好?” “谢谢。” “客气什么,一家人。” 叶松喝了口酒,想到叶颂名的燕窝,连他娘都没送去,不由有点酸,但喝了口酒又觉得没什么。 对外,他们就是一家人。 吃过饭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叶文初和叶俊回家去。 八角道:“马玲在家等您呢,说要看您一眼再回去。” “你们没有吃饭?” “吃了。张妈妈送去的,四菜一汤我还留着张妈妈一起吃的。”八角道,“对,彭池和海鞘一起。说咱们家的菜好,厨娘手艺真好。” 叶文初正要说话迎面看到个人立着。 “四妹妹,我能和你说句话吗?” 叶文初在路边的石墩坐下来,虚弱地看着叶月棋:“我身有重伤,你说快点。” 叶月棋站在叶文初面前。 “和别人我要装一装,和你,我不想装了。”叶月棋道,“这几天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我知道你有一天晚上不在家。” 叶文初没说话。 “我明白了。”叶月棋点头道,“明天我要搬去王府住了,四妹妹往后有事,来王府找我。” “如果能帮,我一定会帮你。” 叶文初撑着面颊看着她,扬眉道:“那就祝你越飞越高,一飞冲天!” “托你的福。”叶月棋笑着道,“四妹妹也要努力。” 八角和叶俊过来,八角问道:“二小姐说什么我没听见,但那表情也太嚣张了,一个不是敕封的县主,有什么可得意的。” 得意着吧,到不是忌惮叶月棋,也不是没法收拾她,她纯粹不想现在和王府沾边。 刘兆平这个山头还没过去呢。 “你还知道敕封?”叶俊打趣八角,八角洋洋得意,“三老爷,那您可就小看我了,我在山上和师兄学过字的。” “对了,闻玉是什么样子的人?”叶俊好奇道。 八角歪着头想了想:“师兄他他像个神仙,容貌特别俊美。” “我知道俊美,我说性子。” “性子的话很好,对小姐更好。”八角道。 叶俊无语,只能去问叶文初。 “一个好人,一个残缺又完美的好人!”叶文初和叶俊道,“后天您和我一起去云顶山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叶文初去给叶老太爷请安,才知道叶月棋在她来之前来过了。 她一早就收拾东西去王府住了。 叶老太爷让她早点滚。 叶文初吃了早饭回去“养伤”,又换了茉莉奶奶的衣服去了药行。 加上昨天的病人,忙过了中午才结束回家。 下午她和八角两个人去采购物品,带回云顶山给闻玉和白通。 “小姐,这个适合师兄。”八角在成衣铺子里,找到了一对护膝,“不厚实,他夏天用刚好。” 以前都是叶文初做,但八角客观说,她家小姐的手艺不如成衣铺子里 的。 叶文初颔首:“那就买了。” “这个衣服好,师弟能穿。”八角找到了一件大红的短褂“是不是很适合。” 叶文初颔首,拿了一件深蓝秋季长褂:“不知道师父是出去了,还是在山上。” 一晃两个月了。 两人挑选了一堆,让小厮送家里去,刚出门碰见了熟人,郭罄正和肖培成以及郑旭东三个人正在门口,应该是早看到她了,所以正打量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叶四!”郭罄臁疮好了,人又活了过来。 “叶小姐最近怎么不去衙门了?刚办了个大案,不乘胜追击,让自己更出名?”肖培成嘻嘻笑着。 郑旭东跟着笑。 “我正担心,你三位谁会先因为游手好闲嘴贱貌丑被人打死,”叶文初道,“如果死了,我一定替你们主持公道,找到凶手。” 三个人顿时被气到,郭罄道:“比嘴贱,谁能强过你!” 叶文初的视线,停在郭罄的屁股上:“怎么,你屁股上的疮好了,不要死要活?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复发,你跪着来求,茉莉奶奶也不会应你了。” “你乌鸦嘴。” “往后别生病,也别死,更别杀人放火,”叶文初扬眉道,“忘记说了,我还会验尸!” 说完,竖起食指,悬空从郭罄喉头的位置开始,往下一划拉,剖腹一样! 郭罄一抖,捂着肚子。 叶文初扬长而去。 郭罄气得踢了一颗石子,但却不敢追过去,一抬头看到个小厮站门口正看着他,他顿时指着对方骂道:“看什么,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小厮没赔礼道歉,转身走了,郭罄顿时进门,一脚踹在小厮的屁股上,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给老子翻白眼?” “你!”小厮被撞倒在地上,爬起来就给了郭罄一拳,郭罄怒发冲冠,抄起椅子擦过去。 “狗东西,居然敢打我!” 小厮也不是好相与的,上来和郭罄扭打,郑旭东和肖培成也上来帮忙。 “怎么打起来!”东家上来拉,混乱中被扇了一巴掌,他今年不过二十六七,正年轻气盛,再说,郭罄有什么可忌惮的。 顿时,他招了后院的三个上货的小厮,甚至他的妻子,六七人对三个人,一路从铺子里打到外面。 街上,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也不劝架,就起哄看热闹。 郭罄三个人都挂了彩,一看形势扭转不了占不到便宜,三个人顿时撤退,一边跑一边骂:“你c你们给我等着,我不弄死你们,我不姓郭!” “你要不来你孬种。”东家呸了一口,“郭家有什么了不起,王八羔子还在外面耀武扬威。”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对门的刘兴堂笑着道:“姚平,好样的,这种人欠揍。” “那当然,我还怕他郭二,小爷我当年混世的时候,他还穿开裆裤。” 姚平洋洋得意,招呼铺子里的伙计收拾战场。 “东家,要是郭二再打过来怎么办?”伙计想想有点后怕,他刚才气昏头了,东家不怕郭二他怕。 姚平道:“他来了,我有这个!” 他拍了一把镰刀在桌子上。 四个伙计嘻嘻哈哈笑了起来,一起在前面收拾打乱的东西,姚韩氏不高兴,扶着晾衣杆怒道:“稍微忍一忍,这祸事就避开了个,你们却偏要挑事。” “你说我?”姚平道,“你刚才打的最凶!” 姚韩氏和姚平成亲两年,她今年十九岁,容貌中等家里也是做小买卖的,性子很泼辣。姚平家里本来有个哥哥,三年前哥哥出海淹死了,爹娘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于是他家就剩他一个人。 他在此后也沉稳了不少,一直守着这份家业。 “惹事精。”姚韩氏嗤笑,“我买菜去了。” 她抄了篮子去后面的市场,买了四条鱼,几节藕并一小块肉,抓了一碗腌菜,回来后,晚饭烧了一盆红烧鱼,一碟咸菜肉丝,一碗酸辣藕片。 铺子里包三餐,酉时末吃过饭还要再清点盘货,戍时末关门打烊。 姚平关门的时候,伙计叮嘱临走前叮嘱一句:“东家,您个晚上关好门,郭二说不定半夜来偷鸡摸狗。”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伙计都回去睡觉。 叶文初也是刚洗漱好,正要躺下休息,忽然想到个事:“八角,咱们下午买的东西,送来了吗?” 八角也忘记了:“哎呀,没有送来!” 叶文初蹙眉。 “带回云顶山的东西吗?”叶俊正在看书,听到话开门出来道,“没事, 明早你们马车路过那边,再去拿一下。” 叶文初道:“知道了。爹,您真不和我回去?” “不去了。工地上事情多的很,爹不能辜负你祖父和你的期待。” “那我早去早回,说不定能带着个吃货回来。” “吃货?”叶俊不解。 “保密!给您留点期待感。”叶文初去睡觉,早上府里的婆子套好了马车,离了叶府。 上街后特意拐去姚记,不等到那边,路上就堵车了,婆子去前面打探。 “小姐,四小姐。”婆子喊着,掀开车帘对叶文初道,“那c那姚记,昨晚走水了!” “小姐您买了多少钱的东西?这c这恐怕都拿不回来了。” 叶文初凝眉:“走水?” 133 一场火(二更) 叶文初到现场时,胡莽和彭池在办事。 姚记前面是铺子后面拖着一个四合院,姚平和姚韩氏住在这里。 然而现在,前面的铺子烧塌了一半,衣服等物品有的成了灰烬,有的只余下一半,和着泥水一地的狼藉。 后面的院子屋顶塌下来,除了瓦片和砖头,所有木制的结构材料全部烧没了。 姚记的右边是巷子,右边的住户没有影响到,但左边是一家卖炮竹烟火的货行,从姚记开始往左数,一场火烧毁了七户,要不是有巷子隔断,否则损失要更大。 “半夜我正睡着,就听到放鞭炮,烟火冲上天一直炸,我还骂,说谁家死人了,半夜放鞭炮。”街对面刘记烧鸭铺的东家刘兴堂和众人道。 在他家铺子隔壁的,是个洋货行,后院住着看门的老头和他的女儿,老头姓胡,因为是独眼龙,大家都喊他胡瞎子。 胡瞎子道:“我也是,听到以后就爬起来看,这半边天都通亮,我还以为太阳出来了,可站巷子里一瞧,我的娘咧,那么大的火。” 火是刘兴堂敲锣,佑长来了以后喊的街坊,又派人去衙门报案,胡莽他们带着民兵就来了。 叶文初听完大家的议论,走进去找胡莽:“起火点在哪里?有没有人员伤亡?” “起火点还在查,但听几个街坊说,当时这个炮仗铺子的火烧的最大,八九不离十是这里先着火的。”胡莽道。 “人员的话,其他铺子不住人,鞭炮行里住着个看门的老头,但现在人还没出现,不知生死,再有就是姚记里姚平夫妻二人,一直没有出现。” 叶文初颔首,往鞭炮行去,这里烧毁的最彻底,几乎什么都不剩。 “东家!”忽然,有几个年轻的伙计挤进来,看着成了废墟的姚记,惊恐万状,“你们c你们看到我们东家和东家太太了吗?” “四毛,你们才来。姚平他们夫妻两个人昨天晚上在家吗?”刘兴堂问道。 叫四毛的伙计,就是昨天和郭罄打架的。 “我们回家的时候,还是东家亲自关门的,当时东家太太都已经在后院休息了。” “那c那不会c不会烧死了吧?”有人问道。 这一问,大家脸色都难看起来,都是街坊四邻,谁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 “我c我进去找找!”四毛要进去找,其他三个伙计也跟着要去,彭池拦住了他们,“现在里面还烫,火星子没灭干净,谁都不能进去。” “那东家” “在不在里面都不急这半天了。这样,你们先去别地找,他们有没有可能昨晚去亲戚家了,或者姚韩氏回了娘家?”彭池道。 他一说,大家都觉得有可能,纷纷让四毛几个去找。 四毛几个人也没耽误,真的去找人。 因为有可能有人伤亡,现场气氛顿时不一样。 叶文初已经在七户火场看了一遍,胡莽正等着她,问道:“四小姐有什么发现?” “以鞭炮行为中心,右边的姚记和左边的车行烧毁的最厉害,再往左边数的四户,则是越来越来轻。” “所以我认为,起火点应该是这三户之间的一户。” 胡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暂时判定为鞭炮行。” “不是说,鞭炮行里也有一个看门的老头?也请街坊找一找。” 胡莽应是,立刻吩咐大家去找。 “小姐,咱们还回去吗?”八角问道,“要不,先把车子赶回去?” 叶文初顿了顿,道:“赶回去吧,你再去换个铺子买点东西,晚些时候我们再走。” 八角应是。 从早上找人c询问街坊,等火场的火彻底熄灭,中午叶文初就在那边随便吃了一点东西,下午的时候,火场能进人了。 鞭炮行看门的老头没有找到,姚记的姚平和姚韩氏也失踪了。 除此以外,其余几户的东家以及掌柜都来了,其他相关人员都在。 “从姚记开始。”叶文初和胡莽道,“你我带着四毛先进去,让大家在外面等我们。” 胡莽点头。 有人命在里面,就更加要谨慎了。 外面围着的街坊议论着,问走在前面穿着捕快服的小姐是谁,又因此说起马六的事,说着说着又说回来,猜测起火的缘由。 现场人声鼎沸。 叶文初站在后院里。姚记的后院是四合院,正中是厅,分东西厢房,一共三间正屋,其他的则是东面加盖的耳 房,一共有四间。 第一间最大是库房,后面依次是客房,柴房和灶屋。 “东家他们睡东厢房。西厢房不住人。”四毛道。 叶文初颔首,问道:“你觉得,如果大火是从你们铺子起的,会是哪里?” “这c这要真是咱们铺子烧起来,那只能是厨房和东厢房吧。可厨房的烧的是灶,这不容易起火。” “东厢房烧起来,那就是油灯蜡烛倒了。” 叶文初颔首,用棍子扫着路踩过院子去东厢房。 房门被烧了,横梁塌下来后,碎瓦砖片和灰将一切都盖住了。 “得揭开瓦片才行。”胡莽道。 “嗯。”叶文初道,“你我先走一眼,然后再让人来搬东西找人。” 胡忙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很仔细地在房间和客厅以外的地方细细查看,叶文初进了东厢房里,四毛站在外面,指着靠墙的位置:“那边是床,就瓦片下面,那是柜子,我看到柜子脚了。” 叶文初蹲下来,艰难的从缝隙里去对应四毛说的位置,但看不到人。 她没找到有用的线索,重新退到门口,门框消失后,大青石的门槛还在,她在门槛边上,看到了一根铁棍。 “这是什么?”叶文初问道。 胡莽和四毛都过来,四毛道:“这是火叉子,本来靠墙边放的,冬天起炉子的时候,就用这个火叉子拨火。” “我说这个。”叶文初将纤细的火叉拿起来,在上面横穿着两个铁片,“门搭?” 胡莽的脸色变了,点头道:“是,门搭。” 因为是卧室的门,所以是单开朝内,在外面锁门的时候,门和门扉上各有两边门搭,一阴一阳扣在一起后,挂上锁就行。 人如果在房里就是从里面有插销。 “这里有插销。”四毛看到了插销,从木炭上取下来。 这就是门里门外的东西。 因为都是铁制,没有烧毁很正常,找到他们也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个火叉为什么会插在两片门搭上。 两片阴阳门搭也是扣在一起的。 “有人恶作剧,从外面插上门?”叶文初问四毛,四毛脸色煞白,摇着头,“不c不可能吧,恶作剧干什么,不c不让他们出来,还c还是c还是放火烧他们?” “可能性都有。”叶文初道,“待会儿让搬木头的人注意细节。” 姚平夫妻二人应该是烧死在里面了。 现在要查的,是起火点在什么地方,隔壁鞭炮行的老头在哪里。 请来清理现场,帮忙搬运的民兵进场,胡莽去隔壁查,叶文初就站在客厅的位置,用一根铁叉细细拨找着。 “在找什么?”身后,响起沈翼的声音,叶文初看着他,沈翼递给她一个手帕,“擦擦脸。” 叶文初顿了顿,接过帕子,沈翼指了指左边:“这里。” “谢谢。”她擦完还给他,沈翼放回怀里问道,“我见你找得很认真,有疑点吗?” 他回城,听到这条街昨晚烧了七户,便想着叶文初会不会在。 等他到后,就看到她换了一身蓝色捕快长袍,头发挽在头顶,弯着腰用长棍细细找着,很认真专注。 于是他就来了。 “有!”叶文初和说了门搭和铁叉的事,“我在找起火点。” 沈翼凝眉:“有没有可能是店中伙计的恶作剧?毕竟隔壁有鞭炮行。”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现在烧毁的太彻底了,暂时没发现别的线索。”叶文初道,“我再找找。” 沈翼跟着她,一起找。 “你不办事吗?”她看着他,“还是一夜未睡才回来?” “一夜没睡才回来,但并不急睡觉。”沈翼道,“你教我怎么找起火点。” “我也猜测。像这样的砖木混合结构的房子,其实起火并不容易,一般是明火烧到了易燃物。” “但东厢房里面住着人,加上外面插着铁叉,里面起火的可能性很小。但要是纵火烧他们,去西厢房放火也不合适,所以我认为,与一墙之隔的堂屋最合适。” “但要在堂屋起火,我想得需要助燃物,比如衣物c棉被c稻草甚至桐油。这些东西会留下不一样的灰烬残渣。” 沈翼看着她,清亮的目光里是欣赏:“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 叶文初扬眉看着他。 “我在夸奖你。”沈翼也取了长棍和她一起找,“你没有受伤吧?” 她摇了摇头。 沈翼将几根粗柴炭推开,看到下面有一堆木灰,他捻了一点搓了搓,喊道:“你来看看。” “什么?”叶文初过去 ,看着他说的木灰,“这灰” 这灰很细,她也捻了一点闻了闻,还有一点淡淡的桐油气。 沈翼看着她:“有什么气味?” “说不好,你闻闻。”叶文初将沾着灰的食指递给他。 沈翼一怔,将鼻子凑在她的指尖前。 134 四小姐为了我(一更) 沈翼垂眸,看着她的指尖,原本粉粉的指甲,此刻沾了黑色,但形状依旧很好看。 手腕也很细。 “闻见了吗?”叶文初不解,看到她的手指联想了什么,怎么还走神了? “嗯,有一些油性。”沈翼将刚才脏的帕子重新给她,“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叶文初没和他客气,擦干净手又还给了他。 沈翼自然收了。 “手感像是稻草的灰。”叶文初道,“我推开这里看看。” “你别动。”沈翼将横担着的木炭等细碎的砖头推开,对她道,“有很多。” 是一个长条形堆着的灰。 像是有人沿着堂屋和东厢房间隔的那堵墙放了许多的稻草,然后在稻草上淋上油,点燃了火。 这样的房子,横梁和屋顶是打通的,一旦客厅起火,火很容易蔓延到隔壁。 “堂屋起火,夫妻二人如果是活着的,应该能惊醒并逃生。”沈翼扬眉道,“所以为了烧死他们,纵火者将房门的插销插上了?” 夫妻两个人根本出不来。 “嗯,我也是这样的看法。”叶文初想到什么,“你等我下。” 她快步出去,问刘兴堂:“你当时听到炮竹声出来查看,当时火是怎么烧的?” “怎么烧的?”刘兴堂挠着头,“就鞭炮行还c还有姚记在烧。我敲锣喊大家的时候,火才往西烧过去,大家一边救火火一路烧过去的。” “对对!我当时也看到了,鞭炮行和姚记都在火里。”有人补充刘兴堂的描述,“鞭炮行的火太大了,又到处蹿焰火,一会儿就烧出去了。” “你们再细细想想,姚记和鞭炮行的火,是连贯的吗?”叶文初问大家,刘兴堂不明白,“什么叫连贯的?” “不连贯。”刘兴堂的小儿子,今年十一岁,站在他爹边上,对叶文初道,“四小姐,火不连贯,中间有一个地方没有烧起来,我还和我娘说了。” “是!”刘马氏补充道,“他当时问我,可我心里太害怕慌张了就没理他,让他回家睡觉,我跟着去抬水了。” 叶文初低头看着小男孩:“那一片空白的,没有火的空间,有多大?” “很大。”小男孩道,“我去过他家后院玩过,我觉得应该是西厢房没有着火。” 叶文初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你观察事物很细心。” 小男孩脸一红,羞赧地垂着头。 街对面躁动起来,叶文初小跑着过去,人太多了,她跳进去的时候,沈翼扶了她的手腕,道:“别急,是找到尸体了。” “哦,那我去看看。”叶文初上前,眼见民兵抬了两具焦黑的尸体出来,已辨不出五官和容貌。 “东家!”四毛几个人蹲在一边掉眼泪,“昨天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叶文初粗粗看了一遍,让人将两具尸体先送回县衙:“和左拐子打个招呼,让她等我回来复检后再回家。” 民兵应是回去了。 其后的搜查,大家在卧室找到了金银首饰,还有银锭子和金子。 再去鞭炮行的时候,叶文初又找到了那个稻草的灰烬,和在姚记找到的一样,她和沈翼用袋子装起来提着。 其他几处房子则没有同样的稻草灰,第七户损失最小,房子修一修还能用,东西也没怎么烧到。 “你们和我回衙门吧,许多事需要你们配合。” 姚平没有亲人了,只能请四个伙计帮忙。 四毛几个人没推辞,侯在边上。 叶文初又请了胡瞎子和他的女儿,以及刘兴堂一家人。 回到衙门,先问了几个目击证人。 四毛几个人是一起在戍时六刻离开的。 刘兴堂看到火灾的时候,是四更没到,也就是丑时左右。于是叶文初喊了打更人询问,他说他打三更的时候先走的这里,这里没事。他一般到点前,就会出门,从家门口一直敲棒子走两条街,前后一盏茶时间。 所以,发生火灾的时间,是子时到丑时之间,如果按照刘兴堂丑时左右看到的火势程度,起火的时间应该还要再往前推至少两刻钟。 “那起火的时间,应该是子时三刻到五刻。”叶文初一顿,问彭池,“晚上有人听到呼救声吗?” 彭池摇头:“周围没有人听到。” “多谢大家了。”叶文初让刘兴堂一家人和胡瞎子一家人先回去,她忽然又想到,“胡老爹,对门鞭炮行看门人,你认识吗? ” 胡瞎子点头:“您说红森吧,认识。他和我一样大,本来有儿子的,但前两年得病死了。” “看病看的,房子也卖掉了,他就给人看门。东家包他三顿饭一个月给几个钱买酒喝,混吃等死吧。” “爹,”刘兴堂的女儿推了推他,“您别这么说红森老爹。” 叶文初看着女子,个子不高容貌中等,穿着一件绸料的鹅黄裙子:“小姐怎么称呼?” 胡瞎子的女儿今年二十四,名叫刘兰,早年成亲了,后来男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她也没钱还,就又回来跟着她爹住。 “你对红森有不一样的看法?”叶文初问她。 红森现在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之一。 “红森老爹人挺好的,就是和我爹一样,好一口酒。”刘兰道,“他昨晚其实还和我爹一起喝酒的。” 胡瞎子也想起来了:“对对,天天喝我给忘了,红森昨天晚上和我一起喝酒的,喝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女儿。 “不到三更,他走的时候,对面没有起火。”刘兰道,“至于他为什么不在,我c我就不知道了。” 不到三更就是子时前,也侧面证明了起火的时间。 “确实不到三更,我听到那老头走的时候在墙角吐了,我当时正起夜,回房后才听到三更棒子。”刘兴堂道。 那红森去哪里了呢?叶文初让两家人先回去。 四毛几个人还要留一留。 “你们再等等,衙门包餐。”叶文初对四个人道,“可以聊一聊,想一想可疑的地方。” 四个人应是。 叶文初去找左拐子。 “师父!”马玲正等着她,叶文初问她,“今天怎么没去现场?” 马玲挠着头,羞涩地道:“家里有点事。” 叶文初一边进仵作房的门,一边回头看她:“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说你什么亲人都没有。” “哦,我家亲戚。”马玲道,“师父,您要验尸吗?” 叶文初进了门内,左拐子正在做事,见她进来立刻将他尸格给她看。 “两个人都是被烧死,嘴巴里有灰。”左拐子道,“没有外伤和挣扎的痕迹,听民兵说两人在一起并排躺着的。” 叶文初颔首:“那在火烧进来前,两个人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马玲见得少,叶文初道,“多数火灾丧生的人是窒息而死,口腔异物c空气缺乏,一氧化碳中毒,都是致死的原因。”她说了几个名词,马玲和左拐子都没有听懂,但大概意思知道了。 “能确定死亡时间吗?”叶文初问左拐子,左拐子摇了摇头,“小人查不到。” 顿了顿他又道:“不是说您推断出起火的时间在子时三刻到五刻,那他们的死亡时间,应该也在那左右吧?” 叶文初道:“是这样没错,但那个门” 她也犹豫,第一次接触火烧死的案件,两位死者身上能查到的线索太少了。 “那我们先去开会,一起梳理一下各自的信息吧。”叶文初往外走,左拐子跟着她,忽然问道,“四小姐c这个两具尸体,如果想要再细致到死亡时间,是不是只有解剖了?”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是的。不是不能解剖吗?你也不要做傻事,回头让你丢差事。” 左拐子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些感动,点了点头。 大家去了鲁志杰的公房,海鞘买了点心,乘风泡茶,一起围坐下来,鲁夫人听到这边开会,就让鲁玉娇一人送了一碗油焖面。 鲁玉娇笑盈盈看着大家:“你们快吃,吃完不还要商量事情吗?我正好也将碗带走。” 鲁玉娇说着,在叶文初边上坐下来,看着她。 叶文初捧着碗看着她,鲁玉娇道:“四小姐不饿吗?” “不是很饿。”叶文初刚才吃了一口,这哪是油焖面,是腌面! 鲁志杰西里呼噜吞了,其他人也吃着,叶文初有一瞬怀疑,鲁玉娇是不是在整她,故意在她的碗里多方了盐,但看鲁志杰一口面两口水,她就觉得自己小人之心衡量鲁玉娇了。 她吃几口,实在是难以下咽放了碗。 再看沈翼,他也是吃了几口,眉头蹙着显然太难忍了。 “那我等会儿送绿豆汤来。”鲁玉娇笑着个走了,她最近想通了,她不能嫉妒四小姐,她娘说四小姐的本事是她的本事,不能因为别人有本事就嫉妒。 什么花都有好看的地方,做人要豁达。 “茶还有吗?”海鞘脸都齁绿了,大家默不作声喝了两壶茶,气氛才融洽了。 “大人,”叶文初对鲁志杰道,“鲁夫人做饭太辛苦了,我从家里给您拨一个厨娘 来吧。” 鲁志杰眼睛一亮看着她:“真c真的?” “明早来报道,工钱我祖父出。”叶文初道。 鲁志杰眼睛都激动地红了,点头道:“好好,多谢四小姐了。等将来鲁某高升俸禄多了,一定还四小姐这个人情。” 鲁志杰不是不想请厨娘,是请不起。 别处县官他不知道,但他很穷,因为这里的地方税务不经他手,所以一文钱油水都没捞。 有厨娘,不但鲁志杰高兴,一屋子的人都高兴,马玲问鲁志杰:“那大人,以后我们能去您家打秋风吗?” “少吃点别挑嘴,一个月吃两回还行。”鲁志杰笑嘻嘻地道。 乘风暗暗高兴,凑在沈翼的耳边,道:“主子,四小姐会不会是为了我,才送的厨娘?” 沈翼看着他。 “因为我一直在鲁家吃饭啊。”乘风道。 沈翼低头喝茶,眉头扬了扬 135 额外的问题(二更) 叶文初继续给大家梳理,火灾案的时间顺序。 “子时前,鞭炮行看门老头红森,从胡瞎子处离开,刘兴堂也能作证,他听到红森呕吐声后,自己回房去,随即三更鼓响,正子时。” “随后,在子时四刻左右起火,大约过了两刻钟刘兴堂以及邻居街坊,听到了焰火爆炸声。” “子时六刻到七刻开始,大家扑火,子时七刻过衙门收到报案,民兵在丑时正陆续抵达火灾现场开始扑火。” 彭池在一边记,又歪着头偷看叶文初的本子,看她的格式,咕哝道:“四小姐,您这写的什么?” “符号,属于我自己的。”叶文初随口应了。 大家就都过来看他。 叶文初的字不好看还是奇奇怪怪的符号,时间表示的更奇怪,马玲问道:“这两条棍是子时?” “废话那么多,要不要开会?” 马玲嗅鼻子又回去了。 沈翼的视线投过来,叶文初看到他也露出一点好奇,就将本子递给他,沈翼挑了挑眉头,在大家羡慕的视线中,笑着接过本子。 这么高兴?沈大人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那我继续!”叶文初继续说案子,她是不怕露陷,反正没有人能看得懂她写的什么,因为左手写字艰难,她就极简化,单词首字母加时间。 “提姆的字?”沈翼问她。 叶文初一怔,沈翼道:“上次提姆给的预算本上,便有类似的字符。” “哦,有点类似吧,以前学的。”叶文初无语,有人的记忆力真好,看一眼就能记得。 沈翼看着本子上连着写的一串字符,叶文初将本子拿走了。 她还学过提姆的字?沈翼若有所思。 “我继续说。”叶文初继续理案件,“通过起火点搜查,可以确定一件事,昨晚是有人纵火,并且是两处点火。” 鲁志杰道:“怎么说?” “这两堆灰,是姚记和鞭炮行找到的。”叶文初道,“我的推测的顺序是这样。” “凶手在子时三刻左右潜入姚记的后院,用铁叉将卧室的门搭从外面插住,随后,他撬开厅堂的门,布排了稻草点火。” “紧接着,凶手又到了姚记的隔壁,在鞭炮行的后门,放置了稻草,点了火。” 胡莽道:“所以您的意思,凶手两处点火,先是姚记而后是鞭炮行。” “对!按鞭炮行的特殊情况,他但凡失火动静就会很大,所以是先点姚记。” “至于两处点火的证据,一是跟着两包含有油气的稻草灰,而则是刘兴堂儿子所言,当时起火时,是姚记的东厢房和鞭炮行,中间隔着的西厢房,反而没有火。” 大家听明白了,彭池道:“那现在最大的嫌疑,是不是红森老头?” “他至少是嫌疑人之一。” “如果假设,红森不是纵火人,那么,凶手要杀姚记夫妻,为什么又要烧鞭炮行?”沈翼放下茶盅。 大家愣了愣,马玲道:“会不会是c会不会想嫁祸红森,让大家误以为,是鞭炮行起火,误烧了姚记?” 鲁志杰走了两步,停下来道:“我认为这个说法是有道理的。”一顿又问叶文初,“四小姐觉得呢?” “嗯,我也认同。”叶文初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排查红森作为凶手的可能性,纵火杀人的动机。” “第二,”叶文初道,“找红森,必须要找到他。” “第三,我认为这个案子的重点,要放在姚记,所以,眼下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排查姚氏夫妻二人的人际关系。” “做一个定性,是仇杀还是情杀。” 众人都记着了,鲁志杰指了指隔壁:“那四个伙计呢?有没有可能?” “不好说,只能说不敢排除,一并查问。”叶文初道,“大家说自己想法。” 大家没什么想法。 叶文初就将四毛四个人喊过来问话。 四个伙计年纪都不大,看着一屋子人的阵仗有点慌,拘谨地坐着。 大家轮流问问题。 “你们昨晚什么时间走的,走的时候姚平关门了吗?”马玲问道。 “我们是戍时六刻或者七刻走的,因为亥正宵禁嘛。”四毛道,“走的时候东家关门了,我听着插销的声音。” “家里有没有进过贼人?”海鞘问的。 “没有吧,”四毛问其他三个人,三个人也都摇头,“我来三年,反正没有听过 。” “那仇人呢?姚平和姚韩氏有没有和别人结仇?”彭池问的。 四个伙计想了半天,道:“有肯定有,我们东家早几年脾气也不好,但要我具体说谁,我不知道。” 其他三个人也摇头,其中一个叫俊生的忽然想到什么:“四毛,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郭二?” “啊,对!我把他忘记了。” 一屋子的人眼睛发亮,叶文初问道:“郭二,是郭罄吗?你细细说。” 四毛和俊生几个人,就将昨天叶文初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叶文初愕然:“他确实说让你们等着,他一定回来报仇?” 四毛点头:“当时街上很多人听到了。” “那就将郭罄三人请来问话!”胡莽扶着刀站起来,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将人关到半夜,困顿的时候正好问话!” 胡莽审讯人的手法,有一种天生的想象力和参悟能力。 在这方面,叶文初从不反驳他,因为这是他长项。 “你们都回去吧。”胡莽对叶文初道,“四小姐明早来吗?” “不来,下午再来!” “哦,那上午我来查,等您来了我给您说。” 叶文初和他道谢。 “那先散会,四毛你们几个注意安全,要不介意就住衙门里。”鲁志杰道,“回去了要是被凶手灭口了怎么办?” 四毛几个人都吓得不轻,主动要留下来住在县衙。 沈翼送叶文初回家,八角和乘风跟在后面。 “王彪那边还顺利吗?”叶文初问他。 月中的月亮很亮,还有二十多天就是中秋节,仿佛每接近一天,月票就更清亮一些。 “今天去番禺了。四海那边打了招呼,不伤人命尽量演得像一些。”沈翼道。 叶文初赞赏道:“王彪演得还是很不错的。” “他沉迷其中还很有冲劲。”沈翼扬眉,叶文初问他,“你觉得经营到什么程度后,能开始养自己的兵?” 叶文初忽然想到,他当时和福村前后只订制了三千把刀,她还想这么点刀和人能干什么。 没想到,他的人刘兆平正给他养着。 两人讨论着后续的计划,乘风歪着头对八角道:“你家的厨子烧菜都好吃吗?” “肯定比鲁夫人好。” 乘风点头:“也是,鲁夫人的手艺一言难尽。”顿了顿又道,“替我,替我谢谢四小姐。” 八角看着他:“谢什么?” 乘风脸红。 第二天早上,胡莽带着人继续查,叶文初在药行出诊,中午回家的时候,她得知了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那间鞭炮行是郭氏的陪嫁,那个看门老头子红森也姓郭,是她娘家一个出了五服的叔叔。 “我昨天是知道那边起火,让管事在那边对接,今天才知道,隔壁的姚记出人命了。”郭氏亲自来问叶文初,“这个案子也是你查吗?” “是我查,目前还在找红森。二伯母可知道红森去处?” 郭氏摇头:“我可以帮你找,娘家人也打个招呼。”顿了顿她又道,“现在我铺子烧了,我找谁赔钱呢?” “等查明白了,凶手是谁再谈赔偿的事。” “也行,那就靠你了。”郭氏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鞭炮行隔壁是茶庄,你知道吧?” 叶文初摇头。 “那茶庄,是肖家的,你不是还和他家儿子打架来着,肖培成。”郭氏道,“肖培成的娘不好惹,你办事的时候小心些。” 郭氏好心提醒还是头一次,叶文初应是:“二伯母放心,吵架的事我有八角。” “二太太,吵架这件事,奴婢天不怕地不怕。”八角很自信。 “呵!”郭氏不以为然,“小毛孩子会吵什么?” 这是没遇到对手,肖太太的能力,就连她也要忌惮一分。 下午去衙门,胡莽正等着她,一看到她就道:“四小姐,我将上午查到的和您说一说?” “红森没有找到。但问过街坊,红森和周围的人关系都很好,姚记的姚平还常喊他吃酒,大家都不信,红森会谋害谁。” “姚平的仇人有几个,生死仇不至于,但也盘问了时间线,都有时间证人,还有一个不在从化。” “对了,上午除了姚记和鞭炮行,其他六户都到衙门来闹了,说让衙门定责,谁来赔钱。” 叶文初闻言停下笔,问道:“是联手让鞭炮行赔钱?” “您知道了?!”胡莽道,“我查了一圈,才晓得个,鞭炮行是贵府二太太的私产。” 胡莽话刚落,马玲跑进来:“师父,肖太太来了,正在前面闹 。” “闹什么?”叶文初带着八角去鲁志杰公房外面听着,肖太太和肖凌都在,夫妻两个人已经砸了鲁志杰一方端砚了。 “首先,把我儿子放了,其次,让叶家赔钱。”肖凌道。 “你们这话说的就不对,我们为什么抓肖培成,就是因为他有嫌疑纵火杀人,隔壁鞭炮行都是受害人,你们没道理让他们赔钱。” “等找道罪魁祸首,自然就有人负责赔钱。” 肖太太啐了一口鲁志杰:“你放屁!” “立刻放我儿子,让叶家赔钱!” 八角要去,叶文初对马玲道:“去告诉鲁夫人,鲁大人被肖太太啐口水了。” “得令!” 马玲去通知鲁夫人,叶文初拉着八角撤了,鲁夫人正在和新来的厨娘交代事情,闻言衣服都没换,新来的厨娘一听和叶家有关,也自告奋勇,陪着鲁夫人一起去了。 一盏茶后,前院吵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县衙。 ------题外话------ 早!!我们昨天二轮核酸结束,果然第二次迅速通畅很多!! 136 与人(一更) 郭罄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但只要他打瞌睡,就会被海鞘猛一推。 一开始郭罄三个人会怒吼骂人,现在不了,人困到极致放鞭炮都不会影响。 “从半夜到现在,七个时辰没吃没喝没睡觉,茅房都没给去。” 胡莽陪着叶文初站在窗户外面:“晚点,我再继续审!” 叶文初问胡莽:“按律,这样有多人举证的嫌疑人,最多可以关几天?” 胡莽道:“三天。时间久了对方就能去府衙告了。” “那就让三个人去牢里待着。” 胡莽应是。 叶文初转身要走,忽然里面传来郭罄的骂声:“叶四,我知道你在外面,我闻着你气味听到你声音了!” “你害我,等我出来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叶文初懒得理他,和胡莽一起去了前院。 郭罄接着打盹,一个杂役提着茶壶进来,轻声和海鞘道:“四小姐吩咐,给他们喝点水。” “喂吧。” 杂役给郭罄三个人喂水,肖培成闹着要小解,杂役道:“四小姐让把人先关押了,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那正好,我也累了。” 海鞘喊人来,将郭罄三人捆着去牢中关着。 郭罄躺着,忽然有人在他耳边低声道:“二公子,有人让小人给您传话。” “谁呀?有传话的功夫,不将小爷弄出去?”郭罄也不睁眼,他太困了,那人继续道,“传话的人说,让您主动认罪,就说火是您放的。” “你说什么?”郭罄终于睁眼看着对方,肖培成和郑旭东都开始打呼噜了,他只得撑坐起来,看着这个杂役,“让我认罪,凭什么?” “那人没说。还说二爷您是聪明人,肯定明白为什么。” “明白个屁!”郭罄又倒下去,摆着手道,“话都不说清楚,就让我听他,他算老几。” “那人说,二爷您不想报仇了?”杂役道。 郭罄又猛然坐起来,瞪眼看着杂役:“我知道了,让我假认罪,然后等衙门定案了,再把真凶放出来?” “这样就能让叶四办个冤假错案了。” 杂役笑着应是:“就是这个意思。” “二爷,要不要我去帮您喊海鞘来?”杂役问道。 郭罄眉头紧了紧,又躺下来,挥着手道:“告诉你那什么鬼,小爷不高兴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再说,鬼想自己报仇,就自己想办法,别想让小爷给他当枪使唤。” 杂役愕然,朝外面看了看没有人,他又蹲下来,问道:“这要成功了,您就能彻底报仇了!您不是痛恨四小姐吗?” “我要手刃仇人。再说,这我的私仇,关你们什么事,滚滚滚,你再和老子废话一句,我就喊人来说你是奸细。”郭罄道。 杂役应着是是是,心道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 懒得和他讲,一边关门一边骂道:“你不报仇,人叶四小姐可会报仇的,你本来能走的,可叶四小姐让人故意关满三天。” “他娘的,我就说为什么还要关我。”郭罄冲着门骂道,“叶四,你这个小人,你要拿不到证据,把小爷砍了,小爷出去后就和你同归于尽。” “扒你祖坟。” 杂役看着,一脸唾弃地走了。 叶文初不知牢中的事,肖太太闹了一通,鲁夫人很克制陪着兜圈子,她没遇到对手就说去找人来闹。 叶文初再一次去了姚记,民兵还在清理现场。因为这里是沿街的铺子,得收拾出来继续做买卖。 鞭炮行里,郭氏在指派人手收拾,叶文初过去,她赶紧上来道:“找到红森了吗?” “目前没有任何进展。”叶文初道。 “也不知道什么人,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郭氏一边骂着,一边问叶文初,“要真是红森放火的,是不是得我赔钱?” 烧这么多,她赔不起。 “如果确实是红森烧的,估计得您赔钱。”叶文初打量了一圈,“您预估了要赔多少?” “姚记不算,六间铺子少不得五六万两起步,”郭氏又指着肖家的茶叶铺子,“茶叶没底,她又是泼妇,让我赔付十万两都保不准。” “那也要给您进出库存账目才行,岂能任由她报账。”叶文初道。 “我一文钱不想赔,别人赔我还差不多。”郭氏第一次用殷切地眼神看着叶文初,“文初啊,你一定要好好找到凶手,不能叫二伯母赔钱啊 。” 叶文初扯了扯嘴角。 “四小姐,”突然四毛老远冲着叶文初喊道,“红c红森老头找到了!” 叶文初扬眉,立刻往四毛那边去,郭氏顿时喊了一声不妙,也赶紧跟着去了,她现在倒希望红森死了,那么,不管火是不是他放的,都不用她赔钱,反正死无对证。 可红森出现了,要真是他放的火郭氏头皮发麻,她家已经没钱了。 她跟着叶文初往那边去,对面刘兴堂和胡瞎子几个街坊也听到了消息,胡瞎子道:“我去看看。” “爹,我也去。”刘兰将药放回去,也跟着去看热闹。 叶文初看到了红森,头发花白人枯瘦如柴,此刻坐在路边上双眸无神地看着众人,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 “红森,你前天晚上去哪里了?” “老头,你是不是喝醉打翻了炉子,你可犯了大罪了!”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围着他,红森终于清醒了,骂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我犯罪,我犯什么罪了?” “装,你就装吧!你把你们鞭炮行点着了,火连烧了七户不提还烧死了姚平夫妻两个。”一位街坊道,“你这还不是犯罪,你这是死罪!” “我放火?烧了七户?”红森爬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围着他的人,拔腿就跑,大家都跟着他追,也不拦着,红森看到了一街的废墟,顿时傻了眼,瘫跪地上。 “这c这怎么可能?我c我没没有放火啊!” “红森,你快想想,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大家,不是你放火的!”郭氏道。 红森看到了郭氏,顿时磕头,喊着:“姑奶奶,小人没有放火。也不可能有什么火星子,都不开火做饭,也不是冬天生炉子取暖打翻炉子。” “姑奶奶,您要相信小人啊,这火肯定和小人没有关系。” 郭氏跺脚,吼道;“和我说干什么,我难道能认定是你放火的?你去和四小姐说。” 说着,四处去找叶文初:“文初啊,你看看他糊涂的样子,怎么可能放火呢!” “给四小姐磕头。”红森膝行了几步,冲着叶文初磕头,“小人就一个人住,又是给鞭炮行看门的,所以平时都不做饭的。” “可是你烧水啊。”四毛喊道,“我可看到你在后院里烧水。” “那是冬天,我一边烧炉子取暖一边烧水。都是在自己房里,明火绝不去前院。”红森道,“这c这怎么可能着火呢!” 叶文初看见彭池听信赶到了,对他道:“先将人带回去。” “走!”彭池拖着红森走,“去衙门有你说的。” 红森一边喊着冤枉,一边跟着彭池去衙门里。 “文初啊,你一定要认真查,二伯母等你消息。”郭氏喊道。 叶文初一走,肖太太带着人赶来了,和郭氏正好对上,肖太太道:“你家看门的老头呢,火就是他放的吧?” “一个爱喝酒的老头,居然让他看鞭炮行,你们心可真大。” 曾经郭氏和肖太太关系还不错,经常在刘夫人的宴席上见到,一群太太夫人有过一段和谐愉快的时光,就如叶月画和那一班子小姐一样,姐姐长姐姐短,办了很多宴席。 但自从叶文初回来后,和谐的局面就撕破了,大家渐行渐远。 “我算过了,我们家的损失,货c房子和柜子这些,所有加在一起算你一个折旧,总共二十万两!” 肖太太对郭氏道:“最好快点赔,过一天我就算你一天的利息。” “你做白日梦!”郭氏指着肖太太的鼻子,“等你死了,我二十万两的纸钱都不会烧给你。” “你敢骂人,你这个泼妇!” “我泼妇?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腚上长着两只眼,噗噗噗放屁!”郭氏呸一口口水,“想要我赔钱,睁大你腚眼看着,不可能!” 肖太太上来就要动手了,叶月画的轿子到了,冲着肖太太道:“你敢碰我娘,我就撕了你的嘴!” “哪个泼妇在撒野。”肖琳琅也到了,从轿子上跳下来。 两对母女吵了起来。 正要动手,忽然来了个王府太监,咳嗽了一声,冲着吵架的母女道:“广宁县主刚过去,说瞧见几位当街吵架,有失体面。” “县主说,让您几位去王府找她,她会请王妃娘娘,帮您几位主持公道。” 叶月画猛一回头,骂道:“什么县主,我可不认识什么劳什子县主。” “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决。”叶月画拖着郭氏就上了轿子,吼道,“走!” 轿夫也不耽搁,抬着轿子就走,叶月画道:“娘,这钱决不能赔,不然肖琳琅一辈子都要压着我一头了。” “嗯。希望文初 那边,能尽快查清楚。” 不然真要赔钱。 137 记忆偏差(二更) 红森一直颠三倒四,重复他没有放火的话。 “你先喝口水,饿了吗?”叶文初给他递了一壶茶,红森迫不及待捧着壶喝,“饿,有没有吃的,什么都行。” 叶文初给他递了两块米糕。 红森狼吞虎咽。 大家都看着红森吃东西,马玲奇怪道:“怎么看着一副两天没有吃饭的样子?” “还浑浑噩噩的,一身的酒气。”彭池道,“我刚才扶他,真的臭死了。” 马玲捏着鼻子:“你不说我也闻到了,这老头估计七八天没洗澡了。” 红森噎住了,伸长了脖子将米糕吞咽了,喝口水压住才看着大家,脑子清醒了一些,问道:“今儿是哪天?” “七月十九。”马玲道,“失火的晚上是七月十七的夜里。” 红森目瞪口呆:“十九,那c那我的十八去哪里了?” 他没有十八这天的记忆。 “你从十七的夜里,和胡瞎子吃饭喝酒开始说。”叶文初对红森道。 红森道:“那天夜里我喝得不少,但也没有醉。我平时一斤酒,那天顶多喝了七两。有点晕乎,但真没有醉。” “我过街的时候,兰儿扶我的,我过街没去前堂,而是从后院进去的,然后就擦了一把脸睡觉了。”红森道,“然后我就不记得了,醒过来的时候,就c就这会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 “别动,”叶文初走到红森面前,闻了闻他衣服,红森也低头嗅鼻子,“闻着什么了?” “酒气,但看你不像吐了。”叶文初打量红森的衣服,“你脱了我看看。” 红森脱了外套给她,叶文初给众人闻一闻,胡莽道:“这酒太浓了,不是酸臭,肯定不是吐的。” “有人给他灌酒了。”沈翼道,“所以,他这一天一夜一直在喝酒,并维持醉酒的状态。” 大家都很惊讶。 “不c不能吧,”红森挠着头,“我c我被人灌酒,我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没有住在后院?你这两天又在哪里?”沈翼问他。 红森一愣,道:“我c我原来的家里睡觉!” “说话颠三倒四的。”鲁志杰听得很烦,“喝酒把脑子喝坏了。本官怀疑,你自己放火你自己都不记得。” 红森摇头:“这怎么可能不记得,不可能!” “你说你不在家烧火,你平时都在哪里吃饭?” “在胡瞎子家里啊。兰儿做三个人的饭,我们都是等打烊后,一起吃的。反正在对门,大家都不容易。”红森道。 鲁志杰不想问了,摆着手:“你们问,我去看文书。” 你说他清醒,他说话又乱七八糟,你说他不清醒,他说的又还挺清楚的。 “你们几个人吃饭的?”叶文初问道。 “两个喝酒,三个人吃饭。”红森道,“天天这样。” “你和姚平关系呢?” “他和我儿子还不错,和我没什么交情,又不是一辈人。”红森道。 “嗯。你先歇会儿,仔细回忆一下,失火那天晚上的细节。”叶文初道,“再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们。” 红森也不抵触,连着应是,他也很好奇,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没有被烧死? “难道是有人救了我?”红森自言自语。 “谁救了我呢?”红森靠在椅子上,花白的头发扎的发髻耷拉在一侧,他迷迷糊糊想着,忽然惊坐起来。 “怎c怎么会?” 他开始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叶文初靠在窗边打量着,沈翼道:“看样子,他想到了什么。” “嗯,是想到了谁带他离开鞭炮行的吗?” “有可能。”沈翼道,“他刚才说他两天住的地方,和鞭炮行步行的距离,来回一盏茶的时间。” 叶文初看着他。 沈翼点头:“没错。” 红森从胡瞎子家离开,两刻钟后姚记起火。 如果是有人送他离开,再回来放火,这个时间是足够的。 “我们去看看他这两天住的地方。”叶文初道。 沈翼没反对。 叶文初叮嘱马玲看着红森:“别让任何人进去这道门,我一会儿就回来。” 八角跟着叶文初,叶文初道:“我和沈先生走一趟就可以,你注意盯一盯郭罄,别叫他在牢中被人杀了,回头赖我们刑讯 逼供害死人。” “哦。”八角也想去。 沈翼顺手取了伞撑开递给叶文初。 两人去了红森说的他原来的旧房子,他醒来的时候,就睡在这里的,他以为是早上,恍恍惚惚出来。 红森家是个小院子,非常破旧,墙体也裂开了。 红森卧室的门是开着的,走进去里面是一张旧床,上面铺着干净的床单,还盖着被子。 橱柜的门是开着的,很明显床上干净的被褥,是刚从柜子里拿出去新铺的。 除此以外,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没有一点住人的迹象。 “不像有人一直给他灌酒。”沈翼道,“你看床单,并没有污渍,被褥也没有。” 叶文初凝眉道:“难道他刚才在说谎?” “或者,是他自己的妄想。当他脑子不清醒时,会联想和产生一些别的记忆。” 两人往外走,边走边聊着:“这种记忆拼图,是存在的。” “怎么说?”沈翼反手将门带上,侧目看着她的,等着她给自己解惑。 和她聊天,她总能给他带来一些新奇的知识,都是他不曾接触甚至思考过的角度。 “人的眼睛每天看到的,大脑经历过的,有许多的事情,但有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从不会想起这一段,我们都认为,这些没有在记忆中留存。” “然后呢?”沈翼问她,就停在巷口,他看着她的眼睛,等着她说话。 “但实际,我们经历的每一帧画面,都在大脑里留下了痕迹,有的深成为了记忆,有的浅就会形成一副没有时间地点的画。” “然后在某一天,看到一件事,觉得曾经发生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时间地点,其实这个记忆,很可能是这些画,胡乱的,组成了一副新的画,形成了人脑里新的记忆。” 叶文初说完回看着他:“我说的清楚吗?” “很清楚。”沈翼扬眉道,“我确实有过类似的经历,某个未曾到过的地方,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有过吗?” 叶文初点头:“有。其实这很有意思,我会想当下这熟悉感,是什么时候留存的浅淡的痕迹呢?” 沈翼笑了:“我记得儿时,堂兄弟去湖中枭水,被大伯罚,我站在边上时,便觉得那画面发生过。” “那这画面有过吗?” “没有!”沈翼神色露出一丝戏谑,“在那以前堂兄弟年岁都不大,那是第一次被集体罚。” “那会不会是你潜意识中,想象过这样的画面?”叶文初道。 “嗯?”沈翼扬眉,“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期待他们被打?” 叶文初点头。 “有可能。”沈翼笑着道:“看他们被打,我心中是高兴的。” 两人并肩而行,小声聊着,时不时看向对方,又一起笑了起来。 因为容貌气质太过出众,路上好多人看着他们,有人想打招呼却又立刻被别人摆手制止,等他们走远了,摆手的人训斥道:“太没有眼力见了,沈先生和四小姐正讨论案情呢。” “是讨论案情?我怎么看着嘻嘻”刘兴堂的女儿扯了扯刘兰,“兰姐,你说是不是?” 刘兰点头笑着点头。 叶文初和沈翼用时前后也不过两刻钟,他们又回到了衙门,刚进门就看到正等着的八角,道:“小姐,先生,红森认罪了。” “认罪?”叶文初道,“他怎么认的?” “就刚才,他突然说他想起来,说他抱着稻草去烧姚记的。”八角道。 叶文初凝眉,审讯室外,叶文初问马玲:“你没有离开这里吧?” “没有。”马玲道,“就两刻钟,我就一直坐这里的。” 她还让人端了椅子来。 “肯定没有人见过他。”马玲道。 叶文初推开门进去,胡莽也听消息来了,红森一看到他们就道:“我想起来了,是我放火的。” “你刚才很肯定不是你,现在怎么想起来的?”胡莽喝问道。 “我刚才真不认为是我,我什么都不记得。”红森道,“但就刚才我脑子忽然清醒了,我想起来从灶屋里抱着稻草,铺在姚平家的堂屋里,靠墙铺的,我还倒了桐油,我怕姚平夫妻两人逃走,还在门上插了铁叉。” “我点火以后,就回了鞭炮行,靠后院门边上也同样点了火,然后我就逃走了。” 红森道:“那c那铁叉在厨房的外墙靠着的。” 他说完,房间里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因为,他们没有对外说稻草淋桐油点火的事,更没有说门上插铁叉。 就算姚记怎么点火衙门有人漏嘴了,可鞭炮行点火的细节,因为没有姚记重要 他们都没怎么讨论。 唯一的可能,红森就是凶手。 “四小姐,可以结案了吧?”胡莽脸色都松了一些。 叶文初没说话,她走过去问红森:“你为什么杀姚平夫妻?动机是什么?” 138 认罪(一更) “动机?”红森道,“我儿子死了您知道吧?” “我儿子是生病死的。其实他可以不生病。” “他就是因为跟着姚平出去胡玩,得了病自己还不知道。”红森道,“知道是什么病以后,他就自杀了。” “对外我不好意思说,就说他病死了。” “我恨姚平。他浪子回头还好好过起了日子,可是我儿子却没了。” 红森叹了口气。 “我本来也没有想杀他,前天晚上喝了点酒,和胡瞎子聊到了我儿子,我心里就难受。” “我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算了。可我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我就想到了放火。” “那你杀姚平就行了,为什么连姚韩氏一起杀?” 红森一愣,回道:“我这也是喝了点酒,一时兴起。” “你天天都喝酒,为什么这个晚上兴起?” “四小姐,我要是上半年放火,您也会这么问我,反正我就放火了!” 红森道:“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家的姑奶奶,她给我一口饭吃,让我来看门,我c我却一时脑子发热,给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篓子确实不小,”叶文初盯着他,“如果是你纵火,她要被街坊索赔几十万两白银。” 红森一脸的惊恐:“几c几十万两?怎么可能这么多?” “你没想过?” “怎么这么多?这c这可怎么办!”红森慌得很,“让我赔行吗?我砍头,我拿命偿。” 叶文初深看他一眼,对胡莽道:“你审吧。” 她退了出来,马玲也跟着她跑出来,问道:“师父,您不信他是凶手吗?” “嗯,我不信!”叶文初停在院子里,那么感恩姑奶奶,又怎么会舍得放火烧姑奶奶的铺子? “可是他把点火的细节都说清楚了,除了凶手,没有人能说清楚。” 确实是。叶文初也没有办法否认。 可是哪里不对呢?她想不通,打了个招呼,带着八角沿街溜达到姚记对面。 刘兴堂的烧鸭店生意很不错,他剁鸭子他妻子给收钱。 刘兰提着半只鸭,冲着叶文初行了礼回家去了。 刘兴堂看见叶文初他要出来,叶文初摆手道:“不用招呼我,等会儿我半只带走。” “好,成!”刘兴堂应着,夫妻两人忙得没空说话。 叶文初看着心头一跳,想到什么,她对八角说了几句,八角跑回了衙门。 刘兴堂这边的一波客人走了,他终于得空把叶文初的鸭子切了。 “我有事想问你。”叶文初道,“姚平的哥哥和父母都去世了,他的铺子和家业会给谁?” 刘兴堂道:“他有堂弟,前两天还来过,也不是踏实做事的人。” “叫什么名字?” “姚兴。”刘兴堂道,“和我名字重了个字,没事就来我这里摸半个鸭子吃。那个人,就是死鸭子,一张嘴最硬。” “确实,游手好闲,真不是个东西。”刘马氏道,“反正我看着,实在不怎么样。” 叶文初若有所思,道谢后提着半只鸭子往衙门去,正好碰见了八角,八角道:“小姐查了,有个堂弟叫姚兴,还蹲过牢的,因为打架。” “和谁打?为什么打?” “叫吴文香的人,赌钱的时候打架。”八角道,“小姐,您怀疑是姚兴杀人,为了继承财产?” “可姚家也没有财产继承了吧?和都烧成这样了,剩个地基,拿去了还要重盖。” 叶文初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郭氏早早起来,要赶着叶文初去给叶老太爷请安的时候,问她红森的情况,却不料,肖太太的人来了,说在铺子前面等她。 一副决战的架势。 “去就去,怕她不成!”郭氏叮嘱房里几个婆子,叶涛和叶颂利要去,她摆手道,“女人家吵架,你们掺和反而坏事,我来对付她。” “想讹我钱,没门儿!” 她收拾了一下,赶去了正院,叶文初正出来,她赶紧问道:“文初,红森怎么说,他记得吗?” “他招供了。”叶文初对郭氏道,“将我们并未对外的公布点火方法,交代的很清楚。” 郭氏傻眼了:“真的是他放火杀人的?” “目前看是这样。”叶文初道,“二伯母要出门?肖太太找您了?” 郭氏脸色很难看:“看来,这件事光吵 没有用,得来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然,以后她会一直闹。” 她又深看了一眼叶文初,窝着火走了几步,又不死心,回来问她:“看在你二哥的面子上,你可有什么办法?” 叶颂利大概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娘求别人看他的份上给点面子。 叶文初语气平静:“比横吧!” 郭氏懂了:“行,咱们现如今,谁都不用怕!” 她带着叶月画领着一群婆子去鞭炮行,叶月画道:“娘,那老头子认罪不就行了,咱们不要和肖家废话。”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当肖琳琅是朋友。”叶月画骂着,现在肖琳琅等所有的小姐们,听说天天去王府,和叶月棋一起玩。 她听着就来气,看着就恶心。 “小鬼难缠,他们要是一天到晚在咱们家闹,我们就是把铺子租出去也不行。”郭氏恼火,“你四妹妹说了,让咱们横一点。” “您怎么还听她的?您不要忘记了,是她把您的钱讹了的。”叶月画顿了顿又道,“都不是好东西!” 郭氏道:“那你说个好办法!” 叶月画袖子挽着,道:“那就横呗。祖父说了,我们和刘兆平都撕破脸了,难道还怕一个肖家。” 母女二人,带着婆子浩浩荡荡到了铺子前。 肖太太正在等她,一见面没废话,直接起头就吵了起来。 但肖太太占理,而且她还有刘兆平撑腰,就连围观的街坊都站在她这边。 “火是老头放的,他砍头是他的事,可隔壁的人损失,你家确实应该赔。” “就是。”肖太太道,“今天是第一天,今天不给,就加一天的利息。” 不单她家,隔壁四家铺子也冲着郭氏要赔偿。 郭氏和叶月画以及家里的婆子,出师不捷,被人围着骂,郭氏气得头晕目眩,上头狠了。 “我告诉你们,这个案子还没定。”郭氏指着一圈人啐道,“没有定的案子,你们怎么就知道红森是凶手?” “就是!”叶月画道,“衙门都没审,你们就定了,你们比衙门都厉害。” 肖太太呸了一口,叉腰道:“不要欺负我们不知道。红森可是主动招供,刑都没上。他说的点火手法,外面谁都不知道。” “他不是凶手,他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告诉的?” 肖琳琅扶着她娘,看着叶月画讥讽地笑着:“娘,有的人就是不想赔钱,在这里扯东扯西。” “如今叶家,没有一个聪明人,有路不走偏绕泥坑。” 叶月画指着肖琳琅:“今天你的脸,就摆在这里,要是案子查明白了,我一定要把你脸抽成猪屁股。” “案子已经明白了,赔钱,三十万两,一天一万两的利息,少一文都不行。”肖琳琅骂道。 “叶文初在查,她说案子有疑问,那就肯定有疑问。”叶月画啐道。 “呵!她查?她是想糊弄这个案子,好再讹你们三十万两吧。”肖琳琅刚说完,叶月画嗤道,“她讹就讹了,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你,我们不如把钱给路上讨饭的,好歹是做善事。” “蠢货,你就等着吧,三十万两我让你们跪着拿出来!” “你做梦!”叶月画骂道,“春秋大梦!” 她暗暗后悔刚才话赶话吹牛叶文初。要是叶文初查不明白怎么办? 要是叶文初来打她的脸怎么办? “还跪,你家立刻绝户我就跪你坟头烧柱香!”叶月画指着肖琳琅骂完,恼火地跺着脚坐轿子里去了。 郭氏和肖太太继续骂战。 刘兴堂和胡瞎子他们也都站在巷子口看着,刘兴堂看着提着篮子回来的刘兰,笑着道:“你怎么还买这么多菜,你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我c我忘记了红森老爹不来吃了。”刘兰眼睛一红,问道,“叔,咱们能去看红森老爹吗?” 刘兴堂道:“听说认罪了,不晓得砍头前能不能见一面。” “唉!”刘兰叹气,“红森老爹也是糊涂了。” “可不是!好好的日子不过,还要杀人报仇,报仇就报仇,你放什么火,烧这么一大片,连累别人。” “乱说什么,去做饭!”胡瞎子呵斥刘兰,刘兰扯了扯衣角,去后院做饭。 叶文初站在停尸间里,姚平夫妻二人的尸体还停放在这里。 左拐子隔着尸体站在她对面,他看着正沉着脸在发呆的叶文初。 “还要查什么吗?”左拐子道,“这两具尸体不能再放了。” 叶文初没说话。 “红森老头不是认罪了吗?” 叶文初看向左拐子,道:“嗯,认罪了。我就来 看看,觉得他们两个死的很可怜。” “是可怜。”左拐子道,“四小姐,什么时候把尸体下葬?姚韩氏的娘家人来问了三回了。” 叶文初道:“明天吧。” 叶文初离开停尸房,去找了鲁志杰,过了一会儿海鞘来找左拐子:“大人让你跟我一起出差,下午就走。” “可,可这案子”左拐子指着尸体。 海鞘道:“反正你的事情做完了,后面的也和你没关系。” 左拐子应是,收拾了自己的包袱,跟着海鞘走了。 此刻,叶文初敲了敲沈翼的桌面,他抬头看着她:“有事?” “有没有兴趣,来一场人生新体验?” 沈翼点头:“好啊,去哪里?” 去哪里玩吗? “四小姐,我也想去!”乘风举手道。 沈翼浅浅扫了他一眼。 八角也笑嘻嘻跟着。 “好啊,都去!”叶文初拿着一个布包,沈翼觉得眼熟,“这是茉莉奶奶箱子里的刀片袋?” “嘘,我偷来用一用,帮我保密。” 沈翼露出狐疑,拿着刀片干什么? 等到停尸间,叶文初关上了门,看着三个人道:“左拐子走了,劳驾三位非公门人士,协助我解剖。” 三位非公门人士:“?” 139 忍一忍(二更) “解剖?”乘风惊叫,“剖肚子吗?” 八角捂着耳朵:“你叫什么,还以为公鸡打鸣呢!” “解剖,你是不是不知道解剖是什么意思?”乘风道,“划开肚子扒拉肠子。” “你不害怕,你看看我家主子脸都黑了。” 大家都看着沈翼。 沈翼吩咐乘风:“乘风稳重机敏,你来协助四小姐!” 乘风哀嚎道:“主子,您您这欺负我!” “不要谦虚!”沈翼道。 乘风无言以对。 八角哈哈大笑,凑在叶文初耳边道:“沈先生,是不是有点怕?” “不会吧,看着挺从容。”叶文初戴上手套,她有过不少解剖经验,对人体结构当然是清楚的,但从仵作的角度来解剖,她是第一次。 但她没有办法反驳红森不是凶手,更没有证据证明,谁是凶手。 她需要新的线索,唯一的突破点,就是解剖。 如果这两具尸体也不能给她任何信息,那这个案子,她也没有办法了。 “三位,谁做第一助手?”叶文初问三人。 沈翼在左拐子经常休息的椅子上落座,面不改色地道:“乘风。” “我同意!”八角附议。 乘风细长的腿开始抖,哭腔问叶文初:“四c四小姐,要c要我做什么?” “等将胸切开后,你帮我扒着。” 乘风的脸都绿了,四小姐好像又不是很心疼他了,明明昨天还送了厨娘呢。 说变就变了。 叶文初处理尸体表面,取了刀片,她也要克服心理,两具尸体也有好几日,气味已经有了,再停留几天,怕是要腐烂成巨人观了。 她划开了腹腔,一股臭气喷出来,乘风离开就躲在边上吐去了。 八角也捧着尸格崩溃了:“小姐,可以开门吗?” “不能!”叶文初道。 沈翼垂着眼帘,他很想问叶文初为什么会解剖,但等会儿问也没关系,他忍一忍。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左拐子青黑着脸站在门口:“四小姐将我支开,就为了解剖?” “我没有恶意,”叶文初和他解释,左拐子道,“四小姐是怕小人偷师吗?” 叶文初摇头:“我怕你丢差事。” 她不怕,她在衙门本就是违规,解剖这种事,她做一定比左拐子做损失小一点。 “小人不怕!”左拐子道,“我协助您。” 他很久以前就想着解剖的事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他也不好意思问叶文初。 今天海鞘突然带他离开,他就觉得有猫腻,所以赶回来了,果然,四小姐在解剖。 “那更好了。”叶文初道,“正好我们一起交流。” “是!”左拐子穿好围裙戴好手套。 “看来不需要我了,那我们就先走了。”沈翼淡淡然,“四小姐有事再喊我。” 沈翼话音没落,人飘然而去。 叶文初再回头,乘风也跟着跑了,八角也蹲在门外去了。 “我们开始吧。”叶文初一边找到胃和十二指肠,“我解剖的目的,主要想看看,两位死者胃部的消化物。” “死因能确定是窒息,那唯一可能会给我们信息的,就是胃部的食物了。” 叶文初切开了胃,左拐子问道:“胃里克化食物的程度,可以说明这个人的死亡时间,这个您告诉过我,可是这两个死者的死因和时间并非是谜啊。” “除了这个,我们或许还能通过食物,找到死者去过哪里,在哪里吃过什么。” 左拐子凝眉:“不是打烊后就睡觉了吗?” “嗯。”叶文初道,“我昨天也是和你想的一样,所以我并没有非解剖不可的想法。” “可是,我今天有了一个新的猜测,需要得到证实。” “如果得不到证实呢?”左拐子问道。 “那这个案子就能结案了。”叶文初道,“我也不是神仙,能用的技术也就这些而已。” 左拐子明白了,叶文初在找,找得到当然好,找不到他相信,她还会换方法继续。 虽然不了解,但他觉得她是这样的人,有了想法后,会一直走到底。 “吃的东西还真多,怎么”叶文初道,“这是什么,你看看?” “这是咸菜,这是藕片。”左拐子用嵌子拨弄着,“这是肉 ,不知道是什么肉,是不是还有酒气?” 叶文初点头:“这是青菜!” 左拐子道:“真能吃!” 叶文初又切开了十二指肠,里面有一些分辨不出来的食物残渣,能消化到这个程度,食物入腹至少两个到两个半时辰。 “我放在这里,等会儿一起还原,来剖姚韩氏。” 此刻,前院大家都很忙碌,似乎每个人都忙到说话的功夫都没有,海鞘和彭池更是直接跑了。 马玲借口肚子疼去茅房了。 胡莽一定要送郭罄几个人离开,然后站在衙门口,和街坊闲聊,街坊都吓死了,不知道素来凶残的胡捕头,为什么突然和他聊天。 乘风唾弃道:“一群人装疯卖傻!” 不就是假装不知道四小姐在干什么,不就是怕四小姐请去帮忙?! “主子,我去扛包了。”乘风打了个招呼,滋溜跑了。 沈翼没空管他,涂抹一些顺安康送的醒神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强迫自己去看书。 街上,郭氏还在和肖太太吵架。 不是她不想离开,而是肖太太和其他四户以及这条街的街坊不让她们母女走。 有点扣押的意思。 不赔钱不放人。 四户各报了价,除了肖太太离谱,其他都没有乱报,总共赔款四十万两,肖家占三十万两。 但郭氏不关心这些,她就是今天死在这条街上,她也不可能赔偿一文钱。 “我们要回家了,谁要敢拦着我,我就和他拼了。”叶月画将轿子横杠抽下来,她后悔早上出门没带武器。 她扶着郭氏,让家里的婆子走在前面,冲出阻拦。 “不可能,让叶老太爷来,今天必须把钱赔了,赔到位了。”肖太太道,“你家的下人,杀人放火罪大恶极还殃及无辜。下人砍头你们也必须负责!” “赔钱。” 几个商户跟着一起喊,根本不怕叶月画手里的棍子。 两家越闹越不能收场,一个不想不被胁迫,一个逼到这个程度还拿不到结果就太丢脸了。 两边就对峙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衙门来人了!” 大家的视线都冲着东面看过去,就看到叶文初和胡莽以及马玲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郭氏看到了叶文初,顿时松了口气,底气的就足了。 叶月画将轿杠还给了轿夫。 “四小姐,胡捕头你们快来看看,马上就要打起来了。”刘兴堂道,“这正儿八经闹了一个上午。” “四小姐,您家二太太也太不讲理了。” 众人说着,叶文初看向郭氏。 看到她,郭氏居然鼻尖一酸,道:“文初,是这些人不讲理,一群泼妇!” 叶文初微微点头。 “四小姐带着衙门里的人来给你二伯母撑腰?”肖太太道。 “吵架的个事我管不了,”叶文初对肖太太道,“要是肖太太实在想让我管,你们可以打架斗殴。” “二伯母,”叶文初问郭氏,“您想单挑还是群殴?” 郭氏道:“单挑吧,就她这小矮子,我一脚就能踩死她。” “肖太太觉得呢?”叶文初问肖太太。 肖太太:“你们有病吧,还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粗俗。” “你都吵了一上午了,唾沫星子淹了半条街,你好意思说我们粗俗?”叶月画叉腰骂道。 叶文初点头,赞同。 “无耻!”肖太太道,“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 “尤其是你,”肖太太指着叶文初,“你公报私仇,公事私办,我要告你,你不配在衙门做事。” 叶文初摇头:“我来办公室,正好见到家里人,打个招呼。” “肖太太要告就好好告,别像个泼妇在这里骂街,粗俗!” 肖太太气恼地指着她。 叶文初已将视线投到人群外。 那里站着刘兴堂,站着胡瞎子以及刘兰。 大家也都顺着叶文初看过去,那边三个人顿时拘束紧张起来。 “怎c怎么了?”刘兴堂搓着后脖颈问道,“四小姐,您c您找我?” 叶文初停在胡家父女面前,道:“我找他们!” ------题外话------ 乖乖,这台风真是大,祈祷赶紧走,唉!!! 140 一骗再骗(一更) 现场一静。 大家都暗暗在猜,为什么叶文初要找胡家父女。 “四小姐,找我们有c有什么事?”胡瞎子将刘兰护在身后,叶文初问他,“我倒没有在意,为什么你姓胡,她却姓刘?” 胡瞎子老脸一红:“我c我年轻时是入赘的,后来她娘死了她也嫁人了,我就搬出来了。” “再后来,她又和离了,又回来跟着我这老废物住。” “原来如此,”叶文初打量着父女两人,“十七那天晚上,你们和红森老头一起吃的晚饭,都吃的什么菜?” 胡瞎子看着刘兰。 “肉烧芋头,青菜,鸭汤!”刘兰回忆那天的菜,叶文初接着问,“有没有咸萝卜干和花生米?” 刘兰点头:“有的!四小姐怎么知道,是红森老爹告诉您的?” “那天,和你们一起吃饭的,不只有红森,还有姚平,你们为什么只字不提?”叶文初盯着父女两人,打量着他们的神色。 刘兰一怔。 胡瞎子眼睛骨碌碌一转,看了女儿一眼,又顿了顿攥着手对叶文初道:“姚平都死了,我们c我们不敢说。” 周围的街坊都不敢置信:“姚平居然一起吃饭的!” 刘兴堂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说?四毛和俊生都说他在家睡觉,可晚上他却在你们家里喝酒吃肉,这表示他外出过啊。” 话落一顿,问叶文初:“四小姐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叶文初颔首。 刘兴堂道:“简直胡闹。” 胡瞎子垂着头:“我知道错了,姚平死了以后,红森有可能是凶手,我c我就交代兰儿不要胡说。” “免得被人怀疑。” 叶文初问刘兰。 “是。”刘兰点了头道,“我也不敢说,四小姐怀疑我们?” “所以,你们承认姚平那天晚上和你们在一起吃饭的?”叶文初问道。 胡瞎子和刘兰懵了一下,一了点头。 叶文初绷着脸:“可红森说姚平没有一起吃饭,他说三个人吃饭两个人喝酒。” “啊?您c您刚才不是说红森说姚平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吗?”胡瞎子脸通红,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是姚平,他告诉我的。” 大家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居然是姚平说的? “死c死人也能说话?”胡瞎子不敢置信。 “是,死人也会说话。”叶文初盯着他,“我应该相信你们父女还是相信红森?” 父女二人有点慌张。 叶文初负手而立:“信你们,姚平确实来你们家吃饭,那么红森为什么撒谎?” 她在姚平的胃里找到了未消化的肉,但在姚韩氏的胃里却没有,不但如此,姚韩氏胃和十二指肠的已只剩下食物残渣。 于是,她和四毛以及俊生询问,得知那天晚饭他们一起吃的,是红烧鱼,咸菜肉丝,和一碗酸辣藕片。 所以,姚平胃里多出来的没有消化的肉块,就一定不是在家晚饭吃的,那么姚平去哪里吃的? 叶文初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他们:“他承认了杀人了,没有理由不认吃饭。” 胡家父女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如果我选择信红森,那么你们为什么撒谎?” “说!”叶文初喝问。 胡瞎子和刘兰一抖。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 “我c我记错了,那天他真的没有来,我们经常一起吃饭,容易记岔了。”胡瞎子道。 “又没来?!可姚平既没有来你家吃饭,为什么他的胃里,有和你们一样的食物?芋头烧肉,花生米,青菜?” 胡瞎子满面错愕。 “刘兰,”叶文初盯着刘兰,“让我在这里继续说,还是你主动跟我去衙门里,交代清楚?” 刘兰垂着头不说话。 “那看来,要我在这里直接说了。”叶文初道,“姚平的食物,是你给他送去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刘兰看着叶文初,摇着头:“我c我没有关系,你c你冤枉我。” 叶文初看着刘兰身上的裙子:“我见你三次,你三次穿的都是新衣服,衣料都很不错。你头上的发簪似乎也是纯金的,你家的条件大约是供不了的。” 普通百姓不穿绸缎烟纱,不单单是买不起,还是因为干活不合适。便是条件好的买了,也都是过节或出门穿。 但对于刘兰来说,这些昂贵面料的裙子似乎是很寻常。 “我喜欢穿这些漂亮的衣服。”刘兰道,“我c我爹的钱也都给我买裙子首饰了。” 胡瞎子点头:“是是。” “不可能!”就在这时,叶月画跳了出来,指着刘兰的裙子,“你这条裙子的颜色,是去年八月南边来的新货,我算你买是成品,单这条裙子,至少七两!” “七两,你爹几个月不吃不喝能存够七两?你吹牛吹得没边了!” 刘兰脸色刷一下白了。 叶月画撇嘴:“就你头上的簪子,容艳斋的吧?虽不是纯金可贵在做得精巧,这簪子得三两六钱,这还是我面子的价钱,你一个穷酸妇人去,至少五两。” 叶月画指着刘兰的嘴巴,对叶文初道:“她嘴上的口脂,也是容艳斋的,优点是涂得自然,缺点是贵,一盒二两天天用只能用一个月!” “你爹一次砍一条腿,都不能给你买这些!一脸哭丧的德性,你这种肯定是骗男人给你买。” “叶文初,你查她,她这种小寡妇,肯定好多男人。” “骗男人买裙子,买了裙子接着骗男人!” 刘兰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月画,大约这辈子没有见过,说话这么尖酸的小姑娘。 叶月画得意洋洋,看着叶文初,叶文初忍了笑,对叶月画:“谢谢你提醒,我会认真再查。这些衣服簪子我也不会看,得亏你了。” “那是当然!”叶月画仰着头,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这些我最在行。” 叶文初很真诚地道:“谢谢!” 叶月画背着手高傲地坐自己轿子里去了。 叶文初接着问刘兰:“叶三小姐说的价钱,也很让我惊讶。你的收入,怎么来的?” 大家看刘兰的眼神就很古怪,忽然,四毛喊道:“我知道,我想起来了。” 四毛道:“她可能和我们东家是姘头,我们东家养着她的。” “你怎么知道的?” “大概是年初,有一天打烊我回家后,把家里的钥匙落在铺子里,我又回来取。我看到她进了巷子,我瞄了一眼,她和一个男人站在巷子里说话,我看男人的身形像我们东家,可又不敢确定。” 天太黑了,他不敢进去,后来又没有再见到,这事就作罢了。 “我也见过一次。”刘兴堂忽然举手道,“我c我没好说,毕竟她以后还要嫁人,对面姚家媳妇也不是好惹的,要是捅出去,肯定要打死人。” 叶文初问刘兴堂:“你怎么见到的?” “上个月,晚上太热了,我听到胡瞎子和红森在吃酒,我就过去讨酒喝,然后看到了刘兰和姚平在巷子里。” “我臊得不行,就赶紧回去睡觉了。” 叶文初颔首,转过来问刘兰:“都这样了,还不说吗?” 刘兰抿着唇。 “那天晚上,你爹和红森在喝酒,你和姚平在别处喝酒约会?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叶文初道,“他不肯休妻娶你?” “不c不是!”胡瞎子吼道,“不是刘兰,是我杀的姚平,我杀他是应该他勾引我女儿,又不娶她过门。” 叶文初看着胡瞎子。 “四小姐,”他要跪,彭池将他扯住了,“别跪来跪去,问什么答什么,说清楚!” 胡瞎子擦着眼泪回道:“那天晚上我和红森和喝酒,兰儿又去和姚平见面,这孩子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前面一个就不行。” “姚平也不是个东西,他又不和离,还占着兰儿不给她嫁别人。媒人来说亲事,他就说如果兰儿嫁人,他就昭告全城。” “这个畜生,大家都当他改邪归正,可他狗改不了吃屎。” “我要不杀了他,兰儿一辈子就毁了!”胡瞎子哭着,街坊听着,也觉得好惨,纷纷跟着叹气。 “我不懂!在这个案子里,你要不杀姚平泄愤,要不杀了姚韩氏给你女儿挪位置,你杀他们两个人,是为什么?”叶文初问他,“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杀姚韩氏?” 胡瞎子回道:“我c我又打不过姚平,那c那就一起杀了!” 叶文初凝眉。 141 合谋杀人(二更) “满嘴胡言,你是觉得你说法高明,还是我好糊弄?” 叶文初没了耐性,扫开了胡瞎子,对刘兰道:“你闭口不言,可见你还是自信,自己的事情不会被发现。” “或者,你觉得我查不出?” 刘兰看着叶文初。 “我问你,”叶文初道,“你前一任丈夫,叫什么名字?” 旁人代替她回答:“吴文香。” “三年前,吴文香在赌场和一个人打架,这个人叫姚兴。”叶文初道,“那一架两个人一起蹲了牢房。” “此后,姚兴和吴文香成了朋友,他常常去你家。” “吴文香躲债逃走以后,你回到了这里,恰巧,对门住着的姚平是姚兴的堂哥。” “四小姐c你c你想说什么?”刘兰问道。 “是啊,我想说什么。我不信红森杀人的原因在于,他要杀姚平,没有必要放火,更不可能烧鞭炮行,他对郭家姑奶奶感恩戴德,又怎么会舍得烧了姑奶奶的铺子?!” “那么红森又是给谁顶罪?除了你们父女,想必没有别人。可是,如果凶手是你爹,他完全没有必要杀姚韩氏。或者,如我前面所想,他为了自己女儿婚事,他只要在姚平夫妻间择其一杀就行。” “可并没有,凶手非常凶残,他不但杀了姚平夫妻,还两把烧鞭炮行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这足可以证两点,第一,此人不是和姚平夫妻都有仇,那就是杀了他们夫妻他能得到好处,可铺子都烧了,他的好处是什么?于是我查了姚平的存钱,他的钱庄里,有存款四万九千两。” “这么多钱,姚兴都能继承。” 刘兴堂很疑惑:“他想钱,为什么要烧,他家铺子里有现银啊。” “他偷了银子案子就不对了,他们要的,是红森醉酒后误点鞭炮行,导致失火而意外烧死了姚平夫妻的假象。”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也对,这要是偷了,就不能让红森顶罪了。” “第二,可以证明,此人或许有仇富心理,或者是变态心理,得不到的他想要毁了,所以,他选择用破坏力最大的方式杀人。” “他完全不考虑,火烧起来,会不会殃及无辜。” “这样自私凶残的心理,寻常人还真不能拥有。” 叶文初问刘兰:“所以,那天晚上你给姚兴和姚平送去了酒菜,他们在哪里喝酒的?隔壁的某一间院子?” “喝完以后,姚平回家去,姚兴去放火!” “你不要再说了。”刘兰喊着,靠着墙蹲下来,头上的金钗格外的晃眼。 “你为了护一个人渣,让你爹去顶罪,陷害一位愿意为你顶罪的老人,你的良心呢?”叶文初问她。 “我现在便能告诉你,你的命,不如他们重要。” 刘兰抱着头不说话。 “姚兴在哪里?”叶文初问刘兰,“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瞒着吗?” “说!” 刘兰看着叶文初,道:“他十八的早上就跑了,说他过几天就再回来奔丧。” “愚蠢!”叶文初将刘兰踹倒,对彭池道,“去她家里搜!” 彭池应是。 一呼百应,街坊们喊道:“大家伙儿,将前后堵起来,瓮中捉老鳖!” 刘兰连哭都忘记了,惊恐地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不想看她,就听后面叶月画骂道:“蠢的不行了吧,这样的人渣还瞒着,难道比你爹还重要?” 刘兰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后面就听到有人喊道:“抓到了。” “四小姐,这狗东西抓到了!”彭池喊道,“躲在那臭娘们的房间里。” 随即,彭池带着十几个街坊,拖着一个光着膀子穿着短裤的男人出来,男人精瘦,尖嘴猴腮和英俊二字完全不沾边。 “他窝床上在睡觉,进去就逮着了。” “跪下!”彭池揣他膝窝,让他跪着。 叶文初打量着对方,也不知是真的胆大心细,还是愚蠢不怕死,这个时间他居然在睡觉。 这么长时间,早就可以逃走了。 其实,姚兴既不是胆大心细也不是愚蠢,他仰头看着叶文初,先是惊艳了一下,然后一脸没睡醒地样子,问道:“你们抓我干什么?” “抓你,是因为你杀人放火!”叶文初讥讽道,“难道是让你跪在这里,和刘兰拜天地?” 姚兴看着刘兰。 “兴哥!”刘兰眼睛一红,姚兴问道,“你干什么了?是不是你们父女杀人放火了?” “你们不会是想栽赃给我吧?” 他说完不顾胡瞎子父女两人惊愕的表情,又问叶文初:“差爷,你们做事可要讲究证据,不要觉得我们老百姓好欺负,就随便抓了扣屎盆子!” “再废话,信不信真把你扣屎盆子里!”彭池呵斥道。 叶文初不理他,她问刘兰:“你要你爹,代替这个人去死吗?” “顺道搭上红森?” 刘兰眼中皆是震惊,她膝行了两步,抓着姚兴的胳膊,道:“兴哥,我们两个人认罪吧,这事和我爹还有红森老爹没有关系。” “我们不害人了好不好?” 姚兴转过来,冲着刘兰就啐了一口:“滚你娘的,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居然想让我给你爹顶罪,没门!” 刘兰没想过这个画面,慌得不会应对。 “带回去请胡捕头审。”叶文初对彭池道。 彭池带着几个杂役,将呼天抢地不服气的姚兴捆住了,拖回衙门里去,刘兰和胡瞎子一起带走了。 姚兴在胡莽手里,一轮刑都没过,就招了。 计谋是他想的,让红森顶罪。晚上,姚兴和姚平在租房里喝酒聊天,姚平半醉回家去,堂屋的门是姚平和姚兴开的,让他歇息。 等姚平睡了,姚兴将门搭插上。回去带红森来。 红森这个人喝醉就糊涂,他和刘兰等她喝醉了,拖着他来,让他看着。当时醉酒的红森什么都做不了,但他却知道。 这就是他后来想起来的原因,等他想起来,他就想替刘兰顶罪。 刘兰也认了罪,她和姚兴认识几年,她勾引姚平也是姚兴的主意。 一开始想要将姚韩氏赶走,他们联手抢姚平的家财,但姚韩氏和姚平感情很好,姚平也不敢和离,于是他们就一起商量,修改了很久的计划,最后定的这个。 姚兴问叶文初:“我计划了这么久,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发现了?” “你只要做,总有人会发现!”叶文初拂袖走了,马玲抽了姚兴一巴掌,骂道,“自以为聪明,我师父当时就知道这不是意外。还朝人门插铁叉,你要换个树枝还差不多。” 蠢的不行! 姚兴哎呦一声,骂道:“大意了,大意了啊!” “生不逢时!那四小姐好好的千金不做,为什么要来当捕快,坏我大事。” “你有病吧,杀人放火还好意思说。”马玲逮着又打了几拳出气。 这都是晚上的事,此刻,姚兴和胡瞎子父女被带走后,街上的人就沸腾起来。 人人都在骂。 “四小姐,得亏您查,不然这个案子,红森要倒霉了!” “是啊,姚兴这个狗东西,居然还会设计害人。杀人放火还找人顶罪!” “谢谢四小姐。” 叶文初摆手道:“不用客气,我在衙门做事,查案破案是应该的。”又道,“不过,要多谢大家的协助,要不是各位街坊协助,这个案子也不会这么顺利!” “多谢了。”她抱着拳,四方行礼,大家也都给她回礼,笑着道,“四小姐辛苦了。刘兰要是有四小姐您一般的聪明,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害爹杀人的事。” “唉!所以说,人真不是说家里有钱就行了,还是要靠自己,靠脑子。” “对!就要像四小姐这样。” 有人笑着道:“应该是,做女人年轻的时候,像四小姐这样聪明又漂亮,老了以后,要像茉莉奶奶那样,德高望重人人敬爱。” “有道理。可惜这天下年轻的也没有第二个四小姐。” “老太婆,也没第二个茉莉奶奶哦。” 八角用袖子擦了一把汗,将来街坊百姓们知道,他们喜欢的四小姐和尊敬的老太太是一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她替她家小姐犯愁了。 “四小姐和茉莉奶奶,是我们从化人的福气。”刘兴堂道,“一个保我们平安,一个保我们健康。” 众人立刻应是。 “过奖了!”叶文初笑着,一回头看到了郭氏c叶月画以及肖太太一行人。 都没走,等着她呢。 142 女子和女子(二合一) 郭氏是震惊的,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场看叶文初办案。 难怪总有人在她面前夸叶文初,说叶文初如何如何,她不信,叶文初可能是有点本事,毕竟上次把叶颂利救了。 但是,真有多大本事,她觉得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不可能顶天! 但今天她亲眼看见了,看到了叶文初办案时的沉稳,说案情时的从容,见刘兰冥顽不灵时的不屑,是真的聪明还有血有肉。 这些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叶文初的另外一面。 新奇又夹杂了油然而生的服气。 谁服气谁,和年纪没什么关系,不但是他,叶家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凭本事吃饭,是叶老太爷人生坚持,他们也一直被影响着。 郭氏看着叶文初,见她转过来看着自己,完全松了口气,难怪她先前就告诉她比横就行了。 因为讲理的事,有她在做。 她心里莫名有了底气。 “文初,杀人放火的,不是红森是不是?”郭氏问道。 “嗯,不是他!”叶文初说着,又扫了一眼肖太太等人,道,“您也是受害者,不用赔任何人钱。” 郭氏笑了,转过来看着肖太太一行人,得意地道:“听到没有,红森没有杀人,我们也是受害人。” “你们要是找人索赔,记得喊上我,我损失最大。” 肖太太气到肺疼,她指着叶文初:“你就是为了护着自己人,不想赔钱,故意拉出一个什么姚兴来顶罪。” “你这样是违法,我要去刘将军那边告你。” 叶文初睨着肖太太:“你可真没良心了,若非是我,你儿子就是凶手了。” 肖太太一愣。 “做人说话要有个底线,你要说理,我可以奉陪,你要单纯想吵架就撸着袖子来,可说废话就没意思了。” “嘿!”肖太太道,“你这就是不讲道理。” “就算红森没有放火,可你二伯母,在这里开鞭炮行也不对。一走水救都来不及救,这一点难道她就不要担责吗?”肖太太叉腰道,“他要不开鞭炮行,怎么也不可能烧到我们家。” “肖太太,你这样就是讲道理了?”叶文初笑了,“你的道理得有依据,大周的律法,就没有说这条街不能开鞭炮行。” “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当时她开的时候,就应该阻止,现在来说,同是受害者,她又怎么可能赔你的钱?!” “就是!”郭氏道,“二十年前我开鞭炮行的时候,你可还说和我做邻居,是你的幸运。” “怎么着,现在你就不幸运了?” “你们就是不讲理,不想赔钱喽?!”肖太太道。 “这还要说?你是耳朵被驴踢聋了?”郭氏骂道,“该我们的责任,我们不推辞,不该我们的责任,你怎么也赖不到我头上。” “想让我当冤大头,没门!” 肖太太气得眼睛都开始疼,她脑子一懵,上手抓住了郭氏衣领,跳起来就抽了郭氏一巴掌。 郭氏素来泼辣,但也都是动口不动手,没想到,今天肖太太居然敢打她。 “我打死你!”郭氏,反手就还了肖太太一耳光,叶月画看到她娘被打,从轿子里跳出来,喊道,“敢打我娘,找死!” 她叉腰在边上指挥,家里的婆子立刻冲上去。 一瞬间,两边婆子揪头发打了起来。 围观的人一边议论对错,一边看热闹。 叶月画准备冲过去打肖琳琅,叶文初看见她手里抓着个锋利的簪子,拉着她:“鞋底比簪子好。” 叶月画一愣。 那边肖琳琅已经来了,叶文初拦了一下,笑道:“她还没准备,你等一等。” 肖琳琅一怔,正要开骂,叶月画的轮着鞋底,照着肖琳琅的脸就抽了一下。 肖琳琅的脸瞬间就浮肿了。 叶文初收了手站在边上,她不帮忙也没有人敢动她。 肖琳琅没有武器,叶月画的鞋底论起来打人比那木棍都疼。 郭氏被肖太太薅住了头发,叶文初叹了口气,上去捏住肖太太的手:“别打了,大府里的太太的,不体面。” 她一拉,郭氏上手就挠了肖太太的脸。 “我和你拼了。”肖太太冲上去。 一场混战,以郭氏一方碾压式胜利告终。 肖太太一方很是惨烈,各个带伤惨不忍睹。 “你们给我等着,”肖太太 扶着女儿,擦了嘴角的血迹,对郭氏道,“这个仇,我要不报誓不为人!” 郭氏很高兴,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你要不来报仇,你就不是人!” “叶文初!”肖琳琅冲着叶文初道,“叶家变成今天这样,全部是你害的!” 叶文初扬眉,正要说话,叶月画骂道:“我们叶家好的很,看你们一家,一脸绝户样,赶紧回家订棺材去!” “不然,死了都抢不到棺材。” 叶文初没忍住,笑出了声,叶月画眼角余光瞥她一下,也笑了起来。 肖太太一行人吵不过,骂骂咧咧走了。 “文初啊,有没有伤着你?”郭氏问叶文初,叶文初摇头,“我没动手,倒是二伯母好身手!” 郭氏拢了拢头发,道:“虽说这还是头一回打架,也出了大丑,可打一架出口气还省了三十万两,值得!” “是,值得。”叶文初笑着,指了指她的铺子,“不过,在闹事卖鞭炮确实很危险,您要不要考虑卖别的?” 郭氏道:“我本来没想换,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再小心也不行,我收拾出来换行了。” 叶文初点头。 “回家了回家了。”叶月画跺脚道,“我都丑死了,站在路上聊什么!” 郭氏点头:“回家,回家吃饭去。”又道,“文初,你回去吗?” “我去衙门,你们先走。” 叶月画掀了轿帘子,瞪了一眼叶文初,忽然下来了,钻她娘的轿子里去,又冲着她的轿夫道:“送四小姐去衙门!” 说着,唰一下放了轿帘。 叶文初挑了挑眉。 郭氏和叶月画回到家,叶老太爷知道她们打架了,问了缘由就让人送了两碗燕窝粥,表达了慰问。 郭氏更高兴了,洗澡时都一边嘶嘶喊着疼,一边哼着曲子。 叶涛和叶颂利一下午都在外围看热闹,他们两个人大男人卷进来,吵也吵不过打又不能打,就是拖后腿的,索性不进来。 但最后打赢了,父子二人与有荣焉。 “我说四妹厉害吧?!”叶颂利道,“今天她是拿不下架子,毕竟她也不喜欢你们,如果她喜欢了,只要她出手,肖家那些人,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胡说,她又不是妖精,还塞牙缝!”郭氏白了儿子一眼,取了药敷脸。 “不过她确实拉了两回偏架,要不是她那两次,我得吃亏。”郭氏道,“肖太太看着个子不高,可也太泼辣了。” 居然真的打架。 “她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远近闻名。”叶涛撇嘴,“娶你以前,就有媒人和我提过她,给我吓得,连夜跑出去了。” 郭氏噗嗤一笑,白了叶涛一眼:“就哄我!” “我哄你干什么,你去刘姐,现在应该还活着。” 郭氏心情更好了。 “你怎么想起来用鞋底抽人脸的?”叶颂利问叶月画,他当时看到都觉得惊为天人! 太妙了。 “还不是你的好四妹,”叶月画咕哝道,“不然我想不到!” 叶颂利打了个响指:“我就说嘛,你这脑子想不到。” 叶月画现在回想,觉得用鞋底很妙,打人也打了,可又难登大雅,就算打伤了谁,也不过是个鞋底,过堂的时候,岂能和棍棒c簪子等物相提并论。 所以,很妙。 叶月画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她留了轿子,她坐了没有! “你娘家不是送了好些柿子来,你给文初送一篮子去,那柿子甜,小孩子都爱吃。”叶涛道,“三丫头送。” 叶月画跺脚道:“我不送,二哥送。” “你这叫不识好歹。”叶涛骂她,叶颂利笑嘻嘻地道,“我送我送!我好几天没见到四妹了。” 郭氏让房里的婆子,取了一篮子柿子,让叶颂利送去。叶颂利刚出门,就碰到了散步叶松和刘氏,刘氏问道:“赔钱的事怎么说?” “没事了。”叶颂利高兴地道,“四妹出马,秋风扫落叶。” 叶松凝眉:“你这孩子,没事多读书,什么秋风扫落叶。” “反正没事了,我给她送点柿子,以表孝心。”说着笑嘻嘻走了。 叶松嫌弃到失语,刘氏道:“这下子,二弟他们和四房走得更近了。” “回去歇着吧。”叶松对刘氏道,“你不要盯着小地方不放,我和你说了很多遍,只有保住了家,才有咱们的日子过。” 刘氏当然懂,但还是酸溜溜:“月棋还在伺候王妃呢,不也是为了家里。” “你!”叶松指着刘氏,“你这个人,聪明了一世,现在反而越来越糊涂了,我可再警告你一遍,月棋那里,你得劝她 ,决不能拱着她走。” 刘氏没说话。 四房,叶文初洗过澡坐在院子里乘凉,晾头发。关着院门她穿着个露小腿的短裤短袖,舒服得很。 “小姐。”八角吃着最爱的冰镇豌豆黄,“明天去衙门收尾,咱们能回了吧?” 叶文初点头。 “四妹妹!”叶颂利在门口喊着,“开门呀!” 叶文初嫌弃不已,套了衣服开门,看着叶颂利闯进来,献宝似的给她柿子:“提前上市,特别甜!” “多甜?”她洗漱了,可还是给面子的拿了一个,叶颂利龇牙一笑,“比我笑容还甜。” 叶文初把柿子冲他脸上砸。 “我爹娘服你了,”叶颂利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她,“慢慢的,全从化的人都得服你。你说,要不要我去造势?” “拉条幅吹牛吗?” 柿子确实甜,叶文初盘腿坐着,吃着柿子听叶颂利吹牛。 一个柿子没吃完,一个小豆丁进来:“四姑母在吗?” “你怎么又来了?”叶颂利唬叶满意,“小崽子,每次我一来这里,你就来,你故意捣乱。” 叶满意摇头:“是二叔您不该这么晚来找四姑母,您看,四姑母都洗漱了,您这么大人了,不合适。” 说着问叶文初:“四姑母,我说得对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已经钻叶文初腿上趴在着了,毛茸茸的脑袋,像一只黏人又乖巧的小狗。 “对!”叶文初道,“但今天我们可以原谅他,因为他给我们送来了清甜的柿子。” 叶满意嘻嘻笑着,也取了一个柿子,在叶颂利的衣服上擦一擦,撅着小嘴去嘬:“嗯,嗯,果真好甜!” 叶颂利指着叶满意:“讨债的。” 叶满意一个柿子没吃完,糊了一身,被他的丫鬟抱回去了,王桃和叶颂名笑了他一通。 第二日下午,叶文初去县衙,姚兴招的干干净净,连偷他爹钱的事都说了。 刘兰反而很平静,安静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森被笞了三十鞭子,放他走了,不重的伤养几天就好了,但要给他个教训也是给世人警醒,给别人顶罪就是犯罪。 红森出去后就去找郭氏磕头,郭氏有气,没见他。 胡瞎子要关几天,因为包庇c顶罪还窝藏了犯人。 “四小姐,”海鞘和叶文初道,“刘兰说想见您。” “没空。”叶文初在用左手练字,她不想给谁做什么心理辅导,人生指引。 自己路自己走,更何况如刘兰这种冥顽不灵的,怕是磨破了嘴皮子,她也不会听。 沈翼一直在观察她的右手。 “四小姐,她好像有话要说。”海鞘道。 叶文初放了笔:“案情都交代清楚了,还说什么?” 她擦了擦手去见刘兰。 刘兰听到她脚步声,从角落里站起来,激动地道:“我没有错!” “嗯?”叶文初看向海鞘,瞪他一眼,海鞘吓得脖颈一缩,喝刘兰,“你不是有案情说?说正经事。” “我正在说。”刘兰盯着叶文初,“胭脂二两c裙子八两,这些好东西不是只有你们千金小姐可以用。” “谁都可以。我爱美想要美,你们凭什么说我不配?!” “凭什么只有你们能买,而我不能买?我就要买!” 叶文初无语:“刘兰,自尊心和虚荣心是大不同,你此刻和我争的,并非是自尊,而是虚荣。” “你要买,倾家荡产没有人指责你,可你为了这些,祸害别人殃及无辜,这就不行!” “圣人为腹不为目,”她微微一顿,道,“你自己想吧,想想你的父亲,你就该明白。” 叶文初拂袖,又戳海鞘的头:“费我时间,我记仇了。” 海鞘苦哈哈。 刘兰抓着栏杆,盯着叶文初不疾不徐出去的身影,海鞘骂她道:“你害死我了,一会儿四小姐要训我,我饶不了你。” 好心好意帮她请四小姐来,却听她在说废话。 “你自己好好想吧。什么裙子胭脂的,当人人都和你一样,只盯着裙子胭脂,什么都看不到。”海鞘嫌弃不已,“头发长见识短!” 刘兰吼道:“谁的头发不长?你怎么不去骂四小姐。” “四小姐见识才不短,也就你这样的娘们儿,为了一盒胭脂和人睡觉。”海鞘嫌弃都挂在脸上,“还配奢华,没镜子你还没尿?” 说完气鼓鼓走了。 刘兰抓着栏杆,像被人敲了一棍子 叶文初气呼呼回到公房里,小声嘀咕着:“请我去,就为了告诉我她配奢华。” “人人都配,可也得自己去努力,杀人放火抢别人的,活着她都不配!” 沈翼还是第一次听她发牢骚,带着一点小孩子的不高兴:“你训斥她了?” “反正没给好脸色。”叶文初接着写字,沈翼问她,“你做所有的事,都用右手,为什么独独写字是左手?” 她笔画很顺,但笔势却不稳,这不是字练少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是右利手,却偏用左手写。 “我在山里没条件练字,写字自然就丑。”叶文初面部红心不跳,“沈大人有疑问?” 她不可能听不懂他的问题,所以她是故意答非所问。 “你的仵作呢?迟清苼教你的?”沈翼问她。 “不是,茉莉奶奶教的,只有她擅外科。”叶文初说的很坦荡,“我在清溪谷长大,耳濡目染懂一些医理。” 在大夫身边耳濡目染变成了仵作?那尸体内部的结构又是怎么学的?沈翼道:“耳濡目染的不错。” “我也觉得。”叶文初说完,八角过来问道,“小姐,三老爷让人来问,您有没有空去善堂工地看看,好像有个洗浴桶,要问您怎么做。” “浴桶?我去看看。” ------题外话------ 叶月画:“打架我是认真的!” 最近没睡好,就二合一啦。 因为留言太少,我就不太想题外话互动怕理我的人太少,不题外话互动大家也懒得理我,恶性循环,哈哈哈哈!!! 我感觉我要继续把老李挂出来调侃才行。哈哈哈。 143 她尴尬(一更) “三老爷,我觉得就直接木桶泡澡算了,”提姆指着那么高的挂钩,“这样挂着,很不安全!” “首先,要是钩子断了,砸到孩子们怎么办?” “其次,那么高的水,要一瓢一瓢的倒进去吗?” 叶俊摆着手,打断提姆:“你不要吵,等我闺女来了再说。” 他听叶文初提了一句,桶浴不卫生,如果做好了排水,淋浴是最好的,更何况善堂孩子太多了,如果都共用浴桶,很容易互相传染一些病。 于是,他和提姆研究了两天排水,今天把排水弄好后,看着挂得很高的木桶,提姆开始反对了。 “四小姐又不是神仙,她能有什么办法?” 提姆直摇头,劝叶俊:“我知道你爱女儿,可你这样会让她尴尬,她要是不会,就很丢脸。” “不会。”叶俊摆手。 “她不怕丢脸?” “不,她不会丢脸。我女儿天下第一聪明,没有她不会的事!”叶俊洋洋得意,我女儿还是茉莉奶奶呢! “可怜天下父亲心。”提姆摇头,觉得叶俊这件事不对,“我和你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叶俊笑了:“你还会这话,厉害啊。” “我的意思,”提姆没说完,叶俊打断他,“我不要懂你的意思,我懂我女儿就行了。” 说完,看到了叶文初和沈翼正一起走过来,他眼睛一亮,挥着手道:“沈先生,初初,在这里。” “爹,您找我什么事。”叶文初和提姆打了招呼,提姆抢着话,“四小姐,您的父亲一直在吹牛。” 叶文初:“?” 沈翼挑了挑眉。 “我没有吹,”叶俊对提姆道,“我还没和我女儿说什么事,咱们是公平,现在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提姆点头:“打赌就打赌,我不怕你。你赌什么?” 叶文初和沈翼站在边上,看着两人抬杠,沈翼道:“师兄能听得懂提姆的话。” 这一点叶文初也很惊讶,叶俊有强大的语言天赋。 他和提姆才相处了半个月而已,他已经能听得懂提姆汉话中夹杂着的单词。 “赌为对方撑伞一天。”叶俊道。 “像沈先生这样的撑伞?”提姆指着沈翼,“那我不愿意,你又不是漂亮的女孩子!” 沈翼:“?” 叶文初也怔了怔。 “直接说事吧。”沈翼提醒他们。 叶俊想想也对,带着他们去准备用来沐浴的净室,指着墙上的挂钩:“我准备在上面挂一个木桶,木桶的底端凿一个洞,水从洞里流出,这样就能洗澡了。” “但提姆说,桶没有办法挂上去。” 提姆点头:“难道要一瓢一瓢倒吗?这样洗澡也辛苦了。” “所以我主张,直接木桶算了,何必弄的这么复杂呢?” 叶俊不服气,问叶文初:“初初,你快想想办法,此事这么解决?” “你不要为难自己的女儿,她要是说不会,多丢脸!” “我说了,她不会丢脸,她可是叶文初。”叶俊问叶文初。 叶文初笑了起来。 她道:“我们来试试,试完了您就明白了。” 其实很简单,虹吸就行了,上一次有人腹腔内出血,她也是这样引流的。 “什么方法?”沈翼问她,叶文初和他解释了一遍,沈翼立刻就懂了,眸光很亮,“看来,三老爷还真没有吹牛。” 叶文初做的时候,一工地的人都围着看。 叶文初自嘲道:“这么伟大的实验,把叶满意也请来见识一下。” 下次她就不愿意做了。 八角回家带叶满意,没想到叶颂利c叶颂名以及王桃都来了。 “八角说什么式样,我们也好奇,所以沾着满意的光,一起来见识。”叶颂名笑着道。 叶文初无语。 实验很简单,但是等低桶的水引到高处去时,工地上发出了一连的惊呼声。 “这也太神奇了吧,四姑母您吹口气就行了吗?” “四姑母您果然是仙女。” 叶文初汗颜,都不好意思嘲讽她们没见识。 提姆也不知道从哪里摸着一把伞来给叶俊撑着:“三老爷,虽然您不是漂亮的女子,但我愿赌服输。” “你认可我女儿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了?” “我 认可了,非常认可。”提姆笑着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叶满意抓着叶文初的裙子,让她蹲下来,小声在她耳边问道:“四姑母,这样是不是能把水灌到田里去?” 叶文初惊喜地看着他:“你刚才想的?” 叶满意点头,又左右看看,小声道:“您小声点,我没有面子。” “你很有面子,我认可你是天下第二聪明人。”叶文初捏了捏他的小脸。 叶满意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叶满意顿时冲着王桃和叶颂名笑,夫妻两个人不知道他笑什么,叮嘱他别闹叶文初。 “那家里洗澡是不是也能换成这?”叶颂名问道,“这样还快一点。” 一百多个人就蹲在工地上,讨论浴室怎么改造,才能更方便。 乘风小声问沈翼:“主子,这样的话老王爷沐浴,是不是也方便多了?” “嗯。等回京可以按这个方法做一个。” “早点认识四小姐就好了。”乘风叹道,“这样老王爷就能多洗几次澡了。” 沈翼看着他,揉了揉眉心。 乘风默默退下去。 “那四小姐,”工地上,一位工头拿着图纸上来,“您帮我看看这花园怎么改?普通的庭院设计肯定不行,善堂多数是孩子,挖个湖太危险了。” “确实是。”她道。 “但大和尚说了,有个水池能凫水,孩子们高兴。” “凫水是好事,可那么大一个池子,多脏啊,换水也麻烦。” 叶文初哭笑不得,忽然转过来问沈翼:“问沈先生,他儿时有玩水的经历。” “然后被长辈罚!”沈翼笑着接话。 众人听着哈哈大笑,提姆道:“那不挖水池了,弄些什么给孩子们?” “能玩的很多,秋千滑梯之类都是可以的。” 叶文初起了头,大家都不知道滑梯是什么,叶文初道:“木工我是不会的,但图纸我能画。” 她停在桌,手握着炭笔,勾勒出一副奇怪的玩具来,叶满意咦了一声,道:“这要怎么玩呢?” “从上面滑下来。”叶文初点了他的鼻子,“在你长大以前我们做出来,你就能玩儿了。” 叶满意眼睛发亮,使劲点头:“四姑母真好!” “你快下来,别打扰你四姑母做事。”叶颂名将儿子抱下来,让他自己去玩。 沈翼侧正看着叶文初,她低头画画,头发滑下来落在肩头,她随手拨在另一边,微微侧着头,风拂过发丝停在她的面颊上,有些痒她撩到耳后,又抬头看向对面说话的提姆,目光清亮笑容生动。 忽然,有人扯了扯他的衣摆,他回神低头。 “我喊了您好几声。”叶满意正仰头看着他,有些不满意,“您在想什么?” 沈翼道:“你想说什么?” 叶满意拉着沈翼走了两步,小声问沈翼:“你觉得我四姑母怎么样?” 沈翼扬眉:“很好,怎么?” “我长大了,要娶四姑母做妻子!”叶满意道。 沈翼揉了揉他的头,道:“那是不行的,她是你长辈,还是亲人。” “我爹娘也是亲人。”叶满意觉得自己一点问题没有,“我和您说这个,不是问您的意见,我是要告诉您,我哦要娶四姑母,您哦,不能打她的主意。” 沈翼眉头抖了抖:“没事多读书。” “您暗示我傻?我才不傻。不过,你不喜欢最好了,那你还是我敬重的沈叔叔,”叶满意没等沈翼解释,蹬蹬跑去抓着叶文初的手,叶文初正画完,弯腰看着他,“怎么?” 叶满意道:“我刚才问沈叔叔了,他说她不喜欢您。” “嗯?”叶文初怔了怔,怎么说这个话题了,叶满意又道,“幸好他否认了,不然我要和他宣战了,因为我想娶四姑母。” 叶文初还没来得及笑,叶颂名已揪住儿子的耳朵:“胡说什么,四姑母是你长辈,你只有敬重和听话,什么娶不娶!” “胡说八道。” 叶满意哭了,不理他爹了,他爹被被他娘扯到一边去训话。 叶文初只得哄叶满意:“事情说完了,我带满意先走吧。” “爹,提姆,我们走了。” 叶满意抽噎着,问叶文初:“我c我说错了吗?不能娶您吗?” “嗯,不能娶!”叶文初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擦眼泪,“因为我是你长辈。” “不能娶长辈?” “嗯,不能!” 叶满意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好可惜,但c但c但是我还是会最喜欢四姑母!” “好的,四姑母也最喜欢满意小朋友啦。” 叶满意就笑了起来,忽然冲着沈翼招手:“沈叔叔,我要和您道歉!” 叶文初停下来等沈翼。 沈翼也走过来,问他:“怎么?” “我不能娶四姑母,现在您可以了,您也可以喜欢四姑母了!”叶满意道。 叶文初想捂他的嘴,但没这小子速度快。 144 稳得住吗?(二更) 叶文初鲜少会觉得尴尬,因为她始终认为,尴尬是不够从容慌乱无措的外在体现。 而她遇事,首先就会强迫自己外表先冷静。 心里怎么慌都行,脸上得稳住。 但此时此刻,她有点尴尬。 不知道怎么应对和处理,她看着沈翼,沈翼也看着她,可能也在思考要怎么化解? “怎么了?害羞了吗?”叶满意歪着头。 沈翼敲了一下叶满意的头,对叶文初道:“应该给他启蒙了。” “先生说得对极了。”叶文初道,“回去多读书,每天不写够多少字,不许出来。” “啊?”叶满意顿时欲哭无泪,他就问问喜欢不喜欢,怎么就和读书绑一起了。 大人的心思真难猜。 叶文初暗暗松了口气,和沈翼道:“我们先走了!” “嗯。”沈翼破天荒没提送她。 乘风跟着他,问道:“主子,我们去哪里?” “去番禺,王彪今天到番禺了吧?” “嗯。下午应该到了。我们现在就走?这么着急?” “现在就走!” “那能不能等一下,属下去买点饼子!” “就等一下!” 沈翼抱臂靠在墙边等着,视线又忍不住投向不疾不徐走着的叶文初。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笑了一下,转过脸去,忽然面色一变! 叶文初一边走,一边对叶满意道:“往后不许问沈叔叔和他以外的任何异性,喜不喜欢我这样的话。” “为什么?” “我会尴尬,对方也会很尴尬。” “为什么尴尬?喜欢就要说啊,我娘亲教我的,半遮半掩不是真丈夫!”叶满意道。 叶文初轻笑,道:“那你换个角度,你的四姑母天下无双出色放光芒,形象俏丽气质出尘,谁能不喜欢呢?” “也对!这样想的话,我问得就很多余。” 叶文初道:“这就对了,聪明人不说多余的话。” 叶满意使劲点头。 两人说着话,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道:“小心!” 叶文初回头,就看到一辆马车冲着她这边过来,马受了惊,横冲直撞地跑着,她将叶满意塞给八角,挽着袖子正打算跳上车,却已有一人凌空落在马车上,不等她看清,又有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骑在了马背上。 叶文初怔了怔。 两位男子,千钧一发之计,马上人勒住了马,车上人则拆了车架卡扣。 此刻,马头已冲了一半进路边的铺子里,铺子里的人吓得坐地一片,慌张得忘记哭。叶文初靠在墙边,面前就是车头,车上坐着的人,转过脸来看着她。 问道:“受伤没有?” “我没事!”叶文初应了沈翼一句,迅速爬上了马车,沈翼眼中微亮,正要正要给她手,却不料,叶文初从他背后过去,跳下了车,跑到马边上,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白衣男子,露出了笑脸。 男子也正低头看着她。 这画面仿若静止,停在沈翼的视线里,他微微一窒。 此刻,四周围了很多人,车上坐着沈翼,容貌自不必多说,早已是从化城中,女子们暗自喜欢的对象。 可马背上的男子,大家却很陌生,他很清瘦,气质温和清润,笑容明媚如朝阳春风,一身白衣,更为他增添了清雅,如神仙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叶文初握住了闻玉的手:“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 闻玉笑着道:“不是,有人送我来的。”又道,“我先下来!” “我扶你。”闻玉跃下马来,叶文初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托着他的手臂,已有人推了轮椅来,闻玉摆手道,“我还能站一站。” 他只盯着叶文初,打量她:“怎么瘦了,没有吃饭吗?” “吃得很好!”叶文初道,“倒是你瘦了很多。” “你不在,饭菜难以下咽,”闻玉笑着道,“你走前腌肉还挂着的,白通说不能吃了。” 叶文初无奈:“我该早点回去。” 沈翼的视线落在叶文初的脸上,她在笑,笑容里有一份他没有见过的依赖。 “腿每天都按摩了吗?”叶文初扶着闻玉在轮椅上坐下来,检查他的腿。两年前闻玉和师父下山一趟,回来后闻玉就中毒了,师父用了很多药,但只能将毒素压制在小腿。 其后他每走一步都若锥心之痛,师父这 两年常会下山,他虽不说干什么,但他们知道,应该是找解药。 她在山里的时候,每天睡前,都会带着白通和八角一起,给闻玉按摩小腿,防止肌肉萎缩。 她走前叮嘱白通了,但白通是小孩子,估计做的不好。 闻玉摇头,从包袱拿了一个盒子:“给你带的,还有凉意。” “你做的?” “怕你想吃,来前做的。”闻玉打量着她,看上去疲惫了不少,人也晒黑了一些,但长了个子。 叶文初吃了一块,一回头看到了沈翼。 “忘记介绍了。”她推着闻玉过来,“沈先生,这是云顶山闻玉!” 沈翼已经猜到是谁了,冲着对方抱了抱拳。 “师兄,这位是沈临川沈先生。”叶文初说着,在闻玉耳边低声补充道,“就是信里说的那位。” 闻玉抱拳:“沈先生,久仰!” 沈翼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人群已经喧哗起来,因为大家听到了闻玉的名字。 这就是闻玉。 鼎鼎大名的闻大夫。 “初初!”叶俊从工地冲了出来,他刚听到,叶文初差点被马撞,又和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异常熟稔,他丢了茶杯就跑出来。 就看到叶文初正一脸笑容地站在年轻男子边上,两人正相视笑着。 叶颂利酸溜溜地道:“三叔,这人谁啊,四妹笑得这么开心!” “她在家都不这么笑。” “四妹是不是不记得谁是她亲哥?” 叶俊瞥了一眼叶颂利,正要走又看到了站在叶文初对面的沈翼。 “爹。”叶文初看着了叶俊,“闻师兄来了!” 叶俊来过来,闻玉要起来给他行礼,叶俊说不用,笑着道:“先回去?这里人多。” 说完,又问沈翼:“沈先生,晚上去家里吃饭吧。” “那就却之不恭了。”沈翼道。 大家一起回到叶府。 他们热热闹闹的离开后,乘风背着一包袱的烧饼回来,找了两圈,又问旁边的人:“见到沈先生了吗?” “沈先生和四小姐一去叶府了。” “啊?”乘风看看自己一包的烧饼,面露茫然! 闻玉是神医,广南东路除了他师父,没有人能跃过他。 所以,他一到,叶府就沸腾了。 叶文初给所有人介绍了闻玉,就扶着叶老太爷去了隔壁,和叶老太爷低声道:“师兄说他不走了,要在药行出诊。” “果真?那茉莉奶奶呢?” “一起啊!” 叶老太爷听着都惊讶了:“丫头,你这是把两个神医都放咱们这小庙里?” “庙大庙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菩萨嘛!” 叶老太爷无话可说。他也确实没什么可说,自己孙女有本事! “临湖那个院子,您给我吧。”叶文初道,“我们下午就搬进去。” 叶老太爷道:“肯定给!库房的东西,随便搬。” 叶文初笑着:“往后师兄就都住那边了。” “那茉莉奶奶呢?” “奶奶就一个人住在现在的旧院里,不用家里照顾,我们不打扰她就行。” “行。”叶老太爷很高兴,踱步了两个来回,“那客栈还要多开一间。” 从化的客栈生意,会越来越好。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回到堂客厅里,闻玉和沈翼各坐了一侧,叶满意正陪着沈翼在下棋,叶颂利正在观战,闻玉则挨个给叶家的人号脉检查身体。 郭氏喜不自禁,因为闻玉要给她治心痛的毛病,还说可以治好。 叶文初一进来,闻玉就抬头朝她看去。 沈翼似乎没有感觉她回来,棋落在盘上。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坐下来,她转过身去犹豫了一下,去闻玉身边坐着了,问道:“看完了吗?” “看完了,二老爷的身体不大好,往后要吃清淡的,心c肝火盛。” 叶文初对叶涛道:“二伯从今天晚上,沿着主城街走个来回。” “啊?走c走到哪里?”叶涛眼睛都凸了。 “走到南城门!”叶文初道。来回应该有十里路。 叶涛眼珠子砸脚背上了,郭氏推了他一下:“听文初的,今晚开始走。” 夫妻两人,因为打架的事,感情有了点回春。 “我赢了!”叶满意蹭一下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 “爹c娘c曾祖父,四姑母,我赢了沈叔叔!” 王桃训他:“沈先生逗你玩,你要这么高兴,也太小家子气了 。” “哦。”叶满意规规矩矩冲着沈翼鞠躬,“承让了!” 沈翼回了礼:“再接再厉。” 叶文初看了一眼沈翼,又去和闻玉说话。 叶满意被叶俊抱走了,换上了叶俊,对面叶文初和闻玉还在聊天。 叶文初一直在笑,话也比平时多。 叶俊都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叶俊在想,在叶文初的心目中,会不会云顶山才是她真正的家? “老太爷开席了!”房忠笑着道。 ------题外话------ 宜家宜室大师兄来了!!! 沈翼:围棋怎么下?是先走卒还是先走车? 145 她待人区别很大(一更) 吃饭时更热闹。 一张大圆桌,是叶老太爷让人新打制的,坐满了可以容纳二十个人。 叶老太爷坐正中,右手边是沈翼,左手是闻玉,叶文初陪客,所以坐在闻玉边上,对面则是叶氏三兄弟依次坐。 叶文初的左手边坐着刘氏和郭氏,再往左则是王桃,叶月画说身体不适没有来。 闻玉不能喝酒,沈翼也是不沾酒,今晚又正逢闻玉给除了叶俊和叶颂名c叶颂利以外的叶氏男丁下了医令,都不能喝酒吃大荤。 于是,桌前个个碗里都是汤。 刘氏见自己夫君听话不喝酒,她也一扫因为没有人请叶月棋回家的失落。 大家从养生聊到时局,又从时局聊到余杭,“去”了京城。 闻玉给叶文初专心挑鱼刺,低声问她:“那你好好吃鱼了吗?” “都是蛋白质,我吃鸡蛋也是一样。” “鱼是鱼鸡蛋是鸡蛋,你莫要和我说你那套理论。”闻玉将自己的碟子递给她,“你手腕上怎么青了,绑架时弄的?” “这个吗?”叶文初吃着鱼,动了动手,“淤青而已,不必理会。” “你就是胆子太大了。”闻玉将自己面前舀凉的汤换给叶文初,将她的一碗拿过来,叶文初喝着,“我身手又不弱,寻常人奈何不了我。你不用来从化为难自己。” “你都被人绑架了,我再不来,下次还会有什么事?” 叶文初撇嘴。 郭氏推了推王桃,小声道:“难怪回来就退了郭允,这有师兄呢,对她还好,又有本事还青梅竹马。” 王桃掩面而笑。 对面沈翼放了勺子,看向叶老太爷,眼中有不解,叶老太爷又重复了一遍问话:“要是不嫌弃,中秋节在我家过?” “好!”沈翼道,“又要叨扰了。” 叶老太爷摆手:“不叨扰,你们来了家里热闹!” 叶涛撇嘴,心道我做您儿子四十年,也没听过您说家里人多热闹这样的话,哪次不嫌吵?! 老太爷和以前真不一样了。 沈翼没有多留,吃过饭就走了,叶文初觉得沈翼今天有点怪。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导致他心事重重,情绪都被她看出来了。 搬完家,收拾好院子,叶文初和叶俊以及八角,四个人坐在湖边吹风喝茶。 “你怎么下山的?”叶文初才有机会问闻玉,“清溪村的人没有闹腾吗?” 因为闻玉的医术,清溪村才有收入来源。 说闻玉是清溪村的财神也不为过。 清溪村的人,怎么舍得将财神放走。 “我也正奇怪,要与你说。”闻玉放了茶盅,面露疑惑,“我提出要出去一段时间,病人暂时移到从化,他们并未强烈反对。” 叶文初也不理解。 “他们可能有新的收入来源了。”闻玉对她道,“是不是你安排的?” 叶文初微微一怔,立刻就想到了沈翼。 “不是我,应该是沈大人。”叶文初解惑了,今晚沈翼神色不自然,是怕闻玉来了以后,他背着布局清溪村的事就瞒不住她了。 这个男人太谨慎小心了。 不过她能理解,换成是她只身来做这么大的事,也会非常谨慎,这不但关乎前程,还关乎了很多人的性命。 小心使得万年船。 “沈大人吗?”闻玉顿了顿,“我怎么觉得,沈大人和你信中描写的不大一样?” 叶俊接着话,好奇道:“初初怎么写的?” “能说吗?”闻玉问叶文初,叶文初点头,盘腿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喝茶,“事无不可对人言,说吧!” 闻玉就和叶俊道:“她的信中说沈大人狡猾,目的性强,但做事的态度她非常欣赏。” “但我觉得沈大人不狡猾。” 叶俊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叶文初:“叫沈大人知道了,定要生气的。” “不会,我客观描述,他不是小气的人。”叶文初道,“再说,一开始我看到他的只有这一点而已。” 叶俊失笑。 “闻玉往后要进出家里,我得让家里人把门槛重新修一下,不然他会不方便。”叶俊道,“你们聊着,我去看看。” 八角靠在摇椅上在吃零嘴,觉得自己又回了云顶山。 “我给你揉腿吧,正好闲着。”叶文初将闻玉的腿架在凳子上,轻轻按摩,闻玉给她摇扇子赶蚊子 。 “过些日子,白通也要来,我想在从化赁一间院子,这样也不用一直麻烦你家人。” “才不麻烦呢。”八角道,“您没看见大家都很高兴吗?因为您和茉莉奶奶在,所以屋顶都冒光。” 闻玉笑了起来,用扇子敲了一下八角的头:“是蓬荜生辉。” “嘻嘻!” “住这里挺好的,照顾你的人多,至少一日三餐不用自己烦心。”叶文初道。 闻玉侧目看着她。 “怎么了?” “替你高兴,没有刀光剑影,真好!”闻玉很欣慰,“我以为你回来后,要大杀四方呢。” 叶文初漫不经心地道:“也不是不想,是他们渐渐都不杀我了,我一个人挥刀,胜之不武。” 闻玉点头:“这样多好,做不了亲人至少也不是仇人。” 叶文初点头。 叶俊又跑了回来,笑着:“房爷已经将所有门的门槛都下了。”又对叮嘱闻玉“门口每日有个叫田雨的小厮候着你,专门照顾你进出门,你要是不嫌弃也吩咐他做别的事。” 闻玉很感动,连连道谢。 “都是自己人。这么多年你照顾初初,还教会了她那么多东西,你比我这个父亲做得都多。”叶俊也很感动,他不敢想,要是没有云顶山的几位,她的初初要怎么过这些年。 是他太愚蠢了。 “以后慢慢还人情就好了,我们回去休息吧,今天咱们住新房子。” 叶文初推着闻玉回去,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去就看到了叶月画。 叶月画今晚没来吃饭,郭氏说她不舒服。 “叶文初,你c你来一下。”叶月画仰着头,“我有话和你说。” 叶俊接了闻玉的轮椅,笑着推他离开。 叶文初站着没动,看着提着灯笼站在那边的叶月画,问道:“你过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c我是你姐姐,让你来你就应该来。”叶月画踢踢踏踏过来,停在叶文初面前,递给她一个木匣子,“给你。” 叶文初扬眉:“什么?” 叶文初看到,她的十根手指都包扎了起来。 “你回去再看。”说着塞过去,她掉头就跑了,跑远了也不知道摔着了,还是灯笼掉地上了,就看到光亮骨碌碌滚地一圈。 叶文初拿着个匣子回家。 叶月画坐在地上,嘶嘶吸气,丫鬟道:“小姐,您让奴婢送来就行了,这晚上摔一跤。是不是破皮了?” “疼啊,就你话多,你c你扶我起来!”叶月画跳着回头看看叶文初没在了,她松了口气,得亏没让她看见,“快走快走。” 丫鬟直叹气:“您说您两天两夜绣花,您像以前那样去买多好。” 叶月画怒道:“我走不动了,你回去喊我哥来背我。” “疼死我了。” “真是倒霉!” 这边嘀嘀咕咕说话,叶文初回家开了匣子,顿时傻眼了。 “什么?”八角跑过来看,也傻眼了,闻玉笑了起来,“是什么东西,让你们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叶文初将木匣子给他。 “哈!”闻玉摇头道,“这位三小姐倒是有才华。” 木匣子里,是一个荷包,荷包上呢大约绣着一朵花,针脚之乱连八角都望尘莫及,裁剪之扭曲,怕是绣娘闭眼剪都能比这正。 “辛苦她了。”叶文初兴叹,闻玉道,“你不戴着?” 叶文初将荷包珍重地挂在了窗帘上当装饰:“这个位置也是很显尊重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 闻玉去沐浴,坚持不用大家照顾。 叶俊和叶文初坐在客厅里喝茶,叶俊问她:“闻玉的腿,找到解药就行了吗?” “嗯。但解药不好找。所以在解药之前,要一直给他做按摩复建。”叶文初道,“爹,咱们又多了个人,您又添累了。” 叶俊摆着手:“和c和我客气什么。” 就有点失落。 “怎么了?”叶文初奇怪,“您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叶俊摇头说没有。 然后趁着叶文初去洗漱,他偷偷跑院子里烧纸钱,告诉叶文初的母亲,他们搬家了,新院子很大人人都有房间,再也不怕墙倒下来,砸着文初。 “就是,女儿和她的师兄更亲,”叶俊蹲在墙角,用树枝无意识在地上划拉着,嘀嘀咕咕说话,“我也不是吃醋,就是心酸又后悔,当年将她一个放那边,如果她不够聪明,得怎么过呢!” 说着又叹了口气,对过去时光里的点滴,有后悔c苦涩还有懊恼。 “ 爹!”叶文初站后面好半天,叶俊听到后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道,“你怎么还没去歇息?” 叶文初过去挽着叶俊:“您这又给我娘烧纸?” 叶俊点了点头。 “想我娘了?” “天天想,但现在好些,能看到你,爹的人生已经很幸福了。” 叶文初挽着叶俊在院子里坐下来,父女两人对面坐着,叶文初托着腮笑盈盈看着叶俊。 “看我干什么?你这孩子穿这么少,夜深有凉意,快c快去套衣服。” “我不冷,”叶文初摇头,“我陪您坐会儿。” 叶俊又笑了起来,指着后面:“后面有小厨房,等忙过这几日,爹给你做饭吃。” “爹做饭会有我做的好吗?”叶文初笑着道。 叶俊一怔,哈哈笑了,道:“那你做给爹吃。” “好!” 父女聊了很久才回去休息。 叶文初躺下来,过了好久也没有睡着,她觉得有点不真实,闻玉居然下山了。 “那我就不用去衙门了。”叶文初决定这两天去刘兆平家里走一趟,打探一下刘将军最近怎么样。 八角推门进来,嬉皮笑脸赖在软榻上睡觉:“小姐,没你在我睡不着,再让我睡一夜,明天我指定自己睡。” 叶文初懒得搭理她。 “沈大人还是不够信任我,清溪村的事若非师兄来,我就一直被瞒着。”叶文初觉得她也不能全指望沈翼,得有自己的一些安排才行。 “好奇怪啊,”八角撑着眼皮对叶文初道,“乘风背着一袋子烧饼,说要出门的,最后又没有走。” “要出门吗?沈大人没提嘛。”叶文初想想,今晚好像沈翼也没怎么和她说话。 八角摇头:“不知道,大概有比出差更重要的事要办吧。” “有可能,他这人不会无的放矢,做无意义的事。” “小姐,您又不想去衙门办案赚取大家的爱戴了吗?”八角将小腿架在墙上颠着,“小姐,我的腿是不是很长?” “短!”叶文初也将腿翘着墙上,“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长腿!” 八角不服气,绷直了脚尖。 “师兄来了,茉莉奶奶加师兄,爱戴足够了。”叶文初道,“我就不劳心劳力去衙门了。” “那从明天开始,下午我们都出去游玩行不行?” “行!”叶文初点头,以前他们四个人就说,等下山后有钱了,就一起结伴走遍天下,还要渡船去外国见世面。 八角很兴奋,立刻就细数周边可以游玩的地方。 第二一早,田雨推着闻玉,八角扶着茉莉奶奶,四个人出了叶府。 一上街,满城轰动了。 146 这些人(二更) 昔日云端的两位神仙,如今都下山了。 毛很远搬桌子的时候,把腿磕着了,走路一瘸一拐,但还能一蹦三尺,胡子都能随风飘。 黄燕主动请缨给闻玉打下手,毛介大嗓门在门口发号。 眉南街堵得水泄不通,从化所有的客栈爆满了,不但有来找茉莉奶奶看病的人,还有从清溪村移来的病人,他们住客栈比寻常客人要便宜一些,如若实在困难的,还有额外的大通铺,一张床可以挤两个人,一晚两文钱。 “我就不是香饽饽了,”叶文初瞥着黄燕,“往后你喊我祖宗,我也不搭理你。” 黄燕忙给叶文初摇扇子:“我的好奶奶,这个醋您可不能吃,燕子心里,您就是亲奶奶!” “算你有良心,干活去。” 黄燕就一直蹲在闻玉边上忙着,叫田雨的小厮也机灵,眼里有活,叶文初看着倒也放心了。 闻玉和叶文初一人一边,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叶文初。 “在山里都没有这样的体验。”闻玉笑着道,“你下山是对的。” 黄燕觉得闻玉和茉莉奶奶说话的语气,有点宠溺,难道师妹就是师妹,甭管师妹是老还是年轻? “按号来!”毛介那叫一个高兴,看着对面的徐氏医馆,声音格外的大。 徐东凹昨天听到闻玉到从化的消息,也忍不住今天到这条街来,想看一看闻玉。 “出了鬼了,叶四小姐居然能把云顶山的大夫都带下山!”徐东凹怄死了,可还不能对外说,说多了丢人。 因为有了两位神医坐诊,门外街上,饭馆激增,昔日这里不是市中心,如今俨然是繁华地。 叶文初上午依旧三十号,闻玉和她一样,上午也是三十号,但他下午还会再接几个复诊,叶文初就不了,回去换了衣服,下午陪闻玉去看善堂。 马玲在公房里拍苍蝇,打了哈欠趴在桌子上看沈翼。 “先生,我师父又说她不来衙门当差了。” 沈翼出差刚回来了。 “你去找她了?”沈翼做事,并未抬头,马玲摇头,“我昨天在街上碰见我师父了,她陪着闻大夫去景庭轩吃饭。” “师父都没邀请我一起。”一顿道,“师父和闻大夫感情真好,男才女貌。” 沈翼顿了顿,马玲道:“先生,您又写错字了吗?” 她说着,看了看半篓子的废纸。 “你今晚又住在这里?”沈翼问她,马玲回道,“我再去找师父,有点事和她商量,晚上住哪里再说了。” “先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没什么事要找她。”沈翼问马玲,“你家里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马玲摆着手:“小事,不值得一提。” “那你注意冷暖。”沈翼起身出门,马玲追着他问,“你又出差吗?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差事啊。” “那我去找师父吧!”马玲看着走远的沈翼,去找叶文初。 沈翼又带着乘风去了南海,刘兆平最近在这里整顿马六留下来的人,在南海待了一天,他折转去了番禺。 王彪“收复”了四海,并得了许多的孝敬,他将所有的银子分给了弟兄,一行人就差给他割头献忠。 乘风偷偷和归去会面。 两人找了一间北方的面馆,一盆馒头两碗面,吃得很开心。 “主子好像遇到了人生难题,”乘风小声道,“主子偏爱你,你去问问?” “不问,主子做事什么时候要我们多嘴?”归去道,“你好好把自己手里的事做好,不要给他添乱就行。” 乘风一脸茫然:“我没事做啊!” 归去无语,将剩下的馒头都给他,乘风一面吃一面叹气:“我想留在衙门,四小姐送我的厨娘,做的饭我都还没吃两顿。” “四小姐为你送的厨娘?” “是啊!因为我天天在鲁大人家吃饭,而鲁夫人做菜又齁咸,四小姐心疼我,于是送了厨娘来。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大方!” 乘风凑近了看归去,眼睛里都是得意:“等你做完事,我介绍四小姐给你认识,她喜欢我也肯定会喜欢你,爱屋及乌嘛。” “哦。”归去喝茶,仅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马玲来找叶文初的时候,她正打算和闻玉以及八角出门遛弯。 “是衙门有事吗?”叶文初一边走一边问她,马玲给闻玉施礼,跟着叶文初,“师父,你们搬家啦? ” 叶文初点头:“刚搬的。” “师父,您今儿有没有空,我有事想和您说。”马玲扭捏道。 “我现在就很闲,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叶文初道,“县衙最近还好吗?鲁大人和沈先生怎么样?” “都挺好的,沈先生又出差去了。”马玲欲言又止,那边又来了人和叶文初说话,她顿了顿,“您忙着,我c我改天再和您说。” 叶文初点头:“行,你有事来找我。” 叶文初就陪着闻玉,满街的溜达,郭罄和肖培成坐在窗户边往下看,肖培成道:“现在她和我也有仇了,郭二,咱们什么时候搞一把大的?” “再说吧。”郭罄盯着叶文初,肖培成问道,“你哥出门了?” 郭罄点头,目光送叶文初他们走远。 走了一下午,第二天叶文初三个人又换了个方向,继续游逛。叶文初和闻玉回家刚歇着,叶满意来了。 “四姑母,闻叔叔好!”叶满意歪着头看着很疲惫的闻玉,“您腿疼吗?” 闻玉点头:“有一些,但不碍事。” “那我给您捶捶腿,我经常给四姑母捶。”说着,挥着小拳头给闻玉捶腿,闻玉失笑,“谢谢你。” “四小姐,”海鞘由小丫鬟领着进来,叶文初问道,“跑得气喘吁吁,出了什么事?” 海鞘擦了汗,左右看看:“马玲有没有来您这里?” “没有。我还是昨天下午遇见她的,她没有在衙门?”叶文初起身,牵着叶满意,叶满意也乖巧地靠在她腿边。 海鞘点头:“这两天很忙我们没在意,她昨天就没有来,我上午办事路过她家,她家里住着别人,好像是她叔叔。” “然后她不知去哪里了。” 海鞘一脸的担忧。 “我和你一起去她家看看。”叶文初想到昨天马玲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着急。 “满意,你照顾闻叔叔。” 叶满意点头。 “你注意安全,不用管我。”闻玉挥手,“去做事,稍后我去给老太爷复查。” 叶文初和海鞘一起去找马玲。 七拐八拐,等到马玲家的时候,叶文初惊呆在门口,指着低矮的三间破房的小院:“马玲就住在这里吗?” “嗯,她一个人住。”海鞘也很惊讶,“您没来过吗?” “没有。”叶文初心中微酸,她对马玲的关注太少了,昨天她来找她说什么? 叶文初停在院外,视线穿过低矮的围墙,看到了堂屋里自在走动的人,有男有女谈笑风生。 “她有亲戚吗?” “她娘生完她没两年就去世了,她爹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去世,也有五六年了。”海鞘道,“他爹原来是捕快,有一点拳脚,后来她爹走了,胡捕头让她女承父业。” “现在在里面的,邻居说是叔叔,两个叔叔两家人,都住在这里了。” 叶文初进到院内,喊了一声:“马玲!” 屋里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上去三十几岁,衣服上有补丁,形态不磊落,他打量着叶文初:“马玲不在,你找她干什么?” “她去哪里了?你们又是她什么人?” “鬼知道她去哪里了,也不做饭也不买菜,一点规矩都没有。”一位穿绿衣服的妇人出来,打着哈欠目光上下扫着叶文初,见她气质不凡,“你c不会是她师父吧?” “叶四小姐?”厅堂的正门忽然冒出来四五个脑袋,都盯着叶文初,“还真是叶四小姐。” “叶四小姐,我是她二婶,”穿绿衣服的妇人道,“马玲这孩子很不像个样子,硬要我们来,却又不好好招待我们,自己跑没影了,您看我们都一天没吃饭了。” “是啊,我娘还在里面。哦,对了,叶四小姐,您家有药行,还有两个天下闻名的神医,您能带来给我娘看病吗?” “是啊是啊,我身体也不好,给c给我们都看看病吧!” 海鞘听着都傻眼了,手都搭在刀柄上。 叶文初问和她说话的人:“你们是马玲的亲人?” “是啊是啊。她爹娘都死了,也没个兄弟姐妹,就我们最亲了,您是她师父那我们就是一家人。”绿衣服的妇人道。 “既然这么亲,那正好,她还欠我二十两银子,你们帮她还了吧。”叶文初道。 “还钱?”屋里屋外的人都傻眼了,绿衣服的妇人道,“这c这怎么能让我们还钱呢?她借钱没c没道理让我们还钱,再说,我们也没有钱。” “你不是说一家人吗?”叶文初将绿衣服的妇人推开,进了堂屋里,一股子杂七杂八的气味直钻鼻子。 三间卧室都睡了人,床上西厢房睡着个老人,看不到脸, 只有枯瘦的手腕搭在床沿,房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 叶文初退了出来,问绿衣服的妇人:“马玲什么时候离家的?离开的时候你们吵架了吗?” 妇人目光闪烁,低声道:“昨天早上走的,走前就c就吵了几句。” “吵什么?” “没c没吵什么,一家人吵架磕碰是很常见的。”绿衣服的妇人道。 叶文初没和她多说话,和海鞘一起出了马玲的家,一边走她一边问海鞘:“她有什么朋友吗?” “没有了。”海鞘道,“没看到她和谁走得近。” “她家什么情况?你了解吗?” 海鞘点了点头,道:“我猜了一些。马玲的祖父去世得早,她爹当年估计就四五岁,她祖母就重新跟人了,那个人不准她带儿子,她就把马玲爹一个人留在家里。” “他爹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多岁的时候,捡着个女子养着,女子身体也不好,病恹恹的赖活着,好在马玲爹十几岁当了捕快,混了一份差事,日子过得好多了。后来她爹和那女子成亲,过了好几年生了马玲。” 叶文初凝眉:“所以,这些婶婶叔叔的,是她祖母改嫁后生养的孩子?” “是!”海鞘道,“应该是两个叔叔,就住在城外哪个村里哦,对,张家庄,他家地还挺多的日子过的很好。” “两边几十年没来往过。听说马玲爹五六岁要饿死的时候,去张家门口要饭,她祖母当不认识,用扫把将她爹赶走了。” “后来马玲十来岁,爹去世后,去那边想看看祖母,张家人还打她了,她后脑勺有个疤,就是她那个叔叔用石头砸的。” 海鞘说一说眼睛都红了:“四小姐,我c我们去哪里找她?” 147 还是不是师父?(一更) “她爹娘葬在哪里?”叶文初想不到马玲能去哪里。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也没有去找她,衙门里也不在。 “我知道。”海鞘道,“我们有次办差的时候路过,她还去磕头了。” 叶文初和海鞘一起出城,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后山,海鞘指着山腰的位置,“就在上面!” 上山的时候,天已暗了下来,两人爬到山腰,绕过一片灌木后,叶文初闻到了浓烈的酒气,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跪在坟前撅着屁股头抵着木碑一动不动。 “马玲!”海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马玲翻过来,“你c你这是喝了多少。” 马玲不知跪了多久,额头上被墓碑抵出了一道很深的印子,她闭着眼睛,呼吸里都是酒气。 此刻躺在海鞘胳膊上,也不睁眼,喉咙里哼哼唧唧的。 “马玲!”海鞘推了推她,“你怎么跑这里来喝酒,你想喝就找我一起啊。” “我和彭池都能陪你,你何必在这里。” “把她放平了,估计跪太久了。”叶文初将马玲的腿放直了,因为跪姿太久,突然通畅后小腿和膝盖会极其疼麻,马玲越哼唧声音越大。 叶文初给她揉捏着,看着她眼角的泪,心头微酸,从怀中取了针,在腿上扎了两针。 海鞘惊讶地看着叶文初,又想到她会解剖,会扎针也不奇怪。 马玲疼醒了,但酒没醒,她眼睛通红,脸都是浮肿的,恍恍惚惚看着叶文初。 “师c师父?”马玲歪着头,又摇摇头,“师父,是您吗?” 叶文初取了针收好,看着她:“还有哪里疼?” “师父!”马玲忽然抱住了叶文初,嚎哭了起来,“我心疼!” 叶文初微窒。 “师父,我好惨啊,没有人喜欢我,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我关心我死活。” “我c我就是死在这里,也得天才有人发现。” 叶文初顿了顿回抱了马玲:“知道了,你很惨!” “不是!师父都好几天没问我了。”马玲从叶文初的怀里抬起头来,眼泪鼻涕一把,可怜得像一只饿了三天的小狗,“我难过了好久了,真的!” “师父,您都不关心我。” “您都不当我是你的徒弟,您也不教我武功!” “还c还不关心沈先生,沈先生都出差两回了。” “哪儿和哪儿的事!”叶文初嫌弃不已,给她擦鼻涕眼泪,“你酒品也太差了!” 马玲摇着头不让她擦脸,泪眼朦胧地指着叶文初的鼻子:“您把我当徒弟了吗?” 叶文初拍开她的手。 “说!”马玲摇着叶文初,“你当我徒弟吗?” 海鞘看着被摇得东倒西歪的叶文初,开始替马玲敲木鱼,这酒品真差。 “祖宗,放手!”叶文初将她摁住! “我就知道!”马玲哼了一声,叶文初被她推倒了,坐在了地上,瞪着马玲开始窝火。 马玲蹬着地面:“我c我都和我爹娘说了好多遍,说我有师父,虽然一开始我拜师没那么心诚,但我拜完了就心诚了,比拜菩萨还心诚。” 说着一顿,泪眼婆娑地看着叶文初:“真的!” 叶文初就坐在地上没起来,眉头皱着,嘴撇着。 海鞘看得心惊肉跳。 四小姐生气了。 “但是,”马玲指着叶文初,“您没有当我是徒弟,送我的长枪都落灰了,您也没教过我一次。” 说完,她爬过来跪坐叶文初面前:“你说,你要不要教我?” 叶文初揉着眉心:“我怎么觉得,你这番话忍很久了呢!” “对!”马玲道,“我忍你很久了。” 还对?叶文初气得不行,戳她的额头:“你醒了以后,不磕八十一个头,我就弄死你。” “磕就磕,我现在就磕头,”说着砰砰给她磕头,叶文初将她抱住,“以后不许再喝酒!” “那你喜欢我吗?”马玲问叶文初。 叶文初没说话。 “您喜欢吗?”叶文初正要说话,就看到沈翼和彭池一起上山了,站在不远处,她道,“怎么袖手旁观呢,把她拉开呀!” 马玲就吊着她不放,反复问:“您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叶文初道,“我不喜欢你找你干什么?你见我找过别人吗?” “真的?” “真的!”叶文初觉得马玲设局设计她,“我不喜欢你,我还什么事都喊你?” “真的?” “真的!”叶文初道,“我真的好气,你快起来行吗?气得我头疼。” 马玲却不,又蹬蹬爬过去抱着她爹娘的墓碑,嚎啕大哭:“爹!我有师父疼我。” “那些人不是我的亲人,我回去就打死他们。”马玲道,“祖母我也撵走,她怎么惨都不怪我,这是她的报应。” 说着,捂着脸在那哭。 叶文初叹了口气,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借着沈翼的力站起来,低头一看,一身的泥巴,裙子也被刮花了。 叶文初看着闹腾的马玲,和沈翼道:“昨晚就来了,就只喝酒,喝了一天一夜。” “她最近确实不对劲。”沈翼问她,“具体什么事?” 叶文初解释了一遍。 沈翼没发表什么意见,叶文初问他:“你最近一直出差?刚刚回来吗?” “你怎么能知道的?”沈翼扬眉,叶文初道,“马玲刚才说的。” 扬起的眉毛又落了回去,沈翼淡淡地道:“正好很闲,也没有案子。” 叶文初哦了一声,见马玲又扑着她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去接马玲,却不料,沈翼将马玲的胳膊抓住了,让马玲站稳:“我的马在山下,回城再说。” “我不坐车,我想和师父在一起。”马玲和沈翼道,“我师父刚说喜欢我,我不能叫她飞了。” 叶文初怒道:“我是鸟吗?” “不不不,”马玲摇着食指,“你是鸭子,煮熟的鸭子!” 叶文初气死了,掐着马玲的脸:“等你醒了,把你泡腌菜缸里。” “嘿嘿!那腌菜就坏了。” 沈翼也失笑,拉着马玲下去,彭池和海鞘过来,一人架着一边,将马玲拖下山。 “你没事吧?”沈翼问叶文初,意思是,是不是真的气得不行。 叶文初摇头:“没事,我哪可能真的生气?!到底是我不够关心她。” “自己伤心了,躲这里喝酒这里哭,也没有主动去找我。” 叶文初说完转头看着沈翼:“你说什么?” “没说话!”沈翼道。 叶文初凝眉,她刚才明明听到了沈翼咕哝了一句关心之类的,但没听清楚。 叶文初将马玲带回了她家,从小门进去,闹哄哄去了湖边的小院,闻玉正和叶满意以及叶颂利在钓鱼,桶里的鱼活蹦乱跳七八条。 听到动静,三个人都回来了。 “她怎么了?”叶颂利凑上去看着马玲。 叶俊和叶满意也盯着一身泥巴的马玲。 “你怎么样?”闻玉小声问叶文初,“身上这么脏,受伤了吗?” “我没事。”叶文初手心在裙子上擦了擦,“她被人欺负了,没有人依靠就躲他爹娘的坟头去哭,见到我心里难过,就抱着我一通闹。” “我看看手。”闻玉抓着她的手看了看,“还好,蹭了点皮,稍后给你擦点药。” 叶文初摇头:“没事。”说着对八角道,“请厨房煮醒酒汤来。” “大家还没吃饭,再送晚饭来。”叶文初说着,回头去问沈翼,“你留着吃饭吧,回衙门肯定也没有饭吃。” 大家都看着沈翼,沈翼颔首道:“好!” “让她睡会儿会好些。”叶俊叹气,“这孩子也是可怜,爹娘都去得那么早。” 叶文初去换了衣服。 大家一起吃晚饭,叶俊和闻玉几个人都吃过了,就坐在边上喝茶陪着,叶满意又蹭着叶文初吃。 “你晚上没吃饭吗?”叶颂利唾弃叶满意。 叶满意道:“二叔,我长个子呢!”说完,冲着叶文初,“啊” 叶文初停下来给叶满意喂饭。 叶满意鼓着腮帮子,咕叽咕叽地吃着,闻玉道:“满意,叔叔喂你好不好?” 叶满意坐在叶文初和闻玉中间,左边一口菜右边有口汤。 “沈先生不饿吗?”海鞘见沈翼都没怎么动筷子,沈翼颔首,“是不饿。” “怎么会不饿,您都一天没吃了。”乘风补充道。 大家都看着沈翼,闻玉含笑问道:“沈先生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沈翼说完,抬了抬下颌,“马玲醒了。” 大家回头去看马玲。 马玲坐起来挠着鸡窝头,茫然四顾! “我c我怎么在这里?”马玲问道。 她脸也脏的,头发也乱的,大家看着她都笑了起来。 > ; 148 想不想?(二更) 一屋子的笑声,马玲自己也跟着笑。 “我c我喝醉了是吧?”马玲嗅着鼻子,接着八角给她的茶,“你们找我的?” 八角道:“是啊,小姐去找你的,然后大家合力将你弄回来的。我的天,你喝醉了就不是马玲而是马驹。” 马玲尴尬得想钻地缝。 “去洗漱吧。”叶文初对八角道,“把我新做的衣服拿给她。” 马玲看叶文初的脸色,猜测她下午是不是出丑了,乖乖跟着八角去洗漱,八角给她洗头,马玲摆着手:“不用,我自己来!” “你来什么啊,头发都是泥巴,没见过你这么脏的。” 马玲扭扭捏捏蹲进浴桶里,靠在里面,头发垂下来,八角舀着水帮她一点一点顺头发。 “八角,我c我是不是说了浑话?” “嗯。听说你把你师父推倒了,压着她躺地上,她裙子都刮破了,手心都蹭破了皮!”八角冷飕飕地道。 马玲哀嚎一声。 八角偷笑。 客厅里,叶满意吃饱了直打哈欠,闻玉抱着他躺在腿上,给他洗脸刷牙,哄着睡觉。 叶文初取了衣服给叶满意搭着。 “我回去了,”沈翼起身,对叶文初道,“我有话问你。” 闻玉抬头看了一眼沈翼。 “那我送您。”叶文初跟着出门,回头对闻玉道,“师兄,我出去一下。” 闻玉颔首。 沈翼已经先走了出去,沿着湖往前,乘风跟在他身后。 “沈大人,”叶文初问他,“什么事?” 沈翼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她:“马玲说,你不去衙门了?” “是!我和鲁大人说过了。”叶文初道,“正要和您说。” 沈翼扬眉道:“你的计划,不是要保平安赢取人心吗?” “有闻玉和茉莉奶奶,人心足够了。”叶文初道,“更何况,衙门里不还有您吗?” “往后我们可以分工,衙门里您和鲁大人负责,我就专心负责药行了。” 沈翼看着她,没说话。 叶文初被他的视线看得发毛。 “你出差去番禺了吗?王彪怎么样?”她问道。 沈翼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切顺利,刘兆平今日回的从化,安顿好军营,他对城中应该会有别的安排。” “假巡检的事,应该会再提。你小心些。”沈翼道。 叶文初道谢,一直送沈翼到门口,待他们离开她才回去,又顺道去看望了叶老太爷。 乘风追上沈翼,道:“主子,自从闻大夫来,四小姐和我们生分了。” “她一向如此。”沈翼道。不是她生分了,而是她和闻玉更加亲近,而显得和他们疏离客气。 “也对。没想到四小姐也有活泼得像孩子一样的时候。” 沈翼忽然停下来,看着月色下,月光将树影拉得很长,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主子,衙门在这边。”乘风提醒道。 “嗯。” 叶文初回去就在审马玲,问她:“你家都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不赶走?” “我赶了,他们不走。说让我养我祖母。”马玲道,“祖母年纪大了,我要动粗她不定就死我手上了。她死了没关系,我还要背一条人命,晦气。”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八角道,“这样太气人了,让野鹊子占窝。” 马玲不想说这件事,小心翼翼抓着叶文初的手心看了看,还真的蹭破了皮,她愧疚不已:“对不起啊!” “现在说对不起,迟了!”叶文初戳了戳她的额头,“控诉我!说我不把你当徒弟,当朋友,不关心你不爱护你,还说不教你长枪。” “你控诉的时候,口齿伶俐发音清晰,一点都不像醉酒的人。” 马玲搓了搓鼻子,小声道:“醉肯定是醉了,但憋也真憋了很久。” “出息!”叶文初笑了起来,道,“以后我教你长枪,不过,枪用得最好的人,在这里!” 叶文初指着闻玉:“闻大师舞枪时,那是矫若游龙潇洒畅快。” 马玲惊喜地看着闻玉。 “你师父夸张,她和我比试不相上下。”闻玉笑着道,“不过,她如果忙起来,你可以随时来问我,我腿脚不便,但手上的套数没有丢。” “多谢师伯。”马玲道。 叶文初瞪眼,闻 玉笑着道:“我这一趟下山很赚了。” 叶文初想说她还另外强硬认了个徒弟,但想想算了,以免将来真相大白后,沈翼回了京都能过来将她灭口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师父你活泼多了,我喜欢这样的师父。”马玲和闻玉道,“师伯您不知道,我师父成天绷着脸,很凶。” 闻玉很惊讶,他倒忘记了,一开始和叶文初相处时的样子,她确实不好相处。当时,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成天绷着脸做事,让人看着就觉得怪异,但好在,过了半年后,她就活泼了,偷奸耍滑打滚抓野猪什么都做。 “晚上你就住这里吧。”叶文初对马玲道,“明天请我二哥,找几个地痞流氓,去你家要债。” “你有值钱的东西吗?” 马玲摇头:“最值钱的就是我自己了。” “那就打上门去,东西砸坏了我给你换新的。” 马玲又扑上来抱着叶文初:“师父,我不想买新的,您就让我住这里吧,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我和八角睡一个屋。” 八角:“我要说我不同意呢?” “不,你同意。”马玲捂着八角的嘴,八角呜呜瞪眼踢腿。 叶文初无所谓。 马玲高兴不已。 第二天早上,叶颂利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去马玲家中挥着棍子一通乱杂砸,说要找马玲报仇。 马玲一屋子的破家私砸得稀巴烂。 横的怕狠的。 马玲的叔叔婶婶当下就跑走了,那几个地痞回来,说马玲的祖母都臭了。 马玲回到家才发现,她祖母死了三天了,一直盖着被子也没有人过问。 叔叔婶婶不管,马玲只好将人埋了。 “其实,我想把她扔乱葬岗去。”马玲丢了一捧土在坟头,她将她祖母和她爹葬得间隔很远,一个在山南面一个在北面。 希望下辈子,她爹不要再碰到这样的母亲。 “如果有轮回道,他们不会碰到的。”叶文初道。 马玲点头:“对,她会轮回为畜生。生而不养,是世间最大的孽障之一!” “走了。” “师父,你将来会成亲生孩子吗?” “徒儿,你眼界远点,不要一直好奇我的内心行吗?” “您解惑了不就行了。”马玲道,“您会嫁给闻大夫吗?”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她。 马玲赶紧换话题。 “您真不去衙门了?前天出了一个一家被灭门的案子,人手不够,鲁大人暗示我几次来请您,他都开始亲自查案了。我们都习惯您在衙门了。” 叶文初回道:“我现在多自在,工作半天,睡觉钓鱼,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您工作半天了吗?您一天到晚都是睡觉吧!”马玲道。 叶文初对八角道:“把她摁住了,我今天要施行师门刑罚!” “好嘞!” 八角抱住了马玲,马玲扛着八角跑,两人哈哈大笑,一起往上下滚。 “八角你太重了,你就不能少吃点!” “是你弱好不好,我这轻飘飘的小人儿,你都扛不动。” “我呸,还小人儿,分明是牛犊子。” 叶文初也跟着笑。 刘兆平昨天回来的,今天一早去了陈王府。 陈王气色很不错。 王彪和高远陪着他一起去,又一起回来的。 关上门,高远就脸色古怪地问刘兆平:“将军,王妃今天的话,莫不是要把广宁县主给您做续弦吧?” “我听也有这个意思。”王彪凝眉道,“那什么县主,我要没记错,是叶家的二小姐吧?” 刘兆平就想到了叶四小姐,笑了起来:“不管谁家的小姐,反正嫁给我,我是不可能吃亏。” 当不了他的家,拿不住他的人,谁来都一样。 “王妃真要给,我还真想要!” 王彪笑着抱拳:“那就提前恭喜将军了。” “没什么可恭喜的,一个女人而已。”刘兆平琢磨了一下,觉得娶叶文初的姐姐,还真是不错。 他没想过娶叶文初,因为很清楚,只要他动了这个念头被叶文初知道,她一定是鱼死网破,这种手段不适合叶文初。 但广宁县主就无所谓了。一个黄毛丫头,他想捏方的就方的,想捏圆的就圆的。 刘兆平问王彪,“忘记问你,假巡检死了,真巡检找不到了?” “是!”王彪知道,假巡检的事刘兆平早知道了。 “不可能找不到。”刘兆平起来走了两遍, 冷笑道,“找人我来找,我心里有数了!” 王彪心头一跳:“您的意思是” “再聪明的巡检,他也不可能单枪匹马。这事你不用管了。” “你忙你的去。”刘兆平道,“最近勤练兵,年底以前,我们要不动声色,将广南东路的兵部署完毕。” “您的意思,朝廷来不来都不管了?” “不会不来,巡检还藏着呢。”刘兆平道。 王彪没敢多说,出门离开了,他正要去找归去商量刘兆平所谓的“他看着办,对付巡检”的事,他弟弟王陆找来了。 两人找了饭馆边吃边聊。 “哥!”王陆道,“那广宁县主,您想不想弄回家?” 王彪嫌弃道:“我要她干什么?” “她可是叶家二小姐。” “叶家又不可能是她的,娶她没意思。” 王陆想想也对:“要是叶四小姐还有点意思,”说着顿了顿,“要不,你去叶家提亲叶四小姐?以您现在的地位,叶家肯定会答应。” “不可能答应,那是叶家的宝贝。”王彪道,“再说,马六为什么会出事,多少有点原因是他想动叶家。” 这就跟老虎嘴边肉,他不吃,是因为现在不想吃,没空吃吃不得,但却不代表别人能来吃。 “高远干什么去了?”王陆指了指楼下带着两个黑衣人离开的高远,王彪一怔,道,“你一打岔,我把正事忘记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找归去商量事情。” 王彪小跑着回去。 ------题外话------ 昨天忘记要保底月票了,因为没啥竞争力我就会忘记要月票这件事。 但还是要努力要一要的。 给你们跳支舞吧,就跳今晚我和李小姐一起学的三步舞,哈哈。 149 鲁大人遇刺(一更) 王彪找到了归去。 “你认为,刘兆平要怎么找真巡检?” 一时间,归去也想不到。 “他怎么找?”归去走了两圈,对王彪道,“我出去一趟,问一问我主子。” 王彪应是:“那你小心一点。”顿了顿,“还有另外一件事,陈王妃可能想要把叶二小姐嫁给刘兆平。” “正常!”归去一点不惊讶,王彪问他,“为何正常,你早猜到了?” 归去换衣服取佩剑,难得露出戏谑之态:“这里离京城远,宫里贵人的做派大家见识少。” “贵人从不缺美人,但英雄缺!” 王彪一愣:“英雄难过美人关?” “王将军聪明。”归去出去了。 贵人养美人就是为英雄准备的。王彪唏嘘不已,他们在军中都是直来直去,就算有手段,也想不到这一层。 确实,山高皇帝远,皇帝身边的那些事他们也见得少。 陈王妃为什么捧叶月棋,肯定是有她的用处。 现在用处出来,叶月棋这个美人,很可能就是给刘兆平或者给他准备的。 “都不简单啊。”王彪叹道。 能不能嫁,估计一时不会有结果,毕竟刘夫人才死,但这个饵放出来了。 归去不敢直接和沈翼见面,他找了乘风。 将事写在纸条上,在擦身而过时,塞给了乘风。 乘风跑回衙门,将纸条给了沈翼:“主子,您看看!” 沈翼打开纸条,乘风也歪着头看着:“他要干什么?” “怎么找巡检?我们不出现,他能怎么找?” 乘风想不明白。 “鲁大人在哪里?”沈翼问,乘风一看主子脸色沉了,他也顿时正色,“和胡莽一起办案了,衙门人手不够,他亲自去了。” “就那个灭门的案子。” “去找鲁大人。”沈翼一边走一边和乘风道,“刘兆平不是要找巡检,他是要断巡检的路。” 朝廷派巡检来,在广南东路目前没有官员对接,官员不是忌惮刘兆平,就是已经是刘兆平和陈王的人。 唯有鲁志杰,当时和叶文初一起与刘兆平翻脸的。 唯有鲁志杰会配合巡检,做一些部署。 如果鲁志杰意外死了呢? 谁还会帮巡检在明处做事,巡检就不得不从暗处浮出水面。 “他c要杀鲁大人?”乘风心都凉了,“我c我去c我先去!” 鲁大人可不能有事啊。 乘风一阵风地跑出去,马玲正好回来,看见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她话还没有说完,乘风已经跑没影了。 “先生,怎么了?”马玲问沈翼。 “去找鲁大人。” 沈翼也走得很快,马玲觉得事情不对,赶紧跟上了:“是查灭门案吗?我c我知道在哪里。” 她往那边跑,路过药行的时候,正看到叶文初在门口,她喊道:“师父,我们去查案啊!” “什么?”叶文初正推着闻玉,回头看向他们,沈翼走得很快,回头看了她和闻玉一眼,就划过了视线,走远了。 闻玉问叶文初:“怎么了?” “不知道。”叶文初对闻玉道,“你和八角回去。” 闻玉点头:“你小心,匕首装好。” 叶文初去追马玲,三个人绕过一个巷子,叶文初也没有问沈翼,他不说就表示不好说。 跟着他就行了。 拐了一个巷子,忽然听到了一阵喧哗声,随即是女人的惊叫。 沈翼也跑了起来。 叶文初跟着上去,一拐过去,他们都愣住了,就看到窄窄的巷子里,站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一个中年男人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刀上滴着血,他抬着刀再次刺过来 在男子对面,一个胖敦敦的男人,扶着肚子,身上是血。 乘风一跃而起,将持刀的男子踹倒。 叶文初周身冰冷,马玲喊道:“鲁大人!” 沈翼将鲁志杰扶住,叶文初迅速脱了自己的外衣,对沈翼道:“将他衣服撕开,我看看!” 鲁志杰被对面的那个男人,在肚子上刺了一刀。 鲁志杰脸色煞白,疼到失声。 沈翼扶着他躺下来,听叶文初的话撕开了衣服,叶文初跪在边上, 查看了伤口,松了口气:“我先止血。” “帮帮忙。”叶文初吩咐巷子里的百姓:“谁家有滑竿,如果没有就拆一个门板借我用。” 立刻有人去拆了一个门板。 “抬到门上躺好。”叶文初指着沈翼,“腰带给我。” 沈翼应是,迅速解开了腰带,叶文初用腰带将鲁志杰捆在门板上,不让他掉下来。 乘风和赶来的胡莽都解了,她做好这一切,对众人道:“抬去药行,快!” 她一手的血,扶着鲁志杰的伤,鲁志杰虚弱地喘着气,抓着叶文初的手:“四小姐,我c我会不会死?” “你先歇着,去药行再说。” 鲁志杰点头。 叶文初忽然肩头多了一件衣服,她回头看到是沈翼,他将他的外套给她了。 叶文初的外套给鲁志杰止血了。 “谢谢。”叶文初穿他的衣服,小跑着跟去了药行。 闻玉不放心叶文初,就没有走,在门口等他们,居然看到了叶文初一身是血的回来了,他立时站起来,扶着墙看见她没事,他松了口气,道:“快抬进去,人怎么受伤的?” “我不清楚,后面的人在调查,先救人。”叶文初和闻玉道,“最好能缝两针。” “那c那怎么”他左右看了一下很多人,指着后面,“那让茉莉奶奶上手吧。” “嗯。只能这样了。”叶文初拦住了大家,尤其是沈翼,“有茉莉奶奶和闻大夫就行了,我会打下手。” “你们去善后。这边半个时辰后再来。” 沈翼看了一眼闻玉,又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那辛苦你们了。” “没事,”叶文初趁着将衣服还给沈翼的机会,在他一侧小声道,“我看伤势不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 目前情况不明,鲁志杰的伤势不好让外人知道。 沈翼看着她凑近的脸,说话时轻轻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处,他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套上衣服就走了。 王彪在楼下看到高远带着人走了,但刚才行刺的并非是杀手,所以下手不稳没有经验。 毛很远和所有人都被赶出来了,只有叶文初和闻玉以及“茉莉奶奶”在,大家都慌,不知道鲁大人怎么样了,倒没有在意,茉莉奶奶什么时候“进”的病房。 鲁志杰也想看,叶文初道:“茉莉奶奶要给您缝合,会很痛,我先给您麻醉了。” “我c我不怕疼,”鲁志杰没说完,就被叶文初捂住了鼻子,一会儿就翻着眼睛晕了。 叶文初重新查看了里面的伤口,松了口气对闻玉道:“再深一点就要刺进脾脏了。” “谢天谢地,凶手的经验不足。”闻玉给她打下手,叶文初缝合三层,光线不好她做得比较慢,最后上了药包扎好。 麻药过去,鲁志杰醒了。 “我c我还活得成吗?”鲁志杰道。 “您的肉体死不了,就是不知道,在从化你还要不要活!”叶文初笑着给鲁志杰湿润干裂的嘴唇。 鲁志杰一愣:“四小姐什么意思,刚才那不是凶手?” “您先和我说说情况。”叶文初道。 鲁志杰和她解释,他在查一家灭门案,凶手已经明朗了,就是一直藏着找不到。下午他们在外面找,忽然他接到了线报,说在被害人家的丁字巷看到了凶手,他就赶过去了,没想到一到那边就被人捅了。 “莫不是,有人要杀我?”鲁志杰抖了抖,“刘兆平?” 叶文初也是猜测:“我估计八九不离十!” “我想他刚回从化,一定急切处理马六叛乱前遗留的假巡检的事。他要采取手段,既能报复又能逼出真正的巡检。”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鲁志杰! 在广南东路没有第二个鲁志杰了。 朝廷也不可能立刻派县官来,也没有县官敢来。 至于叶家和她,就是刘兆平嘴边的肉,这种小账他清算不清算都是无所谓的。 鲁志杰没想过这一层,他和刘兆平一直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现在居然用暗杀的手段。 “您别急,先休息,具体的等沈大人回来再讨论。”叶文初道。 鲁志杰依言闭着眼睛,他也确实需要冷静一下,考虑一下后续。 如果真是刘兆平动手的,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叶文初让八角守着,她推着闻玉出来,闻玉用瓢给她舀流水冲手。 “形势这么严峻吗?”闻玉问她。 “嗯。所以我一直很紧张。”叶文初搓了帕子擦了擦脸,闻玉接过帕子,“我帮你。” 叶文初将脸凑着给他,闻玉给她擦着额头,柔声道:“陈王府你 们不动动脑筋吗?” “我不清楚陈王府,但我觉得里面不简单,陈王妃将叶二小姐封做了县主,我觉得后续他会有别的安排。” 她说完,抬头看到了沈翼。 “你们回来了,查得怎么样?” 沈翼看了一眼闻玉手上的帕子,闻玉指着盆里的水:“沈先生也洗洗手?” “不用,谢谢。”沈翼低声问道,“人怎么样?” “肚子圆,脂肪厚没有伤到脾脏。”叶文初问他,“现在除我们四个人,别人都不清楚鲁大人的伤势,就等你安排。” 沈翼赞赏地看着她,她总能想到他想的,从不曾遗漏。 沈翼道:“我也正要和你商量。” 叶文初颔首:“那现在正好,现在说。” 150 搅浑水(二更) 鲁志杰躺着,肚子疼是疼,但脑子是清醒的。 四个人关上门,在里面讨论。 八角和乘风守着门,八角给乘风倒水洗手,小声问道:“你们最近一直在出差吗?” “嗯。跑来跑去,累死我了。” 乘风指了指里面:“到底怎么样?鲁大人没事吧?” “嘘!”八角小声道,“我观察我家小姐的脸色,猜测问题不大。” 乘风抹了把脸蹲下来:“吓死我了。我刚才真是魂飞魄散。” “我也吓了一跳。”八角坐在门槛上,从荷包里摸了两块饼给乘风,乘风道谢狼吞虎咽地吃完,又眼巴巴地看着八角。 八角皱眉,又摸了一块给他:“就三块,没了。” “不还有一块吗?我饿死了,我一紧张就饿。” 八角怀疑他有病,这么能吃却还这么瘦。 “八月的药,四小姐还没给我,正好今天来了,我得和她拿解药。”乘风道。 八角默默的将第三块饼子给他:“捐给你了。” “为什么是捐?我有解药,不用你可怜。”乘风一手一块饼吃着。 “捐给脑子不好的人。”八角嫌弃道。 乘风不在乎,这话对于他是常态。 门内,闻玉问沈翼:“以你现在的安排,王彪大约多久能接刘兆平的手?” “快不了,至少要年底。刘兆平也计划年底前将广南东路的兵部署完毕。”沈翼道,“现在不但不能引起刘兆平的怀疑,还要避开陈王。” “确实很难。”闻玉给两人倒茶,鲁志杰不能喝,只能侧着脸看着他们。 闻玉将茶递给叶文初,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王的心思。”叶文初问大家,“陈王到底是想削藩,还是不想?” 直到今天,陈王府的态度都没有表露。 如今的形势越来越像是,刘兆平在挟天子以令诸侯,裹挟陈王叛逆。 “不好说,现在不能绕过刘兆平去正面接触陈王。”沈翼说完,叶文初讥讽地道,“你真没有吗?” 这语气有点突兀,闻玉一愣看向叶文初,就见她扬着眉梢,咄咄逼人地和沈翼对视。 他愣怔了一下,手里的茶盅一抖。 “有!”沈翼败下阵来,“但都是外在的消息,等于没有。” 叶文初撇嘴,显然不信:“你在清溪村布局的事,我可问了你两回,这一次要不是我师兄来,我依旧不知道。” “你怎么和清溪村的袁庆佳许诺的?” 沈翼哭笑不得:“看来我说没有,你已不信我了。袁庆佳此人极为聪明,你小看他了。” “你的意思,他知道你既然看中了云顶山和清溪村,他就必须要拿出这份诚意,就算没有收入,也必须要背水一战?”叶文初问道。 沈翼点头。 叶文初很惊讶,没有想到袁庆佳那个五大三粗的人,目光这么长远做事如此果断。 沈翼作为朝廷代表,看中了清溪村,袁庆佳现在可以欺负沈翼暂时势弱不理他,盯着闻玉这个财神不放,可将来一旦削藩成功,沈翼这个朝廷的官,不可能放过当初不配合的清溪村以及袁庆佳。 更何况,袁庆佳也打听了,叶文初和叶家的立场,而闻玉素来对叶文初言听计从,所以闻玉早晚会下山。 与其到时候难看,不如任由事态自由发展。 毕竟被动如清溪村,选择权素来不在他们。 “行吧,这次我相信你了。”叶文初道。 “多谢了。”沈翼露出无奈。 两人从“剑拔弩张”到“化干戈为玉帛”也就转瞬的事,闻玉低头看着茶盅,手指有些烫,就听鲁志杰道:“二位又吵,求求您二位聊聊我?” “我死不死?”他问道。 闻玉将茶盅放在桌子上。 “残吧。”沈翼道。 鲁志杰不解:“那后续您怎么安排?” “我亲自上。试试,或许做事的速度能提升。”沈翼道。 “那c那我要昏迷多久?天天躺后衙,人多口杂也不安全啊。” 叶文初接话:“要不,请我祖父借您一间别院,您住过养伤?” “这个可以!不如伺候到位,多给我几个丫鬟。” “这我不能做主,得听来人的意见。”叶文初指了指门口,鲁夫人正在问八角和乘风。 沈翼走过去,对 鲁志杰道:“对不住了。” “干什么?”鲁志杰看着两人逼近,“你们想干什么?!” 叶文初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沈翼摁着鲁志杰的胳膊,叶文初捂着他口鼻,将他第二次麻晕。 随即,叶文初打开门。 闻玉静静看着两个人。 鲁夫人和鲁玉娇进来。 “老爷!” “爹!” 母女围着昏迷的鲁志杰哭了起来。 “闻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 闻玉素来不会骗人,不由尴尬,叶文初接着话:“夫人小声一些,不要让外人听到,知道鲁大人不行了,这会影响大局。” 说着,叶文初擦了擦眼泪。 “老爷!”鲁夫人惊叫一声,晕了。 鲁玉娇抱着她爹哭着。 叶文初接住了鲁夫人,扶着她躺下来,闻玉哭笑不得,训她道:“你说的委婉一些也好。” “谁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看,鲁夫人晕一晕可信度高。”叶文初道,“也是救鲁大人。” 闻玉失笑。 傍晚了,徐东凹无聊了一天,打了哈欠,从城南的徐氏医馆出来。 徐氏医馆的生意其实很好,全城的人小毛小病还是来找他们。 但他很闲,因为以往找他看病的疑难杂症,如今都去顺安康了,他又放不下架子给人看头疼脑热,所以宁愿待在房间里,看一刻钟医书,打两刻钟的盹儿。 他揉着落枕的脖子,上了轿子,轿子颠着往家去,走了一半,忽然他敲了敲轿壁:“去津桥。” “是。” 轿子拐了一道去了津桥,七绕八绕进了一个巷子,在一个大户的后门停下来,敲门后门开了,徐东凹隐进去。 这里住着一位妇人,妇人不是别人,是他多年前一起开徐氏医馆好友的妻子。 好友去世后,他一直照顾着母女,后来女儿嫁人,徐东凹和这位嫂嫂一来二去 关系隐秘且稳定,足有十几年了,便是门口的轿夫也想不到,徐东凹来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今天不一样,徐东凹开门后,他的嫂嫂就哭着扑上来:“你来迟了,刚才有个歹人来,说说让您办一件事,如果您不依,他就杀了你我全家,再将你我的事,昭告天下。” “你别慌,把事情来笼去脉说清楚。” 刘兆平正在陪刘老夫人喝下午茶,母子二人在讨论,关于广宁县主可能会做续弦的事。 “我是无所谓,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儿媳一个一个换,她都不记得前面一位姓什么了。 “我也无所谓,一个女人而已。” 刘老夫人顿了顿,想到了什么。 “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杀了陈王你自己做皇帝这样的蠢想法。”刘老夫人道,“想都不要想。” 刘兆平都懒得解释这事儿。 “娘,您就当我这么傻吗?”他说着,高远从门口进来,看了一眼刘老夫人,犹豫要不要说话,刘兆平道,“说吧。” 高远应是。 “鲁志杰被刺到了脾脏,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高远道,“刚才鲁夫人在顺安康晕倒了。” 刘兆平笑了,靠在椅子上:“沈临川没做什么?” “没有。跟着他的人一直查他,他确实在偷偷做私盐和海货。”高远道,“这个人道貌岸然,但做买卖的手段却很黑。” 刘兆平哈哈大笑。 “这多好,难道你喜欢君子?君子喜欢你吗?” 高远嘿嘿笑了起来。 “这几天你多跟着他。鲁志杰要是不行了,盯着沈临川要干什么。” 刘老夫人敲桌子:“你杀谁都不行,你姨母不能动,听着没有?” “娘,您老盯着这事说,”刘兆平烦死了,“要不是您,那一肚子坏水的小丫头,我早收拾了!” “你敢!”刘老夫人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儿子,“这丫头精,她请了茉莉奶奶,如今还请了闻玉,这就是她的护身符,你决不能动。” 刘兆平摆手:“我知道了,我说沈临川呢,这也是个一肚子主意的人。” 想了一会儿,刘兆平一怔,打了个响指:“我猜到了,沈临川可能会去做什么!” “做什么?”高远不解,刘老夫人也看着儿子。 “如果他真是伪君子,还有一点野心的人,他很可能会去求陈王妃,复刻叶月棋的路子。”刘兆平为自己的聪明骄傲,“等不到朝廷的任令,沈临川想出头又想保住鲁志杰的官位,最好的就是代替鲁志杰当从化的县令,这就是他目前一条非常不错的路。” “王爷和王妃会见他吗?” “不会!王爷不知我想干什么,不可能见沈临川。” 刘兆平话刚落,王彪来了,急匆匆地道:“将军,刚才我弟弟回来,说鲁志杰的师爷去王府了。” “他绕过您,想要求王爷任他做从化代县令。” 高远一脸敬佩地看着刘兆平。 王彪莫名其妙:“怎么了,这什么表情?” “老子聪明!”刘兆平哈哈大笑。 高远和王彪解释了一遍,王彪也佩服不已:“将军料事如神。那现在怎么办,这个沈临川用这种手段出头,咱们是打他一把,还是给他这个机会?” “看他有没有脸来找我。”刘兆平道,“如果他来,我会认真考虑。” 他说完,像是验证他聪明,小厮隔着帘子回道:“将军,县衙的沈先生来了!” “让他进府里等我!”刘兆平扬眉道,“高远你接待,别让他走了。” 高远应是而去。 “王彪,你和我一起去顺安康。” 151 信任和不信任(三更) 天色渐暗,鲁夫人趴在床边哭着,鲁玉娇也坐在一边抹眼泪。 高师爷和胡莽等一干衙门里的人,都蹲在院子里,黑漆漆的也不点灯,气氛沉闷悲恸。 “都别难过了,有闻大夫在,肯定会慢慢治好的。”叶文初安慰大家,正在这时,有个高大的身影,从顺安康的大门进来,穿过了大堂,直奔后院。 众人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刘将军,王将军!”大家一起上前来行礼,鲁夫人和鲁玉娇也从房间里出来,齐齐行礼。 刘兆平目光扫过众人一圈,落在叶文初身上。 “鲁大人呢?”他问道。 “在房间里。”叶文初朝刘兆平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徐东凹也在,顿时拧了拧眉,有些不高兴。 徐东凹也绷着脸。 “我去看看,怎么好端端被人行刺呢。”刘兆平大步进到病房,就看到鲁志杰躺在病床上,面色灰白,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就是失血过多的样子。 一般这种脸,不好好救,活不了。 “鲁大人!”刘兆平关心地推了推鲁志杰,问道,“伤在哪里?” 鲁夫人指了指被子里:“左腹。” “我看看。”刘兆平掀开了被子,鲁志杰是光着膀子,圆圆的肚子上绑着纱布,纱布上血染了一大片,他顿时凝眉,去问叶文初,“止血了,伤到内脏了吗?” 叶文初看闻玉。 刘兆平这才发现,在一侧的桌边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男子腿脚不便,他一愣道:“阁下就是闻玉?” “刘将军,在下正是闻玉。”闻玉回道,“您不用担心,鲁大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刘兆平一愣。 “不过,”闻玉叹了口气,“首先得他能熬过今晚醒过来才行,否则,后面什么情况,我也很难说。” “我来看看。”徐东凹打量了半天闻玉,没想到闻玉居然腿不能行了,“将军,徐某看看。” 刘兆平颔首。 徐东凹给鲁志杰号脉,眉头越来越拧,鲁夫人都在一边看着,虽知道徐东凹不如闻玉,可还是抱着微末的希望。 “我看也不大好,”徐东凹和刘兆平对视一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刘兆平没说话,叹了口气。 鲁夫人又哭了起来,和鲁玉娇两人抱头哭得很凄惨。 这个惨是演不出来的。 “将军,”叶文初问刘兆平,“鲁大人这样,恐怕要养一段时间了,您c您府里有空房间吗?” 刘兆平惊讶地看着她,鲁夫人道:“不行,我们怎么能叨扰刘将军,我和玉娇就住在衙门,我们能照顾我家老爷。” “等我家老爷身体康复了,我们就辞官回余杭了。” 不可能住去将军府,鲁玉娇还是个大姑娘呢。 刘兆平倒也没想把鲁志杰放眼皮子底下,他问叶文初:“你接你家去?” “我家也不方便。要是将军不反对,我将他送我家别院疗养,正好闻大夫和茉莉奶奶,抽空也方便去,你看行吗?” 她家也有叶颂利没有成亲,鲁玉娇住过去不合适。 “看来四小姐刚才已经想好了,说话是层层递进。行!”刘兆平对叶文初道,“鲁大人一家三口,就交给你照顾了。” 叶文初应是。 “好好伺候,他肯定没事。”刘兆平对鲁夫人说完后,就拂袖走了。 一行人上了街,徐东凹小跑着跟着刘兆平,边走边道:“徐某认为,闻玉说得过于乐观了,鲁大人十之八九醒不过来。” “你确定?”刘兆平停下来看着他。 徐东凹点头:“他伤及了脾脏不说能不能恢复,就他今天失的这些血,恐也难再生。” 王彪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此刻也补充道:“若是外伤失血倒有转机,伤了内脏失血,属下也认为凶多吉少。” 刘兆平背着手,笑道:“难怪沈临川迫不及待去了陈王府,又来找我。他怕也知道了。” “那您让他代职吗?” “不动就是死局,现在我就搅浑水,我倒要看看这水里的王八,他出不出来!” 刘兆平背着手,大步而去。 晚上,大家在药行吃的饭,鲁夫人和鲁玉娇吃不下,一直守着鲁志杰。 叶文初他们在大堂等沈翼。 宵禁前,沈翼回来了,有一些酒气,叶文初惊讶地看着他:“居然还喝酒了?” “喝了一杯。”说着,沈翼神色淡淡的,和叶文初对视了一下, 叶文初就知道他眼里的意思,他那边是顺利的。 大家见两人对视,一副懂了的表情,毛很远和毛介也凑上来和沈翼对视。 沈翼:“?” 叶文初和沈翼说明面上能聊的话:“刘将军来过了,同意我将鲁大人送到我家别院疗养。我等你回来就要赶着回家,以免我祖父歇下了,又要耽搁一天。” 沈翼颔首:“辛苦,你们早些回去。” 说着,沈翼又和闻玉点了点头。 “沈先生也辛苦了。”闻玉笑着回礼。 田雨推着闻玉,叶文初和八角一起跟着,四个人回了叶府,叶文初单独去找叶老太爷说话。 沈翼坐在药行的后院里,手里端着茶。 乘风小声问道:“主子,您要不要吃个饼?” 沈翼颔首,乘风一愣,他没料到沈翼会吃,只好硬着头皮将饼子给了沈翼。 沈翼撕着饼子,不急不慢吃着。 乘风就知道,他家主子今天的心情很好,肯定不是刘兆平那边的事办得顺利他高兴,主子只要算过的事,办成了都是意料中,没什么可值得高兴。 “先生,”马玲也打招呼回叶府休息去了,“我先走了,毛介说不用您守着。” 站在屋檐下的毛介使劲点头。 沈翼颔首,去和鲁夫人打了招呼,就不疾不徐地走了,乘风实在好奇,凑上来问沈翼:“主子,您为什么高兴?” “我高兴了吗?” 乘风点头。 沈翼就不高兴了,绷着脸走了。 “怎么还有点喜怒无常了?”乘风挠头。 第二天,鲁志杰没有“醒”,如此,全城的人都知道,昨天鲁志杰被犯人刺伤后失血过多,一天一夜都没有醒。 闻大夫说,往后只能慢慢调养,醒不醒都要看鲁大人的身体。 街上的百姓就开始讨论,谁来做从化县令。 “这个时候,肯定是代职!”茶楼里,茶客聊着,“朝廷就算要派人下来,也要年底一段时间。” 鲁志杰出事的信送到京城,也要一个月吧。 可一县之令不能缺。 “会不会是周边县调个县丞来?” 就在这时,有人大声道:“你们不知道了吧,是鲁大人的侄儿沈先生代职!” “沈先生?” “对!他是鲁大人母族的表弟,当时沈先生就是春闱失利来投奔鲁大人的。” “如今鲁大人生病,沈先生代职最合适不过了。” “有道理!可是刘将军会同意吗?” “当然同意啊。沈先生那是极有才华的人。” 大家都跟着点头。 “要真是这样,那咱们应该不用换县令。不换人最好,鲁大人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有人看到楼底下,一辆马车徐徐过去。 “那是四小姐的马车,送鲁大人去叶家别院。” “去别院疗养好,总比待在后衙自在。” 叶家的别院离这边不远,临水背山,叶老太爷亲自在院子里接待,安排了三个婆子三个丫鬟,加上原先的厨娘,今儿又送了一个。 “给您添麻烦了。”鲁夫人实在是感激,“我家老爷遭受无妄之灾,若非叶家,我们母女二人怕是撑不下去。” “谢谢您和四小姐。” 叶老太爷摆手道:“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往后有什么需要,就让下人来回我,我徐茂丰能做的,一定不推辞,不能做的,也竭尽全力。” 鲁夫人应是。 叶文初跟着点头:“进去歇着吧。” 大家将鲁志杰送房里去,叶文初和叶老太爷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鲁夫人打了水,给鲁大人擦手:“老太爷和四小姐走了,这次得亏叶家,给我们别院住,还送下人给我们。” “老爷,你可要争气。玉娇还没成亲,你要是客死他乡,你让我们母女两个怎么办?” 鲁夫人说着就心酸,擦了眼泪将脸盆放架子去,忽然就听到床上有点动静,她回过头去,就看到鲁志杰正侧着身体抬着屁股。 她一愣 噗! 鲁志杰冲着墙内悄悄放了个屁,又不动神色将屁股放下来,一切恢复安静。 鲁夫人搓帕子,搓了一会儿换了一块新的,提着湿漉漉的帕子走到床边,然后平平整整铺鲁志杰脸上。 鲁志杰先是憋着气,然后就不行了,扭来扭去像条离水的鱼,他绷不住扯了帕子,然后脸就被鲁夫人揪住了。 “你 装死?”鲁夫人咬牙道。 鲁大人两手抱拳求饶,也不敢大声嚷:“夫人饶命,夫人我错了。” “夫人哪,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今天要没死,我就打死你。” 夫妻两人关着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鲁玉娇推门进来:“娘,我换您守会儿,您去歇着吧。” “咦,我爹的膝盖怎么在抖?” “脸也红肿,怎么了?” 鲁夫人面无表情地道:“没事,歇一歇就好了。你去做事吧,你爹的事往后交给我就行了。” 鲁玉娇被鲁夫人撵出去,一脸奇怪地站在门口。 “沈先生。”鲁玉娇看见沈翼进来。 沈翼颔首:“搬好了吗?叶老太爷和四小姐走了?” “嗯。叶老太爷说前面还有个别院,四小姐就要求送给她,叶老太爷说四小姐天天抠他的东西,气呼呼走了。” “我猜,他们祖孙正在那边的别院里。” 鲁玉娇指着不远处的另外一间院子。 “闻大夫没有来?” “没有。” ------题外话------ 胖嘟嘟鲁大人遇刺了,但没事,因为厚厚的脂肪救了他!!! 为什么今天三更?因为我大方!!哈哈哈哈 152 一耳朵(一更) 院子里,叶文初挽着叶老太爷走了一圈。 这边比那边更大,房子间隔也远,适合大户来小住。 比如叶府,三房加叶老太爷,一人一间独立的院子,互不干扰又离得不远。 “你要院子干什么?”叶老太爷问她,“你莫不是想成亲?” 说着,语气不太热情。 “我成亲干什么?”叶文初道,“我嫁出去,谁家有咱家富裕?” 叶老太爷笑了:“那倒是。” “首富的孙女不好嫁啊,”叶文初叹气,“我如果真要成亲,可能只能招赘了。” 叶老太爷微微颔首:“三房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招赘还真不错。祖父支持你!” “不过,闻大夫同意吗?”叶老太爷问道。 叶文初蹲在池边研究里面的锦鲤,随口回道:“他有什么不同意的?” “你还真是霸道。”叶老太爷很高兴,瞬时对闻玉又满意了不少。 本来,以闻玉的条件,他和叶文初男才女貌很登对,如果闻玉还同意入赘,那就是锦上添花,十全十美了。 “那这院子就给你了,闻玉那孩子也能来疗养。” 叶文初奇怪地看了一眼叶老太爷,刚刚还尊敬地称呼闻玉为闻大夫,怎么两句话就变成闻玉那孩子了? “沈先生,”房忠从外面进来,“您刚到吗?进去参观啊!” 沈翼问房忠:“我正路过,鲁大人是住这边吗?” “鲁大人在那边的院子,您是来找鲁大人吗?” “是!”沈翼道,“我还有事,先去和鲁大人说话。告辞了。” 房忠送沈翼走。 “怎么不进来?”叶文初去门口,见沈翼已经走远了,叶老太爷问她,“刘兆平同意沈大人做代职了吗?”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坐下来,回道:“同意了。接下来就看沈大人怎么做了。” “沈大人确实聪明,他想的事情,寻常人都想不到。”叶老太爷的道,“这样的人,就是不当官,做买卖也是极好的。” 叶文初认同这个说法。 但沈翼如果只做买卖,也未免太屈才了。 “我们回去吧,看天气要下雨了。”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回去,祖孙二人上了轿子,叶文初掀了轿帘打量着四野,这里很空旷,无论是空气还是视野都很好。 但还是云顶山好。 沈翼回到衙门,盖着陈王的任令文书下来了。 所有人都很惊讶,高师爷小心翼翼问沈翼:“沈大人,您请陈王任您代职不好吧?如果传到朝廷,您怎么解释?” “事急从权。更何况,鲁大人很快就会醒的。” 高师爷在这以前太信任沈翼了,如果换成任何人,他都要去思考,会不会是这个人暗害的鲁志杰,想图谋不轨。 可沈翼如此聪明,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才对。 “这段时间,还请高师爷多出力。”沈翼道,“鲁大人先前停止的一些事,我准备代他继续办下去。” 高师爷摆手:“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 沈翼给大家做明细的分工。 “搁置的那条通山路和嘉通桥都要继续。”沈翼道,“这两件事,我来具体跟进,县衙的文书就交给高师爷了,案件侦查要劳累胡捕头。” “鲁大人康复前,县衙的事暂时就这么分工,大印虽在我手里,但事情还是大家一起商量。”沈翼对众人道。 众人应是。 “先生,”胡莽道,“四小姐还请回来吗?有她在,说实话我们轻松很多。” “原本说好,大案给她查的。” 胡莽确实欣赏叶文初,有她在,他脑子都少动了不少,抓人审问就行了。 “四小姐说她不来,就不要为难她了。”沈翼淡淡的,彭池问海鞘,“四小姐是不是要成亲了?” “和闻大夫吗?” “那肯定的啊。你没看到两人多好。” “确实挺好的。闻大夫除了腿不好,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沈翼端茶喝了一口,敲了敲桌面:“说正经事。” 县衙很忙,沈翼做了代职县令后,就忙得脚不沾地。 叶文初的事不多,上午坐诊顺安康,下午睡觉或和闻玉一起去善堂的工地。 大家都喜欢闻玉,工地的工匠们争先恐后地抬着他进门。 闻玉闲暇就给大家号脉,还会开点小 方子。 有时候走在路上,都有人扑上来跪前面,求闻玉给看看身上的毛病。病轻的闻玉就不看,说没空,急症的他就不避忌了。 八月十三,茉莉奶奶去了将军府。 刘老夫人一切安好,刘兆平身体恢复了,对茉莉奶奶依旧恭敬。 但很忙,特意回来给她号脉,听她说身体没事就急匆匆走了。 “这么着急?”茉莉奶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咕哝着,刘老夫人应是,道,“你那徒弟,事情可真多。” 叶文初一怔:“沈临川吗?” “你不知道吗?那孩子又是修桥又是铺路,天天在外面招工匠,还要借兵用。”刘老夫人道,“一个代职,也太认真了些。” 叶文初还真不知道,她已经有近十天,没有和沈翼见面,偶尔听马玲说一句,但马玲也很忙,有时候回来累得不得了,倒头就睡觉了。 “看来你真不知道,他也不去医馆陪你出诊了?” 叶文初摇头:“好些日子没见到那孩子了。” “难怪你收他做徒弟。确实是个认真做事的好孩子,就是太认真了。”刘老夫人摆手,“要是鲁志杰有他一半的认真,从化肯定比现在好多了。” 叶文初失笑。 “县衙也没钱吧,他修桥怎么修呢?”叶文初将包袱给八角,和刘老夫人牵着手个慢慢走着,“我也不知道,但这是利民的事,估计兆平会和陈王申请款项。” 从化的税收,全部进陈王府以及刘兆平的手里,县衙想修桥铺路基本不可能,这也是鲁志杰来了几年毫无建树的原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沈翼修桥和铺路,肯定不会单纯一个目的。 “叶四小姐是不是要和闻大夫成亲了?”刘老夫人突然问,叶文初一怔,“啊?成亲?” 刘老夫人又惊讶地看着叶文初,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姐姐,您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 “她和闻大夫感情那么好,闻大夫为了她都下山了。” 叶文初凝眉:“闻大夫下山,是为了我和黎明百姓啊。” “可拉倒吧!”刘老夫人摆手道,“小年轻心里哪有那么多黎明百姓,闻大夫下山要不是为了四小姐,我把脑袋割给你。” 叶文初眼皮跳了一下:“我要你脑袋干什么。两个人肯定不是。” 闻玉为了她也对,但肯定不是男欢女爱。他们一起长大,要恋爱早恋了! 刘老夫人不信。 叶文初讪讪然。 八月十五的早上,沈翼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马玲喊着他道:“大人,叶老太爷还有我师父让我提醒您,今晚去家里吃饭。” “今天?”沈翼才想到今天是八月十五,“我知道了。” 他说完出门走了,乘风问马玲:“有没有肉馅的月饼?” “有!今天我师父亲自做月饼。” “嗯,嗯!我会催我主子早点去,你记得多给我留几个,我要吃肉馅的。” 马玲挥着手:“肯定够你吃。” 叶文初答应了叶颂利c叶满意以及叶俊和很多人,今天给大家做月饼! 就连闻玉都期待,说很久没有吃了。 她一早就开始忙活。 做月饼很复杂,但好在家里人手多,昨天还帮她做了土制的“烤箱”月饼能放进去烘干。 第一锅出来时,整个院子里都是香气。 “四姑母,四姑母我要吃,我要吃!”叶满意举着手小手,跟着叶文初屁股后面转悠。 “你等下哦,烫!”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我好馋呀。”叶满意直打转吸溜口水,叶文初趁着烤箱温度好,赶紧准备下一箱,就听到叶满意发出惊叫声,“嘶嘶嘶,烫,烫!” “哎呀,小祖宗,这不能碰!” “你快放下来。” 叶满意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月饼,想往嘴巴里送,可太烫了,他又舍不得放回去又舍不得丢,就左手换右手,烫的嘶嘶响。 “快带他去冷水泡一泡。”叶文初吩咐八角,“上药后就让他站门口,不许进来。” “我来!”叶月画气鼓鼓进来,“怎么带小孩子的,也不看好了。” 说着,叶月画把叶满意抱出去。 让人打了井水,蹲在屋脚,叶月画道:“你泡手,月饼我给你拿着。” “哦,”叶满意是真的疼,把月饼给叶月画,他小手泡在水里,一抬头就看到叶月画正逮着月饼咬了一口,叶满意瞪眼,嘴巴顿时裂开要哭:“这c这是我千辛万苦拿到的。” “那么多,你吃一百个她也不会说你,而我只能吃一个。”叶月画递给他,“别哭,给你咬一口。” 叶满意还真的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嗯,好吃!” “我也觉得不错,”叶月画小声道,“一会儿再给我拿两个来。” 叶满意撇着嘴:“您自己去拿啊。” “我才不去,多没有面子。” “可是,您偷吃更没有面子啊!”叶满意张着嘴巴要叶月画继续喂他,叶月画三两口吃完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就没事。” 没吃到月饼,叶满意委屈的不得了:“我为什么不说,我都被你欺负了,不说我就是吃闷亏!” “你别说,回头我给你钱。”叶月画鼓着腮帮子嚼。 叶满意正要说话,叶文初拐过来,叶月画一回头看到她顿时被一口饼子噎住。 153 和闻大夫要成亲了?(二更) 叶月画被叶文初压在腿上,拍出了卡在喉咙里月饼。 “我c我没吃!”叶月画坐在地上,指着叶满意,“是c是他让我吃的,他硬塞我嘴里的。” 叶文初看叶满意,叶满意就摇头:“没有,三姑母抢我的吃了。” 四姑母说了,明人不吃暗亏! “我c我吃了又怎么样,我c你c月饼又不怎么好吃,都快把我噎死了。”叶月画小声嘀咕。 “我烤了很多,你不至于抢他。”叶文初查看叶满意的小手,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就抱着他起来,走了几步问叶月画,“你到底吃不吃?” 叶月画坐地上不动。 叶文初就不理他,叶月画一骨碌爬起来跟在后面。 “三姑母来了,”叶满意小声道,“三姑母是个爱吃的小狗狗。” 叶文初笑着道:“那你呢?” “我是小小狗狗。” 叶文初失笑,给他拿了一块让他坐边上吃:“不许乱跑,不然就回家待着,” 一回头看到了叶月画。 “碟子在这里,你先带些回家去。”叶文初道,“随便拿!” 叶月画哦了一声,想全部拿走,但一看八角正盯着她,她就小心翼翼拿了五块,藏着笑地回家去了。 家里很忙,一直到晚上,家宴齐了。 刘氏来时眼睛红通通的,但看见他们还是笑容满面,一句想女儿的话都没有提。 “沈先生来了吗?”叶老太爷问房忠,房忠看着叶文初,叶文初看马玲,马玲举手道:“大人说今晚肯定来!” “那我们等一等!” 叶老太爷话落,沈翼和乘风就到了。 叶月画在她娘的背后躲了躲,叶文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让大家久等了。”沈翼和众人点头示意,就由房忠陪着坐在了首位,依旧和闻玉各坐左右。 没和她打招呼,叶文初有点奇怪,觉得沈翼对她疏离了一些。 叶老太爷心情很好,今年的叶家真的是人丁兴旺,他不顾医令,给每个人倒了酒,叶文初发现,沈翼也没有拒绝。 “在看什么?”闻玉问叶文初。 “沈大人喝酒了,鲜少看他主动喝。”叶文初说完看向闻玉,闻玉咳嗽了一声,道,“他喝是他喝,你不行!” 叶文初撇嘴。 席上很热闹,叶文初正吃饭,忽然后面有人戳了戳她的后背。 她回过头去,看到叶月画蹲在她后面。 “嗯?”叶文初低头看着,叶月画用桌子挡着自己,“我回去了,一会儿祖父发脾气骂我,你帮挡着点。” 叶文初点头。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叶月画道。 “那为什么?”叶文初问她。 “不告诉你。”叶月画趁着地爬行,爬了几步又回来告诉叶文初,“因为我看到沈先生尴尬他看到我好像也很尴尬,我不能坏了大局,所以我决定避开。” 沈翼看到叶月画尴尬?叶文初没接话,叶月画道:“但我还想吃月饼,你一刻钟后出来,我要去你那拿。” “这月饼不错。”叶老太爷道,“文初做的,刚出炉,沈大人尝一尝。” “你自己去!” “我不要,我要你一起,以显示你的诚意。” 叶文初想让她赶紧走,叶老太爷正喊着她:“文初,把你的月饼拿上来。” “烦死。”叶文初瞪了一眼叶月画,起身将月饼递给沈翼,沈翼没有看她,直接从盘子上取了一块。 “是不错!”他吃了一口,就放在了边上,和平时一样吃的不多。 叶文初坐了一会儿,和闻玉打了招呼,悄悄离席回湖边的小院。 叶月画果然在等她:“算你有良心,给你回礼。” 说了,也递了和匣子给她。 叶文初手一抖,接过来:“谢谢!” 叶月画逼着她打开来,里面居然是一锭银子,叶文初错愕。 叶月画道:“我送你簪子你不知道价格,送你手镯你也不知道贵重,那我不是白送了?” “所以,银锭子最好,这里是五十两,我是不是很有诚意?” 叶文初冲着她竖起个大拇指:“很有诚意,下次送银票行吗?面额五千的?” “也不是不行,那你对我好点我就给你。”叶月画道。 “我可对你好不了。”叶文初将匣子放回 去,去厨房给她拿月饼,叶月画跟着她,“为什么对我好不了,我以前不和你好好说话,也是因为你不讨喜啊,你也没有和我好好说话,还打我!” “你又没在我手里吃亏。现在我不计较了,你就该偷着乐!” 叶文初将月饼塞给她:“行,那你快走,让我一个人偷着乐行吗?” 叶月画跟着她追:“我有个问题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 叶文初到正院门口,停下来看着跟她的人:“你好烦啊,什么事?” “你是不是玩弄了沈先生的感情?”叶月画小声问她。 叶文初目瞪口呆:“?” “没有?”叶月画不信,“自从闻大夫来了以后,沈先生就不和你走动了,今天晚上你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对,是他不和你说话,都没看你。” “他这明显是生气了。他先前对你那么好,现在不理你,难道不是你的错?” 叶文初脑袋嗡嗡的。 “闭嘴!”叶文初将叶月画推着多走了几步,“我和沈先生从来都是合作关系,哪有什么感情?”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你是觉得我比你笨?” “那也是,你确实比我聪明一点点,也不像玩弄别人感情的。”叶月画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叶文初揉着眉心:“说!” “那你和闻大夫是不是要成亲了?” 又是这个问题,叶文初道:“我和闻大夫是感情深厚,可并非男女感情!” “再说,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天天盯着别人感情生活。” 叶月画撇嘴:“我小姑娘我不盯着这个,我盯什么呀?!” “不过,你石女吗?那么好看的两个男人你都不喜欢。” 换成是她,她肯定喜欢。 随便沈翼还是闻玉,她都行。 叶文初推着她走:“你就当我石女,往后这种话不许说。” 叶月画将她的手拍开,酸溜溜地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哈?”叶文初惊愕,叶月画也是一愣,瞬间红了脸,捂着叶文初的嘴,“我不是饿汉子,你别乱说。” 叶文初笑到头疼,将叶月画推走:“饿汉子赶紧回去吃月饼!” “我c我不是饿汉子。”叶月画跺脚,抱着月饼跑了。 叶文初顿了顿,沈临川会儿女情长? 她不信。 至于闻玉,她五岁上云顶上,闻玉十二,她一开始想当对方姐姐来着,后来没得逞就委屈做师妹了。 也挺好的,闻玉很会照顾人。 更何况,闻玉下山回来后中毒昏迷过一阵,一直握着她的手喊一个人的名字,她没问但她认为那是闻玉的心上人。 “无稽之谈。”叶文初一回头,就看到沈翼从院内走出来,她问道,“你要回家了?” 沈翼一改方才的冷漠,语气轻快地问她:“四小姐做什么去了?” “三小姐找我有点事。”叶文初道,“你要带点月饼回去吗?” “那我却之不恭了。” “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叶文初没说完,沈翼道,“我和你一起去。” 没有不理她啊,还和以前一样,叶文初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清风徐徐,月色当空,四周万物都披着银光,静谧而美好,沈翼道:“你回县衙做事吧,大家都说离不开你。”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他。 都说了不去,却还来邀请,这不像他的风格。 “是出什么事了吗?”叶文初看着他,沈翼道,“是我能力不行,一个人里外忙顾不周,胡莽也分担了不该他做的事,所以案子这方面很需要你。” 他说完,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一个人,怕是完成不了你我的目标,作为合伙人,四小姐理应出手相助,是不是?” 叶文初竟然无言以对。 “你想功亏一篑吗?”沈翼问她。 “我以为沈大人并不愿意我多插手,”叶文初到了厨房,给沈翼取了十个月饼,“够吗?” “不够!”沈翼道。 叶文初又怔了怔,给他又添了十个:“够吗?” “不够!” 今天的沈大人很不内敛谦虚,叶文初留了五块,其他都给他装匣子里了。 沈翼提着匣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临走前看着她,道:“明天下午,我在衙门等你。” “告辞。” 话罢不等叶文初应答,他就走了。 154 中秋夜(三更) 晚上,一家人在临湖的院子前赏月。 叶满意趴在闻玉的腿上,闻玉给他讲故事,王桃挨着叶文初坐,低声道:“满意太喜欢闻大夫了,你大哥都吃醋了。” “若比不过闻大夫,也是大哥这个父亲陪伴的少。”叶文初道。 王桃掩面笑了:“你一语中的。他成天不着家,回来就训孩子。仿佛一天不训儿子,就不能体现父亲的威严了。” “等会儿我就把这话转给听。” 叶颂名听到了,转头看着她们:“你们说什么?” 王桃靠在叶文初的肩头笑,叶文初愣了愣,也微微笑了起来。 临近亥时,大家散了,叶满意由叶颂名抱回去睡觉。 剩下他们五个人窝在小院里,看着月亮发呆。 “咳咳,我要说件事,”叶文初对大家道,“我明天下午要回衙门做事了。” 大家都看着她。 “师父,这真是太好了!”马玲兴奋不已,“我们真的很忙,您要是去了一坐镇,我们肯定就不慌了。” “爹支持你!”叶俊道。 “是沈先生今晚邀请你的?”闻玉放了茶盅,好奇地看着她,叶文初点头,“沈先生走的时候,我碰见他了,他邀请我回衙门,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我这个合作伙伴一起帮忙。” 闻玉怔了一下:“你同意了?” “他代职半个月了,也没有和我提,今晚特意说,我想应该是真的需要我。”叶文初道,“他那样的语气和角度,我没有立场拒绝他。” 都说是合作伙伴需要鼎力相助一起化解难关,没道理她坐享其成。 他不需要就罢了,既然提出需要,她无法袖手旁观。 “上次开会,胡捕头就说请师傅回去,是沈先生阻拦,说四小姐既然不愿意,就不要勉强。”马玲道。 叶文初和闻玉解释:“看来是真的需要我。我重要!” 闻玉看着她的眉眼,笑了起来:“那你能者多劳,但要注意安全。” 叶文初应是。 “沈先生也确实辛苦,最近忙着修桥。他还真从陈王府拿到钱了。”叶俊道,“大家都觉得惊讶,陈王居然同意。” 闻玉和叶文初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惊奇,他问道:“沈大人如何做到的?” 刘兆平提升沈翼可不是欣赏他的才能,想让他为从化人民谋福祉做贡献。 “他让桥两头的百姓,给陈王和刘兆平修建了生祠,把他们的功德刻在了桥墩上,不但如此,他还将桥边百姓高产的一种糍粑,改名为福寿糕。” 叶俊笑着,眼睛里都是亮光,语气抑扬顿挫:“我就没见过如沈大人这样精的人,做大事有做大事的手法,做小事有做小事的算计。” “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必然登顶。” 叶文初和闻玉都笑了起来,闻玉也颔首道:“接触了几次,我也觉得沈大人是极有城府又心存善念的人,这样的人,太难能可贵了。” 聪明还善良的人,是人间之福。 “还有还有,”马玲举手道,“刘兆平还遣了一个师爷到衙门来,协助沈先生了。一开始那个人来的时候,趾高气扬,谁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他说除了刘兆平就服沈先生!” “你们说沈先生厉不厉害!” 叶俊哈哈大笑,和闻玉道:“我叶某此生能认识你们二位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不枉一生不虚此行!” “我不过是个大夫,伯父您虚夸了。”闻玉笑着道。 “不不不,你年纪轻轻医术已是登峰造极,莫说这一朝,就是纵观五千年,也没有第二个闻玉。” 叶文初咳嗽,猛咳嗽。 “还有我女儿,旷世奇才!” 叶俊笑着,满面都是骄傲之色,与有荣焉。 离城十里的陆家庄,陆员外一家人也赏月到夜深,最后因小公子实在是熬不住了,闹着要回去睡觉,大家才散了。 “东西都收了,明天给大家分着吃。”陆太太吩咐婆子,婆子应是,将剩下的烧鸭c柿子和点心都拿去了厨房。 “把被子盖好,夜里凉了。”陆太太给儿子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哄他睡觉,“睡吧,明儿一早你表哥就来陪你玩儿了。” “知道了。”小公子催他娘去睡觉,“您快去睡吧,别陪着我了,去吧去吧!” 陆太太笑着应是,将灯调暗,关门出去了。 这里是他家 的庄子,庄子里都是他家的佃户,他们在孩子每年中秋放假时,都会过来住两日。 门关上,四野安静下来,小公子房间的灯熄了。 中秋节很热闹,但也有不好的后遗症,叶文初早上请安回来的时候,被叶月画在正院门外堵住了。 “你又要在家睡觉吗?”叶月画问她。 叶文初点头。 “你也太懒了,你看看我,不是绣花就的写字,你这样不求上进,最后嫁不出去!”叶月画提醒叶文初,“要不你去我房里,和我一起绣花?” 叶文初想到了那个奇形怪状的荷包:“三小姐,我不做这些,你是不是认为我都不会?” “难道你会?怎么可能呢,又没有人教你。”叶月画道。 “你知道我在山里,想吃肉都是自己打野猪吗?” “不c不知道。”叶月画吞了吞口水,“那c那你会绣花吗?” 叶文初道:“我会做衣服啊!”说完又拍了拍叶月画的肩,“我不但会做衣服,我还会做饭c腌肉c种菜c爬树” 叶月画:“” 听说叶文初还会一点点医术,她没看见,但听说了。 “哼!”叶月画道,“你去睡觉吧。” 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叶文初忍着笑,回去刚要换衣服,马玲从衙门回来了:“师父,您早上就去报道吧,不得了,陆家庄早上来报案,一家主仆死了九个,还有个重伤抬去就近的医馆,不知生死!” “最近这是第二起了吧,先前一起查清楚了吗?”叶文初很惊讶,这样的灭门大案并不常见。 居然最近前后发生了两起。 “查清楚了,都定案了,凶手都认罪了。” 叶文初点头,转过来对八角道:“你和田雨陪着师兄去药行。”说着一顿去隔壁找闻玉,闻玉正在换衣服,门虚掩着叶文初推开来,站在门口打招呼,“师兄,陆家庄出了大案,你给我代班,我去查案。” “敲门!”闻玉嗔怪地瞪她一眼,抱着衣服遮住自己光着的上半身,叶文初点头,“从小到大我又没少看。再说作为一个大夫这样有什么稀奇的。” “我见多不怪。”叶文初嘀咕着,转了一圈又回来,“身材不错,天天不动居然没胖。” 闻玉气笑了,丢了个梳子到门口:“贫嘴,快走。” “走了!” 听见叶文初快速离开的脚步声,闻玉穿好衣服,在轮椅上坐下来,看着自己的腿发着呆。 “师兄。”八角笑嘻嘻地道,“你好了吗?我推你出去。” 闻玉点了点头,和八角一边出门一边问她:“初初和沈大人平时都怎么相处的,会吵架吗?” “有时候吵有时候不吵。他们彼此应该很欣赏对方的。”八角想了想,“师兄,你是不是怕小姐喜欢沈大人?” 闻玉哭笑不得:“不许胡思乱想,你才多大,小孩子要做小孩子的事。” “哦。”八角忍不住,还是要说,“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互相喜欢,沈先生也没有喜欢小姐,小姐更没有喜欢沈先生。” 闻玉笑了笑,没说话。 “这下你放心了吧?”八角笑着道,“我可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 闻玉笑着训斥她:“不要说了,这话也不要和初初说,她不太喜欢聊情情爱爱的事。” “那倒是。”八角道。 叶文初没有去县衙,而是马玲驾来的一辆驴拉的板车。 叶文初屁股刚挨上去,正好叶老太爷的轿子从路口过去,看见了,就让轿子停下来,隔着窗户对叶文初道:“你又去衙门当差了?” “是啊,这就去。” “这车怎么坐?”叶老太爷对房忠道,“让人把家里的马车赶过来给她。” “丫头,你明儿学骑马,家里的马随你挑。衙门里我也送几匹过去。” 叶文初笑着应是。 过了一会儿马玲坐在马车上,一脸敬佩:“师父,认识您之后,我可真是过上好日子了。” “是吧,富三代的优越感!” 马玲笑着。 两人到陆家庄的时候,彭池带着杂役也才到,整个陆家庄里所有村民都被惊了,围在出事的院子外面。 “沈先生也来了,”马玲指着人群里特别醒目的人,“是因为案子太大,他赶过来的吧?” 叶文初颔首,和马玲快步过去。 ------题外话------ 早!!!! 更多请收藏【b z】! 155 陆家宅子(一更) “四小姐。”沈翼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朝他走过来的叶文初。 叶文初颔首:“你也才到,还是已经进去过了?” “没有,我也刚到。一起进去吧。”沈翼陪着叶文初进院,叶文初和马玲道,“正好村民都在,你问一下昨天晚上有没有人听到声音。” 陆家庄因为是个佃户的庄子,庄子不大,统共只有九十二户,种着陆员外的五百亩地。 陆员外的宅子虽在村中中间,可离院子最近的农舍,也有五六丈远,显然是规划过的,农舍不许太靠近这边的大院。 叶文初进门的时候,粗略扫了一眼围着看的农民,有男有女还有不少青壮年,一个个神色木然地朝院子里看,虽不至于兴奋但也谈不上伤心。 “还有,”叶文初交代马玲,“你找人问,陆员外的租子是不是收得特别高。” 如果租子不高,一个村子不可能留这么多男人在家。她先前去的几个庄子里,留在村里的多数是女子,青壮年都出去找事做了。 农家的妇女都很能干,她们一边带孩子一边种地,男人多数在外做工挣钱贴补。 孩子长大了,由孩子帮着种地,一辈人一辈人,就是这样传承的。 但这个村子留这么多男人在,就不正常。 “不用问,这我知道的,陆员外是有名的黑心鬼。”马玲低声道,“这一带前年我们来过,就是因为佃户嫌租子高而闹事,陆员外报官的。”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两人都挑了挑眉。 “那你问仔细点,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沈翼叮嘱她。 马玲应是。 叶文初和沈翼一起从正门进去。 这个别院其实不大,进门一个院子,往后两个横排的屋子,看过前面就算得出后面,统共十五六间房的面积。 “大人好,差爷好!”陆家的管事等了很久了,脸色煞白地靠着门,沈翼问他,“你怎么称呼,是你让人报官的?” 陆通化介绍了自己,说案子:“是小人让村里人报官的早上小人来回事情,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就直接进来了,本来还觉得奇怪,院子里几个婆子都不在。” “到前院,老爷和太太以及小公子都没起来,房门关着的。我就隐约闻到血腥气。” “我不敢进正房,去耳房里找两个守门的婆子,谁知道一推开门,就就看到两个婆子一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陆通化说着,推开了他们正停着的耳房的门,一股血腥气冲出来,叶文初就看到两个婆子死在了床上。 两个婆子两张矮床,都盖着被子,露出来的脸上都是血,辨不出容貌。 叶文初站在门口,指着地上一枚脚印:“你进去过吗?” “没c没进这里,”陆通化摇头道,“我看到了就吓得魂飞魄散,跑去喊我家老爷,谁知道老爷和太太也死在房里。” 陆通化擦着汗,人都站不住,双腿一直在抖。 叶文初蹲下来,查看血脚印,对陆通化道:“给我个罩子,把这枚脚印保护起来。” 陆通化跑去对面耳房给她拿了个饭罩子。 叶文初和沈翼一起去看床上的死者,左拐子和胡莽出去了,可能要晚点才能到,叶文初只能自己先看。 “钝器击打,头骨碎裂,”叶文初查看完门边的婆子,又去看里面的那位,咦了一声,“伤口有点不一样。” 沈翼问她:“怎么不一样?” “你看看。”叶文初仔细查看这一个,沈翼查看完,回来道,“这边这位死者的钝器似乎小一点,是这样吗?” 他并没有碰,只是观看着。 “是的。”叶文初道,“门边的婆子,骨裂的程度更强,凹陷面也更深更大,这边的婆子则是浅的,额头上,凶手至少砸了三次才出现这一个凹陷。” “不但如此,这个死者的胸口也被砸了,”叶文初指了指死者胸口位置的被面上,很明显有一个圆形的带血痕迹,“我初步认为,至少有两个凶手,各自手持钝器,进入到这个房间里。门边的凶手,力气大有经验,里面这位凶手,则力气小心理素质差,甚至是慌张的。” 门口,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佩服叶四小姐的胆识。 沈翼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把门关起来,我们去正屋里。”叶文初问陆通化,“你进过正院吗?” 陆通化摇头:“根本不敢进去,推开门就看到了惨状哪敢进去!” 沈翼推开了正屋的门 。 房间里被人翻动得很乱,妆奁匣丢在地上,梳妆台上的镜子被人砸在墙角,衣柜里的衣服,包袱全部被丢在地上。 在这狼藉的房间正中,是陆员外夫妻的床。 陆员外睡在外侧,也是钝器砸捶致使整个面部凹陷扭曲,而陆太太则是趴在了陆员外的肚子上,一只手搭在床沿,后背上插着一把剔骨刀! 叶文初检查了尸体,陆员外脸上的伤凹陷很深,有棱角,大约被击打了五到六次,陆太太致死的原因是失血,背部由留在她背上的剔骨刀刺了四次,最后留在心的位置。 “你能统计丢了什么东西吗?”叶文初问陆通化,陆通化摇头,“主子带了什么,我们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值钱应该不会太多。” 叶文初去了陆小公子的房间,她站在门口打量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里也同样被人翻过,包袱c木箱子是开着的,衣物都丢在地上。 叶文初走到房里,停在小公子的床边,顿时一愣:“咦?” “怎么了?”沈翼随着她进来,停在她身边,也露出惊讶之色,“不是钝器伤。脸上是什么?” 叶文初和沈翼解释:“尸斑。口鼻四周是非常明显的手指印,还有脖子上也是。” “这孩子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掐c闷致死。”叶文初在脸上比划了手指的方向,和沈翼对视着,惊讶更甚。 小公子脸上的尸斑显示,小公子是被人从后背捂住了口鼻,但他脖子上手印,则是正面对立时凶手留下右手掌印,不算清晰,但分的清左右。 “这更加佐证了,凶手至少有两个人。” “那个有棱角的钝器,我认为是方锤,另外一个圆形更小的凹陷面,则应该是铁或者木榔头。” 叶文初说着一顿,招手喊陆通化:“我陪你去看看陆太太身上的那把刀,是不是这个家里的。” 陆通化看过,很肯定:“是这里的。只要是这个院子的东西,我都知道的。” 叶文初和沈翼又去查看剩下的住在倒座里的,一个婆子三个丫鬟。 一个婆子单独住,一个大丫鬟单独住,剩下的两个小丫鬟则是睡在一张床上。 无一例外,全部死在床上,婆子有挣扎,是趴在床上,脸朝下,头挂在床沿。 两个合睡的丫鬟,里面那个则是被子盖了一半,眼睛是睁着的露出惊恐之状,叶文初看来,应该杀外侧这个小丫鬟时,里面被吵醒了,想坐起来但被锤子打倒,随即后仰倒回去,睁着眼睛死了。 粗看了一遍,叶文初和沈翼在院子里坐下来。 左拐子提着箱子来了,叶文初没和他交流尸体的状况:“你先查,查完以后我们再来核对。” “是,好!”左拐子提着箱子去做事。 马玲拖着凳子坐在对面。 “问了一圈,村里的人不是很配合,他们对陆员外的怨气比较大,大家虽是克制的,但我觉得,大家心里不定在偷笑。” 叶文初点头。 “有没有人听到呼救声?”叶文初道。 “有!”马玲看了看自己的本子,道,“昨晚村里巡田打更的是一个叫王竹的男子,今年二十五,还没有成亲。他打三更路过这里,说没看到异常,然后他又去巡田,回家路过这里,估计是子时三刻左右,突然听到了有小丫头惊叫一声,他站了一脚,但没有等到第二声,他就走了。” “王竹我认识,昨夜是轮到他打更。村里的打更的名单是我负责排班。”陆通化道。 叶文初低头整理她刚才看到的东西,一边等左拐子出来。 沈翼见她不说话,他便开始问陆通化:“你说一说,陆员外家里的情况。” “是!陆员外属羊的,今年五十,陆太太今年三十。陆太太是续弦,进门十三年,就生了一个小公子。” “小公子今年十二,在博州书院读书。上次”陆通化指了指叶文初,“上回四小姐办了宋伟江和吴子敬的案子,他们和小公子都是同窗,小公子和吴子敬是一个班的。” 沈翼颔首,就看到叶文初将这个信息写在了角落里,打了个古怪符号。 他就继续问:“原来如此,稍后我们去博州书院细查。那先前一位陆太太没有留下儿女?” “留了。先前一位陆太太生养了大公子和小姐。小姐嫁人了,也在城里,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大公子今年三十岁,成亲过了两三年安稳日子,大奶奶就自杀了,没留下孩子。”陆通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自杀?马玲问道:“为什么自杀?” “因为大公子他”陆通化正要说话,门口冲进来一个男人,直奔他们过来,“陆通化,我爹呢?!”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 xdd 156 一家人的纠葛(二更) 陆立志容貌很不错,个子中等,和叶文初刚刚想的纨绔膏粱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他脸色健康,谈吐有礼,就连他这一身衣服都熨烫得笔挺,没有一点褶皱。 不知道陆通化刚才叹气的是为什么,叶文初看着房间里哭着的男子,等他出来。 “有点意外,是不是?”沈翼问叶文初,她点头道,“是很意外,我以为会见到一位脚步虚浮眼窝深陷的男人。” 沈翼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 叶文初看他一眼,面露惊讶:“你不是在修桥吗?” “是在修桥,但听说这边有案子就来了。这是你担任叶捕头的第一个案件。” 居然让她做捕头?叶文初笑着道:“你让我回来做事,诚意这么足?” “我还给你涨了薪俸。”沈翼低声道。 叶文初抱了抱拳:“那谢谢沈大人了。” 陆立志走了过来,沈翼很亲和地对他道:“节哀!” 态度这么好?叶文初都觉得今天的沈翼,非常平易近人。 “谢谢。”陆立志擦着眼泪坐在椅子上,叶文初坐在他对面观察他的表情,泪是有,但却是泪花,神色看上去也不够悲痛。 叶文初更好奇陆通化方才想说而被打断的介绍是什么了。 “你昨晚在什么地方?”叶文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陆立志扫了一眼叶文初,视线落在沈翼的脸上,顿了顿,然后回道:“我昨晚和一位朋友一起过的中秋节。” “我们喝酒到子时,然后才歇下的。”陆立志对沈翼道,“如果大人不信,可以去问问这位朋友,还可以问家里的下人。” “哦,对!城门关了以后,我还在李记买了月饼。” 叶文初挑了挑眉,没有再问第二个问题。 但沈翼看到了她本子上的问题,默契地换他发问:“你怎么没有和父亲一起到这里来过节?” 陆立志沉默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 “反正你们都要查到的,我不如现在就和你们说了。”陆立志垂着眉眼,“我和我爹还有张玲春关系不好。” 陆通化咳嗽了一声,想要阻止,陆立志看向对方,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不能说,他都死了。” “这是我家的丑事,这世上也就几个人知道。传扬出去谁都没脸。” 沈翼和叶文初等他说话。 “十四年前,我爹请媒人给我说媒,我当时和对方看了一眼,觉得不错,我们私下里偷偷见过一面。” “后来我出去读书。也就一年没有回来,开年五月我爹就续弦了。” 马玲惊呼一声:“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你猜对了。”陆立志也是扫了一眼马玲,语气极其讥讽,“我回到家,看到我的继母,就是我出门后,想念一年多的女子。” “这真是我脾气好,换成别人,早同归于尽了。” 叶文初都消化了一下刚才的信息,沈翼见她写完了,又继续问她本子上写出来的第三个问题。 “你恨他们吗?” 陆立志惊愕地看着沈翼:“大人,您不会怀疑我杀的吧?” “我可没有杀。我有证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人,你们没有证据。” “我们会核查。”沈翼道,“你知道你爹带了多少财物到这里吗?” 陆立志摇头:“我基本不和他们往来。他们有钱没钱带了多少钱,我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陆立志问沈翼,沈翼反问他,“你有急事要走?” 陆立志摇头:“我妹妹和妹夫要来,我不想和他们见面,避一避。大人您要是有事再问,就再去我家去喊我,我都在家里。” 说着,冲着沈翼抱拳施礼,出门走了。 “大公子,您c您不能走啊!”陆通化急得跳脚,“这么大的事,您让小人怎么处理?” 陆立志道:“衙门肯定要查几天,你暂时不要报丧。”又道,“你把棺木准备好就行了。死的丫鬟婆子家里来要钱,让他们去家里找我要。” “其他的事,你只管配合衙门做。” 陆立志说完,又抬眼冲着他们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还有些风度,”叶文初和沈翼道,“但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 沈翼颔首:“是,我也觉得他有点奇怪。” 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你刚才欲言又止,对你们大公子 的评价是什么?”叶文初问陆通化,陆通化跺脚道,“就是他刚才说的事。另外,大公子这个人还赌钱。” “昨天老爷来的时候,就是气呼呼的,后来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爷来前和大公子吵嘴了。应该是大公子又和他要钱。” “父子两个人就像仇人一样。” 陆通化说完,大家又重新坐下来,左拐子已经从正屋里移到耳房。 叶文初继续整理她的记录。 门口进来了一位女子,一边走一边哭着喊爹。 “姑奶奶!”陆通化哭着道。 陆丽英比陆立志小四岁,今年二十六,个子生得娇小容貌清丽,和她一起的是她的夫君张正明,今年二十七岁,是个秀才,皮肤细白很瘦个子不高。 夫妻二人去正屋看了陆员外,但不同于陆立志,陆丽英还去看了隔壁的弟弟,在弟弟的房间里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叶文初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夫妻的神情。 两个人看着伤心,擦着眼泪,但实际上眼眶都没有红,所有的悲伤都只用声音来体现。 比起陆立志的直接,陆丽英委婉一些。 “四小姐,我知道您。”陆丽英擦了擦眼泪,和叶文初道,“眼下,我们要做什么,怎么配合县衙?” 叶文初请他们夫妻坐。 “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您问!我们知无不言。” 张正明也跟着点头。 叶文初问她:“昨晚你们在干什么,人在哪里?” “昨天一家人在家过节,我公婆还有夫君孩子一起,晚上还在院子里赏月。”陆丽英道,“四小姐,您不用问我们这个时间,我们不可能有动机杀人的。” “你少说点别的,官差问什么答什么,别扰乱他们!”张正明提醒陆丽英。 陆丽英应是,又等叶文初继续问。 “听说你爹是个极苛刻的人,你们两个人能不能客观评价他?”叶文初问道。 陆丽英犹豫了一下,张正明回道:“我来说。我岳父这个人很自信,不近人情,万事只顾着自己,连儿女死活都不管。” “你不要瞎说。”陆丽英制止张正明。 “我是客观评价,没有瞎说。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四小姐这点您肯定知道!”张正明说完,叶文初道,“我不知道!” 沈翼看着她绷着的脸,有几分孩子气,他觉得有趣,便用余光看着她。 “你不要东扯西扯,说四小姐干什么,问什么答什么!”陆丽英道。 “哦哦。那我继续。我岳父这个人非常苛刻,别的庄子里的租子,都是看当季的收成,收成好一亩地收个二百八十斤就就行了,收成不好一亩地收上一百斤也不计较。” “总要给佃户一条活路对吧?可他不,像去年收成好,他收三百五十斤,今年干旱收成不好,他收三百斤。” “您几位去问问佃户,今年一亩地佃户统共才收三百多斤稻子,全给他了,这不是要活饿死别人吗?” 说着,不解气还啐了一口。 “说句天打雷劈的话,我岳父这种人,死了就是报应!” 叶文初知道,这种收租,大家统一的,如果田里的稻子不够三百斤,还要去外面买稻子回来交给主家,总之,主家定了多少,你就是颗粒无收,也得交满,否则就得退租。 所以,佃户的日子不好过,这也应该是陆家庄里男人都没有出去做工的原因。 女人独自种地非但可能不够交租,还会欠债,男人不得不留在家里,。 叶文初继续问:“你刚才说,你岳父这个人连儿女的死活都不管,他不管你们吗?” “嗯!”张正明撇嘴。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要考学,这是正经事吧?我考上了对他可没有坏处,可我们家穷,我们和他借钱,他一文钱都不借。” “我马上就启程去府中秋闱,如若高中,我定当不会再理会他。但c但他死了,一死百了我多少还是会烧纸钱。” 说完了,他耷拉着肩膀。 “也c也不能全怪我爹,张玲春在中间挑拨离间。这个女人不要脸,当不了我嫂嫂就做我娘!眼里只有钱。”陆丽英道,“大人,你们要是梳理凶手,千万不要漏了她的人际关系,我怀疑她在外面有姘头,这一次是姘头反目,将她杀了。” 叶文初也是越听越惊奇,这么一户人家,故事居然如此复杂。 “关于凶手,除了姘头外,你们还有什么怀疑吗?随便什么怀疑都可以。” “大胆猜测也行?”张正明问道。 叶文初忽然想到,做官的人应该有很多“张正明”,如沈临川这般聪明沉稳滴水不漏的,太少了 ! 先认识沈临川也不好,对官员要求过高了。 “行,你说吧。”她道。 张正明低声道:“我认为,大哥很有问题。县衙可以查他。” “因为一旦岳父和小弟死了,这个家就完全是大哥的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着,撇了撇嘴。 “他说他有时间证人。”马玲道。 张正明继续撇嘴:“这种事还要他亲手做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157 夸奖的力量(三更) “要这么说,你也很可疑。”马玲道,“你也可以花钱请杀手。” 张正明蹭一下站起来,道:“那你可不要胡说。首先我没钱请杀手,其次我要杀我岳父的动机完全没有。” “我岳父死了,他的家业我一文钱都拿不到。相反,我们大哥就不一样了。” “不过,这也是我提供的想法,具体靠你们自己去查。”张正明又说了许多的话,叶文初让他们先回去。 沈翼交代他们夫妻两人在家待命,不许离开从化,两人也没反抗,临走陆丽英问陆通化:“我哥来了没有?” “来了,又回去了。”陆通化回道。 陆丽英露出不屑的表情,和张正明嘀嘀咕咕走了。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两人的神情都很古怪,马玲歪着头看着两个人,问道:“您二位打暗语吗?” “不算暗语,纯粹觉得这一家人的脾气很古怪。”叶文初说完,看向验尸结束的左拐子,问道,“你有什么收获?” 左拐子洗了洗手,坐下来,捧着尸格一边整理,一边给大家说他验尸的结果。 从九位死者的伤痕判定,凶手至少有两个人,用了三个凶器。 一个是方形的铁锤,一个是圆形的榔头的,这两个没有遗留在现场,陆通化也证实,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东西。 另外一个凶器是剔骨刀,这把刀则是这个院子厨房里的东西。 其他的,左拐子也着重提了小公子的死因和脸上的尸斑。 “四小姐,是不是背后捂住口鼻导致的?” 叶文初点头,将马玲扣住,从她的后面环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另外一个人站在马玲对面,用右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也就是说,杀小公子是两个人协作完成的。 “我忘记看尸斑,他有没有被移动过的尸斑?”叶文初问左拐子,左拐子一怔,道,“我也没有,我和您一起再查验看看?” 九位死者,他和叶文初一样,觉得小公子最值得细查。 “走!”她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沈翼,“沈大人去不去?” 沈翼下意识拒绝:“我就不去”但说了一半又改口了,“好,我和你一起。” 他跟在了叶文初的身后。 叶文初和个左拐子一起,将小公子的衣服查看过后,用剪刀剪了。 翻过尸体来,才发现小公子的前胸有浅淡的尸斑,后背也有两层,一层是浅浅的几乎看不清的尸斑,一层是深紫的尸斑。 “被人移动?”左拐子问叶文初,她点头道,“是!” 叶文初低头,看着床边的一只鞋,有些奇怪:“还有一只鞋呢?” “不知道啊。” 大家都没看到。 叶文初蹲下来,另外一只左脚的鞋子,在床底下,像是被谁踢进去的。 “凶手踢进去的吗?”左拐子不理解,“凶手为什么将鞋子踢到床底下呢?” 叶文初蹲下来仔细观察。 床下摆着脚踏,小公子的鞋子并没有脱了放在脚踏上,而是放在床右边的靠床脚的位置,所以,一只鞋被人踢到床底下去了。 为什么鞋子不脱在脚踏上? “这双鞋,和死者背后的尸斑,大约能说明一件事,”叶文初和大家道,“死者不在这个房间被人杀死的。他是在别处被人杀了以后,移到这里来的。” “您的意思,是凶手杀了死者后,把死者背回来,又将他鞋子脱在这里?但又不小心将一只鞋踢到床底下。” 马玲举手:“为什么不是在房间里杀他,然后把他放在床上?” “也不是不可以。那么,就是凶手敲门,小公子来开门,并邀请对方进房间,对方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继而行凶。” 左拐子也不解:“为什么?” “因为这双鞋。”叶文初坐在床边,做出脱鞋的动作,“就算是凶手,踢乱了鞋子,也不会刻意再去收拾,毕竟这个案子,完全不用再做什么掩饰。” 但这双鞋却被放在床脚,这个位置,一定是有人刻意移动过的。 “在我看来,只有死者穿着鞋被放在床上后,凶手脱掉他的鞋子,随手放在这里。”叶文初道。 叶文初说着,掀开了被子,果然在被子里面找到了灰尘。 “所以,小公子在昨天晚上上床后再一次出来,去院子里了?” 叶文初点头。 “他和凶手认识?”沈翼道,“否则,一个孩子为 什么独自在半夜离开房间。” 叶文初对马玲道:“你去检查几个门的门锁,以及围墙上的有没有攀爬的新印记。” “海鞘,那个重伤的车夫,醒了吗?” 海鞘站在门口摇了摇头:“没有。听说额头砸凹下去,估计活不成。” “嗯。”叶文初道,“那就再找。大家分散找,各人拿着本子记录,有什么觉得可疑,不寻常之处,就记下来。” 众人应是。 叶文初和左拐子道:“你去研究那枚血脚印,看看会不会有收获。” “好!” 叶文初仔细查看小公子,又看了他的头发和枕头,一回头沈翼站在她背后,她问道:“怎么了?” “没事。”沈翼也留在房间里找,“看样子,衣物没有被人拿走,但应该丢了财物。” 他找到一个空的荷包,里面没东西了。 叶文初看他一眼:“估计是觉得钱包比较显眼,所以只拿钱。” “他的字还不错,”叶文初道,“我要回去问问吴子敬,这孩子的成绩怎么样。” 小公子的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笔架倒在了一边,被笔架压着的有两本书《孝经》和《礼记》。叶文初问沈翼:“你看这书,是少儿启蒙读物吗?” 沈翼扫了一眼,道:“他今年十二,读这应该是晚了,但算正常。”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叶文初翻着书,随意地道。 沈翼眉头扬了扬,郑重地从她手里接过书翻看了看:“只有两本?” “怎么?”叶文初看着他,“应该有几本?” 沈翼随口道:“我像他这个年纪,每日大约有六本。” 他报了书名,叶文初并不知道。 “我不问你了,”叶文初将他手里的书拿过来,“我问吴子敬,他们这个年纪学几本。” 她说着,将桌子上的两本书收拾好,又翻看抄写功课纸张:“沈大人,你看这个。” 桌上一共六张纸,有四张写了字,像是老师布置的功课,叶文初是看不懂内容,只能分辨最下面一张和上面的不一样,她递给沈翼:“这是什么功课?” “哦,”沈翼扫了一眼,“《乐经》上的内容,这一段要求背诵,他应该是默写出的,这里” 他点了点最下面:“这里漏了一个字。” “那其他的呢,你再看看。” 沈翼翻看其他三张:“这两张是《孝经》注释,童子试要考的,这一张是《礼记》上的内容,他自己写的注释,偏稚嫩理解的浅显。” 他说完,发现叶文初正看着她。 “怎么了?”他问道。 叶文初将他手里的纸拿回来放好:“没什么,继续找吧。” 沈翼就站在她边上,打量着房间。 叶文初出去后,他也一起出去,两人站在院子里,他问叶文初:“你觉得,凶手是按什么顺序杀人的?” “不知道。”叶文初道,“我无法从尸体的特征上,来推算谁是最先死亡的,因为间隔的时间太短了。” 只能再从院子里找线索。 “大人,师父!”马玲回来,道,“院门都没有撬开的痕迹,院墙也没有看到攀爬的迹象。” 叶文初去了厨房。 “那把剔骨刀,就是厨房这里找到的。”叶文初问陆通化,陆通化指着空的一个地方,“就放在这里。” 并不难找。 从门口进来,昨晚的月色很亮,这把刀就摆在门边的架子上,顺手就能取到。 厨房的位置也不隐蔽,从正门进来,了,西面拖着的三间大小的耳房就是,和那两个死去的婆子的位置是对面。 “这桌子上的剩菜,是昨晚陆员外一家人吃的吗?” 叶文初数了一下,有七八个菜摆在桌子上,唯有一个盘子是空的:“这原来放的什么?” “不知道,昨晚我没有来吃饭。”陆通化道,“这菜上面原本盖着饭罩,您刚才让我取东西,将脚印保护住,我就拿走了。” “这么多菜,肯定是昨晚过节吃剩的。” 叶文初端着盘子闻了闻,没闻到什么,一回头看到了沈翼,就递给他:“你闻闻看。” 沈翼摇了摇头。 “我来!”乘风举手道,“我来闻。” 叶文初将盘子给他,乘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捧着盘子使劲闻,凝眉道:“昨晚是中秋节,从化人的桌子上的菜,这里都有,但唯有少了烧鸭。” “除了整只烧鸭外,没有任何菜能吃完后盘子这么干净。” 乘风说完,眼睛亮亮地看着叶文初等着她表态。 “可以 。”叶文初很真诚地夸奖乘风,“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乘风被夸奖,高兴地去看自己主子,他主子没有和他一起共情高兴,只淡淡扫了他一眼。 乘风乐滋滋出去了。 “马玲,我感觉我一时回不去,你回城请一位吴子敬和这家小公子的同窗来一趟。” “再去医馆看一眼,重伤的车夫。” “等办好这两件,你下午不用过来,我另有事情让你核查。” 马玲应是。 师父回来后,她只要听师父吩咐就行了。 “沈大人,”叶文初看向沈翼,沈翼个很自然地道,“见佃户?” 叶文初点头。 ------题外话------ 案子来了。 158 你怎么知道(一更) 沈翼和叶文初两人坐在陆员外宅院的门口。 这边进村的大路,门口都铺着青石板,陆通化给他们解释,哪里通往哪里。 在他们对面,陆通化将所有的佃户都找来了。 “我们一共九十二户佃户,老人孩子都算在内,一共三百六十一人。”陆通化指着人群,道,“都在这里了。” 叶文初来这里十年的时光里,是见过穷人的,但却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群穷人。 三百六十一人,各个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和她记忆中的某些难民的画面相对比,不相上下。 而这些人并非难民,他们是有住家有田种的一群人。 “今年的收成不好吗?”叶文初问陆通化,他答道,“不好,一亩地才三百多点的收成。” 说着叹了口气:“旱的太狠了。” 叶文初抿着唇,看着一个拽着娘亲衣角,瘦瘦黑黑的五六岁小姑娘,小姑娘也看着她,冲着她腼腆地笑了一下。 叶文初也冲着对方笑了笑。 小姑娘躲在她娘的腿后,偷偷观察着叶文初。 “王竹是谁?”沈翼问道。 一个黑黑瘦瘦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草民是王竹。” “你细细说,你昨晚听到的声音。” 王竹应是:“我打三更鼓,巡田回来到后面的小路,顶多两刻钟。就那边屋后,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叫了一声。” 叶文初问他:“怎么叫的,是单纯的尖叫,还是喊救命或者喊谁?” “单纯的尖叫。” 叶文初点头。 “我心道什么声音呢,就站在这里等了一下,也没听到第二声,我就走了。” 叶文初颔首。 沈翼问村里的人:“还有人见过什么吗?”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所有人。 大家的神色都很木然,陆通化道:“问话呢。” 众人这才摇了摇头,高高低低声不成调地回了:“没有。” “出了人命,如果有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就来告诉我们行吗?”叶文初道。 那些人因为被陆通化吼过了,所以这一次点头应了。 佃户都散了。 走得慢腾腾,不时有人回头没有表情地看一眼他们,王竹留下来,小声问陆通化:“管事,还还交租子吗?” “交啊!不然把田给你们好不好?” 王竹没敢再说话,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垂着头走了。 叶文初和海鞘以及乘风道:“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和沈大人去村子里走一走。” “陆管事劳驾你给我们引路!” 陆通化应是,走在前面。 叶文初和沈翼并肩走着,她低声道:“这真的是佃户吗?从化这样的佃户多吗?” “七成的农民都是佃户。”沈翼看着她,道,“但各家收租不同,有松有紧,日子也能过。” “税粮谁交?”叶文初问道。 “像陆员外这样的,应该是他收完了以后自己交。像你家的庄子里,则是佃户自己交。” 叶文初簇了簇眉。 “我没问过,我家收几成租?” “两成!” 对比陆员外的近八成,叶文初松了口气。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叶文初问他。 沈翼抿唇笑了笑,不打算说,叶文初就收回了视线,眉头皱了皱,就听他低声补充了解释:“我调查过的。” 叶文初看着他:“你什么都查?” 沈翼颔首:“什么都查。” “查我了吗?” “除了你。”沈翼道,“第一次在你家见到你时,我很惊讶,为何有叶四小姐。” 叶文初停下来,露出了然之色:“所以你怀疑我是男子,让我摘了帽子?” “什么事?”沈翼问陆通化,陆通化指着一边的房子,“这里是王竹的家。” “嗯。”沈翼多走了两步,又回头等叶文初。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 沈翼指尖顺了顺袖口。 “这个村子,真的很穷。”叶文初在王竹家隔壁一个低矮的房子前停下来。 这是三间土坯房,一半盖着稻草一半盖着瓦片,院子里晾晒着大小不同三个人的衣服。 因为院墙很矮,院子里的人都看得到。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正在和泥巴。他坐在地上岔着腿,腿中间摆了很多泥,他捏了好几个小猪小牛还有房子的模型。 感觉有人看着他,他转过来,先是一愣,随即冲着叶文初笑了起来。 笑容很乖巧。 “我能进来吗?”叶文初问他。 小男孩起来给她打开竹篾绑的破旧的院门。 这墙和院门形同虚设。 “进来吧。”小孩子的手很脏,就小心翼翼将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叶文初,“你们是县衙的人吗?” 叶文初点头:“你家大人呢?” 小男子指着田里:“哥哥姐姐在田里。” 哥哥姐姐?叶文初看向陆通化,陆通化道:“他家比较特殊,他爹去年死了,他娘受不住,大年三十的时候跑了,留了三个孩子,我瞧着可怜,把田还给他们做着。” “三个吗?都几岁?”叶文初朝挂着衣服看了看,都不大,打着补丁。 “我姐姐十四,我哥哥九岁,我七岁!”小男孩道,“姐姐不嫁人了,她会认真种地的。” 小男孩说这话,是冲着陆通化说的。 叶文初看向陆通化。 陆通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回道:“不嫁人就好好种地,有什么可和大人们说的。” 陆通化今年约莫四十几岁,个子不高人很胖,肤色很黑也很粗糙,容貌十分普通,但说话做事比普通人要沉稳得体一些。 “知道了。”小男孩又蹲回去捏泥巴,叶文初问他,“你姐姐呢?” 小男孩指着外面:“在田里。” 说着爬起来,指着路对面两个屋的间隙处:“看到了吗?那个穿灰衣服的,是我姐姐!您刚才没看到她吗?” “没有。”叶文初摇头,那边人很多,她分不出。 “那要我喊她回来吗?”小男孩问道。 “不用了,你玩吧。”叶文初道。 小男孩点头,又重新坐回去捏泥巴。 叶文初和沈翼出了院门,看到了王竹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沈翼扬眉看着他:“有话说吗?” “没有。”王竹看了一眼陆通化,摇头道,“要是大人没事交代,我去田里了。” 他扛着镰刀去田里割稻子,最近在收晚稻,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季。 收完后,他们就要交税粮了。 马玲去的医馆,但医馆里没有人,说是转送到顺安康,她又骑马到顺安康。 闻玉亲自治疗陆家受重伤的车夫,他看见马玲,急着问道:“你师父回来了吗?” “没有,她那边正忙着。”马玲打量着被送来的车夫,他左边额头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此刻被包扎着的。 闻玉道:“你去将你师父喊回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可c可她要查案啊。”马玲道,“要不您先治病,她晚点回来?” 闻玉摇了摇头:“我有急事。不然你告诉毛介她在哪里,我让毛介驾车去接?” “哦,那c那毛介你去陆家庄,城外那个陆家庄。” 马玲挠头,心道闻大夫什么事这么着急,非要把师父喊回来吗? 师父那边是大案,没她不行。 但马玲也知道,闻玉不是胡乱行事的人,他既然说要人回来,就必然是有原因的。 “那c那我这就去大府里拿车,然后去城外。”毛介匆匆去了。 马玲问闻玉:“闻大夫,这车夫伤的这么重,还能救活吗?” “我没这个能力救活他。他额头的伤不是致命的,先前一个大夫已经处理过了。”闻玉指了指病人的胸口,“致命伤在这里,他肋骨断了,我怀疑他断裂的肋骨扎破了脾脏。” 马玲愕然:“这c这怎么办?” “等初初回来。”闻玉对马玲道,“他暂时没事,但也醒不了,你去做事吧。” 马玲应是,她还要去查问陆立志感情的事。 她出了门,忽然发现少了什么,又退回来看着里面,嘀咕道:“怎么茉莉奶奶今天没来?” “老人家脾气真怪。” “不过,闻大夫非要等我师父回来干什么?壮胆吗?” 马玲想不明白。 159 一起(二更) 叶文初和沈翼在村子里走了一通后,重新回到陆员外的院子。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两个孩子过来。 “沈先生好,四小姐好。马玲姐姐让我们到这里来找您二位。”宋伟江背着书包,牵着一位比他年纪小一点的男孩,笑着道,“他是王克孝,和陆立项是一个班的。” 王克孝今年十岁,个子挺高的,他冲着叶文初和沈翼施礼,又朝陆立项家里看了一眼,随即道:“是立项死了吗?” “嗯!”叶文初道,“他寻常在班级里什么样子?” 王克孝有些没把握地看向宋伟江,宋伟江冲着他鼓励地笑着:“没关系,你只要不是编排,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沈大人和四小姐。” “好。”王克孝点头,“我觉得他不是很讨人喜欢,有一些趾高气扬。” “他性格也有点刻薄,说话很尖锐,我爹说他很像陆员外,我爹还说,什么鸟下什么蛋,公鸡是不可能孵个凤凰的。” 叶文初失笑,点了点头:“你继续。” 王克孝觉得自己说的很客观,所以他没有笑,非常的认真:“但他也不至于欺负别人,就是说话难听而已。但我觉得,他其实人还挺好的,就是不太会和别人交往。” “他功课也不错,今年考的好,所以可能会升班。” 王克孝说完了,就看看叶文初又看看沈翼。 叶文初道:“你们现在班里,学了哪些书?” 王克孝将自己书包打开来:“一共三本书,剩下的都是琴棋书画没有书本。” 说着,他将三本书拿出来给大家看。 《孝经》《礼记》《乐经》三本书。 叶文初将陆立项的作业给他看:“这是先生布置的功课吗?” “对!”王克孝道,“是过节前先生布置的,我也写了,给您比对。” 叶文初比对了两个孩子的功课,没什么出入,她和沈翼道:“就是少了一本《乐经》。” “晚些我们去他家找一找。”沈翼问王克孝,“你们的同学中,有没有和陆立项关系很好的?” 王克孝摇头:“没有。” 两个孩子该说的都说了,沈翼问他们怎么来的。 “今天反正不上课,我们走路来的。”宋伟江道。 沈翼看了一眼远处停着的马车,对杂役道:“让他们坐我的车回城。” 两个人就坐着沈翼的车走了。 “沈大人,你觉得这个案子是什么性质?”叶文初停在门口,仰头看着高院门上的两个大字:陆府。 在大字上,隐约看到有泥巴。 “我认为偏向于仇杀。”沈翼道,“我们来了这里以后,所有的讯息都在给我们强调,陆家三口的似乎都不令人喜欢。” “这样偏向,让我觉得这是仇杀。” 叶文初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 “凶手们,是从哪里进院的?怎么进去的呢?”叶文初跨进院子里,陆员外和陆太太住在前面三间的东厢房,陆小公子则住在后面。 “有后门,你去看看?” 两个人去了后院。 院门不大,此时是从里面插着的,但爬墙其实也可以。 但没有找到任何破门c撬门c爬墙的痕迹。 “沈大人,”叶文初打开了插销,回头看着沈翼,“会不会是有人给凶手开的门?” 沈翼微怔,被她的猜测惊怔了一下,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你是在想,是小公子给凶手开门了?” 因为叶文初先前就猜测,小公子是在外面被人杀了后,带回来。 “是的。他给凶手打开门,凶手却在他背过身去后,将他闷死。”叶文初道,“随后凶手们从这条小路,到倒座杀了这里的三个丫鬟一个婆子,然后去正院,杀了陆员外夫妻,再到正门口的耳房里,杀了同屋的两个婆子。” “最后他们开始盗窃,在对门的厨房拿走了一只烧鸭不对” 叶文初想了想,更正道:“凶手们应该到前院来,先杀的两个婆子,在杀婆子的过程中,其中一位拿着圆榔头的凶手,认为他榔头的杀伤力不够强,于是,他在杀了婆子后,去了对面的厨房,拿了一把剔骨刀。” 沈翼看着她,她很专注,眼睛很亮。 “然后呢?”他问道。 “然后凶手在拿剔骨刀的时候,顺便打开了饭罩看了一眼,然后去正院杀了陆员外夫妻。” “其中一位开始拿财物,翻找,然后 他们又回到后院,”叶文初又重新走回去,“他们背起了陆立项,回到他的房间里,将他放在了床上。” 沈翼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将陆立项放到床上?” 叶文初一怔,犹豫着:“你说的对!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没有必要。” “我知道了,”她走了两个来回,仰头看着沈翼,“我重新换顺序,凶手在小门杀了给他们开门的小公子。” “但在杀丫鬟的时候,丫鬟发出了尖叫声,对不对?” 沈翼也看着她,她离他很近,表情那么认真,他柔声回答她:“是的,这一声惊到了王竹,他停在院外。” “王竹说他停在哪里了吗?” 沈翼回道:“这边的围墙外,他从前面的路走过,巡田一周后,从这里回来。” “那就是,两个凶手杀丫鬟时,丫鬟发出了惊叫声,惊动了王竹,两个凶手听到了王竹的脚步声,他们害怕王竹进来查看,于是,将小公子从后门口背回了他的房间!” “你觉得呢,逻辑通顺吗?”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的视线不曾离开过他,答道:“对,很通顺。” 叶文初松了口气,背着手踱步,她将所有的顺序重新理了一遍:“凶手在拿剔骨刀的时候,看到了烧鸭,在杀人偷钱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凶手折返到厨房,带走了烧鸭!” 沈翼挑了挑眉头:“凶手为什么带走烧鸭?” 叶文初凝眉:“是饿了?” “有可能。”沈翼道,“那么现在经过你刚才的推算,总结后得出了两个问题。” “小公子为什么给凶手开门。”叶文初道。 “对!第二个是凶手为什么拿走烤鸭。”沈翼道。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 叶文初道:“我要回城,去陆家大府看看,还有那本少了的《乐经》。我觉得丢的这本书,和他为什么开门是关联的。” “嗯,那位重伤未醒的车夫也要去看看。”沈翼道,“或许他知道什么。” 叶文初和沈翼从后院到前院,左拐子在耳房门口候着叶文初,道:“您可有空,这枚血脚印我觉得有点奇怪。” 叶文初进门内,沈翼就站在门外,不遮着光线。 她先是蹲在地上,后来便跪趴在地上,和左拐子一起观察这枚脚印。 “四小姐,您有没有觉得这枚脚印,有问题?” “这是右脚,这个鞋的鞋底,似乎有点破损,因为中间血迹有一块是空的。” 左拐子点头:“对。我可以试试,能不能走出这样的脚印。” “您先忙您的事,我今天应该没有别的案子,就留在这里研究它了。” “辛苦你了。” 左拐子摆着手,笑着道:“要不是您,我想不到研究脚印。” “您帮我开拓了思路。” 前面解剖姚平夫妻,因为没有家属追究,又衙门安葬,所以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但在那次的解剖中,他学到了非常了多。 现在对于他来说,很期待很叶文初一起走现场,因为她给他的方向和思路很不一样。 “那杂役留给你,现场也保存好。”沈翼交代左拐子。 左拐子应是。 沈翼和叶文初一起到马车边,正要上车,叶文初却发现沈翼没车:“你的车给宋伟江了?” “嗯。我没事,走一走就好了。” “回城要走很远。你要不介意和我挤一挤?”叶文初道,“这车里是凳子,能坐很多人。” 叶老太爷特意给她的是载客的那种车厢,坐着的。 “那多谢了。”沈翼扫了一眼官道,便扶了叶文初的手,助她上车。 沈翼跟着上去,车嘚嘚走了起来,毛介驾车从对面冲过来,他认识叶府的车,勒停了马车喊道:“四小姐。” 叶文初掀开窗帘:“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那个重伤的病人在顺安康,闻大夫让您快点回去。”毛介道,“您要不坐我车,我驾车很快的。” “不用麻烦了,我坐这车,走快点。”叶文初道,“你跟我们后面。” 毛介道:“要不您骑马先回城?” “我把车先搁在这,晚点再来套车。”毛介道。 叶文初想了想,点头道:“好!”她说着要下车,又和沈翼解释,“那我先回去了,闻师兄有急事。” “好,办事要紧。”沈翼扶着她小臂,“慢些,注意安全。” 毛介才发现沈翼也在车里,挥着手打招呼:“沈先生好。我和您挤一挤。” 毛介将车挂在沈翼这辆车后面,一匹马拖着两个车厢,叶文初则骑着 快马回城了。 “沈先生,”毛介钻到车里来,和沈翼对面坐着,“还没恭喜您高升,您什么时候再去医馆呢?” 沈翼对他笑了笑,和风细雨亲和温暖。 但毛介就觉得有点冷。 “我c我有点累我c我打个盹儿行吗?”毛介道。 然后一路上,毛介即便被颠到跪倒在地,头撞得七荤八素,也死死闭着眼睛打盹儿。 159 160 四小姐呢?(三更) 叶文初回到药行,闻玉正好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初初。”闻玉指了指后院,“病人我安顿好了,在病房里你去看看。” “有救是吗?”叶文初接着他递过来的凉茶一饮而尽,推着他去后院,闻玉边走边道,“你去看看,我认为他的额头的伤不是致命的,内出血才是。” “就是时间这么久了,我若开药,应该于事无补,所以只能喊你回来。”闻玉道,“你手里的事放一放,人命要紧。” 叶文初应是去了后院,和闻玉两个人关上了房门。 毛很远和黄燕被关在了门外。 两人对视一眼,毛很远摸了摸鼻子,低声咕哝道:“闻大夫不行,难道四小姐行?” “不可能!”黄燕道,“估计闻大夫需要她打下手,毕竟茉莉奶奶也不在。” 毛很远觉得有道理。 房间里,叶文初看到了病人,轻轻摁了摁腹腔:“出血了,应该是肋骨扎破哪里。” “这种怎么办?”闻玉也不懂,“我看出血量不小,能救吗?” 叶文初凝眉,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就c就当他已经死了,我们试试?” 闻玉点头:“那你做,若有后果就由我来担。” “不说后果的事,我要做点准备。” 闻玉不知道她要准备什么,他只能帮她配去外感风邪以及退烧的药。 内服和外洗,按叶文初的话来说,被细菌感染才是剖腹最致命的。 他不懂什么是细菌,但这么多年被她耳濡目染,意思他还是理解的。 叶文初在后院削一根管子,毛很远道:“四小姐,您等我一下,我把药给病人,来帮您削。” “不用,”叶文初看他一眼,继续做事,八角拿着茉莉奶奶的衣服从后门进来,喘着气,“小姐,什么时候不用茉莉奶奶就好了。” 叶文初一边换衣服,一边道:“那不行,不做奶奶的人,永远不知道做奶奶的妙处。” 她又回去削管子。 “四小姐,我来帮您。”毛很远从前院出来,喊完了一愣,“奶奶,您c您啥时候来的?” 他说着,左右看看:“四小姐呢?” “四小姐办案去了,你不是帮我削吗?麻利点!” “哦,哦!”毛很远挠着头,狐疑地朝小院看了一眼,院门确实没关,他又朝了茉莉奶奶的鞋子看了一眼,“奶奶,您这鞋好脏。” “您早上去哪里了?” “管的着吗?”叶文初瞪他一眼,低声暗骂一声自己大意,忘记换鞋子了。 毛很远咕哝了一句,低头削管子。 叶文初尝试着做的“微创”,线穿过三根肋骨,拴着吊在身体外面,再用虹吸的方法引流腹腔内的出血。 手术她没敢做,等下次再有人不救必死时,她再试试。 这样想虽角度有点奇怪,但总归是“损失”小一点。 “这样行吗?”闻玉坐在一边,不停给病人号脉,“脉象很弱,要不要给点药?” 叶文初坐在他对面,两人隔着病人聊天,她给他解释原理和真正惧怕的地方:“只要他的伤口不溃烂发炎,他就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还有一点比较担忧,他头上的伤,”病人的左额头的位置,被圆形的榔头砸成凹陷面,但持圆形榔头的凶手下手太轻,所以车夫才留了一口气,“醒来以后,可能智力会受到影响,不知道陆家会不会给他补偿。” 叶文初说着,起身给闻玉倒了茶,坐到他边上来,门关着他们说话声音不大。 “等醒了再说。”闻玉喝茶,问道,“这个案子难吗?上午查的怎么样?” 叶文初喝着茶,觉得舒服了很多:“不算难,凶手留下了一些线索,稍后我去陆家看看,有几件事要核实。” “这里就交给你了,他要醒了,如果智力影响他可能会闹腾,你们得让他不要动,实在不行就将他麻了。” 闻玉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 “就是辛苦你了,一个人做那么多事。”闻玉给她理了理假发,“中午吃饭了吗?” 他刚说完,有人推门进来,视线落在闻玉的手上,一愣,闻玉看向门口,不动神色地将手滑落在叶文初的肩膀上,掩饰地扫了扫灰尘。 “沈大人,”闻玉道,“您找初初?” 沈翼没出声,视线停在茉莉奶奶的奶奶身上。 昏暗的傍晚,茉莉奶奶和闻玉并肩而坐,从背影看,亲昵的很自然。 他很惊讶,若有所思。 “小川。”茉莉奶奶神色很自然,冲着他招了招手,“你最近怎么没来药行?” 沈翼恢复了神色,冲着茉莉奶奶抱拳:“前辈!” “最近事情多,实在是没空,”沈翼走了进来,看到了病床上的病人,他蹙眉盯着管子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和茉莉奶奶说话,“前辈近日可好?” “不大好,到底老了。”叶文初道,“师兄来了以后,我常偷懒不来药行。” 闻玉垂眸喝茶,眼底是笑意,这丫头,居然喊沈大人小川。 “那您多保重,自己身体最重要。”沈翼问道,“四小姐出去了吗?” “说有点事,你要不坐会儿等她?”叶文初问沈翼,沈翼道,“那我先去陆府,劳驾前辈告诉四小姐,我在那边等她。” 叶文初颔首。 “告辞了。”沈翼和闻玉说话,闻玉退开轮椅,要给他开门,沈翼摆手,“我自己来,辛苦二位。” 他说着去了大堂,毛很远和毛介以及黄燕在吃晚饭。 毛介不太敢看他。 “四小姐什么时候走的?”沈翼问毛很远,毛很远想了想,“有一个半时辰了,奶奶做手术前她走的。” 沈翼出了门,如果他没有看错,病人身体上的管子,是虹吸引流法,这是四小姐在做淋浴桶时,专门给他解说过原理的。 但这个事看着简单,其实做起来并不简单,高度和水位都有讲究,他若现在操作,恐怕也不会。 而她当时在说的时候,似乎是第一次,因为八角也不知道,若是这样,闻玉也应该没有听过。 那么,病人身上的管子,是谁插的? 她连浴桶都亲自操作,没理由救人性命时,却避开了。 她会解剖,上次鲁大人受伤时她处理时说过,她会一点医术。既如此就不更不该避开。 沈翼走着,忽然停下来,思绪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正要深想琢磨时,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沈大人!” “嗯?”沈翼回头看她,“你c从哪里来?” 叶文初道:“我去找吴子敬,说完话我回药行,他们说你来了。” “走吧,我们去陆家大府。” 叶文初停在他面前,拿帕子自然地擦了擦汗。 沈翼扫了一眼她的鞋子,问道:“怎么有血?” “哦,可能是我给病人插管子的时候,溅到的。”她笑着道,“你看到虹吸引流了吗?” 沈翼颔首。 “我插的管子,奶奶和师兄都不会。”叶文初道。 幸好她立刻追来了,再让他想一会儿,他就能想明白了。 沈翼凝着的眉心松开,和她道:“我方才去过张正明的家,确实如他夫妻所说,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人在院子里赏月。” “但如果是买凶,这些倒也没有意义。” 叶文初点了点头,不否认确实是这样,如果是买凶杀,不管是陆立志还是陆丽英夫妻,所谓的不在场证明,都没有用。 两人到陆府门口,沈翼敲开门。 陆立志和他的朋友正在吃饭,他们来了他也没有避讳,给沈翼以及叶文初介绍他的朋友:“这位是许子羽,我的同窗好友。” 许子羽容貌很清秀,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白中透青的长褂,气质很干净。 “沈大人,四小姐!”许子羽看向叶文初,笑着道,“来从化这段时间,一直听到四小姐的事迹,子羽实在是佩服。” 叶文初问他:“许公子不长住从化吗?是哪里人?” 许子羽发现叶文初没有闲聊的打算,就正色回道:“许某增城人,往常也来从化,今年身体不好,有半年没来了。” “原来如此,那你保重身体,如若有需要,可以去顺安康。” 许子羽眼睛一亮:“可以找茉莉奶奶或是闻大夫吗?” “当然,你报我名字找茉莉奶奶。” 许子羽很高兴,冲着陆立志打了个眼色,陆立志给叶文初施礼道谢:“谢谢四小姐,您这两日忙案件,等事情结束后,我陪着子羽去药行找您。” 叶文初颔首。 说完客套话,陆立志陪着叶文初和沈翼去正院,他的院子在外院的最边上,他说他寻常不进院子,回家后半个月和陆员外碰不上是常有的。 就算他想进其实也不方便,毕竟继母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是小弟的院子。”陆立志让人砸陆立项院子的锁,他讥讽道,“他们专门防我的,不但这里锁,正院也锁着的。” ------题外话-- ---- 猜凶手可能是谁? 161 一对(一更) 陆立志将房间里的灯点亮。 叶文初先去了书房,书桌上放了几本书,书架上的书也不少。 但找遍了也没有《乐经》。 “您找什么?”陆立志观察叶文初,她道,“我找《乐经》,你弟弟现在学的三门课的其中一本。” 陆立志凝眉:“没有带去吗?他的先生是何先生吧,何先生最擅之一,就是讲《乐经》,有趣又生动。” 他也翻找了几遍,书房里确实没有。 “这有点奇怪。”陆立项道,“您可以问问他的同窗,有没有人和他借书。” 叶文初颔首。 她和沈翼在书房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就去了卧室。陆立项有一个匣子,里面还有几个铜钱,看样子多数被带走了。 他为什么带钱呢? “他还有没有其他贴身的丫鬟?”叶文初问陆立志,陆立志道,“丫鬟?我帮您问问。” 沈翼停在床边,将枕头拿起来,枕边有一个玉石扣,他递给叶文初看。 “是一对的吗?” 沈翼颔首:“另一半我们找一找。” 但翻了能翻的抽屉等地方都没有找到。 这时,陆立志带着个小丫鬟回来,十多岁的样子,正生病,一直咳嗽着 “她叫小鹿,是立项房里的丫鬟。让她和您两位说。”陆立志让小鹿坐,小鹿喘着气,说房里的事。 陆立项房里两个丫鬟一个乳母一个婆子,这一次都跟着去了,就她五天前受寒,怕过了病气就一直没来大府里。 “你知道陆立项这里有多少钱吗?”叶文初问小鹿,小鹿回道,“我点算过,五天前的时候是二十一两,他们昨天走的,那应该是二十四两。” “因为老爷说好的,只要小公子月考第一,就一天给他一两银子。” “这已经给了二十多天了。” 小孩子跟着父母出去乡下,带这么多钱干什么?叶文初想不明白,小鹿也不知道,为什么陆立项会将钱全部拿走。 枕边的玉扣,少的另外一半她也很惊讶:“没有吗?五天前还在的。小公子一直很喜欢,睡前都会扣在手上。” 这个玉扣做的很精巧,上面有个很小的卯榫,卡上后,还能套在手指上。 “书呢,少了一本《乐经》找不到了。” 小鹿也很惊讶,一边咳嗽一边找,然后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带走了。” 叶文初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小鹿都不知道了。 叶文初和沈翼就去正院了。 正院里留着守门的婆子,但婆子不知道陆员外夫妻带了多少钱走。 查了首饰,婆子倒是核对出少了一根红宝石璎珞金簪,一把玉篦子,一枚金戒子,还有一个翡翠镯子,耳钉太多了,婆子只能猜测,可能是一对红宝石的耳钉。 叶文初一一记下来,和陆立志一起,重新回到他和许子羽喝酒的石墩边。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刻坐在院中喝酒,很享受。 “二位要走了吗?”许子羽仙风道骨似地施礼,沈翼扫过两人一眼,微微点头就和叶文初一前一后出了陆府。 “你去张家了,陆丽英是什么情况?” 沈翼道:“她有两个孩子,长子今年八岁,和陆立项差不多的年纪。我问了两句,他对这个小舅舅印象很不好。” “说话的语气,和张正明很相似,对叶家怨气颇深。” “不但是他们父子,张正明的父母也是如此,大有陆家不帮他们是罪过,必会后悔的想法。” 叶文初听懂了:“所以,他们连陆立志都恨上了。” “应该是。”沈翼忽然问她,“饿不饿,我们去吃饭?” 叶文初确实很饿,她今天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两人进了一个小馆子,点了几个菜后,便对面喝茶,叶文初小声对沈翼道:“我找到了,陆立志为什么奇怪了。” 沈翼笑了起来。 “你在山里是如何这些世俗事的?” 叶文初将茶盅托着,沈翼给她倒茶,他道:“你放桌上,会烫着。” 她就将茶盅放在桌子上,沈翼给她斟茶。 “我又不是出家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叶文初和沈翼道,“我让马玲去打听陆立志妻子自杀的原因,又去陆太太娘家问情况。” 陆太太,也就是张玲春当时和陆立志相亲,听陆立志的意思,两人应该互相看中了对方。 什么样的厉害女子,会转头嫁给对方的父亲。 所以,其中的原因,不管是什么,她都很好奇。 不过,马玲虽然还没有回来,但她已经知道原因了。 陆立志有龙阳之好。 刚才,石墩边两人的椅子靠得很近,两人的鞋子是一样的,两人的手腕里还戴着同样的珠串,叶文初扬眉道:“对视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 “你怎还能看得出含情脉脉?”沈翼面露戏谑。 叶文初眼尾扫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她这一眼很俏皮,沈翼的面上的笑容更盛:“是,天下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也不至于。” 小厮上菜,关上门出去。 沈翼用单独的筷子和勺子,分离鱼骨和鱼肉。 分完后,将碟子推给她:“多吃点。” “嗯?”叶文初很惊讶,看看鱼盘又看着沈翼,目露疑惑。 沈翼扬眉道:“这么吃惊干什么?” “继续说你的感兴趣的龙阳之好。”他舀汤出来搅拌着,叶文初没再继续说鱼的事,继续说龙阳之好,“我让马玲去打听了,我估计和我想的差不多。他的妻子,可能也是难忍受辱,所以选择自杀。” 嫁给有龙阳之好的男子,女子该多委屈。 “你怎么看出来的?”叶文初看着他,“吃饭啊,你今天也没有空吃饭吧?” 沈翼将汤碗放在她面前:“我有一位朋友,也是如他们这样,所以我看的出来。” 叶文初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是极其出众的,无论什么辈分的人见到她,总会下意识多看一眼,并非是带有意图,只是欣赏画那样的心境,但今日陆立志却没有,他看女子的目光是厌弃,不论美丑,仅是性别。 叶文初挑眉,沈翼当她真有兴趣想了解:“会有机会介绍你认识的。” 叶文初不觉得,他的朋友都在京城或者余杭,她哪可能认识。 “吃过饭要去哪里,张正明家,还是回衙门等马玲?”沈翼问她。 “我回药行,马玲会来找我的。”叶文初问他,“你今天查案一天,有没有耽误你自己的事?” 沈翼回她:“没有急事。” 叶文初没有再问,两人吃饭,沈翼送她回药行,闻玉还在等她,见到她以后问道:“吃饭了吗?给你留着汤。”又问沈翼,“沈大人吃了吗?” 沈翼颔首:“我和她都吃了,多谢。” 沈翼聊了几句,便一个人走了。 闻玉神色顿了顿,叶文初推着他去后院:“病人醒了吗?” “没有。”闻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和沈先生吃的什么?” 叶文初打水洗手,抬头看了闻玉一眼,怎么现在见面都聊吃饭了吗? “鱼,还有两个素菜一份汤,沈大人今天破费的。”叶文初道,“我去整理案件脉路,你休息一会儿。” “那我看书。” 两人在桌前坐下来,一盏灯两个人邻座着,闻玉左手扶着书页,右手轻轻敲着膝盖,过了一刻,视线就落在了叶文初的脸上。 她垂着眼睛,神色很认真,但写字很慢。 “没有别人,你用右手便是。” “不行,我怕我习惯了。”叶文初给闻玉看她的字,“有没有好看点?” 闻玉笑她:“不好看。” 叶文初白他一眼继续写字。 闻玉轻笑,将灯往她那边推了一点。 “师父!”马玲从外面进来,道,“您让我查的事情都查到了。” 叶文初问她:“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马玲道,“我好饿,有吃的吗?” 叶文初看闻玉,闻玉道:“有,我去拿来。” 叶文初起来去拿的,一碟子菜,分出来的青菜心,没有刺的鱼肉,两块肥少肉多的猪肉,不沾不靠仔细地摆在盘子里。 米饭单独放着,还热的。 “这是给我留的吗?我也太幸福了,谢谢师父!”马玲急吼吼地吃饭,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我真是太饿了。” 她缓了口气,停下来给叶文初说她打听的事。 “张玲春的哥哥下午去那边庄子了,我见到了她的嫂子。您猜她嫂子怎么说?” 叶文初点头:“怎么说?” 162 所谓发现(二更) “她的嫂嫂说,张玲春当时将定情信物都给陆立志了。” “还说,陆立志可是陆员外唯一的儿子,就算张家爱钱,可也不可能抛弃年轻俊朗的公子哥,去跟公子哥儿成亲。陆员外比张玲春的爹都大一岁。” “有道理。”闻玉道,“那是为什么?” “是张玲春的哥哥,有一次在增城看到陆立志和一个男人那男人现在还住陆家,两个人像夫妻一般生活。” “后来陆立志成亲,妻子一开始也不知道,但陆立志不肯和她圆房,两人闹了很多次,她可能就有点怀疑。有一次那个男人来家里做客,说是半夜听到声” “所以她羞愤自杀?” 闻玉低头去看书,面容微微红。 马玲一脸的唾弃:“对,就那天夜里,陆立志的妻子自杀的。” “这要是我,我就杀了他!自杀了岂不便宜他了。”马玲拍桌道。 “我刚才看到许子羽了,两人眉目传情。”叶文初道,“没想到背后故事如此恶心。” 闻玉看着叶文初气鼓鼓的脸 “长的好看吗?”马玲问道。 “还不错。” “那我也唾弃!”马玲道,“害了两个女人,就她还好意思说继母不对。难怪他妹子不理他!” “师父查他,这种没有人品的人,保不齐就是凶手。” 叶文初颔首:“你还查到什么?” “哦,昨天晚上,陆立志和陆丽英确实如他们所说在家里。” “但我也觉得这没什么意思。师父,我还让人去道上问了,最近有没有人接了单子杀人。” 叶文初颔首。 忽然后院里,毛很远喊道:“闻大夫,四小姐,人醒了。” 叶文初推着闻玉过去。 车夫醒了,眼里是茫然,神智也不是很清楚,给他稍微喝了一点水,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能说话。 “有人打我。” “什么样子的人?” 车夫道:“一个男人。个子不高,房间里太黑了,我没看到他的脸。” “他一榔头打我脑袋上,我就晕了,没看清楚。” “他用左手还是右手,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车夫摇头:“我没看到别人。他用右手打我的,是个锤子!” 叶文初点了点头:“你家老爷昨晚赏月了吗?一家人什么时候休息的?” “亥时正左右,小公子说他累了要睡觉,于是大家都散了回房去睡觉。”车夫道,“昨天我很累,倒头就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晕的。” 车夫头疼身体也疼,说几句已是撑不住,叶文初交代他想要活着,这几日千万不要乱动,骨头就这么吊着,等长好了就能取下来。 车夫看自己身体这样,是动都不敢动,又实在太难受,浑浑噩噩又昏睡过去。 叶文初没的再问,一行回家去休息。 她睡前,将案件重新整理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她和马玲一起去了博州书院,问全班的同学,有没有人见过陆立项的《乐经》,全班所有人小孩都摇头,说没有见过。 他们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书。 “何先生,我又来打扰您了。”叶文初和何先生道,“这孩子您班上的,您觉得他平时如何?” 何先生回道:“客观说,陆立项不太合群,但本质不坏,在我看来不过是内心自卑怕被人拒绝,从而不敢主动的表现。” “但他同龄的孩子们不懂,所以他被孤立也正常。我没干涉,人都要自己吃亏才能学会总结才能成长。”何先生含笑道。 叶文初点头:“难怪孩子们都说喜欢你,我认同您的话。” 何先生摆了摆手。 叶文初聊了一会儿,没得到有用的信息,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沈翼正在院外等她们。 “怎么了?” 沈翼看着冲着他快步走来的叶文初:“慢点,”说着等她停下来,道,“陆丽英夫妻来了。” “四小姐,”陆丽英和张正明结伴而来,“我们早上去衙门,沈大人说他不主管案件,让我们来找您。” 叶文初颔首:“我知道了,你们什么事?” “是这样,”陆丽英看了一眼张正明,张正明给她投了个鼓励的眼色。 陆丽英就拉着叶文初的衣袖走了几步,低声道:“四小姐,我昨晚和我夫君讨论,想到了一件事。” “我哥原来有个朋友,他家是开镖局,你知道,镖局里的人都野,杀人越货不在话下。” “我建议你将我哥抓起来,审他一审就行。” 叶文初打量着陆丽英,想到了许子羽:“我昨晚去见你哥了,在你家见到了一位叫许子羽的男子,你认识这位男子吗?” “不认识!”陆丽英脸色大变,仿佛触碰了多恶心的东西,退避了叶文初几步,“我没有见过。” 叶文初沉声道:“你这样的表现可不像不知道。既如此,你也知道你的继母为什么嫁给你父亲,那你为什么还恨她?” “我为什么不恨她?”陆丽英冷笑着。 “四小姐,您恐怕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旷世奇闻。因为她和我哥作践,我连家都回不了,在我婆婆家”她迅速看了一眼张正明,眼里有怨怼,张正明家那么穷,她是正经下嫁,可就因为家里那些事,让她在张家抬不起头来。 她爹还气她也不贴补她,导致她日子更难过。 “我当然恨她,我恨死她了。”陆丽英道,“她当时和我哥又没有成亲,就当不知道,重新寻一门亲事便是,为什么盯着我一家男人。” 叶文初听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忽然道:“你哥也说你们有可能买凶杀人。” “不可能!” 张正明的反应,比近处的陆丽英还快:“我们没有动机。” “现在不就有了!”沈翼打量着张正明,“杀人栽赃,你岳家的家财不都是你的了?” “这c这无稽之谈。” 张正明很激动,来回走动,又停下对沈翼道:“沈大人,您我都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是高洁的,读书人怎么会杀人呢?!” “沈大人是高洁的,但你可能不是。”叶文初截断了张正明的话,“打压c编排c抨击这就是你的高洁?” 张正明顿时讪讪然。 笑意在沈翼的脸上滑过,他眉眼都舒展着。 “高洁与否,与你是否读书无关,你说重点,不要扯东扯西。”叶文初道。 张正明道:“我c我们主要来说的是,大哥他认识个朋友是开镖局的,他很可能借那个人的手,杀人行凶。” “你确定吗?”叶文初问他。 张正明又是一抖,不敢再看叶文初,点头:“是。我确定!” “我们回去查,谢谢二位了。”叶文初道。 张正明匆忙施礼,急急匆匆就走了。 “我和马玲去查陆立志,我还打算去一趟钱庄查陆家的钱,”叶文初问沈翼,“沈大人今日有空一起吗?” 沈翼摇头:“今日要去办事,你若有事让人来找我。” 叶文初应是。 沈翼骑马出城,乘风跟在后面给叶文初挥手,追着他主子去了:“主子,您昨晚没睡觉吧?白天落下的事做完了吗?” “当然,谁有你这么轻松。”沈翼扫他一眼,乘风挠头不敢回嘴,可他觉得,主子之所以熬夜做事,是因为昨天白天,兴致高昂去查案,明明不大感兴趣的事,居然还去了。 这也是迷惑刘兆平的? 刘兆平又不在。 “今天留着那边修桥吧。”沈翼道,“往后只要我去监工,你就去修桥。” 乘风顿时抱着马脖子,幽怨地看着他主子。 叶文初查完陆员外的存款,里面的钱没有人动过,取钱要用私章和暗令。 暗令是什么,估计只有陆员外知道。 不过,现在陆员外死了,陆立志确实是可以继承。 “再看看,陆立志有没有存款。”叶文初和管事到。 管事查完,回道:“有。陆立志里面三千两百两的银子。” 叶文初和马玲都很惊讶,不是说赌钱吗? 赌钱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存款,这太让她意外了。 “师父,要不要把陆立志抓起来审?胡捕头走一个,保管他什么都能招。” 叶文初和马玲道:“我去陆家庄,你回衙门,让海鞘帮忙查两件事,陆立志赌钱,以及他那位开镖局的朋友情况。” “好!那我一会儿来城外找您。” 叶文初去了陆家庄,现场还保留着昨天的样子。 左拐子在等叶文初,他昨天没事,就没有回城。 “四小姐,有一个很大的发现。”左拐子很兴奋,一双眼睛都是血丝,他指着那枚血脚印的边上,“这是我踩的,您看看。” 叶文初看到了:“鞋底是洞?” “对!”左拐子道,“鞋底是有洞。” > ; 163 三方指责(三更) 叶文初站在陆家的大门口,看着远处的稻田。 叶文初和杂役道:“将陆通化喊来。” 杂役去喊人,叶文初就端着一个椅子,坐在了门口,视线目及处每个佃户都非常认真的在做事。 陆通化颠颠跑来了,冲着叶文初施礼,道:“四小姐找小人?小人也有事想问您,我家老爷太太的遗体,能不能小殓了?” “你今天可以准备后事了。”叶文初看着对方,“你的脸怎么了?” 陆通化的脸上,有两道指甲挠的血印,还没结痂。 “哦,我c我在家打架,被我那口子抓的。”陆通化捂着脸,支支吾吾很尴尬,“您找我什么事?” 叶文初顿了顿:“劳驾你两件事。一是将村里的户口名单给我看看,一是,陪我挨家挨户走一遭。” “哦哦,可以,可以的。”陆通化道,“那我回家将户口名单给您拿来。” 陆通化来去很快。 叶文初翻着九十二户名单,陆通化就站在她边上,等着她问。 “辛苦你了。”叶文初请他坐,“我昨天离开后,有什么事吗?” “您昨天下午走了以后,太太的娘家哥哥来了,看过太太和小公子,哭了一通才走。” 叶文初听马玲说过了,马玲见了陆太太娘家的嫂嫂,才知道,陆太太当年为什么突然嫁给了陆员外。 “他说了什么吗?” 陆通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家老爷的两个张姓的亲家,都不怎么样。” “姑爷一家人,恨不得把姑奶奶当摇钱树,姑奶奶呢,回家又拿不到钱,所以就视老爷和大公子为仇人。” “而太太的娘家,在小人看来是为了钱。您大约是查到了,当年陆太太其实是因为大公子她一个小姑娘,一气之下要嫁给我家老爷报复我家大公子,可她的爹娘哥哥不可能不懂,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但她一家人都没有拦,太太嫁来的时候,一家人拿着彩礼,鞭炮放了三里路送嫁的。” 叶文初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有注意陆太太的娘家人,她看着陆通化惊讶了一下:“陆员外娶她的时候,把彩礼加了很多?” “太太和大公子说媒,给媒人说的价是一百两。” 陆通化一顿,低声道:“等我家老爷和太太说媒的时候,给了足足一千两!” 左拐子听到了,都忍不住从门内探头看了一眼,很惊讶。 “居然还有这一层。”叶文初懂陆通化的意思,他认为张玲春的家人,根本不在乎她嫁给谁,是不是受到了羞辱愤而报复,他们只在乎拿到多少彩礼。 “所以呢,昨天陆太太的娘家兄长来,说了什么?” 陆通化道:“他想要这个庄子。” “他能要得到吗?” “说不定可以!”陆通化对叶文初道,“这个庄子,我家老爷早就转给了太太,既然是太太的东西,她娘家人要是撕破脸想要,不是不可以。” 就看谁狠了。 叶文初顿了顿,喊了一个差役:“你去将陆太太的哥哥请来,就说我到了,请他来问话。” 杂役应是,快马去找陆太太的哥哥。 “陆太太的哥哥叫什么?成亲后有几个孩子,父母都健在吗?” 八角有点兴奋,坐在门槛上听。 她刚才觉得,凶手很可能是这个村里的人,但现在听着听着,她开始想,凶手会不会是陆太太的哥哥? 在感情上,她更希望是陆太太的哥哥。 她希望,恶人就是单纯的恶人,不要让她知道任何的不得已。 “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十六七岁了,二儿子可能比小公子大半年,小儿子今年六七岁。” 叶文初点头,将手里佃户的户口压平,没有继续看。 半个时辰后,马玲和海鞘一起来了。 “四小姐,”海鞘请叶文初走了几步,避开了陆通化,说他调查的结果,“陆立志不赌钱,赌钱的是他的朋友许子羽,但许子羽也不豪赌,几个赌馆都说他们并不欠赌资。” “知道了。”叶文初不奇怪,两人的谈吐并不像嗜赌成性的人,“镖局呢?” 海鞘回道:“陆立志开镖局的朋友,去年中就被刘兆平杀了,这事我也知道,当时还去查过,但因为是刘兆平,他又是用的军法处置的,我们就当不知道了。” 叶文初笑了,摇头道:“知道了。”说着投向远处,“说曹操,曹操到!” 陆立志和许子羽一前一后下轿子,陆立志冲着叶文初施礼:“想问问您,今日可否收殓了?” “明天吧。”叶文初问陆立志,“你来是为了问这件事?” “还有一件,”他又看向陆通化,问了一句:“几个丫鬟的家人没来找我,你是不是没有通知她们的家人?” “还c还没有,小人这一天事情太多了,下午就去通知。” 陆立志训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通知?人命的事,岂能儿戏!” “是,小人等会儿就办。”陆通化道,“大公子,您来的正好,舅爷家里来人了。” 陆立志冷笑一声:“哪个舅爷?” “张家舅爷!”陆通化解释道,“张舅爷说这个庄子是太太名下的庄子,应该给他。” “他想都不要想。”陆立志道,“我就算将这个庄子解散了,把田送给这些穷佃户,我都不会给他。” “一点脸都不要。” 陆通化没有裁夺权,当然就不说了。 正说着,张家舅爷来了。 张家舅爷名叫张春玉,个子不高看上去很精明。 和陆立志碰上,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吵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陆丽英和张正明居然也到了。 叶文初就端着椅子,坐在门口,看三方混战。 真的是混战。 许子羽站在边上袖着手,并没有参与的打算。 张春玉指着陆立志骂:“你少和我说什么冠名堂皇的话,就你这种连传宗接代能力都没有的人,你都没有资格继承你爹的家财。” “那你也没有办法,这个家就是我的,你一个外人,急死了也没有用。”陆立志道。 “我知道了,”张春玉道,“是你杀的人,这样你就能将家财全部拿到手。” “你血口喷人。”陆立志道,张春玉指着他鼻子,“我道我妹妹为什么让我昨天来一趟,看来她早就怀疑你心存杀机了。” “我杀她,她不配!” “你昨天来了?”张正明加入了抓住了重点,指着张春玉对叶文初道,“四小姐您听听,他说他昨天来过了,他有嫌疑。” 张春玉吼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杀我妹子和外甥干什么?杀了她我和你们吵嘴?” “你要庄子啊。” “放屁!” 又是混战,叶文初低头重新去看佃户们的户口名单,犹豫了一下打开来,一页一页翻看着。 这上面主要以家庭为单位,她用笔勾了八户,等会儿中午走访的时候,她会着重看了一眼。 “吵完了吗?”叶文初打断三个男人的争吵,“我问张春玉几个问题,等我问完了,你们再继续。” 陆立志和张春明就都停下来。 叶文初带着张春玉走了几步,停在围墙边上。 “你刚才说,陆太太约你昨天到庄子里来,为什么事?”前天是中秋节,约自己哥哥昨天来,也不可能是过节。 张春玉回道:“我没来,是我家贱内带着我二儿子来的。” “我家老二和立项玩的好。我妹子觉得这里舒服,想让他们来散散心。”张春玉一顿道,“我家离离这里很近,也不耽误回家。” 叶文初朝远处看去,张春玉就给她指方向:“你看到塘那边的村子了吗?有一个红屋顶的那个村。” “你家就在那边?” “对!那个红屋顶的后面就是我家。” “那是很近,走过来两刻钟?” 张春玉点头。 “那昨天你妻子和家二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叶文初问道。 张春玉挠了挠头:“没来,她说早上肚子疼,没来的成,后来下午我就听到消息了,一家人赶过来了。下午您不在,所以没有遇见我们。” 叶文初点了点头,转头对海鞘招手,低声交代他:“去将张家舅太太和二公子带来。” “为c为什么带他们?”张春玉不解。 叶文初道:“我就确认一下,昨天早上他们到底来了。” 张春玉点了头:“您要问问也行,毕竟您办案,我理解,理解!” “那c你们接续去吵,我去办事了。” 张春玉继续去和陆立志吵架。 叶文初喊了陆通化,陆家庄里溜达去了。 才走了三户,海鞘骑着马冲回来,道:“四小姐,我要喊几个兄弟走。” “怎么了?”叶文初不解。 “张柳氏跑了!”海鞘道,“她不但自己跑了,还带着她的儿子跑了!” ------题外话------ 早!!周末啦。 164 打他(一更) 张柳氏跑了。 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吃惊的。 马玲和海鞘去追张柳氏,叶文初让张春玉领着,去他们的家里。 张春玉一路上不停解释,说张柳氏肯定不是逃走,肯定是误会。 “四小姐,”乘风从小路赶过来,“我家主子说他那边用不着我,让我到您这里来听差遣。” 叶文初道:“正好,我确实需要人手。” 乘风高兴不已,他不用搬石头了。 叶文初到张家村。 张春玉家的院子很大,在他们村子里非常的出挑,叶文初问他:“你家有佃户吗?” “有c有几户。我家只有一百亩地。” “你家的一百亩,是和那边的五百亩连着的?” 张春玉讪讪然:“确实是连着的。”又急着解释,“四小姐您别怀疑我杀人,我c我就算杀我妹夫,也不可能杀我外甥,我外甥要是死了,陆家的好处,我一点拿不到了。” 叶文初面无表情地道:“在人性上我不想谈逻辑。” “哪个是你和你妻子的房间?” 张春玉的父母和弟弟都站在院子里,叶文初径直去了他的房间,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她又去了二公子的房间。 也没有发现。 “小朋友,”她蹲下来问张春玉的小儿子,“你娘和你二哥,昨天去陆家庄,有没有带你一起?” 张春玉家的人脸色一变,想拦没拦住,张春玉走了几步,叶文初对他道:“你总不能教你儿子撒谎吧?” 张春玉不敢多言退了回去。 “没有带我,”小孩一听就想到了昨天的不高兴,“他们两个人为了不带我,夜里偷偷走的。” “夜里吗?” “嗯!”小孩道,“天还乌漆嘛黑的。” “表哥家有好吃的,还有糖吃,我想去!”说着他想起来他娘不在,就追着祖母问他娘去哪里了。 他祖母脸色很尴尬地看着叶文初。 一家人都说不知道,说他们醒的时候,张柳氏母子二人已经在家里了。 叶文初看到,张玲春的母亲也没有因为女儿和外孙的死而感到伤心,还穿着暗红的褂子,描眉点唇。 她没再问,回陆家庄。 “四小姐,是不是这个张柳氏杀的?”乘风跟着叶文初,叶文初摇头,“不清楚,等马玲和海鞘找到人再说。” 她回陆家庄,和陆通化依旧去庄子里。 王竹吃过午饭后,戴着草帽拿着镰刀出门,碰见叶文初他上前来行礼:“四小姐好,听说张柳氏逃走了吗?” “是张柳氏杀的?” 叶文初看着他:“你不是半夜听到叫声吗?” 王竹点头。 “张柳氏半夜在家里。”叶文初道。 王竹目光闪烁了一下,掩饰了失望:“哦,那c那我想错了,我c我去干活了。” 叶文初深看了王竹一眼,他娘正好从家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往外走,看见她上来行礼。 “你这菜送哪里去?” 王竹娘指了指隔壁:“我送给秋秋家去。” 叶文初随着王竹娘走了两步。是昨天在院子里玩泥巴的那个孩子的家,他今天没有玩泥巴,而是在用小刀削一根竹枝,看见她来龇牙笑着:“四小姐好。” “秋秋啊。”王竹娘站在院外喊道,“早上撞着一只野鸡,我炖了栗子,给你们拿一点来吃。” 小男孩眼睛一亮,显然想吃。 “伯娘。”徐秋喜从厨房出来,一眼看到了叶文初,愣了一下,又发现了陆通化,脸上的喜色淡了一些,走到院内接着碗,“谢谢伯娘,我明天起了地龙,给您送鱼吃。” 王竹娘摆着手:“不要和我客气,你快去给弟弟们吃饭。” 徐秋喜应是,视线又落在叶文初身上,她有些拘禁,扯了扯自己褂子:“四小姐好。” 徐秋喜十四岁,个子不高,皮肤很黑,圆圆的脸有几分可爱,她穿着一件灰色补了红布补丁的褂子,黑色的裤子,黑色敞口布鞋,鞋子上沾着泥巴,发黄的头发编成了辫子,绕在了脑后。 “你好。”叶文初扬眉道,“我能进来你家吗?” 徐秋喜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您请进!” 她开了门,等叶文初进来,陆通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推门进去。 徐秋喜比叶文初矮了一个头,和叶文初走在一起时 ,要抬头看着她,她忽然笑了起来,道:“四小姐真高,您有多高?” “嗯?”叶文初很惊讶她的活泼,笑着道,“我没有细细量过,大概五尺六寸?” 徐秋喜很羡慕地看着她:“我觉得您不止,是不是有五尺七寸?” 叶文初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腿,她有一米七吗?她道:“就当是吧,就痴长了个子而已。” “不会,四小姐很漂亮,还很能干。”徐秋喜说着问她弟弟,“飞飞,四小姐好看吗? 飞飞点头:“嗯,好看。” “谁好看?”房间里又钻出来一个男孩子,看上去比宋伟江还要小不少,个子也不高,瘦瘦黑黑的,一双眼睛却很亮,看见叶文初脸一红,“四c四小姐好。” “你好,你叫什么?” “鹏c鹏鹏!”男孩见到好看的女孩子,就格外的拘束一些,“徐c徐鹏鹏。” 叶文初道:“知道了。你们吃饭,我坐会儿就好了。” “是,那我们吃饭,吃完了我们还要去地里做事。”徐秋喜说着将手里的碟子放下来,去了厨房。 叶文初的视线跟着徐秋喜,打量着她的后腰。 陆通化自己拖了个长凳,坐在了门边上。 三姐弟吃的野麦饼子。是那种外壳没有祛,连着一起砸成粉末,和水做成的饼贴着锅炕熟。 “您吃吗?”飞飞问叶文初。 一共六个饼子,飞飞给了她一个,叶文初接过来了:“谢谢!” 三姐弟都停下来看着她,都在等她吃一口后的反应。 “四小姐您别吃,喇喉咙。”陆通化道。 “我知道,我试一点点味道。”叶文初撕了一点,又给乘风撕了一点。 叶文初吃了,顿时苦了了脸。饼子有点咸味,但真的很难吃。叶文初在云顶山日子过的也不好,但这种饼她没有吃过。 乘风到还镇定。 叶文初没有逞强,吃了一点还给飞飞道:“我有点不太习惯,剩下的还给你?” 她的样子,让三姐弟都笑了起来,飞飞将饼子塞嘴里,表演他的勇敢,菇滋菇滋吃着,但太难吞咽,他不得不就这一口水。 “还是你厉害。”叶文初道。 飞飞还有点得意,徐秋喜也跟着笑。 叶文初看着徐秋喜:“你有几亩地?” “我有五亩。下午把剩下的稻子割掉,我就能打稻子了。”徐秋喜笑着道,“四小姐知道打稻子吗?” 叶文初点头:“知道。我先前在山里的时候,也自己种了一点水稻和小麦。但只是一点点,因为太辛苦了。” “四小姐真厉害,我以为大小姐什么都不会呢。”徐秋喜道。 叶文初笑着。 陆通化想走,但见叶文初不走,他屁股像坐在烙铁上,扭来扭去,恨不自在。 徐秋喜的视线,从没有落在陆通化的身上,连视线无意扫过时,都会恍惚视线飞快地划过去。 门口,一个小姑娘隔着院墙喊道:“秋秋姐,你好了没有?我们走了。” “来了。”徐秋喜叮嘱飞飞,“你记得洗碗,不许乱跑不许去抓鱼,听到没有?” 飞飞应是。 徐秋喜又和叶文初以及乘风打了招呼,带着鹏鹏要走,叶文初忽然道:“你等等!” 她说着,很突兀地抓住了徐秋喜的手腕。 “怎么了?”徐秋喜看看自己的手腕,又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快点做事,一会儿天要黑了。” “那c那我走了。”徐秋喜小跑着和她的小姐妹一起走了。 叶文初回头对陆通化道:“你出去等我,我和飞飞说两句话。” “是!”陆通化没多想,去院子里蹲着。 叶文初问飞飞:“陆管事经常来你家找你姐姐吗?” “对!”飞飞道,“他欺负我们。您小心,他不是好人。” 叶文初看向乘风:“把他喊进来。” 乘风在门口咳嗽一声,陆通化一回头就看到高高瘦瘦的乘风,冲着他笑盈盈招手,他赶紧跑过去。 “飞飞出去等我。”叶文初道。 飞飞应是,跑院子里去了。 叶文初关上门,陆通化看着叶文初:“四小姐,您c您干什么?” “徐秋喜怀孕,你知道吗?”叶文初突然问道。 陆通化惊住,他全脸的横肉都在抖:“我c我c我不知道c不知道啊。” “你c你c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个事?” 他没有惊讶一个小姑娘怀孕,而是专注否认,他不知道。 叶文 初对乘风道:“他说他不知道。” 乘风上前就给了一拳:“不知道,我打到你姥爷都能知道。” 陆通化捂住肚子一声惨叫:“我c我c不怪我,是她勾引我!她爹娘死了,我要把她家的田收回来,她不肯就c就勾引我。” “我c我是个男人c我受不住!” 乘风一巴掌拍他的后脑勺:“放屁,你一个老头,她勾引还不如勾引你儿子,你恶不恶心。” 叶文初道:“都这个时候,还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乘风,将他一嘴牙打了。” 乘风攥着拳就打,陆通化抱着头求饶:“饶命c真c真的是她勾引。她怀孕,我c我娶她过门,还不行吗?” “打!”叶文初气得头疼。 乘风摁着陆通化一通乱拳。 “是,是我,是我的孩子,我错了,饶命啊!” “你怎么让她有孩子的?”叶文初抓着陆通化的衣领,“强/奸?逼迫?” 陆通化呼呼喘着气,回道:“都c都有!” “她想要地种,你利用职权逼迫?” 陆通化点了点头。 “接着打!”叶文初甩开陆通化,拂袖走到后堂,回过头来,视线一扫落在供案下的墙角里,微微一愣。 165 我认罪(二更) 陆通化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飞飞将门推开了一点缝隙,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吓得蹬蹬后退,却被人提住了衣领,“四小姐呢?” “在c在里面打陆管事。”飞飞指着里面。 王竹心事重重,他没心思管别的,敲了敲门:“四小姐,我是王竹!” 门被打开,王竹看到了坐在桌边拿着一只黑口布鞋的叶文初c坐在地上的陆通化以及抱臂看着他的高高瘦瘦男子。 “四小姐,您这是” “看他不顺眼。”叶文初看王竹,“你不是下地割稻子,回来干什么?” 王竹惊讶了一下,但随即道:“四小姐,我c我有话和您说。” “我现在没空。”叶文初推开王竹,从屋内走了出来,“你干活去吧!” 王竹拦着她,在她的前面跪下来,。 “四小姐,您听我说。” 叶文初眉头紧紧凝着,冷冷地看着对方,王竹垂着头,一双手在身侧攥成了拳头。 “是c是我杀的!”他说完,又拔高了声音,“是我杀的,您把我带走吧。” 叶文初闭了闭眼,又睁开看着他。 “是你!”陆通化从屋里跑出来,指着王竹,“你这个畜生,是你杀了我家老爷!” 叶文初看着陆通化,一字一句问道:“谁是畜生?” “我c我是!”陆通化贴墙坐着,疼的嘶嘶吸冷气。 乘风一脚将陆通化踹翻了,喝道:“你连畜生都不如。” “是是是,我连畜生都不如。” 陆通化根本不敢说话。 王竹很错愕,举着手提醒叶文初:“四小姐,我c我说我杀了人,是我杀了陆员外一家。” 陆通化做了什么事,怎么比杀人还重要。 “我听到了”叶文初对王竹道,“你说你杀的人,你怎么杀的?” 王竹道:“我前天晚上打更路过大院,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想到我们饭都吃不上了,心里就有气,回家拿了锤子,”王竹道,“锤子就在我家,我可以拿来给您。” 他说这话时,飞飞冲出了院子,往田里跑去。 “我去拿!”王竹出去,陆通化吼道,“不能让他跑了!” 叶文初指着他喝道:“闭嘴!” 陆通化脖子一缩,没敢说话。 王竹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方形的锤子,他将锤子丢在地上,跪在原处:“四小姐,您c您看!” 叶文初捡起锤子,锤子上没有血迹,但看锤子的大小和伤口目测差不多。 “王竹,”王竹娘得到了飞飞的报信,在田里冲着这边喊,“王竹,你干什么!” 随即,能看到田里很多人冲着这边跑过来,有两个跑得很快的矮小的身影飞奔着。 王竹很着急,膝行了几步,仰头看着叶文初,非常地迫切:“四小姐,你c您带我走,我是凶手!” “您杀了我,我认罪,我认。” 他很慌张,想上来抓叶文初的手腕,却被乘风拍开了,王竹听到许多的脚步声,他连连作揖:“四小姐,求求您带我走!” “我为什么带你走?”叶文初盯着他,“你丢一个锤子给我,你就是凶手?” “我要不查就带你走,我怎么和我们大人交代?” 王竹急得眼睛血红。 “求求您,”王竹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响,“求求,求求您了。” “王竹!”徐秋喜跑进来,喘着气一把将王竹扯起来,吼道,“你干什么,你起来!” 王竹吼道:“没看到吗?我认罪,我杀了人我认罪。” 他忽然抓着锤子,对着自己的头,冲着叶文初,冲着赶过来的所有人怒吼:“都别过来,站住!” “王竹,王竹啊。”王竹娘坐在了地上,“你别傻,你不要胡闹啊。” 他拿着锤子对着自己的头,看着徐秋喜,又看着叶文初:“我c我真的是杀人凶手,陆员外一家人就是我杀的。” “你抓我走。” “不行吗?你抓我走啊!”王竹冲着叶文初吼,“不c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徐秋喜吼道:“你犯什么病!” “你把锤子给我。” 王竹哀求地看着她:“秋秋,你c你帮我照顾我娘行吗?帮我给他们养老送终。” “鹏鹏,你c你帮我照顾我爹娘行 吗?” 鹏鹏攥着拳头,站在院子里,全身都在颤栗,脸憋得通红。 “四小姐,你就成全他,把他抓起来。”陆通化都着急,王竹拿着个锤子晃悠,不等他说完,叶文初将他踹倒,“乘风,将他嘴堵住。” 乘风拿了脏帕子,将陆通化的嘴巴堵住了。 “行!”叶文初对王竹道,“你们几个,都跟着我去衙门!” 她说完,王竹吼道:“是我,是我一个人,你没听见吗?” “我没听见!”叶文初盯着他,“你怎么着,认个罪就了不起,我还要听你的?” “把锤子放下。”叶文初指着王竹,“是觉得我善良好说话,就能拿着锤子威胁我?” “给我!”叶文初走过去,伸出手,“我再说一次,锤子给我!” 王竹害怕,没有想到温和的四小姐,发脾气的时候如此凶,他想给可又不甘心,叶文初却两步上去,攥住了他的手腕,猛然一拧,将他踹开去,锤子已经在她的手里。 “王竹!”王竹娘过去。 “你们几个,和我回衙门。”叶文初点了徐秋喜三姐弟,王竹一家人,“剩下的事,我们回衙门说。” 就在这时,院外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喊道:“是我,我杀的。” “是c是我!”另外一个老人道,“我们活够了,也不能做事,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是我们杀的。” “我们两个杀的。”两个老人推开人群走到院子里来,对叶文初道,“四小姐,你相信我们,把我们带走吧。” “想干什么?”叶文初看着这些人。 两个老人想说话,徐秋喜忽然冲进了厨房里,从里面拖出了两袋土,她把土倒在地上,滚动的土个露出了两个东西。 一个方形的锤子,一个圆形的榔头。 四周死寂。 徐秋喜指着地上的东西,冲着叶文初想笑,但又笑不出,她抖了抖唇:“四小姐已经知道了,这c是我杀人的凶器。” “我从后门进去的,用这两个东西,杀的人。还c还有厨房的剔骨刀。” 王竹嘶吼,让徐秋喜不要说话。 徐秋喜没有理他。 陆通化惊呆了,看着徐秋喜。 院外的村民们,那两个人认罪的老人都安静下来。 “四小姐,我给您说顺序。”她道,“我从后门翻进去,杀了倒座里的四个人,然后杀了小公子,我敲开门,将他捂死的,这一点您都没有对外公布。” “我杀完小公子,到正院杀的陆员外夫妻,然后去门口杀的两个婆子。” “然后,我从大门离开的。”徐秋喜道。 叶文初问她:“你带了锤子c榔头c为什么还去厨房拿尖刀?” “因为不好用。”徐秋喜道。 “你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就是他不死,我们全村人都活不下去了。”徐秋喜道,“今年我家一亩地收了两百八十斤,他却要三百斤,我一年下来一口粮都没有,却还要出去买稻补租子。”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徐秋喜道,“四小姐,一人做事一人担,再来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杀!” “都是死,我杀了他,我死了值得。” 徐秋喜仰着下巴,神色倔强。 “姐姐,”鹏鹏走上来,可不等他开口,徐秋喜回身,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你c闭c嘴!” 鹏鹏的脸瞬时肿了。 他没动,死死盯着徐秋喜,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一家人,要死一起死。” 他说着,把飞飞抓过来,瘦瘦的兄弟两人,挺着脊背站在院子里。 “你告诉四小姐,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的!” “说什么,滚啊!”徐秋喜抓着鹏鹏的衣领,使劲推着,“滚啊,你们都滚!” 她怒吼,忽然停下来,低头去看自己的腿,所有人不知为何,也去看她的腿,就见她的裤脚里突然流了东西出来,先是一点浅浅的红,没入泥里,随即是深红色 徐秋喜不懂,她朝王竹娘看去,王竹娘在抖,捂着嘴指着她的腿。 “伯娘,”徐秋喜往后栽去,倒在叶文初怀里,叶文初道,“王竹,将她抱进房里。” 王竹三两步冲上来,打横抱住了徐秋喜,叶文初跟着进门,又回头对王竹娘道:“帮我烧水。” “作孽啊!”王竹娘已经崩溃,跪倒地上,鹏鹏冲进了厨房,抖着手点火,飞飞跟着哥哥,揭着锅盖,往里面舀水。 叶文初对院子里的年轻人道:“去顺安康” 她顿了顿,道:“算了!” 她喊八角进去,将王竹赶走,关上了门! “主子,”乘风看到沈翼骑马出现在路上,他赶紧过去,沈翼问道,“四小姐呢?” 他越想越不对,不敢留叶文初一个人在这里,所以赶来了。 “有个小姑娘流血了,四小姐将人带进去了。”乘风道。 沈翼步伐极快地穿过人群,曲着腿贴着低矮的陈旧的窗户,对窗内道:“初初,我在外面,你要做什么告诉我。” 166 京山颂(三更) “嗯。” 房间里,叶文初应了他。 “让乘风去找我师兄开药。”叶文初顿了顿,“说四个月左右的胎落了,他就知道开什么药了。” 沈翼颔首:“要将闻大夫请来吗?” “不用,他手里的病人也很重要。”叶文初沉声道。 沈翼让乘风骑马走。 陆立志等人也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沈翼看他们进院子,没有阻拦。 一院子的人,王竹的母亲在哭,也有好些妇人在哭。 “是你!”王竹抓着陆通化的衣领,举着榔头要砸死他,但手被沈翼拿住了,王竹动弹不得。 沈翼将他手里的榔头拿下来,将他推开。 王竹在院子里嘶吼:“我要杀了他!” “他是畜生,这个畜生。” 他终于知道,刚才四小姐为什么把陆通化关在里面打。 四周很安静,整个村子的人都蹲在院子里外等,乘风取药回来,一碗药下去,一刻钟后就听到徐秋喜在房里嘶吼着哭。 “娘!” 她哭声渐渐平息,叶文初从房里走出来,大家都看着给她。 叶文初看了一眼沈翼,点了点头,便和全村的人道:“没事了!” “沈大人,四小姐,你把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带走吧。”两个人老人道,“有人偿命不就行了?我们偿命!” 院子里外的其他老人,也争先恐后地上前来。 “我们活够了,做不了事还吃白饭。”老人们道。 叶文初摇了摇头:“谁也不能顶罪。” “陆家的人来了。”忽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即,院外的人哄闹起来,往村前跑去,叶文初和沈翼赶紧过去,但已经迟了,陆立志和许子羽c张正明夫妻以及张春玉被陆家庄的佃户控制住,团团围在了中间。 “放开我,你们反了!” “沈大人,把这些人都抓了。” 张正明看见了沈翼,使劲吼着。 “不可胡闹!”沈翼立在人前,沉着脸看着所有人,“杀人行凶的事已成定局,你们现在的闹事,最后的罪责,都会加持在凶手身上。” “都散开!”他怒喝一声。 村民们都慌张起来,大家都慢慢散开,抓着人的几个年轻人也松开手,就在这时,张正明道:“沈大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治罪,聚众闹事,依律一人笞三十。” “还有,我有功名在身,他们要罪加一等!” 他一说,本来松手的几个年轻人火又拱上来,又将他们团团围住。 “秀才果然比别人会说话。”沈翼对张正明道。 张正明嗷嗷叫着,怒骂着这些村民,一个老人家上来用拐杖敲他的头,他顿时疼得倒吸凉气,直喊疼。 陆立志几个人恨死他了,恨不得上去趁乱打死他。 “你们想干什么?”沈翼问这些人,“张正明说的没有错,聚众闹事一人笞三十,领头者双倍。” “诉求是什么,说!” 领头的年轻人道:“第一,杀人的事,算了!” 王竹从后面跑到前面来,沈翼没拦他,王竹站在人群的前面,大声道:“大人!杀人的事算在我头上。” “第二,要求陆家人降租子,降到五c降到六成!好c好歹给我们留一口饭吃。” 其他人都点头。 叶文初站在院门口,叹了口气,被压着那么久,即便是手握筹码的谈判,条件也是小心翼翼的开出来。 “杀人的事不能算在你头上,谁杀的人谁担责,但租子的事可以商量。”沈翼道,“陆立志就在这里,可以问他愿意降至多少。” 陆立志大声道:“我愿意降到五成,五成!” 村子里的人的脸色就好了一些,王竹道:“凶手的事,我认罪!” “谈完了,就散了。”沈翼对王竹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王竹膝盖软了软,但知道他不能怕,摇着头。 叶文初回过头去,徐秋喜扶着墙站在门口,正看着叶文初。 “四小姐,您带我走吧,我们从后门走。”徐秋喜道,鹏鹏和飞飞也从厨房来,扶着姐姐。 “求您了,我们要不走他们会一直闹下去。大家都为了我们,可我们不能拖累大家。” 叶文初点了点头。 她和乘风带着姐弟三人从后面的小路走,绕过了王竹家和陆家的院子 ,正要上马车,忽然有人喊道:“四小姐把秋秋带走了。” “秋秋!” 村民哗然,有人追过去,有人喊着不要走。 徐秋喜姐弟三人钻进马车里,叶文初冲着追过来的人摆了摆手:“听沈大人安排。” “有话说,明日大家去县衙门口。” “对,”沈翼道,“明天上午,你们派一部分人去县衙。” 叶文初隔着人群和沈翼对视一眼,她则上了马车,乘风坐在前面,车夫驾车,马车往城里驶去。 后面有人哭着喊着。 飞飞好奇往后面看,又和哥哥一起,一人一边扶着面色苍白的徐秋喜。 “要不要躺着?”叶文初问她。 徐秋喜摇头:“这点痛不算什么。”她看着叶文初还像下午那样笑,“四小姐,您到我家里来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是凶手了吗?” “没有,我发现你有孕的时候,有了猜测,但打陆通化的时候,在你家的墙角,看到了一双侧倒着的,鞋底破损的黑口布鞋。” 鹏鹏小声道:“是我的。” “嗯。”叶文初颔首,“那双鞋,在现场留了血脚印。” 鹏鹏垂着头。 八角从自己的口袋里,取了一把糖,捧着给飞飞。 飞飞想吃,但看着姐姐。 “吃吧。”徐秋喜说完,飞飞接着糖分给姐姐和哥哥,自己迫不及待吃了一颗,龇着缺损的门牙,对叶文初道,“我第一次吃,真甜。” “我再给你买。”叶文初摸了摸他的头,“陆家大院的烧鸭,是你拿的吗?” 飞飞点了点头:“我c我想给我娘,对c对不起。” “对比起。”徐秋喜对叶文初道,“我娘去世前,就想吃一次烧鸭,她这辈子没有吃过。” “他一直记着。前天晚上他一个人跑到厨房,抱走了那只烧鸭跑去找我娘,我们后来才发现。”徐秋喜说完,鹏鹏也从怀里拿了一本书,珍重地捧着递给叶文初,“这是我偷的。” 叶文初接过来,是陆立项丢的那本《乐经》,她问道:“你认识字吗?” “不认识。”鹏鹏指着书,“上面有画,我喜欢吹笛子。” 叶文初继续问道:“那钱不是你们拿的对不对?” “没有!”徐秋喜摇头,“我们不会偷东西的。我娘说就算饿死,也决不能去偷去抢。” 叶文初点了点头。张柳氏逃跑,她就想到了,张柳氏应该一早到了陆家,发现了命案后,她乘机将命案现场的钱偷了。 等他们去追的时候,张柳氏慌张,带着儿子跑走了。 叶文初摸了摸飞飞的头,不知说什么。 “你们为什么杀他们?是因为租子吗?” 徐秋喜点了点头:“我们已经三天没有饭吃了,今天您吃的其实是我捡的一点稻子加野麦砸的饼子,我们也很久没有吃米了。” 徐秋喜冲着叶文初笑了笑:“我想死的。但两个弟弟留在人世间,也活不成。” “我觉得,死前给大家做点事吧。所以决定去杀陆员外,杀了陆员外就没有人收这么高的租子了,村里的人能有个活路。” 她说这些,情绪很平静,不但她,鹏鹏和飞飞也都很平静。 叶文初问她:“是陆立项给你们开门的?” “嗯。”徐秋喜点头,鹏鹏又吃了一颗糖,鼓着一侧的腮帮子,“他下午到的时候,就通知让我后半夜去找他。” “干什么?” 鹏鹏道:“也不干什么,他性子很闷,也不说话,就让我陪着坐着,有时候还拉着我半夜去巡田。” “我好饿,不想陪他去,他就说把我家的田收回去。” “我不喜欢他。”鹏鹏道,“我不喜欢不讲道理的人。” “我们没想杀他,”徐秋喜垂着眼,“但c下手重了,没有数!他死了我们就就豁出去了。” 叶文初不知道聊什么,她甚至不想聊这个案子。 “我还想杀了陆通化。”徐秋喜忽然出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不然我肯定第一个杀了他。” 徐秋喜低着头,拆了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嚼着:“真甜!” “嗯,真的好甜。”飞飞道,“姐姐,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多好多糖吃。” 徐秋喜摸了摸飞飞的头,笑着道:“也记得给娘送糖去好吗?” 飞飞点头。 鹏鹏从袖子里倒出一根竹笛,用粗布的袖子擦着,叶文初问他:“会吹吗?” “您想听吗?” 叶文初点头。 “那c那我吹给个您听。”他笑容很干净,谁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个干 净的孩子,在某一天的夜里,和她的姐姐一起,杀了十个人。 笛声响起来,出乎叶文初意料,他吹了一首《京山颂》,这是前朝流传在民间的小调,颂的是农民丰收的心情,曲调高扬欢快,仿佛自己也置身于农忙中,看着一地金灿灿的稻谷。 叶文初静静听着。 167 效应 陆家庄的纠纷还在继续。 隔壁几个庄子里的佃户都到了这里来。 也有好多主家,遣人过来打探消息。 陆立志喊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不告他们三姐弟,衙门怎么判我都服从,行不行?” “衙门就算把他们放了,我也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还有,陆家庄的租子,今年我不收了。不但如此,明年开始,庄子里的租子,比着叶府,我们只收两成。” “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这样也不行吗?” 沈翼听着陆立志说话,但视线却落在远处来打探的那些人身上。 但他没有阻止陆立志继续说话。 那些来看热闹的别的庄子佃户,越走越近,专注地听着,那些为主家打探的小厮,快马加鞭的回去报信。 本来,陆员外被杀的案子,在城中已经是轩然大波,但现在,这波扩散的更大更深。 有了陆立志的保证,佃户们和他没的闹了,立刻,一个个又转过来问沈翼,案子怎么判,能不能法外开恩,饶了三个孩子。 “最大的,才十四啊!” “要不是逼得走投无路,她一个孩子,她怎么敢杀人!” 沈翼站着没动也没有说话。 叶文初将三个孩子送去衙门,和牢头打了招呼,给徐秋喜抱了厚实的被子。 她去买了烧鸭c红烧肉,一大盆垒得高高压得实实的米饭,摆在桌子上。 徐秋喜姐弟三人瞪圆了眼睛。 牢房里,三面栅栏一面墙,两盏灯也不够亮,叶文初在借来的破旧的八仙桌一侧坐下来,笑着道:“吃吧。” “真的能吃吗?”飞飞问叶文初。 叶文初点头:“真的能吃。” 飞飞站起来,用并不干净的手撕了一个鸭腿,给叶文初,叶文初摇头:“你吃,我还不饿。” 飞飞就将鸭腿放在了姐姐的碗里,又撕了另外一个给了哥哥,他抓着鸭翅膀咬了一口,顿时笑了起来:“好吃!” “热的比冷的闻起来还要香。” 他在陆家带走的烧鸭他没有吃,趁着哥哥在“忙”,他把鸭子埋在了她娘的坟头了。 “嗯,好吃。”徐秋喜并没有把鸭腿还给弟弟,她也没有吃过,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吃,她也想死前吃吃看,是什么味道。 叶文初和徐秋喜道:“你好好休息,不要去想三个人一起死了,是不是一了百了这样的事。” “我们不死。”徐秋喜道,“在这里死了,会害衙门的人,我知道。” “谢谢。晚上还会有人来问你们案情经过,你们认真回答。”叶文初道,“升堂的时候,也如实说,不必害怕。” 徐秋喜应是。 叶文初一回头看到飞飞正一个嘴里塞着两个鸭翅膀,嘴倒像一只鸟了,她顿时笑了起来。 “你这样吃得了吗?” 飞飞点头:“吃得了。”说完他表演怎么一次性吃掉两个鸭翅膀。 “能干!”叶文初道。 飞飞歪着头看她:“那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叶文初一愣,点着头:“好了,好了很多很多。” “你要是没有好,我还有别的办法哄您高兴。” 叶文初问他:“什么办法呢?你吃完了再哄哄我吧。” “嗯嗯,那您等我一下。”飞飞连着吃了半个鸭子,吃了一碗米饭后,赶紧过来哄叶文初高兴。 他一会儿呱呱学青蛙叫,一会儿汪汪汪学狗叫。 叶文初撑着桌子看着他,笑得肚子疼。 “开心吗?”飞飞问叶文初,叶文初点头,“很开心!” 飞飞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四小姐,”徐秋喜道,“您不用为我们不高兴,我们也没有害怕和不高兴,真的。” 鹏鹏补充道:“我娘说,皇帝不急太监急,您别急了。” 叶文初一愣,徐秋喜拍弟弟的头:“胡说八道!” 叶文初哈哈大笑,对鹏鹏道:“好的,我这个太监忍一忍。” 鹏鹏满脸通红。 “早点休息,一会儿有人来收拾碗筷。”叶文初走出牢房,胡莽看见她,小心翼翼道,“四小姐,张柳氏和她的儿子追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们拿走的东西,都核对上了吗?” 胡莽点头 :“我亲自核对,都不少。”一顿又道,“丢的半个玉扣也找到了。张家的孩子说,陆立项本来就要送给他的,但说了好几次就是不给他。” “所以这次他在他的枕头边上看到锁扣,他就拿走了。” “知道了。”叶文初问道,“沈大人回来了吗?” 胡莽摇头。 “我先回医馆,要是沈大人回来了有事找我,就请他直接去我家。”叶文初道。 胡莽应是。 叶文初和八角一起出了县衙,刚到门口,就看到好几辆马车和轿子,急匆匆前面去。 “这好像是肖家的轿子,”叶文初看着走过去的肖太太的轿子,“上次她坐的就是这个吧?” 八角点头:“还真的是。天都黑了,她去哪里?” “我们跟着去看看。” 主仆二人跟着轿子,一路到郭府门外,令人吃惊的是,郭府门外停了十几辆车。 “这干什么?”八角问叶文初,“要不要进去打探一下?” 正好有个轿子过来,叶文初想跟上去,八角拦住她:“小姐,您难道还想扮丫鬟,您在那边面摊等我。” “我不行?”叶文初看自己,她今天一点都不像个富三代,裙子皱巴巴还脏,也不高贵,“我行啊。” 八角摆手:“您今天太磕碜了,大户的丫鬟,也比您穿的好。” “快去。”八角说完,抹了一把头发,跟着轿子进了郭府。 郭府的人以为她是客人带来的丫鬟,客人以为是郭府的丫鬟,她就成功混进去了。 叶文初垂头丧气地坐对面巷子里去。 “叶四小姐,您怎么来我们这个小铺子吃面条?”东家一眼就认出她来,赶紧给她重新洗涮杯子倒茶来,“您来这里查案吗?” 叶文初摇头:“我等人。” “四小姐。”东家生意不好,煮好面条,就坐她对面,“听说您今天刚查破了个大案?” 叶文初点头:“都听说了?” “当然听说了,一下子死了十个人。”东家道,“但我觉得,陆家一家人都该死。” “不但他们该死,从化城里所有人的地主都该死。” 东家说完,等叶文初附和他,叶文初抬头看着对方,道:“你这话有偏颇,我家就很好。” 东家:“” 尴尬了一会儿,他自己宽慰了自己,继续说:“别处的租子,都没有从化城里高,为什么呢?” “因为从化城里能做事的地方很少。庄主和商户都是那十几户。佃户不种田,在从化城里,根本没有人用他们。”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对方:“有这事?” “有!他们只能出海,就是扛包都不行。”东家道,“只有这样断后路,佃户才能安稳地做佃户,老老实实当牛做马。” 叶文初放了筷子。 “我还是第一次个听到这个事。”她还以为,他们单纯的是不敢离开田地,怕家里女人孩子种不出交租的粮而已。 “四小姐。”东家指了指对面的郭家,“你看到没有,今晚他们家在开会呢。” 叶文初问他:“你知道开什么会议吗?” “能有什么,八九不离十,和您查的这个案子有关。” 叶文初其实也有这样猜测,所以才想进去一探究竟。 “还是你看得透彻。”叶文初对面摊的东家道。 “我们在这里十几年,什么事没见过。”东家和叶文初道,“以我的经验,这案子没完!” 郭府内,郭彦宇c肖凌夫妻c卢林航c许成十几个人,聚众在一起。 茶上来,众人根本没有心思喝。 “我家小厮亲耳听到,陆立志那个死断袖,被逼着承诺说不要租子。”卢林航道。 “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自己爹被人杀了,他居然还向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低三下四服软?”许成骂道,“老陆养的什么狗儿子,我都想扇他两巴掌。” “先不管陆家的事,徐家三姐弟决不能让叶文初和沈临川放走了。”郭彦宇道。 “会放走?” “叶文初今天晚上买了烧鸡烧鸭,在牢房里摆了一大桌,请他们三姐弟吃,几个人有说有笑。”郭彦宇道,“她这明显可怜徐家三姐弟。” “那不行!她心疼谁我管不着,但不能放了徐家三姐弟。”肖凌道,“这要是轻拿轻放,以后我们还敢去庄子里吗?我进自己的庄子,不就等于进了鬼门关?” 大家都有这样的担心,郭太太道:“她放走肯定不敢,但很有可能轻判。” “轻判?难道笞三十鞭子就放人走?” “也不是可能。” “混账!”许成道,“十条人命,他要是打三十鞭子就放人走,我就是告到王爷面前,我也不能放过他。” 肖太太道:“你别喊,郭太太已经告诉王妃了。” “对对!郭太太您见着广宁县主了?” “没有,让人传话了。最近广宁县主在为王妃娘娘寿辰的事在忙。” 大家顿了顿,许成道:“现在怎么办?这事儿你们怎么说?” “明天沈临川升堂,除非他将徐家三姐弟判斩立决,否则,我们去找刘将军和王爷做主。” 众人都认同,总之,三个姐弟都必须要死。 陆立志和许子羽,两人今天下午吓得不轻,一路步行回城,已是精疲力尽。 两人找了一处饭馆,坐下来吃饭。 饭菜刚上,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行十几个穿着体面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没见我们在吃饭?”陆立志都认识,不认识的也见过,都是从化城中里有钱人的公子少爷。 郭罄蹲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没进来。 “你吃个屁!”进来的年轻人,上来就将陆立志的桌子掀翻了,“死断袖,听说你爹死了,你哭都没哭,天天在家快活?” 说着,打量着许子羽,一行人讥笑着。 陆立志和对方大打出手,但对方人多,不一会儿,就和许子羽一起被人踩在了地上。 “知道爷们为什么打你吗?” “你们这些狗东西,”陆立志道,“败类!” 有人踢了一脚陆立志,啐道:“死断袖!” 说着,一人揪住陆立志的发髻,将他的头扯起来,冲着他的脸啐了一口:“我警告你,你爹被杀的案子,你必须好好告,往死里告。” “你要敢心软,我们就将你扒光了,让十个女人” 众人一阵大笑。 “我家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陆立志吼道。 “怎么没有关系?”对方骂道,“你当我们不知道,你下午在陆家庄对你的佃户许诺的事?” “你许诺,不告徐秋喜三姐弟,你还说免收租子,是不是?” 陆立志一怔,骂道:“我家的租子,我想收多少收多少,你们凭什么管我?” “叶家收两成,他家不靠庄子活,人人都知道。你家凭什么收两成的租子,你她娘的,你打算喝西北风,还要拉着我们一起喝西北风?” 陆立志一愣:“这c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历来都是各收各的。” “历来是历来,现在闹出了杀人的事。佃户将主家杀了,你不但不告,还要免租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不知道哪天,我们睡着了就能被三个姐弟四个妹妹的砸碎了头。” “比着你家,我们不但不能告,我们还要跪地求饶给他们免租子。” 几个人揪着陆立志衣领,扇他的脸:“你说,这事儿和我们有没有关系?你这开了个好头啊!你是不是在下面躺着的那个,逆来顺受惯了,嗯?” 陆立志很恼火,想反抗,但打不过他们。 “谁他娘的是主子?谁他娘的杀人还能不砍头?” 陆立志道:“可他们最大的才十四!” “四岁都得弄死。”他们将陆立志丢在地上,“话撩在这里了,你和你爹什么关系,我们不管,但照章办事,杀人偿命必须严格办。” “不但这样,我们还会去求王爷,让他将那姐弟仨,在从化当街砍头。” 他们说完,就将陆立志推倒在地,扬长而去。 陆立志和许子羽相携坐在地上,目露惊恐。 ------题外话------ 状态不好,今天就这么多,就当我请假休息一天吧!!! 明天继续努力。 更得少我想起来要月票了。 168 庄主与佃户(一更) 大周平顺十四年,八月十七。 从化县衙鼓声响,震惊从化乃至广州府的三姐弟杀主家的案子升堂。 一早,县衙门口,人上人海,摩肩接踵。 城外的佃户,几乎空巢而出,站在县衙外等着开堂。 沈翼坐在前堂。 案子脉路理得清楚,徐家三姐弟跪在公堂上,问什么答什么,没有迟疑和欺瞒。 张柳氏盗窃也供认不讳,案件相关的陆通化的也当场认了强/奸罪。 沈翼判张柳氏,知情不报c偷盗巨额财物c扰乱衙门办案c逃逸,四罪并罚,依律坐监四年。 判陆通化坐监十年。 判徐秋喜杀人行凶成立,斩立决。 徐鹏鹏和徐飞飞两个孩子,一个不满九岁,一个刚满七岁,不予判刑,但勒令终生没有衙门令文,不得离开广州府。 他判完,落了惊堂木。 城中富户奔走相告,气恼不已,他们去找刘兆平,但刘兆平和王彪在韶州练兵,近日不得空,让他们等几天,陈王府里,广宁县主也说等一等,县衙的案件卷宗,还没有送上来,到时候打回去就行了。 富户就知道了,沈临川判了没有用,上面没有核审,都是白搭功夫。 王竹站在街角恍惚看着县衙,一回头看到巷口的八角正朝她招手,他快步过去,问道:“八角姑娘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四小姐有事交代你办。” 王竹没多问,跟着八角走了。 陆员外一家被害的案子落定,陆家庄的气氛平和下来,陆立志没有再出现,也就没有人来收租子。 地里的稻子收完了,他们要耕出来种上小麦,王竹娘给王竹送了早饭来,他坐在田埂上吃饭团,对面庄子里两个年轻人走过来,坐在王竹边上。 王竹将篮子里的两个饭团分别递给他们。 王竹问左边杨许桥:“稻子都打完了吧?” 许桥点头,吃了一口饭团,和王竹道:“真好吃,我他娘半年没吃过米了。” “我也是,冷饭团子都香。”坐在右边的许炯红了眼睛,“你去牢里看秋喜了吗?” 王竹点头:“去看过了,还长胖了一点,鹏鹏和飞飞还说每天都有肉吃。” “叶四小姐真好。”许桥将饭团吃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和王竹道,“走了,许成那狗东西要来收租子了。” 许桥和许炯是堂兄弟,两人是许家庄的佃户,就隔着不远。 这一代的地,这一片是陆家的,对面是张家庄,右边靠山的位置则是许家庄。 谁家的庄子姓谁的姓,庄子里的佃户有的还得统一改姓,许桥和许炯在他们爹那辈,由杨改的许,不改也可以,就收拾铺盖滚,不但没有地种,连住家的房子都没有。 “真想把许成那狗东西杀了。”许桥蔫头耷脑地走着,“忙一年,一口粮都没有。” 两个人今年一个二十,一个二十二都没有成亲。 “不要说浑话,秋喜都要斩首了,你想死吗?”许炯训他一句,两人到了庄子里,一进去就看到了许成的马车。 许成正站在车边看着他们。 “干什么去了?”许成问他们。 兄弟两人杵着锄头给许成行礼:“我们从地里回来吃早饭,主家来了,我们这就回家称稻子去。” “站住!”许成今年五十有二,他指着两个人,“你们两家今晚收拾,滚!” 许桥和许炯一愣,许炯问道;“主家,这c这是为什么?我们地种的好好的啊。” “好不好,由我说了算。”许成道,“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滚出这里。” “凭什么!”许桥脾气爆,喝道,“我们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凭什么让我们走,我们就要走?!” “就凭我是你们的主子。再不走,我就打死你们。”许成道。 许成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兄弟两人在陆家庄的地头上。陆家庄是什么地方?那是杀了主家一家十口的地方,他决不能让他庄子里的人,和对方走得近,否则,他的许家庄,他以后都不敢来了。 谁知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佃户,会不会杀了他谋财害命。 “主家,我们要是做错了事,您罚我们都行,可c可您让我走,我们能去哪里呢。”许炯哀求道,“您说我们哪里错了,我们改。” 是,天大地大,脚踩的都是地,可哪里的地都是有主的,他们就是死了,连刨坑埋尸的地方都没有 。 他们没有出路的。 “没什么可说的。”许成今天带了十个小厮来,今天正收租子,假如没有碰到许桥他们从陆家庄回来,他也会赶走别人。 总之,立典型,杀鸡儆猴的事,县衙没做他得做! “赶走。”他吩咐小厮。 十个小厮,上来就要抓他们,许桥举起手里的锄头冲着小厮举着:“谁过来,我敲死谁!” 小厮根本不怕平时怂趴趴的佃户,上来就抓人,许桥也真的不敢动锄头打谁,但他丢了锄头和小厮扭打了起来。 这一打,村里的佃户都惊动了。 主家打佃户,罚佃户,这是常有的事,大家司空见惯,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现在,有了徐秋喜三姐弟的事,大家在愤怒的时候,脑子里就会猛然跳出来一个念头:杀了这些人,一条命换一村人的活路,值得。 今天村里人赶过来,围着许成时的眼神,就变得更漠然了。 许成心里一抖,他站上了马车,防备又居高临下看着所有人,对小厮道:“把两人捆起来,吊到树上去,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能不能翻了这个天!” “主家,”许家庄里最德高望重的杨太爷杨福走出来,他今年七十六,他在这个庄子的时候,庄子还是杨家庄。他现在是许家庄里年岁最大的老人,“两个孩子做了什么事冒犯您了?” 许成道:“我警告过你们,不许和陆家庄的人接触,可他们不听令,却偏要和王竹走得近。” “王竹那是什么东西?他是亲耳听到三姐弟杀人的人,你们能跟他玩?” 杨福走了几步:“年轻人好玩,往后我们我们记住了,不和那边走动了。” “东家消消气。您来收租子的,时候不早了,早点做事不然今天一天称不完。” 杨福说完,许成笑了:“老不死的,你在指挥我做事?” 四周一静。 杨福是许家庄佃户的“脸”,打骂年轻人大家可以忍,但连他们的老太爷也骂,就彻底将他们的尊严踩碎了。 “你怎么能这么和我们老太爷说话!”许桥吼道,“我们是种你的地了,可却没有卖身给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凭什么,就凭这地是我的。你要是觉得受屈辱你就滚,没有人让你忍着。”许成道,“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就哪里,赖在这里干什么?!” “一群贱胚子!”许成骂道,“还让我尊敬你们,你们配吗?!” 许成看着这一张张脸,他就知道,他今天做对了。这个威他必须下,不然这些佃户,早晚要出事。他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服帖。 “滚就滚!”许桥猛然将一个小厮推开,“你的地,我家不种了,早死晚死的事!” “你要不滚你就是畜生。”许成指着他,杨福上前来,凑近了许成劝着,“主家消消气,年轻人不懂事,我们不走,我们没地去。” “您饶他一回,晚上回去我教训他。” “老不死的,滚。”许成气在头上,站在马车上随脚一踹,踹在了杨福的肩上,老人家当场跌倒在地,随即直挺挺朝后倒地。 “老太爷!” “老祖宗。” 许家庄的佃户又怒又慌,杨福扶着后腰,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文初从牢房里出来,沈翼看着她,问道:“徐秋喜身体无碍了?” “嗯。这几日吃得不错,加上年轻,恢复得不错。” 沈翼点了点头,一边看文书一边扫她一眼,不经意地问道:“你的医术,比你说的随便学一学要好很多啊。” “是吧,”叶文初靠在椅子上,也捧着一本书,不经意地回答他,“我又是茉莉奶奶又是师兄,医术肯定见长啊!” 沈翼停下来看着她:“师兄也不是你的师兄,你为何喊得如此亲切?” “怎么不是?也算是。” 沈翼挑了挑眉。 门外,马玲跑进来喊道:“师父,佃户闹事了!” “闹到哪里了?” “进城了,挤在陈王府前面了。”马玲道,“本来要去将军府门口的,但刘将军不在家。” “有人镇压吗?” “没有!”王府低调亲和,门口素来不设兵的,因为陈王对外都说身体不好,一切事物交给刘兆平。 叶文初点了点头:“那就不怕了,再等等。” “等?”马玲惊讶地看着叶文初,“师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事?” 她说着,又看向沈翼:“先生,您也知道?” 沈翼很无辜:“真不知道,这是你师父安排的事,她没有告诉我。”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 “不是,那我们现在做什么?”马玲问道 169 大家的生机(二更) 从化有多少佃户呢? 据录入的户口统计,一共有两千四百二十四户,共九千四百人左右。 今天闹事的人,除了男女老幼,各家的佃户都有,领头的不是陆家庄人,而是叶家的二十几个佃户。 领着五六百人,分时分段分门进的城内。 许家庄来的人最多,不但他们,他们还抬着一个老人,老人进气多出气少,躺在担架上。 陈王府门口的街被堵了以后,陈王府里的人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件事。 他们也不闹事,就静坐着,举着个两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大字,明明白白说了两件事。 第一,商户许成打伤人,求陈王严惩。 第二,各家庄子的租子收了全租,这是不给老百姓活路,老百姓也是人,请陈王救他治下的百姓。 安静了很久的陈王府,被突如其来的事闹得乱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管事出来吓道:“王爷已许久不管事,既是纠纷,就请大家去找县衙。” “县衙管不了,他们权利甚微,我们去求,他们也不能让各庄主把租子降低一点。” 管事凝眉道:“那就去找刘将军。” “刘将军是军法,管不到百姓的事,更何况,刘将军也不在从化。” 管事很恼火,又转头回了王府。 领头的佃户很镇定,一边说话一边给躺着许家庄的老太爷喂了一口水,许桥和许炯兄弟二人坐在边上,脸上有伤,但神色坚定。 “张大哥,”有人问张明,“您觉得我们坐在这里,行吗?” 张明朝一侧的店里看了一眼,道:“行!” 四小姐说,肯定行! 叶家的租子不高,但他愿意为了别的庄子里的佃户努力一把,不说吃肉,大家都能吃上一口饭,不要一年到头在地里,却不知道自己的作物什么味道。 “我们听您的。” “王竹,”许桥问王竹,“你其实不用来,陆家大公子不是说不收租子吗?” 王竹道:“我为了秋喜。” 许桥垂着头,擦了脸上的血迹。 许成感觉到事情闹的方向有点不可控了。 他也没有收租子,急匆匆回从化,一边走一边让身边人去打听,许桥那些人,将那老头子抬到哪里去了。 不等他遣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他就在城中听到消息了。 他家的佃户,全部去陈王府了。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许桥没有见过这种事,佃户居然跑去王府门口静坐。 他去找卢林航以及郭彦宇几个人商量这事。 “有人带头。”郭彦宇道,“带头的姓张,叶家的一个佃户,还有就是许家庄和我们咱们几个庄子里的,” “叶家庄子里的租子不是收的很低,他们家的佃户想干什么?” 郭彦宇不知道。 “王爷会管这件事?”许成问郭彦宇,郭彦宇摇了摇头,“我感觉王爷不会管,前面王府的管事已经出来过一次了。” “怎么说?” “让他们找县衙,找刘将军。那些佃户说县衙权利小,刘将军不在,他们只能求到王府门口。” 卢林航走了两步,一脸的奇怪:“说县衙权利小,这话是不是有人教他们说的?” “不是没有可能。” “不用太担心,王爷不会管的。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小事出手!”郭彦宇道,“再说,王爷要真出手,那真好,请王爷一并把徐家三姐弟的案子重新定罪。” 这话大家都同意。 “老爷,”郭家的小厮来了,道,“王府的管事,请你们去王府!” “去王府?”郭彦宇不可思议,几个人面面相觑,“这c这为什么?” “估计就问几句,王爷怎么可能管租子的事。”郭彦宇想了想,“王爷自己也有佃户呢。” 大家结伴去了王府。 此刻,王府门口的街上,佃户依旧静坐着,一个个神色都很平静。 在人群后的一个巷子里,叶文初和沈翼都在。 “师父,为什么突然又到王府这里来?陈王已经完全交权了吧?”马玲道,“我怎么觉得个王爷不会管呢?” 叶文初道:“陈王会管。” “为什么?”马玲不懂,“就这些佃户的事,租子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因为不是大事,他才会管。”叶文初道 。 马玲不懂,指了指对面:“我去前面看看。” “大人,”叶文初问沈翼,“你见过陈王吗?” 沈翼点头:“暗中见过一次。”他一顿,问她,“为什么问这个。” “我纯粹好奇。”叶文初本来没想到陈王,她也不想接触对方,更何况,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因为叶月棋,被陈王府所有人,视为洪水猛兽狐狸精了。 但那天八角去郭府,听到他们说要找陈王出来主持公道,将徐秋喜三姐弟斩首示众。 于是她也决定,请陈王出来主持公道。 毕竟,这件事也就陈王能迅速压下去,也只有陈王会愿意插手压。 “刘兆平什么时候回从化?”叶文初问他。 “他最近几日和王彪在韶州练兵,然后要巡视各个地方,把军队布局明朗。”沈翼看着她,“你在想徐家三姐弟的事?” 叶文初点了点头:“这个案子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我以为云顶山的生活,已经很清苦了,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忙碌了一年连自己种的米都不知道什么滋味。” 如若好吃懒做,倒也不必同情,可佃户们那么勤恳努力的活着,现实却逼着他们走投无路。 不说土地解放,因为这样的时代,是做不到解放的。但就庄主和佃户之间,形成的扭曲的压迫的关系,却一定要纠正和改变。 至少,要给这些穷苦的人们,一条活路。 为此,她要去试一试。 叶文初看着沈翼道:“我希望不要有第二个徐秋喜。” “嗯。” “但目前形势,只能暂时改变,再等一点点时间,我们就能杀刘兆平了。” 不是杀不了,而是如何不动干戈的杀了刘兆平。 打仗,才是迫不得已。 “试试,”叶文初用下颌点了点对面,“如果陈王今天管租子的事,我觉得就不是完全不能提前。” “如果他不管呢?” “不会不管,”叶文初看着对面,“管事出来了。” 沈翼靠在巷子口,叶文初对他道:“过来的穿着黑衣服的矮胖子,就是许成。” “矮胖子?”沈翼通过她精准的描述,立刻找到了许成,“那他边上黑瘦的人呢?” “那是卢林航。” 沈翼颔首。 “马公公!”郭彦宇上前给马公公行礼,“不知道王爷请我们来,是为何事?” 马公公道:“这些人来这里静坐,求王爷给他们做主,王爷要问问,事情始末到底是什么!” 许成上前来,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他扭曲了事实,许桥几次想起来说话,都被张明拦住了,他道:“不要打断别人说话,问你的时候再出声。” 大家都很规矩。 马公公倒高看了这些佃户一眼,又开始问他们。 许桥这才站起来,将事情说了一遍,并指着许成:“他是庄主没有错,可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是王爷的百姓。” “为什么我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到头来一粒稻子都没有?” “是啊!”张明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租地,我们就是长工。可如果是长工,主家就要按照长工付工钱。” “现在他们这样做,分明是一点东西都不想给我们。” 马公公听他讲话有理有据,所以很吃惊,问道:“你是谁家的佃户?” “回公公,我是叶府的佃户。” “广宁县主家的佃户果然不一样。不过我听说,叶府的只收两成租子,你做什么也来了呢?” “回公公的话,两成的租子是很好,我也没有指望主家一粒稻子都不收,这毕竟是他们的地。我来是因为,别的佃户太苦了,我想出一份力。” 马公公很意外,转头进了王府,大家以为他要等会儿再出来,却不料,他进去后似乎和门后的人说了几句,又突然折转回来,问道:“张明,你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回公公,是草民自己想的。” 马公公显然不信,但也没有再追问,他又重新走了出来,对许成几个人:“王爷说了,全收了就太狠了。做事不要做得太绝,给别人留条活路也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这租子,你们是得降,不然,早晚还要再出第二个陆员外。” 郭彦宇几个人一怔,许成道:“那c那我们降多少呢?王爷可有指示?” “王爷说,也不让你们比着广宁县主家的租子,往后,你们就收五成。”说着一顿,道,“王爷还说了,既然求到他面前了,那今年王府的租子,也减免了,大家都缓口气攒点钱。” “这些小伙子都不小 了,都还没有成亲吧?” 许桥几个人都点头。 “好好努力两年,存钱娶个媳妇。” 说完,他问郭彦宇他们:“你们说,这事儿成不成?” 他们岂敢说不成,纷纷应是。 “这老头子,药费呢王爷出了,也不然你们矛盾再升。”马公公从荷包拿了五两银子给许桥,“快带去看大夫吧。” 许桥立刻应是,捧着银子给马公公磕头。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磕头,说陈王宅心仁厚。 “散了吧!”马公公冲着佃户们道,“再闹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是,我们告退了,辛苦公公了。” 张明给所有人打了眼色,带着大家逐渐后退 “大家也别阳奉阴违,若叫王爷知道了,杂家也帮不了你们。”马公公和郭彦宇几个人道。 郭彦宇几个人应是,许成不死心:“那杀人犯的定刑,还请王爷上心,这种恶劣的案子,就应该当街砍头示众。” “这事你找刘将军。”马公公道,“刘将军明天就回来了。” 许成几个人就告辞了。 马公公站了一会儿,随即扫了拂尘进了王府的,叶月棋从门后出来,亲昵地挽着马公公的胳膊:“公公可看到我妹妹在附近?” “没看见你妹妹,但看到了马玲,估计不远呢。” 叶月棋点头:“她就喜欢借力。今天居然算计到王爷这里来了。” “这种事,先让她蹦跶着去。”马公公笑着道,“这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叶月棋应是。 张明和王竹一行人退出了城,一直往前,大家在路上都不说话,直接进了陆家庄,有人出来守着官道,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辛苦大家了。”叶文初从徐秋喜家出来,大家看见她,顿时面露喜色,“四小姐,事情很顺利。” 叶文初道:“先把今年熬过去,明年的租子明年再说。” “至少,今年大家都有口粮了。” 众人顿时红了眼睛。 “接下来,我们要努力的,是能给你们招工。”叶文初道,“一家人哪怕有一个劳力挣钱,日子也能过。” 张明道:“四小姐,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大家伙儿到明年日子就好过了。” “我知道。往后有事你们要团结,不要只顾着自己死活。越是势弱就越要团结,越要多商量,不要像秋喜那样做傻事。” “我们记住了。” 几百人挤在村里,但除了叶文初说话的声音,其余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家都压着呼吸,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天这一切来得不容易。 是叶文初在夹缝中,给他们找到的生机。 “是我没有用,等我再有用点,给大家再多争取一些利益。”叶文初沉声道。 王竹冲着叶文初跪下来,很激动:“您做得够多的了,我们已经心满意足。” 这事和她并无关系,她不过是来查破一个案件,查完了也就结束了,可她却回头来帮他们争取利益。 他们是几世修得福气?! “谢谢四小姐!” 其他人也跟着王竹,压着低低的声音,对她道:“谢谢四小姐!” 这声音不高,却浑厚有力,叶文初心头微酸,让他们起来。 这事对于他们来说,是暂时的生机,可对她却是永远的触动。 她并非是付出的那一方。 “都回家去吧,今晚吃米,吃自己种的米。” 众人都笑着,沿着四通八达的田埂往各地散了。 叶文初蹲在杨福面前,杨福睁开眼,冲着叶文初小声道:“四小姐,老夫没事,骨头硬着呢。” 老人家的表情,很是俏皮。 “那您演技可以,”叶文初道,“肩疼吗?” 她还是给杨福号脉了,凝眉道:“回去吃不着肉,几日吃一条鱼也可以,虾也行。” “知道了。四小姐您也多吃点肉,太瘦了。”杨福道。 叶文初点头:“好,我也多吃点。” 许桥和许炯将“昏迷”的杨福抬回去。 叶文初在陆家庄留了一刻,回了县衙,去牢中看徐秋喜。 “成了吗?”徐秋喜听到脚步声,就扑倒栅栏上看着她,鹏鹏和飞飞也跑过来,“成了吗?” 叶文初点头:“成了。” 徐秋喜喜极而泣。 “四小姐好厉害!”飞飞举着手道,“四小姐,我今天晚上能多吃一碗米饭吗?” 叶文初颔首道:“随便吃,我有钱养得起你。” “谢谢四小姐。”飞飞恭恭敬敬地道。 徐秋喜擦了眼泪,和叶文初道:“四小姐,我应该早点认识您,这样我就不会做蠢事了。” “我也想早点认识你。”叶文初隔着栅栏拍了拍徐秋喜的头,徐秋喜抓着叶文初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谢谢。” 飞飞抓着叶文初的另外一只手,仰头看着她:“四小姐别难过,我再给您学青蛙叫?” “学喜鹊吧,我喜欢听喜鹊的声音。” 飞飞点头,在小小的牢房里,一边扇着胳膊,一边在牢房里绕着圈子跑,一边叽叽唧唧地叫着。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鹏鹏嫌弃道:“你这不是喜鹊,你这是老母鸡。” “才不是,我是小公鸡。” 叶文初笑着,道:“我去给小公鸡买米去。” 一回头,沈翼提着食盒进来。 170 总要努力的(一更) 第二日,下起了小雨,叶文初被叶满意挠痒痒挠醒了。 “四姑母,”叶满意在她耳边道,“给您送燕窝来了。” 叶文初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四刻。”叶满意道,“今天我要去外祖家,所以早点把燕窝送来。” “谢谢。”叶文初道,“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叶满意把燕窝端过来,舀出一勺子吹着:“我喂你。” 说着,把勺子往她嘴里塞。 叶文初彻底醒了,咕哝着:“我要刷牙再吃,你等我下。” 她披着头发趿着鞋子,踢踢踏踏到院子里去洗脸,闻玉正要出门,看见她这样顿时无语,喊八角:“给初初把衣服拿来。” “来了。” 叶文初瞥了一眼闻玉:“我不冷。” “那也不行!” “啊,知道了知道了。”叶文初抓着衣服套上。 “你记得吃早饭。”闻玉由小厮田雨推着走了,叶文初由叶满意一口一口喂完了一碗燕窝,吃得她脖子里都有。 叶满意心满意足,带着空碗走了,连走前预约明天早上,继续喂她吃。 “明天不睡懒觉了,我要在满意来前离开家。”叶文初重新洗漱换了衣服,带着八角去药行。 今天的病人还在排队,叶文初和闻玉都是全科大夫,但如果要真细分,叶文初则更擅长外科。 “你今天能回家了。”叶文初和陆家的车夫道,“但身上的伤,要仔细保养,碰撞不得。” 车夫很幸运,智力没有受到影响。 他由他的家人带回去了。 叶文初歇了几日后,开始坐诊,八角给她上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您看外面。” 叶文初朝外面看过去,陆立志正朝这边看过来。 “你去问问,”叶文初和八角低声道,“告诉他如果有人欺负他,一定要来找我或者沈大人。” 她猜测,陆立志很有可能因为免租子而被人欺负。 八角过街,和陆立志说了几句话,又跑了回来,给叶文初回道:“他说他没有被人欺负,他很好。” “但有人让他写状纸继续往上告徐秋喜。” “他想问问四小姐怎么办。但又没有找到您。” “知道了,你告诉他让他往上告。” 八角应是追去陆立志,两人站在路边说话,刚说了几句,八角就看到高远往衙门去,跟着他一起的,还有肖凌c许成以及卢林航等人。 “他们要干什么?”八角盯着走远的高远一行人,陆立志惊疑不定,“会不会c是去县衙?今天早上刘将军和高将军回来了。” 八角和陆立志道:“你回家吧,注意安全。” 八角跑回来,把许成几个人去衙门的事告诉了叶文初。 叶文初立刻决定去县衙。 毛介就安排剩下的病人,排到闻玉这里来。 叶文初到县衙,沈翼正从公堂下来,两人在后院碰到,沈翼道:“马玲告诉你的?许成几人求刘兆平,当街将徐氏姐弟三人处刑?” “今天你别出头。”叶文初和沈翼道,“我唱白脸,你唱红脸,咱们能有个退路。” 沈翼点了点头:“好。” 不存在她一个人站在前面,只不过,有的事她来办,确实比他更方便。 两人说完,沈翼后退几步,高远和许成一行人出来了,他们一起的,还有徐秋喜姐弟三人。 徐秋喜自不必说,被反捆着,两个士兵往外推,鹏鹏和飞飞也被绑着,飞飞看到叶文初,因为害怕哭喊道:“四小姐!” “闭嘴。”许成吼道,“死到临头了你。” “要不是你们,我们也不会被当街逼迫去一半租子。”许成道,“老子有地,还受佃户的气,全拜你们所赐。” 徐秋喜骂道:“你放开他们,人是我杀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三个凶手,一个都逃不掉。”许成憋了两天的气,终于找到发泄口,今天刘兆平一进城,他就立刻上门去找他。 让他将徐家三姐弟斩首示众。 郭彦宇看着叶文初,越想就越觉得庆幸,没有娶这个儿媳,是郭家之幸。 叶文初几步过来,拦在了高远面前:“高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 “四小姐,”高远施礼,“我奉命办事,将姐弟三人带去菜市口,将军说这三个孩子性质太过恶劣,不杀难 平民愤!” 叶文初道:“今天就杀?卷宗还没有核审。” “四小姐别这么较真,鲁志杰不在衙门,现在从化核审的人,不就是咱们将军?”高远语气轻松,“他说杀,不就是随手的事?” “走了!”高远推了一把徐秋喜,叶文初将徐秋喜接住了,看着高远,“将军在哪里?” “在菜市口啊。”高远道,“现在那边肯定很热闹,四小姐一起去?” 叶文初拍了拍徐秋喜,许成忽然也推了一把飞飞:“走!” 飞飞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跪在地上,他也不敢哭,生怕让叶文初伤心,就瘪着嘴角直抖。 “你算什么东西!”叶文初一脚将许成踹倒,她两步过去,抓住了许成的领子,“你再推推搡搡,哪里碰我切哪里!” 许成被叶文初的眼神吓住了,被她推倒在地上,看着她怒气满面的将飞飞牵起来。 其他人也看愣住。 “四小姐,我没事!”飞飞被八角扶起来,他冲着叶文初摇头,“我不疼。” “你很棒,”叶文初交代他:“跟着高将军走!” “四小姐,您别去了。”徐秋喜喊道,“我们应该的。杀人偿命,你别为了我得罪别人。” “四小姐,您为我们做的够多的了,等我们死了您让我王竹哥哥把我们葬在我爹娘的边上,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鹏鹏冲着叶文初笑,“要是c要是以后您有空,在中秋节的时候,给我们买一只烧鸭。” “好!”叶文初擦了擦他的脸,“我给你给你们买。” 高远打量着叶文初,不由笑了一下,女人就是女人,就算再干练聪明,也会心慈手软拖泥带水。所以说,女人难成大事呢,倒也不说见识的事,就这黏糊样儿,让人头疼。 “走了。”高远可惜叶文初的这个缺点,但也不想再惹恼她,“不要推了,小孩子走不稳咱们慢点走。” “也好叫从化的百姓看看,长点记性。” 许成心里很气,但却绕开了叶文初,往县衙外去,郭彦宇和卢林航几人重重看她一眼,也绕道走了。 “疯丫头,别和她计较。” “你家得亏退婚了,不然一家人都要被她害死了。” 他们往外走,整个县衙的人都站在抚廊下,看着跟上去的叶文初。 “四小姐要去吗?”海鞘问沈翼,“先生,四小姐要是打起来,会吃亏。” 胡莽扶着自己的刀,道:“我们一起去,要是真打,我们也能帮一把。” “那等我下,我回去取刀来。”左拐子道。 沈翼看了一眼众人紧张的情绪,淡淡道:“莫慌,她知道怎么做!” 他说着跟着叶文初一起,往菜市口去了。 从化是县,县衙是没有资格定大案的,像徐秋喜这样的大案,以前都是由低到高一层层往上递,等到京城核审无误,皇帝盖章后,再一层层传达下来,犯人会集中押送去广州府衙,由府衙安排斩首时间。 所以,像徐秋喜三姐弟这样,直接被拖到菜市口,人流集中的地方砍头的,他们是第一个。 是以,他们姐弟从县衙出去,走到街上以后,从化城都沸腾了。 无数人都看着他们,女人们都觉得可怜,尤其是两个弟弟,十岁都没有,男人们到冷静一些,说着徐秋喜杀人,伏法是应该的。 富户富商们则觉得,三个人都该死,好给昨天静坐的佃户当头棒喝! “四小姐,您您别伤心啊。”路上的人看到了跟在最后的叶文初,想要安慰她。 四小姐心善,看着两个孩子被处刑,她一定很难过。 叶文初和对方只点了头,到菜市口停下来,刘兆平已经到了,看见她惊讶了一下,道:“叶四小姐来送行?” “将军。”叶文初道,“您是军法,这是国法,真不用等核审吗?” 刘兆平抬手打断她的话,道:“四小姐不要为了三个孩子,说这种傻话。你明知道我不认朝廷了,你还和我说送京城核审的话?” “我总要努力的。”叶文初紧蹙着眉头。 171 让我亲自杀(二更) 刘兆平左右看看:“沈先生呢?” “他保持中立,这事我和您谈。”叶文初问刘兆平,“真没有和缓的余地了吗?” 刘兆平道:“没有。” 叶文初回头看了看鹏鹏和飞飞,沉声问道:“两个孩子呢?你杀了徐秋喜,飞飞和鹏鹏不能杀。” “他们还没有到年龄。”叶文初道,“他们什么都不懂,给他们留条命,行吗?” 她话落,围着的街坊百姓也跟着道:“将军,饶他们一命行吗?” “将军,饶了两个孩子吧。” 陆家庄的人从城外跑进来,王竹跪在人前,磕头道:“将军杀了秋喜吧,她给陆家人偿命,把鹏鹏和飞飞放了。” “不然,您杀了我们,我们愿意替他们受罚。”几个老人道。 无数双眼睛,殷殷期盼着看着刘兆平。 他们的哀求很简单,饶了兄弟两人一命。 “不要,”徐秋喜冲着陆家庄人摇头,“不要管我们,我们给你们添太多麻烦了。” “王竹哥,婶子,大爷!”鹏鹏冲着大家道,“我们去找我们爹娘了,你们别给别人磕头了。” 飞飞也跟着点头:“死了不疼的。” “飞飞啊!”王竹娘想上来抱抱他,护着的士兵将她掀开,她噗通滚在人群里,有大婶将她扶住,冲着士兵道,“你怎么能打无辜的人呢,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想抱抱孩子而已。” “滚犊子!”士兵不和妇人费口舌,他有权利还有武器,费口舌没意思。 “你,你这不讲理。”妇人指责,其他人也跟着指责,佃户们要求放了两个男孩,那边有富商吼道,“杀人偿命,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怎么天经地义?”有人在人群后喊道,“前年,你把我爹打死了,赔了我家一两银子,你怎么没有偿命,你的天经地义呢?” 许成骂道:“放屁,你爹本来有病,我三月打他,他六月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身体一直好的,就是你打他后,他躺了三个月就死了。”那人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说偿命。” 一开口,就有佃户们,你一眼我一句,开始数落各个庄主的恶劣行径。 虽不是都有人命在手,但打骂体罚的事,已经罄竹难书。 “刘将军,这世道我们能活着太难了,何况三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三个孩子收到三百斤的稻子,转头全交了,您说这日子怎么过。” “事情是不对,可情有可原啊。” “不说放了秋喜,她两个弟弟年纪这么小,应该网开一面。” 徐秋喜姐弟三人靠在一起哭着。 许成和郭彦宇几个看着刘兆平的神色,想观察他的反应。 “不要说了。”刘兆平摆手,喝道,“不管多大,都得杀。” “别和老子说律法,这是广南东路,老子就是律法!”刘兆平道,“也别提什么放谁一马,老子就不放,你们怎么着?” “废话啰嗦的一堆。” 刘兆平抽了刀,架在了徐秋喜的脖子上,目光扫过所有人:“也都长长记性,谁敢在我的地界上作乱c老子管他是老是少,都c得c死!” 他举起刀,所有人发出了惊叫声,徐秋喜死死闭住了眼睛,仰着头道:“四小姐,对不起!” 飞飞和鹏鹏靠在一起,两个人虽吓得腿都在抖,但没有逃开,闭着眼睛等着刀落在脖子上。 但刀没有落下来,叶文初挡住了刘兆平胳膊。 四周的惊叫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看着中间的叶文初,她抓着刘兆平的手腕,将他的刀停在了离徐秋喜头顶不过三寸的位置。 徐秋喜没有等到死亡,她猛然睁开眼,喊道:“四小姐不要。” 大家都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沈翼站在人群的前方,负手而立,视线停在叶文初的脸上,叶文初的视线滑过他,两人的对视一瞬息,她收回了目光,看着刘兆平。 刘兆平也正看着她,很惊讶。 “你想干什么?”刘兆平问她,“你莫不会认为,我不杀你是因为忌惮你?” “叶四,我忍你到今天,纯粹是因为我留几日叶府,纯粹是因为茉莉奶奶护着。” “松手,否则今天将你一起杀了。” 叶文初摇了摇头,手从刘兆平的手腕移到他的刀柄上,对他道:“我不和将军作对!” 刘兆平看着放在他刀柄上的手, 挑眉问道:“不和我作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求不动将军放了他们,但我想求将军给我一个机会”她一字一句道。 刘兆平道:“什么?” “求将军,给我一个机会亲手杀了他们!”叶文初的声音哽咽,眼睛血红,“将军只要他们死便可,我杀比您动手好,至少百姓怨气少一些。” 刘兆平眼中惊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你当真?” “我怎么有胆子和将军开玩笑呢!”叶文初道。 “行!”刘兆平道,“以你我的交情,这个请求,我同意了。” 他说着,松开了手,将他的刀给了叶文初。 他的刀很重,叶文初的手猛然下沉,她双手握着沉重的刀,站在中间。 人们理解了叶文初的意思,发出了一阵惊呼声后,再一次安静下来。 “四小姐,不要!”徐秋喜摇了摇头,“我的命不值得您脏了自己的手。” “四小姐,不要!” “师父。”马玲想去帮叶文初,“我c我杀过人,我c我来!” 沈翼将她拦住了,淡淡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可是师父很难过。”马玲也落了泪。 沈翼眼神发沉,没离过叶文初。 闻玉被毛很远推过来,停在沈翼边上,他紧抓着扶手,没出声。 许成几个人也很吃惊,他们觉得叶文初不敢杀,想耍什么花样,可刘兆平在呢,叶文初也不敢。 “看着吧。”郭彦宇嘘了一声。 一侧,茶楼的上面,郭罄一行人开着一条窗户缝隙,朝这边看着。 “她不敢杀,我打赌她还要作妖。”肖培成说着推了推郭罄,郭罄没盯着叶文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话啊。” “闭嘴!”郭罄吼道。 叶文初动了手,蹲在飞飞面前,冲着他笑着:“别怕,将军的刀很锋利,疼痛很少。” “嗯。”飞飞点头,“我信您的话。” 叶文初点头,又看着鹏鹏,鹏鹏低声道:“您别伤心,开心点。” “好,我开心点。” “我们死后重新投胎,如果有人问我们去哪里,我们就说来找您。”徐秋喜,“四小姐别嫌弃我罪孽深重。” “不嫌弃。” 她说着,握着刀深吸了一口气,插进徐秋喜的腹部。 周围发出一阵惊叫声。 刘兆平都惊愕着,他没有想到叶文初真的会下手。 其他人也不管敢置信,郭罄捂着嘴,惊呼出声,肖培成道:“这c这太狠了吧?!” 真杀啊! “秋喜!”王竹哭着。 “不疼。”徐秋喜往后缓缓倒下,叶文初没有停顿,鹏鹏跪直了,挺直了脊背,随即也倒在姐姐身边,姐弟两人一身是血,飞飞倒下时,还喊着道,“有c有点疼,但c但我不怕。” “您等我来找您。” 飞飞说完,倒在哥哥的腿上,刚刚养出来一点点肉的肚子,使劲呼吸着。 万籁俱寂不过如此,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中除了心疼外,还有逐渐聚集浓烈的恨意。 叶文初将刀擦干净递给刘兆平:“我c能埋了他们吗?” “四小姐够狠。”刘兆平接着他的刀,看着倒在血泊里三姐弟,“你杀当然归你埋,辛苦了。” 他说着冷冷盯着叶文初,拂开袍子,喝道:“撤!” 高远冲着叶文初竖了个大拇指:“四小姐,佩服!”他刚说她拖泥带水不够狠,是他想少了。 将军府的人走了。 叶文初看向许成几个人:“各位富户,满意吗?” 许成看着裙子都在滴血的叶文初,根本不敢接话,推开围着的人群就跑走了。 “王竹!”叶文初高声吼道,“带他们回家!” “是!”王竹抹了一把眼泪,带着许桥几个人年轻过来,一人一个孩子,将他们抱上了早就准备好来拖尸体的板车,上面铺着稻草,走着,血滴答在地上。 172 您今天真好看(一更) 将军府中,刘兆平擦着刀,面色很沉。 “将军,您说我们这辈子见的女子也是多如牛毛,却没有见过这样的。”高远惊叹不已,“这要是将军,让她嫁给别人,太可惜了。” 刘兆平摆手:“这丫头,今天是恨上我了。” “她站我面前,让我把刀给她的时候,我觉得她最想捅死的人,是我。” 刘兆平将擦干净的刀拍在桌子上:“我去一趟王府。你安排一下让老夫人去翡翠岛住一段时间。” “免得她看到了,又要叽叽歪歪说我。” 高远道:“这c不用吧?她一个小姑娘” “不要小看她。”刘兆平道。 郭彦宇几个人在坐着,小一刻钟了,没有一个人说话。 “各位叔伯,不该去的。”郭允才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既刘将军都答应主持公道了,您几位去,难道是为了痛快?” 许成道;“那肯定是为了痛快啊。” “三个孩子而已,许叔您痛快在哪里?” 许成顿时卡住了:“那c那也是为了老陆啊。” 郭允摇了摇头,不想多说这事儿,他出门去,郭罄正垂着头从他前面的小路经过,他喊道:“你干什么去了?” 郭罄没有听到,甚至都没有看到他,从他面前走过。 “成天无所事事。”郭允道。 “灵堂准备好了。”陆家庄的村长叹了口气:“早上王竹走的时候,我们就在家搭灵堂了。” 板车到村口,叶文初走得很快,板车也不停,大家跟着她跟着板车。 沈翼和闻玉以及县衙的人都跟在后面。 叶文初道:“那就让锣鼓唢呐都吹起来,越大声越好。” “王竹,”叶文初交代,“除了本村以外,所有不认识的人,不相干的人,一律不许进村吊唁。” “马玲,你和海鞘守着村入口。” “王家伯娘,”叶文初对王竹娘低声道,“多喊几位婶子,轮流哭!” 王竹娘点了点头。 “把人抬进去。” 三个孩子都昏迷着,面色煞白。 “那棺材呢?” “就停在院子里。”叶文初将闻玉推进去,一回头看到了沈翼正看着她,她顿了顿道,“外面交给沈大人了,我帮我师兄。” 沈翼微微颔首:“你们要用什么,隔着窗户告诉我。” “热水!”她道。 沈翼颔首。 门关上,沈翼的周围好些人围上来,跟着他一起看着门。 “大人,这c四小姐要干什么?”大家不懂。 “我也不清楚。”沈翼吩咐道,“我们按照她说的做,各人到位守岗!” 众人应是,各自去做事。 “应该是担心刘兆平又追来吧。”有村民道,“四小姐心善,肯定是心里难受,想自己待会儿。” 马玲凑上来,悄悄问沈翼:“先生,您说闻大夫会不会把秋喜三姐弟救活?” “闻大夫救吗?”沈翼看着门内,“不清楚。” 马玲念着阿弥陀佛,和海鞘他们各自分开去守着陆家庄的几个方向,重点是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门内,被寄予希望的闻玉,正束手无策。 他将药箱放在边上,问道:“你点名要用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有把握吗?” “有。” 她刺入的时候是算计角度和深浅的,没有伤及内脏,离开刘兆平的视线后,她立刻给三个人止血了。 所以,她手术后只要不发生感染,他们三个人就能活,如果感染,那就再治感染! 剪开徐秋喜的衣服,她忽然抓住了叶文初的手,虚弱地睁开眼睛。 “四小姐。” “对不起。”徐秋喜虚弱地道,叶文初准备了麻药,在她耳边道,“睡会儿,醒了我们再聊。” 徐秋喜想说她可能醒不了了,但下一刻就晕睡过去了。 “师兄你来看。”叶文初和闻玉道,“脾脏没有伤及,肠子也没有,我把腹部的血清理干净,外面伤口缝合好。” 她清理腹部的血,翻找到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个伤口,便开始缝合。 闻玉给她打下手,看她胆大心细的操作,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么小的孩子,都没有师父的问诊台高,就敢说师 父在进行创口处理时,顺序不对。 师父注意到她,才发现她除了不会草药外,对人体了解比他们都详细。 师父说,她违反了人的常态,可能是个妖怪化身,所以决定收她为徒,镇压在云顶山。 后来她就一直留在云顶山。 因为有她,他和师父枯燥的生活翻天覆地。他一面习武一边教她武功,她一开始很乖,熟了以后,偷奸耍滑赖皮狡诈,什么手段都有,花样百出。 日子过的好快,小丫头长大了。 “你别发呆,”叶文初唬闻玉,“给我剪刀。” 她继续处理鹏鹏的伤口,不由凝眉道:“我歪了一点。” 她处理血后,找有没有漏出来的东西,但没有看见,万幸。 飞飞的伤要更轻一点,叶文初松了口气。 闻玉给她擦额头的汗:“你是不是决定要杀刘兆平了?” “他应该也不会留我了。今天我们对视的时候,都有杀意。” 刘兆平从来不傻。 叶文初觉得他甚至猜到她带走三个孩子会不会再救,但救活的事和他无关,他从来不关心和他目的无关的事,如果关心了,那一定是和他目的有关的。 “该来的总要来。”叶文初道。 “我要出去煎药吗?防风邪c清毒的药我带来了。” 叶文初道:“请沈先生煎吧。” 闻玉应是,将药箱里准备好的药拿出来。 窗根下,沈翼的小竹椅停的位置,长了一根稻禾,沈翼一直在看。 王竹娘擦了眼泪,上来问道:“先生,锣鼓可以开始了吗?” “嗯。”沈翼看着院子摆着的三口棺材,“煎药的罐子有吗?” 王竹娘点头:“要煎药吗?” “要,你先找来准备好,我要煎药。” 院子里锣c鼓c唢呐响了起来。 王竹蹲在田埂上,许桥问他:“为什么让咱们蹲这里?” 他往村里看了一眼:“还能看秋喜他们一眼吗?” “你节哀吧。”许桥知道他不该说,比起他,肯定是王竹心里更难过。 日头渐渐西垂,王竹回了村里,锣鼓敲的人换了一批,大家越敲心里越没底,所有人都知道,三口棺材是空着的。 王竹娘的嗓子也哭哑了。 “四小姐还没出来吗?”王竹问他娘。 “刚送了药进去,不晓得是不是四小姐生病了。”王竹娘道,“她心里是太难过了。” 王竹正要去敲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叶文初站在门口,有点疲惫,她四处找人:“沈先生呢?” “这里。”沈翼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汤药,叶文初抿了抿唇,“我饿了” 她没说完,沈翼已经道:“我让乘风去订包子c馒头了,你还想吃什么?” “我也想说这,你辛苦了。” 沈翼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c袖子上c甚至衣襟上都是血。 叶文初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眉头挑了挑。 “四小姐,我c我能进去看看吗?”王竹站起来,看着叶文初,叶文初道,“你来。” 王竹跟着个叶文初进去,过了一会儿神情恍惚地出来,王竹娘小声问道:“莫不是c有救?” “不c不知道呀。”王竹冲去厨房,抄水洗了一把脸,跌跌撞撞跑了。 王竹娘莫名其妙,朝房里张望了一眼,她擦着眼泪,一脚跨进去,过了一会儿踉踉跄跄地出来了,隔壁王婶上来扶着她,哭着道:“你就别进去,让自己难过。” “你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王竹娘点头:“那c那我回去一下,等会儿就来。” 她说着,小跑着回到家,迫不及待打开门,蹲自己家客厅,周身颤栗着,王竹爹不放心,也跟着进来,一看自己家婆子这样,顿时心疼不已,蹲她身边抱着她:“他娘,你别这样,好多事都要你操持,你别哭坏了身子。” 他说着,拉着王竹娘起来,打眼一笑愣住了,就见抬头看着他的王竹娘,不但没眼泪,还在笑。 “你c你莫不是疯了?” 王竹娘憋着笑,在王竹爹耳边说了几句,王竹爹不敢置信:“你c你没听错吧?” “四小姐不是开玩笑的人。” “我的娘!”王竹爹一屁股坐地上,捂着嘴,“真的?” 王竹娘点头:“四小姐说她今晚陪着,到明天中午如果不发烧,就没事了。” 王竹爹忙跪着,念着阿弥陀佛。 夫妻两人说话,就听到隔壁传来声音,两人去查看,就看到王竹在床上打滚,看到爹娘坐起来问道:“沈先 生订的包子送来了?” “就知道吃!”王竹娘道,“四小姐没让你闲着,做事去。” 傍晚,乘风将从化城中包子馒头铺里的包子都送来了,叶老太爷还让叶家的糕点铺子和熟食店送东西来。 叶文初守着徐秋喜三个人。 因为失血,三个人的脸色看上去很虚弱,一直昏睡着。 叶文初给他们擦着手,闻玉将包子拿进来给她,叶文初手脏,就着他的手吃,闻玉一边喂她包子:“你歇会儿,我守着。” “我没事。”叶文初将一整个包子吃完了,坐在床边,握着飞飞的手。 沈翼敲门,将汤药送进来,三个人将汤药各喂了不少进去。 “估计什么时候能醒?”沈翼问叶文初。 叶文初道:“麻药时效很短,应该很快!” “嗯。” 三个人坐在房间里,外面的锣鼓歇了,大家都回去休息了。 叶文初靠在椅子上打盹儿。 叶文初和闻玉各自坐一边,叶文初睡的很浅,一会儿醒来,就测一测体温。 天色渐亮,三个人各自洗漱,吃早饭。 锣鼓接着响。 一响,三个人就都被吵醒了。 飞飞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一转眼发现了叶文初,顿时笑了起来。 “笑什么?”叶文初用湿帕子润他的嘴唇,飞飞道,“四小姐,我没有死成吗?” “是啊。但不能掉以轻心,要努力养身体,努力活着。” 飞飞点头,鹏鹏歪着头,看着叶文初道:“四小姐,您今天真好看。” 叶文初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哪天不好看?” 173 秘密(二更) “四小姐,我肚子好痛,您把我肚子缝起来了吗?”飞飞问道。 “嗯,等过几日,还要将线拆掉。” 飞飞想看一看,缝肚子是什么样子的。 “我c也不用死了吗?”徐秋喜问叶文初,“我知道,所以您才说要亲自动手?” 叶文初心虚地看了一眼沈翼,又点了点头。 “为什么您亲自动手,我们就不会死?”鹏鹏问她,叶文初余光扫了一眼沈翼,回鹏鹏的话,“因为我医术高啊。” 鹏鹏问道:“您也是大夫吗?” “我有师兄还有茉莉奶奶,不需要我做大夫来。”叶文初给他润嘴唇,“别说话,现在你们三个人比一比,谁先放屁。”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比放屁,但四小姐说得一定对。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又睡了过去。 “既是没事,我先回去了。”沈翼道,“下午我还要再来吗?” 叶文初摇头:“下午我们将棺木入土后,天黑以后会将三个人移到鲁大人那边。” 那边条件好一点,养伤也方便。 “我送你吧。”叶文初送沈翼出去,沈翼没拒绝,和她出了门,他停在马边上,忽然问她,“你衣服脏了,要给你送衣服来吗?” “哦,做手术的时候弄到的。”叶文初凑上来两步,冲着沈翼招招手,沈翼坐在马背上弯腰看着她,“什么?” “我会医术的事,帮我保密。”叶文初道。 “为什么?”沈翼打量着她,“四小姐多才多艺,是好事啊。” 叶文初表了摆手。 又左右看看:“如果早就让大家知道了,那我徐秋喜他们就活不成了。” 沈翼眉头动了动。 “另外,我师父没有对外公布,他收了三个徒弟。”叶文初解释着,还给了他一个可信可靠的眼神,“记得保密。” 沈翼笑了,坐直了身体:“知道了。辛苦你了。” 叶文初看他走远,松了口气。让他知道她是茉莉奶奶没什么,关键小川,徒弟这些便宜,她不好解释。 叶文初回了房里。 上午,陆家庄将三口棺木,埋在了徐家父母的坟的边上。 外村好些人过来烧纸了。 下午,三个人都没有发烧,徐秋喜通气了,叶文初给她喝了点水,她感觉很不错。 半夜,叶文初和王竹几个人,用板车悄悄将三个人拖去了鲁志杰住的院子。 鲁夫人早知道三个孩子,看到三个孩子没死,又是哭又是笑。 连鲁志杰都没有装,悄悄起来看了三个孩子。 叶文初又守了一夜,三个人安稳度过。 早上,飞飞哀求她:“四小姐,我想吃烧鸭。” “那可不行!”叶文初道,“但可以吃一点稀饭,再赏你一口小菜。” 飞飞叹了口气:“那我将就点。” 叶文初笑着道:“等你伤好了,我再给你买,吃个够。” 不发烧,孩子的恢复速度很惊人。 “我等会儿回家一趟,孩子们留在这里,您有事就让人去喊我。”叶文初和鲁夫人道。 鲁夫人让她放心。 沈翼背着手,沿着街回了县衙,胡捕头问他:“都说四小姐去别院休养了,好些了吗?” “应该没事了,闻大夫回来了。” 胡莽松了口气:“这一次四小姐太伤心了。”一顿,“那我去办事了。” 沈翼回到公房,重新将布防图铺开,看了一会儿,他对乘风道:“你晚上去告诉归去,今晚我们和王彪见一面。” “见面了吗?”乘风站起来,有点紧张,“您c您不是说还要再等一个月吗?” 沈翼道:“不等了。” 他坐下来,眉头紧紧蹙着,沉声道:“我万事求稳妥,步步求安稳,有什么用?” “主子,您是觉得四小姐受委屈了?” 沈翼没解释。 但乘风觉得猜对了,他很了解他主子的。 主子从小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准备的妥妥当当,稳扎稳打。 这一次他明明知道,有的事还不稳,可他却去见王彪了,这有点冒险,不是他主子的风格。 “主子,您来了从化后,风格一直在变。”连计划都能随便了。 沈翼凝眉道:“做你的事!” “哦。”乘风悄悄去找归去。 沈翼撑着额头,眼前一直浮现着叶文初在菜市口,拿着刀掉泪的样子。 他懊恼不已。 叶文初回家泡了澡,她躺在床上,八角给她绞着头发,叶俊给她揉腿。 叶文初笑了:“爹,我不累,您不用给按摩。” “怎么不累,身体累心也累。”叶俊这两天往那边跑了几次,但他帮不上忙,又怕跑太多,让别人知道了,索性在家等着。 但女儿是真的累,那天哭得时候,他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将刘兆平碎尸万段。 “我强大着呢。”叶文初坐起,“我找祖父去。” 叶俊想到件事:“昨天,刘老夫人来家里找你了,要和你告别。” “刘老夫人?”叶文初眉头拧了起来,叶俊问她,“会不会有问题?刘兆平素来孝顺,这都要入冬了,怎么还把他娘送翡翠岛去了。” 岛上,冬天的气候哪能和从化相比。 “我估计,刘兆平要动手了。” 叶俊端茶的动作静止住,他看着叶文初,一瞬间有错愕:“动手?” “嗯!”叶文初道,“杀我,以及要叶氏的所有,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做。” 叶俊道:“那c那我们怎么办?” “我去找祖父。”叶文初走到半道,就碰见了叶老太爷,她上前扶着他,“既然您走这里来了,那我们去湖心坐一坐。” 叶老太爷颔首,和叶俊一起,三人去了湖上的会客厅。 叶文初问她三个孩子的事,叶文初大概说了一遍。 “好,好!那小丫头虽说杀了人,但她也鬼门关过了两天,更何况,两个弟弟也一起受过了。” “这事儿,翻篇了。” 叶文初道:“这事儿不好翻篇,”她对叶老太爷道,“刘兆平只怕是要杀我,要吃叶氏这块肉了。” 叶老太爷紧了紧眉头:“你可有办法应对,如果没有,你今晚就离开从化。” “初初离开,那咱们家怎么办?”叶俊问道。 “命重要。他要吃肉就全部给他。”叶老太爷道,“他不要我们的命,等我们离开从化,换个地方再重头来过。” 叶老太爷拄着拐杖,看向门口,想过这一生的奋斗,轻松起来:“咱们家这三个月,已经转移不少出去,离开了广南东路,做不了首富,做小买卖绝对绰绰有余。” “人在,早晚还能富起来。” 叶俊想想觉得有道理,笑着道:“那要不我们去余杭吧?”说着又问叶文初,“去临川家看看?” “不行。”叶文初绷着脸,“我的钱,谁都不给。” 叶老太爷看着一本正经的叶文初,敲她的脑袋:“不说是不是你的钱,就说你打不打得过刘兆平?” “打不过,也是你们走。”叶文初起身道,“我去衙门找沈先生。” 叶老太爷道:“那你不如请他来家里吃饭,我们一起讨论呢?” “也对。”叶文初道,叶老太爷白她了一眼,“笨!” 叶文初坐在他手边上:“我要是笨,那也是像您。” 叶俊松了口气,赶紧让八角去请沈翼。 郭氏来找刘氏:“四丫头回来了,前天吓得不轻,你可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刘氏犹豫了一下:“行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妯娌两人正要出门,就看到小道上走过来个婆子,刘氏对郭氏道:“你等我下。” “你怎么华回来了?”刘氏问婆子,“二小姐让你回来的?” 婆子应是,小声道:“二小姐在门口的马车里,让奴婢来请您出去。” 刘氏点了点头,和郭氏随便编了个理由,就去外院了。 郭氏就没问,那婆子是叶月棋身边的她知道,她转身就回去找叶月画,问她:“你二姐,最近有什么事没有?” “我怎么知道?”叶月画奇怪地看着她,“怎么,她要和刘兆平成亲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姐圈子里都隐隐在传,叶月画也知道,着实高兴了几天。 还想着,如果叶月棋当了刘夫人,会是什么样子。 那么骄傲的叶月棋,得气死。 “什么跟什么,你在哪里听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郭氏不信,“月棋怎么可能愿意嫁给刘兆平,她嫁给王爷都不可能嫁给刘兆平。” “我是说,她突然回来找你大伯娘,来问问你,她有什么事。” 叶月画眼睛一亮:“你猜什么,我去偷听。” “你大哥大嫂什么时候回来?”郭氏道,“我眼皮一直跳,总觉得要出事。” 叶月画道:“您别胡思乱想,有事您又解决不了。” 她说着猫着腰出去,直奔前院,让婆子丫头噤声,她爬上围墙,露了一个脑袋尖,听着停在巷子里马车里人的对话。 她太清楚了,叶月棋要停车,肯定是这里最方便。 但可惜,声音很小。 车里,叶月棋和刘氏道:“前一天刘将军就来了,说他要收了叶氏,王爷同意,说这种事他做主就行了。” “昨天,刘兆平和刘老夫人大吵了一架。据说,他要将刘老夫人送去翡翠岛,刘老夫人不同意。” 刘氏不懂:“和刘老夫人有什么关系?” “刘老夫人喊茉莉奶奶做姐姐,她一直压着刘兆平,不许动叶文初怕伤姐妹感情,现在刘老夫人一走,就不用顾忌了。” 刘氏很紧张:“这怎么办?怎么突然就来了!” “从叶文初回来开始,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 叶月棋低声道:“娘,这事就看你们听不听我的了。” 174 不能这样(一更) 刘氏点头:“你说。” 叶月棋低声道:“今天回去后,我会去求王爷,让刘兆平给我们家宽限半个月。” “他c他会同意吗?”刘氏问道。 说着,他忽然想到外面的传言:“外面都传言,说王妃要将你赐婚给刘兆平做填房,可是真的?” “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刘兆平这种人杀人如麻不提,他房里娶了几个夫人,如今还有余几个小妾,咱们可都不知道。” “更何况,他和你爹差不多年纪。” 刘氏这几天一直恍惚着,就想找叶月棋确认这件事。 “王妃是有这个意思,”叶月棋冷笑,安抚刘氏,“但是,我不嫁她也不可能将我硬绑上轿子。” 刘氏不解:“这c可以?” “我心中有数,诸如刘兆平c王彪等人我都不可能嫁的。” “你还惦记郭允吗?” 叶月棋的脸色沉了沉:“不惦记了,他配不上我。” “不说我婚事。” 刘氏虽说不放心,但女儿从小都让她很放心,她的一对儿女,让她无论在娘家还是婆家都很骄傲。 “您让爹去和祖父说,刘兆平要吃咱们这块肥肉了。” “很有可能,他不但要吃,还会连锅端。所以,两天后,我会去广宁查看,到时候你们跟着我一起,我们全家搬到广宁去。” “所有的产业带不走,可是,我们手里的钱肯定可以。我们家所有人的平安我也能保证。” 叶月棋道:“而且,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人活着才是关键。” 刘氏虽说很心疼,可她知道叶月棋说的对。 “刘兆平会杀了我们吗?”刘氏心惊胆战地问道。 叶月棋点了点头。 “本来是不打算杀,可现在因为四妹,他肯定会动杀念的,尤其他认为四妹连人都敢杀,到时候肯定会找他报仇。”叶月棋道,“前天她杀三个孩子,那决绝的样子,令人胆寒。” 母女聊了很久,叶月棋回王府了,叶月画爬墙头,捡着个石子冲着马车砸过去,叶月棋掀了帘子没看见人,但却猜到了是谁。 “蠢货,死到临头还不知。” “呸!”叶月画从墙头跳下来,提着裙子跟着刘氏后面进了内院,但刘氏回了自己房里,她则去找叶文初了。 叶文初没在她家小院,而在湖上的会客厅。 “老四,”叶月画砰砰跑上桥,冲进会客厅,顿时傻眼了,里面坐了很多人,她爹娘还有沈翼,“我c我找叶文初有点事。” 她不想见沈翼,尴尬。 “你出来。”叶月画趁着叶老太爷发脾气以前,自己先退了出去,叶文初随着她出去。 叶月画扯着她走了几步,将叶月棋回来,和刘氏在马车里说的话告诉了叶文初。 “估计大伯母等会儿就会来。”叶月画道,“你们快想想办法。” “我也没有办法。”叶文初对叶月画道,“你最近不要乱跑。” 叶月画道:“我乱跑什么,我天天在家看书。” “那你继续看。”叶文初说着微顿,看向湖岸笑了,“你说对了,大伯母来了。” 刘氏正独自上桥,往她们这边过来。 叶文初喊叶月画进去,叶月画摇头:“我不去,尴尬。” 反正她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她气冲冲回去,路过刘氏的时候,阴阳怪气地道:“有的人真把自己当凤凰了,却不知自己就是一只野鸡。” 话落,一甩袖子走了。 刘氏莫名其妙,停下来看看叶月画,又问叶文初:“又和你吵架了?” “她骂别人。”叶文初进了会客厅。 刘氏愣了愣:“桥上就三个人,难道骂我?” 刘氏进了会客厅一看沈翼也在,顿时一肚子话都忍住了,等大家说完话,她将叶松喊回家去。 “她把前后的事都说的很清楚,让我告诉你。你怎么说?” 房门关着,叶松端着茶盅,听刘氏说了很久,这会儿听她说完,他这才抬起视线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我?” 刘氏刚刚深思了一会儿,又在会客厅听大家讨论应对的策略,她越想越觉得,叶月棋说的没有错。 “我感觉这局破不了。沈先生再有本事,再有策略,可没有兵有什么用?”刘氏道,“现在,不就是靠拳头说话?” 叶松咯噔一声放了茶盅, 看着刘氏:“说的话都没有错,可是,你可想过去了广宁后呢?” “啊?”刘氏没懂,“什么意思?” “刘兆平真动了杀心,你除非逃到京城去。” “也比在从化好啊。”刘氏道,“更何况,王爷会保护我们的。” 叶松吃惊地看了刘氏一眼,摆了摆手:“不和你解释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事儿要是别人的女儿回来说,你定然第一个能想明白,可现在是月棋和你说的,你就糊涂了。” “你去哪里,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意思,就是觉得月棋说的不对呗,你不跟她一起走?”刘氏问他。 叶松点了点头。 “不走,你也走不了。”叶松拂袖出去,刘氏追了几步,“你干什么去?不是要吃午饭了吗?” “去铺子里。” “去王家问问,大爷和满意什么时候回来。”刘氏喊了个婆子去问。 夫君不听她的,但她必须告诉自己儿子。 大家一起商量的好。 叶文初送沈翼上街,她一出门,街上的百姓就拥了过来。 “四小姐,您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关心了。” 一个婶子擦了擦眼泪,道:“四小姐心善,做那样的事怕是心都要碎了。” “佃户的租子免了不少,今天叶家的铺子里贴了告示,说以后招工的时候,不问出身了,佃户照样收。”一位老伯上来,哽咽地和叶文初道,“四小姐,这是佃户们的福气啊,以后大家都能有日子过。” “是啊,多少有个盼头。就是可惜了徐家三个孩子了,也没有个大人教,总归不行。” 叶文初和众人道:“多谢大家关心。往后大家有难处就去衙门,若衙门没空受理,就来找我,找沈先生找叶家铺子里的伙计都是可以的。” “多谢四小姐了。” 大家围着叶文初说了一会儿话,又目送叶文初和沈翼慢慢走着。 “有人说刘兆平要抢叶家了,也不知道真假。” “传了好久了,上次四小姐在将军府闹事,就是为了这个事。” “那怎么办?要是没了叶家,没了叶四小姐护着我们,甚至没了两个大夫,我们老百姓怎么办?” 大家都跟着叹气,成群地蹲在街上,说起刘兆平就生气。 没有人不想手刃了他。 沈翼送叶文初出城,两人去看了徐秋喜三个人,三个人情况很稳定,就连叶文初最担心的鹏鹏也没有发烧。 “我原最担心你,因为你的肠子有点破损,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东西流出来。” 鹏鹏道:“会流出什么?” “粑粑呀,”飞飞道,“哥,你也太笨了。” 鹏鹏瞠目结舌,问叶文初:“四小姐,人的肠子和猪肠子一样吗?” “差不多吧。” “那我应该在您缝补的时候,看一眼飞飞的。”鹏鹏一脸遗憾。 徐秋喜看着两个弟弟在笑闹,也跟着笑,喊了一声:“四小姐。” “嗯?”叶文初问她,徐秋喜顿了顿,“没事。” “那你们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叶文初和沈翼出来。 “去看你监工的桥?” 沈翼颔首,两人去了他代职后,和陈王要的钱,刘兆平借调的兵,重新开始建造的嘉通桥。 这个桥很大,建在了江上,两岸百姓盼望了几辈子人,想要的一座桥。 桥通了,好处不用细想,自是数不尽。 叶文初本来觉得,这座桥可能是一座不大的桥,毕竟她对古代的建桥技术持保留意见,大概率是木筏c木桩,漂浮在江面的桥。 但她看到嘉通桥后,很惊讶。 这是一座石桥,架在江面上,此刻,在水中间的石墩已经建了两个起来,两岸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运送石头的民工和士兵也是川流不息。 她惊讶地看着沈翼,沈翼扬眉道:“怎么?” “没想到。”叶文初很佩服,“我以为你只是为了招兵做掩饰,而随便搭建桥敷衍而已。” 沈翼笑看着她:“见我敷衍过吗?” “那倒没有。”叶文初很真诚。 沈翼挑了挑眉,叶文初歪着头看着他:“你在得意?” “看出来了?”他问道。 “我又不瞎。”叶文初撇过脸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翼冲着路边休息的士兵看了一眼,叶文初也看到了,两人一起走过去。 士兵正抱着手腕在扭动。 “怎么了?”沈翼问他,士兵十八九岁,是刘兆平从军营调来的两百兵的其中 一位。 士兵道:“搬石头的时候,手腕脱臼了。” “我等会儿回去找军医接一下就好了。” 叶文初走了一步,正要说帮助他接,沈翼没给她机会,已握了士兵的手腕:“我会,你忍一忍。” 叶文初背着手站在他后面。 沈翼将脱臼的手腕接上去,士兵动了动好多了,顿时冲着他道谢。 “休息两天吧。”沈翼道,“下午我们发工钱。” 士兵眼睛一亮,立刻去喊他的弟兄们过来,沈翼给两百士兵,一人发了八百钱,他们才出工二十天而已。 这些兵兴奋不已。 他们都是底层的,一个月的军饷也就八百钱,真正拿到手有时候不过六七百。 “辛苦大家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回去休息吧。” 这两百人揣着钱高高兴兴回军营了。 刚才脱臼的士兵,笑嘻嘻地和他好友道:“三株,咱们下午去城里行吗?我想把钱捎回家去。” “我要晚上去。”三株抓着他的手道,“我有一两银子了,今晚要去找艳儿。” “桂宝,你别傻乎乎把钱送回去,你都不知道那什么滋味吧?”三株嘿嘿笑着道,“麻哥他们都去。” 桂宝摇头:“我c我不去,我娘还等着我的钱买药呢。你们去吧!” “没劲。”三株嫌弃桂宝老实,和前面几位兄弟一起,嘻嘻哈哈走在前面,讨论什么时候进城。 他们很少进城,一是手头不宽裕,二是军中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出入的。 今天他们领头叫麻雷的人说一起,他们才有机会出去。 这次,麻雷本不想来的,因为嫌修桥辛苦,但后来他得了消息,只要带着大家去,工钱有双倍的拿,还外加军饷,一个月就有五两了,他就立刻同意,带着弟兄们来了。 他们进军营,刚钻军帐里准备午休,外面进人来,对麻雷道:“你们既回来了,就跟着一起去操练。” “练什么啊?我们搬一上午石头了,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你们练你们的,别吵我们!” 麻雷躺下来,其他人也学着他躺着。 军帐是通铺,一个军帐四十人,横竖五个军帐的人,都以麻雷为首。 他们有的是麻雷的同乡c同村c有的是同姓c有的是同村同乡的好友等等。 “不行!将军一会儿就到,你们要是不去,将军知道你们躺这里睡觉,我可帮不了你们。” “张东涛,”麻雷坐起来,“你吓唬老子是不是?将军来了就来了,老子不去。” 张东涛指了指麻雷,摔了帘子走了。 但麻雷还是带着弟兄们去操练场了,刘兆平来打了个照面,他一走,大家就歇了,一个个光着膀子,去河边洗了澡回军帐中。 一进去就听到桂宝喊道:“我的钱!” “你们谁看到我的钱了?” “钱?”大家去操练前把钱都放军帐里了,现在一找,包括麻雷在内,所有人的钱,都丢掉了。 “有人进来过。”麻雷怒道,“找钱去。” 他出去,才发现不单他们一个军帐,今天发工钱的所有人的工钱都丢了。 有的藏在床下洞里,都被抠出来。 “谁!”麻雷吼道,“这他娘的,眼红我们拿钱了!” “找。今天不找到,没完。” 175 都跟我走(二更) 麻雷带着自己两百兄弟,要搜全军营。 找他的钱。 别人当然不会给他搜,军中立刻闹了起来,刘兆平被从家里请来。 问清楚了情况,让大家自查。 最后依旧没有结果。 快天亮的时候,事情还没有平息,刘兆平判定麻雷两百人闹事,于是罚他们练操,强行将这件事压下来。 大家心里不服,可不敢违抗他,憋着火。 “将军办事,越来越偏心了。”有人怒道,“难道我们还胡编被偷钱吗?他查都不查。” 桂宝蹲在边上,闷闷地道:“他杀了徐家三姐弟的事,也偏心。他口口声声说他是从化的天,可是这个天根本不管事,只管杀人,可如果不解决佃户的事,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徐家姐弟。” 大家都看着他,有点错愕。 “这话谁说给你听的?”麻雷问他。 桂宝摇头:“我自己想的。”但其实,是修桥时大家讨论的,来修桥的民工都是穷苦人,他也是穷苦人家,这个军营中的兵,十之八九都是。 只不过伤及的不是自己父母家人,大家不觉得什么。 “去做事,回来再说。”麻雷道,“这件事没完。” 这么多人合在一起,可算是一大笔钱了。 他们离开军营后,张东涛在军营后,看到了一个少年正背着包袱要逃,就将这人抓住,在他身上搜到了两百串钱,还有不少碎的钱以及碎银子。 张东涛当场将这个少年拖回来,刚抓他回来,就有人认出他来。 “剑飞?”有人吃惊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剑飞冲着大家跪下来,喊道:“各位叔伯好,我是陆林的儿子,求大家饶了我,我c我实在是活不下去,才c才来偷钱的。” “你跑军营来偷钱,你这不是找死吗?”张东涛问道,“你爹才死没多久,你就不学好了?” 陆剑飞哭着道:“我实在没办法,抚恤金我等了半年了也没有等到,我娘和妹妹都病了。家里的地租子收上去了,也没有赶上这一茬免租子的好事。” “所以我乘乱进来偷点钱。” 张东涛呵斥他:“你放屁,抚恤金第二个月就给,一人五十两,你没有拿到?” 陆剑飞摇头,抹着眼泪道:“我一文钱都没有拿到。不但我爹的没有拿到,和我爹一起死的人,都没有拿到。” 半年前,他们出海打了一战,战不大,但被弄翻了一条船,船上一共四十六人,死了四十五个。 因为他们是去抢商船的,所以那一战得了很多钱,刘兆平承诺按军衔给抚恤金,最低的五十两。 “没给?!”张东涛的脸沉下来,看向对面一个弟兄,“老马的抚恤金,给了吗?” 老马也是当时死的一个兄弟。 “我现在去问问。” 张东涛将陆剑飞带去了他的军帐,不等到中午,就近去打听的四个兄弟都回来了。 “没给!”打听的人唾了一口吐沫,“老马家快绝户了,媳妇跑了,儿子和女儿被拐子拐走了,就剩一个老母,躺床上奄奄一息。” “他娘的。”张东涛将脚边的桶踢飞了。 大家都没有训练,也没心情训练。 抚恤金是将士的底线,他们可以将平时的军饷拿去吃喝嫖赌,想不起老娘,却不能容忍,在他死后不给他娘抚恤金。 人活着总觉得有无限可能,这个月不给娘钱下个月给,可死了,抚恤金就是最后一笔孝敬娘的钱。 谁都不能碰。 陆剑飞哭着求大家帮他,张东涛想将他偷的钱索性给他。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麻雷带着人杀回来。 两方一碰,又是要打,张东涛冲着麻雷吼道:“他是陆林的儿子,陆林的抚恤金没拿到,他家都要绝户了。” “什么抚恤金,关老子什么事!”麻雷骂完愣了一下,“你说什么,抚恤金没给?” 说完看向陆剑飞,少年哭着点了点头。 “他娘的!”麻雷回头看自己的两百兄弟,外面两百人也是脸色发黑。 “这叫什么事。天下有这样做将军的吗?!” “王将军刚刚回来,要不要问王将军?” 张东涛去找王彪,王彪一听就怒了,让大家不要闹,他拿钱补上抚恤金。 王彪没钱,偷偷去借了利钱,这让弟兄们知道了,众人暗中凑钱,帮他还债,王彪不肯要,但第三天借利钱 的人,涨了利息,两千五百两一天要给二百五百十两的利息。 王彪当然不肯,带着兄弟和对方大打出手。 王府中,叶月棋见到了她娘,两人去了她的院子,关上门后她道:“祖父和爹怎么说?明天我就要走了。” “他们不愿意。”刘氏凝眉道。 叶月棋走了两步,停下来和刘氏道:“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亲自和祖父说。” “可是,”刘氏想阻拦,但也觉得叶月棋回家一趟比较好,就跟着她出门,到小径上时,迎面过来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她一愣,就看到叶月棋上前施礼,“姚公子,来给王爷请安吗?” “是啊。”姚子邑含笑道,“你这是”他又看到了刘氏,就上前来施礼,“伯母好。” 刘氏还礼,叶月棋给她介绍:“这是姚公子。” 就没细说。 两人告辞,母女二人上了轿子,下轿子时刘氏终于忍不住问一句:“那是谁家的公子,也太俊美了。” “那是姚大人家的公子,姚大人您不知道,不提也罢。”叶月棋道,“您不管了,我有数。” “您去喊家里人来开会,我在祖父的房间里等大家。” 刘氏颔首,去喊家人。 叶文初和叶俊去正院的时候,叶颂利和叶月画正在门口等她,兄妹两人冲着她招着手:“不是大伯娘喊我们,是咱们的家县主。” “我说呢,怎么突然召集全家开会。”叶文初问道,“大哥和大嫂回来了吗?” 叶颂利摇头:“说是王家有点事,可能还要再待几日,大哥有可能带着满意先回来。” 叶文初点头。 四个人一起进了宴席室,叶老太爷黑着脸坐在罗汉床上,叶松和叶涛两对夫妻依次落座,让人惊讶的是,叶月棋坐在了叶老太爷对面。 她越过了父亲,坐在了叶老太爷的对面。 “你看她那德行。”叶月画嫌弃不已,进门就踢了一脚椅子,乒乒乓乓坐下来,拍着桌子道,“我怎么没茶,别是给什么县主啊夫人啊倒茶,却忘记我了?” 婆子垂着头赶紧上茶。 “哼!捧高踩低了吗?家里平日怎么待你们的,你们腰里难道没有钱了吗?咱们家就是婆子走出去,也比那小门小户眼界高才对。” “等会儿我就收拾你。”叶月画指着上茶的婆子,婆子当然听得懂,所以气都没出一口,就退出去了。 一屋子的长辈,就听叶月画训婆子。 叶老太爷喝茶没阻止,郭氏觉得她女儿今天发着光,刘氏气着,但不好和小辈计较。 叶月棋端着茶盅,忍了又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叶月画了,她素来都是这种德性,不高兴了刻薄的很。 叶文初喝了一口热茶,余光扫了一眼叶月棋,多日不见她的衣服很华丽,容貌越发精致了,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韵味,看来王府确实养人。 “二丫头,说吧!”叶松听不得叶月画骂自己女儿,打断了话头。 叶月棋放下茶盅,和众人道:“我听到消息,刘兆平要动咱们家,他昨天因为军中有点杂事耽误了。” “但我能肯定,他最近一定会动手的。” “我不知道你们和某些人怎么商量的,怎么保护咱们家,但现在来看,就是没成功。”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你们所有人,和我一起,后天早上离开从化,去广宁。” 叶颂利问道:“我们都走?那咱们的东西呢?” “能带多少带多少,我能保你们无恙。”叶月棋道。 “能带多少,把家里的钱都用马车拖走?”叶月画讥讽道。 “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可知道,因为某些人某些事,刘兆平是要杀我们全家的,他是要斩草除根的。”叶月棋说着,撇了一眼叶文初。 “刘兆平要是直接带兵来,怎么办?”叶月棋质问道。 叶月画眉头簇着,想呛回去,但不知道怎么说,就用眼神暗示叶文初,让她开口,可惜叶文初好像没看到似的。 “不用县主劳心劳肺了。”叶老太爷端茶送客,“我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说这种话,叶月棋心头冷笑着,以前叶老太爷铁面无私,也对谁都公平,只认能力,现在的叶老太爷完全不如以前公正无私。 “祖父,您怎么解决?” 叶老太爷道:“他不过要钱,我们给他钱便是。到时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只要他给我们留下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 “如果她不留呢?”叶月棋的语气是质问,是高一等姿态下的讨论。 “那关你什么事呢?”叶老太爷侧过头看着她。 叶月棋蹭一下站起来,道:“怎么不关我的事?这个家里的东西,如若分起来,也有我的一份,更有我父母和哥哥的,您不能一个人决定我们所有人财物的去留。” “更何况,我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我不过是好心好意,让你们跟我走,避其锋芒而已。” 叶老太爷猛一拍桌,道:“老子的东西,轮的着你安排?” “你这个叛徒,你有什么脸,站在老子的地盘上大放厥词?” “滚出去!” 叶文初愉快地喝茶。 “那她呢?”叶月棋指向叶文初。 176 谁管谁呢(一更) 刘兆平睡了个午觉起来,让伺候他的女人离开,高远随后进来:“您看,什么时候过去?” “我先吃个饭。”刘兆平打了哈欠,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叶家人都在从化吧?” 高远点头:“今天没有人出城,但广宁县主和她娘去王府了。” “看来广宁县主劝过了,叶家没有人听。”刘兆平问高远,“叶家的人是不是都相信我不会杀他们?也不知道哪里来得自信心。” 高远笑了,小声问道:“将军,等叶家拿下了,您要全杀了吗?” “嗯。不然留独苗苗来找我复仇啊?” “那c那把叶四小姐给属下吧。”高远说完,见刘兆平的扫了他一眼,他心头一跳,立刻改口,“属下开玩笑的。” 刘兆平坐下来,丫头婆子鱼贯上了菜,他吃得漫不经心。 “属下昨天在外头玩儿,得知老鸨子手里有个药,甭管多烈多狠的女人,都服服帖帖。”高远笑着,“叶四小姐就这么杀了,实在太可惜了。” 刘兆平点头:“如果她能低头服软,像个小姑娘的样子,就给她留个活口。” 看见漂亮聪明又漂亮的小姑娘,哪个男人不喜欢?他不过忍着而已。 现在要动手了,当然钱和人都要。 等拿到叶家的钱,他就能筹备军粮,先将广西拿下再往西去,明年春天前拿下云贵,就能和朝廷分庭抗礼。 至于为何是现在?那是因为北方入冬了,他若发兵,京城得到消息到筹集兵马,已经天寒地冻。到时候陆路很难行军,水陆又行不通。 简直是天时地利都合适。 吃晚饭,刘兆平抹了一把嘴:“宴席都备好了吗?” “好了。” “走!”刘兆平道,“好久没聚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在门口拿了刀,大步出门。 叶月棋指着叶文初说话。 “她从回从化,到今天为止,惹了多少祸事?” “如果,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刘兆平摁着打,都要奉上我们的全部家业,那你c你们有没有想过,她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叶月棋气恼不已。 “她回来以后,带给大家什么好处了?” “是,如果她真的能搞得定刘兆平,让他放过我们,让他不要再要叶氏,那么我也会感激她,念她是全家的恩人。” “可是她没有,所有的一切不但没有改变,而且更激怒了刘兆平,他从只要钱,到现在甚至要命了。” “她哪里值得你们继续信任,继续维护?” 这一番话,叶月棋忍了很久了,她想问全家人,叶文初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护着她。 就连叶月画也和叶文初来往了。以前的叶月画是很讨厌她的。 明明叶文初将事情弄的更复杂了,哪里值得了?! 叶文初放了茶盅,正要说话,有人拦在了她前面,她又捻了个蜜饯,甜滋滋吃着。 叶俊怒道:“二丫头,你说事就说事,你扯着初初干什么?” “初初都这么乖了,见到你就甜甜地喊姐姐,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开口,你怎么忍心编排年纪小的妹妹?”他真是听不下去了,他的初初就是太乖巧善良了,以至于人人都要来欺负。 叶月棋简直被气顶了心口,叶文初甜甜地喊姐姐了? 叶月画也觉得,她三叔有点闭眼瞎夸了。 “还有,老太爷说了你是叛徒。是不是你把家里找人假装巡检的事告诉了已故刘夫人,以至于刘兆平也知道了。初初就算没有做什么,可也没有背叛大家。” “更何况,初初为家里做的事那么多!” 叶俊一口气说一长串,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没有想到,以前木讷胆小的叶俊,如今已经蜕变到如此强势了。 “三叔,”叶月棋要说话,刘氏拍了桌子,“三弟,她的话虽是极端,可也没有说错。一家人讨论来讨论去,开会都开了多少次,四丫头还在将军府弄了那么多事,我真以为她能杀了刘兆平取而代之,现在好了,折腾这么久,她一点进展没有不提,还带着全家人跟着一起折腾。” “这不是成笑话了吗?”刘氏道,“你护女儿护得这么盲目,赖话一点听不进去。” 叶月画蹭一下站起来,道:“她怎么没有建树?” “三个月前,刘兆平就要拿一百万两,要不是她,咱们家早就被刘兆平掏空了。”叶月画道,“就算明天刘兆平来了 ,也是因为叶文初,咱们多做了三个月的有钱人!” 叶月画说完,叉腰仰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叶文初起身,将自己面前的蜜饯端给她:“甜的很。” 叶月画挑了挑眉,端着蜜饯吃。 叶颂利使劲点头:“对,她还救我了,不然我就完了。”说完,自取了个梅子,搁嘴里嚼。 “行!”叶月棋指着叶颂利兄妹两人,“你们是死是活我管不了。” 她又指着所有人:“既然大家都不识好歹,也不需要我帮助,那我也仁至义尽了。从今天开始,无论刘兆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管。” 她说着,拂袖而去。 刘氏喊道,“月棋。”她要走,叶松拉住她,喝道,“不要去。” “你们不信,我信!”刘氏对叶松道,“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吗?她从小到大,哪一件事让你失望过?!” 说着推开叶松,愤怒地瞪了一屋子的人走了。 “咳咳,这丫头,”叶涛小心翼翼看他爹一眼,“爹,您消消气,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其实也是为家里好。” 郭氏瞪他一眼,低声道:“她什么为家里好?她就是想出风头。” “行了!”叶松训斥两人,“她怎么也是你们的侄女,岂有长辈这样说小辈的。” 郭氏撇嘴,心想以前你们不也这样说文初的。 “看来是等不到月底了,明日叫所有管事来。”叶老太爷板着脸,“把后面的事安排清楚。” 叶松应是。 众人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婆子连滚带爬从院子外面进来了:“老太爷,大老爷!” “不好了,刘c刘兆平来了!” 众人神色大变,就连叶文初都惊讶了一下。 “进院子了?”叶老太爷问道。 “在,在外面。小门都被堵住了,只有正门开着呢。” 叶老太爷微微颔首。 叶府门口,士兵将街两头围住,街正中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将一条宽敞的街,堵住了一半。桌子的正中摆着一把椅子,其余的则是一条一条圆凳,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地围放着。 桌子上,上了瓜果点心蜜饯干货,茶刚泡好,香气四溢。 刘兆平拂开衣袍,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茶啜了一口,扬眉问高远:“请柬都送出去了?” “是,送出去了。” 刘兆平微微颔首,看向叶府紧闭着的大门,显露着势在必得的杀意。 街道四周,已经有许多从化的百姓围聚过来,大家都是惊恐不安的。 “这是c要动叶家了吗?” “那c那四小姐怎么办?” 此刻,郭府门口,许成连滚带爬从轿子里出来,冲进了郭府。 “郭兄!”许成跑进去,看见了郭彦宇,喊道,“郭兄,您收到请柬了吗?” 郭彦宇一家四口正从内院出来,看见许成,郭彦宇道:“你别乱,刘将军这是要吃叶府,喊我们去,应该是让我们见证。” “只是见证?那就好。”许成松了口气,他以为刘兆平要将整个从化的商户一锅端掉。 听郭彦宇一说,他就放心了。 “许叔,您别慌张自乱了阵脚。”郭允扶了一下许成,“刘将军估计会让我们拿钱,我们先商量一下,等会儿拿多少钱。” 许成道:“像上次那样?” “应该是。”郭允道,“五月那趟被叶四小姐搅乱以后,这一次他应该是要动真格的了。” 一行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许成道:“我家拿不出多少,倾家荡产只有三十万两。” “我家比你多点,我只能拿四十万两,少了只怕刘将军不同意,多了我们也是活不成了。”郭彦宇道。 两人讨论完,出了府门,肖凌带着儿子肖培成来了,郑家也跟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叶府大门口。 走近了,众人就看到刘兆平正独自坐在正中,看见他们招了招手:“各位坐,我和叶老太爷可是等各位很久了。” 郭彦宇看到,叶老太爷正坐在刘兆平的右手边,在叶老太爷右手,则是县衙的沈先生,叶家的其他人,都站在了叶老太爷身后。 “好久没有聚这么齐整了。”刘兆平道,“真是让人高兴啊。” 177 自愿捐款(二更) 刘兆平说话,大家当然要配合。 郭彦宇道:“是,是啊,好久没有聚这么齐了。” 许成和肖凌也跟着应是:“上一次,还是五月的时候,一晃这都快九月了。” 说到五月的聚会,大家就都朝叶文初看去。 叶文初正忙着,因为圆桌上坐的都是各府的一家之主,他们这些小辈都没的坐,于是,她让八角带着人回家搬了好多凳子来,还和周边的商户借了。 “爹,坐!” 许多凳子排开,叶文初坐下来,叶月画挤坐在她边上,叶月棋没有凳子,她的丫鬟就去边上商铺里拿了凳子来,请叶月棋坐。 “你去王府回禀。”叶月棋叮嘱丫鬟,待丫鬟离开,她才坐下。 这边挤挤攘攘,你请我让,热热闹闹坐好了。 其他人都吃惊地看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叶家也太轻松了。 郭允和郭罄几个人年轻依旧是站着的,也没有打算坐下来,叶家人不怕,他们却必须谨慎对待。 “叶四是真不懂还是装的?”肖培成问郭罄。 郭罄盯着对面,道:“她有什么不懂,她胆子大罢了。” 说完,所有人就看到叶文初拿了个小布包,然后,从布包里抓了一把瓜子。 “二哥,三姐,吃瓜子吗?”叶文初问道。 “好!”叶月画抓了一把,叶颂利用衣服兜着,“刚才蜜饯味道不错,你带了没有?” “没有,蜜饯我给三姐了。” 叶月画苦着脸:“我都吓死了,没想到带蜜饯啊。” “我拿了。”八角从后面递了一个布包,叶月画高兴不已,接着过来分着吃。 兄妹三个人并排坐着,嗑瓜子。 所有人都无语了。 “师兄你见到了没有?”叶文初问八角,八角点头,“师兄等毛管事把今天的账目核对完,就过来。” 叶文初颔首,继续看着圆桌上的人们。 圆桌上的人们也正看着她,她嗑瓜子的声音,令沈翼也忍不住将桌上的瓜子盘拉过来,捻了几颗在磕。 “气氛不错。”刘兆平冷冷撇了一眼叶文初,但又觉得现在没必要计较这些,“能嗑瓜子,表示大家对这次的聚会也很期待和高兴。” “刚才,郭当家说起五月时我们的那场聚会,当时不太顺利,出钱的事暂时搁置了。今天我重新聚会,就要重新说这件事。” “各位,”刘兆平道,“关于出钱做买卖的事,这次做的比较正式,我准备了合约,大家自愿参与,自愿出钱,一两不嫌少,千万不嫌多。” “来!”刘兆平给高远打了眼色,高远上来在桌子上铺了一张白纸,先放在了郭彦宇的面前,“劳驾郭当家,在这张上写上你们这次要捐款的钱,并签字,等会儿我们会将这些写进合约里,再拿来你们签字。” 郭彦宇看了眼刘兆平,就知道刘兆平让他带头表态。 他沾墨,在白纸上写上五十万两,比他计划的多了十万两。 在他边上的许成,接着笔规规矩矩写上四十万两,也加了十万两。 虽心痛,可也没有办法了。 笔正要被肖凌成接过去的时候,忽然,刘兆平敲了敲桌子:“等下!” 郭彦宇和许成都看着他。 “郭家就出五十万两?”他问道。 郭彦宇应是:“将军,我家小买卖,这么多已经是家里能拿出来的全部家当了。” “是吗?你家东四街三间铺子,货船两艘”他像叶文初当初数刘夫人的私产那样,把郭家所有的产业明细报了出来,“连着你家门口新换来的一对石狮子,你家能拿出六百一十二两。” 郭家人目瞪口呆。 郭允眼里都是惊骇,完全没有想到。 “零头免了,”刘兆平指了指白纸,对郭彦宇道,“改成六百一十两。” 只给他留二两银子,喝个早茶都不够。 “将军,这c这我们一家人住哪里?”郭彦宇道,“总归” 刘兆平将自己的佩刀放在了桌子上。 郭彦宇和许成等人对视,所有人额头上的汗刷一下冒出来,衣襟瞬间湿透了。 他们以为刘兆平只针对叶家,只想把叶家连锅端,以为刘兆平会放过他们,让他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没想到! 没想到刘兆平连他们一起端了,一点家业都不给他们。 这c这怎 么办?! 没有钱,他们连街上普通百姓都不如。 郭彦宇回头看郭允,郭允的脸色也是极难看的,他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将军,我们都是服从您的,您若让我们将所有财物都拿出来,这就是杀鸡取卵,对于您以及整个广南东路来说,是绝无好处的。” 刘兆平惊讶地看着郭允:“你认为,我找不到鸡了?” 产业在他手里,他难道还找不到人打理,钱生钱?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郭允被噎住了,脸色苍白。 “写吧。”刘兆平对郭彦宇道,“多谢郭家如此积极,刘某代表从化百姓,对你们全家表示感谢。” 郭彦宇抖着手,墨汁滴滴答答落在白纸上。 高远给他换了一张。 郭彦宇写完了区区几个字,仿佛用尽了生命,脱力地跌坐在凳子上。 纸到许成面前,像阎王爷的名单薄,他抓着笔擦了擦汗,看着刘兆平,刘兆平道:“你家有铺子十一间,庄子三个,地共一千六百亩另外,货船有两艘加上你昨儿给你外室买的那个宅子,一共有五百四十万两零八钱,我也给你抹个零头。” 许成一直擦汗,抖着写上字。 纸一路转,绕过嗑瓜子的沈翼,放在了叶老太爷的面前。 叶松和叶涛紧张不已,叶月棋则揪紧了帕子。 “将军直接给我数字吧。”叶老太爷道,“我这辈打下的家业太多了,您让我想,我可想不起来。” 刘兆平笑了,从高远手里接过一个账本:“还真的是,我也记不住。要怎么说你们家是首富呢!”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完整的叶家产业,包括叶文初名下的顺安康,以及叶月棋房里摆着的那对价值连城的玉屏风,甚至于叶月画外祖母给她的嫁妆,也在上面列的清清楚楚。 “八千万两。金银首饰没估算,这些不管了,后面再说。”刘兆平道,“多谢了叶老太爷慷慨解囊。” 叶老太爷道:“不必客气了。”他正要写上数字并签名,叶月棋突然走了两步,道,“刘将军!” 刘兆平挑眉看着她:“广宁县主也回来了!” “是。我奉王妃之命,回来取一些东西。”叶月棋道,“将军,我们家三房今天分家了,属于我家的那份也是我的,我的东西,将军您也要拿吗?” 刘兆平笑了:“广宁县主,你这一部分是多少呢?” “是这样,我父亲是长子,我兄长是长孙,我侄儿则是唯一的重孙子,分家是必然要多过其他两房。”叶月很沉着,一项一项算着,“所以,这里至少有五千万两是我家的。” “我哥素来疼我,我的嫁妆怎么也要三千万两。” “还请将军,将我这部分留给我。我有钱傍身,也能更好孝敬王爷王妃,请将军成全。” 她说着,四周的人都很吃惊,叶月画嘴里的蜜饯都砸脚背上了,她问叶文初:“她能要到吗?” “祝福她。”叶文初道。 叶月画撇嘴。 叶月棋听到了,平静地看着身后两姐妹,眼底是志在必得,是自信。 刘氏暗暗激动,如果真能给他们留三千万两,那他们长房的日子完全不愁了。 将来凭借叶颂名的能力,叶家还能起来。 对面,郭允看了看叶月棋,又看向叶文初,他在想,叶文初难道连叶月棋都不如,一点防备都没有了吗? 不过,也确实不能有什么防备和反抗。 不但他,所有人看叶文初的眼神,都是先期待,随后又是希望湮灭,她能干什么?胆再大也不行。 还有沈临川,他今天就一副高高挂着的神态,恐怕也是不敢插手的。 这个局谁都没有办法,刘兆平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兵。 不过,广宁县主这话,倒是有点希望,就是不知道,刘兆平会不会同意。 不说留这么多,三百万两c三十万两也行啊。 刘兆平喝了口茶,扬眉道:“广宁县主这请求,行啊!” 叶月棋眼睛一亮。 ------题外话------ 早!!!! 178 胆子不小(一更) 刘兆平敲了敲桌面,笑着道:“三千万两哪够,全部给你。” 叶月棋一怔。 “你嫁给我,八千万两都给你做嫁妆。” “往后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 叶月棋的脸,腾一下红了,她指着刘兆平喝道:“你c你无耻,休想!” “彼此彼此。”刘兆平的脸一沉,冷嗤道,“老子的钱,你站起来就开口要,怎么着,你天仙?” “去去去!”他扫着袖子,和叶老太爷道,“您接着签字!” 叶月棋羞愤不已,她长这么大,一直是聪明c漂亮c稳重,人人都是捧着的,今天是她受到的第一次的羞辱。 她面色惨白地攥着拳头。 叶月画哈哈大笑,叶月棋转过去冷冷地看着叶月画。 叶月画也瞪着她,吐了一口瓜子壳:“丢人现眼。” 叶月棋沉默着坐下来,刘氏想安慰她,却被她拂开手。 对面,郭允收回了视线,就听到他身边站着的郭罄嗤笑道:“叶二小姐也太自信了,这个时候上来要钱!” 郭允道:“她以为,刘将军不给她面子,也会给王妃面子。” 但她没有明白,在抢钱这种事,王府的人和刘兆平不一定是对立的。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失望。 周围的百姓更是直摇头,广宁县主做梦呢,刘兆平就是为了钱,怎么可能舍得把他到手的钱给你。 这要求就不该提,自取其辱。 叶老太爷和其他人一样,在纸上写完,随即,高远拿来一叠早就准备好的合约,就在刚才,将军府幕僚将各府具体金额写上去。 “劳驾各位签字。”高远道。 是一封自愿捐助合约。 这是刘兆平留的体面,倒不是为了大家,而是为他自己。将来他成就大业,子孙后代记录他的一生功绩,就是一片热血积极。 不是他抢。 而是商户们自愿捐助,倾家荡产的捐助,只是因为他刘兆平是英雄,值得! 一张张合约,铺在桌子上,大家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可别抖,”高远扶着卢林航的手腕,“要是把墨汁滴在合约上,等会儿没墨了,就用你的血重写。” “百年后大家都记得,有一个叫卢林航的商户,为了支持我们将军,啼血捐赠。” 卢林航的汗珠,浸湿了衣襟,他去看许成以及其他人,除了叶老太爷,其他人连他都不如。 这半年所有的猜测,都是他们的空想。 他们跪着c捧着c讨好着,最后刘兆平还是一锅端,早知道如此,那他们不如一开始就像叶家那样,挺直了腰杆子,骄傲体面点。 不但他这么想,叶涛和叶松也看明白了,叶涛道:“如今看,文初还是对的。对于刘兆平而言,你站着他会杀,你跪着他就让你跪着死。” 叶松认同,但他女儿刚才出了丑,他没心思说这些话。 叶老太爷签好了,将合约递给高远。 “劳驾问一句将军,我们一家人能否进去拿几件衣服呢?”叶老太爷从容地道,“既然要走,我们准备趁着天亮早点走。” “老太爷急什么,拿衣服这种事半个时辰就行了,一会儿我送你。”刘兆平哈哈笑着。 “往后再想聚得这么整齐,恐怕就不行了。” “机会难得。” 他将合约收着,一张一张翻看,随后交给了高远:“这事儿真是多谢大家了,我和王爷都会记得你们的好。” “倾家荡产的相助,我实在太感动了。” 众人恨不得他立刻暴毙,可又打不过他,不如不提。 “叶老太爷,”刘兆平问他,“您拿了衣服,准备去哪里?” 叶老太爷含笑道:“就在从化,赁一间房子,码头找个扛包工。” “叶老太爷老当益壮,厉害。”刘兆平说着话,视线一转落在叶文初,“您吃苦没关系,但四小姐不能吃苦。” “要不这样,我把着大宅子留给你,你把四小姐嫁给我。” “往后我们做一家人,您也不用扛包了。” 叶老太爷看向刘兆平:“士可杀不可辱,你几次三番拿我孙女开玩笑,这既自大还愚蠢。” 刘兆平摆着手:“我只要四小姐,别人我都看不上四小姐我是真” 他没说完,他面前的桌子被人轰一下掀翻了。 大家都 惊了一跳。 刘兆平险险握住了桌子上的刀,怒不可遏地看着沈翼。 沈翼扫了扫袖子:“确实自大又愚蠢,你的话四小姐不爱听。” “沈临川!”刘兆平一拍刀鞘,刀弹飞出来,冲着沈翼便去了,“我他娘的给你脸了,老子早就该杀了你。” 沈翼道:“你确实该后悔。” 他手中没有武器,却并未避让,纵身一跃脚尖踏在刀背,如落雪飞花,刘兆平回转再出刀,沈翼却又停在他后背,抽了旁人的刀,双刃一碰,铿一声! “祖父,我们去边上坐着。”叶文初从容地扶着叶老太爷,又对叶颂利,“二哥,你照顾祖父。” 叶颂利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说着把手里的瓜子递给叶老太爷,“祖父,您吃点。” 叶老太爷让他滚。 这一打,是突然的,始料不及的,刘兆平自己都没有想到先绷不住的是沈翼。 更让他吃惊的,是沈翼的武功如此高,这根本不是一个书生该有的。 “你是谁?”刘兆平喝道,沈翼的刀背猛然一击,刘兆平蹬蹬后退两步,高远带着人,立刻扶住了刘兆平。 原本桌子四周的人,此刻都避着去了叶府大门口站着,生怕被殃及。 “能打得过吗?”郭彦宇问郭允,他觉得沈临川和叶四小姐很莽撞,但他又期待,两个人真的能出奇迹,把刘兆平打赢了。 打赢以后,他们这些富户们,就有的个救了。 “不能!”郭允看向对面的屋顶,郭彦宇也看过去,顿时露出了满脸惊恐,对面的屋顶上,齐刷刷站着一屋顶的弓箭手。 一张张弓早就拉满了,箭头对着这条被人塞满了的街道。 “不c不要啊!”郭彦宇害怕,这射下来,一会儿他们就全部成了箭靶子,可他刚哀嚎结束,沈翼已经将刀架在了刘兆平的脖子上。 郭彦宇捂着嘴,连呼吸都忘记了。 “沈临川这c这诚心要大家一起死。”许成往后躲,惊惧地看着屋顶上那一支支的箭头。 叶家这边,除了叶月棋,大家居然都从容了,就连郭氏也把心放脚底板去了,毕竟,是杀还是放他们都左右不了。 命在别人手里,就这么着吧。 “给娘一点。”刘氏和叶月画要瓜子,叶文初将她手里的布包递过去,“都给您。” 郭氏问她:“你不吃了?” “我去打架,等会儿回家再吃。”叶文初道。 郭氏手一抖,看着她小声吹着气:“还回家?” “那不然?我们这么金贵,总不能睡马路啊。”叶文初扬眉道。 郭氏啧了一声:“晚上二伯母给你做鱼吃。”她知道叶文初喜欢吃鱼,她最拿手的就是做鱼,但以前感情没到位,她觉得是热脸贴冷屁股。 今天到位了,够够的。 “打架的时候小心点。”郭氏道。 叶文初点头。 她走过去,停在刘兆平的面前,刘兆平脖子上虽架着刀但并没有慌张,他看看叶文初,又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翼:“二位看到屋顶屋顶上的人了吗” “看到四周的包围圈了吗?” “看到无数黑沉沉的箭头了吗?” 叶文初点了点头:“刘大人,排比句用得不错,是读过书的。” “叶文初,你想死?!”刘兆平喝道。 叶文初摇头:“我不想死,但我想你死,死得透透的。” 刘兆平讥讽:“第一次见到,二位这样的人,平时看你们也是聪明人,怎么今天就这么蠢?是视死如归了?” 叶文初耸肩,刘兆平问沈翼:“你就没有说的?” “我不善言辞。”沈翼道。 刘兆平也不想说什么了,将沈翼架在脖子上的刀推开了一些,冲着路边茶楼的楼上,喝道:“出来!” 窗户砰一下被推开。 所有人的视线哗一下投在窗口,就看到,窗口站着两人,是叶颂名和叶满意,父子两人的脖子上,都被人架着刀。 “还狂吗?”刘兆平问叶文初。 叶文初的眼睛眯了眯,盯着楼上。 “四姑母!”叶满意冲着她挥了挥手,“我们进城的马车被人拦住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叶文初点头:“知道了,从容些,别忘了家风。” “知道了。”叶满意应答完,冲着刘兆平哼了一声,“我不怕!” 刘氏哭了起来,喊着儿子和孙子的名字,叶松也很紧张,仰头看着楼上。 “刀不拿走吗?”刘兆平手指弹叩着刀背,“胆儿不小啊!” 但刀没动。 叶颂名和叶 满意被往窗口推了推。 179 他该死!(二更) “四丫头,你c你放了刘将军!”刘氏喊道,“你大哥和满意在上面啊。” 叶月棋扶着刘氏,死死盯着叶文初的反应。 其他人也是捏了一把汗。 “沈先生和叶四小姐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把矛盾往生死上推吗?” “是啊。没钱是痛苦,可到底还活着啊。” 叶文初看着刘兆平,低声道:“你楼上几个人看守着?” 刘兆平一愣。 “师兄!”叶文初问道,“楼上几个人?” 众人不解,叶文初突然出声喊谁师兄,随即大家就明白了 一道不大的窗户口,叶颂名和叶满意的背后站着两个兵,兵的刀架在两个人的脖子上,大家看着他们,突然横空出现两杆抢头,一左一右,一挑一拍,就见两个兵发出一声惨叫,不等反应一人受了重伤到底,一人晕了后消失在窗口。 “四个人。”闻玉出现在窗口,回叶文初,“都很好。” 马玲也在窗口挥着手:“师父,我跟着师伯学枪法了,我刚打得可溜了。” “厉害,明儿我陪你切磋。”叶文初道。 “好!”马玲很高兴,摇头摆尾去守门口,“师伯您去坐着,我来守。” “满意,你就在房间待着,上面视野好。”叶文初告诉他,叶满意使劲点头,接着马玲给他糖,由他爹抱着坐在窗口。 颇有几份吹着秋风赏景的惬意。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刘氏吓得跌坐回去,叶月棋松开的帕子又不服气揪起来。 百姓们也松了口气,心道难怪四小姐不慌张,原来闻大夫在上面。 叶颂利嘻嘻哈哈笑了:“我吓一跳,白吓唬了。四妹也不告诉我。” “别吵。”叶老太爷呵斥道。 “原来如此,我说闻玉去哪里了,”刘兆平也无所谓,看着叶文初和沈翼,“那就不说了,天色不早了,早点做完早点手工!” 他说着,高声道:“放箭,在场所有人,一个不留!” 他说完,一层层惊叫响起来,郭允一行人都抱着头蹲在地上。 刘氏将叶月棋护在怀里。 叶颂利将凳子举起来,顶在叶老太爷的头上,叶老太爷嫌弃得很,怒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讲究点?” “你护着我,等你死了,凳子掉下来都能把我砸死。” 叶颂利撇嘴:“也c也是啊。” 他自己蹲着,把凳子顶头上。 就在这一瞬,无数的弓弦迸射的声音,响起来,刘兆平盯着叶文初,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他就不该动念头,这种女人,留不得。 叶文初冲他笑了笑。 弓弦迸射后,箭却没有冲着他们飞来,而是弓箭手们内部起了冲突,一大部分人将一小部分团团围住。 那十个人箭还在弓弦上,脸上是莫名其妙:“兄弟,你c你们干什么?” 都是弓箭营的,大家都认识。 命令是射路上的人,怎么箭头却调转对着他们? “缴械,咱们还是兄弟。” 于是,这些人缴械,被捆了起来骑坐在屋顶上,像屋顶立着的风向鸡。 “生气。”叶文初和沈翼道,“刘将军吓到我了。” 沈翼柔声道:“别气了,刘将军吓得更惨。” 叶文初看着刘兆平,刘兆平瞠目结舌地看着屋顶上,他十几岁当了头目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惊恐的心情了。 “谁?!”刘兆平忽然起来,去找弓箭营的副将,但可没有找到人,他喝道,“高远!” 高远就站在他身后,方才就被人抵住了后腰,只不过刘兆平背对着他,没有看见而已。 “将军。”高远声音发颤,“我c我们中计了。” 刘兆平猛一回头,脖子被刀刃瞬时割了个血口子,他浑不在意,怒目圆睁地看向高远,以及,押着高远的两把刀的主人。 都是他军中的兄弟。 信任的兄弟。 “你们,背叛我?!”刘兆平目眦欲裂,“想死!” 他暴怒而起,沈翼的刀却并没有让开,悠悠提醒他:“刀剑无眼,刘将军小心。” “你住口。”刘兆平看着沈翼,一字一句问他,“是你,你让他们背叛我的?” 沈翼道:“明人不说暗话,不是我!” “不是你?”刘兆平四处查看,吼道,“王 彪呢?!” “王彪,是不是你?” “你出来!” 人群在动,刘兆平吼着,他可以被人骂任何话,可以被人否定所有,但唯有一样不可以。 那就是军心。 属于他的军心,他出生入死带出来的兄弟们的心,对他不顾生死的追随。 他也很清楚,这就是他立世是之本,是他刘兆平能在从化在广南东路在这世上的立世之本。 刘兆平的怒,像山林间的猛兽,周围人的震惊是一层接着一层,犹如那海里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什么意思?这些当兵的背叛了?”郭彦宇问郭允。 郭允抿着唇,心里再飞速的动着,他沉声道:“看样子是。” “这,这怎么会呢?”许成道,“还是不是一个人,是这么多人一起的背叛。” “是啊。这太不思议了。”卢林航道,“刘将军的兵都是他的亲兵,而且,他素来有威严,但凡有人动个念头,那都是挫骨扬灰的。” 所以没有人背叛刘兆平,或许有,但这世上没有人知道。 大家不敢置信看着刘兆平。 叶月棋转过来问他爹:“他们和谁接触过?” “没有和谁。”叶松和她道,“你好好坐着,别乱说话。” 叶月棋脸色发沉,冷冷瞥了他爹一眼。 忽然,人群传来喧哗声,王彪出现了,他扶着刀后面跟着他的是归去,两人停在刘兆平面前。 “是你?!” 王彪点头:“是我。” “你好大的胆子!”刘兆平吼道,“我要将你五马分尸。” 王彪笑了:“你没有机会了。” 话落,他便要走,高远忽然取下腰间的软剑,大吼一声:“拿命来!” 他身后压着他的小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高远脱离了掌控,剑直指王彪。 高远的武功,从来不是王彪的对手,王彪一刀插入他的腹部,推着他蹬蹬后退,摔倒在地,随即脚踏在高远胸口,抽出了刀,又重新捅了进去。 高远指着王彪,咽下最后一口气。 刘兆平彻底癫狂了,他根本不管脖子上的刀能不能割断他喉管,他猛一发力,却被沈翼压住肩膀,“你若出去,就再没有机会知道为什么了。” 脖子上的血在流,刘兆平问王彪:“为什么?” “刘将军,不是我们背叛你,是你背叛我们。”王彪道,“弟兄们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又是怎么待他们的?” “有钱就独吞,有功就独揽,捧妻弟而不管兄弟们死活,任由他胡作非为!最可恨的,弟兄们的抚恤金,你也不给?” 王彪问他:“是你先背叛大家的,我们不过是自保而已。” 王彪浑身颤栗,看着他昔日的兄弟,他头昏脑涨。 叶文初嗤笑:“刘将军从军这么多年,不该不知道,兄弟信任是最重要的,你如此聪明的人,却将兄弟的抚恤金独吞了。” “他们怎么可能还跟着你,谁知道有一天他们死在战场,你是不是也将他们的抚恤金吞了?” 刘兆平吼道:“你闭嘴!” “我闭嘴?行啊,那让别人说,你也听一听!”她走了两步,忽然去问叶月画,“刘兆平可恨吗?” “可恨!”叶月画点头道。 “对,特别可恨!”叶颂利道。 叶文初停在郭允他们面前,问道:“刘兆平,可恨吗?” 刘兆平看着郭允以及所有人。 大家不敢说话,郭允也是,胜负未分他们最好什么都不要露。 “可恨,该死。”郭罄站起来道。 郭允一家人瞬时去瞪郭罄。 郭罄喝道:“都这个时候,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就是小人啊!” 虽然在他看来叶文初也不是好人,但确是小打小闹,而刘兆平却是该死的,早该碎尸万段。 叶文初轻蔑地瞪了所有人一眼,去问站在一边的士兵:“可恨吗?” 士兵点头。 “可恨!” 她抬头问屋顶的人,屋顶的人回答她:“可恨。” 她去问远处被隔绝在外的百姓:“刘兆平该死吗?” 大家都是惧怕的,直到刚才都是怕,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敢反抗,谁能杀刘兆平呢?最多盼望他暴毙而已。 但此刻,他们的四小姐问他们,刘兆平该死吗? 他们大声的,齐声道:“该死!” 楼上,叶满意举手高呼着:“该死。” 一声一声,刘兆平该死,穿林破云回荡着,叶文初停下来,问刘兆平:“大家说的话,听到了 吗?” “那又如何,老子不和没远见的计较,更不用解释。”刘兆平虽气恼,可依旧从容,“在广南东路,有我刘兆平,不但朝廷不敢来侵犯,就是倭寇都不敢上岸。” “这里的太平日子,是我刘兆平给他们的。” “笑话!”叶文初道。 180 海盗之死(一更) 叶文初大声道。 “你不作乱,朝廷为什么派兵来?” “朝廷派兵是对你的镇压,你如何有脸,说你是保护百姓。” “倭寇不敢来?过往二十年,这一代的倭寇的恶,可不及你十之一二。” “对于广南东路,你刘兆平没有功劳,甚至对于你的兵,你刘兆平也只是一个人渣。” 刘兆平愤怒地看着她。 四周的喊杀声继续响起来。 刘兆平盯着她:“老子道你今天如此有底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但没有用。你刚才说那么多,都是废话。” 叶文初扬眉。 刘兆平冷笑一声,忽然,远处传来了锣鼓的声音,内侍唱报道:“陈王爷驾到!” “听到没有?”刘兆平指着天,“王爷来了,你们策反我的兵又怎么样?这里是陈王的封地!” 叶文初指了指四周,盯着他:“那你听到了没有,那么多要杀你的人。” “哪又怎么样?”刘兆平不屑。 叶文初抬手,所有人停了下来。 郭家的人瑟缩着,郭允在想,如果陈王来了保住了刘兆平,他应当怎么做,才能护住全家人的性命。 当务之急钱财已经不重要,命才是关键。 叶家的人自然死定了。 叶月棋长长松了一口气。 王爷来了,刘兆平就不可能动她的家人。 叶文初对大家道:“来,一人一句,为什么要刘兆平死!” “让他死的明白一点,清楚一点。” 有人喊道:“十五年前,他屠杀了我们村。” “他也屠杀了我们村子,我爹娘和哥哥都被他杀了。” “还有我们村子。” “我姐姐被他抢去翡翠岛了。” “我家的个渔船被他抢走了,我爹当时求他,却被他杀了。” “他建军营,将我爹攒了一辈子钱买到的五亩地压了,我爹去说理,却再也没有回来。”一个男子哭着道,“那一天,和我爹一起去说理的人有很多,本以为人多,他多少有些顾忌,可他没有,我爹和那些叔伯,再也没有从军营走出来。” 大家说着,想到过往刘兆平的暴戾,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我盼你死,日日夜夜想着你死。”一个女子道,“你这个畜生,畜生!” 刘兆平不以为然,他做的事他当然知道,可他根本不会将这些控诉放在眼里,但凡在意一点点,他也不可能杀那么多的人。 陈王的王驾越来越近,锣鼓声就在人群外。 百姓们自发的拦住了陈王的轿子。 “让开!”领头的兵,取出了鞭子,悬空甩着,又突然抽打在百姓的身上。 郭氏瓜子都不敢吃,站起来攥着拳头,浑身冒汗,叶涛也是紧张到发抖。 叶文初要怎么办? 刘兆平忽然道:“你们如此硬气,难道还想趁乱杀了陈王?” “告诉二位一个秘密,陈王你们杀不了。” “陈王一死,广南东路必乱,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我们没说陈王,我们对他忠诚的很。”叶文初扫他一眼看,笑了笑,刘兆平心头一跳,就听她忽然高声道,“刘兆平该死,但是他最最该死的地方,却不是以上这些。” “而是,他背叛了陈王!” “这是他最该死的地方。” 叶文初说完,对刘兆平道:“你懂了吗?这就是我的有恃无恐。” 刘兆平明白了她的意思,猛一发力,怒吼:“贱人!” 他忽然出手,抓住了沈翼的刀,沈翼眉头一拧,道:“刘将军别,刀剑无” 他的刀,抽出了刘兆平的手,猛然抵住他的脖子,一划而过。 血瞬时个喷射出来。 “眼”沈翼道,“小心。” 刘兆平原本抓沈翼刀的手,捂住了自己切开的脖子,他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倒下去抽搐着,但他捂不住,血如泉眼一般。 他盯着叶文初。 叶文初蹲下来,喊道:“刘将军,你怎么能畏罪自杀呢。” 刘兆平瞪着她。 “好侄儿,”叶文初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等会儿,你就能见到徐锐了。” 刘兆平最后一丝的清醒,他指着叶文初,说不出话发不出声。 茉莉奶奶,居然是她! 徐锐是她杀的。 对了,就对了!茉莉奶奶断言徐锐会死,叶文初就把徐锐杀了。 四周死寂着,陈王爷从轿子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怒吼着:“住手,给本王住手!” “王爷。”刘兆平瞪着眼睛,他不甘心,他要起来杀了叶文初,他要杀了所有背叛他的人。 两息过后,刘兆平举着的手摔在地上。 郭家的人,许成等人瘫坐在地上。 “刘c刘将军c死c死了?” “死了,确确实实死了。” “真死了!”郭罄笑,想狂笑,“他该死,真的该死。” 无数双眼睛,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刘兆平,直愣愣的,想哭又想笑。 刘兆平死了! 那个杀人无数,只手遮天的刘兆平死了! 那个独占一方,打压所有人毁了所有人的刘兆平死了! 真的死了。 大家脱力地跪了下来。 陈王大步过来,停在人前。 大家有气无力地道:“给王爷请安。” 叶文初和沈翼微微颔首,抱拳施礼。 她看向怒气冲冲来的陈王,他穿着银灰长褂,个子很高,虽已过四旬,但看去精神极好,浓眉星目,十分俊朗。 陈王看到了地上的刘兆平,脸色瞬时铁青。 他喝问道:“你们简直胆大包天!” 王彪上前一步,抱拳回道:“王爷,刘将军带我们进城谋乱,我们不能跟随他一起害您,所以就合力将他控制住。” “就在刚才,他得知您来问罪于他,他愤而自刎了。” “王爷,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您,不得已而为之。” 陈王看向王彪,没说话,但目光是质疑。 王彪道:“王爷您若不信,可问在场所有人。” “是,我们可以作证。”刘兆平的兵道。 “我们也可以作证。”围观的百姓们也跟着喊道。 “是刘兆平要作乱,还扬言要谋害王爷取而代之。” “我们一起反抗,才逼得他束手就擒,他听到王爷来了,才因为惧怕而自刎谢罪了。” 陈王听着,视线看过王彪,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一个滑过去,看到了沈翼,看到了叶文初,看到了所有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坚定的。 “谋反?行,好!”陈王一甩衣袖,盛怒而去。 陈王折返,围着的兵迅速让开道,百姓也让着,他登上轿子,仪仗消失在夜色里。 街道上又恢复到寂静。 若不是亲眼看到,一定没有人能想象得到,数千人挤着的街道上,鸦雀无声是什么样子,大家屏住了呼吸,前面的人不敢置信,后面的人将信将疑。 死了吗? “刘兆平死了。”叶文初举着火把,站上叶府门口的台阶上,让所有人能看到她,“逆贼刘兆平,死了!” 在一瞬的平静后,整条街道爆发出了震天彻底欢呼声。 他们仿佛听到了,那座恶臭的山掀翻以后的声音。 轰然倒塌后,叶文初手中火把的光亮投射在从化的上空,瞬间照亮了所有地方。 “爹,娘啊,我家的仇报了!刘兆平死了。” “姐姐,您瞑目吧。” 瞑目吧,所有人因刘兆平而死去的人。 就连县衙牢房里,董长更等人都是拍着墙击出了声调,唱着多年不唱的小调,以示庆祝。 “没想到我能活到这一天,值了,值了!” 消息由奔走的人们迅速传递着,穿街走巷,无数人赶了过来,听着哭声笑声,自己也忍不住加入了。 大家都知道,是四小姐和沈先生杀了刘兆平,但不能大肆的说,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 大家要一起保护他们。 全城的人守口如瓶,守住这一个秘密,全军的人都缄口不言。 平顺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活跃在广南东路二十余年的海盗刘兆平,自刎谢罪天下。 人们欢呼庆祝着,像一个盛大的节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兴奋地道一声恭喜。 叶文初立在府门口,手中的火把的火光跳跃着,在她身后,是郭允和郭家,他们刚才跪拜陈王而忘记了起身,此刻一直跪着,仰头看着,站在他们前面的女子。 谁能想得到,就是这个小姑娘,将他们都视若猛虎的刘兆平斩落下马。 从她回从化,从她在富平将军府中闹事开始,他们没有人相信,她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一个小姑娘而已。 可今天,她做成了,她从 头到尾都是站着的,并站到了最后。 倒下的是刘兆平,是他们这些因为惧怕,而缩着脖子夹着尾巴的人。 郭罄起身,站在叶文初的背后,看着她,一身绷着劲,想要开口,却不得不继续沉默。 叶家的人笑了,叶颂利跳起来,站上凳子唧唧哇哇哇叫了一通,又跳下来抱住了叶老太爷,喊道:“祖父,我不用当乞丐了。” “滚滚滚!”叶老太爷将他推开,眼里都是骄傲,不亏是我叶茂丰的孙女。 隔代遗传。 叶涛嘿嘿笑着,抓着他哥哥的手:“哥,咱们的难关过去了。” “嗯!”叶松颔首,就连刘氏都高兴地哭了半天。 楼上,叶满意问他爹:“爹啊,我的小部分家产不用怕被人抢了吗?” 叶颂名问他:“什么小部分家产?” 叶满意解释了,叶颂名笑了起来:“对,你还是有钱的富人。” “富四代吗?” “嗯,对。” 马玲趴在窗口上,冲着楼下挥手:“师父,您是天下最厉害的。” 叶文初笑了起来,视线穿过人群投向沈翼,这里还有一位深藏功与名的沈先生呢。 沈先生也看着她,她立在人前,周身是炙热耀眼的光芒,极美。 谁能想得到,从化会有这样的四小姐? 他是没有想到的。 没有她,他的事不会这么顺利,一改再改的计划不是改得差了,而正是因为她不断修改,越改越好。 这是他幸运。 181 庆(二更) 人们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远处拍桌子敲脸盆的声音不断传过来。 不知道是哪个戏班子,在这宵禁时刻,忽然响起来锣鼓声,欢快喜庆的《打狗记》开唱了。 “剩下的交给你了。”人群和军队的士兵退了以后,沈翼交代王彪,“去王府后,若陈王要封副将,你欢喜接受就好了。” 他说着,扫了一眼蹲在门边的那些商户。 “先前他们都预定了拿多少钱,既然这部分钱已打算拿出来,那你就收了。” “让他们收回去,他们还会坐立不安。” 王彪不敢大动作表达情绪,忍着笑道:“知道了,一定办好。” “你辛苦了。”沈翼道。 “先生客气了,我一点不辛苦。”王彪很高兴,杀了刘兆平他就出头了。 等了这么多年。 他答应归去,跟从沈先生是对的。 沈翼颔首:“晚些再细说。” 王彪让所有人散了,刘兆平的尸体,被王彪带去了陈王府,陈王在宴席室接见的他。 机锋打了一通,王彪从容应对了。 陈王道:“事已至此,他的后世就交给你负责。” “他毕竟跟着本王这么多年,后世不能随意了。” 停了许久,陈王再次看向王彪。 “往后的军中大权,也一并交给你了。”他说着喝了一口茶,“不过,你一个人也辛苦,给你个监军帮帮你吧。” “姚仕英你也认识,他跟着本王也好多年了,为人沉稳,让他做你的监军吧。” 王彪当然不会反对,高兴地应了,并答应,以后和姚仕英好好相处,一起为广南东路以及陈王效力。 陈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去吧。” 王彪行礼退下去,离了院子,刚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下来,一回头正好看到个女子,从暗处出来,迅速进了陈王的休息宴席室。 他怔了怔,见四处无人后退了几步,就听到女子的哭声,从宴席室传出来。 “新纳了妃子?没听说啊。”王彪有些纳闷,因为陈王对外都是身体不好,所以他府中只有陈王妃和一位夫人,夫人未曾生育,以至于陈王世子薨逝后,陈王一个子嗣都没有。 他正要走,又有个年轻人跟着进去,宴席室传来小小的对话声,他想多听几句,但有人来了,他不得不离开。 叶府。 叶俊擦着眼泪,回家后他眼泪就没停过。 叶月画代替叶文初照顾他:“三叔,您这哭起来怎么还没停了?” “就是。”叶涛嫌弃地道,“一点用没有,哭起来第一名。” 叶俊摆着手,道:“你不懂我的心情,毕竟你没有像我这样,有这么厉害出色的女儿。” 叶涛眉头抖了抖,嫌弃地看着叶月画。 叶月画鼓着嘴:“我也就比她差一点而已。” “安慰不下去了。”叶涛冲着外面吼,“饭菜好了吗?这个都快半夜了。” 门口正喜气洋洋的婆子们,正抬着菜进来,喜笑颜开地道:“二老爷,奴婢们早就做好了,现在就在等二太太的鱼头。” “她做什么鱼头,多少年都不做了。” “二太太说要做给四小姐做着吃。” “行吧,你催催她手脚麻利点。” 郭氏刚过门的时候,做过几次,后来再没有做过了。 “二老爷,要不要放个鞭炮?”张妈妈笑着问道,她们做下人的躲在家里也吓得不轻,刘兆平要吞了叶氏,她们生死难料不提,差事肯定保不住了。 这世上也没有像叶府这么好的主家了。 “放!”叶涛冲着外面喊,“叶颂利,你去放焰火去!” 叶颂利从隔壁宴席室跳出来:“知道了,我去放。” “大嫂。”叶颂利刚出正院,就看到王桃坐着滑竿停下来,她急得脸色煞白,问道,“刘兆平真死了?” “死了!死得透透的。” 王桃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那你大哥和满意呢,受伤了吗?” “没有,都在宴席室里。” 王桃赶紧进了宴席室,里面坐着不少人,叶老太爷和沈翼以及闻玉正在喝茶,叶满意正趴在叶文初腿边,挥着小拳头在捶腿,叶颂名正在说话。 大家看到她,先是一愣,叶颂名道:“你怎么这么晚赶来了?” “送你们回家的车夫,把车厢丢了骑快马回去 给我报信,我哪还能待得住,就立刻回来了。”王桃道给叶老太爷和沈翼施礼,道,“大家没事就好。” “快歇着。那车夫愚蠢,不进城来告诉我们,却去说给你听。”叶老太爷问她,“你骑马回来的?” 王桃应是:“马车太慢了。” “娘。”叶满意喊她娘,“我没事了。” 王桃点头:“你继续。” 她由叶颂名扶着坐下来,闻玉道:“我帮你看看。” 他给王桃号脉,笑道:“你身体很好,暂时没事,但往后不可再骑马。” “多谢闻大夫。” 叶颂名和王桃都松了口气,王桃看向叶文初,笑了起来:“我进城的时候就听到了,像是个不夜城。” “过年过节都不如今儿。” 叶文初道:“大家还不敢相信,需要这种外放的热闹让自己知道。” “也是,我都想大笑几声,庆祝一下。”王桃笑着道。 外面,郭氏喊道:“吃饭了,都出来了吃饭啦。” “今天可是吃饭吃的最迟一天了。” 大家鱼贯出去,叶松来了,但刘氏没有来,叶月画问道:“大伯,二姐姐呢?” “回王府了。”叶松想到女儿觉得糟心,但总归是自己女儿,让他大义灭他做不到。 大家坐下来吃饭。 郭氏指着桌上的鱼,对叶文初道:“这条大鱼,鱼头和鱼身我都分开来了,你试试二伯母的手艺。” “我娘很给你面子了,我长这么大她都也就做过一次。”叶月画和叶文初解释,“主要她懒。” 叶文初笑着应是。 沈翼看着鱼,拿起筷子来,闻玉已经拨了一些在骨碟了。 “还是闻大夫细心。”郭氏道。 闻玉笑了笑,给叶文初挑刺,叶满意的小凳子就坐在他边上,他间隙还给他喂了两口饭。 “满意,到娘这里来,闻大夫都没有空吃饭了。”王桃无奈道,她儿子太黏着叶文初和闻玉了,活脱脱是个小麻烦。 叶满意摇头:“我吃快点,就换叔叔吃。” 话落,他还给闻玉喂了一勺汤。 “让他坐这里吧,并不妨碍我什么。”闻玉笑着道。 沈翼回叶老太爷的话:“王彪对陈王是忠诚的,所以,事情只能做一半。” “谨慎点没有坏处,刘兆平也说不能杀王爷,否则广南东路会乱。”叶老太爷道,“虽说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听着不像是夸大其词。” 沈翼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 这一夜,叶府也是竭尽的热闹,就连厨房里都开了一桌,张妈妈等人都在庆祝。 叶文初送沈翼离开,闻玉递了一盏灯笼给沈翼:“路上小心。” “好。”沈翼颔首。 两人行在小径上,叶文初一抬头看向沈翼,却正好碰上他的视线,她顿时笑了起来,抓着沈翼的手握住:“沈先生,合作愉快!” 沈翼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笑道:“是多谢你相助。” “互赢。这几天没事我们找个馆子喝一杯,”叶文初收回手,凑在他边上,低声道,“我师兄不让我喝酒,我们去外面喝。” 沈翼失笑:“他为什么不让你喝?” “不清楚,我迄今为止也就喝过几次,都没有醉过。” “那好,明日无事我们两人去喝酒。” 叶文初颔首,想到了陈王:“刚才我和师兄聊了一下,我们认为,观陈王的面色,和他精神状态,他不像是长久身体不适的人。” “你查过是不是?”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颔首:“但没有查到,陈王府打探消息极其的难。” 两人并肩,到了叶府门口,都停了下来。 “接下来要做什么?”叶文初道,“是不是要鲁大人回来了?” 沈翼颔首:“至于我,我预估这几日,陈王会请我们进王府,至于后续,看他的态度。” “想不想归顺朝廷,将兵权交出来?” “嗯。” “那可能有点难。但我有个地方不明白,陈王府都没有继承人了,他为什么还要拥兵呢?” 打江山,除了自己对权利的欲望,还要考虑子嗣,让自己子孙,千秋万世都做人上人。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沈翼顿了顿,“其实,他上奏的奏疏里,是非常谦卑的,邀请圣上遣人来削藩。” 所以,广南东路所有的问题,全部是因为刘兆平。 刘兆平“挟天子以令诸侯”导致今天的这些局面。 沈翼说着,他和叶文初一起笑了起来,是不是全是刘 兆平胁迫,等见了陈王就知道了。 “早点休息。”沈翼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她道,“你明日要和我一起去接鲁大人吗?” 叶文初点头:“行啊。下午去!” 沈翼道:“好,下午我来找你。” ------题外话------ 刘兆平死啦!!! 182 每个人的感受(一更) 叶文初回去和叶老太爷说话。 关上门,叶老太爷和叶文初道:“你二姐去王府了。不过,这次她回来,我让房忠和她的小丫鬟素娟聊过了。” “然后呢,策反了?”叶文初眼睛一亮。 叶老太爷点头,房忠正推门进来,笑着道:“她老子娘还在家里做事,只不过从小就让她跟着二小姐罢了。” “四小姐喝茶。” “谢谢。” “她往后有事,就回来回禀。”房忠道,“我也告诉她了,不会让她做为难的事,保住她和她一家人的性命。” “素娟同意了。” 叶文初笑了起来,冲着两人道:“姜还是老的辣,佩服!” “那当然。”叶老太爷白了她一眼,“我孙女这么厉害,我不能拖她的后退。” 叶文初笑了起来。 “我想起来一件事,”叶文初道,“我准备和沈先生说,让他找别的几家把钱收了,反正他们都已经计划内拿出来,不让他们拿,他们会失望。” 叶老太爷哈哈大笑,道:“你都没有和沈先生聊吗?他已经叮嘱过王将军了。” “四小姐和沈先生真有默契。”房忠道。 叶文初到没有想到:“这样咱们家可以省钱了。” “就知道你会想这些。”叶老太爷都知道叶文初在想什么了,毕竟某些人可是拍着桌子,说她的钱绝对不给刘兆平抢走的。 如今还有陈王,虽不知接下来会怎么样,但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叶文初聊了许久,才回去洗漱,四个人坐大堂里喝茶,马玲不行了,躺去罗汉床上摸着肚子,今天晚上吃的太多了。 “师父,要不要将茉莉奶奶请来?” 叶文初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地道:“没关系,奶奶不想出门。” “那是真的不想出门,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出现。”马玲嘀咕着,八角爬上去和她并头躺着,两人一转头,顿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看你吃得像个傻子。” “你才像个傻子。”八角道,“我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讨厌了,我都准备好了要骂你半时辰了。” 马玲啐她一口:“说的好像你和师父多讨喜一样。” “我不讨喜吗?”叶文初反问,马玲摇头,“不不不,您讨喜,只有八角不讨人喜欢。” 叶文初摇头:“迟了。八角收拾她。” “得令!” 八角和马玲歪着床上打成一片,叶文初托着下巴看着两个人,笑个不停,闻玉给她递来一块饼,叶文初接过来吃:“哪里来的烧饼?” “回来的路上买的,也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结束,怕你饿。” 叶文初笑了起来:“闻大夫就是与众不同,急吼吼的事,你还记得买快饼子。” 闻玉笑着道:“做大事也要吃饭的啊。” “你今天上了二楼,腿疼不疼?”她先前和闻玉讨论的,让他在二楼待着,有需要他就能在楼上出其不意,闻玉挑街边二楼时,当然就直接选了正对着人群的那间,没想到他和马玲从后面进院子,发现里面居然有人守着。 如此蹊跷,闻玉自然不会掉头走。 刘兆平说话时,她就看到了马玲在窗后了。 “还好。”闻玉将茶递给她,“二小姐回王府了?” 叶文初点头,和他低语了几句,闻玉笑了起来,道:“老太爷终归是老太爷。” “那当然,那几间客栈开得多贼。” “不许这么说长辈。”闻玉敲她的头,叶文初白他一眼,“我这是夸奖。” 马玲推了推八角:“师伯和师父,你看看” “怎么了?”八角莫名其妙,马玲道笑得一脸猥琐,“早点成亲吧。” 八角一听,也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低声道:“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了,我把他们孩子的名字几次更迭筛选,定了好几拨了。” “叫什么叫什么?” “男孩子就叫闻文,女孩子就叫闻香。” 马玲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唾弃道:“你这什么名字,真难听。” “你有没有学识?笨死了。” 两人闹着,叶俊跌跌撞撞进来了,叶文初上去扶着他:“不是睡了吗?” “爹睡不着。” “那您坐会儿,晚上光顾着自己在那喝酒,也没吃东西。师兄买了烧饼,你吃点。” 叶文初晚上没拦住,叶俊自斟自饮,一个人美滋滋地喝,等她想起来,他一壶下去了。 叶涛气得不行,让人送叶俊走,说看他烦死了,一直吹牛他闺女如何如何。 听不下去了。 叶俊撑着脸看自己闺女:“我给你娘说了,你娘很高兴。” “和我一样高兴。” 叶俊就着女儿的手,咬了一口烧饼,一边嚼着一边说话:“你爹我,没出息c胆小c懦弱,活着就是我最大的目标。所以,我心里也没多少家国天下,黎明百姓,这不是我有资格想的,我也没有这个能力想。” “但是,我现在觉得我有能力想了。” 叶文初给叶俊擦嘴角的烧饼碎屑,笑着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叶俊敲着桌子,强调道,“因为我有女儿,我女儿去家国天下,我站在她身后,我就有。”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棒棒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知道吗?” 叶文初大笑。 “可笑?”叶俊白了叶文初一眼,“你觉得我吹牛?” 叶文初觉得,叶俊可能都不晓得,他在和谁吹牛。但是对于他来说,和谁吹牛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吹。 她更笑得不行。 叶俊气鼓鼓回去睡觉了,沾着枕头就睡沉了。 这一夜,许多人睡得香甜,但也有人因为激动彻夜未眠。 总之,这个夜晚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许久以后陈王回忆这一夜,却是无比后悔,他站在刘兆平尸体前,看到沈翼和叶文初的时候,他因为忌惮民意,而没有就着刘兆平的死发怒出手。 郭彦宇一家和许成一家,以及肖家的人,都聚在郭府,对面坐着四下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肖琳琅道:“这么说,叶文初现在成了全城百姓的救世主了?” “嗯。大家都没睡觉,还有人说连夜编曲子,名字就叫什么,仙女下凡四小姐。”郑琴而的鞋底滚着一颗枣子,刚才掉的,她没捡,一直踩在脚底滚着出气。 “呵!野鸡当凤凰了。”肖琳琅怒道。 郭罄腾地站起来:“你们要不要脸?叶文初再怎么坏,可她这件事是做对了,要不是她,你们现在就睡马路了。” “她是不是野鸡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就要变野鸡了。” 肖琳琅甩手就把茶盅砸过去:“你又是什么?孬种!” “我孬种?”他避开来,指着这一群人,“我要孬种,这个屋子里的人,全是烂泥,恶臭的烂泥。” 说着抓着椅子摔在地上,在长辈骂他以前,怒冲冲走了。 “都不要脸,自己屁用没有,还好意思说别人。” 他骂着,大家都听到了,各个脸色都很难看。 沉默了许久,许成问道:“现在怎么办?明天去王府?” “王爷恐怕不会见我们。”郭允道,“王爷当务之急是要分兵权。” 大家都懂。刘兆平一死,所有的兵权都在王彪手里,如果不分权,王彪就是下一个刘兆平。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在王彪羽翼未丰前,分他一半走。 “去找广宁县主?”肖琳琅道,“她很得王妃和王爷的喜欢。” “行,你们明天去王府。”郭允道,“目的有二,一是让我们见到王爷,二是,和广宁县主更熟络点。” 肖琳琅觉得自己得用了,很兴奋地保证着。 郭允喝了口茶,他看不上叶月棋,但现在显然没有更好的突破口。 “老爷,”郭家的小厮进来,“王将军的幕僚,归先生来了。” “归去?”郭允问道。 小厮应是。 郭允带着大家迎去了门口。 “我就不和大家拐弯抹角。”归去和众人道,“这是各位一开始写的承诺捐赠的钱数,大家还照着这个钱捐。” “王将军说多谢大家,也祝大家买卖越做越好,家宅平安顺和。” 院子里的人五味杂陈,沉默着。 “名单上的人,请大家互相转告,明日我在城外军营等各位。” 归去说完就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许成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郭允苦笑:“好多了,至少给我们留住了家底。” 183 她和她(二更) 第二日下午,叶文初和沈翼一起出城,去找鲁志杰。 鲁志杰正等在院门口,看见他们就跑了出来,喊道:“大人,大人哪,真死了吗?” “死了。” 鲁志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死的时候,怎么样?有没有很痛苦?” 沈翼看向叶文初,忽然道:“鲁大人说起,我倒也有一个问题。刘兆平死前,你和他低语了什么?” “我吗?说徐锐是我杀的。” 沈翼没再继续说,而和鲁志杰道:“鲁大人要是康复了,这两日就回衙门做事吧。” “好,好。我太无聊了。”鲁志杰道,“对了,您是不是要去王府一趟?” 叶文初让他们两个聊天,她去看望徐秋喜和鹏鹏姐弟三人。 “四小姐,我们今天下地走了两步。”鹏鹏笑着道,“就姐姐身体有点虚,没走。” 叶文初给两人查看了伤口,又号了脉,笑着道:“没事了,再养半个月,你们就能去放牛了。” “有牛吗?”飞飞很激动,叶文初道,“有,我送你们一头牛。” 兄弟两人高兴不已。 “谢谢四小姐。”徐秋喜恢复得最慢,因为她先前身体就受了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四小姐,我c我有话想问您。” 叶文初在她床头坐下来,问道:“什么?” “您家善堂,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要开门?” 叶文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收一些无家可归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满足条件的都能进去。” “那教孩子们读书吗?” “肯定要教的,我们和博州书院的先生们说好了。” 徐秋喜笑着点头。 “你想让鹏鹏和飞飞去?” 徐秋喜点头:“行吗?他们还可以干活,什么都会,不会白吃白住。” “可以啊。到时候你也一起去。”叶文初想过这个问题的,再过十多天善堂完工了,正好他们的伤也康复了。 徐秋喜笑着没接这句话,只是道:“您真好。” 沈翼隔着门喊她,因为徐秋喜在里面躺着,他不方便进去,叶文初出来:“怎么了?” “海鞘来说,王府给县衙送了请柬,邀请大家赴王妃寿辰宴。” 叶文初先前确实听说过,叶月棋在为王妃的寿辰忙碌。 “那估计,各家各户都会收到请柬。”叶文初道。 叶文初回家后,叶老太爷那边还真收到了请柬,邀请他们全家赴宴。 不但如此,茉莉奶奶和闻玉也有请柬。 “是因为我们是广宁县主的家人?”叶文初道。 叶老太爷给她拿了一张银票:“你去买几匹布料,认认真真做几件衣服首饰,再糊弄我,我往后再不给你钱了啊。” “谢谢祖父。”叶文初道,“其实我是无所谓,我又不比美。” “可你磕碜啊。” 叶文初揣着银票,和叶老太爷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让您丢人。” 王妃的寿辰是九月初十,但她不准备去敷衍。 揣着钱,叶文初去了县衙,因为今晚和沈翼有约。 上街后,忽然有个小姑娘人站在茶馆的二楼喊她:“四小姐,您有空吗,进来听曲啊。” “好啊。” 叶文初一进去,大家就给她让了最中间的位置,小姑娘十四五岁,抱着琵琶上来,施礼后就自弹自唱。 唱了三四句,叶文初就无语了。 “这吹得也太狠了。”叶文初和八角道,八角也擦着汗,“他们也是喜欢小姐吧。” 夸叶文初仙女下凡,拯救人世。 总之,堆了很多辞藻,写观世音菩萨也不外乎这些词了。 叶文初打赏了钱,实在听不下去了,落荒而逃。 鲁志杰正式回衙门,大家都很高兴,鲁夫人说今晚请大家在家吃饭。 还派人去将闻玉请来了。 叶文初偷偷喝了一口果子酒,感觉很不错。 出了衙门,闻玉就压着声音说她。 “让你别喝酒,你才几岁?” 叶文初讪讪然:“所以我就喝了一点点啊。” “你要真想喝,明天我给你酿。”闻玉道,“这些不管是不是果子酒,都会伤身体。” “尤其是女孩子 ,更是精贵。” 叶文初推着轮椅咕哝着:“你酿的那是酒吗?那是水好不好?我又不是没喝过。” 她怀疑闻玉为了敷衍她和师父,在水里滴了几滴酒。 “那不是让你过过瘾吗?” “那你说,我多大可以喝?” “十六以后。” 闻玉不让她喝的缘故,是因为她喝醉了耍酒疯。 上次偷了师父的酒喝了两口,闹了半夜才消停。 叶文初记得那次,但认为是闻玉夸大其词了,八角说了,她那天也就唱了几首歌,还跳舞了,虽不知道跳的什么,总之乱七八糟。 “咳咳,”忽然有人在后面咳嗽,叶文初停下来,“沈先生,你怎么跟来了?” “鲁夫人给你备的酸菜,你方才夸她做的好吃了。”沈翼递了一个罐子给她,叶文初手一抖,接过来提在手里,“帮我谢谢她。” 沈翼忍着笑,和两人打了招呼走了。 “酸菜齁死了。”叶文初道,“我刚才是说好吃的吗?” 闻玉将坛子放自己腿上,道:“说了。我听到了!” “那回去泡一泡,然后包饺子吃。” 不知是不是刘兆平的死,让从化的人太高兴了,大家内心平和,衙门里十多天大小案件都没有。 胡莽就开始翻旧案看。 叶文初没去衙门,每日在药行坐诊,但坐诊的时候,各处的消息,倒是杂乱纷呈,五花八门。 刘兆平灵堂设了半天,半夜被人放火烧了,要下葬前,刘老夫人来了,将她儿子的尸骨带回了富平岛,刘兆平是从富平岛出来,她的意思,就要将她葬在富平岛上。 但下葬两天后,刘兆平的尸骨被人挖出来鞭尸了。 因为已有腐烂,打得肉沫飞了一地,招了不少野狗。 刘老夫人受不住,将儿子的残缺的尸骨烧了,亲自将骨头敲成粉末装在匣子里,不知埋在什么地方了。 刘老夫人日子也不好过,在富平岛上,每天夜里岛名轮流在她家门外敲锣。 刘老夫人就白天补觉,但白天也有人敲。 叶文初听着心情复杂。 王彪和归去,将各家的捐款清算清楚,他道:“王妃娘娘寿辰,沈先生去吗?” “去的。” 有人进来回事,王彪处理了军务,和归去苦笑道:“我要说没想到当将军后,事情这么多,你会不会觉得我故意这样说?” “不会,您生性不争,事情多了便会生出不如歇着,做个副将自在这样的念头,我能理解。”归去道。 王彪笑着:“还是你了解我。” “我出去一趟,和舶来行定的一套琉璃茶盅到了,如果合适,给王妃娘娘的寿礼,是解决了。” 归去叮嘱他小心一些。 王彪去看琉璃茶盅,东家将琉璃茶盅给他拿来:“您先观赏,小人去给您沏茶。” 东家出去,一个婆子端茶进来,王彪正专注地看茶盅,却见杯子上寒光反射,他抓起茶壶,砸了出去,对方的刀划破了他的手腕,但他的茶壶也砸在对方的头上。 “是你!”王彪避开,捂着手臂伤口,看着一头血的刘老夫人,“我知你在富平岛,却没有去为难你,没想到好心没有好报。” 刘老夫人冷嗤道:“你说话真是可笑,你杀了我儿,还和我谈什么好心?” “我杀他,那是因为他该死。” 刘老夫人取帕子,擦着脸上的血:“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他是我儿子,母子一场,我就必须给他报仇。” 两人动手,刘老夫人武艺不弱,但绝非王彪的对手。 几招过后,她已身中两刀。 “送我去药行,”刘老夫人和王彪道,“我该做的做了,你我无冤无仇了。你就当路上看见个要死的婆子,送她一程。” 王彪没有拒绝,让人将刘老夫人送去了药行。 叶文初看到她的时候,要给她治疗,刘老夫人摇头:“老姐姐,不必了。就让我这么死了,反而有几分悲壮。” “将我治好了,我余生都是羞辱,何必呢。” 她这六十年,她自认值得,儿子的下场她也想过,作孽多了总有被杀的一天。 所以各报各的仇,仇人杀得了就杀,杀不了就自己死,就那么回事。 “我来这里,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刘老夫人抓着叶文初的手,“我怀疑,陈王世子没有死。” 叶文初不解。 “那孩子死得突然,我们去吊唁,谁都没有看到他的遗体。”刘老夫人道,“你告诉叶四小姐,让她可以开棺查验一番。” 叶文初点头:“我会告诉她的。” “那行了,我该报的仇报了,该报的恩也报了。”刘老夫人将她手上一个镯子退下来给叶文初,“姐妹一场,留个念想,我虽非好人,可对姐姐您从未有不敬。” “我知道。”叶文初收了手镯,“谢谢!” 刘老夫人死在了顺安康。 叶文初将她偷偷葬在了山腰,只留了一块墓碑:刘余氏之墓。 “小川,”叶文初问沈翼,“要去验陈王世子的墓吗?” 沈翼看着她:“我和四小姐商量一下。” “四小姐下午回云顶山了。”叶文初道,“后天再回来,有点急事。” “嗯?”沈翼有些惊讶,“那明天王府宴席,四小姐不去吗?” “她不去,我去!”叶文初道。 184 陈王府(一更) 叶老太爷也很吃惊。 “文初不去?”他问叶俊,“是身体不好吗?” 叶俊摇头:“她避回云顶山了。上次在将军府赴宴,最后就闹得不愉快,这次她要去,二小姐还在,很难会闹出什么事。” “她会怕?”叶老太爷皱眉,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她在骗我钱?” 上次骗他三千两买衣服穿,最后买的都什么玩意? 这次直接消失了,给她买衣服首饰的钱她直接吞了。 叶俊讪讪然。 “不过茉莉奶奶和闻大夫去。”叶俊有点心虚,和他爹撒谎,“也是热闹的,对吧?” 叶老太爷决定,等叶文初回来再收拾她,要是她没有花钱买东西,他就把钱要回来。 叶府全家一起,叶老太爷盯叶月画:“去了就乖点,看谁不顺眼,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四丫头不在,打起来都没人帮衬。 叶月画和郭氏前不久刚和肖太太母女打架了,今天晚上去了,肯定会遇到。 不提前拎耳朵,保不齐见面又闹起来。 “说起来,老四怎么回山里了,这么大的场面,她不去不应该啊。”叶月画还打算今晚,和叶文初一起好好出风头。 让全从化的人看看,叶氏的小姐多厉害。 “少说点,走了。”郭氏推了女儿一把。 这边,叶俊和闻玉c茉莉奶奶以及八角四个人来了。闻玉还好,大家经常见,但茉莉奶奶还是上次叶满意生病,见过两回。 “奶奶好。”大家都上来行礼,叶松和叶涛也抱拳施礼,叶文初着点头,和叶老太爷微微颔首,“老太爷好。” 叶老太爷第一次见到茉莉奶奶,老太太说是六十了,但精神头很不错,腰杆子也挺。 因为是大夫,所以更会保养一些? 他挺了挺腰,正色道:“奶奶好。往常听四丫头说您喜欢独处,我们就不敢去打扰您,也不知道对您可有怠慢之处?” “不会。叶氏从上到下都是极好的人,待我也是很好的,断没有怠慢。”叶文初说着,头皮直麻,只怕她脱下这顶假发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你做什么念阿弥陀佛?”叶月画看着八角,“奇奇怪怪的,你忏悔什么?” 八角呵呵一笑,道:“我求佛祖保佑我家小姐顺顺利利。” “你小小年纪还信佛,真是人不可貌相。”叶月画道。 二小姐真不会说话,八角心里翻白眼,扶着叶文初上轿子。 叶老太爷和房忠道:“你看到没有,六十岁的老太太健步如飞。” “是!您和她同岁,看上去比您年轻不少。”房忠道,“不知道她老人家有没有保养的妙法,也好教您强身健体。” 叶老太爷很心动,他最近两个月开始惜命了。 “等晚些时候约个时间,请教一番。”叶老太爷道。 房忠决定一起学习,他年纪也不小了,看背影也比茉莉奶奶老很多。 叶文初放下轿帘也松了口气。 还是和祖父碰着了,她怀疑对方很快会来和她咨询保养秘方。 她得想个法子。 陈王府远了不少,坐在城北,在从化城中的正中间。 在建造的地势和格局上,有点像皇宫和京城的感觉。 王府大门开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叶文初下轿子时,就碰到了正下轿子的肖琳琅,对方没找到四小姐,冲着叶月画白了一眼。 叶月画一叉腰摆气势,就被郭氏拍了一下,怒道:“你祖父叮嘱你的,今天晚上不许打架。” “知道了。”叶月画不服气,指着肖琳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肖琳琅也回敬了她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行人进了王府,自有小厮引着进门,叶文初打量着一路,八角道:“奶奶,王府比咱们府还大。” “笨,就算我们有钱比王府豪华,也不能僭越。”叶文初道。 八角点头,指着前面:“看到沈先生和鲁大人了。” “老太爷”沈翼和叶家众人各打了招呼,便到叶文初这里来,叶文初道,“小川见到陈王了吗?” 沈翼摇头:“我们也刚到。” “闻大夫的轮椅可还方便?”沈翼问闻玉,闻玉回道,“进门轿子没停,王府很细心。” 王府特意留了小厮在门口等闻玉,引着他的轿子进门,他也没有推辞,进内院 后才下的轿子换成轮椅的。 各方面都很周到。 “各位,这边请。”王府小厮又上前来,引着大家去花厅。 鲁志杰和叶老太爷久未见面,聊鲁志杰的伤势。 叶松和刘氏走慢了几步,他叮嘱道:“不管她在王府多受宠,你也不必跟着她上赶着去巴结,但也不用冷脸对着,寻常对待就行了。” “切记,一会儿要是有人因为你是县主的母亲而捧着你,你得清醒点。” “老爷,这话您今天说了很多遍了。”刘氏刚说完,对面素娟来了,“大太太,县主请您去随奴婢去,先拜见王妃。” 刘氏看叶松,那边叶老太爷也回头来看刘氏。 “去c去吗?”刘氏问叶老太爷。 “谨言慎行。”叶老太爷道。 刘氏应是,立刻跟着素娟后头走,一路过去,好些认识的夫人小姐,都羡慕地看着她。 刘氏不露声色,但心里还是有一点一雪前耻的感觉。 毕竟叶月棋前几天才丢脸的。 “太太,县主让我告诉您,像往常那样就行了,不必紧张。”素娟挽着刘氏,穿着王府婢女的裙子,颇有些气质。 刘氏发现她的变化,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忧,将来要是陈王府真的不行了,叶月棋何去何从呢? 但这些事已脱离她的控制,她只能自己胡思乱想。 进到正院内,陈王妃正在梳妆,婆子丫头正伺候着,叶月棋则坐在圆凳上,陪着在说话,看见刘氏进来,笑着道:“我娘来了。” “快请进来。” 刘氏给陈王妃施礼,不由细细打量陈王妃身上的衣着首饰。衣服是去年的料子,首饰里,有一枚绿宝石凤头簪十多年前戴过一次,好在款式不过时,保养的好没见过的只当是新做的。 其他的诸如手镯戒子之类的,还是寻常的宫中花样和品相。 她觉得奇怪,今天是陈王妃寿辰,为何她穿戴都不是今年新品呢?是因为穷吗? 不过,陈王妃容貌极富态,圆脸高鼻眼睛很亮,点了红唇后像个三十左右的少妇,看上去非常心善和气。 “前几天就想让广宁请你来府中走动,但广宁拦着,说今儿你就来。”陈王妃让刘氏坐叶月棋的位置,“近日过的可好?” 刘氏笑着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我和王爷最想见的,就是大家安心,开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刘氏应是,心道陈王妃果然大气,刘兆平死了他们夫妻虽不高兴,可为了百姓也也就算了。 都是为大局着想。 “娘娘心怀天下,一心为民。”刘氏道。 “你们娘儿俩都是能说会道的,偏生还都老实,这样的好品行,可不多见了。” 刘氏笑着说您谬赞了。 “等我一下,再整理一下就走了。”陈王妃又扫了一点眉,和刘氏以及叶月棋一起,往花厅去。 今天来的人比五月那次刘兆平宴客时还要多。 当时将军府只宴请商户,陈王府今天还宴请了许多府内官员。 广南东路是封地,所以陈王也设了内廷,有各种官员,按百姓的话来说,便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花厅中,纵排摆着很多椅子。 前面是官员以及家眷,鲁志杰也坐在第一排末位,沈翼在他边上设了个圆凳,鲁志杰坐立不安,问道:“要不,让您坐。” “我倒想坐主位,你这把小椅子与我有什么区别?” 鲁志杰汗颜,擦了一把汗。 “斜对面的是广州知府徐大人?” 鲁志杰点头:“您没见过?” “看过画像,没细看过人。”沈翼道,“但见过他女儿。” 鲁志杰一愣:“怎么见的?” “四小姐调戏了人家。”沈翼低声道。 鲁志杰噗嗤笑出了声:“四小姐有时候淘气的很。”又道,“今儿没来,是不是怕像上次那样,又被小姑娘们挑衅?” “我也如此猜测,她没有告诉我。”沈翼说着,往八角那边扫了一眼,茉莉奶奶在喝茶,叶月画正和坐在她后面的几位小姐斗眼力。 叶文初作为长辈局外人,轻轻松松嗑瓜子,不急不慢细细打量着,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在陈王身上。 陈王正在和一位州府的高官说话,一口正经京城官腔,字正腔圆很亲和。 花厅里响着嗡嗡的说话声,就在这时,内侍唱报起来:“王妃娘娘驾到。” 更多请收藏【bz 】! 185 初见(二更) 叶文初第一次见到陈王妃,看面相也是个极为和善的人。 穿着打扮也很得体。 叶月棋跟在后面,穿着宫装梳着高髻,徐徐进来,坐了陈王妃边上的凳子,也是除了陈王夫妇,她是最主要的位置了。 各府的小姐丫鬟们都羡慕地看着她。 叶月棋挺直了腰杆,微抬着下巴,让自己显得得体又端庄。 大家一起给陈王妃恭贺寿礼。 陈王说了开场词,感谢是各位光临,蓬荜生辉之类的场面话。 大家就开始分男女宾客话家常。 陈王端着酒盅,起身到官员们中间,大家也都起身,围着他,陈王道:“刘兆平这个虽然自负,但不得体的事也从未做过。此番他突然叛变,也让本王吃了一大惊。” 众人神色各异。 “不过,得亏王彪及时稳住,将他拿下了。”陈王看向王彪,“往后广南东路的军事,就要辛苦王将军了。” 王彪说不敢,立刻冲着对面的姚仕英抱拳:“末将一个人做不好,还要请姚大人鼎力相助。” 姚仕英回他:“王将军客气,都是为了王爷效力。” 王彪应是。 大家都听得懂,就是不懂军政的商户也明白,陈王这是告诉了大家,他知道刘兆平是怎么死的,他不追究是他为了百姓和大局。 也顺道引出了,往后军中的事,不单可以找王彪,还有姚仕英。 鲁志杰和沈翼道:“他这是知道王将军收商户钱的事了吧?” 沈翼颔首。但王彪收的钱,充了一部分军饷,又分发了一部分给弟兄,用的名目很多,所以给他的钱很好地被掩盖了。 “那天晚上,本王听到了沈先生和叶四小姐。”陈王左右四顾,“不知道二位今天可来了?” “我记得,送了请柬吧?”陈王问幕僚,幕僚应是,“送了的。” 大家都找沈翼。 “给王爷请安。”沈翼上前行礼,笑看着陈王,想到一些过往。 先帝在位二十年,育有四子,娶姚氏为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 皇太后育有三子,长子沈元柏失踪二十年,至今下落不明,次子沈元林瘫痪十五年,也就是沈翼的父亲临江王。临江王瘫痪时沈翼还年幼,皇太后做主让他继承了王位,但临江王的名号以及封地江西则收了回去,改为瑾王,亦有恭谨顺从的寓意,但谨过于直白,便用了瑾字。 如今在位的圣上,则是皇太后的第三子沈元友,已在位十四年。 至于眼前的陈王,则是已故淑太妃的儿子,和沈翼的父亲同岁,今年四十二。他于二十一年前,入封地广南东路,他的王妃杨氏,则是原吏部杨大人的长女,如今杨大人已病故,但她的兄长依旧在兵马司谋职。 陈王来广南东路时,沈翼才出生不久,所以他们从未见过。 “你就是沈临川?”陈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感,但京城许多面孔,他已经模糊了,所以只觉得熟,根本想不起来,这份熟悉感来自于哪里。 沈翼不陌生,陈王的画像他看过很多次。 “是!” “果然是一表人才。”陈王问道,“听说你是鲁志杰的表弟,如今考学考到哪里了?” 沈翼回道:“学生是平顺八年的孝廉,拜余杭德山书院陆尧陆先生门下。” “陆尧吗?”姚仕英上前来,很惊的样子,“不知这位陆先生,是不是江西南安的陆尧?” 沈翼抱拳道:“正是。先生高中后,后去宝应为官,但由于”他似乎不想细说,只道,“此后低迷了几年,便带着妻儿定居余杭,在德山书院任教。” 姚仕英很兴奋:“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沈翼目露期待,试探地道:“您莫不是先生口中常提起的同窗姚逸?” “果真,你果真知道!连我曾用名都知道。”姚仕英激动不已,“我原名姚逸,投效王爷后,王爷认为姚逸音不详,便赐名仕英。” “你先生他,近年可好?” 沈翼也很激动,忙施礼道:“给师叔请安。先生身体康健,每日还能小酌一杯,但最爱还是弹琴。” “他果然还是如往常一般风流恣意。”姚仕英想到了儿时的事情,感慨不已。 陈王看着两人对话,也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周围聚着很多人,听着他们说话,各人的脸色都不同。沈临川没有刻意巴结陈王,没想到他和姚仕英有这一层渊源。 你要说他是有意准备,那姚仕英前面多少年都是名不经传的小官,等同幕僚,陈王才刚刚提拔他的,就连本地人知道的都不多,外人又怎么注意到他。 所以,沈临川肯定不是提前准备,但这也太巧了吧?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陈王招手,“那这样,临川和姚大人一起坐,正好叙叙旧。临川你多和姚大人说一说,他那位故交好友的事。” “是,王爷。”沈翼坐在了姚仕英的边上。 姚仕英问了很多陆尧的生活细节,两人从余杭聊到南安,从儿时聊到老年连陆尧八岁后背长疖子留了个指甲盖大小的疤都说了。 “这次凫水,先生就将我们每人罚了板子” 鲁志杰擦了擦汗,沈大人还知道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事是沈大人不知道的? 他猜没有。 鲁志杰回头看了看,可惜四小姐没有来,他没有人可以分享此刻的小秘密。 那边,陈王妃问叶月棋:“叶四小姐没有来吗?” “没有呢,”叶月棋心中冷笑,叶文初居然害怕不敢来,她今天还准备给她难堪的,“说是有事回云顶山了。” 陈王妃就有些不高兴,什么事,能比她寿辰还重要? 陈王妃从座位上下来,大家也都纷纷起身,她笑着问叶满意:“饿了没有啊?” “没有饿,我来的路上,偷偷吃了一块饼。”他一脸天真地道。 陈王妃笑了起来,摸了摸叶满意的小脸:“真是天真的孩子,有赏。” 她说着,让人给叶满意打赏了一个封红,叶满意规规矩矩道谢。 “这几位,本宫猜一猜,”陈王妃看着七八位漂亮年轻的小姐,猜她们谁是谁,还都猜对了。 小姐们被抬举了,都极其的高兴。 叶月画心里没底,坐在叶文初边上,悄悄问八角:“我去不去?” “三小姐去吧,站最后面。” 叶月画不情不愿去了,站在人群后面,尽量让自己不扎眼,陈王妃却看到了她,问叶月棋:“这是你三妹?” 叶月画被喊了过去。 “瞧这长的,肉肉的脸,腰身也不错。”陈王妃说完,叶月棋道,“她就是贪吃贪睡,我在家里还能管她,如今我不在,她恐怕是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陈王妃笑着道:“可不能再吃了,要听姐姐的话。” 大家都笑了起来,叶月画像猴一样被围在了中间,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肖琳琅推了推郑琴而:“太解气了。” “可惜叶四没来,论她再能言善道,也不能呛王妃娘娘。” 就在这时,有人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大家的笑声:“三小姐,原来你在给王妃请安呢。” 她说着走到人群,冲着陈王妃笑盈盈道:“老身也给王妃娘娘请安。” “您就是茉莉奶奶?”陈王妃惊喜地道,叶文初颔首,“是啊,得了王妃您的请柬,定要来王府讨一杯酒喝。” 陈王妃笑着道:“您来,我们蓬荜生辉。刚才本宫不晓得您在这里,”说着左右看看,“闻大夫也来了吗?” 闻玉在远处,给陈王妃施礼了。 陈王妃回了礼,亲切地挽着茉莉奶奶的胳膊,请她上座,笑着道:“您老看上去可真年轻,难怪城里都说奶奶精神好。” “本宫还听已故的刘老夫人说起过,她的腿疾就是您治好的。” 叶文初点头,道:“刘老夫人是豁达通透的好人,能和她认识一场,是我的荣幸。” 大名鼎鼎的神医,不清高会聊天,陈王妃完全没有想到,更何况,还是一位毫无威胁的老太太。 “本宫和您想的一样。”陈王妃道,“您哪日有空,来王府坐一坐,得空给我和王爷瞧瞧?” 叶文初颔首,道:“老身都可以,就看王妃娘娘您哪日得空了。” 陈王妃很高兴。虽说闻玉更有名气,可他是男子,进内宅哪有茉莉奶奶方便。 八角拉着叶月画回来,安慰她:“我家小姐说眼泪是金豆子,就算要掉也要掉在自己的被窝里,掉外面是咱们吃亏。” 叶月画本来气狠了,正想哭,但被这么一安慰,顿时哭笑不得:“她的话就是古里古怪的。” 但有用。 “她不来是对的。”叶月画嘀咕道,“不然,今晚肯定合起伙来刁难她,她脾气又不好,保不齐真打架。” 八角心道小姐来了,正亲切地和王妃吹牛呢。 当时和刘老夫人是义结金兰,今晚不晓得和王妃吹到什么程度。 她正想着,就看到陈王妃激动地抓着茉莉奶奶的手,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茉莉奶奶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题外话------ 瑾王:初次见面,先侃一通!! 186 腿脚(一更) “我都多大年纪了,您这话,臊死我了。”陈王妃笑着。 叶文初摆了摆手:“您在我面前说老,老身才臊呢。” 陈王妃今年四十,还有葵水,她想不想生叶文初不知道,但她体质偏寒,受孕不易。 陈王妃掩面笑着,不再聊这个话题了,问起叶月棋的事:“广宁县主和叶四小姐在家里,关系不好?” “没听说四小姐说,您怎么知道的?”叶文初道。 茉莉奶奶不知道,就代表四小姐没提,没提就表示四小姐不长舌。 谁提谁长舌。 陈王妃果然愣怔了一下,道:“我也是听说,叶四小姐性子要强,和刘兆平还斗法,半点不让。” 叶文初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刘兆平,这事和老身说了。她还不让老身认侄儿呢,但老身看在刘老夫人的面子上,由着他喊姨母了。” “刘兆平虽不讨喜,但也没有对老身怎么样,他死了,老身其实也伤心了一下。” 陈王妃应是,觉得茉莉奶奶确实是恩怨分明的人。 “娘娘,可要开席?”府中的婆子过来问。 陈王妃让开席,扶着叶文初一起走,各家的女眷都在后面。 叶月棋众心捧月一般,比陈王妃还风光。 叶文初坐到了前面,大家都听着她和陈王妃说话,沈翼则一直跟着姚仕英,他若愿意,天南海北什么事他都能聊起来。 闻玉带着叶满意,和叶俊几人坐在一起,不停有人上来请他诊脉,他来者不拒,便是郭彦宇都蠢蠢欲动,想要讨个脉。 郭罄没什么胃口,叶文初没来,他原本想找她说几句话的。 算了没来就没来,她那种人脾气那么臭,估计会引起众怒,大家一起整她,想到这个画面他还挺爽。 “你生什么气?”郑旭东问他,郭罄道,“我生气了吗?你眼花了。” 他说着,看到了正在和郭允说话的年轻人:“姚子邑我都不认识了,不是去府城读书了吗?” “去年就回来了,只不过他不和你玩,你不知道而已。”肖培成道,“他和你哥是不是同窗?” 郭罄不知道,目光四处扫,看到了肖琳琅等人偷偷尾随叶月画个出去了,他冷嗤一声,继续看向别处。 “沈临川真厉害,你看他谈笑风生老练的样子,他就比咱们大两岁。”郑旭东道,“我爹说他前途不可估量。” 但这话没引起共鸣,另外的几个人,都不想自打脸聊这个话题。 郭罄看到了茉莉奶奶,犹豫了一下,没去敬酒,他的臁疮真的治好了,这个恩他记着。 叶文初喝了三杯酒,一抬头看到了闻玉,讪讪然放了杯子,和大家打了招呼,由八角扶着出来,她低声道:“三小姐和肖琳琅几个人都不在。” 八角一惊:“不会找地方打架去了吧?” 两人还没到净室,就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吵闹声,叶文初停下来听,八角道:“骂声是三小姐的。” 叶文初快走几步绕过假山,果然就看到肖琳琅和郑琴而等七个女子,围成一个圈,中间的地上,坐着叶月画,她抱着头正破口大骂。 肖琳琅几个人拉着她,想将她推水池子里去。 “你不要过来,假装回去喊人。”叶文初交代八角,她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内卫监视。 叶文初冲着女孩子们走过去,问道:“几位小姐,在干什么?” 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想跑,叶文初指着几个人:“跑可解决不了问题,我都看到了。” 叶月画头发被扯散了,坐在地上,倒没有哭,看见茉莉奶奶,她心里有底气了,跳起来出其不意扇了肖琳琅一耳光。 顿时,像踩进了鸡窝,所有小姑娘都动手了,叶月画一对七,居然还占便宜了。 但打着打着,叶月画双拳难敌四手,叶文初叹了口气,缓缓坐在了地上,喊道:“哎呦!” 她一哎呦,打架的人都安静下来了,惊讶地看着叶文初。 “奶奶,您怎么样?”叶月画吓了一跳,真以为叶文初被人撞着了,她扶着叶文初,指着肖琳琅七个人,“你们撞到奶奶,我和你们拼了。” 叶文初拉住她。 七个小姑娘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面面相觑又都摇头。 没有人撞着茉莉奶奶,隔着老远。 “喊人来。”叶文初对叶月画道,“老身要问问,这些丫头都谁家的,在王府里也能欺负人,还能推倒老身。” “老身要请王妃做主。” “别,别,别喊,奶奶我们错了。”肖琳琅几个人吓傻了,“奶奶,我就想找叶月画报仇,真没有想到撞着您了。” “你摔着了吗?要不,我喊人来背您去后门回家?” 叶文初听着,笑了:“喊你娘来背我。” “还不跪下!”叶月画有点懂茉莉奶奶的意思,顿时吼着。 七个人就一起跪了,给叶文初认错:“求奶奶不要惊动别人,我们晓得错了。” 七个人是真的怕,茉莉奶奶在城中很有威望,而且也不和谁结仇,要是谁伤着她了,陈王妃不追究,城里百姓的唾沫星子也得把她们家门头淹了。 “你说,怎么办?”叶文初问叶月画,叶月画回问道,“奶奶,您有没有毒药?必须吃十年解药才可以解毒的那种。” 七个小姑娘又吵了起来,说叶月画狠毒。 叶文初缓缓拿了个解酒丸给叶月画:“还真有。” “一人吃一颗。”叶月画抓着瓶子倒药。 七个人吓哭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妆也花了。 “茉莉奶奶。”叶月棋笑着,从假山的另外一边出现了,上前来道,“您没摔着吧?” 七个姑娘看见叶月棋,顿时找到了依靠,忙起身躲在叶月棋的后面。 “我摔没摔着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被她们撞到了。”叶文初扫了一眼叶月棋,好奇她要怎么给这七个姑娘解围。 叶月棋蹲下来:“我知道奶奶是想给我三妹妹出头。但您今天出头了,矛盾却加剧了,将来我三妹会被报复的更惨,除非她以后都不一个人出门。” “啊,知道了。”叶文初点了点头,“我当广宁县主有什么好办法替他们解围,没想到是威胁。” “怎么能说是威胁呢。这是说道理,这里没有人看见,您一个长辈,和几个小姑娘扯道理,未免失了体面。”叶月棋道,“您今儿放小辈一码,将来定有福报的。” 叶文初若有所思。 “广宁县主说的有道理。”叶文初道,“我得给你留个面子。” 叶月棋像个平辈似的,点了点头。 “一人给老身磕三个人响头,要响!”叶文初道,“下回见着老身,奶奶喊得响亮些。” 给她一个前辈磕头也不是给叶月画,连着叶月棋在内,都没有反对,每个人都给叶文初磕了三个响头。 “满意了,都走吧。”叶文初如约不追究,七个小姑娘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 叶文月画也被劝走了。 假山后面,就只剩下叶文初和叶月棋。 “奶奶是和善的人,”叶月棋的声调很自信,“往后您常来王府,我一定多和王妃娘娘说您的好,有王妃的扶持,您在从化乃至广南东路,都会越来越好。” 叶文初起身,四周看了一眼。 叶月棋问她:“这里还有别人吗?奶奶找谁?” “四周没人!”叶文初说完,一脚将叶月棋踹池子里去了,池子不深,但石头多,叶月棋躺倒在水里,硌着腰撞着头,疼得她失声。 叶文初蹲在边上,欣赏池子里的叶月棋疼到面部扭曲直吸冷气。 “广宁县主,你一定没摔着对吧?” 叶月棋怒不可遏,可顿时明白了这老太太的意思,她忍痛摇了摇头:“没c没摔着,惊着您了吧?” “你这孩子毛躁的很,站都不好好站。”叶文初道。 “是,我c我没站好。” 叶文初扫了扫袖子:“行吧,我帮你去喊人来,我是拉不动你,别拉一个搭一个,我再摔着你损失更大。” “别,别喊人。”叶月棋道。 叶文初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刚转身就走,一抬眉眼,就看到了沈翼站在边上,正错愕地看着她。 叶文初第一次在沈翼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是错愕以及不敢置信。 叶文初心头一跳,沈临川不会看到她踹叶月棋了吧? 不过,茉莉奶奶也能踹对吧,老人家就不能踹别人了?!她伸着一脸从容:“小川,来扶师父一把。” 沈翼揉了揉眉心,又才抬头看着对方,确实是茉莉奶奶。 他上来托着她手腕:“要喊人来吗?” 叶文初点头道:“要啊,你腿脚利索,快去喊人来。” 沈翼低声道:“你可谦虚了,你的腿脚比我利索多了。” 187 真怕你喊我小川子(二更) 刚才踹叶月棋那一脚,都快踢到人脑袋了。 沈翼没见过,腿脚如此灵活的老太太。 要是继续被她糊弄过去了,他也是二十年英明尽毁了。 他扶着叶文初的胳膊,叶文初侧目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句:“小川,你可变懒了啊,跑腿的事都不肯做。” 沈翼揉了揉眉心:“你还要装吗?一口一个小川,我真怕四小姐,下一刻就喊我小川子!” 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 沈翼也看着她。 叶文初装不了,但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做最后的努力:“嘘,我今天假扮茉莉奶奶,你帮我保密!” 沈翼绷不住笑出了声。 “就今天装了?” “是啊。” “四小姐不承认,是打算继续强行做我长辈当我师父?” 难怪当时强行收徒,合着是暗搓搓整他占便宜。 “你做长辈开心吗?” 叶文初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你今天表现不错,几句话就和姚仕英熟了。” “别想糊弄。”沈翼磨牙,说是扶着她,但手却抓着了她的手腕,不让某她走,否则后面的事她又会是另外一种说法。 她狡猾着呢。 “做长辈开心吗?”他问道。 叶文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道:“这其中的快乐,你不懂。” 当刘兆平的姨母,当他的师父,让大家看见了都喊一声奶奶,他问道:“你就没有想到,我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 叶文初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你别生气,忍一忍就过去了。再说,你也不能怎么样。” 一个强横的态度递进增强,这会儿功夫,四小姐可演绎得淋漓尽致。 从拒不承认到含糊其辞再到被迫承认后威胁他! 这多气人?沈翼赌气道:“我要去告诉叶老太爷。” 他要走,叶文初反手一握抓着了他的手:“急什么,再聊几句。” “聊什么?你可用这个身份,欺负我几个月了,也没说和我多聊几句说点真相。”沈翼咬牙道。 叶文初讪讪然:“别极端,咱们还是朋友啊。” “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可以。”沈翼道,“那你姿态放低点,对我做出精神安抚。” 叶文初不情不愿地道:“怎么安抚?” “我会认真思考,但你不许拒绝。”沈翼站着不走,面上的表情就是赖着的,叶文初无语了,“那你要狮子大开口呢?” “你若不同意我就告诉叶老太爷。” “行,行吧。”叶文初懊悔,居然让他看到了。她就说,再给他一点线索,他指定就猜到了。 她刚才出脚的速度应该再快点。 沈翼笑了起来,若乘风在,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主子还有这样小得意的表情。 “还得意?别人能看出来”叶文初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捡着宝了。” 沈翼高高地挑着眉梢。 说着话,八角推着闻玉来了,闻玉看着两人眉头簇了簇,视线落在叶文初面上,叶文初往自己右边挤了挤眼睛。 闻玉就懂了,他失笑,和沈翼道:“晚上去家里说话吧。” “肯定要去的。”沈翼道,“不过前辈刚才摔着了,您看看。” 周围已有人了。 闻玉忙给叶文初号脉,叶文初低声道:“没事,我碰瓷的。” “你肝火有些盛,最近少吃些肉。”闻玉没白号脉,叶文初都要翻脸了,闻玉忙收了手,笑着道,“您腰疼,晚上回去我给您按一按。” “哼!”叶文初抓着沈翼的胳膊,强迫他自己扶着,沈翼由着她。 八角和闻玉低声道:“小姐差点就翻脸了,得亏您收手了。” 闻玉笑着,不过沈先生这么高兴,是谈妥了保守秘密的条件? 他们离开,假山另一头,郭罄看着湿漉漉周身滴着水的叶月棋一眼,悄悄走了。 刚才茉莉奶奶踹人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重现。 “那一脚,怎么觉得眼熟?”他背着手回到花厅里,大家还在聊天,他落座后看向茉莉奶奶,老太太正慈祥地和陈王妃说着话,叶月棋包括其他几位小姐都不在。 叶月画也提前回去了。 他估计大家都晓得小姐们在后面打架了, 但没闹大,就不上台面说,各自散了回去就行了。 “你出去那么久,干什么去了?”郭允叮嘱道,“不要再乱跑,肖琳琅几位刚才闹事了。” 郭罄没说话。 郭允厌恶不已,以前的郭罄事事以他为骄傲,虽烦人但比现在好,现在和他说句话仿佛欠着他八条命,横竖不对。 郭罄听着哥哥说话,眼前忽然换了个画面端午节那天,他为郭允去拦着叶文初退婚,在那个茶寮里,她一脚将他踹泥里坐着。 难怪她觉得刚才茉莉奶奶这一脚很熟悉。 难道叶文初的武功是茉莉奶奶教的? 老太太的身手还真灵活。 对面,陈王妃脸色沉了几次,问自己的婆子:“打得群架?” “嗯。广宁县主还掉水里硌着腰了。” 陈王妃懒得多说,但顿了顿还是吩咐道:“你去看看,问她要不要找大夫。” 婆子应是去了。 叶文初身边围着各家的夫人,大家都知道她和叶四小姐的关系,但老太太好相处,不像是会掺和四小姐事情的人,所以,大家都高兴听她说话。 “我们女人家,这腹部若真是觉得不舒服了,平日里坚持做这件事”叶文初教大家痛经止痛以及保养方法,这事性别以及私密性极强,大家都围紧实了,听名医传授养生方。 陈王妃也喜欢茉莉奶奶,姚夫人扶着她回来,笑着道:“难怪都喜欢奶奶,没想到她这么幽默。我还听说,每天早上都有人坐门口和她聊天。” “若本宫是那市井老太太,本宫也高兴去听。寻常不付钱,哪位大夫愿意说的这么清楚?便是本宫请大夫,诊金给的足够多,大夫还留着病根下次挣钱。” “您一针见血。便就是那样庸医,看病只给你看八分,好叫你一年犯一次,他就能一直有买卖。”姚夫人道。 陈王妃点头。 叶文初说着话,余光扫了一眼姚夫人,年纪比姚大人看上去小不少,瘦瘦高高的,脸色偏黄,但目光柔和给人感觉有些温软。 “这皮肤呢,内外都要调。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皮肤的水流光了,脸就干瘪了”叶文初笑着道,“我有个养肤的膏方,明儿我写出来,各位夫人太太去顺安康取,几味便宜的药很好调和,不说永葆青春,但光彩照人足可以。” 夫人太太们发出一阵惊呼声,郭氏酸溜溜地和叶涛道:“怎么奶奶以前都没和我们说?” “别说蠢话,”叶涛和她低声道,“奶奶今儿话这么多,肯定是文初授意的。” 郭氏想明白了,顿时眼睛一亮,砸嘴道:“你别说,那丫头神了,真是!” “是神。”叶涛酸溜溜地道,“老三真是翻身了。” 天天和他吹牛。 沈翼一边和陈王聊诗书,一边听叶文初吹牛,视线一转,发现闻玉也在听,和他的表情一样。 做四小姐的时候她还收敛点,做茉莉奶奶,她就彻底放手了。 但知道茉莉奶奶就是四小姐,再听她吹牛看她的样子,就觉得格外有意思。 后院中,叶月棋换好了衣服,收拾了一番,素娟道:“要不,您就别去了,后腰都青紫了。” “不行,难得这么多人在。”她问道:“肖琳琅他们都走了?” 素娟点头:“让家里的婆子护送着回去了,但各家太太都没走。估计都想留着和王妃娘娘说说话。” 也不敢走,毕竟还没散席。 “家里送的什么寿礼?”叶月棋问道。 素娟想了想回道:“是一个舶来的项链,红宝石什么的,好像是。” “王将军送的琉璃盏,原来是一套琉璃杯,但被刘老夫人刺杀的时候打破了。他也没钱,就送了琉璃盏。” 叶月棋才不信王彪没钱。 “姚大人家呢?” “姚大人家,好像是姚夫人亲自做的衣服,很漂亮,比绣娘的还好看。”素娟想到那套宫装真是讲究漂亮,绣娘都比不上。 叶月棋白了素娟一眼,低声道:“天天在王府溜达你不知道?姚夫人原本就是王妃从京城带来的绣娘,是王妃将她给姚大人做填房的。” 素娟目瞪口呆:“难怪姚夫人看上去很温软,手艺也这么好。” “广宁。”忽然,院外有人喊,叶月棋眼睛一亮,指了指外面,低声交代了两句,素娟赶紧出去,“姚公子,您找县主有事?” 姚子邑朝门内看了一眼,道:“听说广宁县主摔了一跤,可好些了?” 叶月棋从门内走出来:“硌着腰了,但没什么。你怎么没在花厅里?” “我出来透透气,顺道来看看你。”姚子邑打量她,见她脸色不好看,“你别 去了,好好休息。” 叶月棋说不用,和他一起在院子里走走。 她后背疼似火烧,每走一步都觉得腰快断了,可依旧谈笑风生。 “可惜没看到叶四小姐。”姚子邑道,“我实在好奇,你的四妹,是什么样子的性子。” 叶月棋眼皮一跳,道:“等她回来,请她来王府就好了。你怎么对她感兴趣的?” 姚子邑知道叶文初,是因为博州书院的展宇,他们两人曾经是同窗,展宇说的叶四小姐和叶月棋说的,不大一样。 于是他更感兴趣了。 “传言多,没别的。”姚子邑问她,“你真没事吗?” 叶月棋摇了摇头。 再回去,大家已经在院子里听戏了,茉莉奶奶话说得太多了,就坐在前排听戏,叶月棋过去给她施礼了。 叶文初没理她。 周围关注的人都惊讶了,有人小声道:“奶奶这么和蔼的人,竟然表现得这么不喜欢一个人,恐怕广宁县主真的是不讨喜。” 叶月棋气得腰更疼了,可她又不能和茉莉奶奶争执,她也争执不过。 戏唱了一折,宴席就散了,陈王和陈王妃坐在戏台下,台上的锣鼓接着响。 “王爷看沈临川,怎么样?” 陈王想了一个晚上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元林的儿子?” “临江王吗?”陈王妃想了想,“但临江王不就他一个儿子,如今还继承王位封了瑾王,怎么可能让他亲自来涉险?” 陈王就是因为这样想,才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也姓沈。”陈王道。 但这样太大胆了,单枪匹马来削藩,还不改名改姓? 以今晚和沈临川的谈吐,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我觉得不可能。”陈王妃道,“更何况,他和姚仕英聊陆尧,没有一点错处,这要不是陆尧的学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而陆尧也确确实实在余杭。” 陈王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 “对了,今晚你和茉莉奶奶聊了什么?听你惊呼了一声。” 陈王妃掩面一笑:“老人家说帮我调养身体,还能再生养。” “可当真?”陈王眼睛一亮,陈王妃哭笑不得,“王爷,我都今年都四十了。” “老蚌生珠,怕什么!”陈王道,“有个女儿最好了。” 陈王妃嗔怪地看了一眼陈王。 188 一碗面的伤痛(一更) 叶文初借口累了,拒绝了叶老太爷的求教,并约了明天早上,给他讲解养生秘诀。 大家回家。 马玲还没回来,他们关着门,叶文初当着沈翼的面,拆了她的假发。 眼前的人,瞬时从老太太,变成了青春靓丽的叶四小姐。沈翼觉得自己也是愚笨,就算那天看到闻玉和茉莉奶奶的气氛和古怪,他想的也是茉莉奶奶和四小姐有事瞒着他,他不敢去想,四小姐就是茉莉奶奶。 毕竟,一个人乔装另一个人好办,可医术不好伪装。 茉莉奶奶的医术不是假的,而四小姐才多大,便是知道她聪明,也不敢去想小小的姑娘,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小小年纪医术就登峰造极。 可他还是想的过于保守了,叶四小姐给他的意外和惊喜,已超过了他能想的到的范畴。 以至于,这一晚,他连和陈王聊了什么都不记得,一直在听她和各位妇人之间的聊天,游刃有余,毫无破绽。 “临川啊,你别生气。”叶俊道,“初初也是没有办法,小姑娘行事哪有奶奶行事方便,你说是吧?” 叶文初深以为然。 “道理我都懂,”沈翼对叶俊道,“伯父,但受伤我也是真的受伤。” 他指了指叶文初,对叶俊道:“她喊我小川,强行认我做徒弟,指派我做事,拿长辈的身份打压我” “受伤。” 叶俊素来抱着女儿都是对的,这样的想法,但现在心疼沈翼,他推了推叶文初,让她哄一哄,表个态度,大家都是朋友,岂能伤人。 叶文初撇了撇嘴:“你不是三个条件吗?你说吧!” 他没提她摸他腰的事,所以不要让他数罪状了,真要说出来她确实有点理亏。 沈翼沉思了一下:“四小姐每回都说在云顶山如何做饭,我也听八角提过你厨艺不错。” “四小姐给我煮碗面条吧。”他看着她。 叶文初看着他:“就这?” “还有两个,我留着以后用。”沈翼收回目光,端茶喝着,优哉游哉。 闻玉听着两人说话,沈翼说吃面条时,他便看了对方一眼,若是大的条件反而没什么,可越是这种生活中的小事,便越能显露心思。 “我做!”叶文初笑眯眯提醒他,“吃人嘴软,你得记着这个道理。” 沈翼点头:“断然不在外提半个字。” 大家都知道沈翼不会说出去,他只不过在闹事而已,毕竟被骗了。 “她五岁上山后,就做了我的师妹。”闻玉和沈翼道,“但她一是手法比较外放,二则女孩子行医总让人觉得不可靠,于是讨论后,取了茉莉奶奶这个名字。” 沈翼笑着道:“这方法考虑的很周全,确实比女孩子在外面方便安全。” 叶文初拿着假发,起身道:“我去煮面了,大家都吃点,今晚王府的菜都没吃着几口。” 八角举手道:“小姐,我帮您搁火,所以我能提条件,我要吃葱油拌面。” 叶文初就看着闻玉:“简单点。” “我要青菜面吧。”闻玉心不在焉,说完,发现叶文初没应他,他立刻改口,“葱油面。” 叶文初又看着叶俊和沈翼,叶俊道:“爹也吃葱油面。”说着冲着沈翼挤了挤眼睛,沈翼从善如流,“我也是。” 叶文初猛然打开门,一个人扑通跌进来,踉跄了几步,叶文初又将门关上。 马玲趴在桌子上,回过头瞪圆了眼睛,指着叶文初:“你c你c你c你是我师父?” 八角捂住她的嘴:“别喊。” 马玲坐在了地上。 “师兄,帮我封口,封不住就灭口了。”叶文初戴好假发去煮面,就听马玲在房里尖叫狼嚎拍桌子敲板凳,等会儿又兴奋地哈哈大笑,打开门冲出到厨房,抱着叶文初,猛亲她的脸。 “师父,你可太厉害了。” “天下第一厉害。” 叶文初将她推开,白了一眼道:“这不明白吗?还要你强调?!” “对对对!”马玲道,“我有个师父,我的身价都高了。” 叶文初将面条塞给她:“端着你的碗,高贵的人。” 马玲嘿嘿嘿笑着:“真香。” 谁能想得到,她拜四小姐为师的同时,还拜了茉莉奶奶呢? 当时沈先生让她拜师,真是太对了。 “啊!我知道了,”马玲道,“我说四小姐天天早上睡觉,喊 都喊不起。” “茉莉奶奶一直住旧院子里,有一夜下雨我去看茉莉奶奶,但里面根本没人,我还想奶奶可能出门了,没想到,没想到!” 叶文初勾着她的脖子走:“你要说出去,我现在就勒死你。” “好师傅,好奶奶,我对天发誓,屁都不会放一个,真的!” 叶文初对她道:“还是你的态度好,不像有的人,得寸进尺。” “谁得寸进尺?”马玲问道,沈翼出来洗手,自然而随意地接茬,“我。” 马玲:“” 先生,变了。 吃过饭,叶文初告诉大家:“大家也看到了,四小姐的身份现在不好使,接下来我要用茉莉奶奶出门了。” 要是叶月棋撺掇陈王妃召见她她只有吃亏。 她不想吃亏。 “那四小姐呢?” “回云顶山了。就说她身体不好,回去休养。” 八角道:“那c那我怎么办?” “你也回去。”叶文初道。 “那c那我两头跑行吗?”八角将碗里最后一点面吃干净,“我从小都没离过您,我怕您不习惯。” 马玲安慰她:“你想多了,有我在奶奶会很快乐。” “你能怎么让奶奶快乐?”八角唾弃她,“早上起来翻十个跟头吗?” 马玲觉得,这也不是不可以,对于她来说,哄师父高兴她是没有底线的。 沈翼将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叶文初的手艺确实不错。 他见好就收,吃完就走。乘风正好找过来,在半道碰见他 “我看鲁大人回去了,就想您是不是来这里了。”乘风歪着头问道,“主子,你咋笑的这么” 沈翼看着他。 “这么俊美呢?”乘风问道。 沈翼清咳一声,没理他,乘风太好奇了:“陈王怀疑您了吗?” “怀疑是常态,不能证实,就只是胡思乱想。” “这话有道理。”乘风又想到什么,“您去叶府,是四小姐回来了吗?” 沈翼摇头。 “那四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后。你找她有事?” 乘风突然跳起来,拍手道:“这不是正好吗?我们去云顶山把,您既能见到四小姐,又能上云顶山证实迟清苼的生死。” 沈翼就不想和他聊天。 “对了,主子。”乘风道,“归去来找您,我把咱们新做的衣服分给他了。” 沈翼颔首。 此刻,归去正坐在沈翼小院的正厅里喝茶,没点灯他坐着想事情,又看到桌子上的衣服,索性无事,就脱了外衣试穿。 刚脱了,院子里闯进来一个人。 四目相对,鲁玉娇喊道:“你c你是谁?” “我c我喊人了。” 归去抓着剑,拿着衣服遮前胸,绕开鲁玉娇就跑,乘风和沈翼正好进来,乘风指着归去:“你c你干什么,怎么衣衫不整?” “鲁c鲁小姐,我的天!”乘风捂着嘴,剩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盛满了不可思议。 “闭嘴!”归去将乘风推开,他慌乱穿着衣服消失在夜色了,又羞又恼。 恼主要是恼乘风。 “这c这c这人怎么?”鲁玉娇指着逃走的人,“他是个流氓,你们不能放他走。” 乘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归去是流氓,他顿时乐了起来,特高兴地道:“没关系,他一般” “不要胡说。”沈翼打断乘风,对鲁玉娇解释,“他是我朋友,来这里试穿前几日你娘给我们采买的新衣服。” “吓着你了?” 鲁玉娇松了口气:“原来是你朋友,难怪你们会买三件,尺寸都不同。” 沈翼颔首。 乘风蹲门口捂着嘴噗嗤噗嗤地笑。 房间里,三双腿翘搭在墙上,马玲道:“这样真能瘦腿?难怪师父的腿这么细!” “当然,你看我的腿也细啊。”八角道。 “你可得了吧,和我比还差不多,你和师父比。”马玲唾弃道,“竹竿和木桶。” 八角把腿伸得更长,不服气,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腿还不如马玲的好看。 “师父,今天在王府,发现什么了吗?”马玲好奇地问道。 叶文初用手枕着头,想着:“陈王妃很有兴趣再生一个。你明儿去查一查,陈王妃先前有没有请徐东凹看过病。” 陈王妃确实体寒,加上她体质比较虚,不容易受孕。 “知道了。”马玲问叶文初,“那四小姐回了云顶山,那 您还去县衙吗?” 叶文初看着她:“你猜?” “呵呵。反正也没有案子。”马玲道,“如果真有案子,您得帮我。” 叶文初点头。 但比起衙门的案件,她更操心明天早上和叶老太爷的会晤,怎么讲解强身健体的事。 “师父,要是让叶老太爷知道你是茉莉奶奶,他c他会不会把你头打通?”马玲道。 叶文初苦恼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还会把他过去给我的钱,统统要回去,剥夺我继承权。” “那怎么办?”马玲咋舌。 “努力不让他知道。” 第二日早上,叶文初还没去找叶老太爷,叶老太爷就散步到湖边来了,看见她笑着道:“奶奶搬到这里来了?” “是啊,在这里住几日。”叶文初施礼,八角上前来,将四小姐回云顶山住一段的事情告诉了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点了点头:“估计有别的事要做。” 昨晚,几个小姑娘打架的事他当然知道,叶月画被叶月棋当众羞辱他当然也知道。要是叶文初在云顶山住几天也挺好的,看沈临川的手段,估计削藩的事,指日可待。 只要陈王想通,沈临川肯定会帮他与朝廷斡旋,只解陈王兵权,撤走广南东路军事部署,缩小封地,想必陈王可以不用回京重建王府。 只要不回京,哪怕留一个广州做封地也可以,至少陈王和陈王妃能寿终正寝,毕竟他们也没有子嗣。 但现在,两方的想法都不明朗,朝廷是打算要陈王夫妻的命,还是仅仅解兵权收封地,陈王呢,他想圈地自保还是可以放弃所有,只求保命。 现在巡检的身份没戳破,不好谈,他也不知道沈临川下一步什么打算。 叶老太爷想了一通,让房忠去取了一千两给八角带着。 叶文初默默谢谢叶老太爷,后面她给叶老太爷传授养生秘诀的时候更加谦逊认真。 八角走了,叶文初和闻玉一起去药行,各家夫人太太遣人来拿药方。 叶文初上午坐诊,沈翼来了。 她看着他,他上前来施礼,很从容:“前辈。” 叶文初无语,知道了真相他居然还来。 沈翼一来,毛很远就给他让位置,毕竟人家是正牌徒弟,他是蹭师的。 沈翼在边上当副手,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是最认真的,他给叶文初记笔记,拿着她的册子,心里失笑。 难怪坚持用左手写字,原来是因为茉莉奶奶用右手。 这字挺拔娟秀,恣意潇洒,和她气质很相称。 他看着她的侧颜,离她很近的时候,能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这香四小姐也有。 说来说去,是他不够大胆,没敢往这方面深想。 叶文初踢了踢他,压着声音道:“不要盯着我看。” 沈翼低头写字,低声:“嗯。” 189 不好收场(二更) 陈王府分正院,侧院。 正院则是开宴会的庭院,是陈王起居所在。 侧院另称侧衙院,封地内设官员多数在这里办公,原来设了六部衙门,后来世子薨逝,陈王身体不佳,大权由刘兆平掌控在手中后,这里的六部衙门就形同虚设。 这两日,陈王出山,又费了一些功夫整顿。 他封了姚仕英为“相”,统管封地内大小事务,并兼职监军一职。“相”为丞相,这是前朝的官职,本朝设首辅,但地位大同小异。 除姚仕英外,还设了都尉,统管税务,都尉之下设中尉四人,各管粮税c盐引税c人头赋役c以及水运海货等商货税务。 蔡明岳管粮税。他在陈王府也有十九年,从建衙堂开始他就在这里,从小小的辅官,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姚大人,我今天准备带人下乡去视察,今年几处干旱,税收只有去年的八成,我打算从今天开始,陆续将各地的水渠都看一遍,以防止明年再干旱,也好有个应对。” “这可是大事,辛苦蔡大人了。”姚仕英笑着道,“出门在外,如遇困难,尽管写信来找我。” 蔡明岳应是,带着人就走了。 “大人,明明您比姚大人早到王府,凭什么王爷升姚大人,却还让你做中尉?”蔡明岳的幕僚道。 蔡明岳冷笑了笑,眼中是不屑。 “他的续弦可是王妃娘娘从娘家带来的,情同姐妹。”蔡明岳从王府出来上了轿子后,但并没有直接出城去办事,而是拐去了一条巷子里,“他靠的是裙带罢了。” 蔡明岳在一间宅子门口停下来,对幕僚道:“你回去让夫人将我衣物收拾了,就说今晚我们就走,不必多言。” 幕僚应是而去。 蔡明岳敲门,随即门打开,一位二十出头生得很明艳的女子出来,娇滴滴扑在蔡明岳的怀里,喊道:“您可算来了,奴家想得您夜夜睡不着。” “这么想吗?”蔡明岳任由女子挂在身上,女子笑着,眉心的一颗朱砂痣越发的娇艳,“大人不想奴家吗?您和家里的母老虎,有什么趣?” “他哪有你有趣。”蔡明岳关上了门。 大早上,叶文初又在打拳,今天不止叶老太爷一个人,还有叶松c叶涛以及房忠。 叶文初觉得自己很荣幸,教一家子长辈打拳。 “奶奶,这c这样子对吗?”叶涛问叶文初,他练拳很认真,而且,自从上次叶文初让他走路后,他真的每天风雨无阻,和郭氏一起走路。 “这动作教了你六遍了,手腕往下勾,你往上勾是打算去讨饭吗?”叶文初也恼火呢,教了多少遍也记不住,还不如边上看热闹啃包子吃的叶满意。 叶涛很委屈地看着她。 “他从小就笨。不如大的沉稳,不如小的心细,除了胆大酒量好,一无是处。”叶老太爷夹在里面骂。 叶松看了一眼自己亲兄弟,居然有些痛快。 最近因为叶月棋和叶月画在王府的事,他们两房说话都是夹枪带棒。 “给c给您添麻烦了。”叶涛不想来讨骂的,但郭氏非要他来,明天早上他要把叶颂利带来,有了叶颂利,叶老太爷就不会骂他了。 叶文初一个激灵,她过于嚣张了,再骂下去,她真的无法收场了。 “也c也不麻烦。”叶文初和蔼和亲地道,“这样,时候不早了,我得去药行了,那几位自己再打一套如何?” 再教两天大家学会了,她就不用教了吧? “奶奶慢走。” 身后,叶家男人们齐声道。 “你们看,茉莉奶奶真是健步如飞啊。”叶老太爷感叹不已,还很羡慕。 以前他常觉得活到哪天听天由命,现在不行,他想和命运抗争,他想多活几年,看着儿孙长大,成家立业名扬天下。 “奶奶,等等我。”叶满意抱着个肉馅包子,包子比他小脸都大,这是叶月画早上做的,非要他吃掉,他坐边上啃了一刻钟了,也没有吃几口。 叶文初进了院子里,关上门呼出口气。 “嘻嘻!”叶满意仰头看着叶文初,拉着她蹲下来,小声在她耳边道,“他们看不出来的。” 叶文初点了点他的鼻尖:“那你怎么能?” “因为四姑母香喷喷。”贴着她脖子吸气,“别人都没有。” 叶文初嘘了一声,道:“千万不要露陷,不然我会被老太爷打破头丢茂湖里喂鱼。” “还有喂王八。”叶满意道。 “谁教你这么说的?”叶文初无语,叶满意道,“我表哥,他说我要不把钱分他一点,他就把我丢进香湖里喂王八。” 叶文初将他包子拿下来,抱着他去洗手洗脸。 “四姑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叶满意的小脸,被叶文初擦得东倒西歪,“怎c怎么拒绝一个人?” “拒绝谁呀?” “拒绝三姑母。”叶满意小声道,“她今天做包子,特别齁,她还说明天要做烧鸭。” 叶文初哈哈笑了。 “她这两天心情好吗?在王府的事有没有影响到她?” “没有吧?她让我吃包子的时候,自信十足,根本没有受挫。”叶满意道。 叶文初捏了一点叶满意吃剩的包子馅,顿时齁到变脸。 叶满意捂着嘴咯咯笑。 “辛苦你了。她再给你吃,你就说你肠胃弱,要是把你吃病了,她就成了全家的罪人了。并请她去找你爹试吃,这样她大约不会再逼着你吃东西。” “还是四姑母厉害。”叶满意道。 叶文初换了一身衣服,理了理妆发,想起来刚才的话题:“你这个表哥不大会说话,你不要和他学习。” “哦。但您别担心,我可没有吃亏。”叶满意很得意,“我就哭着告诉我外祖母和舅母,然后他就被打屁股了。” 叶文初亲了亲他的小脸。 “知道啦小能人,我去工作了,你呢,回家去读书。” 叶满意点头,给叶文初施礼:“奶奶辛苦了!” “满意也辛苦了。” 叶文初单独出门,到药行的时候,闻玉已经看了三个人了,她的病人也不急,蹲门口聊天,见她来了,纷纷行礼,道:“奶奶,今儿有个漂亮小伙子,您可要先看?” “行啊,你们都同意我是没意见。” 她坐下来,一位漂亮小伙子被推到她桌边,其他人都袖着手看热闹,起劲得很。 奶奶就是喜欢逗小辈,其实并不是真的好色,这么长时间,他们都知道了。 所以,他们也愿意和奶奶逗着玩。 “这小辈生的是不错。”叶文初坐下来,打量着她对面的小伙子,二十二三岁,浓眉大眼嬉皮嫩肉,因为害羞脸颊红扑扑的,笑着时还有两颗虎牙,很俊朗阳光。 闻玉停下来也看了一眼小伙子,让田雨给叶文初上茶。 叶文初视线被挡了一下,顺势坐下来,问道:“你什么症状?手腕给我。” “我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小伙子道,“晚上睡不着,眼前老有黑影晃,耳朵也嗡嗡响。” 叶文初号脉,让他掀衣服:“我听听。” 小伙子红着脸解衣服。 沈翼从门外进来,坐在叶文初边上,叶文初看他,一声道:“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师父帮忙。”沈翼道,“下午我再去监工。” 叶文初无语,这个时候居然开口喊师父了,以前可从来没喊过。 小伙子腹部摁着有点疼,叶文初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寄生虫病,但检查手段有限,她先开了四副药:“你先吃四副,大小便时关注一下,等吃完后再来复诊。” 小伙子应是,开了药走了。 叶文初看着沈翼,沈翼冲着她笑了笑,第二位病人在叶文初面前坐下来,道:“奶奶的俊徒弟沈先生又来了,奶奶看着就比以前高兴。” “你这是旧病复发,又来?”叶文初问病人,病人摇头,“我第一次问诊,但天天在对面聊天。” “那么远,你怎么就看到我高兴了?”叶文初道。 “他现在坐得近。”沈翼提醒她。 闻玉在隔壁咳嗽了一声,提醒叶文初:“时辰不早了。” 叶文初继续做事。 马玲骑马在门口勒停了,喊道:“奶奶,先生,有案子。” ------题外话------ 留言什么的,月票什么的,推荐票什么的,我以为我不提你们都直接给的,我提一提就更爽快了。 哈哈,早!!! 190 我扶着奶奶(一更) 叶文初将病人交给闻玉,和沈翼以及马玲一起到城外的郊外。 这边有座山,现在山脚是乌泱泱想看个究竟的附近村民。 沈翼先下马车,又回头伸着手来扶她,叶文初如果是四小姐就直接跳了,但她此刻是茉莉奶奶,她抓着沈翼的手腕踩着脚蹬耐着性子悠悠忽忽地下来。 沈翼扶着她的手臂,笑着道:“这样当奶奶,感觉还快乐吗?” “不快乐。”叶文初他们一到,那边看热闹的村民都冲着他们看来,有人道,“四小姐没来?” “沈先生,四小姐没来这里吗?” 沈翼道:“四小姐有事出门了。” “我还煮了菱角,想趁着四小姐来给她当零嘴吃。”一位妇人提着一兜子菱角,“沈先生,您要不嫌弃,给您吃吧。” 沈翼看叶文初,叶文初点了点头。 “那谢谢您了,给奶奶吃也是一样,奶奶也爱吃。” 妇人一听是茉莉奶奶,也是很高兴,大家都叮嘱茉莉奶奶,让她慢点走。 “山上路不好走,先生,您牵着奶奶才行。”一位老妇人道,“奶奶虽说身体好,可到底是老人家,骨头脆,摔一下年轻人拍拍灰就走了,老人家保不齐骨头就裂了。” “多谢您提醒了。”沈翼应是,就上来左手托着叶文初的手臂,右手扶着手腕。 叶文初觉得她可能像个老佛爷,她和沈翼道:“你这扶人的姿势,是不是在宫里学习的?” “奶奶还见过宫里扶人的手法?”沈翼的手很忙,手腕上挂着个菱角兜子悠荡着。 “奶奶见得多。”叶文初瞥了眼沈翼,心情很不错。 以前她都是诓他来占便宜,现在他主动来,虽说成就感的程度不一样,但高兴还是高兴的。 乘风赶到了,凑上来问他主子:“要不,我来背奶奶?” 沈翼将网兜给他,淡淡扫了他一眼。 乘风抖了抖,乖巧地将网兜挂脖子上,跟着两个人。 “先生,奶奶。”马玲跑回来,身边还跟着海鞘,看见茉莉奶奶一愣,施礼后,选择了对沈翼回禀,“胡捕头去搜捕四周。” “是谁先发现报官的?”沈翼问道。 海鞘招手,喊来一个一个老人,老人上来行礼,将他看到尸体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上山来砍柴,刚挑着柴下来,就看到枯草堆里有花花绿绿的衣服,于是我就过来看,谁知道,看到了一个女子。” “我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死了。” “然后我就下山喊了村里人来守着,我去报官了。” 叶文初四周看了看,这个山在路口,官道上人来人往,她低声和沈翼说了几句。 沈翼接着问老人:“你上山也是从这里上的?什么时辰?” “是的。我就从这里上去的,当时还早,卯时三四刻,天蒙蒙亮。但是肯定没有这个女子,如果有,那么显眼我肯定看到了。” “而且,在我后面也有人上山,”他说着,喊了个年轻人来,“你和官爷说说,你跟在我后面,咱们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吧?” 年轻人应是,说肯定没有女子躺在这里。 “你们认识或面熟吗?”沈翼问。 一老一少都摇头:“她穿的衣服怪好的,长的也俊,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这样的小姑娘,肯定不是我们农家的丫头。” 叶文初往发现尸体的地方去。 尸体就在山脚往上去十来步的位置,这里并排长了四棵树,有不少的枯萎的灌木,尸体就放在这里,从下面往下视线被遮挡,但只要上走几步,一眼就能发现,很显目。 叶文初过去,左拐子抬头看着她,惊讶了一下,起身给她施礼:“奶奶好。您c怎么来了?” “我得闲。”叶文初打量着死者。 死者皮肤细白,面容五官很清秀,穿着桃红色的裙子,头发又黑又长,腰身也很纤细,但她最引人留意的,是她左眉里的一颗朱砂痣。 叶文初觉得,女子生前,应该是个明艳娇媚的人。 “死因是什么?”叶文初问左拐子,左拐子一愣,因为四小姐也是这个习惯,上来粗看一遍后,先问死因,查明死因才去查看环境。 “是被人掐死的。”左拐子道,“身上可能有搏斗的痕迹,暂时还没查看,预备带回去再检查。” 女子的衣服完整,头发凌乱,鼻头有点红肿,但其他方面看上去都很正常。 叶文初蹲下来牵着女 子的上衣:“有两个盘扣没有扣好。” 左拐一愣,赶紧查看,点头道:“是。会不会是匆忙出门,所以没有仔细检查?” “不会。”叶文初让左拐子解开女子外衣,女子里面穿着的中衣,扣的很稳当,但中衣从胸口到衣摆出有滴落的血迹。 左拐子一怔,赶紧找女子身上其他的伤口,但除了脖子上明显的掐痕外,没有其他任何上伤痕,他道:“这个血,可能是鼻血。” 因为女子鼻头红肿。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叶文初道,“你说,女子是不是穿着中衣,和人打斗的过程中,被人掐死了?凶手给她穿好了外衣,再将女子抛尸在这里?” 左拐子点点头:“这c这里确实不是杀人现场。” “根据发现的人说,他上山的时候是卯时三刻,下山的时候辰正,这中间有四刻到五刻钟的时间,抛尸的时间肯定够了。” 叶文初点了点头。 沈翼走了过来,对叶文初道:“问了山脚的百姓,没有人看到马车之类的,路面上也没有车辙印。” “死亡时间能推出来吗?”沈翼问左拐子,左拐子道,“小人还没细看,但现在看的话,应该是今天后半夜,死亡时间距现在大约三个时辰左右。” 叶文初也觉得差不多。 “等会儿带回去再验。”沈翼对左拐子道,“那你收拾尸体。” 胡莽也回来了,看到茉莉奶奶愣住了,上来施礼,惊讶地道:“奶奶是路过这里办事吗?” “我在药行,马玲去说的时候,奶奶正好得空,就和我一起来了。” 叶文初和胡莽点头:“不用特意照顾我,我重在参与。” “是。”胡莽应是,和沈翼道,“周围没有看到可疑处,初步断定,女子被人掐死后,抛尸在这里。” 沈翼颔首。 叶文初忽然问道:“这条官道能通往哪里?” “这里出去最近的是茅田,再往下去,那能走的太多了,这里是从化出去的主要官道。”胡莽回道。 那看来没什么线索。 大家将尸体移上板车,叶文初让左拐子先查看后背和四肢,左拐子一拍脑袋:“我c我忘记了。四小姐让我移动尸体前,检查后背和四肢尸斑。” 他赶紧检查。 “被人移动过,先是有一层浅淡的尸斑后,再沉浸了一层深色的。”左拐子下意识和茉莉回禀。 叶文初看到了,想了想亲自上手看了前胸。 前胸没有。这表示尸体被人移动过,但这个过程是平稳的。 “走吧。”叶文初道。 大家推着板车走,叶文初又在放尸体的位置,停下来,她问沈翼:“你看尸体周围的草。” “我也发现了,只有被害人压过的地方草是倒伏的,周围则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沈翼回她。 因为现场很多脚印,昨天,今天的,无法辨认凶手的脚印是什么。 但现场的枯草,却能说明,身体是被人一次性放置后没有在经过拖拉等动作。 甚至,从山下上来,一路也没有拖拉尸体的拖痕。 这和尸体身上的尸斑是吻合的。 “这么稳,一个人办不到!”叶文初往下走,“刚才下山,也是两个健壮的杂役抬走的。” 女子虽然不胖,可尸体不同于活人,独自一人很难做到干净利落。 “至少两人抬运。” 两人说着下山,沈翼自然伸出手扶她,叶文初正想拒绝,但看山脚一堆人看着她,她还是抓着沈翼的手腕下山。 沈翼走得很轻快。 两人上马车,乘风赶车,马玲坐边上。 “我觉得,被害人很有可能,是今天后半夜在家里和人发生搏斗,被对方杀害的。”叶文初和沈翼道,“所以,我认为死者的身份很关键。” 在家里遇害,还需要抛尸,那么凶手和死者至少是认识的,换个方向说,死者住的地方,是可以查得到凶手的。 “这样分析很有道理。那今日回去我便画像出来,贴城门口。”沈翼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掀开车帘子,有极快的马车声音从对面过来,沈翼拨了一下她的手:“放帘子,有灰!” 叶文初一怔,他的指尖已从她手背拿开,她放了帘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随即,疾驰的马车和他们错身而过,紧接着马玲捂着嘴冲着那边骂:“赶着去死啊,跑这么快,呸呸呸,一嘴灰。” 叶文初喊道:“你进来坐。” “不了,我在外面挺好。”说着把菱角塞进来,“您吃菱角。” 叶文初摇头:“先挂在乘风脖子上,我们所有人就他最干净。” 马玲将网兜重新套在乘风的脖子。 乘风:“” 191 拥有声音(二更) 回到衙门,大家各司其职去做事。 由于叶文初不是四小姐不方便画画,于是画像的事交给了沈翼。 鲁志杰不在家,高师爷说刚才陈王请他去王府了。 “是什么人来请他的?”沈翼一边画像,一边问,高师爷坐在沈翼边上,“是衙门里的杂役。” 不是内侍,这表示陈王请鲁志杰去,不是私聊,而是谈公事。 “等鲁大人回来再说吧。”沈翼说完,发现高师爷没走,他停下来看着对方,高师爷问道,“我今儿上午看了预算,觉得嘉通桥的钱有结余,沈先生可有别的用处?” “你直接说,我听听有没有道理。” 高师爷正经换了个坐姿:“今年的粮税,我估计不多,主要是干旱的缘故。您说,嘉通桥结余的钱,再和王府拿点凑补,是不是能再修几条灌水渠?” “这我到没有想到,高师爷何因想到这一点?”沈翼确实没有细想,他修桥铺路,先是幌子后才是实事,目的不在造福于民,和高师爷出发点不同。 “钱啊,”高师爷低声道,“县衙没有钱,广南东路的钱都在王府和军营。” “等削藩成功了,这些钱又都会变成朝廷的钱。” “先生您能弄到钱,不如再加把劲,多修几条水渠,这样老百姓也会永远记得您。” 沈翼笑了起来,还是第一次细细看高师爷:“我觉得可以。那你把具体计划和要建的灌水渠的位置也一并标出来。” “我们做好了这些,才能去和王爷试一试。” 高师爷很兴奋:“真的?” “试试,成败无定数。” 高师爷给沈翼作揖:“先生说试试,那就一定是有把握的,高某人代百姓们先谢谢您。” 沈翼颔首,继续作画。 高师爷的提议很好,他要拿着这个计划,去找姚仕英,让他拨款。 他正打算这两日找姚仕英,但理由显然不如高师爷提的这个好。 叶文初在停尸间,左拐子验尸,结果和在山中查验的结果没有区别。 但左拐子很紧张,盯着尸斑琢磨了很久:“这个尸斑的颜色,我c我推算的死亡时间对吗?” “那你再看眼球。” “眼c眼球怎么看?”左拐子问她。 “在这个天气,三四个时辰后,尸体的眼结膜以及口腔粘膜就自溶了。”叶文初站着没动手,让自己看上去德高望重一些,好区分四小姐。 左拐子听她指挥,又查了一遍,激动地道:“那c那死亡时间,应该就是今天的丑正到丑末?” 叶文初也觉得差不多。 “被害人生前有没有被的迹象?” “有痕迹,但没有被强迫的样子。所以,小人觉得应该是自愿的。” 自愿同房,穿着中衣打斗,不得不抛尸看被害人年纪,在二十出头,应该是已婚的年纪。 下午,人像画贴出去,门口聚了很多人来看。 沈翼画的不错,尤其勾勒出了重点。 “这是不是后巷里,那个独门独户住的女人?”一位大婶道。 这位大婶一说完,好几个人想起来了,一位货郎应她:“对!后巷子第二家的女人,叫什么我不晓得,她在我担子上买过针线。” “搬过来顶多一年。” “那见过她男人吗?家里什么情况?”马玲问着,叶文初站在边上听,那个货郎道,“没见过男人。有句话该说不该说的,我胡乱一猜,我觉得这女子生的漂亮,养的也极好,可做派又不像是正经太太,很可能是谁家有钱的爷,在外头养的外室。” 货郎一说,立刻引起了见过被害人的三位大婶一致同意。 “肯定是外室。她吃穿用度都是很好,走路的时候,腰肢扭来扭去风骚的很。” “我就觉得不大正经,像那种地方的女人,被人赎身了,然后养在外头。” “这你就不懂了,还有那种不赎身,长包三个月半个月的。” 妇人们听着一阵阵唾弃。 “去后巷吧?”叶文初和沈翼道。 沈翼和茉莉奶奶出去,胡莽惊讶地看着他:“先生和奶奶去?” “先生,”胡莽请沈翼走了几步,低声道,“四小姐虽不在,但我们忙一点也没事,您不用特意体谅我。” 胡莽很感动,沈先生真是好人。 “没关系,我这两日得闲,帮帮你。”沈翼含笑道,“你做你的事,我 和茉莉奶奶c马玲以及海鞘去就行。” 胡莽抱拳施礼,感激地道:“我c我手里确实有别的事,那c那我就走了?!” “去吧。” “感恩戴德!”胡莽道。 沈翼和叶文初一起往后巷去,叶文初也奇怪,他居然没别的事。 “你不是要监工吗?” “不用每日都积极行使,偶尔查案办点杂事,也挺好。” “怎么好?给人一种你做事没有章法,全靠兴趣的印象?”叶文初问他。 “前辈懂我。”沈翼真诚地道。 叶文初无语。 “这几日一直没空细聊,你最终要什么结果?下一步怎么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周围没别人,沈翼扶着她,街上的人遇到也会来打招呼。 “结果吗?”沈翼笑了笑,“有两个声音,皇太后和皇上的声音以及我自己的。”沈翼问她,“你想听哪个?” 叶文初不解。 “我要听你的。”他一个打工的小官,在削藩的事情上,还有自己的声音? 沈翼笑盈盈告诉她:“我的声音,是将陈王夫妻带回京城,重建王府,广南东路重归朝廷。” 叶文初就懂了,上头领导们的意思,应该就是就地格杀了。 “那么,陈王到底谋反不谋反,他真实的想法,其实不重要,对吧?” 沈翼应她:“其实也重要,看他想死在广南东路,还是回京多活几年。” 叶文初没说话。 “在想什么?”沈翼问她。 叶文初道:“我在想,陈王要什么样的条件下,才会愿意放弃二十年的经营,和你回京城,做一个普通的王爷?” 但其实,比起以上,她开始好奇沈翼的身份,一个年轻巡检,可以对削藩有自己的声音,甚至规划王爷的未来? “先试探吧。如果我没有料错,今日他请鲁大人去衙门,应该会给一点暗示。” 两人聊着,到了后巷的第二家,门口原本挂门牌和姓氏的板子被人取走了,门上挂着锁头。 海鞘撬开了锁。 推门进去,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不设后院,只有前庭,院中有花圃,种着一些花,围墙上也攀着蔷薇,靠在西面的角落里,有一个葡萄架,架子下有秋千。 正屋是常规三间,东厢房是卧室,西厢房做了起居室。 东面两间耳房,靠外面的是厨房和杂物间,里面一间是个婆子住宿的。 “奶奶您看,这衣服和鞋子,就是一个老婆子吧?” 叶文初颔首。 房间里的桌椅柜子都是一尘不染,门背后挂着零碎的东西,还有一个卖菜用的布袋,里面还有几个铜钱。 “货郎也说,被害人是带着一位婆子住的。”叶文初道,“看被害人的穿着,以及细嫩的手,也不是做粗活的手。” “这里有血迹。”马玲蹲在青石板上,但血迹不多,“因为只是鼻子出血,所以血迹不多是吧。” “应是。”叶文初让海鞘将东厢房打开。 房门也是上了锁的,房间里布置的颜色非常鲜艳喜庆,柜子里的金银首饰很多,衣服也都是极好的料子。 但是,翻遍了柜子和箱子里,都没有看见男人的痕迹。 不但卧室,西厢房里也没有男人生活用品。多宝阁上摆置了很多东西,但多数是不值钱的。 “线索断了?”海鞘站在正厅里,“这c这里被凶手收拾过了。” “难怪凶手要抛尸呢。我估计被害人不是本地人。” 叶文初道:“去找房东来。” “对对,我去找。”海鞘迫不及待地去牙行打听,一会儿功夫就带着房东回来。 房东是本地人,今年五十三岁,他一听房里死了人,顿时就慌的不得了,冲进来就喊道:“是那老婆子死了?” “什么老婆子?” 房东语无伦次,但话说清楚了。 向他租房的是一个叫韩柳氏的老婆子,说是陪着家里的太太来从化寻她家公子,两个人直接交了一年的租子。 “合同有吗?” “我带来了。”房东将合同给大家看,合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填了韩柳氏,增城人,其他的一概没有。 但这里的租金不便宜,一个月的租金要足了二两银子。 两个人一次交了二十四两,外加一两押金,总共二十五两。 “看来不是穷人。”马玲砸了咂嘴,反正她是舍不得租赁这么贵的房子,还不如凑钱买了。 “大人,大人在吗?”忽然,门口有个年轻人探了一张脸,看到叶文初顿时腼腆地笑了起来,“奶 奶好。” 叶文初笑着道:“你住这里?” 是今天早上来医馆看病的,那位容貌很俊的年轻人。 “我住对面。”年轻人道,“我听说这里的女子被人害了,我昨天下午看见两个人站在这门口说话。” “也不知有没有用。” 两个男人?叶文初走到门口,问道:“什么样的男人,你细细说。” ------题外话------ 又是周末,看完再睡会儿,哈哈。 192 不对劲(一更) “是两个中年男人。” “他们就站在门口说话来着,其中一个人面对这边,蓄着胡须,穿着一件灰色长袍,面料像是锦缎的。” 年轻回忆着。 “另一个人瘦了一点,我没看清楚他的脸,但穿的要朴素一些。我感觉两人应该是主仆关系。” “但若说仆,那人的气质又不像是车夫或者随从,颇有几分文气。” 沈翼道:“幕僚?” 寻常百姓,是接触不到幕僚的,也很难去立刻想到,但沈翼一提,年轻人咦了一声,点头道:“我觉得有可能。那人确实不像仆从,但如果是幕僚,我就觉得完全有可能。”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能用幕僚的,多数是官员,而且官职不应该低,低了,没有必要请幕僚。 如果是官员,那么年轻人刚才说另外一人蓄着长胡须,那范围要更窄一点。 “然后呢,他们敲门进院内了吗?”叶文初问道。 年轻点头。 “蓄胡子的进去了,另外一个幕僚没有,然后我看到蓄胡子的人,和那位女子,在院门口抱着了。”年轻人脸有点红,小声给大家解释,“大家别c别误会,我不是偷窥,我当时就c就坐对面吃枣子,你们要是不信,也可以坐对面试试。” 海鞘过去了。 马玲和叶文初站在门口,打了手势,海鞘看到了,但说话声听不到。 “还有其他的吗?什么时候走的,你可知道?”叶文初问道。 年轻人摇头。 “如果让你见到,你会认识他吗?”沈翼问他,年轻人点头,“我认识,尤其是蓄胡子那个人,他容貌很好辨认。” 叶文初看着沈翼。 “明日做我一天随从,我带你四处参观一番。”沈翼道,“你可有空?” 年轻眼睛发亮:“有,有空的!” “那明早我来找你。”沈翼顿了顿问道,“你怎么称呼?” 年轻人高兴地道:“陈虎。” “噗!”马玲笑出声,等年轻人脸红尴尬大家都看着她的时候,她挥着手道,“我c我就没忍住,他c他这又瘦又漂亮的样子,和老虎一点不搭噶。” “邻c邻居们都这么说我。可能我爹以前也不知道他c他会生一个我这么弱的儿子吧。” 他说着叹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对面的院门打开来,一个中年男子吼道:“陈虎,吃饭了!” “我回家了,明早我在门口等您啊,沈先生。” 沈翼颔首。 陈虎跑去对面,他爹冲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揪着陈虎的耳朵,劈头盖脸地一顿抽:“成天光吃不做事,吃饭还要喊,养你干什么?” “开了药,你药煎一锅就丢?败家子!” “干什么都不行,你就是个废物。” 陈虎没有求饶,回身关门的时候,冲着这里还露了个笑脸,然后院门被他关上。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他上午来看得什么病?”马玲问叶文初,叶文初道,“失眠,耳鸣,腹痛!” 她怀疑是寄生虫病,但现在看来,可能不只是寄生虫病这么简单。 “腹痛不知道,但失眠和耳鸣肯定是他爹打的吧。”马玲唾弃道,“这样的爹,真讨厌。” 海鞘嗅了嗅鼻子。 “和c和我爹有点像,他活着的时候,从我记事开始就骂我是废物。”海鞘笑着道,“后来我哥出海了,不知道是死在海上了,还是趁机逃了。” 沈翼拍了拍海鞘的肩膀:“过去了,你现在很好。” 海鞘冲着沈翼笑着点头。 “谢谢先生鼓励。但我比马玲好,我有姐姐还有娘。”海鞘道。 马玲笑着抱住叶文初:“我有师父!” 她说完,海鞘以及门口的杂役都惊愕地看着她。 “可别贴金,我可只收小川这样聪明的孩子。”叶文初将马玲推开,“干活去。” “干活,干活!” 马玲心虚地跑去干活,海鞘也没多想,也跟着去做事。 叶文初无语,晚上回去拎马玲的耳朵。 大家又仔仔细细地去搜每一个角落。 “马玲,你去隔壁问一问,有没有人认识这家的婆子。”叶文初觉得,女子年轻不一定会和邻居走动,但婆子要进出买菜,总要和人接触。” 马玲去打听。 叶文初重 新回到卧室,她觉得如果有男人在这里生活过,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如果明天找不到男人,那案子岂不是又断了?! 叶文初将被子掀开,看着藏青色床单中间的一块污渍,这是明显房事后的痕迹。女子很爱干净,从换下来的旧鞋,到搭在椅背上衣服,都是平整而干净的,由此可想,床单上的痕迹,大概率是最新留下来,她还没来得及换洗。 叶文初将枕头掀开,又扯了另外一头查看,又发现了一块清洁用的帕子,她用竹针挑出来,帕子上也满是污渍。 “在找什么?”沈翼走进卧室,看到叶文初正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文初指了指帕子以及床单:“和尸体表征吻合,被害人是主动和人欢好,并未强迫。” 沈翼的视线匆忙转去门外。 叶文初继续道:“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吻合,这个女子应该是蓄胡子男人的外室。”她顿了顿又道,“但有一点我不太懂,既然男子保密做得这么好,他杀了被害人后,为什么要抛尸呢?” “就将尸体放在这里便是,为什么还要另冒着风险呢?”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叶文初回头问沈翼,怔了怔,“你不舒服吗?脸怎么红扑扑的?” “我去洗手,给你看看?” 沈翼后退了一步:“我没有生病,你刚才说什么?” 叶文初道:“男子抛尸的理由。” “如果这个男子是凶手的话,他抛尸的唯一理由,就是从这个宅子里,能顺藤摸瓜查到他。”沈翼道。 叶文初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可这个藤是什么呢? 叶文初回到梳妆台边上,梳妆台的抽屉里,妆奁匣中都有许多首饰,叶文初从中找了一支最好看的兰花状的金钗,用帕子包起来,准备去银楼问。 “奶奶,先生!”马玲从外面跑进来,道,“隔壁一个婶子说,这家做事的婆子她见过两次,是江西人,说话的口音也是那边的。” “婆子说她姓柳,她伺候的太太叫乔燕红,原先是哪个商户从北方哪个地方买来的,很有些本事。然后就送给婆子的主子了。” “婆子的主子不怎么来,估计一个月才能来个两三回,还都来得很迟,大家都没有见过。” “至于柳婆子去哪里了,她不知道,但她昨天下午还看到婆子了。要是不在家,那肯定是晚上走的。她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早上天不亮,有马车从巷子里走了。” “其他的,就没问道了。” 叶文初道:“这个婆子,很有可能和她的主子一起走了,也有可能也被杀了,抛尸在别处。” 大家将门锁好,叶文初带着那枚金钗去打听。 问到了郭家的银楼。 “这个簪子是我们家的。”掌柜接着金钗打量,“但这又有点不同。奶奶,您等等小人,小人给您问问师傅行吗?” 叶文初颔首。 她和沈翼在大堂坐下来。 “累吗?”沈翼问她,叶文初招了招手,“我看看你脉。” “我没病。”沈翼收着手,叶文初见他不愿意也没有强迫。 掌柜将金钗拿出来,后面还带着一个打制首饰的师傅,师傅三十出头很健壮,皮肤黑黑的,他拿着金钗给两人道:“这簪子是我帮别人打制的。” “这上面有名字,是专门给客人定制的。” 叶文初接过金钗,在兰花底部,还真的看到了燕红两个字。 她将金钗递给沈翼,接着问师傅:“那你认识燕红吗?” 师傅摇头:“定制都是从铺子里接单子,我们只负责打制。” “是这样的。”掌柜道,“刚才小人去找了一下,这个订单有记录,我也记得,是一位年轻的妇人来定制的。” 叶文初接过册子翻看,上面记录着顾客要的花样,需要刻的名字等。 “返工过一次吗?”叶文初问道。 掌柜看了一眼,就示意师傅自己说,师傅道:“是的。她说我的兰花不好看,我又返工了一次,她就满意了。” 订单的时间是五月份,第二次修改是六月,距离现在有几个月了。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确认了,女子就叫乔燕红。 叶文初告辞离开金楼,和沈翼说了明早的事:“我还是在药行,你那边有事,随时来找我。” 沈翼回了衙门,第二天早上去找陈虎,去的时候陈虎并未如约在门口等,乘风敲了半天门,回头看沈翼,沈翼让他进去。 乘风翻墙进到院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散在四周。 “主子。”乘风打开门,“不对劲。”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 网址:xdd 193 被害(二更) 沈翼的面色也是极沉的。 院子里是整洁的,东西厢房的门紧闭着,他推开了西厢房的门,血腥味冲出来。 沈翼快步进去,看到陈虎仰面躺着在床上,闭着眼,脖子上有一道被刀刺入的伤口,血流的很多,以至于床边地面的硬土都被浸润了。 沈翼试了鼻息,没有气,尸体已经僵硬了。 除此以外,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整洁,只有门锁是有被人撬动的痕迹。 隔壁,乘风惊呼道:“主子,他爹还有气。” 沈翼过去,陈虎的父母也躺在床上,两人不同于陈虎是脖子上的伤,他们则是腹部各中了一刀,此刻,陈虎娘已断了气,但他爹却还有微弱的呼吸。 “找人帮忙,将人抬去顺安康。” 乘风去找了隔壁邻居帮忙,几个人将陈虎爹送去顺安康,有人顺道去帮去衙门报官。 小院门口一下子围了很多人。 沈翼四周查看一遍,没找到线索,就等左拐子来验尸。 “昨晚你们可有人听到动静?” 后巷这边房子普遍建的小和挤,两户邻居之间,甚至有共用一堵墙的情况,这样的情况,隔音就会很差。 但可惜,两侧都没有人在夜里听到任何动静。 “昨晚陈虎爹喝了点酒,一直在院子里骂人,大概骂到亥时左右,有人出来吼了他一嘴,他才歇了去睡觉。”一位和陈虎是从小玩伴的个年轻人道。 “我吼的。”一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出来,“陈大贵这狗东西算了,他家都这样了,我不该骂他,但他嘴是真臭,一个大男人,比娘们还能啰嗦,天天怨天尤人。说句不好听的,县令都应该退位,给他做。” 这话引起了共鸣,周围邻居都是愤怒的很。 “几十年了,小虎这孩子被他骂得抬不起头做人,一点不像个男娃娃。” 沈翼站在门口,看着斜对面乔燕红租住的院子。 陈虎被害的现场,不像是寻仇,因为手法太过于干净利落了,没有仇恨报复的感觉。 沈翼查看了院子门的门闩,并没有撬开痕迹,凶手应该是翻墙进去。 左拐子和马玲到了。 “东西厢房各有被害人。”沈翼沉声道,“另外一人送去顺安康,生死未卜。” 左拐子应是,赶紧去验。 马玲骂了一句,暴躁地问沈翼:“先生,莫不是杀人灭口?” “不排除!”沈翼立在院中,视线随着左拐子的验尸动作在动。 马玲在墙上打了一拳。 “这么说,昨天陈虎找我们说话的时候,有人偷听到了,他看到了凶手的容貌?” 沈翼摇了摇头。 “周围没有人,我留意过。”在可听得到他们聊天声的四周,没有人息。 但如果能排除这一点,就更奇怪了,对方是怎么知道陈虎要帮他们找人的?沈翼顿了顿,走到门口,问刚才的几位邻居。 “陈虎的父亲,昨晚饮酒后,在院子骂的什么内容?” 隔壁的那位中年男子道:“说县衙让陈虎帮忙找凶手,耽误陈虎的时间,一文钱没有提出来给他。” 马玲吼道:“他很大声的说的?” “很大声,”另外一个年轻人,“我住对过,在我房里看书关着窗户的,我都听到了。” 马玲气得跳脚,吼道:“这死老头他怎么不死!” 气死她了。 “我就没有见过这碎嘴的老头。” 她昨天看到陈虎爹骂他的时候,她就觉得窒息,没想到,老头子居然 周围邻居听明白了,一个个瞠目结舌:“莫不是,凶手听到了,所以灭口?” 一条巷子的人都又惊又怕。 “你们不用慌张。这件事还不确定,或许是陈虎家的人仇人行事。”沈翼安慰大家,让马玲去做事,马玲也知道自己气恼到失态了,垂头丧气地去找证据。 邻居有点怕,沈翼道:“你们又没有人看见凶手,不用害怕。” “也是,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大家七嘴八舌的地说话,过了一会儿就都散了,生怕凶手误会他们在帮助县衙查案,而来杀他们灭口。 “我说错了。”马玲懊恼不已,沈翼道,“没关系,有线索可以提供的人,还是会来的。” “户籍登记,查着了吗?” 马玲道:“查到了,登记的名字就是乔燕红和韩柳氏,增城人士, 未婚。这些显然是假的。” 左拐子验尸出来,回禀了陈虎母子两人的死因和死亡时间。 四间都在子时左右。 陈虎是割断刺入一刀,陈虎娘亲刘陈氏则是腹部中了一刀,两人都是失血过量死亡。 “杀人的凶器呢,可分辨出来?” 左拐子很确定:“从伤口的宽度以及深度来判断,我认为杀陈虎的匕首要宽c长一点,刘陈氏的刃更窄一点,下手也轻,经验不足。” 那就是两个凶手共同作案。 “马玲,去找打更人问一问,连着两个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马玲去办事。 过了一会儿回来回禀,打更人说没有。 “我去陈王府衙门。”沈翼负手出去,对左拐子以及杂役道,“尸体带回去查验,各处保留。” 他带着高师爷通宵写出来的,关于修建灌水渠的方案去找姚仕英。 姚仕英非常惊讶,看了他给出来的方案:“这是,高师爷的提议?” “是。昨日闲聊,他认为我现在监工的嘉通桥在银两上会有结余,问我可否找您商议,把这钱结转去修灌水渠。” “我认为这个提议极好,于是鼓励他,写了这样一个计划方案。” 姚仕英和陈王聊过,他们认定,沈翼一定会再来找他们,并认为,沈翼来一定是继续上次王府内未说完的话题。 但两人都料错了,沈翼居然是公事,来找姚仕英走后门拿钱。 沈翼这样的态度,让姚仕英太惊讶了,关键是,这个提案还不是沈翼想的。 “我读一读。”姚仕英读高师爷写的计划方案。” 沈翼应是:“那您看,我在院中参观去。” 姚仕英又是一愣,但发现沈翼并未乱跑,而只是简单的站在门口观看。 他就没管,真的去看方案。 沈翼看过了一圈,这里的官员,中尉以上才有必要和能力请幕僚。 四个中尉,两个都尉,主要的官员几乎都在各自的公房内,唯有一间里门是关着的。 房间的门上贴着名字,蔡明岳,中尉。 他将蔡明岳和记忆中的脸对上了,有没有蓄胡子他不确定,因为看到的画像是没有胡须的,但也有可能,这几个月又蓄上了。 “看到了什么?”姚仕英开门见山问沈翼。 沈翼调侃道:“在看各位税务官,是不是很忙碌,我从您这里批到钱款的可能性大不大。” 姚仕英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你不会白看。”一顿又道,“这样,你明日再来,今晚我帮你去问问王爷,毕竟你这钱可没少要。” 沈翼应是。 “对,既然你来了,咱们就聊一聊,昨天鲁大人来了,你也知道吧?” 叶文初做了手术。 陈虎爹和早前鲁志杰的情况很类似,因为腹部脂肪厚实,所以没有伤及脏器,从而保住了性命。 但陈虎死了,这太让人恼火了。 “那现在的线索又断了?”闻玉问她,叶文初点头,“不过,也有可能在所有拥有幕僚的官员里,能找到这个人。” “但我还是没有弄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抛尸。” 她一直在琢磨这个点。人做事都要有理由,那么凶手的理由是什么呢? 闻玉也没有经验,他这么多年在山上,离大家的生活其实很远,他想了想问道:“要不,我陪你去看看,陈虎爹交给毛很远,没有问题。” 叶文初觉得可以。 两人推着轮椅往后巷去,两人先去看了陈虎家,杂役守着的,但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他们就去了对面。 院子里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叶文初进了卧室。 闻玉自己走进来,叶文初给他搬椅子来坐着,他靠在门口,看着叶文初检查每一处,他问道:“你平时就是这样查案的?” “是啊,怎么?” 闻玉笑看着,这样的叶文初她没有见过,觉得很有意思,当年的小丫头一晃眼长这么大了,居然还会查案。 “你怎么傻笑?”叶文初打开柜子,就听闻玉道,“就觉得我家初初长大了。”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笑道:“不然呢,一直五岁也不可能啊。” 她说着一顿,关上柜子后退了几步,和闻玉道:“这个柜子,是新的。” 不但柜子,床也是新的。 “你等我下。”她觉得她找到“藤”了,顺着这个藤,说不定真能找到瓜。 她出去,让杂役去请房东来,问这些家私是是房东原来的,还是刘燕红的。 房东说是刘燕红新打制的,旧柜子让房东搬走了。 “家私拿不走。”叶文初和闻玉立刻去查定制柜子的作坊,报了地址,管事记得,笑着道,“记得,打了一个五斗柜,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六把椅子” 他拿了上半年的订单出来,翻到后点了点头,对叶文初道:“就是这个,马先生定制的。” “马先生是谁?”叶文初问道。 东家回道:“马先生是蔡明岳蔡大人的幕僚。他在外头可能养了外室,给外室打制的家私。” 叶文初立刻回了县衙,刚翻出蔡明岳的资料,沈翼回来了。 他道:“我问过,蔡明岳对姚仕英说昨天下午出差,但实际他是今天早上卯时出城的,马车出行,赶车人是他幕僚马则为。” “那就对了。” 194 买凶(一更) 沈翼告知了姚仕英,姚仕英派人将蔡明岳找了回来。 鲁志杰亲自接待,问蔡明岳关于乔燕红的事情。 “她是我的外室没有错,我刚当姚大人的面也说过了。”蔡明岳回道,“去年四月,有人将她送给我,我没地方安置,只能先租房子养着。” “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找她了。”蔡明岳道,“她为什么会死,我还要求你们县衙多用心。” 鲁志杰笑着应是,安慰了他几句。 又道:“可是,有人看到您前天的下午,和蔡燕红在门口说话,搂搂抱抱,而那天下午您和姚大人说您出差,最后您却没有出去,而是第二天早上才出城的。” “蔡大人,这事儿您怎么解释?” 蔡明岳反问他:“有人看到我了?谁看到我了?不可能!” 陈虎死了,就算看到也已死无对证。鲁志杰笑了笑:“蔡大人,原有个叫陈虎的人看到您了,但可惜他前天晚上被人杀了。” 蔡明岳道:“人都死了,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死无对证的事。” 沈翼和叶文初站在窗口观察蔡明岳。 “你看他的神色,可有问题?”沈翼微微侧脸和叶文初说话,叶文初道,“他视线没有焦距,目光虚实不定,他在撒谎。” 沈翼转过来看着她:“可以从这些地方分析,有具体的说法吗?比如,眼睛往左看往后摆,抠着手指抑或抖腿。” 叶文初觉得沈翼真的很聪明,任何事他总能想的更多更深。 她点头:“对。在本人没有精神类疾病或者其他病症的前提下,聊天时这些所有的表现,都可以浅层分类为不自信的表现,尤其是他在陈述一件事的时候。” 沈翼若有所思。 “前辈懂得真多。”他夸赞道。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 沈翼失笑。 两人看着里面,就听到鲁志杰继续道:“不过,除了陈虎外,他的父亲也看到了您。” “他说,那天您穿着鸦青的长褂,带着马先生一起,停在院门口说了一会儿话,他还说,马先生先离开的,给您拿了衣服回来的。” “不可能。”蔡明岳大怒,“这是鬼扯,这是泼脏水。” 鲁志杰只盯住刚才的话:“他说的不对吗?” 蔡明岳目光闪烁。 “蔡大人,您也是官员,您该知道我们的流程。我们既然怀疑您了,就肯定要一查到底的。” 蔡明岳神色不屑。 房间里沉默了一下,鲁志杰补充道:“这个案子,只有您一位嫌疑人。” 蔡明岳道:“我说过,我没有!你们要是咬定我是凶手,那就请拿出杀人的证据来,至于看到我,他们都不认识我,就说看到我?我还看到他们了呢。” “今晚我就住这里了,明天下午,你们如果还没有证据,我就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蔡明岳闭上眼睛,露出不再开口的表情。 “好。那下官再问您一个问题,伺候乔燕红的婆子,去哪里了?” “不知道。本官连乔燕红的死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婆子去哪里了。” 鲁志杰让人看守着,他出来找沈翼和茉莉奶奶。 “怎么办?”鲁志杰问沈翼,又忍不住朝茉莉奶奶施礼,“您累了吧,去我的公房说话。” 叶文初颔首。 “我扶您。”鲁志杰抢先一步,扶着叶文初的手臂,道,“四小姐也真是,她怎么能让您来代班呢!” 叶文初看了一眼沈翼,眼底蓄笑。 沈翼无奈地跟着她,心道看你真相大白那天,怎么和大家解释。 “是老身喜欢,四小姐成全老身。老身喜欢和年轻一起做事,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也会有那错觉,认为自己也正年轻着。” 鲁志杰笑着应是,小心翼翼扶着叶文初。 大家到鲁志杰的公房里,胡莽也跟着进来,回禀他审讯马则为的情况。 “说不知道,也不承认他和蔡明岳去过后巷。”胡莽道,“我看,要想他开口,只能用刑了。” 马玲坐门槛,听到后道:“这能用刑吗?他是陈王的官呢,再关一天,就得放人了吧?” “他们在茅田回来的,茅田那边你问了没有,怎么说?”叶文初问彭池,是彭池和王府衙门的人一起去的。 彭池将他找到两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有证人,是十三的上午到的,然后忙碌了一天,晚上 还和当地一个刘员外一起喝酒的。” 有时间证人,那陈虎不是他杀的。 “奶奶。”毛介跑过来,喘着气道,“陈虎爹醒了。” 大家一起去了药行,但陈大贵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肚子很痛,虚虚睁眼睛看到了个人影后就吓晕了。 “我c我家里人怎么样?”陈大贵问道。 马玲和他说了陈虎母子两人的情况,陈大贵破口大骂,说衙门害死了他儿子。 “我呸!你邻居都说了,是你喝醉了,站在院子里胡说八道,让凶手听到了,害死他们的是你。”马玲气不打一处来,想用最恶毒的话骂他。 陈大贵瞠目结舌地看着马玲:“我c我是骂c可这又有c有什么关系?” “你当时骂人的时候,你家院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陈大贵擦了擦眼泪,道:“门开着的,我c我站门口骂人,我c我以为你们还在对面的院子里,我骂给你们听。” “那你有没有看到谁,从你家门口过去?”沈翼问。 陈大贵回忆,将当时从他家门口经过的人,在脑子里都梳理了一遍。后巷来去的人不多,走动的也都是街坊,当时天也黑了,他记得经过的人,是有可能的。 “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个瘦小的人从我家门口过,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琢磨着,那个男人在哪里见过。 “你仔细想,他年纪c身份c你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做什么,是在巷子里还是在外面。”叶文初引导他,她觉得陈大贵的话很重要,这个人也或许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 “在做什么?”陈大贵自言自语,忽然想到了,“打架!一两年前,他打我儿子,打我家陈虎,就在巷口。那个狗崽子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杜不同,还是叫什么。” “这人是街上的混子,还有不少兄弟,组了个什么帮,”陈大贵说完,马玲接他的话,道,“朝天帮,你说的这人我也知道,叫杜小童,个子不高,在后巷北城这一带走动。” 陈大贵连连应是。 “我和彭池去找这狗东西。”马玲啐了一口,“人要是他杀了,我今晚就将他废了。” 马玲最气的就是陈虎被杀了,陈虎那么无辜,杀他的人必须偿命。 “你休息吧,想到什么再告诉我们。”叶文初道。 陈大贵一个劲地问,是不是他害死了儿子。 叶文初和沈翼重回了衙门,中午时,马玲带了一个瘦小的贼眉鼠眼的男子回来。 男子今年二十八,本地人,自小父母双亡后混迹在城北一带,坐监两次,一次偷盗判六年一次群殴判三年。 “先好好问你,陈虎家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马玲将他揪住,杜小同不承认,说他那天夜里在赌钱,弟兄都可以作证。 “老熟人了,不必废话。”胡莽将杜小同揪起来,边走边道,“久不见,你是想我的手段了。” 杜小同面如死灰,腿站都站不稳,一直打摆子:“胡爷,我真没有,您饶了我。” 关上门,不一会儿就听到杜小同鬼哭狼嚎,再过一会儿,胡莽打开门,自信地道:“招了。” 叶文初好奇,进去看了一眼,杜小同表面没伤,但人在急剧发抖,紧接着就尿失禁了。 “我们来审。”沈翼让她去门口,叶文初没坚持,到门口等着。 招起来就很快,杜小同是接了马则为的单子,让他盯着后巷动静,还给了他一块腰牌,有事就去茅田找他们。 他白天睡觉,不知道后巷的事,晚上吃过饭想到了,就去溜达一圈,正好听到陈虎在骂人。 他道上混的,人机灵的很,前后一联系他就猜到了事情大概,他租了马亮腰牌出城连夜去茅田。 马则为让他灭口了陈虎一家人。他和他兄弟两个人半夜进去,他杀的陈虎,他兄弟杀的陈虎爹娘。 “你说马则为让你杀人,你有证据或者证人吗?” 杜小同傻眼了:“我租马c出城,茅田有人看到我和马则为说话,行不行?” “只能辅证。” “那,那钱算吗?”他激动地道,“他给我三十两银子,都是大银锭子,我搁我里了。” 沈翼道:“诈一诈!” 彭池去杜小童家,将银锭找到,摆在了马则为面前。 “交代吧。”胡莽道,“就凭这个还有杜小同我就能给你用刑。” 195 让四小姐接手(二更) 马则为不承认。 这三个银锭子非常普通,他坚信胡莽查不到他。 “用刑吧,”沈翼对胡莽道,“留口气就行,想必姚大人和王爷都能理解。” 胡莽笑了,提了一桶冰过来,盯着马则为:“想必马先生听过我的手段,这一桶下去,你要能熬得住,我敬你是条汉子。” “你们敢!”马则为大吼着,但一桶冰倒进他身上,他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熬过去就招了。 是他指使杜小同的,他让杜小同将陈虎杀了,但没有说灭门。 “有证据,证明你没有让他灭门吗?” 马则为摇头。 “为什么要灭陈虎的口?动机是什么?”沈翼将椅子拖了两步,让叶文初坐下来。 叶文初听着马则为招供。 “动机?动机是为了我家大人。那天下午”他将那天在乔燕红门口说话的事,都交代了,“晚上我来给大人送衣服,他们两人还喊了席面在吃酒,说说笑笑。” “我就找地儿歇息去了,第二天卯时来接我家大人。”马则为道,“我到的时候,我家大人正好打开门,神色很慌张。” “那个女人当时直挺挺躺在院子里,头朝内脚朝外,身上都僵硬了。我和大人都吓得不轻” 他说着,“听众”们对视着面面相觑,胡莽打断他的话:“等下,你等会儿说!” 马则为不解,停下来看着他。 “什么叫你和你家大人都吓得不轻?” 马则为忙道:“对!我一慌张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了,这个女人,我家大人说不是他杀的。他喝醉后睡一觉,早上醒过来准备离开,在院子里发现的那个女人。” 大家都惊愕了,彭池道:“你放屁,人不是你们杀的?你骗鬼呢!没杀人你们灭什么口?” 马则为道:“真的,我没让杀陈虎,我家大人也没有杀乔燕红。” 胡莽几个人都懵了,朝沈翼和叶文初看过来。 “让他继续说吧。”叶文初对马则为道,“然后呢?” 马则为回忆早上的细节。 “我们坐下来商议。尸体是留在房子里还是不留。但留下来的话,房里那一套家具是我定制的,你们去顺藤摸瓜轻松就能找得到。” “所以我和我家大人商议的结果,就先抛尸。那个女人,对,她叫乔燕红是江南人,当时做户籍登记的时候,写的是增城人士,她的身份和户籍都是假的。” “等下,你那天是什么时辰到的?”叶文初问他。 “卯时左右。”他道。 叶文初颔首让他继续。 “其实c”马则为回忆那天早上的处理方法,“其实我们应该将人埋了,但我们太慌张,就想把这个烫手山芋快点丢了。” 因为蔡明岳的身份不同,如果牵扯到杀人的事情,他的未来肯定就毁掉了。 “然后我们将家里收拾了一番,拿走了我们大人的东西,将尸体搬到车上,从东面出城,出去后看见一个山,我们就丢那边了。” “当时时间很早,天还蒙蒙亮。我们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人看到我们。” “于是我又找了杜小童,让他盯着那边,如果有事,就去茅田回禀。” “然后,后面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马则为说完,等着众人说话,又保证地道:“你们要是不信我说的,可以去问我家大人。” “韩柳氏呢?”叶文初问道。 马则为道:“韩柳氏好像回家去了,说半个月再回来。为此乔红艳还要求大人出差的时候,带着她。” “这个事,你们可以去和我家大人询问。” 叶文初看向沈翼,沈翼也望着她,如果马则为的话是真的,那么杀死乔燕红的凶手是谁? “奶奶在吗?”忽然,门口响起叶满意的声音,“我找奶奶。” 叶文初起身出来,果然看到叶满意由她房里的丫头以及王桃房里的婆子陪同着,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叶文初奇怪。 “我有话和您说。”叶满拉着叶文初的手,走了几步,蹲在墙角,他趴在她的耳边小声道,“我和您说,刚才二姑母回家了,我假装趴在祖母怀里睡着,听到了她们的聊天。” “真是辛苦你了。你听到了什么?” “二姑母说您躲云顶山,是为了避风头,她很可能找王妃派人,请您回来。” 叶文初点头道:“我知道了,辛苦你走一趟 啦。” “不辛苦的。”叶满意低声道,“那您怎么办?” 叶文初也低声道:“躲不过去,就只能撞上去。” “像撞船那样吗?砰一下,撞上?”叶满意想了想,又叮嘱叶文初,“那您小心点撞。” 叶文初失笑,捏着她的小脸:“等四姑母回来,请你吃好吃的。” “那我可以自己挑吗?”叶满意小心翼翼问她,叶文初颔首,他就大声道,“我想吃月饼!” 叶文初说知道了,明天回家后,晚上就开工给他做月饼。 叶月棋真是穷追不舍啊,她想干什么?没有了刘兆平,叶家暂时不用担心倾家荡产,那她现在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蔡明岳的夫人和女儿蔡平坐在陈王夫妇面前,母女两人哭得极其伤心。 “他怎么可能杀人呢,他不可能杀人。”蔡夫人翻来覆去这句话说了十几遍了,像一个背景的声音,倒是蔡小姐蔡平很镇定,说话条理很清晰。 “我打听过了,那个证人陈虎,是马则为马先生联络的,但两个人沟通有问题,马先生说的是让陈虎闭嘴,这是读书人的话,让他闭嘴,大概的意思,是威胁或者拿钱封口。” “但那个街头混子杜小同的理解,闭嘴就是灭口,而且还是灭人满门。” “王爷,王妃。我认为在这个案件中,我爹最多是对下属管控不当,而马先生则是表露不清楚,造成了一些误会,但本身他们都没有杀人的意思。” “这c这肯定不能作为杀人来定罪的。” 蔡夫人还在哭。 陈王妃对蔡平的表述能力很欣赏。 陈王也点了头,分析这个案:“现在的重点,是杀乔燕红的凶手没有找到,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爹杀的,没有证据,衙门肯定不会信空口白牙。” “至于陈虎母子的性命,这反而好办,本王认为不必挂心,因为这中间有间接凶手马则为c直接凶手杜小同,你爹已经隔了两个人,只要稳住马则为,你爹不招供,这个案子判不到他。” 蔡平眼睛一亮,道:“那您责令衙门赶紧查明乔燕红的案件?” 陈王微微颔首。 “娘,您别哭了,王爷和王妃会做主的。”蔡平道,“爹肯定没事。” 母子两人又是哭又是笑。 “唉。”陈王妃也是没有想到,“他要是没杀人,又何必抛尸呢,这c这活脱脱把案子弄复杂了。” 不等陈王说话,蔡夫人忽然大声道:“那个女人死得好,勾引我家老爷,应该千刀万剐。” 陈王妃忽然就明白了,蔡明岳抛尸的另外一个原因,很有可能还包括不想让蔡夫人知道他养了外室。 “王爷,王妃娘娘,广宁县主回来了。” “请她进来。” 叶月棋进了门,蔡平看见她眼睛一红,叶月棋行了礼后,赶紧去抱着她安慰。 “王爷一分析,我就懂了案子关键之处了。” “只要找到了杀乔燕红的凶手,我爹就没有罪了,王爷就能光明正大的让县衙放人。”蔡平道。 叶月棋倒有点惊喜。她不知道这个结果,所以没有想到这些,她仅仅是觉得,这个案子牵扯到了陈王的属下,那么审办的过程一定非常困难,还会得陈王激怒蔡家的人。 叶文初要躲,她就非要让她回来参与这个里外不是人的案子。 “既然这样,让我四妹妹查吧。她查案的能力,比衙门里任何人,甚至沈先生都要好。”叶月棋对陈王道,“只要她回来,肯定很快能查明,杀害乔燕红的真正凶手,解救蔡大人。” 叶文初要怎么处理这个案子?叶文初不会放过有罪的蔡明岳,但如果这样,就一定有人也不放过他。 “确实,叶四小姐查案的能力极好。”陈王妃也想见一见叶文初,“那就遣人,接叶四小姐回来。” 196 自家姐妹(一更) 叶文初坐在桌前,整理这个案件的脉路。 “师父,您觉得乔燕红是不是蔡明岳杀的?”马玲问叶文初。今天下午,他们审了蔡明岳。 蔡明岳松了口,他承认了他抛尸的事情,说的细节和马则为一样,但他不承认他杀了乔燕红,更不承认他指使马则为买凶杀人。 叶文初梳理了一遍,和大家道:“我说,你们听一听,帮我找漏洞。” 闻玉将轮椅停好,叶俊也坐好了,等着她。 “目前,立场最明确的人是马则为,他没有杀乔燕红的动机,也没有杀她的时间。”衙门跟着马则为的供词,已经核实了他那晚的行踪。 “相对而言,杜小同和他的同伴大东也是很明确的,两人承认拿钱杀人。” “我们现在要确认的,是蔡明岳。抛开陈虎的案子先不提,只关注乔燕红,那么这个案子有两个方向。” “第一,他是凶手,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这个动机或许找到那个婆子后,会有进展。” 下午,彭池已经带着杂役去找婆子,他们原本以为婆子是蔡明岳家的,但实际不是,婆子是江西人,她儿子如今住在南海。 闻玉问她:“如果他不是凶手呢?” 叶文初和闻玉道:“如果他不是,在院子发生了打斗c甚至争吵,以及最后被害人被人掐死,这个过程中,他为什么没有听到。” “他说他喝醉了。” 叶文初觉得,醉不醉这种事,都属于一面之词,在定罪上都属于废话。 她在本子上标了一个问题,明天要再去问马则为,他那天早上到达门口,帮蔡明岳收拾现场时,具体做过哪些事。 等写完,叶文初抬头看着几位,几位整齐划一地摇头:“没有问题。” “你对外说,明天下午就到家吗?”闻玉问她,叶文初点头,“让马玲先将马弄出城,我再骑进来。” “真是,说好一个月,这才几天?!” 叶俊很担忧:“那你怎么和祖父说?” 天天早上跟着她练功,特别认真。 “明早我通知各位,以后改成晚上呗。”叶文初撑着面颊也是很苦恼,等削藩结束后,天大地大她能去哪里呢? 害怕被叶老太爷打。 第二天早上,叶文初继续教叶家男丁打拳,现在所有人责骂的对象是叶颂利,叶涛很高兴,拳头舞的虎虎生风。 叶文初说了明天开始,晚上练习,具体时间看大家时间再安排,如果凑不到一起,就各自在房里练,如有不懂的问题,就请教四小姐。 “我家老四要回来了?”叶颂利兴奋地道。 “下午就到。”叶文初不想多说,说多错多,改天“拉清单”的时候,愤怒值拉满。 她匆匆去药行。 午时前出城去给徐秋喜三个孩子复诊,除了徐秋喜恢复的相对慢,鹏鹏和飞飞已经能吃能走。 在别院里,她换了衣服和马玲一起回城,直奔县衙。 沈翼正打算去接茉莉奶奶,看见四小姐进来,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其他人看到她也都聚了过来,胡莽道:“四小姐回来了,我们还发愁,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案子,现在看,是一点都不简单。” 而且,越简单的案子,越容易出错,这是胡莽这么久的从业经验。 “这么高兴,明晚一起吃饭,今晚和满意约了。”叶文初问道,“三个人有没有新招供的内容?” 胡莽一愣:“您知道案子细节?” “奶奶和马玲都说了。” “哦哦。三个人现在没有新供词,彭池去找婆子也没有回来。”胡莽道,“四小姐要不要去审讯?” “我去看看被害人。你去问马则为几个问题。”叶文初将她列的问题交给胡莽。 大家去做事。 叶文初邀请沈翼去验尸。 “沈先生指导把关?”叶文初问他,沈翼失笑,“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去监工了,多少走一趟,否则后期的钱两拿不到了。” “别走啊,监工的事又非是一两天就能做完。” 叶文初又喊了两句,沈翼走得更快。 叶文初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他是真的怕哦,以前都是故作镇定。 “师父,您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马玲将马送去马厩,回来看到叶文初在这里笑得开心的很。 叶文初摆手道:“不好说,我得给被我笑话的人留面子。” “哦。那师父您去干什么?” “我去验尸。”叶文初走着,一回头马玲已经消失了。 她失笑,去了停尸间。 但左拐子不在,杂役和她道:“他家里好像有点事,要晚上才能回来,四小姐您要进去吗?我去他家给您取钥匙来?” “那明天再来。”她已验过了,但当时是左拐子动手的,她现在想自己查一遍。 叶文初去找鲁志杰。 “四小姐,”胡莽回来了,将他问马则为问题得到的答案给了叶文初,“他说,他早上去接蔡明岳的时候,和他一起收拾了床铺,拿走了几件衣服,其他的没有了。” “还有,确实喊的是向江楼的席面,向江楼的小厮在戍时不到将碗筷取走了,这些是蔡明岳说的。” 叶文初让胡莽遣人去向江楼问,那天晚上拿去了多少碗筷,收碗筷的时候桌上是什么样的。 “四小姐,您的意思是”胡莽有点激动,“蔡明岳在马则为来前,还一个人打扫了?” 叶文初点头。 “好,好!”胡莽亲自去向江楼,叶文初洗手去给鲁志杰问好,聊了一会儿胡莽回来了,“我问了,小厮说他将碗筷酒盅都拿走了,还帮他们收拾了桌子,那位主子给他打赏了一串钱。” 叶文初有点失望,她为什么问马则为这些问题,是因为她觉得,蔡明岳和乔燕红都不是吃过饭就收拾桌子洗碗的人,但做事的婆子不在,夜里吃过的碗筷残羹是谁收拾的?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四小姐别气馁,现在马则为和杜小同都招供了,蔡明岳就算不招,我们也能升堂了。”鲁志杰道。 叶文初明白,但一个案子主犯不认罪,又没有关键性证据,就很容易被申诉重审,与其到时候案子落到别人手里,不如现在抓在自己手里,查清查透。 “我有个想法。”胡莽道,“会不会,真的像蔡明岳所说的那样,另有人进来杀了人?” “我们没有排除这个可能,可现场没有给我们另外一个凶手存在的痕迹。”叶文初道,“我们只能在蔡明岳这条线深查。” 胡莽点头。 “叶四小姐在吗?”门口来了一位婆子,叶文初打量对方打了招呼,婆子笑着道,“王妃娘娘有请!” 来了!叶文初颔首,道:“知道了,劳驾妈妈回禀王妃娘娘,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去王府。” “成,那叶四小姐您抓紧些,奴婢先告辞了。” “劳驾。”叶文初给婆子打赏了,婆子一愣,顿时喜笑颜开地接住了,心道叶家的小姐个个非同凡响,大方的很。 鲁志杰担心叶文初:“上一次宴会,几位小姐都闹事了,我当时都没敢让玉娇去,也得亏没去。” “四小姐今儿一个人去,一定要更谨慎。” 叶文初应是,回去和叶老太爷打了招呼,换了一身新裙子,刚出门就看到了沈翼,她惊讶道:“你不是去监工了吗?” “想起来你可能要去王府的事,来请你了?”沈翼看着她,她今日格外清丽,烟纱长裙c墨发如瀑,飘逸又优雅。 “嗯。刚才来请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你看什么,不好看?” 沈翼点头:“很好看。”他说完这话后都没有停顿,接着说下一句,“我陪你一起去。” 叶文初都没有留心他那句很好看:“陈王不会觉得你有目的?” “不会。”沈翼道。他和叶文初常在一起,早不是秘密,陪着她很正常。 “那就一起走一段,我正有事要问你。”叶文初道,“这两日手里正好有案子,要不要找个晚上,去开了陈王世子的墓?” 世子的墓,不是寻常百姓的墓,一层土刨开就行了。 陈王世子的墓,是有墓室的,难得多。 “我认为不用去确认。”沈翼道。 “你有怀疑对象?”叶文初惊喜看着他。 “暂时没有,但我们只要开始和陈王府接触,这个秘密就一定会暴露。眼下,我们只要确认陈王世子活着就行。” “也有道理。”两人说着话,到了陈王府门口,候着的婆子看见沈翼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沈先生也来了,还劳驾您在稍等,奴婢去回禀。” 另有婆子引着叶文初进去内院,陈王妃在宴席室接待的她。 陈王妃第一次见到叶文初,上下打量她,道:“常听你二姐姐说你清丽,今日看见,确实是个标致的孩子。” “您谬赞了。”叶文初笑着道,“我回从化这段时间,但凡说起王妃娘娘的人,都说您是活菩萨,本以为上次能拜见您,可无奈上次您寿辰,我正发了荨麻疹,周身红肿能吓退人三尺,实在可怖,所以连夜回了云顶山。” “原 来如此,现在可好些了?”陈王妃说着,并未请叶文初坐,一直让她站着说话的。 叶文初也无所谓,始终很从容:“托您的福,好了。” “两位神医都在家里,你生病了,却回了云顶山?”叶月棋打起帘子,一身宫装母仪天下似的进来了,笑着给陈王妃施礼后,就亲昵地坐在陈王妃边上,看向叶文初,目光挑衅,“三妹说为了病避开,这理由太牵强了。” 叶月棋认为,在这里说话叶文初一定会忍。 但叶文初不会,忍是因为可以得到“安宁”,可忍叶月棋不会,忍得无意义。 她道:“二姐亏就亏在读书少,荨麻疹是不必特意治疗,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叶月棋完全没想到,所以一时语噎。 陈王妃也没想到,当着她的面,叶文初说话这么呛,她正要开口,就听叶文初和她道:“王妃娘娘见笑了,我和我二姐关系不好,所以与其装着来往,不如直来直去。” 她把矛盾摆在明面上,等会儿打起来,也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两个人的冲突。 陈王妃很惊讶,叶文初这样不按牌理出牌,还真是个刺头,难怪人人都在讨论叶四小姐。 “自家姐妹,应该和气。”陈王妃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王妃面前说这种丢人的话!”叶月棋斥责道,“一点规矩都不懂。” 叶文初轻蔑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会她,而是问陈王妃:“娘娘传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哦,确实有事。”陈王妃将蔡明岳的案子说给叶文初听,“都说你能力好,蔡大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叶文初没推辞,问都没多问一句,爽快地应了。 陈王妃又是惊讶了一下,问她:“你都不问,我让你办此案要求?” 叶文初道:“娘娘放心,我一定严格按规章办事。” 她按规章办,陈王妃能说什么,鼓励了她几句,道:“那你去忙吧,有进展就来回禀给我听。” 叶文初应是,和陈王妃告辞就出来了,叶月棋也跟着说要送叶文初,陈王妃提醒她:“对方占理的时候,不要强行去掰扯,最后都是没趣的。” 如果占着理的人也不是省事的人,那掰扯起来太费劲了,输的可能性也大,所以时间不着急,盯着对方没理时,再一次弄死。 这是陈王妃处世之道。 叶月棋应是,提着裙子跟着叶文初出来,出外院的时候,她脚步一顿,就看到叶文初正停在二门,在她对面站着一个男子,两人在说话。 叶月棋心头一紧,快走了几步:“姚公子!” “广宁。”姚子邑对叶月棋挥了挥手,“我见到叶四小姐了。” 叶文初挑了挑眉,回头打量叶月棋,她走得很快,目光一直锁着姚子邑的视线,防着他看向别处,等走近了直接停在他的边上。 这样一来,从站位上,姚子邑和叶月棋是自己人。 “四小姐就去吧,我再去邀请沈先生c闻大夫,还有博州书院的展宇您也是认识的,其他人等到了以后,再介绍给您认识。”姚子邑高兴恳切地道。 他约叶文初九月二十六,去龙安寺的诗会,既可以赏菊又能吃斋。 九月二十六是龙安寺一年一度的斋宴,往年每一次都很热闹。 “什么宴会?”叶月棋心里直沉,姚子邑居然先邀请的叶文初,姚子邑笑着道,“我正要和你说” 叶月棋听完看着叶文初:“四妹要去吗?你手里的案子能结束吗?” “去!半天而已,挤也得挤出时间来。”叶文初笑着道,“姚公子请我,是我的荣幸啊。” 姚子邑高兴不已:“那我去多准备一些斋菜。四小姐喜欢吃什么?” “什么都行,不挑嘴。” “好,好。”姚子邑笑着目送叶文初离开,又和叶月棋道,“叶四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为人果然爽利。” 叶月棋拢着手攥着手指,扯了扯嘴角。 “广宁,你一定知道你家四妹妹喜欢吃什么吧?”姚子邑问她。 这就是姚夫人那个卑微绣女养出来的儿子,只知道读书,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教!叶月棋盯着姚子邑,笑着道:“我帮你问问家里,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你没关系,招待不周你也不会怪我的。” 叶月棋忍得很辛苦。 叶文初却很高兴,在茶水房等了一刻钟,沈翼来了,拉着他疾步出门后,小声道:“那个姚子邑,你查一查。” “姚仕英的儿子?” “对!姚仕英的儿子。”叶文初道,“我不知道过去的细节,但今天看有两个疑点。” “什么?”沈翼见她高兴,他声音也很轻快。 “第一,他这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没有母亲陪同,王爷又在外院的情况下,可以独自一人进内院。” 沈翼倒不知道。 “第二,叶月棋护食一般,看见他和我说话,几乎是跑着来的,和他站在一起,仿若夫妻两人招待我。” 沈翼点了点头:“这有点意思,我让人去查,来前还说没有怀疑对象,没想到立刻就有收获。” 叶文初笑着点头。 “心情这么好?”沈翼扬眉道:“那姚子邑俊朗吗?” “看上去很单纯。”叶文初随意答了,又奇怪看他一眼,“怎么问这种问题? 沈翼忽然想到了茉莉奶奶的喜好。 “所以,茉莉奶奶是真的喜欢美男子?” 197 两支钗 (二更) “人设而已。”叶文初讪讪然,“不必在意。” 沈翼笑了。 叶文初邀请他晚上家里吃月饼,沈翼问她:“我能吃莲蓉馅吗?” 叶文初稀奇地看着他。 “不可以?我记得我还有两个条件没有用。”沈翼随着她一起散步着,叶文初道,“所以,你准备第二个要求,是让我做莲蓉馅月饼给你吃?” “不是。”沈翼道,“就是想吃你做的莲蓉馅月饼。” “所以,你既想提要求又不想用条件交换?”叶文初看着他。 沈翼神色含笑。 “那我收回邀请了。”叶文初道。 “发出去的邀请如何能收?这样不体面” “要什么体面,我都被人威胁了。” 两人回了县衙,彭池回来了,看见她特别高兴,回道:“您终于回来了,我还想说能不能去云顶山请您回来呢。” “奶奶查案不好吗?”叶文初早上就想问左拐子了,一个个的,对老人家这么不敬重吗? “好c好是好,但奶奶没有您亲和。”彭池小声道。 马玲同情地看了一眼彭池,傻子! “说事吧。”叶文初让他说他查伺候乔燕红婆子的事,彭池道,“那个老婆子确实是儿媳生了,她还不知道乔燕红死了。她说蔡明岳确实不常去,一个月来一次或两次。” “有一件事,奶奶让我查的。婆子说,蔡艳红在外面很可能有姘头,时间不久,也就这三两个月的事。” 大家都露出惊奇的表情。 居然还有姘头?马玲道:“会不会是姘头杀的?” “不管是不是,咱们眼下将这个人找到。”叶文初说完问彭池,“婆子是不是也怀疑,乔燕红这么痛快地答应让她去休息,是因为乔燕红想一个人在家?” 彭池点头:“对,婆子自己也这么说。” “姘头!也不好查啊。”胡莽觉得,认识乔燕红的人不多,那么她的姘头就会很难查。 叶文初决定重走现场。 “我们一起再去搜一趟。如果她有姘头,她的卧室里或许有线索。”叶文初道。 她和马玲以及彭池海鞘几个人重新去了现场。 将里外再次搜了一遍,叶文初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翻看,在一堆的女式衣服里,找到了一块灰色的粗布的布料。 布料裁剪过了,铺开以后是一件男式褂子。 “这是她想给姘头做的衣服?”马玲道,“那她这个姘头,是个穷人啊。” 粗布的褂子,寻常百姓穿的衣服,耐磨吸汗。 “你看到什么了吗?”叶文初问马玲,马玲摇头,“什么都没有。” 叶文初将布收起来,那边,海鞘叮咚一下丢了东西进妆奁盒子里,叶文初看了一眼,是一根银拆,她收回视线又去搜了别处。 “这个柜子后面是什么?”叶文初问道,海鞘爬上柜顶看了一眼柜子和墙角的三角空间,“是空的。” “嗯。” 他们离开以后,叶月棋陪着蔡小姐蔡平来了。 “王妃娘娘让我四妹妹查了,你就别操心了,蔡大人肯定没事。”叶月棋劝蔡平,蔡平摇头道,“我心里害怕,如果我爹出事,我家就完了。” “我懂你想借此打压叶四小姐,但如果我们两个人把真正的凶手找到了呢?”蔡平道,“那岂不是既能让叶四小姐没有面子,又能证明我爹的清白?” 叶月棋叹气道:“我有什么好打压她的,不过是欣赏她能力而已。” 蔡平才不信,叶月棋和家里两个姐妹不和,早就不是秘密。 “以你我的能力,联手难道不如她吗?”蔡平道,“我知你不服气,提起叶府人们只知道有叶四小姐,却不晓得还有一位广宁县主光耀门楣呢。” 叶月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陪你还不行吗?总归我们查这个案子,更用心一些。” 两人进了院子里,仔仔细细查看。 “那个婆子说,乔燕红有姘头,我现在就觉得,她八九不离十就是姘头杀的。” “你说,我爹就算不想要乔燕红了,不喜欢了,卖了便是了,完全不用杀了她。” 叶月棋点头:“居然还有姘头,这种女子真是伤风败俗。”叶月棋说着,打开了妆奁匣子,里面有一些金钗和银钗,还有耳环和耳钉的之类的东西。 她看了一遍,觉得蔡明岳也不大方,外室的首饰居然这么少。 她正要将抽屉推回去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来,取了一枚金钗和一枚银钗出来。 金钗是兰花样的,雕刻得很圆润,银钗则是水滴形,打磨得很好,样式虽简单,但胜在大方。 “平儿,你说这个银钗和金钗,是不是郭家银楼里定制款?” “谁会定制银钗?”蔡平接着两个钗子看,咦了一声,“还真的是。” “广宁,她定银钗干什么?” 定制是要手工费的,这个手工费的价格,很有可能就赶上一只银钗的价格了,所以,大部分银钗都是买,只有金钗和整套的头面是定制。 “我们去郭家的银楼问一下,看这个钗子是哪个师傅做的。”叶月棋道。 有手艺的师傅是很难求的,一般在一家铺子能做一辈子,说不定还会让儿子来接班。 “行,我也没看到别的可疑处。” 两人去了郭家的银楼,掌柜一看这个钗子,就道:“先前沈先生和茉莉奶奶也拿了这个金钗来问,是我们这里定制的。” “这个金钗还返工了一回。六月初八给客人拿走的,二位小姐是从何处拿到这个这钗的?” 叶月棋道:“我知道金钗是,我问你,这个银钗是不是?” 掌柜先是不屑:“我们不定银钗咦这还真是,张师傅的手艺二位等等。” 掌柜拿着银钗去后院,喊了一声:“张师傅,这银钗你什么时候给人做的?” 张克荣一看那钗子,开了后门就跑了。 “跑什么?”掌柜愣了一下,叶月棋冲着外面喊道,“抓住那个人。” 她带来的婆子和小厮,去抓张克荣。 “我去喊人,民兵房就在旁边。”蔡平冲出去。 半个时辰后,张克荣在一条死胡同里被抓住了。 ------题外话------ 早!!!!二小姐还是能“帮忙”的! 198 一个凶手(一更) 早上,叶文初没有去顺安康,直接到县衙来了。 他去见蔡明岳。 蔡明岳的牢房让人收拾干净了,他坐在木床上,前面放着茶几,茶几上点着油灯还泡了一壶茶。 他捧着书或者账册在读,乍一看,还以为他不是在坐牢,而是在办公。 打开木门,叶文初走进去,道:“蔡大人,早!” “你就是叶四小姐?”蔡明岳放了账册,端茶啜了一口,复看着她,“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再查不到东西,本官就不奉陪了。” 叶文初坐下来,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呢!你是当事人,放了你,难道我们抓马则为?” 叶文初提了茶壶闻了闻:“这茶不错,你家里人刚刚送来的?” 蔡明岳盯着茶盅,又看着她,忽然将茶盅丢在了地上:“我的东西,谁让你碰的?” 叶文初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将他的账册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又还给他:“我帮你烧了?” 蔡明岳气恼地瞪着她。 叶文初挑眉道:“我们不认识,蔡大人却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知道了,你和刘兆平是好朋友。” 蔡明岳眯了眯眼睛。 “可刘兆平叛变,你打算罪加一等?” 蔡明岳确实是刘兆平的朋友,在税粮上这么多年他一直配合刘兆平,这些事所有人都不知道。 蔡明岳讥讽道:“小姑娘,你才十多岁,应该像个女人家的样子,如此刻薄,你断然是嫁不出去的!” 叶文初耸了耸肩:“那就祝福你能嫁出去,毕竟你得体又端庄。” “你!”蔡明岳收了账册,不再说话。 叶文初来这里,就是为激将法的,当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乔燕红在外面有人,你知道吧?” “不知道。” 叶文初一脸遗憾:“她的姘头一定能娶她回家,给她名分,还年富力强比蔡大人你好。” 蔡明岳拍桌子:“你说什么?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能说的话?” “小姑娘能说什么?”叶文初道,“说你和刘兆平一起贪污税粮?” 叶文初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我知道了,乔燕红不会是刘兆平送你的吧?” “你滚,滚出去!” 叶文初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蔡明岳:“多谢蔡大人答疑。” 蔡明岳目露杀意:“激将我?都说叶茂丰得了个聪明的孙,不过没有用,这个案子你就算再聪明也无济于事。” “怎么说呢?” 蔡明岳道:“因为不是乔燕红不是我杀的。我没有做过,你难道想栽赃?” 叶文初点了点头:“那祝您心愿达成。” 她拂袖走了几步,看着地上的茶叶:“这茶你女儿早上送来的?” 蔡明岳目光动了动。 “那待会见。”叶文初道。 虽说生命平等,乔燕红的死也值得同情,可和她相比,陈虎就更无辜更让人气愤了。 叶文初刚去停尸间,王府将张克荣送来了。 叶文初到的时候,左拐子正在吃早饭,看见她顿时激动地道:“四小姐回来了。听说您昨天下午就要来验尸?我c我昨天下午家里有事没有来。” “这是钥匙,您留一把,下次您想进来,就直接开开门就好了。” 叶文初没想到他还能给他钥匙,笑着道:“多谢你了。” 左拐子说不会。 “我看看。”叶文初解开盖世布,因为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已过去将近五天,现在已经有一点异味。 叶文初慢慢查,左拐子在边上给她讲上一次验尸的结果:“指甲缝里有一些淤泥,鼻骨骨折了,应该是发生打斗的时候,凶手打的。” “脖子上有非常明显的掐痕。”他说着,叶文初已经抬了被害人下颌,他跟着看,忽然指着上面,惊奇地道,“四小姐这是什么?前几天验尸怎么没有看见。” 叶文初挑了挑眉,道:“没发现,正常。” “师父!”马玲推门进来,神色古怪地道,“抓到杀乔燕红的凶手了。” 叶文初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马玲一愣:“您不惊讶吗?就郭记银楼,打制金钗的那个张师傅。” “师父,您要不要去看看?” “反正抓到了,不在乎这一刻钟,你正好来了,我找你有点事”叶文初道。 审讯室此刻有不少人,叶月棋和蔡平请了汪公公来帮衬,除了他们以外,还有被叶月棋请来的姚子邑。 县衙的人,除了叶文初和马玲外,大家都在。 “二位小姐,这个人怎么是凶手,还请二位将前因说一说。” 沈翼神色从容地打量着姚子邑,容貌,一般! “鲁大人。”叶月棋给鲁志杰道,“由于县衙办案十分慢,于是昨天我和蔡小姐决定亲自去现场查看。” “我们在乔燕红的家里,找到了这两根发钗。”叶月棋讲的很细,“昨天晚上,王爷亲自过问,这个人见到王爷就直接招了。” 他指着张克荣:“他就是乔燕红的相好,九月十二的后半夜,他潜入院内,和乔燕红发生了争执,在院子里将她掐死了。” “他为什么半夜潜入院内?”海鞘问道。 “因为伺候乔燕红的婆子离开后,这个男子已经连续三日半夜来了。”叶月棋道。 大家听懂了,在婆子离开后,张克荣都是半夜去找乔燕红幽会,而十二这天夜里他再去,居然碰到蔡明岳在房里,于是张克荣恼羞成怒,杀了被害人。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被害人在院子被害,而蔡明岳却毫不知情。 因为是她自己蹑手蹑脚在院子里等。 “原来如此。”鲁志杰去问张克荣,“案发当晚你几时到的那边?” 张克荣回道:“子时六刻。我们在院子里说话,我知道那个男人来了,我气不打一处来,想杀了那个男人。燕红拦着我,我我气不过,就打了她鼻子一拳,她摔在地上,我脑子一懵将她掐死了。” “她死了以后我很害怕,就翻墙回家了。” “我愿意偿命,你们想怎么判就这么判吧。” 鲁志杰的脸色变幻很快,他有点高兴又有一点不高兴,他对叶月棋两人道:“多谢二位小姐协助办案,立了如此大功。” “这个人就收押在县衙,我们会仔细审问,一切妥当后,就立即升堂办理此案。” 他说着,示意海鞘将人带去牢房。 “慢着!”蔡平拦住了海鞘,问鲁志杰,“鲁大人,他都承认了杀人,并且将案件描述的极其清楚,这还不妥当不能定罪?” 鲁志杰笑了:“蔡小姐不懂,案子能不能定,我们靠的是证据以及可靠的证人证词,而不是犯人自己的承认或者否认。” 蔡平要说话,叶月棋拦了她,自己道:“鲁大人,张克荣你留着,但蔡大人请放了。” 蔡平点头:“是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那么县衙就不能再关我爹了。” “二位小姐不懂。眼下,就算有了张克荣,蔡大人依旧是最大的嫌疑人。”鲁志杰道,“不过,二位不要担心,人在县衙又有特殊关照,不会有任何怠慢,一旦查明了案件证明蔡大人无罪,本官亲自送他出去。” 他确实是按照章程办的,莫说是蔡明岳,就算是姚仕英,他也会关着。 叶月棋笑了:“鲁大人,你这就不讲理了。一个是喊着冤屈蔡大人,一个是承认杀人的凶手,不管是从身份的可信度,还是案件本身,你也没有理由继续关押蔡大人。” 打太极是鲁志杰的强项:“这是二位不讲理啊,哈哈,是吧。蔡大人不但是杀乔燕红的嫌疑人,他还是杀陈虎的凶手啊,不管从哪个角度,人都不好放啊。” “你!”蔡平道,“鲁大人的意思,就是认定我爹是凶手了呗。” 鲁大人回道:“怎么会呢,我们都是按规章办事,没有证据的时候,谁都不是凶手。” 房间里的气氛,就冷凝了下来。 叶月棋抬了抬下巴,对鲁志杰道:“鲁大人,其实放了蔡大人,让他回家歇息,你这边该怎么查就这么查。” “对你们并没有影响。” 鲁志杰和沈翼对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道:“抱歉,本官要按规章办事。” 叶月棋沉了脸,汪公公咳嗽一声。 “鲁大人,张克荣是王爷个审讯的。”汪公公道,“您这样的态度,杂家觉得不太好,如若蔡大人最后确实无辜呢,你这不是把事情做绝,大家难堪。” “这,蔡大人怎么会无罪呢?刚才下官说了,就算他没杀乔燕红,他还杀陈虎呢,怎么也不可能无罪啊。” 汪公公要说话,叶月棋扯了扯他的袖子。 “叶四小姐呢?”汪公公道,“她办事比鲁大人更可靠,杂家要和她商量。” “谁找我呢?”叶文初笑盈盈从门口进来。 199 你们都没有资格(二更) 大家都看着叶文初。 “汪公公好。”叶文初进门来,视线在张克荣的脸上滑过,又笑着道,“您有事和鲁大人商议就好了,找我,我也不做主。” “叶四小姐就不用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在衙门的地位?”汪公公讥讽道,“这案子,你们查了五天也没有查明白,广宁县主和蔡小姐查清楚了。现在真正的凶手给你们,蔡大人我们要带走。” “这事儿,鲁大人说要按规章办事,他为人刻板,但叶四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汪公公含笑,一副让叶文初做主的架势。 这可不是捧她,而是要将她推到前面来,架在火上烤。 叶文初负手而立,看向叶月棋和蔡平:“二位小姐厉害啊,我们这么多人查了五天都没有查明白,你们一查就查到了。” “二位说一说过程呢。” “我们都学习学习。” 海鞘和马玲等人就走到她后面来,整齐地露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沈翼找地方坐下来,撑着面颊,笑意盎然地等着看戏。 昨晚有人没空做月饼,今晚他可以尝试做一些给她吃。 她今天穿着旧裙子,但也很漂亮,站在那里,周围的一起都成了她的陪衬,他食指轻快地点着腿面,一侧里,乘风盯着自家主子,想探究他主子在欣赏什么。 那边除了四小姐好看,也没什么值得欣赏了吧? 要说,四小姐平时看不觉得,可是和别人一对比,才知道四小姐还真是很俊,和他主子有一拼了。 叶月棋正眼露得意,对叶文初道:“学习吗?那我岂告诉你,乔燕红有两枚钗,一金一银,听说你们都看过。” “是看过。”海鞘道,马玲踢了他一脚,海鞘闭嘴了。 “看过也没有用,我们去了以后,就发现了这两根钗子的特别之处。寻常银楼是不定制一根银钗的,但乔燕红却有,于是我们去查了,才知道,这个银钗不是她定制的,而是有人送她的。” “有人亲手为她打制的。” “顺着这条线,我们找到了张克荣,他也承认了他杀人的经过。”叶月棋挑衅地看着叶文初,“四妹是不是在搜查的过程中,忽略了这两个钗呢?” “还是粗心。”蔡平道。 叶月棋颔首:“这么重要的关键性证据,居然也能忽略。” 她们说完,都显得得意,对于叶月棋来说,太痛快了。也正好,让姚子邑看看,什么大名鼎鼎的叶四小姐不过如此。 姚子邑也确实在等叶文初的回答。 “原来如此。那你们什么时候将人抓到的?”叶文初问道。 “昨天下午!” “一天一夜才将犯人送过来?”叶文初溜达了两步,又看着叶月棋,“这一天一夜,你们干什么呢?” 叶月棋一愣:“我们审问,否则他怎么会认罪?” “你们有资格审问吗?”叶文初问她,叶月棋不屑,就知道叶文初会这么说,“我们没有资格,可王爷有。” “王爷有吗?”叶文初一说,叶月棋c蔡平以及汪公公都惊了一下,随即又听她道,“这个案件,是县衙办的,王爷凭什么审讯犯人?” “过了一夜,谁知道你们干什么了?” “逼问,胁迫,让他背诵假的供词,严刑逼供或者代蔡大人顶罪!”叶文初说着一顿,指着桌上的两根钗,“甚至于,这两根钗的真假,也完全不具备可靠性。” 叶月棋和蔡平目瞪口呆,她们想过叶文初要怎么反驳她们,但完全没有想到,叶文初会釜底抽薪,将最基础的信任都推翻了。 包括陈王在内。 “你质疑王爷?”叶月棋不可思议,“王爷办事,是你能质疑的?” “王爷办别的事我当然不能质疑,可王爷办衙门的事,我就可以质疑。”叶文初道,“如果案件是王爷来了能办,侯爷来了也能办,那还要衙门干什么?难道几位小姐公公,是觉得设置衙门c刑狱,是因为王爷太忙碌没有空办案吗?” “你!”汪公公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叶文初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们昨天抓到的什么人,得到的什么银钗金钗统统带回去,县衙不认。” 叶月棋冷冷地道:“你也太张狂了,这是王爷吩咐的事,当事人可是蔡大人。” “二小姐听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吗?怎么着,蔡大人犯法,不能问责了?” “我不和你说。”叶月棋盯着鲁志杰,“鲁大 人,你可是县令,你管吗?” 鲁志杰耸了耸肩:“是你们要请四小姐来的。”又道,“再说,四小姐说的有道理,有道理的事,她就能代表县衙所有人的意见。” 其他人,整齐划一地点头。 “鲁大人!这是王爷亲自督办的案子,亲自审讯的犯人。”叶月棋提醒他。 “那这样,请王爷来吧,你们说了都不行。”叶文初说着,对汪公公道,“劳驾这位公公跑个腿儿,回去请王爷来县衙,要是王爷不来,那我们就去王府,都可以。去吧!” 汪公公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指着叶文初:“你当杂家是你能指使的?” “那你是怎么站在这里的?自己来的?你哪个衙门当差呢?”叶文初盯着愤怒的三个人,冷笑。 当你占理对方却还敢肆意欺负你的时候,那就没必要忍。 “你c你等着!”汪公公指着叶文初,“杂家这就去告诉王爷,说叶家四小姐让他来衙门说话。” “这可不得了了,叶家出了凤凰,还要让王爷来衙门见她。”他指着叶文初,骂骂咧咧往外走,“你且等着,杂家看你怎么死!” 叶文初扫着袖子:“去去去!” 汪公公拂袖就走。 房间里,叶月棋都愣住了,她盯着叶文初责问道:“叶文初,你疯了吗?” “你想死,不要害我们!” “别怕,你会独c善其身。”叶文初笑盈盈坐下来,翘着腿神色很轻松。 叶月棋想说什么,蔡平拉了拉她的袖子,让他不要再说了,如果今天王爷不来,他们在这里占不到便宜了。 叶月棋忽然想到姚子邑还在后面,她回头看去,姚子邑却并没有看她,而正看着叶文初,眼里是欣赏。 他前面就夸叶文初爽利,有个性,现在他的表情,还是这个态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对姚子邑道:“你随我来一下。” 姚子邑和她一起出去了。 “子邑,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她眼睛都红了,泪水汪在眼眶里,“她那样不讲道理,羞辱王爷,你都听之任之吗?” 姚子邑道:“你别气,我认为叶四小姐说话的语气虽有些冲,但却是有道理的,各个衙门之间本就要各司其职的,如果职务混淆,职权模糊,那政权必会大乱。” “不过,这不能怪责你,你大约没有读《问策》,叶四小姐读过,她懂的。” “你说什么?”叶月棋大声道,“你这段话,你是在宽慰我?” 姚子邑发现她不高兴,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然想挽救,但一时词穷。 叶月棋推开了他。 叶文初没关注叶月棋,她很认真的在等陈王。 沈翼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笑着道:“不冷不热刚好喝。” 叶文初看着他,两人都笑了起来,她又沉了脸瞪他一眼,沈翼笑着坐回去。 鲁志杰看看自己面前空着的,心道沈大人真是偏心,也不给我来一杯。 张克荣暗暗看叶文初,小心翼翼问一句:“还c审我吗?” “闭嘴!”马玲道,“让你说话你再开口。” 张克荣闭嘴。 或许是汪公公的哭诉的很凄惨,陈王来得非常快。 众人一起行礼,陈王拂袍坐下来,深看了一眼事外人沈翼,视线投向鲁志杰和叶文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案子本王审得不对?” 叶月棋和蔡平以及汪公公都站在了陈王边上,小小的审讯室里,剑拔弩张不少见,但这么多人的对峙,还是第一次。 有人脸色就隐隐露着幸灾乐祸。 鲁志杰呵呵一笑,道:“这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您不对”叶文初将鲁志杰拉开来,道,“大人,您不要和王爷遮遮掩掩,王爷素来喜欢直来直去,不兜圈子的人。” 陈王心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你别乱说,你年纪小,说得不好王爷会怪责。”鲁志杰轻拍了一下叶文初的手,“我来说。” “大人,”叶文初要抢答,陈王已经呵呵笑着道,“四小姐说得对,咱们不要兜圈子。” 鲁志杰很惭愧地应是。 “我来说。”叶文初一副占着理的晚辈样子,“王爷,先不讨论您审得结果对不对。我想请您就刚才,这里发生的矛盾,您评评理。” 沈翼站在负手过来,站在了姚子邑的一侧。 陈王望着叶文初,道:“行,你说。” 叶文初就复述了一遍,刚才的矛盾,并提取了重点:“第一,我说两位小姐没有资格在案发现场取证,第二,他们更没有资格抓犯人,第三,既然抓到了就应该立刻揪送衙门,而不是私人刑讯,关他一夜再 送来,告诉我们已经审好了,让我们直接采用。” “县衙没有将二位小姐治罪,已经是看在王爷您的面子上,可如果轻易接受了这个犯人,承认了在衙门以外非公职人员的审讯具有律法效用的话,那么以后,是不是任何一位官员,都可以私下办案,审讯,然后扭送到县衙,我们还必须认?” 陈王听完了,脸色很难看,难怪汪公公说她牙尖嘴利。 他觉得对着王爷,怎么都该收敛一些。 现在听着,她没有这个打算。 陈王情绪几转后,知道不能顺着她话说,便抓着自己一开始提的问题。 “看来,汪公公没瞎说,四小姐确实不认本王的审讯!” ------题外话------ 早!!!接近月底,月票别浪费哈。 200 为什么呢?(一更) 陈王的话意思很明显。 他对于叶文初不认他亲自审讯的结果,表示惊讶,他的惊讶就说明,他不认可叶文初方才说的理。 “王爷,不是不认您的,便是换了谁我们都不该认。”叶文初道,“这是律法,是衙门办案的章程,谁都不能冒犯和打破。” “放肆!”陈王呵斥。 大家一惊,叶月棋和蔡平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是笑意。 汪公公高兴了,最好将叶文初拖出去砍了。 叶文初施礼:“是,民女放肆了!王爷您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那您直接下手谕,将蔡大人领走便是。我们保证不拦着,恭恭敬敬送蔡大人。” 陈王打断她的话。 “本王问你,现在不要两根簪子c不认本王的审讯c不认这个犯人,那么你要怎么查这个案子?或者,你已经盖棺定论蔡明岳就是杀人凶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陈王今天结实见识了叶文初。 这小丫头确实厉害,说得像童言无忌一腔孤勇,可她说的每一句都在点子上,把理说得死死的,你不同意她,就等同反对道理c反对律法c反对朝廷。 他是恼,可恼了也得忍了当下,也得另外再找一件事想个理由杀她。 叶月棋很失望,王爷太顾及名声了,叶文初这样顶撞,就算不杀,罚她也应该。 可惜了。 不过,她不认证据,不认凶手,这个案子她要怎么继续?根本没法说。 沈翼背着手,看着叶文初,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笑,便清咳一声收敛了一些些。 “王爷说得没错,这两支钗不需要,这位叫张克荣的嫌疑犯,也稍后再议。”叶文初道。 陈王往椅背上靠了靠:“那可真是惊奇了,本王很期待,叶四小姐查到了什么,又是怎么查的!” 叶文初无视他的嘲讽:“那将所有相关人都带来吧,一次说一说,免得还要再重复。王爷也过目,蔡大人在县衙牢房过得极自在,早上见着我,还砸一壶新茶。” 陈王点头。 蔡明岳和马则为以及杜小同三个人都带上来了,为防止乱喊,封着口的。 一通行礼,呜呜咽咽喊冤后,审讯室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叶文初开始说案情:“这个案子一开始很顺利,找到被害人,找到被害人的住处,没有用多少时间。甚至陈虎一度出现,差一点指认了他看到的男人是谁,如果陈虎没死,想必案子更简单。” “但可惜,陈虎死了。不过他也帮忙缩小了范围,于是费了一些周折后,我们还是找到了蔡明岳蔡大人。” “如今案子是这样,蔡大人承认抛尸却不承认他杀乔燕红,是不是?”叶文初问蔡明岳,蔡明岳愤怒地点头。 “于是我一直奇怪,既然人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抛尸?我一开始认为,是蔡大人不想惹麻烦,惹人怀疑,可是,蔡大人进了牢房后他一点不怕麻烦,骂爹骂娘不亦乐乎。” 叶文初踱步:“所以,他抛尸并非怕惹麻烦。那么是什么理由呢?” 蔡明岳眼睛眯了眯。 “其次,杜小同回禀陈虎的事情后,为什么蔡大人会让他灭口。不管是不是存在沟通误差,灭口还是封口,这种处理方法都非常不积极,如果他没有杀人,那么到这个时候,他依旧可以回来,告诉衙门他非凶手。” “而且陈虎要指认的时候,蔡大人已经出差了,他完全不用急。” “那么蔡大人为什么还是急迫封口?” 蔡平忍不住质疑道:“我爹是官员,且那个女人还是外室,他要顾忌的事情很多。” “他虽做法不妥当,但也能理解。” 叶文初摇头:“那么多顾忌,他为什么不直接将尸首掩埋?” 蔡平一怔。 “你很聪明,可是你爹比你聪明更多。”叶文初道,“这个案子,只是在我们这里看着简单而已,凶手,被害人,以及多出来的杀手,看似清晰。但是在蔡大人这里,他可是整整谋算了半夜的计划。” 众人一怔。 蔡明岳也惊愕地看着,陈王问道:“你真的认为,蔡明岳是杀人凶手?” 叶文初点头。 “那这位呢?”陈王指着张克荣。 张克荣也点头:“那c那我呢?”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张克荣和乔燕红认识,并开始幽会,韩柳氏回家后,两人为避人耳目,时间定在半夜。那一夜,张克荣依约而来,却意外听了墙角,他当 时心情应该很复杂,憋了火。” 张克荣道:“对,我听了墙角,她口口声声说要和我私奔,却转头伺候别人,她天天和我一起骂那个老男人多恶心,背着我却笑得千娇百媚,这个女人无耻下贱。” 蔡明岳呜呜地瞪着张克荣。 “蔡明岳睡下后,乔燕红来到院子里,与张克荣发生了争执,张克荣愤怒之下将她鼻骨打断,并掐了她的脖子,让她晕了。” “注意,是晕了!” “张克荣很惊慌,翻墙逃走。” 大家听得很意外,陈王道:“可他亲口说,他试探了鼻息。” 叶文初点头,解释了短暂没有鼻息,停止呼吸很正常。 “你怎么知道的?他都说他杀了乔燕红,你却强行说没有,你难道比当事人还清楚?”蔡平质问道。 叶文初没辩解,而是让人将乔燕红的遗体抬来,并邀请众人到院子里,她揭开盖尸布,指着脖子道:“我比当事人清楚,并非是我猜测的,而是因为,这些是死者告诉我的。” “这个脖子上,有上下两层尸斑,有一层极其的浅当时看不出,以至于我们忽略了,直到我重新验,发现了在深层的尸斑下,还有一层并不重叠的手指印。” 陈王问道:“为什么当时看不出,现在又看到了?” 叶文初对他解释道:“因为,陈克荣在掐了脖子后,被害人没有死,所以只在皮肤留下瘀痕,那么第二个尸斑为什么深呢?因为这一次她死了。” 众人都不懂尸斑的形成,姚子邑问道:“这个怎么辨别?” 叶文初给他以及大家做了解释。 “原来如此。”姚子邑凑上来细看后,“王爷,确实在下面还有一只手印。” 陈王看了眼姚子邑,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第二次是我爹掐的?”蔡平问她。 叶文初点头。 “不可能!我爹为什么杀一个外室,他如果不想要,将她卖掉就可以了,毕竟她当时也是别人买来送他的。” 叶文初也跟着她反问:“是啊,为什么他要杀呢?” 蔡平一怔:“你什么意思?” 叶文初指着蔡明岳,道:“所以我刚才说,那个后半夜,站在窗户看到张克荣掐晕乔燕红后的蔡大人,想了很多。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也是突然的,他没有想杀谁,或者说他从没有想过,需要亲自动手杀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外室。” “但他为什么杀?” 叶文初的反问,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蔡明岳是惊恐的,他堵住了嘴巴,但眼睛是血红的,他意识到叶文初要说什么。 “因为,乔燕红发现了他的秘密。”叶文初说着,回审讯室去问张克荣,“你有没有对乔燕红说,带她离开这里?” 张克荣骂道:“说了,她不走。她就是留恋那个老男人!” “她骗我。” 他们在修钗的过程中认识的,他以为以后就能有妻子了,没想到 叶文初问他:“她怎么拒绝你的?你细细说。” 张克荣堵着气:“她说让我再等一天,天亮以后她让我来,还让我租一辆马车,但我觉得她骗我,所以打了她。” “什么等一天。等一天和当下走有什么区别?就是骗子。” “你错了,”叶文初告诉张克荣:“她没有骗你。” 张克荣错愕地看着她:“没c没有?” 叶文初不和他说,重新回到中间,继续说这个案子:“张克荣以为乔燕红是敷衍他,可蔡大人知道她是真话,更清楚,她为什么强调让张克荣带一辆马车来!” 房间里,接连有人发出疑问惊叹。 “马c马车怎么了?”张克荣声音也开始发抖。 “马车,是用来装银子的,他要你和她趁着婆子离开,蔡明岳出差的间隙,卷款私奔!” “不是骗我?”晴天霹雳,张克荣僵住。 201 谁和谁是一路人(二更) 卷款? 一时的沉默后,陈王沉声问道:“什么款?” 叶文初看向他:“赃款。” “您护着的属下c忠臣,背着您贪污了巨款,就埋在被害人房间五斗橱下。” 陈王看向蔡明岳,表情很吃惊。 其他人也是完全没有想到。 蔡明岳摇着头,想要解释。 叶文初继续说:“当时,站在窗户后的蔡明岳也以为乔燕红死了,他很纠结,要怎么处理她的尸首。” “但蔡明岳的纠结还没有得出结论时,乔燕红醒了,于是他慌张了,他不能让知道赃款的乔燕红活着,紧迫c匆忙中他亲自动手,将乔燕红杀了。” 叶文初觉得,蔡明岳杀乔燕红是冲动缺乏思索的,他当时已经在想怎么处理尸首了,可那尸首醒了,他的计划被“打乱”,于是他让她继续死亡。 因为不杀乔燕红,他有更多妥当的方法,比如发卖了c接进家里蹉跎死等等,总之,他想要一个无依无靠甚至连户籍都没有的女人死,易如反掌。 但他冲动的掐死了乔燕红。 “你这样说不对,漏洞百出。”蔡平质疑叶文初,“或许我爹会冲动不经思考,杀了乔燕红灭口。但他处理尸体的方法,就太奇怪了。” “是的,我认同你的质疑,我方才就提出了疑问。”叶文初对蔡平道,“你爹就在这里,你问问他。” 蔡平瞪了一眼叶文初,过去将蔡明岳的封口布扯下来,他爹立刻和陈王解释:“王爷,下臣没有贪污,请王爷您明察。” “蔡大人先不着急说,眼下当务之急是案子。”陈王依旧很和善,“叶四小姐说的对不对呢?” 蔡明岳摇头:“我没有杀乔燕红,是她冤枉我。” “蔡大人,我说的话都是有证据以及理论辅证,你这样做重复性否认毫无意义,我也不会再复述方才说过的话。”叶文初对他道,“你如果要反驳,我建议你摆证人,或者证据。” 蔡明岳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这贱”他呼喝出三个字,下颌就被沈翼捏住了,他被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翼,就听沈翼含笑道,“说干净的话。” 下颌很痛,但沈翼看他的眼神,虽不像刘兆平那样杀意腾腾,可却薄凉的像敷了一层冰,让他不寒而栗。 沈翼松开他,微微颔首:“蔡大人继续说。” 蔡明岳踉跄了一下,根本记不起他刚才预备说什么。 叶月棋看着心头刺痛,忍不住去看姚子邑,可对方不说像沈翼这样细心敏感地护着,连她直接给的明示,他都听不懂。 陈王看了一眼沈翼,也不奇怪,沈翼当时和刘兆平打架,他没看见可却听了。 看着好脾气而已。 “蔡大人,胡搅蛮缠肯定不行,你要不说那我就辛苦猜一猜,”叶文初道,“你丢弃尸体,是因为尸体放在这里,一定会查到你身上,那就很可能会发现,房间里的藏银。” “而你还没空处理房里的银子,我想,那一定是一大批,你完全没有办法,一次性拿走。” “你丢弃尸体而不是掩埋,我猜,是做给马则为看的吧?为了证明你无辜且慌张。” 因为马则为的供词,说他早上到的时候,蔡明岳也是刚醒。这让马则为有一种,蔡明岳是和他一起发现的死者,所以,马则为一直坚信,蔡明岳没有杀人。 这份坚信,对蔡明岳来说很重要。 马则为听着也惊讶了一下,若有所思。 叶文初继续说:“在那后面,处理尸体以及现场的事,你都是带着演戏的性质。” “胡扯!”蔡明岳道,“毫无逻辑。” 叶文初无所谓:“没有就没有吧,毕竟这些动机已经不重要了,我不过附赠解释而已。因为你杀人动机c杀人时间以及杀人证据都确实可靠,就足够对你判刑了。” “至于陈虎的死” 蔡明岳打断叶文初的声音:“王爷我没有杀人,求王爷给下臣做主啊。” 他不再和叶文初辩解,他这个时候最明智的,是求陈王保他。 陈王看着她,又忽然问叶文初:“你说证人陈虎?” 叶文初上前,拆了马则为的封口布,马则为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叶文初道,“马先生,他杀人你顶罪,这事太亏了。” “他有大好前程,你就没有?他有儿女,你没有?” “好好想想吧。” 马则为确实在想,从刚才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想。 蔡明岳也回头看着马则为,也在思索,马则为能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管别人怎么说,陈王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非常清楚。 “求王爷做主!”蔡明岳道。 “求王爷为我爹做主。”蔡平也跟着跪下来。 陈王看着父女二人,脸色沉沉的正要说话,马则为道:“叶四小姐说得对,他确实做给我看的,否则,如果我知道他杀人,我不会帮他的。” “马则为!”蔡明岳吼他,马则为继续道,“我也并非是多高洁之人,但一进门就看到尸体,得知他杀人,我肯定会慌张,就像我招供时说的,弃尸于郊外是欠考虑的,但在当下我们没有想到这一层。” 又不是刘兆平,人人杀人如杀鸡。 “至于陈虎,我对天发誓,我当时对杜小同说的是封口。”他看着杜小同,“我可以和他对质。” 杜小同的封口布被拆开,喊道:“这他娘的有什么区别,封口和灭口区别在哪里?” 马则为摇了摇头,很丧气:“我无话可说。” 很显然,在这个沟通过程中,不管他主观怎么想的,但结局就是因为他陈虎被杀了。 “蔡大人没有指使你?”叶文初问他。 “我当然要问蔡大人,是他说让杜小同封口陈虎。”马则为一楞看着蔡明岳,忽然想到什么,当时蔡明岳的原话是:我们没杀人也不用怕,给杜小同一点钱,让他将陈虎封口。 他理解的意思,拿钱给陈虎封口,杜小同理解的意思,自己拿钱杀陈虎灭口。 “是你!”马则为指着蔡明岳,“你这杀了两个人,就算查透了,乔燕红是张克荣杀的,陈虎是我指使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蔡明岳喝道:“胡说八道,你不要被这个小丫头蛊惑了。” 叶文初很大方:“这些都是罪加一等,原罪就已经足够死刑了,更何况还有巨额贪污,其他的罪没有数清楚就不清楚吧。” “王爷,下臣没有。”蔡明岳始终重复这话。 陈王凝眉看着叶文初,道:“这个事”他没说完,叶文初不想听,“王爷,县衙是刑明典狱,伸张正义公道的地方,王爷你不会想要插手吧?” 陈王问她:“他是本王的官员,本王不能处置?” 叶文初点头:“不能。就昨晚您审讯张克荣,二位小姐私自闯入现场窃取证据一样,都没有资格。” 陈王不高兴,这个小丫头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在教我做事?规矩是你定还是我定的?” “王爷,规矩是定规矩的人定的,本朝定规矩的人是太祖吧?”叶文初说着问沈翼,“沈先生,是太祖吗?” 沈翼颔首:“是。通元十二年,陈留王府的郡马当街与人群斗致死,陈留王将主犯十二人带回王府,审问c签字得到供词后,在王府外将十二人斩首示众。” “太祖得知后勃然大怒,虽说十二人该死,可得死在衙门签发的斩首令,由刽子手下刀,供词审讯也必须过堂。” 沈翼对陈王道:“陈留王因此被连降三级,收回封地圈禁京城。” 陈王坐着没动,只静静看着沈翼。 沈翼安慰陈王:“王爷别生气,沈某也只是告诉王爷您,这是太祖定的规矩,不是四小姐有意刁难。” 陈王道:“连这事都知道,看来沈氏家训你也读过的。” 沈氏家训,当然是皇室家训。 “倒没有。这是正史内容。”沈翼道,“我们是真心实意提醒王爷。” 真心实意的提醒?是真心实意的挑衅吧?陈王盯着沈翼,沈翼也看着他并不退缩。 不知过了多久,陈王盯着沈翼笑了:“连降三级,有道理。” 沈翼应是:“这样有罪的人,不值得。” 陈王起身,拂了袖子看了一眼叶文初,往外走:“这案子,就劳驾县衙吧,再说下去,本王连王爷都做不了了。” 他走了几步,路过沈翼时,忽然道:“沈先生可有空,去王府聊一聊?” “有!”沈翼道,“沈某在衙门是闲人,随时有空。” 陈王很吃惊他的镇定,深看他一眼,率先出了门。 叶文初看着沈翼,沈翼和她微微颔首,笑意盈盈地走了。 房里,蔡明岳喊道:“王爷,王爷您要给下臣做主啊。” “做什么主,王爷要给你做主,王爷就该领罪了。”鲁志杰道。 蔡明岳喊着。 汪公公对这个结果愣了一下,才跟着陈王出去,他以为陈王来了叶文初会收敛,但没有想到,她该杠还在杠,一点没让步。 汪公公走得更快了。 蔡平扶着他爹起来, 海鞘几人扣蔡明岳,她哭着推搡打人。 “叶文初,”叶月棋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做这些,最好让家里人知道,你在未经过他们同意的情况下,带着他们走在刀尖上。” “就算沈临川是你的靠山你又能怎么样?王爷想杀你们,易如反掌。” 叶文初告诉她:“你别怕,反正你又不会死,心放肚子里,别慌张。” 说着一顿,又道:“对了,其实那两根发钗我看到了。” 她也不是觉得不重要,而是有更重要的赃款发现。至于叶月棋她们来,不受她控制,但她们找到张克荣时,她就想着顺道将计就计。 当时凶手虽没有定论是谁,可与她否认陈王激怒陈王不影响,我就不认你审讯结果,管你结果是对还是错。 叶月棋忽然想到什么:“你在设套,让我们找到,让我们请王爷审,然后你再否认,彻底激怒王爷?” “我要告诉王爷!” “陈王爷知道,不然他做什么生气?!”叶文初嫌弃不已,“你在陈王府要再接再厉了。” 叶月棋指着她,气到不能开口,眼睁睁看着叶文初和姚子邑打招呼:“姚公子对于今天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姚子邑很认真地道:“我认同你说的各司其职,你说的很好。若各个衙门可以随便插手别人的事,那衙门岂不是乱了套。” 叶文初点头:“姚公子所言极是。” 姚子邑指了指外面:“那c我回去了。”话落面露犹豫,想了想还是小声道,“不过,我觉得你和王爷说话的语气,不大好,他是王爷又是长辈,你说是不是?” 叶文初笑道:“是!多谢你提醒。” 姚子邑笑了,觉得叶文初不但聪明的性格又直爽大方,如果深聊,应该会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他更期待过几日后的诗会。 就在这时叶月棋吼道:“姚子邑,你疯了吗?你和她是一路人吗?” 说完,拉着姚子邑就往外拖。 姚子邑先是愣怔,继而红着脸,在门口拂了叶月棋的手:“我做事有我的判断,不需要你来教我,分辨我和谁是一路,与谁又是敌对。” 话落,他拂袖而去。 叶月棋惊愕地站在原地,气到发抖。 202 人和人的立场(一更) 陈王府的宴席室,陈王妃让人上了茶,夫妻两人看着对面的沈翼。 沈翼冲着两人抱了抱拳,主动道:“想必,我杀刘兆平的时候,王爷就在猜测我是谁,但王爷这么久都没有开口,很出乎我的意料。” “沈某好一顿猜,今日实在是忍不住,索性主动说了。” 他说着,从袖中取了一封信,递交陈王:“您过目。” 陈王沉着气,好让自己不在这个与自己儿子一般的年轻人面前,落了下乘。 他接了信:“你坐。” 说着,他拆开了信,没看内容就盯着上面的一枚小章,印着:平顺年印 这世上谁能用年号,来当私章呢?唯有当今的圣上。 他们夫妻惊讶中对视一眼,又一起去看信的内容。 内容言简意赅,封沈临川为广南东路巡检,削藩陈王,生杀予夺全权在沈临川手中。 巡检?陈王又再一次看向沈翼,就在刚才,他觉得沈翼就是临江王的儿子。 “你不是瑾王沈翼?”陈王问他,“本王见你眉眼之间十分熟悉。” 沈翼笑着:“在下确实是余杭人士,今年新封的巡检。就指着给王爷和王妃护驾回京的功劳,好升职。” “还请王爷和王妃给沈某这个机会。” 沈翼半真半假的话说得从容有度,令人信服。 “你真是直爽,”陈王没说完,陈王妃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话,她自己道,“沈大人不是我们的侄儿瑾王着实是件遗憾事,我和王爷离京二十一年了,还记得走得时候瑾王才出生,我还抱过他。” 沈翼笑着听。 “京城我们挂念的人太多了。沈大人应该认识我的兄长吧?” 沈翼道:“认识,但我来广南东路他并不知道。要不然,也能给娘娘您捎一封家书。” 陈王妃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去年世子还在时,我还做梦梦见和他一起回京,拜见太后娘娘和圣上。” 沈翼安稳道:“有机会的。” “我们有机会,世子没有了。”陈王妃说着哭了,陈王也叹了口气,对沈翼道,“不瞒沈大人,世子还在时,我们日子还过的不错,可谁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夫妻年纪大了,做什么都没的意思。” 陈王妃勾起了伤心事,哭得越发厉害:“嗯,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陈王一边安慰王妃,一边问沈翼:“沈大人,圣上具体是什么旨意?” 陈王问一问而已,京中手谕来了多少,他一会儿世子生病c世子薨逝c继而是自己不堪白发人送黑发人c再是刘兆平独揽大权架空了他 总之,陈王从京城有意削藩至今,陈王府一直是磨难重重身不由己。 沈翼并不关注他家死了几口人,沉着声,温和地道:“圣上的意思,让您解兵权,由下官护送二位回京重建王府,以后您二位就能在京城颐养天年了。” 陈王松了口气:“不是要本王的命,本王知足了。” 说着起身踱步两周,停下来道:“但解兵权c回京,这事太大太繁复了,一时半刻恐难做成,本王要好好思量,将损失降到最低。” “原来王爷愿意解兵权,和下官回京。”沈翼很惊喜,施礼道,“没关系,王爷您尽管准备,只要在过年前我们能动身,都来得及。” 陈王也激动,颔首道:“圣上喊我们回去,我们怎么能不愿意呢。” “就是先前世子身体不好,如今我们年纪大了想多懒一懒,更何况,先前还有刘兆平,实在是身不由己啊。”陈王道。 “理解理解的。”沈翼颔首附和,“那下官这就给太后娘娘还有圣上再去一封信。实不相瞒,前几日下官刚去一封信,解释了刘兆平的事。” 陈王抱拳道:“那就辛苦沈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翼也抱拳回礼,“那这样,下官安心等王爷您消息。往后王爷和王妃有什么需要下官的地方,尽管吩咐。” 陈王道:“不敢说吩咐。本王送沈大人。” 两人相携出去,陈王问沈翼:“县衙后院太小,实在委屈沈大人,要是沈大人不嫌弃,可住王府来。” “不了不了,下官住后衙习惯了。王爷您请回,下官告辞了。”说着一顿,道,“王爷,关于修灌水渠的钱,还请您拨款,这是利民生计的大事,若您不放心,遣个人来主持也是可以的。” “一定一定,这事儿本王昨儿就批了。” 陈王挥手送别,待沈翼走远他 回了房里,帘子垂下来就收了笑容。 陈王妃绷着脸:“所以他和叶四小姐上午那般硬气,就是为了刚才做铺垫的?好在摊牌前,给王爷您敲一棒子?” “问题的关键是,他既然敢摊牌,暴露身份,就表示他对我们有了更多的把握。”陈王冷冷地说完,陈王妃一惊,“他不会是知道” 陈王摆手:“不会。你不要自乱阵脚。” “也是,不会有人知道的。”陈王妃松了口气,又念道,“那他为什么更有把握?” “我不想猜他,我要让他猜我。”陈王冷声道,“把叶家老二嫁给王彪。” “沈临川和叶四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两个人,他可能依仗的人就是王彪。但王彪是从我手里出去的,我对他有把握。” 他更倾向于,王彪和沈翼是合作,当初一起扳倒刘兆平,至于背叛,他觉得就算王彪生了这个意思,他也能将他掰过来。 掰不过来,就压住他。 他弟弟一家的命,再若他自己成亲,牵挂就更加多。 “广宁吗?”陈王妃道,“她也不是随意就能支配的,得想个办法。” 陈王道:“她会同意的。当时你暗示过将她给刘兆平续弦,她也没有反对,现在是王彪,她更不会反抗。” 由不得她。 陈王妃点了点头。 夫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王妃忽然转头看向陈王:“王爷,我们这辈子还能回京吗?” 陈王在京城没有亲人了,但她还有。 这也是她不敢发兵,小心翼翼的愿意之一,但凡他们一动,她的娘家就会满门抄斩。 她怎么能忍心。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娘家人能从京城离开,或者,有人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天下事,没有什么不可能。”陈王道,“他们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 又道:“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找到机会,解救你娘家人。” 杨家有很多人,那么大一族人想离开,谈何容易?! “王爷,娘娘,广宁县主回来了。”隔着帘子,婆子回了话。 “让她不必来请安了,也累了,回去歇着吧。”陈王声音忽然夹着怒意。 这是说给叶月棋听的。 因为叶月棋的莽撞,让陈王被叶文初呛,陈王不高兴是合理的。 婆子抱歉地看着叶月棋。 “谢谢嬷嬷。”叶月棋心情也极差,但还是去了厨房,洗手炖汤做点心,收拾了一盒姚子邑喜欢的口味,给他送去。 “要和姚公子说什么吗?”小丫鬟问道。 “让他知道是我做的就行了。”叶月棋淡淡地道。 小丫鬟应是,提着食盒去姚府,姚子邑在给她娘绕线,看见一盒点心送来,问道:“谁送的?” “是广宁县主。”小丫鬟笑着放了盒子就走。 姚子邑盯着那盒糕点,神色也淡淡的。 “怎么不吃,刚才不还说饿了?”姚夫人问儿子,姚子邑摇头,“我今日与她有些不大愉快。” 姚夫人细问他,他也细细说了:“我生气,她管得未免太宽了些。” “傻儿子,”姚夫人笑道,“她这是喜欢你呢。” 姚子邑愣了愣:“这就是喜欢吗?那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喜欢。她怕是觉得我平日脾气好,顺着她,想摆布我。” 做人要分黑白对错,岂能任由情绪左右。 就因为和这人有矛盾,就否定这人的所有吗? 叶月棋和他的想法不同。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又开始较真了。”姚夫人哭笑不得,“不过,就算你不喜欢,你也不要伤人家的心,她毕竟是小姑娘。” 姚子邑点头:“我知道的,她也没有错,不过是和我想法不同而已。” 姚夫人颔首:“广宁县主也不知道求什么,她虽是商户家的小姐,可也活的自在,何必往上钻呢,让自己不自在。” “娘觉得,叶家四小姐虽说手段过了一些,像个男子似的,可瞧着人是清楚的。” 姚子邑赞同:“您没听她今日处理案件时说得话。”他给他娘解释了一遍,“便是男子,也是说不出的。” 姚夫人听不懂一些事背后的意义的,但她相信儿子,她的儿子懂事识礼,一定不会错。 “娘听你这么说,对叶四小姐有一些改观了。先前她杀刘兆平,呛王爷王妃,又将自己亲姐姐挤出家门” 姚子邑没发表意见,但她对叶文初的印象是极好的。 “娘,我和广宁生气的事,您也别和王妃娘娘说。” “傻瓜,娘难道什么 事都要和王妃娘娘说?”姚夫人继续分线,这二十年王妃待她很好,王爷待他们一家人也很好。 当年她们一起有身孕,一起生产,一起做的母亲,若说在这世上除了亲生骨肉,还有谁是她最看重的,那肯定是王妃了。 “娘娘也是焦头烂额,哪有空管我们家这些小事。我恨不得现在去读书,长点本事替她分忧。” 203 厨房里的男人(二更) 衙门里,沈翼c鲁志杰以及叶文初和乘风都在。 关上门,复盘今日关于陈王的事。 沈翼将他今日去王府的事,说给大家听,鲁志杰道:“陈王的态度如此敷衍,他会不会暗杀您?” “不会。”沈翼道。 以前杀人的c做恶人的都是刘兆平,陈王不是心善,而是他京城有牵挂,他不敢杀巡检。 鲁志杰沉思了一下:“那依您的推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沈翼忽然看向叶文初。 “看我干什么?陈王要拉拢王彪,将叶二小姐嫁了,出嫁妆的是王府,和我家没什么关系。”叶文初漫步进行地道,“她都是县主了。” 不过,她认为叶月棋不会答应的。 接下来是叶月棋的表演时间了。 沈翼就知道,他看过去叶文初一定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他道:“估计,这两日就有消息。” “这叶二小姐若真愿意嫁给王彪,其实也是很好的选择的。”鲁志杰真心实意地考虑。 王彪是正经军人出身,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嫁过去就正经二品夫人。 “怎么没人问问王彪同意不同意?”乘风道,“我觉得他不同意。” 其他三个人都没说话。 乘风觉得自己被忽略了,问道:“我说得不对?” “王彪也要表忠诚,他拒绝了叶月棋,还会有别的女子。”叶文初道,“他愿意不愿意,并不影响什么。” 乘风开始同情王彪,如果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妻子,那成亲还有什么意思呢? “大人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叶文初道,“我今晚要开炉做月饼,您带上夫人和鲁小姐一起。” 鲁志杰爽快地应了。他最近长胖了不少,主要的原因是现在家里的饭菜都是厨娘做。 他这辈子吃饭没这么舒坦过。 “我和你一起回去。”沈翼道,“我下午很闲。” 叶文初没反对,一边走一边说他:“那正好,八角不在家,劳驾您给我打下手和面吧。” “行啊。” “你会吗?”叶文初不信,讥诮地看他一眼,沈翼正色道,“看来我得露一手,好让你看得起我。” 叶文初点头:“那就拭目以待了。” 两人并肩溜达在街上,沿路买了食材给乘风提着。 先到的药行,让毛很远几个人晚上去家里取月饼,顺道接了闻玉一起回家。 “今天病人多吗?”叶文初推着闻玉,闻玉从乘风手里接了一袋很沉的馅料放在自己腿上搁着,笑着回叶文初的问题,“也没什么多不多的,倒有一个病例很特别,晚些时候我和你讨论。” “好。” 闻玉看向沈翼,微笑道:“沈大人今日无事了吗?” “我素来是闲人。”沈翼负手而行,神色也是自在亲和,闻玉道,“大人谦虚了。” 几个人随便聊着,回家后,给一家人打了招呼,晚上聚餐,叶月画风一样跑来想跟叶文初学做月饼,可一看沈翼在又风一样跑回去。 厨房里四个人,叶文初配好馅料,交给了闻玉搅拌,沈翼挽着袖子在桌案上揉面,乘风在点火热烤箱,叶文初一抬头看到了叶月画,就低声问沈翼:“你怎么二小姐了?她每次看到你就躲。” “没有吧,大约是有误会。”沈翼神色淡然地回了,乘风凑上来问道,“这面,能蒸馒头吗?” 叶文初看着乘风,乘风一个激灵,道:“我c我还没怎么吃过馒头,馒头好吃吗?” “傻子。”沈翼白他一眼,“烧火去。” 乘风灰溜溜走了。 叶文初和闻玉都笑了起来,叶文初和他道:“沈大人的秘密太多了,我们也要保留一些才好。” “别这么说沈大人,他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闻玉道。 “是吗?”叶文初靠在桌子上,后仰了一下看沈翼的表情,“沈大人爱吃馒头吗?是爱吃京城的馒头,还是余杭的馒头呢?” 江南人也吃馒头,但到底是少数。 沈翼笑了起来,无奈地看着二位:“此时此刻或是我笨一点,听不懂二位的话,或是二位笨一点,得不到答案就点到为止。” “我不笨。”叶文初问闻玉,“师兄笨不笨?” 闻玉想了想,不确定:“我十岁就能出诊给人看病了。” 两人说着,遗憾地看着沈翼,沈翼 也道:“我也是,自小聪明。” 三个都笑了起来。 乘风默默抱着一捆柴走得更远一点,他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四姑母!”叶满意飞奔而来,“我好想您啊。” 他的后面还跟着叶颂利。 “老四我也好想你啊。”叶颂利跑得比叶满意快,“听说你今天早办了个大案,还在地下挖了二十万两白银出来?” 二十万两吗?叶文初还不知道,她问道:“你去后巷看热闹了?” “是啊,马腿都拉劈叉了。可真是没见过钱,二十万两都用银子,拿来给我啊,五万两过手费,我给他洗得干干净净。” 叶文初戳他的额头,抱了叶满意:“告诉你二叔,他刚才说了什么蠢话!” “就五万两,二叔您何必呢。”叶满意道。 叶颂利:“” 还就五万两,口气真不小。 “有人在你这里洗吗?”沈翼问叶颂利,叶颂利点头又摇头,“没c我这人多正直。” 叶文初盯着他:“和沈先生说实话。” 叶颂利心虚:“有!过了几道中间人,我没细查,对方也不想让我知道身份。洗了两次,一次六万两,一次十一万两。” 一般人不需要做这个事。 除非是这钱实在太脏了。 “我和你们说,”叶颂利根本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这个人就是王府衙门里的某位官员。” “这人做事比蔡明岳更聪明谨慎,我悄悄打听过,到我这里一共经手了五个人。” 沈翼笑了:“雁过留痕,总能查得到。” “这么说,我这消息有用?” 沈翼点头:“很有用。” 叶颂利一脸得意,对叶文初道:“看到了没有,我立功了!” “是,是。把收拾肉,切成肉丁!”叶文初将肉丢给他。 叶颂利干劲十足,双刀在手。 “四姑母,外面都说你又办了一件特漂亮的案子。”叶满意道,“大家都说闻叔叔好有福气呢。” 叶文初将他放在地上,她去做事,随口道:“知道啦,我受过的赞美太多了。” “怎么说我有福气的?”闻玉问的,叶满意道,“说您娶” 叶满意在说话,沈翼捧着自己揉着的面团,问叶文初:“这个要揉多久,是不是够了?” “你不是豪气干云,说自己有经验的吗?” “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面还要继续揉。”沈翼道,叶文初轻笑,“行,您经验丰富,您继续!” 叶满意的话已经说完了。 闻玉看了一眼沈翼,眉头挑了挑,沈翼笑着叶满意道:“嘉通桥快要通了,你想在桥上留下手掌印吗?” “可以留手掌印?” 沈翼点头:“别人不可以,唯独你可以。” “谢谢沈叔叔,您和闻叔叔一样好。”叶满意高兴得不已。 沈翼点头。 闻玉将调和好的馅料给叶文初,叶文初问他:“累了吗?要不去休息一会儿。” “坐久了有点累。” “那我扶你走两步,松松肌肉。” 叶文初刚要动手,抱柴进来的乘风将视线从他主子的脸上移开,迅速丢了柴,冲过去抱住了闻玉,“我c我c我来扶着闻大夫。” 叶文初叮嘱他小心点。 闻玉哭笑不得,走了几步后坐下来,和乘风道:“你近日有些上火,辣椒和肉戒一戒。” “戒肉?这c这不要我命嘛!戒多久?”乘风晴天霹雳。 “半个月吧。” 乘风顿时生无可恋,又苦哈哈问叶文初:“是不是我毒要发了?” “不会,我给你把控着,死不了。” “哦。”乘风又默默去烧柴。 晚上鲁志杰一家人到,一起吃的晚饭,叶月画发现避不开沈翼了,就假装失忆,和鲁玉娇说话。 “我有件事要和大家说。”叶俊高兴地道,“善堂一切准备妥当了,我和提姆和尚商量了一下,决定这个月底开门。” “三十?可以,我没什么事。”叶老太爷问大家,一家人都说没事,可以去。 叶松道:“可要做些准备,要造势吗?” “怎么造势,我没有经验。”叶俊问叶松,叶松道,“我帮你想想,明日我给你出一个方案。” 叶俊道谢。 郭氏道:“那准备一些点心和水果吧。”郭氏道,“我铺子卖的点心,我可以捐赠一部分,但要求挂上我们铺子的条幅。” 叶文初心情也很好,这是她爹人生第一个项 目。 “四小姐。”房忠站在门口轻喊了一声,叶文初放了筷子出来,房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叶文初一怔,面露惊愕:“刚刚服毒的?” “有三刻钟了。” 204 无憾(一更) 开了城门,叶文初和沈翼两人出了城。 两个人去了别院里。 原先鲁志杰来养伤的时候,叶老太爷就留了四个婆子伺候。 后来鲁志杰回去,徐家三个孩子在这里养着,婆子依旧留在这里,刚刚就是这里的一个婆子去喊城门的,使钱请民兵去叶家给叶四小姐报信。 叶文初从马上下来,跑着进院子,喊道:“人呢,怎么样?” “四小姐,人在房里,您c您快去看看吧。”婆子坐在门槛上,看见他们进来,顿时哭了起来,“人c人不行了,就吊着一口气。” 叶文初推开房门。 房间里点了七八盏灯,两个婆子拿着热水和毛巾,鹏鹏和飞飞坐在边上,垂着头不说话,听到开门声,两人眼睛一亮,喊道:“四小姐,你看看我姐姐,她吃了断肠草,就田埂上的那个草。” 他们陪着姐姐去田埂上散步,不知怎么让她就 叶文初走到床边,徐秋喜平静地躺着,双手收拢在胸前,眼神已经涣散了,叶文初号脉,对婆子道:“我带了药,速去煮。” “四小姐,奴婢已经催吐了。”婆子出去煮药。 “四小姐?”徐秋喜抓着了叶文初的手,“是四小姐来了吧?” 叶文初握住她的手:“是我。” 她看不见了,紧紧回握着叶文初的手,气若游丝:“四小姐,我在等您来。” 她说着,冲着叶文初笑了一下,牙齿白白的,笑容很甜美:“我想和您说,谢谢您,这辈子无论多困苦,但您让我看到了光亮,说书的先生说,人死的时候要跟着光走,就会投胎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四小姐,您就是我的光,下辈子我一定能找到您。” 叶文初摇头:“不要说这些,我”徐秋喜打断她的话,“您让我说。我虽说还要报答您,可依旧是厚着脸皮想求您,鹏鹏和飞飞去善堂行吗?他们会做事,以后就跟着您,您把他们当牛马使唤。” 叶文初抿着唇:“行!我会让他们读书,学个手艺,长大了娶妻生子告诉孩子们,他们有个很漂亮坚韧的姑母。” 徐秋喜笑得更开心了,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方帕子,塞在叶文初的手里:“给您做个念想,我手艺不好,您别嫌弃。” “不嫌弃。” “四小姐不要难过,我该死的。以前,我辛苦的时候就会诅咒,希望着世上该死的人都立刻死。我诅咒了别人,又岂能自己违背呢。” “四小姐,我真高兴认识您啊” “秋喜!”叶文初抓着她的手。 鹏鹏和飞飞上前来,趴在姐姐身上无声地哭着。 叶文初做了抢救,但没有用,药服用的时间太久了。 叶文初抱着飞飞,飞飞哭着问她:“四小姐,姐姐为什么要服毒呢?” 叶文初给他擦了眼泪:“因为她想为她做过的事负责。” 兄弟两人现在都不懂,但在将来某一天他们会懂的。 “和姐姐说说话,好好看看她。”叶文初走出来对婆子道,“去将王竹喊来,他大概也想见她一面。” 过了一刻,王竹一家人来了,房间里传出闷闷的哭声。 叶文初坐在黑漆漆的院子里,沈翼递给她一杯热茶,便又坐在她身边。 “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她声音飘着,有些哑,沈翼柔声道,“去需要她的地方吧!” 叶文初转过来看着他。 “死也许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沈翼对她道。 叶文初抿了抿嘴角。 “四小姐,”王竹从屋里出来,跪在叶文初面前,“我c我能给她立碑的时候,认c认她是我的妻子吗?” 叶文初问他:“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如果她会同意我没有意见。” 王竹摇了摇头:“她可能不同意。” 叶文初颔首,让他起来低声道:“她不想耽误你吧,你还年轻啊,她希望你忘记她好好活下去。” 王竹哭着。 夜深了,不能回城,叶文初将摇椅放在院子里,婆子给她拿了毯子来,她拥着毯子靠着发呆。 沈翼就坐在她的不远处,看了她许久,也叹了口气。 “我没事。”叶文初侧过脸来看着他,“你去睡吧。” 沈翼坐在她边上,九月底的乡下鸟鸣蛙叫却没有了,只有风声呜呜咽咽。 叶文初侧过头问沈翼:“你说的对,人死了确实会去另外一个地方。” 沈翼有些惊讶她的反应,但又松了口气:“你不难过就好。” 叶文初摇头:“不会,离开是她的心愿,只有离开她才能得到轻松。” “她高兴呢,笑着走呢。” 沈翼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四小姐的想法,总在所有人之前。” “你能看到这些,证明你也是。” 徐秋喜入葬没有声张,叶文初带着鹏鹏非飞飞回城。 “先住在善堂去,那边可以住人了。上午我陪你们去买被褥衣服,其他的慢慢添置。”叶文初对两个孩子道,“等过几日开学,要好好读书,能读得下去就一直读着,读不进去时就去学个账房,无论什么路都可以走。” 鹏鹏道:“我想做账房,以后我要给四小姐做一辈子账房先生。” “傻不傻?”叶文初点了点头他的头,“为了自己就好了,说什么都是为了我,我想要账房到处可以找。你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 鹏鹏点头。 她和沈翼带着两个人去善堂,陪着他们去挑选了床铺,认识了提姆,两个孩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外国人说话,觉得特别新奇。 提姆给他们每个人都取了外国人的名字。 下午买了被褥,叶老太爷还指了小厮来先伺候两日,毕竟两人伤才好,飞飞洗衣洗澡还是要照顾一下。 叶文初去了衙门,胡莽给他们看找到的蔡明岳贪污的银两。 “这钱,怎么办?”鲁志杰眼睛都红了,他想留在衙门里,“咱们县衙太穷了。” 这钱贪的是陈王府的,和县衙没关系,但他太眼馋了。 从化的县衙就像干旱二十年的荒地,所有的地方都需要钱,就是这房顶,他都得买一批瓦回来修补。 沈翼道:“那就留着,入在账上过几日将用钱的方案和计划并着账本一起给陈王送去。” “行,您说可以就可以。”鲁志杰嘿嘿笑着,很兴奋,“下官这就去写。” 一时间,整个县衙都轰动起来,大家都高兴的很。 叶文初对沈翼道:“你这招黑吃黑用得极好,光明正大的让陈王没话说。” 也非私用,总之过了明路,陈王不高兴也没有用。 205 你做我猜(二更) 姚子邑每隔三天,都会来给陈王夫妇请安。 这是从姚子邑极小的时候就立的规矩,当时世子还在的时候,姚子邑还是世子的伴读。 今天早上,姚子邑陪陈王夫妻用早膳,桌子上的粥菜都是他喜欢吃的。 “近日功课如何,学到哪里了?”陈王问他,姚子邑回道,“先生重讲了策论,我有几处有不同的理解,还和先生争辩了几句,先生大约有些不高兴,我打算今天去给先生赔礼。” “你说得口气重吗?”陈王妃问他,姚子邑点头,“兴许有一些,到底我是学生,一些些都要不得。” 陈王妃给他拧了热帕子:“擦擦脸。”又道,“你那先生也不是小气的人,气性过去就无妨了。” “是。”姚子邑擦脸,衣袖落下来,露出手肘上的一道淤青,陈王妃问道,“怎么受伤了?” 姚子邑将袖子拉下来:“没事。不小心磕到了。” 陈王妃皱了皱眉没再继续问,淡淡地道:“那你更小心一些。” “我吃完了,这就去找先生了。”姚子邑说着一顿,又想到什么,“我约了二十六那日诗会,王爷您得空吗?” 陈王本在喝茶,听到邀约顿时笑了起来,道:“你们年轻人一起玩儿,本王不去,免得扫兴。” “不会。您风趣幽默又有才学,岂会扫兴。” “夸我呢。”陈王笑容满面,问道,“你都约了谁?” 姚子邑报了所有人的名字。 “还有沈大人和叶四小姐,行,你好好玩儿,到了那日再看,若有空一定会去。” 姚子邑高兴地告辞了。 陈王找人来问,侍卫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陈王妃道:“这么说,叶四小姐是因为县主到了,才同意的?” “是。” 陈王妃让侍卫走了,沉了脸,陈王道:“你得空试探一下,她是小姑娘家赌气,还是别的原因。” “这两日找机会试一试。” 姚子邑在门口碰到了等着他的叶月棋。 “子邑。”叶月棋停在他面前,“我送去的点心,你吃了吗?” “没有。” 叶月棋顿了顿:“我约了伯母明早去庙里,你去不去?” “不去,我近日学业很重。”姚子邑顿了顿,“我告辞了。” 叶月棋面无表情地看着姚子邑走远的背影。 “素娟,我们去马厩再看看明早要用的马车。”叶月棋走着,素娟问道,“小姐,一定要明天去吗?” 叶月棋点了点头:“来不及了。” “为什么?”素娟问她,叶月棋没回答。 她感觉,陈王夫妻很有可能,要将她嫁给王彪。 其实,嫁给王彪没有不好,按照地位来说,是她高攀了,可是,她辛苦了几个月,不是为了嫁给王彪的。 叶文初忙了一早上,刚喝了一口茶,马玲跑来了:“奶奶,我有事和您说。” 她拉着叶文初去后院,低声道:“叶二小姐出事了。” “怎么了?” “今天早上,她和姚夫人一起去拜佛,没有想马车的轴是裂的,走了半道车厢翻了。” 叶文初惊讶了一下,挑眉道:“然后,叶月棋为了保护姚夫人,而受了重伤?” “对!”马玲道,“我去出差的时候,姚夫人正在告诉姚公子,说是二小姐抱着她呢,我一看,二小姐很惨,腿都骨折了,脸上也刮破了,总之伤得不轻。” “师父,那车我看了没看出什么问题,您说,这事儿是预谋还是意外?” “不好说。”叶文初挑眉,如果是意外,那就是叶月棋运气太好了,这一摔,不但暂时不用嫁给王彪了,还可能得到姚子邑的感激。 马玲唾弃道:“如果是故意的,那车夫也太惨了,听说被打了五十板子,撵出王府了。” “奶奶。”毛很远指着外面,“王府来人请闻大夫和您。” 叶文初笑了。 她到外面,是一位面生的婆子,正在和闻玉说话,看见她也赶忙来行礼,道:“给奶奶请安。奴婢奉命来请二位大夫,广宁县主伤的很重,所以还挺着急的。” 闻玉当然听叶文初的,所以他没说话。 叶文初和婆子问道:“具体伤着哪里了?” “主要是左腿,脸上,还说胳膊也疼着。”婆子道,“您看您和闻大夫谁有空去走一趟瞧瞧?” 叶文初看着闻玉,道:“师兄去吧,让四小姐陪着您?” “行,那我和四小姐去。”叶文初和婆子道,“你先回,闻大夫这就去。” 婆子应是。 叶文初先回去,换了衣服,叶松和刘氏知道叶月棋受伤,也赶紧来找叶文初,知道她要去,要和她一起。 叶文初没拒绝,去接着闻玉,大家去了王府。 房间里,叶月棋躺在床上,脸色确实不好看,房里很多人,姚夫人一脸担忧地握着叶月棋的手。 他们进去,先和坐着的陈王妃行礼,陈王妃道:“别虚礼了,去看广宁吧。” 刘氏和叶松去看女儿。 大家给闻玉让了位置,让他看病。 叶文初观察姚子邑的神色,他坐在桌边,手握着茶盅面色很沉重,看见叶文初来,他恍惚地点了点头,专心去等闻玉的诊断。 “胳膊没事,腿有些骨裂,还有几处皮外伤,问题不大,用药后仔细养着。”闻玉取了两瓶药膏给叶月棋,“红口的瓶子是用在脸上的,蓝色的瓶子的是涂在身上的。” 叶月棋气若游丝地道谢。 “腿需要上夹板,你年纪轻,大约半个月就好了。”闻玉说完,姚夫人问道,“夹板要怎么准备?” 闻玉交代了,姚夫人就让姚子邑去准备。 “我这就去。”姚子邑去准备。 叶文初并没有上前去,而是远远看了几眼,就到陈王妃面前来说话。 她前两日刚说,她和叶月棋关系不好。 陈王妃也不意外叶文初不过去慰问,反而请她坐自己边上,问道:“听说你也会一些医术?” “会一些,寻常的小毛病我是可以开药的。” 陈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听广宁说,她和你们还有子邑一起,约了诗会?” “嗯,我同意了。娘娘去吗?” “还请我吗?我去能做什么呢?”陈王妃摆手,“不过,我以为你不去呢,毕竟你们姐妹” 叶文初强调道:“和广宁县主没什么关系,我纯粹是觉得好玩,再说,我总不能因为她去我就不去,让来让去多没意思。”说着,视线落在进门的姚子邑身上,眼里是狡黠的笑意。 这笑容陈王妃不陌生,就是小姑娘之间,互相不服气争斗的笑。 “看什么?”陈王妃也看着姚子邑,叶文初指了指姚子邑,“我去问问他要不要帮忙。” 说着上去问姚子邑:“要帮忙吗?” 姚子邑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可以,多谢四小姐。” 叶文初道:“不用谢。” 陈王妃就看到原本闭着眼的叶月棋忽然睁开眼,喊了一声疼,姚子邑走快了几步。 叶文初又重新坐下来,和陈王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姚子邑以前家境普通,所以一直默默无闻没什么人关注,现在他爹是监军,所以小姑娘们注意到很正常。 蔡平先前看着也是对姚子邑有意思。 陈王妃端茶喝着,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闻玉的事做完了,刘氏和叶松留在那边,他们两人从陈王府退出来。 “王妃试探我,”叶文初推着闻玉,低声道,“这样看来,姚子邑肯定是她的儿子。” 闻玉惊讶地仰头看着她:“那姚子邑知道吗?” “现在不确定。”叶文初低声道,“但我偏向于他不知道。甚至,我怀疑姚夫人都不知道。” 闻玉问她:“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叶文初推着他走,顿了顿道:“因为姚夫人太把姚子邑当儿子了。” 她说完,闻玉就明白了,姚夫人使唤了姚子邑几次,中间绑腿的时候,叶月棋喊疼,姚夫人还训了姚子邑,让他下手轻一点。 如果她知道姚子邑是世子,她是无法在陈王妃面前,这么自然的训子。 这是正常人的心理。 “不但如此,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叶文初将闻玉推去了县衙,请了鲁志杰他们在公房里说叶文初上午的发现。 她将所有都说了一遍,总结道:“这些感觉,是可以调查证实的。” “但有一点我停留在猜测。就是,原先的世子是怎么死的。”叶文初问鲁志杰,因为这里只有鲁志杰是最清楚的。 就她和闻玉所知,陈王府没有去云顶山求医。 这让她奇怪,世子生病,居然不求神医。 寻常老百姓都会倾家荡产风餐露宿地排队去云顶山,王府居然没有。 “前年下半年,世子先是说风寒,后来病情越发严重,请了不少大夫看,药也吃了不少。”鲁志杰道,“本来没觉得什么,但熬过了春天 ,还没入夏五月十九还是二十九,薨逝了。” “朝廷说派巡检来的消息,什么时候传过来的?”叶文初问沈翼。 “削藩虽没有明着说,但消息肯定会传到这里,平顺十三年年中的时候,才是确切消息的。” 也就说,陈王世子是在得到消息以后的几个月内突然生病,并在第二年薨逝的。 “你的意思,陈王世子非自然死亡?”沈翼问叶文初。 叶文初点头:“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因为太巧了。” “这c这也太狠了吧,换别人的儿子,再杀了这”鲁志杰说完,忽然想到什么,“这么说,姚仕英夫妻两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亲生儿子被人掉包,甚至于被人杀了?” 叶文初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说完,房间里大家的神色都古怪起来,沈翼靠在椅子上,看向叶文初道:“如此说,陈王世子之墓,非要验不可。” 叶文初道:“找机会先理一理墓室什么情况。” 鲁志杰很激动,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 “大人,您转悠得我头晕。”叶文初道,“您这么激动,是打算自己去盗墓吗?” 鲁志杰道:“不是,是我想到一件事。” 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道:“徐东凹当时想巴结陈王,去王府想给世子看病,但没成,他连王府都没进去。” “后来,他退而求次之,巴结的刘兆平。” 说起徐东凹,自从刘兆平死后,他们就没有看到他了。 “得空,去见见徐大夫,不知道他和他嫂子过得如何。”叶文初笑着道。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沈翼讨论关于叶颂利说的有人找他洗c钱的事。 “我正好要去找王彪,顺道聊一聊这件事。” 四个人各自有事,聊完后就散了,沈翼去韶州找王彪,叶文初叮嘱他道:“王彪对刘兆平与对陈王的态度是不同的,我觉得你要更谨慎。” 王彪的作用很大,如果他改变主意,又重新对忠诚陈王,那他们就危险了。 “你也多加小心,不要再去和姚子邑接触。”沈翼也叮嘱她。 叶文初不解:“我找他接触?就主动说了一次话!” “总之不要就行了。” 沈翼说着就走了。 叶文初莫名其妙,闻玉问她:“你主动找姚子邑干什么?” “我就气叶月棋,说的话也循规蹈矩。”她当时还是问的案情感受,“不过姚子邑确实不错,脾气好有原则学识也不错。” 闻玉凝眉:“这么优秀吗?” 叶文初点头:“客观说,我觉得很不错。” 闻玉道:“客观说,我觉得很一般。” 叶文初古怪地看了一眼闻玉,不想聊姚子邑了,说得她好像品味很差一样。 “有人来了。”闻玉停下来,看着冲着这里走来的两个人,含笑道,“师弟来了,看来师父这次真的要很久才回来了。” 叶文初冲着白通挥了挥手。 白通今年八岁,因为是七个月早产,他的生长发育比同龄孩子都晚,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白通生得很清秀,细眉大眼,除了做事过于认真外,几乎挑不出他有什么缺点。 白通上前来,冲着闻玉和叶文初施礼:“闻大夫,四小姐好。” “看看,他比我们认真多了。”叶文初问白通,“师父叮嘱你不能喊师兄师姐?” 白通颔首。 ------题外话------ 周末好,我又成功的裸更了,鼓掌!!!! 白通来了,一个一点不可爱的可爱小孩。 206 好奇(二更合一) “又瘦了是不是?”叶文初捏白通的脸。 白通鼓了鼓腮帮子,又收了回去绷着脸道:“我一向如此。” “说得好像我们初次见面一样。”叶文初戳着他的肚子,“不要忘记了,你可是我一口一口喂大的,你身上的每一斤肉,都是我养出来的。” 白通上山的时候她六岁多,寻常六岁的孩子都可以照顾弟妹,何况她呢。 “我又不是猪。”白通小声道。 “不是猪更好啊个,你记得涌泉相报哦。”叶文初对八角道:“牵着,别走丢了,没人给我报恩。” 白通就回头看了一眼叶文初,咕哝道:“那你怎么报答闻大夫?” “这就是我和闻大夫的事情了,你管好自己的事。” 白通瘪了瘪嘴,走在前面。 闻玉道:“你总欺负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妹妹。” “说好平等的,没理由他欺负我,就说公平,我还击就是欺负?” 闻玉哭笑不得:“行,你说的都对。” “那当然。” 他们一起回家,叶文初给全家人介绍白通:“闻大夫捡回来的孩子,他没有学医,但人很聪明。” 白通给大家施礼后,就规规矩矩坐着。 “这孩子瘦了些,既然进府了就好好吃饭,喜欢吃什么和厨房说。”叶老太爷对叮嘱白通,白通应是,“谢谢!” 叶满意歪着头看着白通,白通垂着眼帘看着自己手指。 “四姑母。”叶满意爬叶文初腿上坐着,在她耳边说话,“小白哥哥话一直很少吗?” 叶文初点头:“他不喜欢说话。” “那他喜欢什么?” 白通自己答道:“看书。” 叶满意高兴不已:“我也喜欢看书,你都看的什么书?” “什么都看。” “我也是,什么都看。” 叶文初怀疑叶满意在吹牛,他字都没认全。 叶满意就邀请白通去他房里看书,白通看着叶文初。 “去吧,你和满意互相照顾对方。” 叶满意喜滋滋带着白通去了他的房间,到门口白通就受不了,满地丢的都是书,桌上的写字纸画得乱七八糟。 白通背着手站在门口不进去。 “你怎么了,小白哥哥?” “不太舒服。”白通往后退了几步,“你房里没有人照顾吗?” 叶满意仰着下巴得意地道:“我不许他们碰,碰了以后我就找不到我要的东西了。” 白通待不住,落荒而逃。 叶满意伸着小脑袋,看着自己房里,奇怪道:“他是不是自卑了,因为我的房间太过豪华了?” 叶老太爷问叶文初和闻玉:“你去过陈王府了,到底怎么伤的?” 叶松夫妻两人还没有到家,家里人都不知道。 “腿有些骨裂,养半个月应该就无碍了,其他地方的伤势也无大碍。”闻玉道,“脸上的伤也不会留疤。” 叶老太爷不关心伤势,他只关心怎么伤的,闻玉不懂他,叶文初道:“她救姚夫人受伤的。” 她说完,一家人的脸色就很古怪。 “要说,姚大人如今也是炙手可热啊,是吧?”郭氏酸溜溜地道。 王桃和叶颂名对视一眼,叶颂名很尴尬。 “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叶老太爷对郭氏道,“你自己还有个闺女,留点口德。” “爹,我就是因为有个闺女,所以才不留口德。咱们家本来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门第,现在好了,她一折腾,咱们高的就不要想了。” 叶老太爷嗤笑一声:“你和我嘀咕就是给我添堵,你有本事去王府揪她出来打死。” 郭氏讪讪然。 “二伯母,三小姐年纪小,您别急着说亲事,再过个一年半载,选择肯定很多。”叶文初道。 “二伯母也不单单只是考虑你三姐,我还考虑你呢,她要不成亲,你这婚事也不行,是不是?!”郭氏道,“这一下就耽误你们两个人了。” 叶文初无语,她好端端安慰郭氏干什么! 闻玉低头喝茶,眼里都是笑意。 “我还小,谈婚论嫁至少得过了二十。”叶文初推着闻玉走,“我和师兄回去了。” 出了门她松了口气,和闻玉吐槽:“三句话离不开婚事。” 闻玉顺着她的话:“她也是关 心你我。” “呵!” 闻玉就没有再说。 晚上叶俊回来,阖府一起吃饭,叶老太爷很喜欢白通,笑着道:“小白来了,咱们又添人进口,这是好事,表示我们家人丁越来越旺。” 叶松和刘氏的兴致很高,刘氏还夸了白通。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刘氏,各个心里都在猜测。 吃过饭,他们一起回家,叶月画跟着叶文初回去,拉着她低声问道:“叶月棋是不是想嫁给那个姚子邑?”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她做事目的很强,如果她不喜欢,就不会费这个功夫。”叶月画道,“不过,姚子邑以前也不大起眼,难得跟着世子出来走动的时候,话也不多,我们都没注意过他。” “现在他爹出头了,我才想起来这个人。” 叶文初更好奇世子:“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月画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有一些骄纵,脾气也暴躁,但也有可能和他身体不好有关系。他脸黑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病,反正常年吃药。” 常年吃药,脸色黑沉沉的?叶文初更想去开墓了。 “听说你们诗会,我也想去。”叶月画眼巴巴地看着叶文初,“我保证不给你惹事。” “你必须得让我去,拜你所赐,我现在没有朋友了,所以你得带着我。”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叶月画一把抱住她,哀求道:“求求你,带带我吧,我好无聊啊,我特别想出去和谁吵架什么的,看热闹也行。” 叶文初道:“就你还打架?哪一次不吃亏?” “我这次不吃亏,我塞一块砖头在包里。”叶月画豪气干云。 叶文初让她回家睡觉。 “师姐,有架打吗?”白通问道。 “又喊师姐了,谁是你师姐?”叶文初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又赖不掉。”白通撇嘴。 “师父。”马玲下衙了,老远跑来接她,“我拿到奖金了,我给大家买了礼物!” 收缴蔡明岳的钱,鲁志杰给大家补贴了一点钱。 马玲说完看到了白通:“这小孩是谁?” “很久以前,在山里捡到的。” “长的真漂亮啊!你和叶满意谁比较大?”八角问她,白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马姨好。” 马玲指了指自己,看着叶文初:“师父,他c他喊我姨?” 白通拢着手走了,背影在马玲看来,简直是毫无人情味。 她才几岁,就喊她姨。 “谁让你不会说话。”叶文初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马玲,推着闻玉走了。 八角对马玲低声道:“小白八岁了。你惨了,他最记仇了。” 马玲咂了咂嘴:“那个子怪矮的,也不能怪我啊。” 回去以后,马玲给大家分礼物,她买了一套新衣服,试穿给大家展示:“好看吗?” 八角道:“不错,这深色适合你。” 马玲问白通:“好不好看?” 白通就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看了她一眼,闷声道:“胖!” 马玲嘴角直抖:“我c我还胖?” 白通继续看书。 王彪沐浴后,坐在军帐中看文书,姚仕英敲门进来,将这个月的军饷花名册铺在桌上。 “怎么了?”王彪看了一遍,没看出来问题,“姚相您坐。” “是这样,今天下午我将前后三年的入军名册,和领用军饷的名册,仔细核对了一遍,找到了一百二十一人,存在问题。” 王彪很惊讶,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姚仕英道:“这八十四个人,一直在拿军饷,但我找不到他们参军时间。这很明显,这些人头就是吃空饷的。” “余下的人,则是已死领过抚恤金的人头,我觉得这些人是从空饷里划出去的。” “王将军,韶州军营有人在吃空饷!” 王彪深看了一眼姚仕英,喊了归去进来,给他提了空饷的事,归去和姚仕英解释道:“姚大人,这一百二十一人,是所有小旗下空饷汇总,我知道。” 姚仕英很惊讶。 “所以,这是二位的闭一只眼?” 归去点头:“王将军不知情况,但我知道。当然,您也不要怀疑是我有意如此,这空饷在我接手以前就有了。” 姚仕英背着手,走了两遭指了指归去,又不知说什么。 “城中新开了酒楼,您要实在生气,我们一起去边喝边聊?”归去道。 姚仕英摆了摆手。 “不必和我说这一套,此事我肯定要 回禀王爷听的。”姚仕英道,“不过,我也不会乱说,如实回禀就是。二位歇息吧,姚某明早就回去了。” “明早我们出操,就不送您了。” 姚仕英颔首后,走了。 归去和王彪对视,王彪问她:“沈大人来了吗?” “在酒馆呢。” “走!” 两人去了酒馆,沈翼果然已经在了,乘风守门,三个人关门后说姚仕英。 “客观说我觉得他很不错,”王彪道,“他做事比较公正,有自己一套原则。” 比如姚仕英明明知道他来监军的目的就是夺权,是和他们对立的,但他在大事要事上从不掐头诬陷。 “这是好事,将来相处也没有压力。”沈翼道,“我有两件事和你说。” “您说。”王彪等他说。 第二日,王彪也回了从化,沈翼则去了南雄。 他的人在这里等他。 “主子。”高山关上门,“仰止来信说,陈王妃的娘家人已经安排妥当了,杨家舅爷的信就在路上。” “后面怎么安排?” 沈翼道:“我记得你手里是不是有人擅盗墓?” “有一个,这次带来了,你要用吗?” 沈翼交代了缘由:“你让他进去一趟,将尸骨偷出来,如果不好办,我们就亲自下去。” 高山应是。 “你可以分散人去云顶山了,兵器就在清溪村,谨慎为上。” “知道了,主子您也个小心。”他说着看了一眼乘风,叮嘱道,“你怎么伺候主子吃住的?主子都瘦了” 乘风一脸不屑:“主子瘦又不是因为我照顾不周瘦的,是因为主子相思” “你留在这里,高山和我回去。”沈翼指着门口,“立刻滚。” 乘风垂着头走了,高山眼睛都亮了,悄悄出去和乘风打听,乘风就跑过来,打开门喊道:“主子,高山来和我打听,您罚他刷马桶。” “碎嘴!”高山将他拖走了,两人在楼底下打架。 沈翼在房里看高山给他从京城带来的东西。 诗会这日,姚子邑很忙,让展宇提前去准备后,他去了王府。 陈王说他没有空,陈王妃则是感染了风寒,喊了姚夫人陪着她说话,两人在屋里一起做针线。 “子邑,”陈王妃对姚子邑叮嘱道,“稍后王彪也会去,你记得招待他。” 姚子邑虽然觉得王彪去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应了是。 “你照顾好广宁啊,别磕碰了她的腿。”姚夫人叮嘱他。 姚子邑去接叶月棋,到的时候叶月棋已经打扮好了在等他,看见他进来顿时高兴地道:“我准备了点心,一起带着吧,若是饿了也能充饥。” “好。”姚子邑扶着她,一边走一边道,“你的腿今日有没有好一些?” 叶月棋点头:“好多了,再养几日我感觉就能行动自如了。” 她脸上的疤都好了,现在就腿还需要一点时间。 姚子邑点了点头,送她上轿子,叶月棋忽然腿崴了一下,倒在姚子邑的怀里,姚子邑一愣,她忙撑着站起来,红着脸道:“我脚崴了,抱歉。” “没关系。”姚子邑目光沉了沉,等她上了轿子后,就跟着轿子走,叶月棋挑着帘子和他聊天,说今日到场的人,“展宇我见过的,他家做的小买卖,他和我二哥还曾是同窗。” 姚子邑曾经也是,后来他去广州读书了,大家见面的机会少了一些。 “嗯。是的。” “他还没考乡试吗?”叶月棋问他。 “嗯,是的。” “为什么不考呢?你们是同窗,你都已是孝廉,他为何还原地踏步,不是说他功课很好吗?” “可能,不想考吧。”姚子邑道,“你小心吹风,帘子放下来吧。” 叶月棋笑着应是,放了帘子。 他们两个人到龙安寺的时候,他们包的小院已有很多了人了。因为展宇邀约了不少师兄弟,所以今天来了很多人。 姚子邑没看到叶文初和沈翼他们。他扶着叶月棋进去。 大家都和他打招呼,又和叶月棋招呼着,叶月棋一一回礼,在正中次宾的位置上落座。 “四小姐和沈先生还有闻大夫还没到。”展宇道,“子邑,你留在这里待客,我去山脚迎他们。” 展宇出去,过了一会儿就引着沈翼他们进来。 叶文初对诗会不报希望,所以带了叶颂利c叶月画c马玲c八角以及白通和叶满意,可以说,除了爬山不方便的闻玉,所有人都来了。 沈翼则是带着乘风在她家门口等她的。 “沈先生,四小姐。”博州书院里的学子上来见客施礼,叶文初瞧瞧问叶颂利,“这些都是你同窗吧?怎么都没有人搭理?” 叶颂利冷哼一声:“他们以前看不上我,现在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喊你四小姐。” “你是我妹妹,他们对你恭敬就是对我恭敬。” 叶文初佩服不已:“你可太能安慰自己。” 白通坐下来了,叶满意坐在他边上,叶月棋看到了叶满意,招了招手:“到姑母这里来。” “您的腿还疼吗?”叶满意盯着她的腿,叶月棋道,“不疼。家里最近好吗?” 叶满意点头。 “那是谁?”叶月棋打量着白通。 “那是小白哥。”叶满意打完招呼又坐回白通边上,小声道,“那是我二姑母。” 白通正用一块帕子,擦着他上山时衣摆上蹭到的灰,闻言扫了他一眼,道:“哦。” 叶满意将自己衣摆上沾到的灰折进去藏起来,问白通:“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白通坐着没动,过了一会儿他道:“算了。” 沈翼只要愿意,他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叶文初跟着他混,毕竟他们聊的策论中庸她一个字都没读过,但她还得装作自己有学问的样子,时不时点头附和。 姚子邑听完沈翼说的一番话,就立刻对他看法不同,激动地道:“故虽为天子,必有尊也。贵为诸侯,必有长也。我到有不同的看法” “哦,怎么说?”沈翼问他,展宇几个人也围过来,听他解说,叶文初也是兴致盎然,拉着叶颂利一起听,“你长长见识。” 叶颂利翻了个白眼:“我会的他们还不一定会呢,你问问,他们谁算账比我快?” “别吹。”叶文初让他闭嘴,她一边听,一边观察正满院子里溜达的今日格外高贵的叶月画,她停下来,和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在说话。 叶文初推了一下叶颂利。 “那人是谁?” 那个年轻男子特意凑上来,找叶月画说话的。 “癞蛤蟆。博州书院的,他家穷得喝水充饥,今儿怎么来了这里?”叶颂利正要过去撵人,就看到叶月画冲着那人翻了个白眼,然后拂袖走了。 那人也不尴尬,又四处溜达去了,过了一会儿停在叶月棋面前,和她说话。 “老四。”叶月画贴着叶文初道,“刚才有个癞蛤蟆,夸我气质好长得漂亮。” “你怎么说?” “我漂亮不漂亮还有他说?就他长得那德行,也好意思和我说话。” 叶文初心道,真是亲兄妹,挤兑人的话都差不多。 “那你仔挑人说话,别只盯着别人的脸,靠脸断吉凶也不行。” “那不靠脸,我难道透过他丑陋的外貌看他善良的内心吗?”叶月画不以为然,继续溜达看漂亮的男子。 寻常他们是没法参加读书人聚会的,大家玩的圈子不一样。 所以,这里好多公子她都是第一次见到。 叶文初继续听沈翼吹牛,看他谈笑风生面面俱到,她忽然觉得,这一群围着他同龄人,像是一群涉世未深的羔羊,以为遇到的是同类,却不知是披着羊皮的狡猾狐狸。 “四小姐。”姚子邑高兴地和她道,“您怎么不说话?我今日真是受益匪浅。” 叶文初笑着道:“沈先生博学多才,你也不差,互为学习。” 姚子邑摆手。 “不能和沈先生相提并论。”姚子邑被夸奖,心里还是高兴的,“我去给你倒茶来。” 叶文初正要拒绝,姚子邑已经去了,给她单独端了一杯茶,又让小厮跟着,给所有人上茶。 沈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叶文初捧着没喝,但姚子邑和展宇已经在和她说话了。 沈翼过去,接着叶文初手里没动过的茶,放在远处的桌上,叶文初愣了愣 “方丈有泉水泡的茶,稍后给你送来。”他道。 叶文初很意外。 “你还认识主持方丈?” 沈翼指了指院后:“那边有一处观景台,台下就是菊花,稍后我陪你去看。” “好啊。”她说完,余光看到姚子邑被素娟喊去叶月棋那边,过了一会儿,姚子邑扶着叶月棋往另外一侧去,叶文初侧过脸和沈翼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你应该问,叶二小姐想干什么。” 叶文初惊讶地看他,沈翼低声道:“王彪快来了。” “王彪来?” 沈翼点头。 “走走走,我们去看热闹。”叶文初推着他走了几步,叮嘱白通和八角,“看好满意。” 白 通看了一眼叶满意,抓着他的手,冲着叶文初点头。 “小白八岁吗?”沈翼问她,叶文初点头,“是,有问题?” 沈翼道:“没什么,看他眼熟。”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等他细说,沈翼浅笑道:“就眼熟而已,你别事事敏感,乱想故事。快去,他们去观景台了。” 两人站在抚廊后躲着,像不花钱偷偷趴戏台听戏的孩子。 姚子邑扶着叶月棋,叶月棋单脚落地,一蹦一跳地下台阶。 “走不动了。”叶月棋停下来,对姚子邑道,“我要歇会儿,你要不回去吧,我自己慢慢走去赏菊就好了。” 姚子邑犹豫了一下,叹气道:“既然你想去,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过去。” 叶文初对沈翼道:“姚子邑确实蛮好的,因为叶二小姐救他母亲受伤的,所以他一直在耐着性子回报。” 沈翼看了她一眼。 叶文初没注意他,盯着下面,她太想知道,叶月棋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题外话------ 月末了,记得看看有没有月票,别浪费哈!!! 207 戏台(一更) “你这么好奇?” 沈翼看叶文初的表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调侃道:“是不是很可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你别说我,你脸上也写着好奇。” 两人从上往下看,看不到叶月棋的表情,但能看到姚子邑脸上偶尔滑过的忍耐情绪。 叶月棋接着蹦,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又继续上台阶到中间的观景台。 从观景台往外看,北面是一片菊花园,东面是桃林,南侧贴观景台是莲花池,往后的林子种着海棠,总之,龙安寺为了吸引客人,颇下了一番功夫。 叶月棋上了观景台,上面有几个游客,看见他们来了,就让开了。 听不到说什么,但两人站得很近,正在赏菊,又移到南侧来看莲花。 “莲花好看吗?”叶文初问沈翼,沈翼看她兴致高昂的样子,觉得她今日满身的孩子气,“等他们看完,我陪你去。” 叶文初就随口一问,点了点头。 “有人上去了。”她说完,看到了先前和叶月画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上了观景台,他和姚子邑以及叶月棋认识,三个人靠在扶手边说话。 叶月棋的手帕掉在地上,姚子邑弯腰替她捡。 叶文初就非常清楚地看到,叶月棋在姚子邑弯腰的一瞬,顺着扶手跳了下去,那下面是莲花池,发出砰一声响,水花溅起,姚子邑抓着手帕惊了一下,下意识看着另外一位男子,那男子显然没有想到,摇头摆手的否认不是他推的。 叶月棋喊救命。 水不深,她像是慌张,扑腾着水花呛着水了,大家听到了喊救命声,都来这一侧的抚廊往那边看。 他们对于观景台来说是西面,所以看南面的莲花池,视野非常好。 姚子邑跳下了莲花池,将叶月棋捞起来,叶月棋浑身湿透了,搂着他的脖子,因为腿疼站不稳,等于是贴着他挂在他的身上。 叶文初和沈翼感叹道:“她这手段,虽说很俗,可好用。” 沈翼不以为然:“你还觉得姚公子负责,很好?” 叶文初点头:“要是你的呢,你怎么处理?” 沈翼笑了:“我不会有这样局面需要处理。” “对对,沈大人怎可能被小姑娘拿捏住。”叶文初推了他往外走了两步,想看仔细点,“抱了吗?” 沈翼看她一眼,哭笑不得:“抱着了。” 远处,乘风观察着,觉得他主子和四小姐,像极了蹲墙头看热闹的婶子。 画面很奇特,从未有过,以后可能也看不到了。 “王彪也看到了!”叶文初用下颌点了点王彪那边的位置,提醒沈翼。 王彪确实正看着那边,紧接着拂袖走了。 喜欢不喜欢不重要,作为男人,态度得摆出来。 沈翼颔首,这就是叶月棋要的结果之一:恶心王彪,让他不要肖想她。 “快c快去帮忙。”展宇反应过来,带着自己的同窗一起下去了。 那边,站在观景台上的年轻人,也去接姚子邑和叶月棋。 叶月棋泪眼朦胧地看着对方,像是质问,男子顿时惊得连退了几步,摆着手否认。 “她说是这位男子推的她。”叶文初好奇,“那男子为什么要上观景台?” 是不想放过接触有钱人家小姐的机会? 姚子邑抱着叶月棋出了莲花池往后院去。 “老四!”叶月画跑过来,“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躲这里” 叶文初捂住她的嘴。 “别嚷嚷,你干什么?”叶文初问她,叶颂利也跟着过来,指着下面问,“这c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慰问一下?或者送件衣服?” 叶月画啐了他一口:“送什么衣服,她自己肯定带了。” “她为什么带衣服?又不下雨。” “你别管,我说她不需要就不需要。”叶月画抓着叶文初道,“你看到没有,她刚才贴人胸口了,你说她要不要脸?” “以前她可不这样,她这是豁出去了?” 叶文初点了点头:“不要乱七八糟的说,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对对,影响我们两个人说亲事嫁人。”叶月画说完发现沈翼在这里,她慌忙跑了,“我c我去看满意。” 叶颂利趴抚廊继续看。 沈翼对叶文初安慰道:“不会影响你的,不必多虑。” 叶文初 :“?” 她有什么可影响的? 再说,她怕这? 诗会当然是草草结束,叶文初一点不遗憾,去车上取了野餐布,带着孩子们找了个地儿铺上,一起野餐。 沈翼请寺庙送来山泉水和炉子,他给叶文初煮茶饮。 王彪没停留,连和陈王招呼都没留,直接去了南海的军营。 “走了?”陈王奇怪地问汪公公,汪公公点头,“说是很恼怒。” 跟着王彪的人先来的消息,等这事说完,龙安寺的事传回来了。 “三个人在赏花,另外一个男子,突然将广宁县主推下去了。” “那男子招认了,说他因为嫉恨叶二爷,所以对广宁县主下手了。他在那以前,都不认识县主。” “然后呢?”陈王妃问道,“子邑跳池子救人了?” 小厮应是。 陈王揉了揉眉心,陈王对汪公公道:“你带着两个婆子去,别让广宁县主受寒了。” 汪公公应是。 房间里没别人,陈王妃猛砸了个杯子。 “这种伎俩,她也用上了!”陈王妃道,“这就是白眼狼。” “王爷,不能留了,她不定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盯着子邑。” 气死她了。 这种伎俩也在她面前用,落水,湿身,大庭广众的男女拥抱,还让王彪看到了,可真是天时地利都在帮她! “她可真是老天爷的宠儿,那我算什么,子邑算什么?她手里的棋子?她配吗?!” 陈王让她坐下来:“你别这么激动,什么事慢慢说。她有什么不能留的?她如果知道了什么,就查一查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既然谋算,就表示她想靠着陈王府,她既然想靠,她就比谁都可靠。” “一个小丫头而已,你何至于这么生气。” 陈王妃发了一通脾气后,怒气消了一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能乱!” 陈王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 陈王妃想到一个人:“你觉得蔡明岳的女儿蔡平怎么样?她爹出事后,她在这里说的一番话很有些聪明劲儿。” 陈王记得:“这事你看着办。” “知道了,我看看怎么这事怎么做!”王彪的婚事是一定要办的,没有叶月棋,她就用别人。 至于叶月棋她不会让她好好死的。 居然算计到她的头上了。 叶月棋“受惊”了,要在庙中休息一会儿,换了衣服以后,由素娟伺候着睡着了。 姚子邑走出来,那个“推”叶月棋下莲花池的同窗还蹲在院子里,展宇几个人都在骂他:“刘华堂,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看不惯叶颂利,你打他去,推广宁县主干什么?” 刘华堂没说话。 “难怪我看他今天一直瞎转悠,还和叶三小姐个说话了,没想到是简直可恶。” 姚子邑看那边闹腾着,他垂头丧气地往后山去,就看到叶文初和沈翼等好些人,正围坐在地上吃饭。 叶文初推了推叶颂利,低声道:“你请他来吃饭。” “哦。”叶颂利不懂原因,但他听话,忙挥着手喊道,“姚子邑,来这里。” 姚子邑去了,大家给他让了位置,他坐下来,叶满意递给他一个饭团:“是糯米饭团,里面包着肉松,特别好吃。” “谢谢。”姚子邑坐下来,吃了一口饭团,眼睛一亮,“很好吃。” 叶颂利道:“那肯定,我四妹做的。” 姚子邑看向叶文初,笑了笑:“四小姐想得真周到,带了这么多食物。” “孩子多。”叶文初刚说完,叶月画问道,“姚子邑,我们那位县主娘娘另外一条腿没摔断吧?” 叶颂利捶她:“闭嘴。” “为什么不能说?”叶月画反推叶颂利,又对姚子邑道,“那个癞蛤蟆为什么推她?他来找我说话的时候,都是在巴结我,却反而去推县主,是因为她太丑了吧,癞蛤蟆都不想巴结。” 姚子邑扬眉看向叶月画:“他不是说因为恨叶颂利,所以去骂你的吗?” “他骂我?那我不得把他嘴撕烂?”叶月画白他一眼,叶颂利呸了一声,“他说他恨我所以报复我妹妹?等这事儿结束,我打死他!” 姚子邑垂了眉眼,沈翼递给他一杯茶:“每天都有意外发生,好在人都没事,你别想那么多。” 姚子邑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翼。 继而又捧着茶盅,没有说话,他真的很难过,难过的点在于,他的人生被意外左右了。 刚才莲花池的事,那么多人看到了,作为男人他必须要对叶月棋负责。 但他不高兴。 这甚至和他喜欢不喜欢叶月棋都不是直接因果关系。 而是,连着两件事,影响了他的人生,他闷闷不乐可无处倾诉。 “我送广宁县主回去了。”姚子邑和几位告辞,“今日诗会怠慢了,改日再得空,我再邀请各位。” 姚子邑匆匆走了。 叶文初遗憾不已,多好的孩子啊,但人生,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布局摆布着。 姚子邑带叶月棋回陈王府。 208 各有各的局(二更) 晚上,素娟悄悄从小门进来,直奔叶老太爷那边。 叶老太爷没惊动别人,让房忠将叶文初请去听。 “老太爷,四小姐。”素娟说回王府的事情,“王妃娘娘让二小姐好好休息,别的没多提。” “姚子邑呢?”叶文初问她。 素娟摇头。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哦,对了,二小姐和王妃说她想回家养伤,不能留在王府,给王妃娘娘添麻烦。” “王妃同意了?”叶老太爷问道。 素娟摇头,想到当时陈王妃的表情:“娘娘说不麻烦,还说如果二小姐是因为想家,明天就将大老爷一家接王府里去。” 素娟说完,叶老太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房忠担忧地道:“王妃这什么意思,不让二小姐回来了?” 素娟摇头,她也不知道。 “二小姐是不是在王府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房忠问她,想知道多一点事情好分析,“你们去过什么房间,偷听过什么人对话?” 如果不是这种事,房忠想不到,陈王妃为什么会说,要把大房全部接到王府的话。 这就像扣人质一样。 素娟还是摇头。 “我们没去过不能去的地方。”她回忆着,叶文初问她,“有没有在王府认识什么人?比如,年老的婆子?” 素娟顿了一下,忽然想到:“有一天晚上,二小姐没有回来睡觉,早上我问她去哪里了,她没有告诉我。” “难道是这个晚上?” 叶文初纯粹好奇一问,她想知道,叶月棋是怎么知道,姚子邑可能是陈王世子的事。 但查不到也无所谓。 她让素娟小心回王府,将姚子邑的事,告诉了叶老太爷和房忠。 两人都惊讶了很久。 “如果是这样,那二小姐今天的举动,就等于宣告了她知道姚公子身世了。”房忠对叶文初道,“二小姐危险了。” 不但二小姐危险,说不定他们全家都要危险了。 “如果王府来请,就让大伯母去吧。”叶文初道,“一个人不去,不合适,至于危险应该暂时没有,我估计陈王要先将王彪的婚事办理妥当。” 叶月棋不嫁王彪,那么总要有人嫁王彪。 第二天王府派人来接,叶松出差不在家,王桃有孕还有叶满意要照顾,叶颂名这个兄长去不合适。 于是顺理成章的,刘氏去陪叶月棋。 刘氏出门前叮嘱王桃:“家里的事你盯着一些,你妹妹的婚事估计要定了,八九不离十就是姚公子,你得闲暗中准备着,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王桃不了解其中的事,但婚事她能看得出来,她低声道:“娘,您应该劝她,嫁给王彪比嫁姚公子好。” “你妹妹也不傻,她有她自己的打算,我们就别管了。”刘氏也喜欢读书人,谁会放着读书人不嫁,去嫁个老粗? 王桃觉得王彪手里是兵权,姚子邑不过靠爹,将来怎么样谁知道呢? 两日后,王彪回到从化,晚上他和沈翼见到,直接了当地告诉他:“被先生您猜到了,王妃要将蔡小姐嫁给我。” 王彪苦笑了,猛灌了两杯酒,沈翼道:“恭喜,能成亲总归是喜事。” 王彪点头:“对,能成亲总归是喜事。不然我的婚事一直被惦记着,现在蔡小姐,过几日就是王小姐刘小姐。” 沈翼不置可否。 “婚事订哪天?” 王彪回道:“急得很,说是蔡明岳身体不好,怕蔡小姐要守孝不吉利,早点成亲。” “估计下个月。” 他见过蔡平,没什么记忆,就像对叶月棋一样。 “另有一件事,我下午离开的时候,姚仕英的儿子姚子邑去了。我估计,也是为了婚事!”王彪道,“先生您要连吃两场酒席了。” 沈翼很欣慰:“年底喜事多。” 王彪又喝了几杯酒,想到什么问道:“先生和叶四小姐呢?您要是回京城,叶四小姐会和您一起走吗?” 沈翼也他续上酒:“四小姐还小,不着急。” 王彪想想也对,就没有再问。 第二天善堂开业。 鞭炮卷了一里路,百姓们知道善堂是做什么的,自发来道贺。 这一天,就收了七个愿意进来的孩子,从一岁多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到九岁却已经讨饭四年的男孩。 鹏鹏和飞飞两个人满院子的忙活,照顾他们。 叶文初去将吴子敬接过来,他的腿能下地,但叶文初不让练习,等过了十月中旬再说。 “四小姐,我和鹏鹏他们住在一起行吗?”吴子敬道,“我们三个人都有有伤,可以互相照顾。” 鹏鹏举手道:“我可以照顾你们。” 叶文初道:“你们和提姆还有三老爷商量,如果他们同意,我当然不会反对喽。” 他们就围着问叶俊和提姆。 叶俊高兴得很,连着就答应了,亲自带着现有的十个孩子找房间住下来。 “初初,我准备自己先给他们上启蒙课。”叶俊和叶文初商量,“提姆说他可以教算术。” 叶文初笑道:“算术我也可以偶尔来代课。” “那更好了,你和提姆可以分开上课。” 叶文初回头问沈翼:“沈先生也来代课吧?” 沈翼想了想:“如果没有教画画先生,我可以代课。” “你要来教画画,那最好不过了。” 叶颂利赖着说他来教算盘,由于大家不信他可以,于是他给大家展示了他打算盘算账的本事。 就见他手指翻飞,一页账几息功夫就出结果了。 “可以啊,原来不是吹牛。”叶文初道,“可真是猪也有擅长拱地的本领。” 叶颂利出了风头洋洋得意,强行留着孩子们,给他们展示了十几遍,孩子们都坐不住了,他才收手。 “小白哥,”叶满意跑得一头汗,回头拉着白通,“我们带你去看后面,他们有滑梯,是四姑母设计的。” 白通看着一头汗珠的叶满意,悄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指了指井边:“先洗洗吧。” “没关系,”叶满意用帕子抹了一把汗,“等会儿又会出汗。” 白通站在滑梯边,看着一群脏兮兮的孩子在那疯。 “小白,你想不想玩?”鹏鹏问他,“我帮你把滑梯擦一遍,就不脏了。” 孩子,想要混熟太简单了。 “我不玩,看着你们玩就好了。”白通道,“不必费心。” 鹏鹏应是,带着叶满意去。 叶月画和郭氏在门口分发给过路的百姓点心,顺便强调善堂的好处。 “二太太和三小姐,真是活菩萨!”有人夸着,“往后我们只要得空,就一定过来帮忙收拾,这种利民的好事,我们不能出钱,肯定多多出力。” 叶月画第一次被夸成活菩萨,满心都是成就感。 人群外,有几个人分散着拢着袖子聊天,一人道:“做买卖的,能有什么好心?谁知道他们弄个善堂是什么目的。” “弄善堂能有什么目的?你这人总把人往坏处想。” 那人道:“这怎么能说把人往坏处想呢?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你们不知道,外面卖小孩子的人多着呢,还有,这善堂的钱又不是叶家拿的。” “不是叶家是谁?” “王爷啊!善堂的钱,嘉通桥的钱,还有马上要修的灌水渠,这些都是陈王拨款哦。” “王爷没对外说而已,叶家的叶四小姐和衙门的沈先生可不是好人。咱们老百姓,只有错买他们岂有错卖做烂好人的事!” 周围聚了很多人,大家听着,有人不信但也有人信。 “王爷是不是怕削藩,所以特意做好事呢?”有人问道。 先前说话的人回道:“那谁知道呢。不过我听我在王府当差的朋友说,削藩以后,朝廷估计会迁两万人到咱们这来。” “什么?迁这么多人干什么?我们地都不够种了。” “北面哪有我们这里好?我们这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那北面,这个天下雪都冻死人了,地冻得冰锤子一样,什么庄稼都活不了。” 这话一说,四周的人都恐慌了。 “朝廷怎么能这样,迁两万人来,那c那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就是。那还不如王爷留在这里,好歹不会来这么多人和我们抢饭吃。” “沈先生就是朝廷派来的巡检,王爷不想削藩都不行了。” 大家听着就生了恐慌,害怕朝廷真的来了两万人来和他们抢地种,抢饭吃 两万人啊,这不就是土匪进城! 几个人分几路,说了半天,这消息便不胫而走,悄悄在人群中传播。 此刻,陈王刚听完姚子邑一家人说完话,忍着不悦问姚子邑:“你娶广宁?” ------题外话------ 时间过好快,八月都结束了,我咋觉得暑假才开始!!!!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dd< ; 209 自己人(二更合一) 叶月棋坐在窗前绣花,刘氏坐在一侧陪她说话。 素娟回来了,关了房门低声道:“小姐,姚家三口都在王爷的房里说话。” “姚公子和王爷王妃求亲了。” 叶月棋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意外,您早就猜到了吗?”素娟问她。 叶月棋颔首。 “这有什么稀奇的。”叶月棋对素娟道,“接触这么久,他喜欢我,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 素娟笑了起来,点头道:“也对,当事人肯定最清楚的。” “那奴婢去烧水,姚公子一会儿会来找您,奴婢好泡茶。”素娟去厨房。 刘氏一直没开口,待素娟走了她才说话。 “姚子邑虽说不错,但按你嫂子的话说,王彪也是不错的,虽说是老粗可他有实权,听说很讲义气。” 刘氏觉得姚子邑是好,可相貌比不过沈临川,身份比不上王彪。 只不过在家和王桃聊天,她没有说而已,她不可能胳膊肘拐王桃来说叶月棋的选择不对。 “娘,成亲的事我心里有数。您只管给我备嫁妆就好了,年前我就成亲。” 刘氏一惊。 “这么急的吗?” 叶月棋点了点头:“沈临川和王爷说年底前把广南东路收拾好就行,我要在这之前成亲。” 她敢肯定陈王不会去京城。 所以,她要在这之前嫁给姚子邑,让木成舟 刘氏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着急:“你要成亲的事,家里人都不知道,你祖父还有你爹,你不说了?” “他们会知道的,再说,我又不从家里出嫁。”出嫁是后面的事,她还有一个很大的难关没过。 刘氏去门口迎姚子邑,但左等右等,素娟的水都滚了几次了,姚子邑也没来。 素娟去打听,才知道姚子邑早回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汪公公来了,老远就恭喜道:“县主,恭喜贺喜啊,王爷同意您和姚公子的婚事了。” 叶月棋长长松了口气。 叶月棋眼睛一红,喊素娟:“我不成亲,扶我去拜见王妃。” “说好的,我这辈子哪里都不去,就留在王府伺候她的。” 汪公公笑着道:“还是县主您孝顺,事事都想着王妃娘娘。”他一顿,又道,“说起来,王妃娘娘将蔡小姐说给王彪了,你可知道?” 叶月棋猜到了,上次王妃就夸了蔡平。 如今蔡平没了爹,她想嫁人,王彪无异于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要恭喜她。”叶月棋道。 汪公公笑着应是。 叶月棋去给陈王和陈王妃请安,陈王妃请她坐,问道:“腿看上去好多了,年轻就是好,恢复的很快。” 叶月棋应是:“托娘娘的福。” 陈王妃似笑非笑,喝了一口茶。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不要王彪,而盯着子邑。”陈王妃好奇地问她,“子邑哪里好?” 陈王给陈王妃打眼色,让她不要说,都她没搭理。 “子邑无论是年纪还是脾气,都要比王将军好。”叶月棋道,“我自小想要嫁读书人的。” 说着脸一红。 “是吗?那我给你赐婚郭允好不好?展宇也不错,无论容貌和学识都不比子邑差!” 陈王妃的话已经很直白了。 叶月棋忍着,垂着眉眼乖巧地道:“娘娘,喜欢一个人肯定不只是一方面的。” “比如呢?”陈王妃咄咄逼人。 叶月棋没有说话。 “说不出来了?”陈王妃抄起一杯茶,泼在叶月棋的脸上,“还是不想说?” 叶月棋跪在陈王妃面前。 “娘娘,我说!”叶月棋仰头看着陈王妃,“我知道姚子邑的身世。” 陈王妃拔出挂在墙上的剑,架在叶月棋的脖子上:“谁告诉你的?” “机缘巧合。”叶月棋忍着害怕,这是她生死关卡,“有一夜我失眠,在院中散步,听到了两个老奴聊去世的世子。他们将世子房里的东西偷去卖了换酒。” “我觉得奇怪,听您二位每每想起世子,言语间都是思念痛苦。可怎么会疏于管束任由世子房里的东西,被老奴盗取。” “于是我一时好奇,去了世子生前的院子里。世子卧室和书房里东西,都被人偷光了。床铺和桌子上都有积灰 。” 她当时觉得奇怪。在叶颂名的上面她有一个大姐,但两岁时夭折了,这么多年,大姐睡过的小床,用过的碗筷以及穿过的衣服,她爹娘都保管在箱子,每年梅雨前都会拿出来翻晒。 这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王爷和王妃说是爱子心切,可连世子遗物都不好好保管,这太不寻常了。 于是,连着几天,她都在世子的房间里找。她不知道要找什么,能找到什么,就胡乱翻看。 没想到,她在书柜的夹层里,找到了一本世子儿时写的笔记。 那本笔记,记录着一个孩子嫉妒另外一个孩子的点滴,比如,他告诉陈王妃很多次,他不喜欢喝鸡丝粥,可过了几日,早膳还是会是鸡丝粥。 但姚子邑说他不喜吃鱼片粥,桌子上再也没有出现鱼片粥,但没有人知道,他喜欢吃鱼片粥。 还有最后一篇,世子已经十五六岁,他回忆父母的事,说他的牙烂掉了,大夫说他的牙齿不能再吃糖,可外面送来的糖,王妃还是会很体贴地送来给他。 她看到的时候,极其震惊,但震惊过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如果姚子邑是王爷和王妃亲生的呢?于是她问汪公公,世子和姚子邑出生的事情,才知道,他们两个是同年同月出生。世子先出生,两天后姚子邑早产一个月出生。出生后姚子邑情况不稳,由大夫抱走,和小世子一起喂养了两天。 两天后姚子邑身体稳定了,陈王妃将他送回到姚夫人身边。 此后,姚子邑就是世子的伴读,两家走得很近。 叶月棋说完,陈王妃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能通过蛛丝马迹,想到这么多。” “确实是巧合。”如果换一天她有事做,心思放在别处,她就不会发现这些,“王爷,娘娘,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要背叛您二位。” “我就是喜欢姚子邑。就算他没有这一层身世,我也会喜欢他。” “而实际上,我也确实在知道他身世以前,就和他来往的。”叶月棋膝行了几步,诚恳地道,“我能做王妃手里的剑,我能保护姚子邑,我发誓!” “我仅仅只是想在这个大局中,找到栖身之所。”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想要王爷和王妃长命百岁,心想事成了!”叶月棋道。 这是她的第一步,她有自信王妃不杀她,但如果她没有算到这一层,那她就会告诉陈王妃,她将世子的那个笔记誊抄了,送出去了,就会有人交给沈临川,送给朝廷。 这能保她一命。 “好了好了。”陈王劝陈王妃,“我说了,她和我们的方向没冲突。” 陈王妃丢了剑,扇了叶月棋两耳光。 “不杀你仅仅是暂时的,你记住了,你就是王府的一条狗!” 叶月棋一点不疼,因为她知道,这两巴掌受了后,她就是陈王府真正的自己人了。 将来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体现她的价值,就连姚子邑也不得不娶她。 “是!我是王府的一条狗。”叶月棋对陈王妃道,“任凭王妃差遣。” 陈王妃拂袖,陈王道:“广宁起来吧。王妃对你不满也是常理,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让你嫁王彪也是因为信任,你应该知道。” “是!但这是婚事,广宁想要好一点的男人,所以” 陈王让她不要解释。 “以后好好的吧。”陈王道,“你说的对,你有你的用处。” 叶月棋笑着应是。 叶文初多了新工作,从药行结束后,就来善堂来教孩子们上课。 她教算术。 沈翼教画画,叶文初发现沈翼画的很好。 叶满意和白通在家和夫子上课结束后,就会来这里玩,沈翼上课的时候,他们也似模似样跟着听。 “这画的什么?”叶文初坐在边上看沈翼画,“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沈翼让她仔细看。 “宋伟江送的扇子,”叶文初笑着道,“你比他画的略好点,这野鸭的大点。” 沈翼无语,鹏鹏举着手喊道:“四小姐,那不是野鸭啦。” “是什么?” “是鸳鸯。”新来的丁聪,在他六岁的时候,一条手臂被人砍了,现在只有左手可以用。 其他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一点问题,小毛最小刚会走路,但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没有焦距,给他口令他也没有回应,叶文评评估后,觉得应该是自闭。 小毛几乎不出声,不与人对视,他喜欢滑梯下的一块砖头,于是当所有人在滑梯的时候,他就坐在那个狭小的缝隙里,重复着摸那块石头。 后来睡觉也不愿意走,丁聪和鹏鹏把石头洗干净 给他抱回去,他才愿意离开。 这十多天,大家都熟悉了,每个孩子虽都有缺点或者缺陷,但相处的都挺好的。 “鸳鸯吗?”叶文初大笑,摸了摸丁聪的头道,“我孤陋寡闻了。” 白通闷声道:“因为鸳鸯不能吃,野鸭却可以。” 叶文初指着小白:“我那么辛苦弄来吃,你没有吃过?” 白通点头:“吃过,但我的话不带有歧视,是客观事实。” “就你最客观,以后你改名叫客观。”叶文初捏了捏白通的脸,白通不敢反抗,就板坐着,叶满意背过去偷偷笑。 沈翼心情很好,现在叶文初和他相处和说话时,与和闻玉以及白通他们没有不同了。 她的性格,与熟人一起是活泼的,打打闹闹也是正常,这才是十五岁的叶文初。 “你还笑呢,是你画的不够好,特点不明显。”叶文初起身要走,沈翼笑问她,“那你指点我,他们的特点各自是什么?” 叶文初不知道,所以走了。 孩子们都偷偷笑。 提姆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馒头,还带着新招的厨子王江,和叶文初道:“四小姐,今晚我们吃小鱼干馒头稀饭,你觉得好不好?” “蔬菜和鸡蛋不能少。其他都好说。” 提姆点着头。 “那我再炒个蔬菜。”王江举着蔬菜给叶文初看,“您上次叮嘱了,小的都记得。” 王江今年二十七,因为长的有点丑,家境也不好,所以一直没成家。他和提姆认识好几年了,因为做菜不错,提姆请他来给孩子们做饭,包吃包住一个月给他五百钱的工钱。 叶文初到门口去,路过的人,不少看到她都会打招呼,也有一些脸色古怪的很。 “四小姐。”姚子邑下学回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展宇,“你今天不去衙门,在这里上课吗?” 叶文初点头:“你们今天这么早放学吗?进来玩儿?” “好!”展宇迫不及待,“早就想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笑着进门去,姚子邑跟着叶文初走在后面,他顿了顿和叶文初道:“四小姐听c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叶文初问他。 姚子邑垂着眼帘,眼中的情绪都被他隐藏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道:“我和广宁的婚事定了。等王将军和蔡小姐这个月二十成亲后,就办我们的婚事。” 叶文初笑着道:“那恭喜你啊。” 姚子邑垂着脸笑了笑,叶文初带他进去,沈翼让鹏鹏陪着姚子邑去参观。 姚子邑没留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沈翼邀请叶满意和白通和他一起去嘉通桥。 “今天就能摁手印吗?”叶满意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沈翼颔首,“昨天看,应该差不多了。” 他们到江边,桥在江中间已经连接上了,先前在善堂做事的一个工头现在在这里,看见叶文初他忙过来打招呼。 “沈先生,四小姐。我看这个月的月中就能通行了。” 叶文初看着桥惊叹不已,沈翼吩咐道:“你去弄些泥浆来,请叶小公子在桥头留个掌印。” “行,小人这就去。” 张田将泥浆弄来,叶满意留了掌印,白通不愿意。 叶文初听隔壁两个搅泥浆的人聊天,高个子的道:“初二晚上不还一起喝酒的吗?后来就没有见过了?” “是啊。连着三天他都没有回来。” “这就怪了,他工钱没结也不可能回家啊。再说,就算回家他也该告诉我们才对。” 两人说着,都是满腔的狐疑,另有一人忽然插话进来:“说起来,上个月杨老四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就没人了。” “杨老四不是回家去了?他领了工钱第二天走的啊。” “可他衣服没拿,这都二十多天他也没来。他来不来都应该和工头说,除非他以后都不想出来做事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这两个人,越说越觉得邪门。 “怎么了?”叶文初走过去,奇怪地看着几个人,“有两个人失踪了吗?” 她说完,聊天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就连一边歇脚听着聊天的工匠都是一脸的惊讶。 “失踪?”高个子的工匠挠着头,“说,说失踪还真对。”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他们没想那么多,就聊天的时候,偶尔提一句杨老四没来,但这个月还没到发钱的时间,所以大家都没时间回家确认,杨老四为什么不来,他们也不知道。 “杨老四不知道,他结了工钱后走的,虽说衣服没有拿,但也有可能回家后耽误来了。可柱子就是失踪。”矮个子的工匠道,“他没有和我们说就没声了,马上快 结算工钱了,她也不回来。” 辛苦做事不拿钱,这对于他们来说,太不寻常了。 沈翼抱着叶满意过来,用眼神询问叶文初。 “两个人失踪了。”她道。 沈翼过来,大家都更加认真了,有人道,“先生,初二那天,柱子晚饭本来还和我们一起喝酒的。第二天,我们就没有看到,今儿都初五了,也没有回来。” 沈翼蹙眉:“你们工头是谁?” “我们都是刘大山的。”高个子的人喊他们的工头,“大山,先生找你。” 刘大山今年二十出头,他带出来的工匠都是年轻的,说是只收三十五岁以下男子。 “先生问柱子吧?小人早上让人去他家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刘大山说完,就看到堤坝下赶来一架驴车,从驴车上下来一人,冲着这边跑过来。 “工头。”工匠喊着,看到沈翼和叶文初,忙也行礼,刘大山问他,“柱子回去没有?” 那人摇头:“去他家问了,他爹娘媳妇说他没有回来,还问我他去哪里了。” “我不敢多说,就说他可能跟着别人去别的地方做事了。” 刘大山点头:“辛苦你了,晚上给你买肉喝。” 那人笑着去做事。 沈翼看向叶文初,叶文初道:“去宿舍看看。” 让乘风领着叶满意和白通在堤坝遛弯,叶文初和沈翼让刘大山引路去了柱子的宿舍。 “杨老四也是你的人吗?”叶文初问他,刘大山点头,“是的。但杨老四家远点,我还没让人去他家问,要去问吗?” 沈翼道;“先看过宿舍,再决定去不去。” 刘大山应是,陪着两人去宿舍。 先看的柱子的宿舍,他们搭的大棚子,柱子睡中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枕巾洗得很干净。 “我们的衣物都放床头。” 刘大山从柱子的床头拖出一个包袱来,又蹲着从床底拉着个竹篾筐子出来。 包袱里是换洗衣物,虽是破旧但洗的很干净。 筐子里放着脏衣服,和一双破了的布鞋,看样子准备去洗的。 在床板底下,夹着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十个钱。 他们这里不安全,发钱以后都会休息半天或者一天,大家都会将钱送回家,或者存到银庄里去。 除此以外,在柱子的床铺上下,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有没有知道,谁是最后见到他的?”叶文初问刘大山,刘大山道,“我感觉可能是柴河,初二那天我们一起喝酒,酒也不多,一人喝了一碗就去睡了。” “柴河去洗衣服,说看到柱子沿着河道往城里的方向走。”刘大山道,“您二位等一等,我去将柴河喊来。” 他去工地将人喊过来。 柴河很瘦小,皮肤黑黑的很老实的长相。 “他一个人,还和我说话了。我以为他要进城,告诉他如果走过去城门肯定关了,来不及了。” “他说他不进城,就沿着这里走走,吹吹风。” 叶文初让他找了方向。 “后来我就没有在意,回来收拾收拾就睡了,也不晓得他夜里没回来。” 叶文初问柱子的身高c体型和性格。 “个子怪高的,比我高。”刘大山比划了自己,“至少高我一寸多。” 叶文初目测刘大山身高有一米七到七三之间,如果柱子比他高一寸,那得有一米七五了,还是个身体很壮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确实没什么可担心,总觉得他不伤害别人就不错了。 他们又去看了杨老四的床铺,离得不远,就在隔壁一间。 “杨老四是上个月十一走的。因为初十发工钱,第二天休息,杨老四和大家一样都回家送钱了,但此后再没有回来。” 刘大山将杨老四的东西翻出来,换洗的衣物都在,但荷包不在,这也能解释,他可能回家送钱去了。 “杨老四多大,他的体型呢?” “杨老四三十六还是三十五来着,不记得了。个子和我差不多。”刘大山道,“也是一把子劲,一般人打不过他,应该不会出事吧?” 叶文初迟疑了一下,和沈翼一起出来,她道:“有次我们整理旧案,是不是有三起成年男子报失踪的案件?” “记得!”沈翼看着她,“你觉得有关联?” “回去把案件找出来就知道了。” ------题外话------ 都开学了,然而我们还没有,要网络学习!!! 本月最后一天,记得看月票,么么哒~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 dd 210 蚕食(一更) 衙门里,胡莽将旧案找出来。 三起案件,时间跨度足有四年之久。 都是男子,年纪都没有超过四十岁,其中一位两年前六月失踪的男子,只有十九岁,也是晚上吃过饭散步,然后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什么线索都没有,家里人也说不出他们有什么仇人和去处,所以成了悬案。”胡莽将三张薄薄的案件卷宗摆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胡莽想起第一起案件,那是四年前六月的事,一个叫大石的木工,从增城来从化做工,早上说出去找工做,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报官的是大石的同乡。他当时去查,本来怀疑同乡,但查完后同乡并没有动机,两人关系也很好。 十九岁这位失踪者,情况更简单,他寻常都住在书院,在家时间很少,这一次还是难得回来。 也就是说,他在住家附近,连人都认不全,更谈不上仇杀。 “有一个共同点。”忽然,叶文初开口道,“这些失踪者,除了这个木工住处不在北城,其他人都是北城的。” 也就是说,杀人凶手很可能就在北城活动。 桥也在北城外。 大家都聚过来看卷宗。 “准确说,这个凶手很可能是城外郊外的某个人。” 马玲兴奋地道:“他抓成年健壮的男人,会不会去开矿?或者卖去做黑兵?” 就有那种把户籍抹掉,拖去军营当兵的,也不用给他们军饷,把他们当牲口使唤。 矿山也是,那些矿工有的要给钱,有的就不用给,和拉磨的驴一样,很可怜。 “如果是这样,那不应该只有四例。”沈翼对她道,“明日张贴告示,各家各户若有人失踪,可以来补报。” 沈翼也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是同一个人做的,这已经是五起了,是案情重大的连环杀人,可以要求邻县协助。” 胡莽应是:“那我这就去安排。” 第二天张贴了告示,胡莽则给邻县发了协助公文。 隔日,邻县回复,这四年只有一起男子失踪案悬而未决,但还有点不同,男子已经近五十岁,进山打猎失踪的,家里人怀疑男子死于野兽之口,所以尸骨无存。 邻县没有,但从化城内外却有,有三户人家来报官,一起是今年六月初六失踪,二十六岁,在江边钓鱼后失踪,那天是大雨,家里人怀疑他落水溺亡。 一起是去年六月初四,他说去找船出海,家里人一直以为他在海上,一年多了也没有回来,他们还在等,这一次县衙张榜,他们一家人商量后来报案的。 最后一个则有五年了,失踪的时候三十岁。男子的爹娘说他夫妻两人吵架,妻子负气李家,男子去找,后来夫妻两个人都没有回来。男子爹娘去亲家询问,亲家说夫妻两人都不曾回去过。 双方父母一直抱有夫妻两人换地方住,离开这里的推测,觉得他们只是不孝顺而已,绝不是夫妻一起出事了。 看到张榜后,失踪男子的大哥来报案的。 “如果邻县没有,是不是可以说明,这个案子是有地域性的?”叶文初问沈翼,沈翼点头,“我认为可以排除,有人在抓壮丁。” 抓壮丁想要不引人注意,又要人数足够多,最好的手法,就是分散着找劳动力。 但现在看,明显不是。 马玲趴在桌子上,叹气道:“我现在倒宁愿是抓壮丁了,至少可以想一想,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 可如果是单纯的失踪案,这些人就很可能凶多吉少。 “查吧!”叶文初点了点卷宗道,“我去看看这个十九岁少年的家。” “我和你一起。”沈翼道。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挑眉道:“应该是我陪着你,现在外面,成年男子不安全。” 沈翼冲着她抱拳施礼:“那就求四小姐保护沈某。” “好说!” 叶文初和沈翼带着乘风和八角刚出县衙大门时,王府的汪公公到了,看见叶文初汪公公不高兴,只盯着沈翼道:“沈大人,王爷有事想和您商议,不知您现在可有空闲?” 沈翼看向叶文初,对汪公公道:“劳驾你回王爷,沈某晚一些时候去,这会儿和四小姐正要出城办案。” “大人,这”汪公公道,“您看,王爷是急事,和您商量结束他可能要出差到外地。” 这就是不去不行。 “你去吧,我喊马玲一起。” 叶文初道。 沈翼还是将乘风留给叶文初了,他单独去了王府。 陈王府,陈王和姚仕英都在。 “王爷,姚大人!”沈翼进门,姚仕英给沈翼施礼,笑着道,“先前不知沈大人是巡检,姚某反而占着年长受着礼了,实在托大了。” 沈翼笑了,和姚仕英道:“姚大人客气了,抛开巡检我不过是个新科学子罢了,您依旧是前辈。” “不敢当!”姚仕英笑着和陈王道,“沈大人一表人才,能力卓群,实在是让人钦佩啊。” 一个新科学子,就能来当巡检,而且还是什么都没有的巡检,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 这得朝廷敢给,他也有胆子接。 陈王很欣慰,微微点头:“是啊,如沈大人这般有为青年,确实少见。” 沈翼坐下来,端茶闻了闻又放回去,笑着道:“王爷谬赞了。” 喊他来当然不可能只是夸奖。 “是这样。”陈王对沈翼道,“本王要回京,现在开始就要着手清算衙门的事,那么多对口的衙门,做起事情来有快有慢就不提了。” “但有一点,衙门的钱还有一些结余,您看还有什么可以为百姓做的?也算是本王与百姓缘分一场。”陈王说着,叹了口气,留着无限的遗憾。 沈翼想了想:“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事。不过,王爷您月中可有空,嘉通桥通行,您去主持?” “这,本王去不好吧?” “您是王爷理应您去。”沈翼道。 陈王笑着道:“那c也行,本王去看看热闹。”一顿又问姚仕英,“你也别出去在,正好一起去。” 姚仕英应是。 沈翼笑着端茶。 “本王到想起来两个事可以做。还是子邑说的,”陈王道,“本王准备将名下的庄子分出去,给所有的佃户。现在分总本王离开以后生乱子要好。” “第二件事,本王可以将多余的钱拿出来,做一个善款,自今日起,只要家中有困难的,都可以来王府领取善款,婚丧生病等等,只要核实无误,都可以。” “沈大人,你觉得此事可好?!” 沈翼很激动地放下茶盅,施礼道:“这是好事,这是百姓之福啊。” 陈王哈哈大笑,摆了摆手。 “本王要走了,以后也见不着,能给的也就这么多了。” 沈翼很激动的样子。 陈王浅浅笑着,他要做什么他当然知道,年底要不了年底,一个月内他就能将所有的局势扭转,并紧握在手。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虽说聪明,可见识不够。 这是他心中所想,面上则依旧笑着,与沈翼说起王彪的婚事。 沈翼陪着聊了许久才告辞出来,他半道遇见熟人,就去了县衙对面的茶楼,进了雅间要了茶水。 有人推门进来,回道:“主子,属下听高侍卫的令,来找墓的。准备今夜动手,您可有另外交代?” 沈翼道:“你多加小心,见机行事不要逞强。” “若盗得出,取四肢或者哪一处都可。” “若盗不出,你将这瓷瓶的药水倒在尸骨的胸前,等一刻钟,有什么变化回来细说。” 那人取了药水,开门退了出去。 过了一刻又有人进来,小厮进来,一边上茶一边道:“主子,近日流言很多,有人说嘉通桥的钱都是陈王出的” 小厮将流言都说与沈翼听。 “听着便是,暂时不理会。但陈王身边几个人,近日盯着一举一动。” 小厮应是。 沈翼推开了一侧窗户,看着楼下在县衙外晃悠的闲帮。 211 古怪失踪(二更) 叶文初和马玲以及海鞘一起从北城门出去。 “先去前张河村?”几个人蹲在地头看附近的村庄地图,一条嘉通江横着流过,在江的左侧有六个村庄,前张河村最靠近城墙,按叶文初的理解,这里都是自然村,是农民聚集处,他们和佃户有区别,因为地都是自己家的。 前张河村相邻的是张河村,这个村是最大的,一共有六百户,其他几个村子在这村的后面。 而在这一连串的失踪案中,一个十九岁少年和去追妻子,夫妻一去不归的失踪案是同一个村子的。 “先去这里。”叶文初点了点头,“这个村最大,离江也最近。” 再往下走,就是嘉通桥了,杨老四和柱子他们的工棚就附近。 四个人往下走,走了一段,忽然迎面来了一群人,都是年轻的男子,足有七八个。 “叶四小姐!”展宇看到了叶文初,抱着书包跑过来,兴奋地道,“您怎么在这里?” 叶文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群人,姚子邑个也在,她笑着道:“我们在这里查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沈大人说嘉通桥月中通行,我们想要一起见证这一时刻,所以约了一条游船。”展宇笑着道,“四小姐要不要来?” 其他人也上来了,和叶文初互相施礼。 “好啊!那天如果我们没有要事,一定都来。” “四小姐要来。”展宇告诉大家,又对姚子邑道,“那可以弥补诗会的遗憾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隆重一些。” 姚子邑也很高兴。 他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叶月棋。 “我们可以来吗?”马玲问他们,姚子邑笑着道,“当然可以,人越多越热闹啊。” 大家就谈好了,等沈翼定好了哪天开桥通行,他们就那天一起游船。 “你们去查案吗?要我们帮忙吗?这一带我们熟悉,”姚子邑说着喊另外一个年轻人,“苏畅,来这里。” 苏畅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皮肤细白,看上去很文弱,笑起来很阳光,他上来施礼,笑着道:“四小姐在这附近查案吗?我家是张河村的。” “今天就是他带我们来看船,他村里的伯伯有一条大船,虽不如画舫,但可以做游船。” 苏畅点头。 “我们确实要去张河村,但不需要这么多人,要不,劳驾苏畅给我们引路吧,其他就早点回城。”叶文初道,“天黑以后,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出去。” 几个年轻的男子都笑了起来,一位高个子的道:“难道我们男人也有危险吗?” “我们就在查年轻男子失踪案。”马玲警告他们,“所以,男孩子在外面也要小心点。” 她说完,几位年轻人都是一脸的错愕,尴尬不已。 “那我们早点回去,别给衙门添麻烦。”姚子邑催大家,又叮嘱苏畅,“你稍后回城也小心一点。” 苏畅应是。 “四小姐也注意安全。”姚子邑道。 叶文初颔首。 姚子邑他们离开,苏畅就带着叶文初他们进村了。 两个案件,十九岁失踪的那个年轻人,苏畅是知道的:“他叫张柳,小时候和我是同伴,后来是我的同窗。” “他休息时回家,但第三天他没去学堂,先生让我回来找,我才知道他失踪了。” 苏畅叹了口气。 “我们村是这附近最大的,姓都不一样,我祖父说因为大家都是外乡迁过来的。”苏畅道。 叶文初打量着个整个村子,村子的住户在村中间的位置,房子是非常拥挤的,但四周也分散了不少人家,像展开的翅膀的形状。 他们去了张柳的家。 他爹娘去田里了,只有张柳的嫂子带着一个五六岁小姑娘在家,嫂子有了身孕,叶文初看了一眼,肚子已经下沉,应该是足月当生的阶段。 “苏畅你怎么来了?”张王氏起来迎,又发现叶文初他们,苏畅道明了来意,张王氏忙道,“张柳的房间还留着的,我带你们去看看。” 张柳的房间是在后院,打开门,里面收拾的很干净。 “他月初休沐回来,晚上吃过饭,说出去走走,沿河看月亮更好看。”张王氏道,“这一去就没有回来了。我们一直怀疑,是不是失足掉河里去了。” 叶文初翻看了房间,房间里没什么东西,马玲道:“他寻常和谁有过结吗?” 张王氏摇了摇头:“真没有,我家小叔为人很老实,苏畅也是知道的。” “去另外一家看看。”叶文初道。 他们去了另外一位失踪的的夫妻家里。 夫妻两人失踪有五年了。 今年男子的母亲去世了,只有父亲还活着。接待叶文初他们的是男子的大哥。 失踪的夫妻两人房间也留着,孩子今年十一岁了。 “小安去放牛。”大哥打开了房间,叶文初进去查看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大哥却一直追着问,案件的进展。 “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叶文初和两家人解释,“你们也留心,如果想到什么,一定来衙门告诉我们。” 他们应是,难免是失望的。 叶文初让苏畅早点回城,他们则沿着江堤下去走动。 “小姐,这些人都是在江边出事的,会不会是江里有水鬼?”八角问道。 “你说江上某艘船里有杀人凶手还差不多,说水鬼就扯得太远了。”叶文初道,“更何况,好几位都没有确切地说来过江边。” 大多数的杀人案,凶手都是有动机,为钱财c为权色或是仇恨,可这一连串的杀人案,死者之间没有生活中的交集,看上去没有逻辑可循。 按她的思路,她觉得凶手像是随机作案。 比如凑巧碰见了落单的男子,他上去杀了对方,或者骗取对方信任后再杀害。 “如果是连环杀人,凶手为什么杀这么多男子?”叶文初问几个人。 乘风道:“会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的人?我记得我们在家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案子,一个男人就专门杀已婚的少妇,他甚至都不认识人家,碰见了就杀。” 马玲也跟着点头:“我以前也办过这样的案子,一个老头杀人,也是随便杀,男女老幼都杀,杀完了他就跑,因为不认识,就没有线索,要不是老头杀人被人撞见,到今天可能还是悬案。” “师父,您觉得这个案子也是这样的情况?” 叶文初点头:“我也偏向于这个情况。”她顿了顿,“既然想不到动机,可以换个方向来考虑。” 大家都看着她。 “凶手怎么行凶的?这些男子都是青壮年,不是普通人可以制服的人。” 大家一边走,一边说案子。 “这种肯定要骗,比如把人骗回家,给喝一杯茶,然后茶里有毒之类的。”海鞘道,“否则,他就是有武功在身的人。” 就像他们这样身怀武功的人,遇到了普通男子,制服对方还是很容易的。 叶文初忽然停下来,看向江面,扬眉道:“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是江船上行走的船夫?” 几个人都是一脸的惊愕。 叶文初将案件的卷宗拿出来。 “你们看!”她指着时间,“八起案件发生的时间。” 大家都围过来看,海鞘道:“六月,九月和十月。” 马玲道:“还有,都是月初。杨老四最迟,其他都是这三个月的月初。” “会不会是巧合?”乘风问道。 “不排除巧合,但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巧合可以追查了,那么就先抓住这个巧合走下去,如果错了,就再回头。”叶文初道,“毕竟,排除这个,我们无从入手。” 海鞘听着,指着江面的和叶文初道:“四小姐,如果这个巧合合理,那我觉得您刚才说游船也合理,这三个月份,就是嘉通江最好的三个月,两岸风景也最漂亮。” 马玲点头:“对,对!每年这三个月,江上的船最多了。” 叶文初挑了挑眉头,起身看向江面上,船只络绎不绝,还有画舫路过,琴声笑声交织。 “江上来往船只在哪里登记?”叶文初道。 “江山的船只也归广州市舶司管,原先是朝廷派人,如今统归王府衙门一起调配。”海鞘道。 ------题外话------ 九月要继续要月票,因为有保底月票!!! 陈王部分是篇幅不长。 212 挑事(一更) 县衙中,叶文初埋头在整理案件,沈翼将她的笔抽过去:“我帮你写。” 看她左手写字,太辛苦了。 “那多谢沈大人了。”叶文初给他口述结果,沈翼写的时候,她就问他去王府的事。 等写完,叶文初忽然道:“上次我二哥说的洗钱的事,你查得怎么样?” “查到了,是孟认!” “他洗钱不只找叶二爷洗,有几处都洗过,是个脾气温和为人谨慎的。”沈翼将笔搁下,“他今年洗的钱,有一部分就是官衙拨出去的赈灾款十万两,他留了三万两。” 今年几处干旱,王府衙门确实拨款赈灾了。 叶文初唾弃不已:“他薅了这么多,那下面再刮一层,大约也没钱赈灾了。” 沈翼颔首。 王府衙门官员很多,但文官从高到低,头一位当然是姚仕英,次一位就是都尉孟认,之前涉案的蔡明岳则是中尉,分管税粮。 叶文初之所以说起这件事这个人,是因为她马上要去王府衙门,找登记管理船运税务的官员,查案发时,从城北路过的船只名册。 分管这件事的官员是中尉,但叶文初决定,直接去找孟认。 无他,就为挑事。 没机会找机会,有机会就更不能错过,王府衙门里的官员,一个个都拎出来整一遍。 能当自己人就用,当不了就搅浑水。 陈王焦头烂额的换人用,当然比不上旧臣顺手。 叶文初扬眉道,“这件事交给我了,别的不行挑衅我最在行了。”一顿又道,“顺手的事。” 沈翼笑了起来:“四小姐谦虚了,你在行的事数不甚数。” 叶文初不置可否。 “不过,你这个方法好,你尽管去惹是生非,出了纰漏我给你兜底。”沈翼笑着,语气里透着一丝宠溺。 叶文初就真的在考虑要怎么去惹是生非。 “我还真想到了。”叶文初冲着挑了挑眉梢。 鲁志杰正从外面过来,看到房间里正认真说话的两人,一愣,他问守门的正嗑瓜子的马玲和八角:“沈大人和四小姐在聊什么?” “我怎么瞧着,谁要倒霉了?” 马玲点头,拢着声音道:“大人,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蔫儿坏,”鲁志杰嘿嘿笑着,拢着手退出去,边走边念叨,“得亏我不是对家,不然我这脑袋,骨头渣子都没得给我娘留。” 他嘀嘀咕咕走了。 叶文初抚了抚裙子出来了,道:“两位小姑娘,带你们去办事啊。” 马玲将瓜子塞荷包里,手衣服往身上蹭了蹭:“师父,确定不是闹事?” “瞎说!”叶文初唬她,“我们查案呢。” 马玲嘿嘿笑着,和八角两人跟着,一人一边走着,沈翼叮嘱道:“早些回来。” “知道了。”叶文初挥了挥手。 八角咬着瓜子回头看了一眼送行的沈翼,嘀咕道:“我怎么觉得沈大人的眼中,是殷殷期盼和不舍呢?” “有吗?”马玲也回头看,顿时摇头道,“你什么眼神,这不是期盼,是担忧!” 叶文初也回头看了一眼,沈翼已经回去了,她没看到。 “不要说没有用的话。”叶文初带着两人直奔王府衙门。 王府衙门就在陈王府隔壁,分两道门进,但内里有小门是互通的,叶文初敲门,开门的人看到她愣了一下,道:“你找谁?” “我找孟大人,在吗?” 小厮点了点头,认出了站在对面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是谁了,他道:“那您稍等,我给您通禀。不过,您有什么事呢?” “有些公事,你就这么回吧。” 小厮没敢多问,小跑着去给孟认通禀。 孟认正签字,闻言手一抖把自己的名字写错了,他错愕地问道:“叶四小姐,找我?” 小厮点头。 “请进来吧。”孟认将自己桌子收拾干净,又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便端茶强自镇定地等着叶文初。 倒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位叶四小姐,她直接对的人,就没谁是好事。 他不得不忌惮。 叶文初笑盈盈从门口进来,孟认坐在个桌案后,身形清瘦,虽小眼肉鼻子但气质还算儒雅。 叶文初道明了来意,施礼道:“请大人帮我查一查,江上往来船只的记录。” “这事,不归本官管啊。”孟认没想到,他担惊受怕一刻钟,对方居然是来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顿时不耐烦了,冲着外面的常随道,“去将张大人请来。” 说着又对叶文初道:“这事儿是张国祥张大人管,漕运船只都是他手里的事。” “那给孟大人您添麻烦了。”她说着坐了下来,孟认一怔,心道都告诉你了找张国祥,为什么还在我这里坐了? 那一边,张国祥听到孟认的常随说话,见叶文初没跟着来,于是就找了今年的嘉通江九月份船只登录名册带着,还没走到那边,忽然就听到那边传来了吵闹声。 张国祥心里一抖,快走了几步,到门口一看,居然看到了孟认正脸红脖子粗的在和人吵架。 要知道,孟认在衙门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没有和谁吵过架。 就是脾气温和办事又稳妥,所以很得王爷信赖。 “孟大人,这c这是怎么了?”张国祥看到孟认正在拍桌子,道,“叶四小姐,你不懂衙门里的规矩,我和你解释了,你却拿钱贿赂我,你这分明就是打我的脸!” “也是羞辱我!” 叶文初一脸的不屑:“孟大人,这钱你要不收就不收,怎么就羞辱你了?”她请张国祥评理,“张大人,我来查船只,这事儿很麻烦,我来得匆忙茶叶都没带一罐子,于是给孟大人三两银子买茶喝,这怎么折辱了?” 张国祥:“?” 这三两银子,也太恶心人。 难怪孟认会发脾气。 “这c四小姐,您办事就办事,办得成了大家是情分,办不成那我们也肯定是爱莫能助,但您这拿钱,就确实不妥当。”张国祥去扶着孟认,给他顺气。 孟认指着个叶文初:“女子就是女子,上不得台面!” “你再说一遍?!”叶文初拍了桌子,“你不要钱就算了。怎么还能性别攻击,说女子不行?你作为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你你!”孟认气糊涂了,他怒道,“来人,叶小姐扰乱衙门秩序,将她撵出去。” 叶文初道:“我来办事,今天你撵我走,你可得想好了!” “你!”孟认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换成谁家的女儿,都是讨喜的,可偏偏她让人心生忌惮,他还真不敢像对待真的闹事的人那样,将她弄出去。 叶文初坐下来,冲着外面道:“去请王爷来,我今儿要评理。” “我做错了我道歉,孟大人骂我,也得和道歉。”叶文初怒道。 律法有明文规定,五两银子以下,不算贿赂,查到了双方都不定罪。所以在京城,有一段时间官员行贿送零碎的银票。 张国祥问孟认。孟认让他派人去请。 孟认太生气了,好端端的,叶四小姐突然拿三两银子给他,这这根本就是打他的脸。 他孟认难道在她这个首富孙女的眼中是个穷鬼? 三两银子就能打发叫花子? 岂有此理。 张国祥拦着,劝孟认:“孟大人,这没有必要。叶四小姐虽说名气大,可她到底年纪小又是姑娘家,闹起来,没理的铁定是您。” “更何况,王爷来了也不好评判,你这也是为难王爷。” 孟认道:“就这样算了?” 张国祥正要说话,叶文初却忽然起身,怒道:“这件事我不追究了,也不和你计较了。”她一顿,和张国祥道,“张大人,去您的公房行吗?我就是想翻看卷宗。” 她说走,张国祥求之不得,赶紧道:“行啊,叶四小姐和我一起。” 孟认都暗暗松了口气。 门外,衙门里已经有许多人来看热闹了,不敢明着看,但都竖起耳朵暗暗听。 叶文初一边走一边嘀咕:“什么不收钱,分明就是嫌我钱少。” “肯定是嫌钱少。”八角大声道,“可我们找他的又不是什么大事,给他三百两他敢要吗?” “他敢要我也不敢给啊,三百两就是贿赂了。”叶文初怒气冲冲走了。 其他人听着一个个神色古怪。 往日清廉的官员,有人这么说他,那当然是诬陷,可往日就是贪污的,但凡提个头大家就都信了。 孟认气到头晕,扶着桌子指着她们的背影,跌坐回去。 “大人。”他的幕僚从隔壁过来,“您不该得罪叶四小姐,她和沈大人是一起到底,这一得罪就两个人。” “这两个人又是特别难相处,这一次两个人,肯定会被报复。” 孟认恼火得很:“现在马后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幕僚讪讪然。 晚上,孟认下衙后约了人在抱月斋喝酒,他到门口小厮给 他引路,将他引到东海阁去,孟认直接进去,刚坐下来就看到沈翼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孟认惊恐地站起来,又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门关着的没别人看到:“沈c沈大人你c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下午欺负四小姐了?”沈翼放了一本账在桌上,拂袍坐下来。 他扬眉看着孟认:“沈某见不得四小姐不高兴。” 他在笑,声音和缓,可孟认一个哆嗦接着一个哆嗦。 被他幕僚说中了,报仇的来了。 213 酒(二更) 隔壁的南海阁,叶文初靠在椅子上,手心里滚着一颗栗子。 沈翼的话,很清晰地传过来。 他说:“沈某见不得四不姐不高兴。” 她的动作顿了顿。 嘎嘣!八角将一颗栗子捏开,娴熟剥好递过来:“小姐,咱们回来那天,沈先生就是坐在这里听咱们聊天的?” 叶文初颔首。 她坐的椅子,就是沈翼那天坐的位置,此刻,她听着隔壁沈翼说话,觉得这场景很有意思。 马玲坐桌边在喝茶,闻言道:“我也听说了,那天和郭二爷闹事了。” “没想到沈先生也在啊。” 说着一顿,嘿嘿笑了:“师父,您和沈先生还挺有缘分的。” “那是第一次见吗?” 叶文初没听她说什么,她的注意力在隔壁,孟认在求饶:“沈大人,您c您放下官一马,什么事都好说。” “没什么事,你和四小姐道歉就行了。”沈翼语调很平,但态度却是极有压迫的,“道歉了,这事就翻篇了,往后我们就是朋友,您去京城,用得上沈某人的尽管开口。虽说不能平步青云,可是以孟大人的能力,谋求一官半职再做长久图谋,易如反掌。” “沈大人!”孟认懂沈翼的意思,给四小姐赔罪了,大家就是朋友了,就是一个阵营了。 果然,大家都知道沈大人聪明有能力,叶四小姐更是不用提了,回来以后,哪一件事她都是做的掷地有声。 只能说,他孟认庆幸还有让沈大人看得上的地方。 若不然,直接像蔡明岳那样,一锤子进牢房永无翻身之地。 “好说!”孟认道,“四小姐在何处,下官去见她。” 沈翼看向横梁,孟认也看过去,随即就听到隔壁,叶文初道:“孟大人,都是痛快人,这事儿就过去了。” “晚辈不委屈,大人您也宽心。” 孟认看向沈翼,沈翼道:“四小姐说的。” 孟认赶紧起身站在隔断墙边上,冲着隔壁道:“四小姐是巾帼不让须眉,但孟某下午的话确实失礼,还请四小姐大人大量。” “不打不相识。”叶文初道,“孟大人您是长辈,是晚辈失礼了。” 孟认长长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您约的朋友到了。”沈翼将账册留在桌子上,“孟大人放心,今儿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见过。” 他话落,人便走了。 孟认赶紧将账册收起来,坐下来后猛喝了两盅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谁能想得到,上午和叶四小姐吵架,晚上沈翼就找来了。 短短一个下午,他居然将他所有的钱路摸得一清二楚。 他害怕,因为无论是陈王还是百姓,知道了都不能饶了他。 沈大人只让他将几处赈灾的钱补回去,其他的只当不知道,这是给他留活路了,他确实要感谢。 “孟大人!”孟认的朋友到了,“实在抱歉,路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马车坏了,修了半个时辰才好。” “对不住,让您久等了。” 孟认摆手:“不打紧,孟某也是才到。” 隔壁,菜也上来了,乘风推门进来,五个人一起吃饭,乘风饿的不得了,西里呼噜吃了两碗饭才松口气,认真吃菜。 叶文初和沈翼碰了碰酒杯,笑着道:“祝事业一帆风顺!” “你从那得来的话?”沈翼和她碰了碰,“不是不能喝酒?少喝些。” 马玲闷了一口酒,默默吞了下去,心酸地又给自己斟上。 乘风让她少喝点:“你这牛嚼牡丹!你知道这酒多贵吗?” 马玲瞪着他,示威似的又连着喝了两杯。 “我没事,这酒不烈。”叶文初喝了一杯,沈翼看着她辣得眉头直跳却还不承认,便觉的有趣,“还要吗?” 叶文初将杯子给他:“满上!” 沈翼笑着给她倒上。 “栗子。”叶文初将一碟子给他,沈翼看着她,“八角剥的?” 叶文初正喝着酒,闻言指了指自己。 “哦。”沈翼拍开乘风偷吃栗子的手,又忙给叶文初续了一杯。 乘风搓了搓手,从八角的兜里摸了几粒,自己坐里面一边听隔壁墙角一边吃栗子。 叶文初多喝了几杯,没醉,但心情很不错,拒绝了沈翼送,她和八角以及马玲,三个人一边哼着曲子一边溜达在街上。 大家看 到她们都是会心笑着,也没有人说多余的话。 沈翼回了县衙后院,归去正坐在桌前看着桔子发呆。 “你怎么又来了?还买了桔子?”乘风剥了一个,归去摆手,“不是我,是鲁小姐送来的。” 乘风哦了一声。 “主子。”归去跟着去房里回事,乘风数了数一共六个桔子,归去说完就出来了,和乘风打了个招呼,就出门走了。 在院子里,他的袖子里滚出一个桔子来,他拿在手里盯着多看了两眼,迅速离开了。 乘风将桔子送进书房,沈翼在吃栗子,乘风一脸奇怪:“哪里来的栗子?” “和你有关系?”沈翼道,“出去,关上门!” 乘风乖乖出去,蹲门口吃桔子,一瓣进嘴,酸! 叶文初接着闻玉给她拧得热帕子,擦了擦脸,笑着道:“我没事,你大惊小怪的。” “等会儿难受你不许叫唤。”闻玉戳了戳她的额头,“闹腾也不行!” 叶文初笑了起来:“我以前喝醉也没闹你啊,居然还嫌弃我。” “师兄,师姐不会承认,”白通低声道,“但我能作证,她喝醉的两次,您最倒霉。” 因为只有闻玉不放心她,怕她吐了呛着,怕踢了被子受寒,总之,她喝醉两次他都是彻夜未眠。 叶文初瞪了白通一眼,白通夹着书,悄无声息地回房去了。 “睡吧睡吧!”叶文初催着闻玉,“你不用担心我,我有点晕,但远没有醉酒的程度。” 闻玉叹气。 叶文初洗漱睡去了,闻玉坐在客厅里看书,时不时停下来听一听隔壁她的呼吸声,等她哼哼喊渴的时候,他将八角喊起来去给她倒水。 第二天中午,叶文初去衙门,胡莽几个人都在等她来。 “四小姐,去杨老四家的人回来了,杨老四没有回去。”胡莽道,“他家里人也正奇怪,说他自从去桥上做工,每个月的十一都会回家住一个晚上。” “这次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有回去了。” 叶文初点头,将她昨天查到的东西给大家看:“这是嘉通江船只记录。” “六月,九月,十月两年五个月份的记录。”因为今天才是十月初七,所以只有五个月份的记录。 嘉通江上的船的类型很多,有漕船有客船还有楼船,还有一些短途游廊的画舫,每年两岸风光正盛的时候,画舫就会日夜游逛在江面,很是热闹。 “因为有条件满足,六个月的月初都从城北这一段路过,”叶文初道,“且多数是傍晚。如果要作案,我倾向于船停泊在那附近,所以查到了这几艘。” “一共十二艘,十艘漕船,两艘客船,其他的时间都不满足。”叶文初道,“这十艘漕船有四艘是叶氏的,余下的是各家漕运行的,因为有固定的货运,所以每年每个月的时间都相同。” “都是月初运货,月底休息c修缮。” “客船则简单更多,这三个月一是游客较多,二则,这三个月的农忙略好些,船家和桨手时间更多些。” 有了这些范围,再查就简单很多。 就算最后不对也要继续查,就像叶文初说的,眼下这是他们唯一想到的方向。 “分头行动。”她道,“我和马玲去查这两艘画舫,胡捕头你们分别带人去核查余下的十艘漕船。” 胡忙应是,和彭池以及海鞘各自带着差役,去查十艘漕船。 “师父!”马玲早上来就没有好看到沈翼,“沈大人自从承认是巡检后,他好忙啊。” 叶文初问道:“早上没见到他吗?” 马玲摇头。 “可能有事要办。”她知道沈翼让人去查陈王世子墓了,如果不顺利,这两日她要和他一起下墓室看个究竟。 两人去了南城外。 “这艘杨记长楼,登录的就是停在这里。”马玲跑去江边码头,码头边停了十多艘画舫,八角一眼看到了杨记,“在那边,那个画着大红花的。” 船上有标记,还写着杨记。 三个人上了杨记长楼号画舫。 214 游船(二合一) 画舫上下共三层。 杨记画舫是从化杨氏的,家里用得少,就承包给家里的一个管事,定期给租钱就行了。 管事叫邱平安,三十六七岁,身材高大看上去很和善。邱管事引着叶文初上船,笑着道:“四小姐是查最近失踪的男人的案子?” 叶文初扫了他一眼:“你知道?” “外面都传遍了,说有凶手有病,专门杀年轻男人泄愤。” 叶文初笑了,停在甲板上,看到了男人身上:“邱管事,你这衣服补丁还真多。” “天天水上跑,穿好衣服没用。”邱管事拍了拍衣服,“小人带您看看楼上楼下?” 叶文初点头,进了一层的舱内,这里是游客主要落座的地方,像是寻常人家的正厅,正中摆着八仙桌,左右各置了八张椅子。 “嗬!”八角指着东北角的位置,“小姐,这乌龟好大啊!” 邱管事忙道:“哎呦,这不是龟,这是水神!” “是是,水神。”八角指着缸喊叶文初,“这只水神真大。” “这上面一层是游客休息的地方,主舱和四个休息的房间, 邱管事跟着笑。 “我看看,”马玲道:“这不是乌龟,这海龟。海里捞上来的。”她手测量了一下,“邱管事,你这海龟够大的啊,天天换水吗?” 邱管事点头:“您识货,我这可费了大功夫了,两三天就要换一次水,跑海渡口去,累死我。” 叶文初比了比,这只海龟壳的直径,有两尺多了。 “我怎么听到还有狗叫?”叶文初问道。 邱管事点头:“好多船都养狗,晚上放这里看船。” “在后后拴着,四小姐别怕。” 叶文初去了后面,看到一条养得极好的黄狗拴着绳子,看到他们来,汪汪直叫。 凶的很。 “这狗咬人吗?” “咬!所以您瞧,这两根绳子拴着呢,可不敢放开。”邱管事道,“不过您放心,真一次没咬过别人。” 叶文初点头,走过去那狗站在狗窝边冲着她叫,声音很大。 “是凶。”叶文初背着手下了船舱,上面收拾得很干净,下面两层因为湿气重,有厚重的霉味,十二个桨手正在休息,有的在打盹,有的在逼仄幽暗的舱底下棋。 倒也算自在。 看见叶文初下来,他们停下来看着她,叶文初四处看了一遍,又回到上面。 邱管事跟着她:“下午的游客要申时才到,我们正在等。”又道,“您要不要看名册?” 他将名册递给叶文初。 “郭罄?”叶文初发现下午的游客是郭罄以及郑旭东几位,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名字。 邱管事点头:“他们还约了月中的时间,说是要在船上看嘉通桥通行。” 叶文初颔首:“还真是巧,我认识的。” 她站在甲板上看着周围的船,许多都在休息,但也有客人陆续到了,大家开始登船。 “傍晚的时候,你们船也是停在这里吗?除了狗意外,还有没有看守?” “有的,桨手们住船上,会补钱。”邱管事道,“我偶尔也会在船上住一住,但多数都回家去。” 叶文初踢了踢甲板,就听到邱管事冲着远处喊道:“刘管事,你们回来了啊!” 叶文初顺着看去,看到一艘画舫在隔壁停下来,船上的游客从搭着的桥上下船。 对面的刘管事回答:“是啊。客人在船上吃的午饭。你这是下午的客人?” 两人聊天,叶文初打量对面船身的的字:“邱管事,那是苏记的春风渡?” 苏记春风渡,是她要查的另外一艘画舫的名字。 “对,对!那是增城苏家的船,平时不停这里,每年也就这几个月出来做事,停一停。”邱管事问道,“您要过去看看吗?” 叶文初点头:“好啊。” “刘管事,四小姐要上船看一看,你桥别收。”邱管事喊了一嗓子,刘管事应了,垂手站在船板等她。 叶文初和马玲以及八角过去上下看了一遍,和这边差不多。 叶文初很失望。 “这咋办,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马玲道。 下了船以后三个人坐河边发呆。 “不过,找不到线索也正常吧,这都好几天了。”八角也犯愁,她作为一个门外汉,她都感受到了这个案子的难处。 叶文初靠在柱子上:“等胡捕头他们查完了再说。” “我饿了,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她去边上面馆里,点了三份面,里面有七八个食客在聊天,“王爷把田都分出去了,一亩地都没有留。” “是啊,想想也心酸,他可是先帝的淑妃娘娘所出。如今削藩说句不好听的,让他回去就是个死。” 几个人说着叹了口气。 “沈大人,就是朝廷派来的巡检,监督王爷回京的。说不定,王爷一走沈大人就留在咱们这里做节度使了。” 又是一阵唏嘘。 “难怪沈大人又是造桥又是修路呢。” “当官的都一样。要我说,王爷走了咱们归朝廷管,谁知道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当然是惨啊!没听说沈大人要迁两万人来吗?” 叶文初簇了簇眉头,马玲指了指那边,小声问叶文初:“要不要掀桌子?” 叶文初摆手,这种流言磨破嘴皮子解释也不会有作用,甚至在有心人看来,是欲盖弥彰。 想要压制这种留言,就要用最粗暴的方法,比如,另一件更大的事。 吓得他们无话可说。 “走了。”三个人付了钱,又回到码头边,郭罄正和他的十几个朋友们从这边路过,看见叶文初,本来哄闹的一群年轻人瞬时乖觉安静了。 有仇是有仇,但没有人敢上前来找茬。 “走了走了。”郑旭东拉着郭罄,郭罄盯着叶文初看了一眼,跟着大家上船去了。 邱管事站船上招呼人,再一次看到叶文初,冲着她摆手,等船离开后郭罄问他:“叶四小姐刚才上船了?” “是啊,好像是查什么案子,来船上了解一下。”邱管事道,“还去了另外一艘船打听了。” 郭罄站在甲板上,盯着岸上的叶文初,郑旭东端酒递给他,也发现了叶文初,他推了推郭罄低声道:“看这么认真,你小子不会是喜欢人家了吧?” “滚!”郭罄呵斥道,“小爷眼光这么低的吗?” 郭罄一口喝了酒,进舱去了。 叶文初重新去了张家河村,在村里走了一遍后,又回到江边沿着江岸走,没水的地她就走堤坝下,有水的时候,她就走堤坝上面。 “师父,我会打水溜子!”马玲捡着个石头丢出去,咚咚溜了五六次掉水里去,八角不服输,丢出个石子叮咚一声沉了。 马玲哈哈大笑。 叶文初鄙视两个人,也捡了石子儿丢出去,但噗通一声,沉水了。 八角问道:“小姐,我能笑吗?” “敢笑就打掉你的牙。” 八角拔腿就跑了,一边跑一边笑。 叶文初自己也笑了起来。 “四小姐,”海鞘骑马赶过来,喊道,“十艘漕船也没有任何的可疑。” 叶文初将手里的石头丢进水里。 “咋办?”海鞘和胡莽几个人都很懵,“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连环杀人案,居然连个尸首都没有的。” 以前杀人,好歹被害人尸首在,什么手法,何时死亡,死在哪里都是能查的方向。 现在这个案子,他们都怀疑人到底死没死。 叶文初道:“现在最关键的地方,是失踪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们顺着柱子走的方向,再走一边。”叶文初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还真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们回到工棚,等了一会儿,等到柱子失踪那天出去散步的时间,他们溜达着上了堤坝,柴河重新给他们指了方位:“小人在这里洗衣服,柱子就在堤坝上散步。” 叶文初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柴河:“当时岸边有别人吗?或者,停着船吗?” 柴河摇头:“这一带不给停船,因为咱们施工会碍事。有没有别人我倒是没在意。” “好。”叶文初沿着堤坝溜达,天色渐渐暗下来,江边吹风有一点冷,河道有了一个弯度后,叶文初忽然停下来,“这是什么?船停靠的位置吗?” 大家都聚过来,在堤坝沿水的位置,有非常明显的船只停靠的印迹,不但这一处,这一段都有。 “四小姐,您还是觉得凶手是在船上行凶的?”海鞘不解,“其实,有没有可能,是这附近的居民呢?” 叶文初道:“我依旧偏向与船。这么多的健壮男子,凶手不可能在野外打斗,杀死他们。我倾向于是一个安静无人看到的环境。” “可如果是去凶手家里,八个人先后去,不可能一个目击者都没有看到吧?” “而且,尸体怎么处置?” 她刚才走了一遍张河村分散的几户,有的空置有的住着人,总之没有发现可疑处。 “除非我们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根本没有凶手,这八个人现在在某个地方做苦工。” 海鞘点了点头:“您说的对,可是” 他刚说完,他们看到了一艘船徐徐朝这边靠过来。 这船不是画舫,而是典型的客船,叶文初觉得应该是没有桥的时候,两岸百姓过江的工具。 “让一让咧。”船头站着个人,冲着这边挥手,叶文初他们退开来,船撞岸停了,船上站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黑黑的很精壮,看到他们高兴地道,“是要租船吗?” “你们寻常都停这里吗?怎么前几天没看到你们?”叶文初忽然想到,那天姚子邑他们从这里路过,说谈妥了一条船。 看他们走路的方向,应该就是在这个附近。 “我们不是每天都停,有时候也会出去跑漕运。一走好几天。”船上的男子说完,从舱底上来十多个桨手,他们嘻嘻哈哈说话,从船上下来,和他们打了招呼,往张河村去了。 “老伯,您是苏畅的伯伯吗?”叶文初问道。 “小姐认识苏畅吗?”男在船上插上了牛油火把,问道:“您要打听什么吗?我们这就下来了。” 他说着,去船舱里拿了个包袱,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行动不是很顺畅的年轻男子,两人一起下船来。 叶文初介绍他们是苏畅的朋友,男子就很高兴,告诉她苏畅带朋友来订了月中租船的事。 “老伯怎么称呼?” “我姓苏,就张河村的人,没名字就叫苏二,这是我儿子大桥。” 大桥个子很高,皮肤黝黑健壮,但看人的时候目光躲闪,走路的姿势很木讷,应该是智力有问题。 “他小时候得病后就一直不聪明。”苏二道,“您几位是要查什么吗?” 叶文初道:“我们在查这一代男子失踪案。你们村里也有失踪的两个人,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就是不晓得被害了还是去外地了。”苏二指了指自己的船,“您站在这里,是c是要查船吗?” 叶文初点头:“是啊,你们家的船能上去看看?” “可以,可以!”苏二很痛快,让他儿子大桥爬上去,放板子下来,叶文初上了船。 “小姐,我们家的船是可以做漕运船,也可以做客船,今天我们就是出去送货的,早上出去现在回来。”苏二给叶文初解释。 大桥就跟在后面。 “上面这个船舱不大,但很干净的,您看看。”他多点了两个火把,船上更亮了。 “平时你们住上面吗?”海鞘问着,大桥应的他,他声音嗡嗡响,口齿也不清楚,“对,我和我爹每天晚上都睡在这里,你想不想去下面看看?” 苏二也跟着道:“下面还有两层。” 叶文初顺着楼梯下去,他们的船收拾的很干净,点着熏香,一点潮气都可以。 “你们的船比那些大画舫还干净。”八角打量着四周,大桥举着手,“我c我收拾的!” 他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冲着八角笑。 “你真厉害。”八角像哄小孩那样对他道,“我们刚才去别家的船看到的时候,他们可脏了。” 大桥高兴的很,和他爹道:“姐姐夸我!” 苏二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叶文初去了桨手的船舱,里面也熏着艾草的香,苏二道:“还是有蚊子,所以我们白天也熏。” “要看看我的房间吗?”大桥道,“我房间里有宝剑!” “好啊!”八角道。 大桥就蹬蹬先上去,推开了二层的他自己的房间。他房间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墙上挂着许多竹子和木头削的剑,他拿下来要和海鞘的佩刀比。 海鞘将刀拔出来给他看,他就歪着头用手凌空比划,继而冲着他爹喊:“爹,我也想要!” 他们在里面说话,叶文初走到二层最前面,举着火把看对着顶层的吊板。 马玲和八角跟着来,也仰头看着,马玲小声问道:“师父,您觉得有问题吗?” “没看出来,”叶文初将马玲的刀取下来,在吊板刮了一遍,她捻了木屑和尘垢闻了闻,放自己荷包里,忽然,苏二在她们身后问道,“小姐在看什么,要不要帮忙?” 八角吓了一跳,叶文初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们看完了。” “今天打扰了。你们今晚还回来睡觉吗?”叶文初往外走,苏二回道,“回的,但我们几天没回家,今天得回去一下。” 叶文初颔首:“明天你们出去吗?” “明天要出去,有一趟货明早去接着送,明天如果不回来,后天早上肯定也回来了。” 苏二问道:“您明天要来吗?要不您后天来行吗?” “后面我们就没什么事了。” 叶文初颔首,从二层回到第一层,她停在夹板上看远处长河村的灯火,大桥指着村口道:“那个是我们村。” “小姐,您查船,是觉得失踪的人,在船上吗?”苏二问她。 大桥也歪着头听,点头道:“有可能!” 苏二拍他的头:“不许胡说。” 大桥缩着脖子,去找海鞘说话。 “对!我觉得失踪的人,有可能是被这一带的船带走了。”叶文初问苏二,“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船。” 大桥举手道:“我见过!” 大家都看着他。 “我见过啊,每个船都会带很多走。”大桥龇牙笑着,和海鞘保证,“真的,我见过。” 海鞘很敷衍地冲着他笑了笑。 苏二深看了叶文初一眼,忽然指着岸边对她道:“小姐,有人来了,是找您的吗?” 叶文初回过头去,岸边站着两个人,虽看不到面容,但从身形上依旧能辨认出来是沈翼。 “沈大人。”八角挥着手。 ------题外话------ 猜,主犯是谁? a:陈王(抓人做黑户兵) b:长楼的邱管事 c:苏二父子 d:春风渡的刘管事 明天章节答案就能出! 215 开桥(一更) “等我下。”叶文初和岸边的沈翼打了招呼,沈翼微微颔首,让乘风过去,扶着搭桥。 叶文初问大桥。 “什么叫,每个船带很多走?” 苏二无奈至极,想拦着大桥但没拦住,只能任由他说:“你好好说,说清楚了!” “就每条船带很多人走。”大桥给她解释。 “游客?” 大桥点头。 叶文初颔首和父子两人告辞,她上搭桥下来,沈翼快走了几步扶了她的胳膊。 大桥在她后面跳下来,盯着沈翼看。 “怎么?”沈翼问大桥。 “你长的好俊。”大桥对沈翼道,“鼻子高,眼睛亮,皮肤白。” 他将火把送沈翼脸边上,再近点都能燎着他头发了,他继续观察:“像个当官的。” 叶文初也顺着大桥的视线和他给的光,打量着了沈翼的容貌,剑眉星目气质清冷矜贵,确实是极少见的俊美。 沈翼的余光从叶文初的脸上扫过,眼里有光亮了亮,这才对大桥说话,语调很轻快:“我是当官的,你眼光不错。” “哥哥夸我。”大桥和他爹说话,苏二跑下来,拍了一下自己儿子,对沈翼道歉,“他脑子就是五六岁的孩子,您c您大人大量。” 沈翼摇头:“这没有冒犯,不必如此。” 苏二松了口气,拽着自己儿子,让他不要再废话。 “走了。”叶文初走在前面。 “哥哥再见!”大桥冲着大家挥手,冲着沈翼挥手。 “你是从嘉通桥来的吗?”叶文初问沈翼。 天已经全黑了,她没有想到沈翼会来。 “回衙门了,发现你们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他说着,将搭在手臂上的衣服递给她,“顺手带来的。” 叶文初拿着衣服,奇怪地看了一眼沈翼。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在隔壁听到的沈翼说的那句话:“我见不得四小姐不高兴。” 她当时有点感动,于是给他剥了一盘栗子作为回礼。 “是你自己的衣服,”沈翼道,“我见搭在椅子上。” 叶文初摇头:“谢谢。” 她将衣服披上,和沈翼并肩走着,说刚才的感受:“那条船,平时就停在那里。那个叫大桥的男子,很喜欢和海鞘说话。” 海鞘听着一抖,他刚才都没在意,现在一说他有点后怕:“是c是哈,刚才他一直围着我转。” “不c不会吧?”海鞘毛骨悚然,“他c他刚才还缠着沈大人说话。” 沈翼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黑暗中的船,还有举着火把,已经走远的苏二父子两人。 “你在怀疑他们吗?” 叶文初觉得不好说,船收拾的那么干净,别说被害人,她连根头发都没看见。 “只能说,可以再深入跟踪详查。” 得这么一点线索太难了。 “嗯,那就派人先去跟着。”沈翼问她,“在想什么?” 叶文初摇头:“总觉得今天遗漏了什么,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的视线,从什么地方扫过后,存了疑惑可没有存下记忆,这种感觉让人懊恼。 “不着急,对方暂时应该不会再作案。嘉通桥的工棚里,我也下令案子查清楚前,无论做什么必须两人以上结伴。”沈翼道。 叶文初觉得可行。 几个人喊开了城门,叶文初三个人回家,她忽然想到件事问他:“大桥哪天可以通行?” “我今天问过陈王,他想定在初十。” 提前了三天,也不影响,明后两日做工时间延长。 “孟认手里有些权力,是你我都没有想到的。”沈翼笑着道,“四小姐功不可没。” 叶文初听他这么说,心情也好了起来,和他们告别,带着八角和马玲回家去了。 闻玉在门口等她。 “干什么在这里等我?”叶文初握了握他的手,“坐很久了吗?手都凉了。” 闻玉笑着:“没关系。你还不错,知道多穿一件外衣。” “沈大人送去的。”叶文初推他进门,闻玉点了点头,“是吧,辛苦他了。” “我有东西给你看。”叶文初回去,在灯下将她用刀刮下来的一层东西,加了一点清水,化开以后飘着一层红色,还带着腥气的油脂。 “是血吗?”马玲紧张不已,闻玉闻了闻,“感觉像又不 太像。” 叶文初也觉得,她托腮想着,闻玉道:“可以留人去盯梢。” “嗯,就明面上盯着,如果真是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近段时间他们只要稍微正常点,都不会再作案。” 闻玉叹气:“你早点休息,这两日太辛苦了。” “小白呢?” “和满意下棋吵了一架,气呼呼睡觉去了。” 叶文初顿时高兴了,偷偷去窗户边听墙根,忽然房门拉开,白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晚上偷听,有失风度。” 叶文初吓一跳,拧他的耳朵:“下次知道我在偷听,开门轻点,吓了我一跳。” 说着哼了一声走了。 “你又倒打一耙。”白通气鼓鼓回去睡觉,倒是不生叶满意的气了。 闻玉习以为常,冲着白通道:“带着恼意睡觉肝火旺易梦魇,起来走一走再睡。” 白通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出来了,闻玉笑着道:“我陪着你。你师姐是关心你,特意去看你的。” “不想和你说师姐,师姐对于你来说,没有缺点。”白通道。 闻玉笑了起来:“师姐对你来说就有了?” 白通没说话,推着闻玉在院子茂湖边上溜达。 第二天,彭池自告奋勇说不信这个邪,一早跟着苏二父子两人出船了,当天晚上船没有回来,叶文初担心了一晚上,但第三天早上,彭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真怕你被人父子两人丢水里祭水神了。”海鞘笑着道,叶文初正在泡茶,听着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头。 “没什么,大桥是有点问题,我怀疑他是不是有点龙阳癖好,也不好明说,就一直粘着人。”彭池接着茶给叶文初道谢,接着又道,“不过他们家的船,除了船舱底下有个隔间我没进成,其他的地方我都看过。” “那个隔间我觉得有古怪,但锁了几道锁,我又不好砸开,得想个办法进去才行。”彭池说完,问叶文初,“四小姐,要不要去砸开?” 叶文初道:“明天大桥开通典礼,水里和岸上有很多人,我们各自带人,分散盯着,绝不能出事。” “所有船都盯吗?”海鞘问。 “重点以苏家父子的船为主。”叶文初道,“彭池,明天姚子邑他们会在苏家父子的船上,你继续跟着上船。” 彭池应是。 第二天一早,医馆也放假一天,大家都早早去嘉通桥,想亲眼见证盼了几代人的大桥同行。 叶老太爷带着叶家一家人,早早去了,陈王和陈王妃以及叶月棋也早早到了那边。 从化的百姓,许多天不亮,就蹲在江边了。 “你去桥上,我陪着王妃在岸边,等会儿也借着王妃娘娘的光,做这第一批上桥的人。”姚夫人给姚子邑整理衣服,“你告诉打击,这是在江上,大家都小心一点。” “嗯。别落了水了,就扫兴了。”陈王妃道。 姚子邑正要走,叶月棋走了几步跟着他:“子邑,你们哪些人上船,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就几位同窗,”姚子邑说完叶月棋低声道,“我听说最近县衙在查男子失踪案,似乎和这江面上一艘艘船有关系。” “嗯,我知道,我走了。” “你早点回来。” 姚子邑垂着眉眼点了点头,往船上走的时候,就看到了叶文初,她今天换了捕快服,头发高高束着做男子的装扮,在人群里很扎眼,他顿时快走了几步,上去施礼:“四小姐,您今儿当差吗?” “是啊,为了区分我特意穿了公服。”叶文初不但穿了公服,还配了刀,“你待会儿上的苏家的船,船上我们安排了彭池,还有三位杂役,你有事找他们。” 姚子邑愣了愣:“他家船有问题吗?” 叶文初和他细说了一些:“纯属我们猜测,总之你注意安全。” 人多,叶文初觉得不会有事,但依旧不能放松。 要说控制苏家父子,他们也没有证据,不好操作。 “我会自己注意安全,你也是,多注意安全。”姚子邑还要说什么,忽然有人跟着他过来,他一愣看向身侧,凝眉道,“你怎么来了?” 叶月棋站在他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文初:“你今天不是当值吗?在这里闲聊?县衙那么穷,连查到的贪污银都私自充公了,你还白白拿薪俸,这和你一向高风亮节相悖啊。” 她说完,不等叶文初说话,姚子邑低声道:“大家都有要做,你不要说无聊的话耽误时间。走吧,王妃在等你!” “子邑,我四妹妹都没说什么,或许她认可我的话呢。”叶月棋扬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文初。 今时不同往日,她和叶文初已分了高下,她即将成为世子 妃,将来她也一定是王妃,整个广南东路的百姓,看见她都要给她磕头。 她叶文初算什么?要嫁给一个小小的巡检?还是闻玉那个大夫? 再怎么样,也都比不过她。 216 找人(二更) 叶月棋歪着头看着叶文初:“四妹妹?” 姚子邑眉头紧锁,想拂袖去,可又不能留叶文初在这里。 “我没功夫和你说废话,打了你你也没脸,”叶文初对姚子邑道,“交给你了。” 叶文初白了叶月棋一眼拂袖走了。 “你!”人多,叶月棋也并非真的能什么都不顾,正相反,她比以前更在乎自己是否得体了。 “你不要再胡闹了。”姚子邑脸色极沉地拦住了她,一字一句对她道:“四小姐和你不同,她也不喜你们这些女子的唇枪舌剑登不得大雅的心机,为了大家都不难堪,以后你离她远一点!” “不用解释,我上船了,大家在等我。” 姚子邑拂袖走了。 什么叫四小姐和她不一样?叶月棋看着盛怒走远的姚子邑,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叶月棋带着素娟,回到了陈王妃的身边。 “子邑和朋友玩,你别说他。”姚夫人劝叶月棋,“他脾气很倔的。” “知道了,夫人!”叶月棋道。 姚夫人叹了口气,她当然懂他儿子的委屈,倒不是说配不配的话,仅仅是因为姚子邑不喜欢。可眼下怎么办呢,答应的事,也不能反悔,否则让人家姑娘怎么办? “放鞭炮了,大家小心。”有人喊道。 鞭炮和焰火齐响,陈王走到桥头剪断了彩绳。 叶文初站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打量着桥头的陈王和陈王妃,沈翼陪同在侧,但他有意今天穿着一件灰色长袍,降低了存在感。 两岸百姓齐刷刷给陈王磕头,高呼千岁。 陈王带着陈王妃走上了桥,站在桥中间,看见岸边的黑压压激动的百姓和江心的游船上跪着的人。 山呼海啸的声音,此起彼伏震撼人心。 也震在他们心里。 “起来,都起来吧!”陈王道,陈王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并不存在的泪花,“王爷,回去后我们就不人人跪拜的人上人了,而是囚犯了。” 陈王道:“今早忙碌,没有和你说,大哥的信来了。” “信?他说了什么?”陈王妃问道,陈王回他,“他一家人借着他外调的机会,离开了京城。” “那c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应该没事吧!到底不是直接的亲眷,圣上应该不会要他们性命。”陈王道。 如果杨大人说他带着族人逃出了京城,他也不会相信。 现在他是信的。 陈王妃嫡亲的娘家人能保住性命,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做得到的。 “只能这样了,也是没办法,为了大局。”陈王妃叹了口气,但看着桥下那么多子民,“登基时也不过如此吧?” 陈王颔首:“他当年登基时,可没有这么热闹,声势浩大。” 桥头,沈翼拢着袖子,笑盈盈立着,叶月棋忍不住打量沈翼的侧颜,高鼻红唇身材纤长腰背笔挺她又收回了视线,不管如何出色,也只是个文职罢了。 但凡职位高一些,此刻也不会让陈王夫妻站在桥上,接受万民朝拜,他这个代表朝廷的巡检,怎么也要去分一些风头。 也就皮囊好看些,显得从容吧,心里不知道多慌张。 “别踩,别挤着人哦。”叶文初扶着一个老奶奶,冲着挤人年轻人道,“从今儿起,桥就在这里,你随时随地都能上去。” 年轻人笑着应是。 叶文初看向江中心,好多船都靠在了一起,甚至有认识的游客,将船用链子拴着,并拢靠在一起。 苏二父子的船在最中间,两侧是画舫,另一头她看不清,不知道是哪家的。 陈王夫妻下了桥,姚仕英带着王府衙门里的官员,如孟认等人一起上了桥,他们的夫人家眷都在,叶月棋扶着刘氏,也紧随其后。 这样万众瞩目的荣誉,一生难再有。 刘氏激动到落泪,抓着叶月棋的手:“应该将你父亲和哥哥一起请来。” “也不好都来,免得太多人嫉妒我们。”叶月棋道。 刘氏应是,看着桥下的人山人海,笑着道:“能有这样场面,经历过了,也是不枉此生了。” “娘,您还有更大的荣光呢,这才哪里到哪里。” 刘氏应是。 官员们上去后,跟着陈王在百姓的欢送中离开,人人都感谢陈王,为百姓们做了如此好的事情。 叶老太爷上了车,叶满意跟着 他一起坐,小声问道:“曾祖父,不上桥了吗?” “一座桥而已,世上桥多着呢。”叶老太爷笑着,看着沈翼,和房忠打了个眼色,有的人做事真的是滴水不漏。 叶满意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叶家的人又上车走了,叶月画很生气:“你看她那德行,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是公主了。” “你少说点,出门的时候你四妹怎么说的?”郭氏道。 “活着最重要。”叶月画咕哝道,郭氏点头,“记住了,你这么笨老实在家待着。” 陈王离开,岸边的百姓拥上了桥。 像过年一样,百姓们载歌载舞地庆祝,往后再过江,再不用坐船了。 江心的船上也在闹腾。 彭池一直在巡视,不但这条船,周围几条船他都在观察。 沈翼和叶文初以及闻玉终于见着了,闻玉含笑道:“沈大人辛苦了。” 叶文初笑着附和:“极其辛苦。” 自己做的事,拱手让给了陈王,这若非沈翼,谁又能维持着风度沉稳。 更何况,四周投到沈翼身上的目光,已带着不一样的猜疑,很显然,从化乃至整个广南东路的百姓都相信了那些传言。 “辛苦的,势必另有其人。”沈翼笑着道。 叶文初看向江心的船,大家都还在闹腾,叶文初他们没走远,而是到工棚里去坐着歇脚。 鲁志杰和县衙里的其他人都过来了。 “柱子和杨老四要给抚恤金吗?”几个人坐下来,王彪带着归去从他们面前过去,鲁志杰盯着归去,鲁玉娇也看到了,捂着嘴惊呼一声,鲁夫人问她,“你怎么了?” 鲁玉娇摇头。 那边在说抚恤金,沈翼道:“陈王亲自拿钱,让汪公公送上门。” “好事真多,他不是还办了扶贫应急基金款嘛,把田也分掉了。”叶文初笑看着江心。 大家闲聊着,人群开始慢慢散了,江心的船也纷纷靠在了这边,游客们都上岸了,姚子邑他们一行人过来打招呼,便成群结队地走了。 “船上没人了吧?”叶文初问彭池,彭池点头,“没了!” 苏二父子的船也靠在岸边,他们在打扫卫生,收拾东西。 叶文初的视线从苏二家的船舱里扫过,他们也往城中慢慢走去,八角一边走一边和乘风吵嘴,鲁玉娇几次想和乘风说话,都被两人打断了。 他们刚到城门口,展宇的马车从后面过来,看见他们隔着车帘打招呼。 “姚公子没和你一起吗?”叶文初随口一问,展宇道,“他的香囊落在船上了,苏畅陪他回去了。” 叶文初停下来,沈翼问道:“回哪里?” “船上!拿到了就回来,几位不用担心。”展宇道。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一眼,沈翼道:“你们先回去,我们几个人回去看看。” “八角,推师兄回去。” “你小心点。”闻玉道,“不要急,不会有事。” 叶文初和沈翼带着马玲几个人折返回去。 展宇很惊讶。 “船呢?”彭池惊了,“刚刚这里不是停了很多船的吗?” 岸边一条船都没有了。 “老伯,看到靠在这里的船了吗?”彭池问一个正从桥上下来的老伯,老伯指着江面,“刚才几艘船都走了!” “那你有没有看到两位公子?” 老伯回道:“是有两位公子,但上船了啊,船就划走了。” “别慌。”叶文初和彭池道,“就算凶手是苏二父子,可他们的船是划走的,这表示桨手们还在船上。” 这种一般不会是集体行凶,又非抢劫,这种集体作案可能性太小了。 “对,对哦!”彭池道,“那现在怎么办?” “找一艘船,我们去江上找。” 他们回到码头,码头停了不少船,但大多数桨手都走了,他们正要让船家去凑桨手,苏记的春风渡靠过来了,叶文初喊道:“刘管事,你们从哪里过来的?” 刘管事说他从嘉通桥方向,刚放下一批客人。 叶文初带着人上船,和刘管事道:“我们去找苏二父子的船,你见到了吗?” “好像看见了,我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就在后面。” 他们正要走,岸边人马轰隆隆赶到了,姚仕英站在岸边喊道:“是沈大人和叶四小姐吗?” 不止姚仕英来了,王彪c归去以及陈王府里的管事都在。 “姚大人,我们正要去江上找人。” “我和你们一起。”姚仕英下马来,跌跌撞撞,“是c是在找姚子邑吧?” 叶文初 颔首。 岸上的人都上了船,正要开走,叶月棋扶着姚夫人到了,姚仕英道:“你们怎么来了,我们这么多人在就行了。” “快回去,别添麻烦。” 姚夫人被叶月棋扶着跌跌撞撞下来,她道:“姚大人,我们在家也不放心。” 姚仕英没有拦着,很抱歉地沈翼打了个招呼,又道:“是展宇告诉我们的,说子邑的香囊留在船上,他们回去找,还说看你们的表情,可能怀疑苏二父子有嫌疑。” “是不是这样?” 叶文初颔首:“只是我们的感觉和猜测,实际上一点证据都没有。” “没有证据也确实没办法。”姚仕英催着,“这位管事,让桨手再快点。” 姚夫人在一边念着阿弥陀佛。 叶月棋盯着叶文初几次想说什么,但碍于沈翼在场又不敢说。 “刘管事。”叶文初回过头看岸边,“邱管事的长楼也没有回来嘛,你看到了吗?” 这么晚,明天还有买卖,管事不休息桨手也要休息,所以他们天黑后就基本靠岸了。 “哦,他今天不回来,他下午和我说的。”刘管事道。 ------题外话------ 以为能把后面的剧情也写出来,但没有,太尴尬了!!! 大家周末愉快!!!! 裸更的我是废人。 217 着火的船(一更) “你冷静一点。”陈王训斥陈王妃,“难道你也要去找?” 陈王妃擦着眼泪。 “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外面都传,杀人犯是脑子有病的,都已经杀了几十个人了。”陈王妃说完,陈王道,“你胡说什么,县衙公布的就八个人。” 陈王妃不信。 “那是县衙不敢对外传罢了,说几十个人,尸首都找不到,他们怎么交差?” 陈王心头一动,想到个主意,但现在没空先放一放,他道:“你急也没有用,你去了只会让别人知道,子邑是咱们的儿子,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王爷,你说会不会是沈临川他故意的?” 把姚子邑抓去当人质。 陈王摇头:“不会的,他不可能知道子邑的身世。” 这世上,知道姚子邑身世的人,除了他们外就只有叶月棋,叶月棋不会说的。 陈王妃急得哭,又不敢让人知道。 “自己儿子有危险,我这个当娘的都不能关心,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快了,很快我们就能认回子邑了。” 陈王让贴心的人去码头打听。 春风渡上,桨手正往嘉通桥的方向划,叶文初盯着前方,江面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凶手想干什么?”叶文初问沈翼,“难道是因为大桥脑子不清,所以行凶也是随性所欲?可他爹总该想吧?” 如果今晚不是误会,那么这就是典型的顶风作案。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再一次犯案,这完全无法理解。 “是他的犯病时,无法克制自己?” 两人站在船头,在他们一侧,大家都很紧张,姚夫人走过来问沈翼和叶文初案子的事。 “刘管事。”在黑漆漆的在江面上,叶文初看到了一艘船从他们面前过去,“那是邱管事的长楼吗?” 刘管事从右侧跑左侧来:“是,是他们!” “邱管事!”刘管事站在船上喊,“你看到苏二的客船了吗?” 邱管事从船舱了出来,手里提着灯笼,回道:“没看到。你们干什么去?” 他们船上点着灯,远处的人是能看清楚船上的人的。 “去找苏二,你去哪里?不是说今天不回码头的吗?” “回去,有个桨手家里有事,将他送回去。” 两艘船说着话,擦肩而过。 邱管事看不见时,叶文初的视线,落在船尾,那条狗正冲着他们叫,声音很大。 叶文初眉头蹙了蹙,正要说话,姚仕英已经喊道:“那火光是不是?” “起火了,起火了!” 叶文初看到了,在江心中,一艘船形的轮廓,最上面一层,正冒着火。 “苏二家那个傻子放火烧船了吗?快,走快点!” 王彪让他的人下船去帮着划船。 船迅速靠过去,但那边的火势很大,叶文初发现,舱底的桨是悬空挂着没有动,这说明没有桨手在划。 没有桨手,船怎么来的? 叶文初猛然回头,看向消失的邱管事的长楼。 有什么模糊的记忆,突然凸显清晰起来。 “快快!” 船靠上那个船了,大家往那个船上跳,众人带着扑火的桶。 “上面没有人,往下走走看。” “起火点在哪里?” “在二层。” “去二层。” 彭池和海鞘披着湿衣服,往二层去,沈翼让叶文初在这里等着,他过去救人。 叶文初对刘管事道:“这里离江岸不远,用我们的船头顶着他们的船尾先靠岸。” 船动起来,换了个方向顶着。 “你干什么,不能帮忙不要拖后腿,那上面是人命!”叶月棋冲着叶文初喊,叶文初催着速度,船上的人在救火找人,船已经被顶到岸边。 “找到人没有?”叶文初问道。 叶文初没理叶月棋,她跳到那条船上,彭池冲着上面喊到:“有c有人。” “起火了。” “将人推翻到水里,快!”叶文初道,“王将军,你和你的人跳水里去接人。” 这里靠岸,水不深。 王彪看了一眼叶文初,点了点头带着他两个兄弟跳下去,归去也跟着下去。 “有好几个人,下来帮忙。” 姚夫人和个叶月棋在隔壁的船上哭喊,姚仕英急得跺脚,起风后,火烧得更旺。 一个人被丢进水里,叶文初也跟着下去,借着火光认清楚是苏二。 苏二烧身上的衣服烧着了,脸上有灼伤,除此以外没有外伤,呼吸还算平稳,呼吸道干净,王彪问她:“拖上去?” “泡一刻钟,注意不要让他呛水。” 王彪点头:“哦哦,好!” 又一个人被抛下来,叶文初刘管事:“让你的桨手出来出来帮忙。” 叶文初看到人时倒吸了一口气,是苏畅,他后脑有伤,左手被烧的有些严重,左脸和头发烧了不少。 “侧抱着他,将尽量让他后脑勺不碰水。” 等了一刻,船上的火越来越大。 彭池喊道:“没有人了!” “快下水。”大家都跳到水里来,彭池抄着水洗脸,“起火的房间周围没有人,底舱也没有人。” 他在上面待过一天,对整艘船结构都熟悉。 “那c那没有人,子邑呢?”姚仕英夫妻站在船上,冲着下面喊,彭池回他,“里面没有人,会不会不在里面。” “把苏畅和苏二弄醒。”沈翼吩咐大家,将两个人拉上船,叶文初让刘管事取了缝衣针,刺扎了两针,苏畅醒了,苏二没有反应。 叶文初检查他的伤势。 “姚伯父!”苏畅抓着姚仕英的手,“快去救子邑,子邑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怎么走的?” 苏畅摇头:“我眩晕时,看到有人将子邑拖走了,然后起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知道是谁。” 就在这时,因为起火的关系,张河村的村民赶来了,彭池下去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大桥。 “开船,我们回程!”叶文初突然道,大家都看着她。 就在这时,彭池在岸边冲着上面喊:“有人看到大桥上了嘉通桥。” “谁看到了,什么时候看到的,他一个人吗?”姚仕英问下面的村民,村民回道,“大桥一个人,上了桥往对岸去,我当时正回家也没在意。当时船上也没有起火,不然我就能发现了。” “真是作孽,大桥是不是发病了,杀那么多人。” “他小时候就喜欢蹲家门口骂人。” 姚仕英急着:“王将军,我们去岸,去追人!”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沈翼道,“你们上岸去追,我们坐船回程。” 大家都不懂,姚仕英问他:“为何回程,不找子邑了吗?” “姚大人不要耽误时间,他们办事不利,王爷一定会追责的。”叶月棋道,叶文初打断她的话,“别废话,赶紧下船去找人。” 船迅速返程,岸上的人也快马加鞭去追人。 “王将军,如果找到大桥,切不要伤他!”叶文初道。 王彪应是。 不是叶文初不解释,而是两头都要人手,各自全力以赴就行了。 案子还不是完全明朗,说多了最后可能是废话。 黑漆漆的江岸,一艘船拐进了一个岔道,在歪着的一棵粗壮的树后停下来,船上的桨手和平时一样领了工钱都回去了。 邱平安提着油灯,慢悠悠地关门。 狗叫的更欢了,在船尾两头蹦跶,铁链子和栏杆摩擦,发出铿铿的声响。 “别急,别急,少不了你的。”邱平安冲着船尾喊一句,停在了水缸边上,看到里面的情形也笑了起来,“不止大黄兴奋,您也这么兴奋。” “这就来了,今儿咱们可是冒险了。”邱平安道,“养你们可真不容易,吃穷了我不说,找食物也费工夫。” 他说着,转身哼着小曲儿下了二楼,在他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年轻人。 “贵公子,嬉皮能肉的,肯定好吃。”邱平安摸了摸姚子邑的脸,“中午就看到你了,一群人就属你最嫩。” 他蹲下来,一边唱着小调,一边去解姚子邑的衣服。 “也别怪我啊,那狗呀c水神啊都喜欢吃人肉。还喜欢吃男人的肉,要是吃女人也行啊,我弄女人也简单多了。” “那些男的,人高马大可不好弄死。” 他说着,又忍不住摸了摸姚子邑。 “虽说可惜,可水神吃了你的心就会记得你,会保佑你下辈子投胎做高官的。” “没人来救你,大桥那个傻子,我让他来追我。”邱平安从柜子后面摸了一把剔骨刀,“水神急死了,他要吃热乎的心。” 他扒了姚子邑的衣服。 以往每次都这样,心c肝这些喂海龟,肉他自己吃,骨头c腿这些不好处理,就喂狗子。 218 苏大桥(二更) 黑夜里,一人奔跑在堤坝上,呼哧呼哧地喘气,他跑得已经是极累了。 但他没有停,因为视野不清,他磕碰了石子摔了一跤,又爬起来接着往前跑,过了一刻他又摔了一跤。 他从有记忆开始,走路c干活都比别人更难一点。 大家都喊他傻子。 但他爹说了,能活着能吃饱已经很幸福了,所以他觉得很幸福。 “不能带走!” “不能带走,不能把他们带走,不可以。” “爹说不可以,我c我也说不可以。” 他重复着这些话,使劲跑着,实在受不了停下来蹲路边吐了起来,吐完后又接着跑着,他看到了那个船在那边,他看到了。 “不能带走!不能带走!” 他跑过去,忽然身后有马蹄声传过来,有人冲着他喊道:“站住!” “站住!” “不能带走,不能带走。”大桥往边上让了让,但依旧没有停下跑步,一条鞭子甩出来,啪一声,声音极响,大桥吓了一跳捂住了耳朵。 马拦在了他前面。 “让一让,让一让!”大桥绕道走,另一匹马拦住他,他急的跺脚,“让一让,让一让!” 王彪皱眉,问道:“你是大桥?” “对!我是大桥。”大桥往后腿,埋着头,“让一让,我要走了。” “你走不了!”马背上停着的人喝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姚公子呢?把姚公子交出来。” 大桥点头:“对,交出公子。” 他掉头要走,一辆马车追上来停在路中间,这样,大桥就被七八匹马和一辆马车围在了中间。 “苏大桥!”叶月棋喊道,“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姚仕英和姚夫人也跟着问。 大桥急着走:“不能带走,让一让,让一让。” 大桥出不去,就跪下来想从马肚子下钻过去,王府遣来的侍卫下马后,将大桥揪住,啪啪扇了他两个耳光。 “不能打人,你这样不对。” 那人喝道:“说,姚公子在哪里?!” “我在找他,你让一让我去找他!” 那人又打了大桥两个耳光:“说!” 大桥脾气上来,猛一下将那人推开,骂道:“你这个傻子,不能打人,快让我走。” “摁住他。”叶月棋道,“快让他说,姚公子在哪里。” 姚仕英和姚夫人也慌了神。 陈王带着人追了过来,他在王府等了半个时辰,回去回禀的人说船上没有人,他确实急了,就亲自骑马来了。 “王爷,就是他,他带走的子邑。”叶月棋急着回禀道。 姚仕英和姚夫人很感动,陈王为了姚子邑,大晚上亲自赶来了。 “给王爷添麻烦了。”姚仕英道。 陈王让不要客气,他下马来停在三人押住跪在地上的大桥面前:“本王问你,你将姚子邑藏到哪里去了。” “他被带走了。”大桥挣扎着,很着急,“我去找他,让一让!” “你去找他,你去哪里找?”陈王问他,大桥就使劲扭头看着前面,“前面的的船上,他们被带走了。” 陈王当然看不到船。 “你确定?” “嗯。”大桥点头,“我去找他们。” 王彪低声道:“王爷,沈大人和叶四小姐开船回程找人了,她交代,说看见大桥以后,莫要伤他。” “放了他。”陈王对大桥道,“人在哪里,你带路。” 大桥被放开,他爬起来揉了揉跪下来硌着石头的左边膝盖,一瘸一拐往前走,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跑了足足一刻钟,他漫无目的,其他人就觉得他在骗他们。 陈王恼火不已。 邱平安的刀,是那种小小剔骨刀,刀尖特别的尖利,他一边擦拭刀一边安慰姚子邑:“别怕,我这个刀很好用。” “知道怎么取心吗?我一开始都是从中间,后来才知道是在左边。” “要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呢。” 他举着刀正要刺的时候,忽然背后出现了脚步声,他一怔回过头,猛一下脸被人踹了一脚,他后仰倒在了地上,手里握着刀喊道:“谁!” 喊完后,他就看到了门口,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在男子边上,就是他见过的叶四小姐。 “你们c你们怎么 会”邱平安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不对啊,你们为什么没有去追大桥?” 他设计的很好,火烧起来,苏二和苏畅死了,大桥那个傻子是说不清楚的。 “叶四小姐,你不是怀疑大桥吗?” 叶文初上去,问道:“船上还有没别人?” 邱平安鼻子嘴巴都出血了,他摇头道:“没有,没有别人了。” “以前所有失踪的人都是你杀的?尸首都去哪里了?”叶文初很不想问这个问题。她前几日上了这个船以后,总觉得她看到了什么存了疑惑,却没有留存记忆,今天她忽然想起来,是那条狗的狗窝边,她看到了一截骨头。 她看的时候,当是猪骨。狗喜欢啃猪骨。 可今天她想到,那根胫骨的形状不一样。 “我c我c我没有,我今天第一次!”邱平安道。 沈翼让乘风和彭池将人捆起来,叶文初给姚子邑检查了一遍。姚子邑和苏畅一样,是后脑勺遭到了重击致晕厥了,但呼吸是平稳,没有其他伤。 “把姚子邑扶到隔壁船上去,我去船舱看看。”叶文初问邱平安,“你为什么选择姚子邑?” 邱平安回道:“我c我看他细皮嫩肉。” “没有了?” 邱平安回道:“就c就这些。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 “等会儿再和你说。”叶文初往一层去,沈翼跟着她,“等我一下。” 沈翼取了灯过来。 叶文初下台阶,一层和她前两天来的时候没有不同,桨手们离开后,一只只桨横担着,沈翼举着灯照了一圈后,没有人。 “这边好像有道门,我上次来的时候看到了。”叶文初往暗格那边走,路过镂空楼梯时,忽然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她惊了一跳,沈翼反应极快,将她抱住拉开,紧接着将灯伸过去。 黑暗中,他一手抱住了叶文初,一手举着灯。 叶文初也仅仅被惊了一下,但随即感觉到,抓着她脚踝的东西,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她收回脚落了鞋,靠着沈翼回过去头去,就看到地上居然还躺着一个人。 那人被捆成了一个粽子,用细密的麻绳,从脚踝到头顶缠裹住,除了鼻孔透气,就只有一只左手臂露在外面,手腕上被刀割了一个口子,原本手臂应该是挂在钩子上,钩子的正下方摆着一个桶,桶里有血,看着像是把手臂吊在这里放血。 那人挣扎后,打翻了桶,人倒在地上,用他那只流血的手,抓的叶文初脚踝。 “没事,是人。”沈翼轻拍了拍她后背,叶文初应是,离开沈翼的圈抱。 沈翼将灯挂在楼梯上,把鞋递给叶文初。 叶文初穿好鞋过去帮着一起割开绑着的麻绳,等那人露出脸来时,叶文初失声喊道:“郭罄?!” 她想到,今天是郭罄他们约的这艘船。 “叶四,救我!”郭罄一直绷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就晕了。 叶文初扶了他的脉,扯了他的衣服将伤口包扎起来。 “没事,没有生命危险。” 沈翼道:“再四周看一看。” 他喊人来,仔细搜了一遍,但好在没有发现其他人。 他们上了顶层。 “什么声音?”沈翼停下来,叶文初也听到了,随即声音越来越大,乘风指着岸边:“是岸那边传来的。” 叶文初对连着船的刘管事道:“可能是王将军他们找到这里了,你把灯全部点亮,喊他们过来。” 随即,刘管事的春风渡的灯全部点亮。 但岸边传来吼叫声。 “放开我!让一让!” “不能带走,他们在船上。” 叶文初看向彭池,彭池点头道:“是大桥的声音。” “大桥!”彭池从船上跳到岸上,“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叶文初和沈翼也跳下船,就看到堤坝上,十几匹马和一辆马车,人都下来了,彭池在和他们解释。 大桥正跪在地上往这边挪,海鞘过去扶住了大桥,大桥看见他道:“快去找人,他们被带走了。” 叶文初就看到,大桥鼻子和脸都是血,门牙断掉了,说话的时候一直流着血水,裤子擦破了,看不清里面但应该也带伤了,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双脚破得都是血。 叶文初深吸了一口气。 220 关爱情谊(二更) “是的。你们去查我船的时候,我就偷偷跟着你们,看你们查大桥了。” 他的船有一段时间也停在那边。 大桥父子和他很熟悉,所以,傍晚时他能上船。他锁了底舱桨手的舱门,将苏二迷晕,大桥当时在春风渡和狗子玩。 他打晕苏畅和姚子邑后,让大桥下去找他爹,他则启动了船,拖着苏二的船到江中间,点了一把火。 他让大桥来追他,他在对岸等他。 大桥就开始跑,一切都很顺利。 等县衙抓到大桥后,其他人失踪的失踪,烧死的烧死,大桥说不清楚的。 但唯一没有算出来的,是在江面上,和叶文初他们的船碰见了,当时他还没觉的什么,以为大家只会专心去找大桥。 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立刻就折返来追他。 叶文初听得太烦了,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将邱平安打死。 她推门出来,天已经亮了,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一点一点彻底亮堂。 八角带着白通牵着叶满意来了,后面还跟着叶颂利。 “四姑母!”叶满意跑过来,提着食盒,“我们来给您还有大家送早饭。” 叶颂利给叶文初示意:“家里做的发糕,做了很多。” 叶文初将叶满意抱起来,喊道:“那就吃早饭了。” 白通跟在她后面去了前衙。 大桥和他爹都醒了,父子两人洗漱了一把,大桥的脸消肿了,除了牙齿不可逆,其他都是皮外伤会很快恢复。 “没关系,”大桥给大家展示他的咬功,“能吃东西,不丑。” 八角道:“嗯,很好看。” “爹,姐姐夸我。”大桥给他爹说,苏二笑着应是。 “稍后去王府拿钱,一艘船多少钱你核算出来,余下的别的损失,县衙给你补。”叶文初道。 苏二拉着儿子个要给叶文初磕头。 “等后面升堂的时候,还会再找你们。” 苏二和大桥由彭池送回家,叶文初和沈翼正准备去王府,姚仕英一家三口并着苏畅都来了。 “带了礼,知道沈大人和四小姐不缺,可却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姚夫人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尝个新鲜。” 叶文初让八角收了,笑扶着姚夫人走了两步,沈翼则自然陪同姚仕英等三位男子一起去找鲁志杰。 “夫人客气了,昨晚沈大人说什么救命之恩,其实是帮着我说气话呢。大桥被打,我确实恼的很,这恼火不发出来,我断然是不行的。” “知道,知道的。”姚夫人道,“四小姐这样的脾气最好了,有理说理不高兴就发泄,我这辈子窝囊,最是羡慕你这样快意恩仇的。” 姚夫人和叶文初没有近距离真正接触过,她都是道听途说,传言转述。 昨天晚上他们打大桥,她没拦着,一是当时心中慌张,她只想儿子,二是王爷在,王彪几次都没有拦住,她也不敢。 这事不管对错,别人都是为了她儿子出头,她一拦不就等于打别人脸,是她不识好歹。 “我就当夫人您是夸奖我了,我自小没娘,您正是我梦里娘的样子。”叶文初柔声道。 姚夫人立刻心酸了,握住了叶文初的手,感慨地道:“好孩子,外人只当你巾帼c女侠,却不知你也是个女孩子,也想要娘疼爱。” 叶文初羞赧地笑了笑。 “铁汉柔情最感人。”白通在擦鞋,抬头看了一眼,叶满意问他,“谁是铁汉?” 白通看了一眼叶文初,将叶满意推开一些:“你今天没换衣服吗?” “不脏啊。”叶满意抚了抚自己的袍子,笑嘻嘻地道,“明天还能再穿一天。” 白通嫌弃不已。 叶文初和姚夫人去鲁志杰的公房,她方才那番话是有目的心,可也不违心,姚夫人的脾气敦厚待人真诚,确实是她对母亲的想象。 房间里,大家聊的也正开心,鲁志杰将他的茶叶都拿出来招待姚仕英。 鲁志杰又抠又惧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他能将这茶叶拿出来,这是大礼待上宾。 姚仕英这是克制了,毕竟大家立场不同,若遵从内心,他定当要请鲁志杰和沈翼吃饭的。 叶文初和姚夫人说着话进门,姚子邑正喝着茶,看着两人一怔,又慌乱移开视线。 “叶四小姐,”苏畅给叶文初行礼,“多谢救命之恩。” 大家又客气了一番。 姚家三口个和苏畅逗留到中午,沈翼留饭,四个人都告辞了,苏畅回家去休息,姚家三口则去了王府。 陈王妃约了中午吃饭的。 到王府,陈王妃打量姚子邑问他:“说是一把尖刀抵着你心口,扎着你没有啊?” “刺了个小口子,像针扎的那样。”姚子邑笑着道,“不碍事。” 陈王妃心疼的很,忍了又忍,道:“那就好,这一次真是太惊险了。” “是,得亏了叶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姚子邑犹豫了一下,对陈王道,“王爷,虽说这样的话唐突僭越了,但不管立场是否对立,就事论事我认为叶四小姐没有做错。” “她叮嘱了王将军不要伤大桥,可最后王将军没有拦住,她生气是情理之中的。” “更何况,她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陈王被他气到了,但面上笑盈盈点头:“正要和你说,大桥家的新船,由王府出钱,稍后汪公公就会将钱给他们送去。” “要不,我帮您送去?”姚子邑很高兴,觉得陈王做的补救很好。 陈王摆手:“不用,你受了惊吓好好休息。” 姚子邑没强求,吃饭的时候叶月棋没来,他犹豫了几次想问,又怕陈王妃让他去看望叶月棋,他实在没话说。 至于叶月棋被叶文初打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不想深究这里的道理,看得越多他只会越想反悔婚事。 下午,陈王补贴买船的银两,是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地送到苏二家的。 声势大到,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陈王拿自己的钱,补贴了苏二父子。 城中对陈王的赞誉更高了。 也有隐隐约约的另外一个传言,说实际一部分人,不是邱平安杀的,而是沈临川抓取做黑户兵了,传得有鼻子有眼。 甚至还有人亲自佐证,说他就是死里逃生出来。 鲁志杰升堂审邱平安,他夹着卷宗出门时,正好碰见了出门的沈翼,问道:“那么多传言您听着了吧?不管管?” “怎么管?”沈翼道。 “也是。”鲁志杰没法子,可又担心,“陈王这样,恐怕要放大招。” 沈翼道:“只要他不伤及无辜,就让他努力吧。” 鲁志杰指着沈翼嘿嘿笑了:“还是沈大人想的通透。” 这就跟教育孩子一样,大道理讲一百遍都没有用,摁着将他打怕了,就一劳永逸了。 叶家,刘氏关着门,质问叶松和叶颂名:“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自己的亲人?” “月棋纵然做错了,你们也该包容她,更何况,这件事她没有错!她急姚公子的安危,说文初几句怎么了?文初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揪着衣领扇了月棋。” “她们可是姐妹啊!” 刘氏心疼的不得了,想找叶文初去说理,被父子两个人拦住了。 她在房里发脾气。 叶松绷着脸没说话。 叶颂名对刘氏道:“娘,您到现在是没有明白,月棋和文初对立是哪些事的对立。” 刘氏蹙眉。 “她们已然不是小姑娘家的赌气嫉妒,而是上升到削藩了。” “文初从刘兆平开始就摆明了立场的,我们吃了她杀刘兆平的红利,没道理在陈王这件事上反水,说她不该支持沈大人。” 刘氏道:“可她也不能打”叶颂名没让刘氏把话说完,“娘,都对立了,还有什么能不能打的?您和对手打架,还要管他疼不疼吗?” 刘氏说不过儿子,就坐下来生闷气。 “您让我和爹怎么选?”叶颂名道,“有的事,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文初没有,我们就有?” “一旦削藩成功,你想想月棋何去何从?陈王自身难保,谁又认她是什么?” 刘氏道:“可要是削藩不成功呢?” “没有人知道结果,所以现在做什么都是选择。”叶颂名苦口婆心地道。 刘氏走了两遭,停下来问叶松。 “你怎么说?” 叶松沉声道:“叶家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刘氏蹭一下站起来,指着两个人:“你们理中客,你们什么都懂,我去陪月棋,今后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认!” “我生的女儿,我心疼。” 她说着让自己的婆子收拾东西搬家走了。 叶颂名没拦她,一是拦不住,二是陪叶月棋也好,有人提醒,总好比她自己在那瞎琢磨。 “大老爷,”管事敲门进来,低声道,“米粮行出事了。” “盐有问题,七户人家吃了盐,上吐下泻。” 叶颂名蹙眉:“怎么知道是吃盐 导致上吐下泻?”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题外话------ 早!周一啦。慢慢收陈王的网!!! 219 她只是侠气重(一更) 叶文初走过去,取了手帕给大桥擦鼻血。 “没事了。”她低声和他道,“什么事都没有。” “谢谢!”大桥对她道,叶文初笑了笑。 陈王从马背上下来,急着问沈翼:“沈大人,找到姚子邑了吗?” “沈大人。”叶文初看着沈翼,“我和您说事。” 她截断了陈王的话,拉着沈翼不知道在说什么。 “姚子邑呢?”陈王走过来,停在叶文初和沈翼面前追问,“本王问你们话!” 姚氏夫妻和叶月棋也赶紧过来。 叶文初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去质问王彪:“王将军,我们走前特意强调过,不许伤大桥的,为什么他现在伤成这样,我需要解释!” 王彪心里很愧疚,叶文初交代他,是因为信任他,可他并没有拦住:“实在抱歉,这事c这事是我的错!” “是你的打的吗?”叶文初问他。 王彪摇了摇头。 “说话,姚子邑呢?!”叶月棋插嘴道,“一个傻子,还可能是杀人凶手,打她就打她了!” “你说什么?”叶文初看着叶月棋。 “我说,一个傻子打了就打了。”叶月棋指着大桥,“你不服气,带回家养” 叶文初上去,揪住了叶月棋的脸,扇了她两个耳光。 “像你这样一条狗,我打也就打了!” 叶月棋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叶文初会直接动手打她。 “叶文初,你疯了!”叶月棋怒吼,对陈王的侍卫道,“将她抓起来。” 陈王冷着脸盯着叶文初,他没发令抓叶文初,他的侍卫当然不会听叶月棋的吩咐。 叶月棋的脸不知是打的还是别的,满面通红。 叶文初走了两步,停在陈王面前。 “王爷,蔡明岳的事还历历在目。查案追凶是县衙的事,莫说大桥没有定为凶手,就是定了,你们也没有资格打他审他。”叶文初道,“是王爷特想断案辨凶,还是,您根本就没有将朝廷衙门的权限,放在眼里?” “又或者,”叶文初盯着陈王一字一句道,“您不想削藩,阳奉阴违,这些行为就是你心中所想的投射?!” 叶文初微微仰着下巴,盯着陈王,一手牵着大桥,与陈王对峙。 陈王很气,气到他的手攥了几次拳头,才有此刻的平和。 “叶四小姐误会了,他是自己跑动的时候摔的,天黑,路c难c走!”陈王道。 “大桥,”叶文初的视线依旧锁着陈王,“谁打的你?” 大桥指了两个侍卫,又指了指陈王:“他们打的,这个老头子好凶。” 陈王笑了,他的对视先败下来,对两个人侍卫道:“稍后自己去领三十军棍,给叶四小姐赔罪。” 两个侍卫应是。 “叶四小姐满意了吗?”陈王问叶文初,“姚子邑呢?” 叶文初摇头:“不满意,大桥在这个案子里,他是证人,他今晚所受的伤必须得到赔偿!”说着看向两个侍卫,“以及,道歉!” 陈王吼道:“快道歉!” 两个侍卫这辈子没想过,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傻子道歉赔礼。他们咬着牙上来敷衍地了抱了抱拳:“对不起,误会了。” 叶文初和大桥打了眼色,大桥跳起来,噼里啪啦抽了左边那人两耳光道,:“打c打人不打脸,还给你。” 那人气到拔了刀又不得不忍怒推回去。 “沈大人,叶四小姐这脾气,是一向如此还是你宠的,也太爆了。”陈王对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沈翼道。 沈翼语气很温和的劝陈王:“她脾气其实很温和,只是遇到不平事,就会打抱不平,侠气重。” 陈王更是气恼,什么叫她打抱不平?这不就说他们就是那不平事。 他不想再和沈翼说话。 沈翼对姚仕英道:“快上船看看,姚公子在船上,完好无损。” 又道:“这事,各位真要谢四小姐,若非她察觉的早,及时赶到,若慢了步,姚公子就是性命难保。” “叶四小姐是姚公子的救命恩人!” 姚夫人吓得心头直缩,一个劲儿给叶文初道谢:“真是谢谢你了,今晚太乱了,明日我再和四小姐好好道谢。” “不用客气,我职责所在。”叶文初柔声道,“二位快去吧。” 姚家夫妻上船去看姚子邑。 “疼吗?”叶文初问大桥 ,大桥摇头,“我爹呢,好吗?” “烧伤了,但没事。” 大桥松了口气,冲着叶文初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 “嗯。等事情结束,给你家再买一条船。” 大桥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王爷最近在资助贫困家庭,以及帮助有需要的人,像你们这种因为见义勇为但却损失惨重的人,王爷肯定会给予帮助的。” 陈王拂了拂袖子,颔首道:“叶四小姐说得对,他们家的船本王帮他们重新买一艘。” “还不快谢谢王爷。” “谢谢王爷。”大桥高兴的很,强调到,“像原来那样的才行。” 陈王沉沉地点头。 叶文初让海鞘扶着大桥上船:“给他先洗脚穿鞋,免得伤口感染。” 叶月棋被素娟扶着走了,一句话没说也没有让陈王出头。当下对峙她看得懂,所以这两个耳光,她只能和着血吞了。 “叶四小姐的脾气得改改。”四周人走的差不多,陈王怕沈翼他们起疑,所以压制自己想看儿子的急迫,“这是最后一次本王容忍你的放肆顶撞,如果有下次,本王不会再忍了。” 叶文初道:“正是因为知道王爷您是讲理的人,我才讲道理的,这不是放肆,而是据理力争。” “若换成爆戾的人,我也不讲道理了。” 陈王哈哈大笑:“歪理一堆。看来是改不了了,那下次你本王也不忍你了。” 叶文初也笑着:“我想王爷忍有王爷忍的道理,王爷不忍也有王爷不忍的道理。” “这种事,你看自己形势办就行了,不用提前告诉我。” “哼!”陈王彻底绷不住,拂袖上船走了。 王彪安排自己人负责牵马回去,他路过叶文初时,也是深看她一眼,眼中是钦佩。 叶文初是掐准了陈王的计划,外面流言扩散的顺利,局势在铺垫,陈王是一定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毁了全盘。 叶文初也确实这么想的,流言四起反压诬陷巡检沈大人,陈王的成功唾手可得了啊。 以前是刘兆平挟制他背叛朝廷,用不了多久,就是整个广南东路的百姓“挟制”和跪求他背叛朝廷,为了百姓们,陈王会不得不自立为王,彻底政权独立,脱离朝廷。 陈王夫妻,永远都是圣洁无辜的小白花。 “担心脚下。”沈翼叮嘱叶文初,叶文初回过头去冲着他道,“我是侠气重,女侠怎么会摔跤。” 沈翼笑了起来,低声道:“女侠摔着也不用怕,我给你扶着呢。” 叶文初回头看着他,沈翼扬了扬眉:“怎么?” “看你俊俏。”叶文初笑道。 沈翼哭笑不得。 因为春风渡的桨手分成两部分划两条船回去,所以两条船走得都慢了不少,王彪带人下舱去充当桨手。 大桥洗脚后蜷缩在他爹休息的床边睡着了,郭罄和苏畅一个房间都睡着,唯姚子邑醒了,除了头疼没什么大事。 他见惊动了这么多人,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连连道歉。 叶文初进去他又是感谢又是解释:“你和我叮嘱了,让我不要单独行动,我心想和苏畅一起应该没事。” “没想到,上船就被人打晕了。” 邱平安下午就盯了姚子邑,所以有意将姚子邑的香囊偷走,等他回来找。 但他主要目的,是为了把案子嫁祸给大桥,于是他提前绑了郭罄,如果姚子邑不回来,那么他就会将郭罄打晕,代替苏畅的位置 没想到,姚子邑和苏畅一起回来了。 “都没事了,大难过后必有大福。”叶文初安慰他,“你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姚子邑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大桥没事吧?” “没事。”叶文初说着就去顶层。 到岸后,分作几路散了,叶文初他们则带着大桥父子两人住去了衙门,邱平安被捆着,一起的还有他的狗和海龟。 胡莽看见邱平安,摁着就收拾了一顿。 当着邱平安的面,要将海龟的头剁了,邱平安哭着求饶,什么都招,请胡莽将海龟和狗放生了。 邱平安说,这条龟他养了十年,一开始正常喂养,后来偶尔机会给他吃了猪肝,发现海龟很兴奋高兴,于是就一直这样喂养。 为此,他省吃俭用,便是船的收入不错,他也剩不下几个钱。 自己节俭。 机缘巧合,六年前他停船遇到一个钓鱼的人,于是邀请对方上船玩,他去倒茶的时候,他的狗突然发疯咬了那人,那人要让他赔钱。 他没钱,心一横将那人杀了。 此后他就开始 害人,女人他也害过一个,但肉不香,于是他就盯着成年健壮的男子。 一直到今天,他具体害了多少人他不记得了,肯定不止八个人。 骨头等都丢进江里了,衣服等东西则是烧了,所以什么都不剩。 “你知道我们在查大桥,所以有意嫁祸给他?”叶文初问他。 ------题外话------ 前面有一个二更!!!我操作失误提前更不说还把第二更放前面去了!!!!! 221 满意的生辰(二合一) 叶家卖出去的盐,出了问题。 叶松和叶颂名调查过后,确认是盐的问题。 七户不同意调解,也不告官,就坐在店铺门口骂街,骂到整条街和整个从化都知道,叶家的盐有问题。 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的以为是盐吃死了人。 叶松和叶颂名忙了两日,都没有将这件事压下去,只能回家和一家人开会商量。 “不要钱,也不愿意去官府协商!”叶松和叶老太爷道,“核查过了,没看出背后操作的人是谁。” 七户人家,一起都抱着这样的态度,不愿意解决问题,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志在闹事。 叶颂利道:“我有个办法,换一批盐,然后免费送全城的百姓,大家不就都知道,咱们家的盐没有问题了!” “蠢货,要是对手再买通十个人,你等于把脸塞别人鞋底了。”叶老太爷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转过来问叶文初,“四丫头觉得呢?” 叶文初道:“以寻隙滋事报官,将他们都抓起来。” 众人:“” “高!”叶颂利道,“敲山震虎,看他们还敢不敢!” 叶松错愕半天:“这样做会不会火上浇油,把事情闹得更大?” “那就看看背后是谁!不找到背后主谋,这事儿没完。”叶文初觉得,他们不闹,对手就会闹。 把对手的事情做了,看他怎么惊愕。 叶松也不反对。 “把米粮铺子所有的盐暂时封存不卖了。”叶老太爷道,“再按四丫头的话把闹事的人抓起来。” “散会!” 大家都应是,叶老太爷叮嘱叶松四个人:“我估计,最近咱们家的事情不会少,你们都打起精神来。” “知道了,爹。” 大家散会,叶满意蹬蹬跑来,看到一家子长辈都在,顿时乖乖行礼,抱着小拳头冲着大家道:“十月十五了,天气凉意重,大家注意添衣!” 大家都胡乱点头散了,叶文初问叶颂名:“他为什么特意提示十月十五?” “因为十八是他的四岁生辰。”叶颂名一脸无奈,“四妹只当不知道,今年情况特殊,给他煮一碗面就好了。” 叶文初哭笑不得招手喊叶满意过来:“去我院玩儿。” 叶满意高高兴兴跟着她,笑嘻嘻地道:“四姑母,您刚才在问我爹什么问题?” “没问什么啊。铺子里出了点事,我们聊铺子里的事。” 叶满意很失望,哦了一声:“那是,铺子里的事更重要。” 叶文初忍着笑。 “那c那十八那天,四姑母有事吗?”叶满意不死心地问她,叶文初回他,“有的呀,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叶满意又高兴起来。 “那我请大家吃饭,我出钱给厨房买好吃的回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停下来,搓着小手,“就想热闹一下。” 叶文初心里笑得不行,捏着他的小肉脸:“知道了,等那天我一定早点回来吃饭。” “那沈叔叔c闻叔叔和小白哥也来吧?” “沈叔叔不知道,其他人肯定都来。” “那c那写一个请柬,您帮我送给沈叔叔好不好?就说我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叶文初笑着点头:“行啊。” 叶满意在白通非常嫌弃的目光下,十个字的请柬,打了四个圈还错了两个字。 “你不是启蒙了吗?”白通道,“每天先生讲课时,你在睡觉?” 叶满意一本正经地道:“没有,先生讲课的时候,我在想事情。” “所以,先生说先生的,你想你的事?”白通问他。 叶满意想了想,老神在在地道:“是这个道理!” 白通道:“歪理。” “那有劳四姑母帮我送给沈叔叔。”叶满意笑着道,“我要回去准备了。” 叶文初将他抱起来,亲了亲小脸,笑着道:“你别忙了,四姑母给你准备。” “真的?” “那c那多不好意思。”叶满意说完眼睛一亮,“四姑母知道是我生辰吗?” 叶文初摇头:“不知道,是你生辰吗?我们满意生辰居然到了,那可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叶满意咯咯笑着,冲着白通得意地挑了挑眉,好像在说,四姑母最喜欢我。 白通哼了一声:“我过八个生辰了,也没哪次像你这么嘚瑟的。” 叶满意不服气,冲着白通醒鼻涕。 白通头皮发麻,夺门而去。 叶满意嘿嘿笑了。 叶文初将叶满意送回去,和王桃商量生辰宴的事,叶月画自告奋勇地说她负责做点心。 “我娘新开的点心铺子里,来了个大厨,我现在是大厨的关门弟子。”叶月画道,“我现在什么点心都会做。” 叶文初道:“那我们可就期待了。不过你想好了,要是不好吃,祖父会收拾你的。” 叶月画拍着胸脯邦邦响:“二位放心,我现在不亚于一个大厨。” 王桃笑着道:“她现在不出门,没事就在厨房捣鼓,你看看我,都被她喂胖了。” 叶月画得意洋洋。 下午叶松报官,胡莽将七个闹事的人抓去衙门。 一进衙门他们就认错,说不闹事。 胡莽听叶文初的根本不让人去审,就关着他们。 十月十八,叶文初将叶满意的生辰宴安排在苏二父子的新船上。 陈王赔的船比他们之前的要大一点,送来就能用,县衙补了一些钱,他们买了船里的配置,叶文初他们是第一批游客。 叶文初请了很多人,鲁还特意请了姚子邑。 姚子邑受宠若惊,提着礼物来,笑着道:“昨天才知道,也不知道小公子喜欢什么,就c做了一个剑球。”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叶满意很高兴,姚子邑做的也确实很精致。 叶颂利负责招待姚子邑,拉着他去边上看棋。 “沈先生和闻大夫在下棋,正杀得昏天黑地。”叶颂利道,“大开眼界。” “是吗?我去看看。”姚子邑跟着去,就看到棋盘上的局势确实很紧张,两方绞着,他琢磨了一下,发现上手哪一方他都不知道怎么走。 沈翼请他坐。 姚子邑坐他边上,闻玉和他点头打了招呼:“身体可好些?” “没事了。”姚子邑受宠若惊,觉得叶家的人对他太好了。 人到齐了,船走到江中心停下来。 “你尝尝。”叶月画拖着叶文初,“这叫玫瑰酥,是酥,外一层酥脆里面是软糯,我做的!” 叶文初吃了确实觉得还不错:“比你的大肉包好多了。” “那是过去的事了。”叶月画忙将糕点送去客舱里。 叶满意和白通c大桥以及海鞘几人在玩拼图,这是沈翼送的。 “让一让,不是这个。”大桥强调道,“是最上面的空格。” 白通道:“不对,你这是瞎指挥。” 叶满意道:“这明显是最下面的,你看看这颜色和袜子的颜色一样。” 白通道:“这不是袜子,是散财童子的屁股!” 叶满意:“大红色的裹裤不好看。” 海鞘给他们收尾:“各位,不是讨论裤子的时候。” 八角听着哈哈大笑。 叶文初嫌太阳大,坐在船舱里陪叶老太爷下棋,叶老太爷越下脸越黑,叶文初发现她除了小白,又多了一个手下败将。 叶老太爷把她赶走,喊叶颂利来。 叶颂利像个傻子,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叶老太爷哈哈大笑,对叶颂利道:“今天看你终于有了点人样。” “嘿嘿,多谢祖父夸奖。”叶颂利最近每天晚上全家男丁锻炼的时候,他都会被骂。 被骂这种事,是可以适应的。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适应的更好。 叶文初端着摇椅举着伞去甲板上,苏二见她辛苦,给她找了绳子绑着伞,叶文初更自在了,茶叶点心摆在手边,一边吃一边看湖景,心情极好。 “四小姐。”姚子邑端着小板凳坐她边上,叶文初笑着道,“不看下棋了?” 姚子邑失笑:“二位都是高手,他们落一子,我要琢磨好一会儿。就感觉我来这世上,倒像是凑数的。” 叶文初笑了起来,提壶给他倒茶,姚子邑捧着茶盅,看着江岸风景,心情极好。 “和好友,在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游湖,真是一件极妙的事。” 叶文初同意他的说法。 两人没说话,一起看着远处发呆,叶满意疯过头了有点困,就跑过来,趴叶文初怀里睡着了。 “姚公子,帮忙拿一条毯子来。”叶文初道。 姚子邑笑着应是,去拿了毯子给叶满意和叶文初都盖上:“你这样累不累,要不我帮你抱进去?” “没事,他兴奋,顶多睡一刻钟。” 姚子邑笑着应是,刚坐下来就看到沈翼和闻玉过来了,闻玉的腿上放着棋盘,乘风提着两条凳子,马玲托着 高几。 “怎么来这里?”叶文初看着一行人,明明在船尾下棋好得很,怎么跑船头了。 沈翼道:“这里有太阳,晒一晒舒服。” 叶文初看闻玉。 “我也是这样想的。”闻玉笑着将棋盘小心放在高几上,和沈翼又继续下棋。 姚子邑挪着小凳子,往后退了一点,沈翼问他:“你觉得我下哪里合适?” 姚子邑很为难:“沈大人抬举我了,您二位棋路,我不大看得懂。” 222 岸边,一辆马车停了很久了。 叶月棋隔着帘子也看了很久,看到了她的家人,更看到了挨着叶文初坐着,给叶文初盖毯子,谈笑风生的姚子邑。 姚子邑的笑容,她很久没看见了。 “小姐,要不我们也去吧,小公子生辰,您去也在理。” “不去,去了看她风光?!”叶月棋道,“走吧。” 她甩开马车帘。早上她和姚子邑见面时,姚子邑还说下午有事,原来是这个事。 叶满意果然只睡了一刻钟就醒了,又跑去和白通还有大桥一起玩。 叶文初邀请姚子邑:“你看半天,要不我们重开一盘,下象棋!” “好啊。”姚子邑眼睛一亮,“在哪里,我去取棋盘来。” 苏二在一边忙着伺候:“我有,这些船上都要备的。” 叶文初和姚子邑开了象棋,刚下了一会儿,那边杀了半天也没有分胜负的围棋二人停下来,一人坐了一遍观战。 姚子邑又紧张了。 “你们下完了?”叶文初看着二位高人,二位高人也看着她,沈翼道,“嗯。” 叶文初好奇,两个人谁赢了,看客马玲举着手:“师父,是平局。” 居然还平局?叶文初佩服地看着沈翼和闻玉,一盘棋一个多时辰胶着,居然甘愿平局? “大家风范。”叶文初竖起个大拇指。 沈翼颔首:“夸奖了。” 闻玉笑了笑,没吱声。 姚子邑很羡慕这一船的人,或者说,他羡慕叶家这么一大家人的和睦,每个人都是有说有笑。 晚饭后在甲板上放焰火,叶文初提醒叶满意:“许愿。” 叶满意歪着头道:“我有很多愿望。” “那就慢慢许,都会实现的。” 叶满意就真的端着椅子,坐下来冲着天空许愿,祝曾祖父长命百岁,祝祖父身体健康,全家以及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并且非常真诚。 比如祝福了叶颂利早点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你这愿望不行,我要求换一个。”叶颂利不满意,“祝我早点觅得良缘,成家立业。” 叶满意摇头:“曾祖父说你没长大,四姑母说你不适宜成亲,所以我祝福你早点长大,这样你就能早点成亲了啊。” 叶满意说着,露出一副我什么都为你考虑到了的表情。 叶颂利哼了一声,没说话,叶满意道:“那我祝四姑母早点成亲。” 沈翼朝叶满意看过来。 他说着抱着拳头继续道:“祝福四姑母和沈叔叔”闻玉抬头看着叶满意,叶满意看到了他,接着道,“祝福四姑母和闻叔叔” 沈翼挪了挪椅子,椅子脚压住了叶颂利的脚,叶颂利嗷嗷直叫:“疼疼,哎呦,哥,疼!” “没看见,抱歉。” 叶满意又被打断了愿望,抱着小拳头道:“希望四姑母和沈叔叔还有闻叔叔一起成亲!” “噗!”叶俊一口茶喷出来,叶老太爷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叶俊捂着嘴踉踉跄跄去洗脸。 沈翼揉了揉眉心,看向远处,闻玉放了茶盅取了个糕点,不急不慢吃着。 “小姐,我现在也觉得沈大人可能喜欢你了,”八角趴在叶文初的耳边问她,“你想嫁给谁?” 叶文初看着八角:“有吗?” 八角点头。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你还说师兄喜欢我呢?你什么都不懂,不要在这里误导我。” “不是啊,”八角拉着叶文初跑船尾去了,凑着她极其认真地分析了一通。 叶文初脸色有点尴尬。 八角冲着她点了点头,鼓励道:“你想想呢,选谁?” 叶文初没想过成亲的事,但一定二选一,那肯定是沈大人。 但沈大人不会同意入赘,她也不能叫人大好青年入赘。 “入赘的事,您认真的?”八角轻声道。 “不然我带着家业做嫁妆?”叶文初低声道,“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想办法生两个孩子,不成亲。” 男子多不愿意入赘,不能强求。 这话,八角也是第一次听叶文初说,她很兴奋:“这怎么生?” 叶文初嫌弃她:“这还要我给你启蒙吗?” “不是不是,”八角道,“不成亲,哪里有优秀的男子?” 叶文初觉得想得太远了。 “要不,你问问师兄?”八角道,“不然沈大人也行?” 叶文初让她闭嘴,她怕后面无法正经面对他们。 想得太多也不好。 晚上宴席散了,大家各自回家,叶文初在客厅里看书,闻玉取了这两天的两个特殊病例和她聊。 “想什么呢?”闻玉问她,“一直在这里出神。” 叶文初扬眉道:“没什么。你要说什么病?”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入赘到女方家后,一直抑郁自卑,致肝火旺盛,夜夜梦魇”闻玉将病例给她看。 叶文初惊讶地看了一眼闻玉。 “看我作甚,你看病例啊,一直发呆。”闻玉笑着道。 叶文初低头看病例,闻玉开了药,并记录劝解的话。婚姻是爱情的延续,是为了互相陪伴过一生,女方嫁或男子入赘,不过是一种形式,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这开解好了?”叶文初问他,闻玉道,“暂时情绪平和了,后续看他复诊时情况了。” 叶文初若有所思。 “早点睡。”闻玉揉了揉叶文初头顶,笑着走了。 叶文初靠在椅子上,看着屋顶发呆,马玲沐浴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进门:“师父,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有吗?我高兴着呢,生理性青春期懵懂。” 马玲嘿嘿笑了,一脸的猥琐。 叶文初把书丢她脸上,关上睡觉去了。 她怀疑闻玉是故意的,但又觉得她多想了。闻玉素来内敛含蓄,就算有什么也不会主动,今天一反常态,也没有理由啊。 但如果是,这就是闻玉最大尺度的表露心意了。 叶文初用被子将头脸包裹住,强迫自己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闻玉隔着门喊她:“要去药行了,你还不起吗?” “今天想偷懒,你去吧。” “是不舒服吗?” “没有,纯粹偷懒。” 闻玉坐在门口叹了口气,懊恼昨晚给她看那个病例,明知道她还小,却要做这种暗示。 是他心急了吧? “初初,”闻玉对叶文初道,“那我先去药行,你要是没事就过来,我这还存着病例,带着毛很远一起讨论。” “我走了。” 说完,就听到叶文初闷着声音,应了他一句。 “我一会儿就来,这就起床了。” 闻玉松了口气又有一点失落,去了药行。 陈王一早去了他的田庄,庄子里的田都散了出去,所以他今天一到,这一代几百户佃户都到官道上来迎他。 “都起来吧。”陈王道,“无论是皇权,还是官员,首要的任务,是让治下的百姓过得好。” “往后,本王不在了,你们也要好好的。就算你们外来的人抢你们的地,你们也要紧紧抓在手里,不要松开。” 众人应是,感动到涕泪交流。 大家都听说了,沈巡检要引两万人入广南东路,从化因为最富裕,可能来的人也最多。 “大家都保重。”陈王道,“我儿陵寝在这里,你们有空时,记得帮我祭扫一下,就当一场情谊了。” 陈王都没有坐车坐轿子,而是带着姚仕英一行官员,一路行一路聊天,视察着回到城内。 陈王的名声前所未有的好。 “如果他现在死,百姓一定会给他立功德牌。”叶文初端着枣子,靠在椅子上,很惬意。 毛介哈哈笑道,小声道:“王爷肯定不会死啊。” “那就遗憾了,他这辈子是捞不着功德牌了。”叶文初说完,沈翼从外面进来,叶文初将枣子递给他,扬眉道,“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 沈翼接着盘子坐下来,笑着道:“王将军成亲,算不算喜事?” “算!”叶文初道,“我们方便去吗?” 沈翼点头:“有过合作,若是不表示反而欲盖弥彰了。” “那要想一想,送个什么礼物合适。” 222 不满意的婚姻(合一) 陈王妃签了一块苹果递给陈王。 “今天出城顺利吗?” 陈王将苹果放回去,端了茶,心情还不错:“很顺利,百姓们敬爱之情溢于言表,人和人的喜怒哀乐,互相感染起来,太让人个感动了。” 事情,按部就班地依照他的计划进行着,接下来,他只需要再推一把就行了。 陈王妃点头。 夫妻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一刻,陈王妃叹了口气:“子邑昨天下午去参加叶家小公子的生辰,在你赔的那条船上。” 说起赔钱,陈王就恼火,咯噔放了茶盅,恨恨地道:“难怪当时刘兆平恨她恨得牙痒痒。” “子邑,唉!”陈王又想到亲生的儿子,“他的脾气,你我掌控不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姚子邑过于原则分明,过于正直了,正直到都不会通融,不会退让了。 像一头牛,为了自己的想法,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算了,他和那边来往就来往吧,削藩的事也和他没关系。”陈王是觉得他既然改变不了姚子邑,就暂时不要动他,免得打草惊蛇。 但陈王妃忧心忡忡,心中不爽。 “到是王彪,”陈王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陈王妃问道,“你觉得没希望了?” 陈王点头:“以前,王彪对我的话言听计从,可现在不是了,他和我隔着一层。” 他将蔡平嫁给王彪,是想用女人将王彪留住。温柔乡的枕头风,没有男人能抵挡。 可现在他忽然没了把握。 主要是他赌不起。 “那你想怎么办?”陈王妃问他,陈王揉着眉心,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再想想吧,这是最重要的一节。” “切不可乱啊。” 王彪成亲在他自己家,他和王陆的爹娘去世了,所以他的婚事,都是王陆的妻子在准备。 好在蔡家才出了大事,蔡明岳在牢中等死,他们也不讲究。 两头各自办酒席。 叶月棋来送蔡平出阁,蔡平本就生的还不错,打扮上妆后更添了艳丽。 “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能看你出阁,我真高兴啊。”叶月棋道,“王将军为人很好,你将来肯定是享福的。” 蔡平看着叶月棋,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她:“你也是,姚公子脾气温和为人正派,以后肯定会对你好。” “是。我也就图他这些。” 蔡平笑了笑,她好奇叶月棋处心积虑,又是摔马车,又是跳莲花池避开王彪,费劲心机嫁姚子邑,是为了什么。 摔马车救姚夫人的事,她没看到,但她猜到了,在叶月棋跳莲花池受惊的那天下午,王妃喊她进王府,问她想不想嫁给王彪。 她没有考虑,当场就答应了。 不管她能不能看得上王彪,都不能否认,她蔡平从出身上,配不上手握重兵的将军。 于是她也懂了,叶月棋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就在那天她去了王府马厩,赶车的车夫被打得半死撵出府,他找到了对方,车夫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马车怎么突然会翻。 但车夫知道,在出门前的头一天,叶月棋曾去检查过马车。 有的事,想不到的人一生都想不到,想到的人略一点拨就通透了。 “鞭炮响了,迎亲的人来了。”叶月棋道,“我一会儿还会去王家吃喜酒,等会儿我们再见。” 蔡平点头。 王彪本也生得不丑,个子很高身材健壮,穿着喜服格外的精神。 蔡平能嫁给王彪,是蔡家人的指望,所以全家人都很高兴。 蔡平上了轿子,一路鞭炮很热闹。 到了王家,拜堂后蔡平进了新房,王彪挑了盖头,两人对视,王彪还算满意。 蔡家小姐的事他让人打听了几句,还行。 “喝合卺酒吧。”媒婆端酒上来,王彪和蔡平喝过了酒,两个新人并排坐床,大家笑着扔花生瓜子这些。 不知道谁喊道:“新娘给将军剥桂圆吃。” 蔡平在从自己身上拿一颗桂圆,剥给王彪,王彪吃了问大家要是没事他就出去了。 王彪出来的时候,门口一个小丫鬟端着茶递给他,笑着道:“是夫人给您准备的。” 王彪往房里看了一眼,端着茶盅在手边走边喝。 前院来了不少人,热闹的很。 客人分文武官员和亲朋好友,里外又分男女眷。 众人正窃窃私语,因为今天叶府一家人都来了,文官那边的一位官员低声道:“王将军和沈大人以及叶府走得很近吗?” “你忘记了?刘兆平的死,是王彪和沈大人一起联手的。刘老夫人为什么死,不就是因为刺杀王彪吗?” 大家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嘘!这事和咱们没关系,既然王爷没说,就表示肯定没事。”一位刘大人说完,转过来问孟让,“孟大人,您说呢?” 孟让看向那边,低声道:“不说了,沈临川来了。” 他一说,大家就都不说了。 姚仕英一家人来了,上了礼,王陆引一家人分别入座。 沈翼上座,姚仕英坐在他下首。 人就到齐了。 席间很热闹,各自说着话,一盏茶后,沈翼便是他这一桌人的焦点。 他在点评前朝的一副古画。 大家本来不想听,但不由自主的,注意力拐去他那边去了,听他说话,顺着他的话题,越聊越多。 女眷这边正好相反,因为叶文初坐在这里,所以没有人一个人聊天,各自磕着瓜子吃着点心,没有交流。 叶月棋带着管家的女眷坐在另一桌,倒是很热闹。 “四小姐,”一个丫鬟过来,递给叶文初一个包袱,在她耳边笑着道,“天气凉了,我家夫人给您做了一双鞋。” 叶文初一愣,看着丫鬟,丫鬟见她的表情就更高兴了。 四小姐的眼睛里是真的惊喜。 “怪奴婢没介绍,奴婢是个姚府的丫鬟。” 叶文初微微颔首,拆开了包袱,里面一双浅粉面的绣花鞋,绣工和针脚的水平,让只会基础女红的叶文初,开了眼界。 “帮我谢谢夫人。”叶文初笑着道,“这么好看的鞋,我得好好保存。” 丫鬟笑着道:“夫人说您尽管穿,改明儿再给您做。” 叶文初笑着应是。 丫鬟去另一桌给姚夫人回话,姚夫人也很高兴:“四小姐也真是,一双鞋罢了。” 过会儿,她就看到八角将他们送去的包袱背在了身上,生怕丢了似的。 姚夫人很感动。 一阵鞭炮响后,开席了。 有人闹着,要王彪将新娘子一起请来,王彪其实无所谓,没什么女人不能抛头露面的想法。 “去问问夫人有没有空。”王彪道。 丫鬟去请蔡平。 蔡平听完,擦了眼泪拆了头面补妆后就来了。 武将起哄喊嫂子喝酒。 蔡平面色通红,将酒端给王彪,王彪当着大家的面一饮而尽,蔡平也喝了。 “嫂子爽快!” 蔡平看向王彪,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她不反抗,但若是这辈子都和这样粗人过 你吟诗诵词他却连字都认不全。 王彪也朝她看过来,笑了笑,道:“你回去休息吧,他们起哄没个数。” 蔡平正要应是,就见王彪的鼻血唰一下喷涌而出,瞪圆了眼睛,直挺挺地朝后栽去。 蔡平捂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将军。”她扑上去,“将军你怎么了?” 王彪倒着地,抓住了蔡平的手腕,紧紧攥住。 蔡平煞白着脸,喊道:“救c救命,大夫呢!” 其他人都围上来。 “让一下,闻大夫在这里。” 叶文初扶着闻玉来,闻玉给王彪扶脉,叶文初则抓了另外一只手。 沈翼看了一眼归去。 “酒杯呢?”归去会意,将王彪刚才喝的杯子拿到手,冲着人群喊道,“抓东西来试。” “关门,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半步。” 有人迅速抓了一只老鼠,归去用酒涮酒杯给老鼠灌下去,等老鼠的反应。 叶文初去开方子,闻玉扎针,几个强壮的兵,帮忙让王彪呕吐。 王彪吐了一阵子,神智不清了。 “抬房里去。”闻玉对众人道,“情况不乐观,现在不知是什么毒。” “是毒吗?”王彪的属下问道。 “是毒!”闻玉很肯定。 四周一片死寂。 也就是说,有人在刚才给王彪下毒了,要在王彪成亲的日子,致他于死地。 蔡平六神无主地坐在地上。 当年被马六打断手臂的蔡标穿过人群,推开所有人,将刀架在蔡平的脖子上。 他转过来问归去:“酒有没有问题?” 老鼠没死,活蹦乱跳。 归去想到了,因为酒壶没有问题,酒壶里的酒他们都喝了。 唯有王彪中毒,可能是杯子本身有毒。 但这个杯子,是家里准备的,没有章法的放在一起,并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中。 所以,如果王彪的酒有毒,唯一能下毒的,就是蔡平。 在她将酒杯端给王彪的过程中,她下毒了。 “不是,不是我!”蔡平摇头,“我为何要这么做,他从今日起,是我的夫君了。” “他若有事,我又岂能得到好?!” 蔡平看着被人抬走的王彪,无力地道:“你们仔细查行吗?我真没有。” 叶文初和闻玉一起,将王彪弄到他房里去,已经有人去王府报信。 武官们或慌张或担心,各个团团转,文官则想得多多了。 姚仕英站在人群外,拢着手,姚子邑冲着他爹走过来,喊道:“爹。” “莫要乱走。”姚仕英道。 归去和众人道:“杯子没有毒,酒壶里的酒也没有。”他看了一眼蔡平,接着去问一直跟着王彪的常随,“将军这半天,吃喝过什么?” “尤其是,在蔡府迎亲时。” 常随回道:“在蔡府没吃东西,但在新房里吃了一颗桂圆,就在床上拿的。” “还在门口喝了一杯茶,”常随指着蔡平,“是她让丫鬟泡的茶。” 蔡平猛然看向小厮,否认道:“我只有四个丫鬟,下午都在房里,没有人泡茶。更何况,我的丫鬟才到,连厨房在哪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泡茶?”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情。”常随还说了那丫鬟的容貌,蔡平和所有人都不认识。 蔡平忽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 八角跑出来,大家都看着她,她大声道:“可能是乌头粉,用酒送服,毒性发作快。” “那就对了,刚才这杯酒过后,将军就毒发了。” 陈王急匆匆到了,带着大夫来。 王彪没死,乌头中毒有一个过程,先是所有黏膜出血,接着就会呼吸麻痹或者心衰。 药行将开的四副药都拿来了,陈王带来的大夫打开了药包,叶文初拆开来给他看,那位大夫看得很迷糊,不太懂这些药的手法。 但他觉得其实没什么用了,中毒就是中毒,神医能做的就是拖延死期。 还没谁能救活的。 陈王勃然大怒,责问蔡平。 蔡平只闷闷地道:“我没有!” 说完这些,她就不再开口,被人带走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冲着陈王道:“给我一刻钟,我只要一刻钟,如果我逃走,或做别的事,您就杀了我全家。” “我不会拿全家的性命换自己的,所以我肯定会回来。” 陈王正要说话,归去让他去了。 陈王惊讶地看了一眼归去。 归去施礼道:“小人心急了,请王爷恕罪。” 陈王也不想和归去说什么难听的话,现场很多武将,归去在军中颇有威望。 蔡平没去别的地方,她去了房里。 房间里,几个人扶着王彪灌药,王彪开始呕吐,吐得奄奄一息,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活不成了。 蔡平冲进来,抓着王彪问:“将军为什么喝陌生丫头给你的茶?” 王彪的神智已是不清,但他意志强迫他清醒,听蔡平说话。 叶文初让大家不要打断蔡平。 蔡平继续道“是不是那个丫鬟你见过?因为面熟,所以你觉得可靠?” “如果是,你眨眨眼就行。” 王彪眨了眨眼睛。 蔡平的脸黑沉沉的,她忽然看向叶文初,抓住她的手腕:“四小姐,我有话和你说。” “你说。” 叶文初和她出了房门,站在门口说话,蔡平道:“你信我吗?” “我不信你,但从逻辑上来说,你杀人动机不够说服力。”叶文初道。 蔡平点头:“对,对!你这样说没有问题。” “我想告诉你,王将军说他看着那丫鬟面熟,我觉得应该是”蔡平低声道,“是王府的人。” 蔡平继续道:“这里的动机和逻辑,你觉得有说服力吗?” “有,但没有证据。” 蔡平点头:“我知道了。” 她走了两步,将自己的手镯给叶文初,低声道:“别人我都信不过,唯有你可以,虽没有交集,甚至我还讨厌你,但你的为人我信。” “你告诉我娘,我家院中的桃树下有东西,让她挖出来,带着家里人离开从化。” 叶文初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认为我除了你们,还能告诉谁?”蔡平问道。 叶文初的视线投向院门口,提醒她:“你可以和姚公子倾诉一番。” 蔡平深看了叶文初一眼,冲着她行了礼,提着大红的喜服下了台阶,刚到院门,撞上了姚子邑。 姚子邑看着她。 “子邑。”蔡平低声道,“你我一起长大,有的事我本不想告诉你,可现在我要死了,有的事不说不行。” 姚子邑凝眉。 “那天你娘摔下马车,是叶月棋做的手脚,莲花池我虽没有看见,但一定是她自己跳的。” “今天给王彪下毒的丫鬟,也应该是她带来的。” 蔡平道:“你也好自为之。” 她说完,如上断头台般走了。 姚子邑震惊到不得不靠在院墙上,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居然是骗局? 他猛一抬头,才发现叶文初正站在抚廊下看着他,他匆忙退出了院子。 前院,蔡平证明不了自己清白,陈王让鲁志杰将她带回衙门关押。 大家一起去王彪的院子里,陈王问闻玉:“王将军如何?” “王爷,中的是乌头的毒我们尽力了。”闻玉叹气道。 王彪的副将和属下们,顿时嘈杂,闹着要将蔡平当场斩杀了。 陈王悲伤不已,踉跄了一下得亏姚仕英扶住了他。 沈翼靠在门边,打量着陈王,叶文初从他身后出来,他侧转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叶文初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了。”沈翼盯着陈王。 陈王问想闻玉:“真没有办法了吗?” 闻玉摇头:“还能拖延几日,各位如若有事要听他交代,明日可间隔来。” 院子里响起了哭声。 陈王叹道:“可惜了。”他说着出了院子,在王彪的书房里落座,四周跟着文官,有人提出说军中不能一日无首,让陈王指人出来代职,被陈王拒绝了。 姚仕英陪着陈王回王府,两人坐在马车上,陈王问姚仕英:“如果王彪不行了,军中有谁可以代替他。” “微臣列几个名单给您,您挑选?”姚仕英道。 陈王道:“不用,你提拔张角上来,本王看他不错。” 姚仕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看见自己儿子和叶月棋正站在路边,陈王也发现了,道:“那两个孩子,在说什么?” 223 遇不到条件好的(一更) 姚子邑满面通红,指着叶月棋,道:“你不用再和我狡辩,我刚才问过我娘细节。” “有的事,我可以退让,有的事绝对不可以。” “广宁县主,你这般女子我姚子邑高攀不起。” 姚子邑不想多费口舌转身要走,叶月棋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子邑,是我错了。” “莲花池是我自己跳的,但马车的事不是我设计的。我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喜欢你。” 姚子邑回头看着她面露讥讽。 “子邑” “你我的婚事,我现在就去和王爷王妃还有我爹娘解释。”姚子邑道,“我再说一遍,你我之间没有瓜葛了。” 叶月棋抓他的袖子:“你听我解释。” “走开。”姚子邑拂开她,她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子邑” 姚子邑厌恶地看着她,周围不少人停下来,奇怪地打量他们,姚子邑不想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正要走,陈王和姚仕英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姚仕英训斥姚子邑,“多大的事,让你在外面对女子动手?” 姚仕英让素娟将叶月棋扶起来。 “王爷。”姚子邑板着脸施礼,又低声和他爹回话,“她太过分了,否则我也不会做这种事。” 陈王凝眉看了一眼叶月棋,对两人道:“回王府再说。” 一行人回了王府,将姚夫人一并请回来。 刘氏坐在下首,听姚子邑说叶月棋做的事,刘氏错愕不已。 姚家三口都很生气,姚夫人道:“广宁,我知你是好孩子,可做人要有坚守,无论你再喜欢谁,你都不该欺骗。” “你这样的行径,不但是对我们全家的欺骗,更是对自己的侮辱。”姚仕英怒容满面,对陈王道,“王爷,这婚事作罢了,便是子邑立刻出家,也不能和她结成夫妻。” 说着,一家三口盛怒而去。 宴席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陈王夫妻并着刘氏和叶月棋都沉默着。 陈王妃招招手,让叶月棋过去。 叶月棋走过去,陈王妃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 叶月棋脸都不敢捂,跪在陈王妃面前。 这一巴掌,打在了叶月棋的脸上,也打在了刘氏的脸上,她跟着跪下来,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叶家虽是商户,可因为是首富,所以她们出门,也一直受着大家的尊敬。 被人羞辱,她今天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不但是她被人羞辱,她捧在手心里,骄傲了一辈子的掌上明珠,像被一条狗一样被人训斥,被人打骂。 刘氏忽然明白,叶松和叶颂名劝她的是什么。 陈王妃在训斥叶月棋。 “算计别人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会有这一天!”陈王妃道,“这门亲事你不要再想了,滚吧。” 叶月棋一句话没说,行礼起身,母女二人离开了王府。 回到房里,刘氏失望地看着叶月棋。 “您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学他们来责怪我。”叶月棋给自己拧了冷帕子敷脸,站在窗口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面无表情,刘氏上来质问她,“你没了自尊,被人羞辱我看的清清楚楚。” “姚公子是不错,可也不至于好成这样,为了他你值得吗?我和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刘氏说着话眼泪就没有断过,她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在刚才丢尽了。 叶月棋忽然转过脸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要告诉你,姚子邑是陈王世子呢?” 刘氏愕然,瞪着眼睛看着她:“你c你c你说什么?” 叶月棋冷笑了笑,眼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如果姚子邑是姚子邑,当然不值得。 可姚子邑是世子呢? 王彪陷入了昏迷,陈王府的林大夫每天都会去“照顾”王彪,他其实很奇怪,寻常人中毒,不说即刻,也不可能熬三天。 可这已经第三天了,王彪还是能吊着一口气。 但是他的人,确确实实没什么用了。 茉莉奶奶则每天下午来看王彪。王陆坐在边上唉声叹气:“奶奶,我哥真的醒不了吗?” “不一定,看他代谢的怎么样,这两天只要他能喝水,就坚持给他喝,加强身体排泄。” 王陆点头应是,军营里新的主帅上来了,他很害怕再过一段时间,就算他哥哥醒了也迟了。 “这几日你多陪着,别让别人靠近 王将军。”叶文初道,“吃得药你也亲自喂。” 王陆应是,送叶文初出来。 叶文初上街,街上的人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和她打招呼。 “前辈。”沈翼骑马从对面过来,叶文初扬眉看着他,沈翼道,“前辈去哪里,我送您?” 叶文初看着他的马,仿佛在说你确定我这般老态龙钟,骑马颠了不散架? 沈翼觉得她的眼神格外有趣,就让乘风将他的马牵回去,他问叶文初:“王彪还好吗?” “暂时稳定着。” 沈翼点了点头。 沈翼极自然地扶着叶文初的手臂。 叶文初低头看了一眼沈翼扶着他的手,轻拍了拍,道:“乖孩子。” 沈翼就想到了早前的一些事。 比如他长疹子的时候,她给他看病,比如拍着他的手喊他小川 叶文初则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不婚只孕的事。 “你那边顺利吗?世子的墓进去了?” “进了,将你配比的药水用了,他说骨头有些黑,还带了一支手出来。”沈翼道,“晚上他会送去给我,我给你送家里去?” 叶文初低声道:“没事,我去县衙。” 两人聊着,一起去了善堂。 小毛的自闭情况,现在是最佳干预的时段,她列了一些方法,教给提姆和善堂里所有的孩子。 “每天大家轮流陪他玩游戏。”叶文初对孩子们道,“等他长大了,他也会像你们一样,活泼开朗。” 丁聪笑着道:“奶奶,我会帮他的,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 叶文初揉了揉丁聪的头:“你最乖了。好好读书,你能做的事也很多。” 提姆站在院中,冲着王江喊道:“奶奶和沈大人来了,你快把下午茶拿上来。” “点心还没做好。”王江道,“再c再等一下。” “你不是出了一锅了吗?” “没c没有,再等等。” 提姆回头来问沈翼:“大人和奶奶什么时候走?” “不着急,我们下午事情不多。”叶文初抱着小毛,沈翼接过来抱着,因为不会抱,小毛的一只脚搭在沈翼的胳膊,一条腿自然垂着,小毛大约也没有想到,被人抱着也需要筋骨的柔韧度高些,否则他不能完成,一边劈叉一边被人抱的动作。 但好在沈翼和小毛都是情绪不外露冷静的人,所以走了一路都很平和。 两人在善堂门口,叶文初坐着,小毛就看着门口的人来人往,叶文初让他和人打招呼。 小毛也会笑。 “沈大人,”叶文初忽然出声,沈翼看着她,她继续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沈翼颔首。 “你c有没有考虑过,生个孩子不用自己养?”叶文初目光闪烁,对这个问题,显得很心虚。 沈翼理解的,是她在问他会不会将自己的孩子丢弃,像小毛和丁聪那样,被父母丢掉。 “不会。生而不养为何生?”沈翼沉声道。 叶文初心道,您当我没问,这问题降智。 但沈翼要是回京了,她大约是遇不到像他这样条件优越的男子。 “可惜了。”她叹道。 沈翼看着她不解。 “一刻钟了,回去吧。”叶文初回去,沈翼抱着小毛跟在她后面,王江将点心提过来,是非常普通的煎饼。 提姆一愣,看着王江:“你做的苹果酥呢?” 王江摆手道:“没c没做出来。” “临时和面煎饼了。” 提姆叹气,特别想让茉莉奶奶吃上玫瑰酥。 “您明天有没有空?”提姆扶着叶文初坐下来,“我给您亲手做我家乡的饼。” 叶文初正在想事情,闻言看向提姆,提姆正热情且真诚地看她,隐约还有一些情意。 叶文初怔了怔。 “她没空。”沈翼道,“改日再来吃点心。” 提姆很失望。 叶文初看了一眼沈翼,随即便问王江:“近日在这里做事还开心吗?” “开心的,奶奶。” 沈翼抱着小毛去洗手。 “那就好,和孩子们在一起是高兴,可男孩子太淘了,有时候也会辛苦。” 王江笑着应是,指了指厨房:“奶奶,我回去了。” “你饼子做的不错,我免费赠送你体检一次。” 王江道在提姆羡慕的目光里,迟疑地坐了下来。 “你这身体有些虚啊,成亲了吗?” 王江摇了摇头。 “那你节制一些。 ” 王江落荒而逃。 提姆和叶俊都是一脸古怪,沈翼回来了,将小毛交给提姆,问道:“怎么了?” “奶奶说王江需要节制一些,身体虚。” 沈翼呛着猛咳了两声。 “走吧。”叶文初起身离开。 她和沈翼没出门,停在门口说话,叶文初眉头紧拧,沈翼低声道:“高山离得不远了,我让他来这里。” 224 混账(二更) 叶月画一早就到了糕点铺子,今天生意不错。 鞭炮行转成糕点确实是明智之举,不单挣钱多点,心中也踏实了一些。 “你怎么又来了?”郭氏看到女儿,很嫌弃,“不是让你在家,不要出来的吗?” 叶月画不愿意,一边取了围裙套着,一边嘻嘻笑着:“我又不是叶文初,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我比她勤快c” “就比这?”郭氏失笑。 “那不然呢,我比别的也比不过啊。”叶月画笑着去后面,郭氏在算账,早上新出炉绿豆糕放在前排的架子上。 一个小乞丐站在糕点架边上,盯着绿豆糕,郭氏问他买不买,小男孩摇头,郭氏让他滚。 开门做买卖,每天这样的人多的很,只要开了一次头,以后这些人成群结队来讨吃的。 小男孩忽然出手抓了两块,迅速塞嘴里,郭氏将算盘一摔,出来揪住小男孩的耳朵,骂道:“挨千刀的,你想吃说两句话好话我能不给你?你这脏手直接抓,我这一屉的东西都废掉了。” 男孩不说话,使劲嚼着。 早上大家都忙,但也刚买菜路过这里的闲人,停下来看。 隔壁姚记铺子烧毁了就一直是废墟,所以郭氏的铺子很扎眼。 郭氏骂人的时候就有点人来疯,人越多她越来劲。 叶月画都从后厨来前堂,劝郭氏不要闹,影响做买卖。 郭氏松开了小男孩,猛一推,那男孩摔在地上。男孩子摔一跤稀松寻常,大家也不会觉得这孩子可怜,毕竟很常见。 可那男孩倒在地上后,忽然抽搐了两下,直挺挺的不动了。 场子正要散,大家又都奇怪地停下来。 “这孩子还装死。” “现在小孩真是不得了,偷人吃的还装死。” 郭氏踢了踢男孩的脚,让他滚远点装死,可不对劲,那小男孩躺着直挺挺毫无反应。 有人上来摸孩子的鼻息,顿时惊得跌坐在地上,喊道:“死c死了!” “啊?讹我呢?”郭氏一探,居然真的没气了,她顿时慌了,喊道,“快,快去顺安康请人来!” 顺安康不算远,但叶文初来的时候,小男孩没救了,像是窒息而死。 她暂时看不出别的死因,需要进一步细查。 四周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住了。 亲眼看到的男孩死的人不多,但现在的人很多,于是事情变成了,一个小乞丐偷吃东西,叶二太太将小乞丐打死了。 “活生生的人啊,居然打死了。” “叶二太太,难道一个人的性命,比不上两块糕点吗?” 有人质问郭氏,郭氏和大家解释,这孩子的死和她没有关系。 叶文初让店里的伙计去报官,让左拐子将孩子带回去查验。 “这就是误会,我没有打死他。”郭氏大声解释,根本没有人相信。 叶文初现在是茉莉奶奶,说话声音不高,也不好说太多。 马玲和彭池到了,要将小孩带走。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枯黄c黑瘦的男人拦住了马玲和彭池,不让他们将小男孩带走:“人不能带走,现在叶家和县衙蛇鼠一窝。” “上从巡检沈大人c鲁大人,下至这两个捕快,杂役,甚至仵作左拐子,都维护叶家。” “现在的县衙,还有公正吗?” 叶文初打量着说话的男人,这男人气色很差,无论打扮和神态都是日夜颠倒的赌徒标配。 这样的人为一个乞丐的生死出手,仗义执言?这简直可笑。 黄毛说完,旁边有人附和,也是一位高瘦的男子,两个人身上有同样霉味和汗臭气,他道:“你说的对,叶四小姐和沈大人狼狈为奸,办别的案子或许没问题,可事情到了叶家的身上,就没有公平了。” 第三个人大声道:“前几天盐出事后,衙门带走了七个人,那七个人可是占着理的,可还不是被抓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放出来。” 所有人都想起来,前几天闹着盐的那些人没有再出现。 “你不要胡说,那七户人家前天就放了,在这里造谣我把你嘴撕烂。”马玲指着男子道。 男子冷哼一声。 “谁知道真假,总之,叶四小姐和沈大人合伙,做的坏事多着呢。” 其他围观的百姓都不明就里,也有人道:“你们不要乱说,四小姐人多好啊,沈先生来从化以后,也做了不少好事。” 这话一落,周围不知怎么着,居然很多人用鄙夷地视线看着他。 那人懵了,怎么他不知道,从化个城里这么多人讨厌叶四小姐吗? “而且,你们知道吧,沈先生不知抓了多少壮丁,那些建桥的民工都消失了,码头上也少了不少民工。” “我有个兄弟,就是被沈大人的人抓走的。” 马玲骂道:“你兄弟家住哪里叫什么,你是怎么知道他是被沈大人抓走的?他告诉你的,还是你亲眼所见?” “你要亲眼看到的,那你就说清楚,在哪里看到的,当时什么时辰,还有谁?” 那人仰头道:“你少唬我,让我拿什么证据,你把沈先生喊出来,自证清白。” “不想和你废话!”马玲道,“将人带走。” 马玲和彭池带孩子走。 “不能带走,孩子的死你们必须负责!” “对,今天当着大伙儿的面,把孩子的事说清楚。”黄毛道,“不让你们赔钱,我们也没有资格问责,就让你们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还有,将其他的问题也说清楚。” 围观百姓们开始有人被说服了。 他们看到了,真真实实死人了,于是也跟着闹腾。 “叶家的铺子,不但盐出了问题,他们出问题的东西多着呢,叶家就是恶霸。” “对,叶家不讲道理,横行乡里了。” “叶家欺压百姓,草菅人命。” 人群越来越激动,有人推搡着一副要冲去打砸铺子的架势。 “谁敢进去?都给站住。”马玲拔出刀,拦在铺子前。 郭氏和叶月画吓得傻眼,郭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就推搡了一下那孩子,怎么人就死了,事情演变得这么大? 忽然,人群中有人道:“我爹死了!” “是叶家的人,把我爹打死了。” “叶家草菅人命!” “叶家只手遮天!” “叶家和县衙联合,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他们就是想削藩让王爷倒霉,他们好掌权。” “对!王爷多好啊,爱民如子。王爷拿钱给我们修桥c修水渠c把地分给我们,可沈临川做什么?他抓装壮丁c他要迁移两万人到从化。” “两万人啊,那些人一来我们还有活路吗?” 罪状越数越多,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往糕点铺里丢了一颗白菜,紧接着无数人往铺子里丢东西。 乒乒乓乓一顿乱砸。 “大家住手,广宁县主来了。”就在这时,挤满了半条街的人群,忽然被人强行拨开了一条通道,紧接着叶月棋由丫鬟扶着走过来,她穿着清淡纯洁的月白色,往人群一站格外的高洁。 郭氏和叶月画眉头紧蹙。 “她来干什么?”叶月画要出去,叶文初拦住了她,低声道,“去把脸洗干净,装几块糕点在荷包里。” 这语气,叶月画恍惚了一下,以为是四小姐在和她说话,她怔了怔,才分辨是茉莉奶奶。 叶月画没问为什么,抓了七八块糕点,塞荷包里背着。 门外,叶月棋和众人道:“我路过这里为王妃办事,听着这里闹哄哄,大家有什么事,慢慢和我说。” 那些人开始给叶月棋说他们气恼的事,一件一件数。 “首先这人命官司,叶家就想糊弄了。县主,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叶月棋看到了那孩子,顿时惊了一下,眼泪落了下来:“这c这怎么会这样。”又去斥责郭氏,“二婶,你做事越发的妄作胡为,无法无天了。” 郭氏骂道:“我放屁,你再和我装,我抽死你。” 她一骂,周围的人更觉得她横行霸道。 “你我虽是亲眷,可我也不能偏帮你。”叶月棋站起来,对百姓们道,“你们说的事我都知道,我代叶家向你们认错,这些事我们会承担责任,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都夸她大义灭亲。 对叶家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叶家的人得全部抓了,他们全家都不是好人。” “还有县衙,县衙的人也不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又有人推开了人群,揪着一个人推搡进来,骂道:“这狗东西,就这狗东西,他刚才和人牙子谈买卖。” 那人被推出来,随即有人认出来:“是善堂那个厨子王江。” “不是我,不是我要卖孩子,是叶家三老爷和提姆和尚让我卖的。”王江痛哭流涕但口齿却很清晰,“他们还让我在饭菜里下慢性毒药,把其中一个叫小毛的一岁傻孩子毒死。” “你说的是真的?”有人问他。 “我对天发誓,是三老爷 和提姆和尚让我做的!”王江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叶月棋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道,“去请张将军来做主把。” 这一天下午,叶府所有人c提姆和尚都被抓了起来,县衙被百姓冲砸了,鲁志杰一家三口,以及胡莽c马玲等四个捕快,悉数被抓。 外出归来的巡检沈大人也被抓了起来。 唯有叶四小姐不知去向。 ------题外话------ 早~~ 叶满意:我被抓了,在线求助,急急急。 225 这多可笑(一更) “速度极快。” 张角很兴奋,他是跟着王彪一起进军营的,但王彪比他先出头,后来又暗中和沈临川勾结,逼着王爷让他当了主将。 现在终于轮他了。 “根本没有给叶家人机会反应,还是王爷您说的对,沈临川和叶家人都聪明,我们要稳操胜券,最重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布局到一半,迅速收网。 陈王摆了摆手:“出去后,你的情绪必须收一收,眼下的局势,最重要的不是你我,而是百姓。” “不要让人看出来。” “王爷,属下懂。”张角道。 陈王欣慰不已:“你懂最好,本王没有看错你。” 张角应是:“那牢里的人怎么办?”顿了顿又道,“按您说的原计划个施行?” 陈王颔首,叮嘱他重点:“两个要点绝不能出现纰漏,第一,多派人出去,让他们继续加强力度煽动百姓的情绪。第二,牢中的人必须看管好,决不能让沈临川今晚逃出去。” 张角应是而去。 陈王靠坐在椅子上,将自己所有的几乎复盘了一遍。 “广宁回来了吗?” 陈王妃点头:“回来了,和刘氏在房间吵架。” “你去告诉她,明天上午,让她先去城中菜市,当众劝叶府所有人认罪。” 陈王妃点头。 牢中,叶满意吃着绿豆糕,小声问叶月画:“二姑母,您为什么有绿豆糕?” “茉莉奶奶让我揣的,幸好我多揣了几块。” “茉莉奶奶真聪明。”叶满意嘿嘿笑着,叶月画问他,“你四姑母去哪里了?” 叶满意摇头:“抓您走的时候,茉莉奶奶在哪里?” “在门口啊。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百姓们都护着她和闻大夫,所以她不会有危险的。”叶月画道,“现在就怕你四姑母也被抓进来,到时候就没有人能救我们了!” 叶满意拍了拍叶月画的个肩,安慰她:“别怕,四姑母肯定能救我们出去。” “你怎么懂的比我还多?”叶月画不服气。 叶满意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王桃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大家怕她累着,就将床给她躺着,她也睡不着,闻着臭气直恶心。 “杀千刀的!”郭氏骂道,“拿个死孩子来害我们,我就是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他。” 叶老太爷听她骂一个晚上了,烦死了:“你快闭嘴吧,那死孩子害你是不错,可你知道是谁害你的?” “陈王啊!”郭氏道。 她答对了,叶老太爷噎了一下,怒道:“就你知道的多,叭叭叭的说。” 郭氏:“” “爹总说我,怎么不问问大哥,养了什么好女儿?”郭氏学叶月棋说话,“我都知道,我会给你们做主的,叶家的责任我会劝他们承担。” “这叫什么话?” 叶松垂着眉眼。 “好好休息吧,明天四丫头不来接我们,咱们也算白头到老了。”叶涛让郭氏睡觉。 这一夜,许多人彻夜难眠。 翌日天明,沈翼以及叶家所有人,都被张角押到从化城中的菜市口。 距上一次徐秋喜三姐弟在这里行刑,两个月都不到,但物是人非,如今被押到这里的人,叶家的人以及沈翼。 这一日,从化街上的店铺都关了,整条街上,都挤的是人,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大多数的百姓们,只听闻了皮毛,诸如郭氏打死了一个孩子c善堂买卖孩子c以及沈大人迁的两万百姓,已经在路上,不日就要到了。 这些大的事,明确的事,通过人们的口耳相传着。 菜市口在昨天半夜,搭了一个木制的高台,上下得走四阶楼梯的高度。 叶家的人站在上面,视野很好,叶满意昨晚没睡好,王桃坐在地上,让他靠着自己。 “满意生病了。”白通蹙眉,八角指了指高台底下的悬空,“咱们钻进去,给满意弄点水?” 白通道:“我挤过去爬进去,你太壮了目标大。” 八角不和他计较,去邻近的铺子里倒了凉水,弄了一根麦杆。 叶满意趴在王桃的腿上,就看到一根杆儿从缝隙里徐徐升起到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脸,随即听到白通道:“喝!” 满意左右看看,用杆儿吸水,又喊王桃喝。 王桃感动 不已,喝了水叮嘱白通快走。 郭罄挤进来,他手里攥着面巾,腰里别着刀还有炮仗,他准备等会儿放鞭炮让场面乱起来,他过去,救一个算一个。 最重要的是叶满意,好歹给叶家留个后。 这是他报答叶文初在船上的救命之恩,往后他就不欠她的。 人群草嘈杂着,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广宁县主到了。” 人群散开,叶月棋穿着徐徐穿过人群,面露悲伤憔悴地上了台阶,走到高台上。 叶家的人都看着她。 “祖父,爹,大哥。”叶月棋停在叶老太爷的面前,道,“我奉王爷之命,来劝你们的,只要你们认罪,供出了叶文初和沈临川的罪行,叶家所有人,我都能保证安全。” “你们没做什么事,这个后果不该你们承担。” 叶月棋道:“祖父,叶文初呢?她在哪里?” 叶老太爷抬头看着她,叶月棋也看着他,柔声喊道:“祖父,您清醒一点,叶家根基不能倒,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你是谁?”叶老太爷冷嗤一声,“我不认识你,不要吐沫横飞臭气熏天的和老子说话,滚!” 叶老太爷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你c你到这个时候还冥顽不灵?”她转过来问她父亲,“爹,城内城外都是兵,你们逃不掉不会有人救你们的。” “他们不识好歹,难道你也要这样吗?” 叶松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失望的看向别处。他信任叶文初,不是因为他喜欢叶文初,那孩子在他看来太强势了,一个女子强势,并非好事。但这些并不能改变,他认同叶文初的一些做法,因为他们目标和方向是对的。 叶家只有站着才能挣钱,一旦跪下来就立刻被蚕食c瓜分。 区别只是,今天死或明日死罢了。 叶月棋不是不懂,而是她太高看自己了,她觉得以她的能力,可以拯救和改变。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叶颂名问叶月棋,“你昨天说的话,此刻站的立场,你已经和我们对立了。” “大哥。”叶月棋的话被叶颂名打断,“你不要再说了,你是广宁县主,我们高攀不起。” 她爹和哥哥都不认同她,叶月棋根本就不用问其他人。 “你们到底在想什么?还不明白吗?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们,救叶家!”叶月棋道。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叶月画呸了她一声:“你怎么救,跪着给陈王舔鞋底吗?” 郭氏接着女儿的话:“哎呦,那可委屈高贵的广宁县主了。” “她不委屈,她已经认为自己只配添鞋底,就像狗吃屎的时候,不会认为吃屎是屈辱。” 叶月棋勃然大怒,上去扇了叶月画一巴掌:“你闭嘴!” 四周响起质疑声,叶月棋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刻挽回刚才的行为,捂着脸跪在叶老太爷的面前,哭了起来。 “是她害你们的,你们难道要全家给她顶罪?” “如果没有她,局势会变成这样吗?” 没有人理她,她看向叶满意:“满意,和姑母走好不好?” “不要。”叶满意道,“我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你们会被砍头的。” “我不会死。”叶满意道,“四姑母会来。” 叶月棋脸色极其难看,咬牙一字一句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不如她,我做什么都不如她吗?” “对!”叶月画道,“你连人一根脚趾头都比不过。” “你丑八怪,你臭不可闻!” 叶月棋气得发抖。这多可笑,她在家长大,十几年的情分,居然比不过一个刚回来半年的人。 这算什么? “好,好!那你们就等着她来救你们。” “我要看看,她要怎么救你们。”叶月棋冷笑道,“你们也看看,叶家是如何倒下去的。” 她忽然起身,面相百姓们,大声道:“叶家是做了很多恶事,可惜,他们不听我劝,更不想悔改。” “那么接下来,就只能一项一项,来说他们的罪名。” 她话落,汪公公走了上来,手里捧着卷轴,徐徐展开。 他要说叶家和沈翼的罪行。 226 目的性(二更) 汪公公捧着卷轴。 “王爷已经作了打算,要舍了半生,回京城去。” “可是,不将大家安顿好,他不放心离开。就说叶府,本来以为他们是好人家,叶四小姐做了那么多好事,该是多好的人啊。” “善堂是多好的事,可是,他们却利用善堂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提姆喊道:“我们没有这么做。” “我知道你也是被骗被胁迫的。”汪公公一副体谅他的语气,“那些孩子虽有残疾,可放他在外一定会有人管他们生死,可叶氏善堂为了博取名声,表面说养这些孩子,可实际上却将他们慢慢害死。” “这种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汪公公说完,让人将王江带上来。 提姆气得不得了,骂道:“王江,我当你是朋友,让你进善堂,你却要害我们。” “你们做错了,我当然要指出来。”王江正义凛然,斥责了提姆后,和所有人道,“我可以证明,孩子们被他们卖掉了,小毛也被他们下毒,毒傻了。” “不信,你们可以去善堂验证。” 孩子,永远是所有人心中的柔软,王江说善堂买卖孩子,毒害他们就立刻激起了一些人的气恼。 有人带头骂道:“叶家挣这种钱,简直是丧心病狂。” 叶月棋哭着,她代替叶家向所有人道歉。 汪公公又开始细数沈翼的罪名,比如抓壮丁,但最重要的是他要迁徙两万人,这件事是许多人所担心的。 忽然,人群中有人小声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你们觉得呢?”汪公公道,“王爷说了,如何处置他们,交由百姓处理。” 大家沉默下来,这让汪公公楞了一下,和叶月棋对视一眼,他们以为到这个程度,百姓一定会情绪高涨喊打喊杀了。 杀了叶文初和沈临川。 可没有,是有不少人失望,生气,可没有一个人喊要杀人。 这气氛显然不够。 汪公公朝人群看去,给他们的人打了眼色,也就是这些人,昨天假扮的百姓,冲进的县衙,冲进的叶府,将所有人捆来的。 随即,在人群中瞬时有上百人喊道:“杀了叶文初,杀了沈临川,决不能让叶氏继续欺行霸市,更不能让沈临川削藩,抢我们的家园。”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场面瞬间被控制了,汪公公抬手,让众人停下来。 “你们的话,杂家会告诉王爷,王爷爱民如子,一定会先忧百姓之忧。” 那些人喊着千岁。 就在这时,茉莉奶奶推着闻玉,拨开人群走到高台下。 有人提醒她:“奶奶,现在非常危险了,您年纪大了,早些离开吧。” “是啊,一会儿闹腾起来,磕着碰着您。” 白通和八角挤过来,扶着闻玉的轮椅。 郭罄也悄悄过来,站在后面,以备不时之需。 高台上,叶月棋和汪公公也看到了茉莉奶奶,两人心中只冷笑,叶月棋道:“我那有本事的四妹妹,是要躲到底,让茉莉奶奶出头了。” 茉莉奶奶准备上台阶,不等八角过来,有个当兵的过来扶着她,茉莉奶奶扬眉看着年轻人。 “您c您治好了我娘。”当兵的道,“您小心。” 茉莉奶奶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 她说着上了台阶,走到看台上,有个百姓道:“奶奶,把椅子给您。” 说着,就见数丈外一把椅子从人们的头顶上,一双手一双手的,迅速移动过来,随即由刚才扶她上来的小兵,将椅子送上高台,扶着茉莉奶奶让她坐下来。 “谢谢大家。”叶文初笑着,和沈翼对视一眼,沈翼静静看着她,眼底是光,叶文初背对着他坐下来,咳嗽了一声,“说到哪里了?” “说叶四小姐。”汪公公道。 茉莉奶奶颔首,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你们都希望四小姐死吗?” 无数人摇头,他们刚才都沉默着,但也没有说话,因为四小姐还没有来,事情不明朗。 有人道:“奶奶,我们不信四小姐会卖小孩。” “四小姐是什么人我们知道,这不是泼了一盆脏水我们就信她是黑的,我们有眼睛会看。” 茉莉奶奶笑了,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不信。” 众人跟着点头,但却担心茉莉奶奶奶,会不会也被叶家的事连累。 “奶奶。”叶月棋上前来,对茉莉奶奶施礼,“她做的事,都是有证据和证人的,那些孩子确实失踪了。” “她用她在从化城中的名声,欺骗大家。她和沈大不择手段将王爷挤走,是为了他们当节度使,掌控广南东路。”叶月棋道,“奶奶不要掺和。” “这对您没有好处。您受百姓爱戴,是因为您救死扶伤德高望重,她会连累您。” 叶月棋一脸真诚地建议茉莉奶奶。 茉莉奶奶看着她笑了。 叶月棋一愣。 茉莉奶奶道:“那就多谢你的关心了,不过,事情我还是要说的。” 叶月棋盯着茉莉奶奶,她真是不明白,叶文初到底好什么,所有人都无条件为她付出,信她,对她好! 为什么? 就连她住在深山里,也能遇到如茉莉奶奶和闻玉这样的神医,待她亲友。 她哪里值得? 茉莉奶奶看着众人“各位街坊乡亲,眼下的事,无非三方,叶四小姐的罪c叶家的罪名以及沈大人的罪。”她问汪公公,“是不是?” 汪公公点头:“但这些事,不是你该参与的,我劝您老最好袖手旁观。” 茉莉奶奶摆手。 叶家的人都看着茉莉奶奶,也知道,她出来应该是叶文初授意的,就是不知道,茉莉奶奶要做什么。 “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你们所说的关于善堂拐卖孩子c毒害孩子,赚取名声的事,无非就是在叶四小姐的好名声上下手。” “坏了她的名声和信用,她区区一个小姑娘,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汪公公心道,这老太婆还不傻。 他下意识往两侧的楼上看去,陈王和陈王妃早早就在二楼看着。 “这不是谁要坏她的名声,而她自己要坏。所有的事,都她的做的。”叶月棋道,“这件事,有善堂的厨子王江可以作证,那些孩子也确实失踪了。” “这些证明,还不足够吗?” 她又吩咐兵士:“将王江带上来。让王江给奶奶以及所有人解释,他的所见所闻!” 叶月棋站立着,说话声音很响亮,拢着手挺着腰杆,眼中没有旁人,她想到刘兆平死的时候,叶文初站在人前,万众瞩目的样子她腰身挺得更直了。 “不用。”茉莉奶奶拂了袖子,冲着人群道,“那种地痞流氓的话,根本不可信。” “他说拐的四个孩子,毒害的小毛,带上来就是了。” 她说着,鹏鹏抱着小毛,带着丁聪等两个小一点的孩子,慢慢走到人前来。 叶月棋惊愕,她去看汪公公,汪公公也摇头说不知道,因为无论是王江还是盯着善堂的人,回禀的都是孩子没有了。 就连同样在高台上的王江,也是一脸发懵。 他能来报信,当然是几个孩子都不见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不是陈王的人抱走的? “奇怪吗?”茉莉奶奶道,“王江那点伎俩,沈大人和四小姐早就知道了。他说做糕点,可我和沈大人去他说他没有做好,但他的厨房里,明明藏着做好的糕点。” 那天沈翼抱着小毛去洗手,其实是去厨房查看。 那糕点,可能有毒。 “其次,你没有成亲,家境贫穷,一个月的薪俸也不过维持温饱,那你哪里来的钱让自己肾虚?”茉莉奶奶问道。 王江的脸色难看至极,比抹了墨还黑。 鹏鹏带着四个孩子到了人前,大家都看到了他们。 “就是个很小的伎俩,主要是为了骗大家,借助孩子引起你们的愤怒。”茉莉奶奶淡淡地道,“大家都散了,不要听他们忽悠。” “说一堆话,都是废话。” 叶月棋觉得不能再任由茉莉奶奶说话了,好不容易煽起来的气氛,被她几句话弄乱了。 她赶紧拦着,道:“您不了解事情的原委,就像提姆和尚一样,他还在善堂里做事,他也不知道很多事。” “奶奶,您和提姆和尚都被叶文初骗了。” 叶月棋说完,又冲着高台下,所有人强调着。 “你们所有人都被叶四小姐营造的假象骗了。她回从化的目的,就是杀死刘兆平,再杀陈王。” “你们不知道,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却还要去衙门;她一心想要谋夺家业,天天骗我祖父的钱,却想要开办善堂不计回报的投入,她都是有目的的。” 有人问四小姐什么目的。 叶月棋大声道。 “她要名声,让你们拥护,好拿到广南东路的兵权,和沈临川一起,当这里的王!” “她不是无所求,正相反,她要的最多。” 其实,她这样的角度去解释叶文初,众人反而觉得更真实和更有说服力。 叶四小姐是好人,可好人也可以有功利性有目的,这不冲突。 但众人心情却复杂起来。 这就像是原本洁白的糕点,忽然掉在了地上,捡起来后糕还是香的,可却不白了。 这不白的部分,就是叶四小姐对他们好所带有的目的性。 有种付出十分情却只收到一分回报的感觉。 这个时候,人群再一次响起讨论声,这声音很大嗡嗡响着,每个人的脸色都逐渐的复杂。 “所以,茉莉奶奶您也被叶四小姐骗了。”叶月棋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您跟着她下山来从化行医,为她赚取街坊和大家的爱戴尊敬,这也是她的手段。” “奶奶,您也不过是她的工具之一啊。” 大家都跟着一起,担忧地看着茉莉奶奶。 叶月棋看着茉莉奶奶,一脸的真诚和尊敬。 茉莉奶奶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好孩子,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又没道理。” 叶月棋很自信,今天她的表现,不比叶文初差。 “怎么说?”她问道。 茉莉奶奶指着自己的脸:“你来,看看我这脸,好不好看!” 227 你转过来呀!(一更) 什么脸好看不好看? 就连汪公公也不明白,茉莉奶奶为什么突然问自己的脸好不好看。 一个老太太的脸有什么可看的。 叶月棋问道:“奶奶,您什么意思?” 茉莉奶奶看着她,笑了笑,转过来问大家:“四小姐要当什么王?” 大家一愣。 “你们是觉得朝廷是摆设吗?朝廷削藩就是为了换个人占地为王?”茉莉奶奶摆了摆手,“这不成立,你们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叶月棋的话,听着是有道理,可她的看得太短浅了,只要把斗争的面稍微拉开一点,离开广南东路,大家就都明白了,她说的不过是废话。 “废话懂吧?”叶文初道,“陈王是正经先帝之子,都不能够,沈大人一介文官就能占地为王?这不是笑话嘛!” 她这话一说,大家都就完全懂了。 有人道:“我就说,广宁县主的话听起来哪里不对,可我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哪里有问题。沈大人和四小姐杀刘兆平,因为刘兆平横行霸道杀人不眨眼啊。”有个年轻人道,“至于削藩,陈王爷虽可怜,可沈大人是奉命行事,他也没有选择。” “对!怎么就说人家想取而代之了?广宁县主,你这把我们当傻子呢?!” “这不是刚才王江的诬陷不成立后,广宁县主换了角度呗,就是这角度也经不起推敲。”有个读书人道,“朝廷派沈大人来削藩,怎么可能再给沈大人机会,让他占地为王。真当京城的圣上还有文武百官都是傻子?” “就是,就是。什么利用我们,四小姐和沈大人也没有让我们做什么啊。” 人群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针对于叶月棋方才利用的话题,激烈地讨论着。 叶月棋惊诧地看着茉莉奶奶,盯着她的脸,看着她眼睛的里自信和从容,她的脑子里忽然有什么划过去。 汪公公推了推她,她恍惚了一下,走过去问道:“奶奶,您还说她不是利用您?这么大的事情,她像缩头乌龟一样不出面,却让您一个老人家站在这里!” “这就是叶四小姐的担当?” 她说着,议论声小了一些,有人窃窃私语,道:“是啊,应该让四小姐亲自来说话,四小姐是出事了吗?” “不知道,她没有被抓,就一直没有出来。” 叶月棋忽然冲着人群喊道:“叶文初,你出来!让一个老人家代你站在这里,证明你的无辜,你算什么本事?” “你有胆子就出来,堂堂正正站这里!” “把话说清楚。” “否则,你就是心虚!” 她话说完,忽然,茉莉奶奶笑着道:“来了!” 叶月棋一愣,看着茉莉奶奶。 “奶奶,您什么意思?” 她看着茉莉奶奶,就看到茉莉奶奶正摸着自己的脸冲着她笑,随即,茉莉奶奶脸上那一层皱纹的皮,慢慢的被牵了起来。 有人发出惊呼声。 紧接着,万籁俱静。 无数双眼睛注视下,茉莉奶奶将她原本的那张脸揭开来,一张年轻的精致的,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展露出来! 她拂袍坐下来,冲着叶月棋扬眉道:“我的脸,漂亮吗?” 叶月棋踉跄着。 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楼上,陈王非常粗暴地推开了窗户,不惜暴露自己就为了看得清楚。夫妻两人站在窗口,石化一般僵硬立着。 窗户下,郭罄正低头找抽匕首,一抬头,茉莉奶奶不见了,变成了叶文初,他手里的刀啪叽掉在了地上,他抖着手抓着边上的人问道:“那是谁?” 边上不知是谁,也震惊到精神恍惚胡言乱语:“你c你c你猜呢?” 郭罄将那人推开,盯着台上坐着的人。他想到陈王府时看到茉莉奶奶踹叶月棋的那一脚。 他当时觉得,那一脚和当时叶文初踹他时是一样的。 没想到,茉莉奶奶就是叶文初,这谁能想得到?! 再往前,闻玉三人倒是镇定,往上,一个被捆着手脚的人,骨碌碌从后面滚到前面,如虫子一般蠕动,拱地,气喘吁吁停在叶文初的脚边,仰头看着她。 “真c真是老四?”叶颂利结结巴巴地问道,“茉莉奶奶是你?” 叶文初低声道:“马上踩你脸。” 要是可以,她不想暴露,但现在暴露是利益和效果最好的时候,她 需要这个效果。 倒不是为了打压叶月棋,而是陈王。 “哎呦,真是!”叶颂利头一歪,晕了过去。 叶老太爷胡子在抖,他抖着牙齿,冲着叶俊一字一句问道:“你c知c道?” “知c知c道吧?”叶俊垂着头,“爹,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您要大局为重啊。” 叶老太爷脚捆着,倒在房忠身上踹了叶俊一脚:“老子知道大局!你等着,回家敲破你的头。” 叶老太爷觉得,叶文初就是老天派来的,老天爷是看他一生对儿女不亲,所以来罚他! “您c您消气,注意身体。”叶俊委屈地道。 叶月画看不到,因为叶文初背对着,但她急得不得了,喊道:“叶文初,你把脸转过来。” “叶文初,你把脸转过来!” “转过来!” 她重复喊,直到叶老太爷喝道:“再喊一句,我就把你的脸踹过去。” 叶月画咬着牙,她就说,就说茉莉奶奶让她拿糕点的时候,咋那么像叶文初。 不对,上次她生病的时候,茉莉奶奶来,全家把她当长辈当祖宗 叶月画看她爹,她爹娘也正看着她,脸色更复杂,像吃了一口发酵的黄连,又苦又酸。 “提姆!”叶俊道,“醒醒,您怎么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哄吵声,不是乱哄哄难控制的哄闹,是惊呼和惊叫的声音,有人喊道:“这c这是说,茉莉奶奶就是叶四小姐?” “看不出来,就是啊!” “四小姐是茉莉奶奶。”“四小姐是茉莉奶奶?” 大家都重复着这话。 “所以四小姐,您是闻大夫的师妹?” 闻玉颔首道:“是!她是我师妹。因为她虽天赋异禀但却年纪小,怕大家质疑,便做了这样的伪装。” “确c确实天赋异禀!”有人推了推身边的徐东凹,“徐大夫,徐大夫?” 徐大夫嘎嘎转着脖子看着对方,目光涣散。 “这您没的比了,您恨都没法恨。” 徐东凹汗珠子直滴,他在外说闻玉天赋异禀,仅仅是特例,看看茉莉奶奶才是正常的,六十岁积累了经验,才有所成就,就和他一样。 可,可茉莉奶奶是叶四小姐,这算啥? 他徐东凹算什么? 人群的激动还在继续,有个年轻人举手道:“所以,是四小姐喜欢美男子吗?” 叶文初嘴角抖了抖,另一人把年轻人摁在了地上,七八只手上去捂住那张嘴。 “不要说乱七八糟的话,回头奶奶不出诊,你出?” 那人点着头,直扇自己的嘴:“我蠢,我不说了。” “四小姐也太厉害了吧,年轻这么小,居然是鼎鼎大名的神医!” “所以刚才谁说的,四小姐利用茉莉奶奶称王称霸的?她两个身份,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我们还挑什么?!” “就是,分明就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毁了四小姐。” 众人说着,看向高台上的叶月棋,视线里都是质疑和不屑。 踉跄的叶月棋被汪公公扶住了,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叶文初。 她曾经恭敬地对茉莉奶娘说,“奶奶,您帮我和四妹妹说,她打我那巴掌我不计较。”“奶奶,我能和四妹妹一样孝敬您。”“奶奶,我娘说以后我们帮您养老送终,您就将我们当您的孩子” 她还说了什么? 她不记得了,当她知道了,这世上没有茉莉奶奶,她的话,都向她最讨厌的人说,她对她撒娇对她喊祖宗对她恭恭敬敬。 “这不可能!”叶月棋指着她,“一定是你假扮茉莉奶奶。” 汪公公扶着她。 叶文初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一侧,叶月画哈哈大笑,喊叶月棋:“你傻眼了吧?!” “你一天到晚和人家比,人家是四小姐的时候,你踮着脚尖都够不着她,都比不过她,现在她还是茉莉奶奶,你怎么比?” “你唯一能赢她的,就是现在死,至少,你比她死的早,赢了!” “哈哈!”叶月画太解气了,她何尝不羡慕甚至有一些些的嫉妒,她以前那么讨厌叶文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要认清现实,有的人就是比你优秀,你能怎么办? 你不承认没有用,别人都长着眼睛呢,别人都分辨的清楚的很。 “叶月棋,借你一把刀,你快去死吧,哈哈!” 叶月棋指着叶月画,喝道:“你闭嘴,给我闭嘴!” 她极其难堪,王爷让她做的事,她一件没有做成,劝降叶家的人,她没有做到,煽动百姓给叶四 小姐定罪,她也没有做到。 她彻底输了。 “人心毁于一旦了。”陈王一掌拍在窗台上。 陈王妃道:“太意外了,谁能想得到茉莉奶奶和叶文初是一个人,这一下将所有的一切都瓦解了。” 陈王怒道:“不能放任了。你指挥,让张角准备,本王下去。” 228 您说的都有道理(二更) 叶文初让看管的当兵的将叶颂利拖回去。 她起身,抚了抚属于茉莉奶奶的姜黄色褂子,本来是一件普通的褂子,老太太们都爱穿,可此刻的脸是四小姐的脸,就觉得这褂子特别好看。 她背着手踱步了两趟,问大家:“我刚才说的有道理吗?” “有有有!”几个年轻人道。 后面有人喝断:“都闭嘴,不要打断奶奶c四小姐说话。” 茉莉奶奶大家都认识,早上散步的时候,一路聊天,风趣幽默还会拿漂亮小伙子开玩笑,而四小姐却截然不同,她虽也亲和,可不大和年轻人闲聊,神色是清冷的。 当今天茉莉奶奶和四小姐重合了,他们就觉得,四小姐是有趣可爱喜欢美男子的。 再看她的眼神就更亲切了。 叶文初忽略一些不必要的想法,她继续道:“沈大人不会想要当王,朝廷也不同意。叶家和我,起初仅仅是因为想要保住家业和性命,才和刘兆平周旋。” “杀刘兆平,那是因为刘兆平要谋害王爷,要起兵造反,这一点,当时很多人都知道的。” 叶文初背着手,目光扫过所有人:“至于现在的指控,就更加的子虚乌有了。善堂的初心是好的,将来也会一直好下去。我们人手不够用,也欢迎有能力的人去做义工,帮孩子们做点事,也可以对善堂有个监督,提一些改良提升的建议。” “但构陷不可以!无论是沈大人c叶府c茉莉奶奶还是我,对这些都是零容忍。” “零容忍内心阴暗的人,踩踏我们的善良,抹黑我们的动机,我们也会捍卫到底,反抗到底!” 她看向叶月棋,道:“广宁县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你对你曾经的家人,还有多少指控呢?” 叶月棋盯着她,没有说话。 “想必是没有了,你抛弃了祖父c父母和自己的自尊,一头白眼狼反咬亲人,你得到了你应该得到的一切吗?”叶文初问她,“得到你想要的婚姻了吗?” “得到你想要的地位了吗?” “得到了你想要的世人尊重了吗?” 叶月棋一字一句道:“这c是c我的事!” “蠢是你的事,但笑话你我却可以。”叶文初指着台下所有人,“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笑话你!” “笑话你,”叶文初抓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声道,“笑话你做了狗以后,再也不能做人了。” 叶月棋去掰叶文初的手,想让她松开。 叶月棋掰不动,衣服被扯起来,她脸色煞白狼狈不堪:“你现在笑话我,未免过早了。这一场局,谁输谁赢还没有定性,你我是输是赢,谁又知道呢!” “在心态上,你就赢了我,稳定!”叶文初将她推开,叶月棋跌撞了两步,由汪公公扶住了,汪公公也惊骇地看着叶文初,眼底是忌惮。 “叶四小姐太让人惊讶了。”陈王分开了人群走上了台阶,他穿一件银灰的锦衣,有侍卫跟着抬着椅子,他上来后就放在了正中间。 陈王落座,扬眉看着叶文初。 所有人给陈王行礼。 不管叶月棋怎么样,但在从化人的心目中,陈王没有做过坏事。 以前的事,都刘兆平做的,陈王被他胁迫了,年中刘兆平死了以后,这两个月陈王更是一直在做好事,分良田c办扶贫c为修桥铺路出钱,等等许多事,大家对陈王的态度,是敬重的。 “王爷好。”叶文初也敬重啊,规规矩矩施礼了。 陈王看了看,又转过去看沈翼,忽然一怔,不知何时叶家人和沈翼他们,都松绑起身,各有高低不等的椅子,坐的稳稳的,甚至于叶满意依偎着她娘亲,正在吃东西。 不这道的人,哪能想得到,他们本应该是犯人? 陈王不再看,转而问道:“四小姐原来是茉莉奶奶,可真是让人惊讶。这么说,你五岁进山后,就拜师了?” 叶文初点头。 “说起来,本王和你师父”陈王说着笑了笑,摆手道,“但没想到,他有闻玉这般年轻的高徒已是千年难遇,却不想到,还有叶四小姐这样,小小年轻就艺术超群的徒儿。” “实在令人佩服。”陈王道。 叶文初谦虚地笑了笑。 并不想听陈王客套话,她道:“王爷,刚才广宁县主伙同王江,诬陷善堂的借收养的名义做龌蹉之事,我已经和大家解释清楚了。” “善堂过去是清白的,将来也会一直清白下去。” “还请王爷明察,正 名。” 陈王看着叶文初,心道这个小姑娘,真的只是十五岁吗? 这样有手段有谋略,太适合进宫了。 可惜生在这里,若在京城,必是另一番作为。 下辈子投胎,仔细挑选吧。 “是吗?原来是个误会。”陈王靠在了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文初,“怎么本王还听说,叶家的盐有问题?” 陈王说着,问汪公公:“是吃死人了吗?” 汪公公应是,招手喊来一个男子,问道:“你爹是不是吃盐吃死的?” 男子点头,说他爹三天前是吃盐吃死的。 “还有七户,吃盐腹泻的。”汪公公道。 陈王颔首看着叶文初。 等她解释。 “王爷,这还要解释吗?”叶文初问陈王。 陈王蹙眉。 “怎么说呢?” 叶文初转过来,问这位说他爹吃盐死的中年难男子:“你爹是齁死的吗?” 男子摇头。 “你爹是吃了一把盐,然后死了?” 男子摇头。 叶文初笑了:“那你爹是拿盐泡水喝?” 听得的人笑出了声。 男子发现叶文初在戏弄他,他大声道:“我爹就是吃盐死的。” 一侧,八角都听不下去了,骂道:“你这个人脑子不清楚,你爹怎么吃盐?一罐子倒嘴里,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吃,还是闻了盐气熏死的?你怎么证明,你爹的死和盐有关?” “我爹买了新盐,沾着盐花试了试,然后他就死了。”男子喊道。 叶文初点头:“去将你爹的遗体,包括中毒的盐带过来,仵作查验,证明了确实是因果关系,我们再详谈。否则,你就是诬陷,这样你会连累王爷,让人觉得王爷昏庸,不分青红皂白。” 汪公公指着她,陈王让他不要计较消失。 那男子几次张嘴,他爹是死了,可和盐一点关系没有。纯粹是昨天,有个兄弟给他半吊钱,让他去找叶家闹事,他就去了。 叶文初这么一问,他哪知道怎么回,滋溜钻人群就跑了。 陈王气恼不已,这就是下面做的事,找这样的人办这样的事。 经不起推敲,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那七个人腹泻的事,查了以后没有证据证明,和盐没有关系。但他们不接受赔偿c道歉等一切调节,所以我就报官告他们寻衅滋事,衙门将他们抓起来了。” 她说着一顿,表扬自己以及叶家的人:“这案子更没什么可说的,叶家态度很好。” 陈王无语。 叶文初问百姓:“有没有知情人,知道的吧?” 有人点头:“知道的,天天坐街上骂人,看着像拉肚子把脑子一些起泻了。” 叶文初给与对方肯定,认为他很有见地。 陈王都不想听了,换了话题,接着问道:“那郭氏打死的小孩呢?” “小孩的事不好说,昨儿闹了半天,孩子被带走了。我要说我二婶什么都没做,大约您也不会相信。一样的话,把尸体拿来我们验尸,让尸体说话。” “是我二婶打死的,抓去偿命便是,但如果不是,也不能冤枉无辜人。” “所以要验尸,其他的一概不认。” 陈王笑了起来。 抚掌道:“叶四小姐好自信,好口才,说得头头是道。” “叶家那么多事,就被你这么轻描淡写的撇干净了。”陈王点头,忽然转过去,看向沈翼。 沈翼正陪着叶满意玩儿。 陈王心里堵着,问道:“沈大人,听到了吗?” “怎么?是说完了吗?”沈翼过来问叶文初,“误会说清楚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 叶文初拢着声音在沈翼耳边说话,但声音一点不小:“王爷不依不饶呢。” 陈王沉了脸。 沈翼叹气,问着陈王,表情里是他忍耐陈王无理取闹:“王爷,您还要说什么,不如一并说吧。这边有老有少还有孕妇。” 叶满意扶着王桃:“娘亲,娘亲您好些了吗?肚子还疼不疼啊。” 王桃无奈又隐忍地摸了摸叶满意地头,道:“没关系,娘能忍一忍。” 看台下的百姓立刻帮腔。 “王爷,那些人骗您呢,叶家和沈大人没别的意思,他们是好人,今儿这事儿就是误会。” “有心挑拨离间呢。” “就是,明眼一看就能分断是非。” 陈王没有立刻说话。 叶文初很好奇,陈王接下来要说什么。 天才本站地 址:xdd。新小说网址:xdd 229 陈王(一更) 这一场,粗粗的看,会觉得不明就里,难抓重点。 可是,一旦弄清楚了陈王的目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条理也清楚了。 陈王想要什么? 叶文初和沈翼讨论过,陈王并不想打出去,从他弄死“儿子”将刘兆平推出去就能看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明白从广南东路打到京城,甚至占据半个大周,都不是容易的事。 他没有能力,更没有财力。 天下太平,政局稳定百姓也不会愿意和他一起折腾,更没有人愿意卖命跟他去造反,所以,打出广南东路不是陈王的追求。 他要什么呢? 他想要偏安一隅,圈地自立,他想和京城的政权彻底割裂划清界限。 广南东路是他的,是他世代子孙的,朝廷不要干涉就可以了。 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布局,民意和支持才是他要的。没有这些后,他既不能对外继续无辜,也不能对内扮演救世主。 叶文初和沈翼并肩而立,等着陈王说话。 陈王并没有回答沈翼的话,而是突然起身,走到高台边上。 汪公公也非常合适宜地上来扶着他。 陈王便瞬时憔悴了一些。 “今天的事,大家说的对,确实有一些意外,本王听一听叶四小姐辩解的,确实有些道理,这事儿就算了。” 陈王轻描淡写地揭过去前面的事。 “但有些话,趁着大家在,也是要说清楚的。”陈王道,“二十一年前,我到广南东路,没有经过任何选择,我留在了从化。” “我和这里,和整个广南东路都有缘分。我来的时候,这里的百姓食不果腹,你们中年纪大一些的长辈,一定还记得。如今,我要离开了,也没有别的想法,仅仅是放不下你们。” “怕你们过得不好。” 陈王说着,眼眶红了,泪水积蓄在眼里。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她拐了拐他的胳膊,他心照不宣地挑了挑眉。 陈王继续在说话。 他说十九年前,他带王府的侍卫和家丁一起去给百姓开荒,十六年前,他免税了三年,紧接着他开始收复海盗 他一桩桩数着他带所有百姓发家致富的经过。 汪公公泣不成声。 下面不少人也在哭。有些人在演,有些人是真情实感,不管怎么样,百姓对陈王是不恨的。 “王爷!”汪公公跪在了陈王的腿边,“奴婢都舍不得离开,何况是王爷您呢,这里是因为有王爷您,才是广南东路,如果没有您,什么都不是啊。” 汪公公说着,接着有百十人跟着他跪下了,附和汪公公的话。 其他人也被感染了情绪,跟着跪下来。 陈王道:“都起来吧,缘分尽了,往后你们都好好的。” 他说着,忽然转过来对沈翼道:“沈大人,往后的从化和广南东路,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待大家。” “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迁两万人来啊。” 这是所有百姓关心的重点。 他一说,所有人都看向沈翼。 不等沈翼说完,汪公公大声道:“绝不可以!绝不可以来两万人啊。” 他激动,语调拔高非常尖锐。 “多少良田,是曾经的荒地,那都是王爷带着大家,一锄头一锄头的开垦的,这一条条繁华的街道,是王爷和大家一块砖一块砖的砌起来,那船来船往的码头,也是这二十年,一条一条增加的。” “就算是叶家,都是我们王爷扶持壮大的。因为有王爷庇佑,才让大家不被海盗欺压。” “你们决不能辜负自己,辜负王爷,一定要保护好家园。” 汪公公哭得极其悲恸。 陈王踉跄着坐在椅子上,非常不舍和无力。 有人哭着喊道:“王爷别走!我们不能让王爷离开广南东路。” “对!王爷对我们好,我们就要保护王爷,不能让王爷回京城送死。我们要一起保护他!” 这些话是真心的,削藩离百姓很远c朝廷离百姓很远,但陈王很近,他做的事说的话他们看得见听得到。 削藩有什么好处,那是将来大家看不到,但削藩的弊端,此刻大家就“看到了”。 “不能削藩!” “对,不能削藩,我们要保护王爷,我们全东路的百姓,一起合力写万民伞请愿。” 大家看着陈王心痛,外面传了很 久了,像陈王这样的外封王爷,一旦回京,就会被圈禁,余生都只能在一个园子里住着,大门都不能出去。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连他们普通百姓都不如。 “沈大人。”有人和沈翼道,“我们王爷不会有什么谋逆之心,您能不能写信回去告诉圣上,或者什么大官?让他们不要削藩了?” 很多人点头。 叶文初觉得,这么多年陈王推人挡前面还是有功效的,百姓说起他,便是不知功的也绝说不出他有什么过。 陈王是爱民如子的好王爷。 陈王在某些方面是成功的。 “你们怎么就知道他没有谋逆心?”人群里,有人唱反调,“还让沈大人写信,沈大人也只是奉命办事。他是来削藩的,又不是来调查民意的,你们说话真是没脑子。” 说着话的几个人,穿着书院的衣服,是读书人。 在那群学子里,陈王居然看到了姚子邑。 姚子邑没说话,但回避陈王的眼神。 “怎么不能写?让王爷回去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怕谋逆?朝廷不好控制?” “只要告诉朝廷,王爷没有谋逆之心,沈大人再做个担保就算不成,也可以试试,总归,这世上的事,都是谈出来的。” 这说着,忽然人群就分成了两派,在支持陈王不离开广南东路共同的立场上,一派人说,不能为难沈大人,他是奉命办事,另一派人说,请沈大人留在从化,有四小姐在,挺好的。 陈王看了一眼汪公公,提醒他眼下吵架已经偏离了正题。 汪公公咳嗽一声,大声道:“沈大人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们也不要为难沈大人,他为什么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这里?” “沈大人是要靠削藩升职,青云直上的。” 这话,让四周一静。 汪公公心中是恼火的,现在的程度和他们设想的还是有距离的,百姓们没有一边倒的支持王爷,难度上就加大了很多。 他继续说。 “沈大人不可能支持王爷的,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他就是要削藩。他恨不得王爷立刻死,广南东路解散。” 他说着转头问沈翼。 “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杂家说的不对吗?” 其他人也顺着汪公公的话,看向沈翼。 被招呼到的沈翼和叶文初说完了一句话,才看向汪公公,点了点头:“除了没有迁两万人来广南东路不对,其他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家一愣。 说话就是这样,认了一半,剩下不认的那一半就更有信服力。 汪公公一听这话不对,他正要说话,他大声道:“沈大人自己都承认了,所以,他和王爷的立场是对立,他不愿意帮王爷。” 他对百姓道:“能真正帮王爷的,只有你们!” “那我们帮王爷,我们一起让人广南东路变成一个铁桶,我们凝聚在一起,不冒犯别处,朝廷一定会答应的。” “对!百姓请愿为王爷担保,终身不谋逆,只待在广南东路。” 汪公公很感动,陈王更感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怎么做?”有人问道,另有人答,“将沈临川和叶府赶出广南东路,封锁所有入口,进出的人必须严格筛查。” “保证广南东路是一个整体。我不犯人,也决不允许别人侵犯我们。” 说着话的人,当然是事先叮嘱过的人,第一次听到的百姓,思想比较单纯,觉得是可以操作的。 全部的百姓,齐心协力,让广南东路独立。 就像绞趾那样,因为太远经常出现叛乱,朝廷管理费尽了人力财力,最后不得不放手,让他们自己设立王庭,年年上贡。 广南东路就是可以效仿。 下面有人听到要将叶府和沈翼赶走,就立刻反对了。 “这就不厚道了吧?刚才还说事情可以商量,怎么现在就变成赶走谁谁谁了?” 姚子邑那边几个书院的年轻男子点头附和。 “既然是百姓请愿担保,那和叶府以及沈大人有什么关系?” 汪公公听不下去,打断了这样的对话。 “因为沈大人会破坏。他杀刘兆平c等着杀王爷,沈大人做了很多的准备。” 大家看着沈翼,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了。 有人嘀咕着:“王爷说得好听,他没有子嗣传承,他百年后王位怎么能?这种事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做吧。还把自己说得那么高洁。” 有人回道:“你管得宽,王爷有没有七老八十就不能再生?” 叶文初摇头,真是听得太辛苦了。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 址:xdd 230 毒杀儿子(二更) 叶文初跺着步子都在前面来,笑着问说话的人:“你说一句话王爷给你多少钱?” 那人一愣。 “牵线搭桥一下,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那人后退,警觉地道:“我c我c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说什么?你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吧?”叶文初冷扫了他一眼,拂袖道,“世子去世近两年,王爷和王妃早就说了他们不想再要孩子。” “他们说无所谓,没有子嗣也没有关系。” “这事不是秘密。” 大家确实都听过,所以也心疼王爷夫妻,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正是因为陈王没有子嗣,朝廷才一直客客气气,等三年又两年。”叶文初问沈翼,“是这样吧?” 沈翼颔首。 “圣上念及陈王的世子病弱,后来又心疼他丧子之痛,所以,一直只是信件提示,不曾派人来。”沈翼补充道,“按照先例,没有子嗣,王位是要收回来的。” 叶文初点了点头:“可王爷说他不要子嗣了,这样一想,他非要留在广南东路,要这个王位,确实没什么意义。” “另一种,如果只因为舍不得这里,那就解了兵权,自请贬为庶民,留下来也可以。”叶文初道,“说到底,他还是舍不得这个王位,他就是要留在广南东路当陈王。” 这样分析,陈王就很矛盾了。 没有儿子,也愿意削藩,但却告诉百姓他想留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是为人还是为己? 大家看着陈王,想听他解释。 陈王没什么可解释,他不想在这个节点说话。 叶文初也没有追着问,因为她要说的也不是给大家剖析,陈王到底是想要王位,还是仅仅舍不得这一块土地。 她只是截断他们的话题主导。 叶文初从沈翼手里,接过来一个纸包,众人瞩目中她停在陈王面前:“世子去世后,你思念他吗?” 陈王脸色不好看,但还是极力维持着:“当然是想念。四小姐年纪小,不懂父母的辛苦和不容易。” “我知你思念世子。”叶文初将纸包递过去,“这个给你,以慰思念。” 陈王看着纸包,警惕地看着她:“什c什么?” “打开看看。”叶文初道。 陈王迟疑着。 其他人到是好奇的很,想知道四小姐送给陈王什么东西,让他慰藉思念之苦。 “王爷,奴婢来开。”汪公公过来,左手托着纸包,右手去拆开,等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发出一阵惊叫声,人蹬蹬倒退,倒坐在上。 那个纸包和纸包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陈王看到,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大胆!”他看向叶文初,呵斥着,心里却隐隐想到了什么。 “一只人类左手的骨骼。”叶文初捡起来,给大家展示,“我清理和整理了。” 好在是白天,没有那么吓人。 “叶文初,你大胆!”汪公公道,“你怎么能送王爷这种可怕的东西。” 叶文初耸了耸肩。 “白骨是可怕,可如果这个白骨是世子的,王爷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陈王猜到了,因为前些日子,就有人来回禀,说世子的墓穴有人进去过,但因为陪葬品没有人动过,所以他们没有查到人也就算了。 “是你进的世子墓?”陈王问她。 叶文初点头。 “你太过分了,死者为大,你怎么能进入世子的墓,亵渎我儿。” 陈王要去拿手骨,叶文初不给他。 “叶文初,你也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去惊动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楼上的窗户,陈王妃推开了窗户,也哭了起来,大家都抬头看着她,可怜这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 “我对这个手骨的父母感到抱歉,”叶文初举着手骨,“王爷,世子当初是什么病去世的?” 陈王喝道:“这与你何干,已经过去的事,你还要撕开来,在我们夫妻的伤疤上撒盐吗?” 叶文初端详这个手骨,给大家展示:“我不知道这个手骨的主人是什么病去世的,但可以肯定,这个手骨的主人,在生前一直吃着慢性毒药。” “这些毒沉积在体内,骨头里。我不曾见过世子,但也能猜得到,他一定是常常流鼻血,骨骼酥脆容易骨折,牙齿发黑脱落,到后期,应是双眸失明,不能行走。” 叶文初说着顿了顿,看向远处的姚子邑。 陈王紧张了,就连陈王妃也从窗户上探着头,看着他。 “是!”姚子邑点了点头,“他的牙齿病逝前掉完了,不能吃硬的东西,就一直喝稀饭。” “他的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 姚子邑说的时候,声音还在发抖,他们是好朋友,他也是他的伴读,他们一起长大。 这一生,他不会再有那样的友情了。 如果能,他愿意代替世子去死。 “原来,他是中毒吗?”姚子邑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王爷,“不对,如果世子中毒,王爷为什么不知道?” 苏畅和展宇几个人,也是一脸的狐疑。 “四小姐,这骨头真的是中毒吗?” 叶文初颔首:“我刚才说的症状,很对症不是吗?” 众人神色惊骇,一起看向陈王,等他的解释。 陈王道:“怎么会!不可能。” “世子怎么可能中毒。”他不敢置信,“谁给世子下毒的,是谁?” 他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问沈翼。 “你来时,圣上和你说过此事没有?”陈王道,“是圣上对不对?” 陈王妃很不顾体面的放声嚎哭:“我的儿,原来你是被人害死的!” “我们一定要给你报仇。” 夫妻二人泣不成声。 周围的人更心疼了。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叶文初在他肩侧低声道:“你说得对,不猝死谋害,而是用比较冒险的慢性毒药,是有原因的。” 前天她问沈翼,陈王想要“世子”死,其实方法很多,为什么长期投毒呢? 只要世子换一个大夫,就算是毛很远看到,也一定能查得出,这是中毒,而非生病。 太冒险了。 可陈王还是这样做了。 此刻明白了。 中毒而亡的“世子”,在为他们夫妻发挥最后一点“余热”,让丧子之痛增加了悲情和仇恨。 叶文初觉得她帮了陈王一个大忙,可惜得不到他们的感谢。 “住口!”她突然拔高了声音。 所有人一惊。 “这种毒,你们请那么多大夫,没有发现?”叶文初用那个手骨,指着陈王,“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因为,这个毒是你们给他下的!” “陈王夫妻,下的毒。” 叶文初说着,指了指远处拿帕子擦脸的陈王妃。 “只有你们下毒,不给他看别的大夫,这个慢性毒才不会被人发现。” 姚子邑快步走过来,他是信任叶文初的,但他不能接受却无法想象,父母会害孩子的事。 不只是他,天下人都不能去相信,会有父母去杀自己的孩子。 唯一的儿子。 “四小姐,为什么?”姚子邑问道,“这不合情理啊。” 叶文初怜惜地看着他。 姚子邑倒退了半步,姚仕英夫妻扶了他,一家三口站在看台下,仰头看着上面。 “父母毒杀唯一子嗣,这不合理,可如果”叶文初道,“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呢?” “不是亲生的?”姚夫人惊呼一声,“不是,娘娘生孩子的时候,我c我知道啊,我可以作证!” 陈王让叶文初闭嘴。 陈王妃喊道:“来人!” 有急迫的脚步声往这里来,将这里包围,但陈王还在看台上,他们不敢直接杀过来。 沈翼已踱步停在陈王的一侧。 叶文初问姚夫人:“孩子出生后,您看到他了吗?” 姚夫人想了想,随即摇头:“孩子c孩子身体不好,给府医养着的。” “姚夫人,”叶文初又问道,“你生完孩子后,看到自己孩子了吗?姚大人看到自己的孩子了吗?” 姚夫人和姚仕英对视着,又分开看着叶文初,心砰砰跳着。 “您什c什么意思?”姚仕英问道。 姚子邑反应更快,想得也更多,他想到了过去很多事,想到了过去的种种。 “看到了吗?”叶文初接着问。 231 清算(一更) “没c没有!”姚夫人声音发颤。 “因c因为我孩子早产,生下来我一眼都没有看到,就被稳婆抱走了,和世子放在一起调养。” 她开始哭,眼泪止不住。 这世上,很多黑暗残忍的事,善良的人是想不到,就算遇见了,也是先看到明亮处,往好处去想。 可一旦开始往坏处想,很多不曾注意过的事,就会立刻通透。 姚仕英扶着妻子,绝望地看着叶文初。 “你们的孩子被陈王夫妻调换了。”叶文初沉默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沉着声,“他们将你们的孩子养到死,而他们的孩子” 她指了指姚子邑。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告诉姚家三口这件事,但她能力有限,无法保护每个人。当初杀徐锐c杀刘兆平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一天必然会到来。 她道:“他们的孩子被你们教养的正直c聪明善良。” 姚夫人转过头,看向姚子邑,一家三口对视着。 “娘。”姚子邑有感觉,以前他不曾想过,但现在回忆,很多细节就联系在了一起,验证了叶文初的说法。 他发颤着声音,不知说什么。 姚夫人看向二楼,盯着她陪伴了一生的主子,曾经的杨小姐如今的陈王妃,她问道:“娘娘,是真的吗?” 陈王妃摇头:“她为了削藩,不择手段,她胡言乱语。” 姚夫人笑了,笑着笑着便跪坐在台阶上。 她承受不住:“可我信她,她不会骗我们。骗我们的,只有你。” 姚仕英蹲着扶着他。 人群密集的街上,此刻没了声音,用震惊已无法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 “陈王,二十年前开始,无论是削藩,还是保护子嗣,你就做好了准备。”叶文初捧着手骨,冷笑道,“机关算尽,做全了好人,可其实最恶毒阴暗的人是你。” 陈王看向叶月棋,用眼神质问,叶月棋摇头:“不是。我不可能告诉她这些。” 陈王根本不信她。 “大家听到了吗?”叶文初指着陈王,“这就你们爱戴的王爷,什么不要子嗣无心王位,什么留在广南东路只是因为不舍你们,都是骗你们的。” “他的野心,就像你们说的,他要脱离朝廷占地为王。但他又不想出头,于是,先有刘兆平,现在有你们为他出头。” “而他这个王爷一直都是干净的,纯粹的,毫无外心的。” “他要你们当他的挡箭牌。” 人群如沸腾的水,有人道:“王爷不但自私还没有人性,居然换别人的儿子杀,假装没有子嗣。” “别人的孩子也是心头肉啊。” “是你们傻,四小姐和沈大人前面都说那么多了,你们还觉得王爷可怜!现在知道了,人面兽心而已。” “我们真是瞎了眼了。” 听着大家的议论,汪公公对叶文初吼道。 “王爷为这里的百姓做了多少事,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否认的。” 叶文初看着他:“做了很多事?” 她走了几步,下面一位面生的年轻人,放了一个包袱在台阶上,叶文初打开这个包袱,里面是一堆账簿。 她随手取了一个账簿。 陈王顿时惊住了,脱口道:“孟让?!” 这些东西,不是孟让单人管的,但是陈王看到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孟让给的叶文初。 他终于知道,那天一向聪明的叶文初,为什么去王府衙门查个船运登记簿都会和孟让起争执,又为什么用三两银子来羞辱孟让。 “我给大家念念。”叶文初随手翻开一页,“平顺六年十月二十六。” “广南东路农作秋收税合计两百八十万两,入账。”叶文初顿了顿,“十月二十七,出账两百八十万两,入府库。” “同年第二季度海运税合计七百零一两,入账。六月二十七,出账七百两入府库。” 叶文初将这本丢回去,换了下一本。 接着读,又换了一本。 她所有账簿倒在地上。 “食邑没错,可管理百姓生计更是他的责任!可陈王什么都没有做,六年前的张大人想建嘉通桥,一万两都拿不出。” “直到今年沈大人来,才将大桥提上日程。什么是王爷出钱?王爷为什么不早点出钱,为何是今年?” 因为今年他要做政绩拉拢百姓。 “ 每年的钱去哪里了?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的好王爷,可税收的钱多半入了他的私囊。”她转过来问陈王,“你是不是对封地藩王的税钱以及职权有什么误会?” “你要不要看看藩王守则?你不会以为所有的都是你的,而你只要像喂狗一样,为治下百姓丢几根骨头就行了吧?” 大家瞠目结舌,心里的一些东西在瓦解。 “还有开荒,清理河道?不是自己做的?他安排工钱了吗?” 叶文初一件一件问大家。 将大家对陈王的感恩,一件一件击碎。 “这些事没有一件值得单独拎出来捧他。如若不是他,从化历来的县令早办好了。” 最重要的是,刘兆平如果是饿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有十分的恶,那么陈王就占八分。 叶文初大声道:“刘兆平没有挟持架空,而是陈王纵容刘兆平,让他作恶!” 众人盯着陈王,对他构建的印象,彻底崩塌了。 陈王已是不想说了,他对二楼的陈王妃打了眼色,陈王妃应是。 他们做了准备,如果一切都不能如愿,那就放弃所有人支持。 民意和支持是锦上添花,只是他保险的行事手段。 如果没有就算了。 “王爷干什么?”沈翼扬眉问陈王,陈王看着沈翼,“沈大人,你和四小姐就在等着这一天?” 沈翼笑道。 “没有。沈某要做的,仅仅是带陈王回京。” 陈王讥讽地看着他:“本王会信吗?” “如果我想杀你,根本不用耗费这些时间,你无处可躲。” 陈王有震动,后退了一步,警觉地看着他。 沈翼无奈地和他强调:“但我还是要将你带回去,活着的你!” 陈王其实不懂,沈翼为什么一定要将他带回去。 但他回去就是生不如死,他才不会回去。 “你要失望了,本王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回去。”他说着,迅速后退,他的人从四面八方翻越上了看台。 四周乱了起来。 百姓们不想救什么陈王了,但必须躲着,要打架了。 “住手!”“住手!”突然,一声高喝,在乱哄哄的人声里,异常的嘹亮,带着愤怒,“陈王,让他们都住手。” 大家看向发声出。 “不要,子邑不要伤害自己!”陈王妃站得高,看得也远,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是她儿子啊,是她自小看到大,他的乳名c名字都是她取的啊。 她身上的一块肉啊。 姚子邑用刀抵着脖子,他很决绝并非吓唬谁,所以刀口已割破了皮肉鲜血在流。 叶文初蹙眉。 姚子邑一步一步上来,停在陈王面前。 “你c你冷静点。”陈王对姚子邑道,“听我和你解释,好吗?” 姚仕英和姚夫人也急得喊他冷静。 大家都吓得屏住了呼吸。 “拜你所赐,我来这世上走一遭,成了一个笑话。”姚子邑厌弃地道,“你在满足自己的私欲时,考虑过我和别人的感受吗?” 陈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只有大局稳,才有未来,才能谈底线和正直。 这些话,在姚子邑听来,就是笑话。 “底线和正直,是可以随着大局而改变的?” “我不想再和你说多余的废话,要么我立刻死,清了这一身的孽,把命还给别人,要么,你现在收手跟着沈大人,离开广南东路。” 陈王惊呆了,他是了解姚子邑的,知道他会这么说并不奇怪,可是,他无法接受,在知道他是父亲后,姚子邑还能这么决绝的,说出让他放弃所有,跟着沈大人回京的话。 “你不知道,回京意味着什么吧?”陈王抱着一丝希望。 姚子邑道:“这和我并无关系。” 被自己的儿子这样说,陈王心痛如绞,他叫停了周围的兵,质问他:“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能这么和我说话?” “我还能杀了你。”姚子邑面无表情。 陈王的从容在崩裂。 “你不用和我冠名堂皇说这些,掩饰你的目的。你不同意削藩,朝廷就会派兵来打,因为你一己私欲,你会将百姓们置于水深火热。” “你的自私令人发指。” 陈王受不住亲儿子这样和他说话,他说为了儿子,虽非全部,但至少有一半,他想着儿子能继承大业,子孙蒙荫。 “我自私?这里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啊,你说我自私?” “我是你爹!”陈王高声道。 姚子邑无动于衷:“你换孩 子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孩子了。” “子邑,你住口!”陈王妃从二楼下来了,一边走一边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父王说话!” 姚子邑看着陈王妃。 “我数到十。”姚子邑心如死灰,他最好的朋友,因为他死了,他最爱的父母,因为他而承受了人世间父母最不能承受的痛苦,他有罪。 “不c不要,孩子你冷静一点。”陈王妃本来想训斥,可走近看清血,她慌了。 232 死(二更) “我很冷静,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姚子邑看着姚氏夫妻,绝望地道:“爹娘,对不起您二老,如果不是我,今天这一切也不会存在。” “这些都是孽。” 姚夫人哭着喊道:“子邑,这和你没有关系,娘求你了,你不要出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活不成了啊。” “娘求你了。” 姚子邑也不舍姚夫人,可是现在他必须做些什么。 其他人看着也跟着揪心,展宇几个人站在高台下很紧张着急,这种事落在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了。 “你不要傻了。”陈王妃低声道,“姚家夫妻本就是我们养的人,就是家奴,他们一家三口的命是我们的。” “我们给他们权位和荣华富贵,他们为我们做事,这是天经地义。” “不是,不是!”姚夫人走上来,猛然推了一把陈王妃,后者没站稳,摔倒在地,姚夫人猛扑了上去,骑坐在陈王的身上,“你可以要我的命,可我的孩子无辜,他只是个婴孩啊。” “你太狠心了,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 姚夫人又怕又怒,她此生没和人吵过架,更没有打架,更何况,打的还是她的主子。 她胡乱抓陈王妃的脸,又揪住了发髻,提着头陈王妃的头往地上砸。 但也就一会儿,陈王和陈王的人上来拉架,汪公公抓住了姚夫人头发,叶文初正要上去,忽然姚仕英冲了上去,掐住汪公公的脖子,将他掀起来,直接丢看台下去了。 姚夫人被人拉开够不着陈王妃的头,但抓住了陈王妃的手,逮着她的食指咬住了。 陈王妃疼得尖叫嘶喊。 姚夫人不松口。 等松开的时候,陈王妃的食指,已经只剩下一点骨头连接。 姚夫人已是披头散发,因怒火而发红的双眸,死死盯着陈王妃。 “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姚仕英抱着自己的夫人,让她安静下来。 “来人,来人,来人!”陈王妃抓着血淋淋的手指,“杀了他们,射杀他们!” 一支箭从屋顶射下来。 沈翼将其挡了,姚子邑也上前挡在了姚夫人前面,他盯着陈王妃吼道:“一!” “二!” 他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深。 血也流得更多。 “不要,不要。”陈王妃跪坐在上,一只手去抓姚子邑的衣摆,“子邑,你不能这么对娘,娘只有你一个孩子!” “你若没了,你让我和你父王怎么活啊。” 陈王妃哀求着。 姚子邑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接着喊:“三!” 陈王安静地站在后面,姚子邑还在数。 陈王妃跪着求姚子邑。 “六!”姚子邑道。 陈王妃一抖,猛然看向陈王,喊道:“退兵,王爷退兵!” “七!”姚子邑提高了声音。 “王爷退兵啊,王爷。”陈王妃知道,求儿子没有用了,她膝行着去找陈王,“不要,我们都不要了,沈大人并不打算立刻要我们的命,我们回京好不好?” “苟延残喘也没有不好,至少儿子还在啊,王爷!” “八!”姚子邑双手去握刀。 姚夫人和姚仕英也在苦苦哀求。 “王爷,王爷啊!”陈王妃尖叫,去抓陈王的衣服,陈王后退了一步,眼里的激动在慢慢平复,归于冷漠。 陈王妃仰着头困惑的看着他。 她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她用她的断指指着陈王:“男人,这就是男人!” 陈王要舍弃姚子邑了。 “我跟着你,赌上我全族人的性命,到头来,你只顾着自己?”陈王妃指着姚子邑,“亲生儿子在你面前,也不值一提?” 沈翼适当提醒她:“杨大人的信王妃看到了吧?” 陈王妃不解地看着他。 “杨大人在大狱中给你写的信。你全族人的被圈禁着。”沈翼扫了一眼陈王,“你不知道?” 陈王妃看向陈王:“你不是说我哥哥的信中说,他借外调的名义离开京城了吗?” 陈王冷着脸。 “怎么可能呢?”沈翼告诉陈王妃,“王妃久不在京城,是忘了什么是皇权吗?” 陈王妃笑了,她忘了,她把什么都忘了。 她嚎啕大哭去质 问陈王,陈王将她推开。 陈王垂着手,断指诡异的耷拉着。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她看向姚子邑:“娘错了,不该搭上所有。你别死,乖,你别死。” 她死。 陈王妃说着,袖子里多出一把匕首,她突然刺进自己的心口,疼到跪坐在地上。 “沈元帆,”陈王妃看着惊骇想要来扶他的陈王,“我c我在阴曹地府等你!” 陈王妃倒在地上。 陈王收回去扶的手,彻底将自己从眼前的一切剥离出来,任何情感都没有了。 “来人!”陈王盯着姚子邑,“这里所有人,格杀勿论。” 他话刚落,姚仕英忽然站上了圈椅,冲着四周的兵士们吼道:“谁敢!” “谁敢!在这里,此时此刻只要你杀一个人,你就是造反,造反者是要诛杀九族的,为了这样的人,你们值得吗?” “我一心待他,忠心耿耿,我是什么下场?”姚仕英指着自己,“他不值得,不值得。” 围着的人并就没有动,此刻听完姚仕英的话,立刻有人丢掉了手里的刀。 陈王傻眼了,他指着姚仕英:“你这个叛徒。” “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叛徒,没有心没有血的叛徒。”姚仕英说完,冲着屋顶上的人吼着,“兄弟们,这里的人都是百姓,这么多条人命,抵不过一个日薄西山的陈王吗?” “你们当兵是为了造反?你们是为了一口吃的,是为了保家卫国!你们能回来杀自己的亲人近邻吗?” 姚仕英做监军的时间不长,可他在军中行事素来正派,纵是王彪的部署,都对他保留着尊敬。 所以,他在军中说话的说服力,仅次于王彪。 很多人都在动摇。 陈王懊悔不已,他机关算尽,却漏算了姚家人会在这样的场合知道一切。姚家三口的性格他当然考虑到了,他做了防备的,他甚至怕姚子邑不愿意接受一切,而背着陈王妃多生了一个孩子。 孩子由刘兆平女儿养在番禺,此事除了他自己,世上无人知道。 现在的局势,对他不利,他对四周道:“本王的命你们也不听了?” “不要信其他人蛊惑,没有本王你们就会解散。你们可以想想,哪个地方会养这么多兵?” “不从军,你们如何养家糊口。没有本王,所有的一切都会支离破碎,愚蠢。” 他的话是对,没有陈王广南东路不可能养六万兵,沿海守国线防海盗和倭寇,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只有陈王不计代价的养兵。 有人举起了箭,再一次对着他们。 “将刀拿下来,怪疼的。”叶文初和姚子邑说话,握着他的手冲着他柔声道,“你死了,伤心的是姚夫人和姚大人。他们已经那么惨了,若没有你,他们一定活不成了。” “你是好孩子,”叶文初将刀拿下来,用布给他裹住了伤口,“好好活着,你值得。” 姚子邑落着泪,他心里痛苦,可他没有资格痛苦,因为姚氏夫妻比他痛苦得多。 “王爷,你听。”沈翼微侧着耳朵,又提醒所有举着箭的人,“大家听一听!” 有打斗声传进来,兵器交戈喊杀如雷鸣。 陈王错愕看着个沈翼:“谁?” “王彪?”他问道。 沈翼颔首。 陈王不信:“王彪能调用的人很少,他不是张角的对手。” “你c你有人?” 沈翼道:“是啊。托你的福,架桥修路招兵简单很多。” 陈王恼羞成怒,忽然后退,去抓离他最近叶月画做人质,沈翼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呢。 屋顶上有人射箭,人群中有人飞身上屋顶。 百姓由人引导迅速后退撤离。 “王爷,”张角一路打了进来,跌跌撞撞跪在远处,随即被无数刀押住,他喊道,“王爷,他们有兵,王彪也没死我们c我们输了!” 他防止王彪的人会叛变,所以将王彪的几个亲信都捆住关押起来。 派人一直跟着归去。 但他没有想到,沈翼还有兵马。 在城门口等着,将他的人杀得四散溃逃。 陈王看着张角。 “杀了!”沈翼拦住了陈王,陈王又岂是沈翼的对手。 两个回合就落败了。 陈王瞠目结舌地盯着张角,眼睁睁看着他被砍了倒在地上。 “沈c临c川!”陈王穷途末路,“你怎么敢?圣上和太后让你将本王带回去,本王如若死了,你是没法交差的。” 沈翼告诉他:“你想多了,我收到的旨意就是将你就地正法 。” “让你活着回京的人,是我。” “你让我活着?”猛然间,他想到一件事:“是临江王c不对,是瑾王对你交代了什么?” 沈翼笑而不语。 陈王懂了,沈翼要带他回去,不是不让他死,而是,让他换个地方死,为瑾王更大的筹谋挡着箭而已。 百姓们,一边往后退,一边喊着:“杀了陈王,杀了陈王!” 陈王抓着沈翼架在他脖子上的刀要自杀,沈翼都没有拦着他,挑了挑眉。 陈王自杀的手迟疑了。 他看着沈翼,盯着他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熟悉五官,心里一直存着的疑惑,在这一刻突然跳了一个答案出来。 “你c你为什么能保我?” 不等沈翼说话,忽然有人举着刀冲了过来,那把刀冲陈王的侧腰,穿过去 陈王停顿,看向杀他的人。 233 救命(二合一) 陈王看着姚仕英。 “你c你你敢杀我?!” 姚仕英将刀拔了出来,陈王倒在了地上。 “人生第一次杀人。”姚仕英将刀丢在地上,“我用一生的忠诚报效您,您可以把我当狗,却不该做伤害我家人和无辜者的事。” “我杀人后果自负,而你也必须偿命。” 他说着冲着沈翼跪下来,道:“沈大人,我杀了人怎么样我都认,但姚某不认错。姚某认为,陈王应该死在从化,以慰藉因他而死的人。” 陈王确实不曾举刀亲手杀过谁。 可是,因他而死的人并不少。 如果不是他,刘兆平岂能横行霸道? 刘兆平手里的每一条人命,都有陈王的一份恶。 “人总归是要死的。”沈翼让姚仕英起来,“你亲手杀了陈王,你是有功的,我又如何责怪你。” 姚仕英磕头,心里的震惊是无法形容的。面前的沈临川,真的只是一个年轻的进士,毫无背景的文官吗? 他的算无遗策,他的行事做派,他的气度哪一个普通门庭能教养出这样的孩子? 他的姚子邑已是出色,可和沈临川能力对比后,却不及万分之一。 陈王在抽搐着,盯着沈翼:“救我,你不是要带我回去的吗?” “不带也行。”沈翼道,“你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话他刚才也想过,不知为什么,陈王就知道求沈翼救他已经没用了。他抽动着,去抓沈翼的衣摆:“我c我有话和你说。” 沈翼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陈王告诉他:“我桌子的抽屉里,有c有一支横笛,帮我带回去给临江王。” “好!”沈翼道。 “你c你没有疑问要问我吗?”陈王抖着眉头,痛不欲生,沈翼拒绝了,“所有的疑惑我会自己去查。” 陈王笑了起来,死死抓住沈翼的手臂,告诉他:“大事成的那日,你c你告诉我一声可好?” “好。”沈翼微微颔首。 陈王颤抖着,看着天空眼神涣散着,他不甘心,他输了,输在了自己的侄儿手中。 也好,很好,输给侄儿总比输给那个人好。 不对,如果那个人来了,他也不会输了! 平顺十四年十月二十二,陈王c陈王妃杨氏,薨! 瑾王沈翼接管陈王府,清算c解体c将广南东路的八成兵马调配往西北,所有兵可拖家带口,去了以后会分配田地。 如若不去可以就地解散,领取解散费。 陈王府衙门文官,可自愿入府c州c县的衙门,有合适空置的官位,就可以既往不咎的上任。 姚仕英拒绝了沈翼的提议,他不想再留在从化。 沈翼没有留他,由他自己选择。 这些都是沈翼的事,也是其后几天的事。 叶文初的事则要简单的多,她安置好善堂的人事,在善堂门口,提姆幽怨地看着她。 她哭笑不得:“提姆,好看又出色的老太太,很多的。” “四小姐,我还是很伤心,我需要静一静。”提姆垂头丧气,由鹏鹏扶着进去,鹏鹏忍不住回头,冲着叶文初笑着。 叶文初唬他:“好好照顾提姆,不然我和你绝交。” 她说完鹏鹏和飞飞笑得更开心了。 “知道了四小姐。”鹏鹏道,“我会照顾所有人。” 叶文初点头,让他们赶紧进去。 等他们走远,她摸了摸脑袋,八角在她后面阴森森地道:“小姐,要回家吗?” “都c都回去了?” 八角同情地道:“都回去了。” 叶文初正色清咳了一声,道:“行吧,回家。” 两人回家去,刚进家门,就听到家里有人在喊饶命。 她定睛一看,是叶老太爷举着拐杖,在追着打叶俊和叶满意。 其他人非常“冷漠”地在一边观看“老中幼”三代人,满院子乱窜。 “爹,饶命!这是迫不得已的事,她年纪这么小就说是神医,也没有说服力啊!”叶俊道。 “是吗?那告诉家里人总可以吧?!”叶涛悠悠地道。 叶俊指着叶涛:“二哥,你不要拱火。” 叶涛酸溜溜嗅了嗅鼻子。 啪叽,叶老太爷的拐杖落在叶俊的头上,叶俊哎呦一声,抱着头跑得更快,叶满意被叶老太爷抓着,拍 了几下小屁股:“小兔崽子,你早知道了,也不告诉我?” 叶满意扭着屁股,抱着小拳头求饶:“曾祖父,我不能说啊,这是四姑母的秘密啊。” 叶月画哼了一声,指着他骂道:“没良心,必须打,祖父打他。” 拱着火,叶满意又被拍了几下屁股。 “祖父!”叶文初硬着头皮跑来,“您别生气,打人没关系,回头您气病了不值得。” 叶老太爷怒吼一声,捡起拐杖跟着她追:“你听我喊你奶奶的时候,是不是偷着乐?” “亏我夸你身体健朗,你就不心虚?” “对对,听着我说孝敬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乐开了花?”叶月画也问罪。 叶文初一边避,一边笑着道:“是c是有点乐,但也紧张啊。我也不希望你们喊我奶奶。” “我这么阳光,你们不要把我的想得这么阴暗嘛。” 郭氏很大声地嘀咕:“臭丫头,我扶着你的时候,一口一个祖宗,你怎么不拦着?还阳光!” 叶文初噗嗤笑了。 “你还笑。”给郭氏气的。 叶老太爷指着叶文初:“你c你c你给我站住了!” “气死我,我c我一两银子不给你。” 叶文初就停下来了。 她就为钱,叶老太爷更气了,扑上去,举着拐杖敲她头,忽然有人三两步走过来,将叶文初拉走,啪叽,那拐杖就敲那人头上。 大家一愣。 叶文初仰头看着给他挡拐杖的人,惊讶地道:“沈大人。” “我不疼。”沈翼揉了揉头,“你被打到了吗?” 叶文初摇了摇头。 “那就好了。” 叶文初要给他检查头,叶老太爷也很惊讶:“沈大人,您怎么来了?我这” “不太疼,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沈翼告诉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点了点头,有些抱歉。其实他纯粹吓唬做样子,要不是沈翼突然上来,他的拐杖根本不会落到叶文初的头上。 “但我的火气没消。”叶老太爷招手叶文初过来,“过来。” 叶文初笑着走过去。 叶老太爷戳了戳叶文初头:“小兔崽子,蔫坏是吧!” “一家人喊你祖宗,便宜占着,你也不怕折寿不对,你c你也好意思!”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冲着他笑。 “您想想我的出色就不生气了,放眼看去,谁能有您福气好,得了我这么光芒万丈的孙女?” “您有福气啊,应该高兴得意,生气多没意思。” “而且,我的聪明才智天赋异禀,都是隔代遗传您的。” 叶老太爷:“” “爹,您训的也太保守了,平时骂人可不是这样的。”叶涛道,叶老太爷回过头来,吵着拐杖对这他噼里啪啦一顿打,“这样呢,保守不保守?” 叶涛抱着头跑,就知道拿他出气。 “不说了不说了,沈大人受伤了,需要休息。”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和大家道。 沈翼点头。 叶文初“挟持”叶老太爷去湖心的宴客室,回头给沈翼挤了挤眼睛,沈翼笑了起来。 叶月画偷偷上来,冲着叶文初的耳边哼了一声。 叶文初看向她,她忙后退了一步,道:“怎c怎c你骗我c我c我还不能生气?” “会不会气死啊?”叶文初笑道。 “祖父都没被气死,我怎么会气死。”叶月画刚说完,就收到了叶老太爷的目光,她缩着脖子后退,叶老太爷舍不得打某些宝贝,但舍得打她。 叶颂利扯她后退,小声道:“蠢不蠢?晚上我带你去找老四算账。” 叶月画点头。 年轻人的事要用年轻人的方法解决。 叶俊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和沈翼道:“得亏你来了,不然还要闹一通。” “你那边的事办完了?” 沈翼摇头:“我坐会儿就走了,城外打得很激烈,死了一些人。” 高山和归去辅佐王彪,将张角拦在了城外。城内没打斗,但城外当时死了一些人。 叶俊虽知道他们有安排,可还是心有余悸:“幸好,事情都结束了。” 沈翼看着叶文初笑了笑。 叶家的人,只有叶松和刘氏不在。 叶颂名也不清楚他们去哪里了,但也能想得到,他们去干什么了。 叶月棋在混乱时,趁着没有人注意她,悄悄逃走了。 大家依次坐下来,叶文初抱着叶满意给他这个功臣揉着被打疼的小屁股,叶满意不肯走,叶 文初索性将他抱在怀里。 他熬了一夜没睡觉,躺她怀里轻轻一拍就睡着了。 小丫鬟进来将他抱回去了。 “恭喜沈大人,削藩的事终于告一段落了。”叶老太爷以茶代酒,沈翼喝了茶,“多谢各位的帮助,事情才能这么顺利。” 叶颂利谦虚地道:“沈哥你不用客气,互惠互助,应该的。” 沈翼说会给叶家请功。 叶家全体就兴奋了,叶涛问道:“请什么功?” “您写那个什么奏疏了吗?” 沈翼含笑道:“还不曾。等手中的事情处理完毕,得了结果后会详细写。” 叶涛很兴奋,如果有赏赐,他们是不是还能去京城领赏? 他这辈子就想去一趟京城。 叶老太爷问沈翼:“那后续事情处理结束后,沈大人什么时候回京复命呢?” 叶文初正在喝茶,闻言看了一眼沈翼,沈翼也正看着她,笑着道:“不少事要准备,可能要开春以后。” “那不是要过了年再走?”叶老太爷道。 沈翼点头。 “好,好,这最好了。”叶老太爷也看了一眼叶文初,心里开始打小算盘。 削藩成功了,大局稳定,有的事情确实可以想想。 叶文初说了,她的目标是不成亲,但在他看来不成亲肯定不现实,所以退而求次之,招赘最合适。 她如果能留在叶家,以她的聪明,叶家三代肯定能富下去。 所以,他想试探一下沈翼,还愿意不愿意回从化,入叶府招赘。 如果真不愿意招赘也行,可以外放到这里做官嘛,这样叶文初就不用离开这里了。 如果如果两个人过得好,离开也就离开了。 总之,一切都能商量的。 “过年在家过。”叶老太爷叮嘱沈翼,“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沈翼看着叶文初,笑着应是。 大家聊了好一会儿,叶文初送沈翼离开,她问道:“刚才打的疼吗?” “有点。”沈翼回着,叶文初让他坐石墩上,“我看看。” 他仔细给他看过,没有起包块:“如果疼,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沈翼含笑,“认识大夫,真是好处极大。”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 两人聊着后续的事情,慢慢往外走。 叶老太爷和房忠在院子里散步,感叹地道:“陈王的高楼就这么塌了,也是让人唏嘘啊。” “确实。不过想一想,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要朝廷决心削藩,陈王都会有这结局。”房忠道,“倒是心惜姚公子,有这样的身世,真是不幸。” 叶老太爷颔首。 “不说那些,你说沈大人和闻大夫谁好?” 房忠也笑了起来:“这可难选了,闻大夫温润玉如,待四小姐那是真的好,无微不至。除了腿脚不便,其他的无可挑剔。” “沈大人当然也是没什么挑的,可是,能人留不住。” 叶老太爷点头。 她舍不得把叶文初嫁京城去,这要走了,他到死估计都见不着她了。 叶老太爷:“如果沈大人愿意那一切都太好了。” 房忠觉得沈翼不会愿意的,大好青年前程似锦,怎么可能入赘商户呢。 但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打击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愁婚事。 叶俊将剥好的桔子递给叶文初,闻玉和白通以及八角才回来。 闻玉道:“我看见她离开了,倒没有紧追上去,但也许会趁乱出城。” 他在说叶月棋,当时现场很混乱,他没做什么事,于是就往后退着看着各处。 叶月棋在陈王妃出事的时候就走了。 “可惜了,当时没想到她,应该将她抓起来,捆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叶文初道。 闻玉失笑。 叶文初想到别的事,昨天突然死去的孩子,她要和左拐子验尸,给大众一个交代,也给那孩子一个交代。 好好的,为什么会死。 “闲着也闲着,我去衙门找左拐子。”叶文初道,“晚点回来。” 闻玉叮嘱她小心。 叶文初带着八角一起去了县衙,找左拐子一起给死在糕点铺子前的男孩验尸。 此刻,城外,叶月棋将刘氏推开,道:“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吗?” “去给你祖父磕头认错。”叶松道,“就算不给你回家,你也能在从化生活下去,总比你在外面颠沛流离好。” 刘氏点这头。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去哪里?” 叶月棋摇了摇头:“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可能回去让她羞辱我。” 她说完,推开了刘氏和叶松,背着包袱迅速往前去,刘氏跟着后面,但也就一个拐弯,叶月棋居然就消失在他们前面。 刘氏急着喊着叶月棋,泣不成声。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以前她很聪明的啊!” 叶松知道,她女儿太要强了,却又没有叶月画调节情绪认输的能力。 这世上比自己优秀的人太多了,如果每次遇见优秀的人,都要想办法超越他,比下他,那活着多累?! 逼不下去又怎么办? “就当没有生这个女儿吧。”叶松失望至极。 “你怎么这么狠心?”刘氏想到了陈王妃和陈王,“你们男人就是狠心,孩子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你们都是先顾着自己。” 叶松板着脸,拂袖道:“你自己找去。” 他说着就走了。 刘氏就真的继续去找叶月棋。 234 酸!(二合一) 王彪随着沈翼进得陈王府,孟让等人给沈翼回禀陈王衙门的所有事情。 听了一个时辰后,沈翼喊了席面来,大家一起用晚膳。 “沈大人,这里的事让您费心了。”几位大人给沈翼敬酒,沈翼素来不怕官场交际,按叶文初的话,这是擅长的事情之一。 在他看来,和人相处,是有趣的事情。 不过两天,广南东路的官员都来了一遍,沈翼也一一接待过,交代和安抚了一遍。 吃过饭,各位官员都散了,王彪陪着沈翼往县衙走。 “多谢沈大人和四小姐救命之恩,不然我要死几回了。”王彪想到那天的事,想想这几天的事,甚至于这半年的事,都恍若隔世。 广南东路的人,彻底变了。 眼前这位沈大人,单枪匹马来做成了十万兵马也难做得到的事。 这不是单一捧他,陈王不同意削藩,如果不用手段,最后肯定是兵戎相见。 所以,王彪从心中对沈翼配得五体投地。 心服口服。 沈翼说不用谢,如果不是他来从化,王彪也不用面对这些。 “大人客气了,您来才是改变我一生的时机。”王彪顿了顿,问沈翼,“大人,您打算怎么安排我?” 沈翼停下来看着他,问他的打算。 王彪思索了一番,道:“我想打仗。” “那可为难了,眼下几处国线都还算太平。如你愿意听我的,广南东路的兵马我就全权交给你,若将来我需要你,还会再调用你去别处。” 王彪眼睛一亮,顿时应是。 应完了他又觉得奇怪,沈大人到底什么身份? 刚才这话他说得这么自然,这口气绝不是文官能有的。 他隐隐有想法,但不敢直问。 等一等,总会解谜。 两人一起往县衙去,王彪去接蔡平,他觉得蔡平很好,是个很聪明的女子。 蔡平看到他时,惊呆了。 “王将军?你没事了?”蔡平隔着牢房的栏杆看着王彪,王彪点头,“那日,那丫鬟递给我茶的时,我沾了唇,但没喝完。” 一则是当时他很着急,二是他觉得那个丫鬟他眼熟。 而他记忆中,他和蔡平见面的两次,都是擦身而过,他不该对她的丫鬟有记忆。 所以他留了心,抿了一口后就将茶倒掉了。 “中毒是真的中毒了,但没有那么严重,我和沈大人还有四小姐做了配合。” “委屈你了。” 蔡平哭了起来,摇着头道:“是我的福气。您没事太好了。” 王彪接蔡平回家,蔡平很惊讶,想问为什么,又不敢细问。 “我觉得你不错。”王彪开门见山地对蔡平道,“但我是粗人,于你而言有利有弊。你仔细想想,如果有好的选择,趁此我们可以分开。” “如果你觉得还能过,我们就过着。” 蔡平点了点头:“我既和将军拜堂,就是将军的人,您若不弃我便不离。” 王彪点了点头:“行,回家吧!” 蔡平对这句“回家吧”异常感动,没了父亲庇佑,她现在有了夫君,她娘给她算命,说她聪明有福气,或许这就是她的福气吧。 她跟着王彪出去。 沈翼正要出门,走到巷口时,就看到了王彪和蔡平两人缓缓走着,一前一后,在幽暗寂静的街上,有着一份道不明的暧昧。 他叹了口气,忽然就不太想去做事了,又背着手回去。 路上遇到了左拐子:“怎么才走?” “回大人,四小姐和小人刚刚验尸完毕,我收拾好停尸间,准备回去休息。c” 沈翼眼睛一亮:“四小姐还在?” “走c走了,闻大夫接的。”左拐子道,“有两刻钟了。” 沈翼意兴阑珊,让左拐子早点回去,他回了县衙后院。 乘风坐在门口在啃玉米,听到脚步声,高山从耳房里出来,道:“爷,您怎么回来了?是不好出城吗?” “累了,休息。” “哦,那我给您烧水洗漱。” 沈翼发现归去不在,回头看着高山,高山左右看看,摇了摇头:“刚还在呢,是不是跟您一起出去了?” “我知道。”乘风指着后院,“他去后院了,我带你们去!” 说着嘘了一声。 蹑手 蹑脚走在前面,又回头叮嘱沈翼:“主子,您踮着脚。” “你再说一遍?” “我c我踮着脚。”乘风害怕地缩着肩膀,在鲁志杰住的院子后,有一个小花园,花团锦簇中看见两个人。 归去和鲁玉娇在说话。 “所以说,声音小一点,否则会惊飞野鸳鸯。”乘风道。 “野鸳鸯”中的一位,这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朝这边看过来,发现了沈翼,顿时快步过来:“主子。” 沈翼板着脸:“干什么呢?” 鲁玉娇抓着衣角从另一侧绕过来,垂着头站在了归去的身边,低声道:“是我喊归去来这里说话的。” “您c您别说他。” 归去上前了半步,将鲁玉娇挡了,低声道:“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我闲的没事,你们继续。”沈翼拂袖走了。 他可真是闲了,跟着乘风来胡闹。 归去松了口气,盯着乘风:“是不是你?” “我对主子忠心耿耿。”乘风道,“无论大小事都应该回禀。” 归去让他滚,高山忧心忡忡,和鲁玉娇道,“借归去说句话。” 鲁玉娇红着脸点了点头。 高山将归去拉到另一头,乘风也跟过来,高山道:“主子生气了。” “不可能。”乘风道,归去也觉得,“我和鲁小姐正经来往,没有不得体,主子不会生这种气。” 高山笑得高深莫测,对归去道:“总之,你不要和鲁小姐一起在主子跟前晃悠。” 归去似乎猜到了一点主子的心思,惊讶过后就点头应了。 “为什么?”乘风不明白,“为什么不晃悠?” 高山捂着他的嘴:“生怕别人听不到?”又道,“主子喜欢叶四小姐,可他要回去了,而他和叶四小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他不着急?” 乘风听到了惊天奇闻。 “那邀请四小姐一起回去啊,主子是王爷,告诉四小姐她肯定能理解,也愿意去当王妃吧?”乘风看来,女子应该拒绝不了一位出色又俊美的王爷吧? 反正他是不能拒绝。 “快闭嘴吧。你都说四小姐的打算是留在这里继承家业当逍遥的首富,她会去当王妃?”高山摆手道,“我猜这就是主子不敢表明身份的原因。” 本来就没一撇,一说,估计直接一点想头都没了。 乘风啧啧啧:“这太惨了,我告诉主子去,让他想想办法。” 两人把他摁住了揍了一顿。 “我们就当不知道,要是主子追求失败了,多没面子!”高山警告乘风。 早上,县衙将糕点铺男孩死亡原因公布了。 和王彪一样,中了乌头的毒。因为绿豆糕的配料里有酒,所以他在吃了以后,就迅速激发毒性了。 和郭氏的推搡没有任何关系。 出了这么大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很多人都忘记了这件事,但衙门和叶家能交代清楚,已是难能可贵。 因为没了陈王,整个广南东路的局势,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沈翼早上本来想去见叶文初,但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去会客了。 叶文初不用扮茉莉奶奶了,于是早上一上街,大家看到她的表情都很微妙,是激动c好奇以及喜欢。 喜欢平易近人又医术高超的叶四小姐。 “四小姐早上好。”一位卖发糕的妇人,硬塞给叶文初一包,“还是热的,您尝尝。” 叶文初笑着接了,然后她就后悔了。 因为拿起第一件礼物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必须收第二和之后的每一件。 短短一条路,一刻钟都不到,她和八角就已经大包小包提不动,最后还是正要去书院的展宇给她提到医馆的。 “快来帮忙啊!”叶文初看着柜台后面排队发呆的三个人,吼了一嗓子但三个人木头桩子一样,只盯着她完全没有反应。 展宇自己放桌子上了。 “喝杯茶再走吧,辛苦你了。”叶文初道。 “不累的,我也是顺手的事。”展宇指了这些礼,“大家都很敬重和喜欢您,我娘知道我认识您,还让我给您送点果脯来,我娘做果脯极好吃的。” “谢谢伯母了,你看这里吃不完了。”叶文初笑着点头,“不过,要是不喜欢,我也白努力了是不是?” 展宇笑着应是。 “四小姐,”展宇道,“我早上去见姚子邑了,他c他可能还要调节,我能不能带他到您这里来?您开导开导他?” 叶文初说当然可以。 展宇很高兴的走了。 “闻大夫呢?”叶文初敲柜 台,“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开花了吗?” “快点准备,一会儿病人要来排队了。” 毛很远盯着叶文初嘴角抖了抖:“四小姐,您c真是茉莉奶奶?” 昨天他们看到了。 没有人比他们震惊。 “别人都不怀疑我,你们倒不信我?”叶文初捻了陈皮嚼着,“做事,不然扣钱了啊。” 三个人趴在柜台上,看着忙碌着的背影,毛介推了推毛很远:“叔,这样一对比您确实没有当大夫的天赋。” “别说了,我也在怀疑自己。” 闻玉成名早,轮不到他们羡慕,可叶文初她才及笄啊。 “人比人,气死人。”毛很远道。 “不过,四小姐就是聪明啊,聪明人做什么都会很好。” 三个脑袋一:“也对,聪明人做什么都好。” “病人来了,做事了。” 大家开始忙,四小姐第一次坐诊,顺安康一开门,瞬时被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想来看一四小姐。 好不容易忙完了,门外好些年轻人守着,叶文初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在排队,还是光看热闹啊?” 几个人年轻人穿着簇新的衣服,精心洗头梳头,有两位还敷面了。 茉莉奶奶爱美男就等同四小姐爱美男。 如果被四小姐看上了此生足矣。 叶文初倒真想细细看美男,可没有茉莉奶奶的脸皮倚老卖老,她顶着小姑娘的脸不好意思。 “都去做事吧,四小姐要休息了。”闻玉笑盈盈出现在门口,让毛介把门上一半,美男子们不好打扰四小姐休息,就只能依依不舍地走了。 “当时摸人手的时候,想过今天没有?”闻玉无奈地训叶文初。 “我也没摸过几个手啊,最多就是开玩笑而已。老人家开玩笑跟亲和啊。”叶文初道,“你不做长辈,永远不知道当长辈的妙处。” 闻玉都不用听她描述就知道她指的妙处是什么。 占人便宜。 “吃饭啦!”今天是叶满意还有叶月画来送饭,白通跟在后面,叶满意蹭吃蹭喝,叶月画拧着他的小耳朵道,“明明在家吃过半碗饭了。” “他的口水,掉你衣服上了。”白通提醒叶文初。 叶文初让叶满意自己擦嘴,叶满意瞥了一眼白通,拿自己袖子擦嘴巴。 白通嫌弃地提前走了。 其实,白通主要是怕叶文初化身四小姐后彻底放飞自我,闻玉管不住她,于是他来了。 还好,一切正常,不用他出手。 叶文初忙的很,最近没案子,下午她就去善堂陪小毛,提姆去旅行了,给她留了一封信。 叶俊一个人太忙了。 “这几天有没有见到沈大人?”孩子们想吃饺子,新招的厨子说不会,父女两人只好亲自上手了。 叶文初说没有。 “广南东路这么大,官员一个一个的接见,工作量很大。”叶文初想到一件事,“爹,那天陈王临死前,和沈大人说的话,您听到吗?” 叶俊摇头。 “他说得声音太小了,爹没有听见。” 当时应该站近一点。 她就听到一个竖笛什么的单就这个竖笛,就已经让她奇怪了。 一个竖笛,会有什么含义呢? “初初。”左右没有人,叶俊低声道,“沈大人过完年就要走了,你不表示表示?” 叶文初凝眉:“表示什么?” “他人长得好,脑子聪明人品又好。你要是喜欢闻玉,爹就不提了,可你对闻玉没别的想法,那沈大人这一头,你得好好想想。” 叶俊考虑的很现实。 条件这么优越的年轻人,估计很难遇到第二个。 而且,在他心目中,除了沈翼和闻玉这样出色的年轻人,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女儿。 “要不,爹帮你去问?” 叶文初手里的饺子都给她攥捏成了饼子:“您怎么问?问他对您女儿有没有意思?要不要娶我?” “要是他说您想多了呢?您尴尬不尴尬?”叶文初摇头,“聪明人对爱情的期许都会很低,考虑的多数都是现实,所以,咱们都保留自尊,体面一点。” 她觉得自古门当户对的联姻不是没有道理。 但叶俊觉得叶文初过于保守了,但又不得不承认,叶文初说得有道理。 “不是我自卑。我要是沈大人,我回京就娶个高官女儿,岳丈能扶持,可以少努力二十年。”叶文初道,“咱们给他什么,给钱贿赂?” 叶俊也没心思包饺子了。坐 下来懊恼,他是读书人他知道,出头有多难,官场有人帮忙省力多少。 “四小姐。”厨房外有人咳嗽了一声,叶文初看到了乘风,“你怎么来了?刚才听到我们聊天了吗?” 乘风摇头:“没c没啊,您聊我了吗?” “没有。什么事?” 乘风看到了饺子,吞了吞口水,叶俊福灵心至,请乘风吃饺子,特意给他下了一斤。 乘风狼吞虎咽,说他好久没有吃这么地道的酸菜饺子了。 “乘风啊,你们主子在京城成亲了吗?” 乘风摇头:“没有。主子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加上他眼界高,一般人不敢给他说亲事。” “那他爹娘就不着急?”叶文初问道。 “着急。可着急没有用,主子有主意,谁说都不行。”乘风道,“不过这一次出门,太后娘娘说,如果办得成了就给主子赐婚。” 叶文初给乘风剥了一头蒜,乘风更高兴了。 “你们主子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赐婚的?” “哪能啊!”乘风摆手,又道,“其实是没法明着拒绝,对方是太后娘家的的长宁郡主。” 叶文初和叶俊对视一眼,父女两人一起啧了几声。 沈翼娶太后娘家的郡主,叶俊脱口问道:“漂亮吗?” 乘风看了一眼叶文初,然后摇了摇头:“本来挺好看,但和四小姐对比后就不好看了。” 叶俊又给乘风下了一斤饺子,让他带回去明天早上吃。 “太感谢了。”乘风抱着饺子要走,又忽然想到他来这里的目的,“四小姐,我家主子生病了。” 叶文初点了点头:“什么病症?” “可能是累了,也不肯休息。您有空吗?他在王府呢!” “有有!”叶俊让叶文初去,“沈大人做大事,又生病了,你理应照顾他。” 叶文初用眼神问叶俊,人家马上就要有郡主未婚妻了,你认为我再去示好合适吗? 叶俊觉得,又没成亲,不要放弃。 叶文初让乘风先回去。 乘风喜滋滋回去,直接冲去了沈翼的公房:“主子!” “不是让你出差去,怎么又回来了?”沈翼不想看到他和归去,所以只留了高山,其他两人都安排出差了。 乘风凑上来,在沈翼耳边低语几句。 “我生病?”沈翼呵斥道,“你速速离开,这几天不要让我看到你。” 乘风没想到主子不领情,抱着一盒饺子出去,又忍不住叮嘱:“那我去告诉四小姐,不要来了。” 沈翼凝眉:“差事紧急,速速出城。” 乘风很内疚,觉得自己骗了四小姐,可他又没时间,一边走一边咕哝道:“那回来再道歉吧。” 他走了,沈翼若有所思地放了笔。 235 脆弱感(二合一) 沈翼在王府衙门办公,单独一个院子里,进出回事的人很多。 叶文初一进门,小厮就认出她了,热情地引着她去找沈翼。 “沈大人中午吃饭了吗?”叶文初随口问的。 “吃了。”小厮道,“还是小人送进去的。” 叶文初看了一眼手里的轿子,小厮一看她这情况,立刻补充道:“但大人没吃几口,兴许是没什么胃口。” 叶文初看了小厮一眼。 心道不亏是王府的小厮,机灵又精明。 “大人累着呢,小人这个引路人一天都要走十几二十趟。” 叶文初微微颔首:“你有前途,好好干。” 小厮恨不得一人扛一个滑竿,把叶四小姐顶脑袋走,以表示自己的崇敬。 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叶文初推门进去,小厮告退。 叶文初反手关门后,就看到沈翼正躺在贵妃榻上,他穿着一件深蓝的锦袍,墨黑的头发散在一侧,闭着眼睛,五官精致到让人惊叹,听到动静,他睁开眼,墨黑的眼睛里透着疲惫,有一种让人怜惜的脆弱感。 这感觉就是,你要不小心翼翼呵护他,他就能立刻碎给你看。 “乘风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叶文初坐在贵妃榻边原摆好的椅子上,沈翼看着她,眼睛里的倦容藏得刚刚好。 叶文初试了额温,很正常,又拿了他的手给他号脉。 沈翼端详她的脸,细细临摹着。 “脉象很平和,你具体哪里不舒服?”叶文初没查出什么来,就从自己包袱里拿了听诊器,“你衣服解开,我帮你检查。” “头疼和晕。” 头疼头晕,这大约是最难查证的病症之一了,他没别的不适,又是初次,叶文初没辙:“有多晕,天旋地转还是略有些晕眩?” 沈翼说略有眩晕。 “我给你按一按吧。”叶文初让他靠着给他做头部和颈肩按摩,沈翼换了几次表情,才将高兴压下去,变成了忍耐。 房间里安静,过了一刻沈翼怕她辛苦,说自己没事了。 “你带了什么?”他问道。 “我包的饺子。”叶文初问他吃不吃,沈翼撑着起来,“正好中午没吃几口,你这是雪中送炭。” 他坐在桌边吃饺子,叶文初在他对面坐下来,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能看吗?” “当然。我都想邀请你来帮帮我。”沈翼吃饺子,酸菜馅的,和他父亲做得一样,很好吃。 叶文初翻了几个册子,越看越无语。 “摊子也太烂了,你年前能归置好吗?”难怪会生病头晕。 叶文初看了几篇就觉得焦躁,每个县c州府,从上到下办事流程都已经完全被王府架空了,也就是说,很多衙门都是形同虚设。 这带来的后果,就是本地秩序混乱,治安差乱。 现在需要整理,但治理这么多地方,靠一个人肯定不行,可一次性找这么多基层人员,难度和工作量都非常大。 沈翼无奈:“做完这些再回去,所以也有可能耽误到明年三四月。” 叶文初摇头:“太辛苦了。”她说着一顿,随口问道,“你爹娘在京城还好吗?” “嗯?”沈翼惊讶地看着她,叶文初给他倒茶,笑盈盈道,“你不要骗我了,你就是京城人士吧!” 什么余杭人士,什么是姚仕英好友的学生,什么和叶俊是师兄弟 都是他准备好的身份,就为了和一些人认识并走近而已。 “是京城。”沈翼喝了一口茶,看着叶文初抱歉道,“你生气了?我并非有意隐瞒。” 叶文初说不会。 “理解你的处境。” 沈翼将最后一个饺子吃了,顺势而为:“为了弥补我的隐瞒,今晚我请你吃饭。” “你不是生病了吗?” “没关系。”沈翼将食盒提走方便边上,又突然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来了,所以病好了!” 叶文初扬眉看着他。 沈翼塞给她一杆笔,给她重新搬了一张舒适的椅子来:“帮我看一些。” “不难的。”沈翼紧接着给她解释,生怕她拒绝,“这些人不是辞藻过于华丽,就是兜圈子说话,我看一册要费不少时间,你帮我,然后注解给我。” 叶文初捧着一摞卷宗看着他。 沈翼也看着她,顺便揉了揉“晕得不得了”的头。 叶文初没法拒 绝他:“我要吃铜锅。” 沈翼给她倒茶:“吃什么都行,听你的。” 两人就对面坐着,各看各的卷宗,沈翼会时不时停下来看她一眼,再低头继续去做事。 风从窗户的一侧吹进来,她身上有清新的草药味,沈翼喜欢这种香气,像乍暖还寒时山间的清风 叶文初也瞄了他一眼,以前没注意,最近因为沈翼要离开,所以总被“催婚”,她才发现,沈翼的外表无处不优越,就连握笔的手,也纤长有度骨节匀称,极其好看。 叶文初走了神,沈翼忽然将漂亮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忽然笑了起来,道:“想了别的事,继续。” 沈翼收回手,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眼底是高兴。 在这间主房间的侧面,有个待客室,这是来回禀的人等接见的休息间。 此刻,这个休息间了,挤挤攘攘连椅子都不够了。 “大人不在吗?前两天这个时候都回完事了。”有官员往外瞄,但门关着,他们又不敢去问。 过了一会儿,高山来告诉大家,有要事不得不今天说的,就告诉他,他会酌情回禀。 如果明天回禀也没有影响的,就明天说。 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都散了。 叶文初看得很辛苦,比如这一本,这位王大人开篇就说三年前,他为了一百两和上峰商讨了多久多久,两年前他怎么样怎么样,去年他怎么样怎么样,泣血椎心忍辱负重。 叶文初在卷宗上注解:要钱,越多越好! 就丢在了一边。 “我总算懂了皇帝为什么会累死了。”叶文初吐槽道,“如果只写两个字,难道看到的人会觉得他不识字吗?” 沈翼也在一本上写道:既想走,就走吧。 然后道:“有个人更夸张,”他在垃圾桶里找出来给叶文初看,“他写了三页绝笔信,就是想告诉我,他虽和陈王有来往,但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我不信,他可以以死明志。” 叶文初笑了起来:“那你应该给他写上,去死吧。” 沈翼眉头一挑,还真的拿过来,在上面写道:拨款九两,给你办后事。 “送去了,一准来表忠心。” 叶文初大笑:“他会不会被直接气死,表不忠心了?” “不会。这位张大人身体健壮,家中有钱妻妾成群,舍不得死。” 叶文初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她虽不讨厌社交,但也属于能省就省的人,比如对面走来认识的人,她可能会蹲下来假装系鞋带。 总之,竭尽所能的回避,回避不了她也不不会不得体。 但从沈翼这里,她看到了这种事的乐趣。 在字里含间里和人斗法。 “这也算是心理学和管理学。”叶文初想到了她的屠龙之技犯罪心理学,“有点意思。” 沈翼递给她一本,手指在中间的部分点了点头。 “你看看这一段,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叶文初接过来,反复将这句话读了几遍,“他不是亮底牌?”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曾经被陈王杖责,留下病根,写信往京中求医,拿到了太医院的药才好。” 沈翼让她往后读,叶文初又看了几句,顿时笑了起来。 “所以,他和户部的刘大人是同科,太医院的药是刘大人给他拿的?” 沈翼笑着点头,给她解释。 “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这位刘大人和我老师陆尧,曾是同僚。” 让他网开一面,表示大家都是自己人。 “这也太复杂了,要是你不知道着里面的错综的关系,岂不是像我一样只看得懂一半?”叶文初觉得太有意思了。 读书人都是人精。 沈翼摇了摇头:“他知道我肯定知道的。”他发现叶文初对这些事很有兴趣,他就开始说京城有缺的事,“在京为官,这样的事的更多,你可想听?” 叶文初确实很愿意听。 沈翼就给她挑这两年官场上有意思的事情说。 “这位荆大人就告诉圣上,说祈福的时间他计算了,一定不能在三月三,这天阴气重。可圣上已金口玉言,荆大人就不依不饶,在大殿上碰柱。” 叶文初笑着:“然后呢?” “他瘦弱,冲撞的力气小,没怎么受伤,但随后就被太后抓去庭杖三十。” “那他如愿以偿受伤了。”叶文初懂,这种所以某日不吉的话,其实是朝臣对皇帝的试探,看看我对你的决定,能有多大的影响,至于建议正向价值,完全没有。 沈翼发现她懂这些,一点就透。 “总听到太后,太后娘家也会 封爵位吗?”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说会:“太后娘家嫡支都有封号。” 叶文初就懂了,太后的势力很大,在皇帝已经四十岁时,居然在朝堂局势上,还常常听到来自太后的决断。 比如刚刚这位大人的庭杖三十。 乘风也说沈翼回去后,太后会给他赐婚娘家的郡主。 “在想什么?”沈翼问她。 叶文初笑了笑,摇头。 “京官和地方官有很大的区别,你可想听?”沈翼道。 叶文初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沈翼说了很多,并不去隐瞒他为什么知道这些,甚至有意引导叶文初去猜测他的身份。 以叶文初的聪明,能想得到。 “北方有个首富你可知道?也是做盐c运发家,”沈翼道说完,观察叶文初的表情,就见她眼睛一亮。 这丫头,是真的想当首富,沈翼心里笑着呢,面上还假装无所察地给她说这位首富。 “李家起势就五年,主因是因为他们做了皇商。”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叶文初扬着眉头很有兴致,“皇家的买卖好做?” 沈翼递茶给她。 “钱不好挣,可名好用。” 叶文初恍然大悟,确实心动了。 “钱这种东西我不在乎,我就想实现几辈子的梦想。”叶文初道。 沈翼笑了起来:“你几辈子的梦想是什么?” “当首富。”叶文初如实说。 沈翼笑着,不着痕迹地道:“一定会实现的。” 叶文初吃过晚饭,洗漱后躺在床上发呆。 “好冷啊,小姐今天早上听一个算命的说,最近一个月内,会有暴风来广州府。”八角钻叶文初的被窝里,“不知道多大,你这几天出门要小心点。” 叶文初心不在焉,都没质疑算命的能看出一个月内的天气,他点了点头:“台风吗?那让这个算命的告诉衙门,抓紧通知各处加固危房。” “知道了。” “小姐您怎么了?”八角侧躺着看着叶文初,觉得她家小姐的侧颜太好看了,“老天爷真不公平,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脸?”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就不能给我匀一点。” 叶文初眼角瞥了她眼:“人人都美,这世界就会有新的审美产生,做自己就好了。” “小姐,您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八角酸溜溜地道。 “那不然呢,让你下辈子投胎看准好基因?”叶文初说到基因就想到了沈翼。 这么好的基因,要不要努力? 而且还谈得来有默契,对很多事的观点是一致的。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等她再长几岁呢?现在心理年龄足够了,可身体还是太小了。 不能冒险。 “什么是基因我不懂,但我决定找个漂亮的夫君,生一串漂亮的宝宝。”八角打着小算盘,“这样的话,我的这张脸等我死了,就完全消失了。” 八角不丑,但天天和叶文初在一起,就显得不出色。 叶文初翻了身:“我不管你生几串,反正别喊我给你接生就行。” 八角说不行,以十年主仆的交情,肯定是叶文初接生。 “小姐,您是不是思春了?”八角下床,把灯拿近点对着叶文初的脸看,“你脸好红,对面的婶子说,思春就会脸红。” 叶文初将八角踹下去了。 八角又顽强地爬起来,钻被窝里。 “小姐,您今天下午和沈大人孤男寡女” “孤男寡女不是这个时候用的。”叶文初打断她,“多读书。” “您读书多,那您告诉我,孤男寡女什么时候用?”八角反驳她,“半夜用?” 叶文初无语。 八角开心得踢腿,毕生头一回赢了她家小姐,开心快乐已不能表达。 “你们孤男寡女待了一个下午,您是不是喜欢他了?”八角问她,叶文初白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心事,不准你窥探!” 叶文初将八角赶走。 她在想沈翼说的京城局势,太后将自己的娘家的郡主许配给他,这样的情况,有三种可能。 沈翼位高权重,太后需要拉拢和捆住他,所以把自己家的人许配给他,以达到说服和监控的作用。 沈翼是太后重点培养的对象,将自己家人嫁给他,以达到更好的同盟。 最后一项就是太后给他画大饼,你好好做,我给你指婚。 但着三种可能,细细一想都有漏洞,如果他年纪轻轻,为什么会位高权重,位高权重的人又怎么会没钱没人 来这里冒险? 如果是重点培养的对象也不合适,既要给他表现和立功的机会,也不该让他一个人来。 第三种画大饼,他觉得但凡了解沈翼一点点的人,也能知道,对于这种聪明又清醒的男人来说,画大饼,画月饼都不行。 “所以,他的身份,就很让人琢磨了。”叶文初琢磨着。 县衙里,沈翼也没有睡着,下午他们相处的场景,还在眼前浮现。 她笑起来真是有意思,眉眼那么漂亮生动。 沈翼翻了个身,确实睡不着,就点灯起来画画,没怎么思考的,就沾墨画了一副叶文初的小像。 画都画了,他又寻了朱砂和颜料,发现少了一种,就去将鲁志杰喊起来给他找颜料,鲁志杰光着膀子披着打着哈欠地沈翼找颜料。 “大人,您大半夜的为什么画画,是失眠了吗?” 沈翼没回答他,拿了颜料就走了。 一副画细细描色,等描完后,天就已经亮。 他端详很久,让高山买了画轴,他亲自裱了起来。 等挂起来又觉得不及叶文初十之一二,又收了起来。 等上午处理完事情,真的生病了。 “可能是昨晚熬夜做事,着了风寒。”高山知道后,第一时间赶到顺安康找叶文初,“我来找四小姐去看看!” 闻玉正从后院出来,看见高山后,就笑着道:“我去吧,我有空。” 高山欲言又止。 闻玉“明知故说”我内科用药比四小姐略深一筹,更何况,普通风寒,任何一个大夫都可以。 “走吧。”闻玉道。 高山还能说什么? ------题外话------ 有共同语言的夫妻一定很幸福!!! 236 哼!(一更) 闻玉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沈翼看见了他扬眉道:“你怎么来了?” “她去善堂了,正好我有空就来了。”闻玉笑着道,“我也是大夫,一样可以看病的。” 沈翼换了个姿势。 “多谢闻大夫了。”他道。 闻玉说不客气,给他号脉后,强烈要求给他针灸,沈翼笑着:“我不着急好,吃药就行了。毕竟,初初还在等我一起出差。” 闻玉看着他。 他也看着闻玉。 “给你开药吧。”闻玉笑得如沐春风,沈翼也如春风拂面地感谢他,“有劳闻大夫了。” 闻玉说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 “以后沈大人常来从化,我和师妹会一直在这里,”闻玉写方子,“给你加了黄连泻心火。” 沈翼道谢了。 “最近很忙,忘记和大家详说,叶家的人可能需要去京城领赏。”沈翼道。 闻玉将黄连又多加了一钱。 “千里迢迢,他们不去圣上也不会怪责吧?”闻玉道。 “确实不会怪责。但叶家最挣钱的买卖,是海运。”沈翼道,“刘兆平对内是恶,但对外也恶,这十多年没有海盗和倭寇侵犯,造就了海上繁荣,他有功劳。” “但往后没了刘兆平,海上再出现海盗是早晚的事。”这种事禁不掉,除非闭关,一旦闭关,海运就彻底完了。 闻玉猜到了沈翼要说什么。 果然,沈翼道:“叶家往北打开门路不仅仅是壮大,也更是保全和求生。” “沈大人要许诺了吗?” 沈翼颔首。 “当然会许诺,这对你来是奇怪和陌生的?” 闻玉将药方给高山:“去抓药,我来给沈大人煎,看着沈大人喝我才放心。” 高山应是。 闻玉坐在轮椅上看着沈翼,沈翼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皆是默不作声。 叶文初推门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两个人男人深情对视。 “我c能不能进来?”她试探地问道。 闻玉听她这语调,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你从善堂回来的?” “嗯。听说沈大人病了,我来看看。发烧了吗?”她说着试了试温,“这温度有点高啊。” 闻玉轻描淡写地道:“沈大人身体好,这点热不碍事,吃了药发汗后就好了。” 叶文初挑眉,因为闻玉是从来不会说小病无碍这种话的人。 如果说了,那他就是针对沈翼,为什么针对?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我想喝水。”沈翼告诉叶文初。 叶文初忙给他去倒水,沈翼说他晕,叶文初就将他扶起来,就着自己的手给他喂水。 闻玉没说话,他就等药来! 药来,因为有门槛,闻玉就坐在门口,指挥田雨用药炉煎药。 药没煎好,叶文初就被熏得打了几个喷嚏。 等药好了,端上来,叶文初就给熏晕了。 “师兄。”她在闻玉耳边道,“你放这么多黄连口感太差了。” 闻玉勺子搅动,很体贴地吹着,瞥她一眼:“喝药谈什么口感?” 叶文初心说可你这味也太冲了,她闻着都觉得晕。 “让四小姐喂我吧。”沈翼看着叶文初,又露出昨天那种易碎的脆弱感,叶文初点头,“好好,我喂你。” 她不能说闻玉不对。 闻玉也没拦着,让她喂。 沈翼发现,这种脆弱感对于叶文初来说,很有用。难道因为是大夫,所以对生病的人,会有更多的怜惜? 闻玉拢着手,看着叶文初一勺一勺的喂,心里酸,但看沈翼苦的眉头抖,他心里又觉得舒服些。他答应让叶文初喂,是因为他感受到叶文初无形的偏向,他不能在叶文初面前多做什么,因为做得多反而会提醒她,她的偏向代表什么。 沈翼也懂闻玉的心思,所以他在抖着眉头痛苦地喝药。 怎么说呢,他没把握让叶文初和他走,而闻玉现在却绝对有能力留住叶文初。 叶文初都跟着苦得舌头麻。 “最后一口,要不要吃蜜饯?”她问道。 等叶文初去拿蜜饯的时候,沈翼看着闻玉,道:“闻大夫好医术。” “可医治不好沈大人此刻的脆弱。”闻玉很遗憾。 沈翼眼巴巴地去看门口 。 “怎么了?”叶文初将蜜饯递给她,又回头悄悄警告了一下闻玉。 沈翼吃着蜜饯,眼里是高兴。 闻玉耐心等着,过了很久,他要走了并喊叶文初一起。 “好。”叶文初和沈翼叮嘱道,“既是养病,就索性回家去好好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沈翼应是。 叶文初扶闻玉起来,今天闻玉格外的沉,她不得不上手抱着他的腰,让他起来跨出门槛。 “腿有点疼。”闻玉靠在叶文初的身上,叶文初点头,“那要不我背你。” “你哪能背得动。”他跨出去,额头疼得都是汗,但不忘回头和沈翼对视,叶文初发现了,凝眉道,“你这是,和沈大人依依不舍。” 如果这世上谁最了解叶文初,闻玉觉得一定是他。 她抖一抖眉毛,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什么脑子,乱七八糟的。”闻玉戳她的额头,在轮椅上坐下来,田雨上来推轮椅。 叶文初笑了起来跟在后面。 上一次给她引路的小厮走了,叶文初刚才进来急没有问,这回问新来的小厮:“他去哪里了?” “沈大人说他机灵,让去衙门当差了。以后就是吃皇粮了。”回答的小厮羡慕地道。 看来,沈大人和她感受相同,那个小厮确实很机灵。 入了十一月,从化虽不像北方冷,但早晚还是凉意很重。 出走十天的提姆回来了,特意找叶文初聊天,说他想通了。 叶文初替他高兴,为庆祝提姆走出失恋的情绪,她组织了孩子们一起给提姆包饺子。 叶老太爷得知后,邀请了沈翼c闻玉以及他们认识的,所有的未婚男青年,来善堂参观c包饺子c交流新生活。 叶文初对叶老太爷的动机持怀疑。 “这你还不懂?”叶颂利低声道,“祖父在给你选夫君。” “三小姐都没成亲!”叶文初咕哝着,叶颂利摇头,“你三姐成亲是被人挑她,你就不一样,你是筛选。” 叶文初抱着叶满意去荡秋千。 姚子邑冲着她走来。 他瘦了很多,但气色还不错,叶文初笑着和他打招呼。 “沈大人邀请我,开年后和他一起去京城。”姚子邑垂着眉眼,沉声道。 叶文初意外又不意外。 “正好,后年可以春闱?”叶文初问道。 姚子邑点了点头:“沈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会给我介绍老师,以我如今的能力,会十拿九稳。” 顿了顿又道:“其实没什么别的想法,如今能活着,并和父母在一起,已经很满足。” 比起有的人,他很幸运了。 “沈大人是好人,你相信他,听他的话行事。”叶文初道。 姚子邑的身份在这里,今年瞒住了京城,明年也会知道。沈翼主动带他回京,或许他还有过正常人生活的可能,可如果把他丢在这里,或许,哪一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姚子邑明白也感恩。 “您去吗?”姚子邑问她,叶文初推着叶满意荡悠,好一会儿才道,“去,但可能不是现在。” 她有很多必须留下的理由。 师父没回来,闻玉的毒没解,还有她的叶家家业。 “还以为你会和沈大人一起去京城。”姚子邑说完,脸一红解释道,“我以为不是抱歉。” 叶文初摆手,将叶满意抱下来,换她坐。 “四姑母,”叶满意推不动,凑在叶文初耳边,很小声地提醒她,“您好轻哦,您果然是仙女。” 叶文初亲了他,夸他小机灵鬼。 姚子邑听到了,笑了起来,仰头看着天:“起风了,据说明天的风不小,你小心一些。” 这一场“饺子宴”,叶老太爷一直在和沈翼聊天,聊什么叶文初不知道,但聊完以后叶老太爷脸色不大好。 回家后,叶老太爷喊她去湖心的宴客厅说话。 “丫头,”叶老太爷低声道,“先前没细想,今天和沈大人聊天,我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叶文初沉声道:“我打听过了,他很可能是陈王的侄儿,瑾王。” 叶老太爷错愕地看着她:“我还猜测,会不会是哪个侯爷的世子,没想到王爷?” “这完了,还试探什么?!”叶老太爷道,“我可真敢想,让一个王爷入赘咱们家,脸和胆子都能比天了。” “要不你去王府?” “不,”叶文初道,“当首富多自由。” “祖父,您就别想了,以我条件还能找不到更 好的?”叶文初道,“更何况,她还有赐婚呢。” “赐婚八字没一撇,不提!”叶老太爷舍不得,觉得不入赘没关系:“对了,他今天说了皇商,我觉得有点意思。关于叶家的规划,他和我不谋而合了。” 叶老太爷太喜欢沈翼了。 如果叶文初真去京城,那他们叶家就转移去京城,做皇商。 人挪活,树挪死,他叶茂丰就没有怕的时候。 “您别珍惜,他能和所有人不谋而合!”叶文初提醒他。 叶老太爷不听她的,就琢磨自己的。 “风越来越大了,我送您回家。”叶文初扶叶老太爷起来,房忠也跟着进来,“不定要下雨,赶紧走。” 他们刚从宴客厅,风就卷着门哐哐响着。 叶文初回去问马玲:“前几天有没有个算命的,去衙门说大风要来的事?” “说了,我们也通知大家了。”马玲道,“但大家有没有加固房子我就不知道了。” 叶文初看着外面风狂风暴雨,面露担忧。 237 救人(二更) 这一夜很多人没有睡觉,到下半夜,叶文初就听到了什么倒塌的巨响,她披着衣服开门出去。 叶俊也听到了。 “声音从后面来的,爹去看看,你别去。” 叶文初和叶俊一起去,但出了院子两人就走不动了,又被风吹着“退”了回来。 “听声音应该是你们原来住的院子倒了。”闻玉担忧地道。 叶文初也猜到。 她没有想到,这次的台风威力这么大。 “我们在城中,房子都倒了,那城外岂不是更惨重。” “等天亮以后再说。”叶俊担心善堂,“幸好下午走时叮嘱管好门窗,孩子们胆小,应该不会出来。” 房子新修的不会有事,就怕孩子乱跑,被风卷走或者被物体砸着。 “你去睡吧。”叶文初让白通去睡觉,白通有点害怕,又不想露怯,于是就趴在桌子上打盹,叶俊将他抱走。 大家都回房去躺着,叶文初打了个盹忽然惊醒,外面的风没有那么紧,但雨还在下,她推开窗户,院子里满地落叶,一片狼藉。 茂湖上宴客厅的屋顶被掀了一角,价值连城的一面玻璃碎裂了。 沿岸的树断裂十多棵,耷拉在湖里。 走出去,风夹着雨打在脸上生疼,又是冬天,衣服湿了以后更难抵御。 一家人好不容易去了正院,在叶老太爷这里碰面,叶涛道:“对门那个破屋子,就先前死人那个,倒塌了一半。” 台风很常见,但很大破坏力的大风不常见。 叶文初道:“我估计城里的灾更重,大伯和二叔多做几件事,一是问家里的管事伙计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大家可以互相帮助。” 叶涛点头。 “二是,如果自己家里没事的伙计,就组织他们有序的在城里城外帮忙救人。” 她说完对叶颂利道:“你的用武之地来了,给大家准备统一的衣服,如果没有,就在每个人的衣服上,写上叶字。” “懂懂懂。”叶颂利去找朱砂。 在认真帮别人的时候,又能起到扬名和造势的作用,一举多得。 郭氏则和叶月画去糕点铺子,准备做些点心,一会儿大家救灾累了,可以吃了垫肚子。 一家人都去做事。 叶文初和闻玉则去顺安康,他们一上街就眼前的街景到,街上的瓦片杂物就不提了,好几处的巷子里,房子都倒了。 “四小姐,闻大夫,快!”毛介气喘吁吁,“有一户人家房子塌了,一家人都在家里,砸的都不轻。” 叶文初心头一跳,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那个男的,用身体挡了梁,很可能内脏出血了。” “你推着我师兄,我先去。”伞根本没法打,叶文初闷着头小跑着去顺安康,闻玉则和毛介以及田雨快步跟上。 顺安康满地是血,毛介说的那一家人,一共来了五个,男子人昏迷不行,长子九岁头破了,小儿子三岁和爹娘睡一起,没有受伤,但妻子的肩膀脱臼,左眼红肿不视物,头也破了。 毛很远在处理长子的外伤。 叶文初赶紧给男子检查,问妻子:“倒的是大梁吗?” 大梁和横梁有些不同,横梁可以有多根,相对要细一些。 这样的话,她觉得用后背去挡,冲击力也小一点。 “是,是大梁。”妻子一只眼睛看不到,叶文初看过她的眼睛,喊黄燕,“把她头上的伤口包扎了,给她三柜里的药水,让她自己用纱布洗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黄燕去忙。 叶文初觉得,很可能还会有伤病的人来。 果然,她刚和八角抬着人去后院,门口又来了一家人。 没有人能腾出手帮她,叶文初带着八角去病房。 男子呼吸很微弱。 腹部按压,肚子很软,叶文初越查心越沉。 在他的病势下,内出血反而是次之,他的大椎受伤了,十之八九会瘫痪。 “先清内出血,把白通给我做的虹吸罐拿来。”叶文初道。 她在房里手术,顺安康外已经人满为患。 因为是半夜,如果有房子倒塌,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三四人是少的,甚至有一户来了八个人。 一个多时辰,叶文初将男子的妻子和儿子都喊进来,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他身上的东西不要动,也不给他喝水,任何事都要出来问闻 大夫。”叶文初叮嘱女子,“尤其是后背,如果疼就忍一忍。” 妇人抱着两个人儿子,一只眼睛看着叶文初,无助又害怕。 “八角。”叶文初抱了抱妇人,对八角道,“找人去三小姐的铺子打招呼,让他们想办法送馒头点心之类的来。” 八角对顺路过去的叶家铺子的小厮叮嘱了一句。 叶文初站在院子里顿了顿,风就在天上卷,她都害怕把他们的屋掀了。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去了前堂,这边全是外伤。 闻玉在这些方面不如叶文初手法纯熟,她对外伤的判断也非常迅速准确。 “药给你,自己照着镜子洗一洗,包起来。不要弄脏肯定不会留疤。”叶文初迅速将病人分流,严重和不严重分开来。 “毛介,去对面徐氏医馆看一眼,如果他们不忙,请他们遣大夫来帮忙。” 毛介应是。 徐东凹正好在,他们那病人少,他就支派了两个大夫四个学徒来帮忙。 此刻,郭氏和叶月画带着人在送糕点。 一杯茶一块糕,填个肚子好歹不饿。 叶家的铺子所有的小厮和管事,在叶家人的组织下,跟民兵一样各自划分区域去巡逻c救人。 风雨都没停,但因为是白天,大家的慌乱减轻了不少。 吃过午饭,民兵来说城外很多伤员,问有没有大夫可以去。叶文初将顺安康交给闻玉,去对面喊徐东凹。 “徐大夫,我们出城去,城外百姓需要你?”云青瑶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背着个很大的药箱站在徐氏医馆门外。 徐东凹正在吃饭,闻言惊讶地看着她,他真没想到叶文初回来找她,他本能想拒绝,毕竟这种救治是不收费的。 但一想,都到门口喊了,他要是拒绝,不又被比下去了? 徐东凹就带着两个大夫,和叶文初几个人,背着药箱去城外。 叶文初也没欣赏徐东凹,但这个时候私人恩怨人品都不重要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真的很严重,”毛介顺一段路,给叶文初提着药箱,“刚刚听民兵说,县衙昨天晚上就有人出去了。” “晚上吗?” “嗯。有两户倒了的房子人都没事,就是因为沈大人半夜将他们带走了。”毛介道。 叶文初很惊讶,所以沈翼今天没在城中出现,是因为他一早可能出城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雨越下越大。 百姓都在自发的冒雨清扫路上的垃圾,看见她就跑回去提着茶壶杯子来:“刚泡的茶,各位大夫都辛苦了,喝了茶再走。” 大家站在屋檐下。 徐东凹看着特气腾腾的茶,和隔壁一个铺子塞给他的一块饼子,以及仰头看着他等着他塞进嘴里吃的街坊,他愣了好一会儿。 “吃吃吃啊,徐大夫。” “是啊,您今天跟着四小姐,表示您是好人,我们都喜欢好人。” 徐东凹噎住了。 城外的情况,真的比城内要严重。有一个男人,因为牛棚倒了,他就救牛,但却被受惊的牛用犄角顶破了肚子。 叶文初到的时候,男人已经死了。 男人有三个孩子,都没有成年,而他妻子年前就也去世了。 徐东凹观察叶文初,原本以为她要哭一哭的,却没想到她比大家都冷静。 “先守着,等会儿村里有长辈来主持,后事办完你们三个人收拾东西去叶氏善堂。你们认识吗?” 三个人孩子哭着点头,叶文初摸了摸他们的头:“真乖。” 叶文初没逗留,几个大夫也决定分开来,附近的村子大家分一分,一人负责一个,这样一些伤重的,能有机会得到最快的救治。 叶文初是唯一的女子,徐东凹照顾给他,让她去了最近的杨村。 “小姐,这也太惨了。”八角看着一间草房塌掉了,老两口的尸体,停在半边屋檐下,和他们并列的,还有他们养的一条黄狗,大家都很忙,暂时不会有人给他们收尸。 叶文初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是大夫吗?”迎面跑来个老人,一瘸一拐地指着最前面,“您c您看看我儿子行吗?我刚把他从房里拖出来。” 叶文初扶着斗笠,喊着:“你带路。” 238 意外(三更) 她跟着老人往房子那边去。 到了门口,就看到一片废墟,他的儿子就躺在泥泞的院门口,身上盖着个稻草。 脸上血和泥和成了浆。 叶文初检查过,肩膀脱臼双腿都骨折了,她和老人拆了门板将人抬去了他们杨家村的祠堂。 “这祠堂也太破了。”八角很担心,“会不会倒啊!” 祠堂里四张八仙桌,他们将桌子并着做了病床,方便叶文初操作。 杨氏的祖先灵位正对着他们。 叶文初道:“你找人回城喊了车来,早点把病人运走。”她也觉得祠堂不安全。 “那您小心一点。”八角道,“我亲自跑一趟回去,我看大家都比我忙。” 叶文初叮嘱她路上小心。 八角跑上大路,就看到从外地往城中走的马车,她招手喊道:“能不能捎我一程,我回去有急事。” 车里人听到她的声音,掀开帘子问她:“是你这个丫头,你干什么?” “我现在没空和你吵架,你带我一程,我要回去取车。”她说明了情况,郭罄蹙眉道,“你自己回去,我把车驾过去,还能带两个人回来。” “你长得壮,跑快点比马车还快。” 八角气得不行,指着他:“这账等完事再算。你去不许和我家小姐捣乱,小心她摁着你打。” 郭罄不屑,让车夫将车赶去杨村。 叶文初找了木板给受伤的男人简单包扎固定了。 老人坐在一边哭。 “家里还有别人吗?”叶文初问道。 老人摇头:“没别人了。大夫,我儿还能活得成吗?” “能!”叶文初道,“他就是骨折和外伤,养着就行了。” 老人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和水:“那我放心了,我去别家看看。” 叶文初叮嘱他如果还有伤病,就抬这里来。 老人应是。 叶文初给伤病清理脸上的血口子,忽然祠堂外来了个人,站在门口挡着了她的光线,她仰头后一愣。 “不是要马车吗?”郭罄指了指路口的车,“我把人抬过去,这里太涝了,车进不来。” 叶文初很惊喜:“那太感谢你了,雪中送车说的就是你了。” “我就路过。”郭罄让叶文初让开,他和他的车夫将男子抬上车,过了一会儿他回来道,“你不走?” 叶文初正要说话,又抬了病人进来,她道:“你的车等一下,我处理这位的伤,你一并带回去。” 接着又送了两个人伤病进来,一车挤着走了四个人,叶文初做着事,一抬头看到郭罄又回来了。 他一身泥泞,衣服都被泥巴裹变形了,站在她一侧。 “怎么不走?” “车坐不下了啊,你是不是傻?”郭罄道。 叶文初想想也对,笑着道:“那你找地方坐着,我没力气和你吵架,你别惹我啊!” “我也不稀罕。”但他没走,坐长凳上休息,眼睛四处瞄,但余光一直在偷偷看叶文初。 村长推着板车来,问道:“大夫,人还送去医馆吗?” “这两个不用了,我处理好他们休息一下在家养着,顺安康现在估计去了也没有人照顾了。” 村长应是,又领着两孩子进来。 一个说围墙的石头砸着头了,一个人说眼睛被东西扎着了。 外面的风又卷了起来,雨像倒下来的,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帘子,将一切都遮挡住。 郭罄打了哈欠,看到祠堂后面的屋顶发出砰的一声响,紧接着雨水卷进来。 “快出去!”郭罄猛起来,拽住叶文初的胳膊,叶文初则去拉两个孩子,四个人还没挪动,大梁轰一下倾下来,紧接着破旧的四面墙毫无章法地倒塌了。 转眼,祠堂只余下横断的墙壁和堆叠在一起稀碎的瓦砾。 村长抹了一把脸,傻愣地站着,有人喊道:“叶家四小姐是不是在里面?” “完了,完了啊!”村长一拍大腿,“救人,快救人!” 一村的人都来了。 “里面四个人,在中间的桌子那块。” “我孩子在里头!” 大家都慌了,村长冲着村子里吼:“快来人,救人!” “那c那里面是叶四小姐。” 一村人都来了,大家都很慌张,有人喊道:“可不能让四小姐在咱们村出事啊。” 雨没停,风刮着碎散的稻草,像妖精做法似的,在半空颠。 “小姐!”八角带着车过来,沈翼从车里下来,看见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问八角,“在这里?” 八角胡乱点头,冲着祠堂跑去,抓着人问,得到了答复,她就开始一边哭一边扒土块。 八角以后常想起来今天的感觉,她觉得她自己死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害怕。 从她懂事起,她就跟着她家小姐,一起抓野鸡起找菌子起被野猪追,小姐后来说她一定要亲自打一头,于是跟师兄学武功。 然后小姐真的打到野猪了。她就懒,说小姐能打,她跟着小姐负责吵架。 她从来没想过,要是没有小姐她何去何从,是继续活着还是一起死了。 “小姐,小姐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啊!” 沈翼也是一身泥泞,他昨晚就在外面了,早上出城,刚才要回去碰见了八角,就跟着来了。 他爬上墙堆的边缘,打量全局,冲着一个蓝衣服的男人吼道:“你那根横梁不要动。” 那人看着他。 “那个柱子上面就是大梁,你别乱动。” 那人本来在抽这根,听到后就换了地方,沈翼定睛看了一会儿,喊人来:“跟我一起,把这一根抬走。” 大家都跑过来,和他一起。 祠堂土坯太散了,倒下来都是碎泥块,雨水一泡就成了泥浆,很难下手。 沈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将手上的血往身上擦了擦,继续。 叶文初晕了一下。梁倒下来的时候,她和郭罄以及两个孩子,钻桌子底下了。 她抱着两个人孩子,郭罄则靠在她后面护了她。 她问两个孩子怎么样,孩子都说没事,她松了口气:“有力气喊两声,告诉爹娘村长你们没事。” 她没力气喊了。 两个孩子喊了,外面传来惊喜的哭声。 叶文初用胳膊肘拐了拐郭罄:“郭二爷,你怎么样?” “没死,你受伤没有?” “腿扭了,很痛,其他还好。”她说完,就感觉到一只手摸到了她的脚踝,“这里?” 叶文初的手抱着两个孩子,她动不了。 郭罄将她拧巴着的脚踝摆正,叶文初疼得冷汗直流。 “血腥味很浓,你受伤了吗?”她问道。 郭罄趴在她后背上,如果能剥离外物,此刻的画面大概就是叶文初坐着抱着两个孩子,背着郭罄。 郭罄冷嗤了一声:“没有,我没你这么弱。” “行!你强大。”叶文初道,“你试不试大梁能顶开不?” 郭罄闷声道:“不想试,不像费这个力气。” 叶文初无语。 “和你说话真费劲,你是吃刺头长大的吗?” 郭罄不理她,过了一回儿,他的头就耷拉在她的肩头,叶文初害怕了,抖着肩膀:“你别吓我啊,你要死了你就彻底输给我了。” “放屁!”郭罄闷声道,“我不可能输给你。” 叶文初摸着了他的手腕,给他号脉,她沉声道:“后背是不是扎着东西了?扎什么位置了?” “左腰。问那么多干什么,吵死了。” 叶文初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能感觉郭罄可能因为失血和疼痛要晕了,她喊道:“郭罄,你怎么这么重,我肩膀都压塌了。” 郭罄迷糊着哼了一声。 “这是你的荣幸,以后就没这机会了。” “是没机会了,我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叶文初道,“像是这种德高望重又鼎鼎大名的美人,是很高贵的。” 郭罄骂道:“不要脸。” 他说着,阖上眼睛,忽然低声道:“叶四,你怎么就不是矮胖丑的夜叉呢?” “你要是,我也不会不会死了。” 他苦笑了一下。 “我就是云顶山下来的仙女,让你嫉妒我!” 郭罄哈哈大笑,又疼得不行了,烦躁道:“你快闭嘴,聒噪的要死!” “是沈大人的声音,”叶文初听到了,喊道,“沈大人!” 她很累,就让两个孩子喊。 “沈大人,四小姐让你快点,她说她好累!”孩子喊道。 沈翼闷闷地嗯了一声。 更加快了速度。 大梁上的杂物终于清掉了。 叶文初再第十次揪郭罄手臂骂他不许睡的时候,头顶黑暗被光明代替。 紧接着后背一轻,郭罄被人扶走,她抬头看到了沈翼站在她前面。 他头发散乱滴答着浑浊的水,漂亮 的脸黑漆漆的没了精致,锦袍被刮破扯得变了形。 就连眼睛都灰暗着。 他站在她面前,就一臂的距离。 239 小心翼翼的(一更) 沈翼蹲她面前,双眸赤红。 他滴着血的手,伸去她面前,迟疑过后又收了回来,柔声问道:“哪里受伤了?” 他声音发颤,口齿便显得不清。 叶文初看着他,又打量他滴着血的手指,她抬了指尖想去碰他的手,又放下来冲着他道:“脚扭了,疼死了。” 沈翼松了口气,叶文初推了推他:“想什么呢,我脚疼。” “嗯。”沈翼慌着手将她扶起来,因为她只能单脚立,于是他便将她半搂在怀中。 叶文初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手,那边,郭罄在嚎:“不要扶我,我又没死。” 郭罄由人扶着站在一侧,他正在发脾气。叶文初才看到,郭罄的后背扎着一根碎木头,比她刚才想的情况好很多。 “先回城。”叶文初对郭罄道,“你别吵吵。” 郭罄闭着眼睛吼:“是你吵死了。” 大家合力扶着郭罄上八角带来的车子,两个孩子没受新伤。 村里的人都瘫坐下来,幸好四小姐没在他们村子里出事,要不然他们就是从化的罪人了。 沈翼背着叶文初,往马车边去。 叶文初将他散在肩头的头发拨开,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她刚在弓着背还“背着”郭罄,现在她脖子很痛。 但沈翼踉跄了一下。 “我不能让郭罄为救我而死。”叶文初闷声,又拍了拍他的肩,“沈大人,稳着点。” 这一路因为泥泞路滑,又刮着风雨,走得并不快,但也似乎是几息的功夫,就到了马车。 沈翼将她放马车上,车子是对面设长凳的车厢,不能躺着,沈翼将她的一只脚搭在对面,头靠在他的肩上,本来想扶她的肩,但八角上来了,抱着叶文初哭。 叶文初让她闭嘴:“我死不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哭丧。” “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叶文初嫌弃地将被她呸出的口水,擦她身上去。 “我刚才好害怕,我好怕失去你,我当时都抖了。”八角哭着道。 “知道了,我听到你嗷嗷哭了。”叶文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八角又抱着她接着哭。 沈翼余光看着靠着他肩头的脸,他悄悄压住心口。 八角突然抹了一把眼泪,指着沈翼:“也不是我一个人,沈大人当时也在抖。” 叶文初坐起来看着沈翼。 肩头一松,沈翼不是很高兴地瞥了一眼八角,这才抬起自己的手给叶文初展示:“还在抖!” 真的在抖。 “确实很慌张。”他道。 叶文初的脸腾的红了,幸好脸上灰多看不出什么,她转过来,背着沈翼瞪八角,动嘴巴:“你说什么,是不是想死?!” 八角:“” “我腿疼。”叶文初悄悄往八角那边靠,却忽然听到沈翼道,“八角,你扶着她的腿,一会儿颠簸,椅子太硬会硌着。” 八角不疑有他,过去抱着叶文初的脚,本来想把她袜子脱了,捂着脚的,但一想不合适,就规矩护着。 叶文初转过来看着沈翼。 沈翼也看着她。 他忽然伸手,将她黏在额头的湿发拨开:“再靠会儿!” 他的手指没有碰到她的额头,但热度却从他碰过的发梢一路蔓延,她周身滚烫,脸更红了。 叶文初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暗暗吸了口气,倔强地将脸转过去。 然后一只手落在她头顶上,将她的头轻轻掰着靠在了他的肩头。 叶文初也压住了心口。 沈翼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 八角挠着后脑勺,狐疑地看着两个人。 到了顺安康,沈翼将她抱下来,闻玉正在门口脸色苍白地等她。 “我没事没事,”叶文初冲着闻玉挥手,“我就脚踝骨折了,等会儿你帮我接上。” 闻玉松了口气:“快进来。” 一顿又和沈翼道:“你c你c抱一下,二次受伤会留裂痕。” “嗯。”沈翼将她抱起来,直接去了后院,大家都很担心,叶文初靠在沈翼的胸口,冲着大家挥手:“我没事啊,大家别担心。” “就脚踝骨折了,接上以后休息就行了。” 叶月画道:“你饿不饿啊,我给你送点吃得来。” “要要要,你随便弄点,我饿死了。” 叶月画咕哝着走了。 沈翼将叶文初交给闻玉。 “郭二爷的伤我看到了,没有生命危险,就清理的时候会很麻烦。”闻玉脱了她的鞋,凝眉道,“脚踝都肿了,骨头完全错位,你自己判断有骨裂吗?” 沈翼站在一边看着,眉头紧拧。 “没有骨裂,就是单纯的错位,你给我接上,我去看郭罄。”叶文初道。 沈翼走到她身边站着,叶文初和闻玉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等接骨的时候,两人就都懂了,叶文初下意识去抓东西,沈翼的手就适时地出现在合适的位置。 闻玉无语了,盯着沈翼的手:“你也伤了,我帮你处理?” “不用。”沈翼道。 叶文初急着去看郭罄。 郭罄趴着的,听到她的脚步声,道:“以为你卿卿我我,都忘了我这个救命恩人了。” “等会儿有你哭的。”叶文初道。 闻玉在门口,转着轮子的手一顿,轮着倒退将他手指拧了一下,他疼得惊醒,交握着双手,懊恼地看着自己的腿。 沈翼回了衙门,打水洗脸,脸浸在冷水里,他才清醒沉静下来。 高山默默退了出去。 在五岁那年父王出事后在他十岁被太后提点恭谨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难以克制的情绪波动,慌张或恼恨。 可今天的感觉是害怕。 他喜欢叶文初,他很明确地知道。 但他不知道,他会害怕,看到她坐在那里看着他时,他很想过去不顾一切将她抱在怀中。 可他居然害怕,很怕唐突c孟浪而惊到她,怕周围有人会对她有其他一点点不恰当的看法,很多的怕,像一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 那一刻,只想小心呵护。所以对她的欢喜和索求,都只能建立在她平安她好她高兴的基础上。 原来,完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并非是占有,而是患得患失,怕自己的不留心,而碰碎了那块无暇的玉,而怕自己配不上,能不能让她继续享受自由,帮助她实现梦想。 做一个快乐的首富! 沈翼抬起头,水花散出去,他取了帕子捂着脸。 他忽然相信了道士的话,所谓神魂游离。 高山在门外道:“爷,番禺那边传来受灾情况,比从化更严重。” “嗯。”沈翼道换了衣服,让高山给他处理了手上的伤口,急匆匆坐车走了。 顺安康里,叶文初给郭罄挑木刺。 郭罄一直在骂。 “你真的太吵了,你是不是刺头投胎重生的?”叶文初太烦了郭罄了,就没见过这么别扭碎嘴的男人。 他不能和她好好说,不是挤兑就是呛她。 当然,她也没有好口气。 “你什么医术,太烂了,还德高望重的茉莉奶奶?!” 叶文初拍了他的后脑勺:“闭嘴!” “你再打我,我是你救命恩人。” “你要不要一步到位,给我个机会把你灵位揣兜里?”叶文初道。 郭罄撇嘴:“丑八怪。” “你也不看看你这一身肥肉,你但凡瘦一点,也不能够扎这么多刺。” 郭罄气得不得了,闭着嘴巴不说话。 叶文初取完了刺,郭罄就气得睡着了。 叶文初才觉得世界安静了,她回头和闻玉道:“要不是他救的我,我就把他嘴缝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真没事。”叶文初转过来看着他,闻玉停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眉道,“发烧了,这还叫没事?” “什么都瞒不住你。”叶文初道。 闻玉捏了捏她的脸,想了又想,问道:“沈大人怎么去那边的?” “不知道。可能是遇到八角了,郭罄就是遇到了八角,他正好有车,就来了。”叶文初道,“怎么了?” 闻玉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 “真没事。”她朝外面看了看,天虽已经黑了,但风停了,“明天肯定能晴天。” 闻玉看着外面,淡淡地道:“或许吧!” 叶文初还真发烧了,被赶来的叶俊和叶老太爷还有叶颂利带回了家,叶满意抱着她的脚直哭。 240 有牵挂的(二更) 叶满意哭得眼泪鼻涕流一脸:“您的脚会不会断掉?” “疼不疼?” “不会断掉但有点疼。”叶文初笑着道,“别哭了,哭多歪鼻子,就不帅气了。” 叶满意还哭:“我c我不在乎,我c我就要哭。” 叶文初笑了起来。 叶老太爷端着汤进来,冲着叶俊吼道:“扶起来靠着。” “叶颂利,把你妹妹腿抬着头,蹭着腿了我锤死你。” 然后几个人小心翼翼伺候,让叶文初靠着,她正准备接着汤自己喝,叶老太爷舀了一勺吹了吹:“张嘴。” 一屋子的人都很惊讶。 叶文初笑着喝汤,叶老太爷没什么耐性,喂了几口还泼床上了,叶文初抢了碗飞快地喝完了。 不给叶老太爷表现的机会。 叶老太爷暗暗松口气,真怕烫了她。 “我准备拿钱出来,帮大家重建房屋。”叶老太爷问她,“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我觉得,不如把势造得更大点。”叶文初道,“我们不能做好事不留名。我们不但要留,还要天下皆知。” 叶颂利使劲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叶家小厮在外面做事,黑衣服后面用朱砂写的“叶”字,就算几丈外都能保证看得清楚。 叶文初想的不只是这些:“沈大人不是说要为我们邀功吗?” 叶老太爷也想这一点,他想要功劳,想要圣旨,还想去京城当皇商。 有钱后就想要名,他叶茂丰就是最俗的人。 “这事,能办好。”叶老太爷道。 叶老太爷回去找叶松和房忠商量细节。 叶俊去洗漱,说今天晚上要守着叶文初,他一走,叶月画也来了,和叶颂利以及叶满意三个人守三面,说冷笑话给她听。 叶文初将四个人都轰走了。 熄了灯,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有点发烧,但其实还好。 “优秀基因”今天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最近她是察觉了,“优秀基因”对她有点那个意思。 但他要走了要是和他谈恋爱,他回京城了怎么办? 现在异地恋就等于绝恋。 要不想异地恋,只有一方迁就一方。 他不可能留下来,太后和圣上都不可能同意。 她去京城吗? 叶俊c闻玉还有白通叶老太爷还有叶满意牵挂太多了,爱情对于她来说,不是唯一。 或者大家一起去京城做皇商? 要是太后直接给他赐婚了?沈翼抗旨不遵的话,会不会惹新的麻烦? 而她拖家带口跟着去,会不会皇商做不成还被牵连? 她如果一个人,是不怕的,但一家人都在,她就不能冒险。 叶文初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点,但她很清楚,这就是清醒状态下的恋爱。 不顾一切的奔赴,对于现实的人来说,很难。 叶文初决定不想了,把这个事交给时间。 时间会帮她做选择的。 一道门外,闻玉将水放在了桌案上,从挂着的布包里,拿了一本《百毒》在看。 这本书他一开始中毒时候,翻了很多遍。 最近都没有再翻。 他中的毒他知道,但要解毒太难了,十多味草药,要弄清楚对方配比顺序才能研制出解药。 按叶文初说的话,这是锁,得先摸清楚锁孔纹路才能配出钥匙。 闻玉沉沉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房门口,忽然听到里面叶文初在喊他:“师兄,你在外面?” “嗯。”闻玉推开门,但并没有进去,“你要喝水吗?” 叶文初点头。 闻玉就知道她要喝水,也早凉着水在这里等。 “谢谢。”叶文初坐起来,一边喝茶一看着闻玉,“你在外面看什么书?”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书?”闻玉眉眼舒展了。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难道就你知道我会喝水,而我不知道你会在外面凉着水等我喊渴?” 闻玉哭笑不得。 “知道吧,其实我不渴,但这杯水我要不喝,你能等到半夜。”叶文初将杯子还给他,“你说,我是不是很伟大。” 闻玉又白了她一眼。 “是,你最伟大了 。如此贴心的为我考虑。” 叶文初笑着。 忽然道:“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去京城?” 闻玉正将杯子放回去,闻言一顿,杯子滑落在地上。 叶文初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 闻玉没动。 “怎么了?”白通提着扫把过来,打着哈欠,“吵架了吗?” 说着开始扫地上的碎瓷。 八角也打着哈欠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她事,她就又走了。 这一幕,他们四个人在云顶山的时候,发生过。 白通扫干净地,又狐疑地看了一眼闻玉,关门走了。 “为什么c想去京城?”闻玉问叶文初。 门口,两个脑袋贴在门上偷听。 “我就随口问问啊。”叶文初紧凝了眉头,“你不想去见识一下?” 闻玉摇了摇头,但余光在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有点失望,他又补充道:“你想见识,你c可以自己去。” “那算了,我不可能落下你们,自己去浪迹天涯啊。”叶文初滑着躺下来,盖着被子只留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快去睡觉,聊天结束。” 闻玉将房间的灯熄了,关门出去。 叶文初叹了口气,闭眼睡觉。 第二天,叶颂利背叶文初上轿子,一边走一边颠颠地笑:“你要出嫁,也得我这么背吧?” “二爷,您还有个哥哥呢。”八角提醒道。 叶颂利瞪八角:“这事儿轮不到他,以我和四妹的关系,必须得是我。” 叶文初掐了他一下。 “你再说话,嘴碎的就像郭罄一样了。” 叶颂利可瞧不上郭罄:“他那纯粹是脑子不好,我仅仅是纨绔。” 叶文初都不想搭理他。 去了顺安康,病人好多都走了,还有一些昨晚在这里打地铺的。 叶文初去了后院,郭罄听到她说话,以为她要来,就赶紧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但等了好一会儿她没进来,才知道她去隔壁了。“有点发烧了。”叶文初在看昨天伤了大椎的病人,将他引流出的血处理了,男人醒了看着她,叶文初问道,“疼痛有感觉吗?” 男人点头。 叶文初松口气,又捏了捏她的腿。 男人道:“有一点麻麻的感觉。” “你发力试一试,不用使劲。” 男人试了,腿没有动。 但他的手可以。 “先养着腹部的伤口,我开的药你要一滴不剩的喝掉,等你的烧退了我们就治脊椎。” 比叶文初想的好一点。 男子知道了他如果活着,以后可能会面临的情况,他问道:“要c要多少钱?” 他一家人都看着叶文初。 “这次是台风天的意外,我们叶家会成立基金,你和你家里人的医药费,就从这里走出,你们不用拿钱。”叶文初说完,他们一家都哭着谢她。 男人道:“那我一定好好治疗,不管多难我都坚持。” 如果要倾家荡产逼死妻儿,他宁愿现在就死。 但有人愿意帮他,不管多难他都试试,不辜负家里人也不辜负帮助他的人。 人有了求生的念头后,身体也会感受到,然后和你一起抵抗病症。 男子的烧下午就褪了,叶文初很高兴,告诉他明天不发烧,就拔肚子上的管子,后天就给他治脊椎。 郭罄家里人来看他,又被他骂走了。 郭允站在后院里,看着叶文初跳着从郭罄房里出来,他愣了一下,上前施礼道:“四小姐。” “嗯。他没什么大碍,再留一日就能回去养伤了。” 郭允目送叶文初离开,他去找郭罄。 郭罄看到他并不高兴。 “你来干什么?”郭罄闭眼道。 郭允坐下来,很冷漠地看着他,过了好久他恼怒道:“你不要看到我,就一脸的不高兴。郭罄,我不欠你的,反而是你欠我的。” 郭罄冷笑着盯着郭允。 “是!我当时是不该擅自去给你退婚。但你要明白,就算我不做那蠢事,你和她的婚事,也一样会退。” “因为你配不上她。她也不可能看得上你。” 郭允听着恼得很,压着声音怒道:“谁配得上?沈临川吗?都是文官,十年二十年后再看谁在高处!” 他不是要去再追回叶文初,他知道都过去了。但他就是听不得郭罄说这种话,在朝为官伴君如伴虎,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郭罄一脸的讥讽。 郭允道:“你既和她熟了,又几次接触,那你就好好和她 来往,不要得罪了。” 他认为,叶文初会对郭家带来帮助。 就是不是直接,也会有间接。 “她讨厌我,而我也不会和她成为真正的朋友。”郭罄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好好巴结你的徐小姐。” 说完,他就不理郭允了。 “愚蠢的冥顽不灵。”郭允摔门而去。 第二天郭罄回了自己名下的别院养伤。 叶文初在顺安康,将脚架在凳子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房忠给她送来的预算表。 看了几页,她忽然抬头看向外面。 房忠也顺着她看去,顿时笑着道:“沈大人回来了。” 241 在乎(三更) 沈翼停在她面前,看着她裹着的脚:“好些了吗?” “其他的都没事了,但脚还要再养几天。”叶文初发现他这几天他瘦了,还黑了一些。 沈翼在她边上落座,发现叶文初的面色不大好。 “路上百姓送的,那边的特产,不知道你大家吃不爱吃。”沈翼递了一捆洗过并切断的,且去了末梢的甘蔗。 叶文初笑着道:“都爱吃的。” 八角心道,自小您就不让大家吃甘蔗,说费牙,怎么现在就爱吃了? 高山站门口哭笑不得,是番禺特产没错,但不是顺带,而是他们主子亲自挑选,洗干净切成小截的。 “沈大人,你这是才回来?”房忠道。 沈翼这才冲着房忠还礼,柔声道:“是啊,那边受灾比较严重,多待了两日。” 房忠就知道,沈大人从进门到这会儿说了好几句话了,也没发现他在。 “那边的房屋倒塌和人员受伤怎么样?”叶文初问道。 “都处理好了。后面就要复建民房,我明天还要再去。”沈翼问她,“这里还好吗?” 叶文初告诉他这里挺好的,就连郭罄都回去休养了。 唯有第一位来的伤及脊椎的还要再多住几天。 “有康复的可能吗?”沈翼问道。 “我手里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病例,但我师兄有过,他说有四成把握。”叶文初道,“他在施针,你想不想去看看?” 八角要过来扶,但沈翼已经先手扶了叶文初。 两人都是一顿。 叶文初单脚往前跳,沈翼托着她的手肘,两人“悄悄”站外面看闻玉施针,男人侧躺着,毛介和黄燕一人一边稳着。 整个后背都是针。 叶文初小声道:“就看他的运气了。” 沈翼点了点头,又看着她:“去坐会儿?” 叶文初颔首,两人没回前堂,而是去郭罄原先住的病房,两人对面落座,沈翼去给她倒茶,她忽然道:“我的预算还没看完,你帮我带过来,不然房伯就要一直等我。” “好。” 沈翼去了前堂,叶文初摁着胸口吸了一口气平复。 沈翼端着茶盅,第一次发现抚廊下嵌着一面镜子,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抚平了衣服的褶皱。 “你的预算。”他递给叶文初,又给她倒茶递过去,“是什么预算?” 叶文初看着他正在忙碌的手,走前是受伤了,现在看,好像已经结痂了。 不知道当时有没有碰着钉子。 “这是我们家立的重建家园基金计划。”叶文初打开来,和他解释什么是基金,她当时也和家里人解释了很久。 但沈翼听完一句,就明白了意思。 他还是很认真地听着,光明正大地看着她,听她说话。 “怎么样?没听明白吗?”叶文初发现他走神了,在他眼前晃着手,沈翼道,“听懂了,这个计划很好。” “不过,就刚才列的这一系列,预算具体是多少?” 叶文初翻开账簿给他。 两人本是对面坐着,沈翼就将圆凳托到她边上来,这样就变成他们并排坐着,手肘的距离不过一寸。 各自的衣袖在手肘上滑动,晃了一下叠在了一起。 叶文初余光看着她的衣袖若有所思。 沈翼见她不动,就伸手过去翻,叶文初收手回来,但指尖还是碰到了他的手背。 有点烫。 “一百万两?”沈翼翻着预算方案。 叶文初点头,这个预算涵盖了很多项目,不单单只是重建家园,还有教育c医疗等等。 一百万两是叶家拿的钱,他们还会去别的商户募捐,包括陈王府和刘兆平遗留的一部分钱。 “项目很多,也很细致,你看看要是没有问题,我觉得就可以实施了。”叶文初道。 沈翼认真看,好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她。 “这些项目,你负责?” 叶文初扬眉,摇了摇头:“我们家的男丁们负责,我负责指挥。” “我的行动力不如他们。” 沈翼就没有再问。 两人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房忠终于等得有点急,过来找叶文初。 “看完了吗?” “看完了,”叶文初道,“我觉得没有问题。” 沈翼也点头。 “那就好。”房忠将预算收起来,准备回去,又突然停下来,“沈大人今晚去家里吃饭吧?最近在外面忙,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我这就回去让厨房做您爱吃的。” 沈翼顺势就应了。 房忠笑盈盈走了。 闻玉一根一根取针,病人躺回来,小心翼翼对他提意见:“您今天扎的有点不太稳,比前几次都疼。” 一天两次针灸,病人是可以对比的。 “会不会是你感觉更灵敏了?”闻玉一根一根给针消毒,道,“今晚你可以尝试吃一点肉,我让人给你送来,但不能贪嘴。” 男人很高兴,红着脸应是。 闻玉出来的时候,叶文初和沈翼正好出来。 沈翼扶着叶文初。 “我把轮椅给你坐吧。”闻玉扶着轮椅站起来了,让叶文初来坐。 叶文初无语了。 “你的腿不疼吗?”沈翼问的。 闻玉扫了他一眼:“疼是可以忍的。” 说着,他一步一步往前堂去,虽说疼,可腰背还是直挺的。 将轮椅留在了后面。 晚上在叶家吃饭,依旧是以前的位置,沈翼和闻玉各坐了叶老太爷的两边,闻玉的手边是叶文初,沈翼在对面。 沈翼陪叶老太爷说基金项目。 叶文初吃着闻玉夹的菜,歪着头看他:“腿不疼?” 闻玉心里闷,但侧过脸来看到她时,心口的闷便就消失了,他道:“疼!” “你刚才吓我一跳。”叶文初殷勤地给他夹了个圆子,闻玉讥讽她,“你是不是怕我自己擅自配解药试毒?” 叶文初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闻玉有点着急,所以很怕他偷偷去配药方。 “师父可亲口说过,你的毒必须是我们三个人都在场,并都认可的情况下,才可以配解药。”叶文初提醒他,“你不许冒险。” 闻玉看着她。 他笑了起来:“知道了。说得好像只有你记得师父的话一样。” 叶文初笑了起来,将自己的鱼肉分他一点。 “那就好,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师父c小白还有八角怎么办?”叶文初道,“万事多想我们。” 闻玉瞪了她一眼。 一侧,白通也用新的碗筷,弄了一碗菜摆在了闻玉面前。 闻玉看着白通。 “干什么?” “怕你夹不到。”白通道,“晚上我给你按腿。” 叶满意也挤进来,举着手:“我我我c我也可以。” 闻玉看着他们,笑了起来。 “那我就等着享受了。” 白通点头。 沈翼端着酒看着对面,视线落在闻玉的脸上,若有所思。 等吃过饭,他们去湖边小坐,闻玉难得想钓鱼,独自一个人夜钓,沈翼走过来停在他身边。 闻玉瞥他一眼。 “你中的是不是一种叫青岩的毒?”沈翼问他。 闻玉等他继续说。 白通给沈翼端了椅子,请他坐,闻玉又看了一眼白通,很惊讶。 “您坐。”白通又跑了一趟,给他送了一杯茶。 沈翼也很惊讶深看了一眼无事献殷勤的白通。 “思南白罗山,有一种叫青岩的毒,你是去那边后中毒的吗?” 闻玉没否认也没确认。 “我认识一位从思南来的人,他就是白罗山人,青岩之毒也是他告诉我的。”沈翼道,“你想不想去京城,我可以给你引荐他。” 闻玉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平静的湖面。 沈翼也不着急。 静坐了一会儿,沈翼就走了。 闻玉垂着头重重叹了口气。 叶文初的话响在耳边,她说他做事得考虑师父和他们。 他在乎他们,他们也在乎他。 “师兄。”白通坐在沈翼刚才坐的椅子上,“外面冷,我推你进去?” 闻玉点头。 整个十一月,大家都在为了重建家园而忙碌,整个从化的百姓,抽出手的要给叶氏建生祠,祖辈上香供奉,以表谢意。 叶家没推辞,还让知情人中间贴补了材料钱。 叶氏生祠开始动工,预计明年初能竣工。 等进了十二月,叶家人终于放松下来。 叶文初的脚好了,但她走路还是小心的很,不会久站。 顺安康里的病人的腿开始能动了,加上每天他家里人给他揉捏按摩,恢复的效果简直喜人。 叶文初很高兴。 沈翼很忙,但每隔两天回来一次,在顺安康坐一坐就离开了。 一直到临近年底,大家开始准备过年的时候,京城的圣旨到了。 “四小姐,”乘风快步跑进来,喊道,“大人让您回家,一会儿圣旨到叶家去。” 叶文初很惊讶:“给叶家的圣旨?” “对!单独给叶家的。” 242 圣旨(一更) 叶文初到家时,叶家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兴奋又忐忑。 就连素来沉稳的叶颂名,坐在客厅里都显得手足无措。 “听c听说跟了一个太监来,是随侍圣上的太监。”叶颂利问大家,“那c那我们要沐浴更衣接圣旨吗?” 大家都没有经验,毕竟山高皇帝远,全从化除了陈王,谁都没有见过这神圣的东西。 大家都看叶文初。 “沐浴来不及,大家换身衣服吧。”叶文初道,“来念圣旨的太监就是圣上的耳目,礼多人不怪嘛。” 做人,在没有能力的时候,谨慎点。 大家全部回去换衣服,郭氏道:“文初啊,二婶穿什么颜色,要不要隆重一些?” “咱们家有钱人人都知道,所以就更要简单朴素一点。”叶文初道。 郭氏懂了,但找来找去她没有什么得体又朴素的衣服,于是穿了她房里婆子准备过年穿的新衣服。 一件鸦青色褙子,头上只别了两根钗,叶涛看到她都惊呆了,说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素净,看着还挺漂亮。 “别胡说。”郭氏很高兴,发现叶涛喜欢新鲜的,所以决定以后各式各样的打扮她都要试试。 叶松回去后,家里很冷清,叶颂名换好后过来找他。 “你娘和月棋要是在就好了。”叶松坐在罗汉床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两个人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很后悔,那天应该将两个人绑回来。 “一定能找到的。”叶颂名道,“您别担心。” 叶松的决断和魄力已大不如从前。以前他觉得自己是最像叶老太爷的,没有人情味,只奔着目标前进。 但他现在发现,他不如叶老太爷,没叶老太爷果断,魄力和手段也比不上。 叶家眼下,能靠得还真的只有叶颂名和叶文初。 将来如果扩充,转移买卖,能靠得住的只有他们。 “走吧。”叶颂名扶着叶松出去,叶满意跑过来牵着叶松的手,王桃扶着腰跟在后面。 四个人到前院。 没想到有小太监先来教他们准备的事宜,搬了供案,点了熏香,还铺上了红毯。 接圣旨要跪着,双手举国头顶之类的规矩。 随后,街上响起了锣鼓声,全从化的人都知道了,叶氏要接圣旨。 一时间满城轰动。 宫中来了一位叫蔡瑜的蔡公公,四十三四岁,头发花白c无须,比陈王府里汪公公气质和气势都要好很多。 蔡公公捧着金灿灿的圣旨,往叶家院子里一停,目光扫过所有人后,开始念圣旨。 “太后与朕听闻叶氏救死扶伤,修房修路,更协助了瑾王顺利削藩,实属有功” 叶颂利歪着头,在琢磨瑾王是谁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变了脸色。 叶月画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协助瑾王削藩,还能谁是瑾王? 除了沈大人没别人了。 沈大人是瑾王?我的老天爷! “令叶氏随瑾王一同上京受赏。” “朕在京等各位!” “钦此!” 叶老太爷接旨,恭谨地捧在手中,蔡公公的视线就落在叶文初的脸上:“这位可是叶四小姐?” “正是。” “真是不错的,容貌妍丽气质清雅,是个好孩子。”蔡公公道。 叶文初道谢。 “公公移步喝杯茶歇歇脚?”叶老太爷问他,蔡公公摇头,“杂家还要去给瑾王爷回话,晚上可得让王爷请客吃饭呢。” “各位,回见。”蔡公公就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走了。 叶老太爷忽然想起来:“准备的礼物没给!” 他还是慌了,这种错误都会犯。 “你们也是,都不提醒我。”叶老太爷瞪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不敢回嘴,任由他骂。 叶文初说没关系,蔡公公肯定会过完年再走,想贿赂,有的是机会。 “先将圣旨供起来。”叶老太爷捧着圣旨要走,忽然叶颂利跳起来,喊道,“等一下!” 大家都看着叶颂利。 “你们是不是被喜悦冲昏了头?”叶颂利一本正经地道,“刚才蔡公公说了,瑾王。沈大人是瑾王这件事,你们就不惊讶?” 是惊讶,但惊讶过 后大家就都懂了。 如果沈大人是一位王爷,这就将他身上所有的谜解开了。 “是王爷就对了,”叶涛道,“不然哪个普通人家,能养出这么出色的孩子。” 能有叶颂名这般出色的已是祖坟冒青烟,就不提沈大人了。 “老四。”叶月画抱住了叶文初拖着走,“你跟我来一下。” 叶家男丁们去正院的堂屋供圣旨。 叶颂利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 叶文初被叶月画“绑架了”,叶月画将她拖一边,质问她:“我问你,你什么知道沈大人是瑾王的?” “台风来前沈大人生病的时候,我和他聊了一些,猜的。”叶文初问她,“你想说什么?” 叶月画抱住她。 “你去京城不?你将来是不是要当王妃娘娘?”叶月画道,“你带上我,我要去跟着你去京城,听说京城很多才子俊男,我不讲究有没有钱,反正都没我有钱,好看就行!” 叶文初将她推开,戳她的额头:“你脑子清楚点,就算遇到俊男才子也不许只看脸。” “那看什么?” “你哥长得不错,你嫁不嫁他这样的?” “不不不,你别吓我。”叶月画嫌弃不已,他刚说完,后面冒个脑袋出来,叶颂利阴森森地道,“二位站在这里说我坏话,有没有良心?” “我怎么不能嫁?我不偷不抢比很多人好多了。” 叶颂利很骄傲。 叶文初点头:“你是男人的底线。” “那当然。”叶颂利沾沾自喜。 但没有人会想要嫁给底线。 “走了。” 等叶文初走远了,叶月画才想起来,她刚才问出的问题,根本没有得到答案。 “你等等我,你到底要不要去京城啊。” 一刻钟后,叶家的人坐在圣旨下开会,叶老太爷道:“一会儿去撒钱,戏台子一直唱到过年个,流水席三天不断。” “第二,年前祭祖,我要告诉列祖列宗,我叶家光宗耀祖了。” 叶颂利问叶茂丰:“祖父,咱们叶家有祖宗吗?” “不重要。祖宗是谁高兴不高兴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自己高兴就知道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叶家的祖宗牌位,只能追到叶茂丰的爹娘,名字还是他自己编的,因为爹娘去世的时候他太小了,什么都没有记住。 “那祠堂里那么多牌位是怎么回事?”叶文初好奇地问道。 叶俊给她打眼色,让她别问。 叶老太爷很坦荡:“我编的。这事好办,想十几个名字刻牌位上供着,要的就是个气势和热闹。” 叶文初点头:“姜,还是老的辣。” “那当然。不过,这圣旨上说了,让我们去京城领赏,怎么去?”叶老太爷问大家。 大家都各有各的想法。 “您和瑾王爷一起去一趟京城?让叶颂名和叶颂利陪着您。”叶松道。 总归是荣耀,去肯定要去的。 “难道不是我们所有人都去?”叶涛也想去,“我没去京城,这辈子就在这一亩三分地溜达了。” 大家都不理他,因为叶涛去的地方很多,他还出海去了外国待过半年。 叶老太爷看着叶文初。 “我再想想。”叶文初淡淡地道,“大家一起去当旅行也不错,只要家里的买卖有人看管就行了。” 叶老太爷说没事,各个铺子都有管事,不说他们走半年,就是走三年也不碍事。 叶文初就没说话。 大家就都明白了,没再说这个话题。 “过完年再讨论。”叶老太爷,咱们先庆祝。 叶文初和叶月画一起讨论先唱哪些戏。 叶家的圣旨在从化城中引起了轰动,几乎人人讨论的话题,都是这件事。 “你们知道吗?”有人低声道,“沈大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人,而是王爷!” 这话一说,大家都傻眼了。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我大舅的朋友的儿子的丈母娘的姊妹就在叶家做下人,她亲耳听到的。” 人群发出了惊叹声:“那瑾王爷就是陈王嫡亲的侄儿?” “不算是嫡亲的。陈王是淑妃娘娘所出,算是庶出。瑾王的父亲临江王则当今太后的次子,是正儿八经嫡子。” 郭罄听到这话后,猛坐起来,随即哈哈大笑:“走,我们回家去!” 他直奔家里,郭允正要出门,被他拦住了:“你说伴君如伴虎,二十年后不知谁能笑到最后。可人家是王爷,你 可比不过了!” “输了。” 郭罄呸了自己亲哥一口,甩袖走了。 郭允被气得头昏脑涨,他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郭罄,现在见他比见仇人还毒。 243 喜乐(二更) 街上,蔡公公受到了从化百姓的夹道欢迎,他很惊喜,在京城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叶家在从化可真是了不得啊。”他道。 随行的小内侍笑着道:“是,奴婢刚才打听了,这一回大风天吹倒的房子,受伤的人这些要花钱的地方,都是叶家帮忙承担了。” 蔡公公笑盈盈:“了不起。” 他去了王府,沈翼正在陈王府的衙门里办公。 “王爷,圣旨送去了。”蔡公公笑着道,“叶家是不错,有点首富那意思了。” 沈翼请他坐,乘风倒茶上来。 “乘风这个头是不是又长了些,半年不见,怎么又高了?!” 乘风摆着手:“可不敢长了,有人偷偷在背后说我是竹竿。” 蔡公公安慰他说不会,世上没有这么好看的竹竿。 乘风乐滋滋走了。 “王爷,奴婢来这一趟还真是不容易,圣上真的动心让于田那狗东西来当差。幸好您提前让奴婢准备了。”蔡公公道,“您这趟办成了事,朝堂可真的是轰动了。” 蔡公公给沈翼说消息回京后,朝堂上各位的反应。 沈翼打断他的话,问道:“长宁郡主的事,你办成了吗?” 蔡公公顿了顿,立刻丧气了。 “本来要成了。可也不知道怎么着,太后娘娘知道了,棒打了鸳鸯。那刘公子,死了!”蔡公公垂头丧气,“您就让奴婢做这一件事,奴婢都没办成,实在是愧对您。” 太后要将长宁郡主指婚给沈翼,沈翼查过后,发现长宁郡主私下有人,他便让蔡公公帮长宁郡主成事。 没成想,长宁郡主喜欢的男子胆子太小了,没过几招就缩了头,然后前些日子夜里喝酒醉倒在街上,活活冻死了。 沈翼说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蔡公公问道,“这婚事,怕是没法子推了。” 沈翼没说话。 太后的意思很明显,明着推是真不行。但蔡公公也不敢再问,总觉得沈翼不高兴,他有点忐忑。 “王爷,”蔡公公想到什么,“奴婢见到了叶四小姐,小丫头真俊啊。也不知道会不会一起去京城,哎呦,娇滴滴的身段儿又好,真讨喜。” 沈翼扫了他一眼。 “不讨喜吗?”蔡公公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嘴角抖了抖,想着怎么补救,就听沈翼道,“讨喜!” 蔡公公的审美得到了沈翼的认可,他很高兴。 “爷。”乘风敲门,推开一条门缝,“叶府搭戏台子了开始唱戏撒钱了,我能去抢我能去听戏吗?” 沈翼让他滚。 乘风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叶颂利带着小厮,挑着两大箩的钱,底下的百姓等着抢。 “一批一批来啊,不能踩着人了。”叶颂利道。 一把钱撒出去,人们就纷纷去捡,只有一个竹竿一样的男人,占着自己个子高身手好,用网兜子去抄。 “那个蒙面的,”叶颂利指着竹竿吼道,“要不你直接到我筐里捞?” 那蒙面的竹竿勾着腰跑了,躲后巷子里数钱。 捞了四十个钱,高兴得直抖肩。 叶文初临湖靠着看风景,马玲蹲在她边上掉眼泪。 “你干什么?”叶文初看着她。 “师父,你们都去京城来,我怎么办?您都没有教我几招就走了,您这是始乱终弃不负责任。”马玲越说越伤心,趴她腿上哭“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母,您不能丢下我不管。” 叶文初嫌弃地将她推开,顶着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自己。 “师父。”说着,像条小狗似的,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谁讲我要走了?” “你不走?” “嗯,不走!” “不对啊。”马玲抹了眼泪,正色道,“您不走,那您和沈c和王爷怎么办?” “难道我要对负责?” 马玲点头:“要。” 叶文初就不想搭理她,马玲扒拉着继续道:“您不喜欢王爷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叶文初道。 马玲有点忧虑。 王爷啊,那是皇室。皇室多复杂,她师父去了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王爷再厉害,可上头还有皇帝还有太后呢。 “那咱们不去京城了。您就在从化当您 的首富!”马玲道,“现如今您在这里跟活菩萨差不多,人人尊敬,要是去别地被人欺负了,百姓知道了都要哭。” 叶文初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叶文初话落,就听到马玲喊道,“师伯。” 闻玉颔首,让田雨扶着他下来,叶文初将她的椅子让给闻玉:“我刚撒了饵,但没什么东西。” “我来,钓鱼这方面我的手艺比你好。” 田雨跑回去重新拿椅子来,他和马玲都各回去了。 “外面在撒钱,你怎么不去看?”闻玉问叶文初,叶文初道,“要撒三天,今天给叶二爷出风头,明天我来。” 闻玉看她一眼。 “干什么?”叶文初扬眉道。 闻玉摇了摇头,两人盯着水面,过了一会儿闻玉对她道:“师父来信了。” “嗯?”叶文初眼睛一亮,“信呢?我看看。” “我给弄丢了。”闻玉看着她,“师父说他往南面去了,听说扬州有个神医懂青岩之毒,他准备去看看。” “他说,如果扬州没有,他会去京城。” 闻玉说完,好半天没听到叶文初回答他,不由转过来看着她。 “真的,”闻玉噗嗤笑了起来,捏了捏叶文初的脸,“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骗过你吗?” 叶文初抓着他的手,凝眉道:“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闻玉心里好暖,这是他的初初,将他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的初初。 是他的问题,他要的太多了。 “我不想多点,就你这脑子什么时候能给我解毒?”闻玉道,“难道我要一辈子都坐着吗?” 叶文初哭笑不得。 “那咱们去京城?等师父到京城来,顺便做皇商?”叶文初扬眉道。 “再开一家顺安康?”闻玉笑问她,叶文初点头,“开!这是我们叶家打入京城商圈的第一炮。” “什么第一炮,乱七八糟的话。”闻玉笑着。 叶文初想去京城的原因很多,她想做皇商,想把叶家的产业往内陆转移;想去内陆寻求给闻玉解药的机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定有人的医术,超过了他们师徒三人。 当然,她也想保留和沈翼将来的发展机会。 但这些,都抵不过闻玉不想去,她不能将他留在这里,无论外面的诱惑有多大。 “如果真的要去,我们要做的准备很多。”闻玉道,“你最好做个计划,这么多人一旦出行,事情很多。” 叶文初颔首。 “家里人都还没定到底去不去,再等一等,看大家的意思。” 叶家很热闹,按天的流水席很丰盛,戏台子一直唱到腊月。 临近过年,叶家更热闹。 年三十,叶月画邀请叶文初一起做点心,炸肉丸子,叶文初请叶颂利来帮忙:“打肉,打到筋道!” “什么样才是筋道?” “就是我糅个丸子,煮了砸地上它能弹起来。” 叶颂利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打肉,到后面一双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苦哈哈地看着叶文初:“姐姐,祖宗,我不吃这什么贡丸,您就是天上龙肉丸,我也不要。” 等煮出来,他吃得最多。 “王爷来了!”忽然,厨房外面热闹起来,“王爷来咱们家啦!” 沈翼要在三月份前把所有事安排上轨道,他确实很忙,最近一直没有机会来叶府。 “瞧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叶月画撇嘴道,“王爷以前常来咱们家吃饭,也没他们这么害怕,现在换了个身份,怎么就害怕激动了?” 她话落刚落,忽然沈翼出现在厨房门口,穿衣打扮和平时一样,但叶月画忙眼睛一垂,慌张地道:“给c给王爷请安。” 还真的不一样。 叶颂利嘴里还含着一颗丸子,瞬时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吞下去。 “王爷c王爷好。”叶颂利道。 沈翼看着叶文初,几日不见,她先前瘦得那些好像养回来,面颊红润,系着围裙仿佛将她的犀利和张扬和遮住了,居然有几分乖巧。 他收回视线,和叶颂利两人打招呼:“和以前也没有不同,行礼就见外了。” “该行礼还是要行礼的。”叶月画也不尴尬了,地位悬殊,王爷不会对她记仇的,“您坐会儿,我和我哥给大家送肉丸子去。” 叶月画把叶颂利带走了。 厨房里其他人也悄悄走了。 叶文初的情绪较之于那几日,已沉静下来了,她笑看着沈翼,指了指肉丸子:“刚煮出来的,你试试味道。” 潮汕的贡丸,但她并不知现在有没有。 她用筷子给他签了三四个,像糖葫芦似。 “第一次吃,你创新的吗?”沈翼吃了一个,由衷地夸赞道,“筋道鲜美,口感很特别。” 叶文初也觉得,她今天做的很成功。 外面有人在喊:“王爷,四小姐,年夜饭要开席了。” “这个c”连走前,沈翼递给她一个红包,“一会儿人多,先给你。” 叶文初拆开看,好奇地道:“什么东西?” “四小姐专用压岁钱,祝你年年岁岁平安喜乐!” 244 新人送行(三更) 叶老太爷让沈翼坐主位,推让了半天,叶老太爷才坐下来。 蔡公公非常惊讶,沈翼居然坐副座。 这确实很抬举叶老太爷,抬举叶家。 “老太爷气色真好,”蔡公公反应很快,顺着沈翼的态度,和叶老太爷说话就不一样了,“平常都怎么保养的?您瞧瞧杂家,这才四十四,头发就白成这样了。” 叶老太爷就和他传授养生秘诀。 “是茉莉奶奶教您的?”蔡公公说着,看向叶文初,“杂家这段时间,可是将广南东路都走了一遍,不管去哪里,都能听到茉莉奶奶的传说。” 叶老太爷与有荣焉,道:“还真是她教的。公公您有所不知,这事儿中间还有一些趣事。” 叶老太爷就将叶文初扮茉莉奶奶的时间,一家人闹的笑话,蔡公公听着哈哈大笑。 “这太有意思了。”蔡公公和叶文初道,“杂家还真是懂年纪小的不便和为难呢。当年王爷也是” 叶文初看了一眼沈翼,和大家一起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王爷大概也就叶四小姐这么大,”他说着问沈翼,“秋狩那年您是不是十五?” 沈翼颔首。 蔡公公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沈翼十五岁,圣上带大家去猎场,各自组队比赛,一开始没有人看好沈翼,毕竟他年纪最小,可没想到,那次狩猎沈翼是第一名。 “各位不知道,大家惊着的脸呢,可把杂家乐了好些年。”蔡公公笑着道。 是从那以后就一鸣惊人的吗?叶文初看着沈翼,沈翼感觉到她的探索的目光,解释道:“其实不是我厉害,而是我运气好。” 其实也不是他运气好。 十五岁的他岂能比得过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 叶文初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估计为了这次狩猎做了很多“巧妙”的准备。 这就是沈翼,不打无准备之仗。 “说起来,各位是不是一起去京城?”蔡公公问叶老太爷,叶老太爷一怔。 沈翼也很想知道,他之所以不问事情很多,一言难尽。 “去啊。”叶文初和蔡公公道,“具体哪些人,我们还需要商量。” 大家都高兴起来。 沈翼喝了两杯酒,席间又变成了谈笑风生掌控全局的沈大人。 吃过饭年夜饭,叶满意收了一堆的压岁钱,叶文初也揣了一兜子。 “这个给你。”王桃也给叶文初准备了一份,“这一年,辛苦你了。” 叶文初说不会,又摸了摸王桃的肚子:“不过,嫂嫂给的钱我可得拿着,毕竟再过一个多月,我又得还回去了。” 王桃笑了起来,让叶文初多摸摸:“沾沾你的聪明气,也叫我生个女儿,像她四姑母一样聪明。” “那我叮嘱她几句。” 叶文初和王桃在这里说话,叶颂名笑盈盈站在边上听着。 叶颂利站在院子里冲着里招手:“我要放了,大嫂你捂着肚子啊。” “知道了。”王桃笑着道。 焰火蹿上天,照亮了叶府的上空,仿佛是个领头似的,瞬时从化上空接二连三的升起了焰火。 “大家是不是在等我们家?” “好漂亮啊!”叶满意抓着叶文初的手,叶文初牵着他看着天发呆,等回神时才发现,叶满意的另一只手,牵着的是沈翼。 她哭笑不得。 八角和马玲跟着叶颂利嚷嚷,闹着要各自放焰火,叶满意松开了手跑去凑热闹。 沈翼走近了两步,站在叶文初身边。 蔡公公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高兴地和叶老太爷道:“这里的冬天不冷,过年的时候也热闹不少,杂家将来老了,若是有幸,一定要来这里养着。” 叶老太爷立刻就接话:“那我让我长孙给您备着宅子。”说着,当着蔡公公的面,喊了叶颂名过来,交代,“明天就给蔡公公准备房子。” 叶颂名问蔡公公:“您可想住去海边?若愿意,在海边和城中我给您各备着一间。” “海边那间,明儿您就能住。一个人靠在椅子上,听着海浪声,别提多惬意了。”叶老太爷道。 蔡公公瞠目结舌,心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既大方又爽利。 “那c那杂家明儿就去,提前荣养,待王爷办完事,我们回京前杂家再回来。” 叶老太爷说让叶颂利送他去,给他安排得妥妥的。 第二天蔡公公还真的住去海 边了,叶颂利回来说,蔡公公特意不让他对外说身份,让他身边的人全部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 “就像是个老员外一样,还去村里窜门,和渔民一起上船出了半天海。” 蔡公公是真的高兴,他从小进宫,一辈子没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如今总算是过上了。 晚上,一家人围坐着讨论去京城的事。 “我带着叶颂名留下来,你们都去京城。”叶松主动提议,又对叶涛道,“把二丫头带着,在京城寻个良配,不行就再带回来。” 郭氏很激动,她和叶月画就是这么想的。 “行,肯定。”郭氏道,“画儿不如文初,可也不差。” 叶月画很有自信,而且她还有别的考虑,如果叶文初将来真的当王妃,那她的婚事就简单了。 叶颂名和妻子对视一眼:“我同意我爹的提议,正好王桃也要生了,我们肯定去不了。” “更何况,家里的买卖总要留着人守着。” 叶满意一听他的祖父和爹娘都不去,他就爬叶文初腿上坐在,靠在她怀里一声不吭了。 “满意我带去。”叶老太爷问叶颂名和王桃,“你们要是不放心,就算了。如果放心,就带去京城见识见识。” “两地相隔那么远,将来他要是不读书不春闱,一辈子也难去一次。” 叶颂名舍不得,王桃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要说话,她道:“祖父,您带着满意,还有这么多人一起,我们放心的很。” 叶满意惊讶地看着他娘,又仰头看着叶文初,叶文初摸了摸他的小脸。 叶老太爷很欣赏王桃,点头道:“反正去领赏,如果还能做点别的事,也就一两年,搞不好你们明年就能去,如果做不成大事,至多年底我们就回来了。” 想的再好都没有用,他们在从化呼风唤雨,去京城谁也不认识他们。 去京城的人定了,叶颂名夫妻加叶松在家留守,叶俊本来不想去,但他不放心女儿,所以就决定跟着。 “初初,”回去的路上,叶俊问她,“你怎么想的?” “我既然要去京城了,就更不用着急了。”叶文初挽着叶俊的胳膊,“京中的事我们都不清楚,要是他在京城成亲了呢?” 叶俊虽觉得不可能,但有道理。 “谨慎没错。”叶俊道。 正月里,叶文初和胡莽他们一起查破了个案件。 二月初二是叶文初十六岁生辰,一早上,家里都在给她准备生辰的事,但到下午,王桃的肚子发作了。 “四姑母,四姑母!”叶满意跑来喊叶文初,“您快去看看我娘,她c她肚子疼了。” “发作了?”叶文初算的时间应该是月底,“我现在就去,你跟着我别摔着啊。” 王桃很早就定了两个稳婆。 但由于发作的早了,有一个稳婆出门不在家。 “没事,我在。”叶文初号了脉,和王桃道,“应该是要生了,二胎产程会断短一点,你别怕。” 王桃应是,抓着她的手:“四妹妹在,我不怕的。” “宫缩间隔还长,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叶文初给王桃喂吃的,稳婆笑着道,“天下也是没有的事,嫂嫂生孩子未婚的小姑子帮接生呢。您二位关系好,都是有福气的人。” 王桃看着叶文初,笑着道:“是我的福气。” 果然如叶文初所料,王桃的二胎生得极快。 全程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女婴在二月初二酉时三刻落地,头发浓密皮肤很白眼线又长,哭声很响亮。 一家人都在外间看这个女婴。 “和文初一天生辰,”叶老太爷打量着孩子,“长得是不是也有点像?” 叶颂名笑着:“侄女像姑嘛,不奇怪。” “会挑时间呢,知道我们要启程回京了,所以她早点来送我们。”叶月画道,“祖父,您给取个名字吧。” 大家就都看着叶老太爷,很期待他取什么名字。 245 离开(一更) 叶文初想到叶松三人的名字,对叶老太爷取名的惊喜感并不强烈。 她抱着襁褓,蹲下来和叶满意一起观察这个安静的小姑娘。 叶满意想碰她的脸可又不敢,小声问叶文初:“她怎么像一只小猴子?” “这已经是漂亮的小猴子了,还有更丑的。” 叶满意觉得不可思议,赶紧跑房间里问他娘,他生下来的时候,难道也像是个猴子吗? 过了一会儿他垂头丧气地出来。 “我娘说,我生下来时也是这样的。” 叶文初大笑。 取名的叶老太爷回头看着笑着的叶文初,灵光一闪,抚掌道:“就叫欢喜吧。” 大家都愣住了,这名字 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总之情绪复杂。 叶文初乐不可支,和小婴儿道:“我们先是满意,现在是欢喜,这名字太好了。” 叶老太爷听着叶文初的解释,越觉自己取名很好。 “对!满意又欢喜,很好。” 叶颂名其实偷偷取了女儿的名字,但现在不提也罢,就叫欢喜了。 欢喜似乎也喜欢自己的名字,一边睡觉一边笑着。 叶家添丁进口,叶颂名亲自挑着担子撒钱。 大家都知道,叶家的人要去京城领赏了,都舍不得,叶文初上街的时候,大家都跟着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有人甚至担心,叶文初就这么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肯定要回来的,我就是一百岁,从化也是我的家啊。”她道。 越临近离开的日期,大家心里越是舍不得,每个人都有告别的人。 “我爹说,他要留下来善后,要明年三月才能回去述职。”鲁玉娇仰头看着归去,“你,会等我是不是?” 归去点头。 “不说一年,就是十年我也等得起。”归去道,“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信往瑾王府送,归去收便可。” 鲁玉娇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她知道归去早晚要走,但不知道他们要分开至少一年。 “我听说在京城谁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你会不会也像王爷那样,被太后赐婚?”鲁玉娇看着他。 归去摸了摸鲁玉娇的头。 “赐婚这种事,岂能人人都会有。我不一个随从罢了。” 鲁玉娇摇头,在她看来,归去的能力超过了很多官员,职位也不低,根本不是什么随从。 前几天他爹喝了两口酒在家随口说,如果将来瑾王登基,那归去就得是首辅,是兵马大元帅。 为什么文武官鲁志杰都要提,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归去是属于文官还是武官。 反正他都做得好。 “如果c我是说如果,”鲁玉娇道,“你要真的被赐婚了,也不要反抗,一切以自己的性命为先。”鲁玉娇仰头看着他,“我们都好好的活着,享受生活,孝顺父母,不要只盯着情爱而冲动行事。” 这话是鲁玉娇说的?归去震惊地看着她。 “不c不是我说的,”鲁玉娇红着脸道,“我c我昨天和四小姐聊天,她告诉我的,我觉得她说得好极了,于是今天来告诉你。” “反正,不管是谁说的,我就是这个态度,你要记得。” 归去很郑重地应了她。 郭罄拦住叶文初的去路,叶文初抱臂看着他:“你活过来了?” “我命大,死不了。”郭罄上下打量她,“听说你们过几天就要启程了?” 叶文初颔首。 郭罄觉得叶文初不会回来了,他递给她一个盒子:“送你的。” “有暗器?”叶文初抬了抬下颌,“你打开我瞧瞧。” 郭罄气得想把盒子丢掉,气鼓鼓打开了盒子:“懒死了。” 叶文初就看到,里面并排放了大约四五十支筷子那么长的炭笔,磨得很细,外面用细细的麻绳缠着,做的非常的巧妙。 “厉害啊,你弄的?”叶文初拿出了一根比划了一下,很舒服,“这好用,我画图写字都能用得着。” 郭罄很得意。 “不是我弄的,我才没这闲工夫。”郭罄将盒子塞给她,“你好好收着吧,走得时候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说着头也不会地走了。 就郭罄那手上洗不掉的黑,叶文初知道,这几十只笔就他自己弄的。 “谢谢,你也保重,好好做个人!”叶文初喊道。 “放屁,我什么时候不是人?!”郭罄没回头,走远了。 叶文初抱着匣子走了几步,忽然盯着铺在盒子下面的一层绒布。 绒布是黏在木头底座上的,但有一块褶皱的厉害,她抠了抠发现留了个缝隙,她从缝隙里抽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几个很小的字。 她看着笑了起来,又将纸条塞回去,将缝隙抚平了。 这少年,又笨又倔还一点点可爱! 叶文初和白通以及八角回云顶山取东西,闻玉叮嘱道:“把门窗关好,叮嘱村长得空记得帮我们翻修屋顶。” “知道了。”叶文初道,“你不说,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云顶山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了,他们的房子在山顶,原来他们是一间小院,后来白通来了院子不够住,于是清溪村的村民帮他们又新建了两间。 师父带着白通住一个院子,她和闻玉以及八角一个院子,剩下的一个则留给必须“住院”治疗的病人。 “时间好快,我去年端午走的,这都又快三月了。”叶文初推开自己的卧室,房里有人常来打扫,还是干净的。 “白通,”叶文初将她旧衣服比在身上,“我长高了唉。” 白通哼了一声,叶文初揉着他的头顶,低声道:“师兄说,师父会来京城找我们。” “真的?” 叶文初点头。 白通一直不愿意离开这里,但大家都说去他就没提反对意见,现在听到师父也去,他就放心了。 “京城是不是很繁华?”白通站在他们一直生活的院子,这里的生活随着他们的长大,随着师姐下山后结束了。 并且,一去不复返。 “应该吧,我也没去过。” 八角从山里出来,摘了一兜的野菜和蕨类,“这东西下奶,对不对?” 叶文初颔首:“很新鲜,回去炖着给大奶奶喝。” 八角点头,这样欢喜小姐的口粮就更足了。 回家后,欢喜因为尿了,一直在哭,哭得眉毛鼻子都红了,王桃笑着道:“太爱干净了,知道她尿了,就找尿布的时间,她就不高兴,又是哼哼又是哭。” “换完了也还发脾气,给吃的不吃,哄着也不高兴。”王桃叹气。 “是不是比我的脾气还大?”叶满意问他娘,他娘点头,“你生下来就是乖宝宝。” 叶文初就想到了一直背着手站着的白通,笑着道:“小白,欢喜和你小时候一样。” 白通垮了脸。 “那以后把欢喜给小白做媳妇吧。”叶满意道,“都是不愿意尿裤的人。” 小白捶着叶满意的头:“你给我闭嘴。当着个奶娃娃,你怎么说得出口。” “这有什么,我也是奶娃娃。”叶满意笑嘻嘻。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欢喜哭得更来劲。 叶文初将欢喜给白通,谁知欢喜到他手里就不哭了,打了哈欠睡着了。 速度快到大家没来得及给出反应。 王桃笑得最开心,叶文初也乐的不行。 白通低头看着欢喜,脸色古怪。 三月初二,叶家人跟着瑾王一起离开从化。 全城百姓夹道相送。 叶文初骑在马上,和大家挥着手,大家叮嘱她早点回来,又叮嘱闻玉,一定要将四小姐带回来。 闻玉没说话,和所有人挥着手。 “四小姐,闻大夫,”毛很远三个人哭得最凶,“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因为有四小姐,他再参加内部月会的时候早就坐在最前面了。 好日子还没过一年,四小姐和闻大夫就走了。 “好好把我给你的方子背熟了,等我回来找你抽查。”叶文初道。 毛很远应是:“我背会了您一定要回来啊。” 人群中,叶文初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脸 车队徐徐离开了从化。 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天,从化来了一个和尚,到顺安康打听叶四小姐。 和尚圆溜溜的脑袋,看不出年纪,自称智园大师。和尚笑起来慈眉善目但感觉就不像好人,毛很远没理他。 和尚在从化溜达了两天,又走了。 246 见闻感受(二更) 四千多里路程,叶文初从骑马换到马车,最后她和叶满意两个人开始步行。 最后变成了,马车和马都空着,风和日丽的上午他们所有人都步行。 “王爷,这速度恐怕得两个多月了。”蔡公公来的时候快马加鞭,走了三十天,累得他骨头都散架了,回去他想着人多肯定慢,谁知道,能有这么慢。 关键叶文初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带着大家吃吃喝喝玩玩。 开心是开心,可怕太迟回京,会惹恼了太后和圣上。 “没关系,我会去解释。”沈翼笑盈盈看着叶文初七个人,叶颂利扛着柳树枝,叶文初和马玲编帽子,叶月画提着筐子不停摘花,然后将花插在帽子上。 叶满意嗦着糖人,戴着一顶满是头花的帽子,由白通牵着,跟在后面。 叶月画要把新弄好的帽子给白通,白通不愿意,叶月画就威胁他,和八角两个人摁着他戴着。 白通一脸的不乐意。 姚子邑和闻玉在下棋,车帘子勾着的,风吹的很通透,两人会时不时看看路边溜达,速度足可以踩蚂蚁的一群人。 另一辆车里,叶涛和姚仕英在下棋,叶老太爷则在骂儿子蠢。 叶俊在看书。 姚夫人和郭氏坐车里,车头上的跟车婆子,加赶车的婆子,五个人妇人在做衣服,姚夫人教她们绣花和裁剪的技巧,郭氏特别高兴,喊了几声叶月画来学,好让她进京后条件更优越好嫁得好点。 叶月画根本不想学,她喜欢点心,但很讨喜做女红,以前都是装的,为的是把叶文初比下来。 后来证实了叶文初比她女红好以后,她就放弃了,再也不碰。 “这个帽子给你。”叶月画在帽子插上一朵大花,戴在了叶文初的头上,“不许摘,我可是把最好看的花给你了。” 叶文初道:“什么花能有我好看?” “我!”叶月画道,“我最好看,我骑你头上给你作花。” 叶文初踢她屁股,叶月画跳起来跑在前面。 沈翼看着叶文初,心里软软的,恨不得这一条路再长一些,让他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不用努力不用取舍不用辛苦就可以获得快乐。 叶文初感觉到他的关注,回过来看向他。 她眸光清澈如清泉碧波,肤光胜雪若明珠生晕,笑容清雅温暖,沈翼的心忽跳得没有半点章法。 过了一刻,叶文初送了他和蔡公公一人一顶帽子。 蔡公公戴在头上,咯咯笑个不停。 “慢就慢了,杂家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开心过。”蔡公公回程都不穿公服,特意做了七八套寻常男子道袍招摇过市的。 走得累了,一行人又爬车上去,卷着被子睡一觉。 叶满意挤在叶文初和八角的中间,八角道:“小姐,满意公子是不是晒黑了?” “不但他黑了,我们都黑了。”叶文初道,“明天咱们进湖广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八角一脸的狐疑:“小姐,您怎么知道哪里有什么好吃的?” 叶文初神秘莫测地笑。 “四姑母。”叶满意热得一头汗,叶文初给他摇扇子,叶满意抓着叶文初的袖子,咕哝道,“我好开心呀!” 虽然在外面多有不便也辛苦,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么多人陪着他,还是很幸福。 “别睡了,等会儿晚上又不肯睡。”叶文初挠着叶满意,“我们商量晚上吃什么。” 叶满意眼睛都没睁开,喊着要吃铜锅。 第三天他们进了湖广地界,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夜里他们租了大院休息,归去给叶老太爷送信来。 “在羊场巷给您买的宅子,本想买想更靠前,但京中买房子考虑的太多了,仰止对比后,认为这里是最合适您家人住的。” 在京城,不是有钱就可以随便买宅子的。 羊场巷附近是外地商户的聚集地,左右邻居或是同行或直接空置的,总之非常自由。 “辛苦几位了,等落脚后,再答谢几位。”叶老太爷问归去,“王爷身边就是您四位吗?” 高山仰止,乘风归去。 “贴身的就是我们四个人。”归去回道,“我们各有各负责的事情。” 叶老太爷颔首。 叶文初正在问乘风:“我看归去和高山各有各的本事,也各自有负责事情,你主要干什么?” 乘风正在吃辣子焖面,嘴唇都辣肿了,他也不放碗。 “嘶嘶 ,”乘风对也文初道,“我c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啊。” 叶文初笑了起来:“是不是那种,你是一块转,哪里需要哪里搬?” 乘风使劲点头。 “对对对,我就是一块砖头。” 沈翼从院外进来,看见叶文初道:“我打听过了,今天这里有初一集市,你想去看看吗?” “有吃的吗?”乘风问道。 沈翼面无表情地看着乘风:“你反正没事,自己自己逛吧。” 叶文初同意了,“呼朋唤友”喊了所有人,除了叶老太爷和房忠还有姚仕英蔡公公留下来休息,其他人一起出动了。 集市是真的集市,卖得东西极多,手工c吃食c衣服c金银木制首饰。 叶月画身上有钱人的气质太出众了。 同样一根手工削的簪子,八角问价格的时候,是二十钱。 叶月画问就是二两。 八角嫌贵没买,叶月画买了两支,送一支给叶文初:“有点贵,但确实做得不错。” 说着,硬给叶文初别上。 闻玉看了一眼簪子,在摊子上买了一块木头和两把雕刻的小刀。 大家站在路边收拾战利品的时候,发现有两顶一模一样的帷帽,是垂了半边帘子的样式。 既能遮阳又很利索漂亮。 “这c谁买的?”叶颂利问大家。 所有人都摇头,除了沈翼和闻玉。 “给老四买的?”叶颂利笑着,将帽子盖叶文初头上,“不错,很漂亮。” 还剩下一顶。 “我给三小姐买的,别晒黑了。”闻玉对叶月画笑着道,“八角和马玲没有,等会儿再买。” 叶月画很高兴,没想到闻玉会给她买帽子。 “谢谢闻师兄。”她笑着道。 闻玉摇了摇头:“不客气。”说着又给了八角和马玲钱,让两个小姑娘自己去买。 两人没买帽子,买了一堆零食,带着叶满意坐在路边吃。 叶文初戴着帽子停在杂耍摊子前,很多想象中的画面和眼前贴合了。 “你先前看过吗?”沈翼笑问她,叶文初扬眉,“没有,从化好像没有。” “但我知道,还会念口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碰钱场,没钱的捧人场。” 她笑着道。 她刚说话,发现杂耍的班主开始喊,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你以前走过江湖吗?”沈翼笑着,有人挤过来,他扶了叶文初的肩,带着她走了两步,叶文初侧目看了一眼他的手,他已经很自然的将手收回去了。 “多个本事多条路啊,以后失业了,沈大人你出来杂耍,我帮你收钱。”叶文初道。 “这不错,改天我们就来试试。回京的钱就靠四小姐了。”沈翼语气和缓轻松。 “这怎么能靠我,我只负责收钱,应该是靠你啊。” “我不行,没有四小姐有人缘。” 两人互相调侃着对方,周围的人盯着叶文初直打量,沈翼蹙眉,邀请叶文初去别处。 大家玩得很晚,晚上,叶满意积食发烧了。 叶文初把马玲和八角训一顿:“什么东西都给他吃吗?他克化能力哪有你们强。” 两个人一脸愧疚地守着叶满意一夜。 大家休息了两天才重新启程,一路走走看看,四月底的时候,他们终于进了顺天府的地界。 叶文初“以前”就住北京,在这里读书c学习,假期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将这周围走了个遍。 但现在看,她没有熟悉感。 又是临近端午节,一行人终于了进城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就算是叶老太爷也很兴奋。 “我先送大家去新房子里,仰止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沈翼头一天晚上就和大家说好了,“姚大人和姚子邑暂时就住那边叶府。” 大家都应是。 沈翼将叶文初他们送去羊场巷,他们的车马到的时候,左右隔壁邻居在门缝里瞄了几眼,没有人出来。 “您好。”郭氏冲着一家打招呼,对方啪一下关上了门。 郭氏低声道:“怎么这么夹生的?我们从化和广州人可不会这样。” “人家又不认识你,干什么和你打招呼?”叶涛让她消停点,“附近的人都不要主动去认识,也不要多说什么,不知深浅容易闯祸。” 郭氏应了。 “你好好休息,可以随便出去走走,我明天下午我再来。”沈翼和叶文初道,“召见的事,我晚上进宫后,会和圣上提。” 叶文初应是。 “我们晚上出去吃饭,顺道看看这里街上的买卖,考察市场。” 沈翼颔首,正要走,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主子!” “四小姐好。”仰止上来行礼。 仰止很清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是四个人里年纪最小的。 他可以不来的,但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眼叶四小姐。 等告辞后,他勾着乘风的脖子,低声道:“你信里写的没错,叶四小姐漂亮。” “是吧,我看人怎么会错。” 沈翼和叶文初对视了一刻,叶文初挥着催着他:“快回家吧,都走了一年了,你父母肯定很想念你。” “我们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到京城来,就无所适从,事事靠别人。” 沈翼知道自己想多了。 畏首畏尾这不是他,更不是叶文初。 他一步三回头退出了巷子。 瑾王府在皇宫右边,这里居住了京中的很多勋贵。 瑾王府还是临江王府时,是在路边的大宅中,但封了沈翼做瑾王的时候,他们就搬到了后面间隔两条巷子的小宅院,因为安静方便老王爷养病。 巷子口,有小厮等着,看见他就飞快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小王爷回来了,小王爷回来了!” “令瑜,”沈翼的母亲,临江王妃迎了出来,她穿着半旧的紫色褙子,五官清秀端正,保养的不算好,眼角有一些细纹,可眼睛澄澈,神态亲和,不像四十岁的妇人,眉宇间的还有几分天真气。 临江王虽已不存在了,可京中大家还是称呼他为临江王,称韩氏作临江王妃。 翼接住了临江王妃,母子二人互相打量对方,临江王妃高兴地道,“没有瘦,就晒黑了一些。” “娘以为你四月中就能到呢。是不是人多,所以走得很慢?” 沈翼应是,和她说路上的事情,母子二人携手去房里,临江王妃笑着道:“饿了吗?娘亲自给您煮面吃。” “不用,我不饿。”沈翼拦着她,临江王妃摆手,“我儿子回来了,我这个做娘的如果一碗面都不煮,那多不像话!” 话落,她带着小丫鬟,跑着去厨房了。 沈翼叮嘱她慢点,便去了卧室。 “是令瑜回来了吗?”临江王是从下肢开始瘫痪,下肢没有感觉,也不能稳坐,常年都是卧床。出去活动,基本是抬着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沈翼也做过抬着滑竿陪他去街上散步看热闹的事。 临江王脾气好,以前很喜欢做菜,在沈翼年幼的记忆中,他父亲很会做菜,到是他娘厨艺不行,和鲁夫人的手艺,不相上下。 “父亲。”沈翼行礼后站着不动,让临江王打量,临江王颔首道,“我儿长大了,眉宇间稳重干练了。” 沈翼坐在床边,刘德权刘公公端茶奉上,也跟着打量,“就是晒黑了一些,不过也无碍,养养就好了。” “奴婢给王爷上饭菜,您就在这里吃?” 沈翼点头。 刘公公去做事。 “这次的事做得极好,方方面面都在你预料和掌控之中是不是?”临江王问他。 “对!准备的很充分,大方向上没有意外。” 临江王很高兴。沈翼提前了半年调查,准备,最后请缨去广南东路,他当时还反对,不想让他赴险,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多想多虑了。 他儿子的能力远在他之上。 “这只竖笛,”沈翼取了陈王临死给临江王,“他让我转交给您。” 临江王看着那支笛子,并没有接,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这笛子的故事?” 沈翼笑问道:“是儿时的趣事吗?” 临江王说不是。 他和陈王是同岁,陈王年长他十三天,但当时淑妃正是受宠的时候,于是陈王满月时大摆了宴席,而他这个嫡次子出生到满月都没有人关注。 恰巧太后那几年失宠,怀临江王她以为能因此翻身,却不料和淑妃前后生产,于是非常没有翻身还受尽了羞辱。 这样的局面一直在临江王的人生中重复上演,过生辰,读书等等所有事,都是一起。 “这根竖笛,是一个女子送我的生辰礼。”临江王笑着道,“那年我们十二岁,年少懵懂情窦初开。你大约不知道,她是宋阁老府的二小姐。” 宋阁老去世了,那位二小姐也去世了。 沈翼知道,而且他听临江王妃说起过这位去世很早的二小姐,好像也就十二三岁的事。 “但这礼物,并未到我手中。我知道有这个竖笛,且从未见过。原来真的在陈王手里。” 临江王并不接这个竖笛。 “稍后给你母亲看看,她听我说起过,也一直好奇宋二小姐的手到底多巧。” 父子两人正说话,临江王妃端着一碗面进来:“你们说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令瑜,过来吃饭。” 沈翼将竖笛给了临江王妃,听他们夫妻说这个笛子的事情,临江王妃不服气,说她明天也要做一个出来。 沈翼吃了一口面,眼前就黑了,忍了半天生吞了。 “娘,为什么是甜的?”他很疑惑。 临江王妃道:“哦,大夫说赶路的人容易累,累的人要吃甜的,这样会舒服哦,。” “是不是很好吃?”临江王妃坐过来看着自己儿子,托着腮,“你快吃,别饿着了。” 临江王侧过头来问沈翼:“给我尝一口,什么口味呢?” 翼给临江王喂了一口,临江王脸色一变也生吞了。 临江王妃坐过来等他评价:“好吃吗?” “还不错,但以后你还是下厨,厨房刀多,伤着自己。”临江王道。 247 皇权(一更) 沈翼将面吃完,去洗漱后又回来了。 “这一套浅色的不错,你以前就爱盯着深色的衣服。”临江王妃很不满意儿子的审美,在她看来,生气勃勃的少年人,就应该穿明亮的颜色,像初生的朝阳。 但她儿子太老成了。 “我去宫里了。”沈翼任由他娘给他整理衣服,一会儿后腰上多了一块坠子,他忍了没说话。 临江王颔首,叮嘱他道:“此番你立了大功,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更要谨言慎行,不可轻狂。” “孩儿谨记。” 待沈翼走了,临江王妃坐在边上,给临江王按腿,低声问道,“那天的信中,你不是分析出,他可能对那位叶四小姐有些不同的吗?” “等他回来,我们要不要问问?” 她很好奇,但儿子和她不说私事,就是这位叶四小姐的事,还是他写信回来,说广南东路局势的时候,一封信三张纸,他统共提了这位小姐三次。 他们读了五遍,才咂摸出这个味儿。 “不要问,就当不知道。年少多情谁不曾经历过,”临江王叮嘱王妃,“这位叶四小姐越出色,就越不能和他有结果。我们不要干涉了!” “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解决,令瑜有分寸。” 临江王妃明白,越出色的女子就越要强,不可能甘愿做妾室,可他们儿子的婚事,就是他们父母的也难办。 “可我好奇,想见见。”临江王妃道,“夫君,你就不好奇,这可是儿子第一次主动提小姑娘。” 临江王也好奇,但面上摇头:“不好奇,你不要擅自做傻事。” “哦,知道了。” 沈翼出门后就换了一件深蓝的锦袍,腰上挂着的坠子也取下来交由归去。 他独自进宫,先去了太后住的仁寿宫。 仁寿宫里不止住着太后,旁侧的殿内,还有两个新进宫养着的外府小姐,沈翼还不曾见过,但听蔡公公描述,都是才及笄的小姑娘,青涩又漂亮。 太后养着,多数是给圣上预备的。 “小王爷来了。”仁寿宫里大管事太监姓苏,五十岁,大家尊称他苏大官,管事嬷嬷姓苗,这二位在宫中的地位,便是太子见了,都要行礼的。 沈翼抱拳施礼:“大官这一年可好?看着越发的健朗年轻了。” “小王爷还是和以前,嘴甜呢。”苏公公笑着道,“太后娘娘午休起来就没出门,说等小王爷来呢。” 沈翼露出惊惶的表情,应着是大步进了门。 苏公公看着沈翼的背影,感叹道:“小王爷出去一趟,气质越发沉稳了。” 沈翼进到殿内,太后坐在拔步床上,穿着红色的对襟宫装,目光清亮坚韧,容貌也十分清秀。 太后的容貌最让人有记忆的,是她下颌上一颗芝麻大小的痣,这颗痣让她略显严肃的面容,多了一份慈祥。 太后姓姚,娘家是现在的韩国公府。但韩国公以前是富安伯,虽是勋贵但不是世袭爵位,于是,他一家人用尽了手段,将太后送进了宫中。 由于怕这颗痣过不了严选,她用了法子将这颗痣遮了几十年。 直到先帝驾崩,她当了太后,这颗痣才露出了真容。 沈翼行礼,太后打量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眼,终于露出了笑容:“不错,瞧着精气神更甚从前了。” “给令瑜上座。”她道。 苏公公亲自端了个圆凳,放在了一侧,沈翼落座后他上了茶。 “大风后的重建,都做完了?” 沈翼应是,给太后解释一系列的重建以及后续安排,着重提了鲁志杰:“还有一些后续的事情,交给鲁大人善后。” 太后喝了一口茶,房间里沉默下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太后和沈翼两个人。 “哀家以为,你会心软要将陈王带回来,没想到你将他杀了。”太后很满意,“他的骨灰撒了没有?” 沈翼应是。 “他真儿子呢?你带回来了?” 沈翼依旧应是。 “那就是杀了。”太后放了茶盅,云淡风轻地道,“斩草不除根,将来便后患无穷。” 这一次,沈翼没有应是。 太后盯着他,很不悦:“你要不忍,哀家就让其他人去做。” “太后娘娘,”沈翼低声道,“杀他其实没有必要,不如将他养在京城,他做不了什么,但却更能体现削藩政策 的正确性。” “能证明您和圣上只对事,不对人!” 沈翼目光坚定地回视太后。 “你的意思,外面有人在议论,哀家是因为嫉恨死去的淑妃,才要削陈王的藩,让他死?” “是。外面确实有很多这样的议论。”沈翼低声道,“姚子邑无足轻重,很好控制。为了他而影响您的名声,不值得。” 太后靠在了身后软软的靠垫上。 “你去见过皇帝了吗?”她突然画风一转,问道。 “没有。”沈翼道,“先来给您请安的。”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连外面下得小雨凝聚的水珠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苏公公将碧纱橱里的帘子拨开一条缝,他从这条缝隙里,观察着沈翼的一切,手指的位置c眼神c甚至坐姿。 太后决定留着姚子邑,倒不是被沈翼说服了,而是她想到了别的。 “你说的有道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哀家说他是皇室,他就是。”太后道,“那后续这人交给你了。” 沈翼料算到了,所以没有惊喜。 “那商户怎么说,和你一路回来的?”太后知道,但还是要问。 “是!一起到京城,他们如今住在羊场巷新购置的宅子里。”沈翼低声道,“暂未做其他打算,等您和圣上召见。” 太后就盯着沈翼,眉眼细细打量着,颔首道:“马上端午了,哀家看就明天吧,召见了叶家人,也好让他们早点回去。” “免得等年底,天气冷,他们南方人受不住。” 沈翼应是。 “你去给皇帝请安吧。” 沈翼应了,起身离开了仁寿宫。 苏公公从帘子后出来了,笑着给太后捶腿,太后问他:“你看出他什么反应了吗?” “不像有假,陈王确实死了。那姚子邑也确确实实是不承认的,陈王还是姚子邑的养父杀的。”苏公公道。 太后不是要问这个。 “哀家是说,提到那商户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苏公公心头一跳,垂着头回道:“奴婢没看出什么。不过娘娘,就算小王爷喜欢,那就过几年等郡主有了嫡长子,把那女娃子赏给他。” “商户女,又是外地人没什么根基,放在后院里,还不是个木头桩子糯米团子。” 蔡公公带去的人里,将从化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回禀了。 叶四小姐在当地很有声望,女菩萨一样,可在京城完全上不了台面。 不足挂齿。 但太后生气的,是沈翼不听她的话。 “你去听听,他和皇帝说什么。”太后道。 苏公公从仁寿宫的后殿,绕着一条抄手游廊,到了太极殿的后院,又从殿内抚廊进了小院,小院正中一个房间,房间里一道屏风,绕过屏风是到隔扇墙,墙的隔壁就是御书房。 圣上和沈翼正在里面说话,看不见人但能听到声音。 苏公公在椅子上落座。 房间里,当今圣上沈元友一身玄色中衣,坐在龙椅上。太后的三个儿子容貌很像,就连沈翼,眉宇间都和圣上有一分相似。 唯不同的是,圣上一双眉毛太淡了些,显得不够锐利。 圣上的龙案上摆着很多奏疏,堆得小山一样高,沈翼来前,他正和掌印太监张公公一起批奏折。 但若细看就能发现,在龙案下有个抽屉,这会儿抽屉推进去了,但由于匆忙,里面的东西没放好,有一角木头顶着缝,露出了一个尖尖的耳朵。 “广南东路的奏折,朕看了很多遍。”圣上扬眉道,“朕没看错你!” 沈翼笑着道:“是托您的福,不然也不能这么顺利。” “那边的百姓,一听说撤藩,以后统归皇权,都激动得彻夜难眠。臣回来的时候他们夹道相送,喊着万岁。” 沈翼声音清越,当他抬高了调子说话时,喜悦感会更强烈,非常能鼓舞和带动他人的情绪。 这倒也不是天生,而是他练出来的。 “这些百姓觉悟很高,知道谁对他们好。”圣上趿着鞋子,从上面走下来,坐在沈翼边上,问他,“那个从化首富一并到了?” 沈翼应是:“臣和他们一起回来的。他们一家都想来京城,所以拖家带口难免走得慢,于是拖延了行程。” 圣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刚才去见太后娘娘,他怎么说?什么时候接见他们?” “说明日。下午臣就要去通知他们,好做些准备。”沈翼道,“太后娘娘说见完了就早些让他们回去。” 圣上凝眉,他觉得太着急了,人家来领赏的,赏赐结束了,什么时候回去他们就不 要干涉了。 “那c那就听太后的。”圣上道,“你和朕说说,这一路的见闻。” 沈翼拿了个册子出来。 他打开册子后,上面记录了这一路看到的树木c花草c他特意翻到一页,递给了圣上。 上面是他的画一个木雕,雕的是一只虎,不知是画得好还是雕的好,简直栩栩如生。 再往后翻,居然还看到了一栋院子,精致到每一扇窗户都雕刻了花纹。 “这c实物就是刻的?” 沈翼低声道:“臣买回来了,选一日您去家中看看。” “妙妙妙!”圣上捧着画笑着道,“要说你这画工越发好了。” 沈翼笑着应是。 “还有一件趣事,叶家的四小姐有位师兄,他身有残疾但却能四处行走。” 圣上来兴致了。 “他有个残疾轮车,做得十分精巧。”沈翼低声道,“这车,便是叶四小姐设计,她的师弟白通做出来的,白通还只有八九岁。” 圣上左右看看无人,和沈翼道:“明日,叫他们全家一起来,别来一个不来一个,厚此薄彼的。” “是。”沈翼道。 248 土豪(二更) “所以,当今皇后也姓姚,是圣上的表妹?”叶文初听乘风八卦。 乘风回王府溜达了一圈后,就来这里陪所有人说话。 沈翼交代过,大家想知道什么他就说什么,不需要隐瞒。 乘风说对。叶文初就懂了。 圣上沈元友和皇后姚氏生了六个孩子,夭折了四个,剩下了太子沈弘承,今年十四,但他从小体弱,一直戴着手套,乘风说沈弘承的左手,是天生断掌。 次子沈弘钰九岁,身体没有残疾,但有癫痫,小的时候经常发作,很可怕。 “怎么会这样?”姚仕英听着也是一脸惊惶,“闻大夫,四小姐,这种是和表亲有关系?” 叶文初颔首。 “是直接的关系,因果。” 因为后宫的两位公主,和早夭的三位皇子都身体正常。 乘风也捂着嘴,喊了一声我的天:“那幸好当年我们老王爷做主,娶了我们王妃。” “不然,我们主子岂不是也会生病?” 早夭,断掌,癫痫? 这也太可怕了。 一屋子的人都露出唏嘘的表情,郭氏一拍大腿,想到她娘家的事:“我嫂子要让我侄儿娶他的表妹,那c那不能娶?” “文初,你咋不和二婶早点说,这会儿是不是都要成亲了?” 叶老太爷瞪郭氏:“你家又不是穷酸要换亲传宗接代,又不是家财万贯财不能外流,居然还表亲开亲,蠢得很。” 律法也有明令,不可表亲c近亲成亲。 但民不告官不究,官府管不了那么多。 到京城更明显,圣上自己就违反了律令。 “我觉得,大家要把衣服准备好,如果明天要进宫,估计下午宫里就会派人来教大家礼仪规矩。”乘风和姚仕英一家道,“如果来了,您三位不用回避,就正常走动。” 三人应是。 乘风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沈翼来了。 沈翼进门,叶颂利把自己椅子让他坐,沈翼给大家解释了,关于嬷嬷来了以后,送礼的事情。 因为他们他们身份特殊,所以不要主动贿赂送礼,但可以放一些想要送的东西在显眼处。 这些嬷嬷都是人精,她若想要自然会夸一夸,到时候顺势送了就行。 郭氏和姚夫人面面相觑,郭氏问姚夫人:“以往您在京城也是这样?” “我不过一个绣女,都没有机会听,”姚夫人道,“但我知道,这些嬷嬷眼界高,你送个百十两她要觉得你羞辱她,那可不就是适得其反了。” 郭氏长见识了,紧张地抓着叶月画的手,第一次感觉到京城和从化的差别。 “明天早朝结束后,归去和高山会来接你们,我在太极殿等你们。”沈翼看了一眼叶文初,看她很从容,他越发放心了。 叶文初到底是叶文初,不会害怕的。 “有点慌。”叶颂利捂着胸口,脸都白了。 沈翼没有说太多,现在的情况,宁可说错话惹太后不悦,也不能让太后看出来,他精心教过他们应对之道。 第一次进宫,该慌张还是要慌张的。 沈翼提到了轮椅的事,对叶文初和白通着重解释了:“你们若觉得不想教也没关系,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叶文初无所谓,如果能推广出去,让天下所有行动不便的人都能有车坐,这是功德。 “王爷的用意我们懂。”闻玉和沈翼道,“如果我这样进宫不冒犯,那就没事。” 沈翼说不会,让他放心。 沈翼回来后,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有事情要安排,叶文初送他出门,两人站在门口说话。 “你叮嘱大家,就算做错了说错了话,也有我善后,不用担心。”他道。 叶文初点头。 她会叮嘱大家尽量谨慎,这是皇权,沈翼能力再强,上面也还有太后和皇帝。不提这二位是当今最高权力者,就算是寻常人家的祖母和叔叔,晚辈也不能忤逆的。 “你忙你的吧,”叶文初道,“一切等面圣后再细聊。” 沈翼颔首,大步走了。 下午教大家礼仪的嬷嬷果然来了,叶家在客厅c宴席室以及叶月画和叶文初的房间里,放了不少他们带来的琉璃制品和其他物品。 都是舶来品,图一个新鲜少见,在从化不稀奇价格也不高,可到京城后,便是那些勋贵之家的小姐,也不是随便就能看得到的。 来的两个嬷嬷接连夸了七八件东西,样样都要了。 两个嬷嬷回去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不说坏话c对上回句叶家怠慢她们就已经烧高香了。 嬷嬷走了以后,叶月画和叶文初低声道:“你刚才看到那个嬷嬷没有?看到我的宝石手链,眼睛都直了。宫中是不是也没什么好东西?” 叶文初喊了大家一起,由乘风带路出门去吃晚饭。 他们一行人出来,对门的邻居也正好出来,一个胖敦敦男子,一看就是生意人,看见他们抱了抱拳就走了。 “这胖子,真傲气。我下午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搭理我。”叶颂利道,“估计知道了我们外地刚到的,当我们没根基,所以不搭理我们。” 叶老太爷拄着拐杖,由房忠扶着下台阶,云淡风轻地道:“我们也确实没有根基,他没有错。” 叶颂利撇嘴。 大家跟着乘风找了一家名叫德运楼的馆子,管事认识乘风腰上的腰牌,引着他们一行人上楼,开了最大的包间。 “掌柜的,这群人听口音是外地来的。”小厮指了指楼上叶文初他们的包间,“一群个乡里泥腿子。” 掌柜让小厮闭嘴:“领头的腰上挂着瑾王府的腰牌。瑾王才从广南东路立功回来,不能惹。” “那这些人就是广南东路的?对,说是来一户做买卖的来领赏。”小厮不屑道。 叶文初站在楼梯上听着,拦着了叶颂利:“他说没错,我们就是广南东路来的土包子。” “他一个小厮,居然还优越了?”叶颂利唾弃不已。 “他在这么大的酒楼当差,估计和很多大官人认识。这就和当铺朝奉一样,好宝贝见多了,寻常的岂能入眼呢。” 朝奉没钱,可会货比货。 “早晚让他们看见我不对,看见我四妹跪着喊祖宗。”叶颂利道。 叶文初被他逗笑了,推着他进去:“你觉得你四妹妹怎么才能当他们的祖宗呢?” “不知道,反正肯定可以。”叶颂利道,“你要努力,让你哥哥我在京城继续当纨绔。” 叶文初敲他的头。 房间里的人都看着他们。 “你干什么,又闹你妹妹?!”叶老太爷吼道。 “祖父,二伯,就他他说让我努力,保证他继续当纨绔。”叶文初道,“欠抽的脸就长的这模样吧。” 一屋子的人都瞪着叶颂利,除了叶月画。 一顿饭钱比从化贵了一倍,但叶家也无所谓,出门的时候,叶文初问叶老太爷:“您带了多少银票?” 叶家的钱庄在这里没有,所以要将这些置换成北方最大的富泰钱庄的银票。 “两百万两。”叶老太爷面无表情地道,“论京城再繁华,也够我们挥霍了。” 叶文初哈哈大笑:“祖父,我们可能是又土又豪,简称土豪。” 叶老太爷对土豪的称呼很满意。 街上的人都看着他们,一是他们面生,二是一群人中有几位容貌太出色了,忍不住多看几眼。 叶颂利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叶满意晚饭没好好吃,出来的时候就盯着马路对面的糖葫芦,让叶月画给他买。 他吃了一口,给叶文初尝。 “我觉得,京城的好吃点。”他一路吃到京城的。 叶文初也觉得:“可能这里的做法更正宗。” 叶满意对这里又满意了一些。 第二天,除了姚家三口以及马玲c八角和房忠,其他人都早早收拾好了,等着归去来接他们。 第一次接近传闻中的皇帝c太后叶文初的感觉很奇妙。 辰正,归去和高山来了,大家步行往皇宫去,一路上,许多百姓都停下来打量他们。 “就是帮瑾王削藩的广南东路的富商,你们看那个领头的老头子,说是在当地最富。”一位百姓道,另外一位百姓嗤笑,“那地方那么小,又是穷乡僻壤,富户能有多富?” “那倒是。来京城也算是长见识了。” 人们的议论声不小,大家都有心理准备,都很平静没有人骂回去,到是高山指着说话的人道:“嘴巴闭上,胡言乱语,每人三十板。” 众人闭上嘴巴。 皇宫不近,他们一路走过去,等于穿了半城,彻底在京城露了脸。 许多人都在知道,从化的叶氏去宫中领赏了。 叶文初走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她仰头朝路边的楼上看去,有一人在其中一个窗户前一闪而过。 她没看到脸,但看衣料和身姿,应该是个女子。 “我也看到了,”闻玉和叶文初道,“是个身材纤瘦的女子。” 楼上窗户被人关了,隔绝了所有。 一行人到了皇宫,跟着小黄门进了宫门,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叶涛和叶俊,再后面则是叶颂利推着的闻玉。白通c郭氏和叶月画紧随其后。 叶氏所有人,由内侍引着停在了太极殿的侧殿,皇帝在这里午朝。 今天午朝提前了。 “太后娘娘c圣上c皇后娘娘,广州叶氏到了。” 门内,圣上颔首道:“开门,快请进来。” ------题外话------ 大家中秋节快乐!!!!! 249 刁难(二合一)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跨进了殿内。 昨天嬷嬷教了很多规矩,说进到殿内后,目光不可直视四处打量,这是对太后和圣上的不敬。 所以,叶文初在门打开的一瞬,将里面的人看了一遍。 有很多朝臣,穿着朝服她没法分辨,但坐在正位的圣上她看到了,不算明晰深邃的五官,皮肤很白,身形很匀称,整体的气质,让她觉得这个人脾气很好。 昨天乘风也确实告诉她,圣上的脾气是很好,而且不务正业,喜欢木雕,雕一切。 在圣上的一侧坐着的是当今太后,正红的宫装,听说今年六十三了,保养的不错眼睛清澈目光锐利。在圣上的另一侧,坐着的是皇后,也是太后的侄女,容貌和太后有几分相似,但不如太后出众,人很消瘦。 他们一行人进到殿内,按规矩的行礼。 小内侍让他们起来。 叶文初看到了沈翼,他穿着宝蓝朝服,原有椅子他没坐,而是站在一群官员之首,极为出众。 沈翼是王爷,便是他抬叶氏,也要掌控分寸。 他收敛着情绪,含笑和叶老太爷颔首,打了招呼。 “你就是叶茂丰?”太后问叶老太爷,叶老太爷应是,“草民是叶茂丰。” 太后对他夸奖了一番:“做买卖也不容易,你们却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帮助百姓重建家园,确实是有魄力。” “这也是吃透了规则,”太后和另外一位文官道,“明白了和百姓做买卖,打交道,最终靠得其实还是口碑,懂这些的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出人头地。” 被问话的官员应是,道:“太后娘娘说得极是,微臣觉得为官也是如此,以国为先以民为本,方能不负您和圣上的栽培和信任,报效朝廷,建功立业。” 他一说,其他文官也纷纷附和。 太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文初余光看了一眼领头人的朝服,胸前补子是仙鹤,那品阶就是一品了,难怪反应这么快,觉悟如此高。 她和叶老太爷对视一眼,祖孙二人心里都有数,今天怕是不会轻易就结束。 因为说是朝廷表彰他们领赏,可太后夸了几句就拐了话题变成了提点,可见,太后心中对他们所谓功德不以为然。 这是语气导向。 “咳咳,”圣上用咳嗽声,提醒了一下局面,太后喝口茶,就又回来夸叶氏,夸的内容,主要分两部分,一是帮助瑾王削藩有功,二是主动出钱帮助百姓灾后重建家园。 前者是功,后者是德。 随后,让人抬了一块牌匾出来,揭开后上面写了四个大字:积善之家。 除此以外,太后还赏了绫罗绸缎给女子们,招手喊叶满意过去,给了个封红。 “乖孩子,”太后问叶满意,“到京城后,你觉得京城好,还是家里好啊。” 叶家的人心惊,因为没有想到太后会把叶满意喊过去问他这种问题。 就连叶文初都有些紧张,忘记教他了。 “京城好!”叶满意奶声奶气地道,太后笑了起来,叶家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太后又问他,“京城哪里好呢?” 这问题对于四岁孩子来说,就有些刁难了。 叶满意想了想回道:“京城繁华,好多人好多房子啊。” “京城的菜也好吃,京城的糖葫芦也格外的甜。” 一殿的人都被叶满意逗乐了,太后摸了摸他的头,又赏了他一个红包:“这可真是小孩子的看法,说了三个好,两个是吃的。” “小孩子就是惦记一口吃的。”苏公公笑着道。 皇后看着叶满意很羡慕,她的两个孩子加起来也不如他,她也摸了摸叶满意的头,感叹道:“这小孩养得真不错,白白嫩嫩又漂亮机灵。” 她说完,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淡了,扫了皇后一眼,皇后忙收回了手敛垂了眉眼。 叶满意规规矩矩回来,站在了白通的后面。 “给老人家上座。”太后道。 内侍端了凳子来,叶老太爷就原地坐了,其他的小辈就站在后面。 太后又问起广南东路c广州c从化的人土风情,还问起这些年大家过的好不好。 “不好。”叶老太爷叹了口气,“陈王一直不作为,放纵刘兆平作恶。那刘兆平动不动就屠村,抢钱抢人” 不说刘兆平和陈王本来就不好,就算是好,这个时候也得挑着不好的添油加醋的说。 一殿的文武官员听得心惊 肉跳,跟着一起骂陈王。 太后很高兴。 淑妃争了一辈子,强了一辈子,唯一的儿子却遗臭万年了。 真是大快人心。 好一会儿,太后停下来喝茶,圣上见她不说话了,才对叶文初道:“你就是叶文初?” 叶文初站在前面,太后早就看到了。 小姑娘个子高挑容貌精致气质很清冷,从进门后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神态,没有走神也没有慌张,思绪一直跟着殿内的聊天讨论的话题。 这样能做到并不容易,因为她是头一次来这里,见的是她和圣上,寻常人早慌得不行,心理差点的,耳朵里都是蜂子飞,别人说话根本听不到,就不提跟着思考了。 不提旁的,三年一次的殿试,每回都有几个读书人吓得腿软尿裤子。 所以,就这叶文初的容貌和这份镇定,做寻常人是很出众的。 不过,她要想嫁给瑾王是断断不相配的。 “是,民女是叶文初。”叶文初道。 圣上微微颔首,很感兴趣地样子:“朕听说,你和你的师兄闻玉,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人们都喊你茉莉奶奶?” 叶文初应是:“不敢当神医之名,但茉莉奶奶确实是民女的名字。” 其他人都奇怪地看着她,先前那位一品官员问道:“小姑娘年纪不大,何以成为神医,还能被人尊称为奶奶?” “捧着的。”另外一位官员道,“叶家有钱,在当地有威望,所以他家做什么事,百姓自然都是捧着的。” “从化还有她的生祠,说她悬壶济世,太夸大其词了。” “不是说还在衙门当差,是名捕?”另外一位官员道,“再加神医之名,简直贻笑大方了。” “小姑娘,你今年几岁?”太后问叶文初。 沈翼负手,视线和叶文初交错过,叶文初收回视线,上前恭谨地回道:“开年十六岁。” “才十六?” 那一品文官道:“这不是鬼扯吗?那些大夫后面跟着的书童,十六七的连药名都没有背齐。” 一殿的人质疑。 “不是的,”叶满意跑出来解释,“四姑母是茉莉奶奶,医术很好。” 叶文初哭笑不得,将叶满意抱回来,行礼道:“侄儿顽劣,失礼了。” 今天不乱开口,无论被质疑还是什么,大家都不要主动去解释,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所以刚才没有人解释,可他们忘记教叶满意了。 “童言无忌,他护着自己家里人,正常。”太后问叶文初,“这么说,你还真是个神医?” 叶文初将叶满意交给了叶颂利抱着,回太后的话:“虽说神医之名是百姓溢美之言,但民女的医术能力,确实不算差。” 她谦虚到这里也是底线了,总不能说自己浪得虚名! “这小姑娘倒是自信,不过也不能怪责她,那边太偏了,好些东西都没有见过,总归是夜郎自大。”还是一品文官说话。 他的身边,立刻就有人接着这个话,问叶文初:“你可认识这位大人是谁?” 叶文初摇头。 那位文官嗤笑道:“连内阁袁大人都不认识,也确实是见识短浅。” 叶文初不想忍了,她看向了沈翼。 沈翼给了她鼓励的眼神。 “袁大人是吧,”叶文初笑盈盈上前来,对袁大人身边陪着他说话的官员问道,“您又贵姓。” “舒!”那位大人道。 叶文初施礼,冲着舒大人道:“民女不认识袁大人,因为民女不是朝官,您用这件事来反证民女医术也一定是浪得虚名见识少,不但毫无逻辑关联,更贻笑大方。舒大人,我真心实意地问一句,如果我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您这台阶要谁给您呢?” “在这大殿上,当着太后和圣上c皇后娘娘的面,说话这么尖酸刻薄,就为了踩我一个小姑娘?您想证明什么?您见识多还是病得多?” 舒大人全名舒世文是大理寺卿,三品官职,他捧着的是内阁袁为民。 叶文初话说完,其他人都惊了,没想到叶文初语气这么强势,居然直接呛。 不过她的话有几分道理,舒世文确实小家子气了。 “你这女子小小年纪,如此张狂,”舒世文被气了个倒仰,“你行,那你来证明,你的医术天下无双,如若不能,我也问你,你的台阶要怎么下?滚下去?!” 叶文初转过来对太后和圣上道:“这位舒大人要和民女挑战,所以,请太后娘娘和圣上允许民女为舒大人号脉。” “以证明舒大人见识浅薄,还尖酸刻薄。” “可以,可以啊!”圣上对舒世文道,“你c你快让小姑娘给你号脉。” 舒世文一脸不屑地上前来,挽了袖子对叶文初居高临下地道:“本官年轻身体好,小姑娘你可别为了证明医术,胡诌个病。” “您没有病民女自然不会胡编,你有病,藏,也是藏不住的。” 舒世文觉得这话在骂他,气得心头直梗。 叶文初给他号脉,一室安静下来。 她号完左手换了右手,舒世文眼神就越发的轻蔑。 这还是在太极殿,如若在外面,恐怕直接讥笑出声了。 “如何?”太后问叶文初,叶文初收了手,回道,“太后娘娘,舒大人年轻,身体确实不错,只有一两个小毛病,不过也是要吃药治一治的。” 太后一愣,舒世文哈哈大笑:“小姑娘,这是太极殿,你来领赏就走人,偏要证明自己是神医,现在没法收场,居然编排我有病?” “简直荒谬。” 他就没病,这辈子药都没吃几次。 这就明显是胡扯。 大家都不信,有病没病,当然是本人最清楚。 “舒大人,那民女就辩证了。”叶文初道,“若有言辞直白令您不舒服之处,那您也忍一忍,谨记良言逆耳良药苦口。” 舒世文怒道:“不用你教我,说!” 叶文初颔首:“舒大人口臭异味,面颊浮肿,眼白泛黄,脾气暴躁,号脉左三部脉弦大空虚,右寸光脉。” 她没说完,舒世文就激动了:“我口臭?怎么可能!” 他说完,四周没人替他说话,他用目光去和同僚求助,发现他们目光四顾,根本不和他他对视。 这态度很明显,大家都知道他口臭。 舒世文的脸顿时绿了。 叶文初继续道:“舒大人不但口臭,平日应该爱吃酸。秋天新上市的桔子,可是您最爱的水果?” 舒世文垮着脸,其他人人表情都很怪异,一位第一次开口的官员道:“舒大人爱吃酸橘酸菜酸枣,京中人人得知。亦知,有陈醋商户常年供应舒大人,他说一句酸,店中就能断销。” 舒世文没否认:“我找大夫看过,说我身体极好。” “那舒大人找大夫看的时候,应该是春夏吧,这二季肝气脾胃盛一些,您若秋c冬两季找大夫,病症就会明显更容易诊出。” 就有人听懂了,寻常大夫春夏证不出,而她是可以的。 舒世文袖手,双手交握紧张地开始回忆,他找大夫的季节。记忆中确实一次是秋末,一次是深冬,还真的是她说的这样。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彻底挂不住了。 叶文初体贴入微地道:“舒大人脸色如此难看,是生病吓着了?” 有人听懂,偷笑舒世文。 “您也别怕,这病年甚至十多年不治也无妨,甚至有人带病老死。但如果你吃药治好了,您就会发现,肉香更香,鱼肉更鲜,就连你不敢吃的鸡蛋,也可以很美味。” 舒世文几次张嘴想说话,但不知道怎么回她,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他如果强行说,大家都知道他在狡辩。 反而让自己更难看。 叶文初继续提点他:“您要不信可以找别的大夫复诊,症状转述清楚,别的大夫自然知道开什么药。” “吃半个月,病症消除后,您就知道,今日在太极殿您托太后和圣上的福,知道自己有病是多幸福的事。” 她辩证说的清清楚楚,而且还建议舒世文找别的大夫来验证,这是坦荡还自信。 大家听着心里就更清楚了。 舒世文质疑这个小姑娘,却被小姑娘当场下了面子。 “这么说,舒大人还真的有病?”圣上问道,叶文初应是,“是!目前并不致命,但影响生活质量,舒大人生活中的幸福也少了一些。” 圣上来兴致了:“少了幸福,这怎么说?” “人的快乐来源有很多,但有的获得的比较难,比如爱钱的人想暴富c爱权的人渴望升官,这些相对困难,可爱吃的人获得一盘美味,却简单很多,舒大人胃口很差,很难感受美味获得简单原始的快乐。” “有点意思!”圣上认同这个观点,因为他不高兴的时候,就会雕刻,在这过程中他会获得快乐。 太后咳嗽了一声。 圣上呵呵笑着,和她道:“母后,叶四小姐看着确实会医术。” “哀家看出来了。”太后蹙眉嫌弃地看了一眼舒世文。 舒世文心虚地站去了人后。 “看来,还真是神医了!”袁为民拂袖,伸出一只手腕来,“那就劳驾神医小姑娘,给本官也看看。” 这是要帮舒世文找台阶。 大家又为叶文初紧张起来,刚才假如是运气好,恰巧舒 世文有病,如果袁阁老没病呢? 也是很尴尬的。 “袁大人不知道,我在从化看病,需提前半个月预约,”叶文初上前含笑道,“疑难杂症,诊金十两很寻常。” 袁阁老伸出手:“浪得虚名也值如此,可见从化人被陈王迫害,早已是耳聋目瞎了。” ------题外话------ 上班了吧?坚持一下,再有几天又要国庆啦! 250 袁阁老绷着脸。 他想好了,如果叶文初说他有病,无论对错他都否认。 她若缠着,就请太医来验证,太医院的太医不可能帮她。 总归是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胡闹。 这么小的年纪,在太极殿里被长辈说几句就反呛顶嘴,一点教养都没有。 就算长辈有一些偏颇,也应该忍耐。更何况,他不觉得他们的质疑有什么问题,十六岁,何德何能被人称为神医,担得起这个名吗? 太后端茶,余光看过沈翼,她谈不上为难叶氏,因为没必要,真讨厌叶氏她不来见便是,见了反而是给叶氏面子,抬举他们。 他要看的,是沈翼的反应。 为难了叶氏和他有些关系的叶四小姐,他要怎么处理,是顺从忍耐,还是反抗? 这是她要知道的。 让她满意的,沈翼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帮着,没遮掩交情但也没有无脑失智,为了个女人丢分寸。 她还算满意。 殿上一时安静着。 叶文初给袁为民号脉。 也是左右手交替后,叶文初突然出声道:“袁大人,您的父母c祖父或者兄弟是否有病死于肝病的?” 袁为民的手腕一抖,惊愕地看着她。 叶文初就知道她判断的是对的,她凝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您更要注意,因为您的肝病已有时日,您需要立刻吃药治疗。” 袁为民准备好了很多反驳她的话,只要她说他有病,他就反驳,然后请太医来,里外应对让她难堪。 他不清楚瑾王和叶家有什么联系,但他揣摩到了太后的意思。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叶文初先说的,是他家里人,父母c以及兄弟是不是有肝病死的。 这让他手足无措,甚至他都没法反驳。 因为有! 他的父亲c两个哥哥都是因为肝病去世,二哥年底才走,去世前他亲眼所见,生不如死非常痛苦。 他愣在这里,忘了反驳。 因为反驳也没有用,他二哥生病不是秘密。 叶文初的判断的如果是六分把我,那么配合病人家族病史,把握性当然就能到八成,所谓望闻问切便是如此。她并未开玩笑,所以很严肃:“肝病发病快,建议您不要耽误。” 袁为民脑子嗡的一声,这是对身体对死亡惧怕最直接的反应,并立刻相信了叶文初诊断的真实性。 其他人听着也都是错愕,这c这还真的诊到病了? “袁大人的二哥,去年年底去世的,就是肝病!”一位官员道,“太医院几位太医都知道。” 大家神色各异,一时不知是想说叶文初医术高明,还是袁大人惨。 袁为民脸色惨白。 “您别慌,”叶文初扶着袁为民的手,和他道,“这肝病,您可找我师兄来看,他的手中有末期病人,八年还在世的情况。” 袁为民看向坐着轮椅的闻玉,眼里透着绝望和希望。 闻玉冲着他招招手:“温大人,我来看看。” 袁为民看叶文初,叶文初道:“去吧。” 袁为民赶紧过去找闻玉, 其他人也跟着来看。 圣上一时好奇也走下来围着探头探脑。 太后气得扶着额头。 苏公公瞠目结舌,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太极殿就成了医馆了?袁大人说好质疑叶文初,怎么就听她的话?她让他去找闻玉,他就不假思索乖巧地去了。 简直难以置信,惨不忍睹。 沈翼将负着的手放下来,低头抚了抚袖子,嘴角微勾。这世上的事,遇到了叶文初,总会变得不一样。 闻玉号脉。 “病程时间大约两三个月,”叶文初和闻玉会诊,“师兄你看他脸色。” 说着,拉着袁为民半蹲,扒开袁为民的眼睛:“眼白也有浑黄了。” 闻玉点头,问她:“你和我说乙肝是家族遗传,并容易后期形成肝病?” “对!”叶文初和他道,“袁大人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就是,但我需要看看他的孩子才能确诊。” 袁为民还半蹲着,腿有点麻:“能站起来了吗?” “可以了。”叶文初和袁为民道,“大人要是方便,让你的直系儿孙来找我,如果真的是家族性,那您的孩子也要定期随诊监测。” 袁为民要晕了,他声音发抖:“全c全家 ?” 叶文初道:“是的,但您别怕。我们先想最坏的,那么接下来的所有消息,都是好消息了,是不是?” 袁为民用袖子擦了擦汗。 圣上也安慰他:“你听叶姑娘和闻大夫的,大夫说你不要怕,就表示大夫有把握。” 说着,圣上问闻玉:“叶姑娘说你更有经验,你怎么说?” 闻玉回道:“回圣上的话,袁大人现在还算轻症,但若没有发现,再过三个月,难度就翻了几番。” “只要袁大人您愿意信任并配合治疗c吃药,闻某有把握。” 圣上点了点头,安慰袁为民:“真没说错吧,你就听大夫的话。” 袁为民额头的汗滚下来,他才惊觉自己手脚冰凉,汗湿了后襟。 他给圣上行礼,又给闻玉和叶文初道:“多谢二位了,如果今日不赌气求诊,怕是临死才能知道。” “那倒是。前期没有症状,很难察觉。”叶文初还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他,“您要保持心情愉快,莫要生气多思多虑。” 袁为民擦汗,点着头道:“是是是,肯定要保持心情愉快。” 圣上来咨询:“心情愉快很重要?” 叶文初点头,和在场所有的官员道:“不管身体如何,保持心情愉快,是非常重要的。” 她开始给大家讲解养生知识。 “我们都知道,肝气不疏,就会脾胃失和” 大家听着,都跟着点头。 “改日若得空,我可以教大家一些养生护肝的动作。”叶老太爷补充道。 平时,大家当然不会这样没有分寸,在太极殿上听大夫普及养生知识,但今天情况不同,一是袁阁老突然踩到了死亡线,他们有了代入感,跟着害怕,二则,圣上在这里听,太后又没有阻止,他们就听得津津有味了。 “误会叶姑娘了,你的医术确实不得了。”方才说舒世文嗜酸的大人道,“叶姑娘要留在京城吗?可以和你的师兄一起开办医馆。” 叶文初点头:“是有这个打算,但京城太繁华了,地点和铺子都不好选。” 叶老太爷颔首:“铺子还贵,说实话我们小地方人开眼界了,方才舒大人其实也没有说错。” 舒世文垂着头没敢接话,找茬。 叶文初道:“不管开不开,我们都要留在京城一段时间,我师兄的腿是中毒了,我们在等一个朋友来,他说在京城和我们见面。” 她说完,大家都开始帮着她想哪家在哪里有铺子是不是空置的这个事。 “朕也帮你想想。先前令瑜说你医术好,朕也存疑来着,今天你确实证明了。”圣上道。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 太后由苏公公扶着去一侧“更衣”,洗手时苏公公道:“娘娘,这位叶姑娘确实不简单,难怪在当地受人追捧。” “这恐怕也是小王爷喜欢她的原因。” 太后就黑了脸。 “有长宁好吗?”她问道。 苏公公摇头:“这哪能比,长宁郡主是您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无人能及,那叶姑娘到底是个乡野丫头。” 太后颔首。 “哀家要试试,他到底有多喜欢。” 她由苏公公扶着回去,发现太后离开的人不多,她脸色更沉了。 “行了,不要闹腾了。”太后恼道,“叽叽喳喳吵得哀家头疼,知道的你们在看病,不知道的,还以为聚在一起斗蛐蛐呢。” 这一群人看着像傻子一样,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还指望能做点事,一转眼聚在那边听人讲课。 读那么多书,也不如个小姑娘。 太后话落,众人忙收了声,冲着叶文初和闻玉以及叶老太爷点了点头,各回各位了。 袁为民魂不守舍。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沈翼说她做得很好。 “母后!”圣上坐回来,对太后道,“叶姑娘的医术确实了得,她和她师兄不是浪得虚名。” 太后忽然转过来问沈翼。 “瑾王,你怎么说?” 叶文初扬眉,有些惊讶。 她当然明白太后针对的不是他们叶氏,在京城,就连饭馆的伙计都会嘲笑他们乡下泥腿子,太后又怎么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太后应该是调查了从化的全部,所以借着叶氏和她,来试探沈翼的底线。 “确实很好。”沈翼出列回道,“叶四小姐也正是因为医术过好,又怕年纪小被人质疑,所以她才伪装成茉莉奶奶。” 太后挑了挑眉。 “其实,刚才各位质疑叶四小姐也大可不必,人们尊敬的其实茉莉奶奶的医术,而非 是叶家的四小姐。” 有人道:“那是一样的,本就是一个人啊!” 沈翼语气温和:“可起初并不知道,当百姓们知道他们是一个人时,惊讶的程度,远超各位大人。” 沈翼反驳和解释的点很清楚,刚才说百姓敬重叶文初喊她神医,是因为叶家做好事大家捧着的缘故,但实际上,大家喊的神医是茉莉奶奶,而在那以前,谁都不知道,茉莉奶奶和叶四小姐是一个人。 “王爷您也是后来才知道?” 沈翼颔首,看向问话的官员:“实际是叶四小姐一直竭力隐瞒,若非为了削藩,她也不会对外揭露身份。”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圣上道:“原来是为了削藩,辛苦叶姑娘了。” 叶文初谦虚道:“为了朝廷和百姓,应该的。” 圣上很高兴。 太后打量着沈翼,眯了眯眼睛。过了一刻,她看着叶文初:“所以,叶姑娘两个身份,一个是茉莉,是个大夫,另一个呢?” “机缘巧合做了几日捕快。”叶文初回道。 太后笑了,看向舒世文。 “是。有两个大案刚核审过。”舒世文倒没有质疑这两个案子,因为办得很利索,“两个连环杀人的凶手,查办得很清楚。” 太后一副来了兴致的表情,道:“你会医术,还会查案,不如你去大理寺做仵作。” “大理寺是不是缺一个厉害的仵作?” 舒世文应是:“确实是。” 叶文初一怔。 让她当仵作?太后这是什么意图? 但沈翼猜到了太后的用意,太后改变了主意要留叶文初在京城。 叶文初肯定要留在京城的,但不是去大理寺做仵作。 他给叶文初递了眼色。 “太后娘娘,大夫和仵作其实是隔行如隔山。”叶文初恭谨地道,“民女对仵作,并不精通。” 她可以做仵作做的事,但她不会去当仵作的。 太后就靠在了椅子上,神色不如刚才亲和。 “大胆!”苏公公突然道,“太后娘娘让您去做仵作,是抬举你。有你拒绝的?” 叶文初凝眉。 其他人都明白了,这很明显了,太后这是看出来来了瑾王和叶姑娘之间有什么。 叶姑娘身份本来就不高,想做瑾王妃肯定不行,如果她去当仵作,那侧妃良妾也不行了。 叶家的人也咂摸出,太后今天的意图是什么。 “太后娘娘,她不适合当仵作。”沈翼出列道。 他说完太后就沉了脸,但不等她质问,沈翼继续往后说:“如果您确实欣赏她的能力,给她表现的机会,不如让她以寻常身份,偶尔兼职帮大理寺或顺天府核查案件。” “衙门有困难也可以来请教她。” “也算是知人善用,人才用在恰当处。” 他将太后的话堵了,但只堵了一半。他在说,叶文初能力强可以查案,但只能作为编外查案,而不是去做她不擅长的仵作。 太后笑了:“瑾王对叶姑娘这么关心?” 沈翼没否认。 “兼职办案,”太后想了想,忽然问舒世文,“哀家记前朝有个马氏,她是干什么的来着?” 舒世文眼睛一亮,上前回道:“通判。” 前朝马兴玉很有名,人人都听过她的故事。 她是亡国太子的宠妾,不知怎么,生了一场病后突然闹着说自己是捕快,要去做捕快。 一个捕快而已,衙门也不是没有女捕,要求不过分,亡国太子就同意让她去衙门。 但马兴玉去了两次后,改口要当官。 女子能当女捕却没有当官的先例,于是,朝臣都反对,亡国太子不顾反对之声,还是做主给她封了一府通判。通判不是堂官,但也是从五品,管很多事,包括刑狱。但这封了以后,全国府衙的通判都纷纷辞职,说不与女子为伍。 马兴玉做“通判”后,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而通判这个职业也变成了官员们觉得羞耻的职位。 于是,本朝府衙知府c同知之下不设通判。 通判,现在是个笑话。 “是了,哀家想起来了。”太后盯着沈翼,给他警告,“你说让她兼职,哀家看不行,她这么有能耐,不如直接给她封个官职吧。” “就”太后从椅子上起身,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沈翼,“医判吧。哀家觉得很契合她了,既是神医又是名官,和这通判也没差别。” 她走了几步,停在沈翼面前:“令瑜啊,这事祖母做主了,后续的事交由你办吧!” 话落,她不再给沈翼解释反对 的机会,拂袖而去。 沈翼面无表情。叶文初上前一步,对太后道:“谢太后娘娘封赏!” 太后深看她一眼,颔首:“乖孩子,那你就好好做这第二人!” 太后走了。 皇后同情地看了一眼叶文初,带着人随着太后离开。 偌大的太极殿内一时安静,太后这不是抬举,而是羞辱。 把沈翼比作了亡国太子,虽说他不是,可愚蠢是一样的,被美色迷惑是一样的。 把叶文初比作马兴玉,牝鸡司晨,跳梁小丑。 圣上也很尴尬。 “散朝c散朝吧。”圣上挥了挥手,让官员都离开。 大家神色各异地走了。 “说是要赐婚的。”一位官员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半路杀出了叶姑娘。” “这是不给太后面子,还不给韩国公府面子,瑾王爷这事儿难办了。” “嘘!隔墙有耳莫多言。” 太极殿内,圣上对叶文初道:“没事,朕再想想办法。” “不用的,”叶文初不知道马兴玉的故事,但太后用通判的职位来羞辱她,她也将故事猜出七八分了,“圣上,医判应该不用去衙门当差吧?” “啊c呵呵,”圣上摆着手,“不c不用。” 圣上又问沈翼:“是吧?” 沈翼和叶文初对视,静静地道:“四小姐有什么打算!” “帮我安排一个铺子?”叶文初道,“我一边做大夫,一边当官啊。” 圣上哈哈大笑:“叶姑娘是聪明人,铺子的事朕帮你解决。”他走过来,用很低的声音,和叶文初道,“朕都没办法开口拦着,你别生令瑜的气。” 叶文初笑着说不会。 如果太后的话,是年轻的小王爷沈翼都能反叛回呛的,那太后也就不是太后了。 更何况,这世上的事分轻c重,不是事事都要占先机。 沈翼已经很厉害了。她先前不懂,为什么临江王的封号要收回去,重新赐一个封号。 这两日才知道,因为王爷分两等。一字王,如陈王和瑾王,这是一等王,而二字王则要次一等,如临江王。 所以,太后收回临江王而封沈翼为瑾王,实际上是抬高了他家的爵位等第。 沈翼在一步一步往他的目标前进。 “四姑母是被封官职了吗?”叶满意歪着头问道,叶文初笑着道,“是啊,本朝第一位女官。” 叶满意拍着手,高兴得手舞足蹈。 叶文初个摸着叶满意的小脑袋。 医判?是褒奖还是羞辱,走着瞧嘛,多大的事! 沈翼陪着叶家的人回了叶宅。 “积善之家”的牌匾放在桌子上,叶老太爷对房忠道:“明日放鞭炮,把牌匾挂上。” “再找人牙子来,买婆子丫鬟。” “先把场子热起来,像个人家!” 房忠笑着应是。 他今天上午就出门溜达接触打听过了,心里有数,下午他就能开始办。 “医判,这到底是什么职位啊?”郭氏到现在还是懵的,叶月画道,“就是一个挂名,让四妹妹处理案件,但比较难的地方在于,他不是正经衙门,还不知道怎么办案。” “那无所谓,不差案子就当大夫呗。”郭氏觉得大家的沉重莫名其妙,她斥责叶俊,“你看看你拉着脸,她可第二个女官,别想着这什么羞辱,你闺女就不能不一样?” 叶俊如醍醐灌顶,起身给郭氏行礼:“听二嫂一席话,茅塞顿开,刚才是我钻牛角尖。” “可不就是钻牛角尖了。”郭氏道,“要是别人,说不定是羞辱,可我们文初有本事啊。” “对!”叶颂利给叶文初倒茶,“四妹,我能不能继续做纨绔,就靠你了。” 叶满意也蹬蹬跑上来,抓着叶文初的手,道:“是,我也想做纨绔,全靠四姑母了。” 叶老太爷的拐杖敲地板敲得咚咚响。 “叶颂利,你不要把满意带坏了。” 叶颂利嘻嘻笑着。 “王爷,铺子的事怎么办,如果不好解决,我们就花钱自己买。”叶老太爷问沈翼,沈翼道,“此事我会盯,很快办好。” 叶老太爷放心了。 “还有一件,皇商的事我办好了。”沈翼道,“眼下宫中供应商户,我找到两类。” 他递给叶老太爷。 其实主要是名,不管供应什么都行。 “那就首饰原料,海运外国的c其他地方的等等都可以,我门路多保证品质。”叶老太爷道,这事儿他在行。 “好。” 大家就坐在一起,就开始认真说开局做买卖的事。 叶家全员买卖人,谈这种事就算是叶月画也有自己的见解。 聊完后,直接得了结论,叶老太爷准备明天就着手办。 “我们再细讨论一下,各人当下要做的事。”叶老太爷对大家道。 “那我先回去。”沈翼起身,看向叶文初,叶文初起身道,“我送你。” 251 情谊(一更) “医判?”临江王问归去,“太后娘娘封的?” 归去应是。 “圣上的立场的是站在主子这里的。” 临江王眉头拧着,临江王妃道:“就为了让长宁郡主嫁令瑜,太后办事也太难看了,为难小姑娘干什么?!” 临江王让她不要胡说。 “我就在家里发牢骚而已。”临江王妃嘀咕道,“她老惦记别人婚事,操控来操控去” 归去吓得退出去。 “当年你为了娶我受了多大的罪,我家更惨,三代之内不得为官。”临江王妃想起她的婚事,她就生气。 当时她如果知道成亲后,太后会来这么一手,她不会嫁给临江王的。 害了她的兄弟侄儿。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她不但要好好过,还要每天都开心。 “太后不会这么对叶家。”临江王道,“比起我,她对令瑜更看重一些。” 他这一生也是笑话,从出生到死,恐怕都不会让他的亲生母亲,多看一眼。 既如此,当初又何必生他呢。 这样的疑问,这半生他在心里问过很多,他日死前他想问太后一句为什么。 临江王妃心中猫抓似的,想偷偷去看看叶文初到底长什么样子,让她的儿子开始明着反抗太后。 “不是要开医馆吗?”临江王提醒她,“到时候有你见的时候。” 临江王妃很高兴:“会不会很丑?” “丑c美又不重要。”临江王道,“你看重点。” 她关注的重点,就是丑或者美。 叶文初和沈翼站在门口说话,她的心情很不错:“袁大人会辞职吗?” “闻大夫不是说可以治好?既能治好,他就不会辞职。” 叶文初挑了挑眉:“那我再吓唬他吓唬他?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阁老人选顶替他?” 沈翼想了想:“还真有。”又道,“原来还能这么用?” 两人都笑了起来。 叶文初挑眉道:“别这样说,好像我多没医德一样。其实我真心实意建议他不要再操心,赶紧卸任休息。” “那你努力努力,这个内阁的位置,就靠你了。” “那事成后,王爷记得答谢我。” “我记得巷口有卖糯米糍的,我给你买,就当提前答谢?”沈翼指着前面,“大约四五条巷子前,你吃不吃?” “吃,有便宜当然要占的。”叶文初笑着。 他们沿着门口的小巷走,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他们会惊艳两人气质和容貌,而多看几眼,然后就速速避开。 “你是小王爷,小时候也会像普通孩子那样,街头巷尾的跑跳,吃这些巷子里的小吃?” 她想象中的王孙贵族,吃东西应该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干净,被人下毒之类。 “我父亲不给我吃,我会偷偷来。”沈翼道,“但后来他意外瘫痪后,就没有再来过了,现在想想,也有很多年了。” 他带着她找了一会儿,卖糯米糍的果然在原来的地方,只不过当年的老人换成了一个中年人,问了后才知道,是父子二人,父亲去世了,儿子继承了摊位,继续在这个位置卖。 他买了糯米糍给她:“尝尝,是甜的。” 叶文初吃了,扬眉道:“确实不错。” “还有很多好吃的。等安顿好,再慢慢陪你去吃。”两人往回走,沈翼看着她的侧颜,微微出神,叶文初笑了起来,“今时今日,你若想吃完全可以买第二个的。” “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的糯米糍,垂涎欲滴吗?”她转过来,笑着瞥他一眼。 沈翼哭笑不得:“垂涎欲滴也是享受。” 叶文初扬了扬眉头,没说话。 他送她回去,他回了王府。在王府他的办公书房对外单开一门,高山等人在这里做事,办公以及接待外务来客。 沈翼自己的工作则有两处,一是文和宫的议政殿,那边很大,阁老以及如韩国公等人都在这里办公。 早朝上奏议的事,提前一天会在这里讨论,早朝上没有议定的事也会在这里,再一次甚至数次议论,直到得出结果。 可以说,大周朝政,国策几乎都在这里成形,再呈交圣上和太后过目,批复后再进二轮商议最后选人实施。 沈翼是议政殿最年轻的。 除此以外,他在都督府还新领了差事,统领左军以及左军都督名下 的卫所等等 “爷,您回来了。”归去给他倒茶,低声道,“殿中的事传出去了,四小姐她有没有不高兴?” 沈翼喝茶:“没有。她对当这个官职很期待。” “我就说吧,四小姐不是普通人。”乘风和他们道,“羞辱这种事,放在无能者身上,那才是羞辱,放在强者身上,那是证明能力的最佳时机。” 他说完,包括沈翼在内,都非常惊愕地看着他。 “我c我说错了?”乘风挠着头,“错c错就错了呗,四双眼睛瞪着我,给我瞪出窟窿眼了。” 仰止踮脚摸乘风的头:“我们是欣赏的目光,你刚才这番话太有学识和见解了。” 乘风洋洋得意。 “我一直都有学识,是你们总打压我而已。” 归去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行了。”沈翼吩咐归去,“圣上要给四小姐找铺子,你去将季世子请来。” 季世子全名季颖之。是宣平侯世子,比沈翼小一岁,是儿时就陪着沈翼穿街走巷捣乱生事的人。 后来临江王出事,沈翼“长大”了,但季颖之没有。 “季世子c不c不一定能出来。”归去小声说了,沈翼道,“这个时间,你别去他家,你去五成兵马司。” “季世子去兵马司当职了?”归去都不知道。 “嗯。陈王妃那哥哥杨大人不是”仰止道,“空了位置出来,咱们爷把季世子塞进去了。” 世子进兵马司当差有点寒碜,但那是别的世子,季颖之是高攀了。 果然,季颖之来得很快,一阵风似的。 季颖之容貌很清秀,中等个子有些微胖,穿着一件银红的锦缎春季长袍,这一路跑过来,热得一头汗,他一进门就脱了,把衣服丢在椅子上,顿顿喝了半壶水,一抹嘴上去抱住了沈翼:“我的活祖宗,你可总算回来了。” 沈翼将他推开,凝眉道:“我走才一年,你怎么胖了?新婚生活很幸福?” “别提了。”季颖之和沈翼道,“你以后可别成亲,女人太烦了。” 乘风递了一把扇子给他扇风:“世子,这都端午了,您咋还穿这么厚实?” “早上睡得迟了,随手抓了一件套上就走了,没想到是春装,我也懒得回去换,忍一忍就过去了。”季颖之摇着扇子。 沈翼靠在椅子,打量着他。 就那件春装也是黏着油渍,没熨烫褶皱不堪,显然是穿了很久没洗过。 “世子,您这也太惨了吧。”乘风提溜着衣服,“衣服都馊了。” 季颖之叹了口气,长出来的肚子也瘪了,人没了精气神。 乘风和归去面面相觑,仰止让他们不要讨论,给季颖之留点面子。 “令瑜,你找我什么事?”季颖之道,“你找的差事,虽说忙但真的好,我至少有事做,不用成天在家待着了。” 沈翼说了铺子的事:“我记得,你名下有个铺子,在玄武二街的顶头,还在吗?” “现在不是我的了,给我爹那新女人要去了,”季颖之道,“你要租铺子吗?我那间不行,隔壁可以试试。汤凯的,你要是出马他肯定会让给你。” “我不出马,圣上出马。”沈翼道。 “真的假的,圣上要开铺子卖木马c木雕?”季颖之问道。 沈翼白他一眼。 “你做事去吧,铺子我有数了。”沈翼也是找理由和季颖之见一面,他开了抽屉递给季颖之一张银票,“实在没地方吃饭,就来我家吃。” 他这么胖,肯定是回家没饭吃,天天在外胡吃海塞引起的。 “我c我不要钱。”季颖之将他春装穿好,视线就没离开过沈翼手里的银票,想了想扭捏抽过来塞袖子了,冲着沈翼笑了起来,“令瑜我最喜欢你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从今晚开始,来你家吃饭!” 话落一阵风地跑走了。 沈翼让归去找御书房的太监说季颖之铺子的事,归去道:“您要帮世子把铺子弄回来?” “嗯。”沈翼道,“你告诉御书房的苗公公,就要季颖之的铺子,让他施压弄到手。” 这个铺子是季颖之母亲的嫁妆,他居然没守住。 归去笑着应是去办事。 沈翼问仰止到底怎么回事。 仰止说一言难尽,宣平侯季彪被新夫人迷得五迷三道,新夫人今年又给季颖之娶了她娘家的侄女,那女子好吃懒做脾气差,自己没读书出身低还看不上季颖之。 总之冷嘲热讽动手动脚的事每天上演,家里吃饭c洗衣都没有人管季颖之。 沈翼懂了什么事,但这种事他没法帮,扯皮都扯不清。 但御书房的苗公公办 事却很利索,下午就来找沈翼,说宣平侯府的铺子办成了。 “瑾王爷,您看要去看看?” 252 风气不养人(二更) 端午节,叶氏阖府齐座一堂。 叶老太爷端酒,敬所有人:“昨天由归去领着,和内务府把合约签了,咱们皇商这名成了。” 他将合约给一家人展示。 “接下来,咱们的买卖,就按部就班地跟着计划做。这过程肯定很难,当孙子当伙计,受着委屈辛苦了,都忍一忍。”叶老太爷站起来,接着道,“咱们既然来了,准备干,谁都不许退。” 叶涛和叶俊站起来,大家都跟着站起来。 “咱们再打锣鼓再开张,有没有信心?”叶老太爷问道。 “有!” “我也有!”叶满意道,“我和小白好好读书,帮大家。” 叶老太爷颔首:“这就对了,从今往后咱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认真努力一定不会差。” 叶文初笑着道:“当年您白手起家,我们没经历,没想到现在还有机会,陪着您再来一次。” “那时候没现在难。”叶老太爷喝了酒,笑着道,“年轻人没架子脸皮厚,被人啐了也笑嘻嘻,现在不行,谁要啐我脸我得气死。” 一屋子的小辈们哈哈大笑,但叶老太爷不笑,他很认真地在说。 “所以创业还要趁年轻。”他道。 “往后咱们分工,闻大夫和文初不用管买卖的事,等顺安康开业就行了。” 闻玉应是:“我和初初会努力的。” “那就一起努力。” “努力!” 叶满意站在椅子上,振臂高呼:“我要努力长大!” 姚子邑一家三口感动的泪光盈盈,姚仕英道:“如果有事让我做,尽管吩咐。” 过了端午节,在叶文初来到京城的第八天,五月初十,京城顺安康在玄武二街正式开业。 门头牌匾写着:叶氏顺安康药行。 铺子的门口,左边挂着两个坐诊大夫的名牌,一个是闻玉,一个是叶文初。 右边挂着苏公公让人送来的另外一块牌子:医判衙门。 一个坐落在市井的“衙门”。 路过的人,无不停下来笑一笑,小贩都不走了,蹲在门口聊天:“太后封的,对应前朝马兴玉。” “啧!这位叶小姐名头吹得太狠了,又是神医又是名捕,你们看到没有,那位叫闻玉的大夫自己都中毒没清成了个瘫子。” “对对,两个人都年轻的很,家里也不差钱,偏要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 叶文初写好了宣传语,还用郭罄送得炭笔画了一副画,让八角挂门口了。 六个大字:专治疑难杂症 然后八角带着马玲去宣传,有疑难杂症的,可以上门来看病。 京城名医多,有门路的还能请宫里的太医出诊。 所以,这里没有人来。 叶文初巡视了一遍药行,格局和从化差不多,前一个租客离开后,他们归置了一下,买了二手药柜回来。 开业虽快但不算敷衍,该有的都要了。 叶文初找了纸笔开始写东西。 闻玉问她写什么。 “给袁大人写邀请函,他碍于面子没有来找我们复诊,但我还是要邀请他来,性命攸关。”叶文初对闻玉道,“医者仁心嘛。” 闻玉笑了起来,指着她的信:“医者仁心就是威胁?” “这怎么是威胁,这叫忠言逆耳。”叶文初笑得意味深长,闻玉哭笑不得。 其实她没有说什么,只道肝病损伤不可逆,这世上没有人能有把握帮你延寿,只有我们。 信,她请乘风给她送去了。 袁为民从那天在太极殿被吓到了以后,回家就请了很多大夫来,有人说叶文初吓唬他的,有人说确实有病但问题不大。 也有人和叶文初的说法相同,但不敢保证,能控制病情延寿十年二十年。 袁为民熬不住了,在叶文初给他送信的第二天就来了。 他是内阁次辅,他一到门口蹲着做小买卖顺道闲聊的商贩百姓和街坊,都惊呆了。 “袁大人这是相信了叶小姐了?” “说是袁大人找了很多大夫,只有叶小姐和她师兄才有把握用药。” “看着袁大人是瘦了不少,前些日子看,气色可没这么差。人啊,真不能生病!” 药行里,叶文初看着十天不到,瘦了五六斤的袁为民也是很惊讶。 他瘦肯定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胡思乱想吓的。 “你确实不能再拖延了。”闻玉道,“我给你开药” 叶文初打断了闻玉的话:“袁大人,每天中午您应该休息,正午肝气最盛,您来顺安康针灸,我们也会帮你把一天的药煎好,你顺带喝了走。” “这c每天都来?”袁为民问道。 “对!每天都来。”叶文初道,“如此坚持,三个月后应该就差不多能停药了。” 袁为民一想,来就来吧,好歹能救一命。 “那c那我孩子还要带来给你们看看吗?”袁为民问道。 “肯定要带来。” 袁为民应是,留了诊金带着随从走了。 叶文初让袁为民每天都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让他来做活招牌。 阁老都来看病,其他人还怕什么?! 但第二天袁为民再来的时候,叶文初对他就不如昨天热情,他针灸的时候问闻玉:“叶大夫何以不悦?” “或许有事吧。”闻玉忍着笑道。 其实是叶文初对袁为民不满意,堂堂次辅,号召力如此差,居然没有人跟从他。 顺安康还是没有病人,门可罗雀。 “在想什么?”叶文初问八角,八角一直盯着街上发呆。 “我守株待兔,等会儿要是有人在咱们这里啪叽摔破了脑袋,我就出去把他带进来,然后您给他在额头缝朵花,这样咱们顺安康的名头,就彻底打响了。” 叶文初嫌弃地看着她:“我要真缝一朵花,那门头得打破了。” 八角撇嘴。 “我觉得,挖个坑也行。”叶满意道,叶文初捂住他的嘴,“谁教满意说这话的,快来和他解释清楚。” 白通拖着叶满意去后院了。 “小白也学坏了。”叶文初坐在门口吃葡萄,“京城的风气不养人嘛。” 八角指着路过的人吼道:“笑什么笑,戳瞎你眼睛。” “这人有毛病,天天蹲我们门口看。” 叶文初朝对面墙角看去,是个穿的很破的小孩子,正蹲在墙边上,盯着他们看。 “叶小姐在吗?”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穿着京城豆绿色捕快服的男子,他挎着腰刀一脸嫌弃根本不打算进来,“我是顺天府捕快董峰,奉我家知府大人的命,请叶四小姐去衙门一趟。” “庞大人说了是什么事吗?”叶文初问他。 董峰打量着叶文初,容貌确实和传闻中一样非常惊艳漂亮,但这些都不重要,好好的漂亮小姑娘,觅个良婿过日子多好,却偏要出来丢人现眼。 “大人说,你虽是医判,但官名还是通判,还是顺天府名下的官职。” “大人说,让你去衙门领案子做。让你歇着,我们大人就要被人说渎职不察养闲人。” 说着给叶文初递了个眼色,让她跟着自己去衙门。 叶文初还挺惊讶,她居然还有上峰? 她以为就挂个名字羞辱她呢,也太正式了。 “这么说,我还还可以谈一谈薪俸。”她觉得去找庞大人聊一聊。 庞大人全名庞勤春,辽东人, 叶文初带着马玲到府衙的时候,一整个衙门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一则是看传闻中漂亮的外地来的叶小姐,一则是,那个迷惑了瑾王不争做王妃,却要当神医名捕的漂亮小姑娘。 “是漂亮,京城也少见。” “嗯。娇滴滴的,怎么脑子不大好使?” “这你们就不懂了,漂亮的人脑子都不大好。”有个杂役道,“这就跟我那天买了个瓜,漂亮的不得了,可一打开,一点都不甜。” “对对。光顾着长脸不长脑子。” 他们一群杂役捕快议论着,声音不小,叶文初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吓了一跳,纷纷转眼珠子藏脑袋,怕被叶文初报复。 “那你们也太倒霉了,脸和脑子都不长!”叶文初负手走了。 留下一群人苦着脸,也不知道怎么回。 “她在骂我们又笨又丑?”有人迟疑。 “不然呢?” 大家撇嘴,但也没有多难过,毕竟被很漂亮的人骂丑,羞辱性不算很强。 庞勤春今年三十二,外地知府官阶从五品,顺天府知府的官阶是从三品,这个年纪能有这个品阶,典型的年轻有为。 这要是在外府,他就能呼风唤雨,唯我独尊。 可他在京城,官阶是高可比他高的人太多了,而且还只是个知府。 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庞勤春做起来比他业务还熟练。 “你就是叶文初?”庞勤春盯着云青瑶打量着,云青瑶也打量对方,中等个子,身形消瘦,方脸小眼面相是比较严 肃的。 叶文初回了他的话。 “刘师爷,将这个卷宗给她。”庞勤春对叶文初道,“听说你在从化是很有名的捕头,大理寺里还有你查破的大案,手法和洞察力都很强。” “你既是人才,那也不能浪费了你这个人才。” 刘师爷给了叶文初一个卷宗。 “十年前的旧案,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人都走了,衙门里其他人又忙,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了。”庞勤春道,“叶小姐能力强,想必应该很快就能查办好。” “这样,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肯定够了。” 叶文初打开了卷宗看了一眼,又凝眉扫了一眼庞勤春,合上了卷宗,问道,“您能给我派事,那么我问一句,我的薪俸也在这里拿?” 253 各方(一更) 庞勤春自问是君子。 如果不是因为有人取笑他,知府衙门来了个女医判,他也不会生气。 如果不是有人打招呼,让他给叶文初旧案查,他也不会请叶文初来。 通判医判,他可不想管。 “薪俸?”庞勤春看着叶文初,他以为富贵小姐不在乎这些,“一个月折算银子,其实也就三两五,你要吗?” 你又不缺钱。 叶文初莫名其妙:“要啊!我正常劳动所得,莫说三两五,就是一个大钱,我也要。” 庞勤春咬着后槽牙点头:“成,发薪俸的时候,本官会给你。” 叶文初施礼,开门走了。 “真狂。”庞勤春指着门口,他话还没说完,她就走了。 刘师爷安慰道:“您别气,那案子她查不出来的”他没有说完,庞勤春对刘师爷道,“快,快去追她,说半个月内如果查不清楚,她就得来衙门领罚,五十板子。” 刘师爷点头应是,急匆匆去了。 庞勤春喊了捕头伏成和捕快刁良玉以及董峰过来交代:“叶小姐c叶医判噗嗤”他笑出声,房间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董峰道,“果然还是府衙最好欺负,什么人都让咱们管。” “行了行了。”庞勤春终于停了笑,“这个案子不要帮叶医判,就算她来问,你们也别去帮她。” 三人应是。 “这也太过分了吧,半个月查不出一个案子,就要五十板子?!”马玲怒道,“这还不如直接打您。” 叶文初道:“就是为了让我查不出案子,再打板子羞辱我。” 打她板子?那就一起死一死吧。 她晃了晃了手里的卷宗:“先看案子。” “什么?”马玲拆开了卷宗,呆愣当场,“这c这卷宗是不是抽掉了一部分卷宗?” 叶文初凝眉:“应该不至于吧,这种行径就突破底线了。” 这是一个什么案件呢? 平顺五年,八月十一有人在郊外的柳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年纪四十到四十五岁,身高五尺两寸,皮肤黝黑,身上无衣脚下无鞋。 死因是后脑遭钝器击打,死亡时间大约在八月初十。 凶器c第一案发现场都不知道,报案人是附近早起出去做事的村民汪岩。案发后,衙门张贴了画像,并没有人来认领女尸,于是在十天后,衙门将女尸安葬了。 此后,捕快换了两茬,知府和推官也换了,但这个案子一直是无头案。 当然,无头案的主要原因是尸源不明。 如果说,这个案子有线索,那么就是这个女性并不清晰的画像,以及她的头发被剪了,头发长短在齐肩的位置。 这是不正常的,叶文初直觉,可以顺着这个查。 但可惜,在卷宗里没有对头发做出解释,不知道是没有查,还是查了没查到线索。 “先回去吧,咱们讨论讨论。”叶文初道。 她和马玲到顺安康门口,发现在顺安康的对面,停着一顶轿子,样子很普通,但太普通了,好像是故意伪装的一样。 她多看了几眼,轿子没动,她就回了药行,袁为民居然还在。 对面的轿子里,临江王妃偷偷掀着帘子打量,她也刚到,发现里面没有叶文初,本以为见不到了,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 刚才那么近,她看得真真儿的。 “回去。”她敲轿壁提醒。 轿子回到王府,临江王妃提着裙子跑上台阶,冲进房里喘着气道:“我c我看到那位叶姑娘了。” “长得真好看。”临江王妃笑出了声,“身段好,气质也好,一点不像是商户养出来的女孩子。” 临江王不惊讶,他没见过叶文初,可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 “夫君,怎么办?”临江王妃道,“这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我觉都要睡不好了。” 临江王让她安静点。 “可惜也没有办法,你不许再去了。” 临江王妃不死心。 嘀嘀咕咕诅咒太后,害了儿子又来害孙子,怎么不早点死。 “阿语!”临江王打断她没头没脑的样子,“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啊?” 临江王妃蹲下来从自己梳妆台里拖出个木匣子出来,背对着临江王很敷衍地道:“嗯,我知道了。” “你叮叮当当找什么?” 临江王妃转过来,手里拿着手镯,不是 翡翠的,是黑色的玉,谈不上多精致,但非常特别。 “这适合她。”临江王妃给临江王展示,“我祖母留给我的,但我觉得不适合我的气质,所以从来没有戴过。” 临江王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让她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只有这样,她才会好好听他把话说完。 “我知道,我不会乱来的。令瑜那么小心护着,我岂能坏他的事。”临江王妃道,“我就找出来留着,将来成了我就送她。” 临江王笑了:“那你和我说说,她长什么模样。” “我和你说” 韩国公府,姚先阳大步进了长宁郡主姚纪茹的房间,道:“三妹,你别看书了,我有事和你说。” 姚纪茹起身行礼:“三哥,您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差事都做完了吗?” “你别管我差事了。瑾王和广州来的小姑娘的事,你听说了吧?”姚先阳道,“今天我见过庞勤春了,让他多给她找点事情做,做不成就当众打她板子。” 老韩国公早去世了,如今的韩国公是太后大侄子姚文山,姚文山子嗣颇丰,但嫡出的就这两儿一女,长子姚先杰封了世子为人也稳重聪明,三爷姚先阳还没成亲暂时没封爵位,三小姐姚纪茹封了长宁郡主。 另有庶出的二爷c大小姐等都成亲了。另成亲后男子都在附近另置办了宅院开府了。 “三哥!”姚纪茹不耐烦,“我和瑾王都没有定亲,你现在为难那女子,这不是给我出气,是给我难看。” 姚纪茹眉眼很像太后,骨子里有一股风情妩媚,但她自小被教养端庄持重,所以给人感觉,美是很美但少了真实感和亲和。 “你不要说这种话,好像不在乎一样,京中除了瑾王,你还能嫁给谁?”姚先阳道,“这是太后给你留着,但凡不拦,瑾王府的门槛都能给人踏平了。” 姚先阳觉得自己妹妹在家待傻了:“男人最了解男人。京城一堆男人,能配得上你的良配,你信我,除了瑾王找不到第二个。” 姚纪茹没说话。 “你不会还想着”姚纪茹瞪他哥哥,“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人都死了。” 她是对那人动心了,但人都死了她也不会再思念,不值得。 太后说了,女人的婚事是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不能马虎。 “你要是不出手,我先帮你盯着。”姚先阳道,“太后娘娘也没有空盯这事。这事儿,只有我做最合适。” 姚纪茹喝了口茶,低着头,姚先阳道:“你别管了,等她打板子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热闹。” “女医判,比马兴玉的通判还好笑。”姚先阳笑到捧腹。 “三哥,你见到她了吗?” 姚先阳点头:“看到了,长得不错,但和你没法比,你别胡思乱想了。” 姚纪茹松了口气。 叶文初和马玲在讨论案情。 袁为民一边在治疗,一边竖着耳朵听,他发现叶文初分析案件时,很有逻辑。 “寻常女性,是不会剪头发的。所以我们暂时认为她是被动的。这个被动分两种,一是,她在被害的时候,头发被人剪了,或是在被害前被人剪了。” “第二种,是卖头发换钱。” 寻常人家的小姑娘,梳麻花辫,随便挽个攥儿,妇人就是发髻,以简单方便不碍事为主,但有身份的太太夫人们,则对发髻有要求,大的c小的c高的c矮的花样繁多。 于是就催生了一个生意链——假髻。 叶文初倾向这个方向,但她犹豫的是,她能想得到,府衙捕快不可能想不到,为什么没有查? “你这个范围太广了。”袁为民打岔道,“每天走街串巷收头发的人很多,而且流动性很大,你很难查。” 叶文初坐在袁为民对面看着他:“我查发髻作坊,十年以上。” 袁为民忽然无话可说。 “那不多,京城不出五家。” 从作坊往外扩散查收头发的人。 另外,还有一个方向也可以用,收头发的人不记得卖头发妇人很正常,但城北这个方向,十年前是哪个小贩的“地盘”却可以查。 “你可以试试。”袁为民发现他还是小看了叶文初,医判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羞辱她很好的消化了。 他问道:“你真的不在乎,世人的眼光?” 叶文初看了外面的太阳,准备去找乘风,然后就开始干活了。 “多大的事?值得我在乎?”叶文初戴着帽子走了,袁为民错愕地看着她背影。 “袁大人不要多思。”闻玉提醒他,袁为民无语,闭眼睡觉。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 xdd 254 剪掉的头发(二更) 叶文初先去的瑾王府,这是她第一次来。 沈翼告诉过她,来找他的话,可以走右边,因为右边有单开的门,就像她和叶俊在从化叶府的小院,是独立的小院小门。 她出现在门口时,屋里忙碌的人都停下来看她。 叶文初很惊讶,除了归去跟着沈翼在衙门没回来,这里有高山c仰止c乘风,还有两位文职幕僚和两位可能负责跑腿的侍卫。 人还挺多。 “四小姐,”乘风跑出来,“您怎么来了,找我们主子有事吗?” 其他人也都高兴地出来给她行礼。 “大家好,第一次来不知你们人多,下回补齐今天缺的礼,”叶文初笑着道,“我不找王爷,来找乘风帮我引路,我和马玲要去找查案。” “好啊,好啊,我正好特别闲。”乘风道,“您等我一下,我去拿把伞。” 等乘风陪着叶文初离开,屋里人的神色都含着笑又偷着乐的暧昧表情。 “做事,做事!”高山道。 叶文初在乘风的帮忙下,去兵马司查登记在册假髻铺子和作坊。 叶文初到兵马司衙门,今天上午正好没事,里面人在下棋c推牌九的聚了两摊子,不知是谁说叶医判来了,几个房间刷一下安静下来,又轰隆隆从门上“长”出了无数个脑袋打量她。 大家纯粹好奇,本以为叶文初会躲闪,没想到她很大方地冲着各位抱拳施礼:“各位打扰了,我要查案,需要查几个铺子。” 她这么一来,屋里的人也不得不出来和她回礼。 “查什么铺子,随c随便查!”一人道。 本来没有利益冲突,和漂亮的小姑娘,当然是能客气就客气的。 “我们找季世子做事,他在不在?”乘风问道。 “在在在!”一个年轻人冲着屋后喊人,“季世子,瑾王府的乘风来了。” 季颖之提着裤子散着衣服,从后面出来:“来了,来了。” 兵马司没有女人,连个婆子都没有。 季颖之昨晚没睡好,现在在补觉,他走出来才看到叶文初,然后缓缓蹲下来,用膝盖遮羞自己宽松的裤子,以及袍子裹住了自己,他颤抖着声音:“什c什么事啊?!” 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叶文初也哭笑不得,刚才乘风在路上还和她吹牛,说季颖之是宣平侯的世子,她以为勋贵怎么着都是精致的,毕竟仆从成群嘛。 谁知道 她也算是开了眼界,明白了京城包罗万象贫富不均。 “我参观一下。”她和马玲回避了一下,季颖之迅速将衣服整理好。 乘风低声和季颖之道:“这是叶四小姐,她新接了案子,来找您帮忙查。” “就令瑜一起回来的,广州叶氏的叶四小姐?”季颖之眼睛发亮,乘风点头。 季颖之赶紧跑过去:“叶四小姐,久仰大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叶文初笑着回礼。 “给您添麻烦了。”叶文初笑着。这就是瑾王的朋友啊,还以为他那么聪明,做事目的性比较强的人,交的朋友一定是非富即贵对他有用处的。 没想到,会是季颖之这样的。 到并非说季颖之无能,只是,看着不像是追求事业厉害的角色。 季颖之帮叶文初拿到了京城登记在案的假髻作坊以及铺子。 一共十二间,但十年以上的只有两家,一个铺子一个作坊。 “查铺子,我熟啊,我陪你们一起去。”季颖之道。 乘风都没法拒绝。 他们一起查铺子。 他们一走,兵马司衙门里议论开来,有人道:“我听说了,上午去府衙领了案子,一个十年旧案。” “半个月内,查不清楚就打她板子。” “这不就是刁难她吗?”有人凝眉道。 大家都觉得这事办得不光彩,给一个旧案限制半个月还打板子,就是恶心人。 “别说了,这种事咱们也主持不了公道。”又道,“不过这位叶四小姐看上去很不一样,说不定,还真能开了谁的眼。”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完全有可能。瑾王在大殿上都护着她,现在反而没有当回事,还真说不定能给大家开眼。” “那可有戏看了。” 叶文初由季颖之陪同,去了铺子。铺子不在闹事,里面的假髻做得也不新颖。 铺子的东家是个约莫五十六十岁的老人,他没请伙计,亲自招待大家落座。 “十年前?”他给大家倒茶,“十年前收辫子的人,我只能想起来那么两三个,好些人做别的去了。” “当时我这生意好的很,来去人很多,还有人自己上门来卖。” 叶文初道:“您当时的账簿还留着吗?” “有!”东家去拖箱子找账簿,乘风去帮他,季颖之坐在叶文初面前,笑着道,“叶四小姐今年几岁?” 叶文初打量着他额头的汗珠,看了一眼他衣服下露出来的全包的冬天布鞋,回道:“开年十六。世子和瑾王是好朋友吗?” “对啊。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我什么都靠他,没他我长不了这么大。” “早死了。”季颖之道,“所以,你是他朋友就是我恩人,往后有事用得上,尽管来找我。” 叶文初失笑:“好,有事一定不和您客气。” 季颖之看到叶文初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这小姑娘一定是沈翼喜欢的类型。 没别的,这就是兄弟的默契。 “这是平顺五年的账簿,这是四年的。”因为这是进账,所以一年才一本,数目也不多。 叶文翻到平顺五年年底。 “您看,这几位都固定的小贩,合作有些年头了,这两个是自己来卖头发的。我不收这些,因为没空打理收拾。” 小贩得到头发后,要经过第一道手续的加工,让头发更顺畅毛色更光亮。 这工序很烦,铺子里不愿意做。 “这些人住在哪里,把名字告诉我。”季颖之道,“还有其他的小贩也都给我。” 东家道:“名字就是这上头的名字,住在哪里我哪里知道呢。” “不用全部,我先看看。”叶文初让东家将平顺六年的也给她,她坐在窗户下,翻着前后三年的账簿,在这里找规律。 季颖之要上去说话,乘风拦住了他:“世子,您别吵她。” 季颖之捂着嘴,指了指叶文初,又拖着乘风到门口:“她真能查?” “不然您以为四小姐在干什么?” “还真会啊,”季颖之蹲门口从窗口偷看叶文初,越看越满意,啧啧道,“这样的女子成亲后,会不会变成母老虎?令瑜也跪长条凳?” 他想到一抖,不敢想象那画面。 叶文初停下来,发现窗口有人在看她,她笑了笑,转过头问掌柜:“这个人,您认识吗?” 东家一愣:“这个人,认识是认识,就是他这几年不做小贩了,好像还去也外地做工了。” “小姐,这人有问题?” 叶文初道:“直觉吧。”她请东家回忆这个人住处。 “他的地址,我还真有。”东家又翻自己另外一个小册子,翻了好久,点了个地址,“是这个人,外号叫永子,住城北莲花庄,具体哪一户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去莲花庄打听。” “多谢了。”叶文初从发髻的铺子里告辞出来,季颖之跟着她问道,“你的直觉准吗?为什么觉得这个叫永子的小贩有问题?” 马玲也很好奇。 “我看的时候,发现账簿上的小贩,分两类,一类是积攒了十份二十份,来一起卖,一类是有一份是一份,零零散散的。” “通常,积攒了很多卖的小贩,东家给的收买的价格要比零散卖的,高十文钱一份。” “差这么多?”马玲道。 “所以我猜测,应该是这样的小贩更专业,他们给头发做了养护,所以成本也高。而那些零散卖的人,可能就不会做这些,所以价格低。” “那永子呢?他是第二种吗?”季颖之问道。 “嗯,他是第二种。而且他最特别,别人都有规律,一天或者两天就来。他不是,他有时候间隔一个月,有时候间隔三个月,有时候卖一份,有时候来卖两份。” “这做什么买卖?”季颖之奇怪,乘风接话道,“感觉像顺带的。” 叶文初也是这么想的。 “还像缺钱了,就找个辫子换钱一样。”叶文初道。 她说完,听着的三个人都抖了抖。 辫子又不是路上的石头,想找就能找,找到了你也得先垫钱,一条辫也就挣个几十个钱而已。 季颖之搓着胳膊:“难道这个人,没钱就逮着个妇人,把对方的辫子剪了卖钱。” “不会这么巧吧?”马玲头皮发麻,“咱们一出手,就逮一大案?” 叶文初也希望不要这么邪乎:“先去莲花庄再说。如果真的是,那我们确实运气也是爆了。” 四个人聊着天就去了莲花庄。 季颖之问叶文初:“爆了,是什么意思?” ------题外话------ 运气会不会爆掉? 255 掐指一算(二合一) “这就去了?”庞勤春午睡起来,听刁良玉说叶文初的事,“居然没有到衙门来找你们帮忙?” “没有。”大家都以为她回来,至少要问案件当年的知情人,没想到她没来,“她直接顺着辫子去查了。” 庞勤春喝茶漱口,吐了水一边擦脸一边道:“本官记得有人查了头发吧?她顺着卷宗上的内容去查的?” “小人将头发那张记录抽下来了,她是自己去的。”刁良玉心想,反正是刁难,那就刁难的彻底一点。 其实,案发当年就有捕快顺着头发查了,找了几家假髻作坊和铺子,也查了两个小贩,但没有获得有用的线索,这案子就真的不了了之了。 他们看这个案子的时候,当然也想到了头发这个线索,但真的不好查。 头发也没有名字,就算搁面前也分辨不出来。 更何况,这么大年纪的女性,没有夫君也应该有孩子,居然十年没有人报失踪,也让人纳闷。 “那她还真懂点路子,”庞勤春道,“不管她,随她折腾吧。” “反正也不可能查出什么东西。” 刁良玉应是。 莲花庄在城北,离城内非常近,而且边上有个不知哪个富户养的莲花院,这个季节缸里的花都开了,一侧的池塘里的荷叶也绿油油的,在水里舞动。 有不少城中的游客,来这里赏景游玩。 “师父,老伯说那个叫永子的人,出门有两三年了。”到了莲花庄外,马玲找了个钓鱼的老伯打听,“老伯说,永子爹娘早被他气死了,得有十几年了,他家就永子一个人,就住村后头。” “说绕过那个土地庙,往后走几步,看到一个要倒不倒的草屋,就是永子家了。” 叶文初顺着指着的方向看去,莲花庄看着不大,不靠山,四周都是农田,马玲说的土地庙是建在地头的小庙,所以不遮视线,她已经隐约看到了一间破旧的房子。 四个人绕过土地庙,到了老伯指的房子前面。 马玲为了确认,又问了一位去菜园的婶子:“婶子,这是永子的家吗?收人头发的那个永子。” “嗯,是他家。不过他不在家。”婶子道,“他这门关了估摸得有三四年了。” 叶文初问道:“知道他去哪里吗?” “不知道,一个畜生,谁知道他死没死外头。”婶子道,“你们要找他?看你们不像坏人,可别和他多来往。” 叶文初应是。 “这大婶管挺多啊。”季颖之嘀咕道。 叶文初站在院外打量里面,说是院子,其实整个院墙倒的没有一处是完整的,随便抬脚就跨进去了。 院中杂草丛生,还长了五六棵树,将大门都遮挡住了。 “你们看,那窗户里还有树枝顶出来了,我估计他家房里都长草。”季颖之一脸嫌弃。 马玲找了棍子来,在前面拨灌木,叶文初摇晃着院子里一棵最高的槐树,她晃了晃,发现树根居然不是很稳,她蹲下来拨开树下的草,打量着。 季颖之就一直在观察她,她蹲下来他也蹲着:“文初,你在做什么?”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他。 “我们这么熟了,喊你文初不见外。”季颖之道,“你在看什么?” 叶文初似乎体会到沈翼的心情,这世上有种人,你明明觉得他可交可绝交,可他却会一直在你身边,而你永远做不到不管他。 她道:“没看什么,就觉得这院子里的树长得过于茂盛了。” “这正常啊,常年无人收拾,又是向阳的院子,肯定很容易长草。”季颖之踢了踢树,给叶文初解释。 叶文初起身看向院外。 院外可能是这家的菜园,有地垄在。菜园贴墙的位置和远一些的,也长着乱七八糟的灌木和小树,但却没有这里茂盛。 “你观察好仔细啊,厉害。”季颖之跑过去,隔着围墙打量,“我估计有人经常经过这里,所以草没有长起来。” 叶文初哭笑不得。 乘风觉得,有了季颖之都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了,他拉着他出来低声道:“世子,您话别这么多,还有,四小姐就四小姐,您别喊闺名,这不是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家王爷不喊吗?” 乘风摇头,反正他没听过:“主子称呼四小姐。” “哦,那我和你家主子区分一下,”季颖之指着里面,“她要开门,快去帮忙。” 乘风被季颖之“ 打败”了。 “文初,我来帮你。”季颖之去推门,手一动,门就倒了。 “门闩早就烂掉了。”他道。 门打开后,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房子湿气很重,屋顶长着菌子,地上全是野草,桌椅烂了以后倒塌在地上。 这不像是两年没有住人的北方,而像是十年没有住人的南方。 他们将三间屋子都看了一遍,卧室里除了辨不出颜色的被子,就剩下丢在没有门的木柜里的两件男式短褂。 衣服烂了。 叶文初摸了摸口袋,口袋里居然还有一个赌馆里兑钱的筹码。 “这个是小额的,不单独兑钱。”季颖之打量着,“看这个颜色,王瞎子那赌坊的。” 大家都看着他。 “我不赌钱。你们是忘了,我在兵马司做事,对这些赌馆了如指掌。”季颖之道。 马玲在门边喊:“师父,你看这里有一条辫子。”马玲在靠墙的桌下找到了一条乱糟糟的麻花辫,长度足有两尺多。 是顺着发根绞的,这种头发剪完后得用头巾包着,不然根本不能出门。 一般人再缺钱也不会主动这么剪。 “居然没有卖。”叶文初说完将辫子抖了抖灰尘,拿到屋外查看,她站在门口,院外已经有几个下学回家路过这的孩子在打量他们。 “你们要小心,这个屋里有鬼。”其中领头的小孩道,“我有次天黑路过这里,这个房子有砰砰砰的撞门声音。” 季颖之胆子很小,赶紧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 “从里面撞门吗?”叶文初问小孩。 小孩点头。 “别乱想,门是拴着的,你听到的一定是风声。”叶文初和小孩道,“世上没有鬼,快回去写功课。” 几个小孩觉得叶文初有点傻:“她居然劝我,说没有鬼?我明明亲眼见到的。” “就是,不听劝,吃亏在眼前。” 几个人小孩嘀嘀咕咕走了。 叶文初哭笑不得:“现在小孩懂得真多。” “要不,咱们走吧。”季颖之有点害怕,“你们别说,这屋子还真有点邪门。” 叶文初问他哪里邪门。 他说不出,他就说臭烘烘的邪门,而且越想越觉得邪门。 “一会儿就走了,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如果这个永子不在京城的话,有办法找到他吗?”叶文初收拾辫子,季颖之摇头,“要是他不去衙门登记c成亲c购房,那肯定是找不到人的。” 就算登记了,那找起来也烦。那么多地方,难道每个县都去文书要求对方协查? 天大地大,总之很难。 叶文初动作一顿,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来闻了闻。 “师父,怎么了?”马玲见她神色有异,也凑叶文初手上嗅鼻子,乘风也问着,“怎么了?” “怎么了?”季颖之也问。 于是就看着叶文初伸出自己的手,三个鼻子凑上来嗅。 村里闲人来看热闹的,就看到这四个人古里古怪。 “什么味儿,你摸着什么了?”季颖之问道。 叶文初指了指辫子:“我摸着这个,”她一顿对乘风道,“你弄盆干净的水来。” 乘风应是去办。 一盆清水放地上,叶文初将辫子泡在水里,灰尘很多,但除了灰尘外,水里还有淡淡的红色。 “这是血?”季颖之很惊讶,“文初,这辫子怎么有血?” 乘风听他喊叶文初名字的时候,很不爽,决定等会儿回家告状。 “什么样的可能性都有,”叶文初冷冷地道,“也有可能,是我们的运气的真的好。” 季颖之愕然。 “乘风,去找铁锹来。”叶文初走到院子里,那一棵长得特别好的槐树下,“把这挖开看看。” 乘风应是,去屋里没找到铁锹,就到门口找村民借。 村民不肯:“谁知道你们挖什么,我们才不借,一把铁锹可不便宜。” “出钱买吧。”叶文初道。 乘风买了一把铁锹。 马玲让看热闹的人都走:“真是不淳朴,要是在从化,都会热情的上来帮我们挖。” “大地方人太现实了。”马玲道。 人赶是赶不走的,他们一挖,人更多了。 围在外面指指点点,有人居然还知道叶文初的事,低声道:“这就是那个叶医判,太后娘娘封的。” “哦哦” “原来如此。那到这里来查什么?” “城里都在说,府衙给了她一个十年前的旧案子,她不晓得干什么,跑咱们 村里来挖。永子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装模作样呗,这能挖出来啥,挖金子不成?” 季颖之劝着:“挖不出什么东西的!”他又戒备又好奇,“谁还能杀人后,把尸体埋在自己家门口?” “世子,”乘风招手,“您看这树根长得有点奇怪。” 季颖之走了几步,猝不及防地看到坑里的东西,哎呦一声摔在地上:“这c这什么东西?” “人骨。”叶文初站在坑边,沉声道,“完全白骨化了。” “死人骨头?”看热闹的人像炸锅了一样。 “院子里咋有死人骨头?” “你们看,她把骨头拿出来了。” “这是人头吧?” 众人瞠目结舌。 叶文初用手帕抱着,从乘风挖的坑里,取出来一个人的头骨,头骨拎起来,地下还能看到一些头发。 围观的村民盯着那个骨头,吓得头皮发麻,抖着声音道:“她c她一点不怕。” “刚才谁说她挖不出东西来的?你看她的做派,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一挖就挖到东西了。”一位胖胖的大叔道。 “她上午才拿的旧案,庞知府给她半个月,看她的能耐呵呵,根本不用半个月。” 叶文初端详了一会儿头骨,叮嘱乘风轻一点:“别弄乱了。” “不过,这个埋的也太浅了。” 乘风应是,他才挖了三尺不到的深度,就出了骨头,这等于当时埋的时候,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土层。 这不太符合,埋尸藏人挖深坑的逻辑。 “季世子,劳驾你回城请顺天府的人派仵作c以及捕快来!”叶文初道,“还有装尸骨的袋子。” 季颖之应是,跑得特别快。 叶文初看手里的头骨,是女性的,头发脱落,已经完全白骨化,按照这里的气温,如果人死后就埋入,至少需要四年。 乘风又挖出了一些,嵌在土里的是一只左手骨骼,叶文初让他停下来,她问附近的村民:“借用我们一个麻袋,或者废弃的布。” “卖给我们也行,稍后衙门里的人给你们结账。” 村民看着一地的白骨,又看看叶文初都没应她的话,村长站出来,道:“我家里有。” 他回家取了旧的床单,叶文初铺在地上,然后开始捡骨头。 “我在这里捡,你换个地方接着挖着看看。”叶文初对乘风道,“那棵矮一点树边上。” 乘风吞了吞口水,跑过去挖。 “不c不会吧?难道真的会有很多尸骨吗?” “那四小姐的运气真是”他想了想那个词怎么说的,“真是爆了!” 等他这句嘀咕说完,就听到铁锹发出“当”一声,他手一抖,和马玲对视,马玲也抖了抖眼皮,对他道:“还有?” 通常这种案子,以她的经验,能出第二具尸体,那接下来可能就是没有下限了。 “继续,小心点。”叶文初已经平稳,她在看牙齿,“这是一具四十到五十岁女性,颅骨早完好,骨头上没伤。” 死因无法查证了,但看情况很可能是失血,比如动脉失血c内出血等等可能性。 这具尸骨的死因和刚才那具女性的死因不一样,第一具是颅骨重创,这一具不明。 永子家的院子外,全村的人,以及来看莲花的游客,就都聚拢来了。 甚至还有胆大的家长领着小孩在看,马玲都无语了,和乘风道:“这些人既不淳朴还喜欢凑热闹,有什么可看的,晚上回家做噩梦。” “这才哪到哪你就气成这样了?”乘风不以为然,“可见,你还是年轻哦。” 马玲也白了他一眼,道:“你要这样说就没有意思了,人和风气都应该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而不是,我知道这很差,但大家都很差,所以我们一起差着。” 乘风被她饶晕了,琢磨了好一会儿,道:“这话不像你脑子能说出来的啊。” 马玲:“挖你的坑!” 这话是她师父说的。但师父说了,这话有点矫情,请作为他们师徒的秘密保存着。 季颖之敲桌子,对庞勤春道:“立刻带人去现场,在莲花庄永子家的院子里,挖出了尸骨,还不止一具。” 伏成以及董峰几个人都听傻了。 “叶医判为什么去挖这个叫永子的人的院子?”董峰问道。 “还不是你们给她的奇怪案子。就一张纸,你们也好意思让她查。幸好她厉害。”季颖之道,“她多厉害,说出来让你们自卑。” “她通过案件卷宗上,唯一的剪掉头发的线索,查到了假髻铺子” 兵马司也会查案 ,季颖之也非第一次接触案件,但这次他算是开了眼界,本来很复杂的案件,看着都没头绪,可到叶文初手里,立刻突破了。 她自己说运气好,可去永子家是完全靠实力推理的。 “头发?”董峰先到被她抽下去的那张卷宗,十年前就查,但当时没有收获,他用眼神问刁良玉,对方和他低声道,“我看没什么用,抽下来了。” 董峰凝眉:“那就是她自己摸到的线索。” 没想到,真的让她找到了。 “怎么找到这个永子的?”他问道。 季颖之很大声传播吃惊:“东家十年前的账簿还在,她看了平顺四c五c六三年的账簿,从蛛丝马迹里,她觉得永子有问题,因为这个人间隔卖头发的时间不固定,就像是缺钱了,就弄个头发一条辫子来换钱。” “于是我们就去莲花庄找到这个永子的家了。” “你们猜怎么着,他家院子里杂草丛生,她说有问题就像神仙一样,掐指一算就知道有问题。” “然后,”季颖之将桌子叩得铿铿响,“然后一挖,就挖出白骨来了。” “她现在怀疑,这个永子,抢劫c杀人,他家院子里很可能不止一具尸体。所以让你们带着仵作c尸骨袋子,赶紧去办案!” 季颖之绘声绘色说完,一屋子人的瞠目结舌。 “这c这运气也太好了。”庞勤春道。 “大人,这可能不是运气,”伏成低声道,“她不找到这个院子,又怎么能发现院子里有尸骨?” 因为他们也都看过这件旧案,他们也想顺着头发查,但他们没有付诸行动,其实就算行动了,去翻这三年的账簿,他们也看不出什么。 庞勤春不信,就算她有点本事,可一个小地方来的小丫头,他不信能有多大。 “去看看,这么大的案子不可让她做主,闹成笑话,最后担责的还是我们。” 更何况,上面有人打过招呼的。 顺天府衙门里,从伏成到仵作,浩浩荡荡去了十六个人。 256 拿去(一更) 他们到莲花庄前,整个村包括城内,就已经轰动了。 因为离城北主道不远,路过的不明真相但又有空的百姓,也挤上去看热闹。 莲花庄就算是莲花盛开那些天,三十天游客的总数,都不如现在。 衙门一声锣。 百姓给伏成十六人让开一条道。 伏成和董峰停在围墙外,所有人齐齐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们看到,院子里的杂草被人新铲走了,地上露出了三个坑,每个人坑里都有白骨。在最前面,叶医判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用钳子从坑里取骨头,然后拼凑后摆在布上。在另外一边,她已经拼凑了两具出来,在尸骨上卡着一张白纸。 仵作余三走过去,将白纸抽出来递给伏成看,这张纸上标注着:女,三十五到四十二岁,身高约莫五尺五寸,死因归颅骨骨折,遭圆形钝器击打,女子肋骨有旧伤,死亡时间约在平顺七年左右。 也就是七到八年前。 大家又都去看叶文初。 她没看到他们来,正在很认真的对着光,观察头骨,然后擦干净看骨头上的细缝,随后放在一边,继续一点点撬开泥。 “师父。”马玲冲着叶文初道,“现在看这尸骨的密集程度,规模恐怕不会小。” 叶文初点头。 “不但这里,往后院延伸,那个倒塌的草垛子下也可以挖开看看。” 马玲应是。 “叶小姐。”伏成上前,叶文初还是第一次看到伏成,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国子脸看上去老成持重很有经验的样子。 叶文初回了礼。 “叶医判。”刁良玉用胳膊肘推了推伏成,他上前嬉皮笑脸的,“你一共挖出多少具尸骨了?” 叶文初就沉了脸,让他自己看。 刁良玉没想到叶文初不客气,顿时道:“这个案子辛苦你了,后面就交给我们衙门吧。” 说着,他拍着手提醒乘风和马玲:“都让一让,衙门接手这里,哥几个让一让。” 乘风直起腰,将怀里瑾王府的腰牌,挂在了衣襟上,挑眉看着刁良玉:“你几个意思?” “乘侍卫,”刁良玉上前,笑着道,“刚才您弯着腰没认出是您,对不住了。” “是这样,这案子太大了,影响肯定不会小,衙门现在必须要接管,小打小闹行不通。”刁良玉道,“不敢劳驾您,要不您歇着,小人来挖?” 乘风冷笑一声:“要不,你跪着挖?” 他瞧这人贼眉鼠眼就不爽,上来就让一让,让个屁啊! 没看见四小姐在这里办差? “乘侍卫您看这”刁良玉吃了瘪,不敢说乘风什么,就转头来对叶文初道,“叶四小姐,这么大的案子,肯定要交给府衙的,要不,您几位在这里看着?” 叶文初抚了抚袖子,扫了一眼刁良玉的腰牌:“捕快啊,”她露出不屑,转头过去问伏成,“庞大人说这个案子你们接手?” “是这个意思。”伏成谁都不想得罪,“现在看,这前后估计得有十几具,案子太大了,您那人手也不够。” 这意思,就是府衙的人手不借给她用,她要不就带着马玲单独干,要不就转交给这些人。 不存在这些人帮助她清理尸骨,协助她查案帮她立功的可能性。 “有道理。”叶文初乐得自在,她微微颔首,“那我们在边上瞧着,各位辛苦了。” 伏成松了口气:“那您歇着。” 叶文初让乘风他们出来,和周围的邻居一个看热闹,乘风低声道:“您要不愿意,我可以” “我们主子说了,如果有人对您不敬,怎么样都行,他兜底。” 叶文初笑了起来:“知道了。” 她轻松地看着里面开挖的所有人,提醒道:“大家手里的动作小心一点,第一层尸骨出的坑潜,下面一层应该不深。” 她说完,衙门来的十六个人都错愕地看着她。 连看热闹的百姓和路人都看着她。 “还c还有一层?这怎么可能,这还夯地基呢,一层又一层?”刁良玉不信,在清理过的第一具的坑里下铁锹,众人瞩目中,他不过深挖了七八次,就惊住手不敢动了。 “还真有!”董峰过来扒拉了土,看到了下面一层白骨。 “叶小姐您怎么知道有?”有人问她。 “因为埋尸太浅了。”叶文初道,“正常人隐藏尸体,都是深挖坑,可上面一层离地面三尺都 没有。” 大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一院子的人脸色难看至极,这也太多了。 叶文初就背着手巡视,顺着铁锹看:“等等,”她让刁良玉停下来,“这具尸骨,你动过?” “没有啊。”刁良玉道,“我才挖开的。” 叶文初扫着手让他让开一点,刁良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能听她的话让开。 “你确实没有?”她问道。 “我肯定没有,这还能骗人?”刁良玉解释道。 叶文初面露讶异。 半个多时辰后,第一层骨头被捡起来,他们开始捡第二层。 叶文初依旧背着手,一具一具盯着看。 “余三,怎么这骨头看着不太一样?”董峰让余三过来,余三多瞅了几眼,“没觉得不一样,这不是齐的?” 董峰也没看出什么东西,一回头他看到了叶文初也正盯着,想说几句,但不是自己人,他犯不着。 叶文初不再看了,趁天黑前,她和马玲一起在莲花庄走动,还花了十文钱,请一位大婶,给她们做向导。 “走了。”刁良玉努了努嘴,对董峰说话,语气很讥讽,“像模像样的呢。” 董峰让他少说几句:“这地儿不就她找到的,不然这案子就查不破。” “这案子,是她查破的吗?”刁良玉问董峰。 董峰一愣。 “这案子,是我们查破的。”刁良玉道,“我挖得手酸了,和她叶医判有什么关系?” 医判!还真像个官职呢。 董峰噗嗤一笑:“别说胡话了,做事吧。” “别闹,天快黑了,赶紧收拾出来。”伏成吼大家。 大家就一起牵着个麻袋,不停装尸骨,有人在边上数。 有百姓喊道:“你们衙门做事没有刚才那位小姐细心,人家是一具一具摆好,还数骨头,大小都不落。” “你们一具一个袋子,也太乱了。” 余三吓骂道:“关你们屁事,闲事管得真多。” “这都几十具了,你来收?”给他找事做,他一个人要收拾这么多尸骨,一个月那么点钱,做个屁。 那百姓也撇嘴:“我就说说,又不是当差,我们看热闹而已。” “就是,看热闹而已。这么大的案子,京城还是头一回吧。” “确实头一次,这要查破了,得在衙门留名了。” 叶文初和马玲以及乘风跟着婶子在莲花庄里溜达,村长和这位姓马的婶子的夫君也热心跟着。 村长五十四岁,全名叫邱振涛,莲花庄十年前叫邱家村,整个村子里没有杂姓,全部姓邱。 “二十年前,我们村还有六十八户,现在好些年轻人搬走了,现在还有十七户。”村长给叶文初挨家挨户介绍,“这是我家,隔壁就是他们家了。” 邱马氏笑着道:“是,这是我家,我家儿子在通州做事,女儿嫁去大兴了。” 邱马氏的夫君邱振冶问叶文初:“要不,去家里喝杯茶?” “喝茶不用了,我在院子里看看。”叶文初道,“不怕各位笑话,我们广州没有炕,我还是到这里来,才见到炕的。” 几个人都很稀奇,邱马氏问道:“那没炕,你们冬天不冷吗?” “笨,他们那烧炉子啊。” “烧炉子得费炭啊。” “叶家有钱,他们到京城不就传出来了,也是他们出钱帮瑾王爷削藩的啊。” 邱马氏再看叶文初就更是露出一副喜欢的表情了,小姑娘漂亮还有钱。 就是可惜是外地的,要是本地的,这条件估计十二三岁就能定上一个好亲事了。 “您几岁了,定亲了吗?”邱马氏问她。 叶文初摇了摇头:“十六,还没。” 他说着,进了邱马氏的家。 “可惜了。”邱马氏跟着她,“您要愿意,改明儿我给您介绍一个,我外孙的夫子的儿子,在衙门当差,正经举人出身哦,今年二十不到,一表人才” 邱马氏没说完,乘风吓骂道:“住口,用得着你介绍什么举人?” “一个举人也好意思介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邱马氏倒也没有坏心思,纯粹是想做媒,她道:“举人不配?可可小姐虽有钱可到底是外地人是不是?” 在她看来,外地来的商户,如今名声又不大好,被太后娘娘封了个女官,配举人是高攀了。 叶文初从屋里出来,准备换一家参观。 “小姐,您看”邱马氏实在是觉得叶文初外在条件好,这么俊的女娃子,难找,她刚跟着走了几步,院外走过来一个人 ,长身玉立舒眉朗目,她看着顿时一脸惊叹。 257 莲花(二更) 沈翼看见叶文初了,许是做事了,她衣服有些皱,他正要问她是不是亲自捡尸骨了,乘风跑过来告状。 “王爷,这老婆子要给四小姐介绍什么举人。” “还说小姐高攀一个破举人!气死人了。” 邱马氏脸色一变,跟着村长以及自己的夫君跪下来行礼。 “这么喜欢做媒?也给本王介绍个亲事?”沈翼凝眉,声音凉凉的。 邱马氏吓得使劲磕头,她夫君邱振冶呵斥了她一顿,忙给沈翼还有叶文初赔礼。 叶文初余光看了一眼沈翼,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 原来他对别人说话的时候,也会自称“本王”,相当有震慑力,与寻常不同。 马玲早就被震的呆住了,心道王爷就是王爷,寻常他们见到的,应该是沈先生。 “查的如何?”沈翼跟着她,叶文初给他打了个眼色,沈翼对村长三人道,“起来吧。” 三个人赶紧起来。 “活腻歪了。”乘风警告他们。 马玲跟着乘风,小声道:“你回京后,明显有底气了。” “在这里,你一旦怂了,大家就欺负你。”乘风低声道。 马玲懂了。 叶文初和沈翼一起,继续在庄里参观,沈翼问她:“我来的时候,那边已经挖出来很多尸骨了,说是一个男人为了卖辫子,而不停杀人?” 叶文初颔首:“目前看,嫌疑人和动机确实是这个。” “我听说庞勤春给你半个月时间,查破旧案?现在他们将案子主办权抢走了,这案子就不归你查破了。”沈翼问她,“我和你一起查吧。” 他在就没有人敢抢她的案子了。 叶文初摆手:“我现在能应付。等我生气打了谁,你再来帮我善后。” 沈翼颔首:“你打谁都行。” “真的?”叶文初扬眉,沈翼喊邱马氏给叶文初打水来,等水来了摆在院墙上,沈翼给她牵着袖子,“伺候”叶文初洗手。 叶文初没推辞,不急不慢洗着。 其他人看傻眼了。 “你想打谁?可以试试,打完了再说!”沈翼低声道,“要是处理不好,大不了我陪你逃走。”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 “我才不会跑路。我都受到羞辱了,要不翻身把羞辱还回去,我这辈子都咽不下这口气。”她道。 他瞎担心了,叶文初就算今天吃亏了,过几日也要还回去的。 “是不是随身带着小册子?”沈翼道。 “不用,都在心里,一笔一笔记着呢。”叶文初接着沈翼给她的手帕,擦干手又还给他。 两人由村长引路,继续参观莲花庄,叶文初问村长:“永子是什么样子的人,您和我说说。” 村长应是,给叶文初讲永子的事。 永子叫邱勇,今年算起来,大约在三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父母生了三个姐姐后得了他这么个宝贝。 三个姐姐,大姐很多年前头一胎难产人就没了,二姐哪一年没的,村长不记得了,邱马氏补充的:“大概平顺三四年的光景,那时候永子娘还在。” “那差不多。”村长继续道,“三姐应该还活着,但跟着她男人做小买卖,走街串巷,还在不在京城安家,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好多年没回来了。” 村长一顿,又继续道:“永子娘大概平顺四年左右得病死的,她死时办丧事,永子和他爹打了一架,原因是永子把白事收的礼金赌输了。” “他爹要用钱买回礼,没了。父子两个人打架,永子用石头把他爹头砸破了。”村长叹气,“作孽,那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永子爹翻了个年,平顺五年,正月没熬过去就去了。 后来永子就在外面偷蒙拐骗,中间还带了个女人回来过日子,生了个孩子 “生了。一个女娃娃。”邱马氏到道,“永子抱去卖了。那女的哭着要孩子,后来一天晚上,估计没盼头了,收拾东西走了,再没回来了。” 马玲听得瞠目结舌,这辈子没见过这种畜生男人。 “再后来,我们不大往后面来,永子也是三天回来睡一夜,又消失几天。他也带人回来,有时候男人有时候女人,我们也搞不清楚。” “原来如此。”叶文初问道,“他彻底离开,你们都不知道是哪天吗?” 村长摇头,没人记得。 叶文初没再问,他们已经走到庄子口,就是进庄时的莲花池和水缸园。 这边的格局,这条是这边的主路,一个人工的池塘,里面养殖了莲藕和莲花,在池塘的边上,密密的都是水缸,进村的时候叶文初没有细看,但现在站高后按垄数点一点,估计有两百缸。 在这一片莲花的右边,就是进村主道的右边,是一间很气派的院子,院门正对着池塘,叶文初问道:“那户是莲花的主家吗?” “是的。”村长回道,“是刘大人家。” 因为有了莲花,邱家村才改名莲花庄。 叶文初不知道刘大人。 “我倒也不知道,刘大人是谁。”沈翼问村长,“全名叫什么?” 村长想了想,道:“全名叫刘哲章,已经致仕很多年了。他十二年前来这里建莲花庄的时候,就已经五十了吧,先前在户部还是六科,反正都是传闻,小人也不懂。” 沈翼不知道这人,叶文初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茫然的表情。 “估计小官,他离开的时候你可能还是孩子,不知道正常。”叶文初安慰沈翼,沈翼并没有被安慰到,他琢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他的儿媳是不是姓姚?” 村长不知道,但邱马氏知道:“对对对!刘大人的大儿媳姓姚,那生得叫一个漂亮啊,和当今的皇后娘娘还是堂姐妹,每年正月初三跟着姚家人,还能给太后娘娘磕头拜年呢。” 沈翼就知道是谁了。 “是姚氏旁支的亲家。”沈翼给叶文初解释了一遍,刘姚氏的曾祖父和皇后的曾祖父是一个人。 第四代的堂姐妹,马上就要出五服了。 “也不是正经衙门,在民兵营领的差事了,做了十几年,有一次喝酒误事退了,现在他儿子接班。” 叶文初很佩服沈翼,这真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居然能弄清楚。 他的脑子里,大约把全京城的交错人际网络线,都记着的。 他们走到刘家院外,沈翼问她要不要敲门,叶文初说敲。 乘风便去喊门。 村长很惊讶:“这c要惊动刘大人他们家吗?” “参观一下,刘大人闲情雅致,把莲花养得这么好。”叶文初执意要看,村长也不能拦着,站在门口,等管事打开门,他上去解释,“苏管事,这是瑾王爷和叶小姐,要参观这里的院子。” 沈翼和叶文初都很奇怪地看了一眼村长。 从刚才来看,村长是见过世面懂礼数的,但他赶着和一个管事解释,瑾王要来参观院子,这事儿就非常失礼。 王爷来是蓬荜生辉,早上来早上磕头,半夜来跪着半夜掌灯,用得着和管事解释? 苏管事很惊讶地打量着沈翼,显然没有想到瑾王要来。 “眼瞎是不是?”乘风亮了腰牌。 苏管事赶紧请他们进去:“我家老爷这两天在城里住着,这里空关着的,王爷您是来看莲花的吗?小人可以帮着您讲解。” “那些花有很多的品种。” 沈翼看叶文初,叶文初兴致勃勃地说好。 “先看看院子,然后陪着我们去看莲花。”叶文初道。 苏管事又惊讶地看了一眼叶文初,没敢问她是谁,陪着参观了院子后,就引着去看莲花了。 永子家的院子前,依旧是人山人海。 伏成和刁良玉他们已经挖到崩溃。 “早知道,他们挖好了我们再来。这他娘的是万人坑吧。”刁良玉啐了一口,把铁锹靠墙放着,打量着壮观的装尸袋。 “是不是咱们这么多年没查明的失踪的人,都在这里埋着的?” 衙门还有好多失踪案,他们刚才一直在讨论这事。 “看情况,八九不离十。”董峰道。 刁良玉问杂役叶文初去干什么了,杂役指了指村口:“瑾王爷来了,两个人正在看花。” “我就说,我就说这就是女人!”刁良玉跳出院子,往村口看,果然看到叶文初和沈翼由人陪着在赏花,他唾弃道,“由王爷撑腰,知道不用被打板子,所以去赏花了。” 伏成呵斥道:“知道王爷在,你还话多,干活。” 刁良玉不服气,可还是偷偷往那边打量,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叶文初和瑾王一起离开了。 “他们走了?” “居然没让王爷给她做主,把案子要回去?”董峰道。 伏成站在墙头发愁,他刚刚数了,在这个房子前后,已经整整挖出了四十二具白骨。 四十二具啊! 伏成没有想到叶文初一来就掀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 但他想到了,这个案子必将轰动全京城甚至朝堂。 京城这么多年,就没有出现过一次性挖出这么多尸骨的案子。 “兄弟们,好好做,能立大功!”刁良玉喊道。 ------题外话------ 周一快乐!!! 258 厉害(一更) 莲花庄的事,叶文初没再管,她和沈翼一起回了叶府。 大家都忙了一天。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顺道说今天遇到的问题,这样大家可以一起讨论解决的方法。 叶涛道:“我和叶颂利走了两家漕运,本以为是对家,没想到是一家。” 真是气人,价格都没法谈。 “是不是通州帮和大兴帮两家?他们不算是一家,内部翻脸后分裂出来。”沈翼和叶涛道,“明日我让仰止陪你去。” 叶涛立刻就高兴了。 “多谢王爷了,什么都要麻烦您,实在是我们无能。”叶涛也不想靠沈翼,但没办法,京城办事人情比钱重要。 沈翼安慰道:“各位还在适应办事的方式,慢慢的就好了。” “忘了提,明日仰止来的时候,会带几块瑾王府的名帖,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大家都感谢不尽。 “都忙了一天了。”叶老太爷招待沈翼吃饭,叮嘱大家,“吃过了都好好休息,也不要气馁,接着干!” 大家都应是。 叶文初发现,就连叶颂利都成熟了不少。 “也辛苦二婶和三小姐了,”叶文初道,“丫鬟婆子还不够,在家里做饭也很辛苦。” 被人伺候了几十年,到京城后,她们母女就围着灶台转了。 “也不只是我们,姚夫人也帮着呢。”郭氏道,“先苦后甜,应该的,应该的。” 想到能在京城立足,她两个孩子的婚事在这里办,她莫说做几天饭,就是做十年饭,她都乐意。 就这一份,她在她娘家姐妹间,就是出人头地。 叶月画无所谓,她喜欢做饭,看大家吃她还挺高兴:“就是闷,老四你今天案子查得怎么样?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她们都没出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喊什么老四,她没有名字啊。”叶涛瞪女儿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多了个妹子。” 叶老太爷冷笑一声:“就你们父女两个会说话,再给你们搬套鼓来?” 父女两人都撇着嘴不敢多说了。 叶文初和大家说了她今天的情况,叶颂利道:“府衙也太无耻了,他们丢你一个十年旧案,现在却来抢你的功,可真行,不要脸。” “让王爷出手,弄死他们。”叶月画道。 沈翼在喝汤,叶文初道:“弄死一个还有三个,治标不治本,没有用。” “大家别担心,案子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们忙自己的。”她道。 大家也没不放心,叶文初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他们就是单纯的气愤。 “四姑母,您多吃点,这是今天我和小白还有三姑母一起做的狮子头。”叶满意站起来,给叶文初夹菜,“这是我搓的,是不是特别圆?” 叶文初笑着应是,咬了一口还真挺好吃。 “夫子找到了吗?”沈翼问叶俊,叶俊摇头,“还没,这两日是姚公子在教。” 姚子邑放了筷子,回道:“我正好无事,教他们一点启蒙书,应该可以。” “我来找吧。”沈翼对姚子邑道,“你还要读书。” 姚子邑叹了口气:“我这情况,怕是读了也没用。我近日一直在想,我可以跟着老太爷一起做买卖,不考学也挺好的。” 他不想给沈翼添麻烦。 沈翼没说话,吃过饭以后,他请姚子邑送他,两人在院外聊天去了。 叶文初洗漱后,坐在桌案前整理卷宗。 闻玉今天下午就接待了风寒病人,这还是闻玉当大夫以来,看过的最“轻”的病症。 属于学徒都能开药的程度。 他也不拒绝,有事做总比闲着好。 闻玉给她续茶,:“没想到这案子这么大,要不要我帮你顺一顺?” 八角和马玲以及白通和叶颂利都坐过来,围着听叶文初说案子。 “就今天的情形看,我感觉疑点还有很多,至少我目前没弄清楚。”她给大家梳理,闻玉就反过来提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尸体的白骨化过于统一了?” “什么是白骨化过于统一?”叶满意举手问的。 “意思是死亡的时间都很久,没有出现一具是近期的。”白通给他解释,“而这个永子离开莲花庄的时间,至多三年,很可能也就两年左右。” 因为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没有确切时间。 “所以, 白骨化要多久?”叶月画问。 “要四年。”白通回答她,叶月画明白了,“老四,不对,四妹,会不会他近年都不杀人了?” “他为什么不杀人?有新的来路弄钱了吗?”叶颂利摇头,一脸的狐疑,断定道,“狗改不了吃屎,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大家都看着他,等他说猫腻。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知道,我就提出思路而已。” 大家都笑了起来。 叶文初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那些尸体里,真的有猫腻。 “我说一件别的事,我觉得王爷和乘风回到京城后,不一样了。”马玲道,“王爷眉眼之间,多了凌厉感。” 叶颂利嘿嘿笑了起来:“你们不知道吧,王爷没说,但他现在其实很厉害,都快权倾朝野了。” 大家都看着他,等他说。 “我听说,王爷回京城后,新领了都督府的差事,现在每天除了在议政殿议政,他还要去都督府。” “最重要的,王爷可以管卫所了。” 除了闻玉,大家对军事都不了解,八角问道:“管卫所很厉害吗?” 叶颂利很激动地起来到门口看了看,栓上门低声道:“意思就是,他现在的手里,有了一些能动的的兵权。” “兵权?”叶文初面露惊讶,叶颂利点头,掰着手指给他们数,“左军都督领京都守卫,包括骁骑右卫c龙虎卫c镇南卫c水军右卫等等。京外还统领浙江c辽东c山东都司。” 说完一拍手:“这还得了?咱们王爷不动声色,牛着呢!” 这次,连闻玉也吃惊了,沈翼开年才二十二,他去削藩的时候地位应该并不高,否则太后不会不给他兵马钱粮,试炼他。 可他回京后,就拿到了左军都督的职位,这意味着,他取得了太后以及所有人的信赖,而将左军都督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可以说,沈翼几年准备一年出手,一击即中。 应该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 “太厉害了吧。”叶月画捂着嘴,一脸惊叹,“王爷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点没提。” “难怪感觉他很忙。” 叶文初也很佩服。不容易取得太后的信任,这是肯定的,但太后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她背后还有更大的权倾朝野人才济济的党羽c集团,在这样竞争激烈的朝堂,沈翼居然拿到了京都守卫的职权。 这不单单是权,还有地位。 叶满意一本正经地道:“王爷厉害!” 第二天早上,衙门里人分成了两队,一队人继续去莲花庄查,一队人在府衙整理尸骨。 一院子的麻口袋。 “庞大人,”大理寺的高师爷笑盈盈找到庞勤春,“我家舒大人让小人来问,莲花庄的案子具体情况如何,您的卷宗整理了吗?好叫小人带一份回去。” “今天早朝圣上都过问了,让尽快查清楚了,以免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 庞勤春应是,赶紧将卷宗递给高师爷:“都在这里,您瞅瞅。” 高师爷看到,卷宗上说,案件是交给叶医判查的,但衙门里没有闲着,一直在追踪查证。在叶医判找到莲花庄后,伏成和刁良玉等人,在莲花庄里找到了四十二具尸骨。 后面则是一些尸骨的死因和描述。 “那接下来要找永子这个人了?有线索吗?”高师爷问道。 庞勤春说有线索:“半年前有人看到他在大兴一带活动过。” “那就辛苦庞大人和各位了。”高师爷将卷宗拿走了。 府衙的人开始抓紧时间整理尸骨,说是整理,一旦弄乱了以后,其实非常难还原,尤其现在还这么多。 余三毫无耐心,刁良玉看着他整理,有点担心:“你这全部写死因不明也不行吧,要是问起来,会不会觉得你敷衍了事?” “这不还有两具是后脑遭击打致死吗?”余三指着叶文初最先找到的两具尸骨,“那其他的确实不明,我总不能瞎编个死因。” 从骨头看不出死因。 刁良玉想想也对。 “行,你继续做事,我去莲花庄了,村长和村里人还有假髻铺子的东家,都可以作证。”刁良玉吹了个轻快的口哨,“叶医判也不是全没好处,给我们送宫送功来了。” 现在只要找到永子就行。 “你好好做,把伏成挤走,兄弟们靠你吃饭了。”余三道。 刁良玉说没问题,高高兴兴出门办事去了。 259 红台(二更,求票) 叶文初在莲花庄外遇到了两拨人,先是伏成,后是刁良玉。 伏成比较公事公办,客客气气和她打了招呼。 “您喜欢莲花?”伏成问叶文初,叶文初道,“谈不上喜欢,但这里的花养得真好。” 伏成笑着道:“见您一缸一缸地看,以为您很喜欢呢。” “我去办事,您慢慢看。” 他说着走了。 刁良玉则是带着人过来饶了一圈,好奇叶文初到底在这里看什么。 “莲花有什么可看的?”他带着四个弟兄嘀嘀咕咕走了。 八角和马玲趴在缸边,八角问道:“小姐,您是觉得这缸有问题吗?里面藏着尸体?” 可是水很清澈,花的根茎看得一清二楚。 别说人,就是一个石头也能看到。 “我在想,刘大人家为什么要在城外养这么多花呢。用途是什么?”叶文初道。 八角和马玲都没有明白。 “不就是因为喜欢吗?”八角问道。 叶文初道:“昨天的小厮说,他们种的莲花一共有八十一个品种,那为什么要备用两百一十六个缸?” 人做事总要有原因。 “两百一十六吗?”马玲跑最高的地方,细细的数了一遍,又跑来对叶文初道,“横九竖十二,池塘两侧各有一百零八口缸。” 叶文初昨天就看出来了。 缸的排列,以人工的池塘为分界,左右各一百零八,像棋子排列,以横九竖十二的排列法。 九c十二百零八,这几个数字,她总觉得有点什么,但想了半天只能叹气:“学识有限,没摸着门道。” 马玲和八角也不清楚。 “叶医判。”昨天接待她的刘宅苏管事开门出来,看见了叶文初,上前来行礼,“您来看花吗?” 叶文初颔首,打量着和苏管事一起的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岁上下,中等个子,穿着一件粉白的长衫,披着墨黑如瀑的长发,身形消瘦,皮肤很白,头发和眼睛都是乌黑乌黑的,给人一种特别干净纯粹的感觉,都又有一点不食人间的不真实感。 这气质配着他衣服的颜色,很像一朵圣洁的莲。 年轻人也看到了叶文初,盯着她,眼里是探究。 “二爷,这是叶医判。”苏管事在年轻人的耳边解释,年轻人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冲着叶文初行礼,“在下红台,刘红台。” 这名字有点奇怪,叶文初挑了挑眉。 “红台是莲花的品种。”刘红台冲着她招了招手,“你来,我带你找红台。” 说着他穿梭在花间,粉白的长衫,乌黑的披散在肩头,风扫过来时,人显得很灵动,像是要乘风去了的感觉。 马玲和八角看傻眼了。 “怎么像唱戏的?”马玲没法欣赏这种打扮和气质。 八角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刘红台很俊美,但她们看俊美的看得太多了,眼界高。 叶文初跟着刘红台停在一口缸前。 “这就是红台,我名字的由来。”刘红台看着她,“广州有莲花吗?” “有!但因为我外行,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多品种。”叶文初很真诚,在莲花的事情上,她确实开了眼界了,第一次知道这些。 刘红台冲着她笑,叶文初觉得他有点自来熟。 “要不要我帮你讲解?”刘红台问她。 叶文初刚想拒绝,苏管事上来提醒道:“二爷,夫人叮嘱您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 “我知道,但我没有在外面逗留,我还在院子里。”刘红台又转过来问叶文初,“你听吗?” 叶文初觉得有点意思。 “好啊,辛苦刘公子了。” 刘红台说不会,他就给她一缸一缸的介绍,和昨天苏管事的讲解不一样,刘红台更有诗情画意,也更美了。 叶文初忽然问他:“你信佛吗?” “是!”刘红台道,“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寺庙寄养,算是佛家弟子,红台也是师父给我取的。” 叶文初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好美。”刘红台盯着叶文初,是好不掩饰的欣赏,“有人夸过你吗?” 马玲和八角面面相觑,这位红台公子是不是脑子不灵? 苏管事也是一脸的错愕,不停提醒他的主子。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刘红 台是这样的表情。 “二爷。”苏管事提醒道,“我们要走了。” 刘红台并不理会苏管事。 他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水缸边站着三位女子,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叶文初,她穿着浅色的长裙,并没有隆重精致的装扮,但却特别的美,像他养的莲花。 清冷孤傲的美。 “有啊。”叶文初看着刘红台的眼睛,“常常被夸。” 刘红台笑了起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二美的。” “哦,那第一是谁?”她觉得,这第一很可能是观音菩萨。 果然,刘红台道:“观音菩萨。” 听刘红台说话的其他三个人都是一脸发懵,尤其是八角,几乎是捧着眼珠子听刘红台说话的。 她和马玲对视一眼,两人都用那种“这人脑子有病要远离”的表情。 “你住在哪里?城里的什么地方?”他喜欢叶文初,觉得外地来的小姐果然和京城本地的小姐不一样。 气质也不一样。 京城本地的小姐们都有匠气,很刻意,不够随性洒脱。 “你若有事,可以去叶氏顺安康,玄武二街上。”叶文初道。 “知道了。”刘红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叶文初,后退了几步,冲着她抱拳施礼,“那红台告辞了,明日去拜访你。” 叶文初点头。 刘红台走了几步,又忽然回来叮嘱她:“明日辰时,你等我。” 说完才报以羞涩的微笑,依依不舍地走了。 叶文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马玲凑上来脸色古怪地道:“师父,这男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是有什么隐疾?” “看着不像。” “那是心理隐疾吗?”八角问道。 叶文初摇头。 “我们去参观刘家的宅子。”叶文初去了边上的宅院,马玲和八角都惊讶地跟着她。 “苏管事和刘红台都走了,里面应该只有几个婆子了吧?”马玲道。 这宅院每日都有人,但人不多。 叶文初敲开门,里面一个婆子开门打量她们,叶文初解释了几句,进了院子。 昨天来的时候她只是简单的参观,今天再来一遍,就能感觉到不一样。 这个院子里的也放着水缸,最重要的,还有莲花灯以及佛龛。 出来后,她道:“怎么说呢,我觉得有点像阵法。” “阵法?”马玲也是第一次听说,“道家的阵法吗?不对啊,莲花不是佛教的吗?” 是佛教,因为刘红台说他是寄养佛门的弟子,叶文初道:“我们去附近的寺庙,找大师们请教看看。” 叶文初先回顺安康,就看到顺安康的门口站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和尚,他背着一个巨大的,底部在小腿,顶部过他脑袋的包袱,穿着皱巴巴灰色袍子,鞋子破了个洞,大脚趾还在外面。 八角推了推马玲:“说和尚,和尚到!” “您,找谁?”叶文初上前问道。 一盏茶后。 叶文初还站在顺安康门口:“您说,我们是笔友?” 看着这位破衣烂衫,双眸蕴藏着期待和孤苦无助的和尚。 她有种错觉,自己可能造了什么孽。 佛祖,遣了一位大师以笔友的形势,来惩罚她? “对!”圆智点着头,“去年,你给龙虎山写了一封信,贫僧给你回了。” “大师进去说话吧。”叶文初请他进去坐,站门口太显眼了。 她看着他将硕大的包袱砰一下放在地上,然后擦过汗,接着田雨给他的茶,一饮而尽后又喝了半壶。 好一会儿,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冲着大家道:“贫僧圆智,是叶四小姐的笔友。叶四小姐走的当天,贫僧到的从化,可惜与各位擦肩而过了。” “于是,贫僧一路追到京城,终于见到了叶四小姐。” 说着,冲着叶文初露出满足的微笑, ------题外话------ 记得和尚不?龙虎山的和尚!!! 重点来了,今天记得投票啊,九月的票不能浪费,潇湘这边是双倍票。 谢谢所有票,么么哒。 260 远方来客(一更) 是终于见到了四小姐。 一位大师从广州追了四千里路到京城,就为了见笔友。 “有点感人。”叶文初抖了抖眉,圆智也道,“贫僧也觉得很感人。” 这一次,叶文初的两条眉毛一起抖了,她问他:“冒昧问一句,如果你到京城后,而我又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圆智想也不想的回答她。 “继续追啊,反正贫僧也没什么事做。” 叶文初无语。 八角一脸的吃惊:“那你往后人生的目的,就是追着我家小姐了呗?” 圆智非常认真地道:“未尝不可。” 这一次,所有人瞠目结舌。 田雨问他吃饭了没有,圆智说没有,田雨给他买了馒头。 在这个买馒头的过程中,顺安康里所有人,坐着的c蹲着的c站着的都维持着不变,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都放空了。 田雨抱着六个馒头回来,打破了顺安康的空洞。 “谢谢。我给你开光报答你。”圆智摁着田雨的脑袋,念念有词了一会儿,然后坦然地开始吃。 他吃的过程中,顺安康又恢复到放空的状态,这次,连田雨也加入了。 叶文初把椅子腾过去,靠着闻玉坐着,师兄妹一脸的愁苦。 “师兄。” “嗯?” “我是不是惹着什么东西了?” 叶文初解释,她不是针对佛,她纯粹是针对圆智。 “谁让你往龙虎山写信的?”闻玉哭笑不得,“惹着事儿。” 闻玉一说,提醒叶文初了,她问圆智:“你一个和尚,为什么在龙虎山,道士能容你?” 圆智正伸着脖子,等待馒头自己滑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没成功,转过来灌了一口水,才道:“我本来想当道士,但他们不收我,于是我一气之下,就出家了。” “佛家就收你了?”叶文初问他。 圆智点头:“佛家心善,慈悲为怀。”又小声道,“道士不行!” 原来是没进过庙,才出家的,那有什么资格给田雨开光? 顺安康里又放空了。 圆智继续吃第六个馒头。 门口,袁为民下轿子进来,叶文初冲着袁为民挥了挥手:“袁阁老,吃饭了吗?” “没有。”袁阁老还是不喜欢叶文初,原因在于,第一次见面不愉快,但他对闻玉的印象是好的。 袁阁老去后面病房针灸。 圆智将馒头吃完了,叶文初问他:“那你准备在京城找庙宇挂单落脚吗?”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想和四小姐结交一番,续一续缘分。”圆智问她,“你家房间多吗?” 叶文初看着他的包袱。 “我有些本事,出家前我是读书人,但由于屡考不第,于是就心灰意冷。” “你考的什么?”叶文初他问题,难道是考进士,看他样子也就三十左右,那也是很厉害的了。 圆智非常坦荡地回她:“秀才!” 叶文初:“!” 不是她看不上秀才,真不是。 “正好,我现在要去庙里,咱们一起顺路。”叶文初送客了,圆智不觉得她是送客,“好啊,我和你一起。” 然后他将他的包袱,推到墙角放好,并和田雨打了个招呼,请他代为保管,就很高兴地跟着叶文初准备出门。 “四小姐,”圆智跟着叶文初,“本朝重佛,京城附近有大小庙宇十六座,你准备去哪家?” 叶文初惊讶地看着他:“十六座?” “对!我进城的时候打听过了。”圆智说着,和路过的一位婶子施礼,婶子信佛,并对他非常客气,甚至因此看叶文初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和善。 就类似于,被和尚认同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圆智又在给婶子开光了。 叶文初居然生出了与有荣焉的感觉,她说不定可以靠着圆智,在京城扭转局势,得到一个人人称颂的好名声。 “你为什么要给别人开光,这行为得到佛家认同了吗?”叶文初问他。 “施主自己认同就可以了。”圆智意味深长地对叶文初道,“信教,重要是自己的认同。” 说着,他给叶文初挑了个眉。 “真有哲理。你想住哪个庙宇?” 圆智坚持说他想住叶文初家里,随便什么房间,大小都可以。 他还可以自己养自己,并不给她添负担。 “贫僧纯粹是珍惜缘分。”圆智道,“真的!” 叶文初去了最近的一座名叫“一循寺”的庙宇,庙门不大香火也不盛,供奉的是地藏菩萨。 马玲和八角跟在后面,觉得今天是神奇的一天,早上遇到了刘红台,中午遇到了圆智。 叶文初问庙中住持,关于莲花的事以及莲花相关阵的问题。 “莲花阵?”主持想了想,摇头道,“本朝佛不讲阵,这是道家的东西。” 叶文初道:“可九c八十一百零八以及莲花,不是佛教相关吗?” 住持说是,但他也不明白,莲花阵是什么。 “打扰了。”叶文初看了一眼圆智,继续问住持,“您这里接受挂单的和尚吗?把他留您这里?” 住持看了一眼圆智,非常嫌弃地摇了摇头。 “对不住,不接受。” 叶文初不得不带着圆智出来。 出了庙门,圆智跟着叶文初,好奇地问道:“有缘人,你刚才说那什么莲花阵,在哪里?” 叶文初看着他。 “贫僧感兴趣,你带贫僧去看看!”圆智道,“如若我能帮您解决这个难题,您是不是能留贫僧在家住?” “先去了再说。”叶文初就带着圆智去了城北的莲花庄。 圆智到了以后看了很久也觉得很奇怪:“贫僧觉得这个阵不正宗,有点邪门。” “怎么说?”叶文初问他。 圆智道:“如若是超度往生,建了池塘,莲花就不该养在缸里。” “往生便要吸天地之灵气,缸里可吸不到。” “他们的解释,是供人观赏,也或许是掩人耳目。”叶文初若有所思。 圆智围着刘家的宅子走了一圈,回来和叶文初道:“你知道古话本里有一位莲花童子的传说吗?” 叶文初点了点头。 本朝有莲花童子的传说,大意是有一点像哪吒,但又有区别。 相传一对夫妻丧子后,诚心再求一子,但求佛十年一直无果,后经高僧指点,养一捧莲,以心血供养,九九八十一天后,莲花便会开花,再九九八十一天,莲花就会结果,再九九八十一天,果熟育一胎,再九九八十一天,胎熟落地,那孩子就是夫妻的孩子。 孩子出生后,身体欠佳,夫妻二人经历种种养育的艰辛,终于将孩子养大。 好在那孩子聪明孝顺,成为了名垂青史的丞相。 “但莲花童子只养一捧,生则有胎,死则断念。”圆智摸着胡须的下巴,道,“可这里整整有二百一十六捧莲花。” “那c那他们用谁的心血养?”八角惊呼道。 圆智也很惊愕:“什么?心血养?” “莲花童子不就是父母心血养育成的?”八角道,“这里的花呢?” 圆智摇了摇头:“你这说法,有点可怖,彻底打乱了贫僧的思路。” “你这思路怎么断?这不是明摆着的?”八角道。 叶文初站在缸前,心头有什么想法,一点点成形,但依旧有一块缺失了,像一个拼图,她得去找出来,并将这图拼起来。 “我要回去看看经书。” 她负手往回走,回家去了。 圆智跟着她,向她继续吹捧自己,说他颇有些本事,虽没有正式在庙中修行,但他悟性很高,所有佛经都读完了。 晚上,圆智给她全家人开光了。 郭氏热情地给圆智安排了房间。 圆智强调说,做买卖的人家,有和尚在能挣钱,并会一帆风顺财源滚滚。 叶老太爷只相信自己以及真本事,但叶涛和郭氏相信他。 叶文初让乘风给她找佛经回来,让圆智陪着她,连夜看经书。 圆智为了留下来,非常地努力,给大家讲解佛经。 “所以说,并没有什么阵法存在。”叶文初道。 是有人根据一些基础的东西,制造了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阵法出来。 如果莲花童子是孕育新生命,那么这个莲花阵是什么目的? 第二天早上,大家被乘风喊醒,他喊道:“四小姐,府衙抓到永子了。” 叶文初很惊讶,府衙办事效率这么高,这才第三天:“审了吗?” 乘风摇头:“早上带回来的,我估计等会儿他们就会审。” “听说人在大兴找到的,身体不好,大约是得病了。” 261 神叨叨(二更) 永子找到了,但生病了。 “是梅毒。”大夫从房里出来,对庞勤春道,“不过症状是才开始,可以吃药治疗控制。” 庞勤春颔首,让大夫去开药。 半个时辰后,永子就认罪了。 承认他在家中,以辫子为抢劫目的,引着男女去并杀害对方。 永子也承认了,十年前在城北那个罗体被剪了头的老年女性的案子,是不是他做的。 永子说是,并非常准确地说了,抛尸的位置在哪里,但他不记得女尸的衣服丢在哪里。 刁良玉问他为什么要脱光受害人的衣服。 他的意思,不想让人通过衣服来认出尸体的身份。 “大人!”刁良玉很兴奋,“案子,破了!” “近年来,最大的一个案子。”刁良玉兴奋地在房间里溜达。 庞勤春很赞赏他。 “你速速将案件整理出来,明日就升堂审理。” 刁良玉应是,难得勤快地去整理案件卷宗,他以前是很少做这些的。 随后,十年旧案被查破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府衙办事的能力越来越好了。莲花庄的案子那么大,才用了三天就告破了。” “叶家小姐是不是惨了?说是半个月内,要查破这个案件,否则要被打板子来着。” “她当时也太单纯了,查到案子后,怎么能请衙门的人去,应该直接自己办的。” 如果不喊府衙的人,案子就不会被人抢走。 那这个功劳就是属于她的了。 伏成很厌弃,借口办事离开了府衙,他有意往顺安康那边走了走,本以为叶文初不在,没想到她在顺安康。 “那是谁?”他问他的随从,随从回道,“好像是刘大人家的宝贝疙瘩,莲花童子!” “神神叨叨那个?”伏成问道。 随从应是。 看他们在医馆里说说笑笑,伏成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叶文初和圆智与刘红台说话。 刘红台一直盯着叶文初,眼神几乎不离,他今天还多带了一个婆子来,婆子也盯着叶文初,是非常露骨的打量。 “那这么说,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叶文初问道。 刘红台点头。 “你身体如此差,可曾在佛前燃灯祈福?”圆智问他,刘红台正要说话,婆子骄傲地道,“当然,京城内外十七庙,我们都燃灯了。” 十七座?不是十六吗? 刘红台想邀请叶文初去莲花庄玩。 闻玉坐在叶文初的隔壁,给她递了茶,茶洒了一点水渍出来,他故意用帕子给她擦手。 “烫着了吗?”闻玉亲昵地问叶文初,叶文初摇头,“没有。” 闻玉颔首,松了口气的样子。 对面,原本笑盈盈的刘红台,立刻就沉了脸色,他蹭一下站起来,指着闻玉质问叶文初:“他是谁?” 他的眼神,一改先前的平和c纯净,此刻赤红,决绝! 像是已经属于他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大家都是一愣。 叶文初扬眉,看着刘红台:“这是我师兄,方才介绍过了。”顿了顿问他,“你怎么了?” “你c你们,太过分了,肮脏!”刘红台愤恨地瞪了闻玉一眼,拂袖而去。 “他很偏执,你有没有觉得?”闻玉问叶文初,叶文初点头,“可能不仅仅是偏执。” 闻玉让她小心点,这种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不着急,他还会回来的。”叶文初继续翻看经书,“我有种感觉,他回来的时候,我想要的谜底就能解开了。” 府衙迫不及待升堂,审理永子的连环杀人案。 全京城都轰动了。 大家都去衙门看戏。 姚先阳特意从后门到衙门,听庞勤春审理案件。 “这案子大虽大,可是简单也是真的简单。”姚先阳问刁良玉,“就这,那小丫头都没有查明白吗?” 在他看来,案子的顺序就是拿到了卷宗c顺藤摸瓜找到永子c然后就挖到了尸骨c找到了杀人凶手。 就是如此的水到渠成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简单,我这门外汉都能查明白。不是说她在从化很厉害的吗?” 刁良玉陪着笑,道:“确实简单,她就是个花架子。” 伏成 听不下去,开门出门去前堂。 一句“顺藤摸瓜”就以为真的是顺着藤就能摸到? 鼓响,庞勤春升堂了。 一切都很顺利,永子认罪了,并很痛快地签了认罪书。 “啧啧,这也太简单了,你们挑的案件也太简单了,差点就让她查明白了。”结束后,姚先阳对庞勤春道,“庞大人,这案子结了,你赶紧将那个叶医判请来啊。” “就,就在这门口打。”姚先阳很兴奋,“让全京城的人一起来看大戏。” “姚三爷,这女子是瑾王爷护着的,这要是公开打,不合适吧?”庞勤春有点担忧,“要不,报上去后看上头的人怎么处理?” 瑾王问罪,姚先阳不怕,他怕啊! “怕什么,有我在!”姚先阳道,“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想法。难道你是觉得我就想为难一个小姑娘?” 庞勤春心道,您有什么打算也没告诉我,我猜不到。 “打,今天就打!”姚先阳道。 上午,瑾王出城去水军右卫了,他才接管左军都督,事情多到他觉都没时间睡。 那有空管这些闲事。 再说,瑾王也不会为了她和他以及太后翻脸。 “行!有三爷您的话,按下官这就让人去办。”庞勤春喊刁良玉,“你去请叶小姐来。” 姚先阳更正他,讥讽着:“是叶医判,医判哦!” “对对对,医判,叶医判。”庞勤春对刁良玉道。 叶文初将一本经书翻了第二遍。 城中已经非常热闹了,到处都在聊天,说府衙办了大案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马玲很担心,“我有种感觉,府衙那边肯定会来刁难您的。” 叶文初将放在桌子底下的一把匕首摸出来,塞自己荷包里。 大家都看着他。 圆智问道:“有缘人,你打算去打架吗?” 叶文初问他:“对啊,你会吗?” 圆智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架。”顿了顿又道,“但可为知己死。” 叶文初点头:“那一会儿就靠你冲锋陷阵了。”并将匕首给了圆智。 圆智:“” 就在这时,门口走来四个人,刁良玉带着杂役到了。 “叶医判,大人请您去一趟府衙。”刁良玉还特意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医判的牌子,“叶医判不知道吧,今天上午,连环杀人案查破了,永子认罪了。” 叶文初没什么表情:“那恭喜你们了,用了十年终于破案了。” 刁良玉本来以为会看到她气急败坏,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恭喜他们,他被噎住,冷笑道:“叶医判,走吧!” “好的,我喝口茶。”叶文初起身,正要出门,门外又停了两顶轿子,随即刘红台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依旧是愤恨的眼神。 他盯着闻玉,走去前面的轿子,扶着一位三十七八岁,圆脸c身材瘦小打扮华贵的妇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刘红台和这位妇人有几分相似,那这位应该是他的娘了。 就是不知道,他带他娘来什么意思。 母子二人由婆子簇拥着进门来。 “娘,她就是叶文初。”刘红台指着叶文初,对妇人介绍,刘太太走进来,刁良玉和她行了礼,往边上让了让,既惊讶又难掩兴奋。 妇人停在叶文初的面前,问她:“你是叶文初?!” 叶文初微微颔首。 “贱人!”刘太太猛一出手,冲着叶文初的脸招呼,要扇她。 叶文初怎么可能让她打自己,抓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刘太太,你莫不是脑子坏了,来这里看病的?!” “放手!”刘太太抽自己的手,她的婆子上前来帮她,其中一个抓起叶文初的茶盅,就砸在了地上。 叶文初一面抓着刘太太的手没有松,一面和马玲道:“丢出去!” 马玲抓起婆子的衣领,就将人丢路上去了。 这一下,惊动了街上的百姓,大家都朝这边看。 “贱人,你敢和我动手!”刘太太怒道,叶文初拧她的手臂,“刘太太,把话说清楚!” 刘红台站在边上,看叶文初有点害怕,想上来帮他娘又不敢。 “你勾引我儿子。”刘太太咬牙切齿地压着声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勾引我儿子!” 叶文初看向刘红台:“你告诉你娘,我勾引你了?” 刘红台点了点头。 “你站在莲花边对我笑了。”刘红台道。 外面围观的人听着都笑了,有人道:“刘家的那个莲花吧?神神叨叨的那个。” “哦哦,对!一天天披着头发到处跑。” 叶文初挑了眉梢:“看来,你们母子都有病。我这是医馆,你要来看病,诊金给足了,我也能帮他看一看。” “你要是闹事,就立刻滚。” 刘太太一听说她儿子脑子有病,立刻就崩溃了,吼道:“我儿子干净,纯粹,他不是你们这些俗人能触碰沾染的。” “他只是来人世渡劫的,他是神仙。” 神仙?叶文初听着刘太太的话,忽然心头一动。 刘太太见叶文初笑了,更是怒火中烧,对她的婆子吼道:“给我砸,将这破医馆,全部砸了!” 几个婆子进来砸东西。 三个婆子,哪是马玲和八角的对手,何况闻玉还袖着手没动。 转眼,三个人婆子全部被丢了出去,刘太太怒不可遏:“回家喊人来,我今日非将她收拾了。” “喊什么人。”叶文初看向刁良玉,“我报官,有人闹事打砸我的药行和办公衙门,请将当事人一并带回去。” 她说完,刁良玉都惊讶了:“叶医判,你不晓得刘太太是谁?” 能是谁,皇后快出五服的堂姐妹。叶文初道,“我初来乍到,只晓得有人仗势欺人,不知她是谁。” 她说着,左手抓着刘太太,右手攥住了刘红台的手腕。 “二位,我们衙门说理去。”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月票!!!排名蹭一下上来了,开森~~!! 我有答应月票大佬加更一章,我努力码字!!! 月票双倍日期是28~~5号,总归有票就投,没有也没关系,投哪里都行,原则是不能浪费。 262 高贵的狗(一更) 刘太太完全没有想到,叶文初胆敢抓她们母子去府衙。 她使劲抽着自己的手腕,喊道:“你这村妇,你放手!” “我们不去衙门。” 她说着,冲着自己的婆子,吼道:“还不回去喊人来!” 刘红台也在挣扎,被这么多人盯着,他面红耳赤冷汗淋淋,使劲推着叶文初的手:“你c你放开我,我回家去了。” 叶文初转过来看着他。 “你刚才不是回家去了?为什么又回到这里?” 刘红台看着她,眉头紧锁着,恼恨道:“因为你背叛我,你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背叛?那你可真是可怜了,快去和知府大人说清楚。”叶文初带着他往前走。 刘红台歇斯底里地喊着不要。 这个时候,顺安康的门口,已经有很多人。 所有人都非常惊讶,有人低声道:“这位叶四小姐好强横啊。” “看着不像善茬。不过,她到底是不了解京城局势啊,这位刘太太可是姚家嫁出去的姑娘。”有人叹道,“姚氏族人,可不是寻常人能得罪的。” “小地方人不懂,这种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大到什么程度。你就是走在路上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也能为了面子,弄得你家破人亡。” 而且,还是翻掌之间。 众人唏嘘,为叶文初可惜。 刁良玉一边跟着一边啧啧摇头,和他的兄弟道:“叶医判的脑子”他指了指脑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会不会是觉得,刘太太嫁出去了,婆家没什么势力,所以她能占得上风?” “绝对的,”刁良玉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姚三爷还在府衙。” 论起来,刘太太还是姚先阳的堂姑母。 叶文初扯着一对母子,走在街上,这就像游街,让安静的街上规矩行走的京城百姓们,惊心骇瞩! 没想到,太后封的叶医判如此强势! 大家不自觉的,想一看究竟。 这事儿,就像三天前叶医判找到的白骨一样,在京城从来没有过,平生第一次见。 惊骇,稀奇! 府衙不远,走上一盏茶就到了。 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有人去府衙内回禀了,庞勤春正陪着姚先阳喝茶,回禀的差役道:“叶医判到了。” “妙!”姚先阳起身一扫袖子,“挑一个好板子,若她懂事就穿着衣服打,如果她不懂事,就扒了衣服打。” 他正要走,差役又补充道:“叶医判不是一个人,她c她还带着刘太太和刘红台公子。” 姚先阳知道是谁,他凝眉道:“怎么还有刘家和刘红台什么事?” 差役本来想按照刘太太的说法,是叶文初勾引刘红台,但实在太荒谬了,他就换了说法道:“说是叶医判戏弄了刘红台公子,于是,刘太太陪着来算账。” “行吧,知道了。”姚先阳道,“反正一家人,我帮他们一起清算了。” 他带着庞勤春出去了。 此刻,瑾王府里,归去和仰止跟着沈翼去城外军营办事,高山和乘风在这里。 护着顺安康的侍卫回来禀报,说了那边的事。 “我去看看。”乘风取了剑往那边去,高山交代了其他人,也取了兵器一起。 “去给主子回禀,”高山交代侍卫,“如实说,如果主子得空回来就回来,如果暂时脱不开手,你就问主子,和刘家还有姚先阳能闹到什么程度。” 侍卫应是。 一墙之隔,临江王妃在换衣服,临江王叮嘱她:“你戴好了帽子,让太后知道了,又是一阵训斥。” “我知道了。”临江王妃低声道,“夫君,你说要是小丫头吃亏了,咱们能闹到什么程度?” 临江王簇了簇眉,道:“看着办,后果不后果,谁知道呢!” “我晓得了。”临江王妃戴好了帷帽,穿着半旧的裙子,带着自己的丫鬟连翘和茯苓往府衙去。 她不能让叶文初被打板子。 这和她是不是可能成为她儿媳都没关系,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也不能大庭广众被打板子。 宫中,圣上正关着门在看沈翼给他弄进宫里的木雕。是沈翼在回京的途中,买的一幢木雕宅院。 一整块木头,雕刻出宅门内院,有小院c窗户c人c牲畜c甚至连墙角长得一株野草都栩栩如生。 “这手艺真的出神入化。”圣上 惊叹不已。 张公公今日事多,这会儿伺候的是蔡公公。 蔡公公这几日一直陪着说路上见闻。 圣上爱听,他也爱说。他还提了叶家给他在海边送宅子的事:“奴婢这辈子是不可能去了,所以奴婢没要,可忍不住还是住了二十天。” 圣上问他:“感觉如何?” “舒服!奴婢就想着,要是圣上在就好了,那窗户打开就是海,蓝莹莹的海面,波澜壮阔!” 圣上摆手:“朕是没机会去了。” 说着又继续看木雕,小太监请蔡公公出去回禀了事,蔡公公赶紧回来告诉圣上。 “她没查明白?这事儿,你去看看,要真打板子,不然弄宫里来,好歹看得人少。”圣上道。 蔡公公应是,刚要出大门,看见仁寿宫太后身边的苏公公了。 两人看到对方,还没开口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一起吧,蔡公公!” “是是,苏大官您先请。”蔡公公笑着道。 此刻,府衙门口已人山人海。 叶文初就没打算进府衙关门办事,她就停在了府衙门口,有热闹全京城的人一起看。 全民参与。 正好,刘家婆子喊的人到了,在府衙大门口,将叶文初拦住了。 七八个家丁,拦在了叶文初前面,马玲要上去,闻玉拦着她摇了摇头:“她可以,不用帮。” 这种事,当然是人少效果好,叶文初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放开我家夫人和公子。” “谁是夫人?”叶文初问家丁,“是这位刘太太?” 家丁道:“不和你说废话,放开她。” 叶文初将刘太太和刘红台推出去,问所有人:“夫人也是人人都能喊得吗?她夫君什么官阶,担得起夫人之称吗?” 她从小事抓,直接撕刘太太的脸。 一侧,有人笑了,还真的是,是人是鬼都能喊一句夫人。 自己家男人不过一个民兵营的小头目,吃得是亲家恩荫饭,他的妻子算哪门子的夫人! “打她!”刘太太跋扈惯了,姚家的人出来,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不管她嫁的是谁,就单凭她姓姚,她就足够了。 家丁也不说了,上来打叶文初。 围观的人都吓得不轻,怎么说说话就动手打起来了。 大家往后退,替叶文初捏一把汗。 人群外,临江王妃要出去,却被乘风拦住了:“娘娘,您别急,闻大夫在那边坐着呢,他都没上咱们不要乱动。” 相处久了大家都有默契。 以闻玉维护叶文初的心,他都没动,可见叶文初是有安排的。 “她能打吗?” 乘风点头,指着人群让临江王妃看,她看过去,刘家的家丁都已经趴地上了。 临江王妃往前挤,低声道:“没想到,她还会打架!” 其他人看着一地哀嚎的家丁,也是惊讶,谁能想到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对七八个男子,不费吹灰之力。 刘家今儿,遇到强敌了,有人想。 “刘太太,在府衙门口,今天必须将话说清楚,你们为什么要砸顺安康,为什么要打我?!”叶文初道。 “因为你欺负我儿,他多单纯的孩子,你勾引还戏弄他。”刘太太怒道,他看到刘红台在房里一边砸东西一边哭的时候,她的心都碎了。 一怒之下就带着人来了。 没想到叶文初脾气这么大,居然拉着他们闹到府衙门口来。 但她也不怕,她姚家的人怕过谁?! “我勾引他?”叶文初指了指刘红台,“戏弄他?他哪点值得?是位高权重,还是玉树临风?” 刘太太大怒骂,让叶文初住口,正说着,她看到了从衙门里出来的姚先阳,顿时喜形于色。 “先阳,你快帮帮你弟弟,这外地来的野丫头,不但勾引你弟弟,还戏弄他。”刘太太道。 姚先阳和刘太太不熟,他是嫡支,姚太太是庶出的,但在外面遇到事就不分这些,大家都姓姚,他要给这个面子。 姚氏出来的,就是一条狗,那也是比人都高贵的狗。 263 讲规矩(二更) “姑母放心,庞大人会让她给你一个说法。” 姚先阳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文初,“叶医判,我乃韩国公府姚先阳。” 叶文初没施礼,问道:“你是知府?” 姚先阳哈哈大笑:“叶医判是真不懂还是装傻,站在府衙门口的就得是知府?”他说着,招了招手,“庞大人在这呢!” 庞勤春站在了他身后,矮了半步。 “我确实不懂!”叶文初道,“在我们外地,百姓就讲律法,就认律法;在我们外地,衙门就是说理的地方,站在衙门口主持公道的人,就是衙门的堂官;在我们外地,没功名的人是不能站在官员前面的。” 说着,她顿了顿:“京城真是好,这些礼节规矩都不用讲究了。” 她说了一串,姚先阳立刻像被卡主喉咙一样出不了声,庞勤春脸红。 其他听着人,面色更是五味杂陈,天下谁不说京城好,天子脚下繁华胜地软红香土,可被叶文初连着几句,忽然就黯然失色,俗不可耐。 她没说错,在这里这些都不讲的,站在官员前面的不一定是高官,还可能是纨绔子弟,主持公道的不一定是官员,还可能是某府小管事。 “少说没用的。”姚先阳背着手,问叶文初,“你有空勾引刘红台,戏弄他,为什么不查案?” “庞大人给你的案子,你查明白没有?” 叶文初扫开他,问庞勤春:“庞知府,我来衙门找公道的,我只问您,今儿,这府衙门外给我主持公道的人,是你还是这位姚公子!” 庞勤春哪敢开口说是他做主,这话得姚先阳说。 他目光闪躲,假装没听到。 叶文初就很露出我明白了的表情,转过来问姚先阳:“所以,今儿这门口主持公道的人,就是姚公子了呗?” 姚先阳也不傻,没敢明确接话。 但心里明白。 往常,他不来知府衙门,因为大家没什么交集,可今天来了,那当然是他做主。 庞勤春官阶虽高,可说到底就一外放知府,算个屁!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姚先阳问叶文初,“要你查的案子,你查明白没有?” “我怎么听说,案子是捕快查破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他话落,看向一侧维持秩序的刁良玉。 “对,案子是小人查明的。从发现到抓到凶手,都一清二楚。”刁良玉道。 姚先阳就看着叶文初。 “半个月为限,庞大人和你交代过了,查不明白有什么处罚,也说得清清楚楚。”姚先阳道,“刚才你也说了,你们外地人都讲规矩,那今儿我们也要讲规矩。” 他突然抬高了声音道:“给叶医判挑根好棍子,板凳要宽一些,这样打得时候,人也要舒服点。” “小姑娘嘛,娇滴滴的嫩,我们要照顾。” 人群发出了喧哗声,大家都担心地看着叶文初。 去给沈翼回禀的侍卫回来了,在高山一侧低声道:“主子说,不行就当街杀!” “杀哪个?”高山错愕,侍卫回道,“姚先阳。” 高山的汗刷一下冒出来! 他家主子变了! “主子说他这就回,让咱们护着四小姐就行,别扰乱她。” 高山点头。 人群内,板凳棍子抬出来了。 刘太太看着,开始安抚刘红台:“这种小姑娘打一顿就乖巧了,脑子不灵,还是世面见得太少了。” 刘红台点头,很舍不得:“可是她很美。” “傻孩子,美有什么用,这种粗俗的,配不上你。” 刘红台点头。 无数的视线,落在叶文初的身上,她看向姚先阳:“打板子?” “对!” “为什么打我的板子?”叶文初问他。 “刚才就说了,你在半个月内,没有将旧案查明,所以要打你的板子,以立规矩。”姚先阳道,“不然,你一个妇道人家,真当自己是官?” “谁说我案子没有查明白?”叶文初笑了,袍子一拂,坐在了长凳上,目光扫过姚先阳,问刁良玉,“我案子没查明白吗?” 刁良玉简直莫名其妙,这还要问吗? “当然。邱永杀人案,是我查明白的,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你当然没有完成任务。”他指着自己的兄弟,“我的弟兄们都可以作证。” 衙门口 ,一排的捕快杂役一头。 “我们查的,和你没关系!” 有人了解事情前因后果,纷纷不齿,这就是明抢。 “笑话!”叶文初冷笑,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撕扯案子是她找到的,尸骨是她发现的时候,她大声道,“你们查了什么?谁说永子是杀人凶手?” “一群草包,抓人办案不用脑子,怎么好意思在这沾沾自喜,说案子查破了?” 她今日就要犀利些,话就要挑难听的说,巴掌就要抡圆了抽回去。 “你什么意思?你胡说八道!”刁良玉道,“凶手都认罪了!” 叶文初问刁良玉:“找到凶器了?怎么杀的?哪一年杀了几个人?永子说动机是抢劫辫子,那么他的辫子卖去了哪里?一个人头一条辫子,数目核对了吗?” 她强势反问,刁良玉冲着杂役瞪眼,杂役迅速跑回去,取了卷宗来。 “怎么没有对,让你听听。居然敢反驳我们办案。”刁良玉大声念叨,“四十八具尸体,两具是后脑遭受重击死亡,其余的应该是失血或者窒息死亡。” 所以骨头上查不出来。 辫子也核对了,四十八条辫子,他们去假髻铺子里,只查到了他卖的二十五条,其余的永子不记得了,他说可能是卖给另外几家已经倒闭关门的。 无从查证。 “你看看,我们查清楚了,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们!” “我当然有。”叶文初抽了他的卷宗,“我且问你,为什么四十八具尸体,只有两具是后脑遭受重创,而其他的尸体,尸骨都看不出外伤?” “杀人有很多方法,这有什么奇怪的。”刁良玉道,“少见多怪。” 叶文初摇头。 她告诉所有人,这两具尸体是她在永子家的院中最先找到的,她认真核对并数了骨头,确认是一个人的骨头,并且颅骨的伤损,非常明显。 “为什么特意提这两具,知道吗?”她问刁良玉。 刁良玉翻了个白眼。 “因为,在后面所有挖出来的尸骨,全部不是原位。甚至”叶文初没说完,姚先阳打断她的话,“你在说什么,什么不是原位?” “姚公子你没见过尸骨,不懂可以理解。以后见一见就明白了。人死了埋土里,如果没有人动,那么腿接着胯,胳膊比着肩膀,位置是自然且固定的。” “可,挖出来的其他的尸骨,并不是。” 姚先阳凝眉,似乎明白了叶文初的意思:“这说明什么,你要说什么?” 刁良玉忽然想到,那天挖骨头的时候,叶文初质问他,有没有在挖的过程中,动过尸骨。他当时没有动,后来大家挖的不耐烦,他没有再留意。 现在回想,当时那具尸骨的腿骨,好像是歪了。 “和你说话真费劲。”叶文初非常不耐烦地撇了一眼姚先阳,转过来问一个八九岁特别瘦弱的小孩,“你听懂了吗?” 小孩点头:“懂了,您想说骨头被人动过。” “对!”叶文初拍了拍小孩的头,从荷包递给他一小包陈皮,“小零嘴,吃着玩儿。” 小孩和她道谢。 “尸骨为什么被人动过?”叶文初问刁良玉,又停下来看着姚先阳,姚先阳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当时挖了两层尸骨,土肯定经常被挖开,骨头移了位置很正常。” “你快受罚,我没功夫和你耗。” “你可以随时走,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姚大人!”叶文初撇开他,继续道,“骨头移动,不可能所有骨头都被移动。更夸张的是,在第二层的尸骨,甚至有长短腿c长短手c男人的腿接着女人的身体。” “这乱得太少见了。”叶文初停在刁良玉和他衙门的兄弟们面前,“各位去了十六个人,一心想要立大功,抓着骨头就往袋子里塞,回来后不整理,粗粗看一眼就定死因,你们的办事速度可真够快。” “三天查了案子,怎么查?我看是猜的吧,猜当然快,这里人人都会,说不定比你们更快。” 叶文初讥讽道。 264 消失的人(三更) “叶医判,您的意思,这些尸骨是被人胡乱拼凑的?”伏成站了很久,也听了很久了,此刻第一次开口。 叶文初点头。 “没有错。很多骨头,虽有手有脚,却并非出自一人。” 叶文初让伏成,去提尸骨来。 “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核对。” 伏成想去但不敢动,庞勤春没说话,姚先阳警告地看了伏成一眼。 伏成眉眼动了动,道:“尸骨搬过来,怕是不合适。” 叶文初无所谓:“你们自己稍后去比对就可以,随便提出一袋,都可以证明,你们府衙所有人,在这个案子上都失职了!” 府衙所有人脸色变了几变。 原本安静看着的人群,就略显得有些激动,这办事能力,也太让人心寒了。 “尸骨乱了,和永子是不是凶手,有什么关系!他就不能埋了以后再挖出来整理,所以弄乱了?”姚先阳道,“他认罪了,并且说的话都对得上。” “姚三爷说得对。尤其是那个罗体老年女尸,他连在哪里抛尸,都说得一清二楚。”刁良玉补充道,“我们的案子办得很清楚,你不要在这里抓了个不是重点的事,大肆渲染,造成我们办案不察的错觉。” “你这是诋毁。” 叶文初笑了:“哪个不是重点?” 刁良玉大声说话,仿佛声音高了以后,他所说的话道理就更硬一些:“乱的尸骨,不是这个案子的重点,你在误导我们,欲加之罪。” 叶文初摇头:“你说的不是重点的部分,它恰恰才是这个案子最重要地方。四十八具尸骨,为什么只有两具是同样的死因,而其他的不是,为什么尸骨会乱,而那两具却非常完整没有被动过?” “因为,”她慢了语速,一字一句道,“这些尸骨,是被人在某年某月集体移过来,重新埋的。” “因为这样,才出现了那些不齐整,乱七八糟胡乱拼凑的尸骨。” 她话落,安静的人群,终于发出了第一次的惊呼声。 “移过来?从哪里移过来?” “乱葬岗?” “为什么从乱葬岗移尸骨,这不合理!” “凶手不是邱永?” 你一句他一句的发问,周围乱糟糟一片,全是嗡嗡的议论声。 庞勤春听出了不对,想让叶文初进府衙说话,等会儿闹大了,这么多人看着,太难看了。但此刻不是他做主,他只能继续站在这里。 “移过来?你在说笑话吗?”刁良玉嗤笑道,“那么多尸骨,半夜三更在永子家门口挖坑埋?” “为什么要埋在他家门口,有什么理由?这么说,永子不是杀人凶手,那么移尸的人动机又是什么?你这些话说得颠三倒四,简直无法理解。” “不要听她说,就是无稽之谈,荒谬!”姚先阳配合道,“她为了逃避板子,而在这里扯东扯西。” 临江王妃已经听得入迷了,和连翘道:“你觉得,是什么人将尸体移过去的?” “奴婢也不知道,但听着好可怕。”连翘道, 茯苓也一直点头,有点可怕,那么多人骨头,叶医判的胆子好大啊。 听说小王爷喜欢叶医判,以后她要是做了小王妃会不会很凶啊,看她说话好凶哦。不过也很厉害,王府需要这样厉害的女主人。 茯苓胡思乱想。 那边,叶文初已接着往下说:“移尸的动机是” “不说这个,我就问你,挖那么深埋这么多人,莲花庄的村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刁良玉打断叶文初的话,“你这想法就不成立。” 其他人也觉得,这不是埋一个人,这是埋四十八个,还挖了两层。 听叶文初意思,埋的时候还要核对尸骨的。 这是很大的事,要费很大的功夫和时间。 叶文初索性顺着他的话说:“那么,假设这些尸骨确实是移过来后埋的,那么大的动静,怎么样才不会被村民发现?” 有人问:“怎么样不被发现?” 叶文初道:“全村人,一起参与。” 参与者,还谈什么发现?! 错愕,瞬间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刁良玉不敢置信,姚先阳喝道:“你c你说什么?全村?!” “你这不是说笑?” 庞勤春都忍不住开口了,摆手道:“叶医判,这话说的太夸张了,全村的人为什么一起杀人?这不可能一点风声不出来。” 叶文初道:“当然不是说笑。否则,一个中年妇人失踪十年,为什么没有人来报官?” “为什么死了四十八个人,没有人来报失踪?” “这些人,你们核对死者的身份了?” “你们核对不上,知道为什么?” 大家隐隐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有人打了个寒颤,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听叶文初继续道。 “莲花庄二十年前,六十八户,现在只有十七户!” “京城如此繁华,他们有地种有工做,我想不通高贵的京城人,为什么出现了几乎全村迁徙的事。” “你们知道吗?”叶文初问周围的人,“在有地种的前提下,你会因为什么背井离乡?” 大家都摇头,谁没事离开家乡?! 不是商人,没有迫不得已很少有人背井离乡,去了外面,每一块地都有主人,天大地大并无你的立锥之地。 更何况,这是京城不是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好端端的,谁会走? “那c那他们为什么?” “大家都舍不得离开,那些村民当然也舍不得。邱家村变成莲花庄,六十八户变成十七户许多村民没有离开过村庄,而是一直c静静的,躺在永子家的院子里。” “从未离开过。” 因为这,所以才会人死了却无亲属报失踪,因为亲属彼此都死了。 惊恐已经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 有人问道:“叶医判,所c所以,是剩下的十七户人,杀了其他的人吗?” “不可能。”刁良玉问道,“动机呢?莲花庄现存五十一人,你说五十一个人合伙杀了四十八人?” “这有什么可争的,把全村人抓来问。”姚先阳问叶文初,“在他们来之前,你把话说清楚,是十七户合伙杀了五十一户,还是,仅仅是五十一户里的四十八人?” “永子的事,又怎么说?” 叶文初摇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是十七户的村民合伙杀人,我说的是,是十七户的村民一起埋尸!” “什么意思?” “不懂啊。” “有什么不懂的,村民埋尸但没有杀人呗。” “那c那c那凶手是谁?叶医判,凶手不是永子,也不是村民?” 众人好奇的七嘴八舌地问叶文初。 叶文初重复道:“永子杀了人,但他没有杀这么多人,他的事是另外一个案子,稍后自然就通透,不需要现在说。” “而村民,也不是杀人凶手,他们只是帮凶。” 她说着,视线徐徐的落在了刘太太和刘红台的身上。 刘太太从刚才到现在,很久没有开口了,她想走可他儿子不愿意。 她不能再听下去。 “莲花童子的传说,你们听过吗?”叶文初问大家。 大家都点头,一起去看刘红台,因为刘红台就是现实的莲花童子。 “这和莲花童子有什么关系。”姚先阳说了一半,叶文初根本没有理他。 她道:“昨天我去莲花庄的时候,便觉得奇怪,那个缸的排列方式,像是一个阵法,刘家的院子,就是阵眼。”叶文初道,“但我才疏学浅,并不懂其中门道。但我幸运,遇到了刘红台,他告诉我,他是莲花童子,而今天,刘太太又告诉我,刘红台是神仙转世。” 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不是秘密。 刘红台成天披着头发,进进出出的样子,大家都见过。 “莲花童子转世是用父母的心血饲养莲花,那么刘红台的莲花,是用什么供养的?” 她走到刘太太的面前,问她:“你也用自己的心血养?” “还是,你用别人的心血养了?” “刘太太,说话呢!” ------题外话------ 这是为漫漫y一uy一u加更,但我不想说为什么为她加更,因为我根本没有胆子说,得到了多少张月票,我就加一更这样的狂言!!! 就,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 虽然我怂,但你们有票还记得送啊,通常怂人脸皮都不薄。 265 寻骨(一更) 刘太太抓着儿子的手,在万目睚眦中,面色渐渐惨白。 她勉强稳住心神,盯着叶文初:“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莲花,是因为我的红台,他自出生的时候就多病多灾,于是我将他寄养在庙中,大师说他是莲花仙子,来人间历劫受难,便赐名红台。” “我夫妻因红台一名,于是心生一念,请了莲花回来奉养。” “至于城外莲花庄的莲花,也并非是什么阵法,仅仅是这样摆列整洁好看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不知道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她说着一顿,盯着叶文初:“你要查的什么,杀人还是埋尸,和谁斗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你一个小姑娘却想学男人出风头,捏造事实,胡乱攀咬,简直是伤风败俗丢尽脸面。” 她说着,眼底是翻腾的愤怒。 “就算,莲花庄以前的村民都死了,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和我们养的莲花有关系?” “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是我们杀的?” 刘太太在不断的反问叶文初的话语中,找到了信心。 对啊,她慌张什么呢?! 就算莲花庄的人都死绝了,叶文初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那些死了很多年的白骨,是死于他们之手。 叶文初很赞赏地看着刘太太,对她的自信更赞赏:“你猜我要怎么找到证据?” 刘太太盯着她,刚刚建立的自信,猛地崩塌了一块。 姚先阳催促道:“叶医判,你能证明就赶紧的,做不出就速速受罚,滚出京城。” 叶文初问姚先阳:“话说到这个份了,你一会儿规定半个月无法破案,打我五十板子,一会儿又制定了规则,我证明不了刘太太杀了那么多人,就让我滚出京城。” “这不公平啊,姚三爷。”叶文初负手而立,停在姚先阳的面前,“你要是个男人,就公平点,咱们就依这个案子赌一次,也不要你的命。我输了,五十板子后我爬出京城永不回来。” “你输了,扒了裤子打五十板子,男人,养一养就回来了。” 叶文初挑衅地盯着姚先阳。 寻常,姚先阳也和别人赌,但都是他势力碾压输了没有人敢要他认罚,他是有恃无恐。 但今天人多,他不好脱身。 可这个氛围 “和她赌!”不知是谁,振臂喊道,“三爷,像个男人!” 说话的是个女人,个子不高又戴着个帽子,根本看不到她的脸。 但她的声音却不低。 “对!和她赌,你可是男人,怕他一个小姑娘干什么!”顿了顿又道,“菩萨会保佑你的!” 姚先阳看向说话的和尚,和尚走过来,抓着姚先阳的手,念念有词:“贫僧给你开光了,你会有好运的。” 姚先阳无语,看着那和尚给他开光后又念着阿弥陀佛走了。 周围的人都跟着撺掇,发现跟着起哄,就不怕姚先阳和姚家人报复。 叶文初挑眉,“你要觉得孤独,可以带着庞大人c刁良玉一起,三个人热闹。” 庞勤春脸色一变,心道别喊我。 “好,我们三个人和你赌。你要输了,我要你的命!”姚先阳喝道。 “我善良不要你们的命,你们三个人输了,扒了裤子五十板子,围着府衙爬三圈。”叶文初笑着道。 周围人起哄,百姓们觉得有点刺激,这可是姚家的三爷,京中二世祖们领头军! 就是,叶小姐能赢吗? 要是输了怎么办? 人群外,连翘提醒临江王妃:“娘娘,王爷说让您低调点,要是姚三爷发现是您起哄,他去告状怎么办?” “她发现不了我。”临江王妃道,“怎么令瑜还没有回来,这都要打起来了。” 梁翘也很担心。 “别废话,摆你的证据。”姚先阳对叶文初道。 叶文初让府衙借调人手给她,她带着所有人去了刘家的庄园。 大家都跟着去,她让人准备将莲花缸移开,大家都不懂,有人问:“先前的尸体都埋在缸底下吗?” “现在还有尸骨吗?不是移走了吗?” “不知道,看样子是有的。” 刘太太非常冷静,因为尸骨都清理干净了,不可能有! 她越发自信。 衙门的人一到,莲花庄的村长等人都发现了,但村民 一改平时的热情的,站在村口根本不过来看热闹。 一个个的脸上,如丧考妣。 一口缸移开,挖了以后没有收获。 “师父,会不会没有尸骨?”马玲问道,“您确定有吗?” 叶文初没说话,但圆智过来解释道:“以前肯定有,现在不确定。” 按照阵法,尸体肯定是埋在缸底的。 “两百多口缸,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姚先阳嘲讽叶文初,“要给你调民兵来吗?” 叶文初笑了,讥讽道:“姚三爷做官没功名,权利还真大啊。又是当府衙的主,又是调民兵。” “你是不是不识好歹?”姚先阳喝道,叶文初耸肩,“你我都生死打赌了,我还需要从你的身上找闪光点?幼稚!” 姚先阳被气得说不出话,就只觉得叶文初的嘴巴太毒了。 叶文初在人群里找到了高山和仰止。 两人被召唤赶紧来了。 叶文初在他们的身后,还看到一位戴着帽子的妇人,看不清楚面容,但能感觉到妇人像是和乘风一起的。 乘风站在叶文初面前,将她的视线挡的彻彻底底:“四小姐,您让我属下干什么?” 叶文初收回目光:“帮我盯着挖的缸,左边开始,第一列的第一口,第二列的第三口,第三列第九口” 高山问道:“按这种阵列排的吗?” “不。”叶文初给他们画图,周围的人都聚拢过来,想看她画的什么。 刘红台也想去看,刘太太摇头:“她什么都看不出的,不用去。” “我就看一眼。”刘红台钻过去,看了几眼,又跑回去和他母亲道:“她在纸上点了一百零八个黑点,然后把其中一部分连成了一个图案。” 刘太太神色大变。 因为在叶文初连线的点上,每口缸底下都曾埋过人,但后来都被移走了。 不过没关系,肯定没关系,她注定什么都找不到。 图画好了,大家开始挖,周围的百姓也上来帮忙。 “你老实说,”姚先阳看这架势,终于忍不住将刘太太拉到边上,“杀人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刘太太点了点头。 “混账!你不早说,刚才我和她打赌,你不拦着我,想看我出丑?”姚先阳咬牙切齿。 刘太太安抚姚先阳:“尸骨早几年慢慢的都清理干净了。” “土里什么都不会有。”刘太太讥讽道,“又不是种谷子,种进去什么就长出苗。” 姚先阳警告地指了指她:“你最好别骗我。” 他也觉得,清理干净了,就没关系了。 叶文初在边上看上,余光其实落在莲花庄前的邱振涛和邱振冶等人身上。 就在这时,有帮忙的百姓喊道:“这c这是什么?” “是骨头吧?”有人喊叶文初过去,叶文初正要去,姚先阳推开她先一步去了,等到了那边顿时松了口气。 是一块骨头,不是一整具是骨头。 “这什么呀,是人是狗的骨头都分不出。”姚先阳冷嗤道。 刘太太彻底放了心。 “是人骨。”叶文初将骨头捡起来,很有耐心地对姚先阳道,“腓骨,小腿上的。” 姚先阳蹙眉,冷笑道:“那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骨头,又是谁的骨头!” “姚三爷别急,会知道的。” 紧接着,在同一个坑里,又找到了一块骨头,叶文初依旧给姚先阳解释:“髌骨!” 姚先阳不想听了,让人端椅子来坐着看。 他明白了,叶文初知道找不到一整具骨头,所以,她在这些缸底下,找当时移骨时,遗漏的骨头。 人的骨头没有肉连,都是分开的,移尸时会落下很正常。 “找到了又怎么样?!”姚先阳冷嗤道,“难道要像七巧板那样,拼出来?” 他让苏管事去泡茶,他就坐在遮阴的树下喝茶。 半个时辰后,在大家合力的帮助下,重新挖掘结束了。 挖了七十个缸位,得到了遗漏的零散的骨头十二块,位置和大小都不同。 “回城。”叶文初说着,指了指邱振涛等莲花庄的人,对乘风道,“一个不落,全部带上。” 所有的人,又重新回到城内。 这一天,全京城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什么是震撼。 在顺天府衙外的玄武一街上,从左到右摆放着麻袋,然后就看着叶文初戴着手套,一具一具的将麻袋里的尸骨,摆在了路上。 直到此刻,人们才明白,她要干什么!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dd 266 核对(二更,求票) 有百姓在低声解释。 “她先前说,挖出来的尸骨是乱的,有的长短腿,有的少骨头,所以她今天要为那些个零散的骨头,找到真正的位置。” 四周先是闹哄哄的,紧接着大家都安静下来。 叶文初不着急,和她的师兄闻玉两人,一个取骨,一个拼凑。 本以为会很慢,毕竟足有四十六具。 可是,在摆放好大的骨架,确定了性别和年龄后,她的动作就快了起来。 众人就看到,她提着尸骨的袋子,每从里面取出一块大的骨头,如果能确定她就迅速放在一具尸骨合适的位置上,如果不能,她就用笔标上号摆在一边。 所有人都看着,那位外地来的叶小姐,穿着一件素浅的颜色的长裙,来回游走在每一具尸骨前,她安静的c认真的c重复着做着这些动作,停下c思索c寻找c比对c确定 本来这样的画面,就算是听,都觉得可怖骇人,如若梦里瞥一眼,也是要吓醒的。 可是此刻看着她做,大家居然一点不觉得害怕。 跟着她安静下来。 等着结果。 在很多年后,后人撰写的《文初传》里,这个当街验明尸骨的壮观场景,攥写者还细心用了插画的讲解方式,描画的栩栩如生。 更有那话本野史,用这画面编了无数的爱情和恐怖的故事。 此刻,能亲眼所见的人们,自然是无比幸运的。 一个时辰后,叶文初将最后一块骨头放好后,她将从水缸下挖出来的,带着泥的十二块骨头,用帕子擦干净,托在手中。 然后不急不慢地在一排的骨头前来回走动。 她的动作明明还是先前一样,可此刻却带出了压力。 因为她要干什么,大家都知道。 姚先阳早已没了先前的自信,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叶文初手中的人骨。 庞勤春和刁良玉更是脸色惨白地擦着汗。 “她要干什么?”刘红台问他母亲。 刘太太死死揪着帕子,目光阴寒地看着叶文初的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将最先发现的腓骨和髌骨,放在了一具高大的男性尸骨的腿上,这两块骨头完美地填补了原本空缺的位置。 人群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补上了。”有人道,“这根长骨头和先前的尸骨对上了。”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嘘,别说话,吵着叶四小姐了。” 大家又安静下来,叶文初从袋子取出几粒小小的骨头,放在一具的手腕处 她做得不急不慢,甚至有一根骨头她放下后,又重新取出来,换了一具比对,最后,将两具尸体的几处骨头对调了位置,最后,心满意足地,将细长的小骨头放好。 “好了!”叶文初放好最后一块,视线一转看向刘太太,刘太太正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 姚先阳也盯着地上一具尸骨,眼睛发直都收不回视线,被“勾魂夺魄”似的。 被迫围观的,莲花庄的村民,早已经大汗淋漓。 村长邱振涛站在最前面,鼻尖的汗珠在叶文初视线投过来的时候,啪嗒一下,滴在地上。 叶文初并不着急问刘太太,她走到邱振涛面前,邱振涛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当初做事,也太不仔细了,丢三落四。”叶文初对邱振涛不满,又转过来问邱马氏,“你喜欢做媒,这辈子还想拥有给别人做媒的机会吗?” 邱马氏猛抬头看着叶文初,双腿发抖。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落下的十二个骨头,会不会是这些死去的亡魂,故意留下来的证据,让我给他们伸冤报仇的?”叶文初问邱振涛,“村长,这么多年,你夜夜安寝了吗?就没有做一个噩梦?你的邻居没有来找你索命吗?” “你说,十年前这里叫邱家村,进出都是邱家人,同宗同祖。可你却成为杀他们的帮凶,你们死了,有脸去见邱氏的祖宗吗?” “你们今日,还要给杀人凶手,欺瞒掩盖吗?” 邱振涛腿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邱马氏哭着喊道:“我c我说,我来说!” 到这个地步了,他们还瞒什么,邱马氏要说,全村无人无人阻止她。 “有一天,刘家的人要来我们村里建房子,养莲花。他们给我们工作,挖了的地十倍赔了钱。”邱马氏道,“忽然有一天,拿了十倍赔款 的三户人家走了。” “我们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后来有人说,他们有钱后搬家去小地方安家了。那些钱可以买很多的地。” “后来,刘家又通过村长做主,买了五六户人家的地,那些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村子。大家都说,他们反正没地了,留在这里没意思。” 等他们真正觉察出异样的时候,是永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疯疯癫癫的哭,要去找她的孩子。 有人亲眼看见,那个女人进了刘家的院子里。 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直到这时,大家开始害怕了,但为时已晚,人已经死了那么多。 “刘挺找我们谈话,告官没有用,在京城姚氏只手遮天,莫说杀几十人,就是杀了几百人,屠了我们村,也不会有人为此负责。” “他们还让我们将埋在缸里的尸骨,找地方埋了。” “我们没地方埋,山里不安全,地里不合适。只有永子家他家绝户了,没有人。” 邱马氏越说越怕,在地上磕头求饶命,说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们没有杀人,我们只是想活命!” “是!”邱振涛道,“我们得罪不起啊。死人已死活人总要活下去吧。” 四周落针可闻,这种事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哪怕隔着一个人叙述一遍,都会觉得荒唐,觉得故事编的太假了。 “住口!”刘太太走出来,掀着手冲着邱马氏来,不等她扇邱马氏的脸,人已经被叶文初踹到在地,她对叶文初吼道,“你敢打我?” 叶文初道:“我还想做刽子手,现在就剁了你的头!” “你岂有此理,胆大包天!”刘太太道。 叶文初笑了:“刘太太,敢做不敢担,这可不是有权有势的人的行事风格。” “你有什么可怕的?你们不是告诉村民,就算屠村,他们也奈何不了你?!” “现在怕什么?” 刘太太当然怕,她能威胁一村人,却不能威胁一城人,更何况,现在等同在公堂。 “我没有,你栽赃。”刘太太重复着这句话。 “证据,人证都在,抵赖也没有用。”叶文初将刘太太的领子松开,拍了拍她的脖子,“我很好奇,勋贵们的脖子,到底有多硬!” 区区一个庶支旁氏的嫁出去的姚氏女,也还能借着娘家的名,压住一村人,无声无息取他们的命。 这京城,也太黑了。 她将刘太太丢在地上,刘红台冲过来护着他娘,一副想要打叶文初的架势。 叶文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红台害怕地收回手,蹲在地上抱着他娘。 叶文初猛然转头过来,看着姚先阳:“姚三爷,我证明的够吗?” 够!有认证,还有从缸底挖上来的尸骨,甚至于他还想到,那个池塘里,或许也有姚先阳看过刘红台母子二人,心里的厌恶,他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 但面上,他不可能松口的,他道:“不够!刘家人多,谁知道这些事,会不会是哪个不听话的下人做的。” “那些管事,甚至他家刘老大人,我听说脑子不好。这事儿和他们母子没有关系!” 姚先阳说着,给叶文初露出个很坚定的眼神。 我就这么说,最后的案子也会这么定。 你要去查,刘家的管事杀人的时候,是自己行事,还是受到了刘老爷的指使。 总之,这个案子往哪走,定谁的罪甚至最后怎么个死法,也都是他说了算。 刘太太醍醐灌顶,喊道:“对,不是我们,我们母子不知道。” “我们母子什么都不知道,红台更是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说着,众人又是一阵泄气,姚先阳和刘太太,这是要抵赖,打算推一个替死鬼出来顶罪了。 一个并不高明却很常见的手段。 就在这时,叶文初笑了,问姚先阳:“姚三爷这是铁了心要给刘太太和刘红台做主,保他们母子无罪喽?!” 姚先阳道:“不是我铁了心,而是你证据还不够。” “不,你就是铁了心要护着他们!”叶文初道。 姚先阳不耐烦,顺着她的话头:“都是姚家人,我不护他难道护你?” “真情深。”叶文初取出她刚才站在缸边用线连点现的图,“这么情深,想必这个图那个阵,你也清楚了。” 姚先阳接过纸,心里咯噔一声。 ------题外话------ 有保底记得投呀,么么哒!! 大家假期快乐,出行注意安全。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dd 267 紫薇帝星(一更) 街上,四十八具尸骨,并排放着。 就算烈日当空天光赤亮,可多看几眼心里还是会觉得凉飕飕。 但此刻,没有人的寒能越过姚先阳。 他捧着那张纸,冷汗津津。 人群是安静的,许多人都盯着姚先阳,临江王妃偷偷问高山:“那图上是什么?你刚才不是看见了?” “是看见了,可可我没注意。”高山回忆刚才那张纸,可他真的只专注听叶文初的指派了,没仔细分辨图形。 临江王妃很嫌弃地看了一眼高山:“你这是和乘风待一起久了,变笨了。” 高山无言以对。 “但初初真聪明啊。”临江王妃笑盈盈赞叹,和她儿子一样聪明。 高山看着临江王妃面露疑惑,心道王妃对四小姐好热情。临江王妃好奇地盯着姚先阳,忽然垫脚喊道,“画的什么,你到是说啊。” 她喊完,就蹲下来藏在茯苓身后。 姚先阳看向起哄的人,手里忽然一空,叶文初取走了他手里的纸。 姚先阳盯着叶文初,眼睛里都是警告。 “我初来乍到,不懂许多的规矩,有人认识这是什么吗?”叶文初根本不管姚先阳的反应,她抖开那张纸,给所有人展示。 那张纸上有一百零八个圆圆的黑点,每一个黑点代表一口缸,而现在,叶文初将其中一部分的“缸”,用黑线勾连,出了一副隐约的线图。 有人没看懂,和左右的人猜测。 但有人看懂了,发出了惊呼声。 “这c这不是,这不是紫薇星斗?” 这话说完,多数人还是懵着的,有人问道:“紫薇不是帝星?” “是帝星!”解释的人年纪很大,看着就是读书人,“紫薇莲斗阵,共一百零八颗星,通过这一百零八颗星可以组成很多阵局,困局c迷局c解局c疑局c合局等十二种局。” “而这个局,看着像是”那人没说完,圆智上前道,“是迷局!” 解释的先生怔了怔,看着个圆智:“对,对!尾角内卷,是为迷。” 此迷,乃是迷失。 迷失心智,迷失自我,迷失目标。 圆智又道:“如果没有算错,在莲花池的右边一百零八颗的局,必为克局。先迷后克困。” 圆智说完,有人请教他:“大师,这是道家星阵,为何用佛教的莲?” “所谓迷,是为迷局也是迷惑。”圆智道,“其中细节,请叶医判解释。” 圆智说完,后退了几步,嘴角向上翘,这一次有缘人肯定会留他了,毕竟他立功了。 叶文初并不急回答,而是停在刘太太面前。 “所以,你说京中十七寺?那多出来的一个寺,其实是道观,对吧?” 此时此刻,刘太太再没有镇定,他面色苍白,浑身颤栗。 刘红台抱着他母亲,盯着叶文初问道:“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事和你有关系吗?” 叶文初认同他似的,也微露疑惑:“我想干什么?这话问得太好了,我想干什么?!” 她拂袖起身,猛然看向姚先阳:“姚三爷,这话我同样想问,是问你还是问刘家?” “你们想干什么!” 姚先阳大怒道:“你闭嘴,不许再说话,住口。” “这个案子至少四十六条人命,我想住口,可他们不会住口。”叶文初指着一地的白骨,“在天的亡灵不让我闭口,他们在哭,他们殷殷期盼等一人给他们做主!” “姚氏。”叶文初对刘太太道,“我问你,你想干什么?杀这么多人,用这么多人的心血奉养莲花,你想干什么?” “你不承认杀人的事是你所为,不承认紫薇莲斗阵和你有关,可是,这世上除了你们,谁会设这样的阵法,谁?” “这是什么阵,这是大逆不道的阵。”叶文初指着那张纸,声音拔高气恼不已,“用天子子民的心血,来诅咒天子,姚氏,你按的什么心?!” 刘太太颤栗。 “姚先阳,你姑息纵容,你想干什么?让圣上失智c克住他,你居心叵测!” 叶文初说着,将那张纸丢在姚先阳的脸上。 姚先阳噗通跪了下来。 汗水湿了后襟。 四周的人大气不敢喘,这是什么事?这是谋逆! “你不要胡说。”刘太太吼道,“根本不是什么紫薇莲 斗阵,你胡说!” “我承认我杀了人,我承认我用别人的心血供养莲花,但你不能诬陷,说我谋逆。”刘太太害怕了,这个阵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刘红台出生后确实在庙中寄养,红台之名是法华寺住持赐名,但这个莲花阵却不是佛门的事,而是一位假装是小庙但实际是道观的道士给她使的招数。 马道长说刘红台心魂不稳,神智不清,心血养莲是为了收魂寻智。 所以她照做了,用别人的心血养莲花。 阵的名字就是莲花阵,根本没有人和她提过紫薇莲斗阵。 谁敢冲着圣上去,她冲着圣上干什么?她难道要祈愿她的红台来说做皇帝吗? “你c你诬陷我,”刘太太指着叶文初,“我没有谋逆,我没有!” 叶文初盯着她,喝道:“迟了!” 姚先阳脑子嗡嗡响,他想过一些可能,但绝没有想到,这个案子最后会扯到谋逆。 叶文初刚才还喊刘太太为刘太太,现在一口一个姚氏的喊她。 叶文初这个女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这个阵,他连反驳的本事都没有。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他得跪着,表忠心,他给自己的随从打眼色,让对方回家去回禀。 “稍等!”就在这时,有人拨开了人群,姚先阳如看到了再生父母,喊道,“苏大官,您来得正好,快c快去回禀太后娘娘。” 苏公公冲着姚先阳抱拳施礼,在他身后,还跟着蔡公公。 蔡公公表情很古怪地看了一眼叶文初,眼底是满满的佩服,就一个十年旧案,这小姑娘,上来就直接捅天了! 说句粗俗的,这小姑娘简直就是孙猴子,一根金箍棒,让天庭抖三抖。 他早知道叶文初厉害,在广州就知道了,但以为她在京城会惧怕皇权,没想到她一点没有。 厉害! 毕生所未见。 “叶医判。”苏公公深打量了一眼叶文初,上来笑着道,“太后娘娘传了口谕,请您和几位当事人去仁寿宫说话。” “太后娘娘说这案子甚是古怪,她要亲自过问。” 苏公公刚说完,沈翼拨开人群,走了出来:“苏大官!” 苏公公目光闪了闪,怎么这么寸,他来了瑾王就到了,莫非瑾王刚才就在这里? “王爷。”苏公公施礼,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沈翼颔首,看向叶文初,“具体说清楚了吗?” 叶文初颔首:“清楚了,但我和姚三爷还有庞勤春以及刁良玉有个赌约,怎么办?” “怎么办?”沈翼问苏公公,苏公公一怔,道,“赌约是赌约,另一码事,杂家管不着,太后娘娘要问的,也只是案子而已。” 沈翼问叶文初:“你觉得行吗?” “行。那去仁寿宫说话。”叶文初道。 姚先阳没心思管别的。 别的人谋逆都好说,唯独姚家谋逆太敏感了。 “一起吧。”沈翼邀请庞勤春,“将案子的卷宗带着,去仁寿宫。” 叶文初交代闻玉:“这些尸骨,让衙门的人不要动,就这样摆放着。” “知道。”闻玉叮嘱她,“王爷在,你听他的行事。” 叶文初点头。 她跟着沈翼,一路和围观的百姓抱拳施礼:“今日多谢大家的帮忙,来日方长!” “这些村民,”叶文初指了一地的尸骨,“请大家多担待照顾,等伸冤后,自然会收拾妥当让他们入土为安!” “叶医判放心,我们帮衙门看守着,绝不会教别人偷去。” 叶文初笑着应是,往宫中方向去。 她一走,人群响起低低的议论声,看她的背影里,都是敬佩。 “外地来的叶四小姐,真厉害啊!不但胆子还聪明会查案。” “她还会医术,她这样的人,她说医术好那肯定是很好的。” 今日的叶文初,无论说话还是行事,无一处不稳当,无一处不让人开眼界。 “我们帮看着尸骨,这些人可怜呢,要不是叶医判来了,他们就难以沉冤昭雪了!”有人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短短几个时辰后,人们再喊叶医判时的打趣c嘲讽的口气就没有了。 “看到没有?”临江王妃踮着脚望着沈翼和叶文初离开的背影,“真登对!” 连翘也跟着点头。 “王妃,叶四小姐好厉害啊。” “嗯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子。”茯苓道。 “我回家告诉王爷。”临江王妃迫不及待回家去了。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 :xdd 268 母子(二更) 临江王妃将帽子丢在桌子上,喝了两杯茶,坐在临江王的床边,从头到尾,将下午她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临江王听得也入神,突然打断她的话:“紫薇莲斗阵?” “对!左边是迷局,右边是克局了,说是让圣上迷智,然后克住圣上。” 临江王听着听着就笑了,不是微笑,是大笑。 临江王妃都惊讶了,她这么多年就没听到过临江王如此失态的笑声,握着他的手问道:“怎么了?你别吓我!” “这个案子,妙极了。”临江王道,“如果没有这个案子,最后就是刘家的什么管事顶罪,最后肯定不了了之。” 姚氏族人不是第一次弄出人命,所以找人顶罪,是常见的手段。 “但上到了这个高度,刘家得全家死了。”临江王道,“太后不可能让姚家沾到这个紫薇莲斗阵,所以” 临江王妃听懂了:“所以,刘家就是那顶罪的。” 也不算顶罪,因为事情是刘家人做的,人也是他们杀的。 叶文初查这个案子,做了两件事,第一,她后期一口一个姚氏,并死死抓住姚先阳不放,仿若他是刘家同谋,目的不言而喻。 第二,她抬了紫薇莲斗阵,谋逆的帽子一扣,就是太后也得抖三抖。 大拳,重锤! “难道这世上没有紫薇莲斗阵?”临江王妃问他,临江王道,“姚家就算有人要弄阵,也轮不到一个嫁出门的旁枝做。” 多的是人,多的是地方。 “我的天啊,”临江王妃捂住嘴,“那丫头,胆子这么大吗?” 那个缸,一百零八个,谁知道能连成个什么东西?还不是她想画什么就是什么?! 她说连城线的缸底是埋尸的,可尸体都清了,连刘太太自己都不会记得。 “她的胆子,比你我想得还要大。”临江王忍着笑。 临江王妃来回地走,又跑去关上门,凑在她夫君耳边,小声道:“那令瑜去广州一趟,不但立功了,还捡了个宝!” 临江王嘘了一声。 “所以,你得低调不许去找她,打扰她。”临江王道。 临江王妃使劲点头。 “不让别人发现,藏着藏着。”临江王妃乐不可支,“夫君,我儿厉害呢!” 临江王挑了挑眉。 夫妻二人关着门,继续说悄悄话。 “我弟弟有个朋友会做修装,要不然先悄悄弄新房?” “行了,让你不要说这些,你一动令瑜就会知道。你下午让他发现你没有?” “肯定没有,我给高山和乘风封口了。” 此刻仁寿宫里站着一屋子的人。 圣上脾气很好,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但今天他的脸色一直沉着。 太后冲着刘太太砸了一个茶盅,刘太太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叶文初看着太后,她今日穿着家常的半旧的褙子,没戴珠钗,和那天见到时的样子不同,这会儿的太后多了一份亲和,像是某家某户普通的长辈。 叶文初心中暗暗惊叹,太后的心思,已经细节到这个地步了? 聊大事的时候,她宫装凤钗威仪不凡,聊家常时,她就穿着家常的半旧的褙子,就是一个寻常的祖母,母亲! 而恰好马上要说的事,是关于她娘家人严肃的大事。 宫中的女性,不简单啊。 “你有没有脑子?”太后指着刘太太,“你儿子有病,有病你治病,治不好就掐死毒死。” “做阵法?你怎么不把自己镇了?” 太后沉沉的,带着怒意的训斥声回荡在殿内,刘太太磕头,痛哭流涕:“姑母,是我错了。侄女真的只是心疼孩子,绝没有其他的任何的意思。” “也没有什么阵法,就仅仅是受了老道的骗!” 太后怒道:“老道的话你也信?你到底是有多蠢?” 刘太太带着刘红台磕头求饶命。 太后揉着额头不说话,叶文初在琢磨她的行为背后的含义,她在猜测,她此刻揉额头不说话是不是留着空档,给圣上说话的? 安慰她,或者表示他不相信紫薇莲斗阵? 果然,圣上开口了,但并没有安慰太后,而是突然看向叶文初,问道:“什么是紫薇莲斗阵?” 沈翼没有插话也没有给叶文初暗示。 叶文初上前一步,施礼回话。 太后也不头疼了,扫了一眼圣上惊讶他没有安慰自己,而是问叶文初阵法的含义,这表示圣上在意。 圣上知道这个阵,天文星象儿时就教过,但他还是问了,这是要讨论并问责。 太后也看向叶文初。 “紫薇莲斗阵,一共有十二局,有好有坏,看建阵者的本意。可祈愿紫薇帝星平安万岁,也可以诅咒失智昏沉” “大胆。”张公公呵斥叶文初,“在圣上和太后娘娘面前,不可胡言。” 叶文初应是:“民女只是为圣上解释,什么是紫薇莲斗阵。” “圣上,这个阵,其实”张公公要解释,圣上摆手让他不要说了,“朕听懂了,阵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建阵人的用心。” 太后反过来安抚圣上:“这些道家的鬼话,都不可信。” 圣上问太后:“母后,朕这十多年是不是有点中了诅咒的意思?迷失在木雕之中,被克困住难施拳脚,昏昏然不知所以然。” 他这么一说,连叶文初都惊讶了一下。 这话,只有圣上自己能说,其他人都不敢。但他能自己说出来,太让她惊讶了。 “胡说!”太后心疼地训斥儿子,“你怎么迷失了自己,那些朝政都是谁做的?国泰民安都是你的功劳。” 圣上凝眉,看着刘红台母子二人,并不去理会太后。 太后心内疚了一下,觉得自己对儿子没那么关心。 圣上忽然问跪在后面的庞勤春:“按律,当如何?” “回c回圣上”庞勤春下意识看向太后,想偷偷察看她的反应和态度,但下一刻,圣上猛然一扫袖子,桌子上的茶盅摔在了地上,就听到他呵斥道,“怎么,朕问你一句话,你也要问过我母后才能回答?” “朕是真的中了诅咒,迷智被克困了?” 庞勤春差点吓到昏厥,他趴在地上使劲磕头:“圣上息怒,微臣只是眼疾,并未看向别处。” “回答圣上的话。”沈翼咳嗽一声,让庞勤春莫要吵,“休要失态。” 庞勤春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翼,连连应是,回道:“按律c按律当斩!” “斩谁?”圣上问他。 庞勤春汗水滴在石板上,他回道:“全c全族!” 大殿里的声音,瞬间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刘太太张着嘴巴,像离岸的鱼。 太后眯着眼睛,转过来看着圣上,有一瞬间她以为圣上要继续问庞勤春,斩谁的全族。 不是斩刘氏的全族,而是姚氏。 但圣上没有说话,沉着脸。 姚先阳的冷汗顺着背脊话落,整张脸赤红,连鼻尖都因为紧张而充血了。 圣上没有说话,太后就朝沈翼看去。 沈翼懂了,上前一步准备解围:“臣以为,斩全族用刑过度了,谁有罪杀谁即可。” 大家都看着圣上,等他开口。 “行吧。”圣上听了沈翼的话,“全族算了,但这些人不能留。不提什么阵什么局,你们怎么忍心杀那么多人?” 刘太太瘫软在地上,动荡不了。 连一句饶命的话她都不敢喊,她怕她喊出来,圣上就要砍了刘氏全族。 她看向太后,太后并不看她,而是对圣上道:“就依着你,杀了!” “将母子拖出去,还有她家里几个,相关的人全部抓了,好好审。”太后道,“影响恶劣,太糟心了。” 苏公公应是,喊人进来拖刘太太和刘红台。 刘红台后知后觉喊饶命,但被侍卫捂住了嘴。 大殿里安静下来,圣上心情看上去不大好,他问姚先阳:“你怎么在这里?” 姚先阳汗如雨下,不敢说话,叶文初动了动,圣上看到了她:“叶医判,你说。” “她在府衙主持大局,并搭着庞大人以及刁捕快和民女打赌,如果民女案子查清楚了,他们三个脱了衣服在府衙门口五十板子。” 太后怒斥道:“这成何体统!” 她不知说什么成何体统,也不知是说谁不成体统。 圣上正在想要怎么接这话,叶文初帮他接了话:“娘娘,姚三爷年轻难免气盛,他说他能做主府衙c能调用民兵,能要民女的命,这些话可能只是说说而已。” 姚先阳猛然抬头瞪向叶文初。 ------题外话------ 沈翼:我只是平平无奇调解员。 出去玩了吗?羡慕出去玩的。 269 板子(一更) “我c我和他打赌了。”姚先阳立刻接了叶文初的前一句话,避重就轻地忽视她后面的那些,“我c我愿赌服输!” 他说着,回头看着庞勤春,庞勤春一个劲的点头。 “是的,愿赌服输!” “我们愿意被打!” 被打证明自己还能活,庞勤春吓的不得了。 这一次是太后开口说的话,她颔首道:“确实年轻气盛了,不过既然愿赌服输,这事儿就过去了。” 这是你们的事,哀家管不着,你们自己处理。”太后说着,叮嘱沈翼,“你跟着去,别又闹个什么事出来。” 沈翼应是。 他们告辞出了仁寿宫。 宫内,苏公公亲自将地上的碎瓷捡走,重新上了一杯茶,太后给圣上捻了个葡萄递给他:“别生气了,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偏听偏信。” “她要有那改天换命的本事,也不能窝在刘家那种人家。” 圣上起身,道:“母后,朕回去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从仁寿宫出去,路过坤宁宫的时候,皇后正和太子在院子里说话,他寻常很少来看儿子,今儿就进来了。 十四岁的太子看见他很高兴。 “圣上。”皇后上来行礼,“您用过晚膳了吗?” 圣上摇头,皇后立刻说她们娘儿也没有吃,立刻让人去准备。其实他们吃过了,小厨房一时做菜有点慌,顺着后廊去圣上的厨房取了几个菜来。 “功课学得如何?”圣上问太子。 太子和父子相处的少,又被父亲询问功课,他有点紧张,回答的时候结结巴巴的:“挺好的,几位先生让孩儿背的课文,孩儿都背完了。” 皇后怕圣上生气,小心翼翼看着他。 “很好。”圣上道,“以后多听先生的话,有什不懂的要多问。” 太子应是。 皇后松了口气,心里特别的高兴。 苏公公送了一半,圣上去了坤宁宫他就折转回去了,他关着门给太后回道:“圣上去坤宁宫,还让太子好好读书,晚上也留在那边用晚膳。” 后宫还有两位妃嫔,但都年纪很大了,圣上基本都单独留宿太极殿。 “嗯。”太后还在生气,“你亲自去一趟韩国公府,告诉世子,让他稳住刘家,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可谁要胡乱喊冤,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没姚家什么事,可别人就愿意盯着姚家。 “知道了。”苏公公应是,太后又道,“那个姓叶的小丫头,在广州就这样?” 苏公公说是:“一直都得理不饶人,占着理的时候不达目的不罢休。” “当时和刘兆平还有陈王也这样!” 太后听着心里倒舒服了一点。 “确实是横,哀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个性子的人,你要说她不怕,她恭恭敬敬知礼守节,你要说她怕,她说话的时候像炮仗一样。” “您看,要不找个由头,将她除了?”苏公公问道。 “暂时不用。”太后摆了摆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公公猜不透,行礼后出宫去了。 此刻,宫外很热闹,半城的百姓又聚在府衙门外,没别的事,为了看姚先阳三个人被打板子。 白花花的三个男人的屁股,噼里啪啦一顿打后,就变成赤红赤红。 姚先阳冲着叶文初喊道:“姓叶的,我和你势不两立。” “你出来,有本事当面说!” 巷子里,叶文初要出去,沈翼先一步看了一眼,道:“没必要看,他现在没什么好话,我去就行了。” “让王爷去吧。”闻玉道,“王爷也还要善后。” 叶文初还能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衙门口,百姓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有人道:“叶医判一鸣惊人,从今以后谁都不敢看不起她了。” “庞大人还说他厉害呢!一个十年旧案,叶医判一来就查到了,他们不努力还打算抢别人的功劳,最后终是成了个笑话。,” 确确实实是笑话。 “你们没看到,那天府衙去了十六个人,浩浩荡荡把叶医判的案子抢了。十六个大男人,脸皮都揭了喂狗。” 人群爆发一阵大笑。 庞勤春和刁良玉两人抬不起头来,屁股疼脸更疼。 好不容易熬完了板子,两个人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臊的,一起 晕了,被人拖回去。 姚先阳被家里人扶着个走了几步后也受不晕了。 沈翼关切地上去,亲自送姚先阳回家。 他和姚先阳是嫡亲的表兄弟,他年长姚先阳一岁,但从小玩的不多。 叶文初终于能从巷子出来,大家正要散,看到她顿时上来围着她说话。 “我们喊您医判,您不介意吧?” “庞大人不介意别人喊他庞知府,我怎么会介意被喊医判呢。”叶文初笑着道,“大家随意就行。” 众人笑着应是。 “叶医判,您办了这么大的案子,圣上会赏赐您吗?”今天白天,那位给大家解释什么是紫薇莲斗阵的先生问道。 叶文初给他施礼:“今日多谢先生解惑。” “您早就知道了,我不过献丑罢了。” 叶文初和这位先生互夸,周围不少人认识这位说话的先生,给叶文初介绍:“这位是崇德书院的宋先生,是有名的大儒,叶医判才来京城,是不认识他。” 宋道凉和大家说谬赞,又和叶文初道:“叶医判年纪轻轻就学识渊博,实在不敢在她面前当夸奖。” 大家站在路中间,聊了很久,衙门里的捕快在百姓的帮忙下,将尸骨都收捡回去。 沈翼送完姚先阳,回来了。 “要去我家吃饭吗?”叶文初问沈翼,沈翼颔首,正好有事说。 叶文初想到什么,和沈翼道:“有件事很奇怪,连着几次,我都注意到有位戴着帷帽的夫人,在我的附近。” “我觉得她在观察我,你帮我留意看看。” 沈翼很惊讶,转头看向乘风:“你今天都在,没看到?” 乘风目光闪躲,道:“不c不知道啊,没看见。” 沈翼看他这德性就明白了,那位戴着帷帽的夫人是谁。他顿时哭笑不得,和叶文初道:“我帮你查,此事交给我了。” ------题外话------ 白天(2号)出去,回来就头疼欲裂,实在写不动,先更两千,我还会再补一章出来,大家晚点看。 我去睡会儿,大家注意风寒c风热,别生病。 270 欢乐(二更) 叶文初古怪地看着沈翼。 沈翼假装没注意到,他也不好意思说是他娘,应该是知道了她的存在,偷偷来看她。 他娘行事简单直白,现在相处他怕叶文初会介意。 好事办成了坏事,将她吓走了。 叶文初琢磨了一下,既然他不细说,就表示就不方便,她就换了话题:“刚才那位宋先生问我,圣上会不会赏赐我,我没回答。” “但我很介意,圣上居然没有赏赐我。” 沈翼笑了起来,有意帮她练朝堂的心思:“那你猜一猜,圣上没有为什么没有赏赐你?” 他们站在路边说话,等闻玉和圆智与衙门处理完白骨的事。 “我猜吗?”叶文初顿了顿,她和太后c圣上接触的次数太少了,有的东西她还是不懂的,“是当着太后的面,不好表现的太露骨他的高兴吗?” 沈翼太高兴了,小丫头聪明的不像话,他抬手想拍她的脑袋,但又收敛了情绪,笑着道:“没错。” 又和她细说:“如我这般外人想挤进去有立锥之地,有的人是选择站队,直接投效太后,或者暗地里效忠圣上的,但我思虑了很久,决定站中间。” 叶文初听懂了,左右看看打了个响指:“把中间的缝撕大?” 她今天在仁寿宫里感受到了。 沈翼笑了起来,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说站中间,寻常人不该理解为中立,两边讨好,你如何想到我要挑拨离间?” 叶文初心道您要是两边讨好苟且偷生,您也不用这么努力啊。 这问题还要问我,当我傻的吗? 她的表情太有趣太漂亮了,沈翼便是这么看着,这些日子的疲乏也立刻扫空了。 “你说的对!”沈翼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圣上对太后是服从的,但今天的态度你看得出,他有了情绪,而太后也并没有训斥他,是做出让步的。” “这个案子极妙,如若没有,下一步我也要用别的方法。” 他要试探,两边试探。 叶文初懂,用俗世的意思,沈翼在试探太后对圣上能退让到哪一步,试探圣上是想反抗,还是想当一辈子木匠。 “那我运气真的很爆!”叶文初笑了起来,沈翼终于忍不住,见左右没有人,敲了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地道,“真是运气吗?我才不信刘家敢弄紫薇莲斗阵。” 刘家想要刘红台成为人上人可以理解,他们干什么都可能,唯独不可能针对圣上。 因为没必要。 讨好太后?太后想要儿子死有的是方法。 讨好姚氏?姚氏以太后马首是瞻。 这个紫薇莲斗阵,他从军营赶到府衙门口,听到的时候就知道了,是叶文初故意弄的。 “你就不怕太后发现杀了你?”沈翼小声问她,带着戏谑。 “我怕什么,中间还有一个神秘的道士呢!”叶文初道,“连刘太太自己都不知道,她弄的到底是不是紫薇莲斗阵。” “他们该恨该抓的,是道士。”叶文初道,“我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也就会查案而已。” 沈翼道:“所以说,你不是运气爆,是聪明爆。” “没有没有,王爷夸奖了。”叶文初摆手。 沈翼看着她,心都是软软的轻轻的,便是一阵微风来,他也觉得自己能飘着起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女子呢? “叶医判,当得起!”他笑着道。 叶文初瞥他一眼,又将话题拉回去:“所以,圣上没有赏赐我c没有额外罚姚先阳,没有将庞勤春降职,是因为他不能做得太过分,试探要一点一点?” 圣上的不高兴,已经表现过了,看着有点类似和母亲撒娇,但又在训斥庞勤春的时候表达了朝臣事事询问太后的不满。 这是重点,恰到好处的点到后适可而止。 再多做,谁都不知道太后会怎么样。 “是的。”沈翼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圣上稍后还会去找皇后说说话。” 皇恩浩荡,对皇后好也是对太后和姚家的好。 “哦。我倒成了牺牲品了。”叶文初想要赏赐,她想要圣上给她题一块医判的牌匾,挂在顺安康的门口。 往后,她要让世人想到前朝马兴玉通判的时候,都不是笑她牝鸡司晨。 沈翼问她要什么,她说他要圣上的墨宝。 “知道了。”沈翼道,“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蔡公公。” 叶文初挑了挑眉,算是满意了。 闻玉看了很久了,路对面两人谈笑风生眉眼含情,他重重叹了口气,驱着轮椅过去,笑着问道:“在说什么?” “说今天的事。”叶文初把大概的事转述给闻玉听,闻玉看着叶文初对他毫无隐瞒的样子,心里的钝痛又和缓了一些,人总是这样,有了红便要绿,有了饭总想再要佐饭的肉。 “王爷说的没有错,你做得极好。”闻玉道,“胆大心细。” 胆大到,没有人敢想,紫薇莲斗阵是她画出来的,连他都以为是刘太太被道士骗了。 “你们今天是夸夸团。”叶文初看到圆智过来,笑着道,“回家吃饭去。” 叶文初给沈翼介绍圆智。 圆智施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龙虎山有庙?”沈翼问他,圆智露出贼贼地笑,“我师父说,天下兴佛,我们要抢占龙虎山。” 沈翼没有多问。 大家一起回家。一家人又是围着叶文初问了很久,看到女儿后叶俊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大家又在饭桌上,各自汇报了今天的进展,彼此会提意见和方法。 “漕帮的事办好了。”叶涛和沈翼道,“王爷办事太利索了。” 沈翼笑着道:“顺手的事。” 他很喜欢叶家的氛围,大家各自忙碌一天,会坐下来在饭桌上,交流今日工作的得失,并就失败而进行认真的讨论。 叶家在京城落脚,指日可待。 “四姑母吃饭。”叶满意给叶文初盛饭,叶文初忽然想到宋道凉,“王爷,崇德书院收学生吗?” 大家都看着她。 叶文初就说今天宋道凉的事:“他说有事可以找他,他是先生,我就想家里有三位要读书的学子。” 姚子邑脸一红,叶文初这是把他与白通还有叶满意归在一起了。 “宋道凉为人正直,一手字画享誉盛名!”沈翼道,“崇德书院收学生,但宋道凉收不收学生不好说,要看资质。” 他说着看向姚子邑:“你可以去试试。如若不是四小姐机缘认识,我也是没有门路,认识宋先生。” “这么厉害吗?”叶文初也没有想到。 沈翼颔首:“他很正直,如若对子邑认同,不会管他是什么身份。” 姚子邑眼睛一亮,和父母对视,姚仕英和姚夫人都很高兴。 他们一家三口的处境很尴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姚子邑将来的状态能得到改变。 “那我明天和师兄陪你去。”叶文初问闻玉去不去,闻玉说好,“正好将白通和满意一起带上。” 姚子邑笑着应是。 大家正要吃饭,新来的婆子来回话,说来了一位季公子,要不要请进来。 “是宣平侯世子?”叶老太爷问沈翼,沈翼点头,叶老太爷忙道,“快请。” 季颖之一阵风地冲进来,非常自来熟地自己和叶家所有人认识了一遍,又和沈翼道:“我去你家,你又不在,我一好奇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 “叶老太爷,有没有多余的饭,赏我一口吃的?”季颖之道。 “世子爷能来吃饭,我们蓬荜生辉。”叶老太爷赶紧让人加碗筷,已经很大的桌子,大家又腾着椅子挤了挤,“世子以后得空,尽管来家里吃饭,只要您不嫌弃。” 季颖之喝了一口汤,摆着手道:“老太爷别当我世子,我是令瑜养大的,否则我早饿死了。” “您看我这没脸没皮的样子就知道我处境,所以您当我小辈,我周身也没什么值得您尊敬的地方。” 叶老太爷笑着说不会,叶俊倒是心疼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怜惜。 “初初。”季颖之对叶文初道,“你今儿可太精彩了,我后悔今儿没和你一起。我站外面看好半天,都忘时辰了。” 他一句初初,沈翼的视线终于落在他的脸上了,就扫了一下,季颖之没来由冷了一下,看向冷的源头,可沈翼已经继续去吃饭了。 “这真是热闹了。”郭氏心思活络呢,季颖之身份高,长得俊脾气好还自卑,这种勋贵简直是为叶月画量身定制的,可不等她心思动起来,就听叶文初道,“我祖父说得对,只要你家里夫人不反对,你随时来家里吃饭。” 郭氏的心思被这句话彻底说歇了。 大家说说笑笑的吃饭。 吃晚饭,来了兴致大家在院子里乘凉下棋,叶满意歪着叶文初,给他读书。 “姚叔叔教你的?”叶文初问他,叶满意点头,圆智坐在边上笑着道,“满意,不如贫僧教你念经吧。” 满意和叶文初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师,你是客人!”叶文初对圆智道。 “一家人客气什么。”圆智笑了,“念经打坐不辛苦。” “我的意思,客人要有客人的自觉,我们满意是家里的顶梁柱,岂能念经?”叶文初道。 叶满意点头:“我是顶梁柱,不能出家。” 圆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送了一个木鱼给叶满意。 叶文初就知道,这和尚在试探“亲人”的底线,她问他:“我能打你吗?” 圆智没说完,叶文初就当他同意了,喊叶颂利过来,把圆智捶了一顿。 圆智抱着脑袋嗷嗷叫。 这样大家的底线就试出来了,圆智此人的底线很松弛。 圆智就知道叶文初的底线很明确。 试出来了大家就能“规规矩矩”做“亲人”了。 季颖之看着一脸羡慕:“我的天,你们连和尚都能打吗?初初果然厉害。” 圆智道:“阿弥陀佛,季世子,这也是能羡慕的事?” 一院子的人哈哈大笑。 圆智并不在乎,踩着底线教叶满意怎么敲木鱼,然后被叶颂利揍。 271 挑事(二合一) 沈翼和季颖之一起从叶府出来。 季颖之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 “令瑜,”季颖之对沈翼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叶四小姐了。” 沈翼警告地瞥了他一眼。 “她和她全家,都很有意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大家子人这么团结友爱的。”季颖之道,“家大业大子孙之间都是你死我活。” 沈翼负手而行,步履很轻快:“你只是没看到而已,去年的此时,叶府可不是这样的。和你所想的家大业大的人家没什么区别。” 季颖之一脸的惊讶。 “那更厉害了!” “我以前总想,你这么聪明,这世上哪有女子能配得上你,”季颖之搭着沈翼的肩膀,“现在你赶紧成亲吧,我帮你迎亲。”“闻大夫也不得了,你的劲敌。” 沈翼嫌他话多,让他回家,季颖之不想回去:“能不能去你家睡?我回家太没意思了,看到她们c看到一草一木c闻着气味我都觉得生无可恋。” 沈翼没反对,季颖之更高兴了,见外面没有行人了,就脱了自己的厚袍子乘凉,沈翼问他有钱了为什么不买衣服。 “我把钱放口袋忘记拿出来了,被母老虎搜走了。” 季颖之嗅了嗅鼻子,打了哈欠:“不说我的糟心事。老王爷和老王妃知道你和叶四小姐嘿嘿” 回到家,沈翼洗漱好去给爹娘请安。 临江王和临江王妃正若无其事地在聊天,看见他回来,问他今天做事可顺利。 沈翼寻常公事会和临江王大概提一句,临江王如果想知道更确切,就会找乘风来问,能说的乘风就会知无不言,不能说的他就吓唬乘风,乘风支支吾吾说一半他们猜一半,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 沈翼觉得,叶文初和叶老太爷以及全家人相处的方式很好,甚至连叶满意也会汇报他今天在院子里抓蛐蛐的事。 当然,真要有秘密,大家也不会追着细问。 说的多数是需要讨论的,需要被关注的事情。 他决定学习这种相处模式。 于是,他将他今天的公事说给父母听,临江王很高兴,兴致很高地听儿子说,提点他注意哪些细节。 临江王妃也不打扰,在一边给临江王捶着腿,听他们父子说话。 等说完了公事,沈翼喝了口茶,问临江王妃:“娘,您今天做什么去了?” 临江王妃眼睛骨碌碌转,没开口就已经让人看出来她预备说谎了。 “没c没干什么啊。我每天就做那几件事罢了。” 沈翼就看着她不说话,临江王笑着:“你和他说吧,他都问你了,就表示你瞒不住了。” “令瑜!”临江王妃来劲了,坐儿子对面来,“初初,我很满意!” 沈翼:“” “我c我准备开始动手修装你的院子做新房,她年纪小,明年后年都不着急。不过,成亲也行,不生孩子就行了,等她十八九再说。” “那新房,你偷偷打探一下,她喜欢红木的还是黄花梨木的?” “她家有钱,是不是用舶来品?” “她要是要很多聘礼,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攒钱了。你手里有多少钱,给娘透个底,娘来算一算!” “你要是不好意思,不如请她到家里来,娘帮你问?!” 沈翼面红耳赤还想黑脸,不管什么事到她娘这里,就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压根拦不住。 “行了行了,你把令瑜吓到了。”临江王都无语了,提醒她,“你越扯越远了。” 临江王妃笑了起来,抓着儿子的胳膊:“爹娘给你下死命令,这个儿媳,你必须娶回来。” “至于姚纪茹,要是太后赐婚,娘就跳井,让你守孝三年!她要说等三年,你爹再跳,熬到她人老珠黄。”临江王妃道。 临江王父子二人,一起黑了脸。 “爹,我去休息了。”沈翼起身,走了。 临江王妃想追,临江王抓住她的手腕:“我腿疼,你给我摁摁。” “哦。”临江王妃很遗憾。 喜欢红木还是黄花梨?沈翼没进过叶文初的卧室,也不大清楚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家具。 沈翼回房。季颖之洗过澡晾着头发一边看书一边在书房等他。 “你成亲的时候,多少聘礼?”沈翼不经意地问道。 “你在考虑和初初成亲的聘礼?”季颖之坐起来, “我婚事我不知道聘礼,包办的。但汤凯成亲的时候我知道,他家出了六万六千两,但彩礼也回了六万六,十里红妆一点不夸张。” “那还好。”沈翼琢磨着,这个钱他能拿得出,但叶家有钱,会不会觉得少? 他后悔当时没在从化打听一下。 应该按照从化的规矩办,不能叫她来适应他。 “你能提亲吗?”季颖之问他,沈翼摇头,“暂时不能。” “对,不要害她,我催也是开玩笑。”季颖之摇着扇子,“但还是要盯着,竞争者太多了。” 沈翼白他一眼:“你少初初c初初的喊,你有这么亲近了吗?” “早晚都会亲近。再说,我也是挑人的好嘛!”季颖之指着他,“你哦,就是嫉妒我。” 沈翼不理他,开始看公文,看着看着又开始打量自己的书房,这间不够大,如果她住进来他想把隔壁打通了,还像在从化衙门那样,分她一半。 “想什么呢,笑得那么甜?”季颖之道。 “睡觉去。”沈翼道,“明天去找刘管事借衣服穿,我家只有他的衣服你能穿了。” “这可不要你说,我刚就和他借了。”季颖之高高兴兴回去睡觉了。 沈翼自己专心去看公文。 左军都督不容易,他没有军功,想要人心光给好处不行,需要实战震住他们。 他要准备的很多。 第二天早上,叶文初到顺安康的时候,就有百姓来找他们问诊了。 问诊的百姓小心翼翼,对她查案的本领见识过了,可她的医术,他们还是观望的。 “老伯坐。”叶文初问他,“你要看什么?” 叶文初和闻玉都是疑难杂症,叶文初主攻外科和妇儿,闻玉则是内科。但这只是说更擅长,其实两人都是全科。 路对面,两个衙役并着一位夫人扶着另外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男子面色惨白脚下发虚。 “她一给你开药,你就拍桌子,说她是骗子。”瘦衙役叮嘱生病的男子,“这种事,谁都说不清楚。” 又对妇人道:“你就哭,哭得地动山摇。” 那个脚步虚浮的男子应是。 他真有病,一个月前去外面出差,回来后就一直腹泻,大夫都说是痢疾,但吃了很多药都没效果。 京中名医时孝感也看过了,让他吃药多休息。 “去吧。好好打她的脸,给刁头儿报仇!”衙役看着自己兄弟由他妻子扶过去。 两人蹲在路边看着。 “要不是她,刁头儿这一次肯定能把伏成挤走,现在好了,屁股一打,彻底没戏了。” “何止没戏,差事能保住就是祖上积德了。不但刁头儿,就是庞大人都不好说。” 两人叹气,他们本来还以为能立功的。 现在好了,因为叶文初。府衙成笑话了。 “你早上没来,刘家的案子送去大理寺了,舒大人亲自审。” “唉!这回咱们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这口恶气一定要还回去!” 两人看着对面,他们兄弟已经在叶文初的桌前坐下来了。 叶文初看着面前的夫妻,男子身体虚弱,身上有些臭气,眼白发黄浑浊,呼吸微有灼热,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鞋,是一双捕快发的官靴。 她问道:“什么病,您二位说说。” “什么病,还要我们说?”陪着的妇人突然拔高了声音,惹得八角和马玲几个正在做事的人,都停下来看向这边,刚任掌柜的姚仕英笑着上前,道,“太太息怒,望闻问切是不是,肯定是要问的。” “她是不是大夫?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这位太太,要是您觉得办事不牢,那您可以离开的,外面还有人等着呢。”姚仕英不软不硬地回道,“您别吵,吵了大家脸上都无关,是不是?” 妇人瞪姚仕英,八角笑盈盈上来,叉腰道:“这位太太,您要专门来吵架,您可掂量了,您不一定能吵得过!” “您要闹事,我们也不带怕的,您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小姐怕过谁?!” 妇人没想到外来的人,一点不忌惮本地人,她看向叶文初,叶文初正抱着手臂看着她,一副等她吵架好调剂无聊时光的态度。 “腹泻!”妇人软了,不敢接着吵。 “这态度就对了!”姚仕英和八角就散了,各自去做事。 叶文初发现,姚仕英是很有意思的人,他以前是出名的脾气好能力强,现在相处多了,才知道他其实是掌握了看人说话的本事。 姚仕英当顺安康掌柜游刃有余,甚至屈才了,但也没有办法,他的身份,没法入朝了。 “我 看看。”叶文初给病人号脉,“你这情况多久了?” 病人回道:“上个月十六,我出差去办事,不是,是出去办事,顶中午热得厉害,在小溪里喝了一口凉水,回来以后就一直腹泻。” “大夫说我吃了不洁的东西,得了痢疾。” 他说着哎呦一声,捧着肚子去找茅房。 “大夫开的药方带来了吗?我看看用药。”叶文初对妇人道。 妇人将药方给叶文初。 “药方正常,用药没错。”叶文初扫了一眼最下面的签名,时孝感,她今天上午就看到两张药方上有这个人的名字。 频率这么高,应该是这一带名医了。 病人去而复返,身上的臭气更重,带着一股腥气。 “拉成什么样子了?”叶文初问他,病人详细形容了一遍,叶文初点头,“结合你先前吃的药再加上你这症状,我认为不是痢疾。” 那人问道:“是什么病?” “伏暑!你上衣脱了,我给你针灸一次,再开一副药回去,锉成细粒中午服用,好好睡一觉,下午就没事了。” 她说完,周围的病人都很惊讶,因为人家都一个月了,又寻访了其他大夫,都说不行,可到她这里,她一副药就能药到病除。 这个事儿,正常人都要质疑的。 “那c那要是好不了呢?”病人反问叶文初。 “你这什么意思?”叶文初反问他,“是要和我打赌,给刁良玉报仇?” 病人脸一红。 “你要和我打赌,这样,咱们打得重一点,你一副药在我这里吃完,今晚就坐这里,下午你要好不了,我关门歇业还赔款,你要好了,就怎么样?我送你二钱砒霜让你妻子医闹?” 那人脸色赤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实事求是。虽说你来这里看病是为了刁难我,但我医者仁心又高大伟光正,病给你看了,你明儿要是病好了,就不用来,要是没好就来找我。” “不过,你要再不止泻,也就这两个月的活头了。” 叶文初取针,那人和自己妻子对视,两人一个帮忙一个脱衣服,乖乖让叶文初施针。 他们是想报仇,可叶文初说的没错,命是他们自己的。 “八角,你给他把药煎了,让他在这里喝了回家,免得有人往药里下毒诬陷我。”叶文初道。 八角应是,取了药方去抓药煎药。 外面等着的两个衙役眼见着个叶文初给他们兄弟针灸,里面夫妻居然都没有闹事,他们左等右等,又不敢进去一探究竟。 过了一会儿,针灸结束了,他们的兄弟又开始喝药,喝完了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我们去茅房等,他一会儿肯定要去茅房。” 两人去茅房等了一个时辰,他们兄弟也没有来。 两人被臭气熏得头昏脑涨,回到顺安康对面的时候,他们兄弟已经和妻子在吃午饭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人终于从顺安康出来了。 年轻人不腹泻了,又能吃能喝,休息了一个中午,精神状态就恢复得很不错了。 “子杰,你在里面干什么啊?”两人等的又热又累,张子杰嘿嘿笑道,“我的病,好了!” 那两个人一脸错愕。 “多谢你们,真兄弟!”张子杰道,“要不是你们让我来找叶大夫,我恐怕真活不成了。” “你们等我,我回家休息几日,就能复工了。” 张子杰夫妻两人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那两人一脸的无语。 “合着,咱们耗了一天,还帮了两个人?”帮苏子杰介绍了神医,帮神医证明了医术! 对面的病人又多了一些。 “走开,小乞丐!”瘦一些的差役踢了一个靠着墙要饭的小乞丐,“老子看你蹲一天了,也没要到钱,你就不换地方?” 小乞丐抱着空空的破碗跑了。 “有毛病。”两个差役骂骂咧咧走了。 叶文初和闻玉下午结束工作,和姚子邑以及姚仕英带着白通和叶满意,浩浩荡荡去崇德书院拜师。 叶满意反正启蒙,上几天是几天课,白通肯定要跟着叶文初长住京城。 但可惜宋道凉不在,姚子邑的事情没有办好。 白通和叶满意书院都收了,但白通比叶满意高了两届,这让叶满意很不服气,他一直有一种错觉,他和白通是同龄。 “你一个小屁孩,启蒙才启了一半,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可以和我一样?”白通不以为然,叶满意道,“是你的个头给我的自信,让我觉得我们都一样。” 白通捶叶满意的脑袋。 叶满意冲着白通 擤鼻涕,白通崩溃,追着叶满意打。 “明天早上我自己来,”姚子邑道,“你们都忙,没必要为了我耽误时间。” 叶文初没反对,姚子邑也不是孩子。 “王爷和你谈过了吧?是不是让你不管后面怎么样,先考学做好自己的事?”叶文初问他。 姚子邑应是。 “王爷的意思,就算知道明日死但今日也得好好活,该做什么做什么!” 叶文初深以为然。 “王爷说得有道理。”闻玉道,“京中形势风云变幻,谁也不知道后面怎么说,过好当下才重要。” 姚子邑应是。 “让一让!”一条鞭子抽响,迎面一辆马车过来,叶文初将叶满意抱过来,白通后退几步,被闻玉接住。 疾驰的车,车壁四周是镂空的,里面坐着的人看得很清楚。 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位年轻男子,生得不错容貌,男子正搂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女子衣衫半敞酥胸微露,靠在男子身上,笑声很风情撩人。 白通捂住了叶满意和自己的眼睛。 靠着的男子看到了路边的人,视线落在叶文初的脸上,敲了车壁,让车子停下来。 他冲着叶文初打了口哨。 “小姑娘去哪里?”男子很轻浮,他随行的女子看见车外很多男人也没有将衣领整理好,反而有意往下扯,视线在闻玉的脸上扫来扫去。 叶文初凝眉,视线落在车壁上写的字:史 “不知道我是谁?”男子笑着道:“原来是外地人。小姑娘和我回家” 他没说完,他的马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忽然嘶了一声,甩开蹄子疯跑出去。 男子和那女子被颠得撞在车壁上,疼得骂人后,又在远处甩出了车,趴在稻田里,马和马车跑走了。 闻玉将针包放好,道:“回去吧。” “轻浮。”白通嫌弃死了,“纨绔就是这样的?” “差不多。”姚子邑道,“哪里都有这样的人,京城可能更多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272 铺子的事 (二合一) 第二日,大理寺的舒世文亲自整理案件,在大理寺堂审了全城关注,京城第一大案:红台案。 因为有沈翼的话在先,参与的人过问,不知情的就不牵连。 审办以后,定了刘家父子两人,以及刘姚氏为斩立决,刘红台虽有疯病,未曾参与,但事因他而起一并判了斩立决。 除此几位主犯,苏管事等三位管事,莲花庄的村长邱振涛等人判为帮凶,前者三位绞监候,邱振涛等人判为坐监十年。 大理寺的人还重新挖永子家的院子,也重新打捞了池塘。 在池塘底部还有尸骨,数量难统计,但通过人头来粗略判断,本案死亡人数大约有六十人。 据邱振涛说,有部分村民可能发现了这些,真的离开了这里,一部分确实死于非命。 至于永子,他手里有三条人命,确实是为了辫子而抢劫杀人。永子认罪的原因,是因为他病得太痛苦,而衙门答应会帮他治病。 他杀多少人并不在乎,反正都是死。 等秋审下来,他还能多活三个月。 案子审完上奏,圣上在早朝上将卷宗给大家传阅。 “这么大的案子,如果不是叶医判来了,恐怕是永无查明的日子。”圣上对众人道,“各位爱卿认为呢?” 一时没有人说话。 沈翼出列道:“微臣觉得叶医判功不可没,应当嘉赏,以告天下官衙,查案谨慎,也鼓励各位怀才者,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功成名就与身份名位甚至男女都无关。”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没了反驳的论点。 “妙极!”圣上对沈翼道,“朕今日就赏叶医判,作为本朝唯一女子封官位者,她这次做得极好,是个表率。” “朕赏赏什么呢?!” 袁为民咳嗽一声,上前道:“回圣上,她想求您的墨宝,写上医判二字,她好做成匾额挂上。”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袁为民,就连沈翼都不知道,袁为民会开口。 前几天还在朝堂上互相嘲讽来着。 “袁阁老如何知道叶医判想要朕的墨宝?”圣上好奇问道,袁为民咳嗽一声,有点尴尬,“微臣每日正午都去顺安康施针,已听她念叨了十几次了。” 叶文初无事端茶和他闲聊,句就说一次。 就是直白的暗示接近明示了,他今天要不开口说这句话,估计今天中午药行针灸,她很可能亲自上手。 袁为民就不喜欢叶文初,有本事就有本事吧,一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招摇嚣张的很。 “微臣c微臣随口一提,圣上您c您定。”他道。 众人一阵无语,圣上哈哈大笑:“看出来了,她留袁大人在顺安康治病,是有目的的,这不,今儿的目的就达成了。” 袁为民汗颜。 “稍后朕写好了,你中午去的时候,给她带去。”圣上对袁为民道。 袁为民硬着头皮应了。 “那叶医判的官位,这就过明路了?”户部的刘大人惊讶地问身边的同僚。 他的同僚也迟疑了一下:“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 圣上题字的牌匾一挂,那医判就真的是官了。 一开始,太后娘娘真的是讽刺,比着马兴玉取笑叶文初。 但是,这么想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去提出来反对,毕竟叶文初不是真的在朝,也没有衙门更没有权限。 非要提出来和圣上对着来,不但膈应圣上,也显得小家子气,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这事儿,就顺利定了,影响不大。 散朝后,圣上让袁为民跟着他去御书房,题写了医判二字,让他给叶文初带去,顺道叮嘱他:“告诉叶医判,朕就不大张旗鼓地赏赐了,反正盖着朕的印,谁看到都懂。” 袁为民心道您也不敢啊。 汤庆玉带着舒世文走了几步,低声道:“舒大人,通过这个案子,叶四小姐在京城一鸣惊人,也证明了她确实有些本事。” “嗯!汤阁老您有什么吩咐?” “我的意思,往后就不要再给她机会查案了。若她下一个案子又扬名立万了呢?” 舒世文不以为然,汤阁老太久没做堂官审讯案子,就忘记了案子哪有这么好查的,他认为,叶文初在这个案子里,运气占了一大半。 “您说的是。不过案子这种事,确实不容易查,这次也是她运气好。” 汤庆玉不这样觉得:“有的人就是运气好。”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要是让她出头了,往后你的面子往哪里搁?就算是再成一个案子,也落你的面子!” 舒世文一想也对:“袁阁老怕死,被她拿捏了” “丢人。”汤庆玉看不起袁为民,怕死那样,立刻就信了那小丫头的话,天天去看病。 还帮助她讨赏,那天在太极殿打脸的尴尬,是一点不记得了。 两人往外走,后面有人大步跟着上来。 两人忙打招呼:“国公爷!” 汤庆玉问道:“听说姚三爷受伤了,可还好?” 姚文山剑眉星目气质很好,他比临江王小两岁,比圣上大一岁。他出生那天正是先帝要出行察秋收前夕,先帝本没有带太后,但因为姚文山出生她去给圣上报喜,于是成功留宿在太极殿,第二天她留下临江王,跟着先帝出宫了。 因为淑妃要照顾陈王不去,先帝也不打算带妃嫔,于是,在出宫后太后一人独宠,十一天内帝后感情急剧升温,也顺利怀了现在的圣上。 太后喜欢姚文山,在他小时候,常常将他接到宫中养着,仿若养着四个儿子,年岁差别都不大,但四个孩子性格都不同,遗憾感情一直不深。 “实在太顽劣,和人打赌。他也不懂这些门道,打一顿吃个亏急长记性了,也是好事。”姚文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汤庆玉道,“现在乖巧了,在家躺着呢,不然他娘几日都见不着他。” 汤庆玉笑道:“国公爷您别这么说,姚三爷聪明机灵,并不顽劣。这次就是着了那丫头的道了。” 姚文山摆着手:“不会,都是一群孩子。那姑娘我也问了,虽是聪明,可也才十六,都是半大的孩子,争强好胜什么都不懂!” 汤庆玉不认同,但也没有强调继续说。 姚文山说他先回去一趟:“二位先去议政殿,我这回去送个药,半个时辰就回来。” “我们等国公来!” 姚文山回到国公府,让人将太医院开的药给姚先阳送去,他去书房取东西,出来的时候就碰到上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上来行礼:“给伯父请安!” “承仕,两天没见你爹了,他在家吗?” 史承仕跟着姚文山说话,笑着道:“他前儿去避暑了,明天就能回来。” “他回来以后,让他来找我,我这还有事找他做。”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也别胡闹,给你的差事也老老实实做,我听老三说,你妻子要生了?” 史承仕应是:“是,稳婆说六月十二,不晓得准不准。” 姚文山叮嘱他好好过日子,就走了。 史承仕应着是。 “国公爷,那叶医判的事您真不问吗?”姚文山的幕僚问道,姚文山摆了摆手,“这件事一来敏感,老三被打一顿反而将重点转移,是好事。” “二则,朝堂死水很多年了,忽然来了个小丫头,还不按牌理出牌,也挺好。” 他负手而行步履很快:“我和太后聊过,觉着未免不是转机。” 小丫头,说不定就是破局人。 至于她引起的乱,翻不过姚家的手掌心。 幕僚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还是太后娘娘和国公您想得长远。” 小姑娘对朝堂局势,甚至对太后和圣上的模式,都是一种异类的“破”。 而现在,正需要“破”。 叶文初拿到了圣上赏她的字:医判 “袁阁老,多谢您了。”叶文初给袁为民泡药茶,“您多喝点,疏肝理气。” 袁为民心道你还算有良心,知道给我泡茶。 “您给我介绍个店子,我去加急做匾额。”叶文初道,“顺道您也给我题字吧,顺安康药行五个字,您帮我写了。” 袁为民是次辅,文学造诣也很高,叶文初对这个人不大认可,但对他的官阶是认可的。 又有事找他办,天下没有白喝的茶。等叶文初出去办事,袁为民忍不住和闻玉道:“你们师兄妹的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 闻玉失笑。 “师妹能和您说这么多话,是对您的认可。”闻玉浅笑着,袁为民气得坐起来,“所以本官还得谢谢她?!” 闻玉挑眉,不言而喻。 袁为民这个中午没睡着,肝气不顺,茶白喝了。 叶文初带着圣上题的字,和八角还有马玲去逛街找袁为民说的匾额店铺,八角指着路边的一个舶来品的店铺:“小姐,这个韩记外国货好像很大,我们去看看?” “北面这种铺子真少。”马玲感叹道,“到现在也没见过几家。” 三个人进门去溜达了一圈,东西不多也不如从化的新颖,八角喊道:“没有人吗?怎么一个伙计都没有?” 喊了几声,才有个伙计打着哈欠从后面出来:“对不住了,三位小姐要什么?” 伙计一边掀了帘子朝内室看了看,里面没有人,他咕哝了几句又去偷懒了这样的话,就来找叶文初。 八角买了一瓶香露:“放茅房里吊着,来的时候忘记买了。” “明儿买些香点也行,驱蚊虫除臭。” 三个人付钱走了,伙计啧了一声:“外地人真有钱,买香露挂茅房,别人家小姐都舍不得每天用。” “刘自立,你又死哪里去了,客人来了也不招呼。”伙计骂着去找人。 叫刘自立的伙计从茅房出来,很不好意思地回道:“冬子哥,刚才实在肚子疼没憋住,来客人了吗?” “当值就认真点,别怠慢了客人。”伙计看着刘自立秀气的脸,唾弃道,“东家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才要你来做事的,什么本事都没有。” 刘自立整理了头发,去前堂当差。 刚坐下来,门外进来了一位客人,穿着顶好的锦缎袍子,容貌也不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史二爷。”刘自立迎上去,笑起来得体大方,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您来买东西?您坐大堂还是雅间?” 史二爷拍了拍刘自立的肩膀,他个子很高,少不得有六尺,刘自立却很矮小,也就五尺三寸多,并肩而立相差很多。 “我正得闲过来看看你。今儿咱们认识第六天了吧,让你喊我承仕呢!” “这才亲昵。” 刘自立避嫌地让了让,笑着:“史二爷您坐,小的给您倒茶去。” 史承仕坐了,刘自立端茶来,史承仕盯着刘自立的手,扬眉道:“你这双手,真是漂亮啊。” “像女儿家的手。” “脸也像个女子,身段也极像的。”史承仕笑着,摸了一下李自立的腰,刘自立没让但面露紧张,“您要看什么货,我给您取来?” 史承仕什么人,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刘自立脸通红,娇滴滴多了几分明艳。 史承仕心都荡起来。 刘自立出去取东西,门口有个小乞丐正坐着发呆,忽然站起来,冲着又进来的一位客人道:“汤公子,赏点钱吧。” “滚!”汤凯踢了一脚小乞丐,刘自立上前去迎着,汤凯拂开了刘自立,去找史承仕。 姚子邑给宋道凉施礼,恭恭敬敬地道:“学生从广州来京,学业才起步,听闻先生大名,斗胆来拜访先生” 宋道凉打量着姚子邑,问了他几个问题。 姚子邑答得都不错。 宋道凉忽然问他为什么从广州来京,是为了明年考学? “也不是,这其中的事说来有些话长,也c也比较敏感。”姚子邑回道,“学生c学生是跟着瑾王以及叶医判到京城来的。” 宋道凉对姚子邑的身份就有了大概的猜测。 不是犯人,否则活不成,也不是功臣,否则应该和叶家的人一起进宫恩赏。 又不是叶家的客人c不是亲人 “是老夫多嘴了。”宋道凉不问了,“明日我要出门,你要是想进来,就先来找苏先生,如果等我,那你后天早上再来。” 姚子邑说他后日等宋道凉外出归来再来书院。 拜别了宋道凉,姚子邑出来已经是中午,天气太热了,启蒙班只上半天课,他正要将叶满意接了带回家去。 叶满意想自己走,姚子邑觉得路上车太多了:“进城后自己走。” 两人京城,姚子邑买了零嘴,两人蹦蹦跳跳回家,路过韩记外国货的店时,外面围了很多人,姚子邑怕叶满意走丢了,将他抱在手里,两人也站着看热闹。 “发生了什么事?”姚子邑问路上的街坊。 街坊回道:“那个店里伙计杀人了,杀的还是汤庆玉汤阁老的儿子。” “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事,现在人怎么那么浮躁,动不动就杀人。”京中百姓有点受不住,这才查办的莲花庄的大案,这又出了一个案子。 “伙计杀客人吗?唉!”姚子邑不想叶满意看到血腥的场景,抱着他赶紧走,刚走了两步,叶满意手里抓着的豌豆黄掉了,“姚叔叔。” “嗯,掉了就掉了,没事。”姚子邑给他擦嘴,叶满意抬着手,指着门内,“那c那个人” 姚子邑顺着叶满意个手朝里面看过去,就看到屋里有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被董峰推搡着进了一边的小屋子。 姚子邑只看到一个侧颜,但他的脸色脸色立刻变了。 姚子邑道:“我c我去看看。” 但府衙的人出来赶人走。 姚子邑和叶满意蹲在一侧的巷子里,等了很久,来来去 去很多人进去,就是没有再看到屋里的伙计出来。 “可能看错了。”叶满意看着姚子邑,姚子邑点了点头,“应该是看错了,咱们回家去吧。” 两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叶颂利道:“你们听说了吗?汤阁老的公子汤凯被人杀了。” “听说调戏一个店里的伙计,伙计不堪受辱,捅了七八刀。” 叶老太爷唾弃道:“阁老家也养废物。” 叶颂利撇了一眼叶老太爷:“您在这里用也,怎么听着像含沙射影?” “你多想了,好好吃饭。”叶老太爷反过来安慰他,叶颂利没感受道善意。 叶老太爷对大家道,“我明天和老二出差去通州。” 叶月画问她能不能去,叶老太爷拒绝了她。 “哪个铺子杀人?”叶文初问叶颂利,叶颂利报了名字,叶文初和马玲三个人都是一脸惊讶,“我们下午刚去过,还买了香露。” “幸好走了,不然就叫你们撞着了,到时候不定又被人诬陷了什么。” 叶文初也觉得是,死的人是汤阁老的儿子,这位汤阁老她是没有见过,但目前她对所有文官印象都不好。 因为读书人迂腐,见不得她女子出头行事,会觉得她张狂。 “叶医判在家吗?”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婆子去开门,放人进来,叶文初到门口来,看到了董峰,“这么晚,有事?” 董峰有点忌惮还有点期待和兴奋。 “出了个案子,伏捕头请您去一趟府衙。” 姚子邑和叶满意从门内走出来,一脸的紧张,叶文初奇怪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 273 只有求她(二合一) 叶文初带着马玲去府衙。 路上,马玲和董峰打听具体的事。 董峰虽对叶文初不喜欢,但说实话也不讨厌,红台案她办得过程毫无问题,有问题的是庞勤春和刁良玉。 但事情不是他能做主的,他随大流就好了。 “报官的人是店店铺另外一个叫冬子的伙计。我到的时候汤凯躺在地上,杀人的叫刘自立的伙计,被关在房里,他说不是他杀的。” “房里没别人。杀人的凶器是店里的水果刀,在心口的位置,一刀致命。” “仵作验尸说是当场死亡。” 董峰悄悄看了一眼叶文初,神色很古怪:“死者是汤阁老的幺儿,宝贝一样长大,自小还有神童的名头。” 汤凯出生的时候,汤阁老已经是高官了,所以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 他觉得这个叫刘自立的凶手,口音和叶文初她们有点像,搞不好是认识。如果真是认识,那这事儿就复杂了。 叶文初没问董峰为什么请她去,因为姚子邑和叶满意的表情,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刘自立是谁了。 因为是晚上,街上没什么行人。 红台案的相关尸骨已经重新入土了,衙门里的差役本以为可以休息一天,没想到这就来案子了。 叶文初到府衙,伏成在等她:“叶医判,这么晚请你过来,其实,也不是我们要请您。” “是c是犯人要见您。” 叶文初点了点头,正要跟伏成去关押的审讯室,沈翼到了,一行人忙行礼,沈翼和叶文初道:“我陪你去。” 两人进了审讯室,门推开后房间四角都挂着灯笼,墙壁挂着很多的刑具,放了好几把椅子。 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叶文初看到了一个瘦弱身影。 人影朝这边看来,表情很复杂,有惊惶c羞辱和不甘,可前后都被压了下去,喊道:“四妹!” 是叶月棋,去年失踪后再没有音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叶月棋穿着灰色的短褂,全京城伙计十之八九都是这样的打扮,戴着布帽子,比以前黑瘦了一些,但还是清秀漂亮的。 叶月棋喊完叶文初后,视线就落在沈翼的身上,她的心如刀子割一样,钝痛到无法呼吸。 她拼尽了全力,想要做世子妃,做梦当王妃,可是最后黄粱一梦。可是叶文初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一切。 谁能想得到,那个单枪匹马的巡检,居然是瑾王呢? 人的命 她闭了眼睛,又睁开来看着叶文初,卑微地道:“救我,我没有杀人!” 伏成和董峰都非常的惊讶,伏成凝眉道:“你是女子?” 刚才听她的声音,确实有点不自然,但他们也没有在意,而且,矮小漂亮声音细的少年也不是没有,但没有想到,刘自立是女子。 “我c我是叶家二小姐。”叶月棋对伏成道,“这是我四妹妹,我不可能杀人!” 伏成和董峰都错愕地看着叶文初,叶文初给两人点头道:“是叶二小姐。” 两人都太吃惊了,本以为是认识的朋友,没想到是姐妹。 “这c叶医判这事儿”伏成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沈翼对他道,“你们就在这里等一等,让她们聊几句。” 伏成和董峰应是,靠墙站在阴影的暗处。 “大伯母呢?”叶文初问她,叶月棋语调沉沉的,“去世了!” “怎么去的?”据叶松叙述,当时是叶月棋执意要离开,刘氏不放心女儿独自离开,于是跟着她走的。 至此以后,母女都没有了音讯。 “我们在来京城的路上,遇到了歹人,我娘为了保护我,被人害了。”叶月棋闷声道,“我将她在葬在一个叫尧山的山脚,等他日回从化的时候,再将她带回去。” 叶文初没说什么,人母子情深,她没资格怪责谁,她道:“你找我来,是帮你脱罪?” “不是脱罪。”叶月棋摇头,和他强调,“我没有杀人,是有人陷害我。” 叶文初问她:“谁?” “史承仕,安庆侯府的二爷,他和汤凯起争执杀了对方,却让我代他顶罪,他从后门跑走了。”叶月棋道,“你救我,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董峰和伏成听到这,都忍不住过来了。一整个下午,汤凯的家里人都在问责,叶月棋除了否认,唯一说得清楚的,就是将叶文初请来。 她全程没有提史承仕。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史承仕杀人?”董峰感觉头要裂了,死的人是汤凯,杀人的要是史承仕,那府衙要被掀翻了。 他们府衙最近真的是风雨飘摇啊。 庞勤春还在养伤,谁能帮他们? “没有。”叶月棋在史承仕离开的那一盏茶时间里,她思考过怎么自救,但发现房间里除了史承仕喝过的那杯茶外,什么证据都没有,连证人都没有。 她准备逃走的时候,另外一个伙计发现了死去的汤凯。 她必须请叶文初来。事已至此只有叶文初可以救她了。 “没有?那说个屁!”董峰翻了个白眼,松了口气,“你找天王老子来都没有用。” 案发现场他看过了,确实没什么东西。 叶月棋惊慌地看着叶文初,大声道:“你信我,我没有杀人。你帮我一次,我我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c我不想这么死,最重要的,”她指着沈翼 你想做瑾王妃,你就不能不能有一个杀人犯的堂姐。 将来叶满意想考学c叶月画想嫁人,都会受到阻碍,她想好了拿这些威胁叶文初。 叶文初打断了她的话头。 “不要说废话,也不用和我提亲情,你将你能说得清楚的地方,细节描述清楚,其他的我会去查。” “你如果是无罪的,自然就不会死,如果你是凶手,我也没有能力帮你开罪,让你逍遥法外!” “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杀人。”叶月棋赶紧和她说下午的情况。 她给史承仕拿琉璃看的时候,汤凯来了,怒气冲冲进了房里,她本以为两人是好友,送茶以后就出来了。 没想到,两人在房间里吵了起来。 吵了一会儿突然传来碎裂声,她想到送进去的琉璃杯,如果碎了,东家肯定让她赔,她现在没有钱赔的。 没想到,她进去以后,不但琉璃杯碎了,就连汤凯也胸口插着刀子,倒在了地上。 她被吓傻了,正要问要史承仕。 史承仕却让她顶罪,并说不要怕,就算砍头他也能找到替死鬼代她去死。 说完这些,史承仕就从后门跑了。 史承仕刚离开,另外一个叫冬子的伙计就来了,看到她杀人了,就立刻喊人去报官,并将她堵在房间里。 “全部就c就是这些。对了,汤凯的刀扎在这里。”她指着左胸口,“你说过,这是心的位置,对吧?从吵架听到打斗声到我进去,时间非常短,顶多是两三息的功夫。” “你进门的时候,汤凯已经断气了?”叶文初问她,叶月棋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喊救命,也没有声音c我c我觉得他是死了的,我只顾着和史承仕说话,没有去验证汤凯的死活。” “但我能肯定,汤凯就是那时间前后死的。” 叶文初点头,对叶月棋交代道:“你想细节,房间里任何细节,只要你觉得值得说的,都可以告诉我。” 叶月棋点头。 “我去验尸。”她转过来看向伏成,“带我去看看尸体。” 伏成不太想让叶文初去验尸,因为汤庆玉在停尸间,汤阁老这个人一言难尽。 “叶文初!”叶月棋见叶文初要走,喊道,“你c你一定要救我。” 叶文初没理她,出了审讯室,并交代了伏成:“伏捕头,被害人家属,从现在开始应该不能再见她了吧?” 这是规矩,避免被害人家属怒杀凶手报仇。 所以,要隔绝家属来。 “是的。”伏成没说话,董峰接着话头的,“案子定夺以前,不可能让被害人家属见到她。” 叶文初颔首:“人要死了,这个案子说不定就成了大案了,而现在,顶多是死者的身份比较高而已,称不上大案。” 董峰和伏成对视一眼,两人点头。 叶文初去停尸间看汤凯,没想到汤凯的家里人都在这里。 汤凯的妻子,汤王氏很年轻,两人成亲才一年出头,也没有孩子,汤王氏哭倒在丫鬟身上,已经晕了几次了。 汤凯的母亲汤夫人已经晕了被抬回去了。 汤庆玉正靠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庞勤春忍着伤痛陪在身边。 汤凯的姐姐和嫂子们都在哭。 叶文初进到停尸间,里面的声音一静,汤庆玉眯了眯眼睛,很惊讶叶文初的在这里,他正要责问,又看到了沈翼,不得不起来行礼。 “王爷!” “汤阁老节哀。”沈翼虚扶他坐下,汤庆玉问他,“还劳驾王爷您来一趟,我的汤凯” 说着也哭了起来。 叶文初和各人行礼,要去查看汤凯的尸体,汤庆玉忽然道:“你干什么 ?!” “我验尸。”她道。 汤庆玉大吼一声:“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许碰我儿子。” 汤王氏也上前来,拦着叶文初,问她是谁:“你c你莫说他外面的女人,他人都死了,你居然还追到这里来?” 叶文初皱眉。 “住口。”沈翼呵斥,脸色沉下来,汤王氏吓得脸色惨白,沈翼将她拂开,冷冷地道,“她是叶医判,来给汤凯验尸,你若无知便少说些话。” 他站在叶文初身后的,神色极寒。 汤王氏知道她说错话了,给叶文初道歉。 “王爷,验尸不行。”汤庆玉和沈翼道,“她不是衙门官职,她没有资格验尸。” 说着,又冲着庞勤春道:“府衙的案子,为什么是她在查?府衙是不是没有人当值,若是没有,就全部撤了吧。” 沈翼凝眉。 庞勤春一个头两个大,他几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叶文初,仇恨都不敢带,求她不要办这个案子。 叶文初对他们道:“那位所谓的杀人的伙计,并非是男子,你们可知道?” 大家一愣,汤王氏尖叫道:“是他外面的野女人?” “你给我闭嘴。”汤庆玉骂道,“眼界跟针眼一样,滚!” 汤王氏哭得更凶。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汤凯的案子不需要你这个妇人插手。”汤庆玉道,“就算你让王爷施压也没有用,王爷不可能打破规矩,硬抢衙门的案子,给外面的人查。” 庞勤春给沈翼行礼:“王爷,汤大人说得在理。上一次是案子是c是太后娘娘下的令,这一次,要不您求道圣旨也行。” “如果圣上下圣旨,那老夫就磕死在金殿。”汤庆玉道,“我的儿子的死,谁都可以查,就是不能叫女人查!” 叶文初笑了,她刚才还想说,要认真点,人家的儿子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得收敛情绪。 现在就没必要了:“汤大人,你要说我不能查,就找个合适的理由。一口一个妇道人家,你的列祖列宗里的妇道人家,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生了个什么东西,出头就忘了娘。” “你c你c你给我住口!”汤庆玉骂道。 “我都来了,当然要好好办事。”叶文初道,“这个案子目前的嫌疑凶手姓叶,是我的堂姐,闺名月棋。” “她告诉我,她没有杀汤凯,杀人者另有其人。所以这个案子我一定要参与,不管是证明她清白还是为死者找到真正的凶手。” 她说完,汤庆玉就“疯”了,说难怪她来验尸,她是杀人凶手的姐妹。 他要让叶家所有人付出代价,为他儿子偿命,并坚决不让叶文初验尸。 “你敢碰一下试试?!”汤庆玉吼道,“我立刻碰死在这里。” 叶文初被他的样子惊住了。她很怕这老头碰瓷,直接因为情绪激动癫狂而死,影响她的前途。 “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叶文初问汤庆玉,汤庆玉吼道,“真相不是只有你你能查,我也可以,这里所有人都可以。” 没的说了,恐怕圣上来他也会闹,叶文初不想耗时间,直接拉着沈翼离开了。 汤庆玉在后面骂骂咧咧,自负又无理的。 叶文初问沈翼:“他怎么做到内阁的?” 沈翼道:“他和韩国公关系很好。一路有人保送!” “不过,如果杀人者真的是史承仕,那这个案子就有意思了。” 叶文初兴致也明显高了,这立刻超出了救叶月棋的快乐,让她有了主动性:“他们是同党?” 沈翼点头。 “不只是同党,还是核心人物之二。” 安庆侯史贺与姚文山是儿时玩伴,两人关系和沈翼与季颖之差不多。 “是吧!那我们去韩记的铺子里看看。”叶文初和沈翼道。 沈翼问她:“你觉得叶二小姐的话可信?” 叶文初摇头:“前面是怕她真的是凶手连累我们,现在觉得,不管她是不是凶手,我得给汤阁老一个给我道歉的机会。” 沈翼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叶大夫,”刚要出门,有人喊她,叶文初停下来,看到了张子杰,“你能当差了?恢复得不错。” 张子杰笑着应是,叶文初和他闲聊了一下,走了。 她和沈翼以及马玲,三个人去了韩记外国货行,这边的东家来了,但案发的现场的门是锁上了,沈翼将锁头直接拆了,东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拆完了又吩咐人买同样的锁换上,仿佛没有强拆过锁一样。 东家也不敢说什么,让第一发现人冬子陪着查看现场。 推开门,房间不大,摆着一张 八仙桌,桌上摆着两个茶盅,茶壶倒在一边,茶水干了只留着茶叶。 在桌腿边的地上有深浅不一的血迹,不远处还有琉璃碎片。 “刀就摆在桌上,平时客人来了,我们削苹果梨子招待。”冬子认出来叶文初是中午来买东西的富家小姐,“就是小姐您走了以后,来的客人。” “估摸和您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叶文初道:“劳驾你和我细说,你发现时现场的情况,能记得的无论大小事都告诉我。” ------题外话------ 什么异姓老兄弟同党呀,翻脸的时候应该是比较好看的。 274 告状(二合一) “您当时一走,小人就去午睡了。” “也就睡了三刻钟不到,小人起来换刘自立去休息,等到前面来,大堂又没有人,我以为她又偷懒去了,就喊他人。” “谁晓得一推开门,就看到地上躺着个人,胸口插着刀子。” “地上流了一地的血,给我吓得不轻,赶紧让对面的铺子的伙计帮我报官。” 叶文初问他当时刘自立在干什么,让他细细说。 “他当时站窗边了,想逃走!他没和捕快讲,我也忘了说了。他当时还把柜子里今天卖货的八两银子揣兜里了。” 冬子说完,指着柜台。 柜台设在正堂靠墙的位置,每天收的钱就放抽屉里。 叶文初从房里出来走到柜台这里,打量着上锁的柜子,她问道:“不上锁吗?” “上!”冬子把锁找出来给她看,“开了,抽屉里当时是空的,后来她在衙门来人的时候,趁乱放回去了。” 叶文初问他:“你确定?” “我肯定确定。这是大事,我要不盯明白了,这钱就是我赔。”冬子很确信。 叶月棋说史承仕和汤凯在房中吵架,打碎了琉璃杯,到她冲进房内不过几息的功夫,随后史承仕从后门离开史承仕离开的时候,冬子应该没有起,否则能撞见。 那么,叶月棋是在这个过程中,出来拿了柜台里的钱,重新回到房里并预备爬窗逃走时,被冬子撞见了。 那么漏洞出现了,她有时间拿了钱回到房间爬对着后院的窗跑,为什么不直接冲铺子门口顺大街跑? “你来前堂的时候,一路碰见别人了吗?”叶文初问道。 冬子很确定:“没有。后院就一个门,还是锁着的。” 叶文初去找沈翼,沈翼正在看地上的细节,她问道:“史承仕和汤凯有武功吗?” “没有。” 叶文初觉得她要再问一次叶月棋,她为什么去柜台拿今日营业的银子。 叶文初和冬子告辞,三个人从后院的后门走,后院不大,加倒座一起有六间房,冬子就住靠门边的小房间,这边有个小门,对着胡同。 冬子站在门边,叶文初问他:“平时都锁着的吗?” “对!”冬子道,“就和现在一样,钥匙在我们东家房里,连我都没有。” 东家站在边上应了这话:“钥匙确实在我房里。” “王爷,您爬围墙试试?”叶文初给沈翼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沈翼道,“这个墙我爬当然轻松,别人就不一定。” 他话落,人已经上了围墙了。 叶文初就请冬子爬,冬子试了几次,然后踩着破缸才上围墙,叶文初指着墙边的梯子:“梯子能用吗?” “能!”冬子道,“您试试。” 叶文初爬梯子上了围墙。 “但这个梯子一直这么放着的。”冬子说完,东家也跟着点头,“确实是。” “多谢了。”叶文初和沈翼以及马玲从围墙下去,沿着巷子往安庆侯府走,不近,不但要往北穿巷子,还要过主道。 如果查行踪,那个时间段,一定有人见过他。 但话转回来,出了铺子,史承仕都可以否认他是从这里离开的。 三个人重新回到衙门,因为沈翼在,没有人敢拦着,沈翼问守门的差役:“汤庆玉走了?” “是,刚走!”差役道,叶文初凝眉道,“他莫不是将汤凯的尸体带走了吧?” 差役面色很古怪,低声道:“是的。说不许c不许外人碰汤公子,但c但余三验过尸了。” 居然将尸体带走了,不让她验尸,那她就要好好掰扯掰扯! 叶文初再一次去见叶月棋,叶月棋换去了牢房,正蜷缩着在睡觉,听到脚步声她很警醒地醒了,看见叶文初很激动:“你查明白了?” “没有,”叶文初道,“我有事和你确认。” 叶月棋很配合等她问。 “冬子说,你拿了柜台的银子,是不是真的?”叶文初问她。 “嗯。”叶月棋低声道,“但银子不是在案发后拿的,而是在案发前,我就拿走了。我预备今天离开京城!” 叶文初不信她。 “信不信由你,我真的没有杀汤凯。”叶月棋道,“偷钱的事我认,但我后来又放回去了,这和汤凯的死没有联系。” 叶文初明白了,她盯着叶月棋,猜测道:“如果史承仕今天真的去铺子里,那么你偷钱,是不是因 为你计划今天要跟着史承去安庆侯府?” 叶月棋在韩记铺子里“钓金龟婿”,史承仕或者汤凯,是她钓的金龟婿。 自家姐妹,认识不久但了解很深,叶文初说完叶月棋的脸色白了一下,但随即又很坦然地道:“你猜的没有错,我今天会让他识出我是女子,然后让他带我去侯府。” “汤凯呢?” “汤凯也是,两人随便谁都可以。”叶月棋垂着眼帘,声音讥讽,“我倾向于史承仕,因为他家人多还乱,我进去后日子好过点。但汤凯的父亲汤庆玉人品不好,是我的下下之选。” “这么说,汤凯和史承仕是因为争你,而翻脸打斗的?” 叶月棋摇头:“不会。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在外面虽没有听太清楚,但肯定提到了银子。” “银子?”叶文初问道,“你觉得史承仕是预谋还是激情杀人?” 叶月棋道:“我感觉不是预谋。是为了争执什么事,几句话没说好起得冲突。” “具体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 银子!叶文初看向沈翼,沈翼也摇头,他离开京城有些时间,还真是不知道汤凯和史承仕有什么矛盾。 两人都不是干正事的人,如果发生钱财来往,他倾向于借款还钱一类。 叶文初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后院门的钥匙谁有?冬子说他没有钥匙,可当时门是锁着。你觉得史承仕怎么离开后院的?” 叶月棋刚才也在这个问题:“钥匙冬子确实没有。所以我倾向于史承仕是爬墙的,他没有武功,但身手还挺灵活。” 叶文初让她休息,她也要回家了,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叶月棋知道叶满意也来了,她低声问道:“祖父和c和满意都好吗?” 叶文初认真回答她:“你放心,都好好活着呢,并会长命百岁。除了你的母亲!” 这一句像一根刺,直接扎在了叶月棋的心窝上,她疼到窒息。 一家人都好好的,一家人还受到了圣上的赏赐,除了她和她娘。 她娘死了! 她娘本来好好活着啊。 叶文初出去,沈翼问她汤凯的尸体怎么办:“我陪你去汤凯家。” 尸一定要验,否则这个案子查不清楚。 “这事儿我有法子,你先别管,做我后盾就就行了,我要是捅天了,你帮我补一补。”叶文初笑着道。 沈翼失笑,提醒她:“那你悠着点,汤阁老年纪不小了,给他气死了,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叶文初让他放心,她有分寸。 沈翼送她回家去。 叶家的人都没有睡觉,在家里等她回来,叶文初和大家道:“还真的是二小姐。” “她杀人了?”叶老太爷问她。 叶文初扶着他坐下来,给大家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虽然现在我什么都没查到,但我倾向于她没有杀人。” “那你要查清楚。她死了没什么,别影响了你们。”叶老太爷看着儿孙,“无论将来娶亲出嫁甚至考学,都不能让她这个害群之马毁了你们。” 做买卖倒是其次,但年轻人的前途不能耽误了。 郭氏骂道:“真是混账东西,把自己的亲娘也害死了。” 叶满意趴在闻玉的怀里哭他的祖母。 “等过些日子,托人去起了尸骨,送回从化去。”叶老太爷道,“如果她没杀人,就讲她的腿打断,一并送回去。” 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 叶月画和叶文初道:“她真女扮男装在做伙计?我怎么就不信呢?”顿了顿又道,“那是什么铺子?” “舶来品货行。” 叶月画就露出了然的神色:“我就说,她怎么甘心当伙计。那种铺子里进出的非富即贵,她在那钓鱼呢。” 所以说,姐妹之间还是懂对方的。 第二日早朝,汤庆玉让人搀扶着上了金殿,给圣上磕头哭诉:“圣上,我儿死的冤啊,他好好的去个店铺,却不料碰见个不要脸的女子,那女子勾引不成,却将我儿刺死了。” “那不要脸的女子还是您新封的医判叶氏的姐姐。请圣上严惩杀人凶手!” “不但要严惩杀人凶手,老臣认为,叶医判也有罪,她没有任何权限,居然直闯衙门要验尸。圣上,这些事都有专门的人做,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权限在,怎可让她插手刑名。” 说着,嚎啕大哭。 请圣上做主。 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对叶家的人的很反感,舒世文道:“外地商户,教养缺失。”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讨伐广州叶氏 。 沈翼负手而立,神色很平静,袁为民本来想为叶文初说两句,但又觉得沈翼都没开口,他有什么好说的,最重要的,那丫头也确实不讨喜。 史贺上来扶好友,安慰汤庆玉:“你节哀,圣上肯定会为你做主,注意身体。” “你不知道,白发送黑发人其中的痛啊。”汤庆玉道,“叶氏,老夫和他们势不两立。” 史贺点头:“我一定帮你,你的儿子就是我儿子!” “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汤庆玉靠在史贺的手臂是上,史贺说以后让史承仕给汤庆玉养老。 汤庆玉其实不必要,因为汤凯是幺儿,他还有另外三个儿子,但史贺这么说他还是很高兴。 果然是好朋友,够意思。 “案子查明了?”圣上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今天没什么大事,太后没上朝,他主持大局,但这还是头一次开口。 汤庆玉回道:“查明了,当时就那叶氏和我儿在房间里,人证有铺子的伙计c物证是杀人凶器,都明了。” “但那叶医判,为了给她姐姐开脱,居然说她姐姐可能不是凶手,还说她帮我们找真相,简直不要脸皮,毫无下限!” 汤庆玉义愤填膺。 圣上忽然问沈翼:“瑾王,叶医判为何说凶手可能不是被抓的那位叶氏?” “圣上,叶医判说这个案子,让臣不要管,她说她为了正义,就算汤阁老不需要她帮忙,她也会全力以赴的。”沈翼道。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什么正义? “这么说,她不是为了她姐姐脱罪?”圣上问他。 沈翼颔首:“她为人正直,如果是她姐姐,她一定会大义灭亲,所以她查案,都是为了正义。” 汤庆玉连着翻了几个白眼,正要反驳,殿外来了个侍卫,咳嗽了一声,守殿的小内侍出去,然后又进来了,小心翼翼给张公公回了话。 张公公嘴角抖了抖,给圣上低语了几句。 圣上正喝茶呢,一口茶喷出来,忙用袖子擦嘴,憋着笑。 大家都疑惑,圣上让张公公告诉大家。 “是这样,”张公公对舒世文道,“舒大人,叶医判去大理寺敲鼓了,她要告状。” 金殿都安静下来,就连沈翼都惊讶。 “她要告谁?”舒世文有不好的感觉,因为告普通人,不至于火急火燎现在回禀他。 张公公又和汤庆玉的视线对上了,道:“叶医判告汤阁老和顺天府的庞知府,” 一殿的人都喧哗起来。 “她居然告汤阁老,难不成告汤阁老诬陷她姐姐?”有人不忿,出列道。 圣上摆了摆手:“别猜了,请叶医判来问问就行了。” “去,将她请上殿来。” 汤庆玉喊道:“圣上,这是金殿,怎么能让女” 他的话,被史贺打断了。 侍卫去请叶文初。 汤庆玉擦了擦汗,差一点失言了。 太后娘娘就是女人,不让叶文初上殿可以,但不能扯到男女之别。 沈翼没想到叶文初会用这招,他心情很不错,在叶文初来前特意去侧殿喝茶休憩,卡着点回到金殿来,就看到叶文初捧着一本书,笑盈盈上台阶,一步一步上来,面容由远渐近,越来越清晰。 他很想去迎两步。 叶文初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进了金殿,圣上问她为什么告状。 “圣上,”叶文初给大家展示手里的书,众人这才发现,她带来的是《周律》,她不多说其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道,“民女告汤庆玉和庞勤春二位大人,知法犯法!” 大家都很惊讶,圣上兴致勃勃,但面上得端住了,他问道:“何来知法犯法?” “根据本朝律例,”叶文初翻到最后几页,给大家展示,“被害人的尸首,在衙门停留几日,以衙门查案需求为准,如若发生分歧,也需停够十二时辰。” “在这十二时辰内,衙门不得以任何理由,将被害人尸首丢弃c下葬c毁坏c而被害人家属,也不得以任何理由将被害人的尸首带离衙门,违者笞三十,如若知法c执法者则加倍!” 她将《周律》塞给了正吹胡子瞪眼的汤庆玉手中,接着说话。 “各位大人都读过律例,汤阁老曾做过堂官,庞勤春正当任职,这些都是必须知道的,可二人还是无视律法,一个强行带走被害人遗体,一个居然同意了。” “这就是知法犯法的典型,”叶文初一脸正气对圣上道,“圣上,这需得严惩,方能以正视听,给百官和天下人做个榜样。” 律法是什么?律法是一部分人的律法,从不是所有人的。 这种事,庞勤春能不知道?他当然知道,可他还是同意了,因为在他的眼中,汤庆玉的怒,远高于《周律》。 权衡后的取舍而已。 金殿上,百官神色都非常古怪,这还真没法为汤庆玉解释,因为他确实将汤凯的遗体带走了。 “汤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受不住,所以才将儿子领回去的。”舒世文道,“圣上,法外开恩便是如此啊。” 叶文初问舒世文:“十二个时辰也等不了?舒大人,别人说法外开恩倒能理解,您堂堂大理寺卿说这话,也太让人绝望了。您这句法外开恩,一般都是依据什么准则的?” “还是看人下菜碟?” 舒世文脸上的肉都在抖。 袁为民同情地看他一眼,这事儿就不要呛下去,应该另起炉灶和她说别的。 果然,汤庆玉在圣上开口前,质问叶文初:“叶氏,你为了给你姐姐开脱罪名,居然不惜捧着律法上金殿,你简直太狂妄无知。” 有人点头,这方向是对的,刚才触犯律法的事不能说。 “汤氏,你换个话题你的罪就能糊弄过去了?”叶文初讥讽道。 他故意的开口喊她叶氏,就是提醒她打压她是女子而已。 她便喊他汤氏来羞辱他。 “你!”汤庆玉指着她,叶文初不和他废话,冲着圣上道,“圣上,民女告官分两层,一是二位大人确实触犯了律例,二则,民女也求圣上,给民女查本案的权限。” “请圣上明辨c恩准。” ------题外话------ 早!假期最后一天啦。 275 权限(8号的更新) 圣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将放在面前龙案上过高的奏疏挪开,兴致高昂。 汤庆玉气到喘气不匀时,其他人开始为他求圣上恕罪,毕竟他刚失去了儿子,年纪又大,如果要罚也太残忍了。 “也对。”圣上同意了他们的求情,“叶医判,朕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汤阁老年纪大,庞大人又刚刚挨了五十板子,两个人都不合适再受六十鞭。” “这样,这事儿就算了,朕训一训,下不为例,你看可行?” 百官第一次反应过来,圣上对叶文初的态度是欣赏。 叶文初不情愿地道:“那第二个请求呢?” 圣上觉得有趣,她先没说答应第一个条件,而是直接问第二个,这就是打算交换。 同意了第二个,她才会答应第一个。 “第二个是什么来着?”圣上问她,叶文初回道,“民女想要这个案子的查办权,求圣上恩准。” 圣上还没说话,汤庆玉激动了:“圣上,怎么能让她继续查案?她不适合!” “京中有刑部c有大理寺有府衙,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姑娘来查办吧?”汤庆玉道,“虽说您赏她医判的牌匾,可世人都知道,这不是正式的官职,本朝也没有女子当官任职的先例。” “更不符合祖制!” 就有不少人附和他,史贺也出列:“圣上,汤阁老说得对,若让一个女子在朝堂为所欲为,这风气只会越来越差,体统崩坏。” 叶文初凝眉。 就在这时,沈翼看向汤庆玉道:“汤阁老,万事都有第一次。人间如若每一个第一都被压制,那今时的内阁也不会存在,汤阁老你的官位也不知按在何处。” 前朝非内阁制,设左右丞相而已,如果真用前朝,那汤庆玉是断不可能有做到这个品阶。 大家都惊讶沈翼高调出列,帮叶文初说话。 汤庆玉脸色难看。 “圣上,”沈翼道,“微臣觉得,任何的创新尝试,都应该被鼓励。尝试过后如若失败,再撤销也无遗憾。” “更何况,今日叶医判的要求,并非凭空而来,她正是因为发现这个案子存在的疑点,而又无人信任并给她机会查证,他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她是女子!”汤庆玉道,沈翼看向他,“汤大人,你一定要反对,不如用她没有功名这样的理由,因为更有说服力和格局更高一点。” 哪个女子有功名?这是嘲讽,汤庆玉红了脸。 “抓住女子上朝崩坏体制,这在本朝显然是不合适,你说呢?”沈翼第二次提醒汤庆玉。 若他再纠缠这个话题,那就撕开来好好掰扯。 汤庆玉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韩国公。 韩国公袖手而立,一直没有开口,没反对叶文初,也没赞同他说得对。 当然不能说,太后天天上朝呢,如若揪着女子崩体统,那第一个要被说的人,一定是太后。 “瑾王爷说得有道理的,但汤阁老的意思,其实就是针对叶医判而已。”史贺帮助汤阁老解围,“明明衙门人手足够,各个能力也够,为什么还要将事情弄得复杂?” “所以,不但汤阁老,我们都觉得不合适。” 沈翼反问对方:“衙门里,真的是能力各个都够吗?” 史贺语噎。 “红台案刚结束,我知朝中人都说,叶医判是运气占了一部分。可各位细想,从她拿到尘封十年的卷宗,顺着被害人唯一的线索,找到了莲花庄,找到了埋在院中的尸骨。” “甚至,在衙门已定案时,她一个人核对了四十六具尸骨,找到了真正的凶手。这些,能用一句运气好来概括?” 大家知道,可不想承认。 “王爷不说了,他们聪明着,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就就是不想认呗,觉得我一个女子怎么能比男子厉害呢。”叶文初接着沈翼的话,“像汤阁老这样,自己儿子生前沾花惹草,风月老手,可死了以后居然说不许我一个女子验尸。” “这道理汤阁老不用解释,”叶文初抬手,不让汤庆玉说话,“因为你说什么都是强词夺理。” 叶文初对圣上道:“圣上,民女并非无的放矢,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动机不明,不让我查也可以,但民女要求府衙重查。” “我儿的案子,不用你查!”汤庆玉大声道,叶文初转头看向他,“你儿的死活和我没有关系,可是这个案子,关系到另一个人的生死!” 最重要的,这个案子关系到她叶家所有人的清白。 叶文初冷嗤:“一个人的生命,你无法决定,甚至于,你儿的案子要怎么查,谁来查也不是你应该干涉的,就算你位居内阁。” 汤庆玉张了几次口,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和反驳的词句。 叶文初就盯着圣上说话,满朝文官,唯圣上最好说话。 “朕同意了。”圣上确实欣赏叶文初,一个小姑娘,位卑但却自信从容,说话进退有度有理有据,看着咄咄逼人,可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动反抗,仅在为她的目标努力而已。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他能理解。 “从今日开始,朕允你有核查案件的权利,你作为编外监察c增补的通判,可自由进出府衙。” “所有人不得以男女之分来羞辱叶医判。” 吵到现在,圣上的话就是一锤定音。圣上的意思,不是今天这个案子,是从今日开始叶文初就是一位有监察权限的编外通判。 叶文初知道圣上为什么能理解她的感受,因为大家都是被压制的,他是被孝道,而她则是被女德。 “多谢圣上!”叶文初真诚地给圣上行礼,在这个时代,无论是谁,能对她的“僭越”给予包容的人,是格局和眼界都很大的先锋,是已经跳脱出祖制c体统,只问能力不管性别思想引领者。 这是难能可贵的。 “以后你好好做事,朕觉得你能力好,以后多查案子,帮府衙c大理寺清一清积压的旧案c办一办大案。” “决不能让那些不法之徒继续逍遥法外。” 叶文初应是,圣上又叮嘱舒世文:“她在广州查案,你也能夸她办得不错,没道理人到京城,你就抓着男女不放。她又不是真的入朝为官。” 大家都看着姚文山,想看他反对,谁知姚文山附和了圣上:“能者多劳,这位叶姑娘有这方面的天赋,确实不能埋没。” 这话一出,大殿上都是赞同声了。 “令瑜。”姚文山和沈翼道,“往后你也多帮帮她。” “好的。”沈翼说完,姚文山又忽然道,“你回来有些日子,也没有去舅舅家里玩,得空来。” 沈翼是小辈,自然恭敬地应了。 姚文山就满意地回班列,不再说话。 圣上喝了一口茶,后面想说的话就索然无味了,他淡淡地道:“叶医判,那你好好做事。” 叶文初应是。 很客气地对汤庆玉道:“汤阁老,我稍后要上门给汤凯做尸检,还请您让家里人配合。” 汤庆玉耷拉着脸,点了点头。 这事儿就成了,叶文初心情不错地退出了金殿。 姚文山则去了仁寿宫。 上了茶,太后问他:“皇帝做主,让叶医判真做了通判?” “是!臣没有反对。”姚文山道,“在叶氏的事情上,圣上一直在试探主动权。” 所以他没有反对圣上,但又落了圣上的威风,故意当殿点播沈翼提醒圣上。 “一个女人,掌控的不是什么大事,让他高兴高兴。”太后道,“搞不好,她将来还要做瑾王的侧妃,也让瑾王高兴些。” 姚文山看出来了,沈翼看叶文初的眼神里有情意。 但情啊爱的,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女人而已:“令瑜也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会明白什么才最重要。” 太后点头:“这孩子有野心。有野心不怕只要懂分寸,什么都好说。” 姚文山应是。 太极殿中,圣上和沈翼在聊卫所的规划和改制。 “你准备去一趟浙江?”圣上问沈翼,沈翼点头,“等天气凉爽一些去。” 圣上颔首,低声道:“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朕帮你护着叶医判。” 沈翼就笑了起来。 “多谢圣上。” 圣上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客气,又继续道:“朕出不去,你见着好看的木头,记得给朕带回来。” 沈翼应是。 又聊了一会儿他告辞出了太极殿,归去在门口等他,跟着他往议政殿去:“王爷,你和圣上点破了?” “嗯!” “圣上主动点破的?”归去走快了几步,一向沉着的脸上露出了惊愕和暗喜,沈翼低声道,“他帮我照顾四小姐。” 归去舒出口气,笑了。 天下人都以为,他们王爷是王爷,得到权力是轻松的,可其实,他们王爷得到权力,远比那些文官难得多。 文官只要归顺和效忠,可王爷就算表现和能力值得被信任,也永远难消上位者的顾忌和疑虑。 这是皇室人从生到死都无法消除的。 他们从离开京城前半年,在争取蔡公公去送圣旨的事情上,就 在试探圣上。 圣上一直不敢有反应也对他们不信任。 直到今日,因为四小姐的事,圣上主动发出了邀请。 “还是四小姐聪明。”归去低声道,“她目前虽不了解,但总能敏锐地靠直觉,抓住事件的核心和脉路。” 以一个局外人的形势,帮他们推进了进程。 “嗯!”沈翼嗯了一声,又提醒归去,“你找机会暗示乘风,让他去打探,四小姐喜欢什么家家私。” 让乘风办事,费得心思比自己直接去都要累。 归去应是。 叶文初隐约能感觉圣上c沈翼以及姚文山在殿上交流时的氛围。但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就是一个编外人员,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从金殿出来,马玲很兴奋地迎着她:“师父,以后您有权限查案了?” “嗯。”叶文初道,“我得想想,要怎么用我的权限。” 马玲嘿嘿笑道:“正式弄个衙门,专门接衙门查不了的案件?或者,直接收钱办事?” “我这么有本事?衙门查不明白我就肯定行?” 马玲点头:“那肯定。我师父天下第一。” “别贫,你回去将大和尚请来,我们去汤阁老家。”叶文初道,“我在汤阁老府对面等你们。” 马玲应是。 一刻钟后,叶文初带着圆智和马玲去了汤府。 殿上的皇命已传来了,汤府的人不敢不从。 大清早,灵堂已有很多人来吊唁,叶文初进去的时候,许多人都偷偷打量她。她因红台案一战成名,许多人都听过广州来的叶小姐有些本事。 但到底有多少本事,他们不知道,也多数是不信的。 叶文初停在灵堂前,看到来了不少年轻人,季颖之本来混迹在年轻人中一起悲伤,但看见她就颠颠到她这来了。 叶文初和他打了招呼,在垂头丧气的年轻人中,她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季世子,那位穿着黑袍子在烧纸的人,是谁?” “史承仕。”季颖之拢着声音,“离他远点,他这个人不正经。” 史承仕!叶文初和马玲对视,马玲点头:“就是那天摔稻田里的男人。” “怎么了?”季颖之请叶文初多走了几步,叶文初和他解释了几句,季颖之骂了史承仕祖宗,“现在人多,今晚我给你报仇,狗东西,脏死了。” 叶文初颔首:“别急,过几日我们一起收拾他。” 有人和他一起干坏事,季颖之就兴奋了,叶文初问他:“您和我说说,汤凯为人如何?” “比史承仕好一点,比我差点。都属于没什么本事,又喜欢在外面充胖子吹牛的人。”季颖之道,“京中里外百十里,所有那些地方他都门儿清。但他不养外室不娶妾,可能是因为他爹不允许。” “他有正经差事吗?” “原来跟着他大哥在翰林院,但去了几天嫌闷,就不去了。”季颖之道,“史承仕有差事,在宗人府里做事。” “其他的,应该没有了。” 叶文初问他两人有没有金钱往来的买卖。 季颖之摇头:“我觉得他们可能有事,但他们不带我玩,改日我帮你问问别人。” “好。那我先去验尸,余下的我们再细聊。”叶文初进灵堂,给汤夫人施礼,道,“劳驾请人将汤公子请出来,放在板子上。” 汤夫人没多说什么,让家里下人来做事。 大家都停了手里的事,围着过来看。 ------题外话------ 今天一直在码字,将网都断了。 请教了有许多限免经验的作者要怎么更新,于是这就来更了。 这一章是八号的更新,等过了十二点后会有一个小小的爆更。 大家可以早上起来看! 等一天辛苦啦,么么哒。 276 查验(一更) 史承仕拦住了叶文初。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都入棺了,你还打扰他?” 本来没人觉得有问题,史承仕一开口,大家也跟着附和,以显示自己对汤凯有着非同凡响的不舍和尊重。 “这是皇命。”叶文初对史承仕道。 史承仕认出来,这是那日他去书院的路上,遇见的美人,没想到居然是叶文初! 还真是巧了。 “皇命?”史承仕上下打量叶文初,拂袖在一侧坐下来,翘着腿,“那你就好好做,不要惊动了我好兄弟!” 叶文初瞥了他一眼。 史承仕就优哉游哉靠在椅子上,视线在叶文初的身上游走。心道:“这位广州来的小姐,性子凶是凶了点,但也是真的漂亮,方方面面的都是少见的上乘。” 等这案子过去,得想办法将她弄到手。 叶文初套上窄袖的外套c手套,马玲捧着尸格站在边上负责记录。 圆智则从包袱里摸了一个木鱼出来,坐在顶头的蒲团上,敲木鱼念经超度。 汤夫人看叶文初拆开儿子衣服,心理不舒服,可叶文初居然还带着会念经的和尚,她也跟着平静下来,无话可谁。 “左胸口是致命伤,”叶文初用尺子量致命伤,咦了一声,她抬头问汤夫人,“汤凯多高?” 汤夫人不清楚,但汤凯的随从知道:“我家公子六尺差一寸!” 叶文初打量了一圈,指了指史承仕:“和史二爷对比呢?” “略矮一些。”随从道。 史承仕还从椅子上站起来,抚了抚袍子给叶文初展示:“汤凯比我矮一寸,身形比我瘦一点,我和他是京中少有的高个子。” 说着转了一圈,展示身材和风流倜傥。 一灵堂的人看着他都暗暗厌弃,但没有人敢说他。 “知道了,多谢。”叶文初取了一把小刀,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将原本的伤口扩大了一些,并盯着细细看,不知道看什么,但看得特别认真。 “这伤口能看出什么?”史承仕凑上来,也学着叶文初打量,“听说叶医判当时拒绝了太后娘娘当仵作的提议,怎么今儿又操起旧业了?” 叶文初停下来看着史承仕:“史二爷的旧业是说书的吗?” 史承仕一愣,叶文初扬眉接着道:“你极其关心汤凯的死,你想得比别人多一点,为什么?” 史承仕站着了身体,瞪叶文初:“我关心他是因为我和他是兄弟,你这什么语气,简直莫名其妙。” “呵!”叶文初继续做事。 史承仕被叶文初的话惊了一下,他看着汤凯有些恍惚,忽然有人拍了他的屁股,他像猫被踩了尾巴跳起来,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 史承仕冷汗冒了一头,惊惶地抚着胸口:“臭和尚,你拍我干什么!” “施主,你的屁股怼着贫僧的脸了,喊你了你又不听。”圆智一脸无奈地道,“施主,你让一让,我正超度念经呢,你挡着别人转世的路,再不让一让,他得带着你一起走了。” “你c你胡说八道。”史承仕汗毛都竖起来了,但一瞬又反应过来,这臭和尚和叶文初的一起的,都在戏弄他。 他拂袖,骂骂咧咧坐一边去喝茶平复情绪。 叶文初非常欣赏地看了一眼圆智,这大和尚有点东西。 大和尚继续敲木鱼,一脸正气。 叶文初在汤凯的右手手背上,看见了一个新鲜的划痕:“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随从细看了半天,回忆着摇头道:“这个小人不知道。” 叶文初让马玲记上。 “腹部也有淤青,这一处呢?” 随从依旧摇头。 叶文初继续检查,腿上还有一些伤,但都是旧伤,她翻过后背,发现后背有一条旧疤,汤夫人上来给她解释:“这是去年,他在外面和人打架,留下来的,伤口很深好长一段时间才康复。” 叶文初有点惊讶:“群架吗?他平时出门不带随从吗?” “带!但多数时候不带,他不喜欢有人跟着他。”随从道,“昨天也是,他说有事出去一趟,我们都不晓得他去哪里。” 有随从却不带!叶月棋说,昨天的史承仕好像也没有带随从。 京中的贵公子都不带随从? 叶文初将汤凯的衣服穿好,她请汤夫人和随从走了几步。 “夫人,想必您知道我和汤阁老闹得不愉快的事。”叶文初和汤夫人道,“ 我的出发点虽是为了我堂姐找证据,证明她无罪,但换句话说,如果我真的找到,并证明凶手另有其人,想必您也乐见其成对不对?” 汤夫人声音很弱,颤抖着:“你的意思,凶手另有其人?” “是的,我的堂姐告诉我,当时在那个雅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是那个人杀了汤凯,而逼迫她顶罪。”叶文初道,“只要细想,就能理解,这样的事不少见。” 汤夫人浑身冰冷:“是c是c是谁?” “晚些时候告诉您。”叶文初道。 汤夫人踉跄了一下,她的丫鬟上来扶着她,她脸色惨白地道:“你告诉我家老爷了吗?” “没有证据,汤阁老不会想听。”叶文初道,“我现在请夫人协助,我需要查证,汤凯被人害死的真正原因!” “快,快去请大爷来!”汤夫人让丫鬟去喊人,又对叶文初道,“我c我让我儿子和您说。” 叶文初点头。看汤庆玉的作派也能想得到汤夫人的性格。 汤庆玉的长子汤凌被人请来,汤凌已入朝并在翰林院任职。 汤凌容貌是憨厚沉稳的长相,不像汤庆玉。 汤凌说话也爽快干脆很多,颔首道:“叶医判!你既已有皇命,那就按你的规矩行事。” 叶文初道谢,由他们陪同去了汤凯的书房,汤凌扶着汤夫人跟着,并安慰她:“娘不要担心,她说得没错,她不管怎么查,对于我们是没有损失的。” 汤夫人道:“她刚才说当时房里另有其人,是那个人杀了凯儿,而逼迫当时的那个小伙计顶罪。” 汤凌愣了一下。 好半天,他道:“如果她所言非虚,那我们就更要支持她,找到杀小弟的真正凶手。” 母子二人站在门口,叶文初开始翻找汤凯的来往信件和一些小物件。 “这个东西我知道。”季颖之给叶文初说一封信,低声道,“彩玉阁的艺伎写的诗,给汤凯的,当时我们都在!” 叶文初问他有哪些人。 季颖之报了一串名字,包括史承仕在内。 “什么时候的事?” 季颖之回忆了一下,说是去年上半年,他说完和随从求证。 “去年八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女的,公子和人打架的,背后的刀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随从愤愤不平。 汤夫人都不知道这些事,问随从道:“和谁?” 随从支支吾吾:“公子不让我说。” “最后这个艺伎呢?”叶文初问道。 随从声音更小了:“艺伎也不知道,因为她后来不在彩玉阁了,小人不知她下落。” 季颖之能作证:“确实不在。而且,彩玉阁里还有两个头牌,一起赎身了。老鸨子不肯说,我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汤夫人和汤凌母子二人神色都是大变,汤凌问随从:“这么说,是史二爷和他为了争女人打架?” “小人觉得的是。”随从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但公子说不能告诉家里人。” 汤凌气到无话可说,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这是什么?”叶文初摸着抽屉顶层,发现上面黏着一个很薄的小抽屉,一般人抽出外面的抽屉,是很难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在这个小抽屉里,她拿出一张抵押单据,和一张分红单据。 分红单据上,不知是什么买卖,半年盈利分得一千两。 但抵押单据,却是将玄武二街上甲字二号的铺子,抵押出去了。 叶文初的顺安康用的季颖之的铺子,是玄武二街一号。 当时季颖之建议沈翼用汤凯的铺子,就是这间。 抵押单据的落款是汤凯的签名。 “我看看。”汤凌仔细比对,沉声道,“是汤凯的字。” 他忽然想到什么,让人将汤凯的妻子汤王氏请来:“劳驾弟妹,将你们四房放账册和私银的匣子拿来。” 汤王氏同意了,让丫鬟取了回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汤凌打开了匣子。 这是汤凯房里的私产,有地契c银两等等,但汤凌翻了几遍,和汤王氏确认后,他告诉叶文初:“两间铺子个两百亩的田庄,都不在了。” 汤夫人瘫坐在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凯儿被人骗了?怎么将产业都败了?!” 汤凌觉得有蹊跷:“小弟虽浑,但也在外面混迹多年,他不至于被人骗成这样。” 他对汤凯的评价还是很客观的,季颖之也认同:“伯母,大哥说得没有错,他不是能被人骗的人。” “那c那怎么回事?” “我觉得她送给外面的女人了。”汤王氏歇斯底里地道,“他外面 那么多女人,你们都不管!” 汤夫人开始哭,汤凌怕他娘又晕了,道:“弟妹,如若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说出来。如果只是胡乱猜测,就不要再说了。” 汤王氏没有证据,咕哝着坐一边去了。 “我觉得他不是被人骗了,很有可能是抵押了私产,得了一笔钱后,去做别的买卖了。”叶文初说完,汤府一家人都是茫然的。 叶文初正要说话,书房外来了个人,她停了说话,看向史承仕。 汤凌见叶文初的反应,心头像鼓被重锤了一下,他惊疑不定垂着眼帘,稳住了情绪才看向史承仕。 “在这里找什么?”史承仕拂袖进门,刚才灵堂上那一点慌张,已经被他“消化”了。 叶文初对史承仕道:“这里有分红单据,史二爷和汤凯走得近,您可知道?” 史承仕翘着二郎腿靠着椅子:“分红?拿来我看看。” 汤凌将抵押和分红的单据都递给汤凯,他扫了几眼,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事,他没告诉我他做买卖了啊。会不会是他自己的产业分红?” 汤凌说不会,正经产业分红的单据,是有明目的。 “那我不知道。”史承仕道,“至于抵押,他是不是把铺子送人了?” 叶文初扬眉道:“你觉得他送谁?” 史承仕将腿放下来,目光环顾四周:“他外面女人多的很,送给谁我可不知道。但他没必要抵押,他又不缺钱。” “哦,对了!”他继续说,“我听汤凯提过韩记铺子里叫刘自立的伙计,他对那伙计有点意思。这些伙计就是狗,有点不对翻脸杀人,很常见。” “啊,对!那个伙计听说是叶医判的姐姐乔装的?”史承仕扬眉看叶文初,“所以你不遗余力在这里,就是为了你姐姐?” 叶文初并不避讳:“是的,主要为了她。” “那你刚才验尸,验出什么了?能证明你姐姐清白了?” 叶文初盯着他,冷笑:“等大理寺升堂的时候,请你去旁听。” “好啊,正想见识叶医判的能力!”史承仕本来很自信。汤凯是他杀的,但现场没有人,他连随从都没有带,不管是谁都查不到他的。 至于那个叫叶月棋的,她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凶手的自辨从来都是没有说服力的。 但现在叶文初是什么意思?暗示他查到了他杀汤凯的证据了? 验尸这么厉害? “我查完了。”叶文初和汤家人告辞,带着马玲他们离开,季颖之说等会儿去找她。 史承仕也拂袍起来,匆忙和汤夫人母子二人告辞,跟着叶文初离开。 汤凌跌坐在母亲的身边,母子对视,面色苍白。 他们从叶文初的态度,从史承仕欲盖弥彰的表情里,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去将老爷请回来。”汤凌道。 汤凌应是,让人去找汤庆玉。 两刻钟后,汤庆玉到家,父子关着门在房里说这件事。 汤庆玉没听完就打断了汤凌的话:“不要胡说,这就是那叶氏女的计谋,为了救她的姐姐,不择手段。” “如果她是对的呢?” 汤凌问道。 汤庆玉很坚持不会:“史承仕和汤凯自小一起长大,就算有些龃龉也不可能动刀子。你不要被有心人挑拨离间了。” “我们和安庆侯府的关系,也决不能被她挑拨离间。” 汤凌叹了口气:“希望c希望不是!” 汤庆玉告诉汤凌:“这世道,就是被这些女人弄乱的,一个个有点本事就当自己是个人了。” “父亲!”汤凌提醒他,他爹什么都好,就是对有的事情,太过激进了。 他觉得,是因为太后当政太久,而他又一直屈居韩国公,听从太后的命令,所以心里委屈憋屈,遇到叶文初后,就非常极端地反对和发泄情绪。 汤庆玉摆手:“我有数。” 史承仕在汤府侧门口,喊住了叶文初。 “叶医判,借一步聊两句?”他邪气地看着叶文初,眼露挑衅。 ------题外话------ 我把二更和三更更新时间设置错了,连着这一更的是第三更,囧。 退出去先看277 章第二更 278 邀请(三更) 天色渐暗,汤府依旧人来人往。 汤庆玉下衙回来后,坐在儿子的灵堂里,也面露憔悴,他其实听进去了汤凌的话,所以下午都在思考,如果史承仕真是凶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要史承仕的命吗? 他和史贺可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儿子死了,再让史承仕偿命 这事,最好不要发生,他无法妥当处理。 其他人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多劝,只能陪着。 晚上,汤府一家人默不作声地吃饭,饭后又回到灵堂坐了一会儿。 临近夜深,留了两个人婆子守着火烛,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婆子上半夜还精神,等下半夜的时候,就有些撑不住了,一直打盹儿,两人仿佛觉得有人来了,但睁开眼又没看见什么,就又睡着了。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一个婆子去茅房小解,等回来时候,就看到灵堂的火光冲天,挽联布幔全部被火吞了。 里面的婆子被烧得嗷嗷惨叫,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汤府的人被大火惊醒。 都来救火c拖棺材,可火太大了,顾不得死人,只能管活人和家里的产业。 这一夜正好季颖之当差,带着兵马司又喊了民兵营过来帮忙灭火。 汤庆玉急得胡子都白了,家里没出人命,但房子烧了,还烧了他不少字画,损失惨重。 最重要的,汤凯的尸首在大火中烧成了焦炭。 “我的儿!”汤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晕了几次。 汤凯也太惨了,都被人害死了,居然还失火烧了尸体! 汤府这一夜,院子被烧了一半,一家人呆呆地站在院中。 天慢慢亮起来,府衙里庞勤春让人来给他回话。 “汤阁老,昨天半夜,凶手叶氏女被人放了。” 汤庆玉本来浑浑噩噩,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他喝问道:“谁?!” “是一个叫张子杰的差役放走的。”来人道,“他前几日在顺安康将病治好了,他说叶医判对他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所以将叶医判的姐姐放走了。” 汤庆玉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家里被烧成废墟的房子 他勃然大怒:“阴谋,这肯定是阴谋!” 婆子都是府里的老人,做事都有分寸,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引发了大火。 当日早朝,满朝的人都知道了汤府的大火。 儿子死了,遗体还被烧了,连家也被烧了。 是不是被人报复? 太后和圣上都很怜悯他,母子二人在金殿坐下来,太后就问道:“汤阁老呢,来了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汤阁老去大理寺了,说也要击鼓鸣冤,状告叶氏姐妹,杀人放火,徇私枉法。” 太后露出不解之色。 姚文山给太后解释叶文初昨天告汤庆玉的事。 “原来如此。”太后道,“哀家倒觉得叶家姐妹不至于如此大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她说着,问沈翼:“令瑜,你觉得呢?” 沈翼应她:“是。叶医判不会做违背律例的事。” “内情如何,还要细细详查清楚才好。” 太后又转过来问圣上:“你觉得呢?” “母后,”圣上很高兴,还有一些兴奋,“朕封她做医判,朕就想看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女子,能越过男子的聪明。” 说着又补充道:“您除外。” 太后就笑了起来:“还这么胡闹。” “这样,”太后对殿外的侍卫道,“去将汤阁老和叶医判请来,今儿哀家也听听这官司,谁对谁错,不亲耳听一听,恐怕是不能辨清楚的。” 侍卫去请汤阁老。 史贺站在群官之后,安静地看着这场面,余光时不时会去打量沈翼。 沈翼袖手立着,并无反应。 侍卫去请汤阁老,金殿上大家怕后面没心思说政事,于是抓紧时间聊,第一次在早朝上,大家在通过议案时如此简练。 几乎是太后问一句,有没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没有人说话。 沉默过后,这一条议案就顺利通过了。 两刻钟后,汤阁老没来,但早朝顺利结束了,太后喝了口茶问外面的侍卫:“怎么还没到?” “汤阁老被叶医判拦在了大理寺,说是要在大 理寺把案子审了。”侍卫道,“叶医判还说,这案子要呈堂的证据,不适合上金殿,所以她代表汤阁老诚邀太后c圣上和各位官员,务必莅临大理寺现场指导。” 众人都无语了,这都什么事,居然还请大家务必去! 看戏呢? 但确实有点想看。 “这c也有道理,她说不合适,想必是有顾忌的地方。”太后道,“这样,哀家就不去,你们陪着圣上去瞧瞧,不能叫汤阁老吃亏了。” 说着一顿,又叮嘱史贺:“你和他关系好,多陪陪,他你那几不小了,不能太激动。” 史贺应是。 圣上兴致勃勃:“母后,稍后孩儿去给您说。” 太后给他整理衣襟,笑着道:“可别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像个孩子一样,乱跟着起哄闹事。” “知道了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太后慈爱地点头:“乖,去吧。” 圣上带着众人去大理寺了。 昨晚史承仕忙碌了一夜没睡,直到今天早上事情都办成了,他才在天亮前,找了个美人儿陪着,喝了一壶酒醉卧美人膝。 他做了梦,梦里面他看见了叶月棋和汤凯站在一起。 汤凯冲着他破口大骂,叶月棋也哭得梨花带雨和他求饶,说她愿意顶罪,说她不该找请叶文初帮忙,求放她一条生路。 他在梦里用绳子勒住叶月棋的脖子,将她拖行到叶文初的面前,当着叶文初的面将她勒死了。 “凶手畏罪自杀,看你还能查什么!” 史承仕哈哈大笑,昨天下午白担心了。 “二爷,二爷!”忽然有人推他,喊了很久史承仕才醒,一身酒气眯着眼睛看着丫鬟,“来人,将这没眼力的丫头打死。” 丫鬟跪下来,求饶道:“二爷,不是奴婢要喊您起来,是c是大理寺来人了!” “什么狗屁大理寺。”史承仕打了个哈欠,挥着手道,“知道了,滚,滚吧!” 他一身酒气洗了一把脸,浑浑噩噩,被自己的随从扶着上了轿子。 轿子在半路,被人拦了一盏茶的时间,对方的马车也不知怎么着,就是动不了。 史承仕在轿子里睡觉,倒也不着急,等路通行他们到大理寺门口时,刚好遇见了从宫中出来的圣上以及满朝文武高官。 一行人与一身酒气的史承仕对上。 大家看见他都面露错愕,圣上凝眉问安庆侯:“承仕这是怎么了?” 史承仕摇摇晃晃站着,他没想到今天要上朝,喝醉后躺下来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 “唉!”史贺心里恨儿子不成器,但面上还是道,“肯定是因为汤凯没了他太难过了,又喝了一夜的酒。” “前天晚上,眼睛都哭肿了。又是熬着两夜没睡,人更容易醉。”史贺上去扶着儿子,在他胳膊狠掐,史承仕一个激灵醒过来,正要吓骂,才发现是他亲爹。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早上就喝酒?”史贺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道,“圣上和朝官都在这里,你给老子清醒点。” 史承仕的酒瞬时醒了。 “我c我知道了。”史承仕整理衣服,给圣上行礼,圣上不喝酒,闻着酒气就反胃,挥着袖子道,“免礼了,进大理寺吧。” 他走了几步,又觉得奇怪,问史承仕:“谁喊你来这里的?” “是c是叶医判吧。她昨儿在汤阁老家里,说会邀请微臣来公堂听审的。”史承仕道。 圣上面露疑惑,由众人簇拥着,进了大理寺。 舒世文早上本要上朝的,但被汤庆玉拦住了,汤庆玉让他传的叶文初,说要告她。 叶文初是一点没耽误时间,差役去她家请她,带着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大和尚就出门了,并在半道上定了半片猪。 大理寺的公堂,叶文初还是第一次来。她刚到,宫里的侍卫来了,她给汤庆玉和舒世文提出了建议。 “人多,打官司赢了会更痛快!”叶文初对汤阁老道,“你觉得呢?” 汤庆玉和舒世文都没法拒绝这个建议,二人立刻同意了。 “转告太后娘娘,”叶文初对来请他们的内卫道,“我代汤阁老和舒大人,诚邀太后娘娘和圣上,务必来大理寺莅临指导。” 还代他,拿他当冤大头。汤庆玉气得头皮发麻,他不想和叶文初多说,防止自己被气死。 “昨晚没睡,既然要等,那老夫歇会儿。” 舒世文应是。 汤庆玉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顺便将待会儿公堂上要说的话,再打一遍腹稿。 叶文初则和圆智c马玲以及八角四个人拖着椅子坐了一圈,咯吱咯吱吃早饭。 舒世文没眼看,叶文初还很 礼貌地对他道:“舒大人需要来一些吗?您二位传得太急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吃饭。” “无聊。”舒世文哼了一声,也闭目养神。 叶文初四个人吃过早饭喝了一壶茶,在院中参观了一番后,圣上才带着朝臣浩浩荡荡到了。 277 挑衅(二更) 巷口有人守着,叶文初和史承仕站在巷内说话。 史承仕本来可以不问,但他有点心慌。 “叶文初是吧,”史承仕盯着叶文初道,“你说,你想干什么?” 叶文初抱臂看着他,用同样的话问他:“你想干什么?” 史承仕的脸沉下来。 “少在这里和我耍嘴皮子,爷问你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回。”史承仕沉声道,“你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叶文初笑了:“史二爷心虚?!” “我姐姐该说的都说了,你和汤凯吵架,翻脸,在房里杀了人让她顶罪。”叶文初负手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他,“史二爷是来和我认罪的吗?” 史承仕恼怒,伸手想要去掐她脖子,叶文初没动:“你觉得你能掐我?” “你有什么了不起。”史承仕害怕,收回了手,这女人和别人不一样,他有顾忌,“她告诉你,你都知道了也没用。” “不提律法能对我如何,就这案子,你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叶文初扬眉道:“是吗?那你可真是厉害了。” “爷厉害的地方多着呢!”史承仕指了指叶文初,“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这是京城不是广州,街上任何一个人,你都得罪不起。” 叶文初摇了摇头:“史二爷见识少了不是!公堂上我让你见识见识。” “见你祖宗!”史承仕啐了一口拂袖要走,叶文初冲着他的后背,猛踹了一脚,他趴在了地上,他翻滚着爬起来,喝道,“你想死?!” “嘴臭的人就会跌跟头,明天见!”叶文初拂袖而去。 史承仕盯着叶文初的背影,满面阴狠。 他急匆匆回家去,他父亲史贺正好回家午休,看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怒道:“干什么,丢了魂一样!” “你从汤府回来?” “是。父亲我有事c我先回去。”史承仕要去找他的幕僚商议,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史贺吼道,“站住,你又在外面做什么事了?” 史承仕害怕他爹,紧张地停下来。 “我问你,”史贺问他,“汤凯被人害的事,和你无关吧?” 史承仕脸色煞白地看着他爹。 知子莫若父。 “你给老子进来。”史贺带着史承仕进了书房,门一关他咬牙问道,“汤凯的死,真和你有关?” 叶文初那个女人有点难缠,史承仕感觉到,他可能解决不了这个事。 他噗通跪下来,道:“父亲,汤凯汤凯是我个杀的。” 史贺看着儿子,不敢置信:“你c再说一遍?” “汤凯是我杀的,但我不是故意。他和我吵架,我一生气抓着刀就失手把他杀了!”史承仕极快地解释,“我让那伙计帮我顶罪,谁知道那么倒霉,那个伙计是叶文初的姐姐。” “她不给我顶罪,还找叶文初帮他查。” “现场我收拾了,很干净,都没有人看见我进韩记。我本来是很有自信的,可叶文初那娘们今天验尸了,还阴阳怪气地和我说,什么公堂见,我c我心里就没底了。” 史贺一巴掌将史承仕打得踉跄,鼻血溅出来。 他喝道:“小畜生,你再说一遍?” “我真不是故意的。”史承仕哭,“虽说我早想杀了他,他一直和我作对,为了一个外人就和我闹腾!但我这一次真的是冲动,但凡多想一下,都不可能在那个地方杀他。” 杀汤凯他有的是法子,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史贺将史承仕打了一顿。 侯府所有人都听到了父子在房间里一个打一个哭,可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过了很久,史贺平静下来,事已至此,他打死了儿子也没用。 得解决。 史承仕躺在地上:“父亲,你要不打死我,这事儿您还得帮儿子想办法遮掩过去啊。” “父亲,让您养的人半夜出来,将叶文初灭口了?” “蠢货!”史贺瞪他,“不提她有圣上和瑾王保护,就说这个案子,为了掩饰汤凯的死,再杀了叶文初,这是解决问题的思路吗?” “那c那让凶手畏罪自杀?”史承仕想到的。 史贺没有反对这个提议,凶手畏罪自杀是可以,但现在叶文初会不会正设下罗网在等他们出手? “你仔细回忆,你留下什么线索了?” 史承仕回忆点滴:“在杀人的事情上,没有。但她今天查了汤凯的书 房,她说不定能查到我和汤凯争吵的动机。” “什么动机?”史贺才想起来问,史承仕说了,他又将儿子打了一顿。 “你c你今晚必须把这些都解决了,否则,这案子不要你的命,圣上都不能容你。” 安庆侯府外,叶文初三个人靠在巷子里,马玲道:“他心虚了,这条蛇是惊动了。” 打草惊蛇。 “师父,他们会怎么做?” 叶文初琢磨了一下,道:“两种。” “一种是灭口,灭我和叶月棋的口,另一种则是毁尸灭迹,将汤凯的尸体以及汤凯和史承仕的交集点毁掉。” 如果是她做,她会去灭叶月棋的口,让她畏罪自杀。 那就辛苦一下叶月棋了,死不死就看她自己运气了。 三个人去了一趟瑾王府,找了正当值的高山,叶文初和高山交代了一些事。 说完了这些,她打算重新去一趟韩记。 圆智一直安静地跟着她们,也不怎么插话,但因为他这个大和尚,连着她们走在路上,都要不停的给路人回礼。 “老和尚,你在汤府的时候,说话相当可以啊!”叶文初表扬和尚,“刺人的腔调拿捏的很稳。” 圆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给叶文初纠正错误:“贫僧今年二十四。有缘人,有时候不要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叶文初无语。 “你二十四?”马玲都惊恐了,“我们王爷二十二,您这脸和我们王爷还有闻师伯,至少差十五岁!” 圆智的脸色就不大好看,瞥了马玲一眼:“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不妄语,出家人也不在乎脸。” “你也在乎不了吧?”马玲嘻嘻笑道。 圆智一副不想和她计较的表情,上来问叶文初:“有缘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找一个证人,以及继续找史承仕和汤凯争吵的原因。”叶文初看着手里的抵押,对着光线照着,没看出什么。 他会将铺子抵押给谁? 又为什么要抵押? 韩记铺子开着门但没买卖,叶文初没逗留很久,只到后院走了一圈。 冬子在打扫卫生,看见她惊讶了一下,问道:“叶医判,您有什么事?” 叶文初端了个凳子搭着,她踩在上面的高度和史承仕差不多,垫着脚能摸着围墙的顶。 “没什么,你忙吧。” 叶文初从韩记门口出来,马玲正蹲在墙角和一个人小乞丐说话。 叶文初盯着小乞丐,瞧着眼熟。 “师父,”马玲指着小乞丐,“这就是天天蹲咱对面的小乞丐。” 小乞丐看着他们有点害怕:“是刘自立让我盯着你的,她说,我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你盯好了,就给我饭吃。” “她没让你盯着我家?”叶文初问他。 小乞丐点头:“也c也让我盯了,但主要盯着您。” “我问你,你昨天看到汤凯进铺子了吗?” 小乞丐点了点头。 “先带你去吃饭。”叶文初领着小乞丐去买了五个包子。 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完。 小乞丐说了不少事,他说汤凯当天进门的时候就怒气冲冲,还说两个人在房里吵架他也听声了,史承仕是从后门逃走的,他当时听到冬子喊的报官,他就知道出事了,立刻从门口逃走了。 他看到史承仕进门了,他还和史承仕要钱,但没要到。 “知道了,你跟我先回去吧。”叶文初走了几步,忽然问他,“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知道。”小乞丐指着后巷里,“她租了一个单间,一个人住里面。” 叶文初让小乞丐带她去。一间从主院隔出来的破旧的房间,被收拾的挺干净,撬开锁,里面摆设还挺雅致,一个人住。 在床脚有个箱子,箱子里非常平整的,放着她以前穿的锦c缎一群以及头钗和绣鞋。 应该常拿出来,衣服香香的,没有霉味。 除此以外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她退出来重新上锁。 让马玲和圆智将小乞丐带回去。 乘风来了。 “四小姐,主子让我先来给您办事,他晚一点来。”乘风问道,“您要做什么?” 叶文初将汤凯的抵押给他看。 乘风也不知道。 “季世子您见过吗?他也不知道这个事吗?” 叶文初摇头:“季颖之说他不清楚,但”她没说完,季颖之急匆匆跑来了,一边擦着汗,一边和叶文初道,“刚才在汤府我不好说,汤凯在外面具体做什么买卖,我 能找到人问。” “京中就这么大,如果他在外有买卖,不可能瞒得滴水不漏。”季颖之道,“我人脉广,肯定能找到。” 叶文初笑道:“这种事,还是得季世子出马,找王爷都不行。” “那当然,王爷看的都是大事,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得找我季颖之。” 下午,他们跟着季颖之找了很多地方,得了一个名字:易冷阁。 279 讲演(四更) 一群人你来我往,行礼见面。 等于除了太后,今天将朝堂原封不动搬到这里来了。 来的目的出于三层,看热闹,心疼和站队汤庆玉,以及等叶文初当众被下大狱。 嚣张的女子,很少见。 叶文初和沈翼碰上,他低声道:“昨天太忙了,没有空去找你,你的事都还顺利?” “嗯,顺利。你的属下办事都不错。”叶文初问他,“早饭吃了吗?” 沈翼摇头:“早上走得太急了。” 八角递了个纸包给沈翼。 “来的路上,小姐特意给您买的。”八角道。 沈翼看着叶文初,叶文初冲着他挑了挑眉,低声道:“晚饭不吃没事,早饭少不了,得了胆结石有你受的。” “来自大夫的忠告,那我去吃早饭。”沈翼又出了门去隔壁吃早饭。 这一屋子的人看他们嘀嘀咕咕,又看到沈翼拿着饼子出去了,也觉得饿。 好多人没来得及吃早饭。 现在看着,有点饿。 大理寺外,一位夫人想进来,但无奈大理寺和府衙不一样,公堂私密性比较强,如果外面的门不开,大家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夫人叹了口气,指挥高山:“你去听,中午回去告诉。” “知道了,那您先回去?”高山低声道,“圣上和主子都在里面。” 夫人整理了帷帽,上了轿子回王府去了。 不但夫人好奇,许多百姓也是好奇,为了早点知道结果,无事人就蹲在大理寺门外的路边上闲聊。 聊昨天晚上汤府失火,聊府衙牢中的犯人,被人放走了。 “是叶医判的姐姐,所以叶医判肯定要查办的,还是和圣上要的权限。”一位闲客道,“叶医判真有私心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想要个杀人犯姐姐啊,一家人前途尽毁。” 大家唏嘘:“要真的是,那也太倒霉了。” 外面议论纷纷,大理寺的公堂内,圣上让舒世文升堂。 舒世文平生也是第一次,他坐公案,一堂的高官,甚至当今圣上都在。 他拍了惊堂木,请原告汤庆玉上堂。 “汤阁老,您说你要告叶医判,为何告她?” 汤庆玉颤巍巍上堂,给大家回道:“圣上,各位同僚。” “大家都晓得,我儿汤凯前天被人叶氏女子害死了,此案圣上交由了叶医判在查。昨天,叶医判也去了家中,验了我儿汤凯的遗体和致命伤。” “得出什么结果,我不知道,但昨天晚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关押在牢中的凶手,被一个差役放了。” “二是,我儿的灵堂被人纵火了,火势很大不但烧了我的家,还将我儿的遗体烧了。这两件事前后脚发生,难免不让人多思生疑。”他说完,看向叶文初,“是叶医判为了救自己的姐姐,欺骗圣上拿到查案权,徇私放走了凶手烧了我儿,意图毁尸灭迹。” 汤庆玉昨天本来还有疑虑,想着叶文初怀疑过史承仕,可家里失火后,他就否定了,因为史承仕不可能放火烧他家。 更何况,凶手叶月棋也被放走了,这又是辅证。 “所以,我要请叶医判,将你所调查的事情,当堂说清楚。如若含糊不明,我定当要将你告到底。” 岂有此理,一个刚到京城来的外地小姑娘,来了就三番五次欺负当朝老臣高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这要不是亲身经历,说了都不能信。 他说完,大家也都朝叶文初看去。 多数人对这个案子有疑虑,因为要说叶文初放火烧汤阁老的家,这事儿有点太夸张了。 但又真的发生了,所以大家心里也都是存着奇怪,没多言。 “叶医判,你有什么话辩解?”舒世文道。 圣上也颔首,很想听她查得结果。 叶文初出列,她看了一眼站在一起的史贺父子,冲着圣上以及众人施礼,正要说话,猪贩子将半片猪送来了。 “就放门口,辛苦了。” 大家都惊愕她个居然还买猪肉。 叶文初不急着解释猪肉,接着往下说:“这案子被抓的疑似凶手,确实是我叶氏的小姐,也是我的堂姐。” “看起来,好似真的和我有关系,仿佛是我操纵的一样。可是,我初来乍到,查案的权限还是圣上刚给我的,我哪有这个本事和胆子?” 有人不屑。 “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自嘲和保证都无用,并不能证明什么。” 叶文初点头:“这位大人说得听着有道理,但细细一想,又立不住脚。如果我有这个本事,还具备这样冷漠,我直接杀了我堂姐多好?” “反正是为了爬得更高嘛!杀了她灭口更干脆利落。” 那反呛她的官员,顿时没话说。 “我从头说。” 叶文初道:“月前,我的堂姐叶月棋,女扮男装并化名刘自立,在韩记外国货行做伙计。我家在广州有几间这样的铺子,所以这些舶来品,她非常熟悉。” “她在这个铺子以男人的外貌做伙计,这个铺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伙计,其中一位因为最近生病回家休养,只留下另一个伙计,冬子!” “刘自立,也就是叶月棋容貌清秀漂亮,纵然女扮男装也一样出众。所以,从她开始做伙计,就有人打上她的主意。” 这事不扯,她说的时候,就算是汤庆玉也没有反驳她。 叶文初继续说叶月棋在铺子里做事的状态。 忽然,她话锋一转,道:“时间到前天中午,她当值,冬子去午休。在那个时间内,铺子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最近常来,已然很熟悉。” 大家猜测,应该是汤凯。 “叶月棋和这位客人在房里聊了一刻,等她再次出来取货给这位客人展示的时候,汤凯从外面进来了。” 她说完,堂内声音一静,舒世文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汤凯进韩记前,已有人先一步到了?” “是的。” 大家的脸色就有点古怪了。 “汤凯心情不好,还踢了一脚在门口要钱的小乞丐,此事小乞丐可以作证。他进门后拂开了叶月棋,径直进入了那个房间,并和房内的客人发生了争吵。” “随即,传来琉璃碎裂的声音,等叶月棋再一次进去时,看到汤凯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不止。” “而那位真正的凶手,对叶月棋说让她顶罪,他能保证她不死。” 她说完,顿了顿:“案发的经过,在叶月棋和凶手这里,非常的简单明了。可是,当真凶从案发现场离开,叶月棋被迫成为凶手后,案件立时变得复杂起来。” 汤庆玉问她:“谁?” 大家也好奇。 史承仕呼着酒气,但人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依旧从容,因为所有不利的,都被他销毁了。 “别急。”叶文初和众人道,“我先证明,叶月棋她是无辜的。” 这个案子,最难的,就是证明叶月棋的无辜。 没有证人,只有她和死者两个人,如果证据不充足,就会变成狡辩。 在这里,谁狡辩都能得个三分理,唯独叶文初要狡辩,不行。 叶文初道:“昨天,我对汤凯做了尸检。” 她从马玲的手里,拿了尸格,给众人解释。 “在汤凯的左胸口,有一个深三寸的致命刀伤,这一刀直入心,所以他几乎是立刻死了。”叶文初道,“可以说,手法很干脆利落。” 她将尸格呈交给圣上。 圣上认真看着。 “其实,在验尸以前,我都抱着查证的心态,并未认定叶月棋是无辜的,但看到伤口,我就知道叶月棋是无辜的。” 大家都不明白。 史贺瞪了儿子一眼,史承仕一头雾水。 “死者胸口的伤,深三寸,横向切口宽一寸,竖向一寸半。” 她说完,舒世文打断她的话:“竖向如何一寸半,岂有这么厚的刀?” 舒世文是内行,所以立刻抓住了重点。 他一提,大家都露出了疑惑。 “没这么厚的刀。不是说是水果刀吗?!” 大家讨论刀的厚度。 “舒大人细心,大理寺有您,是朝廷的福气啊。”叶文初顺口夸他。 其他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舒世文,一时间,舒世文也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惆怅。 “但其实,这不是刀厚”她非常讲规矩地请示了圣上,得到允许后取到了凶器,给大家演示,“刀不厚,但凶手下刀的角度,导致宽度倾斜增加。” 她让人将门口的猪肉拿进来,大家才明白,猪肉的用途是这。 281 开眼界(六更) “这张单据来自于易冷阁的分红。” “这是史承仕c汤凯还有某些公子哥们,一起集资,建造了一个人间乐园!” “那个人间乐园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天上飞的珍馐水里游的珍奇,应有尽有,取之不竭!” “他们夜夜笙歌c醉生梦死c穷奢极欲!” 叶文初对这些当朝的老大人们说。 “各位辛苦打拼,如履薄冰地做事,辛苦到头发花白,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在乐园享乐的?或者,各位大人也在乐园享福?” “真是好父亲!”叶文初第一次对上史贺,又转过来告诉汤庆玉,她开始溜达,其他人都开始躲,害怕她停在自己面前,说儿子c孙子也在其中。 就算不在其中,也觉得面上无关,羞耻羞愤。 叶文初问圣上:“民女外地来的,不太懂,有知识c有教养的高贵的官家子孙们,就是这样的吗?” 圣上的脸上一拳,拍在了茶几上,看向史承仕。 “圣上c这c这是无中生有。”史承仕昨晚就忙着解散那个地方了,他得辩解,期望查不到。 圣上指着他:“从指控到现在,你左一句血口喷人,右一句无中生有!你是当朝阁老,还是德高望重,谁有空针对你?” 史承仕不敢继续重复刚才的话,就只能不停的磕头。 叶文初道:“这个人间乐园,就是史承仕和汤凯争执的地方,或许是经营不当?或许是内部分赃不均,我想,到这个地步,只要问一问其他合伙人就知道,史承仕和汤凯的矛盾是什么了。” “好!这个杀人动机,朕也很想知道。”圣上看向沈翼,“你去查!朕要知道其他高贵的合伙人的名字,一个不许落。” “是。”沈翼装模作样问叶文初地址,叶文初也非常细致地说给他听。 在场的官员们听得心惊肉跳,浑身冷汗! 自己家孩子在哪里鬼混,他们当然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地方如此令人作呕。 他们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叶文初邀请大家一起来大理寺,他们以为看热闹。 没想到,自己才是被看的“热闹”。 “此事,交给瑾王办。”圣上深吸了口气,压住了恼火,对叶文初道,“辛苦你了,叶医判。” 叶文初摆手:“不辛苦,民女应该的。”又道,“那民女继续?” 身上颔首。 叶文初问史承仕:“到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史承仕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叶文初。 “看来,认罪这种事不用我来审了。”她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昨天晚上,放火烧汤府的人是你,还是你父亲?” 史承仕大吼一声:“你住口,一切都是我做的!” “哦,是你做的。”叶文初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史承仕知道自己被她套着话了,犹如拴着绳子的疯狗,呼呼喘着气,恨不得上来撕咬叶文初。 汤庆玉在她刚刚那一问的时候,已经不可思议地看着史贺了。 “汤阁老,你的好朋友告诉你,你的儿子死了他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你感动吗?”叶文初问汤庆玉。 汤庆玉胃里翻腾。 “汤阁老,你不是说谁都能查出来?要是靠你,你儿子白死了。你把别人当兄弟,别人可未必当你是朋友。” “得知真相的你的好兄弟,放火了烧了你家。” “啧啧,可怜!” 汤庆玉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倒在汤凌的胳膊上晕了。 “别慌!”叶文初道,“我是大夫。” 她说着,将汤庆玉放倒在地,取了针,刺扎了两针,指尖又放了些血,汤庆玉立刻就醒了。 叶文初道:“急火攻心而已。” 汤庆玉清醒了,他盯着叶文初,叶文初关切地道:“汤大人,要不要我替你报仇?” 汤庆玉想晕,又被叶文初扎醒了。 他坐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看向了史贺。 史贺一直保持着惊愕,让人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别怂。”叶文初推了推汤庆玉,“史承仕杀了你的儿子,还毁尸灭迹放火烧了你全家!” 汤庆玉不敢冲着史贺发脾气,他转过来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你给我道歉。”叶文初收了笑容,冷冷地一字一句道,“为在衙门的仵作房说得话道歉!” “你,你不要太过分。”汤庆玉气到身体晃悠撑不住,叶文初冷笑,“汤阁老你可别晕,我的医术救醒你,那是绰绰有余。” 舒世文见她为难汤庆玉,看不下去:“叶医判,你确实很过分,他是受害人,儿子死了家被烧了,你怎么还好意思为难他,他也是一个老人。” “那是别人对他造成的伤害,和我何干?而且,还是我帮他找到了凶手,避免他认贼作父成为更大的笑话。”叶文初冷眼看着舒世文,“我按规矩办事,查案验尸,他可以反对但却不能辱骂。” 舒世文哑口无言。 叶文初盯着汤庆玉。 这么多同僚在,汤庆玉的面子和心都被撕裂了,他毕生没有这么痛苦过。但他也明白,如果今天不给叶文初道歉,这个小姑娘不会放过他的。 他一字一句道:“对不住,老夫不该以男女性别对你武断地判断,更不该羞辱你。” 他说着,难堪地抱拳施礼。 叶文初看着汤庆玉,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就下不为例。” 所有人甚至包括圣上在内,此时此刻的惊愕已不能言辞形容。 叶文初咄咄逼人,叶文初得理不让可是,叶文初是对的。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她只是要汤庆玉对她道歉。查破案件汤阁老应该给她的谢,她半个字都没有提。 这样有能力有原则和底线的人,又怎么能用肤浅的男女之差来区分和打压呢?! 汤庆玉在对待叶医判的态度上,确实很欠妥当。 汤庆玉脑子嗡嗡的响,他让儿子扶他起来。叶文初给了他启发。 有的事不能拖,有仇要报,有疑问就要现在问。 离开这里,谁能说得清呢! 他指着史承仕,来问史贺:“我问你,承仕杀汤凯,你知道多少?” “丰添。”史贺喊汤庆玉的表字,以示亲昵,“这件事我自始至终都不知情,我要是知道了,怎么可能由着他胡闹,早就押他来大理寺认罪,去你家给汤凯赔罪了。” 史贺见汤庆玉不信,走过去,劈头盖脸给史承仕一顿打,骂他畜生! 史承仕躺在地上卖惨,手抱着头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和汤凯感情深,就是自己死也不可能杀他。 “这是什么?”汤庆玉发现了史承仕手臂上的淤青,他两步上去,抓住了史承仕袖子。 夏天的衣服单薄,挽上去很轻松。 这样看,史承仕的胳膊上,全是新鲜的乌紫,显然是被人刚打的。 史贺目色慌张。 “堂堂史二爷,这样的伤不是他爹打的,恐怕也没有别人了。”汤庆玉点头,像是感受了什么天大的绝望,“你说你不知道,可你分明早就知道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畜生!”汤庆玉指着父子两人,他快走了几步,冲着圣上道,“请圣上为我儿伸冤,我儿死得冤枉!” “一些凶手,知情c包庇者,请圣上严查严办。” 圣上失望地看着史贺父子,点了点头,对舒世文道:“将史承仕父子关押起来,按律查办。” 舒世文震惊不已,可也不敢多言,让人将安庆侯父子请下去。 汤庆玉脱力地坐在椅子上。 半个时辰后,沈翼回来了,交给了圣上一份的名单。 他并未念这些人名字,只提到:“这个易冷阁,近日有一位男子得了一种疹子,这个男子是汤凯的朋友,但史承仕出于安全考虑防止传染,将此人勒死并直接埋了。” “于是,汤凯去找史承仕理论。” 两人在争执的过程中,发生了打斗。 但实际,史承仕在货行里走动,其实是知道汤凯对刘自立有点意思,他预备将刘自立赔给汤凯。 叶文初听着,忽然觉得很荒唐,不知道叶月棋知道史承仕当她是清秀男人,而要赔给汤凯是什么感觉。 “真够可以的!”圣上环顾一周,拍了拍手里的这张纸,“明日早朝每一位朝臣都给朕上交一封信。这里有自己人的,就明明白白把悔过书写了。” “如若名单没有的,就将小戴记第四十二篇抄一遍递交上来。” 第十二篇是修身篇。 满堂朝官松了口气,这是给了他们最大的体面。 圣上拂袖出门,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门口的叶文初,道:“朕看,你虽是女子,却要比这些男子好上千倍百倍。” “往后,你就做你的医判,谁若质疑你c不配合,你尽管先斩后奏!” 叶文初赶紧领命行礼。 圣上盛怒而去。 沈翼和叶文初对视一眼,出门而去。 剩下的官员,不知是闷热的出汗,还是紧张到出汗,一个个 都是汗流浃背。 “各位大人,告辞了。”叶文初抱拳,这些人纷纷转过来,冲着她回礼了。 叶文初颔首而去。 马玲看了一眼猪肉,和守门的差役打招呼,说她等会儿回来拿,差役应是。 她和八角两个人兴奋到发抖。 “以c以后师父就真的是正经的官职了。” “我们小姐厉害!” “阿弥陀佛,有缘人是女中豪杰!” 出了大理寺的门,叶文初停下来冲着三人挑了挑眉:“三位如此会说话,今儿中午的饭,本官请了!” “我c我想吃肉。”八角喊道。 “阿弥陀佛,贫僧想吃素鸡。” “吃!”叶文初道。 叶文初喊了席面送家里去。 她从小巷进去,叶满意刚好由叶月画接着回家。 “四姑母!”叶满意道,“你赢了吗?” 叶文初将他抱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叶满意早上走的时候,她才去大理寺,他应该是不知道她去大理寺的事情。 叶满意嘿嘿笑着道:“我和您说哦,我们书院所有人都知道叶医判了。他们还都来和我打听您,没有一个人敢对我不尊敬。” “今天上午哦,先生本来在上课,忽然大家就开始讨论大理寺里的事情。” “说您在那打官司呢。” 叶文初刮了她的小鼻子:“当然赢,也不想想,我出手什么时候输过!” 要输的,她也不办啊。 想出名,基本的判断力还是要有的。 “你就吹吧。”叶月画给叶文初撑着伞,“不过,你下次带我一起去吧,我也露个脸,好让人知道,你还有一个也很出色的姐姐。” 叶文初扬眉道:“你天天出去晃悠,就没有挑到合适的夫婿?” “挑了,我还列了名单,晚上给你看。” 叶文初摇头:“别给我看,等有空给王爷看看。” “为什么给他?” “别问了。王爷说不行的,你就把此人从你的名单里划掉,王爷要说行,咱们就奔着努努力!” 叶月画没懂,但决定听话。 “叶医判!”叶府对门的邻居,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正好出来,看见叶文初笑盈盈上来施礼,“没想到碰到您,我家是做茶叶买卖的,您喜欢和南面的红茶,还是龙井c猴魁?要是不嫌弃,小人给您送些尝尝鲜?” 叶文初说不用,介绍了一下他们家的买卖。 “原来如此,那改日我等老太爷回来,再登门拜访。”男人恭恭敬敬说完笑着走了。 叶月画翻了个白眼,进门后嘀咕道:“咱们来这的第一天,我哥和他打招呼,他鼻孔长头顶喷气呢。” “人都这样!”叶文初道,“咱们继续努力!” 叶月画细细笑着,抱着她:“叶文初,是你要努力。求求你,让我嫁个老人家,我要求不高,我想当夫人。”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 叶满意也跟着鹦鹉学舌:“叶文初,要好好努力呀。” “小崽子。”叶文初失笑。 叶月画低声问道:“那谁,真被史承仕勒死了?” 今天叶文初都没让叶月棋上公堂。 ------题外话------ 一共六更,我还挺努力,哈哈。 有错别字我明天再改了,晚安!!! 280 不知(五更) 猪肉摆在正堂,马玲扶着猪肉。 叶文初给大家解释:“用刀杀人,虽说捅进去就会杀死人,但伤口却不一样。” “如果是平着刺进肉里,刀口平整,没有被拉扯拓宽的裂口。” 她平刺了一刀。 一堂的文官,都聚众过来围着看那半片猪。 “刀伤是平整的,各位大人看。”叶文初道。 “但如果是从下往上,比如个子矮小的人去刺个子高的人,或者,以低位刺高位时。”叶文初蹲下来,刺了一处,“大家看,这样的刀口的切面从下往上倾斜的。” “发生这样的事,那是因为凶手握刀时,下意识会将刀尖上扬。” “当然,以低位对高位,正常人在情急之下,还是以平刺为主。”叶文初道,“比如个子矮的去刺个高的人,应该是刺对方的腰腹,而非刺心口的位置,因为相对而言,更高的位置就更难控制力道。” “最后,如果是高位对低位,从上往下,”叶文初将刀给圣上,“您试试?” 圣上问她:“朕可以?” 叶文初鼓励他:“当然可以。” 圣上就从上往下刺。 叶文初继续解释:“大家看,刀口也是斜着的,但是,是从上往下的,刀口没有向下裂开的痕迹,这是因为力是从上往下。” 如果是举手去刺,力道从下往上,伤口多少都会有一点撕拉断裂口。 她说完,舒世文问她:“你解释了这么多刀口,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叶月棋身高只有五尺三寸,而汤凯的身高足有五尺九寸,排除汤凯倒地和坐着的状态,叶月棋是无法造成这样的伤。”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叶文初为什么说了这么久,关于刀伤的解释。 “那有没有可能,汤凯就是坐着的?” “可能性很小,居冬子的描述,以及衙门捕快进门后看到的场景,桌边的椅子在左右两侧,而汤凯卧倒的位置是正前方,脚朝门口头朝内。” “所以,我推测当时汤凯是站立的时候,被人用刀刺中了心,他捂住了胸口,倒卧在地上。” “如果硬要说,当然也不是一定没有别的可能,但眼下,这种可能性最高。” 叶文初停下来,等大家说话。 大家都在思考她刚才说的话,舒世文问她:“所以,你用刀伤来证明,叶月棋无法造成这样的伤口,从而她不是凶手?” 叶文初点头。 舒世文也想不到反驳的点,因为叶文初说得是有道理的。 再结合一开始,叶文初就提到了,叶月棋是被动的被人推出来顶罪的。 “朕觉得叶医判做的推演是有说服力的,能立得住。”圣上道。 大家也没有反对这个说法。 汤庆玉问她:“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比汤凯个子要高?” “是的,汤阁老。”这还是汤庆玉和她说话最正常的一次,“抛开其他,单看伤口,凶手的身高至少高过汤凯,是男子,因为力道足够。” 高过汤凯,男子,汤庆玉下意识就朝史承仕看过去,毕竟他昨天就已经进行过怀疑。 他看史承仕,公堂上所有人也都顺着视线去看史承仕。 有人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 “你不会是”舒世文问叶文初,就像叶文初预定半片猪一样,那猪肉已经起了作用,可她喊了不相干的史承仕来,目的还没有明了。 叶文初鼓励似的,对舒世文点了点头。 “没错!”她说着,看向史承仕,忽然大声道,“那天,在汤凯到韩记前,和叶月棋在里面说话的人,正是史承仕。” 公堂上一片哗然。 所有人张口结舌,不敢相信史承仕杀汤凯。 史贺和汤庆玉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了。 “别信她,大家别信她!”史承仕指着叶文初,“信口雌黄,满嘴胡言!” 汤庆玉踉跄了一下,汤凌听到消息刚从翰林院赶来,扶住了他。 叶文初道:“怎么,史二爷是觉得,你毁尸灭迹,还杀了叶月棋,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哦,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早上喝酒了,因为你昨天晚上忙着杀叶月棋,忙着放火烧汤凯,早上觉得一切都干净了,于是又放心的喝酒寻乐了?” 她说完,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史承仕这个人能做得出来。 “我说你血口喷人。汤 凯家的火是你放的,凶手叶月棋也是你放走的。”史承仕道,“你为了给她脱罪,真的处心积虑不遗余力。” 叶文初耸肩:“你觉得,我要为叶月棋脱罪,需要放火烧汤凯的尸体吗?” 史承仕一愣。 “我尸检的结果,是对叶月棋有力的,我烧他干什么?” “我恨不得呈堂证供,让大家都来验证,我所演示的正确性。”叶文初道,“会做出毁尸灭迹的人,只可能是你,因为你害怕,我昨天尸检得出了对你不利的结论。” 史承仕紧张到将他刚才打的腹稿都忘记了。 他在一双双的视线中,喊道:“现在什么都没了,当然由你随便说!” “我当然不是随便说,我有证人。”叶文初将小乞丐传上来,小乞丐道,“那天正午,我在韩记门口要钱,亲眼看到史二爷和汤公子进去,汤公子后进去的,他还踢了我一脚。” “但后来出事我就逃走了。” 叶文初继续说:“我一开始很困惑,史承仕杀了汤凯后,他是怎么离开后院的,因为后院的门是锁着,他不会武功翻那个围墙,不该一点痕迹都没有。” “因此,我甚至怀疑过,叶月棋有没有骗我。但是当我第二次去后院试验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史承仕盯着叶文初,目光震动,那聚起来的气,开始一点点散。 叶文初让舒世文,将冬子传上来。 冬子跪在地上周身颤栗,头都不敢抬。 “我想,我能怀疑叶月棋,为什么要相信冬子的话?他说他没有看到史承仕,就没有看到?他说他没有后门的钥匙就肯定没有?” 叶文初拍了拍冬子的肩,柔声道:“快和圣上说,那天中午你看到了什么?” “草民看c看到了,看到了史承仕!小人听到动静,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了史承仕正架着梯子在爬围墙。” “他警告草民,如果说看到了他,他会要草民全家的性命。”圣上在,还有满朝高官都在,冬子哪有胆子说谎,“他走后,草民将梯子放回去,然后跑去了前堂,这才知道,史承仕为什么要欺瞒,因为他杀人了。” “住口。”史承仕指着冬子,呵斥道,“你收钱了,居然诬陷我?” 冬子吓得直抖。 叶文初噗嗤笑了,问史承仕:“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多特别一样,满京城那么多人,为什么就陷害你?” “谁他娘的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就是诬陷,死无对证,还将凶手放走了,随便你说什么。”史承仕吼道。 叶文初笑道:“我觉得你很可笑,你平日都不读书的吗?基本的逻辑和反驳技巧都不会的吗?” “你说话c思维以及行事乱七八糟!你非常完美纯粹的诠释了,什么是无脑膏粱。” “你c你血口喷人。”史承仕尴尬窘迫。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大家去找,发现是个大和尚,见大家都看他,大和尚又露出无辜之色。 史承仕想了半天:“退一万步讲,我根本没有杀汤凯的动机。” 他忽然发现,他昨天晚上忙叨了一晚上,叶文初早就料到了,可她并没有阻止。 叶月棋死了,汤凯烧了,叶文初该说该做的一样没有少,底气还是很足。 那些对她没用。 “说起动机,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叶文初取出了那张分红单据,“这是汤凯的单据,因为只有署名,没有具体店铺的名称,所以包括汤凌在内,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是哪里开具的。” “不过,无论哪里开具,这单子都不太符合规矩。” “但好在我们找到了,一个叫易冷阁的地方。”叶文初道。 史承仕这一次,真正的害怕了,这是他和汤凯的秘密,是很多人的秘密。 叶文初对圣上道:“民女初到京城,被很多看不起,诸如小地方人,诸如没有教养,让民女一度以为,京中贵族的子弟们,个个都是锦绣坦荡,一身正气。” “但这张单据,叫我好开了一番眼界。” 圣上接着这张单据,凝眉看着。 叶文初对圣上道:“圣上您大约也不知道,这些膏粱子弟如何放浪形骸到令人发指!” 这一次,公堂内鸦雀无声。 282 一条路(一更) 叶月棋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用绳子在勒她。 那绳子勒在脖子上,火辣辣的疼。 她抓着脖子上的绳子,想出声喊救命,可发现一点声音都出不来。 那感觉太真实了,她的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她有记忆以来所有的画面,郭允姚子邑史承仕还有,叶文初。 很多很多人,在那一刻从她眼前晃过去。 她努力想睁开眼,可眼皮像是被缝住了,她看到了她娘站在牢房外冲着她招手,喊她回家。 “郭允的亲事,娘有办法。你别想那么多!” 她娘的话很清晰,可她更清晰地知道她娘已经死了。 她不想死,她让她娘走。 她娘哭着离开,叮嘱她回从化去,找父亲和哥哥,有他们照顾,她好歹有口饭吃,能过下去。 但她想留在京城。 “娘!”叶月棋醒过来,已经是夜里,她睡在自己赁的屋子里,墙角的灯是亮着的,有人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她恍惚了一会儿,忽然认出来坐着的人是谁。 “祖父!”叶月棋坐起来,但脖子却真的疼,她忽然明白了,昨天半夜真的有人进牢房去勒她。 没有人救她。 以叶文初的聪明,肯定会料算到史承仕会杀她灭口,可是她根本没有管她死活,任由史承仕勒死她。 叶文初太无情了。 “叶小姐,”叶老太爷转过身来,毫无温度地看着她,“你不是我叶家的人,从你入陈王府作恶的时候,你的名字我就已经在叶氏的族谱上除掉了。” “祖父,您怎么能这样?”叶月棋道,“我是您的亲孙女啊。” 叶老太爷抬手打断她的话:“你不要高攀我。我们不要说废话,我念你哥哥的面子,送你一程。” 叶月棋的脸就沉了下来。 “您什么意思?”她问道。 叶老太爷面无表情:“车马备好了,天一亮你就上车。” “我不走!你凭什么让我走!”叶月棋道,“我告诉你们,如果惹急我,我就” 叶老太爷冷嗤,打断她的话:“提醒你,你现在也不姓叶。叶月棋昨天晚上被史承仕勒死了。” 话落拂袖而去。 叶月棋惊恐地看着他,下床使劲拍门,但门从外面锁上了。 “什么叫我不是叶月棋?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叶月棋吼道。 他说叶月棋在牢中死了,从今天往后,她就不能再用叶月棋这个名字生活。 叶家的二小姐,死在了牢中。 “怎么可以这样,我是叶月棋,我是叶二小姐!” 天亮以后,房忠带着人进来,堵了叶月棋的嘴巴,将她捆好交给镖局。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 一如她当时悄无声息地来京城。 叶文初睁开眼睛,就看到叶满意的小脸,她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干什么?” “四姑母,我要和小白去学堂,你今天不忙能不能送我呢?” “我好想您送我啊。” 叶文初翻身咕哝着不想动,白通在门口嘀咕:“让你不要喊她,她懒得很!” “四姑母不懒。” “那是你不了解她而已,她懒起来我都给她喂过饭!”白通道。 叶满意眼睛一亮。 “四姑母,我给你喂饭?!” 叶文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求饶道:“二位公子,容小的洗漱,恭送二位去学堂好吗?” “嘻嘻,那我去给四姑母拿早饭。”叶满意蹬蹬跑走了,白通去给她打水。 洗漱吃过早饭,也文初送二位去学堂。 学堂并不远,走过去一刻钟的脚程,他们一行人溜达着往那边走。 一路上,有些人认识叶文初,和她打招呼,有人问她什么时候去顺安康,想请她看病。 “随时去,如果我不在就找我师兄,他医术比我更好。”叶文初笑着道。 打招呼的人应是。 “四小姐,”姚子邑低声和叶文初道,“早上,二小姐被送走了。” 叶文初扬眉看着他:“我家二小姐昨晚死在牢中了!” 姚子邑一愣,就笑了起来。 这是对叶月棋最好的结局,她没死,但往后无论她做什么,都和叶家的人没有关系了。 这世上 ,没有叶月棋了。 到学堂门口,叶文初就知道,为什么二位公子要让她来送。 她成了某些公子哥儿们炫耀的工具人。 “这就是叶医判,我的四姑母哦,又漂亮又能干!” “小白,这是你师姐?” “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出生就是她养着我。” “小白你好幸福啊,师姐这么漂亮还这么温柔。” 叶满意突然落了下乘,大声道:“我的四姑母最喜欢我了。” 叶文初强撑给了二位公子哥儿面子,等人群散了,她这个猴儿才得以脱身,哭笑不得。 “小姐,您别介意,现在是名人,大家对您喜欢才这样。”八角安慰她。 叶文初不用安慰,心情很不错。 八角挽着她的胳膊:“小姐,圣上会给你发官服吗?” “想要官服,咱们自己做,想要红的有红的,想要绿的有绿的。再请姚夫人给我绣个仙鹤,贴胸口!”叶文初道,八角哈哈大笑,“小姐,你的好像长大了唉!” “你不说补子贴这,我都没注意。” 叶文初扯了扯衣服,扬眉道:“我在长身体。”又瞥了一眼八角,“你也不错,更丰满了。” 八角很骄傲:“小姐,我长得不行,要是连身材也不行,我还怎么见人?” “想身材好简单,我开些丰胸的药。” “那给马玲,她需要。” 叶文初点头,决定回去就给马玲开药吃。 两人嘻嘻哈哈扯了一路去了顺安康,闻玉忙了一早上了,看见她问道:“路上顺利吗?” “顺利,我和八角又去吃了一碗面。” 闻玉惊讶:“出门的时候不是吃过了吗?” “我长身体呢,饿得快!”叶文初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对等着她的病人笑着道,“婶子,您哪里不舒服?” 病人笑着接她刚才的话:“叶医判,您年纪小,个子还能再长。” “托您的福。”叶文初笑着,其他病人也搭话,“可别长了,医判这个头在女子里已经出类拔萃了,比许多男人都高了,这太高了不好找婆家。” “你废话,医判这样的样貌,就是杵着天也不愁嫁。” “嫁不了招赘个女婿啊!” yi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叶文初点着头附和着。 闻玉忙里偷闲看了她一眼,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心情好的时候就没个正形。 圣上看着桌子上一叠信,和沈翼对视,笑了起来。 “这是户部刘大人的信,”沈翼打开来看了一遍,“是悔过书。” “是刘大人的二公子?”圣上问沈翼。 “嗯,二公子。功课原本还不错,后来结交汤凯,就入泥沼了。” 沈翼也拆开了一封,里面抄的是修身篇:“袁阁老的信,袁阁老大约很庆幸,只留长子在京城随侍。” 圣上点头:“袁为民此人虽然圆滑世故,但能力不错,也有他自己的原则。” 沈翼同意,袁为民比汤庆玉好。汤庆玉一方面很厌弃太后当政,一方面又追随韩国公拿着好处。 张公公被支出去了,伺候的是蔡公公,他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奴婢打断一下,昨儿王爷不是查到了跟着史承仕鬼混的公子的名单了吗?何以您二位还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圣上和沈翼拆信时,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名单吗?”圣上把沈翼昨天在大理寺给他的纸给蔡公公,“你看看。” 蔡公公一脸的错愕。 “这c这怎么是空的?”蔡公公看着沈翼,“王爷,您没查到?” 沈翼笑着:“有更好的方法,我何必费劲。” 反正也不可能当堂说,所以他在外面吃了个午饭后,就回来交给了圣上一张白纸。 圣上就说让每一位参与者,自觉写忏悔信。 名单自然就全了。 “哎呦,我的娘!”蔡公公笑到拍大腿,“奴婢真没听过这种事,你二位也太精了。” 圣上指了指沈翼:“是令瑜坏,朕从小到大都是娘的乖孩子。” 沈翼失笑,将几个悔过书抽出来,叫给蔡公公:“另收起来。” 又在空信封里塞了修身篇,完整的信放回原位。 “晓得了,奴婢一定保管好。” 韩国公府,姚文山看着手里的辞呈,和汤庆玉说话:“史贺做错了事,你递辞呈干什么?” “老臣心灰意冷,只觉得这些年情谊错付了。此番失了幺儿,又丢尽了脸面,实在是不想留在朝中 ,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你休息几日可好?史贺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来了,你要再走,我就等于少了左膀右臂。”韩国公道,“丰添,你为我想想。” “国公爷。”汤庆玉叹气,算是同意了韩国公的提议,又问韩国公,“那张名单,您可看到了?” 韩国公摇头。 “太后娘娘都不知道。”韩国公笑了笑,“圣上现在也有心思了。” 汤庆玉正要说话,宫里来人了。 “国公爷,圣上将那些信送去仁寿宫了。”小内侍道,“太后娘娘让奴婢问您可有空,进宫去看看。” 韩国公眉梢高高扬起来,汤庆玉道:“国公爷您想多了。” “看来是。那你先回去休息,把家里的事处理好。”韩国公道,“我去看看热闹,倒真想知道,哪些人参与了。” 姚先阳其实参与了,但韩国公没写信。 汤庆玉提不起兴致地回家去了。 283 氛围(二更) 袁为民躺着,今天是他治疗的第一个疗程结束。 他侧躺着,闻玉在给他施针。 叶文初就坐在袁为民的对面,一边给他号脉一边“气”他。 “你不是说,我这种病不能气的?你要是将我气死了,岂不是砸你自己的招牌?”袁为民道。 叶文初收手,和他道:“我这也是帮助您平复肝火,如果您连和我说话都能心平气和,您想想,您得多厉害。” 袁为民心想我没法心平气和。 他闭着眼睛,道:“无事闲聊,你就直接说吧,让我干什么!” “早朝上,要是提到我,您撺掇撺掇,给我弄个官印。”她道,“衙门呀c官服啊都不用,官印就行了。” 官印才是衙门最重要的东西。 还官印就行了?说得这么轻松!袁为民盯着面前这小姑娘,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找王爷给您弄?他不是更方便?!” “王爷忙,而且别人的事提多了,好像他不务正业一样,影响不好。” 袁为民气到眼皮子跳:“所以,老夫就没事?” “您没事,您内阁次辅,首辅这休养身体这都半年了,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到时候您就是首辅!” 首辅半年前摔了一跤断了腿,如今还没回来。 “那老夫就托叶医判您的吉言了。” “不客气。我们也是熟人了,客气什么。” 叶文初为表谢意,给袁为民免费扎了几针。 袁为民气到无语,但这天中午的午觉却睡得格外的好,下午醒来他觉得神清气爽,连着看叶文初都顺眼了不少。 他由随从扶着上了轿子,想了想先去了大理寺,舒世文正发愁,看见他来了,几乎要喜极而泣:“老师,您说安庆侯父子俩,怎么办?” “安庆侯好办,按律查他就行了,爵位留不留你也干涉不了。”袁为民道,“史承仕你去请教韩国公。” 舒世文应是,关心袁为民的身体:“老师,您身体觉得可好?” “还不错。每天夜里睡得不大好,但午睡却极好。”袁为民道,“不管如何,叶医判师兄妹的医术,确实难得的好。” 舒世文觉得袁为民变了,言辞之间都有了维护叶文初的意思。 这一日,朝堂非常安静,整个京城都非常安静,二世祖们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玩了,这导致那些烟花地都冷清起来,好几家直接关门休息去了。 季颖之来叶府蹭饭。 给大家说易冷阁:“里面的人都被史承仕放走了,现在里面人去楼空了。” 叶颂利觉得很遗憾,他都还没有机会打入内部,去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 “你想玩儿,改日我带你去别处。”季颖之小声和叶颂利道,叶颂利和他一拍即合,“我出钱,世子出路子。” 这太合季颖之的心意了。 叶月画看着两个嘀嘀咕咕说话的人嫌弃不已,她问季颖之;“季世子,您都成亲了,您夫人都不管您?” “不管,她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季颖之扒拉了一口饭,和叶月画道,“我都半个月没回去了,你看见谁来找我?” 叶月画心道,还不是你有问题,在外面鬼混,世子夫人失望了呗。 “世子爷,”仿佛为了回应季颖之的话,乘风来了,“您家里来人请您回家,说是侯爷受伤了。” 季颖之胡乱点着头:“知道了。” 不准备回去。 “我家主子说,让您回家看看,他稍后也会过去。” 季颖之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冲着叶老太爷和叶涛以及叶俊几位长辈告辞,跟着乘风后面嘀嘀咕咕地走了。 叶涛指了指季颖之:“初初,他家怎么回事?亲爹生病都不回去?” 也没有想到,要请叶文初和闻玉回家看病。 正常人的思维,亲爹病了而自己又恰巧和大夫是朋友,那肯定就直接请回家了。 “宣平侯对他不大好。他是原配所出,第二任宣平侯夫人没留子嗣,第三任好像刚生了个男孩。”叶文初道,“季颖之和他夫人关系也不好,总之回到家里,他就是个碍眼的存在。” 叶涛啧啧叹气。 “原是知道一些,现在看,侯爷伯爷这些人家,也是乌烟瘴气。”叶涛对郭氏道,“婚事不要想了,差不多就行了。” 郭氏想到她列得单子的叶月画夫婿人选,所有人都被沈翼划了后,她忽然对叶月画的婚事没有兴趣了。 不如先想想叶颂利。 叶颂利的要求不高,女孩出身清白,能文识字脾气好就行。 她准备多和附近的媒婆聊聊。 吃过饭,一家人在院子喝茶乘凉,叶满意给大家背书听,叶颂利起哄,让他翻跟头。 叶老太爷把他骂了一顿。 “你翻更好看!” 叶颂利低声道:“祖父,我今天把铺子租金压了八两一个月,明天签了契约,咱们的货行很快就能开业了,您都不夸奖我。” “文初都当官了。”叶老太爷道,“早晓得,我当年多生几个女儿!” 叶颂利:“” “爹,您也不是不生女儿,您当年是没机会生吧?”叶涛道。 叶老太爷白了叶涛一眼,对叶文初道:“我邀的首饰师父很快了,到时候给你打些简单大方的用,你头上光秃秃的太素净了,体现不了身份。” “暴发户的身份吗?”叶颂利问道。 叶老太爷把拐杖丢给他。 叶文初问叶老太爷:“您新买的房子家私都定好了吗?” “定了,都是现成。” 叶家马上要开三间铺子,外国货行c银楼以及米碳。 外国货行是叶家的老本行,他们还在从化匀了两个副管事,很快就能到京城,银楼是因为叶家寻了金矿合作,打制师傅也有现成的,米碳铺子则是沈翼的门路。 预计七月就能全部开业。 叶老太爷新买了两间宅子,就是做宿舍用的。 “你别操心这些,”叶俊给女儿揉着手指,她今天给一位肩疼的老人家揉捏了,回来和他说手疼,现在无事他给她揉着,“你手里的事情已经不少了,这些祖父和我们就行了。” 叶老太爷点头,叶涛也道:“你就专心打那些文官。叫汤阁老给你道歉,你不晓得外面多少人佩服你。” 叶文初哭笑不得。 “闻大夫,四小姐。”乘风又来了,大家都看着他,他尴尬地道,“那个,我们主子问闻大夫有没有空,想请您去宣平侯府出诊,季侯爷好像摔断了骨头。” 闻玉看向叶文初,叶文初起了闲心:“我和你一起去,感受一下宣平侯府的家庭氛围。” 乘风顿时头皮发麻:“四小姐,主子说家庭氛围很差。” “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差,好的话,谁家有我们好?”叶月画举手道,“我也去,我做四小姐药童。” 乘风根本无法拒绝。本来请闻玉,现在叶文初和叶月画都来了,大和尚和马玲还有八角以及叶颂利都要来,在他苦苦哀求下,他们同意过几天再去看侯爷。 宣平侯府虽在勋贵的区域内,离皇宫相对近,但却是最靠后的位置,很不起眼。 好在府邸不小,有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意思。 他们从侧面进去,守门的婆子眼睛像灯笼一样,上下打量着,是非常直白的衡量。 衡量衣料c挂着的坠子,叶月画手上戴的镯子 “各位这里请。” 大家进了内院,院子里花草树木修剪的很不错,叶文初倒挺惊讶的,乘风见她端看,忙给她解释道:“老侯爷最喜欢修剪花草树木了。” “他等闲没事,就在家做这些。” “那看来,老侯爷闲了不少年了。”叶文初觉得这水平很高。 “您猜得对,老侯爷闲了一辈子!”乘风心想,季彪这辈子就吃荫恩了,没做什么正经事。 反正他家爵位到季颖之就是最后一代,季彪管不了那么远,死之前可劲儿享受。 进到正院,听到房里女人的说话声,紧接着正门的帘子掀开,走出来一位容貌清秀,三十左右的妇人,个子不高穿着正红的衣裙,看叶文初只扫了一眼,就去和乘风说话。 “夫人好。”乘风施礼。 “辛苦乘侍卫了,让你跑了几趟,快请进。”宣平侯夫人道。 他们进到房内,沈翼和季颖之都在,房间不大收拾的还算整齐。 季彪躺在床上,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不错,皮白肉嫩没什么皱纹,此刻他右侧躺着,脸疼得扭曲。 “闻大夫和叶大夫来了。”季颖之请闻玉,“刚才在花园里摔了一跤,现在就说尾巴骨疼,您给看看,是不是尾巴骨裂了!” 闻玉点了点头,叶文初提醒闻玉:“让他左侧位,这样避免压迫尾椎骨。” “好。”闻玉颔首。 季彪看了一眼叶文初和闻玉,疼得没什么力气说话,让他家下人帮他翻了身。 沈翼问叶文初:“怎么都来了?” “我想体验贵族的家庭氛围。”叶文初低声道。 沈翼太了解她了, 低声道:“你是想看看季颖之夫人到底多凶吧?” “没有没有。”叶文初摆手,但眼睛四处溜达找人,“我的快乐不能建立在季世子的痛苦之上。” 沈翼轻笑:“等会你就能见识了。” “王爷,这位是”宣平侯夫人走过来,打量着叶文初,“瞧着面生。” ------题外话------ 早!!我们继续正常更新。 每天早上六点更。 284 一家人(一更) “原来这位就是广州来的叶医判。”宣平侯夫人像见识了什么稀罕物,仔仔细细打量叶文初。 她年纪不大,容貌也不错,但看人的眼神过于露骨,让人不舒服。 “夫人辛苦了,去休息吧。”沈翼并不高兴。 一位是长辈却又不值得尊敬的人,打量着叶文初,他并不想让叶文初降低身份恭敬她,于是便是站在她们中间。 “侯爷若骨伤,怕是要更辛苦一段时间了。” 宣平侯夫人怔了怔,深看了一眼露出了一截衣袖的叶文初,讪讪然点头道:“那我去照顾孩子,王爷和各位大夫辛苦了。” 说着,她又叮嘱季颖之:“世子,这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待客,有什么事吩咐婆子去做。” 季颖之应了。 宣平侯夫人这才出去。 沈翼转过来看着叶文初,低声道:“叫你不要来呢。” “内宅的事,最是无奈的。” 内宅确实很烦,好些个夫人c太太,占着年长辈分高拿捏年轻的后背,你不高兴可还得忍着。 他舍不得叶文初应付这些女性。 “我能应付,不用担心。”叶文初低声道,“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沈翼失笑:“行,行!那叶医判你自己发挥。” 叶文初挑了挑眉,等世子夫人。 “文初。”闻玉在那边喊她,叶文初和沈翼对了眼色,两人到床边,她问道,“是尾椎骨裂了吗?” 闻玉点头。 “你再查验一遍。”他的骨科和外科都不如叶文初,沈翼让他上手,纯粹是不想累叶文初,他也明白。 叶文初上手去检查,轻轻碰了碰尾椎部:“疼吗?哪里疼?” “就你摁着的地方疼,周围的肉不疼。” “怎么疼,您形容看看。” “说不好,就跟什么东西往骨头里扎似的。”宣平侯道。 叶文初应了,又给他检查髋骨:“就是尾骨骨裂了,判断不严重。给用用外敷的药,然后卧床休息。” 宣平侯疼得哼哼,叶文初在他曲着的膝盖下垫了个枕头,他顿时觉得舒服了一些,但还是嗷嗷喊:“要卧床多久?” “看裂的情况,我建议三十天到五十天。” 季颖之都惊讶了:“这c这也太久了。马上就要夏天了,天天躺着不得一身褥疮?” “那就睡凉席上。”叶文初遗憾地告诉他,“你不要和我讨价还价休息多久,你要想的是怎么解决不生褥疮。” 季颖之白了他爹后背影一眼,撇了撇嘴,冲着婆子道:“去将夫人和少夫人都请来,这事儿得她们二位知道。” 他不想管,他连这个家都不想回来。 什么狗屁宣平侯,谁想继承谁继承,和他没关系。 “我这不当家不做主的外人,可不能擅自做主。” 沈翼邀叶文初和闻玉他们都坐下来,吩咐婆子重新上茶,他们一字排开坐着休息。 这是了解叶文初想“见识”的心情。 叶文初和叶月画靠着坐,一人一杯茶,叶月画还塞给她一颗糖。 嗑瓜子太夸张了。 婆子去请夫人和少夫人,宣平侯开始骂儿子不孝顺,老子受伤了你这狗东西,居然说这种无情的话。 季颖之嘴皮子也溜,呛他爹的时候,一点不软乎。 叶月画听得一愣一愣的,嚼着糖和叶文初道:“他家这情况,比咱们以前还厉害。” “来了!”叶文初看向门口,然后和叶月画两个人都长大了嘴,就连闻玉都怔了怔。 叶月画吞了吞口水:“清奇!” 世子夫人容貌像她姑母,五官端正还算清秀,但骨架较大个子很高皮肤不白,最重要的是她打扮很奇特,不知道她是平日就这样,还是因为今来客多,她不想被比下去,所以,将她所有的首饰都堆在了头上。 衣服的颜色也非常丰富,墨兰的褙子粉色的裙子,腰间是浅蓝的腰带,扭着进来,叶月画道:“这就是布料架子!” “你还知道回来?”世子夫人看到季颖之,似乎没忍住,吼了一嗓子后想起来家里有人,转过来视线就落在沈翼的身上,施礼道,“沈家哥哥来了。” 叶文初:“?” “给王爷请安!”季颖之提醒她,世子夫人不屑,“喊哥哥亲昵点。” 又一副要过来和沈翼说话的架势。 “去商量侯爷的康复的 事吧,不必多礼了。”沈翼凝眉道,世子夫人又扭着到季颖之身边问他,“夫君有什么吩咐?” 季颖之低声道:“你唱戏呢?穿得什么东西!” “闭嘴!”世子夫人咬着后槽牙,靠近季颖之掐他的胳膊,“有外人在,要我扇你吗?” 她一掐,季颖之疼得脸都在抖,后退了几步,骂了一句什么:“大夫说要卧床休养一个月,你和夫人来听大夫的交代。” “天气热,容易长褥疮。” 因为是照顾侯爷,二位夫人非常爽快地应了,并认真听闻玉交代了保养的方法,闻玉开了药方给二位,请她们明早遣人去顺安康抓药。 病人家属知晓了,闻玉就暗示大家走了。 那二位夫人身上的香气,太熏人了。 大家从房里出来,在院子一边欣赏宣平侯的花草作品,一边等季颖之。 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啪得一声响。 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沈翼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看了一眼乘风,乘风就跑进了屋里,接着里面就吵了起来,是世子夫人在哭闹,说季颖之不是东西,天天欺负她,让乘风给她做主。 季颖之不着家,不挣钱,薪俸她一文钱都没有看见。 “够了!”乘风吼道,“他是世子,是你的夫君,就算有错你也不能打他的脸。他要是觉得你有问题,打你脸呢?” 世子夫人停顿了一下,就哭着道:“他凭什么打我,他能娶到我是他祖上修来的福气,他就该供养着我。” “你佛龛里的观世音吗?还供养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乘风说着,拉着季颖之就走。 叶文初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位世子夫人会因为乘风骂得太狠,而更加的哭闹,但随后她没有追出来,也没有再哭。 显然,她就是欺软怕硬而已。 乘风虽是侍卫,但他是瑾王府的侍卫,她不敢。 季颖之出来,左边脸是肿的,被乘风拉着,喊大家走,叶月画都吃惊了,指着里面问季颖之:“季世子,你也太怂了,她都这样了,你都不还手?” 叶月画的脾气,是完全不能忍的。 季颖之用手搓了搓鼻子,低声道:“打女人没c没意思!” 叶月画一怔,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季颖之以为她要嘲讽自己,又解释道,“女人嫁人c是一辈子的事,也c也不容易!” 叶月画像失聪者刚治愈,第一次听到了别人的说话声,她动了动嘴角又动了动,冲着季颖之竖起个大拇指:“你c好人!” 然后也没什么好说的,拂袖走了。 季颖之很尴尬,想和叶文初解释,叶文初道:“王爷说请客吃夜宵。” 季颖之揉着肚子:“还c还真的饿了。” “去江南春吧。”沈翼道,“这个时间从后门进,厨子应该还在。” 他们一行人去了江南春,乘风回家将叶颂利和姚子邑请来。 江南春是一家羊肉馆,里面的羊肉都是现成的,所以他们一个厨子就能很快上菜。 叶颂利和姚子邑来的时候,大和尚也跟着来了。 叶月画和叶颂利说宣平侯府的事。 叶颂利听着就指着叶文初:“让我四妹帮你,她一出马就搞定了。” 季颖之看着叶文初:“初初,你还有这样本事?” “我也吃惊呢,”她叶文初问叶颂利,“我有这样的本事?” 叶颂利使劲点头:“有!拿出你当时收拾我的本事,重拳出击,震慑她!” “涮你的肉。”叶文初道。 叶颂利将锅里的肉夹出来摆在香油碟里,有对季颖之道:“季世子,你这也不行。过日子又不是忍一年c三年就行了,这是一辈子的事。人来这世上就几十年,你要一直忍着这个,忍着那个,那多没意思。” 大和尚点了点头:“阿弥陀佛,是不该忍!” 季颖之点头,叶文初倒觉得季颖之其实是心软,是体会女子不易而对世子夫人的无条件包容。 说不上好坏,但别人家的家务事,她是爱莫能助。 人家是夫妻,她帮着重拳出击把夫人打跑了,回头给他去哪里另找一个? “我碗里的肉呢?”叶颂利举着筷子,低头看自己的空空的香油味碟,“老四,你刚才看见我涮肉了是不是?” 叶文初点头。 “谁吃了?”他看左手边的姚子邑。 285 挑选(二更) 姚子邑素来斯文,笑着摇头:“我没吃。” 她又问叶月画,叶月画白了他一眼,再隔壁就是沈翼了,沈翼他不敢问。 叶颂利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嫌疑人的正在念经的嘴上。 大和尚念念有词,叶颂利凑他嘴巴闻就听到细微的咕咚一声后大和尚睁开佛眼,看着叶颂利:“有何吩咐?” “没!有!”叶颂利摇了摇了,又涮了一块肉,摆在了自己的碗里,继续说话。 沈翼问姚子邑的课上得如何。 “宋先生上课很风趣,不亏是名师。”姚子邑道,“先生还提到您,大约是知道我和您认识,想要我引荐。” 他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沈翼带来麻烦,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 “可以啊,六月我要出差去浙江,就安排在五月内吧,”他没说完,就听到叶颂利叫道,“我的肉呢?” 他抓住大和尚的胳膊:“圆智,是不是你吃了我的肉?!” “我吃了吗?我念经呢!”大和尚叽里咕噜在念,叶月画凑上来听,忽然道,“他不是念经,我读过经书。” 闻玉道:“他不念经他在干什么?” “他在报菜名!”叶月画喊道。 “我听到了,烤鸡c咸鸡c白斩鸡,炖鸭c炖鹅c炖鸡汤,我听的真真切切。” 一桌子的人都看着大和尚。 就瞧见某个人肥嘟嘟的手,悄无声息地抓着了筷子,夹着一块肉在锅里涮,沾着料塞嘴里了。 叶文初终于明白,那手为什么肥嘟嘟了。 “黄心管儿c焖白鳝c焖黄鳝c豆鼓鲇鱼c锅烧鲇鱼c烀皮甲鱼c锅烧鲤鱼c抓炒鲤鱼”大和尚真报了一串菜名。 闻玉问他:“那你平时念的什么?” “瞎念,想到什么念什么,这主要就是个调子,”大和尚嘿嘿一笑,“想不想学?” 一桌子上的人爆发大笑,叶颂利笑到捧腹:“你够可以啊!我说你那一大包袱里,怎么还带着锅碗瓢盆,你化缘就行了,做什么饭。” “你是得做饭,不然也化不到肉吃。” 大和尚点头:“阿弥陀佛,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有的吃就吃,不在乎荤素。佛祖在世也会如此。” “那你多吃点,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了。”姚子邑道。 大和尚不客气,还招呼闻玉。 叶文初问他:“所以,龙虎山出来的和尚,就是不正经的和尚呗。” “你不懂,太正经的人没有竞争力!”大和尚说着,扫了一眼闻玉。 闻玉有种被人含沙射影的感觉。 这一顿,大和尚付钱。 不伪装的他,吃得最多。 “那各位稍等!”大和尚去楼下和东家念经,并给东家讲如何移动摆设改变风水,招财纳福。 东家都没有质疑他,还真的给他免了这一餐饭钱。 众人佩服不已,决定以后出去吃饭,就派他去结账。 散席后,叶文初他们回家,季颖之去瑾王府住,两人沿着黑漆的街道散步,沈翼问他:“他们说的对,年好忍,可一辈子如何过?” 季颖之叹气,踢踢踏踏地走路:“得过且过吧。当时我耳根子一软,将她娶回来了,现在将她休了,她怎么办?” 吕氏没成亲前不是这样的,谁知道真面目是这样。 两人回到王府,去给临江王和王妃问安。 连翘正提着一篮葡萄出来,沈翼问道:“新买的?” “是韩国公府送来的,说是c长宁郡主亲自培植的,家家都送了,让我们尝尝鲜。” “王妃说不要叫您看见,让奴婢拿出去喂马。” 沈翼颔首:“去吧。” 他们将宣平侯府的事,说给临江王和王妃听。 “她这就不是好好过日子的态度。”临江王妃愤愤不平,对沈翼道,“你帮帮颖之,不行就和离了。” “好过两个人绑在一起,互相折磨。” 临江王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应该弄清楚,吕氏到底想干什么。” “她?”季颖之摇头,“不知道。” “你找机会和她谈一谈,这日子总得有个说法。” 季颖之点头,但感觉有的事说不明白。 第二日一早,叶文初指挥大和尚擦匾额,架着梯子大和尚擦得一头汗。 “四 小姐怎么让大和尚干活了?”田雨问八角,八角摇头,“以我对小姐的了解,估计是抓到了大和尚的把柄了。” 田雨同情地看了一眼大和尚。 “行吧,辛苦了。”叶文初让圆智下来,圆智苦哈哈地擦着汗,叶文初安慰他道,“我们这里男子少,田雨要照顾我师兄,姚先生要守柜台,只有你得用,所以这活非得你做。” 圆智吃人的嘴软:“阿弥陀佛,有缘人有事尽管吩咐。” “那去后院收拾,往后我也给你开酬劳。” 圆智笑了,颠颠地去后院打扫卫生了。 叶文初正打算将梯子放倒,张子杰来了,叶文初看到他笑着道:“你没事了吧?差事还在吗?” 叶月棋被从牢中带走后,史承仕诬陷张子杰放走的。 她正打算今明去府衙看看他。 “没事了,差事没有丢。”张子杰和叶文初说话有点羞涩,“叶医判,我来其实是我们大人的意思。” 叶文初给他倒凉茶喝。 “什么?” 张子杰低声道:“府衙里有c有沉底的几个案子,想请您去查。” 他捧着茶喝了一口,先苦后甜新鲜又好喝。 “这一次是大理寺的舒大人说的。”张子杰左右看看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您去卷宗房里,自己挑。” 这样说叶文初就能接受,她反正要做事,查旧案是难度大,但也比较有挑战。 “行啊,我去衙门看看。” 她和张子杰一起去衙门,卷宗房里有很多的案件,她和马玲两个人坐门口看。 “师父,这案子好点大。”马玲道,“连环杀人,一共杀了四个男子,每一个死者都在墙上留了一朵梅花。”马玲道,“就是时间太早了,这都十六年了。” “一枝梅啊!”叶文初摇头,“我看看。” 她打开看了一眼,十六年前发生的第一起,一位男子在家里被人杀害,其后连着每年都会杀一个人,每次作案都在墙上用被害人的血画一朵梅。 但只有这四起,接下来的十二年,一起都没有了。 “这种不能碰,咱们没这本事。”叶文初将卷宗塞回去,“十二年无声无息,凶手不是离开了京城,就是死了。” “这种查不明白了。” 张子杰在一边看着,使劲点头:“您这么说很有道理,您换个简单点的。” “这有简单的?”马玲白了苏子杰一眼,说着敲了敲一个卷宗,“还真有简单的。” 后面一个村子,去年十二月份,一户人家的水牛失踪了。 “这c这简单吗?”叶文初敲她的头,“我愿意出钱给他买一头。” 马玲笑了,张子杰更是乐不可支:“叶医判,没想到您这么风趣幽默。” “苦中作乐!”叶文初拍了拍手里的卷宗,“就这个了,我们带回去研究,查不出再送回来。” 张子杰应是。 “舒大人还说什么了?”叶文初问他,张子杰低声道,“因为府衙事情多,舒大人建议我们大人不要和您碰,要是您愿意,面子给足了,直接把刑名交给您。” 这是他偷听的。 也不行不是。叶文初心里过了一遍,给张子杰道:“知道了,多谢。” 舒世文居然有这样的提议,她完全没有想到。 “师父,您这是什么案子?”马玲跟着她,叶文初道,“是一个丈夫杀妻子的案件,丈夫在行凶之后,一直在逃。” 马玲无语:“那怎么查?” “那些案子,之所以能成为悬案,都是因为难。我这已经是逻辑最清楚的一个了。” 但接下来,叶文初就后悔了。 有的案子仅仅是看着简单,她和马玲查了四天,一无所获。 “不行,明天我就将卷宗送回去。”叶文初回顺安康,刚到喝了一口茶,宣平侯府来了个婆子,“叶医判,我们侯爷的病更严重,夫人请您去一趟府里。” 顺安康里很多病人,叶文初只能带着大和尚和八角去了宣平侯府。 这一次府中很安静,她进了宣平侯的房间,房里闷热的很,透着一股子臭腥,她到床边就看到宣平侯朝外侧躺着,人瘦了一圈。 “叶大夫,我c我刚才想起来,没想到一坐起来,就c就锥心得痛。” “您快帮我看看,我疼得活不成了。” 叶文初发现,宣平侯的胳膊和脖子上都是痱子。 被子盖着的床单上湿了一块,她估计是没有人伺候小解,他想自己起来,从而二次受伤了。 “您别急。” ------题外话------ 早!周一啦。 286 拎不清(二合一) “还好,没有太严重。” 叶文初给宣平侯检查完,过去了四天,他的伤是一点没有好转。 “你给贴个膏药,好歹不叫我这么疼,行不行?”宣平侯疼的眼睛都红了。 叶文初说不行。 “不疼了您就会乱动,到时候这骨伤是永远好不了。”叶文初凝眉道,“伺候您的人呢?” 宣平侯朝外面看了看,道:“夫人带着璇儿去庙中给我祈福了,儿媳还有家务事,其他的婆子丫鬟,估计跟着夫人伺候去了。” “璇儿还小,要人手。” 叶文初无话可说:“那总要找个人伺候您吧?” 宣平侯从床内侧抠了个玉笛,在床架子上敲得叮叮当当,然后进来一个婆子,行了礼道:“侯爷,您要什么,奴婢喊人来。” 婆子说着又对叶文初解释,侯爷是个男人,她一个人伺候不动。 婆子去喊了两三个小厮,在叶文初的指挥下,将宣平侯挪上来换了床单铺了席子。 她几天前就交代换凉席,但并没有人给他做。 她没必要问宣平侯,估计是他的夫人有很多的难处。 宣平侯父子两人性格都挺有意思的,骨子里有极强烈的自卑,和自我价值的否定感。 估计是一代一代“传承”的“良好”教育氛围造成的。 做完这些,小厮还给宣平侯擦了身体收拾了一番,宣平侯觉得舒服多了,感激地对叶文初道:“太辛苦你了,你上午事情多吧?你快回去做事吧。” 叶文初让婆子去煎药:“劳驾把药煎了。” 婆子应是。 八角跟着她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告诉叶文初:“她在客厅的小柜子里找出来。四天前去拿的四剂药,现在还剩三剂。” 叶文初凝眉! 一天一剂,一剂分三次吃,她交代的很清楚。 现在还剩这么多,就表示他前面几天都没吃。 “是不是无聊?你们可以下棋打发时间。”宣平侯笑着道,“陪病人太无聊了。” 圆智真的让人去拿棋盘来,和叶文初坐宣平侯床前下棋,八角去厨房盯婆子煎药,打听到前几天不是没有煎,而是一剂煎出三碗,一天一碗。 八角觉得药肯定馊了。 “你这不行!”宣平侯对圆智道,“大和尚,你刚才那步不对,上了叶大夫的当。” 叶文初看着宣平侯:“侯爷,观棋不语。” 宣平侯就闭嘴,过了一会儿又盯着圆智说他某一步不行。 “父亲!”房门口,世子夫人突然进来,她早知道叶文初在了,所以盛装来这里,“叶姑娘也在啊。” 叶文初和她点了点头。 世子夫人穿着一套宝蓝色。宝蓝色的锦缎褙子,宝蓝色的裙子,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发髻上左边是一个玉篦子,右边是坠流苏的金簪。 宝蓝色很挑人,皮肤白的用就是贵气逼人,若是肤色黑的就一言难尽。 世子夫人就属于后者。 这样的打扮,第一次见到她的圆智,情不自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父亲,您好点了吗?这两日我太忙了,没来给您请安。” 宣平侯道:“还行。刚才叶大夫指挥婆子,给我换了凉席,舒服多了。” 世子夫人看到凉席了,顿时皱了眉,脸色也耷拉下来了。 “父亲,这种事您怎么能让外人做呢?”她突然出声,声音不高,但语气非常尖锐。 “叶姑娘是个姑娘,您让她来这里也不对,您有事喊我来啊。” “我难道比她做得差?您宁愿信她都不愿意信我?” 宣平侯还行,可能是习惯了,但叶文初和圆智都不再走棋,等看热闹。 “来人,婆子呢?都死了吗?” 有婆子进来,世子夫人就当着叶文初面,训斥婆子。 宣平侯也不说话。 叶文初可不想在这里听她废话,她打断世子夫人的话头,问那个婆子:“药煎好了吗?” “还c还没。”婆子道。 世子夫人就冲着婆子骂道:“那还不快去,半死不活的废物。” 宣平侯居然觉得儿媳在骂他。 世子夫人继续道:“叶姑娘,你和我家夫君还有王爷关系很好吗?” 叶文初继续走棋,等药。 “你怎么能这样?女孩子家怎么好和别人的夫君来往走动?王 爷那边也是,不合适。”世子夫人道,“我比你年长两岁,当你姐姐绰绰有余,你听我一句劝,爱惜名声。” 叶文初把棋盘掀了,含笑道:“你的嘴要是闭上,我也不会当你是葫芦。” “你这c什c什么意思?”世子夫人沉了脸,“我打听过,你小地方来的,肯定不懂京城规矩。就是我公爹的房间,你都不该进来。” 叶文初转过来问宣平侯:“您的儿媳嘴巴臭,我要打她,您介意吗?” 宣平侯没拦着。 叶文初抬手就给了世子夫人一耳光。 世子夫人没想到叶文初会打她,捂着脸愣看着她。 “你明知我是大夫,还和我说龌蹉的话!当我姐姐?我姐姐刚死,你急着接班,把她棺材分你一半?” 世子夫人面露惊恐。 叶文初就知道,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脑子拎不清:“你在家横着走,那是你的是。在我这里,客气点!废话啰嗦一堆,没一句人话。” 她说着,冲着门口看热闹的婆子道:“去端药,你家侯爷死了,你能继承爵位?” 婆子一个激灵,赶紧走了。 世子夫人开始哭。 叶文初觉得,她今天真的全方位感受到了宣平侯府的家庭氛围。 不能她一个乐呵,于是让人去请季颖之,然后决定管一管先是,坐下来问世子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季颖之哪里让她不满意了。 “外在条件上,你嫁进来是高攀了,你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 世子夫人居然就将刚才那一耳光的事,揭过去了,她开始说高攀的事。 “什么我高攀了?我家在保定可是富户,我叔叔现在是知府,哥哥也在松江当县令!他宣平侯府有什么?除了两代人就完的爵位,我买菜还得用自己的嫁妆。” 原来还有当知府的叔叔,当县令的哥哥。 宣平侯道:“你不要胡说,家里的产业加上薪俸,一个月两千多两,足够用了。” 他娶三任妻子,就现在突然穷了。 两千两一个月,侯府人也不多,不但够用还可以结余。 府中的米面炭也不用买,朝廷发庄子送,主要的花销是就是下人的例钱c买菜c衣服以及房舍维护。 人情来往都少,毕竟他们交际也不广。 如果诚心过日子,还会结余,实际上前面两任夫人也都存了家业。 “两千两,怎么可能够!”世子夫人说她娘家的产业如何如何,二哥哥的买卖做到了什么什么程度,又自己换了话题,指责侯爷不给她娘家办皇商。 大和尚没带木鱼,他借用了宣平侯的玉笛,在棋盘上敲着:铿铿铿烧鸡烧鸭烧鹅 世子夫人打开了话匣子。 在念经的背景声中,听她念经,还不如大和尚,毕竟他有思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世子夫人没有,扯到什么说什么。 叶文初觉得,她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好,但除了思维不太好,说话也算清楚。 等对方休息时时,叶文初问她:“宣平侯府如此不堪,你为什么嫁呢?” 她说看季颖之长得还像个人,没想到这么窝囊,白天不行晚上也不行。 “住口!”宣平侯呵斥道,“你还有没有廉耻,这种话也说。” 世子夫人更委屈,又羡慕地说叶文初不懂她的绝望。 叶文初问她:“你是嫁进门后,发现还有好多勋贵比宣平侯府高,好多男子比季颖之优秀,所以你嫌弃了?” 世子夫人道:“我来前,姑母说是宣平侯,嫁的夫君还是世子,我想将来我生儿子那也是世子和侯爷。” “谁想得到,将来我生的儿子,继承不了爵位。” “这些都没有人告诉我,这就是骗婚。” 宣平侯也被气到了,让叶文初不要听她胡扯。 “住口。”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位夫人,穿着茜红的褙子,个子不高肤色细白,圆脸大眼看不出年纪来,但眉宇间叶文初看着有一点熟悉。 夫人进门,在她身后还跟着季颖之。 她呵斥道:“把自己相公和夫家说得一无是处,抬高自己。你既然这么好,那就和离吧!” “离开这里,你肯定能找到更优秀的,嫁个更好的。” 她说完,宣平侯赶紧道:“给王妃请安。家里的事还惊到您了。”又训斥季颖之,“怎么让王妃来了,胡闹。” 临江王妃冷着脸:“我看胡闹的是你。” “你自己日子过得怎么样,我管不着,可颖之多好的孩子,你就胡乱让他娶亲。弄的他现在有家不能回,回来就挨打!他娘在世的时候,都没舍得打他,现在好了,天天被打,这是娶媳妇? 是刨坟娶了个祖宗吧!” 宣平侯哑口无言。 世子夫人哭哭啼啼和临江王妃解释,季颖之是欠打。 “我忍你很久了,心道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们外人不好插手。现在好了,什么话都能说!”顿了顿又道,“今天就去宗人府和离,反正你也看不上季颖之。” 她回头问季颖之:“你怎么说?” “听您做主!”季颖之道。 世子夫人一听和离,又不干了,哭着说她没做错,凭什么和离。 “你也别哭,你家世好,我看明儿你就能入宫。”临江王妃很有气势,“以你的心气,外头谁都配不上你。” 叶文初在想这位王妃是哪位王妃,季颖之已经给了她一个很肯定的眼神。 叶文初心头一顿,沈翼的娘亲? 临江王妃本不想来的,季颖之两口子闹那么久,她都没过问过。 今天婆子去喊季颖之,正好他在,一听叶文初在这里,心道坏了,季颖之的媳妇是泼妇,回头叶文初吃亏。 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 世子夫人被震住了,咬死说她不合理,她和季颖之好好过日子,以后不打她了。 “话搁在这里,你要再和他闹,这个婚事我做主了,必须和离!” “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让季颖之自己一个人穷去。” 世子夫人侧过脸,狠狠剜了一眼季颖之。 “让您受累了,等会儿让她婆母好好训她。”宣平侯道。 临江王冷嘲热讽地道:“你好好躺着吧,别早早去了,毕竟老二还小。” 说着拂袖要走,又停下来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冲着她施礼:“给王妃请安。” “嗯。你走不走?”临江王妃道,“往后每次要看病,就让季颖之请你,别人请都别搭理。” 叶文初应是,跟着临江王妃出门。 她自己也有一点不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知道不知道她和沈翼关系不错。 临江王妃走在前面,眼睛一直往后瞟,好想和叶文初聊一聊,她喜欢什么家私呀,什么颜色的布料呢? 小丫头的手腕还挺细,上次找的镯子会不会大了? 打个金镯子? 金镯子不大配她气质,还是玉的好,不然再找一个黑色的? 身段也好,看看季颖之那媳妇,再看叶文初也太舒服了,就跟眼睛进了一把沙子又用泉水洗了眼睛。 “王妃,”叶文初咳嗽一声,提醒她。 临江王妃停下来看着她:“怎么了?”啧啧,真俊! 叶文初道:“您走反了,门在后面。” “哦哦,我想事情呢。”临江王妃掉头,又告诉叶文初,“这两日我打听了,那女子在保定的时候,风评就不好。” 叶文初不解。 两人站在侧门口聊天,沈翼就在路对面停下来,神色古怪。 他娘在说话,叶文初在听。 他能感觉到他娘在伪装沉静,倒看不出叶文初什么心情。 “说了一个亲事被人退了后,在家就有点不正常了,说是和两个嫂嫂天天吵。” “他家附近的人,说她因为退婚刺激得脑子不清楚。” 叶文初惊讶地道:“原来还有这事,那宣平侯府都没有打听过?” 对面,沈翼以拳抵唇压抑笑,叶文初的表情也太可爱有趣了。浮现出一脸惊愕样子,配合他娘说人坏话。 他不用听,也晓得在说吕氏。 “你看看他们家,谁是做这事的人?”临江王妃道。 叶文初点头:“对,也对!” “她那姑母,就她婆母,我见过一次看着倒算得体,但太精明了,很可能是有意将生病的侄女嫁给季颖之,好毁了他以后,抢了世子位。” 宣平侯夫人刚生了儿子。 叶文初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和临江王妃聊了很久,八角和大和尚腿都蹲麻了,临江王妃才上了轿子离开。 叶文初擦了擦汗,又觉得很可爱。 “原来瑾王的娘亲,是这样的。天真又活泼!”她背着手往顺安康去,沈翼从小巷里等了一会儿才出来。 他们离开一刻钟,宣平侯夫人就抱着儿子回来了。 她儿子细眼小嘴,和季颖之以及宣平侯都不大像。她一进门,她房里的婆子就和她说了上午的事。 “不用管,我们家的事外人干涉不了。”宣平侯夫人道,“颖之没走?” 婆子应是。 宣平侯夫人低头,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脸,凝眉道:“去将吕巧喊来见我。” 关上门,她们姑侄说话。 “事情我知道了,你不要鬼哭狼嚎地和我闹,我不吃你这套。” 吕巧哭着说她不和离。 “你要不想和离,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对他,不许打骂,房里给他收拾出来,干净衣服日三餐伺候好。” 吕巧点头。 “去吧。”她让吕巧走,又叮嘱她一句,“我给你的香囊,挂床头没有?” 吕巧说挂了,她又给她一个:“多挂一个,让你脑子清楚点。” 吕巧拿着香囊走了。 “夫人,去侯爷那边吗?”婆子小心问道,宣平侯夫人道,“就说我祈福太累了,歇个午觉,下午去看他。” 婆子应是,又问道:“您午饭还用吗?” “不了,法华寺的斋菜还不错,下次带你去吃。” 宣平侯夫人让婆子去烧热水,她泡澡了澡,丫鬟取了她脏衣物出来洗,又发现少了一件,进去找了半天没看见,出来问房里的管事婆子:“夫人的肚兜少了一件,不知是不是洗衣房弄丢了。” “丢就丢了吧,那些人偷懒耍奸。”婆子摆手道。 叶文初回家去吃午饭,和叶月画描绘了一通,圆智委屈地道:“下次,贫僧不想去了!” “那女子身上有邪气。” 叶月画低声道:“我觉得问题不是那女子,而是宣平侯夫人。” “三小姐厉害啊,一语中的。” 叶月画很得意。 叶文初吃过午饭,刚要休息,张子杰来了:“叶医判,您有空吗?” “怎么?” “法华寺的一个禅房失火了,里面烧死了个人。” 287 法华寺的火(二合一) 叶文初很惊讶,张子杰来找她查刚发的案件。 “谁让你来的?” 张子杰道:“前两日不是说,舒大人告诉我们庞大人,说把刑名交给您。” “所以今天法华寺出案子了,我们大人就让小人来给您回禀。”张子杰道,“现在还没人去,您可能要快点。” 叶文初道:“我去府衙一趟再说。” 起火案不靠她灭火,她就不用急。 庞勤春的板子伤刚结痂,现在虽已经开始做事了,但人不能坐着,只能站着办公,实在太累了就趴一会儿。 他正在公房内看文件。 “庞大人,”叶文初进门,抱拳施礼,“张小哥与我说,法华寺失火烧死了一个人,让我出现场。” 庞勤春给她回礼了。 “叶医判,是本官让他去的。前几日舒大人说府衙能力有限,人手也不够,索性将刑名交到您手里。” “听说您的医判衙门里,连官印都有了,您办案子也是合情合理,是吧?” 叶文初看着,没说话。 她不认为,这个时代的男性,能够兴平气和地认同她的存在,承认她的能力,并愉快地和她做同僚。 就连最近关系破冰,想求她中午免费针灸的袁为民都做不到。 舒世文说是说,当时的语气她没听到,但她不认为是好话。 今天庞勤春直接让她去现场,这事儿就得掰扯清楚,她可以去现场,有案子查她挺乐意的。 但得有名有立场。 “那c那您的意思,是不想接管?”庞勤春不敢得罪她,小心翼翼问她,叶文初道,“庞大人,就算医判是个衙门,也隶属府衙统管,您也是上司。” 庞勤春说不敢。 “您要将刑名交给我,我很乐意为您解忧排难。” “但,您得给我委任文书和权限范围明细,并告知和我权限相关的所有人员,以免接触时他们心里不服气,和我发生冲突,我要打了谁,到时候您还得为我善后,这和您想减轻负担事与愿违了。” 这小丫头说话,一点不吃亏,逮着就扎人。庞勤春给了她两封信。 一封是权限范围,一封则是以上峰提点下属的语气,让她好好做刑名事,不要辜负太后和圣上以及庞勤春本人的信任和期许。 庞勤春下意识等她一句谦辞。 叶文初很从容:“那多谢庞大人了,我告辞了。” 该说的说完了,她就走了。 庞勤春无奈目送叶文初离开,松了口气坐下来,又惊跳起来,捂着裂了伤口的屁股倒吸凉气。 “大人,刑名真交给她吗?”他的师爷问道。 “让她折腾去,不用查案办差,本官乐得轻松。”庞勤春道,“至于结果,又不要我负责,我们等着看笑话。” 师爷一脸的奇怪:“满朝文武,居然也没有人拦着。” “拦得住吗?瑾王给她撑腰,圣上也一口一句欣赏她,在大理寺就说百官不抵她能干。”庞勤春道,“我听舒大人的意思,可能要用捧杀。” “捧杀也不错,就是觉得可悲了。”师爷道,“什么时候,一个十六的小姑娘,在朝堂搅得翻天覆地,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捧杀。” 庞勤春冷笑:“就是因为是小姑娘,年轻漂亮也确实有点本事,要换个老太太,你看看。” 师爷掩面而笑。 叶文初才不会管他们想什么,她这里的预期效果达到了,就可以。 至于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无法左右也不想知道。 衙门里,伏成和董峰等人,甚至包括仵作余三,都以为叶文初会邀请他们一起去法华寺。 他们正似模似样等她的时候,张子杰讪讪然从他们门前路过。 “没邀请你去?”董峰问张子杰。 “没有,说她不敢打扰大家,我们都是编制内人员,她又不是,是给不起工钱的。”张子杰原封不动地将他理解的意思,转述了。 董峰没懂什么是编制内,但似乎有点理解。 让他们上赶着去找叶文初,似乎也不行。 “大人让你们出城巡视去,这都六月了,各个村里走一遍,收税的事盯一盯。” 捕快也不是只查案,还有别的事。 众人应是。 但想查案。 叶文初带着马玲和圆智以及八角,四个人往城外去,她还让人去给乘风带话,来给她干 活。 “草台班子。”叶文初嫌弃。 “这个法华寺不简单,他们的住持贫僧认识。”圆智道。, 叶文初很佩服地看着他:“怎么认识的?” “贫僧来京城,先去的法华寺,心想如果找不你,或者你翻脸无情,那贫僧就去法华寺挂单。” 八角笑了起来:“住持将你单子撕了,让你滚?” 圆智咳嗽一声,低声道:“没c没撕。” 行脚僧,或者别寺僧人去其他庙中借住或者暂住,俗称挂单。 但庙里是可以拒绝的。 一行人到法华寺,火已扑灭了,许多香客逗留在失火现场看热闹,庙中僧人也撵不走,只能由着他们。 法华寺占地很大,禅房分客院和僧院。 僧院在宝殿后右侧,客院则在左后侧,因为住宿便宜,又清幽安静,这里常年住客很满。 因为是寺庙,所以客院分男女院,也分家庭租用四合院。 叶文初站在山头往下看,整个半山腰的平地上,都是院落。 这边房子,整体是坐北朝南靠着山,今天上午起火的院子在最西面的一间小院。 院子烧毁了一半,起火点就是被烧死的男子的房间里。 叶文初到时,现场所有人都很惊讶,接待她的慧灵大师道:“是小姐您查吗?” “在下叶文初,是圣上封的医判,这个案子现由我来查办。”叶文初说着,和周围所有的百姓施礼,“叶文初!望各位知情人,将看到听到的事,告诉我们。” “如若有有用的信息,免费赠送身体检查一次。” 来的香客,都是附近的村民或是城中的居民,有很多人已经知道她的大名,也有不知道的,但看她自信从容的气派,根本不会质疑,纷纷应是,待她进去做事,大家又低声聊着她的事迹。 因为是火场,叶文初前面不急是有原因的,火不全部熄灭,人也进不来。 “叶医判,”慧灵告诉叶文初,“死者应该就在东厢房。” 院子烧了一大半,只留下西厢房的一半没有烧,其他的都化为灰烬。 “是怎么确定,东厢房里有人被烧死?”叶文初问慧灵,慧灵回道,“起火的时候,隔壁的施主听到里面有男子求救。” “具体是谁,你们知道吗?” 慧灵摇头。 “这个院子,上午短租给一位夫人,夫人带着孩子和仆从,在这里写歇了两个时辰,就离开了。” “夫人离开后,两刻钟左右这里起火了。” 叶文初颔首,在附近查看,又绕到了院后的山坡,坡道上有两串非常明显的脚印,但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折回来准备先进西厢房。 “叶医判担心脚下,虽说西厢房没有被烧,但也摇摇欲坠,您注意危险。” 叶文初应是,进了西厢房。 院中,圆智冲着慧灵翻了个白眼,大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感觉,纵然这里和他的故乡全不搭噶。 “这位大师,您是”慧灵看着有点眼熟,圆智告诉他,前几天来挂单被驱的和尚。 慧灵很惊讶:“被驱?法华寺每天都有大师来,不可能驱走任何一个人。” “是你们住持让一个叫慧通的人赶贫僧的,这难道还要骗你?”圆智嗤笑一声,“虚伪!” 慧灵摇头:“托大称您师弟,您说慧通赶走您,那贫僧去将他请来。” 大周和尚的辈分,是按照法号里的“慧c圆”等字排辈的,慧在前,圆在后,所以慧灵说托大喊他师弟。 “喊吧,贫僧难道还捏造?”圆智道。 圆智在院中和慧灵吵架,叶文初和马玲站在房间里。 房间里有明显被人刚刚住过的痕迹,地上有瓜子壳,花生壳,还有一条小孩用过的尿布,掉在桌后。 炕上有人躺过,但被褥等在柜子里没有取出来。 桌子上的茶盅里都有用,一共八只全部用了。 叶文初喊了个小沙弥,问道:“禅院被客人退房后,你们通常多久过来打扫?” “这个院子早上才短租的,夫人离开两刻钟就起火了。如果没有起火,我和师弟约莫也快到了。”小沙弥道,“平时不忙,我们顶多间隔两刻钟半个时辰。” 叶文初颔首,走到院中来,圆智还在和慧灵较劲。 她问慧灵:“能进去了吗?” “可以了,那贫僧就找武僧来,帮您进去将受害人抬出来。” 叶文初道谢了。 她来的时候,就拿了叶俊的半旧长褂,现在换下裙子,做事方便很多。 武僧准 备好,裹住了手脚,准备进东厢房。 隔壁的租客指着窗户:“我听着在窗户这头的喊声,就c就靠着院子。” “声音不大,也很弱。” 因为是禅房,里面几乎没有家具,大梁也没有倒塌,武僧们很快找到了死者,他们用门板将死者抬了出来。 死者已经枯焦。 人放置在院外,叶文初看着愣了愣,蹲下来用手擦了一下死者的腰腹处。 没有衣服! 烧焦的表面,没有留下任何布料缠过烧焦物的痕迹。 也就是说,死者至少在被火烧以前,是全身赤罗的。 “帮我看着这里,我进房间看看。”叶文初叮嘱马玲,她进来禅房。 房间的格局是进门对着很大的炕,炕尾有柜子,房中间是桌椅,靠墙有洗脸架和一个小立柜,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这样空旷的房间c不点灯的白天c不烧炕的夏天,怎么直接起火烧死了一个成年男性? “就是这里。”一个武僧跟着进来,告诉他死者的位置,是横躺在炕上的。 叶文初蹲在烧毁的成碳的桌椅前,捻了一点灰烬闻了闻,有一股焦油气。 和她想的差不多,这个房间是被人淋了桐油烧起来的。 “火烧起来后,你们用了多少时间灭火的?” 武僧回道:“我们人多,前后两刻钟左右。” 东西少,也是关键因素。 叶文初用帕子擦了一下炕,倒也没有什么,柜子里的被褥等烧完了。 可以判断,起火点就是死者的身上。 她现在怀疑,死者很可能在起火前,就已经死了。 她和武僧道:“我看屋子不会倒塌,能不能请您带人进来,将里面细细的整理一遍,帮我看看,有没有任何,不属于禅房的东西,包括脚印。” “可以。”武僧这就去找人,叶文初到院子里,让人将门板加高,她开始验尸。 验烧焦的尸体,先判断是生前还是死后被烧。 死后被烧,尸状比较明显,比如挣扎的痕迹,动作扭曲以及其他的伤痕。 但这具尸体,更容易查证,因为他的脖子上细看后,就有非常明显的,被锐器割裂的痕迹。 这种气管和动脉都割断的手法,像很有杀人经验的人所为。 她看过一些尸格,通常上手割断对方气管和动脉的,以仇杀为主,不留余地。 “死者男性,四十到四十五岁,身高五尺八寸,身形强壮。” “咦,”叶文初检查牙齿,和外貌,顿了顿,取了帕子擦死者的头顶,随即抬头看向圆智,“你来看。” 圆智蹲下来摸了摸,也惊奇地看着叶文初:“没毛。” 如果有头发,是不可能烧得毫无残留的。 在庙里,没有头毛的男子,总不能那么巧是个秃头香客! 慧灵也过来看。因为死者五官辨识不出,身形也完全没有辨识度,所以他也不知道:“像是个和尚,难c难道是我们寺里的?” 他说完脸色大变。 叶文初道:“劳驾您通知全寺集合,点一点人头。” 慧灵去办事。 叶文初继续查案验尸,初步判断,死者的死因就是脖子上的伤,身上不见其他的外伤,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死者罗体,周身没有任何外物。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死者因为是躺着,翻身后,居然还依稀辨识到,死者后腰的部位,有一个颗痣。 慧灵赶回来了,脸色煞白地看着叶文初。 “慧通师弟,不在!”他说着,看着那具面目全非的焦尸。 寺中的住持大师等全寺僧人都来了。 “他有没有什么特征?”叶文初道,“比如身上有痣,牙齿掉了几个。” 慧通的徒弟朗空举手道:“我师父的后腰上,有一颗痣,师父还掉了左边上下四颗板牙,他一直说左边不能咀嚼,只能用右边。” 叶文初看了牙齿。 “是的。上下少了四颗牙。”叶文初颔首道。 身份就很明显了,是庙中的一位叫慧通的和尚。 庙中的和尚们,各个神色都很古怪,一则是因为慧通死了,二则是因为,慧通是罗体被人烧死的。 这种死法,对于无欲无求身家清白的和尚来说,有点尴尬。 叶文初让人将尸体用布盖上。 八角已经和周围的住客聊完了。 “小姐,就是这位先生说他听到了有人喊救命。”八角带着一位三十几岁,商人打扮的男子,男子高瘦皮肤黑黑的操着外地的口音,他道,“确实听到了,我就住这里, 原来里面是住着一位夫人,带着一家子仆从,后来夫人走了,我就没在意。” “然后,也就两刻钟,隔壁起火了,我从屋里跑出来,就听到房里有人喊救命,声音不大,很弱。” “我没有看到人,就感觉人在窗户边上喊来着。” “我也不敢进去,就敲脸盆喊庙里的人来。” 两个小沙弥证实了他的说法,但小沙弥没有听到有人喊救命。 “真c真的,我真的听到了。”高瘦的男子道。 叶文初应是,让他登记了姓名和住址。 “一直在说夫人,请问,早上这个院子,租给哪家夫人的?”叶文初刚才就打算问,小沙弥回道,“租的是宣平侯夫人,她带着儿子和四个婆子来这里祈福。” “本来今天不准备住,但烧香添香油后,她带来的小公子一直哭闹不休,于是就来租了个院子休息。” 叶文初和八角对视一眼,圆智站起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c巧了不是!”他道。 叶文初决不着急,请住持方丈给她说一说,关于死者慧通的事情。 “他是十四年前,入法华寺,藏卷阁还存着他的卷宗。”住持道,“请叶医判随老衲来。” 叶文初随住持去上山,她叮嘱圆智看守尸体。 庙中其他的和尚开始原地坐下齐齐打坐念经,超度亡魂。 圆智有点尴尬,也坐下来念经。 “他又开始滥竽充数了。”马玲和八角聊着天,跟着叶文初上山去了。 ------题外话------ 早!!!!下一章去问问,宣平侯夫人去法华寺干什么了。 288 关联(一更) 叶文初看到了慧通的资料。 “他是中年出家,这些资料,都是他自己说的?”叶文初问住持。 住持很认真地说是。 叶文初捧着资料卷宗,无语了。 登记的名字叫徐大牛c年龄三十一c祖籍是西北庆阳下的一个县村,叶文初觉得都不用查,肯定是假的。 “叶医判是觉得,可信度不高?”住持问她,叶文初点头,“确实,这些看着就像是编出来的东西。” 住持叹了口气:“遁入空门者,都是前尘尽忘,登记名字来处,不过是想他日圆寂后,好对家人有个交代。” “若随意编造,老衲也确实无力查证。” 叶文初理解,让住持给她说慧通的为人。 “他来的时候脾气暴躁,说话用词粗狂,一言不合就能与他人争执。”住持道,“但这也不少见,很多人才入空门,难忍单调乏味的生活,都要适应一段。” “其他方面呢?”叶文初问道。 住持想了想,怕自己说的不全面,而耽误叶文初查案,于是喊了其他两位大师进来。 两位也是慧字辈,又添了慧通的徒弟朗空。 三个人说慧通的个性和容貌。 叶文初大概描画了出一个和尚的样子,细眼小嘴鼻子高鼻梁,长脸高个皮肤微黑,容貌上有种硬朗的俊美。 但脾气不好,会打骂徒弟。 叶文初开门见山地问朗空:“他会吃酒吗?” 朗空一愣。 一屋子的和尚都傻眼了,叶文初还好,她对和尚吃荤已经有经验了。 “吃酒?”住持看着朗空,朗空没不敢说话。 “去他房间看看。”叶文初去了慧通的禅房里,和所有和尚的禅房一样,单调c朴素。 朗空指了指炕上最里面的一个炕头柜,在大家的注视中,他拉开门从里面摸出了两壶酒。 住持的脸色很难看。 “他一直喝酒?”他问道。 朗空垂着头应是,小声道:“还c还吃肉,我c我给师父,给他买过肉。” “阿弥陀佛!”住持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对叶文初道,“应是老衲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他刚才对慧通的死状心存疑虑,现在再想,就觉得他罗体,会不会还有色戒? “宣平侯夫人常来吗?”叶文初像是知道大家在想什么,适时地问道。 三个大和尚面色更古怪,最后一点白变成了赤红,最后连头顶都是红的。 “是!有时候天,有时候十多天,来了就会租住小院休憩。去年她有孕,还在这里住了几日。”朗空小声道,“因为她一直找师傅说经,所以我还给她下山买过东西,也去过侯府,给她取过东西。” 朗空十四五岁,正是有点懂也最好奇的年纪,他都知道,只是怕被师父打,不敢说。 住持没绷住,喝道:“阿弥陀佛!” 其他几位大师也都垂着头,念着阿弥陀佛。 “各位师父,节哀!”叶文初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若能有信的线索,让人去顺安康告诉我。” 住持应是。 叶文初又搜了一遍,重新返回山下,和尚们还在念经,朗空对慧灵道:“住持说,留几个人帮叶医判,其他人都回去。” 慧灵有些惊讶,怎么不念经了? 是慧通不配吗? 圆智笑盈盈道:“当然不配啊,也不想想,他怎么就没衣服。” 慧灵面色交织变幻,轰赶着小和尚们。 叶文初到院子里,刚才检查房间的武僧和沙弥喊她来:“叶医判,您来看看。” 小沙弥指着炕上一点布料残余:“您看。” 叶文初查看,是缎子的,大红色绣花,虽只有一小块,但包了边角,她给马玲还有八角看,八角道:“这c肚兜吧。” 手帕不是这样的。 “在炕的缝里。”小沙弥红着脸,“昨天没有,这肯定是早上的。” 因为掉在这里,所以没有全部烧掉,但因为是红色,如果正常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他们每天打扫,边角都是有经验。 也有女客落下东西,所以小沙弥也是知道的。 “带走吧。”叶文初将这点东西交给马玲,和武僧道,“先将慧通停放在庙里吧。” 武僧应是,羞赧地看了一眼肚兜。 “所以,这个 肚兜是早上丢在这里的?”叶文初问小沙弥,小沙弥非常肯定,“昨天肯定没有。” 叶文初颔首,将这一块肚兜收起来:“那我要去见见这个肚兜的主人。” “等晚些时候,我再来这里。”叶文初又叮嘱小沙弥,“帮我统计,今天上午这里所有人住客!” 几个人和尚应是。 叶文初出门,视线扫过因为火烧而被熏黑的墙面,顿了顿,出门走了。 四个人重新下山,她将慧通的画像给圆智看,圆智点头:“对,就是这个人将贫僧赶走的。” “贫僧当时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匪气。” 叶文初疑惑:“怎么说?” “就觉得,这人出家前可能是个土匪,现在放下屠刀了。” 叶文初若有所思。 “大和尚,我们先去见宣平侯夫人,如果这条路不对,那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这个思路,可以拓宽深思。” 圆智嘿嘿笑了:“有缘人,贫僧是不是很聪明?” 叶文初点头。 “贫僧是不是很有价值?” 叶文初问他刚才念经的时候,在念什么? “报菜名啊!”圆智道,“这样的人,可不值得我给他念经!” 居然将他赶走了,简直是可恶。 马玲道:“我们对你误会了,刚才还说你滥竽充数来着。” “也不算!”圆智嘿嘿笑道,“贫僧也确实不会啊。” 乘风从上下来,马玲讽刺他来的真及时,他们都办完差事了,他才来。 “我正出城去办差了,刚到家就听到四小姐喊我来。”乘风问道,“现场走完了吗?” 他还跃跃欲试呢。 “走完了。你来了更好。我们准备现在去宣平侯府!”叶文初给乘风说了一下细节,“请宣平侯夫人帮忙回忆下,或许她知道。” 乘风被震傻了,站在原地跟一根木头桩子一样,马玲推了他一下。 “干什么啊,走了。” 乘风抓着马玲的胳膊:“带c带我,我腿软。” 马玲白他一眼:“没出息。” “刺激。”他道。 “你骑马快,回去告诉你家主子c宣平侯世子,如实说。请他们在宣平侯府门口等我。”叶文初道。 乘风应是,骑快马回去了。 叶文初到宣平侯府门外的时候,沈翼和季颖之已经在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到这里来说话。”季颖之着急,拉着叶文初的手往巷内走,沈翼将他拍开,“自重!” 季颖之应是:“知c知道了。初初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碰。” 沈翼背着手,没否认。 “越发小气。”季颖之和叶文初问道,“那个和尚,难道是夫人杀的?” 叶文初摇头:“不能断定。但现在有证据证明,她和死者认识并且关系非常亲近,而且,她今天早上住在禅房里,落了一块疑似她的布。” 季颖之看了一眼那个“布头”,他也不是青涩小伙子,一眼就猜到了是什么,沈翼倒是没懂,疑惑了一下后才明白。 “我们分三路,”叶文初对两人道,“我去找这件肚兜的同色c同针脚的肚兜。通常情况下,女子做这类衣服,一块布不会只出一个肚兜。” “你们二位去侯爷房里。” “等会儿府衙的捕快伏成和董峰会带人来!这种事,就要公事公办的好!”叶文初和季颖之道,“你和侯爷事先提醒,别让他太激动。” 圆智凑上来,挑着一对眉毛:“这种事,得突然说,越突然越刺激!” 季颖之:“” 叶文初点头:“也对!” “你们,咋还有点兴奋,这情绪不对!”季颖之道。 叶文初摆着手:“我没有,你这么说显得我没有职业素养。”想了想又道,“也不对,我的职业是大夫。” 圆智道:“我的职业是和尚,素养就是好好念经。” 沈翼敲了叶文初的头:“莫胡说,我和季颖之先进去。” 圆智捂住了自己的头戒备地看着沈翼,沈翼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贫僧不想听吵架,贫僧回家去了。” 叶文初他们在门口等,伏成和董峰带着张子杰以及另外几位捕快来了。 289 真情实感(二更) 作为一个差役,能被点名并跟着捕快出来办案,张子杰可谓是水涨船高找到靠山了。 “叶医判。”张子杰如见上司,热情又恭敬,叶文初笑道,“辛苦你了。” 张子杰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作为捕头的伏成都无语了。 “辛苦大家了,我给你们解释今天这个案子,”她和几个人说完,强调道,“进去后,不要羞辱说,说话还是要尊重,但一定要变成愣头青,公事公办!” “我从后面的侧门进去,出其不意先找同款肚兜。” “另,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说,宣平侯的名声不好听,也影响季世子,别人也会觉得你们嘴巴不牢。” 大家应是。 “走走!” 伏成和董峰一行人,轻车熟路,敲门进内院。 他们到的时候,宣平侯夫人才醒,家里有人听到了法华寺失火烧死人的事,但没有人知道,烧死了谁,就算是跟去的四个婆子,也没往自己身上想。 “夫人,府衙的捕快来了,说要见您。”宣平侯夫人贴身伺候的婆子道,“他们就在院外等着。” 宣平侯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她刚从宣平侯房里出来,说话说得乏了,不耐烦地道:“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家里哪个小厮在外面惹事了?” 她出了正院,就看到伏成等几位捕快在门口候着,她问道:“干什么?有事快说!” 伏成板着脸:“快不了。” 宣平侯夫人正要发脾气,就听到伏成问道:“夫人,今天上午你去法华寺了,并租住了最西面的二十二院?” “是啊,是二十二吧?”她问婆子,婆子点头,“是二十二。” 宣平侯夫人问伏成:“莫不是法华寺失火,烧死了人,你们还怀疑我?或者,你们是所有住客都要查?” “狗东西,莫不是觉得我家没人当要职,就能大张旗鼓来我家里查我?” 伏成摆手:“夫人,失火的院子,就是二十二号院子。在你们一刻钟多钟后,起火了!” 宣平侯夫人的气焰哗一下暗了一下,她错愕地看着伏成:“我走后?” “这c难道是我们留下火星子了?”她喊婆子们来,婆子们都摇头,说她们没有生火,又不是冬天要烧炕烧炉子,还是大白天,根本用不着火星子。 “另外,”伏成打断几个婆子叽叽喳喳的议论,“房间里烧死了一个叫慧通的和尚,夫人和慧通很熟悉。我们问过了,夫人每隔几天,都会去法华寺见慧通。” 伏成用了另外一个说法,说宣平侯夫人去法华寺见慧通,而不是去祈福。 重点不一样。 叶文初和马玲听见了,马玲道:“还是有经验的,犀利。” 伏成能力不怎么样,但到底是有点经验。 宣平侯夫人像被伏成的这句话抽走了魂,一瞬间气色很好红艳艳的脸,刷上了白灰。 她想稳住,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对,可锥心之痛根本无力掩饰。 她踉跄了一下,婆子扶住她。 婆子帮她问:“你说慧通师父被烧死了?” 伏成看到了宣平侯夫人的反应,心中有数了:“夫人,接下来的事,我们进院子说。” 伏成进了院子。 这院子是正院,宣平侯的窗户是开着的,院外说话能听得到,何况院内。 宣平侯夫人脑子嗡嗡响,她忽然发问声音发颤:“他c他怎么死的?” “被人割断脖子并烧尸,”伏成道,“我们在现场” 宣平侯夫人捂着嘴,扶着墙喘气,周身冷冷汗淋淋。 过了一会儿,她稳住了情绪,直起了腰背,回道:“我和慧通大事是很熟悉,我常找他说经。我家侯爷也知道,我信佛!” “夫人,刚才的话没说完,慧通被人烧死前,是罗体的!他在您住的禅房,一丝不挂地被人杀了。” 宣平侯夫人喊道:“我c我c我怎么知道!” “我没有放火,也没有杀人。”她和婆子道,“你和他们说,我c我受到了惊吓,我要去休息。” 叶文初出现在院门口,宣平侯夫人看到她一怔。 “夫人,小沙弥说您今天是因为孩子哭闹,才租用的院子?” 宣平侯夫人点头。 “您能说说,您在房间里干什么了?” 她是用奶娘的,自己并未奶孩子。 “就哄孩子啊,让奶娘给他喂 奶,我坐房里和婆子聊天。”宣平侯夫人道。 “您没有休息吗?”叶文初问她。 宣平侯夫人白了她一眼,不耐烦想离开:“你要说什么?两个时辰,我躺着坐着都有,我不记得了。” “您可能还脱了衣服。”叶文初也学伏成,面对案件重要节点的时候,用词要更直白一些。 马玲觉得,她师父谦虚了,师父比伏成犀利多了。 “什么?”宣平侯夫人眼前发黑,叶文初给她展示了肚兜的残角,“沙弥每天都是打扫,这块是昨天没有的,而早上只住过你。” “这个肚兜,是你的吧?!” 宣平侯人尖叫道:“你c你胡说!” “他们自己没有洒扫干净,怎么就是我的?”宣平侯夫人指着叶文初,“小贱人,你从第一次来我家,就看我不顺眼,今天故意说话恶心我的?!” 沈翼从正房出来,负手站在廊檐下。 宣平侯夫人看到了他,惊了一下,没想到他和季颖之都在屋里,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说是你的,因为有人证c物证以及过往的逻辑关系存在啊,”叶文初又拿出一个完整的肚兜,“你房里找到的,无论布料还是针脚都一模一样,可以确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可能,你胡说!” “安静点。”叶文初沉声道,“我们在办差,你若撒泼胡闹,那就直接上府衙的公堂说吧。” “你可想好了。” 宣平侯夫人摇头不承认,叶文初对季颖之道:“这里的婆子都是你家的婆子吧,签了卖身契吗?” “都是家养的。”季颖之道。 叶文初颔首,目光巡视这些婆子,道:“那就没事了,全部摁住打,招的人就饶了,不招的直到打死。” 于是将宣平侯夫人今天早上带出去的四个婆子加上奶娘,一共五个人摁在了板凳上。 宣平侯夫人嘶喊。 被婆子摁住了。 五个人婆子一人才下了两板子,奶娘就受不了了,喊道:“我说c我说!” 她才来,知道的不多:“我早上跟着,夫人让我带着孩子去后山喂奶,还c还把我们全部赶出去了,我一直奇怪,夫人一个在那么大的院子里干什么。” “小公子在后山吃奶,还c还蚊子咬了两个包,哭闹的更凶。” 叶文初让奶娘去歇着。 其他婆子一看奶娘说了真的没事,争先恐后地说。 都这样了,夫人肯定不可能是夫人了,她们也不怕。 “小c小公子,不c不是侯爷的孩子!”宣平侯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婆子喊道,“奴婢算着时间了,时间对不上,而且侯爷身体不好小公子c那孩子长得简直和慧通一模一样。” “细眼小鼻子的。”婆子喊道。 房间里,宣平侯发出怒喝:“吕氏,你这蠢妇!” “颖之,去c去请宗人府的汪公公来,立刻将她休了,休了!” “我待你如何,你竟如此,你c你欺人太甚!” 宣平侯也有过疑惑,说那孩子怎么和他一点都不像。他是浓眉大眼比较疏朗的相貌,季颖之就像他。 可老二不是,他还问吕氏,吕氏说容貌像她哥哥。 外甥像舅也有道理,他也没有多想,现在算是明白了,合着这孩子不是他的。 他就说,他近年房事不大有力心里是清楚的,没想到还中年得子了。 现在喜悦成了羞愤,他恨不得一死。 “侯爷,不是,您听芝芝解释。”宣平侯夫人要进去解释,婆子拉着她,她就在外面声泪俱下地说,说她被慧通强尖了,然后慧通威胁她,说如果她不从,就将她的事宣扬出去。 婆子说不是:“奴婢还记的您第一次去法华寺,找的就是慧通,此后您每次都是去找他说经。” “您和慧通分明早就认识。” 宣平侯夫人骂婆子不得好死。 叶文初也不算着急,和大家一起听宣平侯夫人哭诉。 “侯爷,”她捏着帕子坐在台阶上,本来凌厉的眉眼,突然就松弛温和了,骂人时的尖锐也没有了,柔柔弱弱地哭诉,“您听芝芝说呢,芝芝知道对不起您,可是芝芝只是想想留在您身边而忍辱负重,侯爷,您见芝芝一面行吗?” 叶文初和马玲以及八角,很没有见识地对视着,心道这能力,了不起! 叶文初敢肯定只要让宣平侯夫人进去,一刻钟后宣平侯一定会原谅她。 沈翼推了一下季颖之。 季颖之反应过来,让婆子抓紧了宣平侯夫人,又立刻让小厮去宗人府请汪公公来。 大周勋贵的婚事都是在宗人府登记的。 “夫人。”叶文初问她,“其他的事稍后再说,慧通是你杀的吗?” 宣平侯夫人吼道:“你住口,我没有杀人,你还想栽赃什么?” “你不是说他强尖你?如此仇恨,你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沈翼笑转过头脸去。 宣平侯夫人愕然,没有想到叶文初在这个卡口等着她,她道:“不不c我c我恨c恨是恨了,可c可我不可能杀他,你不要胡说。” 叶文初看着宣平侯夫人,她刚才得知慧通死了,是本能的痛失爱人的反应 说话也是前后混乱无法思量了。 这反应太真实了,让她不得不多想。 如果凶手不是宣平侯夫人,那么是谁? ------题外话------ 早!!!!! 238 一枝梅(二合一) “你有动机,还有时间,我们合理怀疑你。” 叶文初对宣平侯夫人道:“请你配合我们查证,否则,我们就去府衙。” “伏捕头。”叶文初问道,“寻常的嫌疑人,要怎么走程序?” 伏捕头说带回去审,不好好说话就用刑。 宣平侯夫人哭也忘了,又回头看了看窗户,急着喊道:“侯爷!” “滚!”宣平侯道。 宣平侯夫人一怔,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她忽然明白,她可能回不去了。 她心头飞快转着,既然回不去,她要努力的方向,就不再宣平侯,而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这里问你,是给你留的最后的体面。”叶文初提醒宣平侯夫人,要不然我们就换地方,“说吧!” 宣平侯夫人深吸了口气,比刚才冷静不少,她问道:“你想问什么?” 叶文初问她:“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c十八年前!”宣平侯夫人垂着眉眼,“他c他是我的夫君!” 叶文初都惊了一下。 居然是夫君? 以为是姘头,没想到是夫妻行骗? 宣平侯夫人道:“他住我娘家隔壁,叫蒲碌,大我八岁,自小带着我一起玩。十三岁我c我就跟着他了,我爹娘不同意,我就和他私奔了。” “他为了养活我,会在外面偷蒙拐骗。十二年前我们在蜀中时,他手里意外出了个命案。” “于是我们逃回了保定。日子过不下去,我就改嫁了。他也出家当了和尚。” “我先前的夫君是个秀才,但命短,我们成亲后四年他就去世了。” 四年去世了,叶文初眉头扬了扬。 “后来,经媒人介绍我认识了侯爷,和侯爷一见钟情。”宣平侯夫人道,“我想留在这里,我命那么苦,终于有家了。可是没有想到,我在一次去法华寺的时候,又见到了他!” “他这个人死性不改,还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委曲求去全。” 说着,很痛苦地捂着脸哭了:“我c真的没有杀人,更没有做别的事。” 又泪眼朦胧地看着叶文初:“都是女子,立世不易,你肯定懂我对不对?” “不懂!”叶文初面无表情道,“我家有钱,立世很轻松。” 宣平侯夫人被噎住。 其实,叶文初觉得宣平侯夫人的话,只能信三分,她认为她和蒲碌分明就是夫妻骗,以嫁人的形势骗财。 或许,比她想的还要恶劣。 “去将世子夫人请来,她们是姑侄,我得和她求证。” 宣平侯夫人神色就变了。 “算了,我去见她吧。”叶文初看宣平侯夫人的表情,就觉得亲自去找世子夫人。她也奇怪,正院动静这么大,没道理世子夫人不过来。 但等她到的时候,她才发现世子夫人还在睡觉。 “这已快天黑了,刚歇下吗?”她问房里的小丫鬟,丫鬟摇头,“过了午时就睡了。我家夫人嗜睡。” 嗜睡也太嗜了,她让丫鬟去喊,但推了几次对方都没醒。 房门开着,房间里飘出来很浓厚的香气,叶文初跨进了房中,吕巧已经醒了,迷糊着看着大家,发现叶文初猛然坐起来,满面戒备之色。 “你房里的香,谁给你的?”叶文初推开了窗户通气,吕巧没说话,小丫鬟道,“是老夫人。” 叶文初将熏香掐熄掉了,捏碎了在手里闻着,吕巧问她:“你干什么?” “这香有很强烈的安眠和麻醉的成分,通常是为严重失眠者使用,但也不能长期使用,会对脑子有影响。”她说着,从帐子上取下来一个香囊,“这也是你姑母给你的?” 吕巧点头:“对啊,怎么了?” 叶文初拆开了香囊,眉头更紧:“季颖之回房睡的时候,这个香囊都挂在床头的?” “是啊,怎么了?” 叶文初问跟着她来的侯府婆子:“你们侯爷床头,也经常挂这个?” 她进去的两次倒没有看见。 婆子回道:“是!常常挂。” 叶文初就知道了,将香囊给吕巧:“所以,这个香囊就是你说季颖之身体无能的症结,不但他无能,怕是你也毫无欲望。” “什么意思?”吕巧道,“你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她又将香囊挂上去,然后拥着被子躺下来。 丫鬟推着她 ,在她耳边细说前院发生的事,吕巧这才露出惊愕地表情,问叶文初:“你来抓我姑母,为什么?” “你和我说说,你姑母以前嫁了几次,都嫁给谁的,她在家里什么样子,对你说过什么?” 吕巧不肯说。 叶文初便道如果她不说,她就将她姑母抓走。 “姑父好像是蒲碌,我祖母天天骂隔壁。蒲碌我没印象,但他爹娘被我祖母骂死了。” “后来姑母好多年没回家啊,去年她突然回家,说她现在是侯爷夫人,还请我们全家来京城吃喜酒。” “我家门第很高的,我叔叔和我哥哥都做官。侯爷就说我不错,让我做他的儿媳。” “我就一直在这里了,其他的我不知道。” 她说完看着叶文初:“我说清楚了吗?您能不要带走我姑母吗?” 叶文初在发呆。 “你想什么,我和你说话!”吕巧道。 “我在想,你的精神状态,我有没有可能挑战成功,试试治疗。”叶文初对小丫鬟道,“房间里这些香囊都收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吕巧:“等我查完这个案子,再来给你看病。” 说着就走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吕巧盖着被子昏昏沉沉想睡觉,但房间里进了风,香气淡了以后,她又清醒了,收拾了一下去前院。 宗人府专门负责登记婚事的王公公来了,在说休妻的事。 吕巧帮着吕芝芝一起吵架。 叶文初觉得太吵了,一个没脑子胡搅蛮缠,一个故意闹。她请伏成他们留下来控场,等休妻的事办好后将大吕氏带走,她和沈翼一起重新出城去法华寺。 有点下小雨,出门的时候,沈翼取了三把伞:“就三把了。” 他给了叶文初一把,马玲和八角一把,回头看着乘风,不等乘风说雨小他淋着没关系,就很爱惜手下的将伞给乘风了。 乘风很感动。 沈翼淋雨,叶文初不得不将自己的伞递给他。 沈翼撑着伞,走得不算快:“你觉得,大吕氏知道的更多?” 叶文初点头。 “她在说她和蒲碌的过往时,七分假三分真。”叶文初道,“明日让保定配合我们查证一下两个人。” 沈翼说保定很近,如果顺利后天就能有回复。 “如果大吕氏不是凶手,那么想查清楚凶手,就必须要理清楚,蒲碌的人际。”叶文初道,“只能慢慢来。” “所以,她还是突破口。”沈翼提醒她。 叶文初颔首,所有她让伏成将大吕氏带回府衙,先关一天一夜,让她在那个环境体验感受一下。 有了环境和氛围,想必她会有新的人生体验。 一行人上了法华寺,慧通的遗体还停在院门口,这一次叶文初查得更细。 “叶医判,这是上午所有住客名册。”小沙弥指了指上面两个人名,“这二位就是上午给您作证的,您也见过。” 叶文初问他:“没有人退房走吧?” “没有,按照您的吩咐,请大家都多住一天!” “好的。”叶文初将名册看了遍,今天上午这里的住客,一共有男性十六个人,女性八个人,还有独立四合院里住着两家人,以及在这里租住房间两个时辰的大吕氏。 “多谢。”叶文初和沈翼进了房间,她看了一遍没有收获,正要走,忽然想到了下午离开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墙上的划痕。 她仰头看去。 房间四壁是石灰刷的面,现在黑漆漆看不清本色了,但墙体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画了个图案。 她用手指摸了摸,就更明显了。 “这上面原来有图案吗?”叶文初问跟着来的小沙弥。 “没有。这墙我们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刷白,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炉子和炕烧一段时间,就会很黑。”小沙弥回道。 沈翼也摸了摸:“去找干爽的棉布来,将黑灰擦掉。” 等全部将表面黑灰擦干净后,划在石灰墙上的图案痕迹就像是墨水描画过。 画的是一枝梅花的树枝,枝头上立着一朵盛开的梅,虽是线条勾勒但画工还不错。 小沙弥一脸惊愕:“这c昨天没有,否则小僧肯定知道。” 马玲指着墙:“师父,这一枝梅?” 她们看到的那个陈年旧案,杀了人以后,在墙上画一朵梅花的杀手。 十六年前做第一起,此后连续四年杀了四个人,再后来就彻底消失了。 叶文初刚才隐约看到图案的时候,就想到了一枝梅案,但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巧合。 “你确定,昨天没有?”叶文初问 小沙弥。 小沙弥非常肯定,并还请了他的师兄弟进来作证。 “真的没有。” 七八个小沙弥道。 叶文初沉思了一会儿:“等回去将一枝梅案件的卷宗再拿出来看看。” 一枝梅,十二年不见形迹,为什么现在出来呢? 他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杀慧通? 一枝梅原来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因为都是谜,她觉得这个案子忽然也变得很迷。现在越想,就越觉得大吕氏很重要。 明日要细细审。 “那就劳驾你,带我们从东到西的方向,一间一间走动。” 小沙弥应是。 这里是在西面,他们先走到东面,一间一间地问过来。 其实是人手不够,否则,上午就应该立刻搜查所有人并询问。 但人手不够,她惦记着大吕氏,就只能现在来了。 一路问下来,来烧香的人无论男女,都和慧通见过或者认识,路过这里租住的有的认识慧通,有的则连听都没有听过。 有人问她明天能不能离开,她不能留着别人,只能说可以。 查完这里,他们又回到慧通住的禅房。 “朗空说他喝酒吃肉,他的钱哪里来的?”沈翼问她,叶文初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当和尚也有例钱。” 她还怀疑,是不是大吕氏给的。 她将朗空请来:“你师父平时你让你买酒买肉,他的钱从哪里来的” “小僧不知道,师父他好像从来不缺钱。” 还有人的钱取用不尽? “这个房间,一直是他住?你们寺庙不需要换宿舍住?” 朗空说不用。 “我来三年,师父一直住在这里。” 慧灵也验证了,法华寺的僧人不换禅房,慧通十年来都住在这里。 叶文初在房里走了几遭,对小沙弥道:“去将灯多点几盏。” 小沙弥去点灯。 叶文初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敲着墙,听回声。 大家都懂她的意思,也跟着敲。 过了一会儿八角道:“这里,声是不是空的?” 她指着的是墙角的地面,这里的地面是铺着青石板的,打磨的很平整,不留缝隙地铺着,不但好看还平整。 乘风过去,试着用刀将石板撬开,露出了一个两本书平放大小的洞口,将灯照着,就看到了里面码放着银子。 是被人煅烧后剪成形状不规则的碎银。 乘风抓了一把出来,给大家展示。 “对,对!师父让我买酒的时候,就c就是给我这种银子。” 叶文初让乘风将银子弄出来称重。 “合计有三百四十两。” 那么细碎的,如同小指甲大小的碎银子,居然有三百四十两之多。 银子因为很碎,所以无法从银子的外观和成色上发现线索。 但这样处理银子,倒像是个掩饰什么。因为平时大家用钱,铜钱居多,银子想要置换,就存去钱庄,或者找人钱庄置装,损耗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自己煅烧再绞碎,非常少见。 “宁愿那么麻烦的绞碎银子,也不愿意整存零取用铜钱。”叶文初问沈翼,“这个钱,有没有可能来路不正?” 他要隐藏,又要花钱,这样做是最不方便中的方便了。 “来路不正?偷盗吗?”沈翼道,因为这些年,京城附近没有人敢抢劫,但盗窃一直没有断过。 “我记得是有府邸报案过。”沈翼想了想,“因为事不关己,我倒没有注意,但可以查。” 叶文初点头,觉得沈翼的想法是对的。 他们在法华寺又逗留了一会儿,大家往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讨论案情。 “师父,如果凶手真的是一枝梅,我觉得也不错,我们一次性可以解决两个案子。”马玲道。 叶文初道:“卷宗里,一枝梅杀了四个人,可四起案件除了墙上画的一枝梅外,是毫无关联的。” 四个人在生活中不认识,也没有交集的人。 甚至无法排除,会不会有一个类似于变态的人,专门杀人成为作品,来展示自己或取悦自己。 不知道过去案子的动机,那么现在的这个案子,也毫无头绪。 现在唯一能成为突破口的人,只有大吕氏。 通过她了解慧通的过往点滴,将可能的凶手找出来。 “会不会是随便杀人?”八角问道。 “如果是,那着又会是另外一个悬案了。”叶文初遗憾地告诉她。 大家一路讨论着京城,各自回家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叶文初早早去了府衙,请张子杰将一枝梅的案件找出来给她。 伏成来给她说大吕氏。 “前半夜哭闹,将休书撕了,后半夜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如何,安静不少。” “没自杀吧?”叶文初道。 伏成摇头:“没有。我让人看守的。” 叶文初道谢,开始看一枝梅的案子,伏成也走过来看了一眼,叶文初问他:“是你办的吗?” “不是我。当时我c我在大理寺做捕头,前几年犯错来的府衙。但这个案子很有名,听说过。”伏成给叶文初说他知道的,“凶手据说是个身高七尺的男子,有武功,会飞檐走壁。” “另外,卷宗里可能没有写,民间传言此人杀人是为了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叶文初翻到卷宗最后,看了一遍:“确实记录了丢失了财物。” 四个人,都丢失了价值不小的银子,反倒是玉器等配饰没有取走,还真的像是劫富济贫。 伏成问她:“如果真是一个人,那一枝梅杀慧通也是劫富济贫?可是,慧通有钱吗?” 叶文初盯着临摹下来的图,和她今天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沉下来,先查慧通!” 把被害人整理清楚。 ------题外话------ 这其实是一个案中案,嘿嘿! 291 盗窃 整理慧通,选择也不多,送信去保定查蒲碌。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途径和突破口,就是大吕氏。 叶文初坐在大吕氏的面前:“我就喜欢重要的人。你是聪明人,否则不会经历了那么多以后,还能做宣平侯夫人。” 大吕氏盯着叶文初,愤恨的。 “你的事真和我没关系,你瞪我也没有用。慧通被杀这是凶手作案,我在做的不是让你出墙的事暴露,而是找到凶手,以及证明你是不是清白。”叶文初哄大吕氏,“你是聪明人,要弄清楚你的处境。” “这个案子,如果不是我办,而我又恰好因为季颖之,对你有一点了解,对你多问一些,换成任何一个人,定然是将你当凶手,上来大刑审。” “不信,你问伏成。” 伏成配合地点头。 大吕氏知道,叶文初说得对,很可能只有叶文初会认真查案,而不会贪图速度而将她按头认罪。 “你想问什么?” 叶文初道:“慧通的一切!” “他就是江湖混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大吕氏低声道,“但手里的人命,就c就一个叫涛子的男人,他用砖头砸的那人,当天夜里我们就逃了。” “涛子的事我会查。”叶文初摇头道:“但你说的很多事我都不信。” 大吕氏神色变了。 “你看看这个。”叶文初将慧通的禅房里挖出来的碎银子,“你知道吧?” 大吕氏抿着唇没有说话。 “把好好的银子弄成这样,是在隐藏银子的来路?”叶文初问她,“二位,莫不是雌雄大盗?” 从一枝梅到雌雄大盗,叶文初想到了前世。 “不是!”大吕氏很快否认,“我没有武功,没那本事。” 大吕氏也没有想到,叶文初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查到这么多。昨晚她盘算了很久,今天的打算,就是让自己全身而退,离开这里以后,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带着儿子重新嫁人重新开始。 但现在,她有种她可能无法开始的预感。 叶文初朝门口看去:“马玲!” “师父,上午和张子杰翻了一下失窃报案的卷宗。”马玲推门进来,将一叠的卷宗给叶文初看,“我远的确定不了,就不看了,但近两年半,各府报案六起,盗的东西都不少。” 叶文初翻了一下,居然都是勋贵,而且被偷的东西放得都很隐蔽,发现不见了,还无法推测是哪天丢失的。 比如,去年淮阴伯府的夫人房中衣柜后,有一个铁匣子,这个匣子里放着金银和玉器等首饰,这些是夫人藏着的最后的嫁妆,防止被婆家人拿出去花用了。 但没有想到,这个铁匣子没有了,淮阴伯家里吵翻了天,甚至要告到圣上面前。 最后一家人一起来衙门报案。 总共失窃了足有四千两的财物。 这个柜子后藏的匣子,据说就只有淮阴伯夫人自己以及她贴身的两个大丫鬟知道。 其他没几个人进过她的卧室,就不谈知道了。 所以,淮阴伯一家人一直怀疑,是淮阴伯夫人的栽赃。 类似的盗窃,如果不是有另外五起作对比,叶文初也觉得,会不会是淮阴伯夫人自己做的戏。 叶文初看着大吕氏:“和你有关系吗?” “你c你凭什么这么说,和我没关系!” 叶文初虽是随便问,但也并非毫无根据,她觉得大吕氏和慧通很有可能做配合干点什么事。 不是她不信爱情的坚贞,而是他们这样的夫妻,到这个地步还不拆伙,那就一定有分不开的地方。 比如默契十足的盗窃。 “你不说也没事,我依旧能查。这五起人家,在去失窃前有没有和宣平侯夫人走动过。”叶文初道,“事后某些日子,有没有请慧通大事来家里过,等等” “但凡有两处契合,我就能把这几个案子一起销了,归拢到你头上。” 大吕氏错愕地看着她:“你c你不能这样做。” 叶文初摆了摆手:“你不配合,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黑吃黑。慧通死亡的案子同样,我也能按你认罪。” “我还能做假,就算你求到圣上面前,也翻不了案。” 大吕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其他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叶医判这话说的,要真按头认罪,谁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但大吕氏不懂这里面 的道道,她害怕了。 “是的。在几起偷盗,是我们做的。我踩点他偷。” 叶文初让她继续说。 “真的是c是你们?”马玲问她。 大吕氏点头:“但我不偷,我只是借着身份之变串门而已,不过我眼尖,不管东西放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大家都一脸佩服地看着叶文初。 还真的是。 叶文初不满意这个结果,问她:“那慧通的为什么把银子绞碎?” 大吕氏看着她。 “这是他的习惯。我们就偷钱,这十多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偷盗所得的财物呢?” “都是他拿走,有时候他也会给我一点钱花用。”大吕氏道。 “知道了。”叶文初点头,大吕氏问她,“偷盗c我c我要判罪吗?” 叶文初告诉她:“要!但如果你态度好,我会请求给你减刑。” 大吕氏问她能减多少,叶文初道:“看你主动说的事的价值。” “我c我真没有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对男人的事不知道。”大吕氏道,“真的就这些了。” 叶文初不信,但大吕氏不说了,她忽然换了个方向:“你说你从川蜀回来后,先是嫁给了一个秀才,秀才命薄,他怎么死的?” 大吕氏原是低头看自己手,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忽然抬头看着叶文初,眼里是慌乱。 “挂的有毒的香囊?让他疯疯癫癫?” 大吕氏点了点头。 “就c就是您看到的那个香囊,我侄女房里也有。”大吕氏道。 叶文初问她为什么这么对宣平侯和自己的侄女,大吕氏的意思,她准备不声不响地杀了宣平侯一家人,好让她的儿子继承爵位,她不想再折腾了,做侯夫人很好。 至于爵位,就算后代是普通人,那身份也依旧是高贵的,总比做蒲碌的儿子的高贵。 “真是引狼入室。”马玲道。 叶文初等保定给她的回信的时候,她又去了一趟法华寺,下山的时候,她看到有个男人在山脚徘徊,鬼鬼祟祟的,可等她绕过挡道的树后,那个男子消失了。 她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就回城去找袁为民说别的事。 “袁大人,叶医判在外面,说找您。”一个小厮去找袁为民。 袁为民心道中午能见到,为什么现在来找他?但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好事。 果然,一见面叶文初就非常不客气地和袁为民道:“袁阁老,能不能托您的关系和人脉,让我去户部c大理寺去查一些早年的案子?” 袁为民凝眉:“大理寺没有问题,你自己也有权限。你问我,是针对户部吧。你去户部查什么?” “失窃案。”叶文初拉着袁为民的衣袖走了几步,低声说了关于慧通房里的可疑的银子,“她说盗窃,我虽高兴是突破,但却不能解惑。” “盗窃寻常人家的银子,没必要熔了再绞碎了花用。” “所以你怀疑,银子是库银?”袁为民问她,叶文初点头,“除了朝廷的库银外,其他的银子,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这里不能用换个地方用就行。” 唯独库银不行。 袁为民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盗窃库银案,京中没有,别地方有没有这很难查,但你想到去户部核实是聪明便捷的,因为地方失窃都会几处备案。”袁为民道,“行,老夫让人带你去户部,请他们将卷宗给你看。” 叶文初道谢,并告诉袁为民,中午闻玉会免费给他施安眠针。 “没个正经。”袁为民白了叶文初一眼,让自己幕僚带她去户部卷宗室,他自己回公房,但中午的时候,还是要求闻玉给他扎安眠针了。 查了一下午,并没有收获。 “小姐,要不要去查查秀才的死?”八角问她,叶文初摇头,“秀才的事不着急。” “大吕氏在审了吗?” 马玲点头,小声问道:“要不要将她儿子抱去?” 叶文初说可以。 “告诉伏成,主要逼她说出,慧通还做过什么事。大案!” “以及,让她回忆,慧通有没有好朋友,或者同党。” 马玲应是。 晚上,沈翼来帮她核查,这些年在户部登记的全国官银失窃案。 因为时间跨度很大,并不容易查。 两天后,保定协查的信送到叶文初的手上。 “蒲碌当年在家就已有伤人的官司,他当时确实带走了吕家的姑娘吕芝芝。” “但对于蒲碌其他的事官衙不知道,只登记了吕芝芝,说她后来回家 了,并在京城做了夫人,还将自己的侄女吕巧带去京城,嫁给了世子。” “吕芝芝的母亲去世了,只有父亲还在世,但跟着二儿子在西北的任上,家里现在还有长子也就是吕巧的父亲守着。日子不算富裕。” 叶文初有点累,靠在顺安康里喝茶,闻玉问她:“你在大理寺和户部都没有收获吗?” “没有!”叶文初摇头。 叶满意从外面跑进来,叶文初接住他,笑着道:“今天下学还挺早。” “今天先生考背书,我背得最好。”叶满意扭来扭去撒娇,“四姑母,今天中午我请您和闻叔叔在外面吃饭,以示庆祝。” “诚挚邀请二位。” 叶文初捏他的小脸,正要说话,董峰急匆匆外面进顺安康。 “叶医判,一枝梅又杀人了。” 叶文初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去看看。”她起身道。 292 第二个 “等四姑母查完这个案子,再和你一起吃饭。” 叶文初抱了抱叶满意。 “嗯,我和闻叔叔去吃。”叶满意笑道,“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叶文初准备出门,闻玉喊她:“验尸的东西带着。” 叶文初拿出来,董峰给她提着,叶文初快步出门了。 “四姑母好忙哦。”叶满意趴在闻玉的腿上,“你是不是也好几天没和四姑母一起吃饭了?” 闻玉点头。 “所以你今天特意来约吃饭的?” 叶满意叹气:“是呀。既然四姑母不能吃饭,那我和您随便吃点?我也回家去努力读书,不能四姑母一个人努力,我却当个吃软饭的。” 闻玉正要写病历,他对面的病人哈哈大笑,逗叶满意玩:“小公子,你还知道软饭?” “嗯!”叶满意道,“就是什么都不做,全靠别人养。” 闻玉也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这样的解释的,等我闲下来给你解释。” “嗯,嗯!”叶满意拿着小抹布,“那闻叔叔想吃软饭吗?” 闻玉笑着道:“只要是喜欢的人做的饭,什么饭都可以。” “也对。”叶满意道。 叶文初站在一个小院里,院中前后两排,合共八间主屋外加六间次屋。 院中住着一家人,一位名叫张植的镖师,带着他的妻子张王氏,儿子张怀旭c张怀文以及两个儿媳两个孙女一个孙子,和三位婆子,共计十二口人住在这里。 今天早上,张王氏去喊昨晚没有回房睡觉的夫君张植,谁知道,张植倒在地上死了,人都硬了。 “是我发现的,”张王氏四十左右,白白胖胖的普通妇人,“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情一直不太好。” “昨晚睡觉,他让我先回房,他有点事要做。” “没想到我要是半夜来看看他就好了。” 张王氏嚎啕大哭,她的两个儿子和儿媳也跟着哭。 叶文初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冲人头脑。 西厢房是书房,有书架但书不多,设一张桌子靠着窗户对着院中,往内是拔步床和椅子等。 张植头朝外仰面躺在地上。 杀人的个手法,是割断了脖子,失血很多。 在朝西面的墙上,用红色不知是血还是朱砂画了一枝梅。 叶文初看过脚印后进到门内。 验证了墙上是血,沾血的毛笔丢在地上。 张植的死因就是脖子上的伤口,没有其他打斗的痕迹,但叶文初觉得不应该。 “被害人有武功吗?”她问张家的人。 张家的人都点头,张王氏道:“我夫君是镖师,武艺高强。” 叶文初目光搜索了一圈,发现桌上的杯子,里面是空的,她愣了一下,在房里墙角找了一圈,就推开了窗户,在窗台以及窗户外看到了倾倒出去的茶叶。 一杯茶喝完,是喝完了水,茶叶是留在杯内的,但这杯是空的,很显然是被人倒了。 张王氏站在窗户这里,看到叶文初的动作,也很奇怪,赶紧解释:“他不会往院子里倒茶叶。” “嗯。”叶文初放了茶盅,让董峰记上,并将杯子带回去,她转个身,忽然凝了凝眉,问张王氏,“他和法华寺的慧通认识吗?” 张王氏摇头:“没听他提起过。” 她的长子张怀文问叶文初:“叶医判,就是前几天法华寺被烧死的慧通和尚?” “是的。慧通死后,墙上也有一枝梅。”她道。 张怀文想了想不确定:“我不知道我爹和慧通认不认识,但我爹前几天好像去过法华寺。” 他一家人都看着他。 “你们看他的鞋子。”张怀文拿了一双有泥的靴子,“而且,我的朋友说在法华寺那边看到爹了,我当时没当回事,今天出事了,叶医判又问,我觉得说出来,或许对找到凶手有帮助。” 他说完,张家的一家人都面面相觑。 等叶文初解释,她为什么会问张植和慧通有没有关联,可能会是什么关联。 叶文初没多解释,让他抓了一只老鼠来,他一家人捅了一个早就知道的老鼠窝。 叶文初用一点水涮茶盅,喂给老鼠喝。 老鼠喝完过了一会儿踉跄着晕了。 “被害人被杀,应该是有人在茶水里下了迷药。”叶文初问张家人,“这杯 茶谁送来的?” 张王氏说是她送的,她送的是一壶茶。 “就放在桌子上咦,茶壶呢?” 张王氏发现,桌子上只有一个茶盅,原本还有一只茶壶不见了。 “董峰,劳驾你附近几条巷子走走,看看有没有茶壶。我怀疑凶手带走了。”叶文初吩咐完董峰,又对张王氏道,“我先验尸,你回忆一下,如果有人往茶壶里放迷药,会在什么时候有机会。” 张王氏吓得站不住,她没有想到她给夫君泡的茶被人下药。 “好c好!” 她一家人去厨房讨论下药的事。 叶文初验尸:“死者四十五岁。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的丑时到寅时之间,一刀毙命。” “死者胸口以及后背有旧疤四条,膝盖红肿应有关节病。” “右手的食指没有功能。”叶文初发现,死者的右手的食指被什么东西压扁了,她问张家人,他家的婆子正事,张植的右手食指从十多年按,就不能动了。 “谢谢。”叶文初将尸体盖上,让人将尸体抬出去。 她检查墙上的一剪梅,马玲跟着道:“和法华寺画的一模一样。” “是的。”叶文初道,“但是,太像了。” 马玲不懂,问叶文初:“什么是太像了?一个人画一副画,还能画得不一样吗?” 叶文初道:“但一个人画一副画,其实很少会一模一样。” 尤其是在墙上,这种高度控笔更难。 真的一模一样肯定也存在,但肯定是将这幅画练习了成千上万遍,让肌肉都有了记忆,从而让每一次下笔和走势都一模一样。 董峰回来了,手里拿着碎裂的瓷器,张家人一看就说这是自己家里的水壶。 “这c是凶手带走丢掉了?”张怀旭问道。 叶文初颔首,问他们:“半夜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吗?” 全家都摇头。 “想到了吗?药可能是什么时候下的?”她问张家人。 “我思来想去,觉得没可能啊。”张王氏道,“这个茶我泡茶,提着送去书房的,中间我没离开过,家里也没有外人。” 她大儿媳也很肯定。 叶文初闻了闻碎裂的茶壶,忽然道:“茶叶呢?拿来我看看。” “茶叶吗?”张王氏也没有想到,赶紧去将茶叶拿给叶文初,“这c这茶叶是我夫君昨天下午拿回来的。” “哪里拿的?” 一家人都不知道。 “知道了,等等我们去查。你们也帮着想想,茶叶会来自哪里。” 张海旭兄弟两个都应是。 叶文初接着看书房里的东西,打开靠墙的箱子后,里面是一些废旧的茶壶等物品,但有一样东西引起她的注意。 她拿出来,张家人都摇头:“算盘?我爹为啥有算盘?” “我也不晓得,他也不会打算盘啊,他一个粗人不会这些。”张王氏道,“他以前是个捕头,后来捕头不做了,就一直做镖师。” 她说完,董峰惊愕地看着她:“捕头?张植他不会是伏捕头来前,辞职的张捕头吧?” “是!”张王氏道,“他离开后有一年多还是两年,伏捕头从大理寺去的府衙,我听他说了。” “他为什么从衙门辞职?”叶文初问她。 张王氏摇头说她不知道,张植好多事也不和她说,包括他断掉的食指,他也只字不提。 “断手指和辞职,哪件事先发生?” “先断手指,回来没多少日子就辞职了。”张王氏记不大清楚了,他长子道,“我九岁那年的九月,爹去卫辉出差,那就十一年多了。” 张王氏依稀想起来一些。 “这怎么了?”他们看着叶文初。 叶文初正取了个帕子,擦手里的算盘本来滚了油一样黑漆漆的算盘,被她擦过以后,变成了金灿灿的。 “这是一个金算盘!”她道。 293 砸出一条路(二合一) “金算盘?”张王氏不可思议,“我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张怀文几个人也不知情。 叶文初和几个人道:“你家还有没有类似的箱子,就不曾开封,你们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几个人都摇头。 “倒没有这种箱子。”张王氏问叶文初,“这算盘,有什么问题吗?” 叶文初没说话,这个算盘的金子看上去成色很好,而且,摸起来侧面似乎有印章,她对张家人道:“这个我先带回去,如若没有来路,便给你们送来。” 张王氏应是。 叶文初又在张家搜找了一会儿,尸体就留在这里,他们可办丧事。 叶文初连走前叮嘱他们查茶叶的来路,她回去后,将茶叶泡了水喂了老鼠,老鼠喝了一口就晕了。 “果然,茶叶就有问题。张植晕倒后被对方杀害。”叶文初对董峰道,“你带着茶叶去查来路。” 董峰应是而去。 叶文初坐下来,整理一枝梅新发的两个案子的一些细节,目前来看,张植和慧通似乎有关联。 她迅速去了一趟法华寺,问慧通的徒弟朗空,朗空回忆,说不知道这个人。 叶文初只能重新回到府衙。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遗漏了。”叶文初在客房坐着,桌上摆着纸笔,她随便写画并无目的。 目前这个案子,分三个部分,首先是宣平侯府的事情,这部分是大吕氏的,其实和杀人案是附带联系。 案件的中心是慧通之死,他死后查到了几条比较重要的线索,第一,她认定他搅碎银子是一种隐藏,但可惜,她并没有在户部找到任何登记在册的,某个县c府的库银失窃案。 慧通的部分,除了找出的三百两银子,最重要的还是大吕氏,但她不会主动说的,因为很可能主动招认后,她的罪远比盗窃重很多,所以,大吕氏这个突破口,需要继续盘问。 盘问的方向,是她和慧通在一起的这些年,有没有做盗窃c抢劫库银的事,以及,慧通有没有同伙,是否认识张植等。 她拨了拨金算盘,觉得这可能是一伙盗窃团伙之间的拆伙互杀。 但,为什么是十一年之后?还是说,发生在这十一年内的合作? 这些都是疑问,至于张植的部分,还在查的茶叶c他的过往查起来要更容易一点现在她就等着张植这里能得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没有,她就让伏成往死里审大吕氏。 总之,不能让一枝梅杀第三个人。 至于一枝梅这个凶手是不是原来那个,并不重要,毕竟原来的一枝梅,所有现存的信息都无法确认真实性。 “叶医判,张植的卷宗找到了。”张子杰进来,递给叶文初卷宗,里面是张植在衙门当差八年的实绩,确实很不错,做事也有可能力,很受当时知府的器重。 “张怀文说,他爹十一年前出差卫辉,这个卷宗里没有,衙门里有卷宗吗?” 张子杰挠了挠头:“有,我们都是有日志的,我去找。” 他去找,过来一会儿很惊讶地回来了,两手空空:“平顺五年所有的日志都没有了。” “四年c和六年都有,唯独平顺五年没有了。” 张子杰很不解,伏成正好从外面进来,一听解释,说不可能,这些不会丢的,他去找,然后也两手空空回来。 “太邪门了。”他道。 “日志丢了一年?”叶文初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她问伏成,“卫辉是河南,有什么特别之处。” 伏成说了很多,又道:“好像还有水患。” 叶文初颔首:“我知道我忽略了什么了。” 伏成和张子杰都没有明白,叶文初一边出去一边对伏成道:“我去一趟大理寺,你审大吕氏有没有效果,儿子抱去了也没有用?” “没有奶娘,那孩子在牢里又闷又热又饿,就一直在哭,我先看大吕氏有点吃不住,想着她要说什么。”伏成道,“没想到她真狠,要不是我们进去拦着,她把自己儿子闷死了。” 叶文初佩服不已:“所以,用孩子牵制她,我们失败了。” 这种事,谁心软谁失败。 伏成苦笑。 “是我办事不利。” 叶文初说不会:“不管什么人什么工作,最起码的善良不能丢。” 叶伏成应是。 “那就打吧,对她不用善良。” “成!那我们就撒开 手了。” 叶文初往外走,马玲跟着问她:“师父,您忽略了什么?” “我一直在查,库银能有哪些,无非是地方官衙的银子,户部财政分发出去,但这些银子还是会进入地方统计,最后如果被人偷走c抢劫都一定有登记。” 顿了顿继续道:“但我没有查到,我就觉得奇怪。刚才伏成说水患,我才想到我忽略了赈灾款。” 马玲一脸的吃惊。 “您是说,慧通出家以前,和张植两个人一起抢了赈灾银?” 赈灾用的银子,是从户部拨款,都是十两的银锭压着库银的章,马玲见过的,如果真的是这个钱,那么慧通确确实实需要熔了绞碎。 否则一拿出去,就立刻被抓。 “我觉得可能不是两个人,或许是三个人甚至更多。”叶文初道,“这笔钱,是不是还没有流通出来,又或者分赃不均。” 两人聊着,马玲有一点不明白。 “那一枝梅就是第三个人?” 叶文初在大理寺门口停下来,提醒马玲:“是一枝梅还是两枝梅,在这个案子里其实不重要,我们现在暂时忘记这。” “您说的对,有道理。” “师父,您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厉害?” 叶文初径直往卷宗房,半道上,好巧不巧遇到舒世文。 “听说前面一个和尚被杀的案子没查明白,今天又出现第二个了?”舒世文目露讥讽。三天查不明白案子,那太常见了,可叶文初没查明白,他就一定要讥讽几句,以解气。 “是啊,舒大人能给我提点,助力我破案?”叶文初笑盈盈施礼。 舒世文冷笑:“本官如今可没有本事提点你。不过,这个案子如今反响很不好,因为是一枝梅,而闹得人心惶惶。” “你必须速速将这个案子查明,否则,本官就治罪与你。” 舒世文走了。 “舒世文是袁阁老的学生吧?”叶文初问马玲,马玲应是,“还真是。” 叶文初决定明天请袁为民收她做学生,怎么也要和舒世文平起平坐。 叶文初去大理寺找平顺五年,发生在京城去卫辉这一条路线上所有的抢劫案子,但很奇怪,没有。 “案件全部在这里了吗?”叶文初问道。 吏目应是:“应该是,你若怕遗漏,可以再仔细翻看。” 叶文初将所有卷宗摊开,细细看。 吏目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但很惊讶叶医判做事如此认真,一点不像传言里有点本事不知所以飘飘然的小姑娘。 她这是既有本事做事也踏实。 叶文初其实很焦躁,她没有找到,如果找不到案件佐证她的推测,那么她又要回到原点了。 “给王爷请安。”马玲和吏目冲着门口行礼,沈翼微微颔首,进门就看到叶文初坐在窗边的桌前看文件。 沈翼提着零食的,在她边上坐下来,问她:“眉头皱成这样,遇到难题了?” “你来的正好,我没有找到案件。”叶文初停下来,给沈翼说她目前的思路和手里有的线索,沈翼将糖包给她,叶文初摆手,“我手脏,翻半天落灰的卷宗。” 沈翼拿了一颗递到她嘴边,叶文初怔了怔,张口吃了。 “有没有舒服点?中午没吃饭吧?”他道。 还真的是,她中午没吃,现在有点饿人更焦虑。 “我舒服了,你快帮我想想。”叶文初推了推他的手肘,沈翼柔声道,“卫辉的事,我知道。” 叶文初就露出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的惊喜。 “估计十年前,或许十一年,那一年那边水患严重,圩埂冲破后,淹了很多地方,朝廷出赈灾银,应该不止一次。” “户部接连赈灾?”叶文初惊讶道。 “当年我还小,散学的时候,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银子出京的时候,我和季颖之还去看热闹了。”沈翼道,“细节我不清楚,但你的推测有道理。在这里查不到,可以去户部查。” “户部吗?我查过两天,那些年,地方上登记过的库银失踪都没有问题,包括河南。” 沈翼陪叶文初再次去了户部。 户部分十二清吏司,他们这一次更直接,去找的河南卫辉金部的卷宗。 “一共走了三趟赈灾的银子,分别是十万两c十万两和八万两。”叶文初给沈翼看账簿,“两方衙门对接,各盖了公章,对接人的签字也有。” 非常完整。 “对应的卷宗,没有登记灾银失窃。”叶文初道。 沈翼不记得,那一年的赈灾银一共走了几趟了,但既然叶文初怀疑,那就肯定有问题,他换了角度,找到当时负责对接这个赈灾的郎 中苏大人。 苏大人全名苏执陕西凤翔人,如今调任兵部,任兵部的一个侍郎。 “我帮你查苏大人。”沈翼对叶文初道。 叶文初点头,现在沈翼出面肯定比她妥当很多。 两人并肩往外走,沈翼说陪她去吃午饭,叶文初决定喊了席面回顺安康吃,这个时间点,她怀疑闻玉也没有空。 沈翼没拦着。 他们回去的时候,果然是闻玉和姚仕英他们都没有吃饭。 “袁大人睡着了?”叶文初问闻玉,闻玉点了点头,“他病情能稳定,和良好的睡眠分不开。” “如果晚上也能睡得踏实,想必会更好。” 叶文初同意闻玉的说法,肝硬化这种病,病人的心情确实会起到了很大的影响力。 “王爷今天休沐?”闻玉问沈翼,沈翼坐下来回道,“没有。但她手里的案子又出了人命,早朝上有人提了,我就打算看看。” 闻玉很惊讶:“早朝也提到了?” 叶文初也好奇听着。 “舒大人提的,因为是一枝梅的犯的案子。”沈翼道,“太后让舒大人盯一盯,以免再出人命。” 闻玉点了点头,问叶文初情况。 叶文初说了一遍:“现在所说的联系并没有得到证实,但只能先以这个假设为前提,倒退。” 就算是错的,也比什么都不做,空想得好。 “叶医判。”董峰回来了,叶文初看他没吃饭邀请他一起,因为沈翼在董峰怎么都不敢一起吃饭,“茶叶的事我查到,这一罐子茶叶,是张植的平安镖局里师弟给他的。” “那个师弟的则说茶叶是一位送茶叶的客人送来的,因为整个镖局,张植最喜欢喝红茶,所以就顺手给张植了。” “那个客人送完镖就走了。” 无从查起,但也有收获:“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大约二十左右,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 “茶叶是从哪里送到哪里,登记的名字是什么?” “茶叶是从京城送到保定,一共两车茶,一车红茶一车绿茶。”董峰道,“男子登记的名字叫林静明,是个江南来的茶商。” 林静明?叶文初确定没有见过这个名字,法华寺的住客里,也没有这个名字。 “那再送信去保定问问这个叫林静明的人。” 董峰应了去办事。 下午沈翼去查苏执,叶文初则回去了衙门。 她现在忙了很久,仿佛什么都理顺了,但又什么都没有线索。 所有的事,都一层迷雾,拨不开。 她去见大吕氏。 大吕氏比她想象的坚韧且狡猾很多,她知道伏成用她的儿子威胁她,所以她自己掐死儿子,化被动为主动。 伏成用刑,她也忍着,一遍一遍重复先前说过的,关于她和慧通的事。 叶文初听了一会儿,直接推门进去。 大吕氏看见她破口大骂,说她不守信用。 “我查到了。”叶文初停在大吕氏面前。 大吕氏被吊着的,头发散乱状态也不如从前,她惊愕地看着叶文初。 “今天,一个叫张植的捕头,被人杀了。”叶文初告诉她,“你认识张植吗?” “不认识!”大吕氏道,“我想过了,你也就是想知道,慧通有没有偷库银,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知道。” “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话不谈。”大吕氏道,“我离不开他但我也恨他,是他毁了我的一生。” 沈翼查苏执也没有收获。 叶文初觉得她遇到瓶颈,索性不想了早点收工,回家吃过饭后便带着叶满意坐在院子里乘凉。 叶满意给她扇扇子还安慰她:“四姑母,您要想开一点,有时候一件事,一直想啊想啊,想不明白。” “嗯,是这样,那怎么样才能想明白?” “睡一觉呀,呼呼大睡以后,就好了。”叶满意道。 叶文初笑着点头:“知道啦,我一会儿就去睡觉了。” 房忠把椅子放下来,叶老太爷坐下来,他最近黑瘦了不少,但精神状态非常好。 “遇到难题了?今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刚才姚先生说,早朝上都提点你,说这个案子影响大?” 叶涛接着话:“十二年前有个一枝梅杀了四个人,一直没有抓到,现在一枝梅又出现了,朝廷估计觉得影响不好。” 叶老太爷颔首。 “现在的问题,是所有人的事都是我臆测,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叶文初和大家道,“户部根本没有失窃记录,卫辉赈灾银子,三次进出都有登记,也就说,慧通绞碎的 三百两,很有可能真是他喜欢闲来无事,熔银子玩儿。” 她说完,姚仕英凝眉道:“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那就是户部有人销账了。” 按照慧通和张植的时间线,假设户部送去卫辉四次赈灾银,但其中一次被慧通和张植以及神秘人吞了。 那么,谁把这个账销了? 钱去哪里了? “王爷也这么说,他今天下午还偷查了,平顺五年户部的总账以及十月和十一月的结余,没有找到问题。”叶文初道。 姚仕英父子两人非常吃惊,姚子邑道:“总账居然也销了?” “嗯。所以我在这里苦恼。” 姚仕英叹了口气:“那这个事棘手了,有人居然权利大到销了户部总账某一项开支。” 从源头,把账抹平。 让查的人,无迹可寻。 这能力已经是只手遮天。 叶文初觉得查被害人讯息和关联这套路,可能也要被堵死了。 她是不是还得换个路径走? “我知道了!”叶文初坐起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么大的事,我只要有怀疑了,我就不能自己闷着,我得告诉圣上。”她说着,对姚仕英道,“姚伯伯给我写个奏疏吧。” 姚仕英笑了起来。 “可以,你要写什么?” 叶文初道:“就写,我户部在平顺五年赈灾卫辉的时候,明明出银四次,为什么只有三次记录。” “好!”姚仕英道,“把水搅浑,看那只鱼自己跳上来。” 叶文初颔首,别人把她的路堵死了,那她就砸出一条路来! 294 乱(一更) “主子,”乘风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沈翼从临江王的房里出来,“怎么了?” 乘风指了指侧门那边,压着声音。 “四小姐来了。” 沈翼很意外:“怎么这么晚来,一个人吗?” “是,”乘风没说完,他家的主子已经没有踪影了,他嗅了嗅鼻子,感叹道,“主子的轻功又进步了不少啊。” 他要走,房门又打开,临江王妃笑眯眯走出来,慈爱地问道:“谁来找我们的小王爷呀?” “四小姐。”乘风道,“娘娘,我c我干活去了。” 说着跑了。 临江王妃眼睛一亮,冲着连翘道:“去告诉王爷,说我出去有事。” 说着就提着裙子往沈翼办公的小院去偷听。 叶文初从进门到宴客室不过二十步,她刚坐下来沈翼进门了:“有事找我让叶二爷报信,我去找你便是。” “你这么晚出来不安全。” 叶文初说没事:“我的武功也不低,不要觉得我生得柔弱,就觉得我好欺负。” 沈翼将他自己单独用的茶具拿出来,给她煮新茶,接着王府里的婆子托了七八种点心干果,另有小厮去敲了人家的门,把老板拖起来买了葡萄瓜果。 这些都是他来的路上吩咐的。 一刻钟后,原本好好的书桌上变成了零食展示桌。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参加瓜果品尝推销会。”叶文初哭笑不得,沈翼笑道,“婆子无事,大约是想将家里的东西都送来这里。” 叶文初难辞好客啊,只好慢慢吃。 “你找我何事?”沈翼问她,叶文初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想起来问问我?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沈翼笑着。 “给你看看这个奏折,我决定明天早上送给袁阁老。”叶文初道,“以我和他的生死之交,他一定愿意代劳。” 生死之交是真的,但交情?难说! 沈翼打开看着,叶文初撑着面颊吃着不同的零食。 “你这是,准备用乱拳?”沈翼高兴不已,“这法子不错,我都没有想到。刚才还和我父亲议论,你这个案子的棘手。” “看完奏疏,倒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受。” 叶文初道:“我这是乱拳?我是有计划有预谋的重拳。” “是是是!四小姐的拳头最大最稳,从不是乱拳。”沈翼赔罪,他当然明白叶文初的意思,她既没有找到两位死者的联系,也没有找到凶手杀人的动机,现在的推测,就是两位死者可能盗取了库银。 而恰巧,在卫辉九月赈灾的时间,有太多的古怪,所以,她决定用奏疏搅浑水。 “我帮你送。”沈翼对她道。 “不要,我有我的交际网络,也有我的人脉,岂能事事都靠你。”叶文初扬眉道,沈翼给她剥了干果递过去,“所以,袁阁老是你的人脉?” 叶文初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知道了,此番四小姐用不着沈某,但沈某会一直待命,等四小姐差遣。”沈翼抱拳道。 叶文初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回去了。”她看时间不早了,“我明早还要去等袁大人,他一般几时出门?” 沈翼道:“寅时四刻出门。” 他随她一起出去,两人并肩而行,低声聊着天。 临江王妃从侧面出来,茯苓低声道:“娘娘,这样听着说话,小王爷好温柔啊。” “那当然,自己喜欢的人再不温柔,那就得一辈子打光棍。”她的儿子,岂能这么笨。 茯苓抿唇笑着,她家王妃在皇室是特别的存在,将来的小王妃,恐怕是更特别的存在。 寅时四刻,袁为民和平时一样正常出门,上了轿子后他会闭目养神,但最近睡眠不错,他在轿子里会理顺今日待办的事。 轿子刚出府门,忽然停下来了,他正奇怪呢,就听到一道女声,隔着轿帘子和他说话。 “袁大人,早啊!” 袁为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小心翼翼掀开窗帘,果然就看到某位小姑娘的脸,这得亏是漂亮,要是换个人,他心绞痛都要吓出来。 “这么早?有何贵干?”袁为民没好气。 叶文初递给他一个折子:“您看看。” 说着,也不知怎么弄的,变出一个灯笼,然后绕着前面取了轿杠,打着门帘把灯笼递进来。 袁为民 神色复杂地打开了折子,原没当回事,但一眼扫下来他脸色变了,又从头再看了一遍。 “你这什么意思?”袁为民压低了声音,“这话可不能乱说。” 叶文初查过,袁为民在平顺五年之前,就已经被贬去了西北,在那边待了好几年才被召回来,重新进的内阁。 所以,这事不管有没有,和袁为民应该没什么关系。 “大人,您想收学生吗?”她问道。 袁为民一愣,正要不悦,就听到叶文初继续道:“我的医术确实很好,查案的能力c做人做事甚至仵作的本事,都是顶尖。” “除了性别所累,不能考功名外,您收我做学生,一定不辱没您。” 袁为民脑子气得嗡嗡的。 “从今儿起,我是您学生。这样,您把男女分开排位,男子那边大师兄二师兄我管不着,但女子这我是大师姐!” 袁为民要被气死了,就这大夫告诉他,平时不要生气,但他早晚要被这位大夫气死。 “你精明如斯,为何要做我的学生?”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您为人虽说有些圆滑,但也确实有些本事,我还是服气的,其次,舒大人在我面前拽得不得了,我要比他地位高。”叶文初道,“气他!” 袁为民扶着胸口,靠在轿壁上:“所以,你就是为了气他?” “您没损失又能看戏,还多个出色的学生。”叶文初说着一顿,送了他一包理气的糖,“生气就吃了一粒,当做拜师礼。” 袁为民当即吃了两粒。 “拜师的事说完了,”叶文初道,“先生说的没错,这个奏疏我写上去的目的,是为了搅浑水。” 她迅速将案件说了一遍。 “您是我老师,我不瞒着您。”叶文初压着声音,“苏执苏大人,是您的人吗?” 袁为民摇头。 “这话也不可乱说,百官都是为圣上效力,不是任何人的人。”袁为民训斥她,叶文初摆着手,“咱们师徒明人不说暗话,既然这个人不是您的,那这奏疏,你放心交上去。” “就说不知道是什么,您被我胁迫送上去的。” 袁为民抓着奏疏和她确认:“你觉得,你猜测的有道理?” “当然有。”叶文初道,“这世上不会存在这么多的巧合,三个衙门对平顺五年发生的事那么模糊。” 袁为民收了奏疏,颔首道:“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至于后果,你自己负责!” “好说好说。”叶文初道,“我要出事,得株连十族才轮到恩师,您的心放肚子里。” 说着又递过去一包煎饺:“您路上吃,快走,要迟到了。” “还不怪你?!”袁为民催促轿夫快走。 叶文初站在后面尊敬地挥着手:“先生,您辛苦了。” “快!”袁为民不想和她说话,每一次都没有好事。但他对这件事,觉得够狠,“这小丫头,做事比我们还有手段。” 胆大心细,她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是可惜是个小丫头。”要是男子,定当有一番大作为。 这个早朝,本来很平静,正事聊完以后,大家又说起叶文初的案子。 “还没查明,昨日微臣询问过了。倒是三四个衙门查了个遍。”舒世文道,“麻烦人的事,她一点不客气。” 袁为民撇了一眼舒世文,忽然觉得叶文初要真收拾收拾他也行,舒世文最近有点飘,他都已经和他提点过,叶文初那边不要再为难了。 现在看,舒世文根本没听见进去。 “圣上,娘娘,今天早上叶医判来找微臣,并请求微臣转交一份奏折。”他将奏折递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好几个衙门官员心头一提溜,有了一点不好的。 圣上从张公公手里取到了奏疏,看完之后给了太后,太后都愣了一下,凝眉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平顺五年卷宗遗失不全?” “母后,您稍等说。”圣上让太后等等,他问金殿上百官,“平顺五年九月,卫辉突然有了水患,朕记得拨款赈灾了,各位爱卿可记得,前后一共走了几次?”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户部的马立明出列,回道:“平顺五年,一共拨款三次。此事微臣亲自办的,微臣记得。” “那年水患严重,三次户部拨款四十万两,民间捐款二十万两。”马立明道。 他在户部待了十六年,倒不是官员不挪位,而是这位马大人有常人所不能的技能,他很会心算,对数字的记忆力也惊人。 只要他经手的有数字的事情,他都是过目不忘。 “朕怎么记得,走了四次款?”圣上道。 百官 震惊,圣上将折子丢下来:“你们自己看。” 295 蝇营狗苟(二更) 圣上记得吗? 沈翼觉得他不记得,平顺五年时的朝政,圣上几乎没有决断权。 赈灾的事肯定是太后定夺的。 但圣上的反应却很有意思,令太后都惊讶了一下,就更不提朝臣了。他觉得圣上行事,比以前大胆多了。 袁为民当年被贬斥西北,就是老韩国公的手段,所以那几年的朝政他只知道大事,但他也明白,谁都可能知道唯独圣上不能,袁为民下意识朝沈翼看去,沈翼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过来,并给了他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袁为民下意识就慌了,他这难道是投靠瑾王了?不对,他和瑾王没这么熟。 他被动投靠瑾王? 袁为民心思乱着,沈翼心头却在笑,叶文初说她自己是门外汉,但就是她这个门外汉,人不在却把好好的金殿,搅和成了菜市。 至于袁为民的反应,他当然明白。袁为民在先帝手里进的内阁,先帝去了以后,他想辅佐圣上,野心很大,但可惜圣上登基的第三年,他就被贬去西北做了个县官。 听说那边风沙大c干旱年沐浴一次,袁为民在那边忍了五年零六个月,看到圣上掌权无望后,他向老韩国公低头了。 听说托人送了一筐子沙果,那是第一次送礼,到老韩国公手里,沙果已是沙浆。 但第二年三月,袁为民就调任回京,做了次辅。 可以说,袁为民被老韩国公和太后联手整了五年六个月,最后终于低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袁为民会显得圆滑世故,但也有显得有些底线。 “哀家看看。”太后让众人不要吵,“拨款三次,还是四次当然是以现存的记录为准,为什么叶医判的一个奏疏,就能叫大家怀疑户部?” 盯着户部的人多着呢,叶文初都没有细想,她的奏疏就是倒进油锅的冷水。 她不想朝堂政局,但有很多人帮她想。 “太后娘娘,叶医判奏疏上说的,她查了三个衙门,相关人员在平顺五年九月的记录,全部为空白,这就太过巧合了。” “是啊。居然这个叫张植的死者,曾经在府衙当捕快,去卫辉出差的日志都失踪了,这样太荒唐了。” 太后摆了摆手:“你们说的哀家明白,但天下巧合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姚文山点头:“是啊。我们要看的,是证据,而非无根据地猜测。” 议论并未停止,你一言:“要证据就继续查,断定没有错可不行。” 他一句:“这不是已经查了?没查到不就是表示没有,难道没查到就表示被人抹平了?” 太后忽然问沈翼:“瑾王,你怎么说?” 大家都看着沈翼,等他说。 “臣觉得,查可以,不查也可以。”沈翼出列,态度诚恳,“若是查,就成立专人小组,好好将户部的账目核查一遍,不只是平顺五年,大可从平顺元年到今年,十五年的户部账,全部理顺。” 听到的人都张着嘴巴,瑾王这话说的也太狠了,准备把他们一锅端了? 沈翼继续说:“这是一劳永逸的事,虽麻烦但也值得。” “如果不查,就责令叶医判再另寻法子查明此案,不要一点风吹草动,就奏疏到朝堂,弄得满朝风雨。” 这话说的,两头兼顾很周到。 马立明立刻反对:“查十五年,太荒唐了。” “那么多账目,岂能一朝一夕能弄完。”马立明对沈翼道,“王爷是武将,不懂这其中的难处,所以才能说这样门外汉的话。” 沈翼立刻沉了脸:“马大人做个文官可真是了不起,本王倒不知,哪里不如你了?!” 马立明想扇自己嘴巴,他话赶话了,沈翼可是姓沈的。 沈翼扫他一眼,像个负气在胸任性的少年:“太后娘娘,圣上,既然马大人说臣不懂,那请将这件事交给臣办吧,十五年的账目而已,便是二十年也能查!” “臣若查不明,臣就辞了当下所有的职务。” “当然,如果真查不明白,也不排除,马大人治下的户部一角,是让人理不清的。” 这话说的重,金殿上,落针可闻! 马立明悔得想咬舌头:“臣没有c没有羞辱王爷的意思,王爷息怒。” 汤庆玉等人立时上来劝阻。 沈翼背着手,绷着脸不再说话,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剩下的他不需要再说。 袁为民暗暗惊叹,心道瑾王和叶文初是不是商量好的,但就算商 量了,也不可能知道,马立明讽刺瑾王是武将。总之,这两个年轻人太贼了,说话做事,处处挖坑。 一不留神,就着了他们的道。 “查吗?”圣上问太后,低声道,“朕觉得,这件事正好可以立威,是朕长大的一个开始。” 天后看向姚文山,姚文山也紧拧着眉头,两人都不想查。 具体的事,姚文山不敢断然说什么,但他感觉,以现在朝堂的格局,不管最后查到谁,损失的一定是他。 “这件事如果真的存在,那简直是泯灭人性。”圣上格外的愤怒,指着沈翼,“此事你也别管了,和马大人顶着也没意思。” “这样,让袁阁老带着人负责,就”圣上想了想,指着户部侍郎蔡大人,吏部侍郎刘大人以及翰林学士王大人协同。另两位官员不提,但这位王大人是人人知道的老愣头青,逮谁扎谁,太后几次要让他告老还乡,但被姚文山留着了。 说此人不算精明,留着早晚有用。 金殿上,姚文山打断圣上的话。 沈翼则往后退,因为和他没什么关系,圣上亲自说。 叶文初去了宣平侯府,她搜查了大吕氏所有的东西,但可惜,并没有找到可疑之物。 又画了张植的金算盘,贴告示墙上,让见过的人来认。 她忽然没什么事,所以到中午的时候,在顺安康里等袁为民。 谁知道早朝连着午朝,所有人就没离开过宫里,从上午吵到中午。 叶文初光明正大去找袁为民。 袁为民正好出来,看见她气不打一处来,当着跟着他的一群十几个朝臣的面,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这红口小儿,害老夫不轻。老夫如今可是将所有同僚都要得罪了。” “你c你简直欺人太甚,祸害!” “可恶,可恨!” 其他人跟着他指指点点,倒也没有人敢骂她,等大家都散了,叶文初跟着袁为民去了对面的一家面馆。 “得亏我早上给您送了饺子吧?要不早朝到现在才散,您饿也要饿晕了。”叶文初对袁为民道。 “您这当众骂我,很是霸气。现在大家都知道您被我坑了,用您的病拿捏您,是吧?” 袁为民喝了口茶,没否认。 “另一件事,圣上成立了临时衙门。老夫代职,查这个账。”袁为民问她,“你想不想一起?” 叶文初给袁为民倒茶:“想想想,下午咱们就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嗯。”袁为民喝了口茶,又气不过指着她,“你可真是把老夫害死了,老夫从认识你,到现在就没有一件好事。今儿韩国公都对老夫有意见了。” “老夫蝇营狗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抬头挺胸,全被你毁于一旦了。” 袁为民恼火。 叶文初低声道:“先生蝇营狗苟,不就是为了今天?!” 袁为民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意气风发地喊东家:“上饺子,老夫饿得不成了。” 叶文初喝着茶。 吃过午饭,袁为民午觉都不睡了,叮嘱了叶文初稍后去户部找他,他则带着幕僚走了。 他的幕僚边走边冲着叶文初抱拳施礼。 叶文初回去取东西,刚走几步,马玲来了:“师父,您猜怎么着?” “大吕氏招供了?” “这回你可猜错了。”马玲乐呵呵地道,“那个金算盘,有人来认领了。” 叶文初眼睛一亮,她问道:“什么人?” 她怀疑,这个金算盘是不是哪个富户捐赠赈灾的。 “是城北的郑员外,他看到了算盘,说他十多年钱有个金算盘,是他接管家业的时候打制的。”马玲道,“后来,他的老家发洪水,他当时正路过募捐处,身无他物随手就捐了那把金算盘。” “他说了特征了吗?”叶文初问道。 “说算盘的左角刻着一只羊,因为他属羊。” 赈灾的捐赠物,藏在张植的箱底,其中因由不言而喻。叶文初笑了:“现在就去见他,下午我还要去查账。” 296 查账(一更) 叶文初见到了郑员外。 他没有看到算盘,但将细节说得清清楚楚。 叶文初将算盘拿出来给他看。 “是我的。”郑员外拿到手里,就肯定了,“上面这羊刻的不好,当时我还怪师傅没有给刻犄角,给我气得不轻。” “没有犄角那就是绵羊。后来想想,有犄角的话,就这个大小像个鹿,就算了。” 郑员外才三十出头,但说话办事很老道:“叶医判,这个算盘怎么会在张植的手里?” “您喝茶。”叶文初请他坐,道,“这个案子,如果上到大理寺,您敢不敢上堂作证。你只认算盘是你的,你如何送出去的。别的事和你无关。” 郑员外想了想,点头道:“那可以。我愿意上堂。” 叶文初颔首,说尽量不让他上堂,只要这个事没有人质疑,一定要见证人,她就不传他。 “叶医判,您办事太周到了,知道了我们百姓的活得不易。”郑员外抱拳施礼,又突然想起来,“听说您家在广州是首富,做的买卖很大,具体是做什么?” 叶文初扬眉,笑着介绍了他们家的生意范围。 “炭的话,京城我有铺子,咱们是竞争,这事儿就不提。但舶来品咱们可以谈一谈吗?”郑员外道,“我这方面的路子一直不行,而这又恰巧是您家的优势,我觉得可以合作。” 叶文初笑着点头:“我将您引荐给我祖父,我家的买卖老太爷全权做主。” 郑员外一叠声的应是,当下就按着地址去找叶老太爷。 “我还做买卖了,业务太广了。”叶文初整理郑员外的证词,准备去吃午饭,董峰和伏成一起来了。 叶文初问道:“大吕氏如何?” “不肯说,没想到她嘴巴这么紧。”董峰低声道,“我们还真的用刑了。” 伏成也觉得古怪:“总觉得她不像是什么能忍耐的人。” “什么?”叶文初停下来看着他,伏成重复道,“她那么爱自己珍惜自己的人,我都威胁要在她脸上烙字了,她也忍了。” 这一点叶文初没有想到。 是什么,让一个预备靠着自己的美貌再一次嫁人,过上好日子的女人,对自己的美貌都能舍弃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就去了审讯室。 大吕氏浑浑噩噩的打盹,睁眼看了一眼叶文初,啐了一口血沫子:“叶文初,你不得好死!” “我刚查了一下,你的二哥吕知府”叶文初没说完,大吕氏睁开了眼睛,双眸血红地盯着叶文初,整个人都在发抖,“你敢!” 叶文初懂了,这一位吕知府是大吕氏唯一在乎的人了。 “你可能误会了,我其实没能力,可以害一个清白的人。”叶文初道,“我最大的本事,是让真相浮出水面。” “吕氏,忘记告你了,一会儿我就去查户部,你的二哥我会告诉几位大人,顺便照顾。” 大吕氏尖叫,喊道:“你敢!我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住口,你不许说。”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你放我二哥一码,不要查他。” 世上的官不经查,她懂。 “没想到你还挺重情义。”叶文初让大吕氏说。 大吕氏要喝茶,要小解c要梳头要换衣服,叶文初看还有时间,就一一满足她了。 大吕氏冷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了目标可以不择手段。” “不要说无意义的话,我要呛你,你又要气半天。”叶文初道,“说吧。” 大吕氏还是生气,和叶文初说话她都没有占着便宜。她说她知道张植,因为十几年前他们在保定见过,张植和蒲碌认识的更早。 平顺五年九月,那个月一直下雨,大吕氏继续道:“突然有一天张植来找蒲碌,说要去做个什么事,那时候我们刚把钱花完,准备出去搞一笔大钱。蒲碌一听就跟着去了,但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以为他不回来了,或者死在外面了。一个月后我嫁给了孙秀才,没想到过了半个多月,蒲碌又回来了。” “他也没让我跟他走,他就说他要出家,让我在孙秀才家好好过日子。” 叶文初凝眉问:“你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大吕氏说她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但他给了我不少首饰,金银都有。我就怀疑,他和张植去偷了一个大户,他为了避风头所以才出家。” 大吕氏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这么多年下来, 她偶尔想到那年的事,隐约觉得,那次蒲碌和张植出去的事不简单。 应该和钱有关,因为后来蒲碌对钱就变得很大方。 “我有一个猜测,”大吕氏对叶文初道。“蒲碌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他出家三个月一年我都信,可他出家十年为了避风头,我不信。” “所以,肯定是有什么,让他害怕了,他不得不出家。”大吕氏道。 叶文初认为她说得有道理,但可惜,更多的细节大吕氏不知道。 “所以,你不说的原因,是因为孙秀才是你杀的,而你如果成为杀人犯,你哥哥晋升就不保了?”叶文初问她。 大吕氏目光闪烁,说不是:“孙秀才是病死的,和我没有关系!” “你要不信,也可以去查。” 叶文初颔首:“我现在没空,但我会去的。”她丢给大吕氏一个药膏便走了。 叶文初一边走一边和董峰还有伏成分析案件。 “现在就能确认两个死者之间的联系,应该就是平顺五年的赈灾款,而这个赈灾款牵涉面很大,也难查,我后面的精力会放在这里。” 叶文初对两个人道:“有了这些我们就能假设,这位凶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一枝梅,他的动机,很可能也是出自这个,你们可以去一趟保定,梳理一下蒲碌的交友情况。” “另外,给镖局送红茶的那个叫林静明的商人,还是当下追踪的主要方向。”叶文初对两个人道,“赈灾银比较严重,你们不要沾,以免对你们有影响,但刚说的两条,就交给你们了。” 伏成和董峰对视,两人心情都很复杂,谁能想得到,他们今天会在这里,被叶医判照顾? 别人都是把下属往前推,而叶文初却将他们护在身后。 大家还不熟,她却能想到这些,他们的心里还是感动的。 第一次遇到。 “知道了,事情交给我们去办。”伏成道。 下午,叶文初跟着袁为民以及他临时组成的“调查组”一起到了户部。 其实,在中午政策决定后,沈翼就派人来守着户部的账房了,里面是从平顺元年到今年,圣上登基迄今十五年的,所有账。 一摞一摞,摆在了架子上。 袁为民站在账房的门口,看着密密麻麻的账本,他一点都不怕,心口反而是前所未有的鼓荡。 他得查,十五年的账目,能把这个朝堂翻个底朝天! 他带了十五个账房,五位官员加上官员的幕僚,以及叶文初,一共是三十个人分成了十五组,每一组查一个年份。 叶文初和大家道:“账目分进出,又分总和细,总账又有月总账c季度c年度的总账,同样细账也有。” “我们在核查细账前,先另起账目,将这些全部统计出来,以月c季c年为单位统计。” “这和我们以前查账不一样,我们都是一笔一笔核对,你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于粗糙了?”一位账房问她。 “这是减少做工的成本,筛选有问题的账目,可以有针对性的查证。如果三个账都是平的,那就差细账。”叶文初知道他们怎么查账的,她家做买卖的,她虽没有经手,可听也听得太多了。 她就是要用不一样的方法来查。 一笔钱,只要在这里出现过,就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他们要找的,就是蛛丝马迹。 “这么说有道理。”账房道,“行,那我们先做粗活,然后做细活。” “叶医判您是行行都会啊!” 叶文初抖了抖算盘,笑着道:“我家是做买卖的,这些基本的东西,我若是不会,我家老太爷第一个要生气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本觉得,和一位十六七岁小姑娘一起做事,是会别扭的,没想到,小姑娘大方磊落,他们不但没觉得不自在,整体气氛还很轻松。 做了一会儿事,到了下午茶时间,叶月画和叶颂利来送点心,还让人抬了两块冰。 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送完就走了,一屋子人中间休息,又是围着叶文初聊天,问她案子事情的人有,问她家买卖事情的人也有,叶文初还招了一位大账房,约了时间去她家做事。 房间内凉爽宜人气氛融洽,但房外的户部衙门里,却是阴云密布! 297 放火(二更) 太后中午气到没有睡着。 带着苏公公在圣上午睡的时候,去了御书房。 推开门,圣上根本没有睡,而是在刨木头。 好好的御书房,一地的木屑,皇帝的龙袍也被木屑刮的毛毛躁躁。 太后一肚子的火,在这一刻消了不少。 她的儿子她养大的,是什么样子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 “你看看什么样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太后指着龙案的奏疏,“堆那么高了,你正事都不做?” 圣上擦着手,回太后的话:“母后,等我把这个木头刨完我就开始干活。” “你刨木头干什么?”太后给他擦汗,一脸的宠溺,圣上笑得很得意,“母后,我准备给今天去户部查账的所有官员,一人做一根拐杖。” 太后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做拐杖?”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早晚需要这些。”圣上道,“朕赏赐什么,都不如朕亲手做的拐杖好,是不是?” 太后摸了摸圣上的脸,将他额头的一滴汗拭去:“也是,你的一片心意。” “你忙你的,哀家回去睡午觉了,你早点开始做事。” “母后慢走!” 御书房的门关上,圣上又刨了一会儿木头,打了哈欠,张公公催促他:“您去歇会儿,明儿再刨?” “也好,这刨刀不大好用了,下午朕磨一磨。”他半眯着眼,去午休了。 关上殿门,他的脸就沉了下来,脸上都是自嘲的笑。谁能想得到,他堂堂皇帝,却要天天装成纨绔少年? 他都四十了,乖什么?他要什么乖。 他要权。 太后回到坤宁宫,姚文山在等她,关上门太后道:“在查了?” “嗯。”姚文山问道,“娘娘,怎么办?” 姚氏贪钱,用不着从户部挪,但能从户部挪钱的也等同他们姚家人。 整个朝堂,动谁c动哪一个衙门,都不行。 “你想呢?”太后问他,姚文山道,“这件事不能纵容圣上。” “姑母,您要做给天下人看,有很多事上可以放权,马上秋收了,您让圣上外出私访去都行。”姚文山道,“这件事,会动我们的根基。” 连他都不知道,会查到哪些人。 “嗯,就按你想的去办。”太后顿了顿,问姚文山,“袁为民什么情况?” 姚文山说了,太后冷嗤:“这老贼,当了十年的狗,莫不是以为有机会换主子了?哀家当时就和你爹说了,这是白眼狼,养不熟。” “你可知道为什么?” 姚文山摇头。 “因为这老贼是先帝留给圣上的,他心里只有先帝。另一则,他认为,今天的内阁本就应该是他,他现在拿到,他也只会觉得应得的,断然没有半分谢意。”太后冷嗤道,“老贼便是白眼狼。” 姚文山明白了:“那找机会,将他再贬斥出去。” 太后颔首,让姚文山去办事。 沈翼站在户部后巷里,叶文初去见他,四周没人沈翼和她低声说了几句。 叶文初都惊讶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稍后见。” 她迅速回去,中间看到了停尸间,说是好奇,进去溜达了一圈,顺了一个装尸的麻袋,塞在袖子里。 “大家动作麻利一些,天黑前咱们把总账登记出来,今晚袁大人请客。” 袁为民眼睛不大好,现在耳朵也“不好”,他决定不搭理叶文初的最好方法,就是不理她。 “先生,老师!”叶文初坐袁为民身边,不是面对面,是并肩坐着,他恼火的很又不敢说她,因为怕听到更难听的话,就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老师坐一起。”叶文初一边说话,手里的算盘就没停,她左手点着计算到的位置,然后翻页,右手噼里啪啦没停。 再看袁为民,一说话他就断了,他就更气。 大家做事很快,期间高山进来了一趟。 天快黑的时候,叶文初让大家休息,大家还想再做一会儿,但不知为什么,挂在墙壁上的油灯,居然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那是油灯,掉下来油自然泼了出来,下面又都堆着的账本,明火加油,几乎是蹭一下就烧了起来。 “起火了!”有人慌张喊,账房里顿时乱了起来,袁为民到底年纪大了,脑子嗡一下,居然不知是跑还是救火,但没给他反应 机会,他就被人拽着,半抱着拖了出去。 袁为民恍惚了一下,他已经成为跑得最快的那个人,顺利到达了院子里。 “您喊人来救火。”叶文初对他道,“被傻站着。” 袁为民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看着叶文初利索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袖子里,被她塞进来的原本自己刚算的账簿。 他的脑子里忽然在猜测,叶文初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起火,所以,她挤坐在他边上,好方便乱了以后,能够最快带他出来。 等会儿他要问问叶文初。 因为大家跑的很快,除了一位账房出来时摔了一脚崴了脚,其他人都没有受伤。 尤其是袁为民,让大家刮目相看。 “袁大人,您的腿脚真利索。”有人夸赞他。 袁为民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叶文初拖出来的? 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按的什么心,真想救他还是害他。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最怕死,火星子刚刚溅起来他就跑了。 作孽! 人没事,但起火后账房烧了。 十五年的账,除了救出来的一部分,很多直接化为灰烬,还有的烧了一半。 “这c这可怎么办?!” 户部尚书刘炳章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到火场,指着袁为民就骂:“袁大人,您若看本官不顺眼,您就直接说,本官辞职让你眼前清净。” “你把账房烧了,你这欺人太甚还目无王法本官一定要讨要一个说法。” “什么查账,你们就听一个小丫头的话,就查户部的账,你们简直荒唐,荒唐至极!” 刘炳章拖着袁为民走。 袁为民被扯去内宫讲理,临走前叶文初将他袖子里的账册拿走了,他气的指着叶文初,真情实感地道:“等老夫回来,好好训你。” 大家以为袁为民想推卸责任,所以骂叶文初,但实际,袁为民是单纯被气的想骂她。 叶文初拢着袖子,慌乱中,高山抱着小包袱翻墙走了。 “查不成了。”几个账房叹气,“事情做了一半,可惜了。” 叶文初请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别的事等明天早上再讨论。 宫内吵得一塌糊涂。 大家不敢说圣上决策不对,就只好抓袁为民指责。 “袁阁老,那你确实胡闹,查了一天查出来了吗?什么都没有,你还把人账房烧了。” 刘炳章带着户部的官员,几乎都要哭了:“那么多账簿,毁于一旦,本官本官无颜面见圣上啊!” 圣上的脸色更难看,他才不会相信是袁为民等人的粗莽导致意外,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下午还在想,姚文山要怎么阻止,没想到他做得更绝,直接放火烧了。 十五年的账目! 做得真绝。 这是想查都查不到了。他看着户部这些人明着哭眼里笑的嘴脸,恨不得也一把火将他们烧了。 这些人都是不想让他掌权。 宫外,瑾王从军营赶回来,先来的户部看望叶文初。 许多人看到了,大家都笑着,说瑾王只惦记叶医判。 叶文初和沈翼站在屋檐下,低声说话:“你料的不错,失火了。但平顺五年的账目,以及几位账房统算的我拿出来了。” “辛苦了,受惊了吗?” “没有。袁大人气着了,估计我带他出来的利索,他反应过来了。”叶文初低声道,“我有个问题不懂。” 沈翼看着她。 “你c没有告诉圣上,韩国公和太后会烧账房?”叶文初问他,沈翼颔首,“我没说。” 第一,说了没有用,不放火就会杀人,反正要阻止。 第二个原因,他不太想告诉叶文初,说了,她要是觉得他心计多,不够磊落怎么办?毕竟她那么坦荡,他有时候会觉得,他配不上她,自惭形秽。 叶文初没问,低声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回家去了。” “不要我帮忙?” 叶文初扬眉道:“不要忘了,我全家都能当账房。” “路上注意安全。”沈翼让乘风送叶文初。 叶文初明白沈翼为什么没有告诉圣上,因为他也要拿捏圣上。他和圣上目前是合作关系,但合作者也要有所保留和展示不可取代的能力。 沈翼要告诉圣上,你想反抗太后掌握权力非他不可,你自己无法成事。 就这么简单。 这就是朝堂c政治?每个人要算对手c算大局c算人心还要算合作伙伴。 瑾王,当得真不容易做,叶文初佩服不已。 这一夜 ,到处都是声音,有的在吵架,有的在讨论,有的则在噼里啪啦拨着算盘。 298 忽略的线索(二合一) 户部衙门里。 刘炳章c马立明c调任去兵部的原户部侍郎苏执,以及另几位户部侍郎“齐聚一堂”。 夜宵送上来,大家围着桌子吃面条,一个个看着唉声叹气,但吃面的时候,吸溜声儿很欢快,若叶文初听到,怕是忍不住要给他们打节拍。 “这账簿要补肯定是不行了,一点备存都没有。” “圣上对姓叶的小姑娘也太宠信了,若不是听到她要进瑾王府,苏某还真以为要进宫了。”苏执道,“让她做什么医判,还查案子,搅和来搅和去瞎折腾。” “咱们百官,都”另一位侍郎压低了声音,“都要被女人戏耍。” 这话一语双关,立时几个人瞪他,让他不要胡说。 “就我们说说,不提,不提了。” ,苏执漱了漱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账簿烧了,肯定得要让他们负责。” “我看韩国公对袁为民厌弃了,不如直接将他拉下来。” 刘炳章点了点头。拉下袁为民给他让位。 “也都别歇着了,写奏疏吧。”马立明道。 “来人,将碗筷收走。”苏执喊了个小厮进来,刘炳章道,“就去兵部几年,对这里倒还是熟悉。” 小厮看了一眼苏执,垂首进去收拾了碗筷。 苏执笑着应是,盼望还有机会重回这里。 袁为民气到睡不着。 他不怕被人骂,活了这辈子了,起起伏伏七灾八难,有的东西早丢掉了。 “这个小丫头,实在欺人太甚。”他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个事儿,小丫头是知道的。 知道居然不告诉他,还把他早早“救”出去,让人看他袁为民的笑话。 他披着衣服出去,袁夫人问道:“这么晚了,您要去书房吗?” “我出门一趟,你睡你的。”袁为民决定去叶家,他知道叶家住在哪里。 不管怎么着,他要把这口恶气出了。 他到叶府,轿子要走两刻钟,索性自己骑马,正当值巡视的季颖之看到他惊讶了一下,好心好意打招呼:“袁大人,您这半夜是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 “都怪你。”袁为民白了季颖之一眼,“好好做的你事。” 季颖之愣了,跟着袁为民的马讨个说法:“怎么就怪我了,袁阁老,晚辈也没怎么着您?” 都没说过几句话,顶多是脸熟。 “要老夫说?你也劝劝你父亲,没妻子就做个鳏夫不行?非要一房一房的娶?这一次闹这么多事出来,他不是源头?”袁为民说完,心里痛快多了,策马走了。 季颖之气到扶墙。他是听懂了,户部查账贪污赈灾银的事,袁为民被骂了。 袁为民是扯着线头拉大旗,拿他扇风出火气。 “我爹娶不娶吕芝芝,那户部鸡鸣狗盗的也不能遏制啊,你一个阁老,无能就无能,还好意思骂别人。”季颖之拂袖走了。 袁为民到了叶家,田雨给开的门,认出是谁顿时愣怔着:“您是不舒服吗?小人这就给您请闻大夫。” “不找闻大夫,我在客厅坐会儿,你让小丫头来见我。” 袁为民进门,本看叶家灯都熄了,可等他一进客厅,四周的灯腾一下全亮了。 就见中间摆着长桌,桌上摆着一堆账簿,在桌子两侧四周都坐着叶家的人。 “老夫,这是进土匪窝了?”袁为民嘴角直抖,“摆个龙门阵抓老夫?” “土匪”们很热情,还问他要不要吃夜宵,袁为民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账簿,刚刚消下去的气又涨回来了。 他翻了几本后,冲着叶文初招招手,让她到院子里来说话。 就听到客厅里又响起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是了,今天叶文初就说了,她一家人都能当账房,就那跑来跑去的三四岁小孩,都拿着算盘在复核,不管算得对不对,反正很像那么回事。 “老夫就说你就早就知道要失火,那火莫不是你放的吧?”袁为民问道。 “老师,我放火干什么?你要出气就出气,别说傻话让我笑话您。”叶文初地低声道,“这火不叫别人放了,那别人可能就杀人灭口了。” 袁为民白了她一眼:“老夫知道,要你说?” “您吃宵夜吗?吃完了我再和您说说账。”叶文初道,“厨房正在下馄饨。” 袁为民没拒绝,背着手进客厅。 “您这么晚没睡,对肝不利 。”闻玉提醒袁为民,“正好来了,稍后我给你扎两针再回去。” 袁为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和他们生气,他们却为你身体操碎了心,你对他们感谢,他们转头就坑你。 气死了。 “大人,这上面好些拨款,签字的人都只是苏执,”叶文初问袁为民,“当时户部拨款,他一人就行了?” 一个侍郎而已,叶文初觉得权限太大了。 “当时乱,圣上登基朝堂总之,和猴山差不多。” 都在圈地盘。 叶文初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金殿上又是吵得地动山摇。 连太后都没有想到,这一班子男人,吵嘴比女人还厉害。争得吐沫横飞面红脖子粗。 沈翼一直在事外,倒是很从容,而真正在旋涡中心的叶文初才刚刚起床,昨晚熬得太晚了,早上起不来。 闻玉等她吃早饭,柔声道:“你今天别去药行了,在家休息。” “你不也和我差不多时候休息的,你都可以,我有什么不行的。”叶文初给他递了手边的包子,“咱年轻,比袁阁老好。” 闻玉忍不住发笑:“你不要老气他。” “是他心胸狭隘,怪不着我。”叶文初笑着道,“他是野心太大又忍辱负重,所以脾气是一点就火花带星滋啦响。” 闻玉无语。 “你快去做事,明儿把袁阁老让给你治,我是不想操心烦神。”闻玉和田雨两人出门走了。 叶文初将账本收拾好,姚夫人说她这两天哪里都不去。 叶月画送叶文初出门:“我去买菜。” “那个大小吕氏怎么样?”她很好奇,“大吕氏得坐牢吧?” 叶文初点头,大吕氏肯定要坐牢,但小吕氏就看宣平侯的意思了,她道:“我估计会送回保定去,本来季颖之和她之间就没什么情意。” 叶月画摇头:“可惜了,我以为能看一出内宅大戏,没想到你一出手,绿帽子变成了铁链子,也太狠了。” “以后这种事,你让他们自己先闹一会儿,然后再插手行吗?”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不要太八卦,小心你嫁不得好人家。” “我能,我一定能找一个被我捏在手里的夫君。”叶月画自信的很,叶文初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从喜欢美男子,变成喜欢吃软饭的了?” 叶月画哼了一声:“我喜欢吃软饭的美男子,怎么着吧,你要不服气也叫王爷吃软饭。” “我等等帮你问问王爷。” “帮我问什么,你给帮你自己问吧。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当我眼瞎?”叶月画跑了。 叶文初去了衙门,董峰和伏成两人去了保定。 “我们去法华寺。”叶文初带着马玲和圆智,三人步行出城,叶文初道,“我一直在查慧通的来历,都放弃查凶手了。” 被害人之间的关联查明白了,她决定重头捋一捋漏掉的细节。 “你才发现吗?一直抓着慧通不放,你的道走偏了。”圆智道。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给你递个梯子你就嘚瑟。我查慧通也没有办法,再说,慧通这里获得的利益更大。” 先是季颖之成功没了后娘。 现在又扯到了户部,她也真没有空去查凶手。 “师父,我也在想,凶手为什么要那样杀慧通?”马玲道,“他杀张植就没有放火。” 叶文初赞赏地看着她。 “干c干什么?我蒙着什么点了吗?”马玲激动地道。 圆智是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叶文初道:“第一,凶手杀人却要毁尸的目的是什么?既是烧尸了,为什么又脱了他的衣服?” “第二,当时住在隔壁的住客说,火起来以后,听到有人喊救命了。我当时一直惦记着绿帽子,过于兴奋居然没有细想。” 叶文初唾弃自己。 “人无完人,贫僧当时也很兴奋。” 马玲说她也是。 “别光兴奋,凶手为什么脱了死者的衣服再放火?”叶文初问两人,圆智道,“会不会是慧通的金蝉脱壳?” 叶文初道:“可大家证明了那是慧通。” 马玲道:“那是仇杀,慧通曾经这样杀了他在乎的人,于是这一次他用同样的手法杀慧通?” 叶文初倾向于认同马玲的说法。 “那当时为什么有人听到喊救命?”圆智反问,叶文初道,“这就是我懊恼的点,着火时,死者应该已经死亡,就算还有一口气,脖子上那么大的创口,他是发不出声音令院外的人听到。” “登记名册。” 叶文初下山去找小沙弥,沿着圆智经常下山去客院的路,走了一半,叶文初忽然停下来。 路边有一个很小的土包,鼓出了一点头,马玲道:“是无主的坟吧?” 叶文初过去,蹲在土包边上,指了指边上:“这一圈的草,比别的地方都矮小,还有不少是新长的。” “这说明什么?”圆智问她。 “说明,有人常挖这个土包。”叶文初道,“马玲,把你刀借我。” “我来!”马玲用刀撬开了土包。 叶文初抬头看向上方,又朝下面打量,忽然想到那天她疑似看到的张植,好像就是这个位置。 张植当时站在这里,也是在确认这个土包的完好吗? “师父!”马玲惊呼一声,用刀在一口箱子上敲出声音来,“是一口箱子。” 叶文初让圆智去拿铁锹,顺道喊两个武僧来。 两刻钟后,叶文初和庙中的和尚一起,挖出了两口箱子,一口大的铁片裹了角的箱子,这样式一看就是官府的箱子。 另外一口略小但是是铁质的,外面生了绣,锁头也生锈了。 “阿弥陀佛!”住持吓得不轻,“慧通在这里这么多年,我们居然一无所知。” 叶文初让人将锁头撬开。 箱子打开后,住持差点晕了过去,那么大箱子,里面码放的是白花花的,五十两一锭的银子,马玲惊呼道:“这就是官银。” 她估算了一下箱子的高度:“师父,上面被人取了两层。” “这口箱子的大小,装满了应该是整两万两。” 马玲对这些很熟悉,她曾经也找过失窃的官银。 “两万两?”叶文初觉得有点少,按照慧通的脾性,不可能为了两万两的银子,在这里出家当“守墓人”。 她让人又打开了另外一口箱子。 这口箱子里的不是银子,而是金银玉器,女子细软还有一个前朝的花瓢。 价值估算不好说,但也不像价值连城。 “再挖别处。”叶文初让武僧继续挖,她看向朗空,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你师父在这里挖东西?” 朗空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上次师父房里埋碎银子的地方,还是你们找出来的。” 慧灵几个人也说没见过,这山里他们很熟悉,尤其这条小路他们经常走,但从来没见过慧通来过。 大家沿着土包又挖了很大一块地后,什么都没有了。 “两万两。”叶文初觉得,这些金银应该和张植的金算盘是一样的道理,是当时的百姓捐赠的救灾物,可这点东西,也太少了。 不是她觉得慧通应该分多少,而是单纯觉得,慧通不可能为了这一点钱在这里做和尚。 “师父,我记得前面还有一个小土包,要不要挖挖看?”一个小和尚道。 大家又去那边挖,但可惜没有,但也没有停下来,而是沿着山腰的位置,往两侧分散。 叶文初站在台阶上,凶手如果是因为分财不均,他为什么没有想办法弄到这笔钱? 还是他想弄,但慧通没让他如意? 叶文初让大家继续挖,她沿着台阶继续往下走。 这个案子像一棵树,生出了非常多的枝节 叶文初去了案发的禅房的隔壁院子。 几个洒扫的小沙弥跟着她,听差遣。 “小师傅,你去隔壁说话,我试试这里能否听见。”叶文初道。 小沙弥跑去隔壁。 但叶文初听不到。她又走出来,站在院子外面,道:“小师傅,你站在炕的位置,轻轻喊救命。” “听到了吗?”小沙弥大声道。 叶文初摇头。 “叶医判,有什么问题吗?”小沙弥问叶文初,叶文初则问他,“你可记得,当时住在隔壁的男子说了什么?” 小沙弥说当时太乱了,他不记得了。 “他长得什么样子呢?” 小沙弥还是摇头:“这里每天都来很多客人,小僧记不住人。” 叶文初让他将最近一年,所有的住客的名单找出来。 “哦哦,好!”小沙弥去取,叶文初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她跟着小沙弥出门,圆智在半山喊她:“还挖不挖?” “挖。”她就是不信,慧通只有这点银子,慧灵大师道,“这都挖了这么长的地方,肯定没有了。” 他们觉得两万两已经很多了。 “叶施主是家中太有钱了,觉得两万两少了,可在我们寻常百姓眼中,两万两已经很多很多了。”慧灵道,更何况还有那些金银。 叶文初不否认慧灵说得有道理。 但她不觉得慧通也是这样的想的。 她去房里找住宿名册。 如果凶手是为了报仇,一定是伺机而动,等待一个杀慧通的机会。 那么,凶手就一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住宿。 她翻看名册,和三个小沙弥,将半年来的住客名单整理了一遍,一共有四十七位客人重复入住了三次,十位客人重复入住了两次,另有一位客人最特别,他在这里住三次,第一次是六天,第二次是四天,第三次也就出事这次,是住了两天。 而这位客人,正是慧通死的那天,住在隔壁的客人。 客人名叫梅林,开封人。 叶文初回忆那人的口音,当时确实是外地口音,但她不太清楚,此时开封人是什么样的口音,所以无法确定。 她问小沙弥:“这个叫梅林的人住这么久,你们没有印象?” “有!”另外一个小沙弥进来,“这个梅大叔,是开封人,我也是开封人。” “他和我聊过天,所以我一直记得。他说他是做茶叶买卖的,把江南和福建的茶叶,往京城卖。” “哦,对了。”小沙弥道,“他也找慧通师父讲经,好像就是第一次来找的,后来就没有过了。” 前后居然住了十二天,那个卖茶叶和镖局接触的林静明,也和镖局接触了几次,走了几单。 这个凶手,稳重且有耐心。 “师父。”门外马玲喊着,“你快来看。” 叶文初出去,马玲换了一个位置,喊道:“又挖到了!” 又挖到了两只箱子,后来又挖了一圈,只找到了合共三箱子官印,共计五万八千两,金银未计。 叶文初指派一个武僧,请他去府衙找人来抬官印。 “师父,您找到凶手的线索了吗?”马玲问道。 “有!”叶文初扬眉道,“今晚我们去蹲一蹲,蹲着了这案子咱们就能收网了。” ------题外话------ 这个案子,快结束了,真的!!! 一旦带着情节写案子,就感觉要花费很多时间。 299 询问和聊天(一更) 早朝的时候,袁为民一出现,就成为众人的靶子。 成为靶子的第二天,袁为民还算从容,因为昨晚和叶文初聊了一会儿。 当时他很怕碰到瑾王,但好在瑾王并没有出现。 叶文初那丫头,太贼了,每次听她说话,气他的时候他就想绝交,但她预备气别人的时候,他就万分期待。 眼下,他就很期待。 “什么?”袁为民看着对面的马立明,前天火烧户部账房,昨天早上和今天早上户部的人,包括去了兵部的苏执,都抱团来弹劾他。 “袁阁老,合着我们说了半天,您是一句没听?”马立明质问袁为民。 袁为民没说话。 “行了!”圣上道,“让你们查为什么起火,到现在都没有个结果给朕,现在却来揪着这件事不放,这样说有什么意义?” 马立明道:“回禀圣上,这些事不但要说还要细细地说。” 他说户部的账簿被烧了,肯定得要人承担和负责:“否则,以后就是菜市卖菜的泼妇,写一本奏疏说户部有问题,大家也都要配合查账?这以后户部就给这些人办事,我们也不用做什么正经事了。。” 圣上忍着恼火,直接换话题,他问沈翼:“叶医判在法华寺挖到了官银?” 沈翼应是:“共计五万八千两的白银,还有约一万两千两的金银玉器。” “五万八千两。”圣上责问马立明,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马爱卿觉得,这官银是从哪里丢的?” 马立明斩钉截铁地回圣上:“微臣觉得,肯定是地方官府丢失的,绝不是户部丢的。” 没有账,没有证据,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马立明和苏执都是气定神闲。 圣上指着他 太后扯了扯圣上的衣服:“不要和臣子对骂,像什么样子?再说,你就好像巴不得查点东西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喜事,非热热闹闹才行?” 圣上没说话。 太后喝了口茶,对众人道:“不过,既然找到了银子,那就证明盗取官银的事还真有,叶医判也不算推测错误。” 太后忽然对舒世文道,“那这样,这个案子交给你查吧,务必找到这些官银的来路。” “绝不能让这些歹人,逍遥法外。” 舒世文应是。 “太后娘娘,既然确定这部分官银和户部无关,那微臣还是觉得,就更加给户部一个交代。”马立明道,“户部官员几十,大家这几日不能白劳碌,将来也会因为这次火烧账房的意外,而增加工作上的重重困难。” “刨开这些不提,因为这件事,我们也背负了污,这是断然不可的。” 太后微微颔首,问姚文山:“韩国公觉得呢?” “此事袁阁老也是赶鸭子上架,让他赔罪也是隔靴搔痒。我看,将叶医判请来吧,这事儿她起得头,就由她来收尾。” 韩国公说完,忽然问沈翼,“瑾王爷,您觉得呢?” 沈翼像发呆刚回神,笑着道:“行啊,请叶医判解释。” 就有人去请叶医判上金殿。 叶文初平日打扮都很随性,发钗没有裙子随意,甚至她还会穿叶俊的长褂,自己也做了两件男式长褂。但只要上殿,但凡来得及她都会打扮,就有意区分性别,变成娇俏的小姑娘。 好叫每一位看见她的官员,时刻都不能忘记,她是女子。 她今儿就穿着俏丽的鹅黄的纱裙,袅袅婷婷走进来,一一行礼施礼。 几位官员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可看到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丫头,说起来气氛就很尴尬。 苏执凝眉道:“叶医判,是你递交的奏疏,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后酿成了祸事,此事你必须要给出一个解释。” “听说你还拜了袁阁老为老师,你们师徒二人,将我们户部搅和这样,如果没有说法,本官和刘大人也不能给各位下属交代。”马立明道,“就算刘大人和本官卸任了,没有账本,对后来的人,都不好交接。” “这都是你们的错!” “就是。”苏执道,“我都离开户部好几年了,也难幸免被牵扯,简直岂有此理。” 叶文初笑看着两位,道:“二位大人,起火的源头是找到了吗?” “是袁阁老和我放火的?” 马立明道:“不是你二人放火,也因你们而起。” “不提放火的事。我只问二位大人,我和袁阁老为什么查户部的账?”叶文初问他们。 “休要说这种车轱辘的话,”马立明道,“你们的起因本就是无理生事” 他没说完,也被叶文初打断了话头。 “马大人,苏大人,各位户部的大人,这个案子还没查完,大家不要着急问责。要不再等几日,大家一起问责?”叶文初笑道,“单方面问责没意思,我先生也有一堆责,要问问各位呢。” “到时候一起,又省事又热闹。” 袁为民非常默契地点了头附和:“是了,互相问责,谁都不要跑。” 马立明和苏执脸色难看。 苏执问道:“意思是你过几日能把案子查明白?” 叶文初笑而不语,袁为民道:“那是必然,我们办事不会像各位,无凭无据也能吠上三声。” “袁阁老,您这是近墨者黑,说话越发刻薄了。”苏执道。 袁为民拂袖。 韩国公问叶文初:“那如此说,这个案子你很快就能出结果?” 叶文初应是。 “好!叶医判果然好本事。那画梅花的凶手,十几年前就是悬案,如今叶医判一出手,居然就解决了,真是让人惊奇。”韩国公说话,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很是亲和。 “不过也要快一些,不叫我们等太久。” “好的。”叶文初道。 韩国公惊讶了一下,她还真查明了十几年前的悬案?但看她气定神闲,还真有可能。 他都忍不住生出好奇。 苏执盯着叶文初,目露不善。户部的人都不如他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几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 不过叶文初查不到他的什么证据,就算挖到慧通等人的钱财,那也不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他。 他不紧张。 很快有答案?那就等她几日,看她能有个什么结果。 到时候袁为民就会知道,一时头脑发昏做了什么蠢事情收了什么蠢学生。 会让他几十年心虚付之一炬。 马立明几人,中午的时候以整理账簿为主,聚在一起吃得午饭。 每个衙门都有饭堂,这一天户部衙门的饭堂格外的热闹,大家将家里送来的饭菜凑在一起共享,还有人偷偷喝了两口酒。 苏执和马立明坐在一边喝茶,低声聊着:“我探过韩国公的意思,如若袁为民倒台,刘大人必定递进入内阁,那户部尚书的位置,定当是您的了。” 马立明在户部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你我不说暗话,我也确实盼着。”马立明道,“你也准备好再回来。” 兵部哪有户部好,从那些武将手里捞油水可太难了。 “多谢马大人了。”苏执说着一顿,想到什么,“我听小女说,贵府二小姐邀请几位小姐去别院泡温泉?” 马立明失笑:“她邀请什么,帮长宁郡主做事罢了。” “能者多劳嘛。”苏执道,“也挺好,小姑娘们在一起多交流,多学点本事,将来成家也能照顾夫君。” 马立明深以为然。 苏执的茶喝完了,招手喊门外的一个小厮进来添茶,小厮问道:“公房收拾好了,大人如果想去躺一躺,随时可以。” “没看到一堆事做,要你提?”苏执见小厮面熟,前天晚上就是见过的。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又慢慢觉得困顿,便分别去午休。 两人都带着常随和幕僚,各自安顿了一个休息用的公房。 这边倒座有很多公房,官阶高的一人一间,官阶低一些就是两人或者三人一间,再低一些就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着午睡。 苏执脱了官服合衣躺下:“在门口等着吧,我歇会儿!” 幕僚去做事,两个常随坐门槛上养神。 苏执靠在枕头上,看着屋顶眉头皱了皱,平顺五年的卫辉洪水,他记得。 当时发了几批赈灾银他也记得。 就是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居然真的牵扯出来。得亏他当时下了死令,所有参与的人,不得用那笔银子。 只要钱不出现,这件事就不会被人发现。 没想到。 那小丫头也确实讨厌,查来查去,还叫她找到了官银。 幸好,账册都烧掉了。 苏执松了口气,打了哈欠正迷糊着要睡着,忽然感觉到脖子寒意如刀,冷得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不等他喊出声,一人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你可以说话,但声音要小一些。”拿着刀的人对他道,“割断脖子我有经验,不管来多少人,都来不及救你。” 苏执点头,捂着他嘴巴的手松开来。 那 人问他:“平顺五年,你去卫辉了吗?” 苏执心头突突跳了起来:“没c没有。” “不老实。平顺五年我知道你去卫辉了,最后一趟的赈灾银,您亲自送的。”那人道,“我亲眼看到你去,你穿着青色的长袍,打着伞站在马车上,好威风啊。” 那人冷冷地笑:“百姓们等你来,欢天喜地以为你送米送面,没想到你只是露个脸就走了。”那人道,“你受着他们尊敬的时候,心虚吗?” 苏执越听越心慌,他问这人:“听你声音不大,你确认当时看到的是我?” “我当时九岁零两个月,你的脸在我的脑子,比那年我淹死的狗都要记忆深刻。” 那人是骂他,可苏执不敢说话,他平躺着,脖子不敢动。 “你c你想干什么?” 300 议事厅(二更) “我想杀你,还能干什么!”那人言简意赅。 “我杀了慧通和张植。”那人问苏执,“你猜,我为什么最后才来杀你?” 苏执好冷,牙齿开始打架:“不c不知道。” “因为我打算和你同归于尽。”那人道,“毕竟你是当官的,我们得声势浩大一些。” 苏执摆着手,结结巴巴地告诉他:“我c我可以给你钱。真的,我能给你钱!” “我不要你的钱。当年需要你给钱的人都全部死了。”那人道,“你整整迟了十年!” 那把刀贴着他脖子,动了一下,苏执顿时吓到失禁,一股尿骚气令人作呕,那人也嫌弃不已:“杀别人的时候,你胆大的很,被别人杀的时候,却如此怂。” “你们这些人,没意思。”他说着一顿,接着道,“去吧,阴曹地府的油锅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说着挥起了刀。 马立明睡醒以后,去了前衙做事,他没看到苏执,就以为苏执回去了。 他坐下来看文书,忽然他的小厮冲进来,喊道:“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马立明道。 “袁阁老来了,让您去议事厅说事。”小厮一顿,又道,“不只是请了您,户部所有的大人都要去。” 马立明蹭一下站起来,拍桌子道:“袁为民简直岂有此理,他到底想在这件事上干什么!” “成天拿鸡毛当令箭。”马立明骂道,“当年他在西北喝西北风的时候,乖的像条狗,现在回京才十年,他就以为自己是狼了?” 他喝了查口茶才出门去。 他出来后,其他的官员包括刘炳章,等所有户部官员,也都往议事厅方向去。 大家一边走一边骂袁为民。 “你们没听到吧,袁为民收了叶医判做学生后,叶医判看见舒世文是礼都不施,说是她是大师姐,而舒世文却不是大师兄。” “狂的不像话。舒世文就算不是大师兄,可也是前辈吧。”这人没说完,被其他人打断,“这不明显的,叶医判就是想让舒大人出丑呗。” “猖狂!没有家教!” “就是,女子不像女子。真要入瑾王府,也好学学规矩了。” 众人叽叽喳喳往前走,到议事厅的时候,这里已有不少人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刘大人上任的那天。”有官员道。 今天为什么这么齐?是因为账房烧了,他们齐聚一堂整顿各自手里的细账,准备复核。 户部的议事厅,平时用得不多,但这几天相当的热闹,尤其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连着隔壁的衙门都有人来。 “听说袁阁老来找你们发难了?”隔壁吏部的官员摇着扇子探头探脑,却被户部这边啐一脸,“合着没你们事,你们就来看热闹?我可告诉你们,兔死狐悲,你们的东南枝也挂不了多久。” “也对,不定你们闹腾完了,就该我们忙活了。”吏部的官员说话,引得同僚们发笑,这话半真半假,意思是户部闹一闹有的人要调走,有的人要撤职,那之后就得吏部忙起来,调人来将空位置给补上。 “胡说八道!”户部的官员们骂着进了议事厅,议事厅很大,安置了很多的椅子,寻常有大事要议时,大家都在这里。 但通常没什么大事需要这么多人同时在。 大家进议事厅,就看到主座后的屏风立起来了,后面隐约一站一坐两个人,但也看不真切是谁。 袁为民坐在主位上,叶文初比较谦虚,落座在次位,这让刘炳章c马立明以及其他人都很尴尬,要是别人自觉的,当然就站起来让位了,但她显然没自觉,坐着完全没动。 “老师,您那边的议政殿和这里哪个大?”叶文初问袁为民。 “当然那边大,这里算什么,就占着自己是个口袋,死皮赖脸多放点值钱的东西。”袁为民道。 刘炳章c马立明等一行人,户部几十人都上来行礼,袁为民坐着没动但也回礼了。 叶文初冲着大家点头致意。 大家都不满,憋着气各自找地儿落脚。 “袁阁老,不知道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刘炳章看了一眼屏风,“这后面的人是?” 袁为民道:“不是老夫找各位来的,而是叶医判请各位来的。” “什么意思?”刘炳章看向叶文初,“叶医判这么快就将案子查明白了?” 叶文初对 刘炳章点头:“是的,查明白了。” 他一愣,马立明也眉头紧了紧,他侧身问身边的幕僚:“苏大人没来?” “没有。小人刚才特意去外面看了一眼,苏大人不在。” 马立明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叶文初和袁为民居然没有让人喊苏执来。 “你去找找,苏大人去哪里了。”马立明道。 他的幕僚应是,去找苏执。 但刚出门,苏执的幕僚来找人了,说遍寻不到苏执。 马立明惊讶不已,又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叶文初:“叶医判,你可曾见到过苏大人?” “两刻钟前,我和苏大人还说过话。”叶文初对马立明道。 马立明蹙眉。 “各位大人,今天这局,其实是我请袁阁老组的,劳请各位大人在这待会儿,民女也就说三件事,说完了也就罢了。” 叶文初起身,和众人道:“这第一件,要从隆益二十年到平顺三年,这四年间有一个杀人犯说起,他四年间杀了四个人,其后再没有出现过,这四件案成了个悬案。” 她一说这个案子,很多人都知道。 “在墙上画一枝梅的杀人犯?” “是的。”叶文初刚说完,另有官员道,“这我们知道,近日法华寺和尚被害人,不也在墙上发现了一枝梅。你确认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马立明坐着没说话,她他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叶文初办事,是有谋算的。 虽接触短短几次,但已经有一些了解。 “间隔十二年,但凶手不是一个人。因为墙上的梅花画的太好了。”叶文初道,“好到和十二年前的四幅图,一模一样,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 “法华寺的梅花,我有些怀疑,但张植被害时墙上的一枝梅,我就有了确定。十二年,一个人画同样一副画,一定会有变化。”叶文初问道,“各位大人都是能画能写的,想必最懂其中因由。” 没有人反驳她这个说法,显然也是认同了。 “没有变化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凶手在临摹这幅画。” 她说完以后,有人惊讶地倒吸了凉气,问道:“所以你的意思,这是模仿杀人?” “是的大人,此人在模仿犯罪。今年出现的一枝梅杀人凶手,和十二年前杀人凶手一枝梅,并非同一人。”叶文初说完,目光扫过在座的人,微微停顿。 大家都在想其中的原因,有人问叶文初。 “但是,我不明白,一枝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里是户部,不是大理寺,你要审讯也应该去大理寺。”官员说着,面色不善。 有人附和他。 说叶文初在户部审案不合适。 “叶医判,你查了一枝梅,和户部被烧,有什么关系?”马立明问她。 叶文初道:“有的。这是我要来这里说的第一件事。这世上有两个一枝梅。现在的一枝梅暂且一放,但成为悬案十几年的一枝梅,去哪里了?” 大家皱眉。 一枝梅去哪里,和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不想听。 可是叶文初继续说,他们不得不继续听。 “一枝梅死了!”叶文初告诉他们,“在平顺五年九月十九的晚上,户部某位官员押送官银去赈灾,但他却并没有将银子送去灾民,而是和人伙同将这笔钱私贪了。” “这个晚上一枝梅出现了。他计划赈灾银去赈灾,却不幸被这几位狼狈为奸的人害死。一把火在那个起火的炕上,一枝梅成了焦碳。” 有人错愕。 “和慧通一样?” 叶文初颔首。 “是的,因为烧死一枝梅的那把火,是慧通放的。” 凶手脱了慧通的衣服,是因为他觉得,慧通不配穿僧袍,于是脱了。 301 讽刺(一更) 这人世很讽刺。 赈灾的官员私吞灾银。 而一个杀人凶手,人们眼中的恶人,却来抢劫灾银去赈灾。 叶文初看向诸位官员,笑了笑:“诸位大人是何感受?” 都是读书人,岂能听不懂她说话的指向,但是,在场诸位没有人敢给出反应。 “这位赈灾官员,私吞银两?”刘炳章问她,“是谁,你可有证据?如若确实存在,定当严惩不贷!” 叶文初告诉他:“当时的作案的同伙,一共有三人,如今死了两个。另外一位,当然是就是平顺五年任户部郎中分管河南道清吏司的苏执,苏大人!” 议事厅内,哗然声如阵阵雷鸣,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叶文初。 有人是惊叹苏执居然贪污且杀人。 有人是惊叹叶文初好大的胆子,这么开门见山的指官员贪污,而且,还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 这话,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理解。 “叶医判!你虽是女子,但听说查办案件也是极有经验的,你该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刘炳章盯着她,目光不善。 叶文初抚了抚自己漂亮的裙子,今天这套是叶老太爷给她新买的,老太爷挑选的红色的长裙外面套着一层烟沙,走路时鞋面不露如在飘,非常仙气,他很满意。 她淡淡地道:“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各位大人知道就行了。” “苏执呢?”刘炳章喊道,“将他请来,也好和叶大人好好对峙一番!” 马立明提醒他:“苏执不见了。” “不见了?”刘炳章盯着叶文初,“你将苏执抓起来了?” “你简直胡闹!”刘炳章呵斥道,“你有什么资格抓朝廷命官,你真当自己有权限不成?” 他话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人,负手而行,视线看过叶文初,惊艳了一下,随即如沐春风地和刘炳章道:“刘大人,年轻人都没急,你德高望重先发脾气,会让人笑话。” 沈翼抚了抚刘炳章的手臂,请他坐下,随即示意大家随意坐,他自己也是个随意坐了个位置。 说是随意,可没人能忽略他。 “叶医判继续。”沈翼道。 叶文初微微颔首,继续说案子。 “以上,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第一位一枝梅,在平顺五年九月,死在了苏大人和慧通以及张植的手里。”叶文初道。 马立明冲着瑾王抱拳打了招呼,然后质问叶文初:“你说得这么肯定,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杀人的证据,还是户部做假账导致少一次拨款记录的证据?”叶文初问马立明,马立明眼睛眯了眯,冷笑道,“看来不用本官问了,叶医判是理顺了才来的,那你就慢慢说吧,我等洗耳恭听。” 叶文初颔首:“是的,您听着就好了。” 马立明火在心头拱。 “马大人说证明,那我就先来说案子。”叶文初道,“慧通的死,割喉和主脉c烧尸,案子有很多疑点,但可惜,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 “不过,慧通留了两个重要的线索,一个是他埋在房里的,被熔了以后绞碎的三百两银子。花用正常的银子,有很多方法,他却选择最费力的,自己熔自己绞碎。” “什么银子需要这么费劲?我猜测是官银。” 她说完,大家的神色动了动。 她说得有道理,正常银子就算想换成零碎的,也可以去银庄,比自己熔的损耗都少,这些常识就算是个孩子都晓得。 但晓得的人却反其道而为,那就一定有难言之隐。 叶文初继续往下说:“当时,此案有另一位关键人物,宣平侯的前夫人,大吕氏”她介绍了大吕氏,重新说回慧通,“大吕氏说,她和慧通是雌雄双盗,我也在这个线索里,停滞了。慧通偷官银,我觉得成立。” “于是我到大理寺以及户部,查近年丢失官银的案件记录,但可惜查了很久,各处都没有。” 这个大家知道,她当时在户部耗了很久,一直在翻案件卷宗。 好些人都看到她了。 “叶医判,然后呢?”吏部一位五六十岁白白胖胖摇着扇子的官员,笑眯眯靠在门边,听得兴致高昂。 大家都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那位官员笑着道:“我还是头一次,上次她在大理寺讲案,我都没机会听,今儿终于有这个机会了,肯定要好好珍惜。” “没想到说案子还挺有意思的。往常看舒世文办案,唾 沫横飞不是打就是拍桌子。叶医判就不一样,赏心悦目。” 叶文初失笑,虽不知姓名但很客气地冲着对方道谢了。 其他人都无语了。 叶文初继续:“没有记录,杀慧通的凶手,在当时就断了线索,但是紧接着,张植死了。我在张植的家中找到了一个金算盘,这个金算盘是一位郑员外,在平顺五年捐出的赈灾物。” “这个金算盘,让两个死者之间,除了墙上的一枝梅,而多了层更重要的联系。灾银!” 叶文初将张植在平顺五年府衙任职的日志拿出来。 “张植的儿子张怀文记得,平顺五年他父亲押送银子去了卫辉。于是我去查张植那年的出差记录和日志。他为人认真办事很严谨,他的日志也记录的很清楚,一天不差事事在列。”叶文初道,“但反常的,缺少了平顺五年八月c九月c十月的日志!” 马立明道:“或许是巧合!” 叶文初回他:“这不重要。因为这只是疑点。” 她这么说,显得马立明很蠢,问的问题如同门外汉。那位吏部的胖官员道:“马大人做县令很多年前了,后来一直当账房,肯定不懂这些。” 门外好多人笑,反正马立明看不见,他们可劲儿笑。 “住口!”马立明对站在外面挺热闹的隔壁几个衙门的人的呵斥道。 气死他了。 “我们跟着这个疑点,”叶文初道,“可以侧面证明,张植在平顺五年去过卫辉,张植在平顺五年接触了赈灾品,张植和拥有官银的慧通认识,这三点。” “他和慧通认识这一点,大吕氏可以证明,并且,大吕氏还能证明,在平顺五年九月某日,张植去找过慧通,说两个人去做一件事大事。” “以上的种种,可以连接成顺序,张植在平顺五年,押送官银去卫辉,并在路过保定时,邀请了他的朋友,俗名蒲碌的慧通。” “他们去做什么不言而喻,但没有证据,于是我和我的老师,来户部查,那年一共发出几笔赈灾银,张植护送的是哪次,丢失的又是哪一次。” 叶文初踱步,观察每个人的神色。 “但很奇怪。户部的记录,那年一共出去三批赈灾银共计官银四十万两。而郑员外等百姓的捐赠和我认为的一批赈灾银,在户部的账目上,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进出的痕迹。” “张植也没有办过这差事。” 她巡视众人,问大家为什么。 什么样的先决条件,才会出现这种总账细账全被抹掉的痕迹? “什么先决条件?不过你想的而已!”马立明道。 叶文初问他。 “可缺失的部分灾银c那个刻着绵羊的算盘c那些有名有姓的金银首饰,出现了。”叶文初道,“马大人,这也是我臆想吗?” “抛开一切不提,这一笔款没有了,户部没有记录,这就已经是你们工作的失误!” 马立明冷冷地盯着叶文初:“谁的失误,你就查出来找他负责,就算过去了十年,也一样可以问责。” “我当然要问!”叶文初大声道,“但,我要问的,绝不仅仅是这个小小的失误。” “我要问,问问所有经手那批灾银的人,良心何在?那是多少人的口粮c家园和父母孩儿的医疗药物,你们,得到这笔钱的人,怎么下得了手?” 全场鸦雀无声。 叶文初将张植的日志摔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所有人。 “所以我要查,我就想知道,是哪些人的良心,如此得天独厚的黑。” 此刻,连门外的声音都没有了,大家都在听。 302 父子(二更) “继续说案子。” “有了杀人动机,我又重新回到了法华寺,挖到了库银不提,最重要的,我在半年内法华寺住客的名单里,找到了一个叫梅林的住客。” “他半年内,一共在法华寺住了三次,前两次住了十二天,第三次是两天。” “而第三次,梅林恰巧就住在了案发现场的隔壁,是他告诉我,房里当时有人喊救命。我当时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却没有留心,这个人话里的漏洞。” “张植的死,和慧通一样,昏迷,没有打斗,被人割喉死亡。”叶文初道,“而从张植昏迷的药顺藤摸瓜,也同样找到了一位叫林静明的茶叶商。” “这位林静明在和镖局做了三单买卖,和每个镖师都厮混熟悉了。他也常送东西,比如案发当天他送出了一罐红茶,在平安镖局,只有张植一个人喝这种红茶,顺理成章,红茶到了张植手里。” “两件杀人案子,足可以证明凶手是一位非常耐心的人,他在动手前,会认真且仔细地调查目标的爱好,作息时间,然后一击即中,不留余地。” 她说完,马立明福至心灵地想到什么事。 冷汗刷一下流下来。 如果真如叶文初所说,凶手是来报仇的,现在他已经杀了两个人,那么第三个人 苏执,危险! 有人问她:“叶医判,你刚才说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来着?” “是仇杀。凶手是为了平顺五年被人杀人烧尸的一枝梅报仇。”叶文初道。 问话的人也想到了苏执。 “苏c苏大人呢?”那人问四周的人,“去c去找苏大人!” 这人一喊,一整个议事厅里的人都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 “别急,苏大人在这里。”叶文初话落。 就在这时,一直立着的屏风,发出咯吱一声响,随即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屏风倒下后,后面果然有两个人。苏执坐着的,脖子上架着刀,刀刃早割破了皮肉了,流了不少血,另外一人是个年轻人,他穿着户部杂役和小厮统一发的黑色褐衣,握着刀抵着苏执的脖子,神色很平静。 所有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意外和害怕,让他们慌了起来。 就连站在门口听热闹的其他衙门的人,也急着挤进来看。 “来人,快喊侍卫来!”马立明往后退,神色慌张,叶文初道,“马大人别怕,他冲不过来的伤不到你,至于苏大人除非他不杀,否则只能靠我抢救。” “来一千个侍卫也没有用。”叶文初告诉马立明。 马立明愤怒地盯着叶文初,质问她:“你早就知道了?” “是!”叶文初请他坐,“还是那句话,你听别人说话,问你的时候你再开口。” 大家克制着平静下来,除了苏执,他汗水和着血水以及眼泪鼻涕和下半身的尿,整个人不但狼狈还臊臭。 他想喊救命,但他不敢。 刀切断脖子用去的时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叶医判,”拿着刀的男人问她,“你刚才说的很精彩,早知道有你愿意查,我就不亲自动手了,好歹,还能再活几年。” 他说着,自嘲地笑着。 “你说,你在慧通死前,就拿到了一枝梅的案子准备查?”男子问她。 叶文初颔首:“劝你来这里的时候,我说得很清楚了,但我也可能查不到什么,线索太少了。” 她认定凶手会在杀人前做调查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苏执可能有危险。 于是连着两日,她和马玲以及乘风,都盯了苏执身边人,但可惜,没有收获。 直到今天中午,这个人给苏执续茶,她才想到,兵部和苏宅没有查到,但在户部,一样可以见到常来窜门的苏执。 于是今天拦住了此人杀苏执,并劝他一起来这里,他欣然同意了。 因为他要舍命报仇,而来这里,是可以让他报仇的影响更深远。 “你叫什么?”叶文初问他。 男子回答他:“梅林!我爹叫梅林静,他生前一直想做一个侠客,所以自小习武。” 叶文初道:“你刚才告诉我,你亲眼看到他们杀你父亲?” “是的。”梅林看着所有的官员,“那些天一直下雨,我家被淹了,我和我爹还有邻居,住去了庙里。” “大家都没有东西吃,朝廷的赈灾款发了以后,我们一个馒头都没有见到。” “我爹说他去想办法。他听说三十里外的驿站里,住着许多避难的富户。他决定去那边抢。” 叶文初打断了他一下:“你如何知道的?” “我爹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他是一枝梅。外面悬赏通缉贴的一枝梅,和他在沙盘上画的很像。” 梅林道:“我想学我爹,也做侠客。他离开庙后,我跟在他后面,他在雨中贴着一间屋子的墙根说话,然后翻了进去,但却再没有出来。” “我不知道那个屋里是什么人,干什么的,但三个人的长相我记得。后来我去驿站做杂吏,打听到那天夜里,那个房间里杀我的爹的人,是谁。” “苏执,张植以及蒲碌!”梅林道,“我要为我爹报仇!” 梅林说这一切的时候,非常平静,语调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把手里的刀紧了紧,苏执呜呜呜地叫起来,不用分辨,也知道他在喊救命。 “别急。”叶文初道,“说好的把案子说清楚的。” 梅林点头。 “我信您。您刚才分析的都是对的。至于脱慧通的衣服,一则是您想的,不想让他玷污佛门,二则,也想让大吕氏牵连进来,那个女人杀了孙秀才,您记得惩办她。” 叶文初不意外,颔首道:“多谢你。” “不客气。这些人不作为,那就我们自己帮自己!”他讥讽地看着所有人道,“这世道,就是需要我爹那样的侠客,劫富济贫杀尽贪官,为穷人做好事。” 一屋子的官员头皮也跟着他的话跳动着。 “你杀人还有理了?”一位官员拍桌子道,“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杀人!” 梅林呵斥道:“你们好好做官好好做人,谁会杀你们?” “谁不想活着?谁不想三餐吃饱冬暖夏凉?”梅林落泪,“你们在这里多舒服,可曾想过百姓们都怎么过的?” “你们摸着良心说,当时寒窗苦读一心为百姓的初心,还在吗?!” 梅林质问,字字如钉子一般,扎进这里每个人的心中。 “你c你别说了,把人放了!”马立明道。 “我放了他,你过来?”梅林问他,马立明被噎住。 “我就是来杀他,不但要杀我也没有打算要活着出去。”梅林讥讽地看着马立明,“不然你以为叶医判为什么不提,因为她知道,谈这些没用,我杀苏执的决心已下。” “胡闹!”马立明对叶文初道,“你就让他这样?” 叶文初道:“那交给马大人?” 马立明拂袖坐回去,气着不说话。 “别冲动,那我继续说案子。”叶文初对梅林道,梅林点头,他服叶文初,能这么快查到他,查明白一个复杂的案中案,个人能力已让他五体投地。 世上若多一些像她这样认真负责的官员,肯定也会清明很多。 “以上是第二个问题,十二年前的一枝梅,梅林静,如今的一枝梅,梅林。他们是父子,也是模仿杀人。” “动机是仇杀,起因,是平顺五年九月,户部拨款去卫辉的,第四批赈灾银三十六万两以及百姓捐赠金银十二万两,两项共计四十八万两!” “这么大一笔钱,有没有进过户部?没有进是谁让它没有进,出了,是谁将它的痕迹抹掉的?” 叶文初问在场所有的户部官员。 “想必,这种事在场的很多官员,都是轻车熟路吧?” 大家都生气,刘炳章问她。 “叶医判,你报的这一串钱数,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他讥讽道,“十二万两的捐款,当时在民间一定有很大的动静,那为什么朝廷乃至我们所有,会没有人知道?” “你不当官,是不明白。这么多钱不是三钱五里,想从账上消失,要费多少的功夫?” “这不是你写话本,听说书,扇子一折惊堂木落下来,银子就能飞出去!” 一屋的人点头。 “是啊是啊,是刘大人说的这个理。外人不懂账,是不会明白难处的。” 叶文初噗嗤笑了,看着那人:“这位大人和刘大人一样,是因为账簿全部烧了,所以你们都特别自信了?” 那位官员脸垮下来:“这话说的,没有账簿可不是我们自信,而是叶医判你啊!随口说,反正谁都不能说你错。” 303 旧账(一更) 马玲将账簿搬上来。 众人看着一摞子的账簿愣怔,方才那位官员问道:“叶医判,你这是哪里的账簿?” “户部的。”叶文初扬眉表功,“忘记告诉大家了,有的账烧了,有的账在我的努力下,被抢出来了。” 一副她做得不错,很能干的表情。 马六明和刘炳章面露惊喜,心头却是恼得不行。 马立明过去,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是平顺五年三月份的账簿。 他又换了一本,是四月的,五月的 他错愕地看着叶文初:“你将平顺五年的账簿全部抢出去了?” 叶文初颔首:“不止是平顺五年,我们当时十五组三十个人,分别整理了十五年的的总账和季度账。” “这十五本,我也拿出来了。”叶文初笑眯眯问马立明,“马大人,这算不算给户部挽回了一点损失?” “我还有先见之明,帮你们将总账和季度账整理统计出来了,这样你们后面核算时,多了可靠的依据。” 她有功,她的表现告诉马立明这句话。 但马立明第一次体会到袁为民说的肝疼是什么感觉,就是气到极致又不能宣泄,是什么感受。 他下意识去看袁为民。 袁为民撑着胳膊肘靠在椅子上,寻常一本正经的内阁次辅,此刻眼里是幸灾乐祸的邪气。 马立明更气了。 他看向叶文初,颔首道:“叶小姐,做得极好!” 其他人也跟风点头:“是啊是啊。” 是什么!少了账他们不知多开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那叶医判,继续!”马立明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 “好的,马大人。”叶文初继续往下说,“当时的火,没有别人在,我也没有证据,就不提是谁放的了。” “但这把火起得极妙,将所有的都毁了,但幸亏我们抢救及时,挽救了一部分。” 叶文初取了一本总账,这是她全家包括叶满意在内的,所有人统算出来的账簿。 “我这就和各位大人汇报。” 她给所有人展示这本平顺五年的总账:“这是平顺四年的结余,这是平顺五年年末的结余。” “中间花了多少钱,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些细账,很有意思。”叶文初翻了一本,在某个位置上点了一下,“比如这个开年正月拨款给六部等京畿所有衙门的炭钱,共计两万两。这钱出的光明正大,一点问题没有,也不多。” 有人点头:“这钱年年都有。” 叶文初也点头:“是年年都有,但是,”她取了平顺四年,账房统计的第四季度账,“在这个账册里,第十六项的大项,就已经将整个季度的炭钱拨出去了,也就是说,朝堂六部等衙门的炭钱,头一年的年尾到第二年的年头,共计花费七万两。” “前五万两不提细节,后面这两万两,我查过吏部c礼部以及大理寺,并没有这项入账。” 吏部看热闹的官员们,也面面相觑,他们不记得有没有,但跃跃欲试地想回去翻旧账。 苏执目光闪烁,叶文初问他:“苏大人,第二年的两万两炭钱拨到哪里去了?” “这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账房。”苏执呵斥,但刚说完,叶文初将账簿丢在他身上,大声道,“账房只是做错账,并不能让钱消失,而你,却是那个让钱消失的人。” 苏执气恼盯着叶文初,又不敢大动,所以只能梗着脖子僵硬地坐着。 马立明端茶喝,忘了是刚续的热茶,烫了嘴又不好发脾气,忍着放回去。 叶文初扫了一眼马立明,走回桌边,又取了一本:“这一本是平顺五年九月的账,如果我们只看赈灾银进出账,那是非常正常,甚至连自己都清晰工整。前后分别间隔十天和六天,出账三次统共四十万两。” “这些出去的钱,不但进出账目清楚,就连卫辉当地的签字和公章都还在。” “可是,我要查的是似乎不存在的第四次。”叶文初道,“百姓捐款暂不提,可最后拨款的整整三十八万两,怎么可能没有痕迹?” 她没有再翻平顺五年的账,而是直接拿平顺七年,新做的总账和季度账目出来。 “我在想,怎么样才能抹掉痕迹?苏执当年不过是区区一个郎中,他可以做假账,但总账是要入内阁核对的,他办不到。” 这事儿,待得久一点官员都知道,就算不是户部也不影响业务相通。 平顺五年的几个部门的职权,确实 都比较混乱。 “叶医判,”靠在门口摇扇子的吏部官员道:“他是不是像刚才炭那样,分批分次以很小的重复账目,把三十八万两的贪污,拉平了?” “是的!”叶文初对这位大人道,“这是空账最完美的做法,拉长战线去消除。” 她道:“甚至于为了消掉三十八万,苏执还让人多建了几个名目,比如,刚才说的念头年尾的重复炭钱” 叶文初的话说着停了,她在看大家的表情,许多人开始紧张,生怕叶文初继续往下说。 沈翼换了姿势,叶文初和他视线交汇,两人没有事先沟通,但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话就说到这里,打住。 因为,从平顺五年开始,就算是苏执离开户部,他建立的空名目,重复的名目都还在,每年按时按量的拨款出去。以至于,就算有人来查账,也不会留意到这些固定“消费”。 一起贪,心照不宣的贪,这才是这一屋子人,坐在这里惶惶然的原因,这也才是,他们暗喜一些旧账的烧毁的原因。 那些不能见天日,需要拉长线去补亏空的账,他们不用烦恼了。 那把火,烧了很多人的烦恼! “各位大人,想必都听得懂。”叶文初不说,但点拨的话却要讲,也好叫有的人知道,贪污的事,不再是户部内部的你知我知,而是随时随地天下人皆知的事。 各位大人擦了擦汗,就连马立明都没有说她鬼扯。 “账,我查得很清楚,平顺五年户部一共拨给卫辉四次赈灾银,但最后一次,是由苏执c张植等带队押送赈灾银去的。” “或许那一段时间京中事多,无人注意这些事。或许,有人帮苏执掩护了,总之,这个钱走的非常漂亮,整整十年,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就连参与的土匪,都乖乖的在法华寺出家,守着他拿到的一部分金银,不敢花用。” “另有,质疑百姓捐款,不可能被贪污的问题,”叶文初道,“我不知道当时怎么操作的,想必去查一查就知道,才十年经手的人一定还活着,总有人愿意说。” “更何况,这操作起来并不难。想糊弄百姓,随便做个账就行了,谁敢来查来问?糊弄上面?三十八万正经库银都没有人管,还有谁会来管民间捐款?” 叶文初说完,问在座的各位,问马立明:“马大人,民女这个案子说得明白吗?” “账目您清楚了吗?还有没有问题?” 马立明没有说话。 门外看热闹的道:“没有,特别清楚!” 叶文初笑了笑。 “贪污!贪污的地方很多,像那拨款买炭也行,为什么要贪赈灾银呢,苏大人?” “马大人?” “为什么要贪污赈灾银?!” 她推倒账簿,从下面取出另外一个本子,她打开来,给所有人展示,一个一个给大家看。 上面都是名字。 男人的,老人的,妇女的孩童的。 “账簿看的多了,换个风格看一眼?”叶文初将这本放在马立明的手里,“这是花名册,是当年洪灾中,统计的死亡名单。” “天灾无情,人死在天灾面前,我们痛心疾首可只能认命!” “可是,这上面的是天灾过后,死于痢疾c死于肺热c死于饥饿死于寒冷的!这是天灾吗?” “这是人祸。贪污的每一两银子,就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一个孩子的性命。”叶文初问马立明,抓起账簿丢在苏执的身上,“你们的良心呢,有什么脸面当这官?!” “无耻,败类!” 304 心虚(二更) 她说着,大家都在听,屋里屋外的人,就算是沈翼也被她震慑住。 她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反问,让人无地自容c羞愧! 天灾无情,可人更绝情。 这世上,杀人最多的从不是天灾的,而是这些掌权人。 “梅林说,他的愿望是像他父亲一样,当一个侠客。惩恶扬善杀尽贪官!”叶文初道,“这事多讽刺,各位大人听到的时候,会代入自己吗?” “苏执,你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被侠客惩恶扬善了吧?” 苏执面如死灰。 “从你贪钱的第一天开始,你的结局也注定了。没有一枝梅,也会有两枝梅,甚至于梅林来要你的命。” “人在做天在看,天看不到人就来了。”叶文初讥讽道,“也请各位高贵的大人想一想,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是杀人吗?那你去当山匪吧,不用寒窗苦读,挣的还更多。” 她说完,冲着沈翼c冲着袁为民抱拳道:“王爷,袁阁老,民女案件已查明,剩下的就非民女的权限职责,告退!” 她拂袖而去,穿过人群,每一步都有人给她让开一步,那些当官几十年自以为聪明的人精们,心内怅然c愧疚后居然自省。 叶文初不知道他们的触动和惊惧能维持多久,但这也不是她期待的,她要的是,这些人能有一点点明白律法和约束真正的力量。 靠自觉?靠不住的。 律法的约束,才是唯一靠得住的。 一把剑悬在头上,才能让剑下的人顾忌事有可为不可为。 她走了,议事厅里却没有声音,袁为民才反应过来,他被自己学生给吓到了。 他又不是主角,可暗暗代入了情绪,心慌慌不敢看她。 他都这样,更不提其他人了,刘炳章端着查,茶盅发出了几次不受控的叮当撞击声后,他懊恼地放会桌子上。 苏执头晕心里惊惧和憋闷,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梅林哈大笑,将苏执推开,他道:“看来,不用我杀你了,自有人要你的命。” 如若能有断头台,他又何必舍了自己的性命。 谁不想活呢,他爹也想活。 梅林将杀苏执的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他倒在地上,看到了瑾王停在他面前,轻叹了口气,问他:“想葬在哪里?” “梅林,朝南,谢谢您!” 沈翼颔首。 “师父,您刚才好厉害!”马玲跟着叶文初,一直抚心口。 叶文初回头瞄了一眼:“没有人追来吧?” 马玲摇头。 “呼!”叶文初拉着马玲快走几步,回了顺安康,闻玉见她面色不对,就跟着她一起去后院,问道:“出事了?” 叶文初摆了摆手。 小声和闻玉道:“刚才飘了点,在户部耀武扬威,骂了一群人。” 闻玉哭笑不得:“案子说清楚了吗?” “清楚了,剩下的事王爷和袁大人办就行了。”叶文初道。 闻玉笑道:“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叶文初让他别说。 “知道了!”闻玉让她吃西瓜,叶文初没什么胃口,因为她想到了梅林。 如果她是梅林,在户部自杀,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她希望他能活着,但活着太难了。 圣上正批复奏疏,看到蔡公公露了个脸,和伺候他的张公公道:“让他进来。” 张公公应是去开了门,不悦地扫了一眼蔡公公,让对方进来了。 “圣上,”蔡公公心里有数,他没必要对张公公怎么样,小跑着进来,“圣上,法华寺和尚被杀的案子,查明了。” 圣上眼睛一亮:“查到凶手了?” 蔡公公点头:“不但找到了凶手,平顺五年卫辉赈灾银丢失的前因后序也都查明白了。”又道,“当时失火的时候,袁阁老和叶医判抢了不少账本出来。这几天叶医判将账理算出来了。” “三十八万两的账,核出来了。是苏大人签字和送的银子,马立明马大人签字的。”蔡公公说完,圣上笑了起来,又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喜悦。 圣上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张公公,咳嗽一声,正色和蔡公公说话:“此事谁在办?” “瑾王爷和袁阁老在处理,不过,好像又将国公爷请去了。” 韩国公也请去了,圣上颔首:“应该的 ,应该的,这是大事。” “我去和母后商量。”圣上直奔仁寿宫。 太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看见他来,叹气道:“这次,你真是坚持对了。” “那些个蛀虫,若不查一查,就永远都蒙在鼓里。” 圣上反过来劝太后,让她不要生气,又突然提到:“平顺五年的户部尚书,您还记得是谁吗?” 不管是谁,圣上一查就知道了,他问太后,纯粹是故意的。 因为,这个曾经的户部尚书,如今已进了内阁,虽不如袁为民和汤庆玉,但也很受器重。 换言之,如今的内阁都是太后和老韩国公亲自挑选打磨过的人,譬如袁为民。所以,内阁的阁臣们就没有不满意的。 “哀家老了,不大记得了。”太后道,“你让令瑜和袁为民好好查,这一次务必要好好整顿一番。” 圣上眼里冷了一下,语气淡淡地道:“知道了。” 母子二人之间沉默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太后问他一枝梅的事:“听说自杀了?” “嗯,自杀了。” “令瑜也在,怎么会让他自杀?”太后蹙眉,“确定是一枝梅吗?” 圣上不高兴,和太后道:“他当然是一枝梅,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又道,“令瑜也阻止不了,这个一枝梅武功高强,他想自杀谁也阻止不了。” “您怎么会觉得,这个一枝梅是假的呢?” 太后道:“哀家合理质疑,这不是正常的事?” 圣上起身道:“朕去看看就卷宗,早点将案子审清楚。” “贪污赈灾银两,苏执和马立明,朕不会留了,就算杀鸡今后,这个鸡也要杀得干净利索。” 他话落,拂袖而去。 太后蹙眉,圣上走了几步,正好在和仁寿宫内养着的一位小姐碰上了,圣上多看了一眼,忽然回头对太后道,“母后,这位不错,您给儿子吧。” 那位小姐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 太后看着圣上的背影,面露深思。 此刻,在京郊十渡,长宁郡主姚纪茹正在别院,姚家的别院最多,但这里却是最清幽雅致的。 前两日,她约了女孩子们来这里,既能避暑还能泡温泉。 今天第三天,大家准备明天回去。 姚纪茹让人取琴出来,她刚坐下,忽悠苏小姐和马小姐来了。 两人慌慌张张,苏小姐哭着道:“我二人要立刻回城了,我们的父亲出事了。” “怎么了,是账目的事情吗?” 二位小姐解释着,姚纪茹越听越是心寒,和两人道:“你们别急,我们一起回去,我去问我父亲。” 她也不会应,说一定帮忙,但具体是什么事情,看在朋友的交情上,她肯定要过问的。 三人回去,姚纪茹问过韩国公后就懂了,这个案子在大理寺过审,苏执和马立明都是认罪了。 不但如此,户部进行了整顿,虽未深查撤职,但户部几乎超过三年的官员,全部调任到其他职位。 “这么严重吗?那您是不是要将其他衙门的人,挪到这里来?”姚纪茹问韩国公,韩国公道,“挪肯定挪,但此事,对我们影响还是很大。” 这就七个萝卜十个坑,怎么挪都有空缺。 这个空缺,盯着的人可不少。 “这是瑾王推荐的人?”姚纪茹看到桌子上的推荐信,拿起来读了一遍,“鲁志杰,是那位从化县令?” 韩国公点头。 十日后,户部的震动算是尘埃落定,鲁志杰调任回京,连跃两级做了京官,在户部广南东路清吏司做郎中,官拜五品。 另,户部尚书刘炳章被调任去礼部,而礼部的刘尚书则平升到户部。 刘尚书全民刘仝,江西南安人,在朝行事中庸并不出色,他被提拔大家很惊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但实际一层,刘仝和姚仕英曾是同窗。 紧接着刘尚书刘仝,推荐了一位曾任宝应县令,后卸甲教书的同窗陆尧为官。 奏疏上去袁为民批了,呈交于圣上,圣上同意了。 隔一日,两份文书各送去余杭德山书院以及从化。 沈翼陪着叶文初去了京郊外的梅林。 305 每个人的枣(一更) 夏日的梅花,自不如初春时。 叶文初在梅林的坟前倒了一杯酒:“你不说你要去哪里的梅林,我们就将你留在这里,他日苏执砍头时,你听到欢呼也会清晰一些。” “再投生要记得好好活着,你那么年轻,还有很多的美好等你去体验。” 她将香点着,插在坟头。 他手上有人命,活是活不成,如今死了还能留一个全尸,是不好中的挺好。 “王爷,”叶文初道,“大理寺是不是要判刑了,苏执是一定要杀的是不是?” 沈翼颔首。 “肯定要杀。”他将叶文初肩头一滴露扫走,“这么大的案子,却让你轻拿轻放,委屈你了。” 叶文初说不委屈:“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我们想做大事的也得先活着。” 沈翼垂眸看着梅林的坟,沉声道:“宁愿慢莫急生错。” 一错,全盘皆输,前功尽弃。 叶文初深以为然。两人一起往外散步,圆智在前面的亭子里敲木鱼,叶满意和白通也学着他盘腿打坐,捧读着经文,虽读得磕磕绊绊,但胜在赤子心诚。 “我听说,圣上新要了妃嫔?”叶文初问道。 沈翼笑了:“袁阁老现在什么话都告诉你?还是你又拿病威胁他了?” “他主动和我说的。他现在虽不是特别喜欢我,可我和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叶文初道,“袁阁老为人好着呢。” “他c还不错。那两个女子是太后选的,没具体提过但应该是给圣上留的,都是姚家人。圣上一直没要,此番要,当然是对撤刘炳章杀苏执和马立明的补偿。” “圣上也不容易,自己的皇位还要和母亲讨要权利。”叶文初撇嘴,“我忽想到,皇位能到圣上手里,是不是因为他最乖巧?” 沈翼对她露出了一个不言而喻的表情。 叶文初就懂了。 这世上的人你看着笨的,却不一定真的笨,你看着是损失,可又不一定是损失。 譬如圣上,他若不是乖巧的木匠,他能当得了皇帝吗? 这些事不好说,至少现在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 “人说走一步算三步,”叶文初看着远处亭子里的人,“我走出当下这一步就觉得难如登天。王爷,你是怎么做到走一步看三步还活得轻松?” 沈翼抬手,敲了敲头顶的横过来的一根枝丫:“还记得我说的,我家院前有颗枣树?” “嗯,你家还是卖箩筐的。”这人,编故事的时候一本正经。 “圣上是木匠,我父亲或许是篾匠?他编的箩筐很好,甚至还会编花篮。”沈翼道,“至于我活得好的信念,自然是来自门前的枣树。” 叶文初仰头看着他,他的侧颜和金色的阳光融在一起,眉眼俊朗坚毅,有与生俱来的精贵和超然。 她忽然懂了他的话。 他的信念,是为了摘树顶上,阳光最充足最甜的那颗枣子。 他的箩筐,自然是摆在树下,等着接枣儿。 “你为我想了什么个什么故事?露出这般有深意的表情。”沈翼笑问她,叶文初和他说了她的想法,沈翼弹了她的额头,“我想要的枣,不止一颗。” 还有你。 叶文初揉了揉额头,回头看了一眼梅林的:“梅林的枣也拿到了是不是?” “嗯!不但拿到了,还意外收获了一些。” 他求死而杀人,愿以为只是杀人,没想到意外将他的父亲冤屈解开,将他父亲惦念的事解决了。 “四姑母。”叶满意跑过来,叶文初将他抱起来,叶满意冲着坟挥手告别,“等花开的时候,这里一定很漂亮。” 他们出了梅林,圆智和八角在野餐。八角给梅林准备的祭品,圆智坚持说他吃一样。 “贫僧给他念了华严经,认真念的。”圆智道,“他会往生极乐,这是他给我的答谢。” 八角翻了个白眼。 大家在亭子里逗留了一会儿才回城去。 两日后,马立明和苏执的贪污赈灾银大案,在大理寺审完定罪。 二人判斩立决,圣上说不用等秋审,他现在就批。 本朝还没有官员因贪污c失职而枭首示众的案例,七月初一,两人押着上刑场。 半城人都来看行刑,许多百姓准备了烂菜叶臭泥巴,两人一出现,这些东西,瞬时铺天盖地丢上来。 韩国公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和身边的幕僚道:“这是圣上 的第二次的胜利!” 幕僚不敢议论,垂首听着。 “贪官,杀贪官!” “千刀万剐!” 百姓们群情激愤,高呼声传得极远,刽子手砍下两人的头时,无数人大笑,便是心酸笑不出的也跟着大笑。 笑声回荡了很久。 叶文初烧了三炷香,也不只是给梅林,还有因赈灾款不够而死去的人:“如若真有地府,就直接将他们丟油锅里炸他个焦麻。” 悬而未决十多年的一枝梅杀人案,以及引出的户部贪污大案,落了幕。 庞勤春结了案,这才起来想牢中关押的大吕氏,他让伏成去问叶文初。 “叶医判,”伏成来顺安康找叶文初,“庞大人问您大吕氏怎么判。” 叶文初很惊讶:“问我怎么判?按律啊。” “大吕氏是宣平侯的前夫人,虽说休了,但是不是还要顾忌宣平侯的面子。”伏成道,“这不,季世子和王爷还有您是好友。” 闻玉从书案上抬起头,叶文初也朝他看过来,挤了挤眼。闻玉失笑,如今庞勤春要审谁,还要问叶文初口风了。 “正好,我马上去宣平侯府,也问问侯爷的意思。”叶文初的意思,当然是按律办,但入乡随俗,接受别人硬给的人情,也是一种交际手段。 谁让她擅交际呢。 伏成回去给庞勤春回话。 “嗯,那就等一等。” 梅林说大吕氏杀孙秀才,他们验尸了,余三也认真查验过,孙秀才不是中毒。大夫也证明了,说孙秀才身体一直不好,后来有点疯疯癫癫。 总之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大吕氏杀了孙秀才。 大吕氏所以不承认。 叶文初去宣平侯府前,去找季颖之,又想了想喊了叶月画“傍身”。 “这个时候想起我的好处了吧。”叶月画很兴奋,她非常想去宣平侯府看热闹,“那个世子夫人疯了没有?”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 “你自己去看看,我哪知道。” 两人到宣平侯府门口,季颖之已经在等她们了,还是穿得邋里邋遢,但人瘦不了少,五官比最开始见到的时候更立体俊朗了。 “季世子,您最近是饿着了吗?瘦里这么多?”叶月画打量对方。 “不是,”季颖之道,“令瑜嫌弃我胖,让我减重。” 叶月画哈哈大笑:“哪倒是,您之前是真的胖。” 叶文初让两人不要站在门口聊天,她去看望宣平侯,意料之中,没有宣平侯夫人在家,宣平侯得到了非常好的照料。 那些个“娇滴滴”的搬不动主子换不了尿湿的床单的婆子,都变得能干了。 “侯爷,您最近气色不错,疼痛有没有减缓一些?”叶文初给宣平侯检查,感觉上恢复得很不错。 宣平侯和她细说最近的感觉。 叶月画和季颖之坐在后面听。 季颖之请叶月画吃他家后院里的葡萄,酸溜溜的,叶月画很嫌弃。 她还嫌弃房间里的摆设家私,很破旧。 “药可以停了。”叶文初喊了照顾的婆子进来,交代她们注意事项,“多擦洗身子,不要闷热出褥疮,吃喝清淡些就行。” 婆子都记着。 “叶医判,”宣平侯顿了顿,“我也当你小辈,喊你文初。” “文初啊,你想想办法,将那小吕氏送回去。”宣平侯道,“她不肯走,可每天都在我这里吵架,我都要被她逼疯了。” “就大吕氏生的那个孩子,还养在我府中。好好的一个孩子,虽说我看着怄气,可不能饿死掐死。”宣平侯道,“可那疯子不是,逮着孩子就打,昨儿抢着孩子就丢池子里去了。” 叶文初有点意外世子夫人这么严重:“她没有再用药,情绪还是不稳定吗?” “她脑子本就有问题。”宣平侯烦死了,“我让颖之把休书写好,把她和那孩子一起送回保定去,要死也不要死在我家里。” 叶文初觉得宣平侯仁至义尽了。 世子夫人打季颖之,可不是发疯,她就是厌弃和作践季颖之。 “那就送回去,在她父母身边,她的情绪或许还能稳定一些。” 叶文初话刚落,后院传来喧哗声,季颖之喊道:“不好!” 他跑了出去,叶文初和叶月画也跟着出去。 就看到婆子围着世子夫人。 她正抱着大吕氏的儿子璇儿,站在假山上,举着孩子要丢下来。 “这是杂种!季颖之你来了,我告诉你,这孩子是杂种!”世子夫人指着襁褓里的孩子,“你们还养?你也是杂种,所以体谅心疼!” 季颖之 喝道:“你住口!孩子有什么错,你有本事去把吕芝芝摔死。” “我当然要一个一个摔死,我先把这杂种摔死。” 306 可怜又可憎(二更) 世子夫人盯着叶文初冷笑。 猛然将孩子丢下来。 叶文初跃过去险险将孩子接住了。 小孩子瘦了不少,哭得撕心裂肺。 叶文初奇怪了一下,抬头看着世子夫人,对方也正看着她,随后又继续吼叫起来:“摔死他,摔死这个杂种!” “把她捆起来。”季颖之喝道。 几个婆子上去抓世子夫人,将她拖下来,叶文初将手里的孩子交给婆子:“给奶娘去。” 宣平侯父子确实善良,至今没有将奶娘送走。 这些天,这孩子所有受到的死亡威胁,都来自于他的亲生母亲以及嫡亲的表姐。 世子夫人被人捆着手脚,在房里骂骂咧咧。 骂得极其难听。 “我去看看她。”叶文初和季颖之道,季颖之拦着她,“她嘴太臭了,你要是为了我家的破事,气着c伤着,令瑜要把我剁了的。” 叶文初白他一眼:“莫说她捆着的,就是没捆,也伤不到我。” “我们在外面陪着,你夫人要是发疯,我们就冲进去。”叶月画指着窗沿下,两人冒着腰蹲着,一人抠了一块砖。 叶文初进了世子夫人的卧室,她不是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房间里的东西少了很多,也脏了一些。 世子夫人看见叶文初进来,盯着她骂着。 叶文初看了她一眼,走到首饰盒边上,打开来,里面是空的,她又打开了衣橱,打开了箱子,都是空的。 “居然都是空的?”叶文初回头看着世子夫人,“你的东西呢?卖了折成银票了?” 世子夫人像没听懂,她继续骂。 叶文初走过来,抽了世子夫人的荷包,里面是空的,她顿了顿去扯对方的衣领,世子夫人脸色大变,喊道:“你干什么,住手!” 叶文初将世子夫人的衣襟撕开,一卷纸露了头,她在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抽出这卷纸铺在桌子上。 全部是银票。 叶文初都不想数。 世子夫人不再骂了,盯着叶文初,吐字很清晰:“那是我的钱和首饰折算的钱。” 果然没有疯,她是装的。叶文初坐在吕巧的对面:“他敦厚老实c心地善良,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吕巧道,“你让他休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对他好对我也好。” 叶文初觉得吕巧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是真的,但停了“药”以后,她神智清明了一些所以她想离开宣平侯府。 “其实事情闹成这样,我和他没法过了。我现在有两个条件,第一,把我姑姑的钱都给我,第二,让我自己离开。” 叶文初明白,吕巧闹的原因,是不想让宣平侯送她回娘家,以及,她想要吕芝芝的钱。她用装疯的手段做筹码,找机会谈判。叶文初问她:“你离开,那孩子呢?” “你和我开玩笑吗?”吕巧讥讽道,“我骂他杂种可不是疯话!不过,你们可以送回我娘家,他们会养着的,一口饭而已。” 至于她,她不想回去。 疯了后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疯以前,她不想再见到任何认识的人。 “我不能做主,但我会给季颖之转达你的要求。”叶文初问吕巧,“我好奇,你当时为什么嫁给季颖之?” 吕巧道:“我说我被姑姑骗,你不会信。但我当时真的想嫁人,可看到季颖之后,我觉得我不能和他过日子,我不喜欢他,看见他,我恶心。” 又道:“他太窝囊了,不像个男人!” 她作践季颖之,一方面是真的讨厌,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自己。 叶文初问她:“你心里有别的男人?” “是,你们不是查过我被人退婚了!但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和我恶心的男人睡在一起。”吕巧道。 “季颖之也是,不想和他恶心的女人睡在一起。”叶文初道将钱还给吕巧,“走不走,怎么走,钱如何给我会帮你转达。在这件事里,你是被动的,所以你没有资格提条件。” “为什么!”吕巧道,“我也是受害者。” 叶文初冷笑:“你从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你差一点毁了一个无辜年轻人,他有什么错,要被你折磨被你毁?!” 吕巧咬牙看着她。 “你会得到报应的,伤害一个人善良的人。” 叶文初离开,让季颖之和宣平侯讨论怎么处理。 宣平侯说一定要将她送回保定,送到她娘 家人手里,还要将她发疯的事,告诉周围所有人的。 “断不能让她再嫁人,再危害别人。” 第二天,季颖之让家里的管事,将吕巧和璇儿送回保定。 吕巧在车上骂人,这一次的歇斯底里和辱骂,是“发自肺腑”的了。 季颖之站在路边,看着走远的马车,重重叹了口气。 “我的天,你不会舍不得吧?”叶月画问他。 季颖之摇头,感叹道:“我只是觉得她可怜,作为女子,她的婚事毁了两次,往后余生她会更困难。” 叶月画看着他一脸稀奇:“你知道我看你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长着半个脑子的猪!”叶月画翻了个白眼,抚了抚袖子去买东西了。 季颖之挠了挠自己的半边脑子,跟着她:“你买什么去?” “买布料,最近没新衣服了。我画图让人给我定制的首饰不知道好了没有,等我家铺子开业那天,我要戴的。”叶月画道。 季颖之无法理解叶月画,她好多衣服,每次见她都没有重样过一次。 首饰也是,件件都不一样。 “你家要开铺子,钱都够用吗?”季颖之小心提醒她,“一家人应该一起度过难关的。” 叶月画怀疑季颖之仅有的半边脑子也是空的:“我家有钱你不知道?我祖父在这里,用我度什么难关?再说我花的是我的自己的钱。” 季颖之无话可说,有钱人的快乐,他一个穷人是无法想象的。 “我回去当差了,你别迷路了。”季颖之道。 叶月画让他赶紧走,她去了京城比较大的银楼,苏记。她虽才来京城两个月,但已是这里的大客。 大堂里有几位小姐在挑选首饰,叶月画没在意,让管事将她定的首饰拿来。 “叶三小姐,您稍等,小人这就给您拿来。” 管事去拿了托盘,将她定制的一个红宝石的金钗和一枚金镯子拿上来,金镯子是她自己画的样式,宝石也是她拿来让这里的人加工的。 都是好东西。 叶月画正要去取,忽然斜楞里伸出来一只手,先她一步将镯子拿过去,端详着:“你们快来看,乡下人的喜好,就是这样的。” “金子贴着红宝石,真的好丑啊。” “俗气。”另一位小姐道,“便是我家的婆子,也是不会戴这种东西的。” 三位面生的小姐将叶月画围在了中间。 “金钗也丑。掌柜,这是你家的东西吗?也太丑了吧!” “是啊,这样的东西也只能去乡下卖,京城里谁家的夫人小姐会这么浮夸?!” 掌柜陪着笑,不敢说话。 要是在从化,以叶月画的脾气,在对方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她的耳光已经送出去了。 但这是在京城,她不敢,怕不知打了谁而惹祸。她将东西抢过来,用托盘里的绒布包起来,对掌柜道:“东西我很满意,取走了。” “走什么?!”一位穿紫色衣服小姐拦着她,“你是叶文初的姐姐?” 叶月画扬眉:“是,怎么了?” “告诉你妹妹,让她离瑾王远一点。要脸的女子,谁会成天在男人窝里打转!”这位紫衣服的小姐低声道,“以你家的门第,她就算在外面生养了,也不配进瑾王府的门。” “您嘴好臭,别靠我这么近。”叶月画捂着口鼻,“贵人小姐都不漱口的?” “难怪瑾王在京城一个都没看上,却到我们乡下地方,瞧见我妹妹了。我是懂了,有的贵人小姐嘴巴臭,瑾王多讲究的人,受不住!” “你,再说一遍?” 叶月画道:“各位贵人快消气,在外头撒泼让人看见,是要嫁不出去的。” 话落,仰着头走了。 叶文初坐在顺安康里,蔡公公在她对面,笑盈盈看着她。 “圣上送给您的。”蔡公公给她展示木雕制品,“这上面是你的名字,您当私章用。” 圣上给叶文初用木头刻了一个私章,让蔡公公给她送来了。 “圣上还说,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有他在!”蔡公公压着声音,“四小姐,不对,应该喊您叶医判,您别怕可劲儿折腾。” 叶文初嘴角抖了抖,珍爱地将私章收起来,和蔡公公道:“劳您转告圣上,就说民女知道了,一306定认真做事认真折腾。” 蔡公公哈哈大笑,又捂住了嘴憋着。 “这是杂家送您的。”蔡公公送叶文初一个水晶手串,“先帝赏赐给杂家的,给您做个纪念。” 叶文初没客气,收了礼物,热情地给蔡公公检查身体。 “您有些肺热,我给您药丸揣兜里,一天三粒,一瓶吃完了您来换健脾的。”叶文初笑着道。 蔡公公捧腹大笑,靠在椅子上好半天不能回气。 “杂家可走了,再不走杂家都要被笑死了。”蔡公公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叶月画,“哎呦,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叶月画站在门口,左边脸肿得老高,气得嘴唇乌紫,眼泪直掉。 “怎么了?”叶文初走过来,凝眉。 “那些贱人让丫鬟堵我在巷子里,打我!”叶月画哽咽道。 307 打人(一更) 叶文初听叶月画说了,她与人发生冲突,被打的起因和经过。 叶月画说从银楼离开后,那三位不知哪户人家的小姐,就让自己家的丫鬟,去跟踪她并将她逼进巷子里,打了她。 叶月画吃了三个耳光,没闹,噙着泪花来找她。 倒也不是怕打架,单纯是不了解对手,怕得罪不起。 “这c这也太过分了。”蔡公公看着也跟着气愤,“三小姐没瞧见,是谁家的小姐?” 叶月画摇头:“她们故意不说名字的。” 八角将冰块递给叶月画,气恼道:“京城真是不怎么样,这要是在从化,奴婢一个人就能打过去!” “别气别气。”蔡公公又转过来安慰大家,“这事儿慢慢查,查到了也别冲动行事。咱们呢,忍一时风平浪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不是!” 叶文初给蔡公公续茶,道:“骂我,打我家三小姐我们都能忍,但辱我轻浮不该在男人堆里办差就不行,我是圣上钦点的医判,这不就是不重视圣上的话?!” “这不能忍。”叶文初低声道,“您回宫复命的时候,定要说给圣上听才行。” 蔡公公点头:“对,对!是个理,杂家这就回宫复命去!” 蔡公公当然明白叶文初在拐着他告状,但他乐意配合,被她拐着。叶文初行事说话漂亮,如今圣上和瑾王也都捧着,他当然就更乐意了。 叶文初送蔡公公上轿子。 蔡公公回去就将这事儿告诉圣上了:“到底是自己姐姐,又因为她才被欺负。四小姐又愧又怒。也不晓得是哪几位大人家里的小姐,这般嚣张跋扈没理由的就动手打人。” “奴婢看着都心疼。” 圣上蹙了眉头,沉声道:“这些人,明晓得叶医判的的官号是朕认可的,却还说什么男人女人的话,这是说叶医判也是瞧不起朕。” “朕倒要瞧瞧,是哪些贵人小姐!你去查,查清楚了,朕亲自帮她出头。” 蔡公公道:“奴婢这就去查。” 闻玉问叶月画:“想知道很简单,去问银楼的掌柜就行了。” “此事我来办最妥当。” 叶月画摇头。 “我忍一忍就好了,不能惹祸!”叶月画一肚子委屈,但眼下确实应该忍,叶文初从外面进来,“别气了,等会儿让季颖之去银楼盘问一下就知道,今天下午都有谁家的小姐去了。” “然后呢?”叶月画问她,叶文初道,“官阶不高的,咱们明着打,官阶高的咱们暗着打,先出气。” 叶月画就笑了起来。 “真的?” “难道哄你?” 叶月画破涕为笑:“我其实也不在乎,我这人就是大气。”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不过,蔡公公回宫一说,圣上肯定是会管的。” 圣上当然不是心疼她和叶月画,圣上是巴不得天天闹点事,然后他就可劲儿把小事闹大。 除非太后和姚家敢废帝,否则甭管什么事,闹出来后,就算抓着一把沙,圣上也不算白闹腾。 在这一点上,她和沈翼与他一样,大家算是不谋而合了。 “有圣上出头最妥当。”闻玉对叶文初道,“你刚将朝堂弄得震荡,你要现在需得低调。” 这是因为圣上和沈翼压着,又恰巧因为她是女子,弹劾和压力就少了很多,若换成男子,不提有无刺杀报复,怕是文官御史的口水,都能淹了顺安康。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是女子,圣上才如此明着支持她。 所谓出奇制胜,便是如此。但他对她只有一个愿望,只求她平安。 “知道了。”叶文初道,“我不会冲动行事。” 闻玉看着叶月画的红肿的脸,不由深思,若今日被打的是叶文初,他这个无权无势无名无姓的大夫,什么都做不了。 他得动一动,做点什么。 闻玉的心理变化叶文初不知道,她让田雨去找季颖之。 季颖之一来就看到叶月画微红的脸颊:“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被人打的!”叶月画道,“上午和你分开,我去银楼” 季颖之听着气愤不已:“这什么狗屁小姐,你等着,我去查!” “掌柜不说,我就让他歇业。” 季颖之说着一甩袖子,怒气冲冲走了,也不过一刻钟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银楼下午客人名单。 来的有名有姓的贵客, 伙计都会记录。 掌柜不敢明着告诉季颖之,但叫他将名单拿走了,反正季颖之是兵马司的人,查他们是正常的职权范围。 “在三小姐到以前,只有这三位小姐。”季颖之道,“三位小姐我认识,她们的爹我也知道。” “这个张和苗,刚从户部调去礼部。” 从户部到礼部,看着是六部平调,但实际算降职,因为户部的地位可比礼部高不少。 “这位许小姐,她爹好像是个翰林。”季颖之道,“这三位以及苏小姐和马小姐,她们都是长宁郡主的半个随从。” 苏小姐和马小姐,便是刚斩首的苏执和马立明的女儿。 如今两家已倒台,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要各自回老家了,两位小姐当然也受了影响。这些个小姐为她们报仇,又或者继续给姚纪茹拍马屁,都不奇怪。 叶文初对他很诧异:“你知道这么多?” “京城你看着大和复杂,是因为你新来的,等你住个十几年,你也能知道谁是谁!”季颖之道。 他刚说完,乘风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叶月画。 “你都知道了?”叶文初问他。 乘风点头:“世子刚才告诉小人的。小人来前去问了主子,主子说让三小姐打回去。” “就这么简单?”叶文初扬眉,乘风点头,“若三小姐怕名声不好听,另想个委婉的法子出气也行。” 叶文初笑了起来:“是我格局小了。” 叶月画扭扭捏捏,摇头道:“我c我不想直接打回去,我想打闷棍子。” “毕竟,我到了成亲的年纪,名声太坏,影响我的亲事。” 难得看她扭扭捏捏,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季颖之点头:“也对也对,那就打闷棍,不能影响三小姐的名声。” 于是大家凑在一起商量打闷棍的事。 闻玉道:“我来喊她们,你们蹲点打人就行。” 大家都看着闻玉,好奇他怎么喊。 “我旁的帮不上,此事你们就不必问了。” 闻玉和田雨出去了,一下午都不见他们回来,等晚上天黑的时候,闻玉让她们掐点去各家的巷子里。 先去的张府,张小姐一个人盛装出来,羞羞怯怯,突然兜头一个布袋子。 “就打脸!”叶月画憋着嗓子喊道。 八角过去扇耳光,张小姐在袋子里喊着求饶,她的丫鬟从院子里出来,叶月画不解气,还踹了丫鬟一脚。 几个人将三位小姐都摁着打了一顿。 许翰林报官,伏成和董峰来出差,许小姐的脸肿得老高,哭着道:“至少有三个男子四个女子,他们没说话,但我却听到了敲木鱼的声音。” 董峰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顺安康。 主要是木鱼声太有标示性了。 “许大人莫急,近日京城很安全,连个偷盗的蟊贼都没有。”董峰道,“我们这就去查,查到了就来回您。” 许翰林怒道:“这就是你们的失职,本官明天不但要弹劾你们,还要连着民兵和兵马司的人一起弹劾!” “一个个尸位素餐,酒囊饭袋!” 董峰和伏成应付了半天才走。伏成道:“这许大人官阶不高,官威真不小。” “他最近靠着女儿巴结长宁郡主后贴了韩国公,他瞅准了户部有空缺了,想跳出去。”董峰道。不管谁,只要巴结了韩国公府,哪怕是猫猫狗狗,也能讨得好处。 当夜许翰林写了奏疏,第二日请人代交内阁,这是私事本不会在朝堂说,但奈何有三位大人的事都是这一件,于是汤庆玉提到了朝堂上。 临早朝结束的时候,就在议论这件事。 姚纪茹一早起床后,就得知了这件事,由丫鬟簇拥着去了许府。 “茵茵,”姚纪茹看见头脸还红肿的许小姐,满脸的担忧,“看到打你的人吗?” “没有,但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许茵茵哭着道,“你别担心,我父亲报官了,肯定能找到人。” 姚纪茹颔首:“苗苗和张玉也是昨天傍晚被人打的,我先来的你这里,等会去看她们。” “她们也被人打了?”许茵茵先是惊讶,但紧接着想到了一件事,“郡主,如果我们三个人都被打,那我想到了一个人。” 姚纪茹让她说。 “广州叶氏的三小姐。”许茵茵把昨天下午的事,告诉了姚纪茹,“肯定是她,否则解释不了。” 姚纪茹眉头紧紧蹙起。 308 邀请(二更) 叶月画来京城后,很少出门,也未曾结交过朋友。 姚纪茹认为,她没有胆子来找许茵茵报仇,还带人套头打闷棍。 “茵茵,”姚纪茹多问了一句,“你去后巷,是谁让你去的?” 许茵茵脸一红,垂着头道:“是c是我自己想去散步的。” 她没说原因。 姚纪茹就没有再多问,和许茵茵叮嘱道:“如果真是叶文初打你的,我一定帮你报仇。” “谢谢郡主,这口恶气不出,我实在是太窝囊了。” 姚纪茹起身告辞,又分别去了张c苗二府,看望了另外两位小姐,无一例外,两人都是被人约去后巷中,然后被人打的。 姚纪茹去了宫里。 太后和韩国公正在说早上的事:“许翰林这个人做事太浮夸了,自己本职内都做不好,你要调他去户部,不出几天就能给你捅娄子。” 姚文山还真无话可反驳:“谁知道他修编本史还能改错。” 为什么大家知道许翰林修编出错呢?是因为圣上翻了许翰林修编的本史看了,点了四处错误。也没有多少的内容,居然错了四处。 圣上将许翰林喊到金殿,狠狠训斥了一番。 许翰林半个字不敢提弹劾叶文初打他女儿的事,抱着书灰溜溜走了。 至于张c苗两位大人一看着这情况,不敢提了。 三家小姐被打,三份气势汹汹弹劾的奏疏,未战就败了。 “不过,圣上怎么还看本史了?”姚文山问太后,太后想了想,低声道,“多数是令瑜告诉他的。” 这样一说姚文山就明白了。 “瑾王对叶医判还真是不一样,这样下去他和长宁的婚事,怎么办?长宁嫁去怕是要受委屈。”姚文山心疼女儿。 太后倒不觉得什么,女人嫁给谁其实到最后都差不多。无论哪个男人,都不会从一而终的。 在她看来,嫁男人除了地位等外在条件外,内在最重要的,是要有责任心。有责任心的男人,便是他日夫妻情分消磨了,他也会对妻子尊重敬重,不会做出那些不体面的事。 这一点,瑾王就有。 “这话你不要和长宁说,免得让她多想。小姑娘家的本就在乎这些情情爱爱。”太后刚说完,苏公公从外面来,“长宁郡主来了。” 姚纪茹进门,听没听到方才的对话谁也不知道。 她行了礼,和太后说许茵茵三人的事。 叶文初早上送走叶满意和小白以及姚子邑后,和闻玉一起去顺安康。 忙了一早上,临近中午的时候,叶颂利陪着叶月画来了,过了一刻,季颖之也到了,圆智正准备去叫羊肉席面的时候,沈翼带着高山到了。 姚仕英笑着道:“我和圆智一起去吧,今儿热闹了。” “是热闹,各位莫不是觉得顺安康开始盈利了,就来蹭吃蹭喝吧?”叶文初问在座的各位。 季颖之点头:“我少吃点,等会儿给你刷碗抵饭钱。” “我是怕三妹再出事,送她来,等会儿我还要去做事呢。”叶颂利四处打量,“要说,这里我都没来过几次,我来京城以后,真像一个人了。” 叶文初点头:“你对自己过往总结的很到位。” 叶颂利确实成熟懂事了不少,像个人了。 “王爷没有午朝吗?”叶文初问沈翼,“我听说圣上骂许翰林了,那本史的漏洞,是你找到的?” “根本不用找,我先前看的时候就注意了,此番想起来,递交给圣上了。”沈翼漫不经心地道。 高山跟着补充:“回京的路上就读了,看到四处问题随笔勾画出来的,他不折腾主子都不稀罕提。” “厉害,厉害!”叶文初道,“许翰林也是撞刀尖了。” 沈翼却不听她的捧,含笑问正在整理病例,不参与聊天的闻玉:“听说,昨晚打黑棍约出几位小姐的事,是闻大夫做的?” 闻玉停了笔,仰头看着沈翼没否认。 “王爷有何指教?” 沈翼也看着他:“用的什么手段?” 叶文初和所有人正好奇,叶月画道:“是啊是啊,昨天问您就没有说。” “不是什么好手段,简单直白。”闻玉的视线,似笑非笑地落在沈翼的脸上,“我用瑾王的字迹,给三位小姐写了约见的信。” “仅此而已。” 他话落,顺安康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闻玉,闻玉坦荡荡地看着他。 “闻大夫聪明人,就是下次这样不磊落的手段少用,会给无辜的人增加困扰。” “王爷的话闻某谨记,但闻某从不曾让无辜的人陷入困扰!”你不是无辜的人,你是事件旋涡中心。 寂静中,季颖之发出嘎嘎的笑声:“哈,哈哈!我好饿啊,有什么垫垫肚子?” “是啊是啊,我也好饿。”叶颂利道,“要不,我们去对买那先买个包子吃一吃。” 叶月画道:“我c我也一起。” 叶文初挠着头,嘀嘀咕咕:“我这病例整理的不咋好,我重新弄一弄。” 话落,捧着她的毛笔,憋着笑的去后院了。 她不尴尬,她怕殃及池鱼。 大厅里没别人了。 “王爷的婚事,怕是拖不了几日了。您年纪不小了,太后今年内肯定会赐婚的。”闻玉道,“提前恭贺你,” 沈翼很明白,闻玉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因为叶月画被打后,闻玉想到了叶文初,所以将这其中的牵连,怪责到他的身上。 他也想了叶文初,所以很恼怒。 当然,欺负叶月画也不行,叶家人在京城,他有责任照顾每个人。 “不会的,”沈翼忽然收了锋芒,在闻玉对面坐下来,看着外面,语气平静地道,“朝中那么多事,我的婚事不值一提。” 没事就给别人找事,这是沈翼的意思,闻玉懂。 沈翼指了指他病例上的一滴墨:“糊了。” 闻玉将这一页丢掉了。 “一直没提,你可记得来京以前,我与你提到的思南白罗山的朋友?”沈翼道,“我们到京时他恰好离开京城,近日给我回信,说他回了白罗山,年底或者年初会回来。” “你中的毒,他或许能有办法。” 闻玉微微颔首,闷声道:“多谢费神了。” 叶文初在后面看着两人没再争执,又笑眯眯回来了。 姚仕英和圆智将席面带回来时,袁为民也刚好到,叶文初热情地挽着他坐下来:“您再吃几口,最近瘦了不少。” “我要瘦,也是被你气的。”袁为民问她,“那几个小姑娘,你打的?” 叶文初没否认。 “你跟那些个小姑娘家闹有什么意思,显得格局小。”袁为民说完,八角提醒他,“阁老,我家小姐也是小姑娘。” 袁为民噎了一下,低声正要说话,发现沈翼从后院洗手回到大堂,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冲着沈翼抱拳施礼。 “袁阁老不要客气,我们都是自己人。”沈翼道。 袁为民不知道说什么。 “等您稍后治疗的时候,我也正好有事和您讨论。”沈翼道。 袁为民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行c行吧!” 大有不喝水的老牛摁下了头的样子。 水嘛,还是甜的。 大家吃过饭,袁为民和闻玉以及沈翼去房里治疗加聊天,叶文初和圆智以及八角在大堂躺着消食,门口来了一位小内侍。 “叶医判在吗?” 叶文初摇着扇子坐直了,请小内侍进来:“公公有何事?” “是这样,马上要乞巧节,皇后娘娘那天在宫中要举办乞巧宴,请叶医判和叶三小姐去宫中赴宴。” 说着递了两封请柬。 “皇后娘娘也请我了?”叶月画很惊讶,接着请柬看了一眼递给叶文初。 “劳驾公公走一趟。”叶文初说完,姚仕英取了三两银子打赏了,小内侍就多说了两句,“到时候京中许多小姐夫人都会去,二位小姐重视些。” 姚仕英送对方离开。 叶文初很诧异,叶月画也惴惴不安:“请你说得过去,居然还请我,这是不是鸿门宴?” “对你们鸿门宴?”圆智不解地问道,“你们和皇后娘娘也没结仇啊。” 关键,大家只知有太后,鲜少有人关注皇后,这一次居然是皇后送的请柬。 “这种女儿家的事,太后出面有些小题大做,素来温良的皇后反倒合适。”叶文初觉得,还真有可能是鸿门宴。 针对她和叶月画,当然不是因为她们貌美又优秀,纯粹是因为某些貌美又优秀的人。 “王爷。”正好沈翼从后院出来,叶文初将请柬给他,沈翼蹙眉嫌弃道,“这种小事。多半不是太后的意思。” 他大约猜到是谁。 “你们若不想去就告个病假。” 叶月画虽好奇,可这种事她听叶文初的。 “去!你觉得这种事小打小闹无趣,可有的人觉得有意思,那这次不成功,势必还有第二 次。”叶文初道。 沈翼颔首,如果真去,那就请他娘去宫里,护着叶文初。 309 宴会(二合一) “真去?”叶月画有点紧张,还有点兴奋。 叶文初反问道:“你敢不去?” 叶月画摇头。 顺安康打烊,一行人溜达着回家,闻玉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下午都很安静。 “师兄,”叶文初扬眉看着他,“要不要宵夜,喝一杯?” 闻玉白了她一眼,道:“我没生气,没必要嬉皮笑脸地哄我。” 不用问他也知道,叶文初一定以为他下午和沈翼拌嘴后不开心。他没有不开心,只是单纯的在思考他自己的出路。 “既然这么高兴,那一起喝一杯?”叶文初扬眉道。 闻玉笑了,又无奈又无语:“你就长不大吧。” 长不大多好啊,还在云顶山那样,他想着。 叶文初推着他走,叶月画和八角还有马玲在讨论叶文初穿什么衣服。 马玲道:“银红色,又耀眼又靓丽。” 八角道:“鹅黄色,娇俏可人。” 叶月画摆了摆手:“鹅黄色我穿,我娇俏可人!她不行,那个子娇俏不起来,威武吧,好吗?” 她刚说完,叶文初猛一回头瞪她一眼。 “我想娇俏就娇俏。百变!” 叶月画撇嘴,反正不让叶文初穿鹅黄色:“你要敢穿,我在宫里就把你的脸丢尽了。” 大家都一脸的好奇。 “阿弥陀佛,”圆智问叶月画,“贫僧将木鱼借给三小姐,这样就能丟有缘人的脸了。” 叶月画:“” 其他人哈哈大笑,想象了叶月画在后宫里,穿着鹅黄色裙子敲木鱼的样子。 闹哄哄回家,叶俊亲自来给他们开门,打量女儿上上下下确认衣服没脏头发没乱气色很好,顿时高兴了:“爹给你烤了红薯,特别甜。” “三叔,没有我们的吗?” “有,有!”叶俊拉着女儿,小声问她,“皇后请去宫里吗?问过王爷了吗,去不去?” 叶文初说去,叶俊有点发愁:“我估摸着是那长宁郡主的事,是嫉妒你和王爷走得近。” “爹,我自己来。”叶文初接过湿帕子自己擦脸,叶俊给她搓完拧干又递给她,“那你去宫里低调点,有矛盾出来打闷棍,别在宫里打。” 叶文初笑了起来,点头道:“好。” 叶老太爷也叮嘱了一番。 这个家里最兴奋的是郭氏和叶月画,因为要去宫里,这仿佛是镀金,就算在京城嫁不了,回从化那也是能吹很久的。 “攒的头面都拿出来看看。”郭氏拉着女儿去挑衣服首饰,叶老太爷叮嘱道,“不要夸张,小姑家的要清爽。” 郭氏不服气:“爹,月画要官没官要漂亮没漂亮,就钱多了,这要是还收敛着,那还比什么?” 叶月画气着了。 “拾掇好了,穿出来大家说行才行。和宫里娘娘比首饰,我看你是比脑子!”叶老太爷道。 郭氏无话可说。 初七傍晚,叶月画穿着鹅黄色的纱裙,戴了一只金点红宝石的花钿,点了朱唇眉心痣,像年画上走下来的,憨态又俏丽。 “嗯,这样不错!”叶老太爷很满意。 叶文初也觉得好看。 “我喜欢四妹这套,银红色张扬。”叶月画还觉得叶文初扎着高髻很洒脱,“怎么弄的,什么打扮都好看。” 叶文初拉着她上轿子。 “我都是靠脸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你羡慕不来,走了!”叶文初将叶月画塞轿子里,两人一前一后,往宫里去。 半道上遇到了季颖之。 “我今儿当差,正巡视呢。”季颖之和叶文初打招呼,“你这打扮不错,像个侠女,符合你的气质和身份。” 叶文初也觉得不错。 “三小姐呢?” 叶文初指着后面, 季颖之道:“后面的轿子?我去打个招呼。” 季颖之过去的时候,叶月画掀开轿帘,冲着季颖之挑了挑个眉:“季世子今天当值吗?” “是啊。你去宫里跟着你妹妹,有人欺你你就哭,别逞能。”季颖之道,“你要记得,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叶月画对他的建议完全不想听:“你就一张嘴,要真懂这道理,你能被人接济着长大?” 季颖之无语,心道我爹要不是续弦,我也不会这么凄惨。 “快走吧!”聊不下去了。 到 宫门等引路,叶文初和叶月画站在宫门口等的时候,就有许多盛装的小姑娘来了。 不少人穿鹅黄色,叶月画低声道::“幸好有姚夫人,她做的衣服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还有刺绣。 叶文初也觉得,姚夫人的手艺确实非常出彩。 小道上不少人在讨论她们,对着叶文初指指点点。 “高个子那个就是。”一位小姐低声说话,声音软糯听着年纪很小,“我那天去她的顺安康门口看见她了,正在给人看病。” “真的会看病吗?” “嘘!来了人,等会儿说。” 大家跟着引路的内侍往内宫去,今日宴席由皇后主办,设在了内功的叠翠园。 叠翠园是内宫专门宴客的园子,园如其名,里面花团锦簇溪水潺潺。 园中一道听风亭,亭下是绫波湖,湖面停有一只船,叶文初到的时候,船里已有女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欢快。 “你看,还有三四岁小丫头。”叶月画道,“要是欢喜在,我们将欢喜也抱来。” 这场景和叶文初想的不一样,并非是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香风如瘴,反而是一院扎着羊角奶娘跟着的四五岁的孩子;梳着双螺的八九岁小姑娘;亦有她们这样十五六岁,聚在一起聊胭脂水粉谁家公子的贵家小姐。 “看到你的情敌了吗?”叶月画低声问叶文初,“那边被人围着的是不是?” 叶文初掐了叶月画一下:“我又没见过。” “你承认你喜欢王爷了吧,居然承认长宁郡主是情敌。”叶月画嘻嘻哈哈笑着。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等我把你嫁一个丑男,丑到你半夜醒来,一转脸被吓哭的那种。” “那我就带他回家住,每天在你面前晃悠喊你妹妹,让你吃不下饭。” “叶医判,叶三小姐这边请。”小内侍请叶文初,“皇后娘娘在前面的殿内。” 叶文初牵着叶月画,去了前殿。 她们从小径进去,风亭里和石墩秋千边上聊天的女孩子们,都停下来来打量她们。 “是她!穿红裙子那个。” “她个子好高啊,还挺瘦的。我没看到脸,听说特别漂亮!” 这话说完,周围安静了一下,说话的小姑娘收到了很多意味深长的白眼,她赶紧补救:“我听路边婆子说的,婆子的眼光肯定很差” 小姑娘没说完,叶文初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小姑娘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不敢说惊为天人如此这般的话,但叶文初真的很漂亮,不但她漂亮,她身边穿黄衣服的丰腴的少女也很漂亮。 根本不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灰头土脸的乡下人。 “太狂了!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这样的女子都没有人敢要的。”一位女孩子瞥了一眼在喝茶的姚纪茹。 “我们可做不出,她那样抛头露面的事情,否则先生晓得都要骂的,白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地聊天。 叶文初进了殿内,才发现殿内好几位夫人都在,她认识的有临江王妃,还有陪着孙女来的汤夫人,以及介绍过后才认识的她的师娘袁夫人,袁夫人也是陪着小孙女来的,今年六岁,这会儿正在船上玩水。 临江王妃坐在皇后的右手边,冲着叶文初挤了挤眉眼,叶文初倒奇怪,她家没有小孩,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给皇后娘娘请安。”叶文初和叶月画行礼。 皇后看着叶文初,客套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她出去和小姑娘家的玩去:“她们都在院子里,都和你们年纪一般大。” “一会儿还有穿针比赛,太后娘娘和几位夫人都有彩头。” 皇后笑着道。 叶文初应是正要走,临江王妃忽然起来,笑着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叶月画冲着叶文初暧昧地挤眼睛,看你未来的婆母多喜欢你。 叶文初冲着临江王妃笑。 叶月画心道你这笑容也太得体了。 “听说你做主,将吕巧送回保定了?你这事儿做得漂亮。”临江王妃道,“没那两个人在侯府作妖,宣平侯父子两人,总算有了个人样了。” 叶文初笑着应是。 亭子里,女孩子们商量好了,喊叶文初来说话,然后集体给她难堪。 苗小姐开口喊道:“叶家小姐,来这里玩儿啊。” 叶文初正要拒绝,临江王妃道:“好啊!玩什么?” 苗小姐瞠目结舌。 一群女孩子,站着坐着的都有。 想好的事,因为临江王妃这个长辈在,什么都办不成了。 “我明白了,”叶月画在叶文初耳边低声道, “刚才我纳闷,临江王妃家里没小姑娘,她是陪谁来的。” 叶文初想捂住叶月画的嘴。 “现在懂了,原来是陪你来的。” 叶文初低声道:“等会儿回家,你c死c定c了!” 叶月画忍着笑。 “坐这里来,”临江王妃请叶文初坐她边上来,她的右手边坐着的是姚纪茹。 按理说叶文初不能坐,换成别人自然推辞了站在边上伺候着,但她没有,直接坐了笑着和临江王妃说话。 姚纪茹坐在对面,打量着叶文初。 容貌没有传言中那般了不得,在她看来只能算还行,她看向叶文初的手,手有些粗糙,不像个女孩子家的手。 “你看她的手,居然有些薄茧。” “做粗活吧,嘻嘻!” 叶文初无所谓,临江王妃听不下去,问叶文初:“我听说你每天都很忙,这两日有空号吗?” “我,”临江王妃本来想说自己的,但一想说她病了不合适,“我想带我家王爷去找你看病来着。” 叶文初知道临江王瘫痪的事,便道:“我这两日白天的号都挂出去了,您要是等号得要四五天以后。这样,如果方便我去王府给王爷看看行吗?” “行啊!”临江王妃真的是给叶文初找场子而已,让这些碎嘴的丫头片子晓得,人家是神医,哪像你们就光舌头牙齿努力,天天说废话吃白饭,但叶文初这么一说,她觉得非常可行,那老王爷就能见到叶文初了。 这是喜事。 “那明天晚上我准备好,在家里等你。”临江王妃低声道,“正好吃晚饭。” 她要亲自下厨。 叶文初笑着应是。 姚纪茹眉头紧蹙,她坐这里,临江王妃都没和她说话,和叶文初却聊得如此开心。 她怕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不可能让叶文初进瑾王府的。 就算是再喜欢又如何。 再说,叶文初医术再好也不可能在朝局上帮到沈翼。她娘说,男人娶妻都是要门当户对,对自己有助益的,只有纳妾的时候,才挑着漂亮有趣的。 她心思转过,看了一眼亭外的小内侍,内侍出去拐了弯又回来了,到亭子里来:“王妃娘娘,太后娘娘听说您来了,请您去仁寿宫,她有话和您说。” 临江王妃蹙眉,问道:“可说是什么事?” 临江王妃不讨太后喜欢,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所以她这么生硬地问,小内侍也不奇怪,他道:“奴婢也不晓得,娘娘您请,奴婢给您引路。” 临江王妃起身要走又对叶文初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乱走动。” “是,我哪里都不去。” 临江王妃满意地走了。 大家起身送她。 长辈一走,先前都不说话的小姑娘们,纷纷松了口气,许茵茵上前来,问叶文初:“你真会医术?” “是啊!” “那你给我看看。”许茵茵道,“我最近被无耻的人打了,身体一直不大舒服。” 说着,就将自己的手伸过来了。 “那要小心一点,无耻的人怪多的,我家三小姐也被无耻之徒打了。”叶文初还真给许茵茵号脉,扬眉道,“你底子虚,太阳出来时,多晒晒,别的倒没什么。” 许茵茵冷笑:“这叫什么号脉,我看是骗人的。” 其他小姑娘们都跟着点头,叶文初笑了:“你没病我就是庸医,我要是真给你诊断个病出来,你是不是就信我是神医了?” 小姑娘们看着单纯孩子气,但实际上一点不单纯。她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巴结姚纪茹,达到自己的目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毫无底线和下限。 许茵茵面红耳赤,被另外一位小姐拉着去边上。 “她年纪小,你别和她计较,”姚纪茹含笑,问叶文初,“听说你是广南东路来的,听你的口音很明显。” 叶文初微微颔首。 “你在广南东路时认识瑾王的?怎么认识的,能和我说说吗?” 叶文初道:“一起合作了一点事,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我听说你家极有钱,资助了他削藩?”姚纪茹笑着给叶文初添茶,“太后娘娘赏赐你的事,我也是听说过的。” “以茶代酒,我替我令瑜哥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忙,他怕是要多在那边待一段时间了。” 姚纪茹说着,端着茶盅和叶文初碰了碰。 “他谢过我了,这事儿不能劳驾您。”叶文初没喝茶。 姚纪茹浅笑了一下:“那看来你和我令瑜哥哥确实很熟悉。”顿了顿道,“广南东路是不是舶来品比较多?” 她露出手腕上的一个珠串:“前几日他来我家给我的,是他在路上买的。” “好看吗?” 叶文初认识这个手串,沈翼还真的买过,但不在广南东路买的,而是路过江西时,路边的铺子买的。 是买回来送姚纪茹的? “好看。”叶文初夸奖她,“瑾王爷的眼光素来是又挑又好。” 姚纪茹眸色沉了沉。 ------题外话------ 想不到,我一曾经写宅斗的人,写姑娘群戏会卡顿。 大里个讽刺啊,啊哈哈哈哈。 310 联手闹腾(二合一) 居然也没有摆脸子,看来她和瑾王也没有到那个程度。 姚纪茹喝了口茶,扶着珠串,苗小姐恭维着:“王爷有心了,走出去那么远,都晓得给您带东西回来。” “一起长大的,情分肯定不一样的。” “是的。我哥哥和我嫂子也是隔房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从生下来睁开眼就看着对方,学走路c学说话c学吃饭c去读书c得了先生的夸奖他们都是一起经历一起分享。” “真的啊,好幸福啊。他们现在感情好吗?” “好!我嫂嫂又怀孕了,这是第三个。” 姑娘们聚在一起,发出羡慕的欢呼声。 “郡主和瑾王爷肯定也是这样的。”一位小姐道,姚纪茹脸一红,笑着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他大概七八岁,我那时还小,他和季颖之在外面玩,碰见了捏糖人捏得特别好的,于是特意给我捏了一个。” “我旁的不记得,就记得他拿回来时,那糖人都化了,特别有意思。” 小姑家一起咯咯笑,叶文初转过来就听叶月画和她道:“这笑声,我还以为掉鸡窝了。” “别以为,就是!”叶文初道。 那边还有人问姚纪茹:“长大了是不是也对您很好?” “长大了要淡一些,不是什么都给我送来,会挑一挑的。” 姚纪茹仿佛想到很有意思的事,脸上都是甜蜜的笑容。 “您说说嘛。”张小姐道。 叶月画让叶文初换地儿坐,这帮子人明显就是想气她。 叶文初不走:“我也好奇!” 叶月画无语了。 您好奇您问瑾王爷啊,听情敌描述曾经的甜蜜儿时的时光? “我后悔了。”叶月画低声道,叶文初瞥了她一眼,“后悔没把大和尚的木鱼带来?” 叶月画点头不迭:“为王爷敲一敲。” 姚纪茹继续回忆她和沈翼的点滴,叶文初听着倒心疼起沈翼了。 八九岁的沈翼,临江王已经瘫痪了吧? 以临江王妃的行事为人,他家的日子不会得多少照拂,怕是月例银子都拿不全,肯定难熬。 其实,太后的行为她能猜到,一开始太后为了自己和娘家的地位而努力生儿子,等地位稳住了,她就想掌权,傀儡儿子满足了她上位者一切的便利。 而太后不爱的儿子们,完成了她巩固地位的使命,就不再重要了。 作为孙子的沈翼,肯定活得更难。 至于太后,她掌权后就需要有人支持她,没有人比娘家的兄弟和侄儿更可靠好用,他们一起栽一棵权力“大树”。 但是,不知道太后现在知不知道,这棵树长大后就不会受她控制了。 就算将来她要死了,想告诉侄儿你不要争了,让我儿子好好当皇帝,也不会有人听她的。 大树那么大,叶子有叶子的想法,树干有树干的野心。 又或许,太后是知道的,但娘家于她而言,更重要。 叶文初胡乱想着,对面姚纪茹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俏皮地道:“在想什么,看你笑了。” 她在说瑾王和她小时候,叶文初没生气,居然笑了。 姚纪茹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在笑你们儿时有趣的事,”叶文初道,“王爷自小就是个聪明孩子,会审时度势!” 这可不是恭维她!姚纪茹听着就收了笑容,没说话。有人看她不高兴,立刻质问叶文初:“你什么意思?” “夸王爷啊,”叶文初看着说话的人,“不能夸王爷?” 那位小姐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那边有人喊我们,我们去殿内吧。”叶文初问姚纪茹,姚纪茹起身走在前面。 大家就簇拥着她走了。 叶文初和叶月画落在了后面。叶月画低声道:“我有点兴奋。” “你去打架好了!”叶文初道。 叶月画忍不住捏了叶文初的脸:“哎呦,好可爱啊,你也有可爱的时候。” 叶文初拍开她的手,倒有点担心临江王妃,希望她不会和太后吵起来。 她停下来朝小径看了一眼,临江王妃还没有回来。 一侧,船上游玩的人都回来了,去内殿比试穿针。 绫波湖不大,上面就停着一艘船,船上设了个小船舱,这会儿有人鬼鬼祟祟提着个笼子进了船舱,将篓子藏里面去了。 内殿里, 比赛的针线都准备好了。 就是穿针,一根针,两根针七根针,看谁先穿好。 姚纪茹也参加。 “叶四小姐也来吧,”皇后笑着道,“看你的样子,就是兰心蕙质,肯定会做手工。” 袁夫人在教她的小孙女,小孙女生得很漂亮,她听皇后喊叶文初,也停下来看着,笑着道:“叶四小姐会女红吗?” “会一些的。”叶文初笑道,“但是是粗活,笨手笨脚。” 有人讥讽她:“是笨手笨脚,手上都有茧子。” 大家嘻嘻笑了起来。 “有茧子是因为我习武,”叶文初看着说话的小姑娘,笑眯眯的“小姐这样的,再来十个我也能让你跪着哭。” 那小姑娘傻眼了,没想到叶文初说这话,不应该气的跺脚藏着手? 居然要打得她跪着哭?这什么话? 皇后都忍不住笑了一下,打岔道:“比吧,本宫和几位夫人做裁判。” 叶文初参加了,在一群能干的小姑娘中,她输的毫无悬念。 姚纪茹自然是第一名,大家都抢着恭喜她。 “长宁郡主就是心灵手巧。”其他几位夫人道,“我听说绣工也是极好的。” 大家都围着夸,姚纪茹谦虚着说不会。 “叶四小姐说会针线,是纳鞋底吧?”一位小姐道,“村口坐着纳鞋底妇人也会针线。” 叶文初刚要问她是不是真想哭的时候,临江王妃回来了。 “都比赛啦,也不等等我!” 她说着,叮当一下,在地上丢了个包袱。 然后叉腰看着一屋子的人。 在所有人惊愕地视线中,临江王妃抖开了那个包袱,从里面倒出来一盘子飞镖。 “穿针有什么意思,”临江王妃道,“射飞镖比赛!” 说着让人将靶子撑起来,热情地邀约在场所有的小姐参加。 叶文初艰难地从袖子里摸了个手帕出来,假装擦嘴的功夫,释放了自己憋不住的笑。 皇后问道:“二嫂,哪有人乞巧比射飞镖的?” “您这也太不像了。” 临江王妃道:“难道射飞镖就不巧了吗?”她说着摆了摆手,“巧,那是个大概念,包含的东西多着呢。” 皇后无话可说。 “娘娘,我参加。”叶文初笑着接飞镖,临江王妃仿佛才知道叶文初会才参加,立刻惊喜地笑着,“好,好好!你来。” “为了凑巧,我射七枚吧。”叶文初道。 “有道理,乞巧七巧,七是对的!”临江王妃深以为然。 然后在大家好奇又惊奇的目光中,叶文初人生第二次表演了射飞镖,上一次还是在刘兆平的府中,她觉得,下一次再有宴会,她可能还会表演射飞镖。 毕竟她擅长。 七枚飞镖,一个打一个,将中间的靶子射穿后掉在了地上。 殿内,鸦雀无声。 和这个对比,刚才穿七针的第一名,太不值得提了。 姚纪茹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姐姐好厉害!”袁阁老的孙女袁芳菲佩服地拍着手,“您能不能教教我?” 叶文初点头:“行啊,下次你祖父去顺安康,你跟着来玩儿,我教你。” “嗯,嗯!”袁芳菲高兴不已,又转过来对她的祖母道,“这个比穿针有趣。” 小孩子嘛,都喜欢惊奇有趣,不但她,其他几个孩子也瞬时围着叶文初,问她能不能一起去顺安康,跟着她学习投射飞镖。 叶文初很大方地同意了。 “都可以去,我那还有山楂开胃糖,很好吃。” 小孩子们高兴地期待着。 跟着来的夫人奶奶们当然看得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又不好拉扯孩子回来,弄哭了孩子后更尴尬。 姚纪茹面上挂不住,护着她的小姐们没见过这场面,也不知怎么解决尴尬,嘀嘀咕咕说话。 “叶四小姐真厉害。”姚纪茹自己圆场,“我们去游湖吧!” 乞巧除了斗巧这些,还有游水沾七仙女的仙气福气的习俗。 “对,对,去游湖。”皇后松了口气,赶紧吩咐大家,“不过船小一些,你们别闹腾。” 姚纪茹道:“刚才不是上去过一些了?这一次游过的人就不要上去了。” 小孩子们就不上去了。 姚纪茹由大家簇拥着,上了船。 “我一起!”临江王妃和叶文初一起,姚纪茹回头看了一眼临江王妃,也是很无语的,但宫里人人都知道临江王妃的脾气,太后不喜欢她,寻常也不喊她入宫,所以,任由她闹腾去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也进宫了。 “刚才飞镖射的不错。”临江王妃是真的佩服,叶文初笑着道,“我其实还会蒙眼射。” 临江王妃眼睛一亮,惊叹道:“那下次蒙眼!” 叶文初差点笑出了声,她想到了叶老太爷,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您的支持和鼓励,我对自己射飞镖的和技能,越发有信心了。” “你这么出色,要一直自信下去。”临江王妃道。 叶文初笑着应是。 叶月画连着翻白眼,心道您二位在聊什么您二位自己听听行吗?这是要气死多少人? 上了船,一位小内侍在姚纪茹低声说了几句,姚纪茹愣了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过去邀请临江王妃去船舱里坐坐。 一刻钟后,在陪圣上刨木头的沈翼,听到了蔡公公气喘吁吁口齿不清地回禀:“圣上,王爷,绫波湖上的小姐们都掉水里去了。” “都掉了?”沈翼问道,蔡公公摇头,“除了王妃娘娘和叶四小姐以及叶三小姐。” 沈翼不意外,圣上问沈翼:“莫不是你娘和叶四小姐把人都推下湖了吧?” “不会,我娘和叶医判都脾气温和,断不会做这种事。”沈翼道。 圣上不太信,但他知道自己的立场,所以没说反驳的话,让蔡公公看看:“我们不方便去,你再去看看,有不对劲的,就速速回来禀报。” 蔡公公应是,又去了叠翠园的绫波湖,船靠岸叶文初扶着临江王妃,安慰着:“娘娘,您别怕,老鼠都赶走了。” “真的走了吗?吓死我了。”临江王妃虚弱地在听风亭坐下来,余光一直偷看别人的笑话。 叶月画也脸色煞白,没了精气神似的,受了不少的惊讶,瑟缩着一个劲儿地发抖。 再看其他的小姐,一个个都是落汤鸡一样,披头散发瑟瑟发抖。 “啊!有一只老鼠跑上来了。”有人惊叫。 大家又是趁地爬行逃跑,狼狈不堪。 姚纪茹也落水了,由人扶着,竭力控制自己的脾气,目光投向叶文初,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姚纪茹吩咐人在船上做手脚,她的意思,船舱里放一条蛇,吓唬叶文初,让她出丑,却不料船上出现了老鼠。 那老鼠从船舱里跑出来的时候,一船的女孩子像疯了一样。 她当时也慌了,本来想避开,但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栽水里去了。 其他女孩子也是一个撞一个,乱糟糟没头苍蝇一样跳水里。 那些老鼠也受惊,也跟着跳。 一时间,绫波湖里就像是开水里丢了一筐子泥鳅,那翻腾的浪花溅起几尺。 叶文初很忙的,又要安抚吓着了的临江王妃,还要安慰自己的姐姐,一边一只手的握着两人手,只能冲着姚纪茹,远远地慰问:“姚小姐,你还好吧?” 姚纪茹扯了扯自己湿漉漉的衣裙,和花了的妆容:“叶四小姐习武之人,果然不同凡响。” “那肯定的,不然十多年的功夫白费了。天凉,你快去换衣服,别受寒了。”叶文初关心道。 姚纪茹拂袖而去。 其他十四位小姐也纷纷由丫头婆子扶着去找地方换衣服,每一个路过叶文初身边的人,都气呼呼地瞪着她。 “老鼠是你放的?”偏殿中,姚纪茹问办事的内侍,内侍应是,“是!外面送进来的笼子,奴婢就提过去了,不是您准备的吗?” 那一笼子老鼠,估计得有二三十只,想想就头皮发麻。 “我做什么放老鼠?还不快去查!”姚纪茹呵斥道。 她换了衣服,太后来了,亲自过问每个人,大家都心有余悸地哭着。 太后看见叶文初三个人,就她们三个人镇定自若。 “临江王妃,你还不错,居然没有掉水里?”太后的语气,颇有深意。 临江王妃伸出自己湿漉漉的鞋子:“幸好有叶医判护着,她有功夫,拉着我们两人,才不至于被大家挤下去。” “母后,那些老鼠,确实可怕。” 太后看见她烦,当年她不许临江王娶她,可临江王不听 “倒不知道,你胆子也变得这么小。”太后认定临江王妃是装的,不再看她,转过来问叶文初,“你不怕老鼠?” 她怀疑老鼠会不会是叶文初办的,但一想,叶文初没这个能耐在宫里弄这些东西。 只怕是姚纪茹这边办事的人出了岔子。 “不怕的。我是习武之人!”叶文初道。 太后点了点头,指了指之前说话的一位小姐:“所以你说打她十个跪地哭?” “吓唬她的,”叶文初笑着,大家以为她要说她 打不了之类的话,但紧接着就听到她解释,“我尽量不与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动手。” 所有人无语。 “会武功也是了不起的。”太后淡淡说了,挥手道,“各位小姐都受惊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别生病了。” 一屋子的女孩子行礼应是,鱼贯出去。 “母后,我也告辞了,吓死了。”临江王妃拉着叶文初姐妹走了。 太后看了临江王妃一眼,等所有人走了,她问姚纪茹:“怎么是老鼠,查明白了吗?” “嗯。抓蛇的人同时接着两个事,然后拿错了笼子。现在另外一边客人也提错了,来找老鼠呢。”姚纪茹道。 太后问对方要老鼠干什么。 “查了,是一户从西域买猫养的商户,他家养了十几只猫,还有波斯的。” 如果查不到为什么买老鼠,那就表示有人从中作梗。 太后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又对姚纪茹道:“你今儿满意吗?试探她了?” “嗯。”姚纪茹垂着眉眼,“但她心气大,没怎么生气。” “那下次再试试别的方法。”太后觉得姚纪茹被保护的太好了,为人还是单纯了一些,不管要什么也是唾手可得。 这样养大的孩子,多是痴傻蛮缠的。 得练一练,将来沈翼身边肯定还有别的女人。 至于叶文初,先养一养,等稳住了圣上和沈翼,就将她杀了。 “是!”姚纪茹道,“长宁记住了。” 太后没再说,带着人走了。 皇后招手让姚纪茹过去,低声问她:“你刚才说波斯猫,什么地方有卖?” 姚纪茹心道她这姑姑真的蠢钝,但她又不好说,笑着道:“您喜欢,明儿我给您去买了送进来。” “好,交给你了。”皇后笑着道。 姚纪茹带着人走了,皇后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取了扇子出来虚虚地摇着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文初出宫,就看到远远站在一边,没过来的沈翼。 临江王妃盯着叶文初早点回去,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就上了轿子回家去了。 沈翼从一侧过来:“辛苦了,去吃夜宵?” 叶文初背着手看着他,没说话。 “刚陪圣上刨木头,不知怎么了,有些头晕,四小姐帮我瞧瞧?”他说着,牵起袖子伸出左手来,手腕上一个非常显眼的珠串露出来。 他不戴首饰,今儿第一次。 “珠串不错。”叶文初扬眉,“情侣款,一人一串?” 沈翼头一次没绷住表情:“什c什么c什么是情侣款?” ------题外话------ 今天27号了,月票什么的,表浪费啊。 311 难掩的喜欢(二合一) 叶月画的轿子,四个轿夫脚力不错,跑起来特别快。 宫门前没别人了。 沈翼悄悄将珠串摘下来,他理解了什么是情侣款。 叶文初瞥他一眼,负手走在前面。 还没宵禁,路上的行人是越走越多,不少人看见叶文初,都惊艳地打量她,路过的年轻人,也忍不住停下来看她。 叶文初走得快了些,发现身边人不见了,她也没回头去找。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递了两个一样玉制的珠串,在她面前。 “干什么?”叶文初问他,沈翼扬眉道,“这个更好看,刚买的。” 说着一个递给叶文初,另一个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叶文初呛着调子:“有人说了,我这是乡下妇人纳鞋底的手,可配不上高贵的珠串。” “叶四小姐的手还是解剖的手,治病的手。”沈翼笑着,语气宠溺,“下回请说这话的人去衙门观摩学习。” 叶文初转过来看着他。 “京城真有趣,人有趣糖人也不错,就是化了也是甜的,是不是?”她仰头看着他,眉眼促狭。 沈翼小心翼翼的回道:“糖人化了多恶心,甜不甜就更不知道了,压根不会入口。” 叶文初忍着笑。 “不戴?”沈翼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这是情侣款。 “王爷一手一个串儿,叮叮当当不累吗?” 沈翼牵着自己的袖子,给她看两只手的手腕。 先前那一串早摘了。 “手串我买了两串,但送圣上了。我自己这串一直放在家中。”沈翼道,“上面雕了十八罗汉,觉得有趣。” 叶文初摊开手:“我看看。” 沈翼将他新买的递过去,叶文初不要:“我要看雕十八罗汉的那个。” 沈翼顺手将他买的给叶文初套手腕上,又将旧的给她看。 “是挺好看。”叶文初顺手将这十八罗汉的也收了,“这么说,圣上的在长宁郡主手里,那你这就给我吧。” “四小姐不嫌弃就行。” “不嫌弃。”叶文初背着手笑盈盈散步,沈翼道,“今晚又表演射飞镖了?” “王妃娘娘好有意思。”叶文初和沈翼说临江王妃的事情。 后面,乘风跟着在付珠串的钱,嘀咕着他家王爷怎么买东西这么着急,也不挑,买两个一样的干什么:“再便宜些吧。” “便宜三文钱,一会儿我吃碗混沌。” “您一碗也吃不饱是不是,不如不便宜!”东家也不好惹。 “晚上吃过了,我这加餐宵夜!” 东家想把珠串追回来。 叶文初想问沈翼,老鼠是不是他从中做了手脚的。 毕竟船上有老鼠,这事儿办的太傻了要说姚纪茹虽不算特别复杂的人,但这种难控的手段,正常人都不会用。 但她没问,而是道:“和我说说小时候的事?” “想听什么?” “你兄弟姐妹之间的事。”叶文初笑着道,沈翼眉头跳了跳。 叶文初心头笑不停。 叶月画在家,已经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郭氏没听明白:“那这宴席,也没干什么,就出丑了呗?” “嗯。反正不是我们出丑。”叶月画洋洋得意。 郭氏很失望,居然没去几位夫人,也好叫那些夫人看看,叶月画多出色。 不定看中了,娶回去当儿媳了。 能进宫的人家,肯定差不了。 她现在要求不高,都不求勋贵之类,是个当官的人家的就行。 叶文初和沈翼回来了,叶文初笑眯眯地挽着叶月画的胳膊:“跑这么快,我当你回来煮宵夜呢。王爷说饿了!” “我c我回了就是煮宵夜的,这不,面都让人在糅了。”叶月画一个激灵,“王爷您坐会儿,我去煮面条。” 叶月画拉着圆智一起,并答应给圆智做大肉面吃,圆智同意给她烧火。 “他们是不是没吵架?你偷偷看看!”叶月画道。 圆智迅速瞟了一眼,叶月画道:“怎么样?” “没看清。” 叶月画白了他一眼,圆智道:“三小姐,您让我一个出家人谈男女情,这不是亵渎我嘛。” “庙里还求姻缘签呢!心中有佛哪里都是净土。” “啧,您这话说得有 点道理了,一会儿我的肉要大块的。”圆智跟着叶月画去厨房,季颖之从门口进来,“三小姐,今晚还顺利吗?” 叶月画招手让他跟着去厨房帮忙。 把今晚的事告诉他。 “什么糖人啊?”季颖之摆手,“根本没有的事,小时候令瑜都是去宫里,从来不去韩国公府的,现在都不怎么去。” “又不是亲舅舅家,不可能去的。” 叶月画不信。 “长宁郡主自己瞎想的。再说了,就算当时令瑜拿着糖去找她,她高高在上也不可能出来的。听她吹,天都要被吹圆了。”季颖嗤之以鼻。 叶月画立刻舒服了。 “她小时候长得漂亮吗?” 圆智在灶后被烤得一头汗,不想听两个人没营养的聊天,偷吃了一块大肉鼓着嘴溜了。 叶月画把季颖之塞坐着给她搁柴。 季颖之没什么概念:“小姑娘只要不是奇丑无比,就都是香喷喷好看的。” 叶月画嫌弃地看着他。 “你小时候过得有多粗糙?” 季颖之想想还真的是:“我的目标就是不饿死,冬暖夏凉就行。” “行了,我知道了。”叶月画让他搁柴,季颖之再怎么过得不好,但厨房里的活他也没有做过,更没有机会,进去的柴也不知道怎么,滚了圈自己跑出来,他的新衣服瞬间被烫起了火。 他嗷嗷直叫,叶月画抄起一盆泼他身上。 季颖之抹了一把脸看着叶月画:“你泼衣服不就好了,为何泼我的脸?” “噗!”叶月画忍着,“这哪有什么准头。” 季颖之也不敢发脾气,牵着衣服心疼地看着少出来的洞。 “我例钱还没发衣服就这一件了。”还是新做的。 叶月画让他忍一忍:“先把夜宵煮了,你的破衣服不重要。” 季颖之乖乖地坐回去给她烧柴。 叶文初吃面的时候,看到叶月画身后跟着季颖之,哭笑不得。叶俊紧张地道:“衣服破了,烧着人了没有?” “快脱了,换一件衣服!” 季颖之摆着手说没事,叶俊还是让他脱了,回房里拿自己的衣服穿。 “三叔,您的衣服他穿不了,我哥新做了两件,我给他拿来。”叶月画去找叶颂利的衣服,一次性拿了四件新衣服,递了一件给季颖之立刻穿,其他的就包起来给带回去。 “拿回去换着穿,你也太穷酸了。” 季颖之一边将包袱收了,一边嘿嘿笑着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必了不必了。” 叶颂利脸都黑了:“二位是不是忘了,衣服是我的?” “就当接济季世子了。”叶月画道,“他就一件,回回穿,看着心烦。” 叶颂利无话可说,总不能说让季颖之丑死。 叶文初将一块肉丢闻玉的碗里,但闻玉没等着吃就被沈翼夹走了,三个人对视一眼,又一起转过来看着对面乱七八糟的画面。 “会不会快了点?”叶文初问两人。 “又不是妻子去世,不存在快慢。”沈翼道。 “但要点拨。”闻玉道。 “说什么?”季颖之不懂,三个人打哑语,“谁的妻子去世?” 叶文初笑着道:“季世子太可怜了,以后你没事就来我家,衣服我们家包了。” 她家人都看着她,莫名其妙。 “这接济的有点过头了吧?”叶月画嫌弃。 “不过头,谁让季世子人好又可怜呢。” 季颖之使劲点头。 叶月画无语。 闹腾了大半夜,叶满意也跟着不肯去睡觉,大家只好散了,叶颂利说收到了从化的来信,让叶满意给他爹娘写信。 “欢喜都五个多月了。”叶文初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第二日,临江王妃午觉都没有睡,指挥阖府的婆子丫头,进行了大扫除。 从进门到两边花花草草都收拾了一遍。 “舒服了。”临江王妃问连翘,“小王爷回来了没有?” 连翘说回了,在公房里办差。 “快请回来。”临江王妃催着。 沈翼不得不放下没做完的事,去找自己爹娘,临江王妃关着门,一家三口小声说话。 “约了是申时两刻到,你们有没有好的提议?”临江王妃问二位。 临江王道:“小姑娘喜欢零食,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一会儿都摆上,各式各样的瓜果零嘴都有。 临江王颔首:“那我没什么可说的,就叮嘱大家远远躲开去,别盯着她,小姑娘面皮薄。” 临江王妃取了个小本子出来,记好以后,用眼神询问沈翼。 “别买带壳的东西就行,她爱吃不爱剥。”沈翼道,“泡红茶吧,搁些糖喝得更多些。” “记住了。”临江王妃道。 沈翼也觉得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叶文初比较随性,生活细节的一些小讲究,差不多是在云顶山上闻玉养出来的,他都知道,所以他接着养。 “既然你们没的说,那就我来说。”临江王妃将本子翻到最前面,上面一行一行列了,从叶文初进门以后的“行程”安排! 沈翼接过来看了一眼,觉得没意见。 “可以!”临江王也没意见,“你别太热情了,吓着她了。” 沈翼颔首。 “我有分寸的。本来她和令瑜的婚事就麻烦,我再不热情,她一看这事烦人,就甩手回广州了,那咱们令瑜就得做光棍儿了。”临江王妃忧心忡忡,她已经思考很多了。 沈翼揉了揉眉心,这事儿他没和父母说,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乘风。 “就这么办吧。”沈翼道,“她还没来,我先去做事。” 沈翼刚走,连翘来回禀,说叶文初来了。 “快,快!把瓜子都摆上,核桃撤下去。”临江王妃一通吩咐,然后站在院子门口等叶文初。 不能去大门接,她是长辈,去了就太过于热情了。 “给娘娘请安。”叶文初带着马玲和八角,临江王妃笑着迎叶文初进门。 叶文初笑着道:“您家的院子真漂亮,又干净又整齐。” 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令瑜,他讲究呢!爱干净的男子,最适合居家过日子。”临江王妃道。 叶文初笑着应是,又夸临江王妃今天衣服漂亮,气色好。 “令瑜孝顺,孝顺父母的人,都不会差。”临江王妃道。 叶文初本来想夸别的,犹豫了一下后,忍了,生怕临江王妃继续推销儿子。 等进到房间里,叶文初又被惊住,房间的桌子上摆的都是零食,她爱吃的都在上面,最重要的,一些带壳的都剥干净了。 “王爷家真好,”八角太感动了,马玲点头,在她耳边低声道,“重视我师父才这样。” 来了客人,泡杯茶也是待客。 “给王爷请安。”叶文初走到床边,看到躺在床上的临江王,大约是一直躺着,脸上血色不多,但他的状态很好,头发清爽,手指甲也修剪得圆润干净,看得出来被照顾得很好。 临江王的容貌,叶文初看着愣了愣,沈翼和他有一点像,但临江王的容貌和气质要更疏朗一些,如果他能走路,大约还有一些仙风道骨的脱俗感。 这感觉,她觉得有点熟悉,但并不是来自于沈翼。她回头看八角,八角也正惊讶。 可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临江王也打量过叶文初,和他想象中的模样几乎无差,他的儿子果然是喜欢这样的女子。 睿智豁达又俏丽温和。 “坐!”临江王请她坐,连翘上茶来,八角和马玲在一侧的罗汉床上坐下来,叶文初就坐在床边,茶不冷不烫她便喝了一口,红茶,微微甜。 她就知道,这是沈翼吩咐过的。 “您气色看上去很好,这么多年还能有如此好的状态,我从医多年,第一次见到。”叶文初放了茶盅,“我先您检查?” 临江王点头:“劳驾你了。” 临江王妃过来打下手,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叶文初,越看越是觉得,哪哪都好。 脾气好还有本事,哪里能有第二个? “我看看腿脚。”叶文初道。 临江王妃立刻将被子掀开,给叶文初看临江王的腿。 “肌肉萎缩了,但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叶文初细细查了一遍,坐下来写病历,“本来可以用膏药,但太脏了清理起来不容易。” “这样,我每天中午来给您针灸。”叶文初又和临江王妃道,“按摩的手法我教您一套完整的。我师兄的腿,这两年我们一直坚持按摩,他目前为止血液畅通肌肉没有萎缩。” 临江王妃问她:“那还有可能治好吗?” 说着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怕叶文初治不好会不好意思:“没c没事,我就问问。” “要是出意外的当时我和我师兄在,我有把握。但时间太久,我们也无能为力。”叶文初道,“针灸的效果会不错,助血液通畅,坐起来的可能性很大。” “我师兄的轮椅您见过吗?到时候王爷可以坐着轮椅出去,这一点我有把握。” 临江王妃请叶文初来家里时,她的重心全部在如何招待她,并没有细想治病的事,倒也不是不信叶文初的医术,只是 单纯认为,病太久了,完全不必报希望。 但叶文初说可以坐起来,还能出门,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 “真的可以?!”临江王妃确认,叶文初点了点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有九成的把握,不过” 她想说家里人的配合和协助大于她治疗,但没说完,临江王妃将她抱起来。 “谢谢你啊,初初!”临江王妃搂着又亲了她的脸,“太谢谢了。” 叶文初也懵了,视线投向门口,沈翼刚从外面进来。 求助! 沈翼刚进来就看到他娘叶文初抱起来,叶文初错愕的表情有点好笑。 他揉了揉眉心,道:“娘,您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初初刚才说”她一口气将叶文初的话重复了一遍,“还说可以坐轮椅,就闻大夫那个轮椅,你爹也可以。” 沈翼也没有想到,看向叶文初。 “别c别激动。”叶文初不想再被任何人抱起来转圈圈了。 沈翼也很高兴:“轮椅的事我来办!” 临江王也是满面希冀,如果能坐着轮椅出去,对于他来说已是最好的康复了。 “今天就开始针灸吧,我先定穴位。” 叶文初针灸的时候,临江王妃就坐在边上看着她,一会儿剥了个葡萄塞她嘴里,一会儿切一小片西瓜塞。 一通针灸,不提晚饭,她连夜宵都不想吃了。 好不容易从王府出来,马玲和八角大包小包都是礼物,叶家所有人,甚至姚家三口都备了礼物。 “小姐,明天我能不能不去王府了?”八角扛着包袱道,“王妃好热情啊,我无以为报。” 叶文初失笑,但又觉得很温暖。 只是可惜,临江王的腿太久了。 “什么声音?”出了王府,叶文初在一条巷口停下来,“你们听到了吗?” 八角点了点头:“谁在哭?” “像是个老妇人在哭,去看看。”叶文初往巷里走,但走不过十几步后,那哭声就消失了,也没有找到哭的人。 奇怪!叶文初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就回去了。 312 廖氏(二合一) 接连三天,叶文初每天傍晚都去瑾王府给临江王针灸。 她发现沈翼每次都在。 头一次知道,他还挺闲的。 然后她吃到了临江王妃亲手做的饭,这让她开始想念鲁夫人,不知道他们收到调任书没有,什么时候启程来京城。 第四天的时候,叶文初早一点去了,努力在吃晚饭前,把治疗和按摩都做完,然后迅速告辞回家。 临江王妃很遗憾她不能留下来吃饭,临走前给她包了自己做的点心,一份西瓜和瓜子仁馅的月饼。 袁为民中午来的时候,他的孙女袁芳菲也跟着他来玩儿。 叶文初教她飞镖,袁为民发现她的孙女,很亲叶文初。 姐姐前姐姐后地喊着。 第二天他的夫人还给叶文初做了点心送来,说邀请叶文初去家里玩,既是学生,岂能不登师门的道理。 “老师,师娘喜欢什么?今年中秋我得给您送师礼。您不讲究,我看不能亏着师娘。”叶文初道。 “你觉得,我还能活到六十五岁吗?”袁为民问叶文初,他的病治疗的有没有效果,毕竟天天被人气几次。 叶文初笑着道:“您不信我,你得信我师兄,在这世上,除了我师父外,我还没见过内科比我师兄厉害的大夫。” 闻玉没否认。 袁为民闭眼睡午觉,哼哼着:“那老夫就是继续苟延残喘吧。” 叶文初和闻玉挑眉头。 大理寺外,庞勤春去给舒世文送文件,和刁良玉两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大理寺门边上,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老妇头发一脸痛苦地靠着墙,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哭着说话。 “干什么的,看你好几回了。”刁良玉问道,老妇看见他穿着公服,立刻跪着磕头,“求求大老爷帮帮民妇,民妇的女儿失踪了。” “他失踪好几天了,求求大人了,帮帮民妇。” 老妇人去过府衙,伏成带着杂役走了一场,没有受理失踪案,老妇人不信,换到大理寺来求。 刁良玉让老妇人说她女儿失踪的细节,老妇人说了一堆零碎的话,但没有一件在点子上。 颠三倒四。 “你跪这里没有用。”刁良玉道,“我给你指条路!” 老妇人等着他说。 “顺安康知道吧?”刁良玉问道。 老妇人摇头。 “你去玄武二街上找一个药行,名叫顺安康。找不到就问人!在顺安康里找一位叫叶文初的大夫,她也是圣上封的医判,她现在负责全京城的案件!” “你找她,她肯定会帮你找女儿。” “她心地善良,是京城百姓里最能干的女子哦!” 刁良玉说的间隙,大理寺里的侍卫都笑嘻嘻地看着,也跟着起哄,让老妇人去找顺安康的叶医判。 “行,行,好!”老妇人道谢,往顺安康去。 等老妇人走远,大理寺门口一片笑声,刁良玉摸了摸才彻底康复屁股,讥诮道,“叶医判的能耐,大着呢!” 老妇人也没有逗留,到顺安康的时候,叶文初正在给病人看病,忽然进来一位妇人,八角正要问她约了没有,老妇人忽地冲着叶文初跪下来。 “青天姑奶奶,您帮帮民妇找找女儿吧。” 顺安康里很多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八角将老妇人扶起来,“您找谁,有什么事?” 田雨端椅子来。 老妇人就坐在大堂里哭,一边哭,一边说她女儿丢了,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不连贯很难听得懂。 “您等会儿,我把病例写完。”叶文初打量着妇人,中等个子c很瘦,手不算粗糙,皮肤也挺白的,但双眼通红眼下青黑,她的衣服很皱但却是新衣服,鞋子落了灰,但也是半新的,头发是有点乱了,但确实是发髻,且还是今天新梳的。 也就是说,这位老妇人现在看着有些乱糟糟的,但以前应该是有人照顾,干净整洁的。 有病人提醒叶文初:“叶医判,有不少妇人脑子不好使,您别被沾她们,像糯米一样,黏着就难扯清楚。” 叶文初说她知道了,将病例写完好让病人抓药去,她则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还在哭,过来过去的人都忍不住看一眼,还以为顺安康治死人了。 叶文初取了笔墨过来,坐在老妇人对面:“那你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报案?” 老妇人 说了,她在大理寺外碰见了穿绿色官服的人,指点她来的。 叶文初不用问也知道,估计是伤好了的刁良玉。她先问案子:“您仔细说,您女儿几岁,什么时候失踪的,怎么失踪的?” 老妇人回道:“我女儿今年二十六,已经嫁给我女婿了,就住在东头琵琶胡同里,她和我女婿一共生了两个孩子,头一个三岁的时候夭折了,后一个前年生的,是个姑娘,长得漂漂亮亮,十一个月就能喊娘了。” “我女儿叫念香,徐念香,她今年二十六。我女婿呢今年二十八还是三十,反正差不多。” 老妇人说了几遍,大家都听得直皱眉,门口看热闹的病人等不及,打断她:“说你女儿为什么失踪,你这颠三倒四的,谁能听得懂?” “叶大夫忙得很,我们都在等,你别耽误她时间。” 叶文初给老妇号了脉,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她怀疑老妇人精神状态是受到刺激后,暂时不稳定:“我问您问题,您回答我就行。” 老妇人点头。 “她什么时候失踪的?今天是七月十四。”叶文初道。 “我女儿是七月初四失踪的。”老妇人道,“我家的小花也一起失踪了,小花今年三岁,她十一个月就会说话了。” “我知道了,小花很聪明。”叶文初接着问她,“你女婿呢?” 老妇人道:“我女婿叫陆培,他是户粮房的差役,这几天在外面干活呢。” 一边的病人听不下去了:“叶大夫,您给她看看病吧,这脑子不行。” “嗯。”叶文初让八角给老妇人泡半碗安神茶,引着老妇人去后院睡一觉,她先看病。 老妇人喝完后也就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急匆匆出来,接着求叶文初。 但状态比刚才好多了。 叶文初请老妇人坐,听她重新说。 “民妇姓廖,我家男人原来是户粮房的差役,一次出差出了意外,早早去了,去的时候民妇肚子里怀了七个月的身孕。民妇一个人将念香养大陆培挺好的,为人稳重,话不多对我和念香都挺好。” “就是两个人成亲后,孩子的事一直磕磕碰碰,不顺。” “陆培的差事,是继承你男人的?”叶文初问妇人,妇人点头,“本来不行,是民妇求到刘管事,他和我男人早年有交情,才同意的。” “不但他,别的几位管事也可怜我们家。” 叶文初颔首,接着听廖氏说。 她和女儿家在一个胡同里,一个胡同口一个胡同尾,她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那边吃饭帮忙带孩子。 七月初二,在户粮房当胥吏的女婿陆培出长差。七月初四,她吃了早饭收拾好去女儿家,女儿徐念香和三岁的外孙女陆小花都不在家。 她以为母女两人出去买菜了,可她一直等到下午,母女二人也没有回来。 她四处打听,有人说看到徐念香带着小花出城了,有人说早上看到母女买肉包子吃,吃完往城门口去。 廖氏出了城也没有找到母女。 于是去衙门找女婿陆培,但陆培并不在家衙门,直到七月初五的下午,陆培才回家。 回家后,陆培托人去找,并报了官。 府衙来了两个差役,走了过场,一起盘查了失踪前的细节,陆培和差役都认为,徐念香带着小花离家出走了。 但廖氏觉得不是,她斩钉截铁地道:“我还在世,她不可能抛下我走的。再说,她谁都不认识,也没有地方去。” “有点道理。”马玲道,“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二十六年,怎么可能舍得丢下母亲,一个人离开。” 廖氏点头:“是的,是的!小花十个月就会说话,聪明的很。她在路上看见谁,都会喊人,嘴巴甜的很。” “您平日怎么生活,靠女婿例钱吗?”叶文初问她。 廖氏摇头:“我男人去世的时候,衙门加车主一起赔了一百两。这几年我放印子钱,还做了小买卖,省着用现在,手里还有结余。” “他就养着我女儿和小花。” 叶文初决定去徐念香的家里看看。 “我陪你一起吧。”闻玉不放心,廖氏神神叨叨,他怕叶文初被骗。 姚仕英送他们出来,叮嘱他们小心些。 路上不少人看见叶文初和廖氏在一起,都劝她说不要听她的话,说廖氏最近几天,一直在外面说胡话。 “去看看,也不远。”叶文初和路过的大叔道,“您说话音不对,怕是风寒了,回家喝点热水去去寒气。” 阿叔笑着应是:“还是叶大夫厉害,听一听就知道了!” 叶文初去了廖氏住的琵琶巷。 女儿和女婿住的小院,在巷口的位置,叶文初问廖氏:“这个 房子,是你女婿买的吗?” “租的,他买不起。”廖氏道,“这边虽是偏,但房租也不便宜。” 马玲听着奇怪:“怎么不住您家里,还省一点。” “不肯住,说住在一起不方便,我也管不了,毕竟是女婿又不是儿子。” 廖氏打开院门。 院子是很紧凑,一共三间正屋,东边加盖两间耳房。 屋檐下挂着三只簇新的灯笼。 推开堂屋,屋子里收据的很干净,有明显的孩子生活的痕迹。 东厢房是主卧室,西厢房是客房并书房。 叶文初又看着三只灯笼,问道:“为什么是三只灯笼?” “原来是四只的,东西个两只,可能坏了一个!”廖氏问道。 “原来如此。”叶文初就先进了卧室。廖氏说陆培昨天出差的,马上七月底,户粮很忙。 房间里收拾的很整洁,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整齐,换下来的鞋子放在床边。 “你来收拾过?”叶文初问廖氏,廖氏摇头,“我才不给他收拾,他非要说念香跟男人跑了。” “他也不找,还不让我找!我不信我的念香会跟人跑。” 那陆培还挺干净的,床单被子叠放的也不错,叶文初打开衣柜,衣柜里只有男子的衣服,以及几件很小的孩子的衣服,约莫是小花穿小的。 不但没有女子的衣服,首饰盒里也没有首饰。 床底下一双女子旧布鞋还能穿,灰尘也不多,廖氏说徐念香在家就穿这鞋。 叶文初四处了看了一圈。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陆培和衙门里的差役最后定论,说徐念香是离家出走。 因为,她常用的东西以及孩子常用的东西,都带走了。 “她的衣服首饰,你看过吗?”叶文初问廖氏。 廖氏说衣服都带走了,又指着首饰盒里:“本来东西不多,但有一对银手镯,银钗之类。” “衣服也是,”廖氏打开了箱子,“冬天的衣服在这里,但夏天和秋天的被她收拾走了。” 叶文初翻了翻箱子,里面是一家三口冬天的棉袄棉裤。 “确实像走亲戚去了。”叶文初问廖氏,“不是说有两个人看到徐念香出城?是谁,你可知道?” 廖氏说她知道,叶文初请她带马玲再去问。 “八角,你去和周边邻居打听,徐念香的为人和行事,听一听有没有可能,她真的在外面有姘头。” 八角道:“我最擅长打听这事了。”说着去巷子里。 叶文初和闻玉留在房里,叶文初将所有柜子打开,又翻看了床底下,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就连孩子的玩具,也拿了几个离开。”叶文初指了指专门放孩子玩物的筐子。 在筐子里,有几个明显空缺的位置,像是原来有什么被人拿走后,留下的痕迹。 “廖氏的精神状态,我感觉不是一日形成的。”闻玉对叶文初道,“我认为,有必要见一见陆培。” 叶文初也觉得是。 不能听廖氏一个人说,她又拉开几个抽屉,每个抽屉都放了杂物,她找到一个,在最下面用破布包了个严严实实的东西。 叶文初打开来,里面是四条洗晒干净的月经带,女人家每个月不可缺的东西。 叶文初包好重新放回去,廖氏和马玲回来了。 马玲道:“是对街一个每天摆炉子卖烧饼的大婶,说早上他出摊子的时候,看到徐念香抱着小花往北城门的方向走。徐念香还和他打招呼了。” “徐念香抱着小花,背着包袱的。另有一个出城的街坊婶子也看到了,说当时很早,顶多卯时六刻。” 廖氏很疑惑:“她那么早出门干什么?” “都没有和我说一声。” 叶文初也觉得是,她忽然问廖氏:“徐念香的葵水,每个月什么时候来?” “今天十四?上个月好像是月头,那应该就是这几天。她身体不好,不准时。” 叶文初若有所思。 廖氏和叶文初强调,她的女儿不可能离家出走。 “你坐。”叶文初让大家都坐,她道,“廖婶子,你说她不可能离家出走,一直否定没有用,你要提出疑惑和方向。” “比如,你否定了她离家出走,和男人私奔。那么你认为她干什么去了?” 廖氏的脸刷一下白了,她道:“我c我有两个方向。” 大家都看着她。 “她们母女被拐子拐走了,也就是被哪个人骗了,比如去城外干什么,然后一起被拐走卖了。” “我c我还怀疑她们母女,会不会被我女婿杀了。” 廖氏说完,指 着院子里,低声道:“上次您在莲花庄挖那么多尸骨出来,您要不要挖一挖这个院子?” 叶文初看过屋前屋后,甚至房里的地面。 都是硬土,夯实了的。 如果在最近十天挖开过,一定会留痕迹。 “那我先见见陆培。” 廖氏点头,说她明天去药行找叶文初,还跪在巷子里给叶文初磕头。 八角从巷子里跑出来,跟着叶文初后面:“小姐,邻居说徐念香人很好,规规矩矩的女人,顾家还能干。” “她娘贴给她一些钱,她自己在外面还接活,她家日子不愁。” “他们不信,徐念香跟别的男人跑了这话。” 叶文初点了点头,推着闻玉,四个人去户粮房。 京城户粮房是总房,分管大兴c怀柔等几处的户粮,所以这里的差役很忙,一直是京郊来回跑。 他们问了陆培。 “叶医判,我们认识您。”户粮房的人道,“这样,我等会儿去将陆培换回来。” 叶文初笑着道谢。 ------题外话------ 早,记得月票不要浪费呀!!! 最近大概会多一点二合一的更新,因为我要存个几章稿子。 我又开始写案子啦,我可太喜欢写案子+水日常群戏+一丢丢恋爱的模式了。 313 查问(二合一) 陆培到顺安康找的叶文初。 叶文初和闻玉在讨论临江王的治疗方法,回头便看到陆培站在门口。 是一位个子不高,浓眉大眼生得很不错的男子,看人视线不飘老实稳重的形象。 “叶医判。”陆培进门,施礼道,“我岳母来这里打扰您,实在是抱歉了。” 叶文初请他坐。 “不必抱歉,这是我的工作,喝茶!”叶文初问他,“你的岳母说徐念香和小花失踪了,你却坚持认为她是离家出走,还不让她找?” 陆培搓着手,黝黑的脸上表情有一点难堪,他低声道:“我不是觉得她离家出走,我是认定她跟着刘园跑了。” 叶文初惊讶了一下,和闻玉互相看了一眼,闻玉道:“刘园是谁?” “是她相好的男人。”陆培垂着头,抠着修剪干净的指甲,“天下的母亲,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白玉无瑕。我的岳母也认为徐念香是好孩子,不但我岳母,就连邻居也认为是。” “但她嫁给我以前,跟着她娘走街串巷做货郎,就认识了刘园。她婚前就不是处子。”他说着尴尬地看了一眼叶文初,又迅速垂下头。 “她不是,你是怎么确定的?”叶文初问他。 陆培错愕地看着叶文初,仿佛在说,您是大夫您还不知道? “我是大夫,我也不知道这种事要怎么确认。”叶文初道,“如果只是通过出血,那不准确,有人有有人却没有。” 陆培很惊讶,使劲绞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可能是我误会她了。但到底是不是处子,并不影响她跟着刘园私奔的事。” “刘园在庆春茶馆做伙计,我见过他。有一次,我出差提前回家,在巷子口看到他从我家出来。还有一次,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城了,是我同事看见的。” “她心里没有我。第一个孩子夭折以后,我说要和离,她同意了。”陆培道,“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刘园离开了京城,我没打听到。” “刘园走了,她就不愿意和我和离。我c我反正不常回家,就算了,打算凑合过。有了小花后我就更无所谓。” “去年,刘园又回来了,”陆培脸上都是讥讽的笑意,“估计又旧情复燃。岳母说,初四那天她失踪的,我初五回来后就去找刘园了,庆春里的伙计说,刘园也是初四早上离开的。” 他说话慢条斯理,感觉上不太像是收粮的差役。没有经过收粮的过程,是不会明白,在所有的差役里,户粮房的差役可能是最凶的。 因为大周的税粮都是官府对百姓,而不像别朝那样,中间有收粮的百户和村长斡旋。 所以,这些当差的差役看尽了人世炎凉百态,都是非常冷漠爆戾的。 但陆培感觉上像个读书人。 “你是哪里人?读过书吗?”叶文初问他,陆培回道,“我只是认几个字。是陆河庄人,爹娘去世的早,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您大约知道的,我算半个上门女婿。” “这也是我宁愿租房子,也不肯住岳母家中的原因。”陆培道,“更何况,我的差事还是继承过世岳父的。总之我的条件,能娶到念香,是我运气好。” “这一点我很感恩。” 叶文初点了点头。 陆培又主动说了一些生活中,他对徐念香和刘园是姘头的推测。 比如家里的茶叶罐里突然多了一些好茶,但都是零碎的一点一点拿回来的,红茶和猴魁都有。 还有,徐念香新做了四件肚兜,颜色都很艳丽,而在那以前,徐念香早不穿肚兜了。 “不是说,她在外面接了针线做事,会不会是剩余的布?”叶文初问他。 陆培说以前就有剩余的布,但她都是给女儿还有岳母做衣服做鞋子。 叶文初倒也无话反驳。 “我不想找。”陆培低声道,“随便她吧。说不定过两年她又回来了。至于小花,她对孩子很好,应该不会伤害她。” “您要是相信我岳母的话,我也不会拦着您。你要是找到了,也告诉我一声!”陆培站起来,低声道,“那小人回去做事了,您要是找我还像今天这样找,我能立刻回城。” “反正都不远。” 叶文初说辛苦了,让他想到什么,就来顺安康说。 陆培应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后走了。 “这个案子,有点意思。”叶文初靠在椅子上,闻玉道,“你要查刘园吗?” 叶文初说查:“我们去茶馆听书?” “庆春的隔壁, 我记得有个江南春,卖的是江南菜,味道不错。”闻玉道,叶文初推着他出去,“你什么时候去吃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么忙,当然不知道。”闻玉笑着道,“这一次轮椅,还是你画图的?” 叶文初点头:“小白给了王府木匠,一些技术上的指导。” “我还进行了技术改进,等做成了要是那个好用,我们再将你用的这个轮椅翻新。”叶文初道。 闻玉说好。 看两人出门,圆智来了。 “你不是要去法华寺挂单的吗?下工了?”叶文初问道。 “今天第一天去。明天跟着慧灵一起去出差。有一户死了两个老人,我要去念经。”圆智帮叶文初推轮椅,“京城果然繁华,念经的钱都比别处多。” 他每天无所事事,叶文初嫌弃他吃得太多了,劝他找事情做,以免两看相厌。 于是他去法华寺挂长单,以后有业务带他一个。 他没什么本事,但慧灵发现,他很会沟通,和谁都能聊,这样皮厚的人非常有用。 “你们干什么去?” “去庆春茶馆听说书。”叶文初道,圆智立刻就道,“隔壁有个江南春,结束后去这家吃?” 叶文初白了他一眼,劝他多积德。 圆智说不用,他上辈子积德很多,所以这辈子才如此幸福。 “祝福你吧。”叶文初进了庆春茶馆,正是饭点,茶馆里的人不多,说书的也不在。 伙计说再过半个时辰,上客以后还有一场,让他们等一等。 “你认识刘园吗?”叶文初问小伙计,伙计三十不到,人很机灵,叶文初进来的时候他就认出她了,立刻笑着道,“小的认识刘园,不过他走了有好几天了。” “临走前,他还把我们宿舍里四个人的钱,以及我们柜台里的七百个钱都偷走了。”伙计道,“我们还报官了。” 叶文初问小厮刘园为人如何,听说几年前离开过一段时间。 伙计说,当年刘园离开,是跟着茶馆里的一个江南客人走的。刘园生的好看,许多来这里的客人都认识他。 “也有那些个有钱的夫人太太,”伙计压着声音,“江南那边夫人太太更放纵一些,有不少人养面首。” 伙计的意思,当时刘园是跟着一位江南的夫人去做面首,后来回京,是因为夫人嫌他年纪大了。 这一次为什么离开,伙计说他不知道。 但伙计没有见过徐念香,也没有见过刘园和什么女子来往。 叶文初去了刘园住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被人打扫过了,但收拾出来的东西,装在篓子里,放在杂物间。 伙计将篓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 什么杂物都有。 “钥匙。”叶文初用小棍子拨出了一把大的钥匙,“伙计,你知道这哪里的钥匙吗?” 伙计摇头,指着整个茶楼:“没什么地方用得着这种钥匙的。” “这好像是大锁头的,得院门大门用。” “我拿走。”她将钥匙收着,又拨弄出一个符,叠成三角形的黄符纸,她让圆智捡起来,“你看看。” 圆智拆开看了一眼就懂了:“道士画的黄符,看这控笔有点道行。” “保什么的?” “平安。”圆智闻了闻味,“还有一点香气,估计不出一年。” 不出一年得到的黄符。 那就是回京后了。 叶文初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清楚。 “京城附近有道观吗?”叶文初问伙计,伙计说他不知道,她忽然想到,查红台案时的第十七座庙。 明明京城登记在册,有名有姓的庙,只有十六座,但红台案时,却有十七座,后来刘姚氏说是一个道观披着庙的外衣,给她做法设阵的。 “这个也留着。” 她将黄符和钥匙拿着,和闻玉以及圆智去吃晚饭。 三个人刚出茶馆的门,季颖之刚好路过看见他们,于是热情地蹭饭吃。 “我二哥的衣服,你穿着还挺合适。”叶文初问季颖之,“正好有事问你,你对京城的庙了解吗?” 季颖之摇头:“我就了解法华寺。” “不过,你想知道庙的事,去僧司问问,我认识一个朋友,在里面当差。” 圆智眼睛一亮:“你有门路,那给我弄个京城和尚的度牒?” “这肯定行啊,我不行你找王爷,多大的事。”季颖之道,“不过,京城的和尚好像也开始限人头,道观则是一个不许设。” “但只是明着的,暗地里有没有道观,那我就不知道了。” 本朝兴佛,所以 庙多和尚多。 “你要查什么?”季颖之道,“你不是要查失踪的女子,为何又要查庙和道观?” “随便查。反正也没有什么线索,明天我再出城去看看。”叶文初道,“这就是浑水摸鱼,看不见抓着什么是什么。” 季颖之嘿嘿笑,说她说的有道理。 吃过饭,叶文初邀请季颖之去家里玩,季颖之说他今晚要回家和他父亲聊天。 “去待个两刻钟,吃点瓜果,你家有顶好的瓜果吗?”叶文初道。 “没有。”季颖之被说服了。 叶月画看见他就奇怪:“你怎么又来了,今晚不是值夜的吗?” 叶月画居然知道季颖之今天值夜,叶文初和闻玉对眼,两人都是一脸深意。 “是啊是啊。但四小姐说让我来坐坐,我就来了。”季颖之问叶月画,“有没有上好的瓜果,我想吃!” 叶月画丢了一个苹果打发季颖之,扯着叶文初去一边说话。 恶狠狠地道:“你莫不是看上季颖之了吧?你又玩弄王爷的感情?干什么天天邀请季颖之来家里?” “我还真看上季颖之了。”叶文初扬眉道,“你觉得他如何?” 叶月画目眦欲裂,捂住叶文初的嘴! “闭嘴!你疯了吧?你就算不喜欢王爷,那闻大夫也比季颖之好啊。” “你看中季颖之怂了吗?” 叶文初拍开她的手:“他家世不错,长得好脾气好还自卑,这样的男人多适合做夫君。只要对他好点,他就能觉得你是仙女,上天派来拯救他的,把你捧在手心里。” 叶月画无语。 有点酸溜溜的:“你说的,是有点道理。” 随即又振作起来:“但他二婚,你条件好,他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那配得上谁呢?”叶文初问她。 叶月画被噎住了,眼珠子转了七八次,盯着叶文初,叶文初冲着她飞眉毛,表情上的含义再明确不过了。 叶月画面色渐渐涨红。 “你胡扯八道。我一个好好的漂亮小姑娘,做什么嫁给二婚的。我就那么难嫁?” 叶文初点头,告诉她确实不容易。 “随便找,以你条件那太多了。但你这不是想入高门还对相貌有要求,”叶文初道,“不提他外在,就这脾气我都喜欢,难道你不喜欢?拿捏住漂亮的夫君,不是你的人生追求?” 叶月画原来的追求,不是拿捏住夫君的,但后来在沈翼这里受挫了,于是她改变了追求,对夫君的要求依旧是要俊美,但多加了一项,要好拿捏。 所以她很满意季颖之的脾气。 而且还善良。吕巧都那样对他了,他还担心吕巧以后日子不好过。 “我想想要不要嫁给他,”叶月画搓着手,小声警告叶文初,“你不要和别人说,不然我今晚掐死你。” 叶文初点头:“我不说,你好好努力,不要被人抢走了。再多拿点水果,他最近都瘦了。” “白胖胖可爱的小伙子,要营养。” 叶月画嘴角抖动,想笑不好意思笑,背着手道:“一会儿带着他去买点,三小姐管他饱!” “去吧去吧。”叶文初挥着手,季颖之真的很好,叶月画如果嫁给他,至少没有人欺负她,就她那外强中干的脾气,三次过招谁都能把她收拾了。 乱想一气,叶文初一回头看到了沈翼站在不远处,脸色古怪地看着她。 “你听到了?”叶文初很高兴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沈翼看着那位穿着新衣服白白胖胖的小伙子。 讨人讨喜? “问你话呢。”叶文初道。 沈翼说没什么,就接着问她今天案子的情况,叶文初道:“那我和你说说,你帮我分析分析。” “行。”沈翼进门,坐下来,叶满意给沈翼拿个大苹果来,“王爷吃,特别甜。” 沈翼摸摸他的头。 “谢谢。”他说完又对白通道,“我京郊有别院,你的同窗若想办采风,可借用。” 小白正发愁这件事:“王爷真能借?” “当然。” “我有别院了,太好了!”小白施礼,赶紧去找姚子邑,商量他们邀请大家采风的事。 沈翼挑眉,叶文初道:“没想到,王爷也有在我们全家人面前炫富的机会!” 叶家全家人都看着沈翼。 沈翼哭笑不得:“不敢,各位是真有钱人,我这是先帝赐的小院子。” 叶老太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听她胡扯,你那才珍贵。” 季颖之一边吃东西,一边吃吃地笑:“这么说,我家也有个别院,就是好些年没修缮,不 知道倒了没有。” 郭氏眼睛一亮:“也是先帝赐的?” 季颖之点头:“是先帝赐给我祖父的。但修院子要钱,还要养人打理,我们后来就放着不管了。” “你院子也有温泉?” “有的。不过没有王爷的大,但也还不错。”季颖之道。 郭氏看季颖之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拉着叶涛去隔壁,低声道:“宣平侯虽然不怎么样,可也有先帝赐的别院。” “侯府也是先帝赐的,这很奇怪?”叶涛不能理解郭氏的惊讶,宣平侯曾经也显赫过,不然这么会被加封爵位。 郭氏却觉得,季颖之比她想的好很多。 “你不懂,不和你说了。”郭氏准备明天上街,和新认识的夫人小姐聊天时,打听打听宣平侯府的过往。 叶文初和沈翼讨论,关于徐念香母女失踪的事。 “道观的事,当时倒没有深想,我帮你查一查。”沈翼道,“如今道观少,朝廷只设了僧司,道司已经撤了,但把庙全查清楚,剩下的也就明了了。” 叶文初应是。 “出城找人,我把乘风给你用。”沈翼道,“要说拐子,也不是不可能,此事让季颖之帮你。” 季颖之正在用一个小篮子装瓜果,带回去给他爹吃。 他家最近日子不错,但是太贵的他舍不得买。 “行啊,我来查。” 叶文初看着季颖之的样子觉得有趣,热情地邀请他:“明天晚上再来吃饭。” 季颖之点头不迭。 “不早了,走吧,”沈翼起身,扫了一眼季颖之,“走不走?” 季颖之哆嗦了一下:“走?哦哦!” ------题外话------ 月票,哈哈哈哈。虽然更的少,但要票的脸皮还是有的。 314 小花(一更) 季颖之还挺委屈。 “初初说我胖胖的挺好看。”季颖之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满意,“是不是男子和女子的眼光不一样?” 沈翼看着他没有应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喊初初了行不行!”季颖之嘀嘀咕咕,“越来越小气了。” 沈翼清咳一声,往前走,季颖之做错事一样乖乖跟着,过了一会儿沈翼忽然问他:“你觉得,叶三小姐如何?” “挺好的啊!”季颖之道。 他回完了后,就脸红了,问沈翼:“你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个问题,你c你c你什么意思?” 沈翼白了他一眼,嫌弃他明知故问。 “你自己想想,觉得可以也不要犹豫。”沈翼走了,季颖之先是捂住嘴然后捂住了脸,好一会儿追上去小声问沈翼,“我觉得可以就行了?” 两人认识十几年,季颖之喜欢什么人,会做什么事,沈翼太了解了。 “让初初帮你说。”沈翼道。 季颖之搓了搓自己的脸,有点兴奋又有一点紧张:“会不会c会不会配不上她?” “那你对人好一些。” 季颖之觉得这是基本的,完全不用特意强调。他低头看看手里提溜的水果,猜想叶月画是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对自己这么好的? 完全有可能。 “我c我还挺想成亲的。”季颖之扭扭捏捏地跟着沈翼,“那c那你跟初初提一提呢?” 沈翼提醒他初初这个称呼不好,现在要开始避嫌。 “知道了知道了。”季颖之忽然道,“令瑜,那c那以后我们是不是连襟了?” 沈翼扬了扬眉。 叶文初扶着叶老太爷回房,笑着道:“今天都没有听您说铺子的事,还顺利吗?” 他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才来三个月不到,就已经准备开业了。 “不错,一切顺利。”叶老太爷问她,“钱够不够花?” 叶文初点头:“现在顺安康不错,我有钱的,您要是不够我都可以孝顺您钱。” “你自己钱自己留着。”叶老太爷又想到什么,“你凑合你三姐和季世子?” “您觉得合适吗?” “和你不合适,和你三姐就合适。”叶老太爷松口气,“她那脑子,嫁个简单的人家挺好,唯一要防着的,就是让宣平侯不要再瞎续弦。” 这还真是最难的地方,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娶一个搅事的回来? 而且,宣平侯父子的脾气,很容易养这样的人,因为好欺负,自然就得寸进尺。 “那就化被动为主动,到时候我们给宣平侯介绍夫人不就行了。”叶文初道。 叶老太爷很赞赏她:“聪明!” 叶老太爷去休息,叶文初回到客厅,郭氏已经将叶月画和叶颂利以及叶涛带走了。 叶文初端着闻玉刚切的水果,瞥见闻玉一脸愁苦的,她坐过去喂他一块苹果:“心情不好?” “季世子很优秀?”闻玉问她,叶文初点头,“嗯,我挺喜欢他的,你不喜欢吗?” 闻玉将她果盘抢走,自己吃。 叶文初抢回来:“你不就切给我的?” 说着,抱着果盘跑了。 闻玉无奈。 第二天早上,廖氏早早在药行等叶文初,叶文初让她等等,她上午有很多方子要开的。 廖氏很安静地等在边上。 季颖之将他查的拐子的名单,以及找府衙统计的一起给她。 “最近管理不错,很久没有丢孩子的事发生。”季颖之要走,“我今天白天休息,你要是出城找人,我可以带我兄弟帮你。” 叶文初求之不得。 “叶医判。”高山从外面进来,叶文初奇怪道,“王爷怎么让你来了,我今天只是找人,你来大材小用啊。” 高山瞥了一眼季颖之,咳嗽一声:“王爷说,找人也很重要。”话多问季颖之,“世子也去?” 季颖之点头,他昨晚想了三小姐,越想越觉得好,他要多表现。 高山就在边上坐下来等叶文初办完事。 “乘风呢?”叶文初得闲聊一句,高山想了想,“今天没什么跑腿的事,他可能还没有起。” 叶文初无语。 “那是大材小用,让你这个大忙人来做事,”马玲道,“他那么闲。我很好奇,你们的例钱一样吗?” 高山点头。 “那你们亏了。”马玲道。 高山跟着笑,时不时瞥一眼季颖之。 叶文初办完事,一行人带着廖氏出城去找,在路上叶文初将刘园的存在,告诉了廖氏。 廖氏大概是觉得他们可以依靠,,今天的情绪明显比昨天稳定很多,没有那么絮叨。 “真有人?我不信!”廖氏不能接受她的女儿水性杨花,在外面有男人这件事,“是陆培说的?” 叶文初点头。 “但庆春茶馆,我确实知道。”廖氏我去想不起刘园这个人,“我再好好想想。”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叶文初和季颖之他们讨论,从南门离开后,徐念香能去的方向。 只能往前走,和右边拐道,左边都不行,因为是河道。 “要不,往前找?她既要出城,应该是一直往前,离得远远的才是。”季颖之道。 “往前没底,我们就近先找。”叶文初道,“右边不通再往前。” 季颖之想想,觉得有道理。 他们一路往前走,路上碰见陆培的同事,户粮房的差役,大家打了招呼。 “你们最近一直这一代走动?”叶文初问道。 差役们应是:“城北不归我们管,城南这一带我们最近都在走。” “那边是什么村?”叶文初指着远处,村里好像很热闹,村口不少人,差役笑着道,“那边杨庄,正收粮呢,我们人在那边。” “原来如此,难怪热闹。” 叶文初大家闲聊了几句后,就各自散了。 叶文初往左,去了最近的一个村子。 大家往村里溜达,因为他们人多又不是收粮的,所以进村后很惹人注意,不少人看着他们。 “你们村不收粮吗?”叶文初问村口的老伯,老伯摇头,“还没到我们村。” 叶文初颔首,正要问老伯最近有没有闲人,廖氏突然停下来。 “是不是听到了孩子哭?”廖氏问道。 大家没觉得她乱说,都停下来跟她一起听,马玲道:“确实有孩子哭。” “是小花。”廖氏忽然道,“肯定是小花。” 马玲侧耳听,就很小的若隐若现的哭声,莫说是谁就是男孩女孩都分不清。 “您听出来了?”马玲问她,廖氏点头,“她在喊祖母,她在喊,对!” 廖氏碎碎念着,没头没脑地在村里找。 “跟着。”叶文初道。 大家跟着廖氏,但小孩的哭声没有了,他们问了人,村里人说村子里很多小孩,他们也不知道谁家孩子在哭。 大家只能瞎走,大半下午都在这个村里转悠。 “我太累,”八角道,“就这户我们走了七遍,大家以为我们干什么的,都吓得关门了。” 叶文初也无语,和廖氏道:“要不,我们换地方找吧,不然天要黑了。” 廖氏不肯,一边走一边念小花。 她绕进了一条小巷里,忽然脚步停下来,慢慢后退,停在一个院子前。 “怎么?”叶文初也停下来,廖氏指着院子里,挂着的一条孩子的裤子,“那个裤子,是小花的。” 大家都不太信,因为裤子是黑的,非常普通,把它放在一堆黑裤子里,绝对认不出。 “小花!”廖氏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喊,“小花。” 院墙不高,屋门是关着的,廖氏喊了三四次都没有应答,马玲道:“是不是没有人在家?我翻进去将裤子拿出来看看。” 就在这时,屋子传来一声响,闷闷的,像脚踢到了什么。 大家一怔,廖氏要接着喊,叶文初抓着了她的手,道:“没有人在,我们等会儿再来。” 廖氏被叶文初拉着走。 约莫过了一刻钟,门打开一条缝,里面探出来一个老妇人的头,紧接着,老妇人夹着一个孩子出来。很热的下午,她将怀里的孩子裹得的严严实实。 老妇人刚冲到院子边,这时突然出现五六个人,转眼将她摁住,抢走了她怀里夹着的孩子。 孩子脸憋的红红的,浑身滚烫,头发没梳脸很脏,但能看得出是个小姑娘,三四岁的模样,精神很萎靡。 “小花!”廖氏将孩子抱过去,嚎啕大哭,“小花,你怎么了!” 还真的是小花,叶文初也意外。 315 误会?(二更,求票) “去屋里搜。”叶文初吩咐马玲,她给小花号脉,“发烧了,暂时没事。” 小花看到廖氏也哭了起来,喊祖母。 马玲在屋里搜了一通,没有别人。 叶文初进去看了一圈,倒不像是个贼窝,马玲揪着老妇人:“你是自己招,还是我打你半死你再说?!” “说,说什么?” 老妇人不承认,马玲指着小花:“说孩子的事。” 高山拍了拍佩刀,老妇人看着害怕,支支吾吾说了。 “孩子是我买来的。”老妇人道,“我男人和儿子都死了,我一个人过,一直想要个孩子。” “七月初三的下午,一个女人来找我,不知在哪里听说我想要个孩子,不究竟男女,养着做个伴儿。”老妇人道,“然后她说她有个女儿,卖给我,我有多少钱给多少钱,只要对她女儿好就行。” “我以为她女儿是个傻子,心道傻孩子贴钱我也不要,没想到,她带着孩子来,孩子还挺讨喜。” “她说随便给,我就觉得她是不是想跟人跑,不缺钱,我就给了她十文钱,她也要了。” “然后我就把孩子留着养了。”老妇人道,“不信,不信你们看看,孩子的衣服那个女人都包给我了。” 八角去搜了两个包袱出来,里面都是孩子的衣服,廖氏说是全部是小花的东西,就连地上丢着的两小孩的玩物的也是小花的。 廖氏抱着小花问她:“娘呢?” “娘说让我留,她走。”小花哭着,这段时间突然离了亲人,受到了惊吓,廖氏一直问她娘去哪里了,小花也不大说得清楚,所以就跟着廖氏一起哭。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叶文初问老妇人,老妇人描述了长相,强调道,“皮肤怪白嫩的,脖子上有一颗痣。” 廖氏证实了,徐念香脖子上也有痣。 叶文初又问了几个问题,还找了村长和邻居问,证实了老妇人的话。 孩子真的是徐念香卖给老妇人的。 徐念香卖完孩子后就走了,她自己也背着包袱,没有回城。 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大家只得回城,叶文初让人将陆培找回来。 廖氏抱着小花,坐在顺安康的大堂里,小花吃过药以后精神好了不少,她看到陆培从外面进来,高兴地喊道:“爹爹。” 陆培脚下一愣,但也只是顿了顿,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抱住了女儿。 “小花!”他将小花抱在怀里,瞬时红了眼睛,小花也和他很亲,一直哭。好一会儿,他抬起头问叶文初:“是找到他们母女了吗?念香呢?” “她娘不知道,只是找到小花了。”叶文初看着陆培,看着他的手指c脚尖,抱着孩子的姿势,以及他说话时的目光。 陆培紧紧搂着女儿,没有再继续问徐念香。 “你都不问问念香?”廖氏质问陆培,“你们夫妻这么多年,她是死是活你都不问一问?” 陆培看向岳母,哽咽地道:“她连女儿都不要了,您如何还能质问我她去了哪里?” “岳母,我找不到她,也不会去找的。” 他说完,抱着小花冲着叶文初他们施礼:“我带小花回去,往后我也会照顾小花。各位如果要找徐念香就去找,总之,我不会去找她的。” “她c她是死是活,也和我陆培毫无瓜葛。” 话落,就抱着小花,父女二人离开了顺安康。 廖氏呆呆地坐在大堂里,失了魂魄。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抛夫弃子不守妇道,她看向叶文初,一直重复着她不信这话。 “现在问题是,不是您信不信,而是事实就是这样。”八角无奈道,“她把女儿卖了,自己失踪了。” 人去哪里另当别论,但卖女儿是她自己做的,这已经可以确认了。 “那你们还帮我们找吗?”廖氏问叶文初。 “案子我帮你报到府衙,我们人手不够,做不到一直盯着帮你找一个成年人。”叶文初道。 廖氏明白,要是人死了叶文初当全力以赴,现在生死未卜,他们不可能一直找下去。 “那c那我自己找。”廖氏道,“我一定要将她找到。” 廖氏怒冲冲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季颖之道:“那就白忙活了。不过也是好事,至少孩子没事,徐念香也没有事。” “嗯。”八角道,“人没事,我们就不算白忙活。跟男人跑 走了,总比被人害死强。” 姚仕英给大家添茶,疑惑道:“不过,像这样突然把亲生女儿卖掉,跟男人跑走的妇人,不多见。” 要是一贯吃喝赌不好好过日子的妇人便罢,可徐念香平日不是这样的人。 “但卖女儿是真的。”季颖之道。 说这个,大家就都叹了口气。 “先放着吧,我去一趟衙门,把案件转交过去。”叶文初则收拾了一下,出门了。 马玲道:“师父,您觉得徐念香是跟刘园跑了吗?” 叶文初摇头:“不知道。我又没证据,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线索。” 她说着想起来在刘园行李中发现的那把钥匙。 马玲看着钥匙想到什么,惊呼一声:“师父,会不会是徐念香家的钥匙?” “那去验证一下。”叶文初和马玲以及八角,去了陆培家,他家的大门还是关着的,陆培和小花还没有回来。 叶文初试了一下钥匙,可惜不是。 “叶医判。”刁良玉陪着陆培出现了,笑嘻嘻的,“您干什么?准备撬门入民宅?” 叶文初看见刁良玉也笑了。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叶文初扫了一眼他的屁股,“看来,五十棍的威力很一般,下次再打,我得自己动手。” 衙门的人打,看着皮开肉绽,可好得快。 刁良玉脸色变了变,然后就忍着了,指了指陆培:“陆兄弟自己人,在路上碰见了,才晓得是他岳母来报官。” “这案子反正查明了,叶医判就歇了吧。女人跑了陆兄弟已经很可怜了,再盯着没完没了,就是往他的伤口撒盐啊。”刁良玉没什么理由,就是想报复叶文初。 巴掌不敢扇,恶心她了,他也开心。 “怎么,你升职了?”叶文初问他。 刁良玉一愣。 “你没有升职就闭嘴!”叶文初让他走,她让陆培开门,又问小花,“一会儿去找你祖母,她一个人很难过。” 小花说知道。 进到院中,叶文初将内门的锁也试了试,但都不是。 “叶医判自便。”陆培看着叶文初,“我烧水帮小花洗漱,她需要休息。” 叶文初摸了摸小花的头:“好好休息。” “姐姐再见。” 叶文初离开,刁良玉靠在门口,面露讥讽,等她走远转过来对陆培道:“你说,这女人是不是自以为是又自大狂妄?!” “这样的,不管谁娶了,都要家破人亡。” 陆培抱着女儿去烧水,刁良玉安慰陆培几句:“把孩子给你岳母养去,一个丫头片子,要了没什么意思。过两年你再娶一个好的。” “不想成亲,多谢刁兄关心。”陆培道,刁良玉挥了挥手,“要是那个女人又来为难你,你就来找我,我不能对她怎么样,但依法办事却是可以的。” 陆培很感激:“不会的。我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她要找念香她就找,找不找的到,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看她也是讲道理的人,查不到以后,也应该不会将杀人拐卖什么的罪名,扣在我身上。” 刁良玉看他兴致不高,他也不至于热脸贴着,闲聊几句就走了! 陆培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送刁良玉。 等刁良玉走远,他将门关好,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道:“去洗澡好不好?” 小花点头,问道:“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陆培回道:“她可能不回来了,以后你就和爹一起好不好?” 小花哭了起来,厨房里传来陆培温柔哄孩子的声音。 “她也不是不要你,小花这么乖。”陆培道,“她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等你长大她就回来了。” 小花哭着问:“真的?” 陆培说是,小花的哭声渐渐止歇了。 叶文初靠着陆家的外墙,听了很久,马玲跟着她一起离开,遗憾道:“师父,我们好像误会他了。” “虽说他看起来很冷漠,可换个角度想,他不发脾气不喊打喊杀,就是有问题吗?” “他可能是个比较有涵养的。比如闻大夫,就从来不发脾气啊。” 叶文初白了她一眼:“他可比不上我师兄。” 但也不否认马玲说得有道理。 叶文初回了药行,看到地上一包衣服:“小花的衣服没有带走吗?” “哦,陆培和廖氏都忘记了。”八角道。 叶文初将包袱打开,把衣服抖开一件一件地看。 ------题外话------ 十月的最后一天,时间过好快。 发 散思维想想,这案子啥情况,哈哈哈哈。 316 一间茶馆(二合一,求票) 五件秋天的上衣,七条裤子。 小孩的裤子换的快,所以这七条裤子其中有四条都是新做的,五件上衣,只有一件是新的,其他四件有些脏,但也打了补丁,收拾的很整齐。 “这里还有个小包袱,”八角将角落里另外一个包袱打开,放在桌子上,“都是棉袄。” “棉袄?”叶文初抖开包袱,里面放着三件棉袄,有两件是大号没有穿过的,一件是旧的,看尺寸小花应该穿不上了。 送棉袄就过于周全了。 叶文初提着最小的那件棉袄,觉得有点重:“这重量不对。” 她将衣服都拿去后院,大家都聚拢过来看,看她将棉袄拆开,然后大家都惊呼起来。 棉袄的衣襟和底下,坠着十几个银锞子。 “称一称。”叶文初递给田雨。 田雨称完回道:“四两二钱。” 这对于徐念香来说,应该是一笔不少的钱。 叶文初捏着棉袄坐下来,自言自语道:“什么意思呢?” “一个铁了心要和男人私奔的女人,却将银子藏在孩子的衣服里,一个铁了心要和男人私奔的女人,却在葵水将来的日子里,连贴身之物都忘记带走。” 将孩子卖了,却只卖十文,处处都是疑点。 “刘园,”叶文初问八角,“我们迄今为止,是不是根本没有找到,刘园和徐念香的联系?” 马玲一愣,惊疑道:“还c还真的是。” 闻玉补充:“迄今为止,刘园是徐念香朋友的事,只有陆培说过。” 廖氏c邻居c甚至庆春茶楼里的伙计都说没有见过他们来往。 便是刚才问小花,小花也说不认识什么叔叔。 马玲道叹气道:“就算有疑点,可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去查,就是一盘散沙无从下手。” 没有嫌疑人,没有动机,甚至被害人都没有。 “我听着,这也就是四小姐认真,”姚仕英笑着,他以前还真没怎么了解叶文初如何查案,到京城大家气一起共事,总算是见识了,“以我的经验,换成哪个衙门里的差役,都不可能这么认真的追查的。” 这案子,肯定就作罢了,谁有心思这样挖着查。 “姚叔,主要是我善良,”叶文初笑着起身道,“我们去庆春,找不到徐念香,我们去找刘园。” 她问闻玉去不去,闻玉说他还有好几本病例要整理,就不去了。 “那我先去王府给临江王针灸,下午最后一场说书前去庆春。” 叶文初三个人去了王府,临江王妃在做点心。她趁着叶文初按腿的时间,给叶文初喂了一个有馅的点心。 “好吃吗?”临江王妃期待地看着叶文初。 “什么馅,有点甜还有点酸。”叶文初没嚼,直接吞了,笑盈盈问道。 “桔子馅。庄子里送了好多桔子,怕是吃不完,”临江王妃道,“等会儿给你家送点去。” 叶文初笑着道谢:“桔子是好东西。” 但做馅的桔子,就不是“好东西”。 临江王妃特别高兴,又喂了叶文初两个,还体贴地给她擦擦嘴,问她想不想吃西瓜馅,幸好临江王醒了,说不要让叶文初吃,也给他吃两个,临江王妃笑着道:“多着呢,一会儿再给初初带一点回家。” 临江王抱歉地看着叶文初。 “挺好吃的。”叶文初笑着,手下的速度很快,取了针,带着八角和马玲,匆匆告辞了。 “这孩子真好。”临江王妃道,“说我手漂亮,让我少下厨。她分明就是心疼我。” 临江王道:“她还说,这个时节不是吃桔子的时节,让我们少吃,易上火。” “知道了,那听她的我们少吃点。” 临江王松了口气。 叶文初三个人离开王府后,犹如死里逃生,八角道:“小姐,能不能委婉的提醒王妃,不要再做奇怪的东西。” “不能,忍一忍吧。”叶文初摇头,人父子两人都忍着的。 三个人去庆春茶楼前,先去吃了饭让嘴巴忘记桔子的味道。 庆春上客了,说书的先生要讲两刻钟的话本子。 八角听得津津有味,叶文初磕着瓜子,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伙计穿梭在桌子中间,上茶c送零嘴,也会陪着熟客闲聊几句,但多数时候,大家都是在听说书。 “叶医判,您来了。”上次招待叶文初的伙计过来打招呼,叶文初请他坐,“长贵,这 一段说完,客人就会走吗?” 长贵说是。 “你们一天中,什么时候时候客人最多?” 伙计说是吃过饭到宵禁前。 叶文初说他在这里等,伙计去忙,八角推了推叶文初:“小姐,您看那边。” 斜对面的桌子上,一位伙计拿了钱,坐下来陪客人下棋,叶文初倒是惊奇,招手喊长贵:“还可以陪下棋?” “是的。有的客人觉得无聊,就能拿些钱,让我们陪着下棋。” “别的呢?”叶文初问他。 “不离开大堂就行,掌柜看不见了就扣钱。”长贵笑着道,“叶医判您想干什么,您找小的,下棋十个钱,您给小的八个钱就行。” 叶文初笑了起来,取了十个钱给他:“我不下棋,这是你帮我的赏钱。” 长贵连连道谢,额外给叶文初多添了一碟瓜子。 说书的结束后,客人就都散了,花销其实不大,一壶茶听一段书,坐两刻钟,一个人大约十个钱。 吃饭的时候,伙计们都在大堂里吃饭,叶文初数了数,庆春茶楼伙计还真的挺多的。 “叶医判,给您请安。”大堂里,就只有叶文初他们一桌客人,伙计们就将桌子抬过来,坐在叶文初边上吃,聊叶文初先前几个轰动的大案。 “我们都知道,在茶馆里每天什么人都能见到,我们知道的也最多。”一个容貌很俊秀的伙计道,叶文初问他,“你几岁了?” 伙计脸一红,笑着道:“今年二十三。” “气色不错。”叶文初又问其他人几个人,年纪有大有小,最大的快四十了,小的今年才十六,“我来查刘园的事,你们帮我想想关于他的事,作为回报,我给你们免费号脉,检查身体。” “都知道,我的号很难等,十天后的都约出去了。” 伙计们都知道,长贵笑着道:“我来我来!我晓得您那边号头很难等的。” 叶文初就给所有人号脉,还检查了牙齿。 一一说了隐患。 “你才二十二,这骨头和牙齿看着都三十二了。”叶文初笑着道,“多出去晒晒太阳,每天可以去跑动,多动动。” 伙计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应是,说他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上工前,出去走走。 叶文初深看他一眼。 “叶医判,你要听刘园的事。我想想,”伙计们围着叶文初,一起想刘园的事,“他早年离开过,后来又回来了,掌柜本来不想他回来的,但他这个人油腔滑调的,很会哄客人。” “嗯。他有一次还哄着客人打赏了十两银子。”另外一位伙计道,“不过那位夫人一直很大方,有次我给夫人上茶,夫人就给了我一个银锞子。” “银锞子?”叶文初问道,伙计说是,还从荷包里拿了银锞子出来,叶文初拿过来看了看,又还给伙计,“你们经常会得到赏钱吗?我去过很多茶馆,你们这样的很少见。” 长贵笑了起来,道:“我觉得是我们做事周到的缘故,京城这样的茶馆还是有的。” “别家有是有。”那位年纪最大的伙计道,“但放眼看去,都没有比我们周到的。” 大家都说是。 “到时间了,叶医判您还想问什么?” 叶文初让大家看钥匙:“你们觉得,这把钥匙会是刘园赁的房子的钥匙吗?” “他赁房子吗?我们不知道。” “也有可能,他有时候晚上不住宿舍。但具体住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 叶文初说好,让他们去做事。 晚些时间,茶馆里上了一天里的第四波客人,也是说书先生说的第四个故事。 和前面一个诙谐的不同,晚上这个明显是风花雪月,言词有些轻佻孟浪。 在场也有夫人,大家都没有异色,习以为常地听着。 叶文初“身经百战”听这种程度的,完全没有问题,八角一开始有点羞涩,然后就津津有味了,马玲更从容,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 有人进门来,叶文初挥了挥手,沈翼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来:“晚饭吃了吗?” 叶文初点头:“你吃了吗?” 沈翼说没有,本来想找她一起吃晚饭,叶文初笑着道:“在这里吃,让厨房给你煮面条。” “好。” 面条刚上来,伙计忽然将门虚掩关上了,然后说书的先生,目光一扫现场,着重并奇怪地看了一眼叶文初三位小姑娘,叶文初被他看的一愣,心道难道要来更狠的? 说书的见叶文初一副很从容,老客的样子,也就收回了探索的目光,惊堂木一拍,道:“昨儿,说到贾生和月娘颠鸾倒凤” “”叶文初错愕地看向说书人。 她不知道是什么故事,但一定比金瓶梅描述的更细致。 这就是大型黄文朗诵现场。 果然是说更狠的。 八角一口茶喷地上。 沈翼挑着一口面,仰头看着说书人,不知是面条辣的还是闷热,他的脸红了。 “别听。”沈翼捂住了叶文初的耳朵,“我们走!” 叶文初想听,但却不能说给沈翼听,矜持地点了点头,由沈翼半搂着从后门走了。 马玲拖着八角跟着出去,八角听得面红耳赤,一脸猎奇开眼界的表情。 几位伙计看着叶文初走了,一个个都跟着笑,也不奇怪。第一次听的人都会羞臊,第二次就不会了,慢慢就会成为常客。 出了巷子,叶文初忍不住笑了,沈翼弹了她的额头:“傻瓜!” 叶文初想到他刚才有些狼狈的样子。云淡风轻的瑾王也有面红耳赤的时候,叶文初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继续笑下去。 她故作镇定地道:“去吃饭吧,你还饿着呢。” “嗯,是饿。”沈翼带她往后巷去,里面有一间面馆,小小的就一张桌子,这会儿没客人正好他们坐。 八角被马玲拖回家了。 东家上了面条,叶文初不饿,就托着面颊看着沈翼吃饭。 “你不吃点?”沈翼道,“味道不错的。” 叶文初摇头,还在想刚才的事:“我看他们这种模式,有些年头了,你都不知道吗?” 沈翼不知道。 “我很少听这些,明天查一查。”沈翼不悦,不提前告知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要是像叶文初这样的孩子在,岂不是 京中的风气,越来越不像话。 叶文初没反对,她想到了一件事:“你说,刘园会不会在这附近赁了房子?” “有什么说法?”沈翼放了筷子。 叶文初问面摊的东家,这一代有哪些人家是出租的,东家说没有。 “倒是有两户是不住人的,但我没有看见有人赁房子了。”东家道,“就巷子后面,左边第一间,右边第三间。” “第三间院子,原先晚上还有人进去住,最近都没有了。” 叶文初和沈翼往巷子溜达。 “试试开锁。”叶文初先去了左边第一间,门上挂上锁,沈翼道,“我来!” 钥匙进去,但没动静。 “换一间。”叶文初牵着他的袖子,往右边去,边走边道,“面摊东家说右边第三间。” 沈翼看着他袖口上的那只手,唇角微勾。 “第三间!”叶文初让沈翼试试。 钥匙插进去,就听到咔哒一声响,两人都看着对方,很惊喜。 “果然,王爷出手非同凡响。”叶文初恭维道。 “四小姐聪慧机敏,观察入微。”沈翼道。 两人说完相视一笑。 巷子里有人散步,两人迅速推门进去,又合上。 院子是非常常见的小院格局,拖四间,外加东边的厨房。 沈翼将卧室门打开,关上门吹了火折子。 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没什么过多的摆设,叶文初拉着沈翼的衣袖到立柜边照明。 立柜里挂着十多件男式的衣服,立柜边放着四双男式的鞋子。 叶文初要去看柜顶,沈翼抓着她的手腕,示意她继续看鞋。 “怎么了?”她问完,就咦了一声,“四双鞋大小不一样。” 准确说,三双一样大,一双更大一些。 “再看看衣服。”拿出衣服,果然衣服也是两个尺寸,大号只有两件,小号则是有十多件,春夏都有。 叶文初又拉着沈翼用火折子照床。 一张床,两个枕头,床铺的很干净,像是夫妻的被褥,颜色也是喜庆的大红色。 除此以外,柜子上的首饰盒里是空的。 他们又撬开了西厢房,里面是空的,还没有摆家具,书房里倒有点纸笔,但也基本可以说明,住在这里的人,并不看书写字。 “这个屋里,住着两个男人。”叶文初和沈翼说话,压低了声音,“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痕迹。” 沈翼苦笑:“你兴奋什么?” “我有吗?” 沈翼扶额,让她去房里说话,关上房门他道:“刘园住在这里,和另外一个男子?” 叶文初颔首:“刚才在庆春我给伙计们检查了身体,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不大好和你说。” “你觉得不好说就不解释了。”沈翼直觉,他不合适深听。 “先回去,明天 白天我再来。”叶文初道。 沈翼颔首,两人离开了刘园住的院子,又在巷深处隐匿了一刻,并没有人进去,他们就离开了这里。 沈翼送叶文初回家,到叶宅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季颖之的笑声。 “怎么笑得这么做作?”叶文初看着沈翼,沈翼看着自己的好友,闷声道,“我昨晚说了婚事,他很兴奋。” 叶文初:“” 或许明年开春就能办喜事了。 沈翼不想进去听季颖之做作的笑声就走了,叶文初倒看得真切。 叶月画和季颖之,两人在下棋。 没有人见过,两位捏着嗓子说话,一起做作是什么场景。 “季世子好厉害,这棋走得极妙。” “三小姐也聪明,一眼识破了季某的局。” “四姑母,”叶满意招手,拉着叶文初进房里,小声道,“三姑母和季叔叔好奇怪,咯咯咯地笑了一个晚上。” 说完,外面又传来咯咯的笑声。 “把一家人都笑走了。”白通面色古怪,显然忍了很久,“姚伯母都受不了了。” 圆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知从哪里摸了出一本黄历,翻到了后天:“这一日,宜家娶!” “七月半,你确定宜家娶?”叶文初道,“信不信三小姐进来把你送走?!” “看错了,下个月十五。” 第二天天刚亮,叶文初邀请了圆智带着八角和马玲,再一次去了昨晚的小院。 周围邻居还没有起,没有人看到他们进院子。 天亮以后看的清楚多了。 房间里的床单是大红色,衣服有蓝色有黑色,长袍和短褂,还有一件是庆春茶馆里伙计的衣服。 另外,在梳妆台的抽屉夹层里,找到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圆智在屋里屋外溜达,叶文初去了厨房,有碗筷和酒,桌子上落了一层灰,隔壁,圆智喊道:“有缘人,你来看这里。” 叶文初去西厢房。 圆智指着桌脚:“你看看,血迹!” ------题外话------ 感谢大家,十月的月票成绩是努力范围内的最好!!! 谢谢所有小仙女。 所以,现在十一月初,保底月票什么的记得投呀。 317 凶手的自信(二合一) 书房里收拾的很干净,桌面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 但在桌脚边的地上以及桌脚上,印着一点深色的痕迹,叶文初用白色的帕子擦拭桌脚,果然白色的布上,染上了红色。 “有点意思,哈,”圆智有点兴奋,“有缘人,这里会不会是第一杀人现场?” 叶文初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几个接着搜。 书房里,摆着一张书桌,三把圈椅,书柜上零散摆了几本路边买的话本,都不是正经书。 在话本中夹着一本《道论》,这本书不厚,说的道教起源历史和一些修道升仙故事。 “书面包着皮。这本书现在是禁书。”圆智告诉叶文初,叶文初怔了怔,“这么严格?” 圆智点头:“龙虎山都能被我师父占领!” 又是道士?叶文初想到什么,几步出去,站在屋檐下仰头看。 屋檐没有挂灯笼,但却留着三根挂灯笼的铁钩。 暗号或者标记吗?叶文初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灯笼。 “没东西了。”叶文初站在院子里,如果这里是杀刘园的现场,那这个现场收拾的也太干净了。 除了桌脚那一点不易察觉的血迹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马玲,你去附近打听一下,这个屋子的情况。” “八角,去将这一带牙行的人请来,让他带着这间屋子的文契来。” 叶文初将门打开。 路过的邻居看到里面有人,纷纷探头探脑,圆智立刻出去,和众人攀谈起来。 圆智很会聊天,又有他职业加持,所以到目前为止,在社交上他都是“无所不能”,手到擒来! 叶文初开始找地面的c墙角,还了横梁,在房间里将床铺全部掀开,被褥拆开,连帐子都扯下来翻看。 枕头的枕芯倒出来。 沈翼下朝赶过来,站在门口,就看到个小姑娘一个人在房里倒腾,一会儿功夫,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看来你不需要我帮忙,都拆完了。”沈翼走进去,叶文初嗔怪地瞥他一眼,“帮我上房梁看看。” 沈翼依着她上去看了一眼,没什么东西又下来了。 他顺口问道,“你觉得家私是红木的好看,还是黄花梨的?” 叶文初随口答道:“看地方吧,如果是房间我喜欢浅色,如果是客厅或者宴席室,我喜欢红木,大气沉稳一点。” “王爷问这个干什么?”叶文初拉立柜,沈翼过去让她站在边上,他将立柜移开,“随便问问。” 立柜后面也没有什么惊天秘密。 叶文初挫败:“我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你怀疑刘园被杀了?”沈翼问她,叶文初点头,“我明确说,我怀疑徐念香和刘园都死了,而凶手就是陆培。” 沈翼也不奇怪,叶文初一直盯着,就表示她心里有她的根据。 “但这个人太阴沉了,做事滴水不漏。”叶文初觉得,陆培昨天陪着小花说的那番话,很可能就是说给她听的,他知道她可能会监听。又或者,他不知道她在外面,但在小花面前他也习惯伪装。 另有一件,她和沈翼道:“昨天,他在顺安康看到小花时,惊讶到惊喜的时间太久了。” “怎么说?”沈翼问她,叶文初道,“通常一个人正常的惊讶持续的时间,大概只有几息,情绪过度,太快或者太慢,就都是刻意营造的。” “原来如此,还有这样的细节,学到了。”沈翼见她揉手腕,“受伤了?” 叶文初指了指床板:“刚才掀的时候,扯着了。” “疼吗?”他托着给她揉捏手腕,叶文初点头,“有一点,等回去我自己扎两针就会缓解一点。” 沈翼就一直托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给她轻轻揉着,叶文初让他给点思路。 “我也没有思路,不过,庙和道观的事查了,登记在册就是十六座,没有十七。僧司的人很确定。”沈翼道。 叶文初说不用揉了,带他出去看了屋檐下挂的三个铁钩。 “我总觉这三个灯笼很奇怪,和红台案的莲花道场有关联,但或许是我想多了,总之是个疑点。”叶文初道,“你在外办事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 沈翼说他记住了。 两人又在房里翻,叶文初指挥,沈翼找。 “你就没有注意鞋子吗?”沈翼问她,叶文初道,“我注意了,但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沈翼道:“不是说,人和人走路,是不一样的?我有读过一本仵作的书,上面写了,但我不太能确认。” 叶文初并非法医出身,这些痕迹等细节,不提她有时候会想不到。 “王爷厉害啊。”叶文初提着鞋子,一一查看,三双小码的鞋底摩擦和着力点是一样的,大鞋则是不同,她问沈翼,“你带谁来了?” “乘风。”沈翼道,“什么事,让他去做。” 叶文初把乘风喊进来:“交给你一个有趣的任务。” 乘风很兴奋:“嗯嗯,您说。” “去偷两双陆培的鞋。” 乘风无语,还以为真有趣,没想到是偷别人的鞋子。 “师父!”马玲和圆智一起进来,马玲回禀道,“附近的邻居只知道,先前住着一户毛姓人家,这一家人一年来住几个月,大家都不熟。” “今年上半年,他们好像将房子卖了,是一个中年男子买的,那男子生得很俊秀,皮肤很白,脸上还有酒窝,很讨喜。” “说是三十出头,但看不出三十。” “那男的白天在外面做事,有时候晚上回来住,但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睡了,所以住了半年,大家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圆智补充道:“住在隔壁的一个老人家,说他见过另外一个男人,中等个子,生得不错,年纪大约三十左右。” “不怎么常常来。老人家猜测可能是兄弟两个。” 叶文初点了点头。 “辛苦了,继续找线索吧,咱们现在没别的途径了。”叶文初道。 马玲去做事,圆智很佩服地看着房间:“有缘人什么都会,连拆家也是在行。” 说着跑了。 叶文初打算在他脑袋是多烫几个戒疤。 “小姐,”八角带着个男子回来,男子手里拿着文书,两个人喘着气,“他就是负责这一代的人。” 男子行礼,把文书给叶文初和沈翼看:“这个宅子,今年腊月十八以前,都是毛金义名下的,他河北买卖人,儿子在京城读书,他们一家人常来住一段时间。” “儿子高中了,今年初离了翰林院,外放去哪个地方,小人不记得了。毛家就准备把宅子卖掉。” “房子挂了三个月,腊月十八刘园买了,一次付清的款,后来这里小人就没有管了。” 房子还真的是刘园的。 “多少银子?”叶文初问道。 “这里不靠前,当时毛家人挂的是一百三十两,刘园还到一百二十五两。” 这钱也不少。 叶文初问牙行的人,当时刘园是不是一个人,牙行的人说是,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办的手续。 刘园说自己没有父母,这一套房子买来是成亲用的。 “好c好像没成亲!”牙行的人道,“但我有一次来送文书,看到了他和一个女子,在院子里说话,那女子作的妇人打扮。” “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不错,眉眼间有点那个意思。” 但比对后,并不是徐念香的容貌。 八角送牙行的人离开。 乘风偷到了鞋子了,叶文初问他:“陆培和小花在家吗?” “陆培去城外做事了,小花送廖氏那边,他家没有人,这鞋我就在院里拿的。”乘风道。 叶文初将鞋子的大小c鞋底磨损和着力点进行了比对。 “怎么样?”沈翼问她,叶文初点头,“是一个人穿的鞋。无论大小还是磨损,都能看得出极其类似。” 一屋子人的人,脸色极其的古怪! 八角道:“所以,刘园不是徐念香的姘头,而是陆培的姘头?” “嗯!”叶文初觉得,刘园很可能不止一个姘头。 “阿弥陀佛,造孽。” 沈翼不喜陆培,寻常男子若有癖好,玩去便罢,却偏要娶妻害女子。谁的一生都短暂,活着已是不已,却要被这种龌蹉的人坑害。 他道:“有了指向性证据,将陆培抓回来询问!” 叶文初说可以。 “抓陆培去府衙审!”沈翼对乘风道。 乘风又去跑腿。 大家带着东西去府衙,叶文初先去了一趟户粮房,她想知道,陆培在忙什么,说不定和他杀刘园的动机有关。 户粮房陆培的公房,今天只有两个人在值班,他们看到沈翼吓得迎过来,行礼道:“王爷,你有什么吩咐?” “户粮房这么忙吗?”沈翼负手走了一遭,很大的公房里,十几张桌子,但志值班的人只有两个人,“你们现在有多少人当差。” 沈翼问话,叶文初随手翻桌上的账册,随便放也不是多紧要的。 “我们现在风四城,分化区域,我们南面现在有十九个人,其他人四城也差不多二十人左右。” “到收粮的时候了?我怎么记得,七月底和八月初才开始?” 差役回道:“是,是七月底。但今年我们试一个新政,大家伙儿赶在七月底,把准备做好。” “什么新政?”叶文初问道,她指了指账本,“是用户长收粮,你们做二接?” 就是中间过一手。 “是的是的。”差役道,“这样要快一点,不会耽误百姓出去做工的时间,好多男子秋收后把田里的活留给女人孩子,他们则要出去做几个月的工,我们要是太慢,就耽误他们了。” “真人性化。”叶文初赞叹道。 “这新政,是张鹏举制定的?” 差役应是:“是张头儿制定的,户部粮所盖章同意的。” 叶文初问沈翼张鹏举是谁。 “六安侯二爷。先前,圣上让大家写信悔过,张鹏举就在其中。”沈翼道。 叶文初懂了。 叶文初和沈翼去了另外三间。东c西c北三城的公房里留值有八九个人,唯南城最少。 “走了。” 两人离开户粮房,沈翼让府衙张子杰去将高山找来。 “主子,”高山问道,沈翼低声吩咐他,“你去查一查,张鹏举为什么制收粮新政,南城这边为什么这么忙。” 叶文初补充道:“他们在杨庄,我去找小花时看到了。” 高山应是而去。 陆培被请去了府衙,他穿着户粮房的公服,神色镇定。 刁良玉知道他来了以后,立刻赶回来,准备为难叶文初,但看沈翼也在,顿时偃旗息鼓站在边上等待时机。 “叶医判是找到念香了吗?”陆培问叶文初,叶文初请他去审讯室,陆培的脸色沉了一下,但还是去了坐在椅子上,叶文初将链条绕过他的时候,他的语气终于崩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做错了什么?” “我就是在查你做错了什么。”叶文初在他对面坐下来,“我昨天晚上去了刘园做事的庆春茶馆。” 庞勤春端椅子给沈翼,沈翼就坐在外面喝茶。 房里的话,他都听得到。 “把今年登记领取的早春种子给我看看。”沈翼道,庞勤春不敢不应,亲自去取来陪着解释。 叶文初继续和陆培说话。 “我才知道,庆春如此特别。” 陆培说不知道哪里特别。 “说书的先生,说一些低俗的男女故事。”叶文初道,“你没听过吗?我问过长贵等几位小厮,他们都认识你哦。” 她没来得及问,随口诈。 “这没什么特别的,京城有好几家这样的茶馆。”陆培道,“我没听过这样的夜里书,但可能白天去过。而且,我查刘园的时候,也在那边坐过几个半天。” 叶文初这一年,办案也算是小有经历,但如陆培这样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识。 “你好自信,但看你说话行事,并非是真正自信的人。”叶文初道,“你是自信,在这个案子里,你办得足够周全吗?” 陆培抿唇,眼里是讥讽。 他没有就此说话。 “看来是了,”叶文初将鞋子拿出来,“我拿着刘园的钥匙去试,居然找到了他的房子。” 陆培没有想到,叶文初会找到刘园的房子。 他惊了一下。 “在他的家,找到了一些证据,和你分享一下。”叶文初给他看手帕,“血迹,桌角发现的。” “以及,属于你的鞋子。” 这个转折,对于陆培来说可以说很大,他眉头紧蹙一字一顿地问道:“怎么证明,是我的鞋子!” 叶文初给他解释了,为什么是他的鞋子! 陆培的脸色,沉下去。 叶文初不着急说话,她准备将主动权让给陆培,听听他怎么反驳。 “所以,你因为这两样,找到我?断定是我杀的刘园和徐念想?”陆培道,“你这两个证据,只能证明鞋子是我的,却不能说明,我和刘园认识,以及我和刘园的关系。” 陆培脑子转得很快。 “刘园,可能是某一次和我妻子偷情,慌乱之间穿错了我的鞋子。”陆培越说越冷静,刚才脸上的慌张,一扫而尽,“至于桌脚的血,叶医判要认为是案件的进展,那我恭喜你。” “但这和我没有关系。” 他说着,盯着叶文初,眼里有光自信坚定。 叶文初挑眉,笑了:“你反驳的很有力度。” “不过,证据的存在,我就可以合理怀疑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依律关押你! ” 陆培脸色乱了一下,随即道:“好!”说着,又补充道,“如果你打算搜查我的家,那我劝您不要搜得太乱,否则,那也是违律的。” 叶文初颔首:“多谢提醒哦。” 陆培没有说话,手忽然搭在了自己的胳膊,猛然一拧,他左胳膊自肩膀处脱臼了,又猛击了自己一圈,打在脸上。 下手很重,嘴角出血了。 “吓我一跳,”叶文初看着陆培,“要借刀给你吗?捅一刀栽赃效果更好。” 陆培疼得冷汗津津,他咬着牙但依旧冷笑着:“要用的时候,再和您借用。”说完,发出了求救声,外面的人进来,错愕地看看他,又看看叶文初。 “叶医判,您也太着急了,一个直接证据都没有,您怎么就动手了?”刁良玉护着陆培,关切地问他,“我给你寻大夫。” 叶文初拂开了刁良玉:“哪个大夫有我外科好?我来!” 她扶着陆培的胳膊,陆培惊愕地看她,脸上的沉着有了皲裂。 叶文初将他右边也卸了:“我可不能白担一个污名。” 陆培没想到她这么狠,反向处理问题,他疼到差一点晕厥。 刁良玉也瞠目结舌。 叶文初对刁良玉道,“人交给你了,十二个时辰后我来放人,出了岔子我就找你!” 刁良玉喝道:“凭什么!” “我官阶高,让你做什么就做,由不得你问。”叶文初指着陆培,“别急着接胳膊,以备你离开府衙的时候,向所有人展示我刑讯你!如果不够,明早我再给你补一点。” 陆培喝道:“你太过分了。” “我还有更过分的!” 一个凶手,自信成这样。 她就不信这个邪。 陆培盯着叶文初的背影,眼底隐隐有了不安。 318 “交际”(二合一) “你没有杀人,就不用怕她。” 刁良玉安慰陆培。 陆培闷声道:“帮我将胳膊接上去,再给我笔墨。” 刁良玉有点犹豫,不太敢违抗叶文初的命令,如果叫她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你按规矩办事,怕她作甚?”陆培道。 真是被叶文初打怕了,现在做事缩手缩脚。 刁良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给陆培将胳膊接上,并给他取了笔墨,陆培写了一封信递给刁良玉:“帮我送去户粮房” 刁良玉道:“你可以啊,居然和你们头儿关系这么好?” “嗯。我进户粮房以后,都是他照顾我。” “难怪你不慌,居然和你们头儿关系好,抱着大树了啊。” “等我出去,将你引荐给他。”陆培道,“他为人很和善。” 刁良玉说一言为定,高高兴兴去户粮房送信。 京中吃皇粮的衙门,差役不提,所有部门的头目,全部都有来历。 户粮房,相对于兵马司,看上去是个粗活,但这个衙门的油水,一点不比兵马司少。 如今户粮房的房长,是六安侯的二爷,姓张,全名张鹏举。 张鹏举今年三十,任房长已有十二年。 刁良玉将信送到户粮房门口,交给门口的小厮,小厮也不急着送,在门口等了两刻钟,一身酒气的张鹏举才从轿子下来。 “头儿,府衙的刁良玉给您送的信。” 张鹏举很胖,人没出轿子,肚子已经出来了。 圆盘子脸,小眼睛。 “刁良玉?”他接着信拆开扫了几眼,顿时皱眉,“什么玩意?” 跟着他的随从停下来,问道:“二爷,怎么了?” “陆培被抓了。”他问随从,“你知道什么事?” 随从给他解释了。 “小人估计是因为这事,但和他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抓他。”随从道。 张鹏举不高兴:“这叶医判什么狗屁东西,拿鸡毛当令箭。老子这段时间,就一直听她的事。” “一个女人,事情这么多。” 随从提醒他:“二爷。这个叶医判有圣上和瑾王爷的撑腰。” “沈令瑜?他六七岁那会儿和季颖之在巷里玩,我们还打了他一顿!”张鹏举道。 随从也不敢说什么,张鹏举大瑾王七八岁。一群十四五岁少年,欺负两个孩子 张鹏举没好意思说,打完后,第二天他走夜路被人打,还丢河里去了差点淹死,他没看到对方,但他一直认为是沈翼。 只不过被孩子报复,他嫌丢人没对外说。 后来再想打回去,就一直找不到机会了。 张鹏举道:“你去一趟府衙,和庞勤春说一声,先给陆培治伤。” “我去国公府找世子爷,让他治治他的好表弟未来的好妹夫。”张鹏举道,“长宁郡主多好,他还见天带着个小娘们招摇过市,这就是打长宁郡主的脸。” 随从应是。 张鹏举重新上了轿子去韩国公府,门房说姚先明下朝后出城办事了,要中午回来。 他就在姚先明书房补觉。 中午的时候,姚先明回家来,看到他在:“昨晚又去哪里疯了?” 姚先明气质干净,声音清越,比姚先阳俊朗出色。 他也很受太后喜欢。 “世子。您帮我捞个人。” 姚先明喝茶,闻言瞥他一眼:“你的人又惹事了?这种小事找我干什么?” “我最近很忙。” 姚先明脱了外衣,换了衣服,准备休息。 张鹏举道:“沈令瑜从广州带回来的小娘们,把我培培关了,说他杀人。” 姚先明本来没当事,闻言系扣子的手停下来,簇了簇眉。 张鹏举给他大概说了一遍。 姚先明道:“她依律办事,有什么问题?” 张鹏举坐起来,喊道:“她对陆培用刑了,就这一点,她就是违律!” “你让我怎么做?”姚先明问他,“请瑾王来,以哥哥的身份训他一通?” 张鹏举道:“借题发挥一下。他成天带个小娘们,不就是不给你家和你妹妹面子。” 姚先明让他不要多言:“我忙着,你回家睡觉去吧。你不许胡闹!” 张鹏举不服气地走了,在门 口碰见了姚先阳。 “鹏哥,你找我哥哥干什么?” “你哥也太给瑾王面子了,他好歹是表哥。”张鹏举拉着姚先阳,“三爷,你想不想报仇?” 姚先阳挑眉:“叶文初?!” “对!给瑾王也提个醒,婚事虽没定可也等于定了,他天天带着那广州来的小娘们,也太不给你家面子了。” 姚先阳扫他一眼:“鹏哥,你为一个跑腿的,至于这么费心思?” “这里面的事你不懂。”张鹏举有自己的打算,他刚才说借题发挥并不单单劝姚先明,他若借题给瑾王一个教训,想必,高兴的个不是他一个人。 “借题发挥!”张鹏举道,“顺便救我的培陪。” 叶文初一行人出了府衙,先去找廖氏,廖氏在给小花喂饭,开门后看到叶文初顿时大喜。 “您来了,快坐。” 叶文初蹲下来摸了摸小花的头:“姐姐问你几个问题,你随便想想,想得到就说想不到就不说。” 小花点头。 廖氏搬椅子长凳出来,请大家坐。 “你娘送你去那个婆婆家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叶文初问小花。 “娘说,让我等她,她说婆婆人很好。”小花口齿不清,说的也断断续续,“娘还给我买了桂花糖。” 小花继续说。 “婆婆说我再哭,就把我丢出去。说我娘不要我了。” “你娘没有说,她和你之间有一个秘密吗?”叶文初道,“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小花眼睛一亮:“姐姐怎么知道?” “我猜的呀,你和姐姐说,姐姐帮你找娘。” 小花笑着道:“我娘让我不要和爹一起玩,她说爹是坏蛋。” “嗯”小花明明记得她娘还说了什么,但却怎么也记不起,具体的内容是什么了。 廖氏激动地抱紧了小花:“你娘真的这么说过?” 小花点头。 “你娘有没有偷偷哭,或者,带着你去悄悄跟着爹爹?”叶文初问她。 小花点头:“有啊,有的。好玩,还差点被爹发现了,爹坐在车上忽然回头,我和娘赶紧蹲下来,幸好爹没有发现我们。” “嘻嘻!我也没有说话,娘夸我好聪明。” 廖氏听得浑身冰冷,她看着叶文初,道:“会c会不会是发现了?” 所以灭口。 “她把小花卖了,却不留给我,是想让我和陆培没有瓜葛吧?”廖氏觉得,只有这样想,她女儿卖小花才有正确的解释。 把小花卖了,既能保护小花又保护了她。 卖的还是个仅仅是需要伴儿的老妇人,不是要延续香火也不是要当童养媳的人家。 这个,很可能是徐念香在紧急的状况下,能想得到的,最周全的方法。 “很有可能。”叶文初道,“在这以前,陆培对小花娘都还不错?” 廖氏点头:“不瞒您说,陆培为人处事很得体,几乎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我有个什么事让他做,他也从不推脱。” 马玲问她:“家用呢?” “念香挣钱,我也贴,陆培也会拿点,但他的薪俸其实不多,而且在外应酬多。”廖氏道。 她是怀疑是女婿杀的女儿,但她不知道原因。 现在看来,这背后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户粮房一年有三季月俸只有三两,但每年第三季,三个月能有十几两。有这笔钱,你们寻常开销绝无问题。”沈翼道,“我查过,陆培去年秋季,三个月得了十九两八钱。 廖氏十分错愕:“我们都不晓得有这笔钱。这个天杀的贱种,一次都没有拿回来。” 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提过,有这样一笔钱。 叶文初想到什么:“小花说,她和小花去跟踪陆培,那表示她可能看到了什么。您仔细想想,她离开前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让您保管,或者说过什么话?” 廖氏摇了摇头,想不到,走了几步忽然道:“七月初一的,念香晚上回来了一趟。” 叶文初扬眉:“她干什么了?” “我当时在洗澡,就听到她喊了我一声,然后在院子里走了一遭,去了厨房还是柴房,等我洗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廖氏把小花放下来,跑去了柴房。 盯着柴房里可能被人动过,能藏东西的地方。 叶文初和沈翼对视一眼。 “她没进正屋,就只能在柴房。”廖氏开始翻柴。柴房里堆着柴和杂物,看不出哪里是原样,哪里被动过。 八角和马玲一起帮着找。 叶文初顺着找,停 在一个废弃的碗柜边上,仰头朝上看。 柴房的屋顶不高,横梁上架着夏天的凉床和待用的木板,她正要喊沈翼,沈翼已经站在凳子上,伸手从顶板上,取下来一个包袱。 “凉床月底才收拾放上去的,先前我没有看到上面有包袱。”廖氏道。 叶文初拆开了布包,里面只有一件灰色的长衫,一打开廖氏就说这是陆培的衣服。 但这件被揪成了团,等铺开后,能看到灰色的衣服被搓洗过,但衣服上隐隐有喷射的血迹。 在衣服里,还裹着一块帕子,帕子是像擦手而染的血迹。 “我的娘唉,”廖氏吓得坐在地上,指着衣服,“是念香藏在这里,陆培杀人的衣服?” 叶文初将衣服收起来,颔首道:“应该是。” 可能是陆培染上血洗了衣服,但并未洗干净,他回到家换洗衣服,却被徐念香发现了。 现在得到的,第二个直接线索。 叶文初猜想,徐念香偶然见看到了陆培和刘园的来往然后发现了血衣她跟踪了陆培被陆培发现,她知道陆培会报复她,于是她将小花送给了一个婆子,然后她可能想离开京城。 “叶医判,您说念香会不会还活着?”廖氏道,“她去逃命了?” 叶文初说她不知道,但陆培如此镇定,她倾向于,徐念香已经被陆培灭口了。 叶文初去了陆培的家,重新将他住的地方找了一遍。 陆培的自信是有原因的,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并和刘园有苟且,那么,他的居住环境以及他的家,都太干净了。 “继续去找刘园。”沈翼道,“找季颖之带人去,将庆春茶馆端了!” 叶文初没反对。 然后,季颖之占着瑾王的势跨界到南城冲查了庆春。 这一次,沈翼以人多口杂过于污秽的理由,让叶文初站在楼上指挥他,乘风跑腿传话。 查问很顺利,长贵等一共二十二个伙计,承认了他们除了做小厮外,还做了其他人见不得人的兼职。 他们的对象,男c女c老c少都有! 看钱做事,无所不有应。 他们除了庆春茶楼外,还单独有一个宅院,就在后面,并开了暗门,那里是主营业场地。 刘园在后面的宅院也有个房间,但他经常出去,也不全部住在这里。 长贵哭着求不要传出去,他还没娶媳妇。 因为他这里的男客更多一点。 “小福和刘园熟。您昨天来问的时候,他就故意没上前来。”长贵喊一个叫小福的年轻小伙计,“你c你说刘园的事,说明白了。” 小福躲在人后,仰头给叶文初回话。 “我晓得他有一个男客,两个人好像有住处,我问他他不告诉我。”小福道,“他c他以前还和男客一起出去玩,玩的很疯。” “那个地方现在没有了,说c说是被也医判查了。所以我看到您来,我c我就没敢来,怕您查庆春,没想到您还是查了!” “我查了个地方?”叶文初和沈翼对视,一起想到易冷阁! 史承仕杀汤凯的动机,就是因为汤凯喜欢的一个男子生了疹子,史承仕将那男子杀了。汤凯因此和史承仕发生了冲突,史承仕杀了汤凯。 这个地方叶文初没有去过,但大概的样子她可以想像。 那么,刘园这样会玩也可以被玩的人,倒适合那个场所。 “谁带刘园去的?”叶文初问道。 “我不知道是谁,但确实是。他还是有次喝多了,和我炫耀说的。”小福道。 叶文初挑了挑眉。 陆培带刘园去了易冷阁?他一个杂吏,有什么路子去易冷阁那种地方? “其他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小福道,“我们不怎么过问私底下的生活,真的。” 不过,知道了陆培和刘园去玩,对案子的影像也不大。 “王爷,您和叶医判要查我们吗?我们比青楼不好些?”掌柜的和沈翼道,沈翼看着他,“青楼晚上会有无辜的女客?” “关门整顿,正经做买卖。你若想开青楼,就去衙门备案。”沈翼道,“若再乌烟瘴气,断不会轻饶。” 掌柜应是。 叶文初被沈翼带出了茶馆。 叶文初琢磨着事儿,沈翼道:“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杀人动机不明,以及,刘园的尸体下落不明?” 叶文初点头。 “我觉得,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查,这可能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叶文初道。 沈翼扬眉道:“户粮房?” “是的。”叶文初道,“小花说,她和他娘去跟踪陆培,陆培从马车上回 头看她们。” “陆培出入一直都是步行,他为什么那天要坐马车出城?” 他在赶车所以从马车前回头看她们,他为什么赶车,他的车是哪里来的? 沈翼听懂她的意思。 马车是户粮房的马车,陆培突然驾车,一定有缘由。 “去看看他们用车的记录。”沈翼道。 叶文初边走边道:“七月初一的晚上,徐念香将血衣藏起来,那么陆培杀人的时间,很可能就是七月初一。” 沈翼颔首:“这样往后推,他用户粮房的马车,运送刘园尸体离开京城的时间,应该是七月初二和七月初三。” 叶文初道:“我偏向于七月初二。因为初三的下午,徐念香出城去找的婆子,谈卖女儿的事。” “有这个可能,以她的心智,她应该需要一小段时间,去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 两人边走边聊,往户粮房去。 半道上,高山来了。 “主子。查到张鹏举为什么制收粮新政了。” 319 好朋友(二合一) 叶文初一行人去了城外。 “那边就是杨庄,我找村民问过了,户粮房在那根本不是收粮。”高山说着语气里透着愤怒,“他们在看管杨庄的人,不许他们出庄子。” 叶文初皱眉。 沈翼在府衙翻过早春的种子发放的情况。 “是种子出了问题,杨庄今年没有收成?”他问道。 高山点头:“户粮房去年没有存粮种子,我估计他们将存稻偷卖了。于是到今年泡种子时,就用前年不知哪里的霉稻。” “这些稻子根本没有用,糊弄农户。” “不只是杨庄,还有许多户人家用了这个稻子,都是颗粒无收。” 农户的种子,每年都是从朝廷买,比外面的价格略低一点,但也有农户嫌弃说种子不好,私下里留稻自己做种。 各村各家都有因由,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因为户粮房的工作失误,导致一大批农户,今秋颗粒无收。 “他们怕农户闹出去,所以天天派人在这一带巡视,看管这些人。” 难怪陆培最近这么忙,原来不是收粮而是看人,叶文初问沈翼:“这位六安侯的二爷,很厉害吗?” “他是姚先明的跟从。” 叶文初知道姚先明,是韩国公世子,为人很低调谦逊,她没有见过但听袁为民说过。 “姚先明要张鹏举做跟从?”叶文初顿了顿,“看来他也不怎么样嘛。” 沈翼笑的意味深长:“等有机会告诉你。”他让高山去户粮房拿马车使用登记。 叶文初明白了。张鹏举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一点不慌张,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出个新政打压百姓,是因为他有韩国公府做靠山。 叶文初走过去,靠着城墙的一片稻田已经割掉了,但四周却是青黄相接等待成熟。想必,这一块田里的稻,是不能见人而被提前收割了。 大家上了城楼,站在城楼往下看,看得更清楚一点。 “我怎么有点糊涂?”马玲道,“现在张鹏举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叶文初摇了摇头:“暂时看应该没有关系。这个种子是延展的问题,此事归王爷管,小题大做还是轻拿轻放,就不是我们的事。” 沈翼失笑,叶文初说得没错,看他怎么办。如果只是张鹏举,他当然不会留情,但张鹏举背后有姚先明,这件事就要再想想。 或许会在这里和姚先明再一次对上? 叶文初道:“我们说我们的,陆培会将刘园和徐念香埋在哪里。” 高山回来,拿着马车登记的册子。 “七月初二的早上,陆培领了马车去杨庄。”果然如叶文初所料,她道,“我估计,他那天早上出城的马车里,装着刘园的尸体。” 马玲道:“他要做事,肯定不会走远。会不会刘园的尸体,就埋在附近?” “附近吗?”叶文初推开城楼的窗户,看向城南外空旷的田野。 能埋人的地方很多。 一具尸体,挖个坑,填土后就没有踪迹了。 “这去哪里找?”马玲叹气,圆智道,“那也不一定哦,能埋人的个地方,还真不多。” 马玲问他怎么知道的。 圆智说他最近一直在外做业务,超度念经送棺“上山”,已经很有经验了。 “确实是。”叶文初认同圆智的说法,“刘园出城,回头就能看到小花,可见当时的日光亮度很高,再结合刘园上工时间在那个时间,他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埋尸。” “所以,他要满足几个条件。地段隐蔽,地无主,马车能进!”叶文初道。 她说完,高山正色道:“依您的说法,那城南这一带,就一个地方可以。” 他说着,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山包。 “京城的义庄就盖在那里,义庄的后面的就是乱葬岗,那里有很多无主的孤坟。隔壁也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坟山。” 马玲眼睛一亮,扬眉道:“还真有,那还等什么!” “啊?”圆智一愣,“干c干什么?” “我们去乱葬岗,找新坟确认。”叶文初挽着圆智的胳膊,“大和尚别走,这事儿少不了你。” 圆智嘴角抖动,他最近真的学会了几本经书了。 “那就回去取铁锹,多喊一点人手。” 他们一行人在城楼拿了铁锹,径直往乱葬岗去。 说是乱葬,倒也不全是,墓都是一排一排有规律的,有主的还会竖着一块简陋的墓碑, 无主的人,则是一个矮矮的土包。 主要是找新坟,也包括近期被翻动过的旧坟。 圆智在一侧敲木鱼。 “莫怪莫怪,有缘人也是惩恶扬善!”圆智碎碎念,“你们要是有什么冤屈,也可以找她帮忙。” 八角正要卷裙子,闻言问他:“怎么找我们小姐帮忙,托梦给你吗?” “抓脚啊!”圆智道,“鬼怪故事里,哈一下,白骨抓住人的脚踝。” 八角无语,离他远点。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叶文初看到季颖之,然后又看到了季颖之后面的叶月画,“你不怕?” 叶月画本来想说不怕,但季颖之在,她不想太泼辣:“怕c怕的呀!但我不放心你,谁让我们是姐妹呢。” 叶文初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我在,我会保护你。”季颖之告诉叶月画。 叶月画柔弱点头。 “你这么怕,那你来干什么?”圆智问叶月画,叶月画道,“我说了呀,不放心我妹妹。” 圆智指了指叶文初:“她需要你不放心?你来了她才不放心。” “心意不行啊,你念你的经,管得真宽,这片山头都你管吧?!”叶月画趁着季颖之没看她,龇牙咧嘴瞪圆智,季颖之转过来,她又甜美地微笑着。 圆智念阿弥陀佛,去了。 张鹏举和姚先阳去了府衙。 刁良玉看到两人来了,顿时对陆培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真有点本事。在户粮房做一个杂吏,居然和房长走得这么近,被房长罩着。” 没白混! 刁良玉带两人去牢房,陆培正闭目在休息,听到脚步声走到前面来,施礼道:“房长,劳驾您走一趟,小人小人真的是无辜的。” 张鹏举低声问他:“我记得你认识一个叫刘园的?” 陆培点头,他带刘园去过易冷阁,大家一起玩过。但张鹏举“玩伴”多,他不记得了。 “还真是,我没有记错。”张鹏举将刘园带去牢头休息的房间,关上门,他问陆培:“她说十二个时辰就放你走?” 陆培点头:“她说按律办事。” “二爷,您打算怎么做?” 以他对张鹏举的了解,张鹏举一定会插手这件事。 他其实也不需要张鹏举插手,因为叶文初找不到他的证据。她找到的那双鞋,原就是一样的鞋子,他的鞋只比刘园大半寸而已。 除了叶文初,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连他收拾东西,都没有注意到,他还有一双鞋留在那。 另外一个他觉得会出问题的地方,就是他的外套。当天晚上他将染血的外套擦洗了,没有留下什么,当时张鹏举喊他去玩,他不好推辞,就没细看。夜里他喝醉了,回家他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在张鹏举家里换过外套。 因为那件外套不见了,早上徐念香说他穿的黑色回来的。 当然,便是找到衣服,也问题不大,这些都是辅佐的证据,刘园的尸体c杀刘园的动机和矛盾点c时间c以及他杀徐念香c徐念香的尸体 找不到直接的证据,她查多少都没用。 但有了张鹏举,是可以保证叶文初不会对他刑讯逼供。 “你来,我告诉你。”张鹏举招手让他,两人耳语几句,陆培皱了皱眉,问道,“合适吗?” 张鹏举说听他的,让陆培照着做:“如果有变化,你就看我眼色随机应变。就我马上出去都是随机应变的办事。” 陆培应是。 姚先阳站在门口看两人说话,嫌弃地簇了簇眉,张鹏举是断袖,他知道。他还不似一般的断袖,他连妻子都不能娶。 他们几个私下里讨论,说他过胖所以有的事不行了。 所以他一直琢磨,张鹏举算男人还算女人,还是太监。 他还知道,张鹏举前几年跟踪过沈翼,问张鹏举,就说伺机报仇,但他不知道,张鹏举和沈翼之间有什么个仇。 不过在他看来,张鹏举虽有些恶心,但为人还不错,很讲义气。 张鹏举喊姚先阳走,姚先阳问他:“鹏哥,你是不是想闹事,顺手报瑾王的仇?” 张鹏举笑着道:“那你别管,鹏哥给搭台戏。” 乱葬岗的坡子上,叶文初他们并非所有都挖,但挑选几个坟没有收获以后,大家都有一些气馁。 圆智也不念经了,拿着小铲子,早地方拨弄。 “小姐,这一带很大,咱们是不是往里面走一走?说不定陆培故意将尸体藏在后面。” 叶文初坐在边上休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她招呼大家都坐会儿,再挖不 到就只能明天早上继续。 总之,如果这里找不到刘园和徐念香的尸体,那这个案子,还真的没法继续查。 唯一能想的,就是刑讯逼陆培,让他招认。 但现在看来不容易,陆培有后台,是她不能随便刑讯的人。 “四妹,老四啊!”叶颂利刚到,提着茶水气喘吁吁,指着下面,“下面来的那么多人,是你喊来帮忙的?” “你可以啊,现在已经如此受拥戴了!” 叶文初和沈翼都很惊讶,叶月画冲着叶颂利吼道:“别乱说,没喊周围百姓帮忙。” 大家停下来,就看到许多百姓冲上来,领头的是两个年轻人,高个子的扛着锄头,指着他们:“谁让你们上来的,你们有没有规矩,这是坟,你们说挖就挖?” “我们公差办事!”高山喝道,“谈什么规矩。” 那人将锄头杵在地上:“我管你们公差私差,扒别人的坟,说到天王老子面前也不行。” “对!就是圣上行事,也要事先打个招呼,哪有上来就挖坟的。” 叶月画啐道:“一个乱葬岗,无主孤坟一堆,平时你们不烧香,现在来认祖宗?!” 村民顿时恼火了,和叶月画吵了起来。 季颖之拦在她前面,护着她:“你c你们怎么说话的,圣c圣上来也要讲你们的规矩,我和你们找圣上说理去。” 季颖之不会吵架,叶月画稀奇地看了他一眼,还挺高兴。 觉得这男人也不是真的怂到底,她将季颖之拉过来,和八角一起,和这些人吵架。 她和八角就够了。 叶文初打量着那些村民,和沈翼对视,她道:“你看扛锄头那人的鞋。” 一双非常干净的布鞋。他的布鞋,对比他后面村民们的脏鞋子,太过明显了。而且,此人的双手关节也不同于其他人的粗壮。 “王爷,”叶文初道,“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了,你和张鹏举是不是有私仇?” 沈翼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不太记得了。” “是什么?”叶文初问他。 沈翼和她说了儿时的事:“他带着七八个少年打我季颖之的时候,姚先明就站在巷尾。” “所以他是因为姚先明打你,还是为了哄姚先明高兴?” 沈翼觉得是前者。因为没有过多久,临江王就出事了。 这世上的事,没有无缘无故发生的。 姚先明早晚要遇到。但有意思的是,他和姚先明属于一类人,所以这两年他起势后,和姚先明都没有再对上。 “我去看看。”沈翼走过去,他一出现领头的人就歇了嘴,紧张地看着他,沈翼道,“你们怕挖到祖坟,就来帮忙吧。” “亲自动手,避开自己家的祖坟。” 说着,扫了扫袖子,示意冲上来的村民去挖。 “手下轻一点,听指挥,做事!” 这些村民看看他,一个个都蔫了,拖着锄头正要去做事,忽然领头的那人仿佛清醒了,喊道:“王爷,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但挖坟不行!” “对,挖坟不行。” “是,肯定不行!” 沈翼看着领头人,问他:“我们要找尸体,那你教本王,此事该如何办?” “我c我不知道。但不管哪个衙门都没有这规矩!” 就在这时,山坡下又有不少村民冲上来,拦着他们,就是不给他们挖。 “这批人明显要更凶一点,说话不看你,直接是挑衅了。”叶文初对沈翼道。 “会不会是陆培请张鹏举帮忙,拦着我找尸体,好熬过关押他的十二个时辰,以便于他被放出去逃走?” 沈翼道:“看着阵仗,他还想顺道做点别的事。” 叶文初惊讶了一下。张鹏举想干什么? 最前面,领头的人推了一把季颖之,季颖之踉跄了一下,叶月画顿时火气上头,甩手就扇了那人一耳光。 “狗东西,他踩你祖宗头了?!” 那人被叶月画的泼辣震了一下,但紧接着就真的动手了。 季颖之拉着叶月画让开,激动地看着,叶月画骂道:“摔着没有?” “没c没有。”他道。 叶月画白了他一眼:“再有这样的事跳起来就打,什么后果都别管。” 季颖之乖巧地点头。 那边,两边动手,推搡起来。 ------题外话------ 明天零点会有我也不知道多少章的小爆更。最近一直二合一,其实也没存到稿子。 存稿,太难了!!!! 有票记得给我呀,么么哒。 这个案子,对朝政和剧情会有一个较大的推动! 320 姚先明(一更) 张鹏举坐在杨庄里,用肩膀挤了一下姚先阳。 “怎么样,戏好看吗?” 姚先阳上次因为红台案强出头,被叶文初打了后,他爹和哥哥都训他了,他暂时忍一忍不报仇,但如果能看到别人收拾沈翼和叶文初,他还是很乐意的。 “不错!”姚先阳喝了口茶,心情很舒畅,“可惜不能过去亲眼看,堂堂瑾王和赤脚的百姓打架。” 张鹏举嘿嘿笑了。 “没事,一会儿给他收尸就行了。”他道。 姚先阳惊讶地看着张鹏举。 张鹏举笑而不语。 “他死了,你难道发愁长宁郡主嫁不出去?他死了,你家少了很多的隐患!” 姚先阳他凝眉道:“但是现在,太后我和爹很器重他,并不想他死。你倒是可以杀了叶文初。” “有才的人多的是!”张鹏举道,“而且,我和你哥哥说了,这小子不能留,绝对的养虎为患,他太阴了。” 当年六七岁的小娃娃,就知道给他打黑棍,还将他丢水里去,要不是他会水,他肯定淹死了。 他现在不举,他就觉得是不是那个晚上受了惊吓留下的后遗症。 但这些事没证据,说了没意思,报仇就行了。 “你和我哥商量没有?”姚先阳问道。 张鹏举说没有:“你哥让我不要闹。” 但是,他了解姚先阳,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姚先阳。 “你要怕你先走。”张鹏举道,“这机会千载难逢,我做梦都想不到,居然让我碰到了。” “鹏哥,没想到啊你居然舍得杀他?”姚先阳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快走!” “那我走了。”姚先阳还是起身,“我先回家告诉我哥,他要有什么说法,你要听他的。” 张鹏举挥了挥手让他走。 姚先阳回头看了一眼山坡上,又有村民上去,里面还混杂了二十几个张鹏举找来的附近混子混在里面的,以及,他自己养的死士。 现在闹得声音的更大了,姚先阳赶紧上马,回家告诉他哥。 如果仅仅是叶文初,他肯定不会管,但有沈翼在,他不能假装不知道。 姚先明在衙门里,姚先阳去衙门找。 他拉着姚先明去巷子里,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看着他哥:“怎么办?拦吗?” 姚先明负手走了几个来回。 停下来问姚先阳:“找了多少人?” “加上村民四五十,他们自己就十多个家丁,说不定还有死士。”姚先阳道。 他说完,等着他哥的说法,他认为他哥会反对。 但姚先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舅舅今天在通州办事,天凉了,你去送几件衣服。”姚先明对姚先阳道,“在通州玩两天再回来。” 姚先阳意外地看着姚先明,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走啊!看我作甚?!”姚先明凝眉道。 姚先阳没弄懂他哥哥真正想干什么,但听懂了他哥哥现在想干什么。 他回去没耽搁,去了通州。 姚先明回去看了几份文书,有人来给他回话了,说城外的事,当时议政殿里,袁为民和汤庆玉都在,两人都看着他。 “城外巡哨来回,瑾王陪叶医判查案找尸体,挖了一个村里的祖坟山头,”姚先明给两个阁老解释,“估计一个要挖一个不给,然后两边打起来了。” “打起来?”袁为民凝眉道,“现如今百姓猖狂至此,还敢和王爷动手?” 姚先明点头:“谁不说呢。二位别慌,我去给太后还有圣上回话,这就带人去现场看看。” “断不会叫瑾王出事。” 袁为民等姚先明离开,想去宫中回禀圣上,但姚先明说他去回禀,他就不好现在去。 宫中,姚先明先去的太后那边,说了这件事,太后道:“那你别耽误,立刻带人去平息一下。” “这孩子做事也太不稳重了,怎么还和百姓闹起来了。” 苏公公道:“奴婢觉得,肯定是叶医判惹的事,瑾王爷去平息。” 太后顿时沉了脸,对姚先明道:“你亲自去,等事情结束后,将两个人带来见哀家。” “是。”姚先明应了,这才折去给圣上回禀,圣上立刻让他去,等他走了,立刻喊蔡公公来,吩咐道,“你亲自去看看。” 圣上能用的人寥寥无几。 禁卫军c内卫等等,他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都没有。 只能让蔡公公带两个太监去,心中也是觉得,事情不严重。 “这c应该不会有事吧?”蔡公公要出门,顺口问一句,圣上摆了摆手,“先管着他们周全,其他的事再说。” 蔡公公应是。 他匆匆去了,路过顺安康的时候,告诉了闻玉,闻玉道:“多谢您了,我们这就去。” 韩国公姚文山从衙门回来,姚纪茹去书房送茶,和他说姚先阳去通州的事。 “谁让他去的,怎么现在去?”姚文山喝口茶。 姚纪茹解释是姚先明说的。 “知道了。”姚文山对长子很信赖,这个儿子考虑事情比他想得更周到更深远,“你去和你娘用晚膳吧,我在宫里和太后娘娘吃了点心,现在没什么胃口。” 姚纪茹应是。 姚文山揉着眉心,琢磨今天这个事,好像很突然因为他之前都不知道。他将幕僚喊进来:“你去府衙问问,这事的来龙去脉。” 幕僚早打听好预备着他问,立刻就细细说了。 “张鹏举这个人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姚文山很嫌弃,“史承仕办的易冷阁,忏悔信里就有他一份。” 幕僚应是,心道京城谁不知道,张二爷不阴不阳。 易冷阁那种混乱的地方,太适合张鹏举了。他和汤凯还不一样,汤凯是男女都行,他不是 “百姓闹?”姚文山多精明的人,一听就知道里面有鬼,“张鹏举是户粮房的人,他的户粮房最近怎么样?” 此事幕僚没有打听到,但他去城外看了,心里有点猜测:“那杨庄的百姓,好些人家的稻子已经割了。” 还没到时间。 姚文山就懂了,揉着二眉心道:“这些后生,没有一个人是能成大事的。” “户粮房发个种子都能出错。”姚文山带着怒意,恨铁不成钢。 幕僚问他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世子去了就行。他既决定亲自去,就表示他知道怎么处理。”姚文山道,“你忙你的吧,我歇会儿,半个时辰后喊我起来。” 幕僚应是,关门出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 陆培仰头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窗,最后完全归于黑暗。 刁良玉出现在栏外,招手喊他过去,低声道:“叶医判和瑾王爷一行人去乱葬岗挖坟了。” 陆培神色很从容,整理了头顶的发钗,扬眉道:“找死者的尸体?” 刁良玉的职业习惯,说了这话后他会观察陆培的反应,但刚才陆培没有任何的慌张,看来,他确实不是凶手。 “嗯,找你媳妇和那个茶馆伙计的尸体。” 陆培坐回去,刁良玉打开门进来,问他:“上午张二爷来找你,让你干什么?” 这事儿他参与了,事情小的时候他就看热闹,可事情现在好像闹大了,他得问清楚。 “张二爷想帮我教训一下叶医判,”陆培这次没撒谎,“但我没想到杨庄的人居然闹起来了。” 他估计张鹏举也是临时改变了打算。因为他说先前计划的时候,叶文初和瑾王并没有去乱葬岗。 张鹏举去了杨庄,得知他们在挖坟,临时起意 让杨庄的人闹事? 陆培明白了张鹏举的用意,他想用这件事掩盖初春稻种的失职,在这里找补,或许还有更大的野心,他不敢想了。 刁良玉觉得这里有事,但他什么内情都不知道,所以只能听陆培说什么是什么。 “那咱们不管了,明天到时间,你走你的。” 陆培点头,现在这么一闹,叶文初的案子肯定查不下去了。 但他的眼皮子开始跳,摁住了也一直在跳。 “我给你弄一口酒来喝,压压惊。”刁良玉道。 陆培和他道谢,喝了酒以后他冷静下来,现在的局面是他想多了。 张鹏举看着花天酒地不太靠谱,但实际上他很有成算,做事也有分寸。 否则韩国公世子也不会一直给他面子,带着他。 321 看谁更敢 (二更) 守义庄的老人,从十九岁就继承了父业。 这一片小山头,原不是坟山的,后来在这里建了义庄,这里一带才慢慢演变成坟山。 经历了两代人,山中有主的无主的白骨已是数不胜数。 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人来埋尸体,但大多数时候,这里都是安静的,只有他一个人,但今天特别的热闹,因为不远处的山头正闹事,他们打了一会儿,现在休息正吵架,领头的一个两个小姑娘真厉害,骂人不重样。 老人看着来找他的和尚,问道:“你说谁,叶医判?” “对!你居然不知道?”和尚问老人,老人白了他一眼,“当然知道啊,她在玄武街上拼白骨,我岂能不知道。” 也算是半个同行,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奇女子。 和尚挑眉,指了指那边:“她在那边被人围困了。” “要老朽去救她?可老朽锄头都抡不动了。” 和尚说不需要抡锄头:“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和尚拉着老人绕开吵架的山头,两人提着一盏灯,和尚念念有词,老人问他:“你别念经了,念得怪吓人的。” 不念才吓人,又是义庄又是坟山的,和尚嘀咕着。 吵架的那边又继续吵了起来。 叶老太爷和叶俊以及叶涛都出城了,临江王妃也由连翘两人陪同来到这边,蔡公公在路口碰见他们,临江王妃一看上面闹成那样,顿时慌张起来。 叶老太爷几个人也怕,叶俊道:“这黑黢黢的,要是谁失手了,可怎么是好!” 临江王妃想上去,蔡公公劝着她。 在山脚,姚先明停下来,等了一下赶过来的张鹏举。 张鹏举太胖了,跑了这一段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道:“世子,是三爷告诉您的?” “上面什么情况?你何时来的?”姚先明问道。 “我也刚来。”张鹏举道,“本来来看粮,没想到听到瑾王爷在上头被村民堵住了,我正打算上去劝架呢。” 姚先明微微颔首:“你的人呢,让他们先上去劝,你等会儿。” 张鹏举眼睛一亮,笑着应是。 “快上去看看,千万不要让那些刁民伤到了瑾王。”张鹏举的人早在上面伺机,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还是让自己贴身的人冲上了去。 姚先阳出门的时候,喊了十多个禁军,这些人也跟着上去,但上去后就去后山蹲着了。 谁打谁他们都打定主意不掺和。 坟山是的人很多,但火把不多,人头攒动,刀剑自扣嗡嗡炸响,非常热闹。 姚先明看到走过来的临江王妃,忙去打招呼,临江王妃急着要上去。 “您别急,我代您上去。”姚先明安抚临江王妃,临江王妃急着道,“这怎么能让你上去,上面乱糟的很,我自己去就行了。” “没事没事,我去。”姚先明一顿,“乘风他们呢,没来吗?” 临江王妃回道:“就高山在,归去和仰止去军中了,乘风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您别急,我去瞧瞧。”他本来也想上去。 临江王妃烦躁的很:“这都什么事。本来一件小事,却闹成这样,现在的人也太浮躁了。” 蔡公公道:“可不就是,一个个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了。” 姚先明和张鹏举两人上去,坟山不高,走到一半姚先明看向张鹏举没说话。 张鹏举道:“我心里有数,您就别叮嘱了。” 姚先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张鹏举知道。就像很多年前他打沈翼,姚先明也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他懂姚先明。 如果真捅出事,姚先明干干净净,事都是他张鹏举做的。 没关系,这么多年,彼此都已经是心知肚明形成了默契。 更何况,他就算出事,姚先阳也一定会保他。 两人上去,平坡上,灯火不亮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但纵然如此,也没有人去点火把。 姚先明站在外围,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沈翼。 沈翼的身边是叶文初,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上一次她和姚先阳闹腾,打了姚先阳,他一直说抽空看看。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是不错,看着沉稳干练,不同于寻常的女子,难怪瑾王会喜欢。 但可惜了 人群中,沈翼的视线忽然投过来,猝不及防地和他碰上了,姚先明并不 避让,冲着沈翼点了点头。 沈翼挑了挑眉。 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瞬时错开了。 沈翼看向叶文初,叶文初也看着他,问道:“做什么?” 沈翼抿着唇,视线扫过姚先明。 叶文初扬了扬眉,眼底是惊讶和兴奋。 就在这时,从林子后面投掷过来一块石头,这方向是沈翼他们的身后,但却越过了他们,直接打在了最前面一个差役的头上,差役的头顿时血流如注,人捂着头倒在地上。 “伤人,岂有此理!” 刚才就是动手,还没真的有人受伤,以骂架为主,现在这一砖头,立刻掀翻了人群疲惫和分寸,就在这时,就听到人后有人喊道:“管他什么王爷,打!” 顿时四周乱糟糟,多数人是清醒的,尤其是百姓,他们知道今天为什么上来这里,闹腾一下午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不可能打王爷,否则要杀头的。 但他们忘了,人在这里已没有退路,黑漆漆乱糟糟,他们被人推搡着,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力气大的很,他们想回头都没有办法。 他们被推着走,居然有了几分冲阵杀敌马前卒的气势。 叶文初冲着叶月画喊道:“跑!” 叶月画季颖之,季颖之让她先走,他自己则捡了粗木枝,去打架,叶月画才知道,季颖之会武功,虽不高,但真的有。 她后退,跟着八角以及叶颂利后退躲在林子里。 张鹏举的视线,一直盯着沈翼,他养的死士上前来,问道:“主子,杀吗?” “杀!”张鹏举低声道,“其他人无所谓,杀他即可。” 死士混在人群去了。 张鹏举很兴奋,兴奋到整个人都在发抖,喉咙里发出了咕咕声 沈翼就在眼前,他甚至感觉到,脖子被沈翼掐住的感觉,他扶着树,目光一瞬都不能移开。 死士去了。 很多人将高山围着,隔开了沈翼。 高山边打边退,离这里越来越远。 沈翼被死士盯着,叶文初上前去,两人站在一起话,张鹏举骂道:“那个小贱人杀了她,连她一起杀了。” 叶文初的手在沈翼的腰间摸着,然后在他胸口和腰侧的一个位置点了一下,她停顿,两人一对视,沈翼微微颔首,叶文初就在他的掩护下退了出去。 张鹏举踮着脚尖找叶文初,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在沈翼的脸上。 在他的不远处,姚先明负手而立,他的侍卫就在不远,姚先明的视线,换了一下,投向了一侧,他看到了叶文初从人群里出来,往林子里逃去。 似乎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 背影显得有点慌张。 “去看看。”他让他的侍卫跟着去。 他自己也往那边走了几步,看了几眼,又盯着沈翼,冲着人群呵斥道:“不要打了,住手。” 那么吵,他的声音太小了,没有人理他。 但坡子下,蔡公公和临江王妃都听到他的喊声。 姚先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又转过来看着沈翼,但只是一晃眼的功夫,那边漆黑的地方,似乎没有人。 他正惊讶—— 突然,姚先明觉得腰间凉了一下,他一愣,笑容还没有凝固,低头去看腰间。 一柄刀,插在他的腰腹,并不疼,但惊惧和彻骨的凉,让他一瞬间失神,他看向拿刀的人,光线明暗晃动,他看到了沈翼的脸。 他又去看人群,果然,沈翼不在原处。 “好走!”沈翼拍了他的胸口,神色平静地与他对视,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这里。 这一切只是一瞬间,快到保护姚先明的侍卫,只是走了几步勘察是谁用石头砸他,快到张鹏举一瞬间没看到人,但踮起脚尖后,沈翼只是换了个位置,还在和他的死士纠缠,并且沈翼还受伤了,肩膀上的衣服,明显被割破,血迹渗透出来。 张鹏举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左侧有人惊吼:“世子,世子!” 张鹏举转过头去,看到姚先明正靠在侍卫的手臂上,他脑子嗡得一下,跌跌撞撞过去:“怎么了,世子受伤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眼睛已经找到了伤口。 在腹部,一个巨大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流血。 “世子!”张鹏举手足无措,他没有想到,想捂伤口,可刀还在中间。 他掀开衣服,看到刀从后腰进去一路反切到肚脐。 “张”姚先明想说话,但他发现他根本出不了完整的声音,他想抬手,但却抬不起来,那一边,有人喊道,“王爷,王爷你怎么样!” “抓住他们!” 天才本站地址:x dd。新小说网址:xdd 322 祖母的爱 (三更) 沈翼受伤,恰好乘风带着人赶到,时间卡得极好。 死士在被围剿,但乘风还是“慢”了一步,没有逃走的死士全部服毒自杀。 死了人,这比打架更复杂。 杨庄的百姓,捂着头挤做了一团,蹲在了一起。 四周安静,那边人在喊:“王爷,醒醒!” 姚先明听不清楚这些了,他觉得好冷,他知道他的意识在逐渐消失,他想到了一些事,八岁那年他听到了太后夸沈翼,说如果临江王不胡闹,非要娶韩氏为妻,她就将皇位给临江王。 但临江王娶了韩氏。 娶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临江王的反抗。 太后厌恶不听话的人。 太后本来还想劝一劝临江王,说因为沈翼足够聪明,现在还小,培养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姚家说了算。 人和狗本质上没有区别。 但最后没有劝好,临江王执意娶韩氏,此事他当时还小无法干涉,但一直记得太后夸沈翼的话。 他心里不舒服,他觉得如果让临江王做皇帝,那么聪明的沈翼就要做太子,他继承皇位,就一定不会依靠姚氏的。 那要姚氏怎么办? 姚氏不需要能干的皇帝,这道理,就算是太后都没有明白。 等太后百年后,他就会改朝换代,所以,聪明的君王更不合适。 他当时还小,想得不够深,但看沈翼不顺眼,路过时暗示张鹏举去打了沈翼。 沈翼抬头看到他了。就和刚才一模一样,隔着人群,沈翼在被张鹏举打之前,突然和他对视。 无论十六年前,还是今天,他们的目光都一样陌生和平静。 沈翼记仇了,他知道沈翼最记仇。 他也记仇。 可他失策了。他以为他能借张鹏举的手,要了沈翼的命,但没有想到,沈翼将计就计,趁乱取了他的性命。 这辈子,他们从未正面对上过,就连这一次也一样。 但他还是输了。 姚先明的感知在消失,抬起来的手特别重,摔在地上,地上有一根枯刺,扎着他了,有点微微的疼,但疼突然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眼前忽明忽暗的光,彻底湮灭。 最后听到的是张鹏举大吼,喊他的名字。 但只是听着,然后听不到了。 抱着姚先明,张鹏举去试探鼻息,手开始发抖。 张鹏举跌坐在地上。 四周安静下来,临江王妃上来,喊道:“令瑜,令瑜你怎么样!” “我的天,我的菩萨啊,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啊!王爷,世子,世子爷!” “快去,快回去喊人来。”蔡公公喊道,“叶医判,人呢,快来救人啊!” “我的祖宗啊,可别出事,可别死啊!” 蔡公公吓得站不起来。 他哪能想得到,本来不大的事啊,怎么弄成这样呢? 姚文山正在给姚先明的儿子念书听,姚纪茹坐在对面,小男孩今年四岁,生得机灵可爱。 姚文山喜欢姚先明,也喜欢姚先明的儿子。 他姚氏,从他到姚先明以及孙子手里,都不可能败的。 待太后百年后姚家的大业,姚先明父子能撑得起来。 所以他不着急,皇帝闹腾他看着盯着,就跟狼放羊一样,只要在他的视线了,是羊角顶着谁了,是羊腿踹倒了什么,是事但不是难控的事。 “宏儿早点去睡吧,明天祖父带你进宫玩儿。” “我想要想太子新得的那个玉笛,行吗?” “那就让太子让给你。但你要早点睡才可以。” 姚宏应是,趴在姚纪茹的肩头打瞌睡,姚纪茹要走,又盯着他爹嘀咕了一句:“爹,要不您找瑾王聊一下,提点他一句。” “知道了,下个月就把婚事定了,省得他总不死心。”男人就这样,一辈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姚纪茹笑着应是,正要出去,顶头有人掀翻帘子,珠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然后断裂了,珠子滚了一地。 一屋子的人看着卷着腥风进来的侍卫。 “怎c怎么了?”姚纪茹问对方。 侍卫跪下来,带着哭腔吼道:“国公爷,世子爷他他薨了!” “什么?”姚纪茹反应最快。 “什么是薨了?”年幼的姚宏问道。 在姚宏重复中,宴席室极其的安静,国公夫人破了嗓子,嘶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坟山闹事,世子去处理,却不料有人伤到了世子!” “就c就腹部扎了一刀,世子就c就薨了!” 侍卫看过那个伤,真的不严重,肯定是谁没看见而误伤的,因为真有人杀世子,应该更直接一点。 国公夫人直接倒在了炕上,婆子慌手慌脚去扶她,姚文山的手,压在了炕桌上,炕桌翻了他踉跄过后,跌坐在炕上,脸色煞白,双手不停颤抖。 他的儿子很多,但所有的儿子加在一起,都抵不上姚先明。 “说清楚,前因后果。”姚文山吩咐侍卫,又对进来的幕僚道,“备马!” 幕僚跌撞着走了。 侍卫跟着姚文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当时的细节,宴席室里,传来姚纪茹哭吼道:“大哥!” 宫中,侍卫在门口露脸,苏公公正伺候太后躺下来,看见内卫问道:“干什么呢,探头探脑。” “苏大官,”侍卫压低了声音,“韩国公世子,薨了!” 苏公公刚得赏的一块玉佩,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薨了,怎么薨的?”苏公公问道。 侍卫解释了,他也不在现场,只能转述:“蔡公公和临江王妃也在现场。” “另,瑾王爷也” 苏公公拍了大腿:“天塌了。” 他直奔内侍,扶着太后起来,尽量和缓了语气:“世子爷薨了。” “什么?”太后失声确认,“国公府世子,姚先明?” 苏公公点头。 太后晃了一下,靠在床头,好一会儿她沙哑声问道:“出的什么事,你细细说。” 此刻,圣上正在批折子,往常这时候他都睡了,今儿张公公催了几次。 也是侍卫敲了门,张公公听了回禀,踉跄着回来,回禀给圣上。 “姚先明?”圣上猛然抬头,不敢置信,“死了?” 张公公点头。 圣上的手急剧抖了抖,他猛灌了一口茶,扶着桌子站起来:“去c去仁寿宫!” 说着又想到:“令瑜呢?” “瑾王爷也受伤了,说是生死未卜。”张公公道。 圣上这次真没受得住,跌回龙椅上,吩咐张公公:“指c指个人去看看,快!” 坟场,杨庄的村民,抱头蹲在地上,四周被人围着。 七具穿夜行黑衣蒙面的人,服毒自杀死后,尸体在地上。 现场一片混乱。 沈翼被人用担架抬着,身上都是伤,叶文初由叶颂利背着,她的脚崴了。 姚先明依旧被张鹏举抱着的。 姚文山从山下爬上来的时候,正好和沈翼的担架撞上,他正要走过去,但忽然后退停下来,让人举着火把照亮了沈翼的周身。 可以说,受伤不多,但有一处腹部,出血很多。 “令瑜,也伤了?”他哑声,掀开了沈翼的上衣,露出了腹部,叶文初插话道,“检查了,脾脏受伤,有内出血!” “别看了别看了。”临江王妃推开韩国公,“你去看世子吧,我带令瑜回家。” “作孽,作孽啊!” 姚文山退开几步,看着个临江王妃走走停停滚了几次,陪着沈翼上了马车。他跑着上山,看到张鹏举抱着姚先明,痴痴傻傻地跪在地上。 纵然得了信,可在来的路上,他还是抱了希望的,希望是侍卫消息有误。 但现在看到儿子的样子,他知道不会有奇迹了。 “先明啊!”姚文山步履蹒跚,瞬时苍老了几十岁,如耄耋老人,颤巍巍过去,他最得意的儿子 死了! 这一夜,很乱。 归去以及蔡公公和姚文山留下来的人,在现场处理最后的事情。 杨庄的村民以及所有尸体,全部带回府衙。 加上姚先明,一共死了八个人,重伤沈翼外加一位户粮房的杂役被砸破了头,另有四个人轻伤。 瞬时,府衙突然人满为患,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挤挤攘攘。 这一夜,很多人无眠。 大家都在顺安康里,因为沈翼在这里治疗。 叶文初坐在床边打量着沈翼,他睡着了,眉心微蹙,闻玉推门进来,道:“我给你把脚处理一下。” “我没事。”叶文初低声说了一句,但还是将脚架在凳子上,闻玉给她按照崴脚的流程处理,包了起来。 临江王妃从王府回来,她给临江王回话,不让他在家着 急。 “你的脚怎么样?”临江王妃哭得眼睛鼻子都肿了,叶文初道,“我没事,您坐着歇会儿。” 临江王妃歇不了,她握着沈翼的手,一直掉眼泪。 叶文初有点不忍心,但还是忍了。 下半夜丑时,宫里来人了,叶颂利低声道:“是御辇,好像是太后娘娘和圣上一起来的。” “知道了。”叶文初看向临江王妃,临江王妃冷笑一下,“初初不必感动,她是来看看姚先明都死了,令瑜怎么会活着。” 323 庆幸认识(四更) 太后和圣上一起来的。他们从韩国公府,拐道这里来的。 “瑾王呢,哀家看看!”太后由圣上扶着,临江王妃哭到说不出话来,太后很嫌弃,“一点样子都没有,都四十的人了,还当自己十八岁?” “我儿子都要死了,我要什么稳重!”临江王妃顶嘴,平时也是不敢的,但是今天不一样。 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临江王妃:“我看你是失智了。” 临江王妃也拿着帕子继续哭。 “太后娘娘,他在后院,我陪您去。”叶文初上前行礼,太后收回看临江王妃的目光,去了后院。 沈翼没醒,面色赤红,看上去很不好。 “发烧了?”太后很惊讶,纵然不懂医,她也知道人受伤后发烧是非常不好的情况。 叶文初面色很沉重地点头:“伤口有邪风内侵,随时有恶化的可能,所以我和我师兄都不敢离开。” 太后凝眉。 “这么严重,伤在哪里?”圣上问道。 叶文初将被子揭开,给圣上展示腹部包裹的伤口,纱布上还有血迹,她说着就要拆纱布,太后道:“你干什么,都包好了拆什么纱布。” “是。”叶文初应是。 太后累了,扶着椅子坐下来,挥了挥手让大家都出去:“哀家歇会儿。” 圣上皱了皱眉:“母后,朕陪您吧?” “不用,哀家和瑾王待会儿。”太后想此刻觉得自己有点老了,遇到事后情绪波动大了就难受,圣上带着大家出去。 门关上时,就听到太后对沈翼道:“令瑜啊,哀家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叶文初挽了临江王妃的胳膊,临江王妃让她坐下来:“脚不要再受伤。” 叶文初应是,让八角倒茶来。 “圣上,你喝茶。”八角将茶递给圣上,院子里有张公公,圣上接着茶正要喝,被张公公拿走了,说他借炉子煮茶。 圣上和叶文初这一瞬,有了一次目光交汇,圣上懂了,但冷汗从后脊刷一下冒出来。 临江王妃回头看着房里吗,抓紧了帕子。 “王爷没事的。”叶文初安慰临江王妃,“他定会长命百岁。” 大家在外面坐了一刻钟,太后在病房里喊他们进去。 圣上推门进去,太后道:“回宫吧。”又叮嘱叶文初,“哀家本想说把他带回宫里,但你和你师兄医术都很好,也就不折腾他了。” “你们依附瑾王,想必更加会尽心尽力。” “哀家遣个人过来帮帮你,你这里没有的药,让他去宫里拿。” 叶文初应是。 “一定要认真,不能出岔子。”圣上叮嘱叶文初。 叶文初应是。 圣上扶着太后上了御辇走了。 叶文初送人离开,大家都进了房内,关上门,叶文初颤抖着去揭沈翼的衣服看伤口,却被沈翼摁住了,他睁开眼冲着她挑了挑眉:“别总看,回头邪风入侵了。” 叶文初松了手。 “你醒了!”临江王妃笑着道,“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沈翼摇头:“我没事,这里有四小姐和闻大夫就行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真没事。”沈翼捏了捏临江王妃的手,母子连心她也明白了,其实刚才她就怀疑,她儿子做事,怎么可能会毛躁让自己受伤。 现在她懂了。 “行,我也回去,你爹还在家。” 沈翼对季颖之道:“你送我娘,送完也回家去,侯爷肯定也在担心你。” “知道了,你歇着。”季颖之送临江王妃回家。 圆智和叶颂利以及叶月画所有人都走了,叶老太爷他们来了一趟,叶文初说了情况让他们回去了。 病房里,就剩下叶文初和闻玉。 “我看看。”叶文初坐下来,执意要看沈翼的伤。沈翼身上有三处刀伤,两处是他自己故意让黑衣死士伤的,腹部这一刀,是她刺的,只要不感染就没有大碍。 但沈翼发烧了,她现在其实也紧张,让八角和马玲把药熬出来。 “真没事。”沈翼不想让她,还求救地去看闻玉,闻玉面无表情地帮着叶文初说话,“她是大夫,听她的。” 沈翼哭笑不得,松了手。 叶文初掀开了被子,捂住了嘴巴,瞠目结舌!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祖母?!”叶文初气到发抖。 刚才关上 门,太后说独处,但她或许有意或许“无意”,按压了沈翼的伤口,此刻,沈翼腹部的纱布已经被浸红了。 她为了验证伤势的严重性,为了判断是不是沈翼杀了姚先明,她摁了沈翼的伤口。 沈翼是醒着的,他被嫡亲祖母这般对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叶文初心口发堵,恨不得追出去掀翻了太后的马车。 闻玉也很震惊,他沉默了一刻,去取新的纱布和药,要给他沈翼上药。 回头时,就看到叶文初弯腰抱着沈翼,两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哑声道:“没有祖母,你还有爹娘和我们!” “是的。真高兴我去了从化,认识你和你们。”沈翼道。 “傻不傻,不哭了。我们不是早就料算到了?”沈翼道。 他杀姚先明,就像姚先明想杀他一样,很多年了大家只是还没到对上的时候。今天他们都看到了时机,压在心底的忌惮和邪念,就再也压制不住。 这一次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再想不留痕迹地杀他还有人顺理成章地担责,太难了。 “是的。”叶文初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瑾王爷神机妙算,果敢决断。” 沈翼失笑,笑了以后又扯到伤口了。 “你惹他笑干什么!”闻玉推了推叶文初,“光哭,将他的药换了。” 叶文初和闻玉道:“你今晚不在,如果看到了也会知道,真的很惊险。一切都是预料之外,王爷要杀姚先明,是看到他以后才决定的。” 那以前,沈翼只是想闹事后,用张鹏举牵出姚先明,没想到姚先明自己来了。 “嗯。虽说冒险,但很值得!”闻玉和沈翼道,“没有了世子,韩国公府会乱吧?” 因为姚先明太出色了,有他在如镇山之宝。 没了姚先明,姚先阳是担不了大任的,那么其他聪明的庶子,必定蠢蠢欲动。 “会。”沈翼点头,由叶文初用纱布沾水润唇,忽然疼得闷哼一声,叶文初和他一起看着闻玉,闻玉道,“怎么了?” 他继续上药。 “我手没断,自己擦吧。”沈翼笑着道。 叶文初在边上坐下来,八角端药进来,叶文初吹着药,盘算着这件事后续要怎么做。 临江王妃回到家中,临江王还在等她。 “怎么样?”他问道,声音微微发抖,临江王妃解释了,“初初说没事。” 临江王松了口气。 “太后没验伤?”临江王讥讽道。 “我估计验了,令瑜催着让我走,不想让我生气失控!”临江王妃手在抖,强忍着,因为这些情绪对于他们来说,太寻常了。 气不死,下一次还得继续被气。 “有文初在,他是苦也是甜。”临江王一语双关,“杀姚先明,这是一招险棋,我儿勇武!” 临江王妃眼泪夺眶而出:“你说得这叫什么话,我不要这么勇武的儿子,我要他平安。” “傻瓜,他不勇武岂能平安?” 临江王妃趴在临江王身上哭了起来。 “我们太苦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去山里,做一对砍柴种田的农夫。” 临江王点了点头:“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娶你,害了你和你的家人。” “我们说下辈子,你提这辈子干什么!” 临江王哄着她,临江王妃哭着哭着,就趴在临江王身上睡着了。 临江王拿床里的毯子给她盖着,睁眼到天亮。 天亮后,早朝都停了,去上朝的朝臣们,都哗然了。 “薨了?不是说就一个小的冲突吗?” 袁为民都惊讶了,几个时辰前,姚先明还和他说话。 “去国公府吧。”汤庆玉道。 满朝百官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里外,都是人,进进出出,但好在大家都小声说话。 城楼响了三声炮,庙里钟鸣,太后下令举国哀丧三日。 陆培听到了炮响,他坐起来,想找人问,但牢中今天很奇怪,居然一个狱卒都没有。 他正奇怪,一个小狱卒进来了。 “问一下,出什么事,城楼的炮怎么响了?” 狱卒扫他一眼,幸灾乐祸地道:“说起来,这事儿和你还有关系,你可是此事的罪魁祸首啊。” 陆培不解。 “昨天,叶医判去坟山找你杀人的证据,你的头儿张二爷帮你出头总之,最后闹的结果,国公府世子死了,瑾王爷身受重伤。” 陆培惊愕地看着狱卒:“国公世子死了?” “对!刚才那炮,那钟,就是因为他。刚才叶医判打了招呼 ,虽到了十二时辰,但不许放你离开!” “你啊,老实待着吧!” 狱卒走了,陆培跪坐在地上,面色煞白。 姚先明居然死了,这事闹大了! 那张鹏举怎么办? 324 堂审(五更) 姚先阳在通州,昨晚玩的狠,到早上才睡,但刚刚睡着,家里来人了,他脸都没洗冲回了京城,他的兄长躺在棺材里。 姚先阳瘫在地上,失魂了一样,过了很久他看到了跪在一侧的胖子,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抓住了张鹏举的衣领。 “死肥猪,你告诉我,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张鹏举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跪着,没有说话没有动,尿都在自己身上。 “你说话!你想死都不行,把话说清楚。” 他扇了张鹏举几个耳光,张鹏举直接晕倒了,他爹六安侯跪在对面,都不敢过去扶。 一盆冷水泼醒张鹏举,他总算回神,他抓着姚先阳的手:“三爷,不是意外。” “现场,谁会杀世子?” “村民没刀也不敢,有刀又敢的人呢?会是谁?” “三爷,你告诉侯爷,这肯定不是意外,查c查瑾王。” 姚先阳一字一句道:“你确定?!” 张鹏举点头。 姚先阳去找姚文山。 姚文山将张鹏举带去了书房。 “你看到瑾王杀世子了?” 张鹏举摇头,说没有。 张鹏举道:“我当时一直盯着瑾王,有那么一会儿他不见了,还c还有他那个小娘们儿,当时也不见了。” “那小娘们儿也是有武功的。” 其实他们勋贵子弟,儿时都会请武师教学,但习武这种事,天分和喜欢太重要,否则锦衣玉食的他们,根本没有人能坚持吃这份苦。 张鹏举没有坚持,姚先明是身体弱,学了几个月太后舍不得就中断了。 “你说这些没有用!”姚文山道,“你有证据吗?你的推断,有人证支撑吗?” 张鹏举看着姚文山,无话可说:“我c我想想,我要去审所有人,一定会有人看到。” 姚文山拂袖:“都下去吧,我太累了,不想再多说话,无事不要来找我。” 张鹏举道:“我不能让世子,这样死去。” 宫中,太后也生病了,靠在床头有气无力,他问圣上:“瑾王好些了吗?” “还没退烧,也不能吃东西。”圣上叹气道,“您别惦记他了,您的身体才最重要。” 太后感叹道:“先明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他是哀家看着长大,背书的时候,别人要用一天,他半天就行了。” “他做什么事都好。” “是,他确实是乖孩子,对朕也是极孝顺的。”圣上道。 太后叹气,皇后端着药进来,夫妻两人伺候太后吃药,又将太子叫到面前来说话,太后扫了太子一眼,让他们一家走了。 停灵三日,姚文山将姚先明送到皇觉寺里继续停着,七七四十九日后,再上姚家的祖陵。 京城的店铺,陆陆续续开门,但大家的脸上,依旧是悲痛欲绝。 满朝的文武,因为不上朝,他们又习惯性起得很早,于是他们为了表示无心享受,而步行上衙,这一路上,他们时常会恍惚,这京城,到底死的是谁? 袁为民揣着奏疏,擦了擦汗,和他的幕僚道:“老夫常想,这世上就没别的大夫,就她叶文初和闻玉可以治肝病?” “大人,您现在想已没有用。”幕僚笑着道,“您两次接奏疏,替她递交的时候,您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您都接了奏疏,怎么还念叨叶文初了。 袁为民哼了一声。 午朝时,袁为民将奏疏递上去了。 张鹏举这三天,总算是冷静下来,他和他爹以及姚先阳一起,将当天的事情复盘了十几遍,还去了关押在府衙的杨庄村民,以及他的侍卫和属下。 一人一遍说自己知道且肯定的过程。 但没有人能确认的说,当时看到沈翼靠近过姚先明,倒是有不少人可以证明,当时一直护着沈翼的高山,确确实实被人围攻在另外一侧。 至于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事。 唯一可能是突破口的,就是离开的叶文初,她当时离开了沈翼身边,等她回来,这中间有半盏茶的时间,这时间她去哪里了? “这一点东西,奈何不了她。”六安侯提醒张鹏举,“得要更重的证据。” “可不能让世子白白”张鹏举道。 就在这时,宫里来人了,一位内侍道:“侯爷和张二爷,圣上召见您去宫中。” “现在去?现在不是午朝时间吗?” 内侍说他不知道,请六安侯父子二人速速去宫中。 张鹏举应是,心里盘算着,去了宫中后他正好和圣上说,叶文初和沈翼在坟山的事。 “二爷,二爷!”张鹏举的随从来,“府衙那边来回,说叶医判去府衙审陆培了。” “陆培还关着的?”张鹏举不想管陆培的事,他再喜欢陆培,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对方的死活,但随从道:“听刁良玉说,叶医判让府衙升堂,那架势,是一定要定陆培杀人之罪。” “这个臭娘们,我和他拼了。”张鹏举骂道。 张鹏举去了宫中。 姚先阳则去了府衙,他想看看,叶文初到底在干什么! 闭衙三日,庞勤春有很多事在等着他做,此刻,他头一次顶中午升堂。 叶文初就站在下面,原告是廖氏,被告当然就陆培。 许多百姓站在门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几天的事情太大了,他们从各方面获取的信息乱糟糟的,都没个头绪,难分真假。 现在叶文初出现,他们太期待她给大家理一理。 “廖氏,你状告女婿陆培,杀了你的女儿陆徐氏?” 廖氏哭着应是。 “求大人为我那苦命的女儿伸冤做主,她遇人不淑,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夫君好,却不料是个白眼狼。” “大人,她死的惨啊。” 庞勤春问陆培:“你怎么说?” 陆培磕头,回道:“小人什么都没有做,还请大人给小人做主。”顿了顿又道,“小人规规矩矩过日子,却不料妻子跟别的男人跑了,岳母却来状告我杀人。” “小人还想递交诉状,告她污蔑,告她,”他指着叶文初,“违律扣留关押,还对我刑讯逼供。” “求大人做主。” 他能靠的,只有自己,他可以的。 “叶医判,”庞勤春问叶文初,“您怎么说?如果不能举证,证明他杀人,您确实违律关押他了。” 叶文初颔首,对庞勤春道:“这个案子,我们都走快点,宫中在午朝,两刻钟内我必须离开。” 庞勤春心头抖了抖,他想问叶文初,莫不是为了姚先明的死。 但他不敢多问。 “陆培。”叶文初对他道,“首先,我肯定要告诉你,你肯定得死。现在就看看,你死的罪名是什么。” 陆培惊愕地看着她。 “不过现在是府衙公堂,我们就说案子。因为你的这个案子,牵扯了一堆事,最后成了雪崩,这也是你的荣幸了。” 陆培问叶文初:“叶医判不是着急吗?那不如直接点,你找到什么证据了?” “没找到,我们去坟山干什么?”她道,“你这语气,不过是自信,我肯定找不到。确实,那天早上没有人看到你埋尸。” “我去挖的时候,也没有立刻找到。” 陆培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所以,我找了外援。” 叶文初请了看守义庄的老人上来作证。 “坟山上,虽说有不少别人埋的坟,但更多的是老朽埋的,这一块有几座坟,什么时候有的,老朽都一清二楚。” “平日,没什么要紧的,有人偷埋了什么,也不归老朽管。” “但那天圆智大师请老朽去找动过土的地方。” “找到了几处,这两天慢慢挖开,找到了一个男子的尸体,埋在一个石头的边上,没做标记,坟头也没有,要不是地上有动过的痕迹,还真不好找。” 陆培错愕地看着守义庄的老人。 “但找到了。尸体就停在义庄里,大家随时去看。” 陆培冷笑着,没说话。 叶文初将找到所有证据都拿出来,一件一件摆在地上:“这双鞋是你的,这块帕子是刘园家擦拭的血迹,这件血衣,徐念香藏在廖氏柴房的顶板上。” “这些证据不够吗?” 陆培摇了摇头:“我要看尸体!” “你不信我们找得到尸体?”叶文初对他道,“但可惜,我们真的找到了。我猜猜你的故事” 她踱步,停下来看着陆培:“你进了户粮房后,认识了张鹏举。你清秀的容貌,引起了张鹏举的兴趣。” “他很照顾你?你们成为了情人?” 她一说,大堂里外,惊呼声不断,大家都用奇妙的眼神看着陆培,有人道:“张鹏举是断袖,听说他那方面不行。” “别人断袖,玩男人,他断袖被男人玩!” “真恶心。” “陆培,他那么胖,油花花一身老板油,你怎么下得手?” 有人打趣,门口 笑声一片,完全不掩饰。 325 办更大的事(六更) 听着门口众人的打趣,张鹏举绷不住。 他喝道:“你胡说,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叶文初不理他的打断,继续说:“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鹏举带你看了不少新奇事吧?易冷阁里好玩吗?” “男女一起,有趣吗?糜烂的体验,让你热爱生活了吗?” “庆春茶馆里,那一点不入流的庸俗,你听着不过瘾吧?” “你感受了同性的快乐,所以和庆春茶馆的刘园同居了?” “刘园给你的,是你结发妻子徐念香给不了你的吗?” 叶文初一连串惊世骇俗的质问,连庞勤春听着都露出恶心的表情。 陆培看着叶文初,理智在提醒自己,叶文初正在心理上摧毁他,让他招架不住,让他投降,但门口传来的笑声,又让他感觉羞耻。 庞勤春要关门,嫌门口笑声太吵了。 “这有趣的话题,庞大人是打算独享吗?”叶文初猛然转过来,盯着庞勤春,神色不善。 庞勤春一肚子火,但生生压住了,他知道他打断了叶文初流程,一会儿她就会针对他羞辱他。 为了不被羞辱,他闭嘴。 “你如此快乐,为什么杀了刘园,他不是你的快乐源泉吗?”叶文初问陆培,“这一点我觉得很可惜,因为你们的关系足够隐蔽,易冷阁里的人又都散了,我猜不到你的动机。” “你给我解惑吧?” 陆培咬着舌头,让自己平静。 “你不解惑,我就自己猜了。”叶文初道,“因为刘园为了挣钱,姘头太多了?你吃醋了和他发生了冲突,杀了他?” 她点头:“是了。好几人告诉我,刘园有几位夫人捧场,京城的风气真放得开,我喜欢这风气。” “开放,意味是人们的生活好,闲钱多时间多。”叶文初问陆培,“你也缺钱,有没有和刘园一起挣钱?” 陆培受不了,他冲着叶文初怒吼道:“你闭嘴!” 大家哈哈大笑。 “叶医判说话好犀利啊,句句如刀扎男人心头上。” “要不她这么能查这么多案子,当然不简单。” “哈哈,这话听着太带劲儿了。” 人们说着,陆培气到发抖,想起来和叶文初一拼生死。 “我没有!”陆培道,“你没有证据,血口喷人。” 叶文初喝了口茶,放下来回头看着他:“你没有?” “那你有什么?”叶文初问道,“是年薪五十两却只拿五两回家,顾家好夫君名号?” “你有什么?是无父无母靠着徐念香找到了差事,却背着她偷汉子的惊奇事?” “你有什么?是一张漂亮的脸,是自以为人聪明的脑子?” “你有什么?是黑的心肝吗?” 叶文初将茶盅摔在了地上,喝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你若喜欢男子,就跟着刘园去好好过日子,你既靠徐念香,却又来嫌弃她是女人?” “你有什么?你没有自尊,没有脸,你什么都没有!” 陆培浑身发抖,最后重复着他要说的话:“我没杀人,你没有证据!” 他没有忘记,他为什么跪在这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不到徐念香的尸体,所以你可以不认?”叶文初将陆培的发簪抽下来,在手上晃了晃,“这是凶器吧?” 这一次,陆培再也绷不住。 “是的,在坟山我只找到了刘园的尸体,他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掐死的。他的后脑还有撞击伤。” 陆培想反驳她说的刘园,但忍住了,反驳她不对就等于承认事情的存在。 叶文初继续道:“但这两日我一直奇怪,徐念香在哪里。” “还是小花,她看到我前两日脚崴了,于是她说她娘的脚也疼。” 徐念香将小花十文钱卖了,其实算是送,她还在小花的衣服里放了银子,这种种都说明了,徐念香是一定打算回来接女儿的,她不放心她的娘,不放心女儿,她就不会真的走远。 我想,她当时可能就躲在那个村里,然后你找到她了! “所以,前天我折回去,在村里一个荒屋里,找到了一点痕迹。” 他们挖了周边的荒地,找到了徐念香的尸体。 “抬上来。”叶文初对伏成道。 一个担架抬上来,徐念香已腐烂的尸体在公堂上摆放,尸臭冲得人泪流不停干呕不 断。 陆培周身发凉,他看向叶文初,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簪子是凶器?” “因为都是意外,你大约不会备凶器,但看你周身,簪子最合适了。”叶文初指了指徐念香的尸体,“她的伤在脖子上,并不难验。” “行了吗?”叶文初道,“我急着去宫中,做更大的事,你快认罪。” 陆培不解地看着她。 “你忘了?我刚才就说了,你总归要死的。”叶文初低声道,“你的情人在宫中,我要去为韩国公世子以及瑾王报仇去了。” 陆培突然泄气了,他明白他死定了,不管因为杀人,还是因为张鹏举。 “你赢了。”他苦笑道,“我认罪!” 他累了,不想再争辩了,他杀刘园确实是她推算的那样没有错。他没有想杀他,但他撞见刘园和女子来往。 争执中,他错手杀了刘园,却不料让徐念香发现了,第二天早上他去刘园家,搬尸体以及上马车,徐念香跟踪了他。 他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刘园的。 他跟踪徐念香杀了她,将她藏在荒屋里,初四夜里值守的时候,顺手埋在荒地里。 他知道小花在那里,但没想到,叶文初那么快找到了小花。 “不过,你找到刘园的尸体了吗?”他质问叶文初。 “没有。”叶文初摊手,“坟山太大了,守义庄的老伯都找不到,你藏的很周全。” 她刚才说刘园的尸体,都是她编的,她没找到。 陆培哈哈大笑。 “那我也没有完全输!”陆培很得意,“叶医判,反正我已经将他埋了,你就不要找了,他入土为安。” 那样你就永远输。 “入土为安?”叶文初眉头微扬,将陆培的卷宗拿起来看了一眼,“你是宋河庄人?” 伏成道:“在坟山前一点的村里。” “我想到了什么,”叶文初问他,“你不会将刘园,埋在你家的祖坟里了吧?” 陆培的脸顿时僵了。 “还真的是,我想不到。”叶文初很佩服他,“你和刘园的爱情真真感人。” “你爹娘九泉之下都要被你气死了。”门口一位老伯骂道,“畜生,不孝子。” 廖氏哭着,上来揪着陆培的头发,扇他耳光:“你这个断根的野种,你不得好死!” 陆培呆呆地坐在公堂上。 “庞大人,我急着进宫,后面的事劳驾您了。”叶文初对庞勤春道,“如有嘉赏,我会记得提你的名字,告诉圣上你也很努力。” 她说着,一路和公堂内外的人施礼出去。 “您慢走,有事您吩咐。” 叶文初笑着道:“好好,我先去办事,改日得闲各位去顺安康聊。” 她上了轿子,直奔城门,沈翼在宫门口。 “怎么样?”沈翼还很虚弱,靠在轿子里等她,叶文初点头,“很顺利。他可真行,将刘园埋在了他爹娘的坟里。” 沈翼无语:“还真是让人意外。” 姚先阳看着两人进去,绕着从另外一个门进宫。 几日没早朝,今天的午朝,迫切要说的事情很多,但是袁为民帮叶文初递了奏疏后,圣上又将张鹏举父子两人请去了。 不但请了他们,还请了太后和姚文山。 中年的姚文山,在这几日里,双鬓突然斑白,可想姚先明的死,对他打击多大。 他这几天,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将孙子姚宏带着,就算不带,也将姚宏送到了宫里来。 生怕这个聪明的孙子再出事。 “怎么瑾王和叶医判还没来吗?”太后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有点不耐烦。 圣上对蔡公公道:“去看看,到了没有!” 蔡公公刚打开殿门,就看到沈翼和叶文初并肩而来。 “来了,来了。”蔡公公道。 沈翼由高山扶着,叶文初跟在后面,一瘸一拐,沈翼要行礼,圣上道:“你有伤在身,坐吧。” 圣上让人端椅子上来,沈翼和叶文初都坐下来。 “令瑜的伤,如何了?”太后看着沈翼,沈翼回道,“好多了,听说那天晚上您去看我了,我当时高烧昏迷,实在是失礼了。” 太后说没事:“你没事,哀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你!” 沈翼应是。 “令瑜,”姚文山问沈翼,“你和叶医判递交来的奏疏,是什么意思?” 沈翼道:“坟山的乱,总要有人负责,”他看向站在一边,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的张鹏举,“张鹏举,就是这一起事件的罪魁祸首!” 他说完,大家的视线一起投向张 鹏举。 “王爷这话,是打算倒打一耙?” ------题外话------ 写不动,我这种老病残,真是年年脑力不如从前,哈哈。 大家小乐。 明天正常时间更新,么么哒! 326 点名(一更) 张鹏举从沈翼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他要怎么开口,现在更好,省事了。 他抢在了沈翼前面说话,语气愤怒。 “是你们去坟山挖坟,从而导致村民暴动。” “是你们和村民打起来,世子才去劝架的,如果没有这些先决因素,世子也不会去坟山。” “最重要的,世子是你杀的。”张鹏举言辞凿凿,“我查问了当时的侍卫,村民,他们很多人看到你,穿过人群过来杀了世子,你武功高强,对上不会武功的世子,十分轻松容易。” “是你,你杀了世子!” 张鹏举愤怒地指控,指着沈翼,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了。 一殿的朝臣,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变得轻浅,袁为民眉头紧蹙,对这位臭名昭著的六安侯二爷更为厌弃。 姚文山坐在最前面,手里端着茶,一直在不疾不徐地吹着一杯凉茶,等张鹏举说完,他抬起视线看向沈翼,并不含蓄,而是一种无声的打量和等待,如果沈翼有一丝慌乱,他就能立刻由这一个细微的情绪,认定沈翼是凶手。 太后也是如此,靠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端看沈翼和叶文初,两个人都很年轻,眉眼间就能看得出是聪明人。 两个聪明的孩子,确实不能成亲。 想想,临江王还是不错的,娶了韩氏,虽说是他对婚事的反抗,但韩氏蠢钝,也还算太平。想远了,太后收回思绪,就立刻陷入失去姚先明的痛苦中。 想到出色的姚先明没有,再看沈翼,她的心更痛。 “倒成了互相指控打擂台了,”沈翼叹了口气,眉眼间是对姚先明的怀念,“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也学着叶医判,把事情复盘阐述一遍。” “你说。”圣上接的话,这个时候他不可能让沈翼冷场,虽然他接不接沈翼都会往下说。 沈翼道:“此事,起因和结果可以是毫不相干。叶医判因可怜一个婆子报官被拒,她接了案子帮她找失踪的女儿。” 他将案子的大概介绍了一遍,说到了陆培,又着重提了陆培和刘园的关系,以及张鹏举。 “先前有一个易冷阁,想必在座的许多大人都知道,曾经上交的忏悔信,还在太后娘娘的书桌里存放的。”沈翼看向张鹏举,“那些信里,就有张鹏举。” 张鹏举会参与,大家都不惊讶,殿内很平静,等着沈翼继续往下说。 叶文初袖着手坐在一侧,更安静。 张鹏举知道,他和沈翼说杀姚先明,沈翼就一定会扯到易冷阁以及他和陆培的关系,那些事不是秘密,他不想在反驳这件事上消磨太后和姚文山以及所有官员的耐心。 “这案子本和他无关,他既不是凶手也不是同伙。但他为了陆培出头。”沈翼看先张鹏举,“为凶手出头,为难查案的叶医判,张二爷的行径,越发令人费解。” 张鹏举抿着唇。 圣上训斥道:“张鹏举,你此事做得太不得体了,怎可如此!” “微臣,当时不知道。”张鹏举解释。 “你知不知道,都不该如此做。”沈翼对他说完,就看向姚文山,“我陪叶医判去坟山找被害人的遗体,但附近村民上来反对,这是世子意外死亡的起因。” “而这个混乱,正是张鹏举指使的。” 张鹏举开始反驳:“你去挖别人的祖坟,别人去闹,与我何干?” “因为是你煽动和威逼百姓去的。那片山头,山后才是村民的祖坟,他们闹事毫无缘由。” 张鹏举不承认,说那是村民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你去问村民,为什么他们闹事,你不要因为想泼脏水,就说责任是我的。”张鹏举对姚文山和太后道,“此事和微臣无关,请太后娘娘明鉴。” 沈翼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叶文初,叶文初正眼观鼻鼻观心,他突然对圣上道:“太后娘娘c圣上,要不让叶医判来说吧,微臣的伤口有些疼。” 他发现,说案子和与人讲道理争执,还是叶文初最厉害。 他才说了这几句,就已经不耐烦,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 太后挑了挑眉,看向叶文初,道:“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叶医判说吧” 叶文初余光瞥了眼沈翼,说好的这里他说的,她负责后期配合。她知道,沈翼就是不想说张鹏举那些糟心事! 没事,她喜欢。 “是!”叶文初起身,一只脚虚虚落在地上,“那民女就从头说这个事,尽量让大家听得明白。” 叶文初道 :“事情的起因,是我们去坟山找被害人遗体,但遭受到杨庄村民的极力阻挠,最后发生冲突,而引起了极其恶劣的后果。” “案子过程,方才王爷说过了,张二爷冲冠一怒为蓝颜,发动了民众对我们进行了攻击。”叶文初说完,停顿。 她在等大家的反应,毕竟刚才各位大人都太平静了。 她喜欢热闹点。 果然,“冲冠一怒为蓝颜”刺激了所有官员,殿内思想保守的官员,气得呼吸都粗重了,还有人甚至去看汤庆玉,因为他死去的儿子汤凯也有无数蓝颜知己。 汤庆玉气到心口疼,回瞪所有人。 张鹏举想反驳,但叶文初可不像沈翼那样沉着地礼让,她抬手示意张鹏举闭嘴。 “大家听着,是不是气恼,说张鹏举此人,简直烂泥扶不上墙,臭不可闻?!”叶文初需要有人互动,所以用眼神点名舒世文。 大家都注意到她的眼神。 舒世文架在火上不得不应,也不敢说不是:“若此事是真的,那确实是臭不可闻,令人憎恶。” “但不是。”叶文初忽然否认了他。 舒世文气到翻白眼,心道你疯了吧,你问我是不是,我配合你说是,你还否认我! 气死了,再点名不会搭理你了。 不上路子。 袁为民松了口气,赶紧垂下了眼帘,绝对不给叶文初点名的机会。 圣上接着话茬子:“为什么呢?”果然,叶医判一上来,就比沈翼说案子舒服点。 沈翼也跟着笑,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他不只是为了蓝颜,他偶尔得知此事,忽然福至心灵,决定将此事闹大,以达到他三层目的。”叶文初摇了摇三根手指,那手指,细白纤长,袁为民想看她动作,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下,又迅速垂了眉眼。 姚文山面无表情地打量叶文初,因为他知道事情经过,所以也知道她最终要说什么,但没有想到,她是这样讲解的顺序。 “第一层目的,当然是为了他的蓝颜知己,带给他无数快乐的陆培,他们的爱情,让他坚信陆培是无辜的,所以他要为难我查案,以让我知难而退,不要为难他的的爱人。” 叶文初故意用最直白的形容词:“或许他当时不知道他的爱人是凶手,但实际上,他就算知道他的爱人是,他也会这么做,毕竟情比坚金。” 张鹏举自己都听不下去,喝道:“你住口!” “行了行了,你用词简单点,哀家听得头疼。”太后恶心得不能忍。 有人恶心,叶文初就满意了,应是后继续说:“他煽动了杨庄的百姓去闹事。但其实京城的百姓,见多识广谁都不傻。明知道上面是衙门的人甚至还有瑾王在,他们还去闹事。祖坟还没挖,就算挖了再闹也不迟。” “但那些百姓很积极,立刻来了。护着一群野坟孤坟和我们争执,我当时奇怪,张二爷的魅力,可真是大,居然让整个杨庄的男人,为了他不顾生死为他疯狂。” 张鹏举的脸像一个熏黑了的猪肝,想冲过去撞死叶文初,或者和她同归于尽。这女人,说话太难听了。 “够了!”太后揉着眉心,“叶文初,这一段跳过去,我们听得懂吗,不想细细听。” 姚文山茶都喝不下去,放了茶盅。 其他官员纷纷点头,让她跳过这段。 “是。”叶文初应是,“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些聪明的百姓会听话做蠢事,真是张二爷魅然后,就解开了张二爷的第二层的目的。” 大家松口气,她终于不说男人和男人的事。 “张二爷在户粮房做事,每年春季,户粮房会卖春种,这笔钱一部分要入顺天府财政,但我们查了府衙的税,今年春天的种子税,上缴的最齐整。” “因为过于齐整,让人起疑。于是我们查到本案凶手陆培,最近两个月长期出差驻扎的杨庄,居然发现,在七月中旬,杨庄的许多田里的晚稻就收割掉了。” “而其他田里的稻,还青黄相接在站在田里。我们又往下查,才知道这些不得不提前收割稻子的农户,都是在春天,在户粮房买的种子。” “户粮房去年将稻全部卖了,今年春天用霉变的稻子泡发种子,害得那些农户颗粒无收。张鹏举怕他们闹事,逼迫他们提前收割水稻,并派人长期守在杨庄出入口,等待秋收全部结束,他们好毁尸灭迹消除今年的重大失误。” “而冲上坟山和我们对抗的农户,就是这些没有粮食,即将饿肚子的农户。他们没有路可走了,他们只能听张鹏举的话,上山闹事孤注一掷,好得到他的赔偿,让一家人度过这一年。” 叶文初看向张鹏举:“是这吗,张二爷?!” “你为了掩饰这个事,还特意制了新政?” 张鹏举反驳道:“种子的事我并不知情,如果真有你说的这种情况,我立刻查处那些失职的人,决不轻饶。” “你现在既然没有证据,那期待你时候提供。”叶文初继续说,“但这些是事实,所以我不知道杨庄的农户怎么办,他们这一年没有粮食怎么办?” 她忽然问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和姚仕英同乡同窗的刘仝。 刘仝被点名,非常配合:“冬天难熬春天难过,借债度日自此债台高筑难以翻身,唉!” “不过,”他又道,“既是此事本官知道了,定当会管他们生死,叶医判心善,且放心。” 叶文初知道为什么袁为民要将他调任来,真是会说话。 “刘大人尽职尽责体恤百姓疾苦,您是好人好官!”叶文初道。 刘仝摆手谦虚。 舒世文更气,问她就呛他,换成刘仝就夸?! “简直岂有此理,朕竟是一点不知,治下百姓勤勤恳恳种地,却被其他人坑害。”圣上指着张鹏举,骂道,“稍后一起算总账。” 张鹏举吓得跪下来。 太后没说话,这事她不知道,但她想到另一件事,谁给张鹏举批的收粮新政? 居然没有上报让她知晓,她和苏公公打了眼色,让他记住。 叶文初继续说:“这就是张二爷的第二层目的,他要把此事闹大,以掩盖霉变种子事故。” 叶文初停在张鹏举的面前,俯视他:“我就好奇,来一些村民,几十上百也不能成事,他们心有顾忌,顶多喊叫冲撞,户粮房的差役也不佩刀,民兵佩的是弯刀,也非人人都有。为什么有人攻击王爷的时候,挥舞的都是长柄大刀?” 张鹏举道:“这是你们的人,你们倒打一耙!那些佩刀人也是。” “我们准备杀你?” 张鹏举道:“明明你们准备杀世子的。” 叶文初笑了:“世子何时来的,他来不来我们怎么知道?” “我们被困在坟山几个时辰,世子来不来何时来,我们如何得知?” “所以,这些黑衣佩刀的人是你的第三层目的,”叶文初呵斥道,“你安排了黑衣人,要在坟山,趁乱杀了瑾王爷!” 这第三层,说出来似乎也不惊奇,因为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 岂能不知道,那七八个自杀的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混账!张鹏举你如何解释?”姚文山呵斥道。 他这是打断叶文初,给张鹏举解释的机会。 327 鹏举(二更) 张鹏举其实没什么解释的地方。 他也没有找到沈翼杀姚先明的证据,唯一准备妥当的,是证人。 他有很多村民作为证人,证明当时沈翼杀了姚先明,并“亲眼”看到他用刀子刺姚先明。 所以他道:“太后娘娘,圣上。微臣不想再就此纠缠,请允许微臣上证人。” “当时在现场,有许多村民,看到瑾王刺杀世子。” 张鹏举决定釜底抽薪。 直接上证人。 大家神色有了一些变化,如果有证人,那此事瑾王爷真说不清楚了。 很多时候,说不清楚就已经可以定罪了,又不是大理寺审案要明确凶器c动机。 叶文初问他:“上证人,你确定吗?那你让证人们说一说,当天晚上瑾王爷是如何杀了世子,是用刀还是用剑?” “瑾王爷赤手空拳,是抢了哪个黑衣人的兵器,杀的世子?” 叶文初拂袖,告诉姚文山:“我们上山,瑾王身侧只跟随高山。可世子出事前,高山被围困在另一侧,瑾王则足足被十四个黑衣人围困。” “我想,那些村民既然看到所谓的瑾王杀世子,那么也看到了瑾王受伤的过程,毕竟个个眼睛都尖。” “所以,我才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张二爷,他要杀瑾王,却在乱的过程中,世子被人误伤,这一点如果国公爷信民女,民女可以帮您查明。” “刀伤的方向,刀伤的厚度等等,都可以做一个精确的推算。但最后不管是什么误会还是有意,张鹏举都是这些祸害的源头。” 姚文山想到儿子的死,心也冷了下来。 “张鹏举要杀瑾王,他没有失败,瑾王九死一生留下一条命。但可惜,世子却” 她说着叹了口气,对姚文山道:“我不知您要不要问责张鹏举,但瑾王一定会问责他,否则,这九死一生岂不是白受了。” 她叙述完,姚文山扶着椅子的扶手,静静的看着张鹏举。 他比别人知道的多,所以叶文初说的在他这里的可信度反而更高。沈翼没机会杀人,而姚先明腰间的伤也确实不像是故意为之。 姚先明上坟山,确实是临时起意,是因为他也想借机要沈翼的命。 “你血口喷人,捏造事实!”张鹏举反驳,就算是最后一口气了,他也决不能认罪,他不是一个人,他六安侯府还有几十口人命。 “我捏造什么?”叶文初问他。 “你捏造我所谓的三层目的。” “张二爷,你是将这里的人都当成孩童吗?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这三层目的,离开这个殿,我就能给你找出证人证据!”叶文初转过来对圣上道,“圣上,就是这个恶人,他壮大易冷阁,带着男人鬼混,就是他冲冠一怒为蓝颜,阻拦我们查案,就是他卖掉了做种子的粮食,用霉变的稻子糊弄百姓。” “更是他,胆大包天,想用死士趁乱谋害当朝王爷,重伤王爷更间接害死了国公府世子!” “这样道貌盎然c枉顾人伦c目无朝廷c百姓c职责的人,该死!” 张鹏举撑着起来,指着叶文初:“是你,你才该死!” 张鹏举继续循环往复的辩解,但整个殿内都没什么声音,过了很久,圣上哑声道:“前两项的指控,你实打实辩解不了,这最后一项你谋害瑾王不提,导致世子殒命,实在是罪该万死。” “你不杀他,他却因你而死。” 圣上的话,是盖棺定论。 张鹏举最后的挣扎,他对姚文山跪下来,道:“国公爷c真没有!” “圣上说的没有错,”姚文山痛苦地吸了口气,将谋害沈翼的罪轻飘飘地带过去,“你确实间接导致了世子的死。” 姚文山重重叹了口气。 叶文初看向袁为民那边,袁为民正抬眼看她,主动和叶文初有了一次眼神交流。 袁为民出列:“微臣以为,应该严惩张鹏举,无论从三层目的的哪一层,都不该轻拿轻放饶了他!” “混账东西,一石石皇粮养出你这种臭虫!”圣上将茶盅砸在张鹏举的头上,“来人,将他关押去宗人府!” 因为姚文山和太后都没有开口定罪,所以有两三位官员,打算上来求情,重查。 他们没什么心思,不过是喉舌,看脸色行事。 而姚文山的意思,当然是想完成儿子未完成的事,让沈翼死。 不管儿子是不是沈翼杀的。 但现在没 理由,叶文初说得很周全,完全没有反驳的地方,所以,杀沈翼只能等! 圣上看那些官员,心里就拱火,沈翼忽然道:“太后娘娘,上次交上来的忏悔信,要不拆开查一查吧?” “怎么说?”太后一愣。 “易冷阁那种地方,藏污纳垢,在里面那玩闹的人,依微臣看根本不用给重新做人的机会,拎他们出来处置了,至少也要好好教育以防这些脑子混沌的人,再生事!” 太后皱眉,那不是得罪半个朝堂的人? 不但她皱眉,刚才那两位蠢蠢欲动想来捞张鹏举的官员也歇了,怕引火烧身。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易冷阁的事,不再问了。”太后对沈翼道,“事情说清楚了,你好好休息,如今世子不在了多少事可能要你来接手,你要辛苦了。” 沈翼摆手:“微臣身体欠佳,恐还要再养一养。眼下微臣能将手中现有的差事做好,已经竭尽全力,多余的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又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先养着吧。”说着,喊姚文山,“陪哀家去仁寿宫里说说话,哀家一想到世子,心里就难受。” 姚文山应是,扶着太后走了。 圣上拂袖,让朝臣都散了,想留沈翼说话,但张公公又在不方便多言,他只提点了一句:“你好好歇着,晚上朕去看你。” “恐要下雨,您就别出宫了。”沈翼对圣上道,“等过几日微臣在入宫给您请安。” 圣上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大家都散了,圣上下令将六安侯满门关去了宗人府,并传信给姚文山,说他想到张鹏举害死姚先明就生气。 决不能轻饶了六安侯一家。 姚文山没拦着,虽说六安侯是自己人,但他看张鹏举也膈应。 叶文初的话他听进去了。 仁寿宫里,太后对姚文山道:“你要振作起来,也要让家里人都振作!” “朝堂不能没有你。” 姚文山哽咽:“姑母,我知道了,我们一定会振作,全心全意辅佐圣上!” “这才对。”太后叹气道,“国公府不能没有世子,你看,你是立先阳还是立宏儿?” 姚先阳是跟着叶文初以及沈翼后面进宫的,他在仁寿宫待了有一会儿,此刻在侧殿正要出来,但听到这里,鬼使神差地停下来。 “先阳冲动没脑子,宏儿太小了。”姚文山低声道,“所以,我准备先立先阳,反正我还在,不出意外再主事二十年肯定没有问题,那时候宏儿也长大了,我再将先阳废了,让宏儿做世子。” 太后听着觉得有道理:“从大局看,是对的。宏儿这孩子聪明,未来可期。” 姚先阳不行,养着他当纨绔就行了。 “是。”姚文山又想到了姚先明,“去的太突然了,若是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去坟山。” “那破地方也不吉利。”太后想到最后一次见姚先明时他的神态,也是心痛如绞,对门外的嬷嬷道,“把宏儿带来。” 姚宏穿着孝服出入内宫,这是不合规矩的,但他是姚宏,没有人敢说他。 “乖孩子。”太后怜爱地抱着他,“往后听祖父的话,好好读书,要变得比你父亲还要出色才行。” 姚宏应是。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对姚先明的不舍和喜欢,全部给了姚宏,好一会儿太后让人将姚宏抱走,她转过来对姚文山道:“哀家准备,过几日让瑾王来,以安抚伤势之名正式提一提婚事。现在订婚不妥当,但他需得摆出个态度来才行。” 姚文山点了点头,他找不到机会杀沈翼,那就先控他在手里,做他女婿是个好的选择。 “开年后再定吧,不然对先明不敬。”但还可以再等等,要是沈翼死了,姚纪茹岂不是成了二嫁。 太后颔首。 宫外,叶文初陪着沈翼回了瑾王府。 在临江王的要求下,临江王妃今天没有亲自下厨。 轿子抬进来,沈翼由乘风扶着进门,乘风这几日瘦了还很乖巧,因为主子受伤他太内疚了。 不但他,季颖之也瘦了好几斤,轮廓都立体了。 沈翼不让叶文初说,他的伤是她有意刺的,说了,该减肥的就不减肥了。 “父亲,”沈翼进门坐下来,“轮椅好了,一会儿就送来。” 临江王正要问他们案子的事,却不料听到这个事:“我能坐?” “试试。”叶文初笑着道。 328 聊 (一更) 临江王的很高兴,想着能坐着出去看看,他也心满意足了。 将来等有了孙辈,也不用看着他这个祖父,天天躺在床上。 “那c那我试试,可以用东西将我固定在轮椅上。”临江王道,“我最近按初初的话,在练习手臂的力量。” “初初,来吃水果。”临江王妃给叶文初拿水果来,临江王给大家展示躺着举石锁。 季颖之看着可太神了:“王爷,您的毅力太好了,您没看到我爹,他就骨头伤着,天天嗷嗷喊疼,吃了睡睡了吃,还让我喊小曲儿c说书的回家去解闷。” “他要像您这样,躺三个月身体都能躺得更好。” 临江王将小小的石锁放在床内侧,和他道:“你让初初去说一声,你爹肯定听她的。” “那初初您去和我爹说。”季颖之道。 “对,让初初去说,如果连大夫的话都不听,那他就没救了。”临江王妃道。 叶文初吃了一块苹果,笑着应了。 沈翼也签了一块苹果,味道涩涩的,不甜。 “令瑜,你出神想什么?”季颖之问沈翼,“是伤口疼吗?” 沈翼看向叶文初,点了点头。 “还疼?”叶文初都惊了,这还疼?不是说自己特能忍,一点小疼不在话下? “那软榻上靠会儿。”临江王妃要扶沈翼,沈翼道,“初初扶我去吧,您歇着。” 叶文初扶着他,去软榻。 沈翼小心翼翼躺下来,叶文初喂他一块苹果,他道:“这苹果不错。” “庄子里送来的,最早的一筐。”临江王妃给儿子解释。 “沙地种的苹果果然不同。”沈翼赞着。 叶文初眼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去给临江王做今天的针灸,正好得空。 临江王就问他们,案子的事怎么样了。 叶文初和他简要说了一下,道:“刚才路上听到,圣上把六安侯一家都关去宗人府了,也算是给六安侯留了一点脸,没送大理寺。” “嗯,抬举他们了。”临江王颔首道,“张鹏举肯定活不成了,总要死个人交待了。” 临江王忽然想到什么,问沈翼:“张鹏举下去了,户粮房归谁管?” “今天没提,怕显得过于急切了。”沈翼道,“您有什么提议?” 临江王沉默了一下:“户粮房如果能做人情,你想想送给谁。” “韩国公会不会给汤阁老的二公子?”季颖之道,“他家的二公子最近好像想换衙门来着。” “汤庆玉肯定要活动,国公为了安慰他失幼子的痛,很有可能给汤二公子。”沈翼道,“我准备提议圣上,把这个职位给张玉硕。” 内阁设六位阁老,首辅至今停职养伤中,袁为民和汤庆玉是老熟人了,另一位是没什么建树但脾气很好的苏浙,另两位则是人称“两张”的阁老,张明易和张波。 沈翼提的张玉硕是张明易的第四子,能力一般但没走歪路,一直没什么正经差事。 沈翼看中的当然不是张玉硕,而是张明易。内阁都是姚文山的人,现在袁为民态度有了变化,虽不敢彻底倒在他这边,但也一定是真心实意为了朝廷,中立了,这就够了。 张明易则是他下一个想要争取和缓的,至于其他人已是没有办法了。 “可以,这一招走得好,但你要怎么把人情送出去呢?”临江王问道。 “颖之认识张玉硕,让他去为张玉硕求人。”沈翼吩咐季颖之,“此事交给你了。” 季颖之说这事儿包他身上,他一准搞得成。 “王爷,轮椅来了,搬进来吗?”乘风特乖巧,站在门口绷着脸,一本正经。不但如此,他和高山还不说话,如今高山被其他三个人孤立了。 因为他没护好沈翼。 “抬进来吧。” 轮椅抬进来,几个男人搭着手,将临江王放在轮椅上,因为腰上无力,他坐不住,就用绳子固定。 搭着毯子,临江王被抬出去,在院子里推行。 看着院中绿的叶青的草,凉风拂面他热泪盈眶,有多久没出来看天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叶文初,笑着道:“谢谢你啊,初初!” 叶文初微笑。 沈翼也很感动,他以前常抬着临江王在院中晒太阳,后来,临江王就不想再折腾,便很久没有再出来。但比起躺着,坐在这里,感觉必然是不同的。 幸好有叶文初。 沈翼看着她,情不自禁地笑着。 临江王妃推着临江王在院子里溜达,看瑾王府每一个地方,一府的下人都跟着,看着高兴,婆子问以后桌子上是不是要多放一副碗筷,临江王是能坐着自己吃饭了。 “初叶大夫说下个月我能坐稳。”临江王笑着道。 婆子笑着擦眼泪,说她一定要给王爷做他最喜欢吃的菜。 临江王足足逛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去躺着,晚上居然没熬个半夜,这一夜睡得极沉。 叶文初给沈翼说临江王复健的事:“从屋顶垂绳子拴铁环,让他练臂力,等将来别人移他时,他自己能动就省力很多。” “好。”沈翼把图画出来问她,“是这样?” 叶文初点头:“以后就留着,王爷需要一直强身。” “这和叶老太爷的单杠有异曲同工之感。我原还想问你,在床两侧架上单杠。”沈翼微笑着,言辞里是对她佩服,“还是叶医判厉害。” 叶文初忍着笑,扬眉道:“像我说案子那样厉害?” 沈翼抱拳:“像你做所有事那样厉害!” 两人随意聊着,叶文初决定在下衙前,去一趟府衙:“你在家休息,有事我来找你。” “让季颖之陪你。” 季颖之上蹿下跳说他乐意:“初初,我正好有事和你说,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两人出了瑾王府,叶文初问他要说什么。 “你三姐我说是三小姐,”季颖之低声道,“她c我c我能请媒人去说亲事吗?” 叶文初很意外,进展这么迅速,都要过媒人了?她扬眉道:“你喜欢我三姐?” 季颖之说是,扭扭捏捏地笑着:“喜欢。我c我觉得我家也需要她这样的主母,掌控全局,震住所有人。” “那你问过她吗?” “没c没有,我想先问问你,探个口风,然后再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我就请媒人来提亲。”季颖之道。 叶文初说晚上回家帮他问叶月画。 季颖之乐得合不拢嘴。 叶文初就不多提点了,她相信以宣平侯府的情况,郭氏和叶月画能占据上风,什么都由她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只要提点郭氏和叶月画不要欺负人家父子就行了。 府衙中,庞勤春正在写陆培的判词,这两日递上去过审,杂役报叶文初来了,他没敢耽搁,请她进来。 “这是判词。”庞勤春让叶文初过目,她没客气,坐在一边看。 庞勤春现在是一点不敢得罪她,听说上午去宫中,把六安侯一家人都放倒了。 别人可能感受不深,但他感觉,叶文初从进京到现在,就没有哪回不折腾不弄死人的。 一个案子一批人,连他都差点丢了官。 算了,忍一忍,她这人只要不呛着,其实也不会太为难别人。 叶文初翻看了一遍判词,陆培判的刑是斩立决,马上九月初过审就能斩了。 庞勤春下午还让人将刘园遗体从陆培家的祖坟移出来,葬刘园自己家祖坟去了。 陆培在牢中,要求见他女儿一面。 伏成去问廖氏,廖氏说不行,到死都不会让他见到小花。 “庞大人辛苦了。我去宫中没机会提着您,我自己也没得个嘉赏。” 庞清摆着手“不用不用真不用,下官没出什么力。” “庞大人别紧张,我又不是逮着谁都要打官司的。”叶文初笑着道,“您放眼看看,我呛的人谁不是有罪或是先招惹我的?” “就您上次,也是您先为难我的。”叶文初道。 庞勤春心道,对c对您都没错,错的都是我都是别人行了呗。 叶文初心情很不错地去了看陆培。 陆培躺在炕上。前面被关了四天他都是体面的,但这短短半天,他就变成了灰扑扑失了生气。 “听说你要见小花?” 陆培坐起来看着她,问道:“张鹏举会死吗?” 叶文初点头。 “知道了。那您能让人把小花抱来给我看一眼吗?”陆培彻底丧气了,“我有两百两银子,埋在东院墙下,揭开砖头就行了。这些钱都给小花和我岳母。” “其他的,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叶文初说她会转告廖氏,她来不来看她的意思。 陆培应是。 但一直等陆培被斩首,廖氏都没有带小花来看过他,但廖氏起了银子,留着养小花。 杨庄和附近百姓的秋粮免了租子,刘仝亲自安排,每家每户按田亩人口给了贴补,钱从六安侯的府里出。 圣上本要抄六安府,最后姚 文山拦了,只让杀张鹏举,不累及家人。 张鹏举从宗人府迁到大理寺牢里,姚先阳给他带了烧鸡和酒去看望他。 “鹏哥,我来送您。”姚先阳道坐在对面,张鹏举在牢里受了罪,畏畏缩缩的没了意气风发的自信了。 姚先阳给张鹏举倒酒。 “你后悔吗?”他问道。 张鹏举看着姚先阳,眼泪刷一下流下来。 329 看得开或看不开(二更) “后悔,我一想到那天的细节,就悔不当初。” 张鹏举扇了自己两耳光。 责任都在他,他要不是想杀沈翼,姚先明就不会死。 “我也后悔,那天你闹就闹吧,我为什么要回去告诉我哥,我也有责任。”姚先阳猛灌了一杯酒,“他死了,我家的天都塌了。” 估计他爹死了,大家都没有这么痛苦。 “他走前,和你说过什么吗?”姚先阳道。 张鹏举连着喝了几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他要是能开口,肯定会告诉我是谁杀得他。” “我后悔死了,”姚先阳搓着脸,张鹏举拍着他的肩膀,“别悔。我就要下去陪着他了,你呢,快点长大像你哥哥一样撑起韩国公府,做全家人的主心骨。” 姚先阳问张鹏举:“我行吗?” “要我说实话?” “说!” “你不行,你这个人心眼小,眼界也浅,”张鹏举语重心长道,“可是,可是这些都可以成长,都可以改正!” 姚先阳沉了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我给你的建议。你和你哥c和瑾王那肯定有大差距,你拍马难追,但是,你可以在别的地方找补。” “你呢,多养些幕僚,给你出谋划策,你做个明主,知人善用!” “你没本事,你养一堆有本事的聪明人不就行了!” 他说这一段话时,姚先阳将壶里酒喝完,摔了壶抓着鸡,扭头就走了。 张鹏举傻眼地看着他,又觉得没错了,这就是姚先阳,小心眼c眼界浅的,他很早就知道。 姚先阳站在街上,四周车水马龙笑声不断,大家都很高兴,没有人知道他刚刚被所有人嗤之以鼻。 说他蠢?! 一个小乞丐盯着他捏碎显然要丢的烧鸡,姚先阳将鸡摔在地上,踩碎了,盯着小乞丐喝道:“滚!” 小乞丐吓得跑了。 “姚三爷,好巧啊。”一位中年男子停在他面前。 姚先阳怒容满面地盯着对方。 “借一步说话。”对方道。 闻玉和白通以及叶满意,绷着脸看着桌子对面,正不停用眼角余光对视c打量的两个人。 他们的视线很复杂,但也简单,是爱慕c羞赧c以及欲拒还迎! “还有做作!”白通咬牙切齿地敲了敲桌子,“我和满意都是小孩,二位这样真的合适吗?” 叶满意使劲点头:“对,对,我和小白是小孩子,而闻叔叔没媳妇,我们三个人都不能看!” 闻玉被茶呛着了。 季颖之和叶月画为了闻玉终于收敛了,季颖之对闻玉道:“闻哥,我给您介绍个媳妇吧?” “他不用介绍,虽然腿脚不行,可每天顺安康里都会有媒婆去窥伺他。”叶月画道,“还有小姑娘装病,就为了让闻大夫摸小手。” “啧啧!一个个的疯狂着呢。” 闻玉听得头疼。 季颖之点头:“那也是,闻大夫医术超群容貌俊美脾气又好,腿脚也不是真的不能走,肯定很抢手。” 他说着一顿,用已经有了准媳妇曾经单身的过来人的角度和语气,提点闻玉:“不过,没媳妇不成亲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男人成家有人照顾,才觉得自己是活的。” “闻大夫您别挑剔,差不多的,人好就行了。” 闻玉放了茶盅,季颖之一副没说完,要继续提点他的架势,闻玉忽然问他:“成家被人照顾,才像活着吗?” 季颖之点头:“是的是的!” 叶月画就垮了脸,哼了一声,拍了桌子走了。 “怎么了?”季颖之不解,闻玉道,“快去看看,别气着三小姐。” 季颖之一头雾水地去哄叶月画。 闻玉松了口气,一回头就看到叶满意冲着他露出一口小白牙:“闻叔,我去读书了,马上四姑母回来要检查我功课的。” 叶满意溜了,小白忍着笑走了。 闻玉哭笑不得。院外传来叶月画质问季颖之的吵架声,他移动了一些,靠在门边笑着听热闹。 “成亲被人照顾,感觉好,幸福?”叶月画道,“看来你头婚过得很幸福啊。” “我们是不是不该解救你,棒打一对鸳鸯了?” 季颖之懂了,他这是一时得意说错话了:“没有没有,不会,绝对没有!” 郭 氏从门口出来,猛咳嗽,提醒叶月画不要过分,打一巴掌给个枣,大耳刮子抡,季颖之脾气再好也会生气。 叶月画说她知道了,让她娘不要管。 她乘八字没一撇闹一闹,好叫他见识见识她的脾气,受不住就散,免得将来成亲,说她先前装温顺。 这叫提前适应。 闻玉让田雨推他出去散步,姚子邑正从散学回来,他问道:“你要出去散步吗?我陪你走走?” “好!”闻玉让田雨回去,姚子邑推着闻玉出了门,两人沿着巷子溜达,夕阳坠在天空,整个京城都变得热热闹闹红通通的。 闻玉问他:“秋游的事定了吗?” 沈翼借他们的院子,他们最近在布置。 “好了。”姚子邑道,“王爷很客气,还让家里管事去打扫收拾了,留了人在那边伺候,庄子里的瓜果都送去备着了。” 说着顿了顿,姚子邑笑道“小白和满意都觉得有面子,最近颇有些风头。” 闻玉失笑:“你呢,最近如何?” “挺好的,宋先生讲课很风趣。”姚子邑言辞间是对宋道凉的崇拜,“京中的先生果然不同。” 闻玉不置可否。 “这我还真不好说,毕竟我也个不曾正经上过学堂。” “那你读书认字都是迟神医教的?” 闻玉说是。迟清苼教他,他教叶文初和八角,但叶文初很聪明,那么小小的孩子,认识那么多字。 “什么?”他没听清姚子邑的话,姚子邑看着他笑,过了好一会儿,他道,“闻大夫。” 闻玉颔首。 “我觉得,你我都应该放下。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姚子邑劝他。 他的来路c闻玉的去途,都是他们要努力开解和放下的部分,如果一直执念,只会痛苦。 闻玉却是笑了,颔首道:“你突然如此豁达,我还真需要适应一番。” 姚子邑抿唇笑着。 “在聊什么?”叶文初回来,就看到两个人站在巷口,凝望夕阳的侧影,画面还真是静谧美好,“谈漫漫人生路?” 姚子邑点头:“被你猜中了。” “他在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闻玉笑着,叶文初扬眉调侃姚子邑,“怎么有些超然世俗的感觉?是不是被季颖之和三小姐刺激了?” 姚子邑脸一红,叶文初笑的意味深长。 “回去吃饭。顺道聊聊咱们家的喜事,翻年可以喝喜酒。”叶文初和两人并行,问姚子邑秋游的事。 姚子邑又问临江王轮椅的事,叶文初说挺好的。 “来吃饭啦!”叶月画招手喊叶文初,拐着她的胳膊,嘀嘀咕咕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指了指闻玉,“你师兄挑拨离间,你帮我提点提点。” “我不提点,你们没事秀恩爱,他没掀桌子就是给你面子了。”叶文初白了她一眼,“你也别得罪我师兄,将来你生宝宝,不定还要他坐镇。” “没正经,我生宝宝那也是坐镇,怎么能请闻师兄,”叶月画跺脚,笑着跑走了。 八月初一,崇德书院去郊游和采风,为期三天。叶满意特别兴奋,背着水壶带着衣服,还私夹了一万两的整额银票在荷包里,被小白搜出来了,报告给叶文初。 叶文初哭笑不得:“这位有钱的小公子,您带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我准备请客,四姑母我要面子的,他们说我是您的侄儿又是首富的孙子,出手小气没有排场。” 叶文初敲他的脑袋,将他的一万两大额收起来,给了他一叠五两的共计三十两。 “钱放小白这里,回头你当小开露富招惹歹人。” 叶满意想想也对:“我长得就像有钱人,身上不能放钱,小白没事。” 小白哼了一声:“一身铜臭!” 两个吵着架,由姚子邑和白通陪着出门。 叶文初羡慕的很,坐在医馆里发呆,一位妇人咳嗽,喊道:“叶大夫,您c您给我看啊。” “咳嗽这么严重?”叶文初戴上面巾,也示意其他人戴上,挥手让等着的病人出去等,这才问来看病的妇人,“您咳多久了?” 330 失踪的尸体(二合一) “咳了半年。”妇人三十岁左右,身形消瘦,双颊凹陷,一说话就咳嗽,直不起腰,“都说您医术好,您帮我看看。” 妇人将手搭在脉枕上。 叶文初望对方的面色,闻玉扎了面巾也过来,和叶文初一人一只手腕号脉。 “肺痨!”叶文初问闻玉,闻玉颔首,“二期了。” 共三期,还有的治。 叶文初对八角道:“去准备药水。” 大家都去忙活,叶文初让门口离得近的抵抗力差的病人去后院。 她给妇人裹了面巾,问道:“半年了,你吃了哪些药,药方都带吗?” 妇人没有人陪着,自己从包袱里拿出药方,咳嗽着放在桌子上,一共六张,都是差不多的方子,略有删减而已。 方子都没有错,可看来都没起到药效。 “我听听肺音。”她给妇人检查,又回头对闻玉道,“太浑浊了,回音大,这程度比病情严重多了。” 闻玉听着也觉得奇怪。 他问妇人:“你来时吃了什么?” 妇人咳嗽,有带血丝的痰,略腥臭,他觉得这状况也不对。 “没,一天到晚都没什么胃口,早上来没吃东西。”妇人说着开始喘,叶文初越听越觉得不对,她道,“你去房里,衣服脱了我帮你检查。” 妇人忽然不耐烦:“你到底行不行,查个肺痨还要脱衣服?” “我走了,不看了。”她一把抓着桌上的药方塞包袱里,然后推开叶文初往门口去,叶文初拉着她,“你别急,如果你是单纯的肺痨,我师兄可以救你。” 妇人错愕地看她。 叶文初点头:“如果加上我,你的病一定能好!” 妇人的神色动了几次后,目光黯淡下去,摆手道:“你们不行,我不治了。你们太烦了。” 她深看了一眼叶文初,然后推开她,一脚跨出了顺安康。 玄武二街本就热闹,有了顺安康后这里人流量更增不少,现在妇人左脚踩着右脚的脚印,醉酒一样冲出去,跌坐在地上,指着叶文初:“你c你们顺安康不行,不行。” 周围不少人停下来。 夫人仰头看着天,粗重喘息,她将叶文初刚刚给她系上的面巾扯得更好些,盖住自己喘息和咳嗽,然后指着叶文初,重复道:“你不行,不行!” 叶文初拧了拧眉头,走出去,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三个孩子,推开了人群,冲了过来。 “菊香!”男人喊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你出来干什么啊!” 菊香指着叶文初:“她c她c她” 菊香倒在男人的怀里。 叶文初三两步过去,要做抢救。 男人傻坐在地上,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女孩,一个十岁上下一个七八岁,最小的是个三四岁的男孩。 三个孩子应该是半年来被警告过不许贴着母亲,所以三个人跪在三四尺外哭。 叶文初施针,抢救,但没有用,夫人咽气咽得非常决绝,让她都愣了一下。 叶文初坐在地上,四周站满了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好可怜,看着还很年轻,孩子还这么小。” “叶大夫治不了吗?还是把人治死了?”有人问,就有人答,“看着就是治死了。” “叶大夫也会失手啊!” 许多人叹气,主要是孩子太可怜了。 男人手足无措。 “抬去后院,我要做检查。”叶文初对男子道,“您请节哀。她刚到顺安康,她的检查我都没有做完,她就急着离开,死在这里,我不曾给她做过任何治疗,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男人看着叶文初,眼里是慌张和茫然,已经六神无主了。 “菊香,菊香啊!”一个人穿着蓝褂子的五十几岁的老妇进来,哭了菊香的死,然后指责叶文初,“你这个庸医,庸医!” “她前面的药吃得很好,都要痊愈了,怎么可能死的。” “你这个庸医!” 叶文初眯眼看着老妇:“你是谁?” “我是她娘。”老妇喊道,“你抓着我干什么,你治死人了,难道还想打人?” “打人啦,打人啦!”老妇喊着,“叶医判治死我的女儿,她却不承认,还想打人。”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啊!” 老妇说着扇了跪着的男人一耳光:“把她抱起来,我们去府衙报官。” 男人木头一样,听话的去抱菊香。 叶文初拦住了,顺安康里的人也都出来了。 “抱着她去多辛苦,”叶文初盯着老妇,对马玲道,“去大理寺c府衙c如果刑部有人也顺道报一报,兵马司也报了!” “是。”马玲去报。 老妇眼睛骨碌碌一转,在地上打滚,说叶文初蛮横,治死她女儿还打她。 “老天爷啊,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也太难过了啊。” “我还怎么活。这三个孩子怎么活啊。” 街上,已经停了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 圈外有人催:“让开,让道!” 大家不情不愿又乱糟糟让道,让急着过街的马车过去,待马车通过这里时,忽然那老妇,冲着缓慢移动的马车撞过去,砰一下,她头撞在车轱辘上,瞬间头破血流。 周围百姓因为害怕,而发出惊叫声。 马车停下来,车夫下来检查,看到有人撞他的车,顿时不知所措,冲着车内回禀。 “自杀?”车里响起了女声,车夫放了脚蹬,女子由先跳出来穿着华贵的丫鬟扶着,踩着脚蹬出来。 女子最近有兄长的孝在身,穿得很素,眉眼间有一股憔悴易碎的美。 “是长宁郡主。”有人认出来,大家纷纷给郡主行礼,姚纪茹让大家起来,她蹲下来问撞头的老妇,“你怎么样?” 婆子撞破头,用帕子捂着止血,但满脸鲜血还是可怖的。 “郡主给我们做主啊,顺安康的叶大夫治死了我的女儿不承认,还要报官抓我们讹诈。” “天地良心啊,我到现在就是在哭,一句赔钱的话都没有说,怎么就讹诈了。”老妇问周围的人,“你们听到我要求赔钱了吗?” 确实没提,大家摇头。但摇头的人也没听明白,细节是什么。 反正这事儿,就老妇一个人在哭,死者的丈夫一直傻乎乎地跪在死者边上,木偶一样。 姚纪茹听懂了,微微颔首后,得体地看向叶文初:“叶大夫,事情总要处理的,一直堵着路也不行,要不,送去府衙吧?” “郡主着急赶路,就赶紧走吧。”叶文初不和她周旋,“我报官了!无论她是医闹还是谋杀,我都能处理,不必您关心她了。” 她说得有根据,姚纪茹想反驳都没找到切入口,心头拱火。 老妇想吵说他需要关心,但没机会插嘴。 “你是当事人,你处理肯定不得当。”姚纪茹道,“我原是去庙中给我兄长抄佛经,但现在遇到有人求救,我若帮她,也是造善业。” 说着,对她的随从道:“将人都带去府衙。” 周围有人提醒她:“这病人是肺痨。” “若染给我,也是我的业障,我愿意承担!”姚纪茹和周围的人解释,“生死有命,随缘随心而为吧。” “郡主就是女菩萨啊,真善良。”不少人高声赞叹,感动姚纪茹的善良,气氛正好,八角吼道:“都离远点,她造孽造业障和你们没关系,别被传染了。” 大家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姚纪茹心里也抖了抖,冷冷扫了一眼八角,强忍着让自己出街却带出来的二十多个随从,将菊香带走了。 叶文初没拦,她要看看姚纪茹干什么:“长宁郡主稍等,我这就来!” “那我等你来。”姚纪茹拂袖。 “小姐,这臭女人设套?”八角气到骂人。 “这一次高明多了,有长进。”叶文初和周围的街坊打招呼,“去洗洗头脸,在外头停留一会儿,晚点回家。” 这种病,传染性没那么高,但防总比不防好。 大家应是,有人问她:“您要不要去府衙看看,这事儿恐怕不好处理,到底是死了人。” “我这就去。” 闻玉道:“死者的病,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叶文初颔首:“我怀疑她肺有异物!” 呼吸的浊音太强了,痰带有血丝但并不多,这两个症状的各自程度不对等。 “有道理。”闻玉的概念里,是没有肺部异物的,他问道,“这种异物一般如何形成的?” 姚仕英道:“会不会吃东西的时候呛着了?” “她说她没吃东西,我相信她没吃什么。所以我怀疑”叶文初低声道,“她的体内被人打入了东西。” 比如,一根钉子?死者强撑着来,出门就死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大家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我去衙门。”叶文初没逗留,她得看看长宁郡主怎么做。 姚仕英从没听过这种事,所以惊到半天无法言语。 叶文初随在 姚纪茹身后,去衙门。 死者菊香躺在门板上被抬着,夫君和孩子跟在后面。 庞勤春听到回禀,出来到府衙门口,看到姚纪茹顿时卑躬屈膝喊郡主。 他喊完,就看到叶文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庞勤春的脑子嗡的一声,心道最近踩了什么霉运,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踉跄。 他已经知道了,这位死者是个肺痨,死在了顺安康。 这事儿估计不好办。 “庞大人,我陪同这家人来报官,他们要告叶大夫也就是叶医判,庸医害人性命,”姚纪茹沉声道,“还请庞大人细细查验,为无辜者做主。” “是是是。”庞勤春应姚纪茹,但一转头问叶文初,“叶医判,怎c怎么办?” 居然问叶文初怎么办,姚纪茹反问庞勤春:“你可是知府。” “郡主,下官是知府没错。”庞勤春心道我当然知道,可知道有什么用? 他又还是看着叶文初。 姚纪茹冷笑。 “抬停尸间吧,她有肺痨大家不要碰。”叶文初招手喊刁良玉,“你身体好,你来。” 刁良玉无语,抱拳道:“我”叶文初不让给他废话的机会,吩咐先前抬人来的小厮,和刁良玉一起,把尸体抬去停尸间。 “你好好审吧。”姚纪茹也不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叮嘱庞勤春,“我瞧你忌惮她,可你却不能因为忌惮,就枉顾律法。” “做人做事得有底线才行。” 庞勤春心里开始骂娘了,面上应着是。 我好歹顺天知府三品官,居然站马路上,被一个郡主训成了孙子。 太憋屈了。 姚纪茹转过来,和街上看热闹的百姓道:“还请大家帮帮忙,这三个孩子太可怜了。” 姚纪茹说着,深看了一眼,叶文初正转过巷内的背影,嘴角讥讽地勾了勾。 她拂袖上了马车,带着人走了。 留了一街的人,神色各异。 “叶医判真治死人了?” “看样子是啊。” 这里的人没有看到顺安康发生的事,只听三个孩子哭,和老妇打滚喊女儿。 便猜测是不是叶文初,真的治死了人。 “真可怜,最小的孩子才三岁吧。” 大家叹气。 叶文初也奇怪,姚纪茹居然没有跟来,她停下来打量着老妇人和男子以及三个哭的孩子。 “你是菊香的男人?”她问男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回道:“小人叫田毅,宋河村人。死了的是我媳妇菊香,这是我三个孩子。” “这位呢?”叶文初指着老妇,男人恍惚了一下,刚要摇头的时候,老妇跳脚骂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想害死我。” “我是谁,我是他老娘。” 叶文初吩咐人将老妇捆起来。 “刁良玉来,伏成你忙别的去。”叶文初道,“刁良玉可比你能耐大多了。” 伏成应是站边上去了。 刁良玉硬着头皮将老妇人堵住了嘴,捆住了,他道:“他原告,您这样做不厚道。” “她要诬陷呢?”叶文初问他。 刁良玉一愣。 叶文初问田毅:“她是谁?” 老妇呜呜叫,田毅也不知道怎么回,叶文初就问三个孩子,孩子都摇头,说不认识。 “知道了。我猜测,你媳妇该是拿了卖命钱,和老妇一起作套害我。”叶文初对田毅道,“回家找到钱,拿来给我,别人给你多少,死因查明了,我给你双倍。” 田毅也不傻,走一路后他其实有点猜到了,菊香“卖命”了。 她得病半年,为了治病已经掏空家底还外欠了十几两,她是不想拖累他和孩子,所以不想活了。 “知c知道了。” 田毅老实,他有点怕叶文初,更不敢冒险跟着一起害人,如果查出来他要是坐牢,那他和菊香的三个孩子也活不成。 好死不如赖活着,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孩子拉扯大。 “那你歇会儿。” 叶文初让人将老妇看紧了,她去了停尸间,她将菊香的衣服脱了,验证她的猜测。 令她惊奇的是,菊香身上没有外伤。 也就是说,她怀疑的肺有异物,在外观皮肤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难道是针? 她细细查看每一寸肌肤,但真的没有看到伤痕。 中毒?服用了可致使肺部僵化的毒吗? 她打开口腔,看过口腔粘膜,果然粘膜有脱落 什么毒? 除了口腔黏膜变化,身体上并没有任何的表征。 叶文初打算尸检,现在不单纯是她自己的清白,还有菊香的死因。 她走出来和田毅商量解剖的事,田毅说可以。 “我c我也觉得她c她死的有点突然。”田毅道,“我c我不要她卖命钱,我要她活着。” 叶文初颔首:“她的病,若不是意外,我能治好。” 田毅惊喜又懊恼:“真的可以?” 叶文初颔首。 “她糊涂了!”田毅蹲在地上,和三个孩子抱着哭,如果能治好他再借也愿意,可现在 “我去和庞大人讨论一下尸解的事,写了文书劳驾你签字。”叶文初道, 田毅抹着眼泪:“是。我在这里等您。” 叶文初叮嘱众人不要进停尸间,她去找潘庞勤春谈尸解以及写文书,写好后她回到后院,忽然愣怔。 后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差役,没有老妇,没有田毅父子四人更没有菊香的尸体。 她回头看庞勤春,庞勤春也傻眼,大声喊着:“人呢,人呢!” 叶文初快速打开后院的门,门外巷口两头没有任何人。 她挑了对外的方向去追。 衙门,庞勤春在一侧的房间里,找到了后院的差役,包括刁良玉在内,所有人都喝了厨房送来的茶,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c这是c这是出内鬼了?” “出内鬼是什么意思?偷东西?” “偷尸体?那男人和三个孩子,还有那个捆着的老妇也一起偷走了?” ------题外话------ 降温啦,大家注意保暖!!! 331 流言(一更) 叶文初并不着急知道姚纪茹对她设的什么局。 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大不了鱼死网破也要让她后悔来世上走一遭。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田毅和他的三个孩子。 这个局很明显是菊香和老妇一起,拿了姚纪茹的钱来陷害她,田毅和孩子不知道。 姚纪茹让人将父子四人带走,为的就是他们不要对外说什么,什么人才不会对外说什么? 当然是死人! 叶文初没找到马车,她请庞勤春派人去找,又去请季颖之帮忙,她则去瑾王府找沈翼。 沈翼刚好要去军营,看见她慌张地问道:“怎么了?跑得一头汗,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叶文初让他进去说,看见高山,让他倒杯茶,她间隙问沈翼,“你伤好了,可以出门了?” 沈翼见她没事,便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案子。 “我今天状态好想去军营,也可以不去。你说你的。” “今天早上,有个得了肺痨的妇人,死在顺安康的门口。”叶文初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归去三个人都围过来听着,听完后面面相觑。 “这明显的局,都没有用药,很容易就解开了。”归去不解道,“郡主这路数,有些看不懂。” 正常人,既然菊香都到顺安康,怎么也应该让她拿到药吃了以后再死吧。 这么急吼吼就让人死了,也太假了。 “会不会有别的安排?”仰止沉默了一下,道,“她知道不能将叶医判真的怎么样,所以毁掉名誉才最重要。” “以最快的手段?”归去问他,仰止颔首,“是的。不给我们反应的时间,估计一会儿谣言就会满天飞。” 归去觉得有理。 高山端茶进来,反对道:“我觉得你们把郡主想得太聪明了,她自小锦衣玉食,并不是聪明有心计的人。” 这世上,又不是人人都聪明到心机手段随手拈来滴水不漏,说着,还瞟了一眼乘风。 乘风瞪他。归去无视了高山,仰止酸溜溜地道:“也对,有人看着聪明,实则笨,有人看着笨实际是真的笨。” 高山闷气,但还没底气反驳,主子的伤还没好。 乘风皱眉,质问仰止:“我怎么觉得你后半句是影射我?” “说正事呢,你眼里有正事吗?揪着说!” 仰止开口,其他三个人都得退散。 叶文初第一次见到剪刀嘴仰止,觉得很厉害,很期待他和叶月画以及八角一试高下。 乘风咕哝着,我怎么就没有正事:“我独自陪着主子在从化的时候,主子可一次都没有受伤。” “主子的事都是我在做。” “我还帮主子洗过裹裤!”乘风道,“我眼里没正事?小看我的人都是小心眼。” 他说完,沈翼踹了他一脚,怒道:“王妃今儿要炸芝麻肉圆子,你去搁柴火。” 乘风委屈巴巴地走了。 叶文初忍着笑,主动岔开话题:“现在主要是找人,只要父子四人没有危险,其他事都好办。” “我让人去找。”沈翼道。 “你这两天是不是做了什么事,长宁郡主为什么来找我?”叶文初问沈翼。 沈翼有点尴尬。 乘风从院门口伸出长长的脖子,喊道:“主子拒了赐婚。” 沈翼让他滚。 乘风这次真跑了。 叶文初无语。 “先找人吧,我回去了。”叶文初急着回顺安康,她怕有人去顺安康闹事。 沈翼吩咐归去:“你查一下具体情况,先找到父子四人,”他停顿一下,归去问道,“郡主最近常去庙中,要不在她马上做点手脚,送她一程?” “你办吧,手脚利索点。”沈翼难得不耐烦,赶紧跟着叶文初去了顺安康。 叶文初到玄武二街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局的意义是什么,也正如仰止所预言,有人在以迅雷之势散布谣言。 姚纪茹漏洞百出的局,漏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严谨的逻辑只需要给官衙交代,在百姓这里不需要。 比如现在的情况,满城都在议论她的医术行不行,都在说她治死了人。 她上街后,大家对她指指点点。 大家不去计较内情如何,只关心这件事是不是足够热闹,能不能打发他们无聊的一段时光,能不能让他在朋友的酒局上,说丈母娘的好姊妹的儿子的同窗的妻子亲眼所 见的真相,而引起朋友的佩服。 更有甚者,她和瑾王之间,成了一段风流事,她家也不是什么广州首富,她是靠美貌勾引瑾王来的京城,用查案抬高身价,以等待入瑾王府为妾。她也不会医术,全部靠她神仙似的师兄,至于查案,当然也有谁谁谁代劳之类。 总之,叶文初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 “我好歹也是花瓶,是不是?!”叶文初笑着和闻玉道,闻玉白了她一眼,“我笑不出来,你也不要哄我,想想你怎么正名吧。” 叶文初决定先吃午饭,吃完饭她就去找田毅父子四人。 沈翼从外面进来,闻玉看见他哼了一声去了后院。 “坐。”叶文初道,“我师兄生气,说我好不容易建的名声,就这么轻松被瓦解了。” 沈翼讪讪然:“怪我!” “你又没有招惹她,人活着就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很正常。”叶文初道,“说不定,我能因祸得福?” 大家一起吃午饭,准备一起去找。 街上的流言随着吃午饭的时间,中断了一下,等下午来看病的病人来找闻玉的时候,一切仿佛又平静了。 不管流言怎么传,认识叶文初的,都知道她不是庸医。 下午申时左右,原本有平息苗头的流言,在菊香的“娘”爬上人流量最大的城隍庙的塔楼上,求青天老爷住持公道的时候,再一次翻浪推到了。 那老妇,在二楼喊了三声:“叶医判治死我女儿,叶医判偿命!” 在庙祝和民兵上楼抓她的时候,她从二楼跳了下来! 诚心寻死,二楼不高但她有意往飞檐上撞,头撞掉了飞檐后落地,当场就死了。 现场血腥不已。 这事儿就彻底闹大了,就算先前存疑的人,现在一看死人了,那肯定是真的。 谁能用自己的命去诬陷别人呢。 宫中,圣上哼着小曲子,在雕他最近一直在做的太极殿,张公公蹲在边上,笑着道:“您今儿好高兴啊。” “还行,”圣上指着自己的半成品,“如何?” 张公公笑着恭维:“好看的很。” 圣上没继续,张公公陪了一会儿就开门出去了,蔡公公推门进来,笑着喂了圣上一口茶,道:“您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你猜。”圣上道。 蔡公公掩面而笑,指了指皇庙的方向。 圣上指了指他:“赏!” “谢赏。”圣上说完,蔡公公拍了脑袋,“奴婢见您高兴,一时竟忘说了,叶医判的顺安康出事了。” 圣上不解,停下来看蔡公公。 “早上有个妇人”他转述了一遍,低声道,“奴婢让人去问了一句,说可能是郡主做的手脚。” 圣上蹙眉:“就因为令瑜拒婚?” “估计是。人人都晓得她和瑾王爷的婚事,现在有了叶医判,她咽不下这口气吧。”蔡公公左右看看,“奴婢来说,是想提醒您,瑾王不耐烦说不定会杀了郡主。” “您看,要不要让王爷忍一忍?毕竟只有坏处没什么好处。” 圣上知道,杀长宁郡主没什么好处,但他也不能拦着沈翼:“算了,他做事比朕有成算。” 他正琢磨,张公公回来了,两人就断了话头,张公公回道:“圣上,医署将顺安康的行医牌摘了,停了叶医判的行医令。” “这么严重?” “是。说是被治死的妇人的母亲,从城隍庙的二楼一跃而下,撞死了。” 圣上惊讶了一下:“叶医判没和医署的人打起来?” 要打吗?张公公摇头:“没听说。” “瑾王也没有出头?” 张公公摇头:“圣上,医署是按规章行事,确确实实死了两个人,摘了医牌很正常啊。就算王爷要活动,怎么也要等过了风头。” 圣上还是奇怪,叶文初不反抗,就让人占上风? 蔡公公问张公公:“医署现在是不是太医院的王院正监管?” 张公公颔首。 蔡公公就懂了,王院正和也是国公党羽,这种顺理成章卖个人情的时候,几乎不用思虑后果,按规章办事就行了。 “朕去看看叶医判。”圣上丢了刨刀,擦手就要走,张公公道,“您现在去,这时间不合适啊。” “朕就现在去。”圣上又对张公公到,“你别去了,朕带蔡瑜去看看就行个。” 张公公看着圣上离开,又去了仁寿宫。 圣上到的时候,顺安康门头只挂着医判二字,顺安康和两位坐诊大夫的牌子都摘掉了。 顺安康前面挤挤攘攘都是人,许多人在安慰叶文初,许多人在着急,问还能不能行医,更 多的是没有接触过他们的,都在看热闹。 332 索性休息(二更) 圣上敲开后院的门,马玲惊讶地看着对方:“您c您找谁?” 蔡公公冲着马玲挤眉弄眼。 “你这傻丫头,还不快开门。” 马玲吓的不轻,赶紧将人请进来,叶文初和沈翼以及闻玉他们都在顺安康里,吃零食嗑瓜子聊着天气氛很不错。 大家看到圣上也是特别惊讶。 一众人行了礼,叶文初让田雨将门关上。 “您来可带上了随侍?”沈翼也没有想到,圣上坐下来,看着一屋子年轻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朕白担心了,你这有一屋子的青年蔡俊智囊团。” “朕带了暗卫,一路上大家都在聊叶医判,没有人注意到朕。”圣上回完沈翼的话,又问叶文初,“尸体找到了吗?” 叶文初说没有。 “是一辆马车将人带走的,庞大人现在在筛查衙门内鬼,但暂时都还没有结果。” 圣上凝眉:“那不能行医,你们什么打算?” “正好休息啊。我师兄从五月到今天都没有休息过。”叶文初笑着道,圣上失笑,“真的?你不打算闹一闹?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叶文初笑着道:“民女可没有这本事。” 圣上一副你过于谦虚的的表情,但还是个笑道:“你这样想,朕倒也放心了。” “找人的事,朕也吩咐下去找,只要人还在,总不能完全消失。” 叶文初说是。 她真的是觉得,应该顺道让闻玉休息几天,至于医牌,总会挂上去的,急什么呢! 更何况,想治流言蜚语,最佳手段就是时间。 不用多,半个月后大家再聊,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有圣上在,民女什么都不怕,什么行医令c项上人头,都稳稳的。” 圣上哈哈大笑。 “她在捧朕给她出头。”圣上和沈翼道,沈翼回着,“您来,不就是告诉她这个事的。” 圣上又无奈地指了指沈翼:“你二人一丘之貉。” 顺安康的大堂里,气氛极好。 说完这些,圣上趁机和沈翼去后院房间里说话,平日他们在御书房,都有张公公等各式各样的眼线。 叶文初他们陪着蔡公公说话。 闻玉看着拆下来靠在门边的他的行医牌若有所思。 “咱们吃铜锅吧,圣上不能吃,公公您吃两口。”八角笑着,上次圣上来这里,八角给他泡茶,被张公公拿走了,后来她知道是小姐故意让她泡茶,算好张公公会离开,小姐好暗示圣上王爷受伤的内情。 但她也因此知道了,圣上在宫外是什么东西都不能吃的。 蔡公公很乐意:“杂家就想这一口。在宫里吃没意思,和你们一起才觉得是真的在吃饭。” 他对从化之行那半年,一直念念不忘。 “那奴婢这就去。”八角去和马玲带着田雨,又拖着高山一起去订铜锅和菜。 闻玉忽然请蔡公公去一边说话。 叶文初喝着茶,看着那边坐着小声说话的两个人,一脸狐疑。问叶颂利:“二哥,师兄什么时候和蔡公公这么熟了?” “来京的路上就熟啊。” “不是,是两个人熟到可以说悄悄话的地步了?” 还是闻玉邀请蔡公公去聊天,这不附和闻玉的个性。 “奇奇怪怪。”叶文初猫着腰去偷听,但刚走了三四步,闻玉就发现了,回头看着她,叶文初讪讪然又退了回去。 后院的房间里,圣上提醒沈翼:“人你不能杀,她活着无关紧要,可要是死了,就会引起麻烦。朕知道你不愿意理会这种事,要不这样,朕帮你解决。” “她先前不是有一位喜欢的刘公子?” 沈翼记得,被太后灌醉了,丢在街上冻死了。 “朕再给她找一个那样的。”圣上道,“小姑娘,就喜欢甜言蜜语哄着,找个嘴甜的就行。” 沈翼说随便圣上处置。 “你可知道,韩国公递了请奏书?我要请封姚先阳做世子。”圣上道,“他动作还真快,是怕他的庶子冒头摁不下去。” “不过封姚先阳,封了也就封了,很好。” “你要的效果开始慢慢显现了。” 沈翼颔首,道:“他的奏疏您再压两日,等一等。让这个空白期,再延的久一些。” 他查过,最近国公府很热闹。分家的庶子,天天带着孩子回家看望韩国公。 “原来如此,那朕晚上看的时候泼杯茶,隔两日让他再写一封。” 沈翼应是。 前堂传来吃铜锅的哄闹声,圣上笑着道:“朕来的时候,还真的怕叶医判羞恼,然后做出什么朕不晓得的事来。” “现在知道她很平和,朕也就放心了。” 倒不是她做什么,是怕她做得太大,他没做好配合。 盯梢的小厮跑回去韩国公府,姚纪茹在书房见的小厮。 “看热闹议论的人,还堵在门口吗?” “关门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小厮回道。 姚纪茹端杯茶刮着茶叶,扬眉道:“还不错,这才刚开始,不能做大夫,什么虚名医判,我也让她做不成。” 她知道菊香的死很假,但不重要。菊香的死远不如跳塔摔死的马氏重要。 要不然医署怎么摘她的牌子。 换个方向,如果真让菊香吃顺安康的方子死了,叶文初就不会掉以轻心。以叶文初的个性,一定会找沈翼帮忙,不查明白不罢休。 现在这程度,刚刚好,撇的清又撇不清。 “她没恼吗?到底不能做大夫了!” 小厮摇头:“她们煮铜锅,关着门在吃,笑笑闹闹没事儿人一样。” 姚纪茹顿时不悦:“她就打定心思要进瑾王府,所以做不做大夫她根本不在乎。”又问,“瑾王也在?” 小厮应是,说不但瑾王在,连圣上都在。 姚纪茹想去宫里找太后,又怕太后知道说她,就忍了。 “把田毅一家四口看管好了,过几日送得远远的。” 小厮应是而去。 “高兴就高兴吧,看你能高兴几时。”姚纪茹道。 叶文初没找到田毅一家,也没有别的案子,她就跟着叶老太爷和叶俊去监工。 “叶医判,您医馆真不开了吗?”修装的工匠,一边刷清漆,一边追着她问,“我有儿子疹子,看了几个大夫也吃了,可效用不大,还想问您能不能帮看看?” 叶文初道:“我现在不能行医,京中有行医令的限制。” “不过,你儿子几岁,是怎么长的?” 工匠回道:“我儿子四岁,他从小吃虾吃肉但凡荤腥重一点就长,两岁的时候就有了。” “可能是荨麻疹,吃清淡点,带着多活动身体,身体好了发作的频率就会低。” 工匠应是。 叶文初站在叶氏银楼门口,笑着道:“祖父,要不我来做掌柜吧!” “你?” “嗯。我现在暂时不做大夫,又没案子找我,那我总要找点事情做,以体现我的价值。”叶文初笑着道。 “那把银楼给你吧。”叶老太爷道,“你像我,做买卖肯定行。” 叶文初被吓着了:“给我?我一个人负责所有?” 叶老太爷点头。 叶文初说不要:“我就做掌柜,不然我做设计师算了,设计师我好像没这个能力,我可以做账房。” “都可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叶老太爷道。 叶文初笑着。 路过的人看到了她,都小声讨论,有人忍不住好奇,上来问她:“叶医判,您医牌摘了,就不装了吗?” “这不归我管啊。”叶文初无奈,“上头的人不给装,只要我看病,立刻就抓我下大狱。” 大家都很遗憾:“玄武二街上没有顺安康排的队,都觉得不热闹了。” “是啊。我孙子天天去买的米糕担子,货郎这几天嫌那边人少了,不去了!孙子三天没吃,天天在家闹。” “我亲眼看到的,那死鬼菊香,根本没让您治病,她那老娘肯定知道,要我说,搞不好她老娘拿了谁的钱害叶医判。同行是冤家,什么丑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也觉得,猝不及防的死了个人,那老妇当天就跟着死了。这要没猫腻,我都不信!” “我听有人说,那死了的老妇,根本不是菊香的娘。就是卖命挣钱害叶医判。” 这话一说,大家的话头就不对了,纷纷说要帮着叶文初去医署联名,证明叶文初根本没有给菊香治病。 “多谢大家的好心,”叶文初叹气道,“这种事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到底死了两个人啊。” “叶医判就是太心善了。” 大家聊了很久,愤愤不平地走了。 “还真让你算着了。”叶老太爷道,“我就说你聪明,像我!” 叶文初点头不迭:“对,对,我最像您。” 今天第四日,再等六天 ------题外话------ 没有评论,我好寂寞呀!!潇湘啥时候恢复评论呢!!!! 没有评论,想游戏打单机。 阿弥陀佛,求快点开评论。 333 疹子(一更) “你这两日在干什么?”叶文初拦住了要出门的闻玉。 “明明不用去顺安康,怎么觉得你比以前还忙碌?” 闻玉挥挥手:“我有正事,现在不想告诉你。”又道,“你不是帮着监工的吗?还要做一些室内的设计来着,怎么不去?” 叶文初说她去,但更好奇他偷偷摸摸干什么。 “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威胁田雨告诉你,让我知道了,打断你的腿。”闻玉警告她,叶文初撇嘴,“行,等我有事也不告诉你。” 说着就拂袖走了,但拐了弯躲在墙后面。 闻玉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她会干什么,他丢了个石子儿过去,叶文初哼了一声,这一次真的走了。 “长不大了。”闻玉失笑,由田雨推着出去,他其实没多做什么,只是做了一些不太喜欢的人际交往。 叶文初在巷口碰见回家的大和尚:“你今天不上工?” “天下太平没有经可念。”圆智道,“有缘人干什么去,带贫僧玩吧。” 叶文初邀请他,圆智问她其他人呢,叶文初道:“马玲和八角以及叶月画不肯起床,说今天不冷不热,适合睡到日上三竿。” “三小姐的婚事怎么办?”圆智问道,“她这么懒还凶。” 叶文初赞同他的说法,又道:“侯爷过两日可以起来坐一坐了,到时候应该可以私下里见上,过后再请媒人。” 圆智点头:“他二人也不知道谁的福气好。” 两人闲聊到叶氏银楼,叶氏的舶来品货行隔着半条街在斜对面。 “初初来了,你祖父去和郑员外谈买卖了,”叶俊很高兴看到女儿来,圆智自动进去铺子看风水了。 “是咱们定的货到了?”叶文初问道。 叶俊点头:“估计中秋节就能到。郑员外先前要舶来品货,这一趟我们给他分一点。” 郑员外就是先前找到的赃物金算盘的主人,他现在和叶家有买卖来往。 叶文初和圆智坐在银楼里,讨论放一个水缸带财运的事,叶文初很嫌弃他,一个和尚还兼职看风水,圆智说这都归功于他在龙虎山住过的功劳。 “你确定是功劳吗?”叶文初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都毁了,半点功劳都没有。” 圆智说他不信,他很完美。 “爹,怎么今儿少了个工匠,昨天刷清漆的那位陶师父呢?”叶文初发现少了个人。 “四小姐,”工头听到了,笑着来解释,“他家儿子生病了,在家陪着。” 叶文初点了点头:“他昨天说了他儿子荨麻疹发作了。” 荨麻疹不容易根治,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会有很好的效果。 “是。老早前就听他说过。”工头道。 叶文初走出去,又忽然回头问工头:“他常请假吗?” “不,不常请。我们也不是天天有活做,有活的时候都舍不得休息。”工头笑着道,“这都八月了,肯定能挣一钱是一钱。” 那就奇怪了,他儿子这么严重的吗? “他家住哪里?” “就城外,在崇德书院边上,您要去看看吗?”工头很高兴,“您c您要是去,我c我找个小工带您去行吗?” 叶文初可是名医,她现在说去,那是那孩子的福气,工头当然高兴。 “好,你找个小工给我带路,我喊马车来。”叶文初出去和叶俊说,“我去瞅一眼,如果没事,我就正好将满意接回家。” 叶俊点头,叮嘱她路上小心点,又喊圆智:“大师,您反正无所事事,陪我初初去吧。” “三老爷,合着就您女儿不是无所事事,别人都是呗?”圆智问叶俊,叶俊哈哈大笑,赔礼道歉,“晚上给您买东街猪头肉赔罪。” 圆智同意了,陪着叶文初上马车。 车往崇德书院的方向。 他们刚走,一直在街上盯梢的人分成两路,一路去庙中给姚纪茹报信,一路跟着车出城。 姚纪茹每天都要去庙里抄经文,她做了承诺要抄满四十九天。 “去找田毅一家四口?终于坐不住了?”姚纪茹停笔,田毅一家四口早被她送去西北了,警告他们一辈子不许回来。 她对田毅做得仁至义尽。菊香反正活不成,他们拿到两百两银子,是田毅半辈子都挣不到的。 离开这里再娶妻子,他会感谢她。菊香在天之灵也会感谢她,至少三个孩子有饭吃,也不用看着生病的娘心生绝望。 “你 去看看,有事来再来给我回禀。”姚纪茹道。 叶文初的车,就在村口小院前停下来,带路的小工冲着院子里喊人:“陶师父,您在家吗?” “在,在家。”陶路从房里出来,“小于,你找我”他看到了叶文初,惊讶地道,“叶医判,您c您怎么来了?” 说着跑出来开院门。 “听说你请假,是你儿子的病更严重了吗?” 陶路点头:“昨天下午就开始发烧,烧得老高浑身滚烫,他娘害怕,非让我在家陪着。” “常常发作的荨麻疹,为什么会突然高烧?”叶文初怀疑不是普通的荨麻疹,她进到卧室,陶路的妻子正半跪在脚踏上,抓着儿子的手,床头放着药碗,地上有呕吐污秽。 “这是叶大夫。”陶路解释,孩子娘陶柳氏赶紧行礼,叶文初也顾不得回礼,到床边看孩子,“陶师傅,你把孩子抱门口去,这里光线太暗了。” 陶路抱着到门口。 小孩四岁,面颊绯红,枕部c颈部都有大片红疹,淋巴结肿大,叶文初问陶柳氏:“上吐下泻?” “是,上吐下泻,昨天后半夜开始的。”陶柳氏道,“烧,烧得太高了,烧傻了成怎么办?” 叶文初觉得,应该是病毒性红疹,有很强的传染性,但不是重症的话,病程很短,三到五天也就退了,但因为烧得太高,对于孩子来说,也是危险之一。 “退烧药吃了吗?”叶文初看到床头有药,陶柳氏道,“是c是大夫开的药,里面有黄连,太苦了他喝一口就一直吐。” 叶文初让她将方子给她看看。 “这是清热解毒,我新开个方子,”她让陶柳氏找笔墨,陶路还是跑去书院借的,叶文初写了交给小工,“你驾车回去,抓药c拿药膏c山楂糖都别忘了,速速去。” 小工回去。 叶文初给小孩降温,宽慰夫妻两人说没事。 “这一次发病,是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天晚上先是有点流鼻涕,然后开始咳嗽,身上就有红疹了。”陶柳氏道,“昨天我都没怎么在意,可下午的时候,把中午的饭都吐了,又拉了两次,我就有点紧张了,傍晚时他就开始发烧,越烧越高。” “下半夜本来退了一点,早上哪晓得又烧上去。” 叶文初颔首:“他平时在村里玩吗?玩伴多不多?” “村里和他一样的孩子不少,得有十多个,大家一起在村长家晒谷场玩,聊天。”陶柳氏道,“中午书院散学,他们还结伴去书院玩,那边有不读书的孩子,还有几个和他们一般大的。” “有个叫满意的小公子特别大方,还带糖和糕点给他们吃,有几天还天天早上从包里拿煮鸡蛋给我家宝宝吃。” 忽然在陌生人口中,侧面听到叶满意的事,也是巧合。原来那臭小子说鸡蛋路上吃,居然都是到学校偷偷送人了。 还每天装着糕点糖果,分给别人。 药拿回来了,叶文初亲自在煎药,在小孩舌头上涂一些蜂蜜,哄着他喝。 喝完就吐了。 “都吐了,这c这怎么办!”陶柳氏吓得不轻,叶文初道,“别怕,接着喂,总能留下一点。” 药喂下去吐了多半,但热度就慢慢开始退。 叶文初松了口气,和圆智道:“大和尚,你让陶师傅带路,去书院以及村子里走访看看,有没有人和这孩子一样的情况。” “会传染?”圆智问她,叶文初点头,“孩子高发,成人也有可能,都问问。” 陶路也很惊:“不c不会是天花吧?” “没那么可怕,你快去吧。” 叶文初让陶柳氏看着孩子,她接着去煎药,到院中时,道上来了七八个民兵和一辆马车,从车里下来两个人。 是叶文初刚认识的“新朋友”太医院的王院正和副院正苏太医。 叶文初没打招呼,抱臂站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两个人。 “二位,盯梢我?” 王院正六十左右,在太医院很多年,也算是媳妇熬成婆上位的,他面相不好,叶文初觉得他长的尖嘴猴腮,和圆智是典型正反两个面相。 苏院正道:“叶小姐可不值得我们盯梢。是有人举报你,无牌行医,我们秉持认真负责的行规和态度,过来查看。” “叶小姐行医了吗?” 叶文初扬眉道:“实名举报吗?证据拿来我看看,如果没有,二位也是了解我的,这一关你们可要费点劲儿了。” “我们有证人,还有,”王院正指着院中的炉子,“那药,就是你刚才开的方子,小工回顺安康拿的药,你亲自煎的。” “医署明文禁令,本官也念给你听了,你现在却明目张胆地违反,那就不要怪我 们不客气了。” 334 可不简单(二更) “圣上!”蔡公公直接推门进来,嚷着,“出事了。” 圣上刚下早朝没多久,正在吃早饭,闻言看着蔡公公:“怎么了?” “叶医判和医署的人打起来了,还把王院正推水田里去了。”蔡公公擦汗,四小姐也太狠了,她以为吵吵架算了,现在好嘛,直接动手了。 “果然,朕就知道这一架早晚要打。”圣上居然松了口气,早打比晚打好,“为什么事打的,瑾王去了吗?” 蔡公公回禀道:“回禀来说,叶医判在城外无证行医,王院正请叶医判回城,以规矩处置。” “叶医判说等会儿,说是那个村里,有好几个孩子,得了什么红疹子,传得厉害的很。” “王院正就不同意,说他会派人来办此事,然后两边就动手了。” 圣上皱眉:“什么疹子传人?不会是天花吧?” “肯定不是,要是天花叶医判肯定会做预防的。”蔡公公道。 圣上微微颔首,门外有小内侍咳嗽找张公公回事,张公公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道:“圣上,王院正下令,请京城登记在册的医馆,抽调十个人去陶家湾。” “因为这个疹子的问题?” 张公公点头。 “你让人去看看。近日宫中进出的人都要严格查问,说是老人和孩子都有可能染上。”圣上道,“让王太医认真点。” 张公公应是。 那边,太后也听到了这事儿,叮嘱了几句差不多的话,又顺口问张公公:“韩国公请封世子的折子,送给圣上了吧?” “在桌上,圣上今儿就能看到。” 太后颔首,不着急的事她倒也不急。 “你叮嘱太医院,让他们认真点。杨庄瘪壳稻的事百姓就有怨言,得亏户部补了他们的亏损,这次又什么疹子,一定不能出岔子。” “圣上也是这么说的。”张公公道。 “你盯着,但凡这种能传人的病,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严正对待。”太后这经历过两次传染病,一次先帝在,一次是她亲自处理的。 太难了,不管怎么做都一片骂声,国库都掏空了也没有得一丁点的好。 张公公应是。 陶家湾,王院正和苏太医带着人站在院子里,圆智捧着木鱼拦着门,陶路抓着被叶文初塞进来的长棍,和圆智如门神。 王院正几个人身上都是泥巴,他们被叶文初或推或踹,在水田里滚过了。 叶文初也没多做别的事,打完人把药煎了,她此刻正在房间里,看小孩吃药。 “还剩下半碗,天黑前给他喝了。夜里发烧如果不算高,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推拿和贴冷毛巾的方法降温,如果很高,就喂药。” 陶柳氏一个劲的应是,心神不宁地指着外面:“那c那您怎么办,还c还打吗?” 她刚才见识了,一个女孩子是如何打翻一堆人的场面。 “不打了,我换地方说理去。”叶文初交代了几句,重新出来了。 王院正盯着她:“本官已经请了大夫来,你可以走了。” “我警告你,”苏太医指着叶文初,“不许你行医就是不许,你把道理说到太后娘娘面前,也不行。” “我行医了吗?我看望我家工匠的孩子,我心地善良不行吗?”叶文初往前走,苏太医下意识后退,她道,“二位既然来了,那我就回家休息去了。” “我有感觉这一次的事做好了,你二人肯定会受嘉赏,如果做不好,怕是这位置保不住了。”叶文初道,“好好努力,二位前辈。” 叶文初带着圆智回城。 “自以为是。”王院正怒道。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传人的疹子,也知道这种疹子要怎么治疗。 又不是天花无药可医。 倒是她,年纪轻轻却如此狂妄自信。早听说她查案的时候狂得不得了,没想到在医术上,也目空一切。 “天下就她一个大夫?”苏太医牵了牵了湿漉漉贴着屁股的裤子,冲着陶路道,“带我们看看你家小孩。” 两人为了不输叶文初,要打她的脸,也是很认真的去做事。 叶文初的马车上了官道,她本来打算去接叶满意,可想了想还是先回家换了衣服再说。 路边停着一辆车,叶文初路过的时候,忽然隔壁车里有人道:“着急吗?” 叶文初让车停下,她掀开车子的窗帘,就看到隔壁车的车窗里姚纪茹的脸。 “叶文初,不 能行医你着急吗?”姚纪茹道,“你违反了规定,王院正居然没有将你送入牢中,真是客气了。” 叶文初上下打量着姚纪茹:“他们不敢,要不你来抓?” “来!”叶文初晃了晃手腕,“看你有没有本事呢。” 姚纪茹冷嗤一声:“你就继续得意猖狂好了,今天的你不能行医,明天你连案子也查不了,什么医判,牝鸡司晨的丑角。” “从同为女子的你口中听到牝鸡司晨的话,真让我失望。”叶文初撑着面颊,遗憾地看着姚纪茹。 “难怪瑾王看不上你,看来你不但丑啊蠢呀恶毒啊,还没文化。” “快去,再找个刘公子嫁了,这一次刘公子一定不会被你某位长辈灌醉了,丢在街上冻死,你也能顺利嫁出去。” 她说着,夺了圆智的木鱼,当当当敲了几声:“超度,阿弥陀佛去吧。” 说着,她的马车扬长而去。 姚纪茹惊在原地,好一会儿她问自己的丫鬟:“她说什么?” 丫鬟结结巴巴地重复:“刘公子被灌醉了丢在街上冻死的?” 她和刘公子的事,叶文初知道也不意外,但叶文初的话,吓到她了,她敲车壁:“追上她!” 车夫赶上去追叶文初,喊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灌醉了?” “你不动脑子动手腕啊。”叶文初白了她一眼,“自己查,又不是我杀了你前男友。” 说完就走了。 姚纪茹咬牙切齿地道:“我去查,要是你造谣,我撕了你的嘴。” 她回家,不敢问别人,直接去找姚先阳。 猛推开门,姚先阳正在读书,被她惊了一跳后,将书藏在抽屉里,怒道:“你没长手不会敲门?” “三哥,我问你。刘贤是爹杀的吗?”姚纪茹问道。 刘贤是姚先阳的同窗,生得很漂亮,也很有才脾气好,但出身太普通了,她家里不同意。 “不可能。”姚先阳让她走,“爹犯的着杀他?把他赶走有的是办法。” “再说,我一点风声没听到。” 姚先阳说完,姚纪茹松了口气,骂道:“我就知道她挑拨离间,我要她死!” 说着就走了。 姚先阳舒出口气。他知道刘贤是太后让人杀的。 赶走刘贤是有很多手段,几乎易如反掌轻而易举,但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如直接杀了一劳永逸。 这种事不能告诉姚纪茹,他不想她和他一样,恨家里人。 家人就应该爱护的,怎么能恨呢? 可是,他忍不住。 姚先阳想到那天他像落水狗一样,从仁寿宫里偷偷溜走的样子,他永生难忘,更不能忘记,他的父亲和姑祖母对他的评价。 他将茶盅摔在地上。 姚宏刚好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喊着:“三c三叔,能c能陪我骑马玩吗?” 至于姚纪茹怎么又和叶文初对上了,姚纪茹要干什么去,姚先阳已经管不着了,更不会防止出事要回禀父亲和别人,他能力有限,只能自保。 姚先阳盯着姚宏,好一会儿咧嘴笑了,道:“好啊!” 叶文初回家,让八角和马玲去接叶满意和白通。 “四姑母!”叶满意跑进来,叶文初将他外套脱了丢外面,又叮嘱白通,“自己去泡个药浴,你身体最弱。” 白通哦了一声。 叶文初给叶满意检查身体,还好没有,她松了口气:“你们班里,有没有孩子不舒服?” “有啊。大师去问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了,今天我们班有七位小孩没有来。” “然后阿越早上吐了,我帮他擦嘴的时候,他又拉裤裆了,好臭呀,我实在照顾不了他了,我就放弃了。” “你和阿越接触了?” 叶满意点头。 “小白,你和满意一起泡。” “不行!我自己洗。” “没那么多热水,你带着他一起。”她将叶满意塞给白通,然后就听到两个人在房里吵翻了,互相嫌弃对方脏。 叶文初觉得这个一波红疹,可能人数很多,不晓得医署的人怎么办。 医署。她其实有点动心王院正的位置。 希望他不要出错,否则她一定将他拉下来。 沈翼和闻玉一起从门口进来,沈翼问道:“听说你打架了?打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