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求生欲[穿书]》 第 1 章(修) 江落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在哭丧。 所有人身着一袭黑衣,后脑勺对着江落。江落顿了顿,在诡异的氛围之中扭头朝四方看去,只是他一动,前面哭丧的人群猛地停了下来,倏地回头看着江落,黑眼珠子如鱼眼一样突出,饱含不满:“你为什么不哭?” 江落觉得这个梦挺有意思的,他笑了笑,轻松挤下了一滴泪,用手指碾给他们看,“我在哭了。” 盯着江落的人们收回了眼睛,转过身继续“哇哇哇,哇哇”的哭着,哭声很有节奏。 外面应当在下着细雨,风雨遮白日,潮气从窗口灌入,白雾淡淡。 身边有人道:“江落,池尤哥死了,你很开心吧?” 江落朝声音看去,还没看清这个人是谁,他就被滑落肩侧的黑发吸引住了目光。 长至肩头的黝黑发亮的头发,如同绸缎那般柔顺而下。江落伸出手撩了一下发丝,又看到自己左手手背上的一颗殷红如鲜血的小痣。 耳旁恶狠狠的声音继续着:“江落,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江落抬头,终于看清了说话人的长相。 说话的是个健气十足的帅气小哥,这人穿着一身名牌,脚踩五位数的球鞋,正双目含火地看着江落,活像是要将江落生吞活剥了。他冷哼一声,阴森森道:“我知道一定是你害死了池尤哥。等到池尤哥头七回魂,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池尤这个名字,江落听着很熟悉。 前几天,他刚刚得知了一部因为太过血腥而被下架的小说,小说名字叫做《恶鬼》。江落因为好奇这本小说能有多血腥,千辛万苦找到了原文,小说的主角就叫做池尤。 《恶鬼》讲的是主角受池尤被炮灰害死后,在主角攻冯厉的帮助下修炼复仇的故事。 害死池尤的炮灰很巧合地和江落叫一个名字,池尤死后会被化为恶鬼,用各种残忍手段将炮灰折磨得生不如死,等真正死的那日,炮灰更是五马分尸,身上没一寸好肉。 江落眉心突突跳了两下,突然上前一步俯身,和健气小哥隔着一个拳头面对着面。 健气小哥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张让江落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长发及肩,眉眼风姿傲慢,五官昳丽,既美丽又不失英气。这样的一张脸如水墨画中的朱红石青一般,浓墨重彩,无一处不藏着尖刀子似的侵略美。 这张脸几乎和江落自己的脸一模一样,只是江落本身的样貌更为温和慵懒,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如玫瑰牡丹般的浓艳。 他没有这么长的头发,没有左手手背上的妖冶红痣,更没有杀死过一个叫池尤的人。 江落重重掐了把自己,疼。 他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了一个事实——他不是在做梦,而是穿越了。 穿进那本因为血腥恐怖而被下架的小说里。 江落心里一凉。 他是一个景观设计师,刚刚才完成一个城市公园的项目,这个项目是市政项目,他实地忙了三个月才终于落实了下去,光是给项目做的漫游视频都差点耗坏了他两个显卡的电脑,结果到了领工资的时候,他竟然穿越了。 还穿到了一个这么危险的书里。 “你干什么?”被他当作镜子的仁兄不自觉红了脸,气势汹汹地后退了一步,“江落,你别跟我拖延时间。如果真的不是你杀了池尤,那你敢去给池尤上个香吗?” 这里是一个灵堂,空间宽阔,棺材两边堆满了白色的菊花和白百合,这些生机勃勃犹带雨露的花朵将葬礼现场点缀得如同婚礼一般浪漫漂亮。棺材附近,死人的家属还在哭着,拿着手帕不断抹着眼泪,脸上却没有多少悲伤神色。 哀乐往天花板上飘,跟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健气小哥挑衅道:“去啊,江落。” 江落想起来了这个人的名字,健气小哥正是他的同班同学陆有一,他问:“陆有一,你为什么认为是我害死了池尤?” 陆有一冷笑两声,低声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江落,你前段日子才和池尤哥发生了矛盾,池尤哥死的时候更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现场。池尤哥身体健康,但却毫无原因的突然死亡,你他妈觉得正常?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和我耍心眼,我不吃你这套。” 池尤生前温柔善良,来参加葬礼的人多是对池尤心怀好感的人。陆有一虽然嘴上说得凶狠,但特地压低了声音,无疑是为了江落好,可见他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好人。 心肠软,就代表着好骗。 江落诚恳地道:“真的不是我杀了池尤。” 眼神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奈何原主平时太不讨人喜欢,陆有一假笑一声,抬手把他推向了棺材。 江落无奈地走到了棺材旁边。 棺材并没有完全合上,躺在棺材里面的年轻男人面容平和,好像他并没有死去,只是睡过去了一样。 池尤有着一双几乎入鬓的浓眉,眉下双目合起,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幽暗密林。鼻梁高挺,山根饱满,这样的一张脸无疑俊美无俦,尤其他的唇色苍白,脸色泛着无生气的死光,看起来便有股奇异的病弱美感。 然而看得越久,违和感越是浓重。诡谲与厌世从这张面孔上浮现,他嘴角温柔平和的笑意变得虚假无比,割裂感十足,让这具尸体透着疯子似的癫狂扭曲的气息。 和小说中描写的一样,极具魅力与可怕的神经质,池尤不愧是江落最喜欢的书中角色。 江落心不在焉地看着池尤的尸体,他想起来前几天看文的时候,因为他太过喜欢池尤的虚伪阴暗,还专门腾出了时间写了三千字长评发到了论坛里,大赞特赞池尤是多么的狠辣和伪善。 然而长评一发,他就被池尤的读者给骂了个体无完肤,江落头一次被喷得那么狠,乃至现在还能记起来那些读者骂他的话。 [笑死我了,楼主文看完了吗就说池尤虚伪,虚伪你妈呢。] [小学生又有时间了,写这三千字的功夫乖乖去做作业不好吗?] [呜呜呜心疼妈妈的好大儿,我家宝贝儿子怎么这么命苦,他死后性格确实变得狠辣,但这都是因为他被害死了所以被迫变狠。性格大变都是被炮灰和那群贱人逼的,我家池尤明明是最可怜最无辜的人。] [我看明明是楼主自己虚伪阴险吧,什么样的人眼里就是什么样的世界,楼主眼里的池尤,就是另一个自己吧。] 江落当时奇怪极了,明明池尤的伪善是那么的浮于表面,性格大变后的阴狠才是池尤的本性,这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真相,书里的人被池尤骗骗就得了,书外的人怎么也看不透呢? 池尤怎么可能温柔善良呀。 笑话,这就是一个想起来就会让江落捧腹大笑的笑话。 但他没有笑出来,因为眼前正对着死去的池尤,身后还有一帮死死盯着江落的人群。 还有一个临到跟前的危机——他会被池尤化作的恶鬼杀死。 他穿来的很不是时候,如果更早一点,他或许就能避免池尤死亡的这个死局。 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江落没有时间放任自己多想,他只能尽力去想一个避开炮灰死亡结局的方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落感到棺材周围越来越冷了。 或许,他想。 或许池尤已经化成了恶鬼,就在这间灵堂之中。或者谁也看不见的恶鬼已经贴在了他的身后,在似笑非笑地琢磨着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折磨他。 莫约是自己吓唬自己,周身的氛围突的变得阴森诡谲起来。 江落其实很喜欢池尤这个角色,但前提是,他不是被池尤复仇的人。 他不想死。 因为要忙市政项目,《恶鬼》这本书江落并没有看完,但江落却无比了解池尤的本性。 池尤就是个疯子,面对不感兴趣的存在,他的手段残忍,毫不留情。想要从池尤手底下活命,就得让池尤对他升起兴趣。 不,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池尤那表里不一的疯子身上。江落还要洗白自己,要让活着的人支持自己。要让池尤即使来杀他,大家也会选择对付池尤保护自己,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死人终究不能和人斗,对吗? 只是拉拢活人需要时间,江落缺少的就是时间。 越危险的时候,江落的大脑反而越是冷静。他的鼻尖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陷入沉思之间,江落突然打了个寒颤。 阴冷的气息从皮肉刺进骨头里,危机感叫嚣着,疯狂地提醒江落大事不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江落,已经和他不足咫尺之远。 求生欲冲到了临界点,江落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逼红了他的眼睛,泪水如断珠,划过他漂亮的脸庞。 “吧嗒”——救急的泪水滴落到了地板上。 江落声音微微堵塞,“池尤,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人在救命状态哭出来的眼泪同样动人,不输因为绝望而流出的眼泪。 “池尤……”江落低头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低落,黑发挡住了他的面孔,单薄的脊背弯曲着,他的声音逐渐模糊,“你别死好不好……” 看热闹的陆有一皱眉,江落怎么哭了? 江落怎么可能会哭。 江落的声音很低,听不大清。陆有一忍不住纳闷,靠得越来越近,他身后突然贴上来了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美少年,美少年问:“陆有一,江落怎么哭了?” 这人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叶寻,一个清清冷冷的美少年,对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却唯独热爱八卦。 陆有一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我们小点声过去偷听。” 余光瞥见他们俩靠近的身影,江落哽咽道:“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又离开我了,我后悔拒绝你的告白了……池尤……我、我爱你啊。” 陆有一和叶寻。 他们都是富有正义,极易相信别人的人。 江落的哭声动人,情感真挚。 周围的寒气微微一滞。 陆有一和叶寻倒吸了口冷气,他们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求求你别离开我,”江落低咽落泪,“我不相信你死了,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找到救你的方法……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陆有一和叶寻只依稀听到了开头几句,眼看着江落要站起身来,他们两个人悄声退回到了原处。 江落缓缓站起身,垂头看着棺材里的池尤。 在《恶鬼》中,炮灰杀死池尤的过程莫名其妙,池尤化鬼后更是和寻常的厉鬼并不一样。其他的厉鬼是魂魄完整,全手全脚,但池尤的灵魂却被截成了好几块。 他灵魂残缺,犹如人类没有四肢和头颅,没有耳舌与鼻根。 不完整的灵魂无法被招魂,无法表达心中所想或者怨恨。正因为这样,池尤的怨气才会冲天,他的厉鬼气息吸引到了文里的天师冯厉,在冯厉的帮助下,池尤才得以修炼报复原身。 江落穿来的时机虽然不好,但离被报复的剧情还有一段时间。 他如今就是在仗着死人不能开口说话,给他和池尤的关系颠倒了一下黑白,借此洗白自己。 如果只是为了挑起池尤这疯子的兴趣,他敢保证,一个暗恋池尤的人不一定会让池尤升起兴趣,但一个说池尤暗恋自己的人,绝对会让恶鬼也觉得有趣。 更重要的是,池尤暗恋他,只要让活人相信这个理由,那么即便池尤来杀他,在旁人的眼里也不是仇杀,而是因为池尤爱他才杀他。 活人会因此保护江落,江落至少在被池尤报复之前,有了一个活下去变强的时间差。 回到原地的陆有一和叶寻面面相觑,陆有一彻底懵了,“叶寻,你说他是不是在耍我们?” 叶寻淡淡道:“他耍我们有什么意义?而且他都没有看到我们。” 想了想,叶寻又补充道:“江落又蠢又坏,不在葬礼上笑出来就算好了,你觉得他会故意哭得那么惨?” 陆有一迷迷糊糊地跟着点头,点完头后就醒神了,他猛地抹了把脸,“但你觉得可能吗?池尤哥跟江落表白?”他伸手指了指江落,不可置信道,“你觉得池尤哥会看上这么个……” 看着江落眼尾红着更加漂亮的脸孔,陆有一的话噎在了嗓子里,默默放下手指,“……他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叶寻:“他刚刚说拒绝了池尤的表白,现在却后悔了。陆有一,江落和池尤闹矛盾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个多月前,”陆有一被带得开始相信江落的话了,他主动脑补上细节,“怪不得啊,这一个月来江落私底下不知道骂了池尤哥多少次,还想要诅咒池尤哥,没准就是因为池尤哥跟江落告了白,江落就恼羞成怒了。现在池尤哥死了,他又后悔了,明白自己其实也喜欢上了池尤……真他妈狗血。” 说着狗血,陆有一却眼里闪着泪花,他熟练地抽着鼻涕擦着眼泪,“叶寻,这太虐了。” 陆有一是个看恶俗偶像剧都会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叶寻对他的表现见怪不怪,反而对江落和池尤的八卦很感兴趣,“他刚刚说他要找到凶手,还要让池尤回到他身边。” 陆有一悚然,“他也要招魂?”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江落已经木然地穿过人群,走到了陆有一和叶寻的面前。 陆有一和叶寻复杂地看着他,根本没想过江落在演戏的可能。 演戏干啥?有什么意义? 只要把池尤哥的魂儿招来一问就能知道的事,没人觉得江落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陆有一按捺不住地问:“江落,你也要招魂?” 江落缓缓点头,“我要招魂。” 陆有一和叶寻对视了一眼。 敢招魂,就证明了他并不心虚。 陆有一其实和池尤并不熟悉,或者说,在这里参加葬礼的每个人,都对池尤并不熟悉。 池尤明明待人和蔼可亲,但身边却从来没有过于亲密的人。陆有一对池尤大多是崇拜和敬仰,明白江落不是杀死池尤的凶手,反而是池尤喜欢的人后,他对江落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起来,还心想着,池尤哥既然喜欢江落,那就表示江落也有优秀的地方,只是他没有看出来而已。 只是刚刚还粗暴地对待过江落,陆有一有些别扭地道:“原来凶手真的不是你,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放心,等池尤哥头七一到,咱们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江落含泪道谢。 他心想,真不好意思,你池尤哥的灵魂头七的时候是招不回来的。 江落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棺材,道:“我们不是要去解决129酒店的委托吗?现在就去吧。” 他们三个人都是白桦大学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专业01班的学生。 这个专业只有一个班,班里一共有八个学生,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他们都是玄学班学玄学的学生。 这次能出校,也是因为他们要去解决委托赚取学分,特意抽出时间来祭拜池尤。 江落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新世界的非自然事件,某种紧迫感也追赶着他让他想要赶快变得强大起来,“我以前太不知道上进,有点进步就沾沾自喜,现在想要给池尤报仇,才知道我这点东西算不上什么……” 他偏过头擦擦发红的眼睛,“我要变强为池尤报仇,从129酒店开始,我要告别以前的自己。” 陆有一就欣赏这样勇往直前的人,他一下子热血上头,拍上江落的肩膀:“好兄弟,就该这么做!” 叶寻揪揪兔子耳朵,用看浪子回头的眼神看着江落,“从现在开始改变,你还不算晚。” 江落勉强一笑,“不,已经晚了。” 三个人原地惆怅了一会儿,低调地从人群中走出去。 等出门的时候,门口处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突然伸手往江落身上摸去,陆有一背后长眼似地拉着江落一躲,狐疑:“你干嘛呢?”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人中短窄,晦滞晦暗,一副肾脏精气亏损的纵欲之相,他目光闪躲,“我没干什么。” 江落在陆有一身后,眯着眼看着他。 叶寻抱着玩偶兔子,突然低头靠近兔子嘴巴,“什么,你说这个人筋不束骨、脉不制肉,呈‘鬼躁’之相,不久后就有杀身之祸?”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一僵,“你胡说什么!” 他还想破口大骂,但对上叶寻的眼睛后,其他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了。叶寻的眼睛黑得不见光,一时间竟让老男人浑身发毛,他有种直觉,这个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真的会有杀身之祸。 陆有一骂骂咧咧地推着江落走人,叶寻悠悠跟上,慢吞吞地道:“哦,原来小粉你看错了啊。这个人只是山根有黑雾缭绕,会有灾祸厄运缠身啊。” 老男人长舒一口气,回过神来,才发觉双腿发软了。 出了门,江落道:“叶寻,没想到你会这么维护我。” 叶寻慢吞吞道:“也不用这么感谢,但如果你愿意说一说你和池尤之间的故事,我会很乐意听。” 陆有一眼睛一亮,闪闪发着饥渴的光。 江落沉思了一会,手指绕着黑发,迅速拼接完各种偶像剧、小说的剧情后,开始跃跃欲试。 他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眼里写满了缠绵悱恻的复杂,“那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池尤他……其实对我情根深种。”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v= 更新时间在每日18:08~本章评论发200个红包庆祝 本文参考的书目有很多,怕文中标注不及时,所以查询资料的书名先打在这里~完结的时候会在最后一章补上多加的资料书名 参考资料:《图解麻衣神相》、《鬼在江湖》、《扪虱谈鬼录》、《说魂儿》、《奇门遁甲详解》、《图解风水入门》 第 2 章(修) 一路上,两个小伙伴外加一个司机听了一路跌宕起伏、不容于世的悲惨爱情故事。 江落工作的时候天天听客户唠叨,其他不敢说什么,有些客户的生活那是比电视剧还要狗血。他的口才也在一次次应付甲方中练了出来,借用电视剧内容和客户的生活经历后,江落提取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他开始演了。 从你爱我我不爱你,你追求我我不胜其扰,到你死了后我发现我早已爱上了你。整个故事有悲有喜,有甜有虐,连听相声的司机大叔都默默关了相声,竖起耳朵来听江落的故事。 “……池尤在我们学校做助教的时候,每节课上总会看我,下课了还要把我拎到办公室补课,又带着我满校园的乱跑,说是锻炼我看风水的能力。但我总以为他是在故意为难我,因此骂了他很多话,”江落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被阴影遮盖,惆怅从他白净润泽的眉眼中流露,渺渺茫茫的看不真切,“那天他和我告白,我也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谁知道我走了之后,他就死了。” 陆有一隐隐有种看偶像剧的感觉,整个人也代入到了看偶像剧的状态,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格外动情地道:“怪不得你那几天天天在骂池尤,我还以为你是在嫉妒他。” 江落心道,可不就是嫉妒吗。 原主嫉妒池尤的天赋,池尤又不是真的温柔善良,下课后就笑眯眯地折腾原主,明面上说是补课,实则不动声色地在原主面前展露他的天赋。原主没有能力但却心高气傲,心胸又格外狭隘,看着自己怎么也学不会的东西轻而易举地被池尤轻松做出来,精神日益扭曲之下,更是恨上了池尤。 江落苦笑着摇摇头,“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猛然袭向了窗口,疾风如利剑般从玻璃窗外呼啸而过。江落一怔,抬起手一看,白皙的小臂上,已经本能地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转头看向窗外。 阴云阵阵,路旁成年人手腕粗细的纤弱小树被风雨吹得支零破碎,楚楚可怜。雨滴从车窗上斜斜划过,再不堪承受地缓缓滴落。 透明的雨滴逐渐变为丹色,犹如一滴鲜血,暗示着生命的衰落。 正巧滑落到了江落的眉梢处。 江落面无异色,他收回视线,抬眸看向后视镜,镜中只有他们三人以及坐在前方的出租车司机。 并没有恶鬼的存在。 或许有,但是他看不见。 “怪不得那段时间池尤总是会把你留在办公室,”叶寻若有所思,“原来他只是想借机和你过二人世界。” 江落,“是……” 玻璃猛地一声脆响,竟然裂出了一道蜘蛛网似的裂痕。 后座上的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车窗,陆有一喃喃道:“老板,你这车窗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啊?” 司机懵住了,“这不可能啊。” 玻璃裂痕中透进来了冷风,吹在江落的脖上有股泛着死气的冷,好像有一只手正饶有兴趣地摩挲着江落的脖颈,暗中警告着江落不要胡说。 江落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了一团凉气。 司机师傅一直想回头查看下车窗是怎么回事,奈何还要开车,看了两眼只能回过头。陆有一和叶寻往旁边挤了挤,给江落腾出一个安全的位置,叶寻继续问:“我说对了吗?” 脖子骤然被收紧,江落不由咳了咳,喉结轻轻滚动两下,竟然连咽口水都感觉到了一丝困难。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撩了撩肩旁黑发,艳丽和英气混杂逼人的脸上绽放一个微笑,肯定地道:“是啊,池尤想和我过二人世界。” 江落记得很清楚。 池尤现在杀不了他。 即便池尤能杀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只捏着他的脖子。池尤应该像是原文里的那样,用残酷而血腥的手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浮于表面的警告更像是在戏耍着江落,就像是人类逗弄亮着爪子的野猫,野猫的脾气越是嚣张火爆,逗弄起来越是好玩有趣。如果江落在这个时候改了口,反而才会让池尤感到无趣,进而毫不留情地杀死他。 果然,这句话说出来后,江落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脖子处的阴凉感缓缓消散,只剩下坏了的玻璃窗。 半个小时后,三人到了目的地。 江落率先扫码付了钱,过了半分钟,司机才收到了到账的提醒,除了车费外还多了千把块钱,备注写着“车窗费( ̄︶ ̄)”。 司机惊讶抬头,往外一看,三个人已经走远了。 129酒店是本地一家网红酒店,位于北三环东路,位置偏僻,之所以能火,主要是因为环境优美、造型新颖,再加上舍得花钱宣传。 外观模仿的是童话故事中的城堡样式,粉红与明黄的配色显眼无比,绝对能吸引人的眼球。 经过之前的交流,陆有一和叶寻明显接纳了江落,陆有一主动问道:“你出发前看过129酒店的资料了吗?” 江落老实摇摇头,“没有。” 陆有一面露同情,显然是认为江落是因为池尤死了才没看资料,“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落配合地露出一个坚强的笑。 陆有一,“我把资料大概和你说一说。你之前有听过129酒店吗?” 江落点头,“听说过。” 经常出去玩的本地大学生们基本都听说过129酒店,这家酒店主打童话风格,号称会让客人们享受到脱离现实烦恼的梦幻童话生活。里面的主题房间多种多样,最为出名的就是睡美人、白雪公主等主题房间,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连续排队一个月都不一定能预约上一间房。 陆有一道:“129酒店很火,甚至会有很多人专门从外省跑来这里打卡。但在半年前,129酒店的生意突然就走了下坡路。” “网站上的评分越来越低,住过129酒店的客户开始频繁地投诉。据他们所说,他们住在酒店时会感到莫名的头疼、睡眠不良、精神衰弱,从酒店回去后,还会发生非常倒霉的事情。” 叶寻接过话:“但到这里为止,129酒店的老板还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直到一个月前,有外省来本地游玩预订129酒店的一队客人中,在这里凭空消失了三个人。” 江落:“129酒店没有监控?” “正因为监控失效了,人又失踪得诡异。所以官方认为这是玄学一侧的事件,将店长的委托交给了院长,院长作为任务发给了我们,”叶寻漫不经心说着,突然抱起兔子玩偶放在眼睛下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江落和陆有一卖萌,“我问过小粉了哦,小粉说干完这一票,我的学分就够参加云南的比赛了。” 陆有一羡慕道:“我还差很多。” 说完,他们齐齐看向江落。江落想了想原身的成绩,沉默了一会,“我的学分是3分。” 陆有一和叶寻:“嘶。” 丢人,真丢人,作为从小到大碾压别人的学霸,江落都想要把原主拉出来抽上一顿。 叶寻所说的比赛,正是玄学界四年一次的大型比赛,今年的地点是在云南,每次比赛都会引起圈内人的极度重视,被视为玄学风水届的盛世,比赛也有一个和江落的专业一样科学的名字,叫“全国大学生自然科学竞赛挑战”。 各大学校之中的玄学系学生,学分满20分以上才可以参加比赛。 陆有一和叶寻惊讶了一下,想起江落以前的作风,又见怪不怪了。陆有一怀疑江落是不是根本没听过课:“你这个学分也太丢人了,江落,你上课的时候到底学没学东西?我考你一下,你看一看周边的环境,说说129酒店的风水怎么样。” 江落闻言站定,往周边看了一圈。 原主脑子里空空荡荡,没什么专业知识。但江落是学设计的,学设计的人多少要学习一些风水知识,免得犯了忌讳。 他先是看向129酒店,造型童话的建筑在青山绿水之间独树一帜,江落挑挑眉,“后有山,前有草,左有水,右有长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聚,是块风水宝地。” 怪不得以前的生意能那么火爆。 江落又往周围看去,突然“咦”了一声,“周围还有一个法院。” 叶寻淡淡道:“那是前两年刚建起来的,以前是个屠宰场。” 江落笑了,抬手指了指酒店两侧的窗口,“窗口正对着法院,无论是屠宰场还是法院,都是至阴至阳的地方,对人没有益处,这就犯了窗外煞。” 屠宰场血腥气太重,被杀死的动物冤魂会形成消极的磁场,长期在屠宰场工作或者住在周边的人会被磁场影响,变得暴戾易怒,或者会不明缘由的消极难过。法院则因为过于刚正,阳气太盛,也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陆有一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带上了有色眼镜,看待江落有失偏颇,“江落,我原本以为你只有脸能看,原来除了脸能看之外,你至少能比得上我二姑她嫂子家还在上小学的外孙女。” 江落:“……”他有时候觉得陆有一能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三个人走进了童话城堡里,店长早就抓耳挠腮在等着他们了。见到他们来了就松了一口气,可再一看他们三个年纪轻轻的模样,又不禁面露绝望,“来的怎么是三个小娃娃啊。” 店长又看了一眼叶寻和他怀里的兔子玩偶,顿时捂着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叶寻面无表情,“他说我们是小娃娃。” 陆有一摸摸脸,喜滋滋道:“他说得没错啊。” 江落硬生生从叶寻脸上看出了几分控诉,看样子叶寻因为玩偶受过许多次类似这样的轻视。作为一个刚刚被叶寻帮助过的人,江落摸了摸下巴,“我有个办法让人以后再也不会说你是个小娃娃,要不要试试?” 叶寻立刻同意,“好。” 江落让叶寻和陆有一退后,独自一个人走到老板跟前,屈指敲了敲桌子,拉长音道:“老板,你哭什么?” 老板哽咽抬头,“来的都是小娃娃,还不让我哭吗?” 江落冷冷勾起一边嘴角,他弯了弯颀长的脊背,长发从肩侧滑落,一半阴晦的阴影遮到他挺翘的鼻根,“你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吗?” 他像是讲鬼故事一般压低了声音,手指轻轻指了指陆有一,“那个看起来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家伙,上一个看不起他的人已经进了icu。这就算了,那个人还被他下了咒,天天晚上噩梦不断、恶鬼缠身,最后被逼成了半个疯子。你知道混我们这一行的,总有些人不知鬼不觉的手段,你要是得罪了他,他能让你死去活来旁人也查不出来原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这位朋友可没有多少耐心。” 江落在心里幸灾乐祸,趁机报复一下陆有一刚刚说的那番他比不上陆有一上小学的侄女的话。 店长将信将疑,“这小伙子看起来挺好相处的啊。” “那你要看和他同行的是谁,”江落笑了一声,店主却汗毛倒竖,江落示意他看向叶寻,“看到那个抱着玩偶的人了吗?只要他在,性格再不好的人也得变成鹌鹑。” 老板害怕又好奇,“这娃娃有啥让人害怕的啊。” “老板,你不知道,”江落幽幽地道,“我实话告诉你吧,他抱着的那只兔子玩偶根本不是兔子玩偶,而是上百个恶鬼凝聚起来的咒物,上面的怨气会让触摸的人遍体生寒,阴气入体,三天之内必定有血光之灾。但他抱着却没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板默默抱住了自己,“为、为什么?” 江落意味深长地眯起双眼,道:“因为他喜欢吃鬼魂。不开心了吃,开心了也要吃,你看他长得小,其实已经有五十八岁,只是因为他吃的鬼魂太多,体内阴阳相逆,才停止了生长,你可千万要小心他。你的酒店发生那么大的怪事,上面的人怎么只会派三个学生来解决委托?这不都是因为我们中间有个让邪物也害怕的人么?” 说完,江落上上下下看了眼老板,嘴角挑起,诡异的气息危险萦绕,“老板,我这位同学只吃过死魂,还没吃过生魂呢。你要是撞到他的嘴里,说不定不用你付酬劳,我的这位同学就一个高兴,免费给你驱鬼了。” 老板哽咽道:“不用了。” 江落遗憾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们这位同学平时最喜欢扮演年轻人,他特别喜欢用这样的外貌骗一骗主动撞到他嘴边的恶鬼和人类。老板,你可千万不要、一定不要把他的秘密传出去哦。” 老板飞速点头,心说我一定要赶紧把这个秘密传出去,提醒别人可千万别撞到这个大佬嘴边:“我知、知道了。” 说完,站起身走到叶寻和陆有一面前,战战兢兢地干笑:“同学们对不住,我绝对信任你们的能力,之前说的话都是我、我开玩笑呢哈哈哈哈!别介意别介意,要不,我这就带你们去之前客人失踪的房间?” 叶寻嘴角微勾,矜持地点点头,“走吧。” 江落跟在最后,陆有一好奇问他,“你跟老板说了什么?” 江落感叹地道:“老板是个好人啊,我说叶寻不喜欢被人叫做小娃娃,他立马知错就改,发誓说再也不这么叫了。” 陆有一不由连连点头:“现在很少见到这样知错就改的大叔了。” 129酒店内部做了很大的庭院景观,几乎成了个小游园。与其说是一个酒店,不如说更像一个住宅四处分散的庄园。 老板带着他们穿过一处凉亭的时候,凉亭中正有一老一少奶孙俩坐在摇椅上休息。 老板解释道:“这是我老娘,被我接过来玩一两个月,那屁孩子是我娃子,今年才三岁大呢。” 小孩子被摇椅晃得睡着了,老奶奶拘谨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抱着孙子慢悠悠地走了。 江落定定看着孩子莲藕般胖乎乎的手腕,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条手臂上看到一团黑雾似的气? “陆有一,”江落捅捅陆有一,眼睛还直勾勾看着远去的孩子,“你看到那孩子手臂上的黑雾了吗?” 陆有一茫然道:“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江落:“什么都没看到?” 陆有一摇了摇头。 江落皱眉,沉思着跟上了老板的脚步。 他无比相信自己,陆有一没看到不代表他看的就是错的。所以,他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叶寻出去比赛。 看到他的人窃窃私语,“就是那个……对对对……五十八岁的大学生。” 叶寻:“???” 本章发100个红包包~ 来啦,更新出来之后好像显示不出来qaq 第 3 章 在原身的记忆之中,原身也不曾看到过这样的黑雾。 江落暂且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抬步跟着老板走到了睡美人主题房间内。 这是一件三人间,三张大床摆置在房间正中,装饰风格充满着少女梦幻的味道。墙角处放有一盆葱葱绿植,窗口开在西侧,正好避过了外头的窗外煞。 老板站在门边,神色忌惮地看着房内,好像房中有什么怪物会将他吞噬一样,“一个月前,失踪的三个客人预订的就是这个房间。那是三个女生,她们感情很好,还在上学。在监控失效前,摄像头拍到她们回到了房间休息,结果第二天却没人出来,我们打开门一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板抖了两下,眼底的惊恐显露,“住在她们隔壁的两个男生同伴可以作证,她们晚上并没有出去过,临睡前还和两个男生说了晚安。我们发现她们不见了之后,立刻就报了警,整个酒店到处翻了一遍,但也没有找到她们的踪影。” 三个人安静地听着,叶寻问道:“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老板抽出一根烟吸了一口,缓缓平静了下来,“只有我们的清洁阿姨在床上找到了她们的头发丝,证明她们有在床上睡过。” 除此之外,那三个女生就像是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老板一说起这件事就浑身发毛,爬满了虱子一样的难受,“从一年前开始,我们酒店的生意突然就走了下坡路,客源变少了,差评变多了,来这里住过的客人身体上总会出现些小毛病,不严重,但太邪门。不止如此,还有客人在半夜听到了走廊传来拍皮球的声音,你说哪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去拍皮球?之前有客人好奇,大半夜又不敢开门看,就趴在门缝底下往外瞅,竟然看到了一个人头在门外地上弹!” 老板脸色煞白,“我、我也不知道客人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没有看到过……” 叶寻听完,率先在房间内看了起来。入门先看厨厕,身为半个外行的江落果断跟在叶寻身后,跟着他们一处处看过去后,江落好奇地问:“发现什么了吗?” 陆有一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叶寻,你呢。” 叶寻若有所思,淡淡道:“半夜再看吧。” 陆有一伸出手指算了片刻,脸色突地难看起来,他压低声音道:“失踪的三个女生凶多吉少。” 实际上,陆有一算出来的卦是“大凶”,那三个女生极有可能已经死亡了。 江落和叶寻都沉默了起来。 老板没听清陆有一的话,听到叶寻说半夜再来看,连忙道:“我先带你们去吃饭吧,你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等你们吃完饭,我带你们过去休息。” 叶寻率先往外走,“吃饭可以,房间就不用了,老板,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 老板敬佩地看着他,不愧是活了五十八年生吞无数鬼魂的大佬,他满口应下:“好的好的,我这就叫阿姨来给你们换个床单被罩。” 陆有一瞧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叶寻看起来也不差,但他们吃饭的样子却像是逃难来的难民,嘴上狼吞虎咽,手下风卷残云。江落看着他们都不由多吃了一碗饭,撑得躺在椅子上躺尸。 他吃完了,另外两个人还没有吃饱,陆有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江落,你怎么才吃这么点。” 江落竖起三根手指,“三碗了。” 叶寻从饭碗里抬起头,“你吃饱了?” 江落点头。 叶寻将怀里的兔子玩偶递给他,“帮我抱一会小粉。” 粉色兔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三岁小孩最喜欢的类型,有半个成年人大小。江落接过玩偶抱到怀里,想起了自己忽悠老板的话,开玩笑道:“需要注意什么吗?” “嗯?”叶寻想起什么似地抬头道,“不可以喂小粉吃东西。” 玩偶怎么能吃东西,江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抓着玩偶兔子的爪子和叶寻挥了挥,“知道啦。” 过了片刻,老奶奶抱着孙子也过来吃饭了。江落余光看过去,小孩子正坐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蛋,吃相凶狠,脸蛋上粘着细碎的蛋白。 江落眼睛向下,仍旧在孩子白胖的手臂上看到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黑雾给江落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他抱着玩偶好奇地走过去,坐在了小孩身边。 老奶奶正在照顾着孙子吃饭,慈眉善目的面容上乐呵呵的,慢悠悠地道:“多吃点,多吃点好。” 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极了陆有一和叶寻。但陆有一和叶寻是成年人,小孩子喉咙细,吃成这样没有问题吗? 小孩伸手拿过奶奶手里剥好的鸡蛋,脸上的肉一下下颤动,江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养猪场里待宰的猪。 他侧头同老奶奶搭话,“奶奶,你们也是这会才吃午饭?” 老奶奶反应了一会儿,才迟钝地道:“午饭啊,吃过了!我孙子饿了,就再吃一点。” 哦,下午茶。 小孩子吃够了东西,滑下椅子,“奶奶,我玩一会!” 老奶奶连声应好,笑眯眯地看着孙子玩着沙子。她脸上写满了幸福和欣慰,好像只是这么看着孩子就万事满足了。 江落随意道:“奶奶,小孩子吃太多鸡蛋是不是不太好?” 老奶奶摆摆手,“没事,他爱吃。你看他多好啊……白白胖胖的。” 江落聊家常一般的语气,“孩子成绩怎么样?” “成绩?”老奶奶面上迷茫了一瞬,又笑道,“没事,没事。成绩不重要,白白胖胖的最重要,能吃是福啊。” 江落笑了一下,“您真开明。” 过了一会儿,老奶奶颤颤巍巍起身去厨房拿吃的,边走边喃喃自语,“我得给他准备点吃的,他一会儿就又饿了……” 老人走了之后,周围只剩下江落和胖孙子。 江落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放在了嘴里,糖水黏到齁人。他“咯嘣”一声咬碎了糖块,一旁玩沙子的小孩子被吃糖的声音吸引了过来,眼巴巴地跑到江落面前,馋嗒嗒地吸着口水。 江落又摸出来一块糖,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小朋友,想吃糖吗?” 小孩使劲点着头。 江落笑眯了眼,轻声哄着,“想吃的话,要答应哥哥一个要求哦。” 小孩:“好~” 江落倒了满满一大杯水给小孩,活像是披着外婆衣服的大灰狼,“你把这杯水喝完,然后答应哥哥晚上睡觉之前不要去厕所,好不好?” 小孩为难地咬了咬手指,“憋尿很难受的。” 江落又掏出来了两个糖块。 小孩眼睛一亮,捧着水杯就咣咣喝了下去,小肚皮肉眼可见地撑了起来,还打了一个饱嗝。 江落把糖块给他,心情很好地回到陆有一旁边坐下,随口问道:“童子尿是不是能避邪?” 陆有一道:“能啊,不止能避邪,还能入药,还能煮鸡蛋呢,童子尿鸡蛋吃没吃过?” 江落长见识了。 吃完饭后,三人回到了睡美人房间里。现在离半夜还早,陆有一打开电视看偶像剧,江落和叶寻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江落终究有时间来整理原身的记忆了。 他过了一遍原身杀死池尤的记忆,嘴角上扬。 池尤的死,果然有疑点。 这是一件好事,只要有疑点,江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一个替自己背黑锅的人。当然,如果真的没有疑点的话,俗话说的好,没有路就创造路,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没有疑点,那就创造疑点嘛。 在记忆中,池尤是天生灵体,他的天赋之强,在整个玄学界都闻所未见。池尤是池家嫡系最后一个继承人,年纪轻轻就成了池家的掌权者。这样的人生看在旁人眼里如同是开了挂般的存在,只一个天赋,就能压倒诸多刻苦耐劳、任劳任怨学习的人。 原身嫉妒池尤的天赋,嫉妒到眼睛快要滴血了。 如果他的天赋能给我就好了——原身当然这样想过,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过。 原本,即便原身再嫉恨池尤,表面上也能风平浪静。但池尤死去前的一周,原主偶然在网上看到了一个禁术。 禁术是一个可以将别人的灵体夺到自己身上的邪法,在还不知是真是假的情况下,原身便已经越看越心动,最后没有忍住诱惑,下定决定准备剥夺池尤的灵体。他按着禁术半分不错地完成了全部,但是池尤却直接在禁术中死了——并且死后灵魂还被五马分尸,碎得稀巴烂。 原主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招惹上了一个疯子恶鬼。 原主确实是害死池尤的凶手,但更像是背后人手里的一把刀。凶手拿刀杀人,这能怪刀吗? 好吧,就算刀有罪,刀替被害者找到凶手,是不是能够偿还了? 江落摸了摸脸,心想,我要是池尤,我肯定不愿意怪这把可怜兮兮又无辜的刀。 天色愈暗,太阳落山了。 江落停止胡思乱想,下床出了门。陆有一抬头看向他后,神色复杂道:“江落,池尤怪不得会对你情根深种。” 刚刚下床的青年黑发凌乱,昳丽面孔上有两坨微微的酥红,唇色因为干燥而充血,唇红齿白,艳气逼人。只他一个人的存在,就有种百花齐放、鲜花团簇之感。 漂亮。 属于男人的漂亮。 即便江落的性格是多么的又坏又蠢,只这一张脸,确实有让池尤爱上他的资本。 江落顺了顺头发丝,他听惯了这样的赞美,随意笑了笑道:“我们现在要开始抓鬼了吗?” 叶寻手下不停,“我正在准备东西。” 一条长矩形的案桌靠在北墙放着,墙上正中位置挂着一面方方正正的大镜子。棕色案桌上,摆着一碗白米还有一些未点燃的香。 江落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对什么都兴致勃勃。他一样东西一样东西地问过去,叶寻一一耐心回答,等做好了一切准备后,叶寻抬头看了看时钟,道:“等待子时。” 子时是深夜的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个时间点阴气最为强盛,江落颔首,又问:“中间为什么要挂个镜子?” “镜子是阴气所聚,能驱邪照形,”叶寻道,“如果这里真的有脏东西,镜子里会有阴气溢出,吹动香烟,带着我们往阴气汇集的地方去。” 江落是个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不用罗盘?” 叶寻从一旁拿过罗盘给他看,只见罗盘上的内盘中磁针到处乱晃,无法指明一个清晰的方向,叶寻道:“罗盘被这里的磁场干扰,在酒店周围就不能用了。” 江落恍然大悟。 等待的时间说快也快,一眨眼,就已经快要到深夜十一点。 北三环夜晚的灯光稀少,窗外的黑夜黏稠浓重,如墨水泼在窗户上一般。惨白的灯光打在屋内,陆有一坐姿变扭,突然起身道:“我去个厕所,有人一起吗?” 叶寻抱着玩偶起身,“我也去。” 江落深谙恐怖片的套路,绝不落单,“一起一起。” 三个大男生人挤人地一起排队上厕所,陆有一实在是憋不住了,率先冲进厕所关上了门,半分钟后,他突然惊叫了一声,“卧槽!” 江落和叶寻对视一眼,“陆有一?” 陆有一打开门,震惊十足地道:“卧槽,你们看这是什么?” 两人走过去一看,就见马桶抽水箱里泡着一袋白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粗看像是钱。 陆有一把东西拿出来放地上打开,里面装的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江落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厕所里放冥币,有什么讲究?” “肯定不是店家放的,”陆有一跑去洗手去晦气,一言难尽地道,“放冥币在马桶里……真是绝了。厕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本身的湿气阴气就严重,马桶更是脏。把冥币放在马桶里,不是想排掉自己不好的财运,就是想排掉别人的财运。” “129酒店从一年前开始,生意就走了下坡路,会不会和这个有关?”江落摸了下巴道。 “很有可能,”陆有一立马赞同了他说的话,“等明天咱们去其他房间的马桶里看看还有没有冥币。” 虚惊一场,陆有一洗完手就和江落退了出去。陆有一也有些害怕,一个劲地跟江落逼逼叨叨:“你说这里的脏东西会是什么?” 江落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陆有一噎了一下,嘟囔道:“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 江落心里咯噔一下,苦口婆心劝道:“陆有一,我没有你厉害,叶寻没有你个子大。我们这三个人里面最能打的就是你,我之所以和你们一起出来接任务,都是因为有你在啊。你在我心里的实力还不止如此,如果连你都没有信心了,我们还收拾什么脏东西?” 陆有一从来没被这么夸过,他有些害羞,“真、真的吗?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江落斩钉截铁地点头,“你要相信自己,有鬼也别怕,直接拿起家伙就上,这里的脏东西再厉害,肯定也没有你厉害。” 陆有一感动极了,他从来没想到江落会这么信任他,责任感从心底油然而起,陆有一握紧拳头道:“好,我会保护你们的!” 江落欣慰地给他送上掌声,正好叶寻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江落连忙抽身进了厕所。 他干净利落地落上锁,一本满足地哼着歌走到镜子前洗手。 曲子活泼,调子可爱。 江落又弯腰洗了把脸醒醒神,抬起头时,镜子里的青年丹凤眼微挑,纤长的睫毛上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额前的黑发合拢似地落在两鬓上。 眼如点漆,唇角带着点笑。古典的风姿和现代的漂亮糅杂,顾盼神飞,流光溢彩。 但这漂亮的青年脸色却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修长的脖颈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五指印痕狰狞诡异,江落脖子上的血脉被掌控在这五指之间。 江落的呼吸变得急促困难,他看向镜子,镜子中倒映出了他,和他身后乍然出现的薄雾来。 阴气聚集的大掌铁烙似的,用力得快要让江落窒息。 森森死气从耳旁吹过,薄雾缓缓收紧手掌,有人低笑两声,饶有兴致地问:“我什么时候……对你情根深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安康呀宝贝们 今天发200个红包庆祝一下~ 攻的致命疑问已送达 第 4 章(修) 江落艰难地看向镜子。 这道声音又笑了两下,兴致盎然地道:“真是有趣的一个故事。” 池尤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江落的双脚已经离地,他勉强用脚尖撑在地面上,双手拽着脖子,企图对抗薄雾得到更多的氧气,但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薄雾成不了人形,在江落的身后不断扭动着。这道阴森可怖的声音还在哼着江落刚刚哼过的曲子,活泼的曲子变得诡谲,可爱的调子变得冷酷扭曲。 按理来说,池尤现在根本就没有现身的能力,哪怕是头七,他也不能回魂。 江落心肺的氧气越来越少,他的汗意黏上头发,脸色隐隐泛着青色。漂亮的青年即便是这个狼狈的时候也美丽极了,他挣扎着,用力抵抗着无踪无影的雾气,像个弱小可怜的花骨朵。 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朵花骨朵在自己手中流失生命,大部分人都会对此感到不忍。但对少之又少的一部分人来说,这才是一种他们欣赏美丽的法子。 任何美丽的东西,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最最动人。 池尤便是这少部分的人之一。 他似有若无的哼声更为愉悦,灰色涌动的雾气手掌收紧,江落一脚已经迈入了死亡的边缘。 池尤真的会杀死他。 真他妈是个疯子,明明对他有了兴趣,却比原文中还要提前想杀死他。 江落努力看向镜子,大脑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甚至格外冷静。他想起叶寻说的话,镜子有反射之功,属阴,厕所本就污秽,厕所中的镜子更是晦气过重,再加上现在是子时,阴气浓重,池尤能现身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由。 如果毁掉了镜子,那么池尤是不是也会跟着消失? 这个想法是一个赌博,这个赌博太过危险了。 可不动也是死。 江落绝不相信这个暴露本性的恶鬼,会突然大发慈悲地放了他。 方形的镜子将这胶着惊悚的一幕纳入镜中,江落抬起一条腿踩在洗手台上,从脊背到修长的腿部,弯成一道漂亮的长弓。 他的黑发扫落在肩部,刚刚才整理过的发丝再次变得凌乱不堪。江落脸上豆大的汗珠滑到下颔,他努力借力摄取到了一丝氧气,突然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因为缺氧而泛红的脸上犹如喝醉了似的迷醉,江落眯起眼睛,睫毛垂下来的阴影打在下眼睑之上,烛光似的明暗不明,却又弥漫着甜腻的情意绵绵,“池尤……” 他艰难的、用无声的嘴型道:“你多爱我呀,你看,你都特意来找我了。” 笑容缠绵,眉眼处的神情却写满了嘲弄和挑衅。 江落编造的故事只是为了糊弄其他那些不了解真相的活人,他当然知道自己骗不过池尤。 他也根本就没想着去骗池尤。 在面对池尤的时候,江落表露了自己最纯粹的恶意,他看着这恶鬼,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大家都知道你好爱我。” 血液里的兴奋因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沸腾着、躁动着,叫嚣着要打压池尤,让这个恶鬼低头认输。 这样的想法来得是如此的猛烈和迅速,甫一出现就立即打破了江落其他任何的计划。如盆冷水“嗖”的从头盖骨浇下,战栗似地在顷刻间传遍全身。 示弱,示什么弱? 又装什么无辜? 虽然不是他杀了池尤,但他既然已经成了原主,那就要承担起原主做过的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 他并不无辜,也懒得在池尤面前装什么可笑的小可怜了。 既然池尤和他心知肚明,既然池尤对他升起了兴趣还要杀了他,那何必不把事情做绝呢。 你是个死人,你此时无法开口。 即使你恨我,你在别人眼中也是对我爱而不得的形象。 你想杀我,会有无数活人挡在我身前保护我。 漂亮青年的脸上又一次染上了嚣张的神色,张扬而放肆,古典美的韵味被打破,却比先前的模样多了一层惹眼棘手的刺。 薄雾的笑声一停,似乎有些疑惑。 江落再次朝镜中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随即用蓄起来的力道,猛得旋身踹向镜子。 ——如果这一击不行,他的脖子就会被池尤的手给拧断。 嘭! 玻璃脆响声尖利刺耳,门外的陆有一和叶寻瞬间冲了进来,“江落!” 江落重重摔在玻璃碎片之中,陆有一跑过去扶起他,叶寻神情严肃地挡在他们两人面前。 江落抖落一身的玻璃碎片站起身,陆有一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落肩膀抖着,陆有一以为他是在哭,可是江落却笑着抬起头,像是微醺似的双颊泛红,他摸着脖子上可怖的青紫印子,用着做梦一样梦幻的语气道:“池尤刚刚来找我了。” 陆有一双目瞪大:“什么?!” 叶寻倏地扭头紧紧盯着江落。 江落的手指缓缓地在脖子上抚摸着,笑着道:“他说想我了,想让我去陪他。” 他脖子上的伤痕没法作假,陆有一瞠目结舌,结巴道:“真、真的?” 江落朝他眨眨眼睛,俏皮道:“真的呀。” 他越欢喜,陆有一心越沉,他不敢置信,只觉得池尤在他心底的形象崩坏了一大半,“这也太荒唐了……” “人鬼殊途,”叶寻沉着脸,暗藏警告地瞥过江落,“人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活人不能和死人在一起,这是阴阳法则。” 陆有一两眼无神地重复叶寻说的话:“对,叶寻说的对……池尤哥怎么会干这种事……” 池尤哥那么温柔好相处,怎么会这么干? 陆有一头都要大了,他们从卫生间走出来,叶寻像是生怕江落想不开一样,特意打开电视找了一个积极正能量的社会频道,想要让江落懂得生命的可贵。 电视声沉默地响着,三个人各有心思,等一个采访包头工的励志视频放完后,叶寻关掉电视,将玩偶递给江落抱着,自己站在了案桌前。 江落抬头看向时钟,十一点十五分。 子时到了。 叶寻点燃了一根香,单手竖起直直插入白米之中,径自插到了碗底。香笔直地竖在镜子之前,叶寻点燃了香后,手法利落干净地拿起一张黄符凑近长香点燃,将半燃的黄符放入盛满清水的碗中。 江落隐隐约约看清了黄符,正是一张“寻鬼符”。 神奇的是,染着火的符放入水里之后竟然还在燃烧,等黄符烧完了之后,清水也变成了一碗灰黑色的浑水。 叶寻双手恭敬地端着浑水倒入白米碗中,随后紧盯着香烟。 长香烟气飘飘渺渺,轻轻晃动着往上。 三个人的神经高度紧绷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老奶奶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们睡了吗?” 陆有一出了一头的汗,他跑过去开门,“奶奶,您有事吗?” 门外的老奶奶拘谨地笑着,手里举着托盘,“我怕你们几个大小伙子晚上会饿,给你们送些吃的。” 陆有一接过托盘,深深吸了一口美食的香味,幸福得想要落泪,“太谢谢您了。” 老奶奶笑呵呵看着他,又往房里看一眼,叮嘱道:“快睡吧,别熬夜啊。” 陆有一连连点头,正要送走老奶奶,突然道:“对了奶奶,您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老奶奶想了一会,不确定地慢吞吞道:“一个月吧。” 陆有一:“那您有发现过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老人摇了摇头,但摇到一半,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她摇头的动作一停,神色变得迟疑起来。 陆有一一看有戏,立刻追问道:“奶奶,您和我说一说您遇到的怪事呗?” 老人动作缓慢地左右看了看,犹豫地再看了眼陆有一,小声道:“我儿媳妇有些不对劲。” 陆有一愣住,“什么不对劲?” 老人上前两步,拿手遮着嘴,絮絮叨叨道:“她不让我孙子吃东西……就这一个月,她脾气变坏了很多,经常朝我儿子发火,还打我孙子。” “我、我一看她就有点害怕……”老奶奶。 陆有一皱着眉,谢过了老太太,将饭食端回房,把他和老太太的对话告诉了江落和叶寻。 叶寻沉思良久,“一个月前,三个女生失踪的时间就是在一个月前。” 陆有一道:“这也太巧了。” 叶寻一锤定音:“明天去看看老板娘。” 老人家送的是面食,碗里面窝了两个荷包蛋,还有香喷喷的酸辣土豆丝。江落不饿,但也馋得吃了一碗稀稀拉拉的汤面。 “人家连炒个土豆丝都好吃,”吃到感情深处,陆有一脸上的怨念快要成形,“我们学校食堂吃的那叫什么玩意啊。” “我们学校太穷了,”叶寻道,“你这么有钱,怎么不让家里给学校捐个食堂?” “我很有钱吗?”陆有一茫然抬头看着他们,拨了拨手上至少六位数的名牌表,“我不知道啊,我对钱没有兴趣。” 叶寻:“……” 江落:“……” 江落差点儿呸了陆有一一口唾沫,关键时刻看到了案桌上的香,神色一变,“香变了!” 先前直线上升的香烟突然杂乱,转而往房门外飘去。 叶寻和陆有一立刻起身,叶寻洗洗手,端起插着香的米饭往外走去。陆有一把江落拉到中间,自己走在最后垫后。 可是刚出门,香烟便分为了两股,一左一右地往两侧而去。 叶寻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沉默了一会,“我们往哪边去?” 陆有一随便道:“左边。” 叶寻:“如果左边是鬼给我们下的圈套呢” 陆有一无所谓道:“那就右边。” 叶寻:“如果右边是鬼的圈套呢?” 陆有一:“……” 江落提议:“那分开走?” 叶寻沉默了良久,摇头道:“算了,先去左边。” 江落转头问道:“叶寻有选择困难症?” 陆有一面色复杂地点点头,“作为过来人的忠告,千万不要陪他一起逛街买东西。” 半夜的走廊上灯火透亮,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跟着香烟上楼的时候,听到了“砰砰”的响动。 那声音像是皮球在顺着楼梯往下滚,一下弹起,又一下砸地,大半夜的时候突然响起这样的声音,一行人脚下一停。 但突然一下,楼梯内的灯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袭来,陆有一抖着声道:“叶寻,江落?” 叶寻冷静地“嗯”了一声,江落道:“在呢在呢。” 陆有一安心了些:“这灯怎么突然灭了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在楼上不断响起的皮球声突然停了,短暂的寂静后,又用比刚才快了两三倍的速度朝他们靠近。 砰、砰砰、砰砰砰。 皮球飞速滚落,声音越来越急促。 陆有一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抓紧了江落的衣服,江落好笑道:“陆有一,你怎么比我还怂。” 陆有一瑟瑟发抖道:“我怕黑啊。” 江落:“……”行吧。 谈话的功夫,皮球声已经到了他们上一层的楼梯上,江落被陆有一传染得心跳声也越来越快,正当他严阵以待时,声音却突然没了。 寂静重新来临。 但这样的寂静,无异于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让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叶寻突然道:“香烟往回飘了。” 陆有一道:“你看到了?” 叶寻道:“我闻到了。” 那就证明就在刚刚,有东西从他们身前经过了。 “回去吧,”江落舔了舔干燥的唇,凝视着黑暗,“我记得总闸就在楼梯道里,正好去看看是不是跳闸。” 三个人又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去。 总闸果然在楼梯里,江落记性好,又熟悉设计结构,他摸了摸,失望道:“不是跳闸,是没电了。” 三个人站着这里思考了片刻人生,江落耳朵突然一动,敏锐道:“什么声音!” 叮铃铃的电话声在走廊源头响起。 陆有一:“草!” 他们往源头看去,漆黑,什么都看不清的黑,看久了后好像有什么危险和怪物隐藏在黑暗之中,随时能将他们吞噬。 叶寻率先走过去,淡定道:“来个人接电话,我拿着香,没法接。” 江落被陆有一推了一把,无奈拿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老板的声音,“喂喂喂,是江同学吗?” 江落瞬间有种从阴间回到人间的感觉,“是我,老板,我们这栋楼停电了。” “对,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问题,”老板不好意思地道,“白天忘说了,我们这边最近在修路,电路不稳定,有时候会停电。咱们酒店的备用电源就在工作室里,你们打开备用电源的开关就行。” 江落揉着额头,头疼道:“好,我知道了。” 工作室的位置,江落还记得。他们谨慎地往工作室摸去,因为怕看不清摔在一块儿,排后面的人拽上了前面人的衣摆。江落只觉得身后拽着他的陆有一力气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拽坏了他的衣服,“陆有一,你力气小点。” 陆有一满口应下,“好好好。” 过了几秒钟,江落却仍旧觉得难受,“你真的听清楚我的意思了吗?” 他往后一转头,却不小心踩上了身后人的脚。 江落下意识要说声对不起,可陆有一却没有感觉似的,愤愤不平地道:“我怎么没听见你的意思了,我这不是力气变小了吗?” 江落所有的话噎在嗓子里,他的鼻端突地冒出了冷汗,“陆有一,你不疼吗?” 陆有一奇怪道:“疼什么?” 江落沉默了,片刻后,他道:“陆有一。” 陆有一:“嗯?” 江落道:“我们中间,好像多出来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今天在外面忙,没来得及修改存稿qaq,明天双更 本章评论100个红包包 第 5 章 陆有一:“……” 江落这句话说完,陆有一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他头皮发麻,摩挲身前人的衣服。 衣服布料粗糙而质硬,细闻之后,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发霉味道,像是在阴雨天中闷了许久似的,连带着似有若无的土腥气息。 确实不是江落。 陆有一冷汗涔涔,想要松开手,又怕惊扰到这个“人”:“叶寻,我和江落之间真的多出来了一个东西。” 他们中间多出来的“人”一动不动,还在原地站着,似乎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 叶寻问:“是什么东西?” 陆有一都快要哭了,“我不知道,但闻着味道,好像是个走尸。” 这里怎么会出现走尸? 叶寻皱眉,塞了张符到江落手里:“贴它天中、天庭、司空处。” 江落:“不好意思……这三个地方是?” 叶寻,“……贴它额头中心处。” 江落把兔子玩偶放在左手抱着,腾出一只手抬手就去贴,他已经做好了碰触到恐怖东西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什么都没碰到。 江落愣了一愣,手指往下,碰到了黏腻冰冷的东西,质感僵硬又柔软,某种涌动的虫子在他抚摸的东西下方滚动,像是蛆虫。 江落瞬间收回了手,他顷刻间就反应了过来,阴着脸道:“它没有脑袋。” 他摸到的是走尸脖子上的肉。 腐烂的肉上面会长出什么样的虫子,他都可以不用说了。 叶寻抓住江落的手臂就要上前对付走尸,江落抬手阻止了他,冷静道:“我们先去把灯打开。它既然跟在我们身后什么也不做,那就暂时安全,先带它去工作室开了灯再说。” 江落说得也是,在黑暗中对付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占优势。三个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往前方走去,陆有一在走尸身后,还有些庆幸,“还好它跟着的是你。” 江落警惕地提防来自身后的危险,他闻言随口道:“你怎么知道它跟的是我?它没有脑袋,如果是面向着你在倒退,只是反手抓着我呢?” 陆有一鸡皮疙瘩炸起,“卧槽,别开玩笑!” 走尸拽着江落衣服的力气越来越重,脚步的摩擦声也越来越大,类似尸体被拖在地上行走的声音。一行人提心吊胆地走到工作室,叶寻去找开关,一分钟后,刺目灯光骤然亮起。 陆有一下意识眨了眨眼,下一刻就看清了面前走尸的模样,脑袋的地方确实空空荡荡。走尸穿着一身被血染红的囚衣,皮肤青紫还有着尸斑,他脖颈处的伤口狰狞,血肉外翻,还残留着刀锈的痕迹,以及一些爬动的蛆虫。 江落早已跑到了几米之外,找出一包湿巾使劲擦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走尸。因为走尸抓着他衣服的力道实在是大,他一逃跑,衣服也被撕扯下来了一部分,快要盖不住腰。 走尸这视觉效果骇人极了,陆有一震惊地道,“真他妈会有能动的尸体啊……” 话音未落,他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低头看到了走尸的脚。 脚尖正朝着他的方向。 陆有一尖叫出声:“卧槽啊啊啊!!!” 这走尸竟然真的面对着他倒退着走了一路! 陆有一一边叫,一边抬脚踹了一脚走尸,慌里慌张地朝江落和叶寻奔来。走尸踉跄了一步,转过身子面向了他们,突然跑着冲了过来。 三个人转身就跑,叶寻淡定极了,看着江落跑着还不忘擦手,安慰道:“专家研究过,蛆虫并不脏,蛆虫在吞噬腐肉后可以拉出含有杀菌性质的盐,体内还有抗生素和提高免疫力的东西,其实是个好虫。” 江落假笑道:“大哥,你再不动手,就可以亲自尝尝蛆虫的味道了。” 叶寻脚步一停,从江落抱着的玩偶嘴里抽出一条黑色的网子,“陆有一!” 陆有一拉着江落就引着无头走尸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叶寻你快点这东西速度好快我撑不住多久!” 他急得唾沫横飞,都不带歇口气,江落都快要被他拽得飞了起来,江落大声道:“陆有一,你没点什么对付这东西的手段?” 陆有一更大声地回答:“江落,你脑子坏了吗!虽然你是班里倒数第一,但倒数第二就是我啊!” 江落:“……” 陆有一想起江落之前对他的赞美和信任,心里有些虚,越心虚声音就越大,犹如一个大炮仗,“再说,我他么以前只听说过行尸,从来没见过啊!” 江落:“……你别说了。” 他猛地加快速度,冲在了陆有一的前头。 陆有一目瞪口呆:“草!” 无头尸体紧紧追了上来,他的速度很快,顷刻间就和陆有一只隔着半米的距离。陆有一咬咬牙,突然转过身怒吼:“我和你拼了!” 然而无头尸体却径自超过了他,目标明确地追着江落而去。 陆有一,“?” 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吗? 江落也看到了这一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它为什么非要追着我?” 急速的奔跑让他的呼吸逐渐急促,原主疏忽锻炼,能提起这么快的速度超过陆有一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江落感到呼吸变得炽热,喉咙刺痛隐隐,他用舌尖顶在上颚上,努力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叶寻已经借着柱子将黑网扯开,高声道:“江落,跑回来!” 江落转身带着走尸朝他跑去。 走尸不会累,速度越来越快,急速的奔跑让走尸身上腐烂的味道弥漫整个楼梯道和工作间。江落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鼻息声和心脏的跳动,腿部已然酸软,快要到了极限的边缘。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头上的黑网,黑网掉下来也需要时间,走尸和他的距离已经不足三米,即使黑网落下,也大概率罩不住走尸。 他得再快一点,把黑网降落的时间给预留出来。 血腥味从嗓子处蔓延到嘴里,江落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有些无奈。他做了一次深呼吸,用最后的力气进行提速,猛得冲刺过了黑网地带。 几乎在他穿过去的一瞬间,黑网便被叶寻拽了下来,迎头罩住了无头走尸。 无头尸体挣了挣,皮肤立即被黑网烫出了深黑色的焦印,腐肉被烤炙后的味道又香又刺鼻,陆有一干呕了几声,捂住鼻子给江落递了一瓶水。 江落双腿抖着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就近坐在了工作台上。他的气息还有些激烈,黑发黏在脖颈上脸蛋上,狼狈得不行,顾不得空气的难闻气息,他大口喘着气,半晌后才有力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这个黑网是什么?” “黑狗血泡过的绳子,”陆有一塞了两团纸堵住了鼻孔,蹲在黑网旁研究走尸,“里面应该还裹着一层符箓。” 叶寻的黑网将无头尸体缠得结结实实,无头尸体像是死了一样没有动弹。陆有一稀奇地看了好久,“叶寻,你说它怎么就认准江落追呢?” 叶寻摇摇头:“不知道。” 江落咳嗽了几声,不太舒服地捏了捏嗓子,道:“它身上穿的是囚服吧。” 陆有一道:“对啊。” “看这个囚服的样式,这具尸体应该死了有几百年了,”江落打量着走尸,肯定地道,“既然是古人,它的脑袋上应该也有一头长发,我们三个人里面就我的头发最长,它大约是把我的脑袋认成了它的脑袋。” 陆有一和叶寻恍然大悟,陆有一道:“有道理。” “先前在楼梯上听到的皮球声应该就是它的脑袋,”江落又抿了一口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脑袋会和它的身体分开。” 叶寻若有所思,突然道:“失踪的那三个女生也是长头发。” 陆有一顿时握紧了拳头,“可恶!一定是这具走尸把她们的头颅认成了自己的头,才把他们杀害了。” 江落却觉得并不一定。 如果真的是无头尸体杀死了三个女生,即便它拿走了女生们的头颅,那尸体为什么也会找不到? 更何况失踪当日的房间现场干净而整洁,没有一丝血迹,难不成女生们还会主动跟着无头尸体走? 但他并没有反驳陆有一的话,只是耸了耸肩,从桌子上下来,“要去另一股香烟飘去的地方看看吗?” 自然是要去的。 路上,陆有一拖着黑网,动作粗暴,他转头嫌弃地跟江落道:“江落,回学校之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锻炼?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被鬼追都逃不了多久。 江落响起刚刚跑完步后的难受,心有余悸,“好,我确实该多锻炼锻炼了。” 叶寻手里的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二,烟灰落在米饭上,香烟仍然分成了两股,一股指向身后被抓住的无头走尸,一股带着他们走到了一间陌生的房门面前。 江落上前敲了敲门,反复敲了两次,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索性直接推开门,香烟直直飘了进去,窜到了床底下。 房间里也没有人的身影。 三个人谨慎地包围了床,叶寻将香放在床旁地上,重新抱回江落手里的兔子玩偶,冷声道:“滚出来。” 床下突然响起了皮球滚动声,一个头颅从床尾滚了出来,黑发缠绕着这颗头颅,几乎像个长满了头发的球。 叶寻一动不动,头颅自来熟地滚到了江落的脚边,从头发中露出一只眼睛,“小友,你的头发可真是飘逸光亮,可否告诉小生你是如何护养头发的?” 陆有一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抓着头颅,恶狠狠地道:“我看你的头发也不错!” 头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别这样拽我,我会秃的!我会秃的!” 陆有一吓得一个哆嗦,凶狠的笑维持不住,差点松开了手,“卧槽你别叫了!” 头颅呜咽地哭了起来,“死鬼,你别拽人家头发。” 陆有一被恶心得打了个寒颤,把头颅放在了床上,三个人从三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颗头颅,“说,你为什么会在129酒店。” 头颅蹦了两下,把头发甩到脑后,露出一张青色惨白的脸来,道:“小生叫宁修,从前是个书生。许久以前,小生因为偷看官爷的女儿沐浴被砍了头,就死在了刑场上。” 说着,头颅抽泣了两声,“小生死得实在丢人,家人都不愿意给小生收敛尸体,人死无全尸又怎可入坟?小生便抱着头颅走来走去,这里以前是个裁缝店,小生便来到这里,想要裁缝帮我缝上头。” 叶寻:“旁边的屠宰场在许久以前,好像确实是个刑场。” 刑场周围都会有个裁缝店,因为以往的人讲究留个全尸,被砍头的犯人家人一般都会将尸体运到裁缝店中,让裁缝给缝上头颅。如果没有家人收殓的尸体,等到夜间,尸体会自己抱着头颅来找裁缝缝上头和尸体。 头颅道:“可是裁缝总是天未黑就关了门,我找不到人给我缝头,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到前一个月,我偶然发现这里的老板娘也是个裁缝,于是每天半夜都来她的房间找她,想让她给我缝上头。” 陆有一神色不善地问道:“缝头就缝头,你为什么要杀人。” 头颅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道:“小友不要凭空污蔑人,小生何时杀人了?” 陆有一愣了一下,狐疑道:“在这家酒店消失的三个女生,难道不是你杀的?” 头颅气愤地蹦了两下,大声道:“小娃娃,你不要看我脾气好就污人青白!” 江落双手环胸摸着下巴,衣摆左侧被撕裂的t恤露出巴掌大的腰肢皮肤。莹白如玉,泛着光滑的冷感,他这个姿势不经意间将衣服往上扯了扯,风姿美貌值飙升。江落弯唇笑道:“书生,你每晚都来这间屋子找老板娘吗?” 书生呆呆地看着他,本就是个好色之人,这会儿更是青色面容上染上了两片红晕,“是的,小生每晚都来这里找老板娘。” 江落道:“但老板娘好像不住在这里。” 头颅高深莫测地道:“小友,你不晓得。这家店的男女主人在一个月前可是经历了多番争吵,女主人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怪,于是他们便分房而居了。女主人就在这间屋子里住,我曾见到她穿针引线在修补自己的身体,没想到每当半夜我来找她时,她却总是不在这里。” 叶寻抓住了重点,“修补自己的身体?” 头颅饱含深情地道:“是啊,她是多么优秀的一个裁缝啊,她一定能好好地将我的头和我的身体缝在一起。”但看了看黑网中的身体后,头颅却没忍住露出一个痛不欲生的表情,“可是我一看到我的身体,就不想和它缝在一起了。” 江落笑了笑,转头看向叶寻和陆有一,“你们说,一个深夜会穿针引线修补自己身体的老板娘,半夜不睡觉,她又会去哪里?” 叶寻皱眉思索片刻,将头颅扔进了黑网里,让陆有一拽着它们重新回到了走廊,给老板拨打了电话。 座机用的电是单独的电路,无论129酒店停不停电,都不会影响它的使用。 电话“嘟”了一会,老板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喂?” 叶寻问:“老板娘呢。” 老板瞬间清醒了过来,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叶同学?我老婆正和我妈一起搂着孩子睡觉呢。” “她的房间不是在102吗?” “对,她跟我吵了架,搬到了102去住,”老板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生意越来越差,她脾气也变得暴躁了许多,大白天的成日里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偶尔见她一面,妆画得越来越浓……但她放不下孩子,每天晚上都会在孩子睡觉后回来,陪着孩子到天亮后又不见踪影,我想和她好好聊一聊都没有时间。” 老板一家住的房子就在他们这栋楼的对面,叶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过去。” 一行人摸黑过去,香在走到对面楼的时候已经燃尽了。叶寻叹了口气,将米饭碗放在角落里,上楼之后,便见到披着衣服等在门口的老板。 老板带着他们进屋,看着有些不安的模样,搓搓手道:“那个,你们之前那意思是……” “我们要看看你的妻子,”叶寻道,“她可能有些问题。” 老板顿时捏紧了手,他沉默了良久,勉强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 “这不可能啊,”老板自言自语,又哭又笑,“你们别逗我玩了。” 陆有一同情地看着他,“老板,如果你想早点处理好这件事,就要做好最坏可能的准备。” 老板整个人颓废了起来,带着他们走到了一间卧室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一道僵硬的影子正站在床尾处,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睡着了的老奶奶和小孩子。这道身影身上黑色的雾气弥漫,正是江落曾经在小孩子手臂上看过的黑雾模样。 陆有一低声惊呼:“好浓重的阴气!” 甫一推开门,一股凉意便猛得朝江落袭来,江落的目光落在被子上,被子拢起两道安静的凸起,一老一少睡得沉沉,半分没有醒。 站在床尾的身影听到声音,僵硬地扭头朝他们看来。 江落瞳孔紧缩。 只见这酒店老板娘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缝线,她好像是一团碎肉,只能依托针线将自己缝了起来,五官歪歪斜斜,血肉模糊,模样吓人。 身后的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得双腿打着颤,“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本章100个红包包,下一章十点前发出来 第 6 章 老板娘已然不能称作人,她就像是一团被绞碎的肉,自己把自己用针线的牵引力缝制了起来,失去白日的妆容后,在阴气浓重的午夜,她彻底露出了最可怖的面孔。 没人知道老板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约是在江落三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老板娘的表情乍然变得狰狞了起来,但她却没有袭击江落三人,而是朝床上睡着的一老一少凶猛地扑了过去。 叶寻下意识将手指咬破塞入兔子玩偶的嘴里,鲜血滴出,兔子玩偶黝黑光亮的眼中有暗光闪过,叶寻神色凝重,他将玩偶放在地上,“小粉,去把她吞了。” 小粉动作僵硬地往老板娘走去。 玩偶,竟然,动了。 江落面色的神情难得丢失,空白一片地看着小粉。 叶寻操心地把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扔在了门外,“你们出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房门在江落和陆有一眼前重重关上,江落缓了好久,才幽幽走到阳台上,朝正在抽烟的老板借了一根烟,蹲在一旁抽烟。 一模一样的姿势,他和老板看起来就像是偶像剧和现实的差别。老板却不在意,他心中发慌,手里拿着的烟也跟着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絮絮叨叨抒发着紧张,“你们学校还让抽烟?” 江落侧头喷出一口烟雾,淡淡的烟气模糊了他艳丽精致的眉眼,他懒洋洋地道:“忙里偷闲,能很好的缓解情绪。” 陆有一闻言,有些犹豫地也问老板要了一根烟,学着江落的样子蹲下身抽了起来。 江落像是随意地问:“老板,你和你老婆属什么生肖?” 老板道:“我属鼠,我老婆属马。” 江落似有若无地点点头。 陆有一不会抽烟,是个新手,江落教他,“深吸一口,过肺吐出。” 他演示了一遍,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搭着几缕黑发,慵懒的气息配上嘴角戏耍的笑意,令人怦然心动。 奈何陆有一脸红是脸红了,却嘟囔道:“真是的,这里又没有池尤哥……” 一旁的老板叹了口气,苦闷道:“自从生意失败之后,我天天打不起精神,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注意到我老婆,”他逐渐哽咽,擦了擦眼泪,“我老婆都成那样了……我竟然没有发现……我真他妈的不是人!” 他哭得很难听,模样很狼狈,陆有一的眼也跟着红了。江落沉默地抽着烟,神情在烟雾之中有些冷漠。烟抽到了底,江落将烟头碾灭,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老板,道:“你真的没有发现吗?” 还在哭着的老板一怔。 江落:“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并不好找,你敢在这里开酒店,足以证明你很注重风水一事。你生肖是鼠,对应十二地支中的子,为坎水,而你老婆生肖是马,对应十二地支中的午,为离火,两者相冲。这间房坐北朝南,房型有利男主人,却对女主人不利,你真的不知道吗?” 老板愣愣地从手掌中抬头看向他。 江落笑了笑,唇角弯起,话却冰冷冷的一针见血,“不过是因为你嫌麻烦,懒得管,不放在心上,才酿成了这样的大祸。” 他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陆有一跟在他的身边,心情复杂地道:“江落,你说的是真的吗?” 江落嗯了一声。 陆有一蔫儿巴巴地闭上了嘴。 江落余光瞥过陆有一。 陆有一的正义感很强,他会为了一个虚假的故事哭得稀里哗啦,也会为了三个女生的惨死愤怒不平,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团火,他的火,是否也会有因为现实的黑暗和无奈而熄灭的那刻? 江落胡思乱想着,和陆有一等在卧室的门口,等十五分钟之后,叶寻满头大汗地打开了门,“好了。” 门内已经没了老板娘的身影,叶寻怀里抱着的粉色兔子玩偶还是先前那般的模样。床上的老奶奶已经醒了,正抱着被吓到的孙子瑟瑟发抖。 老板从后面冲了进来,小孩子看到爸爸后瞬间嚎哭了起来,抽抽泣泣道:“爸爸,抱抱!” 老板连忙抱住儿子,又安抚住了老娘,神色复杂地走到了叶寻面前,“叶同学,我老婆……” “她已经成了邪物,我们会想办法超度她,”叶寻顿了顿,道,“她的身上至少混杂了三个人的皮肉,你的委托我们已经完成了。” 老板眼睛一红,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小孩子又抱着他的脑袋喊着困,他欲言又止,只好抱着孩子回去哄他睡觉,“请你们等到明天,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一问。” 叶寻颔首。 等老板抱着孩子回房之后,老奶奶也惊魂未定地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 三人从楼上下来,叶寻道:“江落,你说了什么,老板好像不敢看你。” 江落摆手,“谁知道呢。” 陆有一回过了神,幽幽地道:“对啊,谁知道呢。” 下楼后,叶寻和陆有一要回房睡觉,但江落却站住不动,两个人回头看他,疑惑道:“不回去吗?” 江落左右看了看,干脆大咧咧地坐在了台阶上,“等一等。” “等什么?” 江落看着楼上,“等一声尖叫,或者一泡童子尿。” 叶寻歪歪头:“尖叫声?” 陆有一:“童子尿?” 江落慢悠悠地问:“你们真的不会以为老板娘是凶手吧?” 叶寻陈述事实地道:“她的身体里面有三个人的肉,小粉吃出来了。” 江落托着下巴,认真地问:“但没有一个人会莫名其妙地从人变成鬼,她明明之前是人,现在却变成了现在这样碎肉一团的样子,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陆有一和叶寻茫然地看着他。 这两人什么都很好,但却太过单纯了。不过如果他们不单纯,也不会相信江落瞎编胡造的和池尤的故事。 江落耐心地道:“她有没有可能,也是一个受害者?” 停顿了片刻,他道:“实话实说,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曾经被人大口大口地吞下肚子里过,然后她剖开肚子跑了出来,带着其他受害者的碎肉,把自己胡乱缝成了人形。” 陆有一悚然一惊,忍不住上前一步,“什么?!” “有没有一种鬼,它可以变成人的样子,潜入人的家中,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人吞吃下腹?”江落沉思,缓缓道,“它有着和人一模一样的面容,变成鬼的时候无法被我们肉眼察觉。但它很爱吃人肉,会把人从头到脚、从皮到骨头的吞吃下腹,只留下几根粘在枕头上的头发——叶寻,陆有一,有这样的鬼吗?” 陆有一道:“怎么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惊愕地转头和叶寻对视,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人面客!” 人面客,一种穿上活人丢弃的衣服后会变成活人样子的鬼。它会趁着活人不在,潜入人类的家中,白天和家属们一起说说笑笑,到了晚上,人面客会暴露本性,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去吃人。 渣都不剩,吃得一干二净。 两个人想到了某种可能,叶寻难得有些手足无措,陆有一更是哑口无言,他们怔怔地看着江落,像是被吓坏了。 江落指了指楼顶,“所以我在等一声尖叫,或者一泡童子尿。” * 儿子受到了惊吓,老板哄着儿子好不容易睡了,心绪却复杂而沉重,良久,他也跟着慢慢睡着了。 正当他睡得迷迷糊糊时,半夜突然一个激灵,惊魂未定地睁开了眼睛。 谁知道一睁开眼,他就看到床头旁站着一个阴森森的身影。 老板一惊,心“蹭”地一下飞到了嗓子眼里,他飞速地打开了灯,瞧见是谁之后才长舒一口气,冷汗津津道:“妈,你怎么过来了。” 老人家笑了,死气沉沉的脸上,这个笑容诡异而阴森,她慈祥地道:“儿子啊,你继续睡吧。” 老人家的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她说的话也是含含糊糊。老板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舒服,“妈,你吃的什么?” 他定睛看去,却在老人家白森森的牙口上看到了鲜红的红血丝,老板突然升起一股不安,他往下看去,看到老人家的双手正捧着自己的手臂,而他的手臂上,已经被啃出了血肉模糊的一块。 老板眼睛倏地瞪大,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极度的恐惧令他喉咙发出“嗬嗬”的冷气声,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老人家继续笑眯眯的,埋头大口大口地啃着手臂,鲜血被老人家珍惜地吸进嘴里,像喝着美味的果汁饮料一般贪婪。 咀嚼食物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老人家的皱纹面孔上被鲜血染红了半张脸,老板惊恐得眼珠子都要脱落,他浑身抽搐,抖动不停的另外一只手臂不断压在儿子肉鼓鼓的小肚子上,睡梦中的小孩子无知无觉,憋了一天的童子尿却无声无息地染了一大片床单。 老人家吃着吃着,却面色骤变,猛得后退避开童子尿,双眼怨恨地盯着老板和小孩。 老板终于能叫出声了,“啊——!” 楼下的三人瞬间冲了上来。 他们到的时候,老板正抱着儿子躲在床上的角落,发抖地护住自己的儿子。满脸鲜血的人面客看见了他们,眼神变得更加怨毒,转身就要跳窗逃跑。 陆有一的速度很快,他扯回人面客的衣服就要把人面客拽回来,但衣服却被撕坏了,碎裂的衣服被毁掉的一瞬间,人面客的皮囊好像也被毁坏掉了,它瞬间变成了一团血流肉烂的模样。 像是一个没有皮囊的人。 老板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有一差点尖叫出声,只不过无头走尸的头颅比他先一步“啊啊”地叫出声,“好可怕好可怕!” 陆有一的尖叫硬生生噎在嗓子里,鄙夷地将特意要跟着过来的头颅扔给了江落,“我去收拾人面客!人面客怕火,来个火!” 江落从老板身上摸出火机扔给他,陆有一扯过床单,就要往人面客扑去。 床单上面还有童子尿的气息,人面客惊声尖叫着,它的声音犹如老鼠声那般刺耳,叶寻了然,带笑着瞥了一眼睡得呼呼的小孩子,道:“还好尿了一泡童子尿,不然这人面客早就把老板整个人都吃完了。” 江落耸耸肩,做好事不留名,“是啊。” 叶寻担心陆有一制不住人面客,又咬破手指让小粉去帮陆有一。兔子玩偶的手抖了抖,起身走向了人面客。 江落挪到叶寻旁边,看得目不转睛,“叶寻,这东西真的是玩偶吗?” 叶寻瞥了他一眼,道:“怨灵玩偶。” 江落:“……”他之前忽悠老板的话,好像成真了。 带“怨灵”两个字的都不好惹,叶寻主动问:“你也想要一个?” 江落受宠若惊:“我可以吗?” 叶寻笑了:“不可以,我只是馋一馋你。” 江落:“……” 还在和人面客搏斗的陆有一艰难地道:“草,你们能不能看看我?” 他话音刚落,兔子玩偶已经走到了人面客的身前,成年人半个身子大小的玩偶却格外的刚,它毛茸茸的爪子放在人面客的身上,“撕拉”一声,便抓烂了人面客身上的烂肉。 人面客的身体,都是由被它吃过的各种人类组成。一块碎肉中可能就是数个人的性命,陆有一胃里反胃,他退到一旁,让兔子玩偶和人面客打在了一起。人面客愤怒地朝玩偶兔子大吼大叫着,像是老鼠被踩中了尾巴。 陆有一捂着嘴退到江落身边,“好恶心……” 江落想了想,摸了摸怀里断头鬼的头发,突然露出一个笑,“宁修老哥,帮个忙怎么样?” 断头鬼被他笑得神志恍惚,痴痴道:“好啊好啊。” 江落道:“谢了,宁修老哥。” 语毕,江落伸直了手臂,借力将头颅抡圆了半圈,把断头鬼当做皮球,狠狠往人面客砸了过去。 断头鬼在空中发出一声惨叫,精准地砸中了人面客的后脑。 人面客尖叫一声倒地,陆有一趁机拿着床单盖住了人面客,用火机点燃了被单。 他和兔子玩偶牢牢压在床单两侧,直到火光蔓延到床单边缘,陆有一才抱起兔子玩偶退开,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火将人面客彻底包围。 火光越来越大,江落回过神,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陆有一揉着胳膊疲惫道:“怪不得你学分才三分……当然是打电话报警再叫救护车啊,哦对了,顺便叫一下火警。” 江落:“……”学到了,原来可以这么科学。 江落没有经验,他乖乖听从陆有一和叶寻的指挥。半个小时后,警察和救护车来到了129酒店,出乎江落的意料,警察和救护医生们竟然对现场的怪异现象反应平静,他们把火灭了后,将烧焦的人面客套进一个黄布袋子中,领着江落三人就要离开。 然而在离开之前,江落想起什么,他转身走到小孩子的手边,伸手触碰上那一圈黑色的雾气。 无数的记忆碎片猛得朝他袭来。 他“看”到了老板娘的记忆。 老板娘在夜中睁开眼,看到白天还和自己说笑聊天的婆婆站在窗前,一口一口地吃完了自己。 他看到了老板娘的绝望和恐惧,看到了老板娘在人面客觊觎自己儿子后的恨意和愤怒。 母爱的伟大永远都会令人感到震惊,老板娘拖着一身碎肉,从人面客的肚子中爬了出来,用针线将自己缝成了人形。 她失去了人类的思维,却本能地想去保护儿子。夜中等到儿子睡着之后,她便僵硬地站在床尾,盯着儿子和人面客的一举一动。 这个孩子,好可爱。 她想。 她不能吓到他。 所以她想起来了化妆。 人面客也因此,在杀害了三个女生和老板娘之后,再也没有吃掉一个人。 老板娘对儿子保护的执念冲进了江落的大脑。 江落被这汹涌的情感影响得控制不住地落了泪,他咬着牙,大颗大颗的泪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江落困难地呼吸着氧气,蹲在地上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 亲情原来可以如此伟大吗? 这并不是电视里演出来的故事,也不是新闻上报道出来的感人事迹,它就在江落的眼前发生,一帧帧一幕幕,连同老板娘绝望而愤怒的心情,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原来母爱可以是这个样子。 江落低着头,抬手阻止别人对他的关心,他尽力用平稳的声音道:“我没事。” 过了良久,他抬起头,回头复杂地看了一眼小胖子,跟着同伴走了出去。 车上,警察叔叔给他们送上了一杯热水,温声道:“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我们会处理的。你们今天太累了,这案子的强度也超乎了我们的意料,我们会和学校商量,给你们多加学分。” 陆有一现在已经不在乎学分了,他点点头,眼睛时不时看向江落,迟疑道:“江落,你没事吧。” 江落摇摇头,不想让他们多问,于是主动开口转移话题道:“玄学界的事能被警察知道吗?” 叶寻道:“国家知道玄学界的存在,专门负责我们这一部分的警察自然也会知道。” 瞧出了江落的心不在焉,他解释得更为详细,“玄学界与国家合作,在全国范围内的十二所高校中建立了‘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专业,每个专业只有一个班,一个班中的学生不到十个人。” “玄学界日渐式微,从事这个行业并有天赋的人越来越少,全国的年轻人总数算在一起,也不过一百人左右,”叶寻沉默了一会儿,“国家遇见了灵异事件之后,会按地区将灵异事件当做任务分布给十二所学校。除了学校之外,玄学界还有六大门派。” 叶寻看向江落,黑黝黝的眼睛冷如玉质,“池尤所在的池家,就是傀儡炼魂一派。” “傀儡炼魂?”江落重复。 叶寻道:“那是既可以操纵人,也可以操纵鬼。既可以让炼活人的魂,也可以炼死人的魂的门派,这便是池家的可怕。可这门功法太过逆天,池家真正将傀儡炼魂融会贯通的,也只有池尤一个人。” 那就是说,池尤活着的时候,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可以成为他的傀儡,成为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他的眼睛,可以无处不在。 江落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往身边的人看去。每个人正匆匆地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务,偶尔有人和江落对视,便会露出一个客气礼貌的笑容。 在江落眼中,这样的笑容却布上了一层鬼影,阴森可怖,逐渐扭曲成了池尤的模样。 江落回神,自嘲一笑,怀疑自己想多了。 在原文里,池尤现在正因为灵魂不全而处在虚弱期,还要多亏有主角攻冯厉的帮助,才能修炼得以复仇。 先前在厕所中他能现身,也是因为时机和地点的契合。 怎么可能已经恢复到可以操纵人的地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小江忽悠啥话,啥话成真_(:3」∠)_ 一直忘了感谢营养液和地雷,这章记得了,感谢宝贝们,么么! 本章也是100个红包~ 感谢在2021-06-12 12:01:57~2021-06-16 23:0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时间管理菜逼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时间管理菜逼 2个;陆柒、今天的我依然很开心吖、玲轩、雪雪球、唉(叹气)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养老院一霸 6个;可悠儿、愤怒的wendy 4个;2021许愿暴富、门前一颗瓜、唉(叹气)、爱吃虾的小枯籽 3个;water.、绿了贺朝、雪雪球、白泽奈 2个;y、茯玲糕、卿卿、陆柒、梨子吖、苏妄、槑、辞云、南柯一梦、寻祁、生栀lzy、义城霜降、上邪、千玺怀里猫、沉墨沉、萍水逢、亡月、sdrty、千山茶客、傅一、ju花残满地伤、羽崽崽、贺七、吃猹的、紫上弦、mafu、略略略(¬_¬)、张白白、晨宝贝的女超人、小菇凉(o^?^o)、冲冲冲、记安、虾爬子骨灰bot、令狐小红、泡茶高手、二哈都没有我二、九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西早 100瓶;不想说话 83瓶;晴苍 79瓶;尤尤的大兔子 78瓶;美妆博主鲁智深! 75瓶;浅浅 66瓶;sdrty、湿蚊香 60瓶;奚平 37瓶;加冰加糖加奶 35瓶;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30瓶;风吹麦浪 27瓶;嗯哼、椒竹 24瓶;嗨!老婆 23瓶;亡月、第五矜庄、( ̄y▽ ̄)~*、已然消失的人、略略略(¬_¬)、卟噜卟噜、陵岑、九云、虾爬子骨灰bot、陈家规夜、柔风细羽、江停、戚倾燃、知春 20瓶;小丸酥酥 18瓶;花城是我身下受、孽、宫野多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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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接过油条,扯成小段泡在胡辣汤里,警察小哥道:“129酒店的老板醒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好。” 警察给他们放了段视频,老板躺在病床上抱着儿子不松手,泪流满面又慌里慌张,嘴里一直念叨着:“老婆,我对不起你,老婆……” 小孩被他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老板立刻抱紧孩子,他不断抚摸着孩子细软的头发,半晌,无声流着眼泪。 因为生意的缘故,老板实在忽略了家人许多。有钱的时候没时间陪家人,没钱的时候心里焦躁没耐心去陪家人。 某一天,老板想出了一种新的宣传手法。 他打算将许久没见过的老娘接到酒店里,拍摄一些老太太的趣味视频,将老太太打造成网红吸引流量。现在的短视频,人们对小孩和老人都比较宽容,只要有了名声,他的酒店说不准又能重新火起来。 老板将老娘接回了酒店,他许久没有和老娘一起生活了,但毕竟是亲娘亲儿子,时间越久,他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老板却没细究这些不对劲,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想着反正不会出现什么大事。 但就是因为他的忽略,因为他敷衍的想法,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江落眼睁睁地看着小孩手臂上的黑雾在老板的哭声中逐渐消失不见,他咽下最后一口油条,转头去问叶寻,“你看到了吗?” 叶寻放下包子,淡淡回望:“看见什么?” “一团黑雾,”江落道,“在小孩子的左手臂上。” 叶寻皱眉,认真地看向视频中的小孩子,半晌后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 江落若有所思。 叶寻这么厉害的人都看不到这样的黑雾,原身也没看到过,他为什么能看见? 他和原身唯一的区别就是灵魂上的不同,还有池尤的死亡。 是他的灵魂引起了这种变化,还是因为池尤在他的身边,所以才让江落看到了黑雾? 江落希望是前者。 毕竟没人不想要自己是个天才。 吃完饭后,警察小哥笑眯眯地从桌子底下拿起了一个背包递给了他们,“我们查过了这个断头鬼的生平,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我们咨询了它本人的意见之后,它想被你们带回学校去养着。” 包被放在了江落的怀里,江落拉开拉链,低头一看,面色青白的头颅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小友,小生有礼了。” 江落把包扔给陆有一,兴趣缺缺道:“给你了。” 陆有一抱着断头鬼,纳闷,“养,怎么养?埋在土里养?” 断头鬼泪流满面,“昨日还叫人家宁修老哥,今日就把人家随意送人,真是越漂亮的人越知道怎么伤小生的心。” 陆有一耳朵疼,刷地拉上拉链,“你好吵哦。” 警察小哥继续道:“我们今早将129酒店的各个房间马桶都找了一遍,每一个房间中都找到了被包在马桶抽水处的冥币。我们之后会调查客源,查清楚是谁用了这些手段,但这些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叶寻点点头,“酒店二楼窗口犯了窗口煞,让他用龙五子‘趴蝮’的摆件放在窗口,可破煞。” 警察小哥一一将这些记下,灿烂笑道:“辛苦了,同学们。” 告别之后,三个人慢悠悠地准备回去。 回校路上,陆有一和叶寻一直在低头玩着手机,江落心生奇怪,凑过去用余光一瞥,发现他们正在群里聊天。 群名叫“有事请烧香”,人数显示为八个人。 江落越看越熟悉,突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被原主屏蔽的班群吗? 他打开手机,翻找到这个班群,点进去一看,群消息已经99+。 江落往上一翻,好家伙,这群人完全不顾忌他还在群里,聊天消息全是他和池尤之间的八卦。 [卓仲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没见到人之前,我绝对不相信你们说的池尤和江落的事。] [葛祝:怪哉怪哉,我怎的没看出这二人还有这种缘分?] 陆有一滔滔不绝道:[池尤死了当然是没缘分了,其实池尤哥的表现已经十分明显,只是你们没有看出来罢了。但我却隐隐约约的早就察觉出来不对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叶寻:你只说过江落的坏话。] 陆有一心肝儿一跳,他小心翼翼从手机中抬起头瞥了江落一眼,见江落面无异常才松了口气。他以往确实骂了江落许多话,但这会儿却觉得无比心虚,不敢让江落知道。 因为陆有一发现江落其实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种样子。 江落翻完了消息,原来是陆有一和叶寻将他和池尤的双向暗恋故事讲给了群里众人听。 群里的人恍恍惚惚,不敢相信他们俩说的是真的。 池尤早就对江落情根深种?甚至主动跟江落告白? 以前经常留下江落一个人补课是为了和江落共度二人世界? 哈哈哈,叶寻和陆有一是被魇住了吗? 相比于池尤和江落互相喜欢,他们更愿意相信陆有一和叶寻是在编故事骗人。 [卓仲秋:池尤怎么可能喜欢江落?] 陆有一幽幽地道:[你们想想江落的脸。] 群里静默了几秒,陆有一又别扭地道:[其实,江落还挺好的。] 叶寻道:[陆有一说的没错。] 在他们俩的言之凿凿下,群里原本“不敢相信、嗤之以鼻”的态度转变为了“半信半疑”。江落欣慰地看了叶寻和陆有一一眼,就知道他没有选错人。 欺骗他们俩很容易,但欺骗班里其余的人却很难。 不管是原身还是现在的江落,对于这个班级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外来者。在这种情况下,由向来讨厌江落的陆有一和冷淡的叶寻开口,班里的人会更相信“池尤喜欢江落”的这条信息。 显然比江落本人亲口说出去更好。 cp嘛,不就是若有若无,靠自己脑补得出的糖更有真实感吗? 马上要到学校了,陆有一甩甩发酸的手指,发出去最后一句话:[我们马上就到学校了,你们要是不信就自己问江落,再说了,你们就算不相信池尤会喜欢江落,也要相信池尤的审美吧。] 江落:“……” 穿越了之后,他不知道第几次地感谢自己的这张脸。 江落收起手机,酝酿一会儿该怎么表演,才能既表演他出池尤的爱,又能表现出一个渣渣浪子回头的决心。 和叶寻、陆有一不同,班里剩下的五个人之中,有三个人并不好对付。 一个是道家子弟葛祝,一个是六大门派中体魂双修的卓家长女卓仲秋,一个是常年两眼笑眯眯让人无法看穿心事的闻人连。 一个靠直觉,一个靠阅历,一个靠看人心,都不是好哄骗的人。 十分钟之后,三个人到了学校门口。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了学校门口外站着的一个帅哥。 帅哥穿着休闲短袖和短裤,两条笔直的腿比女生还要白。他带着鸭舌帽,正靠在墙上应付着包围他的一群女生。 陆有一看到帅哥后咋舌:“竟然来接我们了,这一个个的真是太八卦了。” 江落眯着眼去看这个人是谁,还未看清,帅哥就发现了他们,从女生群中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熟练地伸手打招呼,“怎么还带回了一个鬼东西?” 声音沙哑,中性十足,宛如被烟酒泡透。 帅哥看向的是陆有一背后的背包,断头鬼的头颅正在里面装着。然而断头鬼尚未露出一丝不对,对方就已经发现了它的存在。 叶寻和陆有一却并不惊讶,叶寻微微抱怨道:“它缠着江落不放。” 帅哥看向江落,他比江落要略微矮上一些,这时微微抬起头,露出鸭舌帽下一张锋利却不失女性特征的面容。 眼神锐利深邃,五官雌雄莫辨,脸型隐隐透着女性的柔和大气,江落这时才发现这帅哥其实是个女生。 卓仲秋的目光犹有实质地在江落的身上巡视,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池尤的眼光不错嘛。” 后方的女生们怯怯追了上来,停在两米之外,面上红晕浅浅,“学姐……” 卓仲秋无奈转过身,反手指了指江落,“妹妹们,学姐喜欢这种长相的。”她顿了顿,笑了,“最好是大胸,毕竟学姐自己是个平胸嘛。” 女生们脸颊爆红,一口气全散开了。 陆有一:“……好嫉妒啊。” 叶寻默默点头。 卓仲秋对江落很好奇,回去的一路上问了江落很多问题,“这么说,池尤的死果然不是意外?” 她双手环胸,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一声,“有意思。” 江落也觉得有意思,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笑了笑,看到旁边在小路座椅上卿卿我我的小情侣,灵机一动,突然怔然停下了脚步。 卓仲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你们以前来这里约会过?” 黑发的漂亮青年笑了笑,“不算约会。” 池尤确实带原身来过这里,然而却是为了在那些普通学生的面前羞辱原身。 江落看着花丛的眼神温柔,他喜欢植物,大二打完设计基础之后就因为这个原因偏向了景观设计。去掉过度的嚣张和自负神色后,这样的神色令他看起来犹如珠宝被绢布擦拭过浮尘,有种升华似的耀眼。 眼带柔情,笑起如含风带露,看起来飘飘渺渺,仙气出尘,骨子里却又藏着几分藏匿的妖气,有种矛盾的魅力。 卓仲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想爱情这玩意真是让人脱胎换骨。连江落这个渣渣都浪子回头了,但浪子回头金不换,卓仲秋不是那种会拿刻板印象看人的人。 她将江落表露的温柔理解成了对池尤的怀念,又看了眼江落的脖子,试探道:“听陆有一说,池尤昨晚出现了?” 黑发青年的脖子上被医护人员裹上了两层纱布,看起来有几分禁欲。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想起了上次和池尤的见面,面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是啊,他来找我了。” 一个要带走自己的恶鬼把自己脖子掐成这样,江落还能笑得出来,卓仲秋是彻底相信他对池尤心怀爱情了。卓仲秋头疼地揉揉眉心,“不是吧,你还能笑得出来?他来找你,是想要你的命啊。” 江落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固执地道:“池尤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他只是想我了而已。” 卓仲秋:“……”真是和那群谈恋爱上头的恋爱脑一模一样。 陆有一都看不下去了,他欲言又止道:“可是你的脖子……” 江落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轻轻地道:“这一定是他太激动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卓仲秋挪到叶寻身边,悄悄指了指脑子,“他是被池尤灌了迷魂汤了么?” 叶寻叹了口气,“他很喜欢池尤,又对池尤心怀愧疚,只怕池尤真的让他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就去死。” “那不行,”卓仲秋当机立断道,“绝对不能让池尤杀死江落。” 即便是为了池尤,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池尤做出这样的事。 这绝对不是对方的本意,池尤已经化成了鬼物,杀死爱人,让爱人来陪伴自己的念头或许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他们必须要阻止池尤,免得池尤恢复理智后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坠入后悔痛苦的深渊。 卓仲秋和叶寻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白桦大学的老校区在市中心,市中心的地寸土寸金,因此老校区的面积并不大。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学院在最深处,江落跟着他们左转右转,不知道绕了多少次的弯,眼前的偏僻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先前没看到的崭新的道路。 江落心中升起了两个字:阵法。 小路后的景色豁然开朗,高大的教学楼建在半圆形的清水湖畔,成“玉带环腰”的风水格局。 花草树木每一处的位置都刚刚好,江落放眼一看,第一眼就在上空看到了许多似有若无的金色雾气,这便是风水宝地特有的祥瑞之气。 再一细看,天之气,地之灵,日月山川与草木花草,各个的生气灵气围聚在水边,竟让这处地方隐隐有龙脉之效,乃是上上之局,设计出这一处学院的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风水大师。 江落惊叹着往班级走去,而班级里的人也正透着窗户在看着他们。 簪着发髻,一身宽松道服的葛祝双手交叠,含笑看着外头越走越近的三人,他的面容平和,眼中明亮洁净,令人看着就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无拘无束之感,“瞧,他们回来了。” 坐在他对面的高大块头沉默应了一声,看着外面半晌,突然道:“叶寻手里的玩偶被用过了。” 葛祝微微一惊,“一个民宿店的委托而已,竟然动用了怨灵玩偶?” 如山一般健壮又沉闷的匡正“嗯”了一声,他是炼器师,对自己炼出来的工具有着心有灵犀的能力,“不用担心,只是被稍微使用了一下。” 葛祝擦擦头上的冷汗,“吓死道士了,我还以为小粉又乱吃东西了呢。” 说话间,外头的四个人已经走了进来。葛祝笑容阳光灿烂,热情朝他们挥了挥手,“欢迎回来。” 匡正起身,他明明是个大个头,却看起来格外拘谨,默不作声地给几个人抽开了椅子。 江落余光瞥过这两位同学,气质友善的道士是葛祝,有着一身小麦色皮肤犹如工地搬砖汉子的是炼器师匡正。 匡正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玄学界的人才越来越少,炼器师更是百里挑一,匡正却在炼器一道上有着强大的天赋,更难得的是他本人思维简单,做事专心,在炼器一道上可谓是一日千里。 葛祝和匡正也正在看着他,江落靠窗坐下,托着腮朝他们微微一笑。 葛祝也是微微一笑,定睛看向江落。 人是由骨架支撑,正如房子一般,五官便是房子的窗口所在。所以相术师看相,首要便看骨相和面相。 骨相需上手摸,面相却不必。人的五官汇集灵气,五脏元神都通向面部,葛祝学相数已久,只凭一眼便能判断出普通人的一生成败得失。但此时,葛祝却只在江落身上看出了一团遮得严严实实的迷雾! 他心中惊愕,“蹭”地一下站起身,结巴道:“这这这……” 江落手指上缠上一缕黑发,兴致盎然看着他,“嗯?” 葛祝快步走到他身边,严肃伸出手,“江落同学,可否让小道给你看看手相?” 江落笑眯眯地伸出左手给他,“请。” 葛祝握上了他的手。 入手细腻光滑,犹如苔藓一般柔软,指尖修长,表示其人聪明俊美,有大富大贵之相。这只是最基础的手相特征,葛祝还想细看,却被杂乱的掌纹晃得眼睛晕,眼睛瞪得铜铃大,也未曾看出分毫。 身边人静悄悄的,生怕打扰他。半晌,葛祝一头大汗地放下了江落的手,恍惚地回到位子上,他捧着保温杯笑得虚弱无力,“无事无事,人生在世,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人的命哪里有这么容易参透?努力才能越来越好,不乱于心,不困于情,度过严寒,才能迎来安好。要知晓,一眼看到底的人生,可谓是十分惨不忍睹了。” 外头一道笑声传来,“葛祝,你又在炖什么心灵鸡汤了?” 话音未落,后门就走进来了两个人。说话的是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士,长发飘飘,笑得双眼眯在一起,连衣裙外披着一层米黄色披肩,优雅地踩着高跟鞋踱步而来。 “她”很高,非常高,比身后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少年还显得高挑修长。这看起来赏心悦目、端庄优雅的美女,正是低调神秘的闻人连。 一个有女装癖的男人。 闻人连身后的外国美少年塞廖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用外国人特有的口音笨拙地道:“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葛祝叹了一口气,“闻人,你来了。” 闻人连收拢披肩,含笑坐在江落对面,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睫毛浓密,不由让人怀疑他看不看得清东西。 “葛祝,你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什么都看不出,”葛祝老老实实道,“你要试一试吗?” 葛祝学的是相数,闻人连学的是卜数。 闻人连闻言,仍旧笑眯眯地拒绝了,“你都看不出来,我就不自取其辱了。相比于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我更想要问江落同学一些话。” 他学着江落的模样托腮,绸缎似的假发滑到他的胸前,闻人连好奇地问:“江落同学,你和池尤上过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池尤:鬼压床算不算? 来啦!今天更了6000字,求评论_(:3」∠)_ 本章100个红包包~ 第 8 章 闻人连的笑温柔却不过分热情,哪怕是问了这种问题,也不会让人升起恶感。 如果匡正是一座山,葛祝是一道清风,那么闻人连便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他不打算从拿手的占卜算卦入手,也并不像是卓仲秋那般暗中观察,而是将这份好奇摆在明面上,问出了一个既好回答,却又不那么好回答的问题。 江落当然没有和池尤上过床。 这个问题其实只有一个答案,闻人连本人也知道。因为在陆有一和叶寻讲述的故事中,江落在池尤死后才意识到自己爱上了池尤。 池尤活着的时候,江落怎么可能和池尤上过床? 但是…… 江落托着下巴,转头看向窗外。 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打在他的身上,岁月静好,安宁平和。窗外突然飞来一只小小的麻雀,麻雀轻巧地落到江落身边的窗沿上,黑黝黝的小豆子眼静静看着江落。 江落随手摸了摸小麻雀,看着半空中的金色瑞气,在这种风水宝地之下,池尤这种鬼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现身的。 于是他大胆地说了:“没有。” 闻人连弯了弯眼睛,毫不意外,正要说些什么,江落却道:“但在昨天晚上,我却经历了一次鬼压床。” 窗口的麻雀一动一动地盯着江落。 江落秾丽的面容上,逐渐浮起了两层色如桃花的红晕。从浅到浓,如晕开的涟漪一般动人,麻雀无机质的眼睛中倒映着他的面容,连江落轻轻垂下的睫毛抖动,都一下不落地纳入了眼底。 江落红着的脸,却给身边人带来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江落不自在地低咳了几声,“我做了场春梦。” 闻人连错愕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池尤在《恶鬼》中是受的身份,所以江落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成了攻。哪怕他的这张脸比池尤看起来还要艳丽,但这不影响他的自信。 江落似乎有些害羞,抬手捂住了脸,黑发从两侧掩住了手掌和他的脸庞,他慢吞吞地道:“梦里,他很主动。” 江落忍住笑,用甜腻的声音,继续说着书中所记过的池尤的身体特征,“我才知道他的腰腹上原来还有三个小小的连在一起的痣。” 自从上一次的交锋后,江落和池尤就彻底撕破脸皮了。 池尤没兴趣了要杀他,有兴趣了更要杀他,简直就是个疯子,既然疯子无论如何都要杀死自己,为了保命,江落也只好不择手段了。 他这会儿幸灾乐祸地加油添醋,尽情报复上一次被掐脖子的仇。 “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伤,”江落放下手,担忧地道,垂下的眼帘快要忧愁得落泪,“他一向是这样……做什么事只想着让我开心,从来不会想着自己。” 身边人:“嘶——” 整齐地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比江落更为亲近池尤,其中的几个男生,还曾在学校后方的温泉池中见过池尤,自然知道池尤的身上有一处诡异的三点痣的特征。 痣在不同的位置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在他们的眼中,痣的意义非同小可,可池尤的那三处痣的含义,他们却看不懂。 不过江落能说出池尤这样隐秘的特征,已然证明他话中内容的真实度了。 一群人的面容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们怎么听来听去,都像是江落才是占上方的人呢。 江落编排池尤编排的很开心,他偷偷扬着嘴角,余光一瞥,却对上了窗柩上站着的小麻雀的眼睛。 他怔了怔,轻轻伸手朝小麻雀摸去,小麻雀安安静静地被他摸着,江落正要收回手时,麻雀却突然啄了他指腹一口,展翅飞走了。 针扎般的刺痛感闪过,江落抬起手一看,指腹处只留有一个点似的红痕,还有一点儿涌出来的如米粒大小的血滴。 他抽出张纸擦掉鲜血,定定看了伤口半分钟,道:“这里的小鸟好凶。” “鬼压床、春梦……”闻人连缓缓坐起身,“还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感叹了一会儿,闻人连笑着道:“江落,你今晚在学校住吗?” 江落点了点头。 他们专业的学生其实必须要在学校住,但原主嫌弃学校生活太过简陋,又因为班里的每个人都要比自己还要强,所以仗着自己的家世,早走晚来地不把学校规矩放在心上。 实则学校的规矩并不大,但连卓家的长女卓仲秋都老老实实留在学校,平时除非任务委托绝不离校。他们不是因为规矩,而是因为不舍得离开这处风水宝地。 生气灵气交汇,隐隐形成龙脉之效,有便宜占谁愿意离开? 也就原主这大傻瓜以为自己牛逼非常,还暗暗瞧不起卓家长女卓仲秋。 因为江落许久没在学校住过,他的宿舍也早就成了杂物间。闻人连解释了一下,“暂且把你安排到池尤的房间,你介意吗?” 这只怕又是一个试探。 如果江落说了谎话,或者就是江落杀了池尤,住进死人的房间自然会害怕别扭,宁愿不住学校也不愿意去。但江落却感激道:“我早就想去他的宿舍看看了。” 学校宿舍就在教学楼后方,这一个班的八个人足足占据好大一块地方,一路走来,江落看到了训练场、禅房、音乐教室,还有游泳池,温泉池,各种运动场。 江落:…… 这就是原主记忆中“简陋”的学生生活? 池尤的房间比学生们的要大,毕竟池尤是老师,江落推门而入,觉得这间房也太大了些。 他目测有一百八十平左右,只住一个人的话绝对会显得空空荡荡。江落把各个房间都转了一遍,陆有一和叶寻陪着他,生怕他触景生情。 叶寻道:“如果你不想在这里住,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 江落问:“你们的房间有多大?” 陆有一想了想,不确定道:“五十平?” 江落瞬间道:“不了,我就住这吧。” “住在这也行,”叶寻淡淡道,“但是你最好不要抱有池尤会出现见你的希望,这里是学校,一切邪祟不能进出,你即便在这里住,也见不到池尤。” 江落露出一副被猜中心思的神情,脸色倏地变得苍白。 叶寻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我们这两天就让人把你之前的宿舍清出来,你只能在这里住上一晚。江落,人鬼殊途,你该清醒了。” 江落坐在沙发上,埋下头肩膀颤抖。 其他人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葛祝摇摇头,叹了口气,带头走了出去,留给这一对苦命鸳鸯静一静的空间。 闻人连走在最后,正要关上门,就听见江落低声道:“闻人,可以给我一包烟吗?” 闻人连一愣,随即微笑了起来,他转身回到沙发旁,优雅地从小包中掏出了一包女士香烟放在了桌子上,又拿出一只刻着玫瑰荆棘的精致打火机放在了一旁,“闻到我身上的烟味了?” 江落“嗯”了一声。 闻人连又笑了笑,拉着披肩转身,“江落同学,少抽一点哦。” 高跟鞋声逐渐远去,门被关了起来。 等确定人都走远了,江落懒洋洋地抬起头靠在沙发上。他踢掉鞋子,站起身去到卧室,打开了池尤的衣柜。 池尤才死几天,房间里到处都还干干净净。池尤的衣服都是正装,竟然没有什么休闲款式。他找出来一件略大些的新衬衫,在手机上放了一首歌,哼着曲子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半个小时后,江落头上滴水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赤脚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找出了一瓶冰啤酒,又洗了一个酒杯,走到桌前用牙齿咬开了瓶盖。 江落的心情很好,发尾的水滴被吸进搭在脖间的灰色毛巾上。他身上的衬衫宽大,盖过了大腿根。 洗完澡后喝一杯冰啤酒是最爽的事情了,江落喟叹一声,端着酒杯从烟包里抽出一根烟,侧头点燃,缓缓走到了阳台上。 正午的阳光明媚,清风吹拂在他刚洗完澡的身上舒适极了,江落撑在扶栏处,惬意地吐出一口烟雾。 衣摆被风吹起,又很快落下。一只麻雀轻盈地飞到不远处的树尖,居高临下地看着阳台上的江落。 江落潮湿的黑发被阳光照拂,很快便干透了。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两条长腿修长笔直,大咧咧地展露在外。他一根吸着一根,静静欣赏着学校中的景色。 麻雀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它的瞳孔无光空洞,乍一看,犹如是一只死鸟。 江落看着美景时,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变好,他看了一下午的风景,心情放松得差不多了,便回房去补觉。 学院的空气极为清新,江落没用多长时间,就沉沉进入了睡眠。 夜色渐深。 树上的麻雀展开翅膀落到了阳台上,它走进了卧室,翅膀扑闪,一跃飞到了床上。 麻雀将口中的一滴鲜血在江落眉心处吐出。 暗沉的鲜血闪着不详的光,江落眉头皱了皱,被拉入了更深一层的睡眠。 …… 江落感到大汗淋漓。 呼吸变得沉重困难,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烤得一般难受,鼻尖逐渐闻到了一股焦灼的味道。 吸气,呼气。 精神上逐渐变得清醒,身体上却像是被山压在底下,半分动弹不得。 艹。 鬼压床。 江落奋力地想要睁开眼,耳边突然有人笑了几声,这笑声一出,压在身上的沉重感瞬间消失不见,他猛得张开眼睛。 满眼的火光瞬间映入眼底。 房间里着火了,他所待的床就是重灾区。 江落一惊,下意识就要起来,却在下一刻被猛得拽回了床上。他往身上看去,在双手处看到了两条牢牢锁着手腕的铁链子。 江落脸色难看地抬头往另一侧看去。 书桌旁边,坐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优雅地拿着本书,嘴角带着温和虚伪的笑,正如个高贵绅士的上流人士一般。他穿着一身得体修身的黑色西装,皮鞋蹭亮,宛如刚从一场酒宴上回来,还是场上备受追捧的存在。 他感受到了江落的视线,微笑着将书本放在腿上,修长的双手轻轻放在书本封面上,朝着江落道:“晚上好。” 这是池尤。 江落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角落很暗,整个屋子好似只有他所待的中心在被雄雄火焰包围。江落绝不相信灵魂被打碎的池尤现在就能以这种形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也绝不相信池尤能光明正大进入学校。 他尽力避开热浪,让大脑迅速平静。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明天里的书桌明明是在右侧,现在却变成了左侧,他努力仰头去看窗户,窗外天气阴森诡异,像是阴间般恐怖,而窗口的锁把竟然是左手开把。 一切都和现实相反,江落的神情逐渐镇定下来,他看向书桌处的那道人影,似笑非笑道:“这是镜子里还是梦里?” 不等池尤说话,他就自言自语道:“我觉得是梦里,你现在还没有本事在学校把我拉到镜子里。” “对吧,池尤?” 池尤笑了笑,将腿上的书放在桌子上——书上的字也是反的。 皮鞋声合着烈火的声音,组成一道扭曲疯癫的奏乐。池尤缓缓走到床边,已经快要烧到床面上的火光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将他的面孔割裂成明明暗暗的扭曲色块。池尤轻笑一声,从黑暗中探出一只手。 他的手明明没有碰到江落,但江落却好像是被某只无形的手掌掐住了脖子似的。他被迫扬起头,像只被攥着脖子濒死的天鹅,头发滑落到脊背身后。 “身为一个喜欢你喜欢到死了也想要带走你的暗、恋、者,”站在床尾的身影语调越来越愉悦,他像是找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一般新鲜,饱含兴味,却只让人感到浑身发寒,“我当然要满足你的心愿了。” 他轻轻的、富有节奏地在床旁慢条斯理地走着,皮鞋声像是索命的倒计时。 脖子上无形的手消失了,江落重重地砸到了床上。他粗重地呼吸着,一只手从他的头顶伸来,捡起一缕他的黑发。 江落仰头看去,池尤的面孔在火光下犹如恶魔,他笑着道:“鬼压床?” 池尤的话音刚落,江落便感觉到一阵重压袭来,火光猛得窜天,已然烧到了他躺着的位置。 江落的鼻息中全是窒息的浓烟味道和焦味,他听到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声音,感受到了从四肢到全身传来的剧痛。 他一动也不能动,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强烈的被火烧的痛苦犹如置身地狱,江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死死盯着床头的池尤。 池尤微笑着看着他,但笑容底下的冷漠却堪如严寒冰窟,阴影遮盖住他,位于火光处的下颔和无情勾起的嘴角,叫人不寒而栗。 江落活活被烧死了。 剧痛之后,他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仍然是阴森恐怖的房间,仍然是和现实相反的梦境。 江落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他快步走到冰箱处,从里面拿出一瓶啤酒重重砸在桌角,然后拿着半截尖利的啤酒瓶在整个屋内找着人。 一间一间地走过去,直到走到浴室里,他直接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给按在了浴缸里。 刚刚还空荡荡的浴缸这会儿却溢满了水,水冰冷而刺骨,江落被一只手重重地按着埋在水里。 “你在找我吗?”池尤优雅的声音在水面上响起,他微笑着,重复了上午江落曾经说过的话,“这可不行,毕竟在梦里,主动的人可是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攻:爱你就要杀死你么么哒 受:呵呵 修了下第四章初见,可看可不重看,不影响 你们一直等的攻终于出场了_(:3」∠)_本章评论发个红包 第 9 章 江落攥着啤酒瓶,猛得往声音处刺去。 他的手却被另外一个人攥住。 池尤笑了笑,道:“不急。”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 天色微亮时,江落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珠子缓慢的从左边移到右边。桌子在右侧,门把在左侧,江落侧头看向窗户,右把手,窗外祥瑞金光隐约可见。 醒了。 他却陡然沉下了脸,阴沉地从床上坐起身。 被单床罩被汗水染出了一个人形的湿块,江落背后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一大半。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阳台门,站在晨露浓浓的阳台上四处巡视。 鸟鸣声叽叽喳喳,一只麻雀飞到了栏杆上,两只细爪抓着护栏。 修长白皙的手猛地抓住了这只鸟,江落眼神阴翳地攥着鸟到自己面前,嘴角扯起冷笑,“就是你吧。” 他的手缓缓收紧,麻雀黝黑无光的眼珠子静静盯着他,江落的手越来越紧,但到极限时,他却突然放松了手。 “十八次,”江落自言自语,笑容越扯越大,对着麻雀的眼睛说道,“池尤,你杀了我十八次。” 江落在最后一次死亡时,他豁出命地拉着池尤坠下了阳台,让池尤率先比他摔成了一滩肉泥。 “死的爽吗?”他咬牙切齿地在池尤耳边道。 血肉模糊的池尤笑着道:“啊,没有你死亡的样子好看。” 整整十八次,他就杀死了池尤一次。 江落眼神内的煞气汹涌波涛,他轻轻地摸着麻雀的脑袋,笑着道:“杀了你的一个小傀儡有什么意思呢。” 他轻声道:“这怎么能够。” 你他妈又不会疼。 江落松开了手,冷着脸回到了屋里。 他心头的怒火和经历十八次死亡之后的戾气几乎要爆体而出,池尤池尤池尤,他原本想的是帮池尤找到幕后黑手,也算是偿还原身犯的错了。但是现在,不好意思,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反杀池尤。 他绝对、绝对要杀了池尤。 梦境的后遗症还残留在江落的身上,让江落怀疑这个房间里鬼气森森,甚至藏了池尤的残魂。 他把房间里所有和池尤有关的东西都扔在了客厅中心,池尤用过的杯子砸了,池尤穿过的衣服当垃圾一样的扔了,他还在衣柜里找到了池尤在梦境中穿的那身黑西装。 江落冷冷笑了一声,将黑西装扔在垃圾堆最上层,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一堆昂贵的布料顷刻间烧了起来,焰火快要窜到屋顶。江落抽出一根烟,用烈火点燃了烟头。 火星子闪烁,江落站在火堆旁,神色阴暗不明,他抽了口烟,冷眼旁观地看着火焰从衣物中蔓延到了地板上。 报警器焦灼地响着。 沙发、木柜、茶几、装饰物。 一片狼藉。 毁掉池尤的东西,也没让江落的心情有一丝的好转。他站在烈火之前,在烈火即将要伤到他时,打开门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人急匆匆地拎着水管赶来了。 随后赶到的还有披着件衣服就来的同学们,七个人一个不落。他们第一眼就瞧见了只穿着一件衬衣,浑身都是浓烟的江落。 江落还赤着脚,形象狼狈,他的发尾有些焦黄,但大体来看,却没有受伤。 闻人连率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了江落的身上,收起了笑容,“先去我那里再说吧。” 匡正从楼下杂物室找到了一双胶靴,默默放在了江落身边。 老师住的地方离学生的住处不远不近,却分了好几栋楼。池尤的房间上下左右都没住人,才会在火烧起来了后这么久才被人发现。 下楼之后,江落回头望了一眼。 池尤的窗口处冒着浓浓的黑烟,火势已经被灭下去了。 江落冷冷地扯起唇,埋头往学生宿舍而去。 到了学生宿舍,他才知道陆有一说的五十平说错了,学生宿舍虽然没有池尤的房间大,但也有八十平左右。作为一个单身公寓来说,这地方绰绰有余,还略有富裕。 闻人连的宿舍布置得很简单,众人坐在客厅里,江落借了身衣服去洗澡,在浴室中的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眉心处的一点血。 他顷刻间想起了手上被麻雀啄伤的口子,这滴血,估计就是池尤操纵麻雀来取的他的血。 是用这法子引他入梦的吗? 江落擦去头上的鲜血,眼神吓人,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快速整理好了自己。 再出来时,外头坐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这场火势了。见到江落出来,陆有一率先问道:“江落,你那里怎么突然起火了?” 江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平静地走过去坐下,“我起床的时候,房间里就已经着火了。” 陆有一皱起眉,“太奇怪了,难道是你烟头没按,引发了火灾?” 卓仲秋道:“陆有一,你怎么能这么笨,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她看向江落的眉心,“刚刚见到他时,他印堂处滴血,血色暗沉,应该含有几分尸气,压制住了活人生气,江落是被人拖入梦境了。” 卓家一派讲究魂体双修,卓仲秋对灵体的感觉要比一般人敏感上许多,她看出了江落身上隐约缠绕的阴气,却看不出这阴邪气息的源头:“江落,你梦到了什么?” 江落缓缓抓紧着毛巾,吸去发尾的水滴,他眼神幽深,突然灿然一笑。 “我见到了池尤,”他轻轻地道,“他……” 话语突然一顿,江落慢慢直起身,目光在众人之间穿梭。 陆有一、叶寻、卓仲秋、葛祝。 匡正、闻人连,还有一个并不熟悉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塞廖尔。 他对视着他们的眼睛,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 江落又看向阳台。 阳台窗门紧闭,没有麻雀或者其他动物的存留。 池尤应该没在这里,但他的傀儡炼魂之法,却给刚刚被坑过一次的江落极大的烦躁之感。 “他怎么了?”叶寻好奇地问。 “我昨晚梦见了他,”江落收回眼睛,往后一靠,静静地道,“他说他在下面很孤独……他一个人,总想让我多陪陪他。他还又一次跟我告了白,我做的梦也很奇怪,连续做了十八个梦境,每一个梦境都是跟他相处的画面。” “我们一起完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他杀了池尤,池尤杀了他。 “一起经历了很多刺激又深刻的约会。”火烧、淹死、吊死、高空坠亡。 “有好几次,我差点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江落突然笑了笑,“在一个梦境里,我和他站在高楼上,他对我说只要跳下去就能解脱,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烦恼。” 他说完后往周围一看,愣住,“你们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恶鬼就是恶鬼,即便是池尤变成了恶鬼也是这幅德行。”卓仲秋沉声道。 葛祝皱眉道:“十八层梦,这也……” “不就是下杀手的意思,”卓仲秋嗤笑一声,“解脱烦恼,忘掉忧愁?仍然是这一套。什么狗屎玩意,我原本以为池尤还有救,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冥顽不灵了。十八场梦,意志稍微不坚定的都他妈醒不过来了,你看那场突然起来的火,江落再晚醒一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只怕是要长睡不醒了。 卓仲秋骂骂咧咧,突然站起身,锐利目光凝视江落,“你最好清醒点。” 江落道:“我不能阻止他来找我。” 这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是狡辩,一个学玄学的,在被恶鬼拉入梦中之后难道不知道破解的办法吗?这就像一个不让她早恋她偏要早恋的无知少女,一脚迈入人渣的旋涡,撒谎也不撒得专业一点。 叶寻淡淡补充道:“江落学分才三分。” “……” 窒息的沉默感袭来。 叶寻补充道:“池尤死之后,他连一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了。让他见到池尤之后破解梦境?他能及时醒来就算不错。” 匡正摇摇头道:“这样不行。” 数道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向江落投来,闻人连试探道:“江落,你在梦里见到池尤时,你觉得快乐吗?” 江落扯起笑,“快乐,快乐极了。” “但你们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跟他走的,”江落笑了笑,“我说过了,我会给池尤报仇,找出害死他的杀人凶手。” “我要变强,”江落喃喃,缓缓张开手,低头看着掌心,“没有能力,就什么也做不了。” 先前逼迫他变强的紧迫感越演越烈,糅杂了江落雄雄的怒火。 江落重新攥紧了手。 他也很想让池尤尝一尝,一夜死亡十八次的滋味。 * 江落不耽误一秒,吃完饭后就和同学们去上课。 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专业的课程分了良多的种类,大体为山、医、命、卜、相。今天上午的就是符箓课。 江落在脑子里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成功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符箓课的老师是位老先生,同样穿着道袍,看起来就严肃非常,瞧着不易于接近。 江落坐在原主的位置上,桌上早已摆好了写符的材料。黄纸、红纸、毛笔、墨汁、砚台、法印。 墨汁中应当加了些驱邪除祟的药材,透着股药香味,毛笔上刻着古老的符咒雕刻,瞧着都有些年份。 人已到齐,老先生道:“今日来学习的符咒并不容易,有一半人可成老朽便心满意足,若是感觉吃力,不可强行写下去,要及时断笔自保,你们可懂?” 葛祝道:“老先生,我们懂的,您请吧。” 老先生沉心静气,嘴里念念不绝,依次将画符前的咒术念完之后,凝神放于笔尖,一气呵成在黄符上画下。 一张符箓画完之后,老先生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隐隐汗意。他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江落竟然看到符纸上方有淡色金光一闪而过,再一细看,符纸上方行文流畅漂亮,字迹仿若鲜活,潜龙伏虎,灵气淡淡从其中溢出。 江落第一次见人写符,难免会感到陌生,可神奇的是,他竟然没看几眼就记住了这道符文。 旁边的陆有一愁眉苦脸道:“这道镇压符怎么这么难,我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江落转头问道:“镇压符?” “符箓的种类多种多样,分为镇压符、请召符、医治符等,这就是道镇压符,可以驱魔镇邪。” 江落笑容加深,“有意思。” 要是能镇池尤就好了。 “有意思也没用,我们又写不出来,”陆有一叹气道,“制作符箓要行炁,可一个人的炁十分有限。像这样符文复杂且效用强大的符箓,绝大部分人写到一半就已用完了炁,再强行写下去,只会伤了自己。” 但江落总有种他可以轻轻松松画出来的感觉,听完了陆有一的话后,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是用完了炁,强行写下去会怎么样?” 陆有一认真回答道:“大概会岔气吧。” 江落:“……” 他无语地回到座位上,提笔,凝神静气。 江落将毛笔放在黄符上方,想学着老先生的样子念咒,可是遗憾的是,他一个咒也不会念。 于是重新放下笔,打开符箓书籍,一一比对后找到了要念的咒语,他囫囵吞枣念了几遍,在学生中巡视的老先生瞧见了他这里的动静,忍不住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道:“孺子不可教也。” 葛祝侧头看了一眼江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上前,打算指点指点江落怎么写符。 江落正好放下了书,他念熟了咒语,正要再次拿起笔,突然想到,画符要提炁,这个炁又是什么东西? 坐在江落左边的外国人塞廖尔也在愁眉苦脸,抓筷子一样生疏地抓着毛笔,还把脸上糊得到处都是墨水。瞧见江落僵在桌前后,他朝着江落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心眼的笑,口音浓重地安慰道:“你还好,吗?没关系,我也不会,大家都不会。” 江落却不甘心不会。 他总要有一些手段来强大自己,来对付池尤。 像是昨晚那样毫无反抗力的经历,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强烈的怒火和不甘从心底涌起,江落深吸口气,索性不再探究如何提炁,毫不犹豫落下了笔锋。 第一笔起,江落的全副身心就投入了符箓之中。这道镇压符的每一处抖笔、藏锋竟然娴熟在他心中,江落全心贯注,中间没有错乱和停顿,竟然一笔画到了尾。 但江落写完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老先生写完一张符之后都已微微冒汗,但他写完了之后却神清气爽,就像是随手画了一个图纸一般简单。 实话实说,比起图纸来,这道符文的图案还不算多难。 江落琢磨着自己这是失败了,放下笔抬头一看,葛祝却站在他的桌前,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符纸,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江、江落,”他颤颤巍巍地道,“你、你卖、卖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受:嗯?我悟了 评论发100红包包 第 10 章 江落古怪地问:“你想买我的符?” 他其实更想问“我这符能卖?”。 葛祝移不开眼,“我、我想买,但我没钱……” 江落:“……” 葛祝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在耍江落,但他的表情却说明了不是如此。江落不放过他脸上细微的神情,轻轻放下笔,拿起了这张符。 葛祝的目光随着这张符的移动而移动,江落确定他表情的真假之后,干脆利落地把这张符交到他的手里,“送给你了。” 葛祝受宠若惊,“送给我?!” 江落耸耸肩,“嗯,送你了。” 画这张符的原材料都是桌上的东西,江落甚至没费什么力,这么简单就能做好的东西,送出去换一个人情很值。 葛祝手足无措,捧着符纸感动地道:“江落,我可以给你跑腿,我虽然没钱,但是我能给你洗衣服刷盘子,我做这个非常有经验。” 江落看了看一身仙风道骨的他,再看了看不远处浑身洋溢着有钱人气息的陆有一,不由感叹世界是多么的缤纷多彩,“不用了,你多教一教我学习上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葛祝眼泪都快出来了:“福生无量天尊,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江落,你以后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 说完,葛祝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符纸,“符文灵动,炁体行云流水不说,竟然处处所蕴含的力道都均匀相同,绝对是一张难得的上等符箓。” 江落默默把他的话记在心中。 原身写符时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联想到他先前在129酒店中看到的黑气,江落感觉这些变化都与他自身的灵魂息息相关。 他可能确实是一个小天才。 葛祝喜气洋洋地看着江落,“江落,你怎么突然之间,就能写出这样的符纸了呢?” 江落面无异色,刚要忽悠,葛祝的表情就变得恍然大悟,“你一定是因为要给池尤报仇,所以奋发图强了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感叹道:“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激发人的潜力。” 江落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高兴,“对啊,他让我脱胎换骨了。” 脱了十八次胎,换了十八次骨。 呵呵。 他们两人的动静吸引到了老先生,老先生皱着眉走过来,严肃道:“你们不写符,在这里做什么?” 葛祝:“老先生,我们……” 老先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惊喜盯着他手中捧着的符箓,喜不自禁道:“葛祝,你写符的功力又进步了啊!” 葛祝不好意思道:“老先生,这道符不是我写的,是江落写的。” 老先生一愣,迟钝地看向江落,江落清清楚楚在他眼里看出了浓重的怀疑。 江落头上连个汗都没出,旁人才刚开头,寸步难进,他就已经写完了? 这就犹如有人跟老先生说“母猪会上树”,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是吗?”老先生虽然没说什么,但神态举止已经说明了不信,他淡淡道,“不错不错,江落,你可否再写一张给我看看?” 葛祝犹豫道:“这一张符写下来就要耗许多力气,先生,还是别让江落写了。” 江落笑眯眯接话道:“再写一张和这张一样的?” 老先生直直看着他,目光压迫:“对。” 江落笑了,“这么简单的事,我当然可以了。” 老先生听见这大言不惭的话,眼中再一次弥漫出失望,“那你就写吧。” 江落当真抽出一张黄符,轻松随意地下了笔。 这张符纸从开始到完成都在老先生眼皮底下发生。他眼睛缓缓瞪大,看一眼符纸,再震惊地看一眼江落。 江落半滴汗都没出,甚至觉得画符比画图纸简单多了,图纸尺寸精密一点儿也不能错,画符就比较随心,“这样行吗?” 葛祝惊呆了,“福生无量天尊啊……” 老先生被这一声惊醒,倏地眼睛放光地拿着江落刚刚画好的符纸凑到眼前使劲看了一会儿,大笑着转身就往外跑去,行动之迅速,让班里众人瞠目结舌。 一群人都围在了江落身边,江落只好又当着他们的面再画了一张。 陆有一看着他画好的符,眼泪差点儿下来了,哽咽道:“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努力了,这回你再也不是倒数第一了,倒数第一就要变成我了。” 江落:“……” 陆有一太伤心了,他从手上摘下手表递给江落,“快点,用你的符跟我交换,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江落看了眼这六位数的手表,顿时回头往葛祝看去。 葛祝警觉地把符纸塞到衣服里,朝着他露出一个囊中羞涩的笑。 大意了。 原来就这一张符能值六位数。 江落立即把这张符塞给了陆有一,把他的手表塞到了口袋里,“还有人要吗?便宜卖了便宜卖了,就这一次机会啊。” 卓仲秋问:“你还能画几张?” 江落道:“我不知道。” 他托着下巴,看了一下那叠黄纸,沉吟道:“我画一张,你们拿走一张?” “可以,”卓仲秋提醒道,“但先说好,你到了极限就要及时停住。” 江落:“好。” 他一边画,一边听卓仲秋和葛祝给他科普符箓的难度。 玄学界式微,不止炼器师少之又少,符箓大师也是少之又少。如今的符箓大师都已迈入了高龄,制作符箓时难免有心无力。年轻的一辈中又没有可以站起来的顶梁柱,正是青黄不接的时段。 这会儿想买一张好符,不止要有钱,还要有关系。市场供不应求,因此大家用的符大多都是自己画的符,质量平平,只能算勉强过得去。实在对符箓苦手的,那就从同学手中买去一些更差品质的来做日常使用。 江落一边听,一边画着符,知道物以稀为贵后,他画了七张符就放下了笔,“不画了,画不出来了。” 但连画上七张符箓,这已然是个奇迹,说不定他们符箓课的老师也办不到这一点。 卓仲秋喃喃道:“你以前到底是浪费了多久自己的天赋……” 七张符,除了已经有过的葛祝和陆有一外,其中五张都被剩下的人一人一张拿走了。卓仲秋最直接,微信转账给了江落,其他人想尽办法以一换一。 叶寻:“我给你补课。” 这个可以,江落点头答应,看向下一位。 匡正拘谨道:“我可以给你炼器。” 这个非常可以,他眼馋叶寻的怨灵玩偶好久了。 闻人连笑眯眯地道:“我可以带你去买炼器材料的地方,花很少的钱,买到最好的东西。” 江落:“成交。” 塞廖尔热情地道:“我可以教你,跳舞,击鼓,唱歌。” 江落:“……”什么玩意? “塞廖尔是萨满一族,可以请神上身,”闻人连解释道,“他请神上身时需要跳舞、击鼓、唱歌,用以作为对神明的邀请,达到灵魂出窍的目的。” 塞廖尔连连点头,“对的,可以教你,我很会。” 陆有一挪到江落身边,小声道:“塞廖尔唱歌五音不全,估计是因为太难听,所以从来没有请神成功过,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唱歌。知道我们学校的音乐教室吗?那就是专门给塞廖尔建的,隔音非常好,就怕他一开口吓到我们。” 江落沉默了一会儿,问塞廖尔,“你是班里的倒数第三名?” 塞廖尔露出一个傻白甜的笑,“对啊对啊,江,我是第三,陆是第二,你是第一,你最棒!” 江落表情扭曲一瞬,把符纸塞到这傻缺孩子的手里,“拿走吧。” 看在他即将变成倒数第二的份上,江落就不跟他计较了。 剩下的两张符江落自己收了起来,他想要试一试能不能对付池尤。 一上午,符箓老师也没回来。江落以为这件事没了后续,等中午和同学们吃了难吃的食堂午餐之后,在下午的风水课上,学校突然给了消息。 江落、陆有一、叶寻完成委托的积分下来了,因为难度超乎预期,又带回来了一只被养在花盆里的断头鬼,所以积分翻倍,原本的四分变成了八分,叶寻和陆有一的学分完全可以够参加云南的比赛了。 整个班里,学分唯一不够的就是江落,就算加上这八分,他的学分也还是可怜的十一分。然而因为他写出了一张上等符箓,作为对学生的初次奖励,学校给江落额外加了十个学分。 学分满20分的学生,学校会统一报名参加云南比赛,也就是说,一个月后的“全国大学生自然科学竞赛”,江落必须要参加。 当天晚上,江落就搬回了自己的宿舍,他检查过门窗,在枕头底下放了把小刀,和白日他画的两张镇压符。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两张符纸的福,江落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江落睁开了眼,他伸了个懒腰,慵懒拉开了窗帘。 懒腰伸到半截,江落缓缓停下了动作。 阳台上,二十多只小鸟的尸体凌乱地躺在地上,玻璃窗上到处都是被小鸟撞出来的血痕,乍然一看,犹如恐怖片的现场。 江落蹲下身,冷冷看着这些小鸟的尸体。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这些小鸟命都不要地往他的房间里撞? 江落伸手拂过已经有些微裂痕的玻璃窗,从枕头下方拿出了两张镇压符。 其中一张已经化成了灰,另外一张则微微发烫。 没想到他画的符,还可以抵挡住被傀儡炼魂之术操纵的鸟雀。 江落勾起唇,重新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鸟雀尸体,突然似笑非笑地道:“池尤,原来你这么爱我啊。” 语气假惺惺,“一晚上没见我而已,就这么着急吗?” 玻璃上模糊倒映着江落自己的面容。 长发披肩,眉眼讽刺,还穿着睡衣。 他慢悠悠地道:“你这么喜欢我,会给我带来烦恼的。暗恋者就要有暗恋者的规矩,知道吗?” 江落愉悦地转过身,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撞击玻璃的巨响。 他瞬间回身看去。 只见地上一只只死了的鸟雀,竟然重新站立了起来,它们拖着折断的翅膀和皮开肉绽的脑袋,不知道疼似地一下下撞在玻璃裂痕上。 这幅画面,就像是电影小说中才会出现的丧尸鸟一般,惊悚而诡异。 江落表情一沉,他手里的镇压符突然一烫,化成了灰从指缝中滑落了下去。与此同时,阳台上那些死鸟好像被斩断了控制它们的那条线一般,毫无生机地跌落在地。 池尤变强了。 为什么? 江落突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晚上,好像是池尤的头七。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评论发100个红包包~ 稍后捉虫 第 11 章(修) 头七当晚,死者回魂。 临到这一天,江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他还能拦着池尤不让池尤变强吗? 江落不认为自己比池尤输什么,原身没有的天赋他有,且天赋不凡。更幸运的是,他在池尤的头七之前就找到了自保的手段。 他转身走到衣柜前,手指从色彩明亮的衣服上跳过,落在了黑色的服装上。 江落礼貌性的换上了黑衣黑裤子,找出了个皮筋,将过肩长的长发束起,两缕发丝从鬓角落下,凌乱帅气地散落在侧脸两旁。 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怯场,不止不怯场,还隐隐有些蠢蠢欲动。 事实也是如此,江落如果不喜欢刺激,不喜欢恐怖,那就不会专门找来《恶鬼》这本书,不会喜欢上池尤这个角色。 他还牢牢地记着被池尤杀死的十八次,君子报仇,绝不拖延,江落已经很迫不及待了。 他迫切地想搞死池尤,他相信池尤也迫切地想搞死他。 江落束好头发,抬眸看向镜子。镜子里的青年目中好似有火花烧起,熠熠生辉。 在原文中,池尤死后灵魂虚弱,在头七那日被招魂的时候甚至无法现身。但经过这些天的交锋,江落却觉出了不对。 池尤是虚弱,但又不是那么的虚弱。 他甚至可以操纵死魂,乃至操纵生魂,即使他操纵的都是鸟雀这样的小东西,也已经证实了他和原文中描述的不同。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在《恶鬼》中,前期的池尤很有可能在故意示弱。 他已经有了报复原主的实力,可他装作没有,非但如此,还用怨气吸引来了文里的第一天师冯厉,让冯厉帮助他修炼复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落眉头皱起。 原身是冯家的子弟,冯家是六大门派中的天师一派,冯厉更是如今的第一天师,在原身的记忆中,冯厉可是让原主提起来都害怕的男人。 原主敢嫉妒池尤,对池尤下狠手,是因为被池尤伪善的表面欺骗。 但对于冯厉,原主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冯厉的天赋虽比不上池尤,但同样也是天之骄子,不差池尤什么了,池尤如果真的是故意引来冯厉,那他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江落思索着这些疑问,下楼后,正好遇见了其他几个人。 今天是池尤头七,一行人准备上完课后跟学校汇报一声,一起出校去祭拜池尤。 晚上放学时,江落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跟着他们离开了学校。但走着走着,却来到了一个殡葬用品店中。 店里除了卖死人用品,还有黄纸朱砂罗盘这些用品。闻人连一袭黑色连衣裙,熟门熟路地走在最前方,笑眯眯道:“想买什么就快点,我们最好在天黑前赶过去。” 陆有一几个人一哄而散,江落看了看店里放在路旁的花圈和纸房子,目光移到了柜台头。 一个中年人正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盘着流珠,听到有人进来,眼睛也没睁开一下。 “随便看,随便买……”老板懒洋洋地招呼着,“碰了就买,坏一赔十。”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能买好材料的地方,”闻人连笑着走到江落身边,“我们缺了很多东西,补充完了再去坟地,你也看看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江落点点头,他正好觉得光有符箓还不够。 他在店里面慢慢地转着。这个店并不大,一楼也就小小的三十平米左右,深色的木头置物架堆满了凌乱的东西,靠近北墙的一侧,有一道没有护栏钉在墙上的木头楼梯。 江落的目光从各色东西上扫过,绝大多数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不认识,因为职业病,他一向很注重细节角落,一直走到最深处,他在偏僻角落里瞧见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盒。 好的东西都被放在了易于被看到的地方,这件东西被埋得那么深,估计连老板都指不定要忘了是什么了。江落好奇心升起,将这个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江落一吹,灰尘乱飞。 没了灰之后,江落摸了几下盒子就感觉不对,他饶有兴致地将盒子放在空地上,翻来覆去地小心观察。 这个手感的质地,绝对不是普通的盒子。江落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明明是有人看中了这件盒子,生怕被其他人买走,才专门藏了起来。 他兴味更浓,轻手轻脚地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只手镯。 手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方刻着一圈金色的符文,江落看不懂这些符文的内容,他裹着衣服角将手镯拿起来,稍微有些惊异,这手镯瞧起来像木质,但摸在手上却有玉的重量,肉眼可见下品质温润细腻,不输上佳的羊脂玉。 江落不知道这镯子有什么用,拿出去找老板,“老板,这是什么?” 老板睁开一只眼,“咦”了一声,稍微恢复了点精神气,“哦,阴阳环,你小子运气不错,这可是一件好东西。” 他伸出了一个巴掌,五根手指晃了晃,“这个数一口价,绝不讲价。” 江落道:“阴阳环?” 老板又闭上了眼,“阴阳环,上刻十三道金文密咒,佩戴在身,防身有效,百邪不侵。” 江落心中一动,将阴阳环戴在右手上。巧极了,这个阴阳环正好合适江落的手腕尺寸,如玉如木的手镯在暗光下静静泛着温润的光,黑发青年白到如同瓷片的肌肤,和它互不排斥,和谐地搭配在了一起。 江落满意地付了账,突然看到老板手里盘的流珠里有一颗珠子格外不一样。 在一群木头做的珠子里,这一颗珠子仿若是透明一般的质地,隐隐冒着白色的寒冰气息,江落不由多看了几眼这颗珠子,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 他按了按右眼皮,问:“老板,你手里的流珠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老板突然睁开了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江落,“你想看我的流珠?” 江落笑了笑,“不行吗?” 老板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流珠递给他,“可以。” 可是流珠还没到江落手里,窜起流珠的绳子却突然断掉了。珠子顿时摔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谁也没预料到流珠会断得那么突然,叶寻几人听到声音后赶过来帮忙找珠子,但最后找回来的珠子却比原来的少了一颗。 少的正是江落瞧着十分不一样的那颗。 老板神色复杂地看着剩下的流珠,江落说不出他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但好像藏着恐惧,又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惆怅。半晌后,老板直接大手一挥赶人,“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你们也别找了。” “赶紧付钱,我这就要关门了。” 这种店铺在天黑之后绝不会做生意,一行人连忙付了钱,打车前往坟地。 八个人分两辆车先后到达池尤的坟地。池尤是池家的掌权者,坟地更是在风水宝地之处。他们到的时候,池尤的坟地上留有许多鲜花和烧纸的痕迹,应当在白天被许多人祭拜过。 一行人都是专业人士,很快就摆好了招魂用的东西,由叶寻来招魂。 江落暗中提高了警惕,做好了池尤会出现的准备。 他被陆有一几个人护在最中间,这几人生怕池尤冥顽不灵不听劝,今晚就要带走江落。 但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 叶寻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我招不回来池尤的魂。” 葛祝肃然道:“我试试。” 然而一个一个试过去,池尤也没有出现。大家这下子是彻底懵了,陆有一摸不着头脑,“难道今晚不是池尤的头七?” “怎么可能,”卓仲秋反驳道,“错不了,今晚就是池尤的头七。真是奇了怪了,竟然招不到魂……” 江落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为警惕,他皱着眉,看着黑夜下的墓碑,静静垂眸陷入沉思。 这幅样子看在别人眼中,不免披上了一层难过悲伤的色彩。卓仲秋突然将手里的桃木剑一扔,懒洋洋地找出手机打车,“走,不搞了,我带你们去酒吧喝酒。” 闻人连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优雅地理了理裙角,“今天是池尤的头七,大家都不怎么好受,借酒消愁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陆有一偷偷瞥了江落好几眼,“好啊好啊。” 一群人就这样从墓地到了酒吧。卓仲秋会玩,带他们去的是市中心一家很大的酒吧,场子里霓虹灯绚丽,人影嘈杂。 光线很暗,一进去,卓仲秋就带着陆有一、塞廖尔和葛祝直奔舞池而去。葛祝因为要出门换了身休闲衣,嘴上一直说着“不了不了”,但站在舞池里后,却跳得比谁都嗨。 江落看着他们闹腾,走到吧台前敲敲桌子,跟调酒师道:“给我来杯冰啤酒。” 吧台的灯光黯淡,只有放酒处才有几个亮度极低的筒灯。 调酒师的面容藏匿在黑暗中,闻言,他既没有问江落要哪个牌子的啤酒,也没有说笑调侃,而是沉默地转过身,动作娴熟地拿来了调酒杯。 叶寻坐在江落的左侧,闻人连和匡正坐在江落的右侧。闻人连拿出一包烟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根递给了江落,自己夹了根烟送入红唇,笑眯眯地点燃。 若是不看他的喉结,闻人连一举一动都充斥着迷人的女人味,成熟而优雅。在他旁边的江落丝毫没有被他的光彩遮掩,眉目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蒙上一层朦胧暧昧的光,黑发青年漂亮的眼睛拉丝般的眯着抽烟,周围的人群似有若无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我原本还以为今天能见到池尤,”闻人连侧头低声道,“都已经想好该怎么劝他对你松手了。” 江落苦笑两声,抽烟也抽得心不在焉,“我也以为能见到他。” “他如果想将你带走,就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闻人连道,“除非他的心愿已了,自己想通要放开你了。” 怎么可能。 江落心底嗤笑了一声,他叹了口气,单手托着腮,眼神迷茫,“闻人,你说,是不是池尤其实没死?”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叶寻眉头一皱,“江落,池尤已经死了。” 语气严厉:“你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犹如榔头一击,江落脸色一白,他缓缓低下头,把烟按灭,喃喃,“是啊,我亲眼看到他躺在了棺材里。” 沉默间,调酒师将调好的酒水送到了江落的面前。 酒水波纹荡漾,如鲜血一般的液体从杯壁上滑落,拉下稠黏血色长丝。 江落明明点的是冰啤酒,但杯中的酒水却红得像鲜血。他敏锐地抬起头,凌厉的眼神刺向酒保。 酒保沉默地擦着酒杯,被江落注视之后,他朝着江落露出一抹标准的服务微笑,客气又礼貌,只是他的动作之中,藏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 就像是被丝线控制起来的木偶。 江落嘴角扯开,他拿起酒杯在手中晃了晃,闻人连突然问道:“之前的那家店,你也可以拿你的符箓去换东西。” 江落为难道:“不了,我每天画符的极限就是七张符,每一张符都很宝贵,今晚又是池尤的头七……我不敢随便乱用。” “七张已经很厉害了,”闻人连似乎叹了一口气,“说得也对,还是小心些为好。” 酒保突然道:“客人,酒水不合胃口吗?” 江落回头看向酒保,毫不留情将酒杯推远,站起身,“不想喝了,我去舞池看看。” 舞池里的人非常多,人挤着人。江落一进去,就受到了几个人的搭讪,他好言好语地拒绝了人,在人群中寻找着陆有一几个人的身影,却没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蓝色的灯光打在他周围的人身上,每一个人的脸变得陌生又阴冷,好像布上了一层森森鬼影。 江落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身看去,一张忧郁英俊的面容闯入了他的眼中。 这男人穿着和酒吧格格不入的西装,眼中好似泛着愁绪,看着人的时候格外深情,他笑着朝江落道:“美丽的先生,我可以邀请你跳个舞吗?” 江落挑挑眉,定定看了他半晌,露出一个艳丽张扬的笑,他拉长音调道:“当然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没注意到时间,晚了十几分钟qaq 本章100个红包包 第 12 章 暗色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彼此的面容。要靠近到一个过度的距离,才能看到对方的轮廓。 音乐换了一个节奏,鼓点敲击在脚下,男男女女亲昵地靠在一起,他们扭动着身体,一人往前,一人退后,仿若藕丝连在两端,试探中藏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暧昧激情。 但江落却和男人卡在了男女舞步这一块。 放下了头发的江落虽艳丽,但也英气十足,束起高发的他更是潇洒帅气,英姿飒爽。 他只跳男步,江落和男人对视,眼中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笑话,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池尤的傀儡,面对池尤和他的傀儡,江落只觉得恨得牙痒,怎么可能会退个半步。 陌生男人忧愁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江落,这种目光足以让被他盯着的任何人升起愧疚感。 江落半分不为所动,某种针锋相对的暗涌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 乐声越来越激烈响亮,陌生男人的目光滑到江落的右手上,好似只是单纯的夸奖道:“真是一只漂亮的手镯。” 江落侧头看了看阴阳环,神秘美丽的手镯没有半点反应,他眯了眯眼,道:“是啊,我也觉得它很漂亮。” 乐声走向高昂,在一个急转直下之后,打在这片区域的彩灯移开了方向。 短暂的黑暗下,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江落往前一推,江落猝不及防地撞到了身前男人的怀中。 陌生男人扶住了他,自然而然地带着他走了一个舞步,率先抢占了男步。 男人的手放在江落的腰间,陌生的男士香水味道似有若无地在江落鼻尖环绕。 黑暗之中,江落什么也看不见,他挣了挣,一道低声响起,“专心。” 江落冷笑两声,正要掰断腰间的手,彩灯转了过来,一只带着厚茧的手伸出,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个人的声音笑着响起,“舞蹈还没结束。” 身前一个傀儡,身后还有一个傀儡。 让江落无处躲避。 江落往后看去,彩灯转走,黑暗重来,另一个傀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他怒极反笑,合着乐声突然上前一步,重重踩在男人的脚上,“先生,你不太礼貌。” 被他踩中的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饶有兴趣地道:“哦?” 江落凝视着黑暗中的男人轮廓,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的脸庞上,“这场舞跳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嘴角恶劣挑起,黑发青年的笑勾人又恶毒,“你让我倒尽了胃口。” 鼓点声猛地急促了起来,陌生男人握着江落的手,让江落快速而短暂地离开了他的怀抱,下一瞬,江落落到另外一个手带厚茧的人手中。 这个人的声音沙哑,穿着一个皮夹克,他道:“我很好奇。” 江落道:“好奇什么?” 他晃动着右手,阴阳环在他的手腕上转了半圈,皮夹克右前方的黑暗里,又一只手伸出,握上他的手臂。 江落抬头看去,握着他的这只手修长、年轻、指腹饱满,像个男大学生的手。 酒保一个人,忧郁男人一个人,皮夹克一个人,这又是一个人。 已经是四个傀儡。 头七的恶鬼会变得这么厉害吗? 该死,阴阳环为什么没有反应,难道阴阳环也分不出来傀儡与活人的区别? 男大学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接替皮夹克成为了江落新的舞伴。 江落足足有一米八的身高,但这个人却比他还高出了半个头,清爽帅气的男大学生嘴角勾起,低头靠在江落耳边,语气却很冷,“谁能不让你倒尽胃口?” 话音刚落,不等江落说话,他继续笑着道:“我还是更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 不知道是哪个傀儡从后方黑暗中探出了一只手,取走了江落头发上的皮筋,黑发顿时披散在江落的肩头。 一缕调皮的发丝缓缓落在江落的眉梢处,映出了江落阴沉的眉眼。 音乐声开始变得缓慢缠绵,犹如热恋后的情侣,开始享受着温存。 江落再一次顺着舞步远离了男伴,等回来时,他的手指间夹了一张符纸,撞进男伴怀里的一瞬间,他将这张符纸重重打在了男伴胸膛处。 符纸自底烧起化成了灰,男大学生犹如失去了电池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停在了原地。带厚茧的另外一只手伸出,江落飞速转过身,黑发飞扬,他将符打在了这张手上。 另外一张,江落连看也没看,直接扔在了忧郁男人的身上。 两张符的火光一闪,酒吧的灯光猛地亮了起来,音乐已经换了另一曲。 江落往三个傀儡身上看去。 三个傀儡长相英俊,他们醒过来后眼神迷茫一瞬,随后自然地散开在人群中,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对。 傀儡炼魂之术是多么的可怕,被他们当做傀儡操纵的人即便是被解除了操纵,也半分察觉不到不对。 江落快步穿过人群,朝吧台走去。 但他走到吧台时,就见一群人全醉倒在了吧台上。葛祝正抱着啤酒瓶在背道德经,见江落过来,他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地问:“江落,你去哪里了,我们都没找到你。” 江落:“……你们怎么喝成这样了。” 葛祝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抱着酒瓶自言自语,突然一头撞在吧台上睡着了。 卓仲秋从外面满头大汗地走过来,她看到江落后就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你还能站着。这一群废物喝了口酒就醉倒了一片,我已经送三个人上车去附近酒店了,江落,你帮我把他们抬出去。” 江落:“好。” 他扶起葛祝,把葛祝的肩膀搭在自己肩上,起身时看了酒保一眼。 酒保客气微笑道:“需要帮助吗,客人?” 江落笑道:“需要,谢谢了。” 酒保出来帮着江落一起把葛祝送到了酒吧外面的出租车里,江落趁机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酒保的身上,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符纸和酒保却毫无反应。 江落收起了符纸,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操纵酒保时故意露出破绽,但在他动手之前又主动放弃了酒保这个傀儡。 池尤就像是在逗弄江落一样,他藏在暗处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动物,都可能变成池尤监视江落的眼睛。 这个想法实在让江落有些烦躁。 因为他明白,如果没有精准地找出池尤傀儡的方法,傀儡炼魂之术只会让他防不胜防。 江落转身回去和卓仲秋把另外两个醉鬼扶了出去。出租车上只能坐下四个人,卓仲秋道:“我发给你酒店的地址,你带着他们先回去。” 江落摇了摇头,卓仲秋再帅也是一个女生,“我再打一辆车,跟着你后面。” “也行,”卓仲秋道,“我让司机师傅慢点。” 她上了车,片刻后,出租车缓缓离开。 江落站在路边打车,黑夜下,天气变得微凉,细雨从天而落,率先落在了江落的眼捷上。 江落眨了眨眼,细雨落在地上染出了黑色点子,又很快消失无踪。 一把黑色的伞突然挡在了江落的头顶,替他遮住了蒙蒙细雨。 江落侧头一看,一张苍白的脸印在他的眼中。 一身修身的西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五指握着伞柄,男人的脸上有股诡异的泛着死气的美感和隐隐违和的疯狂气息,他的嘴角越勾越大,像是愉悦,又像是冷酷,他哼着曲子似地道:“晚上好。” 阴魂不散。 江落瞬间抽出一张符扔了过去,鬼影散开,黑伞消失不见。 出租车停在了江落的面前。 江落面无表情地上了车,撩起眼皮往后视镜看去,“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踩下油门。 江落右眼皮跳了几下,他手臂支在窗口处,伸手无奈地扶住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 “我说,”未被手掌遮住的右眼眼尾挑起,绮丽十足地瞥向司机,挑衅和嘲讽交织,“池尤,你怎么这么闲。” * 等真正回到房间休息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江落足足用掉了六张符箓,才成功得以回到酒店。他浑身都冒出了汗,汗水黏着衣服和头发,身上还有搬动那几个醉鬼回房后的酒气。 江落锁好门,在门后贴上符箓,回房去洗了个澡。 等再次出来时,空调的冷气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江落擦擦头发,在床边给电吹风插上电吹头发。 吵闹的嗡声中,门被敲了一下。 门后的符纸亮了亮,提醒着江落外面来的不是人。 江落打了个哈欠,继续吹着头发,半分不为所动。 半分钟后,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符箓倏地燃起,这一次之后,外面就再也没声音了。 整整七张符,到现在已经用完了。 江落看看时间,好家伙,才刚刚过了午夜十二点。 吹风机响了五六分钟,江落把头发吹到半干就不再吹了。他现在身体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很亢奋,他知道池尤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一场大战要打。 趁着这短暂的安静,江落举起右手观察着阴阳环。 自言自语:“你难道是个赝品?” 怎么感觉你一点儿用都没有。 果然,天上哪有突然掉的馅饼。 江落唏嘘片刻,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江落眉头跳了跳,他翻身下床,穿上拖鞋大门走到门边开门,但门外却没有任何人,空空荡荡的酒店走廊干干净净,连只蚊子也没有。 他关上门,沉着脸转过身。 却陡然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池尤双脚向前一步,他身上的黑暗仿若来自地狱深渊,将灯光掩埋,空间割裂。 薄雾黏稠,黑色的雾气缓缓顺着江落的身形往外覆盖,最后包裹住江落的脚尖,和最后一根发丝。 江落被淹没在纯黑的雾气之中,黑雾之中,有一只苍白泛着青色的手,作弄般地挑起了他的发丝。 “没想到在我的头七,你会这么想要见我。”这只手动作缓慢地缠绕着江落的头发,缓缓从江落的侧颊滑下,猛地掐住了江落形状优美的下颔。 这道声音愉悦地道,“开心吗?” 池尤虽然在笑着,但江落可以感觉到,他分明在生气。 因为在他身后的雾气,已经扭曲成了阴森可怖的狰狞形状。 只是几天没见而已,相比起129酒店那个虚弱的薄雾,这时的池尤,甚至隐隐有了人的形态。 江落被迫抬着下巴,这个姿势让他很不舒服。 他越不喜欢,池尤的心情就越好。 “七张符打在我的身上,这个滋味真让人不怎么舒服,”池尤的笑声越来越阴冷,他慢条斯理道,“你让我很惊讶,江同学,老师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天赋。” 江落的发丝在肩上四处晃动,他喉结滚了滚。 “但你的符没有了,”池尤遗憾地道,掐着江落下巴的手越来越重,森森寒气从江落脊椎骨猛得窜上,“老师现在,要开始教导你了。” “第一条,要尊师重道。” 黑雾裹着江落的肩膀,骨头一响,江落的手臂无力地垂在了身旁。 脱臼了。 黑雾从手臂向下,包围了江落两条细细的脚踝。 手臂脱臼的感觉很疼,疼得江落面色发白,满脸冷汗。 但这样的疼,比起被池尤杀死的那十八次的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江落突然笑了,他眼中的亮光如同藏着一个火热的、沸腾的灵魂,他轻轻地道:“老师,你说的对。” 黑雾即将拧断江落脚踝的动作一停,池尤有些疑惑,懒洋洋地道:“嗯?” 江落轻轻抬起完好无损的手,搭在人形雾气的肩膀处,“身为学生,是要尊重老师。” 薄雾背后,江落搭在池尤身后的那只手倏地展开,露出了厚厚一沓黄符。 黄符如扑克散开,乍一看有数十张之多。江落微笑着道:“今晚我只杀你一次,一次折磨你一夜,这是不是很尊师重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受微笑:爽不爽? ps:攻受的师生关系非传统师生关系,攻是助教,现在已经不是老师(因为嗝屁了),攻受皆成年了 评论100个红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