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的宏愿》 冬末 听说去年的京都经历了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夏天,虽然直哉一觉睡过了那番光景,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他不喜欢极端气候,炎热也好,寒潮也好。烈日当空和刮风下雨都会影响他感官的灵敏度,那种感觉就好似在五官上蒙了一层纱,让人忍不住想胡乱地扒下来。 今天的天气就很好,气温还没有完全回升,但微风轻轻吹着,已经有一点春天的味道了。 直哉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爬到高处发呆。 他的视线掠过高空飘过的云,低空飞过的鸟。鸟儿落在树枝上,那是一颗新栽的雪松。 忽然,一道脚步声从他背后响起,直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禅院家的怪胎,他的表兄,禅院甚尔。 这个少年比他足足大了十岁,按理说他们俩不该有什么交集,然而命运叫甚尔阴差阳错地当上了直哉的近侍。两人的关系保持在一个不温不火的程度,直哉对这位表兄的了解也只比旁人多了一点点。 比如他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地称呼他,也不喜欢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称谓。 于是直哉有点没礼貌地直呼其名:“甚尔。” 甚尔懒洋洋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在他身旁一米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甚尔和直哉认识了小半年,对他的行为习惯很了解。禅院家最近比较冷清,没有人会呵斥爬到屋顶上的小孩,所以去屋顶上逮他一逮一个准。 按理来说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独自一人爬到屋顶上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然而甚尔并不是会为这种事情而操心的人。他只是好奇,这个奇怪的小孩坐在这里一发呆就是一下午,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于是他也跑到屋顶上,看了看直哉,又看了看他双眼盯着的地方。 “……”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盯着发呆的。 甚尔今年十五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禅院家的人他懒得搭理,不过直哉这小孩怪有意思的,甚尔不介意主动跟他搭话。 “你在看什么?” 直哉眨了眨眼,甚尔问他就自然而然地开始回答。 他指向不远处的一颗树,枝干上站着一只羽毛灰扑扑的鸟。 “那里有一只小啄木鸟。” 他说‘小’啄木鸟,绝不是为了孩子气的卖萌,纯粹是因为这种鸟类就叫这个名字。小啄木鸟和其他的啄木鸟是类别分明的两种鸟,直哉觉得自己必须严谨。 “身长十四点七厘米,体型在这个物种里偏大,脑后没有红色斑块,应该是只雌性。” 他说得太具体了,甚尔自认为眼力出众,也看了好半天才看清他说的那些细节。 甚尔没有怀疑直哉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只是感到迷惑,“你盯着一只母鸟看这么久干什么?” 直哉下意识地不喜欢甚尔用‘母鸟’这个说法,可他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法来纠正,于是只好抿了抿嘴,“……她才飞过来。”那意思就是说他没一直盯着看。 甚尔感觉没什么意思,嗤笑一声,翻身跳下屋顶,一错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他‘飞’的可比小啄木鸟快多了。 直哉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那只啄巢的小啄木鸟。他觉得她应该是最近刚来到这片地方,凑巧选择了禅院家这片地方落脚。 ……眼光不太好啊,他在心里悄悄地说。 有些人停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没有选择;你明明有翅膀,为什么不飞走呢? 直哉把目光转向别的东西:雪松,新年时候刚刚种下的,高度为二百一十七公分,较之前长高了二十二公分。这种树木的生长速度很快,假如小啄木鸟没把它啄死,到明年这个时候它还能再长高一米。 树上一闪而过的松鼠,那是日本特有的品种,身长十七公分半,毛茸茸的大尾巴也有足足十四公分长。这个物种从去年开始被列为禁止捕猎和食用的物种,看这一只的体型,似乎也揣上崽了,如果它能平安活到初夏,大概能为自己濒危的种族添上新丁。 但还是那句话,禅院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栖息地。这里虽然到处都种了风雅的草木,但是人们对于有可能伤害到这些植物的虫蚁鸟兽却毫无怜悯之心。最近禅院家的人都很忙碌,顾不上关注角落里的一颗新栽雪松,等他们回过神来,这颗品相上已经算不上完美的树迟早会被清理掉的,而在这颗幼年的雪松身上筑巢的动物们自然也要搬家。 到那时,直哉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悠哉地坐在屋顶发呆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和前途莫测的雪松、松鼠和小啄木鸟产生了一丝共情的心理。 坦白地说,这样的直哉在禅院家属于怪胎,之前的他在众人眼里可不是这样的。 先前的禅院直哉仗着自己是父母老来的幼子,相貌可爱天赋出众,没少在同龄人的圈子里作威作福,就连大他许多的哥哥姐姐他也敢欺负,唯独在大人面前装得十分乖巧。 他大概是个天生的小人,趋炎附势,欺软怕硬。这一套在禅院家吃得很开,于是直哉越发得意,仗着自己得宠就可着劲欺负那些平庸的孩子。 然而夜路走多了就会撞上鬼,直哉揣着自己那点小聪明,欺负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人头上。 那就是他的表兄,禅院甚尔。 虽说现在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放在半年之前,谁都知道直哉看他那个堂兄不顺眼。至于是真的不顺眼,还是看他没有天赋所以在家族里不受重视好欺负?抑或是还有些别的不为人知的原因?这就说不准了。禅院家明明有那么多不讨大人喜欢的孩子,可直哉偏偏定准了其中最不好惹的甚尔下手,这种行为多多少少有些莽撞。 直哉变着花样地欺辱甚尔,甚尔一开始懒得搭理他。一个猫憎狗厌的熊孩子罢了,跟他计较得不到一点好处,甚尔不愿意干没好处的事情。 然而他的懒怠被误解为了软弱,这下直哉更来劲了。终于,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骚扰之下,甚尔被彻底惹恼了。 普通人被惹怒后或许会选择争吵或是打一架,但甚尔不同。他比较狠,直接挑个没人的时候,一巴掌把这熊孩子摁进了水池里。 直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好几口池塘低的泥水了。他本能地想张口尖叫,可一张嘴就有腥臭的池水倒灌进来,水中掺杂着泥藻的碎屑。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满心的羞愤淹没了直哉,他闭紧了嘴巴,拼命挣扎起来。 直哉是有‘天赋’的孩子,同龄人比打架基本没有打得过他的,然而他这次碰上的是甚尔,是个天生的暴力胚子。如果说直哉的武力值在同龄人里万里挑一,那甚尔就是百万里挑一,甚至往前数几十年都没出过他这样的人,直哉那点力量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在甚尔的暴力镇压下,直哉那点反抗连一点水花都掀不起来。 甚尔一手捏着直哉的脖子,另一只手扭着他的胳膊把他脸朝下地摁在水底。直哉一开始还想蹬腿踢他,但是甚尔直接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腿,这下直哉彻底动弹不得了。 水面不断泛起波澜,偶尔还有气泡浮上来,甚尔都没理会。 他就这么一脸漫不经心地扣着直哉,直到掌心里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水面也渐渐趋于平静。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犹豫,丝毫不担心失手杀人的可能性,简直是天生的恶棍。 冒失的熊孩子遇上混不吝的恶棍,自然只有熊孩子吃瘪的份儿。 等甚尔终于把直哉拽起来时,这小孩已经没有意识了,双眼死死地闭着,脸上的水渍和鼻涕眼泪混在一块,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甚尔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欺负这种小孩在他看来并不值得高兴。他像拎着一条落水狗一样把直哉拎上岸,先是伪装出了失足落水的现场,然后抹掉了一切属于自己的痕迹。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直哉还没有醒转的迹象。甚尔嫌麻烦地‘啧’了一声,拎起直哉,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背上。 “噗咳——!”直哉猛地吐出一大口水. 甚尔把他丢在地上,他就蜷缩起来,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地张大嘴巴呼吸。 他还在不停地从口鼻中咳出积水,但已经没有窒息的危险了。 甚尔冷眼看着直哉浑身湿漉漉地蜷缩着,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没给他带来任何一点快感。 他只觉得麻烦。 “以后少来烦我。” 撂下这句话,他就潇洒地走了,丝毫没有在意直哉的反应。 身为一个没有天赋的‘废人’,故意残害自己的同族表弟,他已经能预想到自己会承受怎样的责难和惩罚。但甚尔一点都不后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 比起长久地受一个小屁孩的气,不如直接和禅院家闹翻。反正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牵挂,如果禅院家能把他直接赶出去那就更棒了。 说到底甚尔这时候也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在他看来禅院家就是这世上最无法容忍的地方,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比这里要好,离开这个见鬼的家族就是最大胜利。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将对待敌人时用的残酷手段用在了直哉身上,丝毫没有怜悯。 甚尔的本意是让禅院直哉喝几口水,吃点苦头。至于这之后他是向大人告状,还是夹着尾巴避着自己走,甚尔并不在意。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直哉这小崽子凑巧撞到了枪口上,成了他发泄的牺牲品。 然而这件事之后的发展一路走偏到了一个他不曾预想过的方向—— ——在被人从池塘边救起来后,直哉昏迷了整整六个月,从酷热的夏季到落雪的冬季。 他并没有机会开口指认出甚尔这个‘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啦啦啦! 希望我们互相陪伴,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吧! 感谢在2021-06-05 00:00:00~2021-06-1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作者小黑屋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转折 没人知道直哉昏迷的原因,按理来说烧退了之后他也该醒了,可他一直没睁开眼睛。 数不清的医生如流水一般进出禅院家,可没人能说出直哉昏迷不醒的原因。很多人都怀疑这件事并不是意外,这其中就包括了直哉的父亲禅院直毗人。 直哉是他与正妻的老来子,也是直毗人唯一存活至今的嫡子。那个可怜的女人在生下小儿子后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直哉没有辜负他母亲的牺牲,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展露出非同寻常的天赋,比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强。也正是因此,他成了父亲最为看重的孩子,就算母亲去世,也没有经历过一丝一毫的磋磨。 这样的直哉在禅院家的领地内出了事,就算现场看上去再像是意外,禅院直毗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开始大肆盘查,外部和内部都没有放过,一时间禅院家人人自危。 可就算被怀疑,也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就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禅院家的自己人有动手的嫌疑。 说到底还是因为直哉平时表现得太过于跋扈,导致许多人都对他有怨气,觉得他就算被人下了黑手也不意外。除了直哉自己的问题之外,把他娇惯成这个样子的直毗人也有毛病,只不过没人敢挑明。 直毗人的调查声势浩大,但甚尔却从来没担心过他会找到自己。 直毗人也好,直哉也好,他们这些有‘天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看不起甚尔这样的人。 他们打心底里不觉得像甚尔这样的‘废物’能伤到自己,觉得他毫无威胁性。直哉就是这么被甚尔轻而易举地引到没有人的池塘边的,而现在直毗人也犯了和他儿子一模一样的错误。 他下意识地将嫌疑人的身份限制在了和他们一样的人之中,从特定的角度出发来追踪线索。然而就甚尔所知,他这个‘废物’和普通人还不太一样,普通人会无意识地留下一些‘线索’,可他不会。 禅院家的人将这些线索称为‘咒力’,任何人的身上都会拥有这种力量,只不过唯有具备‘天赋’的人才能看见并使用它。 甚尔天生就看不见咒力,所以才会被自己的父母厌弃。连普通人都能产生一点咒力,可他却丝毫不行,这更是坐实了他‘废物’的名头,导致他在禅院家沦落到了四岁小孩也能欺负他的地步。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甚尔的缺陷,只有他自己觉得,这是个相当不错的‘才能’。 就比如说现在,所有人都在找那一丝莫须有的‘咒力’,试图通过它来锁定凶手,没有一个人想到甚尔的存在。 哦,说是一个都没有并不准确,还是有那么几个人联想到了存在感稀薄的甚尔的。 那就是他的‘家人’们,那些看着他从小长大,并决定放弃他的的父母和兄长。 在私下里,他的兄长甚一悄悄找上了他。 “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甚尔当然不会承认,不过他否认得也不怎么走心,赖皮地哼哼了两声,禅院甚一一眼就看出来他有问题。 他们的关系不太好,但毕竟还是亲兄弟。在甚尔没有天赋的事情暴露之前,他们也是分享过父母的疼爱的。 看着甚尔的反应,甚一的心当即就沉了下来。 果然是他。父亲的担忧成真了。 禅院直毗人没有直接联想到甚尔身上,是因为他们家这些年来有意淡化甚尔的存在感。其他人都以为甚尔只是咒力微薄,但没有往天与咒缚这个方向去猜。 那毕竟是只出现在传闻和古籍中的特殊体质,几百年也没出过一个,没道理就在禅院家诞生出来。 甚一与甚尔的父亲有意地去边缘化自己这个小儿子,最好是让所有人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为此甚尔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头。 他会推禅院直哉入水的原因,甚一心里也有数。 虽然嘴上不说,但甚尔对禅院家始终有怨恨。他明明身负着远超常人的力量,却一直遭到来自最亲近的人的打压,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能明目张胆地羞辱他。 甚尔心气高,无法接受这一切也是正常的。 甚一明白甚尔的苦,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禅院家就是这么残酷的地方,没有天赋就代表着一切都被否定,像甚尔这样的孩子,注定了只能生活在禅院家的阴影里,一辈子见不了光。 换作是其他人被直哉欺负了,大概只会忍气吞声。可甚尔却是一定要报复回去的,不惜一切代价。 思来想去,还是他们一家对不住甚尔在先,甚一还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弟弟的牺牲,于是他低沉地说了一句,“抱歉。” 然而他自以为是的忏悔,换来的却是甚尔不屑的嗤笑。 “少装模作样了,回去做人渣老爹的乖儿子去吧!” 甚尔觉得偌大的一个禅院家,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这是他的真心话。 没有在意的东西,却有束缚,他那个人渣老爹不允许他离开禅院家,而他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对方。假如某一天他能真正地脱离禅院家,那才是拥有了真正的自由。 甚一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心不像禅院家的成年人那么冷硬,在听到甚尔的嘲讽后他也会感到愧疚。 于是他颓然地离开了,留甚尔一个人,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装模作样。”他低声咒骂。 真这么关心他的话,当初直哉欺辱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面? 不过是担心事情败露,被直毗人记恨罢了。 甚一从甚尔这边探得了真相,回去禀告给了父亲。他们的父亲在私下里气急败坏地摔了一大堆东西,明面上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暗中替甚尔混淆视线。 他将甚尔偷偷塞进了躯俱留队的地盘,那里是禅院家最偏远的位置,也是最不起眼的位置。他叫甚尔老实点在这里待到成年,等到成年他就会把他外放到某个偏远的乡下,叫他再也不要回到禅院家。 甚尔原本不想配合他,可奈何他给的承诺太诱人了——离开禅院家,再也不用回来! 甚尔爽快地同意了,随手拿了两套衣服和鞋袜,连夜搬进了躯俱留队。 就这样,真正的凶手躲在灯下黑的地方,还有一家子内鬼替他遮掩,直毗人查了六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就算是看在众多的族人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再继续查下去了。 直哉一直没有醒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永远这么睡下去,直到生命消逝的那一天。 在禅院家,为了一个已经被宣判死刑的孩子大动干戈,没必要,也不值得。 不停进出禅院家的医生们已经不再来了,就连直毗人都很少再来探望直哉。 转眼间,年末到了。 新年是禅院家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时节,但凡是有空闲的族人都会赶回京都的本家,参加禅院家的新年祭祀。 这种仪式放在别人家或许只是走个形式,但对禅院家来说,新年祭祀的顺利与否关系到接下来一年中禅院家的‘运势’,这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而是切实影响到每一个禅院族人的大事。 如此重要的场合,主持者身份所象征的意义自然也不一般。 只有‘宗家’的家长,即当代的禅院家主才有资格主持新年祭祀,和老人们一起站在台上,接受拜谒。其他的分家人都只能如同臣子一般,站在台下遥遥地卑躬屈膝。 今年的祭祀主持也是落在了‘直’字一支的头上,不过听说那一支的话事人年岁已高,等他闭上眼睛后,这个象征意义十分沉重的职责又会被哪一家夺走,就不好说了。禅院家以实力为尊,要是哪一家出了一位不得了的天才,说不定就能把家主的位子从宗家手中夺过来,成为新的‘宗家’。 就甚尔所知,对这个位置有所图谋的最起码有两家,也就是宗家的两位少爷:禅院直毗人,以及禅院扇。 说是少爷,可这二位的年龄却也已经不小了,当今的家主在那个众人垂涎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太久,就连他的两个亲生儿子都开始蠢蠢欲动。 直哉的父亲直毗人就是当代家主的长子,要是直毗人能够顺利继承他父亲的位子,那么作为他唯一嫡子的直哉就能一直顺风顺水。 当然,前提是他还能清醒过来。 甚尔后知后觉:直哉那小子针对他,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俩的父亲是竞争对手,而且还是血脉较远的宗家与分家,直哉自然看他不顺眼。 可那又怎么样呢?直哉应该挑着甚一去欺负的,他那个兄长可比他能忍得多。因为甚字一支已经站了禅院扇的队,和直毗人一支算隐形的敌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全家,乃至禅院扇这一系的意向,轻易不敢和直哉翻脸。 甚一和甚尔不一样,在禅院家的竞争之中,甚一和他们一家子能得到的利益要远远超过甚尔,他在自然不敢在事态明朗之前轻举妄动,给自家惹来麻烦。 可甚尔无所谓,谁上台对他来说都一样。 一样的垃圾。 禅院家的任何事都提不起甚尔的兴趣,他只想着哪一天甩下这一切,跑到外面去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一生。没牵挂的人才是最不能惹的人,可惜直哉没能早早明白这个道理。 偶尔,只是非常偶尔的时候,甚尔会假模假样地为直哉感到不值。 他这位小表弟为了维护父亲的利益被踢进水里,至今还在昏迷;可他那位叔父却已然有了放弃幼子的念头,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再做。 多惨呐……呵。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禅院直毗人今年也才五十出头,有天赋的孩子以后还会有,不差直哉这一个。 想到这里,甚尔忍不住骂了一句。 “……见鬼的禅院家。” 新年祭祀年年都有,这一年的原本也没什么稀奇,可就在祭祀前夕,一位意外的访客光顾了甚尔的居所。 甚一冒着风雪来到了甚尔的门外。 他敲门的时候,甚尔正不耐烦地从被窝钻出来,他骂骂咧咧地搓着手去开门,“谁?!大半夜的,有毛病啊!” 甚一没有理会他的怒火,一个闪身钻进了甚尔这间偏房。他头上的兜帽还来不及拉下,开口就是急冲冲的一句—— “——直哉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2 00:00:00~2021-06-12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饭团子、亚拉.御常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日岚 30瓶;萧翎 20瓶;柠檬白 15瓶;初雪星月、喻棂 10瓶;polaris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苏醒 甚一分明和甚尔一边高,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却比甚尔粗壮了整整一圈。此时板着一张相对年龄来说过于沧桑的脸,看上去还蛮有威慑力的。 甚尔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 ……醒了? 他脑内快速运转,面上却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脚步悠哉地回到窄床边,靠着冰凉的床沿坐下,“他醒了,然后呢?” 甚一摸不清他究竟为何这么镇定,明明火已经撩到眉毛了,还能坐得住。 天寒地冻,他一开口就喷出一团白雾,“直毗人现在还没去见他,但等到天亮之后,一切就都瞒不住了。” 儿子落水昏迷了六个月,想见亲爹居然还要等到天亮。甚尔不知道是该讥讽直毗人的冷酷,还是直哉的可怜。 “所以呢?”他浑不在意,把双手塞到大腿下面取暖。 见他是真的沉得住气,甚一急了。他一把将兜帽拽下来,三两步走到甚尔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等他把落水的真相说出来,你就完了!” 他这个表情甚尔没少看过。 躯具留队位置偏僻,甚一第一次过来找他的时候,足足找了十分钟才找到正确位置。 要知道以甚一的脚程,横跨整个禅院家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可想而知甚尔如今的住处到底有多偏僻了。 那时候甚一就是这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说:你就不能和父亲道个歉? 只要甚尔服软,他们的父亲还是会让他搬回去住的。那边是禅院家族人聚居的院落,生活条件要比躯具留队这边优渥很多,最起码不会落得甚尔如今的窘境,连取暖都成问题。 当初的甚尔还有心情和甚一争辩,说自己宁肯吃这个苦头,也不愿再回去看父亲的臭脸。 可现在他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抬头仰视甚一。 他的目光冷淡,没有丝毫温度:“行了,直接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甚一准备好的那些‘怀柔’的话术都被他堵住了,一时间脸色难看。 就像甚一了解他一样,甚尔也无比了解自己的兄长,他这个人说好听点叫现实,说不好听就叫自私。一切看似关爱弟弟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都是不想受甚尔牵连的虚伪。 两人明明是一站一坐的姿势,可甚一却觉得自己并没有比甚尔高,甚至他能从甚尔的目光里看出蔑视。那蔑视仿佛扒掉了他的伪装,直接刺痛了他内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 这一认知令甚一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像以前那样一拳打在甚尔的眼眶上。但他此时有求于甚尔,再大的怒气都要憋着。 想到临出门前父亲沉重的语气,甚一深呼吸,低声说,“这是你惹出的事,却给我们全家带来了麻烦!现在正是竞争家主之位的重要时候,你不能传出残害同族的丑闻!不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隔墙有耳,怕被谁听到一样。 甚尔却还是用着和往常一样的音量,挑衅地一笑,“这可没办法,我就是做了残害同族的丑事啊。” 他没想到报复直哉的行为居然还能给那个人渣老爹添堵,甚尔觉得挺满意,这算是超出预料的收获吧。 甚尔满意了,甚一就不可能满意。他用阴测测的眼神盯着甚尔,来之前觉得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也被怒气催促着很顺利地说出来了,“总之,我们家不能背上残害同族的名声,趁着一切还来得及,你今晚就去把你的烂摊子解决掉——” 他的未尽之言,甚尔立刻就听懂了。 烂摊子?自然是指直哉,如果直哉醒来后将落水的真相告诉了直毗人,那么甚尔父亲就会陷入丑闻之中,扶持未来家主的野心自然就会破灭,这是甚一所不能接受的。 至于怎么解决?那当然就是把‘残害同族’的传闻彻底落实……直毗人已经逐渐放弃追查了,只要直哉不开口,那这件事就变成了永远的秘密,再也不会被翻出来。 甚一今夜冒雪而来的目的总算水落石出,他就是奉父亲的命令,来催促甚尔动手的。 就算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甚尔还是会被禅院的无耻震惊到。 “真恶心。”他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甚一的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看着甚一铁青的脸色,甚尔忽然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意,比收拾直哉更能让他感到快乐。 “我说,你们可真恶心。”他又重复了一遍。 甚一盯着弟弟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半晌才平复下心中的怒气。他今晚来不是为了挑起事端的。父亲早就预料到甚尔不会配合,也做好了相应的打算,甚一今晚来只是给甚尔最后一次机会,他自认为这是对这个亲弟弟最后的宽容。 “总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事情是你做的,那么父亲会当众宣布与你断绝关系。” 断尾求生,这的确是他那个父亲能干得出的事情,如果情况不妙的话,他甚至会为了撇清嫌疑而主动把甚尔交出去,这就是禅院家的‘亲情’。 而甚尔只回了一句话:“求之不得。” 这样垃圾一般的亲人,谁爱要谁要,他反正是烦透了。 兄弟俩不欢而散,甚一夺门而出,黑漆漆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了雪夜里。 门扇大敞着,甚尔积攒了半个晚上的暖和气全都跑光了,他干脆把衣服穿好走到门边。 “哈——”他呼出一口雾气,看着它们被风搅碎,“唉,好好的一觉,现在睡不成喽……” 京都的冬天虽然冷,雪却下不了多厚,积攒在地上薄薄的一层,,恰如此时甚尔冰封的眼眸。 自己这边走不通,那个他不愿承认的父亲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总之那个一觉睡了六个月的小鬼今晚很危险,一个不小心这就是他最后一次睁开眼了。 甚尔虽然讨厌他,但他更想看自己的父亲吃亏。 他随手从躯具留队的训练所顺走了一根长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的屋门没有锁。反正那间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胆子够大脑子又不灵光的毛贼才会光顾。 他哼着小曲,踏在薄薄的雪上,长棍的一端在地上一点一点,“看来这个新年要热闹了啊……” 带着笑声的话音落下,转眼间人已不见。 躯具留队的院落中,没人察觉到甚尔的离开,正如他们没有察觉到甚一的到来。 …… ‘直’字支院落,一间尚未熄灯的小院中。 一个小孩正目光空洞地盯着室内的一角。 ‘障子灯,高六十二公分,底座边长十八公分,灯身边长十六公分半。’ 目光一转。 ‘陶芸碟,深七公分,碟口直径十一公分,碟子里烧着用途不明的香油……味道很好闻,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呢?’ 他盯着香油捻线口的那点微弱的火光发呆。 陶碟旁静静地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碟子,替换烧久了的灯油。灯下看美人,眉眼秀致,姿态娴静。 ‘一百六十一点七公分。’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一个数字。 那应该是年轻女人的身高。 说‘年轻’好像也不太准确,那个女人有着二十岁的面庞,三十岁的仪态,四十岁的气度,五十岁的眼神。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一照面看起来很年轻,可一仔细观察就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判断的女人。 真是一位复杂的女士……不过绝对是一位美人,符合年龄的美貌,超出年龄的气质。 他不由自主地端正了神色。 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素净舒适的和服,看上去像是家居装扮。她聚精会神地换好了灯油,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安静的眼睛。 她的手一抖,险些将陶碟摔落在榻榻米上。 “……直哉少爷?”她声音微颤。 直哉?是在叫他吗?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女人的脸看,越看越觉得熟悉,可怎么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年轻女人以手掩面,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与他对视,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惊疑不定。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小心地将陶碟放到一边,来到他身旁跪坐而下。 她的眼圈微微有些红,“直哉少爷,太好了,您总算醒了……” ……离得近了,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沾染的灯油的香气,伴随着动作间掀起的微风,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脑袋有些发晕,悄然红了脸,幸好光线昏暗,不大看得出来。 啊啊,离得近就看得更清楚了,真是一位美丽的女性。 他被迷花了眼,努力地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嘶哑的嗓子说不出任何话来。 听到他破锣一般的声音,女人先是一愣,随后眼圈更红了,秀美的脸上满是哀伤,“直哉少爷,不要勉强自己,您已经昏睡了六个月了。” 什么?六个月?那他可真是睡了够久的,也不知道这期间生理问题都是怎么解决的…… 他不顾女人的劝阻,坚持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音节:“你……谁?” 女人一愣,“直哉少爷,我是真奈呀。” 真奈……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从美人口中叫出来就更好听了。听她叫‘直哉少爷’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跟着微微颤抖。 如果叫这个名字的人能够得到美人的垂青,那么他觉得自己就该叫这个名字。 没错,这个名字简直越听越顺耳,虽然什么都记不清了,不过他决定从现在起开始叫自己‘直哉’。 直哉认真地看着真奈的脸,半晌也想不起更多有关她的记忆,他只能重复了一遍:“你……谁?” 你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我一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 女人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微微一愣之后,试探性地问道,“您不记得我了吗?” 他闭上嘴,点点头。 “那……您还记得什么?” 他努力思考,但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想不起来。 于是他摇了摇头。 女人眼底划过一丝恍然,她轻声说,“您失忆了?”说完,她又带上了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表情,“直哉少爷,您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包括害得您变成这样的人?” ‘直哉’伸出一只蠢蠢欲动的爪子,想要替美人抹去眼角的泪水,可还没等他碰到真奈的脸颊,他就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这、这是他的手吗? 怎么这么小?!简直……就像是一个孩子的手!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真奈就迅速地握住了他那只不规矩的爪子,她语气郑重地对直哉说,“失去了记忆,一定很惶恐吧?您别害怕,我现在就去通知直毗人大人。” 直哉不知道她说的‘直毗人’是谁,也不明白自己要害怕什么,不过他现在茫然无措的目光显得十分温顺无害,真奈紧握着他的手,温柔地说道,“您是我的外甥,我一定会替姐姐守护好您的。” 说完,她把直哉的小手塞回被窝里,躬了躬身后,带着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了。 她的动作优雅且迅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可直哉此时顾不上欣赏了,他被那句‘外甥’击中,满心都是震惊和羞愧。 原来美人竟是他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小姨! 何等失敬,他怎么能对着自己的亲人起色心?真是罪大恶极……必须反省! 没错,就算失去了记忆,他也明白自己刚刚从心底升起的感情绝不简单。那是非常冒犯的,极其失礼的想法…… 他差点就要说:“救命之恩请让我以身相许”了! 幸好他的嗓子哑得像破锣,罪过、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三更,存稿快要被掏空qwq 社死 名叫真奈的年轻女人匆匆离去,只留直哉一个人在房间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倒是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可昏睡了整整半年的身体不允许。他隐约感觉到某种温热的力量在他身体中游走,每到一处都会让他僵硬的肌肉恢复一分力气,于是他干脆躺平了,慢慢等待着身体恢复行动能力。 室外的冷空气正透过门缝‘嗖嗖’地往房间里钻。好在室内的供暖给的足,直哉并不觉得冷,一阵阵凉风吹在他裸露在被子外的脸上,吹散了一屋子的香气,怪有些提神醒脑的。 他就这么盯着天花板,一边积蓄力气,一边思考人生。 ……虽然失去了记忆,不过直哉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小孩。 人对于自己的肢体有着名叫‘本体感觉’的感官系统,具体的作用表现为不依赖五感也能够知道肢体相对躯干的所在位置。这种感官的存在感比较微妙,不像视觉听觉之类的感官那么明显,却对人的肢体协调能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比如说直哉觉得自己的指尖应该在距离头部八十公分左右的位置……可事实上,他那小短手伸直了之后撑死也就四十厘米长,按照人体比例换算一下,他现在的身高顶多一米出头,是个标准的小豆丁。 直哉盯着自己直直伸向天花板的手,表情有点郁闷。 错误的本体感觉认知带来的是失调的平衡系统,当一个人对自己的四肢有多长心里没点数的时候,就连坐起来都成了一个难题。 足足半个小时后,在直哉几番尝试之下,他终于像个球一样从被子里拱了起来,坐在布团上累得直喘气。 要命了,他闭上眼睛,虚虚扶着胸口。 怎么感觉头晕眼花的……这小孩年纪不大,身体有点虚啊。 失忆,缩小,体虚,他感觉这个开局不太妙。 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接下来要怎么做。 通过对周围室内的陈设和装修的观察,直哉基本确定了这间房间的主人财力和品味都相当之高,能从这样的房间中醒来,还被真奈这种等级的大美人称呼为‘少爷’,他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 他身上的一些细节也同样论证了这个猜想:直哉身上的衣服做工精良,裁剪合身;他的指甲每一片都修剪得十分圆润,就算很久没有醒来,也丝毫没被疏忽。 眼力精准如他,甚至能看出每一片指甲的边缘都被修成了相同的一毫米长。 直哉猜想自己在失去记忆前大概不是这么精致的,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指甲应该是修到贴着肉的程度,因为那样就不用费心清理指甲缝隙里的污渍。长指甲也就罢了,短指甲要是没有工具,连自己清理都很麻烦。像这样留着短短的指甲的人,要么是万事不沾手,要么是沾了手也有人帮忙保养指甲。 联想到大半夜也要顶着风雪前来看望他的真奈……直哉觉得‘自己’应该是二者皆有。 也就是说之前的直哉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陷入昏睡,一觉醒来记忆就全没了,变成了现在这个自己。 张开的手指握成拳,再松开,直哉看着这个过程想了很多,最终决定既来之则安之。 没办法嘛,他也是受害人,天知道他一睁眼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身体还变小了是什么感受……等等,这个设定为什么有点耳熟? 直哉沉思片刻,眼中忽然划过一丝震惊。 他该不会是目击了黑恶势力地下交易现场,被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吧?说好的‘身体虽然缩小但头脑还是一样*’呢?!他这记忆明显缺了一大块啊! 差评!差评!! 奇怪的思路一旦打开就再也抑制不住了,直哉的想法朝着某个诡异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身体缩小只是他身上发生的异状的其中之一,其他的还包括:‘失去了记忆却仍然拥有常识’、‘看到的物体都能肉眼测量长度’等等,直哉十分肯定这些现象不正常,哪有人看一眼妹子就能准确判断出三维的…… 停停停,打住!他又开始思维犯罪了! 直哉努力甩头,想把真奈的身影从脑海里甩出去。 不过……90、63、89,算上衣物的偏差,误差在2-3以内…… 啊啊啊啊啊!给我停!! 直哉感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色棍,愧疚感让他拽着自己的头发无声嚎叫——做个人吧! 想想自己之前是在想什么来着……对了,异状!除了‘缩小’之外,他身上还有着‘失忆’和‘肉眼测距’的异常状况! 这种设定又是在哪里见过来着……‘知道许多常识,但就是想不起有关自己的一切*’、‘有着能将物体的全长与距离用目测的方式精准测量出的特技*’…… 啊,啊这? 是你!jojo第八部,东方〇助! 直哉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因为他想起来东方〇助这个人的设定是个融合人,他的身上有着来自两个不同的人的人格和器官,其中就包括了…… ……〇〇〇〇!!! 直哉:瞳孔地震! 他顾不上自己久睡初醒身体虚弱,连滚带爬地冲到屋子里唯一一块穿衣镜前,张开嘴观察自己的口腔。 ok,首先排除‘兔牙’,其次排除‘半半舌头’。 这些都是东方〇助身上十分明显的异常之处,是他由两个人类融合而来的后遗症。两种相同的器官在他身上融合,有一些没有融合完全的部位就还保留着明显的分界线,就比如‘门牙’和‘舌头’。 在知道自己身上没有这些异常之后,直哉的心放下了半截。 之所以说是半截,是因为东方〇助身上的异常不止这两处。直哉紧接着就扒开了自己的眼皮,靠着室内微弱的灯光,仔细地辨认着自己的眼瞳。 这一看,他的心凉了半截——他的眼瞳有着不太明显的异色瞳症状,一半是偏深的焦褐色,另一半则是偏浅的琥珀色。这两种颜色的冲突在昏暗的环境下不怎么明显,但如果是在光线明亮的室外,只要稍稍靠近就会露馅。 两种颜色中间有一道分明的界线,离得近就能看清。直哉不愿意相信,上手揉了好几次,把眼睛都揉红了才接受现实。 ……虽然不是‘兔牙’或‘半半舌头’,但他的确是‘异色瞳’。 他的身上的确出现了他不愿意看到的现象,但这不是结局。他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完成,而这最后一步的验证才是最重要的,这将直接决定他接下来是‘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眼一闭腿一蹬从此长眠不醒。 直哉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久到屋外的风雪都停了,深夜里一片寂静的漆黑。 他收起最后的犹豫,缓缓闭上了双眼。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保佑我吧!’ 直哉一脸悲壮,闭着眼睛,把手伸了下去。 “……” “…………” ……嗯? 他猛地睁开了眼,眼底有茫然,有惊讶。 好像……不是〇〇〇〇,而是〇〇? 由于不太熟悉,他又仔细确认了一下。一、二……一、二。 的确是两个! 直哉狂喜地确认了自己的那里是正常的,他可以挺胸抬头地活着了!不用担心走路的时候卡到〇〇〇〇了! 太好了! 直哉总算放下了心里的担子,神清气爽地笑了。他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裤腰,然后伸着刚刚摸完〇〇的小手去找洗手间。 “哼哼~”他甚至哼起了小曲,调子跑得惨不忍睹。 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变小怎么了?失忆又怎么了?只要不是一觉醒来忽然多了几个〇〇,他觉得都可以接受! 生活才刚开始,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怀抱着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他找遍了房间内部,却没找到除了出口以外的门。 好家伙,居然还是一间专门做卧室的房间,卫生间要出门才有,真不愧是大户人家…… 直哉一边感叹着,一边用没摸过〇〇的手去摸门。 咦,原来真奈走之前没有把门关好吗,留了一条缝,怪不得他觉得屋里变冷了。 面对着门没关严的情况,直哉没多想,直接一把拉开。 “哗啦——” 屋内的烛火泄露到了室外,点亮了门口一小片黑暗。 也照亮了来者的身影。 如果是旁人,一开门就看到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肯定要被吓个半死。但直哉不同,他刚刚经历过大悲大喜,现在心平气和,看什么都是自带柔和特效的。 直哉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男式木屐,屐齿上沾了些落雪和污泥,此时都化成泥水,淌在他的门前。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嫌脏,而是用眼睛量了一下木屐的尺寸,得出的结论是穿着它的人最起码有一米八的身高,比起他这个豆丁,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了。 除了木屐,这个大块头还穿了一副足袋,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单薄。外面风雪刚停,他脚上穿这么少,难道不冷吗? 直哉顺势把目光往上移,看到了大块头的衣服。和脚上的画风很相似,他身上穿的也是简简单单的男士和服,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厚度,连他的肌肉走向都能清楚地透出来。 这大冬天的……直哉莫名升起了一丝同情,他把头抬得很高,终于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这一对视,好家伙!又是个美人! 直哉的眼睛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面前这个人和真奈有着极高的相似度。虽然他块头很大,但脸还是很精致的,而且那双眼睛简直和真奈一模一样。如果刚刚直哉照镜子的时候没有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瞳上,而是分出一点给自己的长相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睛也是同等级的精致。 浓密的睫毛,微弯的下睑,眼线在眼尾处自然上挑,流露出十足的风情。 就算是在彼此血脉相连的禅院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不过只要有这双眼睛的禅院族人都长得很漂亮,真奈和直哉就不说了,就连门口这个身高一米八以上,浑身肌肉遍布的大块头也是如此。 直哉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呢?他尤其喜欢美人脸上有一双辨识度高的漂亮眼睛,就像面前这人一样。 但现在,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正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仿佛面前的直哉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外星生物一样。 “嗨……”直哉原本兴冲冲的打招呼声也在这种眼神的凝视之下渐渐弱了下来。 为什么大块头美人会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看啊,忧伤。 咦?等等,这个人在门外站了多久了? 逐渐从兴奋状态中脱离出来,头脑渐渐恢复冷静的直哉忽然脸色一白。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这个人在这里站了很久,那岂不意味着自己刚刚那一番对镜摸〇的举动都被他看见了?!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刚开局,就迎来了社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猪猪:让我死!(安详) 〇是蛋,不懂的去搜一下东方定助,然后你就懂了嘿嘿嘿。 *的内容为引用: 1、死小名台词 2&3、东方定助百度百科原文 感谢在2021-06-12 14:05:27~2021-06-13 01:4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饭团子、亚拉.御常夜、@l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淮上大猪蹄子!、茉日岚 30瓶;萧翎 20瓶;柠檬白 15瓶;初雪星月、喻棂、本人昵称不存在 10瓶;菌沫、两面酥糯 5瓶;polaris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崩溃 直哉声音颤抖:“你……看到了?” 甚尔:“……” “我不是故意的,”他难得解释了一句,“我来的时候门就没关严。”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在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直哉眼前一黑,差点直接给甚尔跪下。 他!半夜对镜确认自己的〇〇数量!被人看了个正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他死!! 直哉的身形如同风中柳絮一般飘摇两下,他声音飘忽地问道:“……有绳子吗?”他想勒死自己。 “……没有,棍子倒是有一根。” “……” “……” 二人相对无言。 禅院甚尔,这位自认为离经叛道的十五岁少年,在目睹了一系列人类迷惑行为之后,深深地陷入了困惑之中。 他是谁?他在哪?他来干什么? 是他醒来的方式不对,导致现在还处于梦中吗?为什么他会看到那个熊孩子直哉对着镜子做了半天奇怪的鬼脸,然后……??? 这也就罢了,问题是他像是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先是惊讶,后是喜悦,那表情叫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那里面有什么宝贝。 这已经超过熊孩子的范畴,直接进入甚尔所不能理解的领域了。 隔着一道门缝旁观了全程的甚尔:“……” 地铁、老人、手机.jpg 是他当初没把握好力道,让这家伙的脑袋里进水了吗? 他心情复杂,“你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直哉满脸通红,“啊啊啊啊啊啊啊——”只要我叫得够大声,你说的话我就听不见! 可恶,要是早知道周围有人,他就是死也不会离开被窝一步啊!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更没有能让时光倒流的机器,直哉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购买一艘火箭,连夜把自己发射到外太空。 他痛不欲生地嗷嗷两声,蹲下身子单手抱头痛哭。 哭倒也没真哭,顶多是干嚎两句,“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睡太久脑袋不清醒!你别说出去!” “哈!”甚尔没忍住,笑出声来。 半年不见,他这个表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意思? 甚尔看他这幅模样新奇,抱着棍子蹲下来,和直哉平视,“你怎么回事?睡了半年,醒过来像变了个人一样。” 直哉闻言一僵。 说者可能无意,但听者有心。甚尔不知道自己一句玩笑话戳中了直哉的弱点,这下他连干嚎都不敢嚎了,心虚地说:“我不记得了。” 甚尔一愣,挑眉,“什么意思?” 直哉视线飘忽,害怕他和自己是熟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我、我失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甚尔,自然也就没看到甚尔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 原来是失忆了,怪不得见到自己都没什么反应,像见到了陌生人一样。甚尔有设想过和直哉再次见面的场景,在他的想象中,直哉要么是害怕他,要么是怨恨他,很有可能二者皆有,但唯独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两个人还能和平对话。 这个小崽子乖起来的时候看着还是挺顺眼的。 甚尔丝毫没有怀疑直哉说的真实性,“那你还记得我吗?” 直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我应该记得你吗?” 甚尔嗤笑一声:“我把你按在水里,让你一觉睡了半年,你说你该不该记得我?” 直哉打了个哆嗦,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昏迷居然还有这样的背景故事。 他咽了咽口水,“为什么?我们之前有仇吗?” “没有什么大仇。”甚尔回答得轻松,“我看你不顺眼而已。” 他没有提直哉之前仗势欺人的事情,那些顶多算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小打小闹,还不值得让甚尔记仇。 “本来是想着让你呛两口水就算完事的,谁知道你一睡就是半年。” 甚尔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搭在棍子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直哉。直哉没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恶意,于是也抬头直视他。 一大一小两个人以十分相似的姿势蹲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直哉鼓起勇气开口,“既然我们没有仇,可以请你让一让吗?” “干什么?” “……” 反正最丢脸的一面都被这个人看见了,那他也不用装了!直哉大大方方地伸出那只一直支在外面的爪子,破罐子破摔,“我要去洗手!” 甚尔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洗手,看着那只白白净净,却不知道干过什么的脏爪子,甚尔战术后仰。 他嫌弃地往边上让了让:“快去快去!” 直哉的小伎俩得逞,蔫坏地一笑,抬起两条小短腿就要越过甚尔往外走。 没走出两步,他僵住了。 甚尔盯着他的背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又怎么了?” 直哉缓缓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很茫然:“我忘了厕所在哪了。” “……” 没办法,甚尔又带着他去了厕所。 直哉虽然是小孩子,可住的院子倒很大,比甚尔没搬出去之前的院子还要大得多。不过这种住人的院子大多结构相似,甚尔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盥洗室。 他朝直哉歪歪头,“去吧。” 直哉乖乖地道谢,“麻烦你了。”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甚尔:“……”还挺乖。 他抱着棍子,站在门外守着,直哉的院落太大了,如果不跟过来的话直哉就会脱离他的视线范围,那样的话一旦有袭击者他就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到。 甚尔盯着已经微微作亮的天空发呆,忽然想起刚刚余光间瞄到直哉没有穿鞋袜。 他这个与‘体贴’二字毫无关联的人难得想到,冬天光着脚到处跑,会不会冷啊? 说到底,一个昏睡了半年的孩子,刚醒过来就能活蹦乱跳地下地,这正常吗?他在躯具留队见过卧床养伤好几个星期的人,那些人刚下床时连路都不太会走了,没一个能像直哉这样正常行动的。 甚尔直觉有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他站在门外发呆了一会儿,还没把这些问题想明白,就被盥洗室里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直哉有些紧张地喊了一声,“你还在外面吗!” “啧,”甚尔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在!” “那个……”直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求助,“厕所没纸!” 甚尔:“……?”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就不应该来,但他醒悟得太晚了,已经来不及反悔。 甚尔朝盥洗室里喊:“你不是说就洗个手吗?!” 直哉不好意思地喊回来:“人有三急!” “……”好家伙,怎么顶嘴倒是记得牢牢的,一点也没忘。 没过一会儿,直哉又惊喜地叫了一声:“啊!我找到纸了!” “……” “……可我够不到!” 甚尔快被他烦死,越来越后悔今晚跑了这么一遭。 “纸就在手边,有什么够不到的?!”他既迷惑又嫌弃地说。 直哉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说:“我真的够不到!” 甚尔的耐心彻底告罄,他铁青着脸,一脚踹开了盥洗室的大门。 他倒要见识见识,这厕纸有什么够不到的! 一进门,是一高一低的洗手台,低的那个明显是为直哉专门设计的,是他轻轻松松就能够到的高度。 洗手台后面是一扇大屏风,挡住了后面不太雅观的区域。甚尔此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他怒火上头,快步绕过屏风往后面走。 直哉被他踢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此时见他毫不避讳地走进来,下意识侧过身体掩饰重点部位,‘嗷’地一声惊叫道,“你怎么进来了?!” 甚尔本来想冷笑,‘你不就是想让我进来给你递纸?’可当他看清直哉此时的状况后,他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直哉此时的姿势和他以为的很不一样,甚尔以为他是坐着的,可直哉却是在房间另一边……委婉一点来说,就是男盥洗室特有的器皿前面,站着。 甚尔:“……” 他看了看直哉,又扭头看了看远在房间另一头的坐便器和厕纸。 ……人类迷惑行为又增加了。 甚尔连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了,他匪夷所思:“你用那个干什么??” 直哉傻眼了:“我不用这个用什么?” “用这个啊!”甚尔指着马桶,“那个是给客人用的!” 直哉懵了,啊这,“还有这种讲究的吗?” 甚尔彻底没脾气了,现在他能够百分百确定直哉是真的失忆了,这种憨批操作不是脑袋进了半年份的水都不可能做得出来。 他按了按鼻梁两侧,发自内心地后悔自己今晚走了这么一趟。 直哉也意识到了他的低气压,大气也不敢出,小声讷讷着,“麻烦你,把纸递我一下……” 甚尔不敢置信地偏过头来:“你还要纸干什么?!” 直哉又被他吼了,茫然无措,有点委屈:“不是,我得擦啊……” “啊……”甚尔低下头,捂住脸。长叹一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连说话都懒得说了,抬起手,做了个捏着的手势,抖了抖。 抖了抖。 ……抖。 直哉:“……?” 直哉:“……!!!” 终于反应过来甚尔的意思后,直哉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头顶,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天呐、天呐!太丢人了! 这一晚上,他先是为四个〇的问题担惊受怕,然后又发现自己摸〇的举动被人看了个正着。这还没完,上个厕所都能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被人告诉了才知道要‘抖’…… 种种压力结合到一起,连带着失忆的痛苦,彻底压垮了直哉的心理防线。 他没脸见人了啊啊啊! “呜嗷——” 禅院直哉,今年四岁,在他表哥禅院甚尔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在厕所里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应该反省一下我自己,为什么会写出这么埋汰的剧情??(地铁老人手机.jpg 埋汰也就罢了,还被sh误会了,给我锁了qwq 我感觉我就像猪猪一样经历了一次社死……呜呜 感谢在2021-06-13 01:48:52~2021-06-14 11:4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好好吃饭了吗! 2个;大和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好好吃饭了吗! 20瓶;才不是非洲酋长呢 4瓶;木易悠 3瓶;ふくろ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怪物 那一天,直哉是被甚尔拿棍子挑着裤带拎回去的。 虽然本能地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但是一旦有了孩子的身体,他的神智就仿佛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孩童水平。 直哉哭得直打嗝,一边委屈一边拿纸巾擤鼻涕,口齿不清地说:“我,呜呜,我不活了。” 擦完鼻涕的纸还乖乖地用一张干净的纸包了起来,放在手里攥着,没有到处乱丢。 甚尔:“……”好吵。 直哉越想越难过,眼泪像珠子似的往下掉,“我以前上厕所居然不擦干净……呜呜呜我好脏……” 甚尔:原来重点在那里吗?? 他单手拎着棍子,想了想,用晃包袱似的动作晃了晃直哉,“别哭了,男人都不擦的,只有女人才擦。” 直哉被他晃得心慌,短短的四肢像乌龟一样在空中来回画弧,想要抱住什么东西来维持平衡。 他执着地问:“为什么男人可以不擦?” 甚尔愣了愣,一时间竟想不出合理的理由。 他回想自己以往的经历,犹豫道:“擦了的话显得很不合群……” 在躯具留队,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一派上厕所,哪有人上完了之后会拿纸擦的?肯定会被周围人笑话。 他回想起某个躯具留队的人的发言:“很娘炮。” 于是甚尔下意识就这么回答了直哉。 直哉被他挂在杆子一头,不是很喜欢这个答案。 他两眼泪汪汪的,扁着嘴,气势汹汹,“娘什么娘,那就是懒!是不卫生!男人都好不卫生!” 甚尔:“……”怎么还带地图炮的呢。 直哉还在絮絮叨叨:“脏死了脏死了。” 甚尔拎着棍子就是一通乱晃,把直哉晃得头晕眼花吱哇乱叫,“闭嘴!” “嗷嗷!”直哉感觉自己变成了洗衣机滚筒里的小王八,或者是青蛙癞□□什么的,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裹挟着,卷生卷死。 四岁的男孩子,小几十斤的重量,甚尔甩起来毫不费力。等到听不见直哉的哭声之后,他才把棍子停下来。 直哉都快被甩吐了。 “你,你放我下来!”他手足并用地挣动。 “不放。”甚尔神情淡然,“放下来你要把眼泪鼻涕搞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他拿直哉的原话怼直哉,把小孩气得脸色涨红,“我才不会!我有擦干净!” 他的鼻涕纸都好好地包起来拿着呢!就算刚才被一顿乱甩也没有松手!他明明是干净讲究的人!这是诬蔑!诬蔑! 小孩用短小的手在半空中狂打王八拳。 甚尔把棍子举得高高的:笑死,根本打不着。 骂不过,打不着,直哉气得嗷嗷直叫。等到他又要被气哭了,甚尔才见好就收地添了一句,“没穿鞋就别在地上踩来踩去,脏死了。” 他颠了颠直哉,“别乱动,等会儿摔了你。” 直哉一愣,视线往下走,果然看见了一双没穿鞋袜,灰扑扑的小脚。 啊……他出门时没注意,光着脚就出来了。 原来不是为了甩他才把他挂起来,而是不想让他光脚走路才拎着他走的啊…… 直哉有些窘迫地把双脚往上抬了抬,藏在宽大的裤管下。 “谢、谢谢你啊。”他小声喃喃。 甚尔笑了一声,扛着棍子继续往回走。 直哉被他扛在身后,背对着他。刚才那阵委屈生气的情绪退下去了,难为情的心理才慢慢涌上来。 啊,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啊:哭、嚎、耍赖皮,就算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这也太丢脸了……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扭头看向甚尔。 还好目睹了这一切的是这个人,而不是他的美人姨妈,要不然直哉立即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这个人知道自己失忆了之后没有大惊小怪(因为不在乎),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像是对待同龄人一样(根本不懂尊老爱幼),虽然手段有些粗暴(挂在杆子上甩),但是本意还是好的(嫌他光脚走很脏)。 综上所述,直哉觉得甚尔是个好人! 他忍不住开口:“我失忆前一定和你关系很好吧?” 要不然为什么相处起来这么融洽(?)? 甚尔脚步一顿,半晌后,缓缓地回头和直哉对视。 “……”他语气怜悯,“你脑袋是真的睡傻了。” 直哉:“?” 甚尔没有再进一步解释,嗤笑一声,把头转了回去。 直哉急了,“不是,你看,我醒了之后谁都不记得,但看到你了之后还是觉得很眼熟,很高兴,难道我们之前不是好朋友吗?” 他没有说谎,在见到甚尔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明显心情愉快了许多,和见到真奈的那种见色起意不一样,他是本能地想要亲近甚尔,所以才会有那种反应的。 甚尔根本不相信,“得了吧,你失忆前最讨厌的就是我。” “啊?这……”直哉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男孩的学名叫做小学鸡,其典型特征就是会以欺负他人的形式来吸引注意力,越是喜欢的人欺负得越狠,堪称菜鸡中的菜鸡。 他只以为甚尔说的是真的,他们俩的关系是真的很差。 直哉缩了缩脏兮兮的脚脚,既觉得之前的自己很没眼光,又觉得甚尔没说实话是在骗他,他不服气道:“那你为什么要来看我!” 甚尔懒得和他解释,十分熟练地摆出一副恶人的嘴脸,“看你?别误会,我只是来看你笑话罢了。” 见直哉不信,他还补充道:“堂堂宗家小少爷居然不会上厕所,这要是说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啊?!”直哉没听出他的调侃之意,信以为真,大惊失色,“你、你不能往外说!!” 这个时候的他倒是有那么一点“禅院直哉”嚣张跋扈的意思了,只不过还差了点底气,显得外厉内荏。 怪让人想欺负的。 甚尔心里暗笑,直哉越不想让他干什么,他越要反着来,“我不仅要说,我还要让禅院家每个人都知道,禅院直哉半夜醒了第一件事是照镜子摸自己的……” “啊啊啊啊啊啊——” 直哉羞愤欲死,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就要去踢甚尔的后背,“闭嘴!闭嘴!” 可还没等他踢到,甚尔就忽然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大手朝后一抓,稳稳地抓中了直哉的脚腕。 “你——”直哉来不及说话,就被脚上传来的一阵大力猛地拽飞,他心脏一跳,差点咬了舌头。 呼啸的风声在他耳边刮过,他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好像是被对方拎着脚腕甩飞了……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就是踢了一脚,还没踢到吗?!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直哉的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他吓得尖叫:“别摔我别摔我!我错了!!!” 踢人的时候有多横,认错的时候就有多怂。 他把尊严和小命分得很开。 甚尔被他叫的脑壳疼,青筋直冒地吼他:“闭嘴!!” 疾风划过,一声巨响—— ——“轰!!!” 雷鸣般的碎裂声仿佛就炸开在直哉的耳边,他闭紧了双眼,吓得脑海一片空白。 他心想着: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小命不保了,谁知道这人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心眼儿却小得像芝麻!他不就是踢了一脚吗,还是未遂!至于用这么大的力气摔他吗?!呜呜呜,可惜了他还没有再见真奈姨妈一面,就要和这个陌生的世界告别了,如果有来生,他希望再也别遇上这种心胸狭窄的暴力狂…… 直哉哆哆嗦嗦地在心里念了好久的台词,却迟迟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疼痛感。 ……昂?怎么回事?他怎么不痛的? 听那声巨响,感觉地面都被砸穿了,他都听见木板破裂碎屑横飞的声音了……怎么还感觉不到痛呢?? 直哉懵了,他闭着眼睛颤颤巍巍地感受了一下,嗳?怎么感觉脚腕还被抓着呢? 他没被摔出去吗? 就在直哉还陷在迷茫之中的时候,甚尔倒拎着他的脚腕,像抖猪肉一样抖了抖他。 “喂,你怎么回事,吓傻了?” 直哉茫然又惊惧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嗯——?” 他还没死吗? 这不睁眼也就罢了,一睁开眼,一只带着腥臭粘液的巨掌就猛地划过他眼前,那尖锐狰狞的利爪差点就削掉了他的鼻子! 直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就被甩了一脸粘液,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去摸了一把,垂眼一看—— 妈吔!!!全是血!!!!! 直哉瞬间吓飞了,拼命地扭动身躯在甚尔手里挣扎,“什么东西?!啊啊啊!有血啊!” 甚尔拎着他的脚腕,就跟钓鱼佬拎着一条几十斤的活鲤鱼没什么区别。 他垂眼看去,神情淡漠,“什么血?哪有血?” 直哉吓得要死,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的脚腕还在人家手里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啊!!快跑啊!” 他鼓起勇气又往前面看了一眼——啊啊啊!要瞎了!! 只是快速掠过的一眼,就让他看到了那玩意儿没有皮肤的体表,和遍布全身的眼睛!那些充满血丝的眼睛每一个大小都不一样,但全都在无规律地疯狂转动! 直哉‘嗷’地一声捂住双眼,可仍然挡不住那玩意儿诡异的声音。 仿佛溺水了一般。 ‘唔……唔咕噜噜,别看我,别看我……’ 我不看!您倒是别出来晃悠啊!直哉无声地惨叫。 这是碳基生物能进化出来的模样吗?!猎奇得过分了吧!有考虑过去生化危机片场打个零工吗?一定很有前途!!就那个第八部!鱼人莫罗!他觉得相似度足足有80%! “怪物!有怪物啊!快跑!!”他紧紧闭着双眼,死活不愿意再看那玩意儿一眼。 甚尔看看他,又看看面前空无一物的大坑,脸上没有分毫表情。如果直哉敢在这个时候睁眼看看他,就一定能察觉到甚尔此时的状态不同。 “跑什么?”他眼神淡漠,随手抽出卡在直哉腰带上的棍子。 “喂小鬼,把眼睛睁开——” 他轻轻一棍子抽在直哉的腰上,满怀恶意地对直哉宣布: “——这种东西,你以后要看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猪猪:……放过我!!! 其实我这猪崽就是那种越害怕越嘴贫的类型……一边疯狂从心一边嘴不啷唧的那种。我也说不太好他到底是怕还是不怕……就挺矛盾的(流汗黄豆.jpg 感谢在2021-06-14 11:45:23~2021-06-15 10:3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吃不想吃 10瓶;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锤爆 看着眼前形容可怖的怪物,直哉的世界观□□了个稀碎。 倒着看更吓人了啊啊啊啊! 他一边看,一边哭,“我看了!我看了!!好了没?我们快跑吧!” 甚尔轻嗤:“看你那怂样。” 直哉哭得更大声了:“你不跑就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这只怪物似乎是想袭击他们,张着血盆大口冲过来,但是被甚尔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躲过去了。失去了目标的怪物被自己的力道带着冲破了地板,整个头部都被卡在了地板里,一时间还拔不出来。 ‘咕噜噜……别看我……’ 直哉哭着回答它:“我不看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怪物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一边自顾自地重复着‘别看我’,一边把头从地板上的洞里拔了出来。 甚尔盯着那个洞,眼神冰冷。 他像是不经意一般地问直哉:“好看吗?这玩意儿长得怎么样?” 直哉条件反射地回答:“你不会自己看吗?!” “……” 问问问,就知道问!有这个时间怎么不多跑两步,啊啊啊它又咬过来啦救命啊! 甚尔再次在最后一刻才进行闪躲,直哉的脑袋差点就被咬下来了,他连那怪物嘴里有几颗牙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被彻底吓戳了,吓破了胆,脑袋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甚尔接二连三的惊险躲避,又想到他时不时盯着那些怪物冲撞造成的破坏痕迹看的视线……惊险是因为他看不见怪物的动作,只能靠它掀起的气流来判断它的位置;而放纵怪物到处冲撞则是为了让它留下痕迹,以便于观察它的身体尺寸。 “你,”他怀疑地问,“是不是根本看不见这玩意儿?” “……”甚尔动作一僵。 果然看不见啊!! 直哉来不及多说,“啊啊啊它又过来了!!!” 甚尔动作粗暴地直接把直哉抡圆了往肩膀上一甩,直哉的肚子正好卡在他坚硬的肩关节上,这一撞,差点没把胆汁都撞吐出来。 靠,这绝对是被他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直哉愤恨地揉了揉肚子,不敢再提看不看得见的事。默认了甚尔看不见,只详细地解说眼前这怪物的模样。 不过看不见还能躲得这么精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念头在直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被他忽视掉了。 他牢牢抱住着甚尔的脖子,目光如同有实质一般地冰冷而飞快扫过怪物的全身。 “类似人形,双臂双足,背上有一团作用不明的囊肿型器官,压迫脊椎,只能四肢着地行动,高度为三百二十公分。” “从头顶到尾椎的长度为五百六十二公分。” “左臂最大伸展长度为三百八十一公分,右臂四百零七公分,双脚近乎萎缩,没有实质攻击力。” “目前的攻击模式为冲撞、啃咬以及挥舞双臂。冲撞过后会有僵直,可以找准机会输出。” “肉质偏软的部位应该在腹部和背部的囊肿上,建议着重针对这两个部位进行输出,打出大僵直就逃跑。” 直哉像是无情的播报机器一样,一项项地报出怪物的数据,丝毫没有保留。 废话,命都快保不住了,还保留什么保留?他恨不得自己其实有超能力,能够一拳把这恶心人的东西锤成肉酱。 甚尔按照直哉给的数据顺利躲过了全部的攻击,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他。 直哉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但是眼睛还是紧跟着那只怪物,“看什么?” 甚尔本来想问他是怎么看出那些数据的,但看着他此时有些陌生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变成:“你勒我脖子勒得太紧了。” 直哉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我不勒紧一点你就把我甩出去了!” 他明显能感觉到甚尔不习惯与人接触,每次有大动作时都会下意识地想把他甩出去。好在他每次克制住了,没有真的把直哉丢出去喂怪物。 而直哉每次察觉到甚尔的念头时都会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大有狗皮膏药的风范。 面对直哉的指控,甚尔也无法狡辩,毕竟他的确有无数次差点把直哉丢出去。 “……你太累赘了。” 到最后他只能绷着脸这么说。 直哉敢怒不敢言,气得把双臂勒得更紧了,内心里直叫嚣:勒死你!勒死你! 他这点力度对甚尔来说不比挠痒痒重多少,但就是无法完全忽视。甚尔不自在地歪着头,“麻烦……” 他今晚无数次地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并在此刻达到了情绪上的巅峰。 但是自己做的决定,再后悔也要坚持下去,甚尔咬咬牙,放任直哉继续像个树袋熊一样粘在自己身上,“我要动手了,你自己抓牢点,别掉下去。” 直哉一愣,动手?干什么?逃跑吗? 可那应该是‘动脚’吧?为什么这家伙说得气势汹汹,仿佛反手就要把这个怪物杀了一样? 唉,讲道理,虽然你天赋异禀体质过人,面对这种看不见的怪物还能保住性命找机会反击,但不管怎么说反杀也还是太难了点吧?输出真的很拉啊大哥…… 就在甚尔把长棍横在身前,一端对准了怪物的时候,直哉还有心情分析:棍子能有几个输出?这种怪物怎么看都不是冷兵器能搞定的。最好来两架榴弹发射器,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然而下一个瞬间,甚尔动了。 他如同迅猛的猎豹一般,蹂身而上,扑杀向自己的‘猎物’,而他的爪牙仅仅只有一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棍子。 直哉:“……” 就tm离谱!! 他想尖叫,可又怕影响到甚尔,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睁睁看着甚尔单枪匹马,带着一根木头棍子就冲到了怪物面前。 ‘别、别看我……’ 怪物的面容狰狞,无数只诡异的眼睛中齐齐流露出嗜血的喜悦。它朝着向自己冲过来的甚尔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的嘴巴足足占了体长的五分之一,此时下颌骨像蛇一般极限地扩张开,几乎能把甚尔囫囵个儿吞下去! 要知道甚尔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 直哉已经不敢看了,可是为了确保甚尔的安全,他不得不瞪大了眼睛,观察怪物的每一根利齿和甚尔之间的距离。 眼看着二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毛骨悚然,再也憋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它咬下来了!你快躲啊!!!” 这已经不是‘动手’了!这是‘白给’! 然而甚尔还是没躲!他还在继续向前!直哉已经有些绝望了,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们几乎是把自己送进了怪物的嘴里,已经逃不掉了…… 他甚至能看清那些锋利的牙齿上细密的锯齿,被这种东西咬中,估计不死也要被刮下一大块肉。 直哉又哭了,他不该因为甚尔先前躲避时敏捷的身手就选择相信他的,这就是个莽夫!眼瞅着就要把自己的命莽没了!还要连累着自己一起! 再见了!真奈姨妈!希望死后的世界没有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一米八笨蛋莽夫! 直哉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骂甚尔,就算快要被带着一起送进怪物的腹中,他也没有松开甚尔的脖颈,反而勒得越发紧了。 甚尔的神情冰冷,直到最后的这一刻,直哉像个狗子一样狼狈地哭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胆小鬼!” 生与死的界线在这一刻变得无限模糊,可甚尔却像是在享受这危险的刺激一般,神采飞扬地大喝一声:“看好了!看不见也不影响我揍它!” 说罢,他手中的长棍忽然改横变竖,斜支出去,撑到了地面上! 甚尔把长棍当跳杆用,硬生生地靠着一个支点和强横的上肢力量让自己腾空而起,整个人横着从怪物正在闭合的双颚之间横穿而过。他的时机掐得太准,以致于怪物的利齿刚好在他的衣角抽离后的一瞬间才交错咬死,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双方配合默契的杂技表演,然而掌控着舞台的自始至终都只有甚尔一人! 直哉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这也行?!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甚尔其实看得到怪物了!要不然他怎么能把时间掐得如此精妙?! 怪物以绝对的力道合嘴,却没能咬住任何东西,过大的力道顺着相撞的齿列传递到头骨,把它震得眼冒金星,一时间竟完全无法动作。 就是现在!甚尔没有错过这个它反应迟钝的机会,双脚刚一落地,立刻扎稳脚步,靠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核心力量硬生生扭转了身体,借着旋转下落之势,将自己手中的长棍抡出了撕裂风声的力道! 直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甚尔这一棍劈下! 这一刻,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一齐发力,爆发出的惊人力量全部汇聚在长棍的端点上,声势惊人地劈向怪物的头颅! “嘭!!!” 这一声,仿佛是把敲碎西瓜的声音放大了一百倍,彻底炸响在直哉耳边。在长棍接触到怪物头颅的那一刻,它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锤了个稀巴烂,血肉四处飞散! 直哉没管那些污糟的血肉溅了自己一身一脸,他的目光已经完全被甚尔吸引住了,移不开半点。 甚尔也被怪物的血肉溅了一身,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感觉。他刚刚以一己之力强杀了一头骇人的怪物,可他看起来却好像只是清早起来散个步一样,连口气都不用喘。 他手中的长棍已经被打烂了,自中间彻底爆开,丝丝缕缕地往外迸着木茬儿。他将这根废木头随手一丢,畅快地呼出一口气,“爽快!” 甚尔好好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发泄了这一晚上堆积的郁气,爽够了才转头看向直哉,语气中不乏炫耀地对他说:“怎么样?这下知道你是累赘了吧?服不服?” 直哉盯着他发愣,此时除了疯狂点头之外已经想不起任何动作! 他激动得像只海豹一样,差点拍起自己的肚皮。 ……太帅了!真的太帅了!!! 什么战术,技巧,此时此刻在甚尔面前都像是个笑话。真正的强者就是要挑最难打的部位,直接锤爆! 帅就完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猪猪:这招好帅!我也想学!plmm们见过这一招之后一定会死心塌地爱上我!呜呜呜呜!!(激动到语无伦次) 另外,这一招其实是参考了怪物猎人里大剑的真蓄斩,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心动了,真是暴力美学啊…… 今天的二更,也提前给你们码出来啦!九点就不更了,我们明天再见~(吐魂感谢在2021-06-15 10:35:27~2021-06-15 15:4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吃不想吃 5瓶;宇智波佐助[幼年]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迷雾 和直哉不同,甚尔的热血褪去得很快,能让他真正兴奋起来的就只有生死交错的那一瞬间。一旦战斗结束,他就失去了那种生命的鲜活感,再次回归了那种对什么都没太大兴趣的模样。 他渴求着不可视的敌人的鲜血,当那被暴力击溅起来的血肉沾到他身上时,他能产生那一小块皮肤正在被烧灼的错觉。 那让他有活着的真实感, 敌人已死,失去了力量供给的血液和碎肉也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直哉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喃喃问道。 甚尔看不到直哉所见的那一幕,他只能感受到浑身的滚烫感正在逐渐消退,冷漠与乏味再次填满他的心灵。 他忽然觉得缠在自己身上的直哉很碍事,大手一挥,把他从自己脖子上撕了下来。 直哉吓了一跳,“嗳!别让我下去!地上还有血!” 他无措地抱着甚尔的手,像抱着树干的无尾熊。 甚尔不耐烦,“咒灵已经死了,这些东西都会消失。” “咒灵?”直哉耳朵竖起来,“这是那种怪物的名字吗?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你怎么那么厉害!是经常和这种东西战斗吗!” “我们以后还会再遇见它们吗?” 他一个问题接着另一个,语气中难掩兴奋之意。显然这世界上存在着怪兽和讨伐它们的‘勇者’这件事令他十分感兴趣。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怪兽的名字叫‘咒灵’,而讨伐它们的人也不是什么‘勇者’,只不过是一群同样丑恶的‘咒术师’罢了。 望着直哉激动而又崇拜的眼神,甚尔忽然觉得很荒谬,自己这个一丝咒力都没有的废人,现在居然要教导一个未来的咒术师什么叫咒灵? ……开什么玩笑? 甚尔的脸色寒如冰霜,不顾直哉的哀求,强硬地把他放到了地面上。 “不是‘我们’,它想杀的只有‘你’,以后要经常见到它们的也只有你!”他强调道。 这只咒灵是为杀死直哉而来,假如今晚甚尔没有心血来潮地走这一趟,现在无人守护又失去了记忆的直哉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独自一人沉眠在深冬的清晨里。 直哉被他训得脖子一缩,弓着脚,像只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踩在地面上,重心在两只脚之间来回交替着,仿佛地面烫脚似的。 他察觉到甚尔的心情不好,于是试图转移话题,“奇怪……”他嘟嘟囔囔,“为什么我不觉得冷?” 他和甚尔差不多,身上只穿了一层单衣,而他脚上甚至都没穿鞋袜。可就是这么一双光溜溜的脚,踩在冬天的地面上却一点也不冷。 甚尔知道是什么导致了直哉身上的异状——咒力。 身为宗家最受宠的孩子,直哉天生能够使用咒力。而使用咒力来隔绝冷热,这已经是相当高级的运用技巧了,四岁就能无意识地将咒力运作到这个程度,直哉无愧于他受到的所以宠爱,是个实打实的天才。 一想到这一点,甚尔心中的厌烦更深。 他真的后悔今晚来了这一趟。 地面上的血迹和怪物的尸体就像甚尔所说的那样,如同残雪一般消融在了清晨的阳光之中。要不是四处残留的破坏痕迹,直哉都要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凶恶的怪物、激烈的打斗、帅气的击杀……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它一定是这世上最令人难忘的梦。 “喂,”甚尔出声将他从恍惚中叫醒,“别对其他人说我来过,懂吗?” 直哉茫然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不想和宗家的咒力天才产生任何联系,也不想听任何人把他俩的名字放在一起。就算在热血上头的时候,他曾经有短暂的一瞬间觉得直哉也是个不错的家伙,说不定失忆后的他和其他的禅院族人都不同……可一旦清醒下来之后,他就再次看清了他们二者之间不可跨越的代沟。 记忆可以消失,可流淌在血脉中的咒力不会,而只要这份特别的力量还存在于直哉的身体之中,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夜晚结束,清晨来临。禅院家的巡视者很快会经过这一区域,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危险找上直哉。 甚尔低头凝视着直哉的双眼,半晌,无所谓地嗤笑了一声,“随便你,你愿意说就说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直哉忽然意识到他要离开,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要伸手去拽他的衣角。可甚尔走得太快了,一眨眼就已经翻身上了院墙。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甚尔压根就不理他。 眼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就要□□而出,直哉连忙大喊:“我不会说出去的!” “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 甚尔的身影停顿了片刻,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消失在了院墙之后。 直哉继续追了两步后,才缓缓停下来,仰着头看向甚尔消失的方向。 就算他失去了记忆,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甚尔是专程前来保护他的。 面对着那样超乎想象的敌人,甚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战斗,即使他看不见对方的真面目,他也没有一刻产生过退缩的念头。 “真的……好帅啊。”直哉由衷地感叹。 对甚尔来说,敌人或许很好搞定。可对直哉来说那就是无法战胜的恶魔,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怪物,他不敢想象如果今晚甚尔没有出现的话,等待他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即使甚尔不承认,直哉还是认定了他救了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甚尔本身就是一个谜,他还紧接着带来了‘咒灵’这个更大的谜题,以及最要命的——为什么‘咒灵’想杀他? 他的出现就像一盏灯,为直哉稍稍照亮了眼前的黑夜,然而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仍然是迷雾重重。 “唉——”直哉哀嚎一声,伸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太难了!他太难了!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简称三无! 三无正太禅院直哉独自站在庭院之中,对着甚尔和怪物的战斗痕迹发呆。 接下来,他到底该做些什么? 直哉迷失了方向。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些声响——似乎是有人在远处推开了一扇门,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直哉浑身的神经下意识绷紧,在不知道来者是谁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是大步跑到甚尔留下的断棍旁边,一脚将其飞踢进角落里的草丛中。 ‘我答应了他的,不能让别人知道——’ 刚刚还在迷失方向的他,此时行动得极为果决,毫不犹豫。 几乎就在断棍消失在草丛中的下一秒,一道焦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了。 “直哉少爷!您在哪里?” 直哉听出了这是真奈的声音,他四下望望,确认了再没有甚尔留下的痕迹之后,三两下撕碎了自己的衣服,制造出混战过后的效果。 有着他自己不知情的咒力辅助,这些事情他做得很轻松。 完事后,他还咬着牙在布满雪水和污泥的地面上滚了两圈,沾了一身的脏东西后,这才踉踉跄跄地朝着真奈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跑过去。 “我在这!” 于是真奈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狼狈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泥球儿,她下意识僵硬了片刻,但很快意识到这就是直哉。 “直哉少爷!您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她立刻半跪下来,伸开双臂,将朝自己跑过来的直哉接到了怀里。 直哉:“……” 他忏悔,他有罪,他用一身的泥巴污染了干净无暇的真奈小姨,还骗到了一个香香软软的拥抱! …………但他下次还敢!! 作者有话要说:  猪猪: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叉腰 上一章看到有很多小天使想把甚尔定为cp……对此我只能说,虽然我还没有确定最终cp是谁,但肯定不是甚尔。 jj不让写啊!!! 感谢在2021-06-15 15:46:48~2021-06-16 14:5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断断 49瓶;kk 10瓶;又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消灭证据 “直哉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奈将直哉抱回了他的房间,替他换下了那套又脏又破的外衣,然后才仔细地检查着他的身体,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直哉一边乖巧地任由她摆弄,一边用路上临时想出来的借口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我就出去了……外面有一个看起来很可怕的怪物……” “怪物?”真奈眼神一凝。 “嗯……”直哉装出害怕的样子,“眼睛,好多眼睛,好恶心……它还一直在说‘别看我’。它、它还想吃了我!” 他在真奈看不到的角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眼圈迅速红起来,声音颤抖着说:“真奈,我好害怕……” 果然,真奈看到他这幅惊吓过度逻辑混乱的样子,就不再追问他事情的经过,而是安抚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了哦,怪物已经不见了,没人会伤害直哉少爷。” 直哉虚虚地拽住她的袖角,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软软地回应了一声,“嗯。” 他的眼底悄悄划过一丝愧疚。 很抱歉骗了你,而且很大概率会继续骗下去。 真奈的怀抱又香又软,直哉逐渐在这种令人放松的气氛下升起了困意。 折腾了半宿,又是惊吓又是疲惫,现在突然回到一个安全且舒适的环境中,他的身体正在疯狂传达出想要休息的意愿,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眨动着,呼吸也逐渐变得漫长。 真奈察觉到了他的困意,轻声哄道:“睡吧,我会一直守着您的。” “嗯……”直哉糯声回应。 真好啊,温柔又体贴的真奈小姨。 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他喃喃低语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他就彻底陷入了梦乡,呼吸变得平稳且绵长。 他错过了真奈在听到这声‘对不起’后情绪复杂晦暗的眼神。 真的变化太大了,她几乎不认不出这是同一个人。 半晌后,真奈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将熟睡过去的直哉放回了被褥中,仔细地替他掖好了被脚。望着他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真奈有些哀伤地想到:的确有人亏欠了一句‘对不起’,只不过,那个人不应该是一个才四岁的孩子。 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躯具留队已经开始了清早的巡逻,外面由远及近地传来梆子的声音。 真奈轻柔地抚摸过直哉的脸颊,目光哀伤。 ‘你醒的不是时候。’ …… 禅院直毗人是在稍晚一些的时候来探望直哉的。 年节将至,禅院家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他这个家主的长子。家主年事已高,真正的事务大多被分摊到了他和次子的身上,禅院直毗人的任务要比外人以为的繁重许多。 在处理好手头最紧要的一批事情后,他快速赶到了直哉的院子,亲自来探望自己这个昏迷了半年的幼子。 他的近侍一拉开门扇,真奈就恭敬地跪坐行礼,“直毗人大人。” 直毗人飞速地扫过她一眼,“嗯。”紧接着看向房间中央再次陷入沉睡的直哉。 他的身材高大且气势威严,压得真奈大气也不敢喘。如果光看他们两个的话,还是很有禅院家尊卑分明,等级森严的氛围的。 然而这房间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个睡得正香的直哉,什么气势,什么威严,在他这里统统都不起作用。 “zzz……”他甚至打起了香甜的小呼噜。 直毗人:“……” 他突然‘呵’地一笑,浑身紧绷着的气势一松,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点调侃的语气,“这臭小子,睡得倒香!” 真奈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直哉虽然还在沉睡,但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从前的他脸上是没有血色的,而现在的直哉却面色红润,表情安宁,光是看着就知道状态不错。 直毗人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让他继续睡吧,你跟我出来说。” “是。”真奈温顺地点头,起身跟着他离开了直哉的房间。 来到庭院中,直毗人双手交叠置于背后,打量着四处的破坏痕迹,低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奈将昨晚直哉突然醒来,表现出失忆的症状,然后又在她离开的中途疑似遭遇咒灵袭击的经过完整地告诉了直毗人,中间没有添加任何的个人理解,完完全全是客观的陈述。 直毗人站在她身前,看不清表情,语气中也没有泄露出一丝情绪,“直哉那小子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奈深深地低下头,“十分抱歉,直哉少爷醒来后我还没有详细确认过……” “无妨。”直毗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请罪,“如果你所说的皆为实话,那么你也没什么机会和他谈,等他醒来后我亲自确认吧。” “是,多谢您的宽宏。” “倒是咒灵袭击这件事……”直毗人摸了摸唇上修剪整齐的小胡子,“要好好调查一下。” 按理来说,直哉的庭院有他布下的‘帐’做保护,任何未经允许的生物都无法穿过屏障,而不惊动直毗人。但就是有这么一次例外发生在了昨夜,一只咒灵躲过了禅院家的搜查,甚至穿过了直毗人设下的帐,悄无声息地袭击了直哉。 这之后的过程就不详了,不过看起来像是直哉与咒灵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成功祓除了对方。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真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直毗人大人,我有一个想法……” 直毗人回过神来,挑眉看向她,“你说。” 真奈咬唇,“我觉得……这件事绝不是偶然,而且事发于内,并非外。” 她说得有些隐晦,不过刚好与直毗人的想法不谋而合——直哉的遇袭,背后绝对有禅院家内部的人在动手脚! 禅院家有躯具留队日夜巡逻,其防卫虽然不是毫无破绽,但也称得上是严格缜密,绝不会发生外来的咒灵误打误撞地混进来的情况。而位于禅院家中心,宗家族人的住所就更是防护严密了,除了固定的守卫之外,还会有家族秘传的‘帐’之秘法守护,除非是禅院家内部的族人,否则不可能毫无动静地入侵。 这种种的一切都指向了家族里的内鬼。 直毗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会将‘帐’重新设置一次,你这些天专心守着直哉,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真奈慎重地应下,“是,我明白了。” “光有你一人还是不太够,得想办法再给他找个侍从。” 直毗人捋捋胡须,“不过,这一切都等到新年仪式过去了再说吧,现在最紧要的是让直哉养好身体,照常出席仪式。” “是。” 直毗人留下了自己的近侍,替他检查直哉庭院里的‘帐’,而他自己又回去处理公事了。 二人先是仔细检查了直哉房间外的符咒,确认完好无损后才依次检查其他的房间和院落。 在处理昨晚战斗发生的庭院时,直毗人的近侍着重检查了一下埋在地下的符咒。而真奈则是四处巡视着,观察那些战斗造成的破损。 在路过角落里的草丛时,她眼尖地发现了那从中间断裂成两截的长棍。 真奈瞳孔一缩,先是回头确认直毗人的近侍没有注意自己这边,然后不着痕迹地弯下腰,将长棍藏在了自己宽大的袍袖中。 就在她动作沉稳地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直毗人的近侍站起身来,神情中带着点疑惑,“奇怪……这符咒明明好好的,怎么会让咒灵闯进来?” 真奈轻声细语,“我听直哉少爷说,他是听到外面有声音后主动出去的,或许是因为这个举动……” 近侍恍然,“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门’在整个体系中是相当关键的一环,若是主动开了门,就相当于主动对外界发出了‘邀请’,这样一来什么东西都能随意进出了……” 说到这里,近侍不由得皱起眉头,“看来直哉少爷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这样基本的东西都会忘掉……你也别跟着我了,赶快回去守着直哉少爷,别让他再做出这样的事。” 真奈温顺地弯腰称是,转身离开了庭院,朝直哉的房间返回。 期间,在路过一间已经被检查过的浴房时,她将那根断棍悄悄丢进了锅炉中,然后点起了炉火。 火焰照亮了她秀致的眉目,那双与直哉别无二致的眼睛中反射着熊熊燃烧着的火光。 等她回到直哉的房间时,直哉还在沉睡。她关好房门,来到直哉枕边跪坐下来,轻轻地推了推直哉的肩膀。 “直哉少爷,醒醒……” “唔……?” 直哉被她叫醒了,睡眼惺忪地望过来。 真奈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烧了洗澡水,您要不要把身上的污渍洗干净再睡?” 直哉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为了掩盖昨晚的真相,滚了一身的泥,还没收拾干净就睡过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要洗……” 真奈的笑容加深了,“我明白了。” 她看着直哉软乎乎的睡颜,心生无奈地想:下次,可要记得把谎言圆得漂亮一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猪猪:zzzzz……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猪猪睡不够,笑死。 感谢在2021-06-16 14:56:40~2021-06-17 15:1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intraum 20瓶;阿贡 10瓶;余温世 7瓶;蛟宝、又來、哒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刁难 在救下直哉后,甚尔偷偷溜回躯具留队,全程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自己半夜离开过。 躺在床上,他忍不住回想起这一晚发生的事,而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围绕着刚刚苏醒的直哉:他那变化极大的性格,以及诡异的行为,还有那如机器般精密的眼力…… 甚尔忍不住怀疑,难道脑子进水还能有这种妙用? 只不过像这种几乎是换了个人的现象,禅院直毗人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如果那小鬼不知道好好掩饰自己的异常的话,想必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 甚尔没能歇息多久,就被敲响了大门。 他一开始装睡不想理,可敲门的人却锲而不舍,一边敲一边叫着他的名字,这下甚尔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大清早的,搞什么?!” 他一晚上没睡好,虽说身体上没受到什么影响,但心情明显很糟糕。来叫他的人明显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一想到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废物,他就又挺起胸膛来,“巡逻队那边缺人,你也去顶上!” 甚尔眸光晦暗地盯着这个对他颐指气使的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喜怒。 “缺人?”他貌似平静地问。 来者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呃,听说是宗家那边出了点事,有不少人被临时调走了……” 他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有讲得很详细,模模糊糊地说了个大概就开始催甚尔出发。 昨晚那点事甚尔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他懒得和眼前这个记不住名字的家伙多说,敷衍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过一会儿会过去的。” 对方皱眉,“过一会儿?” 甚尔懒洋洋地挠了挠脖子,“你总得让我准备准备吧?我才刚起床。” “……”对方被他说服了,但眼神里明显都是嫌弃。 在躯具留队,没有哪个人会像甚尔这样天都大亮了还不起床。所有人都铆着一股劲儿想往上爬,一个个挣破了脑袋地想在宗家面前表现自己,哪有像他这样不思进取的? 不过听说这家伙连咒力都无法使用,是个废物中的废物,就算想尽办法都不可能让宗家注意到自己,那么他终日懒散也就可以理解了。 算了,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传话的人自以为将眼中的怜悯和优越掩藏的很好,殊不知对甚尔来说,这些情绪是他自幼就再熟悉不过,绝对不可能错认的。 但那又如何呢?他早就习惯了…… 就算他能在一秒之内将面前这个家伙杀死,在禅院家他也只是个‘废物’,一个任谁都能讥嘲的人。 “动作快……”点。 传话的人还没说完,甚尔就‘啪’地一声摔上了门,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他气得脸都青了,可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他就按下了惹是生非的心,铁青着一张脸离开了。 门后,甚尔目光阴沉。 啧,这样可不行啊,刚刚差点就忍不住动手了……他是不是最近忍耐能力变差了? 晃神间,甚尔的脑中隐约浮现出一双亮晶晶写满了崇拜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全神贯注地盯着他,嘴上没完没了地念叨着那几样没新意的赞美。 “……”这样更不行。 甚尔猛地摇摇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脑海中筛出去。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隐藏自己,平安无事地等到成年。到那时他就自由了,再也没有那些可恨的禅院族人拿高高在上的眼光看他。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住处。 …… “喂,听说了没有,队长撇下自己的巡逻任务,跑去跟那些精英一起见宗家了……” “我说他怎么一大早跑来叫我们去巡逻,往日都没见他这么勤快过。” “现在正是新年,最忙碌的时候,也不知道宗家这时候找人是为了什么……我要是队长,我也想办法去凑个热闹啊。” 当甚尔来到集合的场地时,正有一群禅院家的年轻族人聚在一起聊天。 离得老远他就闻到了那些人话语中的酸意,甚尔不大感兴趣,默默来到了队伍末尾独自待着。 他没主动打招呼,可那群人眼尖地发现了他,为首的正是先前挑起话题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那人见甚尔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皱起眉头问了一句,“你谁啊?” 甚尔平时不怎么和这群人一起巡逻,所以双方互相都不怎么了解。不过甚尔某些方面的名声在躯具留队还是挺大的,很快就有人在那人旁边小声耳语,将甚尔的来历告诉了他。 那人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向甚尔,眼神挑剔地上下扫了他一眼,“原来你就是队长找来的替班?” 说到这儿,甚尔也明白了这都是怎么回事了:这班巡逻队的队长本该执行任务,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宗家正在躯具留队中招人的消息,所以抛下自己的任务混了过去,临时把他找来顶班。 亏他还以为是昨晚的事情暴露了,躯具留队是要加紧巡逻的密度。 早知道就不来了,甚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四周看一圈下来,所有人手中都拿着一把禅院家特制的咒具,有些是长刀,有些是短剑,还有一些是棍棒,但唯独没有给甚尔准备的。 站在众人中心的青年见状,恶意地一笑,“正好库存的咒具不够了,你干脆空着手跟我们走吧!” 正好不够?怕不是懒得去找,故意敷衍他……不对,他昨晚随手从仓库里顺了一根长棍出来,打烂了就丢了,库存说不定还真就缺了这一把咒具。 想到这里,甚尔默默咽下了不满,什么都没说。 问他话的人见他不搭话,虽然心里不快,但碍于巡逻的时间已经到了,不好多说他什么。看众人的态度,他似乎还是队伍中把握了话语权的人,他态度不怎么好地对甚尔说,“跟着我们,别掉队!” 其他的嘱咐再没有一句,他摆摆手,招呼着其他人跟上。 甚尔什么都没说,懒散地抬起脚步,不远不近地坠在队伍末尾,慢悠悠地跟着。 巡逻队里的人原本都在议论临时缺席的队长,现在忽然多了他这么一个生面孔,众人的话都变得少了起来,想在这个新人面前拿乔。 为首那人嘲讽地一笑,“我们这是巡逻宗家周边的队伍,你平时应该只是巡逻边缘地区吧?小心别在这边迷路。” 众人嗤嗤地笑出声来,甚尔都懒得反驳他们。 他在搬出来之前,在宗家旁边住了十五年,他能迷路?? “……少说话,多赶路。你们巡逻的速度也太慢了,我都要睡着了。”他语气冷淡地说。 那浑不在意的态度让取笑他的众人纷纷心里一梗,无名火腾腾地开始往上冒。 不过是个没咒力的废物,居然也敢这么嚣张?! 巡逻途中,他们不好生事,但想个办法刁难甚尔还是做得到的。 为首的人朝四周递了几个眼神,他们心照不宣地冷笑一声,齐齐加快了脚步。 他们的速度是咒力加强过的,远远超出平常人的水准,每一个拿到外面去都能拿个短跑世界纪录。按照他们的预想,甚尔这个才十五岁的小毛孩,连咒力都不会用,怎么可能追的上他们? 等到时候他被甩在后面,无法完成巡逻路线的时候,他们就有理由整他了。 众人想得很美好,然而跑出去一分多钟,回头一看,甚尔还是那副悠悠闲闲的样子,顶多姿势从走变成跑了。 他仍然保持着那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见众人回过头来,还有心情问了一句,“还加速吗?” “……嚣张的小鬼。”为首之人磨了磨牙,继续加快速度。 甚尔把双手揣在宽大的袖袋里,心想:昨晚是他叫别人小鬼,结果今天报应就回来了,真倒霉。 这群巡逻队的队员憋着一口气,连着跑了五分钟,期间一直在不断加速,可甚尔始终游刃有余地跟着他们,从来没露出过吃力的表情。 他甚至连手都没掏出来,就那么揣着跟在他们后面。 巡逻队的众人互相看了几眼,表情都像见了鬼一样。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累的吗?!他们现在的时速已经赶得上一辆行驶在公路上的轿车了,可他在无咒力加持的情况下,居然还能追的上? 队伍中实力稍差的人已经开始喉头冒血气了,他们隐晦地朝为首之人看去,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为首那人自然也意识到了情况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他的本意是刁难一下甚尔,在他身上撒撒气,毕竟他对那个临时翘班去宗家混脸熟的队长心有嫉恨,不敢直接发泄在本人身上,找个他的替班欺负一下也是好的。 可谁知道这个临时来顶班的臭小子居然有两把刷子,他都提到这个速度了,对方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事情是他主动挑起来的,想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认输服软,他怎么也不会甘心。 于是他咬咬牙,忽视了身旁那几个隐隐带有哀求之意的眼神,继续提速。 顿时,周围的人眼神中就带上了怨艾。他们原本就不是怎么服这个带头的人,现在这人不顾众人的意愿一意孤行,他们更加不忿了。 甚尔虽然貌似闲散地跟在后面,可他却始终把这些眼神官司看得很明白。见队伍中有些人已经开始放缓速度了,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正准备开口讥讽—— “——那边的几个!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严厉的训斥,夹杂着一股强劲的咒力朝着他们袭来,打断了甚尔原本想说的话。 那些高强度使用咒力奔跑了好几分钟的人一听到这声训斥,被其中惊涛般的咒力震得纷纷两腿一软,摔了个七晕八素。 只有一开始挑起这场竞速的人,和一直慢悠悠跟在队伍末尾的甚尔还有能力站着,两人一前一后,在这群姿态狼狈的人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领头那人一看到对面走过来的人,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认出那是直毗人身边最得力的近侍,他们一行人在巡逻途中如此快速奔行,不知不觉间就靠近了宗家的住所,惹了忌讳。 他立刻单膝跪下,“抱歉,阁下,我们……” 他想找个理由辩解,然而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情急之下,看到甚尔不当回事的表情,怒从心头起,愤恨地说道:“阁下!这个新人,第一天来我们巡逻队就口出狂言,嘲讽我们行进速度太慢!我一时冲动,想给他一个教训,告诉他巡逻宗家周边的任务不是那么简单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冲撞到了您,十分抱歉!” 这一番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心里排演过,就等着这一刻一吐为快。 甩锅、诬陷、谄媚,种种行径都浓缩在短短的一段话之中,让旁听的甚尔感到叹为观止。 而这还只是他在禅院家经历过的冰山一角,比这更恶心的事比比皆是,他都数不过来。 巡逻队的人倒的倒,跪的跪,一时之间竟然只剩甚尔一个人站着,和来者平等地对视。 对方没有搭理地上那些人,显然也是对禅院族人的德行心中有数。他略带嫌弃地扫过众人,最后看向队伍末尾的甚尔。 他眯了眯眼,忽然开口:“……甚尔君?” 作者有话要说:  猪儿啊,当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你哥已经先你一步走上打脸逆袭之路,马上就要变身甚傲天了……(心情复杂) 感谢在2021-06-17 15:15:00~2021-06-18 14:4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ssxn、@li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眼缘 第一眼见到甚尔的时候,近侍还没太敢认。 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近侍对甚尔有着很深的印象,不如说,靠近禅院家权力中心的人或多或少都记得这么一个人。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被意外锁进了豢养咒灵的房间里。一夜过去,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打开门一看,一个被咒灵污血覆盖了全身的孩子杀气萦绕地独自立于房间中央,那些大大小小的咒灵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人知道那一晚甚尔是怎么撑过来的。 近侍当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普通侍卫,压根没有资格接触不到事情的真相,他和几个侍卫一起被派去清理事发后的房间。 同行的前辈感慨地告诉他,被关了一夜的孩子叫甚尔,听说还是离宗家亲缘很近的孩子,居然也会被欺负到这种地步。 他吃了一惊:“不是意外吗?” 前辈笑而不语,神情中似乎有着无尽的深意。 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他们发现了数枚咒具碎片。 每一片碎片上都沾满了人血,代表着它们都被那个孩子当作武器拿起过,锋利的刀刃在杀死敌人的时候也割破了他的双手,留下了这些触目惊心的血迹。 某一片碎片旁边,甚至还掉落着一枚乳牙。 那个名叫甚尔的孩子,曾经将刀刃咬在嘴里,像野兽一般割开咒灵的咽喉。 年轻的近侍对此印象深刻。 他忍不住想到:如果这个孩子能活到成年,一定能在咒术界大放光芒。 然而甚尔在此事发生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在众人的面前出现过,近侍一度以为他死了,死在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虽然感到可惜,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强求不得。 经年累月,近侍逐渐将甚尔遗忘了,脑海中只留一个淡淡的印象。 再次见到甚尔已经是许多年以后了,这时候的他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了直毗人大人的近侍,在竞争激烈的禅院家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某一天,他听从直毗人大人的吩咐,去给直哉少爷送学习咒术用的典籍。 就在他敲响了庭院的大门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忽然推门而出,这人身上没有丝毫咒力的痕迹,这让近侍毫无防备地吓了一跳。 那人大步踏出庭院,近侍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嘴角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看上去触目惊心。 近侍刚想叫住他,就听见庭院中传来一声尖厉的喝声:“禅院甚尔!你敢走?!我去叫我父亲把你赶出禅院家!你这个废物!” 近侍对这个略显幼稚的声音印象很深,这正是直毗人大人的幼子,禅院直哉。 能在这么小的年龄就这么嚣张跋扈,放眼整个禅院家,除了这个被溺爱的小祖宗以外别无他想。 近侍时常叹息,为什么像直毗人大人这样英明的父亲,会养出如此……能得罪人的儿子呢? 甚尔本来都走出庭院了,听到他这句话,忽然停下了脚步。 近侍发誓,他看到庭院中追出来的小少爷双眼亮了。 “……”这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要用那种讨人嫌的语气跟人家说话呢? 绝对会被讨厌的。 果不其然,甚尔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直哉伸出了手,朝他比了一个宇宙通用的骂人手势,然后潇洒地走了。 直哉:“???!!!” 他直接气炸了,满脸通红地在院子里跳脚,一边跳一边用各种听来的恶毒话咒骂甚尔,连自己都骂进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旁观了全程的近侍:“……”果然被讨厌了吧。 这又是何必呢? 他在心里叹着气,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把话和直哉挑明。他沉默地将手中的咒术典籍交给了直哉的近侍,“直毗人大人让我送来的。” 那名长相秀丽的女人躬身,“我明白了。” 她双手接过典籍,回身低声下气地哄了直哉两句,将他带回了房间里。 全程,近侍都没和直哉或者甚尔有任何直接交流。 他只记得甚尔那一抬手间锋锐无匹的气势,以及直哉对甚尔的在意。 ‘真是诡异的兄弟关系。’他默默想道。 时隔多年,他总算亲眼见到了禅院甚尔,将自己脑海中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的孩子形象,替换成了身材高大,气势惊人的少年。 不过他还是没看到甚尔的正脸,只记得他嘴角有一道陈年的伤疤,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衔着刀刃战斗的时候留下的。 狼崽子一样凶狠的孩子长大了,长成了一只孤狼,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不屑一顾。 近侍不知道这算是符合了自己对他小时候的印象,还是颠覆了,他总以为像甚尔这样的孩子,肯定会凭借自己的狠劲儿在禅院家拼出一席之地的。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连一个四岁小孩都能叫嚣着要把他赶出去,虽然那未必是直哉的真心话,但某种程度上也体现出了甚尔在禅院家的境遇并不好。 近侍心中思绪万千,但他半点都没表现出来。回到直毗人身边后继续脚踏实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渐渐的,他在禅院家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然后,一转眼,又是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中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直哉落水昏迷,凶手至今都没有找到;随后则是直毗人大人的亲弟弟,扇大人的动作开始变得频繁。 两兄弟自幼的关系就不是很融洽,近侍也是在来到直毗人身边做事之后,才慢慢了解到这些宗家内的秘闻的。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感到触目惊心。禅院家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竟然是如此金玉其外,糟污其中的地方。这对于从小就怀有强烈的家族荣誉感的近侍来说,是一次三观上的重大打击。 尤其是在昨晚,真奈连夜前来报告直哉苏醒的消息,可紧接着直哉的庭院就被咒灵袭击。 ……这是有人坐不住了,急着想要杀人灭口。 到底是多么深的仇怨啊,会让这些人对自己嫡系的血亲痛下杀手?又或者从最开始就没有什么仇恨,驱使着这些人互相斗争的,只不过是他们心中深埋着的对权力的欲望? 近侍开始怀疑自己为禅院家奉献一切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一手将他提拔上来的直毗人看出了他的动摇,但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一边着手调查着直哉那件事的真相,一边与禅院扇做斗争。 要不要留在禅院家,或者说,要不要继续跟随他,这些他都任由近侍自己判断。 “如果你想走,随时可以告诉我。我在北海道那边有些人脉,到时候你可以去那边,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牵扯不到你。” 直毗人一边对近侍说,一边豪迈地灌下一大口酒。 他嘿嘿一笑,唇上的胡须也跟着微微颤动,“他们都说我放弃了直哉,随他们去说……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需要证据了。争斗到最后的胜者才有资格决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在真相扑朔迷离的情况下,只要观察最终的得利者是谁,就能摸清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 如果是从这样的思维逻辑出发的话,那么禅院扇几乎就是当仁不让的得利者,也就是直毗人最先怀疑上的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直哉是他最有天赋的儿子,一旦他成长起来,体内蕴含的咒术天赋被完全挖掘出来,那么直毗人这一支就将在未来十年的家主争夺中占据绝对的有利形势。因为禅院扇本身的实力就不如直毗人,而且他还没有一个能和直哉媲美的继承人。 直毗人的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禅院扇在这件事中或许不是一开始的□□,但后来直哉昏睡了半年,醒来后又遭遇袭击,这些事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双方的竞争已经逐渐摆到了明面上,禅院扇已经明确地表达出了对家主之位的野心。直毗人了解自己的弟弟,如果真的让他当上了家主,那别说是直哉,他们一家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对自己的近侍说,不再调查直哉昏迷一事的真相。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敌人的刀已经出鞘,难道还要花费时间问一句,“你为什么要伤我?” 找准时机,一刀捅回去,这才符合直毗人的作风,也是禅院宗家一贯的行事风格。 “如果接受不了,那你就趁早退出吧,现在还来得及。” 近侍得到这句话后,彻夜沉思,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关,决定留在直毗人身边。 他是这么回复直毗人的:“我不再信任禅院家,但我相信您。” 他相信,如果是那个不在乎出身,力排众议提拔了自己,给了他一个机会的直毗人大人的话,一定可以改变禅院家的现状! 直毗人听了他的自白,呵呵一笑,没有说自己是不是当了真。 天一亮,他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带着近侍去探望直哉,并且如同以往一样,将许多重要的事务交给了他。 近侍除了要加固直哉庭院中的‘帐’以外,还要负责为直哉挑选一位新的侍从。为此他特意召集了躯具留队中的精英,想要从中挑选出实力过关,背景清白的人。 路上撞见甚尔一行人,这纯粹是意外。但这意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这个巧合的时机来了,近侍觉得这可能是上天的预示。 他最开始没能认出甚尔,只是觉得这个高大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这半年来甚尔又拔高了不少,眼看着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能认出甚尔,靠的还是他嘴角上辨识度极高的那一道疤痕。 近侍看了看姿态从容的甚尔,又看了看地上倒了一片的巡逻队,瞬间有种看到了‘禅院家的参差’的感觉。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甚尔君?” 甚尔挑眉,“你认识我?” ……还真是。 他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甚尔此时出现在这里,正是老天的安排一样。 想想之前那次见面,直哉少爷似乎对他很有好感的样子,说不定甚尔就是这次侍从选拔中最合适的人选。 近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的青年,“你说,你们一群成年人,用着咒力增幅速度,结果还比不过一个没成年的孩子?” 那人原本在听到近侍叫出甚尔的名字时,脸色就变得惨白了。此时再听到对方明显带有包庇意味的问话,顿时心生绝望。 他还想辩解,但被近侍直接打断了。 “今日的任务结束后,自己去领罚。” 这个处理结果已经算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了,新年仪式之前的要紧时刻,近侍也不想节外生枝。 巡逻队的人听了以后,立刻感激地应下,一个个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甚尔‘切’了一声,原本想继续跟上,可近侍及时叫住了他。 “甚尔君,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这下,别说是甚尔,就连巡逻队带头的那名青年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被直毗人大人的近侍以如此客气的态度邀请,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名画——《猪猪在睡觉》 画作内容:近侍回忆,甚尔打脸,老爹装逼。 猪猪呢? 猪猪在睡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06-18 14:49:38~2021-06-19 13: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又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意外 “你谁啊?” “我见过甚尔君,但甚尔君可能不记得我。我是直毗人大人的近侍,请您和我来一趟。” 甚尔觉得自己这两天运气不太好。 按理来说,现在他应该是离直哉以及直毗人越远越好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接二连三地碰上和他们有关的事。 如果说昨晚救了直哉还算得上是他咎由自取,那么现在遇见这个莫名其妙的近侍,并被他点名带走,就属于是绝对的天降横祸。 就算近侍的态度再客气,也掩盖不了他和直毗人‘有仇’这个客观事实,虽然直毗人现在还不知道。 话说,该不会是那个小鬼说话不算话,转头就把他给卖了吧?那他可真是白救了这么个白眼狼,昨晚就应该把那小崽子喂咒灵…… 甚尔本能地觉得应该不是直哉泄密,但除此之外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直毗人的近侍把他拦下这个行为,总不可能是直毗人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表侄,打算把他带回宗家吧? 甚尔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一边走一边搓了搓双臂,内心一阵恶寒。 近侍走在他前面,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在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距离之后,他稍稍放慢脚步,与甚尔平行。 他对甚尔解释道,“现在禅院家可能还没传开,但很快所有人就会知道了,直哉少爷再昨晚醒过来了……” 甚尔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言不发地听着。 近侍余光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一脸平静毫无反应的模样,心里轻叹了一声。 直哉少爷,您可真是把自己的表哥得罪的死死的。 他心里想的什么,面上没泄露出分毫,继续述说:“……少爷醒来后身体状况不大好,离不了看护,所以直毗人大人要为他再选拔出一名侍卫,和原本的侍女一同照顾直哉少爷。” 甚尔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身体状况不好?那个活蹦乱跳大呼小叫的崽子吗?要不是他昨晚亲眼见过他还真信了他们的鬼话。 不过他也听出了对方没有问罪的意思,应该是还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甚尔的姿态不经意地放松了些许,“所以呢?找我来干什么?” 近侍眉头一皱,按理来说他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假如甚尔不是傻子,应该能听出他话中的邀请之意。 他一偏头,正对上甚尔的双眼,在那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冷淡至极的目光中,他忽然看懂了甚尔的意思。 甚尔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想听懂。他很清楚近侍的这份邀约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就是不想接受。 近侍感到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连那些没出息的分家都能恶毒地排挤诽谤你,来直哉少爷身边能让他们都闭嘴……” 甚尔下意识嘲讽:“那小子比谁都会排挤诽谤。” 近侍一时哑口无言。 “……直毗人大人会管教他的。” 有了这一次教训,直哉少爷也该知道收敛了。 “还是请你再考虑一下。”近侍坚持道。 甚尔也没想到,这位宗家话事人的近侍能对自己低声下气地说出这样一番话,而且看那个样子,居然是真心地为自己鸣不平?他们在这之前可是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是陌生人中的陌生人。 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一步? 他百思不得其解,本能地感到抗拒并警惕,反问道:“你又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近侍默默地停下了脚步,反思起自己的突兀行为。 对啊,他在做什么?……表面上是为了主人家的少爷着想,要给他寻找一位足够强大的保护者,可实际上呢?他难道没有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候掺杂私心吗? 答案是有的。 他自己出身于分家,按照出身的水平来算的话,基础甚至不如甚尔。但这些年在他自己的努力,以及直毗人大人的提拔下,他也在重视出身的禅院家争拼出了自己的位置。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甚尔的地位反而不如他了。 但近侍并没有因此而对甚尔产生出优越感,究其缘由,大概还是他在少年时清理过的那个血战现场。 那遍布各处的咒具碎片,以及涂满其上的鲜血。 幼年甚尔的凶狠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让他即使在双方地位极为不对等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慢对方。 面对甚尔的质问,他只是出神地思考了半晌,然后才貌似言不对题地回应道:“……你嘴角的疤痕,是小时候留下的吧?” 甚尔闻言一愣,而后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凶狠,充斥着冷酷与杀气。 “你什么意思?”他冷冷地说。 他以为近侍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人,识破了自己的伪装,进而推断出了自己有推直哉下水的能力。 但近侍其实只是单纯地感慨,当年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人终于活过来了。 那凶悍的眼神,完美地符合了近侍在少年时对那个未曾谋面过的狼崽的想象,只不过现在狼崽已经成长为了年轻的孤狼,本能地排斥着任何人接触他的过去。 那算是他的软肋,是腹下的要害,任何想拿这件事说事的人都会遭到毫不留情的反咬。就算对方在狼群中的地位暂时高于他也一样。 近侍感受着来自甚尔的杀气,忽然突兀地一笑,“你果然不服。” 是啊,他凭什么要服?要向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族低头?凭什么出身不好的人就要心甘情愿地服从出身高的废物?又凭什么叫他们为那些不如自己的废物奉献出一切,乃至性命? 近侍忽然明悟了自己的私心:他看着甚尔,正如看见了年少时那个懵懵懂懂,却下意识不甘于屈服于出身制度的自己。 他们够强,凭什么被打为低等的人? 他今天给了甚尔一个往上爬的机会,正如同当初的直毗人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能光明正大地向禅院家展示自己的能力的机会,甚至是一个改变禅院家的机会! 近侍压抑下心中的狂热,表面上还是很冷静地对甚尔说:“你不应该泯与众人,甚至被不如你的人肆意欺辱。” 甚尔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满心厌恶地说了一句:“你有病。” 看似一切都是为了他考虑,但实际上只是把自己的臆想强加在他身上,还要求他配合,这个人自以为和禅院家的其他人不同,但在他看来也都是一个恶心德性。 近侍对他的恶语相向并不在意,一笑置之。在他看来甚尔只是不懂事的叛逆期青少年,不懂得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不过没关系,直毗人大人是位极具慧眼的上位者,他一定能看出甚尔的与众不同,并重用他。 于是他对甚尔明显的抗拒不予理会,继续前进,看那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带甚尔去见直毗人了。 而甚尔在心中一番计较,觉得近侍着反应看上去不像是识破了自己的样子。现在和他闹翻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还是等到见直毗人的时候适当装装弱吧,主人家看不上自己,他一个近侍难道还能强把人留下? 于是他不发一语地跟了上去。 二人各怀鬼胎,恢复了一前一后的距离,不再并肩而行。 到了直毗人办公的院子,此时庭院中已经聚集了十数名躯具留队的精英。这些人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召见,完全看不出平时在躯具留队中对甚尔不屑一顾的高傲劲儿。 见直毗人的近侍亲自带来了一个人,他们都下意识地把目光聚焦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给他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这不是他们队里出了名的废物,禅院甚尔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近侍没有理会这群人的反应,轻声嘱咐甚尔站到队伍中去。 甚尔剜了他一眼,憋着一肚子火地往队伍最末尾一杵,然后就不动地方了。 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注视,他心气不顺地转过头去,“看什么看?!” 结果和他一起站在队伍末尾的,赫然是早些时候抓了他顶班的巡逻队队长。 甚尔:“……” 被吼了一脸,表情精彩纷呈的队长:“……” 就,挺意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这篇文应该改名叫《甚尔传》,或者《甚傲天与他的猪形腿部挂件》之类的…… 虽然现实中已经过去了三天,但猪猪其实才睡了两小时左右,他真的不是睡死过去了,你们信我啊……(悲痛 近侍小哥的心理大概就是:我有一个明珠蒙尘的推,小时候就能单杀一群咒灵,贼牛b!但他黑子太多,目前被冷藏了,我要把他重新挖掘出来,让所有人都见识他有多牛b! 甚尔:你仿佛有、那个大病! (论偶像对某些隐藏狂热粉的反感) 和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06-19 13:46:29~2021-06-20 13: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ar、红叶叶叶叶叶 10瓶;又來、吃吃不想吃、化三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反击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表情不怎么好看的甚尔,巡逻队长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 甚尔在躯具留队中是出了名的无能,不但因为天赋低下而被亲生父亲厌弃,更是整天浑水摸鱼,无所事事。大多数知道他的人都瞧不起他,谁想到他会被直毗人大人的近侍亲自带着前来面试! 没错,推掉了自己的任务才出现在这里的巡逻队长总算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他们聚集在此的目的——那是因为直毗人大人要为久病初醒的直哉少爷选拔一名侍从! 宗家少爷的侍从!这可是多少出身卑微的分家人想都不敢想的美差,通常这样的职位竞争压力会很大,但是巡逻队长怀着一颗侥幸的心,混在队伍里跟着一起来了,想要碰碰运气。 周围的人有的是比他强的,但万一他就被选中了呢? 就算没被选上,也无所谓,反正只是翘了一天的班,而且他还找了个顶班的…… 巡逻队长想的挺美,可惜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甚尔的出现打破了。 近侍将甚尔领进来后,二话不说就敲门进了直毗人的房间,向他汇报了一下自己找来的人选。而等他出来后,就只带了直毗人的一句话:“禅院甚尔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人群‘哄’地一声炸开,甚尔也顿时脸色黑沉。 巡逻队长过于震惊,质疑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是他?!” 也不知道近侍的耳朵是怎么长的,硬生生从一众嘈杂声中逮到了他说的这句话,目光如利箭一般直射过来,“你说什么?”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巡逻队长的身上。 他脸色涨得通红,心里不服,却又不敢直接顶撞直毗人的近侍,“我,我……”他一边絮絮地动着嘴唇,一边悄悄观察周围人的眼神。当他发现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暗暗的鼓励时,他忽然有了一种受众人支持的感觉,从心底里迸发出一股勇气。 他仰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回应道:“我不明白,直毗人大人为什么要选禅院甚尔这个废物!” 他把这句话一挑明,人群中的议论声顿时响亮了不少,仿佛有了一个出头的之后,他们就都有了附和的力气。 “是啊,他不是被自己家赶出来的么……” “听说长了这么大,连一丝咒力都提取不出来……” “废人罢了……” 众人议论纷纷,近侍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专注地盯着人群后的甚尔。 看吧,你不反抗,不向他们展示你的力量,他们就会自以为比你强大,拿那点可笑的眼光衡量你。 所以,反抗吧!就像今早用速度戏耍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那样,用实力狠狠地甩那些井底之蛙一个耳光,叫他们闭嘴! 近侍用隐含着殷切的眼神注视着甚尔,将他看得毛骨悚然。 “……”这人真的是有病,脑子病得不轻。 甚尔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踏进了一个大坑,自从他昨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就开始陷入一个连环的死局中。 原本他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自家人渣老爹添个堵,并不想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由得他再隐藏了。 从周围人的眼神中,他读出了嫉恨。就算今天他没被选上直哉的侍从,回去后也会被这些人想尽办法打压。 谁让他这个‘废物’,居然压在了他们的头上呢?不出这一口恶气,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呵,正好他心里也有气! 甚尔抬头盯着身旁的巡逻队长,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要不是这家伙临时翘班,把自己骗出来,他又怎么会撞上那个脑子有病的近侍,又怎么会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他用目光宣判:你死定了。 巡逻队长原本盯着上头的近侍,忽然感到背后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了甚尔冰冷的眼神。他先是一抖,而后怒火中烧:好啊,这家伙还敢瞪他?! 顿时,他想起了今早差点被甚尔拿门板拍脸,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他忽然冒出一股恶意。 如果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嚣张的废物揍倒在地,那是不是就证明了他的实力要比这废物强得多? 如果选这个废物做侍从都行的话,选他又有何不可?! 一时间,嫉恨、愤怒、冲动,种种负面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在让他失去理智的同时,为他的体内提供了超乎寻常的力量。 “去死吧——!!” 他怒吼一声,感受着自己体内不断向上喷涌的咒力,抑制不住狂喜的嘴角,一拳向看似毫无防备的甚尔打去!! 看他打烂那张嚣张的小白脸! 巡逻队长一拳挥出,众人齐声发出惊呼,只不过这惊呼中到底是对双方的担心比较多,还是幸灾乐祸看热闹比较多,那就要问他们自己了。 反正近侍是一脸淡定的样子,毫无反应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半米、十厘米、一厘米……眼看着拳头距离甚尔的脸越来越近,巡逻队长感觉自己一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心头,爆发的咒力让他的五感瞬间强化,他仿佛能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用慢镜头看得一清二楚。 快了,快了!他马上就能打中了!吃了他这一拳,甚尔就算不死也要当场晕倒过去! 狂喜之中,巡逻队长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甚尔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丢人模样。 可甚尔没有让他得逞,在慢镜头一般的视线下,甚尔一脸的倦怠无聊,嘴唇缓缓张开—— 咦?他难道是想说些什么吗? 巡逻队长有那么一瞬间发散了思维,想知道甚尔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会说些什么。求饶?哈哈!可能吧?不过已经晚了!他这一圈积蓄了目前为止他所能使用的最强的力量,就连他自己也很难收回!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吧!一个废物就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他的拳头带着凶悍的气势落下,眼看着就要挨上甚尔的鼻梁,可就在这时,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忽然传进了他的耳朵。 “——慢死了。” 紧接着,一道白光随着刺耳的轰鸣声炸开,瞬间占据了巡逻队长的五感,将他强行从那种慢镜头一般的视角中拉了出来。 ……咦?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白光过后,是无尽的黑暗,彻底笼罩了他的视野。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瞬间,巡逻队长愣愣地反应过来:啊,他好像是被人一拳打中了下巴…… 是谁?直毗人大人的近侍吗?为什么忽然出手攻击他? 他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些问题,就彻底地陷入了昏迷,缓缓地瘫倒在了地面上。 …… “………………” 全场死寂。 甚尔收回拳头,若无其事地甩甩手,嘀嘀咕咕:“啧,脏死了。” 揍得太随意,一不小心沾上了那人不知是鼻子里还是嘴巴里喷出的血,甩也甩不掉,哕—— 他嫌弃地耷拉着出拳的右手,抬起头来,看似随意地打量了周围一圈。 “还有谁想打架?” “来。” 简简单单一个字落地,没有人敢接。 甚尔不屑地嗤笑一声,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啪、啪、啪!”近侍高高地站在回廊上,面带微笑地为甚尔送上掌声。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仿佛这一情景早就被他预想到了。 甚尔冷冷地盯着他,但他却避开了甚尔的视线,环视其他人,“怎么样,有人看清楚刚刚甚尔君的动作吗?” 没人应声,因为没人敢说自己看清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连在咒力加持下,进入慢镜头视野的受害者本人都没能意识到甚尔的出拳。在他们的眼里就仿佛是甚尔的手臂动了动,然后一道黑影闪过,下一个瞬间,巡逻队长的脸就被揍歪了。 那一瞬间,鲜血从他的口鼻中一齐喷涌,连牙都被打掉了两颗!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那一拳甚尔倒没有出尽全力,顶多五分吧,出全力的话这人已经死了,他倒也不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他想开了,管它什么暴露不暴露呢,先把想揍他的人揍趴下,别的都之后再说! 看了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再看看甚尔染血的拳头,众人:“……” 究竟是谁第一个说禅院甚尔是废物的?!这能叫废物?这要是叫废物的话那他们这些连他动作都看不清的人又是什么?废物再利用剩下的残渣吗?!! 看着众人安静如鸡的反应,近侍比甚尔还要满意。他气定神闲地询问道:“还有人要质疑直毗人大人的选择吗?”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众人纷纷惶恐地摇起脑袋,表示不敢。 别说直毗人大人,就是眼前这个禅院甚尔他们也惹不起啊…… “那好,甚尔君还是跟我来,其他人散了吧。” 近侍满意地看了看甚尔,转向其他人的时候,脸上又是完全的冷漠,“你、还有你,把他抬走。”他用眼神示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巡逻队长。 “是……”被点到的人连忙动手,动作有些仓促地把那人一抬,跟在众人后面急匆匆地溜走了。 众人作鸟兽散,庭院中顿时清净了许多。 近侍朝甚尔招招手,眼神莫名慈祥,“来吧,甚尔君。我带你面见直毗人大人。” 甚尔:“……”那三个字他已经说累了。 你们直字一支的人,真有病。 现在的他属于破罐子破摔了,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伪装,大大咧咧地直接走到近侍身前,伸手就想推门而入。 近侍不动声色地拦了他一下,“稍等。” 他在甚尔凶狠的瞪视下,平静地掏出了一方手帕,“擦擦手。” 那方手帕上印着禅院的家纹,徽章四周印着微小的咒纹,那意思是这块手帕被输入了特定的咒力,有着强力的清洁效果。 禅院家别的不提,在这种精致讲究的方面还是做得很有御三家的水准的。甚尔独自住进躯具留队之前也没少用过这类东西,一眼就看出了它的用途。 “……”甚尔毫不客气地劈手夺过了手帕,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他恶声恶气:“别以为这就能收买我,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去伺候禅院直哉那个小鬼的。” 近侍苦笑一声。 看来不止是直哉少爷,连他也被讨厌了。 “没关系,”他轻声说道,“只要是直毗人大人的意愿……” ……就算你不愿意,最终也一定会同意。 他静静地等着甚尔擦完了手,主动上前一步,敲响了直毗人的房门。 “大人,他来了——” …… …… 直哉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双手环在胸前,脸色难看得像刚刚吞了好几只苍蝇一样的甚尔。 他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是你!” 甚尔:“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32:我不可能给那个小鬼当跟班!死心吧! 直毗人:呵呵,老夫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猪猪醒后) 猪猪:呀!是昨晚见过的酷哥!开心! 32:…………(气死了气死了) 为猪猪的醒来,撒花!!! 感谢在2021-06-20 13:31:19~2021-06-21 06: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拂晓sky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拂晓s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肆 30瓶;拂晓sk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套路 直哉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惺忪。不过他才被真奈整理过外形,身上被洗得香喷喷的,脸颊也十分红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块新鲜出炉的小面包。 甚尔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恶声恶气地嘲讽,“才睡了半年醒来,又睡?你是猪吗?” 直哉被他说得脸一红,努力辩解:“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就是很困。”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似乎是因为真奈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带着一丝柔和的香气,让他不由自主就放松了心神,紧接着沉入了梦乡。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真奈呢?” 甚尔不认识‘真奈’是谁,不过听那个语气,他也能猜到直哉指的是他那个侍女。 不过猜到了又如何呢?他没义务回答直哉的疑惑,他只是答应了直毗人要负责这个小鬼的人身安全,而不是像那个侍女一样做他的保姆。 …… 甚尔原本下定了决心要装傻到底,无论直毗人怎么说,他都不会同意当直哉的侍从的。 可直毗人见到他之后第一句话却并不是关于这个。 这位正值壮年的咒术师坐在案牍后面,手中捧着一本甚尔看不太懂的书,露出来的封面上隐约写着‘……分镜集’几个字,背后的墙上还挂着用相框精心裱起来的手冢治虫签名。 直毗人挥退了自己的近侍,单独与甚尔相处。在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甚尔几眼后,他气定神闲地问道:“刚刚外面好像很热闹啊,发生什么事了?” 很奇怪的是,甚尔并没有从他的语气或姿态中感受到其他禅院族人固有的蔑视或怜悯,他就像是心血来潮想和甚尔聊天一样,态度自然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甚尔本来都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了,但是直毗人没有那样做。 ……这老头,和他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甚尔撇撇嘴,“有人想揍我,被我揍回去了。” 直毗人挑眉,“就这么简单?” 甚尔避开了他的对视,“就这么简单。” 直毗人仰头大笑,修剪整齐的胡子跟随着笑声一起,有节奏地抖动着,“哈哈哈!不错!” “……”甚尔被他笑得有点无语,心想这老头脑袋没问题吧?自己可是在他的庭院里动手打了人,结果他非但不问责,反而笑得很开心? 直毗人像是没看出甚尔的满头雾水一样,自顾自地笑了个痛快。他笑够了,伸出手来捋了捋自己胡须,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话题: “推直哉那小子下水的,是你吧?” 他的话题转换得太突然,情绪上没有任何转折。甚尔被这突兀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神中顿时泄露出了一丝震惊。 他强行稳住心神,直视直毗人目光犀利的双眼,“你说什么推下水?我不知道。” 虽说他当初动手之前就做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但是当问责突然被甩到面前时,甚尔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否认。 可直毗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摇,心中一叹:果然如此。 该怎么说呢,作为目前呼声最高的家主继承人,直毗人的脑子完全对得起他的名声。就算一开始因为信息量不足而忽略了甚尔的存在,但是当近侍把他的消息汇报上来的一瞬间,直毗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纰漏。 没能锁定犯人,是因为当初的现场并没有发现‘残秽’——也就是咒力的残留痕迹。直毗人下意识地认定了普通人无法伤害到拥有咒力的直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咒术师或咒灵,所以他直接从搜查残秽入手。 在接连数次的碰壁之后,他也隐约察觉到了调查方向有误,但此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加上新年祭祀即将到来,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从头调查事情的真相,于是只好将此事放下,专心对付来势汹汹的禅院扇。 直到此时此刻,禅院甚尔这个人巧合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提醒了直毗人一个从最初就被他忽略的可能性—— ——天与咒缚。 假如甚尔真的是禅院家前所未有的天与咒缚体质的话,那么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现场没能发现任何残秽?答案就是因为凶手不能使用咒力,但也并非纯粹的普通人! 近侍报告说甚尔可以光靠□□的力量就可以追赶上用咒力强化过速度的成年人,而刚刚在庭院中他也毫不含糊地一拳击倒了一名躯具留队的精英……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禅院甚尔,就是一个在禅院家隐藏了十五年的天与咒缚! 在想通这一切之后,直毗人感觉缠绕在身边长达半年的迷雾总算散开,他心思豁达,思路清晰。 短短几个来回的试探,他就看出了甚尔并没有像他父亲那样的野心。甚尔的父亲很早就透露了要支持禅院扇做下一代家主,理由似乎是因为不认可直毗人的术式,觉得他并非继承了禅院家术法的人。 对于这个理由,直毗人表示嗤之以鼻。不就是觉得他有些想法过于激进,会影响到自身利益吗?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真是和他那个弟弟一样上不得台面。 至于甚尔,这个半大的少年和他父亲完全不同,他甚至称得上是莽撞。在明知道直哉已经醒来的情况下,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暴露自己的实力,难道他就不怕被自己追责? ……不对,直毗人忽然眼神一凝。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猜测,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种猜测很离谱,但直觉上他就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他捋着胡子,沉吟半晌后问道:“昨晚救了直哉的,也是你?” “……”甚尔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知道直毗人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而他的推测该死的精准! 直毗人看出了他已经放弃抵抗,呵呵一笑,“直哉那小子实力如何,我心里有数。他不可能单枪匹马祓除一匹二级咒灵,肯定是有人横插一手救了他。而你都到了这个关头还不承认是你推他下水,想必是昨晚见过直哉,知道他现在已经失忆了。”所以才有恃无恐,睁着眼睛在他面前说瞎话。 甚尔:“……”这人是老狐狸成精了吗? 直毗人笑的很得意,“我说的对吗?” 甚尔自暴自弃地偏开了脸,“你心里都有定论了,还问我干什么?!” “那就是猜对了。”直毗人笑呵呵地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回身侧的书架上。 他的态度虽然还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是和善,但甚尔已经无法再用原来的心境看待直毗人了。 在他眼里,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叔父俨然已经变成了高深莫测的化身,是他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种老狐狸! 所有需要隐瞒的事情都被一个照面间看穿,甚尔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伪装,破罐子破摔地给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很没礼数地坐着对直毗人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直毗人并没有被冒犯到,而是饶有兴致地反问他:“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 甚尔粗声粗气:“我懒得猜。你、你那个跟班、还有你儿子,全都是怪胎,脑子长得跟其他人不一样!” 直毗人这个人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处事态度都和甚尔以往认知中的禅院族人大不相同,这导致了他无法用已有的认知来判断这个人接下来的行为,甚尔干脆地表示放弃。 “怪胎?哈哈,你说得对!” 果然,直毗人又不按套路出牌了。听见甚尔如此形容他,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地哈哈大笑:“禅院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是没有我这样的怪胎,岂不是很没意思?!” 近侍站在外面,隔着门都能听清自己主公肆意的笑声。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 直毗人大人各方面都很出色,唯独是情绪把控这方面,常常翻车,做出一些不太得体的举动。 笑够了,直毗人抚掌从座椅上站起来,“小子,你也不用担心我追究你的责任。既然你不是那个想杀直哉的人,我和你之间就没有什么冲突!” 没错,打从一开始他知道了甚尔可能有天与咒缚后,他就意识到了甚尔当初并没有对直哉下杀手。 “我就明白点告诉你吧,我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揭露真相,而是直接找个机会,除掉那些想拉我下水的人。” 揭露真相,只是把过去发生过的事搞清楚,却无法阻止未来还会发生的惨剧。 直毗人双手负于身后,神情悠远地望向窗外,此时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超出甚尔的理解能力,向他展示禅院家的另一种狡诈与狠毒。 “想让别人别总盯着自己的弱点的话,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弱点捂住,而是找准机会,狠狠地在对方的弱点上捅一刀。” “最好能一刀致命,永绝后患。” 甚尔看着直毗人神色平静地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如果你也想往那些人身上捅一刀的话,就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吧……” …… 就这样,甚尔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直毗人,要做直哉的贴身侍卫。 “……” 靠,他绝对是被那只老狐狸给耍了!!! 先是一见面拿别的话题让他放松警惕;然后突然亮出匕首,将落水这件事挑到明面上来说;等到他被震住之后,才告诉他说不打算追究;最后拿出一个看似很有诱惑力的选项叫他答应…… ……他绝对是被套路了吧?!被那只笑眯眯的老狐狸! 想起直毗人步步为营游刃有余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软乎乎像个包子一样的直哉。 甚尔:“……”气不打一处来。 “狐狸怎么能生出猪来?!”他凶巴巴地吼了直哉一句。 直哉:??? 作者有话要说:  猪猪:啥也不知道,迷茫,委屈。 我不太擅长写宅斗和权谋,各种设计都很幼稚浅显,请大家忽略掉bug,总之就记得猪猪他爹心机很重,在下一盘大棋就好了…… 他不可能是因为疼爱儿子所以才让32当直哉的侍从的,如果他真的爱儿子,原作里的直哉也就不会长成那个熊样…… 感谢在2021-06-21 06:27:12~2021-06-22 1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拂晓s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极地昼夜 4瓶;浅竹泠、吃吃不想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厌恶 在短暂的相处之中,直哉深刻地领悟到了一件事。 甚尔好凶。 不管他在做什么,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单纯盯着某处发呆,都能被甚尔凶巴巴地瞪一眼。 直哉觉得自己心灵受到了伤害,他蔫巴巴地找上真奈,“真奈,甚尔真的好讨厌我,怎么办?” 直哉摸不清甚尔的心态,真奈却看得一清二楚。 和甚尔相比,她就像是一个完美的侍从:细心、妥帖、沉默。直哉没想到的事情她都会提前想到,并为他打理好。 直哉迅速地建立起了对她的依赖。 他秉持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则,与真奈保持着礼貌的身体距离。像刚刚醒来那时候被她抱在怀里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第二次。但他又的确在心理上极大程度地依赖着真奈,因为她是目前整个禅院家唯一一个会耐心地解答他的问题的人。 “真奈,我该怎么和甚尔搞好关系呢?”他满心苦恼。 真奈摸摸他的头,温柔一笑,“我觉得,甚尔君不一定是讨厌直哉少爷。” 直哉不明白,“可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真奈轻声道,“直哉少爷,真话有时候不一定是真心话。” 甚尔应该讨厌直哉吗?肯定应该。失忆前的直哉欺侮他,轻视他,用从别的大人那里听来的难听话辱骂他,甚尔要是把这些都忘了,那算他脑子不好使,活该被欺负。 从这个角度来讲,他说他讨厌直哉,那是百分百的真话。 但甚尔真的发自内心讨厌直哉吗?尤其是现在失忆了的,天真柔软得像块软绵绵的小面包一样的直哉。 在十五年的人生中,他头一次接触到直哉这样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柔软的孩子,于是只好用‘厌恶’的壳把自己深深包裹起来,不让别人发现他的不知所措。 直哉单方面给出了太多的善意,这让从小在禅院家这个大熔炉中长大的甚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甚尔心中挥之不去的疑惑,同样盘旋在真奈心中。 ……直哉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真奈垂头望着直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抬手,替直哉按下鬓边翘起的一缕头发,“直哉少爷只要继续做现在的自己就好,甚尔君不会讨厌您的。” 直哉被她温柔的动作撩得小脸一红,期期艾艾地说:“真的吗?” “真的。” 真奈用十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直哉,“不会有人讨厌这样的直哉少爷的。” 直哉被夸得心花怒放,并信以为真。 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鼓起勇气按照真奈说的去接近甚尔,自以为隐蔽地躲在各个角落里默默观察他。 甚尔被他缠得烦不胜烦,却偏偏无法避开。 直哉身边只有两名近侍,为了保障他的安全,真奈不在的时候甚尔就必须时刻守在直哉身边。终于,在整整一个下午的忍耐后,他爆发了。 当直哉又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时,甚尔带着一丝戾气地睁开双眼,一把捏住了他的脸颊,“你盯着我看了半天了,到底想干什么?” 直哉整张脸都不够甚尔一个巴掌握的,他被那只大手掐得脸皮生疼,嘴巴艰难地嘟起来,“唔卜卜……” 甚尔稍微松了点力道,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直哉疼得两眼泪汪汪,“甚尔君,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啊?” 解决问题之前首先要明白问题的根源所在,想和甚尔搞好关系,第一个要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讨厌自己。 问真奈,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问别人,他又根本接触不到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任何人。 思来想去,直哉决定铤而走险,直接问甚尔, 甚尔冷笑一声,“烦你就烦你,还需要理由?” 直哉有点不服气,当然需要理由!真奈说没有人会讨厌自己,凭什么你禅院甚尔就是个例外? 当然他不会直接这么说,那样会显得他有那么一丢丢的厚脸皮。 直哉捂着被掐肿的脸蛋说道:“那你总得给我圈定一个范围吧?是我性格方面的问题?还是因为我有什么不良习惯?” 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直哉:怂,但又不完全怂。 甚尔盯着他倔强的双眼,半晌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全、部。” 作者有话要说:  甚尔君不喜欢小面包,因为太软了嚼起来不舒服,而且很甜。 从小到大,他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可小面包主动蹦跶到他身边。 面包猪猪:我很好吃的!酷哥看我! 甚尔:……(烦) wwwwww 感谢在2021-06-22 13:57:26~2021-06-23 14:0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布团子、迩洱d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老王、迩洱dan 10瓶;枫酱 5瓶;奶布团子 4瓶;吃吃不想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影中巨龙 直哉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悲惨的小可怜。 按照真奈的说法,除了他已逝的母亲,他还有一个爹和三个同父异母的亲哥。抛开这些直系亲属不提,禅院家里基本所有人都和他有亲缘关系。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他醒后来探望过他,包括他的亲爹。 直哉傻了,他这是在一个啥家庭里醒过来了啊?明明住在一起的亲人加起来能有一个一个连,可他亲眼见过的却只有两个人。 简直离谱! 真奈温声安慰他:“禅院家是个大家族,每年的新年祭典都很忙碌。直毗人大人也是因为最近事务繁忙才不能经常看看望直哉少爷,等到新年祭典,您就能重新见到自己的亲人们了。” 而甚尔就只会在旁边落井下石,“你就知足吧,按你现在这个蠢样,被别人看见了只有被欺负的份。” 他过来和真奈交班,一见到直哉就开始冷嘲热讽。真奈隐晦地看了他一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直哉气鼓鼓的,“我现在怎么了?我觉得我很好!” 自打醒来后,他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浑身是劲。除了恢复记忆这方面还是没什么进展之外,其他方面都很顺利。 然而甚尔斜眼打量着他,“很好?你整个儿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人揪着这点不放也就算了,如果有人发现了你的变化,说不定会把你当做咒灵上身直接处死……” 直哉被他说的浑身一抖。 有那么严重吗?!他心虚地想。 “甚尔君,”真奈头一次出言打断了甚尔,“我已经检查过了,直哉少爷的身上并没有咒灵附体的痕迹。” 甚尔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直哉,低声道:“那你怎么解释他的异常?” “……”真奈抿抿唇,显然也是无法回答甚尔的问题。 感受到直哉求助般柔软而湿漉漉的目光,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只要直哉少爷身上还有强大的咒力,这就够了。” 只要他还有强大的天赋,就没人能从直毗人手底下动他。 不管他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直哉’。 而这个回答明显令甚尔的眼神变得阴沉了不少,他嗤笑一声,和真奈一样将视线偏离到其他方向,没有再看直哉,“真恶心……” 他说的是禅院家,可直哉误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委屈地缩了缩头,没敢吱声。 真奈没有再接话,沉稳地附身朝直哉行了一礼,然后面朝着他倒退两步,合上门扉离开了。 直哉下意识伸手挽留她,“真奈……” 可甚尔一个眼神飞过来就把他钉回原地,“老实待着。” “……哦。”直哉委屈且怂地收回了手,眼巴巴地望向他。 真奈走了,那就只有甚尔能够陪他说说话了。虽然甚尔很凶,很不耐烦,但直哉从不轻易言弃。每次被凶了之后他就会蔫巴巴地独自找个角落委屈,缓过来了之后再次锲而不舍地试图拉近关系。 一看就是没被狠狠伤害过的,对谁都能完全敞开心扉的小孩。 就是这样完全无害的姿态,最令甚尔感到不耐烦。 天真的、充满信赖的、毫不设防的眼神…… 甚尔满怀恶意地想象着这样的直哉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肯定会被禅院家的人生吞活剥了吧。 “甚尔……” 甚尔正沉浸在幻想之中不可自拔,就听见直哉小声地叫了他一声,那语调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惹恼了他。 “干什么?”甚尔应了一声,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直哉咽了咽口水,双手捏着自己的袖口,把那片柔软的不料捏得满是皱褶,“那个新年祭典,到底是什么啊……”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声说出来:“我可不可以不去?” 甚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直哉抿了抿嘴,不吱声了。 甚尔盯着他,隐约还能回想起昨天他缠着真奈问自己的亲人都在哪里时的模样。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不敢再问了,转而用一种抗拒的态度对待与亲人的重逢。 是因为他说的的那番‘处死’之类的话吗? 没心没肺如甚尔,此时看着蔫哒哒的直哉,也隐约产生了一丝欺负小动物的心虚感。 他清了清嗓,“咳……新年祭典啊,我没怎么去过,不太了解。” 正当直哉以为他也有希望‘没怎么去过’的时候,甚尔又残酷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是宗家的少爷,备受瞩目,肯定是不能缺席的吧。” 尤其他还是大病初醒,直毗人必然会把他带到众人面前,好叫那些心思不轨的家伙看看,他那个前途大好的儿子还没有死。想趁机会和他掰手腕的人,最好考虑清楚再露出爪牙。 不过这些甚尔都没办法和直哉解释,解释了他也不会懂。 他只需要明白自己肯定是要出席新年祭典的就够了。 听懂了甚尔的意思后,直哉大受打击,惶惶然坐回去,这下再也没有心思缠着甚尔了。 他失忆了,据说性格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问甚尔他就只会说以前的自己很讨人厌,问真奈的话则是会得到美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但真正核心的问题仍然得不到解答。 以前的‘直哉’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人觉得他是那什么‘咒灵上身’,以致于要被处死? 直哉本来也不想相信禅院家会残酷到把孩子杀死,咱毕竟也是个法制社会呢……可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法律,他根本就不知道!连咒灵这种超自然的怪物都有,那么其他超乎想象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他不能用自己记忆里那套‘常识’来看待这个陌生的世界。 直哉越想越茫然,越茫然就越害怕。到最后他双手抱着膝盖,不发一语地把脸埋进去,整个人化身成墙角里自闭的蘑菇,独自一人瑟瑟发抖去了。 “……”甚尔耳边忽然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缠着他,一时间竟还有点不适应。 他瞄了直哉一眼,见他丧失了活力,心里有些不舒服地叫了他一声,“喂,小鬼!” 直哉没抬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昂?” 那活像小面包被捏了一下才能发出的吭吭声让甚尔的手又痒了起来。 ……他又想捏这小鬼软乎乎的脸了。 甚尔左手按住右手,勉强用淡定的声线对直哉说:“你也不用害怕,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一样,只要你还有咒力,那群人就不会动你。” 说完,他还有点无奈地想到:他这也算哄人了吧?那女人就是用这种口吻和小鬼说话的,想不到他也有这么做的一天。 可谁知直哉把闷得通红的小脸抬起来之后,第一句话不是感谢他的‘体贴’,而是郑重其事地告诫他:“真奈有自己的名字,不要叫她‘那个女人’,这样做很没礼貌也很不绅士……” “……”甚尔盯着他严肃认真的眼神,无语地把什么‘哄人’的情绪全都丢到了天外。 他咬牙切齿地一把捏住直哉的脸,把他的章鱼嘴都给捏出来。 “臭小鬼,不知好歹……” 小面包发出了被捏爆的哀鸣: “嗷噗——!” …… 是夜,直哉捂着自己肿得高高的脸颊,失眠了。 白天里的时间,他被真奈和甚尔交替着看守;而到了夜晚,才是他真正能够独处的时间。 今晚负责为他守夜的是真奈,她应该就歇在他的房间外,除非特殊情况,直哉不想打扰她休息的时间。 他盯着天花板,默默地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想着想着又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那薄薄的皮层下面,有着一双颜色混杂的眼睛。 他真的是‘直哉’吗?未必。那他究竟是谁?不知道。 直哉泄气地翻了个身,小短腿叛逆地蹬到了被窝外面。 本来以为失忆、变小、亲人冷漠就已经够悲惨的了,哪曾想现在还要面临杀身之祸……关键变了个人这件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他也是一睁眼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直哉满心愤懑地抱着被子又踢又打。 他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夜的真奈,她轻呼一声:“直哉少爷?” 直哉浑身一僵,板板整整地躺回去,“我、我没事。” 真奈又静静地侧耳倾听了半晌,确认直哉没事之后,她柔柔地说了一声:“晚安,直哉少爷。” 直哉悄悄踩了踩脚下的被子,小声回了一句:“晚安……”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试图沉入梦乡。 静下心来后,他隐约感觉到一股柔和的香气环绕着自己,对了,真奈今早刚刚晒过被子,还拿薰香条精心烘过被子的每个角落。 在这样轻柔的香气包裹中,直哉渐渐感到心静神宁,烦闷的情绪都离他而远去,剩下的就只有昏昏沉沉的睡意。 他……究竟是谁? 直哉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 如果这时候有任何人看到直哉的话,必定会被他此时的状态震惊到失语——只见他身下的影子忽然变得像一汪深潭,无光的表面缓缓吞噬着直哉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拉进未知的水下。 而直哉全程就像是无知无觉一般,任由自己的身体陷入影子内部。 身体、四肢、头颅……当他最后一丝发丝消失在影子之中时,整片房间变得空空荡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大活人。 门外的真奈一直静静聆听着,直到再也听不见直哉的动静,她轻轻吐气吹熄了手旁的薰香。 晚安。 她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 直哉感觉自己像是在无边的深海中飘荡着,久久触不到海底。 他的思绪昏沉,双眼像是有千钧重。 逐渐地,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光亮,种种色块和光斑隔着眼皮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呼唤着他睁开双眼。 ……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在酝酿睡意,怎么一眨眼天就亮了? 而且,不管是耳朵听到的风声、流水声、鸟儿鸣叫声,还是鼻腔中闻到的青草香气和湿润的泥土芳香,都隐约给他一种熟悉感,仿佛他曾经就是在这样的气息包裹下,生活了很久很久。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忽然涌上了直哉的心头。 “唔……”直哉挣扎着眯开一丝眼缝,艰难地向外看去—— ——咦,这是什么? 与想象中鸟语花香的画面不同,出现在直哉视线中的是一片锋利冷硬的尖刺,随着头顶太阳的照射,每一根尖刺都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直哉有些发懵,他本能地觉得这种尖刺他曾在哪见过,但一时间叫不上来名字。 他的视线上移,随着尖刺生长的方向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清眼前尖刺的全貌,直哉瞬间吓醒了。 ——这些尖刺,不,应该说是尖刺的主人,分明是一只活物!! 它体型巨大,生有四肢双翼。头上生有一对庞大的犄角,浑身遍布致命的漆黑利刺。 毫不夸张的说,光是这家伙的头颅,就比直哉整个人站起来还要高! 而那狰狞而凶猛的外表,一打眼就会让人想到一种古老而威严的物种——龙! 此时的直哉正是与一只体型庞大的龙类对视着,他甚至能从对方冰冷的竖瞳中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浑身遍布着黑刺的巨龙紧紧凝视着直哉,仿佛是在打量这只凭空出现的人类幼崽的威胁度……它庞大的头颅如同蛇类一般稳健地探到直哉身前,鼻孔微微翕动,嗅着他的气味。 直哉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大气而不敢出。 这头龙和他刚醒来时见过的咒灵不同,它完全是另一个层面上的怪物。只要看到它,人类就能够理解,为什么‘龙’这种生物能够被记录下来,流传至今了。 但凡直面过这种生物的人类,都会牢牢地将它的身姿刻印在基因之中,作为保命的要诀传递给后代。 它以这种形式参与在历史中,就算身影消失不见,其姿态还是会停留在人类的印象里,随着时间和历史的沉淀,逐渐发展成神话和传说中的幻想生物。 光是设想一下这种荒蛮而伟大的历史感,就能够将面对它的人类压迫到窒息。 黑刺金瞳的巨龙盯着直哉,就如同狮子盯着体型相差数十倍的幼兔,比起视觉,它更加依赖嗅觉来判断直哉的存在。 被他身上浓重的人工香味刺激到,巨龙猛地抬起头,张开血盆大口,朝直哉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凌厉的风压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将直哉压得抬不起头来。 直哉:……。 他差不多已经吓傻了,除了浑身无法控制的颤抖之外,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当直面这种级别的威胁时,人类总是会陷入僵直之中。恐惧已经完全掌控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无法求生。 就算积极求生又能怎么样呢,面对这种体型庞大的怪物,人类难道还能有任何反击或者逃跑的余地吗? 不过是螳臂当车,垂死挣扎罢了,根本不会给巨龙带来任何麻烦。 直哉牙关战战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隐约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就要死在这里了…… 直哉面带哀色地闭上了双眼。 在那头巨龙朝他怒吼时,他似乎看见了它口中密密麻麻的利齿,每一颗都象征着它顶级掠食者的尊严,被那粉碎机一般的牙口咬中的话,他怕不是瞬间就会被绞碎成一滩烂泥…… 如果真是那样,请一口气直接把他咬死,他怕自己先被咬中下半身,到时候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迎来死亡—— ——直哉满心绝望地屏息以待,一秒、两秒……他感觉时间的流速在他的感官中被无限放缓,一个瞬间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 总之,在这样漫长的折磨中,他所想的痛苦与死亡并没有降临。那只巨龙朝他怒吼了一声后,忽然像是从他的气味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于是整头龙瞬间停下了动作。 如果直哉此时睁着眼,他就能看到十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巨龙硕大的头颅慢慢低垂了下来,它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直哉,急促地翕动着鼻翼,仿佛想从他身上再次闻到什么。 ——没错,当那刺鼻的薰香味散去后,从直哉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某种熟悉的味道。 巨龙确认了那股味道后,冰冷的竖瞳‘咻’地一下放圆,它迫不及待地低着头,拿鼻尖小心地拱了拱直哉。 “……?” 直哉双手抱头,被巨龙拱得整个人翻了过来。他本以为巨龙是想从他柔软的腹部下口,可下一个瞬间,巨龙将自己的吻部轻轻埋在了直哉怀里,仿佛眷恋着他的温度。 体型庞大的怪兽安静地贴着数十倍小于自己的人类幼崽,这本该是个无比荒诞离奇的场面,可此时看上去却是无比和谐。 巨龙闭着双眼,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呜。” 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等死的直哉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睁开了双眼。 巨龙又发出了一声相同的声响,这次直哉彻底惊呆了。 他好像……能听懂这头龙在说什么! 那沉闷的低吼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自动转化为了可以被理解的语言。 它在不停地轻声呼唤着他。 ‘苍蓝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影子中的咩咩子!! 没错,我们猪猪在变成直哉之前是一位贼拉牛b的苍蓝星!人形古龙,移动天灾!!(但现在已经砍号重来了) 不了解的小伙伴可以去搜一下“怪物猎人 灭尽龙”,看看我们咩咩子的英姿! 我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脑洞了! 记载中的十影法:狗狗、兔兔、□□…… 猪猪的十影法(?):成年后体长二十米的灭尽龙。 正啊!!!!(爽到) 感谢在2021-06-23 14:06:38~2021-06-24 14:2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人昵称不存在、迩洱dan 10瓶;又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