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 第1章 第一章 前言: 人们常常行走于边缘之上,脚下是灼热的沙,脚边是有毒的海。每个人都艰难的维持着平衡,脚下的热度时常使人忍不住瞥向那看上去清凉无比的液体。但若无法忍耐住这诱惑,踏过边缘,便将会沉溺入深渊...... 每个人都只是跟随着前头的脚步,亦步亦趋的前行着,前行着,踏着热砂,诅咒着,痛苦着,挣扎着,坚持着——直到做出选择。 敬,每一位坚持走在热砂上的人。 时值5月,接近中午,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炎热。风穿透树叶间的缝隙带来沙沙的声响,不但不能让人感到惬意,甚至还会有一丝烦躁的感觉——风都是热呼呼的。新民花苑——这是一个不算高档的新小区,临近申浦大学的地段让它在这个时代颇为值钱。虽然这么说有些市侩,但一般的中产阶级可能要还大半辈子的贷款才能在这样的地段购置一处不算大的房产。 所以这个小区里的大部分住户都是租住者,尤其是刚从学校毕业或是即将毕业的学生,当然也有一些家境比较好的学生因为受不了老校区这居住环境——越是称得上名校的古老大学就越是有这么一个居住条件仿佛从上世纪开始就不曾改进过的学生宿舍——而选择在这个离校园不到两站路且靠近地铁出口的小区租房。 但更多的,则是更普通的学生,还没找到工作,还要写毕业论文,一边实习或打工,一边在这个去哪里都基本称得上方便的小区里找一个拼租或者单间合租的房子。这种将单个房间分割开出租的房子一度被认为存在安全隐患,但这个小区里最大的房型也只有两个卧室,只要房东不是太过分,小区的物业也不大会去管。 毕竟大部分租房的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一边是学生们能租到更便宜实惠的房间,一边是房东们能得到更高的租金,这种看上去是互利互惠的行为,谁都不会太放在心上,直到有小偷进了这种租屋的家门。 夏侯昊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褐红色太阳眼镜,对着电梯门捋了捋发型,“叮”的提示音响起,他赶紧咕咚咕咚喝完了剩下的可乐,打了个嗝,随手把可乐罐往电梯边的垃圾桶一丢。 “咔哒”的声音响起,可乐罐很不配合的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到了垃圾桶的另一边。夏侯昊叹了口气,盖在骚气墨镜后的眼睛翻了翻白眼,有点有气无力的准备走过去拾起罐子。 一只略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去,捡起了可乐罐,啪嗒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手的主人穿着一件深色的连帽衫,长长的袖子盖过了手腕,在今天这样的天气里,一般会让人生出的“这么穿不热么”的担心却没有在看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浮现。 “哟”,夏侯昊在心底轻轻的吹了声口哨。这是个留着一头不算短的柔顺黑发,脸色白净,模样生的干净好看的年轻人。“就是看上去有些阴沉啊......”夏侯昊又在心底评价了一句,这时年轻人也看到了身着警服的夏侯昊,态度平淡的微微对他点了点头。 “哎哎!同学!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不是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走么?” 右边的走道里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接着一个绑着单马尾的年轻女警员钻了出来,皱着眉头拽住了这个年轻人。 “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年轻人微抬了下手中的手机,这是一个一看就很便宜的国产智能机,屏幕上还有一道很大的裂痕。 “通知打工的单位。” “那也不能一声不吭的走掉啊!” 小警员还是没有放过他,“被偷的是你家好不好?” “......”年轻人没什么表情的低了低头,像是在认错,显得有些委屈。 “行了,小陈。” 夏侯昊出声打断了提气叉腰,像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准备好好教育教育熊孩子的小警员。 “人也就打个电话,又不是潜逃。” “猴子哥!” 年轻人和小警员都齐齐寻声望了过来,一看是夏侯昊,这个叫小陈的女警员立刻眼睛一亮,惊喜的出声道:“你怎么有空下来了!” “我来找罗老。” 夏侯昊迈开大长腿走到了两人身边,接着转向了那个年轻人。 “哦,你就是失主是吧?打电话通知自己单位是可以,不过还是要告诉一下现场的警员。” 他笑了笑,语气缓和的接着说:“主要是怕小偷万一转回来,会对你造成二次伤害,希望你可以理解。” 年轻人抬眼看着他说完,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的答了声“好的”。 夏侯昊注意到在自己说话的时候年轻人的眼神有一瞬间不自然的飘向了自己的脸旁,但又很快收了回来。 “我现在可以去打电话了么?”年轻人的声音拉回了他一瞬间飘开的思绪。 “哦,行,别走太远。” 他像个嘱咐小孩子别跑去太远的地方玩一样随意的脱口,但马上又觉得这态度好像不太对,刚想再补一句什么,年轻人已经静静的走到电梯间的角落,拨打起了电话。夏侯昊有些悻悻的吐了口气,转身朝着案发现场走去。 小陈紧跟在他身后殷勤的问他:“猴哥,那个连环杀人案不是还没破么,你怎么跑这来管一个小小的盗窃案了啊?” “哟,长能耐了啊!”夏侯昊边走边瞥了小陈姑娘一眼。 “小小的盗窃案?警校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啊?群众事无小事!你才出警校几年啊这就全忘了?” 小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看着他大步流星的往失窃的那间房走去。这是一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两个房间被房东换上了可以上锁的房门,分别租给了两个人,被盗的就是其中的一个单间,此刻房门正大敞着。 就在他要抬脚进门的瞬间,一声洪亮的声音突然呵道:“别动!”一时间房间里外的三个人里,有两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停在当下的动作上。 “没让你停。” 罗正华,罗老,是个两鬓有些斑白的老警员。他一手夹着个公文包,一手拿着个放大镜,正在观察地板上是否有可以取证的脚印。此时没好气的瞅了瞅因顿停而抖落了一些指纹粉的新人现场调查员,撑起了身来。 “你干你的,我说他。” 差点刹不住车的夏侯昊一脚悬在半空,左右晃了晃,他伸出双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把脚抽了回去。罗老这时站了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副一次性鞋套,递了过去。 “罗老”夏侯昊谄媚的绽放出了舔狗般的笑脸。 “少给我来这套!”罗老则是完全不吃他这套。 “赶紧把你那墨镜给我摘咯,别在我这装模作样!” 夏侯昊嘿嘿嘿的笑容不减,随便罗老埋汰他,摘了眼镜插在胸前的口袋上,又手上麻溜的套上了鞋套。 “我这不是又想您了么!” “想我?哼。”罗老继续斜了他一眼。“是在鉴证科抓不着我,上这堵我来了吧。” “哪能叫堵呢!”夏侯昊一副你别冤枉我的样子,也不急着进房间,只是往前一步站在门口边缘的地方,看着罗老又开始趴下仔细的搜寻起鞋印。 “那...”夏侯昊看了看满头冒汗回想着操作程序的菜鸟鉴证员,稍稍压底了声音,道:“那连环杀人案的证据您看了么?怎么样啊?” 背对着他们的那个菜鸟鉴证员的背影突然又微微抖了抖,刷子上的指纹粉又掉了一地。罗老于是又皱眉瞪了那小鉴证员的背影一眼,然后直起了身子,对夏侯昊点了点头,示意他这里并没有需要取证的脚印,夏侯昊这才靠了进来,蹲到了罗老的身边。更新最快的网 “大队里那么多鉴证员都看过,该分析出来的早都分析出来了,怎么的,给我看我就能看出个花儿来?”罗老虽然也稍微压低了音量,却还是很没好气的对着夏哼了声。 “那他们哪能跟您比啊!”夏侯昊立刻装作震惊的反驳了一句,他刚准备马屁全开,罗老便又自带威严的看向了他。夏侯昊立刻就噤了声,但他还是有点想接着劝罗老,于是装出了一副委屈巴拉的为难样子,回看向罗老。 罗老见夏侯昊又在他面前装开了,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你刚怎么教育小陈的?群众的事情无小事,是吧?这入室盗窃案还没破,我呢,就得在这儿收集证据。” 夏侯昊闻言提了口气,刚想张口,罗老又虚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等这儿的案子解决了,我保准,保准回去就看你那儿的证物,行不行?” 其实罗老身为申浦刑警大队的老鉴证员,片区的案子确实不用他来管。但是每年到了新警员上任的时候,罗老都会被派到下面的片区指导一下新人,案子不破,他也确实不好走。夏侯昊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两脚一蹬,双手一拍,当即表示现在立刻马上就去给他把这个案子破了。 “您放心!我这就带着失主去调监控!” 夏侯昊仿佛是打了鸡血,转身一阵风似得冲出了房间,然后他跟站在门口的小陈打了个招呼,就循着记忆朝电梯间的方向走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远远的他听到前头电梯间那个位置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刚一转过弯,他就看见一个大妈正在对着那穿长袖连帽衫的年轻人指指点点。 “小伯啊,你说说你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不通知我就叫警察来了啊?我这个房子的锁已经给你们都装的是最好的了,现在被偷了不是我的过错吧?” 那位大妈不停的对着这个叫“小伯”的年轻人叨叨絮絮,夏侯昊听了一会儿,算是弄明白了大概的意思,原来这位大妈就是这间房屋的产权人,也就是房东,她正在积极的跟这位年轻人表明被盗完全不是自己的过错,而且希望他能赔偿门锁的钱。 这还真是一毛不拔外加倒打一耙?夏侯昊略微在心里思量了下,得了个主意,他理了理自己的警服就走了出去。 大妈听到脚步声,止住了唠叨,随即便看到一个高大帅气的警员走了过来,对着自己对面的年轻人说道:“你好,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申浦市刑警大队的警员,我叫夏侯昊。” 夏侯昊完全无视了面前的另外一个人,直直的将自己的视线定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然后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叫伯谛。”年轻人听了轻轻点头,也言简意赅的介绍了自己。 “哦,伯谛先生,请问您可以联络一下您的房东么?” 见这个叫伯谛的年轻人微微不解的皱起了眉毛,夏侯昊笑容渐深的解释道:“你租住的这个房是分租的房屋,这种偷窃有一定概率是了解情况的人做的,哦,你看,这个小偷只进了你的房间,没有进对面的房间,这种针对性很强的偷窃,熟人或者临近的人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比如你的朋友,或者租住在你对面的租户。” 夏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所以我们需要找房东了解一下情况,出租房屋的时候有没有记录住客的详细信息,如果可能的话,还希望他能到警局去一趟。” 伯谛听完歪了歪头,没有言语,看向了对面的房东。一听说还要去警局,怕惹上麻烦的房东就急忙连声跟两人说着你们忙,你们忙,一边朝着正好打开的电梯走了进去。 夏侯昊笑兮兮的看着电梯大门徐徐关闭,才转过头回看向了一边的伯谛,而这时他却看到了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到夏侯昊转回身,伯谛立刻垂下了眼眸,他有些尴尬的开了口,而他本来冰凉的语气里则是稍稍带上了一些温度。 “了解情况好像不需要去警局吧。” “吓唬吓唬她。” 夏侯昊抬了抬嘴角,用食指比在嘴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伯谛是吧,来,跟我去小区保安室调一下监控。我刚才啊也不完全是瞎说,这个小偷确实有可能会是你认识的人。”他边说着边按了按下行的电梯按钮。 “嗯。”边上的伯谛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有我那间被偷了确实有些奇怪。” 就这两三句话的功夫,电梯门就在他们面前打开了,这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哦,对了,我都忘了问了,你都被偷了些什么?”夏侯昊随口打发着电梯里的静默时间。 “电脑。” 夏侯昊正等着伯谛往下报,却发现他似乎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打算。 “只有电脑?” “嗯,笔记本。” 沿海城市的经济相对都比较发达,现在在这个城市里上的起大学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两三个电子设备,手机,iPad,游戏机,电脑,这个年纪的孩子少有能抵挡得住这些东西的诱惑的。但这个伯谛却与一般的大学生不同,除了那个被盗走的笔记本电脑外,他拥有的电子类产品似乎就只剩下他手上这个裂了屏的手机了。 看样子家境不是太好,夏侯昊默默在心里做了个评价,他忽的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接着问道:“那笔记本什么型号?刚买的么?” 伯谛摇摇头,“是我老师的旧电脑,四五年前的老型号了。” 伴随着电梯清脆的“叮”声响起,夏侯昊长长的“噢”了一声,然后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第2章 第二章 两人很快到了安保监控室,看到里面已经有一位警员,正在跟保安说着什么。夏侯昊走过去拍了下那位警员的肩膀,警员遂转过身来,一看是夏侯昊他惊讶的喊了声“夏队!”。 “怎么样?有找到可疑人物么?” 夏侯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但看这位警员的表情也知道他没想到夏侯昊会出现在这里的。 “噢,我刚跟这位保安师傅打听了些情况,这边的安保不怎么严,进出小区不用登记也不用刷卡,只有在晚上小区大门关闭之后才需要登记身份。” 警员看了一眼跟在夏侯昊后面的伯谛,犹豫的问道:“这位是.......?” 夏侯昊随即表情微妙的看了这警员一眼。 “被盗住户!刘警官,你这可就不对了,怎么连受害人都记不住?怎么办的案啊?” “啊......”刘警官顿时尴尬的脸都红了,挠着后脑勺看看夏侯昊又看看伯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刘警官倒是和那有些泼辣的女警官小陈正好相反,是个正经腼腆的小伙儿。伯谛当然知道他和自己没有打过照面,所以也并不觉得冒犯。这位刘警官恐怕是进了小区之后就直接被派到安保室调取监控来了,所以才不知道伯谛就是被盗的住户。 伯谛刚想帮这位警员解释一句,就忽的听到身边响起一声略夸张的“唉!”。 夏侯昊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刘警官的肩膀。 “没事儿,年轻人嘛,犯点错误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大爷?” 他话是对着小刘警员说的,但眼神却是向着他的身后。坐在监控前面的保安大爷乐呵呵的看着两个警员,噢不,应该是夏侯昊单方面调笑刘警官,原先因为受到警察盘问而显得紧张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下来。 “是,是!”大爷笑着点点头。夏侯昊这才走了过去,靠坐到监控操作台的边缘,从警服的内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一手把抽出的烟向保安大爷递了过去,另一手则把剩下的烟和烟盒又塞回了内袋里。 “大爷,您在这小区干多久了啊?” 大爷看到夏侯昊手中的烟盒,眼睛微微亮了亮,看样子那包烟是他平时抽不太上的好烟。他忙双手接过道了声谢,手指在那根细细的烟上摩挲了一下,又将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裂开了嘴,倍显珍惜的将烟夹到了耳朵上。这才开口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 “也不算太长,这个小区啊,也才4,5年。我就在这干了两年。” “哦,那也不算短了呀?这小区的住户,您都认得么?” “哟!”大爷忙摆摆手。“这哪记得住啊?这小区里租房的人多,隔不多久就得换一波。” 大爷对着站在后面的伯谛努了努嘴,又补了一句。“都是大学生,找着工作啊就搬走啦!” 夏侯昊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您今天,有没有看见什么比较奇怪的人进小区啊?” “奇怪的人......”大爷思索着嘟囔了一句,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那根烟。 夏侯昊也不着急,只是靠在一边静静的等待,过了一会儿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那保安大爷犹豫着说:“你这么一问,我好像想起来,9点多钟的时候......” 大爷抬起头看着夏侯昊,摸烟的手放了下来,对着夏侯昊上下比划了一下,说:“倒是有两个蛮奇怪的小青年骑着电瓶车进来。” 小刘警员的神情顿时振奋了起来,他连忙插言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啊?” 大爷又思索了一下,接着说:“9点那个时间,别人都是出小区,他们两个看着还挺年轻,也就是20出头的样子,反倒是往里走。我就觉着奇怪啊,一般这个点不都是出门打工或者上课去么。而且还带着帽子带着口罩,我还想,这不热的慌么,就多看了他们一眼。” 大爷越说越是肯定,随即看着夏侯昊问:“会不会就是他们啊?” “小刘!”夏侯昊听了大爷的话,立刻转向了小刘警官吩咐道:“马上联系一下天网那边的同事,准备追踪。” 然后他又回头对大爷说:“大爷,您看看能不能把有这两人的监控给找出来?哦,除了大门,咱这小区还有哪些地方有监控啊?” 小刘应了声是,立刻掏出手机,走到保安室外打起了电话,而夏侯昊则是熟练的指示着保安大爷操纵着监控,查看起两人是否有被监控拍到。 伯谛看了眼在外面的小刘警员,又回头看着不断与大爷交流的夏侯昊,觉得这位夏警官来了之后,调查似乎就瞬间加快了速度,往着破案的康庄大道一路前行。 “哎!就是他们!”不多时,保安大爷指着其中一个监控回放的画面叫道。夏侯昊立刻仔细辨认了起来。这是大门处的监控,镜头略微俯拍的角度,加上鸭舌帽和口罩的刻意的遮掩,坐着电瓶车进入小区的两人并没有被拍到清晰的面容。 夏侯昊皱了皱眉头,眼睛紧盯着画面,对一边的大爷说道:“大爷,咱小区每个单元的入口都有监控么?如果没有的话,有没有能拍到20幢3单元的监控?” “哎!有,有!”保安大爷忙不迭的应着,手上开始了不十分熟练的操作。 “这个!”他随即拿手点了点左边的一个屏幕画面。“这个是在20幢那个道上,能看到3单元的门。” “好,从9点23分开始,您快进的放一下。” “哎,好!”大爷应了声,调整了播放速度和时间,按下了按钮。 监控上的时间显示飞快的闪动着,很快,之前看到的那两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骑着电动车飞快的在20幢楼面前停下,两人就这么将电瓶车留在小区步道边,从电瓶车上取下了个包,双双进入了3单元。不到5分钟的功夫,两人又出现在3单元的门口,他们手中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以比进去时更快的速度骑上了电瓶车离开了。这一切在倍速快进的镜头下显得滑稽有趣,仿佛是什么搞笑用的视频。 夏侯昊舒了一口气,头也不转的对着边上说:“是你的电脑么?” “是。”刚刚伯谛就走到了夏侯昊的身边,一起看起了监控,他没有压低脚步声,想来夏侯昊在看监控的时候也是“耳听六路”,早就注意到了他的靠近。 夏侯昊没有再做确认,不知道是天生十分善于相信人,还是因为伯谛的语气实在是十分笃定。 那确实是伯谛的电脑,或者说是他老师的,电脑盖上贴着个虽然不算很大,却稍有些扎眼的皮卡丘,那是他的老师很早之前就贴上的,说是为了防止拿错,现在却成了最显著的证明标志。如果夏侯昊追问一句,伯谛当然也会告诉他,但不知是为什么,夏侯昊没想要问,伯谛自然也就没有主动的透露这个信息。 “大爷,您再稍微往前面倒一点,哎!就这就这。” 夏侯昊掏出手机,对着静止的画面按下了拍照键,画面中正面驶来的电动车的牌照清晰的呈现在屏幕上。夏侯昊接着又操作了下手机,对着外面喊了声小刘,小刘应声走了进来,通着的电话还没有挂断。 “让那边的同志按照这个牌照查下交通监控,9点29从这个小区出去的,照片发你了。” “好!”小刘迅速查看了手机记下了牌照号码,又走了出去,继续对着话筒补充新获得的线索去了。 办案速度好快的念头又一次划过了伯谛的脑海。 “行了。”身边的人略不正经的嗓音响起,肩上多了一只手的触感,那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然后就这么顺势停在了那里。 “很快就有结果了。希望那俩小子不会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把你的电脑卖了。” 夏侯昊笑容明媚的对伯谛说道。伯谛看着夏侯昊的眼神往边上飘忽了几下,但又很快收了回来,正视着他,旋即又看了看夏侯昊的手,没说一句话。夏侯昊顿时有点尴尬,他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哦,不好意思,习惯了。” 伯谛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夏侯昊这到底是习惯了什么。夏侯昊看上去倒是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回身又和保安大爷攀谈起来。他耐心的告诉大爷,让他等会儿再和小刘警官做个笔录,还有把刚才的监控视频拷贝一份等等。 等都交代完毕,他才又回过身来,对一直保持沉默的伯谛说道:“怎么样?伯谛先生,我送你去区警局吧,他们抓到人的话,会连同你的电脑一起带回警局,到时候还需要你指认一下。” 感觉自己已经破了案的夏侯昊心情大好,毫不吝啬的进行着笑容大派送。 “当然。”他又开玩笑的继续说道:“是在电脑还没有被换成毛爷爷的情况下。” “不会。”伯谛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夏侯昊突然有点泄气,这感觉就好像你百般讨好的猫咪,最后只赏了你一个傻逼人类的表情。 “这小朋友都不会笑的么......”他暗暗的嘟哝了一句之后又说道:“那好,咱们走吧?” “好。”伯谛依旧简洁的回答了一句,就跟着夏侯昊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夏侯昊不是来办公事的,或者说,他不是来干他被指派的公事的,所以今天他是开了自己的车来的。此刻开在路上,除了空调呼呼的出风声,车上的两人都保持的静默。 伯谛一看就是本来话不多的类型,夏侯昊则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刚上路的时候他也试图和伯谛进行一些友好的家常闲聊,但伯谛一直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惜字如金用在他身上他都能攒出一个金矿来,这就是十五分钟后夏侯昊的感想。 所以,实在找不到话题的夏侯昊此时也就选择了保持沉默,但这静默实在是磨人的很,至少夏侯昊是这么觉得的。他正打算打开车载音响听听音乐或者广播,一个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及时挽救了他。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赶忙带上了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了一声以后,伯谛听到手机喇叭里传出了一些很细小的说话声,大概是因为车里的环境实在比较安静,所以这很细小的声音才比较分明。 “是我。”夏侯昊对着电话里的人确认了自己的身份,看来电话并不是刚刚的两位警员中的任何一位打进来的。接着,电话那头的人断断续续的进行了一段不短的讲述,夏侯昊的眉头开始渐渐的皱了起来,眼睛也开始频频朝副驾驶的伯谛瞥去。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夏侯昊一打方向盘,猛地踩下刹车,车一个漂亮的位移,就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刚好挤进一个停车位,不偏不倚。 “伯先生......” “电脑找到了。” 夏侯昊还没有说完,伯谛就抢着开口道。他的态度太过平静镇定,完全不像是出了什么问题的人,以至于夏侯昊本来准备好的质问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伯谛显然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夏侯昊突然动摇,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静默又占据了车厢。 “看来得请伯先生跟我去一趟刑警大队了。” 过了一阵,夏侯昊缓缓的面向了伯谛,他语气温和的开口,可态度却十分冷硬。 伯谛没有答话,干净的侧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可就在夏侯昊转身打算再次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突的开了口。 “这件事,需要我的心理医生来解释。” 第3章 第三章 “心理医生?” 夏侯昊虽然预想到伯谛可能会耍一些花招,或者试图去辩解,为什么被找回的那台电脑上会有数量这么庞大的刑事案件资料。 这些资料的内容都非常凶残猎奇,其中有些的详尽程度几乎和存放在警局的案卷一样,并且国内国外的都有。 几分钟之前,区警局的警员们就就着夏侯昊在监控上找到的线索顺藤摸瓜,迅速的找到了这两个小偷的潜藏地点。 紧接着他们立刻就实施了抓捕,其中一个小偷甚至还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毫无防备的开了门,被一拥而上的警员按倒在地。而在室内的另一个人正在翻看着电脑上的东西,面对气势汹汹的警员们也立刻老老实实的举起了双手。 本来事情得到了可以说是完美的解决,直到其中一个警员随意的瞥了一眼打开的电脑,看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画面——一个被肢解的血淋淋的酮体照片,只有酮体。 这样的照片的持有者摆在平时都会是警察们重点关注的对象,更何况最近,一个连环杀手正在申浦市游走。 他或她已经连续杀害了3人,其凶残程度令人咋舌,又具有明显的作案特征,这样有料的连环杀手立刻在各大媒体上占据了头版头条,时间更是长达数周,给申浦市的刑警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上头几次催促谈话,搞得申浦市警察局长焦头烂额,昨天刚刚对夏侯昊这个刑警大队大队长下了死命令,本周内必须让他能给上面一个交代。也正是因为这样,夏侯昊今天才会一个人跑到这个入室盗窃案的现场找罗老。 没想到可疑的证据还没找到,可疑的人物倒是找到了一个。 “你是精神病人?” 夏侯昊挑起了单边的眉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伯谛一番。 除了气质有些阴郁之外,伯谛不管说话还是行动都没有表现出有任何精神问题的样子。 是间歇性的精神病?那不应该还能上大学啊?单纯的心理问题?那他叫我联系他的心理医生干什么? 夏侯昊迅速的在心底问了“十万个为什么”,然后忽的灵光一闪,像联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问道:“你是申浦大学的学生?” “是。”伯谛面向他,回答道。 “恩......学心理学?”夏侯昊顺着自己的猜想接着问道。网首发 “不是。”伯谛的回应打破了夏侯昊的猜测,但这个面无表情的青年旋即又说道:“但我的心理医生是申浦大学的心理学教授。” “噢......”夏侯昊心里已经有了底,其实他可以强行带伯谛回刑警大队,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是不太想用暴力的方式解决。 而且就算伯谛要逃走,以他和伯谛的身板儿差距,夏侯昊还是有能迅速控制住伯谛的自信的。于是他大手一挥,帅气的回身换挡,脚踩油门,把车掉了个头。 伯谛依旧没有做出太多表示,仿佛对夏侯昊会听从他的要求前往申浦大学这件事十分的有把握。更新最快的网 申浦大学的校区本来就离伯谛所住的小区不远,虽然刚才他们已经开出了足足20几分钟反方向的路程,但好在这个时段路上的车已不是太多,他们很顺利的到达了申浦大学。 途中,因为已是午饭点,夏侯昊曾询问过伯谛是否需要买些食物垫垫肚子,被伯谛谢绝了。 而正因为这样,夏侯昊也就不好再独自下车去买食物,毕竟车上这位目前还没有解除嫌疑,于是他饿着肚子带着伯谛进了校区。 此时下了车,边上不断有刚从食堂打完饭的学生路过,食物的香气挑逗着夏侯昊的鼻子。 他默默的吞了口唾沫,锁上车,对着车对面的伯谛说道:“走吧,伯先生。咱们去见见你那位心理医生。” 伯谛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到了前头带路。 校区的停车位离教职工办公区还有一段距离,两人沿着步道走了一会儿,才到了心理学教师办公室所在的那幢建筑前。 夏侯昊跟着伯谛进了大楼之后颇为轻车熟路的上了三楼,随后停在了三楼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口,伯谛似乎也没有因为他知道是哪间办公室而觉得奇怪,只是跟上来抬手敲响了房门。 “请进。” 屋内响起一声温文尔雅又带着某种韵律的磁性男声。那是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书卷气的好听嗓音,让人联想到冬日窗台边的书本,散发层层的光晕却不晒人,反而有种另人舒适的凉凉的感觉。 伯谛在那男声响起的瞬间就打开了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夏侯昊跟在后面才刚探进去个脑袋,就立马笑道:“魏教授,果然是你!”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从桌上的各类文件中抬起了眼睛。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男性,看上去斯文内敛,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魏塰,申浦大学心理学教授,是个在全国的犯罪心理学领域里都能排的上号的专家。 他是个少年天才,16岁就上了大学,一直醉心于心理学,尤其是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曾与申浦市刑警大队有过为数不少的合作,现在更是刑警大队的心理学顾问,夏侯昊这个刑警大队大队长当然是认识他的。 “夏警官。” 魏教授看清来人,也立刻报以了微笑,但他同时也看到了前面站着的伯谛,表情僵了僵,又疑惑的问道: “这是......?” “哦,应该是个误会!” 夏侯昊很自来熟的拉开办公桌面前的一把椅子坐下,解释道: “这位小兄弟租的房今天被盗了,我呢刚好去那边找罗老,就顺便帮着找了下犯人,结果犯人是找着了,可现场的警员在他被偷的笔记本电脑上发现了点奇怪的东西,我一接到电话就当场质问了他,可他却让我来找您,这不,我们就过来了。” 魏教授听完立刻关切的看向了站在一旁伯谛。 “有没有受伤?” 伯谛摇了摇头。 “我早上有课。”他解释了一句,又接着说:“电脑里有您的旧资料。” 魏教授一听立刻恍然大悟。 “夏警官,不好意思,这中间确实有些误会。”他转向夏侯昊。 “那原来是我的电脑,今年年初的时给了伯谛,他可能怕里面有重要的资料,没有清理,那些案卷都是我的研究资料。” 魏教授解释完又对着伯谛说:“你应该早点删除的,这样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伯谛抿着嘴低下了头,又点了点。 “既然确实是误会,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夏侯昊及时打了个圆场。 “您也知道,现在这段时间比较特殊,警员们也都比较敏感。” 魏教授点了点头,作为刑警队的心理顾问他当然知道时间比较特殊指的是什么,也意识到了夏侯昊接下来可能会谈到什么话题。 于是他突然转移了话头,问道:“吃饭了么,夏警官?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直接从现场过来的吧?” 夏侯昊呵呵称是,然后说道:“还真是有点饿了。” “我们学校的教工食堂,伙食还是不错的,伯谛啊,你替我跑一趟,打几个菜过来吧。” 魏教授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教职工用的饭卡,递给了伯谛。伯谛接过饭卡,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目送伯谛出去,夏侯昊立刻八卦的问起桌子对面的魏教授。 “魏教授,他......是什么情况啊?” 魏塰没想到这位刑警大队大队长一张嘴竟然问的是这个。 他一边对夏侯昊的八卦精神感到好笑,一边反问道:“什么情况?” “他跟我说您是他的心理医生。”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魏教授看上去有些惊讶,稍作思考之后,又自言自语般说:“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是不介意你知道。” 这么总结了一句后,他问夏侯昊:“你知道通感症么?” “通感症?” 夏侯昊并不十分熟悉心理学的用语,但单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这是一种联通感官的病症。 “对,通感症。英文全称是Synesthesia,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精神类病症,在全国确诊的人数也很少,他是申浦唯一的一个病例。” 魏教授曲起食指扶了一下眼镜接着说道:“简单来说,这种病的患者可以尝到颜色的味道,或是听到文字的声音,他们的触觉,听觉,视觉,味觉,嗅觉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联通在一起,在其中一种感官被触发的时候另一种感官也会被同时触发,从而做到同时连通两种甚至三种感官,来感受本来只能用一种感官感受到的感觉。” 夏侯昊仿佛听到了什么魔幻小说的设定,表情写满了我觉得很有趣。 魏教授看着他苦笑着解释。 “这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有趣,有些患者会因为严重的通感症状而导致生活痛苦并且受到歧视,因为他们不但会受到这些症状的困扰,还会表现的非常奇怪,不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以伯谛为例,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6,7岁。哦,他的通感症症状是可以看到声音,尤其是在与人近距离对话的时候,他能看到别人所说的话,这就使他在与别人面对面交谈的时候眼神飘忽。那个时候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和老师都觉得他是阴阳眼,会看到不好的东西。” 魏教授回忆着,脸上的苦笑愈发的明显。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缩在福利院的阴影里,每个福利院的孩子都在向志愿者讨要糖果,书本。只有他,不敢上前,不敢和人接触,我当时甚至以为,他是聋哑人。” 听着魏教授的讲述,夏侯昊的表情逐渐凝固,等到魏教授说完,夏侯昊再也没法露出笑脸。他突然想起之前和伯谛交谈的时候,伯谛确实有眼神的飘移。 一般人都会觉得奇怪,他这个当了多年刑警的人更是暗暗对他产生了戒心,不然也不会在接到电话后立刻觉得是伯谛有问题。如果不是因为魏教授此刻的讲解,他很有可能也会变成对伯谛误会渐深的那群人之一。 看夏侯昊似乎是陷入了沉思,魏教授笑了笑。 “行了,夏警官,你这个大忙人,总不会是专门到我这来打听一个学生的情况吧?” 夏侯昊被魏塰拉回了思绪,立刻就没事人一样开始诉起苦来。 “哎哟我的魏大教授,您可别再寒碜我了,那个连环杀手都快把我们全刑警大队给整秃了!张局昨天可是下了死命令了,这周,怎么也得找出新线索来!要不......” 夏侯昊试探着问魏教授。 “要不您再给分析分析,他这接下什么时候会在哪作案啊?” “呵。”魏教授没好气的呵了一声。 “这可不是演电视剧,现在除了现场的布置有明确的指向性之外,其他的证据都不充分,受害者侧写也没找到任何共通点,至于你要的区域,我上次不是已经给过你们犯人大致的心理安全区了么?” “您那可是整整划了三个区啊!”夏侯昊苦着脸叫到。 “所以,我说证据还不充分。” 魏教授又伸手抬了抬眼镜,叹了口气道:“我们只能祈祷,那个杀人犯在这两周内不要再犯案了。” 听到这儿,夏侯昊也是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作为警察就会万分纠结,为了抓住犯人他们需要更多的证据,但更多的证据往往就意味着会有更多人死于这个杀人犯手中,屋内的空气变的有些沉闷,幸好这个时候伯谛提着食物回来了。 魏教授说的没错,教职工食堂的菜色确实还算不错,夏侯昊立刻打起了精神,和魏教授有说有笑的在原本满满当当的桌子上清理出了一块空间。三人迅速的解决完了饭菜,夏侯昊便起身告辞。 “不好意思啊魏教授,还让您破费了一回。” 其实他的表情和饭量都明显的表示他并没有多不好意思,只是单纯的嘴上说说而已。 魏教授当然也没有跟他计较,只笑了笑。 伯谛主动整理完吃剩的饭盒垃圾,打了个包,扔进了垃圾桶,随后也跟魏教授点头道别。 “魏老师,那我也先走了。” “伯谛。”魏教授出声叫住了伯谛。“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伯谛闻言顿了顿说道:“我再想想。” “想好了就联系我。” 魏教授依然温文尔雅的说道:“去吧。” 伯谛于是又对魏教授点头致意,然后才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出了门,他看见夏侯昊竟然还没走,似乎是站在门口等他。 夏侯昊正好很没形象的伸着懒腰,他看见伯谛出来,就放下了伸展的手臂问道:“你接下来还有事么?没有的话还是跟我去警局吧。” 伯谛有点诧异的看他,仿佛在说不是都说清楚了么怎么还要去警局。 “是去区警局拿你的电脑!” 夏侯昊立刻解释道:“作为怀疑你的赔罪,我,亲自送你过去,再送你回家,成吧?”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伯谛的病症,夏侯昊的态度确实微妙的改变了一点,但他本来就是比较外放的“与人为善”型,对伯谛的体贴此刻倒也不是那么明显。 伯谛略微思考了一下,最终可能是输给了能免费乘车来回的诱惑,点头道了声好。 于是两人脚步轻快的下了楼,顺着步道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时间已经快接近下午2点,高悬的太阳却依旧毒辣辣的,让人不敢抬眼往天空看。 夏侯昊又看了一眼走在边上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伯谛,感叹在这种大太阳下即便是他这样的“冷男”,穿着深色的长袖外套也感觉到热了——因为此刻,伯谛的脚步明显的加快了一些。 伯谛看了看前面不远的教学楼,松了口气,因为夏侯昊就将车停在了那里。忽的,他觉得眼角捕捉到了那幢教学楼最高层有一道闪光。 他刚要抬头,一道黑影从最高层角落的窗台上坠落下来,不到两秒,地面上几乎不分先后的发出一声闷响和一声稍清脆的撞击声。 夏侯昊和伯谛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远处,更靠近教学楼的地方,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 第4章 第四章 路边的景观植物遮挡住了视线,夏侯昊和伯谛并没有直接看到坠落的是什么。但稍远处那两位尖叫的女学生的反应却明确的告诉他们——有人坠楼了。 夏侯昊拔脚就往前方跑去,用高大的身体完全遮挡住那两个女学生的视线。 两个女学生中了邪一样死死盯着树丛对面,血红的颜色在草甸子上绽开,像是要蔓延进她们的眼睛里。直到有蓝色的警服遮挡住她们的视线,她们还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好像别过视线就会被那红色侵蚀。 “别看!” 那位警察大呵了一声,女学生猛的一怔,清醒过来。 眼前这个警察很帅气,可能是因为过于帅气,一身正义凌然的警服硬是被他穿出了米兰时装周梯台秀的感觉。放在平时这么帅的警察与自己近距离接触一定会让女孩子们心跳加速。可这时,这两个女孩显然都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 “乖,别看。” 他放缓了语气看着女孩们的眼睛又说了一遍。终于,他的话语起了作用,两位女学生的表情虽然还很惊恐,但看向夏侯昊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些生气。 夏侯昊脑中的想法可比他的语气暴躁多了。 “MD,今天是撞邪了么?!” 他本想回身让伯谛立刻去找保安并且报警,却发现追着他过来的伯谛也脸色惨白的望着树丛后。 伯谛的情况很不好。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如此直接的看到死亡,还是如此血|腥|的死法,草地上扭曲的身体,黑色散开的长发,成滩的血|水和脑|浆|的混合物无一不让人想到那些血腥的欧美恐怖片。 他耳中充满了耳鸣,太阳穴跳痛着,呼吸急促。眼前的景象渐渐蒙上了血红的透明幕布。 他知道自己是惊恐发作了。与身体不听指挥的麻木反应相比,他的思维非常清晰。 他想努力闭上眼睛,却做不到,耳膜接收到的每一个震动都幻化成符号,像扭曲的怪物一样扑进他的视野里,但他却听不到除了耳鸣以外的任何声音。 “妈的!” 夏侯昊不经咒骂出声,他转头看到伯谛的惨状就知道要糟。 这时,周围渐渐有听到响动的学生好奇的凑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昊皱眉扫了一圈,明白必须立刻保护现场。 “同学!“他对着面前的两个女孩说道:”麻烦你们,去找校园保安过来!” 他此时已无法去顾及伯谛,只能请求已经安定下来的两个女生去找保安,自己则脱下警服外套,奔进树丛,在确认了坠楼者已经当场死亡之后,将警服盖了上去。随后他拨通电话报警,只留眼睛还一直关注着伯谛的状况。 “同学,你没事吧?” 有一个带着鸭舌帽和黑框眼镜的男学生发现了伯谛的异常,走过来搀扶住他,用手拍着他的背。 “对!申浦大学!发生坠楼事件!” 夏侯昊一边对着电话里说着,一边看那位男同学扶着伯谛到路边的花坛边缘上坐下。 “我就在现场,你直接让江涛过来吧!对!” 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突然怒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赶紧的!” 夏侯昊暴躁的挂断了电话,校园保安此时总算赶了过来。 那位保安看到现场又叽哩哇啦对着对讲机喊了一通,随后5,6个保安相继赶到,乱哄哄的现场总算被隔离开来。 保安们驱赶着学生,不少学生交头接耳猜测着事情发生的经过,还有不少拿出手机远远的拍上一张照片。 原先安抚伯谛的那个学生此时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伯谛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伯谛的脸色已没有那么苍白,只有连帽衫内被冷汗打湿了的T恤昭示着他刚才有多么难受。 随着附近看热闹的人变多,夏侯昊只能透过走来走去的脚杆子瞥上伯谛一眼,频频的确认他还在不在原地。 警车呼啸着到来,保安们开始更卖力的喊着“让开让开!”,驱散着学生们,让他们回去上课。而看到警察到来的学生们也很快没有了兴趣,渐渐开始散去,毕竟学校群组和校园网上的小道消息要比被死死拦住的现场有意思多了。 原先被挡住的视线终于散开,夏侯昊鸭头鸭脑伸长脖子的张望,却发现伯谛已经不在原处了。正在他开始环顾四周搜索伯谛身影的时候,背后响起了他熟悉的同事的声音。 “你是属柯南的么?” 刑警大队副队长江涛刚接到申浦大学发生坠楼事件的通报,就立刻被夏侯昊一个电话召唤了过来。 这种为了查一个案件出门碰上两个案件的日子即使是在漫画世界里都不是经常出现的,饶是江涛这样一丝不苟的“规则狗”都忍不住要吐槽了。 “啧!”夏侯昊回身白了江涛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少废话,赶紧让人保护现场让鉴证科搜证!” 说完他大步跨过了刚拉起来的警戒线,往花坛的方向走去。 “诶!去哪啊?” 江涛看着夏侯昊放着现场不管,头也不回的要走出去,高声问道。 夏侯昊没有回身,只是摆了摆手,他这是对江涛表示他很快就会回来。而夏侯昊似乎是从以前开始就经常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江副队长竟也没有再管他,自己转身和赶到现场的其他警员沟通起来。 伯谛用双手接着水洗了洗脸。 前两年老校区改造,在校园里增设了不少这种立式的自动接水台。 他从恐怖电影般的视觉感受中恢复过来以后,立刻觉得口干舌燥,抬头望了望人堆深处的夏侯昊,他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附近的接水台洗把脸。 冰冷的水划过喉咙,拍打脸颊,终于让伯谛虚脱的神经重新运转了起来。他依稀记得自己惊恐发作之后有人拍他的背,他转过头去,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孔,那人随后搀着他到花坛坐下,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却不见了。 “该说声谢谢的。” 伯谛拿手抹了抹脸,撸掉了多余的水珠,刚才的回想又让他的脑袋有些抽痛。 “你怎么跑这来了!” 夏侯昊的声音忽的响起,伯谛支起身来,看着夏侯昊小跑着过来。 “你爸妈没告诉过你,小朋友在人多的地方走丢了要呆在原地等警察叔叔么?”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带被他扯开,散开的领口里有两道分明的锁骨。夏侯昊刚才也出了不少汗,此时能稍微透过衬衫看到下面肌肉分明的身体。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美人这个品种总是能瞬间就让人的心情变好。伯谛也不由的放松了精神,而他的头痛也在同时得到了缓解。 “我不是小朋友。”他淡淡的说,嘴角有一点笑意。 其实夏侯昊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嘶......糟!”他突然记起魏教授说过伯谛是福利院长大的,哪会有父母告诉他这些呢!他立刻就恨不得掴自己一个嘴巴子。 “今天我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好,可能真的是出门没看黄历。 幸好伯谛并没有抓着他话语里的瑕疵,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无视了某些部分。 夏侯昊暗舒了口气。 “那......这位大朋友,现在觉得好点了么?” “好多了。” 伯谛诚实的点点头,他知道以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状态,现在根本没法回答“没事”。 “行,那就好。”夏侯昊看他比较诚实,也就没有了强制送医的念头。 “不过一会儿还是得找魏教授看看。” “好。”伯谛点头应了声,然后又看向夏侯昊道:“现场怎么样?” 他的意思是,夏侯昊你这个警察怎么追着我这个无关人员跑出来了,那现场怎么办? 察觉到伯谛话里的意思,感觉被一个“无关人员”嫌弃了的夏侯昊挑了挑眉,好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放心吧!现场有我同事呢,走吧。” 伯谛于是跟着夏侯昊回到了那栋教学楼下,远远的看着夏侯昊进了警戒线,和里面一个正在安排工作的警官说了两句后一起走了过来。更新最快的网 这时,之前目睹了坠楼全过程的那两位女学生也在保安的带领下走了过来。两个女生看上去仍然惊魂未定,但好歹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 她们脸色惨白的拉着彼此的手,在伯谛边上停了下来,不知是因为认出了伯谛,还是因为伯谛现在跟他们一样惨白的的脸色,让她们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两人对着伯谛行了行礼,叫了一声“学长”。 夏侯昊和江涛对视了一眼,显然刚才夏侯昊已经跟江涛说明了这两个女学生的身份,现场第一目击证人。 夏侯昊和伯谛是在听到这两位女生的尖叫后才注意到有人坠楼的,这中间有一个反应的时间差。 这个时间差意味着夏侯昊和伯谛的注意力会集中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上,而这两个女生却有可能看到坠楼当时的情况,提供一定的线索。 所以在让这两位女生去叫来保安后,夏侯昊又吩咐保安不要让她们走远,以方便后续的询问。 “你们不用紧张。” 夏侯昊温和的笑了笑,对这两位女生说道:“我们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两个女孩子的个子都不是很高,尽管穿了高跟的鞋子,还是只到夏侯昊胸口的位置。 夏侯昊微微压低身体,使自己能平视两个姑娘,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害怕,但我必须得问你们,如果你们不想回答,就摇头,行吗?” 这种询问方式实在不像警察,两个女孩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好,第一个问题。”夏侯昊直起身来,双手抱胸,状似严肃的问道:“你们俩有男朋友么?” “?”伯谛和两个女生闻言都诧异的望向了他。夏侯昊丝毫不为所动,静静的看着那两个女生似乎在等待答案。而江涛也是一副没有任何不妥的表情,掏出记事本和笔,目不斜视的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 意识到这确实算是一个问题,两个女孩只得茫然的摇了摇头,算是给出了答案。 “不知道?你们俩怎么连自己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夏侯昊顿时表情夸张的反问道。 两个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这问题好像是个陷阱,夏侯昊这是故意要开她们的玩笑。那万一我们要是有男朋友呢?两个女孩想到这里“噗嗤”的笑了出来,情绪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诶这才对嘛,女孩子就是要多笑才比较好看。”夏侯昊马上笑呵呵的接了一句。 接着他轻叹一口气,然后才正了色问道:“刚才你们是怎么注意到有人坠楼的?” 女孩们的神色又有些凝重了起来,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女孩说道:“我们下了自习,正打算回宿舍放下书,刚走到这边,就听到边上咚的一声响,然后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东西,等我抬头的时候,就看到草丛里多了个人......然后......然后就......” 那女生的声音越说越低,眼眶也开始湿润起来,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你说,你当时踢到了东西?” 江涛突然插言问道,他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这女孩的证词,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嗯......”女孩抬眼看了看江涛,这个警官面无表情,看上去冷漠多了。 她有些慌张的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但我当时没看到路上有什么东西......” 夏侯昊用手肘戳了江涛一下,又问那姑娘:“你确定当时是踢到了东西,是么?” “嗯......”女孩又突然犹豫起来,好像不怎么确定了。 “我当时有听到‘啪’的一声。”伯谛在边上确定的补充道。 “可能就是那个东西落地的声音。” 夏侯昊听了伯谛的话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个姑娘道:“你们......认识那个坠楼的人吗?” 两个姑娘缩瑟了一下,立刻说:“我们,我们没看到脸,当时太害怕了,地上都是血......我们根本不敢看......” 伯谛看着这两个学妹,明白她们的记忆可能出现了偏差,以她们当时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死者的面部。但近距离观看坠楼现场的画面太过吓人,她们本能的选择了自我封闭一部分记忆,让她们回想不起正确的画面。这是一个人在面对惊吓后的正常反应。 他也试图回想起当时看到的画面,可他的脑袋却又立刻开始抽痛起来。伯谛只得无奈的停止了回忆,但他突然灵光一闪,脑中又出现了一个想法,于是他立刻掏出手机登录了学校校园网的讨论版块。 夏侯昊也明白过于恐怖的体验会让目击证人出现记忆偏差的道理,这时候如果贸然逼问只会获得反效果。 预计无法从这两个女孩处问出新的线索后,他对两位女生道了声谢,嘱咐她们一定要去做心理疏导,就招呼来了一旁的保安,让他送这两个女生回宿舍。 目送两个女孩离开后,夏侯昊转身对江涛说:“看来只能找教务处的老师来辨认一下了。” 江涛闻言“嗯”了一声,正要转身去找教务处的老师,伯谛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不用去找老师了,我知道死者是谁。” 网首发 第5章 第五章 夏侯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方才看到死者时伯谛没有任何表示,说明他并不认识死者。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又是怎么知道死者的身份的呢?夏侯昊不禁又惯性的怀疑起伯谛,眼神警惕的盯着他看。 伯谛当然不知道夏侯昊此时又犯起了刑警病,伸手把那碎了屏的手机递给了夏侯昊。 夏侯昊顺手接过,低头一看屏幕,瞬间明白了过来。 屏幕上展开着申浦大学的校园网讨论版网页,里面充满了各色各样的帖子,而其中被顶到最上方的一个高亮贴,标题赫然是《多媒体教学楼有人跳楼!在的人赶紧报个到!》。 夏侯昊立刻点了进去,这个讨论帖已经盖到近千层,大多都是学生们的感慨,信息类的内容并不太多。 有的人表示在现场,警察已经到了,大家不用慌。有的人表示拍到了现场的照片并附带了图片,虽然很快就被管理员发现,图片也被屏蔽了。接着就有一群学生好奇的问发的到底是什么图片,现场真有这么吓人么之类的。还有人问楼主这个标题的报到到底是要在现场的人报到还是要还活着的人报到,引起了之后一大片大吼不要吓人的回复。 终于,在快速翻阅了几百条回帖后,夏侯昊看到一条比较有意义的回复:这是我刚在现场拍到的照片!大家快鉴定鉴定是不是新闻传媒的郭汐啊!!!!! 【啊?!不会吧!】 【416楼你的图片看不见啦我只看到美女合照啊】 【我天!416楼这么一说我感觉确实有点像诶!】 【有没有人有这个学姐的联系方式啊快确认一下人有没有事啊!】 【怎么办我刚给学姐发消息她没回我!(大哭)】 【歪个楼,下午多媒体的课还上么?】 【楼上的你有没有良心啊!421楼的妹妹(是妹妹吧)别哭赶快接着打电话!】 夏侯昊的手指在这停了停,又迅速往上翻了一点,评论里有一张三个女生的的自拍合照,洋溢着青春的三人手上都捧着插着仙女棒的蛋糕,笑的很明媚,让人忍不住跟着她们嘴角上扬。 但夏侯昊却皱紧了眉头,这种时候网络上暗地里的小道消息往往比官方的消息更灵通,让人感叹网民的力量确实很大。他将屏幕上的照片放大,然后把手机转了个向,让屏幕面向了伯谛的方向。 伯谛会意,点了点画面中间的那个女孩。 “如果我的记忆无误,应该就是她。” “嗯。” 夏侯昊沉重的吐了口气,他是近距离与尸体接触过的,多年的训练也使他并不会有太严重的应激障碍反应,所以他记的很分明。 画面中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孩此刻已经肢体残破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夏侯昊突然有些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从照片上那样生机勃勃的样子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的。 凭空多了些感慨,夏侯昊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干这行,太多感触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用摇头这个动作甩掉了多余的思绪,用伯谛的手机下载了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并共享给了江涛。 江涛迅速拿着照片去跟校方到场的负责人做了个确认,负责人看了看照片捂了捂嘴,随即带着江涛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去调学生档案了。网首发 “谢谢你啊。” 夏侯昊扬了扬手机,苦笑着对伯谛道了声谢,同时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上有一个摄像头。 伯谛摇了摇头,还是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只是看了看夏侯昊手上的手机。 “呃......”夏侯昊收回视线,犹犹豫豫的又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出了这种事,我今天也没法带你去拿电脑了。要不,我让他们明天给你送过去?” “不用。”伯谛想了想说。 大四的课业本来就不多,除了写论文准备答辩之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工。好在明天他没有排班,自己去区警局一趟也不碍事,而且伯谛本来就不大喜欢麻烦别人。所以他还是谢绝了夏侯昊的好意。 “噢,那成,那我就先去忙了。诶,你记着要到魏教授那做一下心理辅导,可别忘了。” 夏侯昊本欲转身离开,突又想起伯谛那不寻常的糟糕反应,于是转头回来嘱咐了一句。 可能是他今天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了关于伯谛的事情,之后又立刻看到了伯谛无助的样子,现在总有些放不下这个年轻人。 “嗯。”伯谛看着夏侯昊又飘忽了一下眼神。 已经知道缘由的夏侯昊没有在意,得到了伯谛肯定的答复,夏侯昊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跟伯谛多嘴。他们才认识半天,却大有一种难兄难弟的感觉。夏侯昊舒了口气收回心思,说了声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转身小跑着往校园保安那去,跟保安解释几句后保安就带着他往校园监控室走去。 他刚才注意到的那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教学楼,以他的经验,教学楼的两个楼梯入口都能覆盖到,只要看一下监控,他们就能确认这位叫郭汐的女孩有没有,是什么时候上的楼。 如果足够幸运,他们还能借助监控视频确认人上到了第几层楼,进的是哪个教室,这样就能够确定郭汐最后出现的地点,大概率也就是她坠楼的具体位置。 他和江涛的分工很是明确,江涛在查到郭汐的身份之后肯定就会展开对郭汐周围人的调查,以确定郭汐最近的生活,学业是否会影响她的心理状态,从而确认她是否有自杀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在目前的阶段还无法排除,而这如果是自杀,就不是归他们刑警队管的案子了。 夏侯昊一路想着排查的思路,跟着保安到了监控室。 “这位同学,这是监控室,一般学生是不让进的。” 突然,前头带路的保安望向夏侯昊身后说。 保安大哥原先还以为这位学生是跟他们同路的,所以并没有去在意。但拐了几拐之后,他还是跟在后面。看样子也不像是跟着警察办案的——毕竟那只是一个做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更像是这里的学生。终于在到达了监控室之后,保安大哥忍不住对后面紧跟着的那位男生说道。 夏侯昊忽有所感,一回身,果然是伯谛。 “你怎么跟来了?” “我的手机。” 伯谛微微顺了顺气,刚才夏侯昊和保安都走的很快,他其实跟的有些吃力。 “啊?”夏侯昊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我的手机还在你这。” 夏侯昊这才想起来,他刚才确实没有把伯谛的手机还给他,而是塞进了自己的裤袋里。他吃吃的笑了起来。 “哎哟,我今天这脑子可真是......”他赶紧伸手掏出了手机,递还给了伯谛。 伯谛接过了有些热的慌的手机,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得,来都来了。夏侯昊放弃了思考,对保安大哥说:“大哥,他是跟我一起的,让他进去吧。” “啊?噢......”保安大哥迷惑的看了看这俩人,不知道他们这是演的哪出,但好歹是有警察担保了,进就进呗。于是他立刻让开了门让两人走了进去。 大学校园的安保监控设备比伯谛所住的那个小区可正规了不少,负责操控的安保人员是个看着比较年轻的小哥,动作非常熟练,很快就调出了夏侯昊看到的,那个对着多媒体教学楼的路边监控所拍摄的视频。 那位操作设备的小哥都不用夏侯昊指示,马上将画面调到了事发的时间段。安保部门显然得到了通知,所以这位小哥早有准备。 “能倒放么?”夏侯昊问了句。 “能!”这位小哥很有精神头的答了一声,话语里有种终于能大显身手的兴奋感。 这种态度让夏侯昊有点无奈,但小哥的“专业素养”还是不错,他立刻操作起控制台,屏幕上的画面刷刷的倒转起来。 “停!”操作台的小哥应声按了暂停键。画面中有一个高挑女孩的背影,她穿着浅色的短袖上衣灰蓝的纱质长裙,长发披肩,正在往多媒体教学楼的楼梯方向走去。 现在学校已经开始实行夏令制的作息时间,刚过中午的教学楼本来就没什么人,而画面上的这个女孩的穿着跟之前他们在尸体身上看到的相同,这应该就是死者。 “这栋教学楼里有没有监控摄像头啊?”夏侯昊询问操作台后的那位小哥。 “噢,有的。”不等那位小哥回答,带他们过来的那个保安开口介绍起来:“不过那是个新建的楼,装的监控还没几个能用的......” “有能看到这个楼梯的么?”夏侯昊眯了眯眼睛,接着问。 “有!”操作监控的小哥抢答了一句,就迅速又进行了一番操作。 “四号屏。”随着他的眼神示意,那个四号屏的屏幕马上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个女孩的侧脸。小哥很贴心的将时间也做了调整,正好定在了女孩进入画面的时间点。 有点意思,夏侯昊看了一眼操作台后的小哥,在心里想道。 画面中的这个人正是那位据说叫郭汐的女孩,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看到那女孩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在镜头前停下了脚步,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踱着步,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之后她一边将手机放进包里一边踏上了楼梯,消失在了转角处。 13:32. 夏侯昊看了眼画面右下角的时间,并暗暗记了下来。视频是倒放的,所以他们能确定这姑娘并没有离开过这建筑。 坠楼是发生在13:47左右,这中间有15分钟左右的间隔,也就是说她在这栋楼里待了整整15分钟,这15分钟她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抱着疑问,夏侯昊问起小哥:“这幢楼每层都有几个监控?” “有不少!”带他们来的保安又插了话进来,他看着夏侯昊回答道:“但有些正好在检修,所以能录像的,额,不是很多......” 夏侯昊侧着身看了看这位保安,心中有了了然。有很多大公司或者学校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虚报实际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每当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些行为被警方暴露出来,总会引发一些舆论的谴责,认为学校没有尽到责任。看来这位保安是被校方施加了压力,要隐瞒监控不到位的问题。 “大哥,你别紧张。”夏侯昊露出了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我们啊只是想查清楚这个死者的活动轨迹,啊,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能拍到她的监控。” 见夏侯昊表现出了不追究的姿态,那位保安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操作的小哥暗暗点了点头说道:“诶,行!六子,你赶紧给这位警官找找。” “好的。”那叫六子的小哥应了声,又对夏侯昊说:“每层楼最边缘的监控能拍到整层楼的走道,要是她出了楼梯,保准能看到,就是远了可能看不清人。” 这个多媒体教学楼是一幢“凹”型的六层楼建筑,朝南,除了两个转角的位置都各有一道连通上下的楼梯外,最角落的地方还有一个仅能一人通行的消防梯,很是让人感叹不知道这幢楼的设计者到底是怎么想的。 建筑背面直接靠着一块景观带,走廊都在大楼凹进去的那侧,摄像头设置在最边缘的教室门上方,正好能看到两个楼梯口和大部分的房间入口,但对面角落的教室,安置摄像头的那个教室门和最角落的逃生梯就成了监控的盲区,无法被拍摄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幸运的是,只用了一小会儿,六子小哥就找到了线索。 “她上六楼了!” 随着小哥的指示,又一个屏幕显示出当时的画面。女孩从靠西的那个楼梯上来,迅速的走到监控能拍到的最近的那个教室门,打开门朝里看了看,走了进去。 夏侯昊马上拨打起江涛的号码,等待接通的同时转身送了六子小哥一个赞。六子小哥有些憨憨的笑了起来。 “喂?江涛,是我。”夏侯昊接通了电话立马回到了干练刑警的状态。 “知道是你。”电话对面的江涛丝毫没给他面子,接着说道:“已经确认了,死者就是郭汐。我稍微找她的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基本......” “可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性。”夏侯昊笑着张嘴和电话里的江涛同时说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江涛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服气。 “嘿嘿,哥聪明啊!”夏侯昊贱兮兮的气了江涛一句。 “长得帅的人都有大智慧!” 想着电话那头的人恐怕已经脸若冰霜了,夏侯昊赶紧止住了打趣的心思,正色道:“查监控了,她上了那幢楼的六楼,上去前还打了个电话,从视频上看情绪没有任何失常。哦,不过也不能排除她在楼上遇到了什么事,导致她跳楼。” “嗯。”电话那头表示了同意,然后问道:“她一个人上去的?” 夏侯昊顿了顿说:“你是想问他杀的可能性?” “对。”江涛说道,到现场之后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这事情不会是自杀那么单纯,这也是他在手头上还有个大案未结的情况下,还二话不说留下侦查的原因。 “嗯。”夏侯昊咀嚼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对江涛说道:“目前还没有发现现场有其他人。” 他刚想说等到了现场再查看一下是否有其他痕迹,突然伯谛的声音从操控台的方向响了起来。 “有人。” 要不是伯谛出声,夏侯昊都快忘了他的存在,自从进入监控室之后,他就静静的靠在一边,沉默的看着夏侯昊办案。直到夏侯昊走开了一点开始打电话,他才走到操控台边,对六子小哥说:“能不能快进到15分钟……13:47之后?” 六子小哥的年纪也大不出去伯谛多少,虽然他看到伯谛是跟着夏侯昊进来的,但对方没有穿警服,显然不是警方人员,看上去又比他还小。他真有点拿不准该不该听这人的话,于是便看向了另一位保安大哥,想让他拿个主意。 “哦,行,行。” 那位保安大哥虽然不知道伯谛和夏侯昊是什么关系,但看两人在门口的互动显然也是认识的。此时这学生也捏着他们监控力度不足的把柄,他并不想节外生枝,就喊六子照做。 在夏侯昊三言两语和江涛互通情况的期间,伯谛就盯着快进的画面看着,等到夏侯昊和江涛说到现场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的问题的时候,伯谛也正好看到了画面里一个细微的变动。 本来静默如同照片的画面的左下角,教室玻璃窗里侧的遮光窗帘,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夏侯昊的眉毛微皱了一下,听到伯谛的声音他就回过身来,六子看他往这边望过来就立刻回放了这个画面。 “你怎么确定不是郭汐?” 夏侯昊提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带着疑虑问了伯谛。 伯谛伸出手,指向了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 13:49。 第6章 第六章 “江涛!郭汐不是一个人。”夏侯昊迅速对着电话里说道。 电话那头的江涛一惊,随即明悟:“监控有新线索?” “嗯!”夏侯昊的语气带上了郑重,这个细节的发现意味着事故或他杀的可能性陡然升高。“监控拍到有人在郭汐坠楼后翻动过教室的窗帘,你赶紧到现场跟我们汇合,顺便带上鉴证科的人,咱们一起上去。” “好!”江涛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可以啊,小同志。”夏侯昊侧头看向了伯谛,刚想拍拍他的肩,又突然想起之前的尴尬,只能把手转了个向,捋了捋头发说道:“观察的很细致!有我当年的风采。” 经过小半天的相处,伯谛对夏侯昊的自来熟和不要脸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认识。完全无视了他转个圈夸自己的无耻行径,伯谛诚恳的问道:“我能一起去么?” “你想一起去?”夏侯昊歪了脑袋看着伯谛,屁股后靠又半坐在操控台的边缘,这好像是他的习惯动作。 说起来这还真有些不好办,夏侯昊想。伯谛并非警方办案人员,也不是协助办案的校方人士,顶多只能算是个目击证人。但这个目击证人在半小时之前就已经取证完毕,按理来说就应该各回各家,如果警方有进一步需要确认的信息或是要询问的问题,才会再次上门拜访证人。可这个证人却粘着警方不放,说粘着好像也有点不合适。夏侯昊撇撇嘴。毕竟人家也不粘,只是远远的跟着,在合适的时候还能发现些非常有用的线索。这可真是......夏侯昊在嘴里用舌头舔了舔牙齿,想道,太不好办了。 伯谛当然不知道夏侯昊在做着怎样的心理斗争,这会儿反倒是被夏侯昊盯的有些发毛。夏侯昊的五官是属于比较英气的类型,眼睛更是长的比较锐利,当他直勾勾的盯着你的时候,还是很有压迫感的,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夏侯昊还算适合警察这个职业的原因。 就在伯谛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出声询问的时候,夏侯昊总算在自己心里挣扎出了个一个结论——还是带上伯谛。 哥对苦命的孩子真是没有抵抗力,默默在心底吐槽了自己一句,夏侯昊直起身来,对伯谛说了句:“行。” 伯谛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提的有一些过火,夏侯昊不让他去才是正常的。但可能是夏侯昊对他的态度十分亲近,他又在心底生出些期待来。他刚才确实有一点紧张,现在夏侯昊答应了他,他才奇怪起夏侯昊为什么要答应这个问题。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夏侯昊就说了声“走吧”,对两个保安道了声谢,带头往外走出去。 六子看他们出去,刚要站起身来相送,忽然发现操控台上有一张名片。六子拿起来看了看,随即展开笑脸,把名片塞进了靠近心脏的衣袋里。 夏侯昊和伯谛匆匆赶回了现场所在的多媒体教学楼,江涛去的教务处本来就离这边不远,比他们快了不少回来,这时候已经跟一个鉴证员在楼下候着他们了。看到夏侯昊的身影,江涛本准备迎上去,却发现伯谛跟在后面,他有些奇怪的问夏侯昊:“小伯同学怎么还跟着你啊?不是都问完了吗?” “我错拿他手机了。”夏侯昊解释了一句。 “噢......”江涛应道,可这也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跟着你回来了啊,这后半句江涛没问出口。虽然他还是比较相信这个老搭档的,但是江涛之所以被称为“规则狗”也正是因为他在对待法律和规则上有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夏侯昊明显要把人带去现场的状态在他看来已经是违反规定的了,所以等到众人上楼的时候,他有意跟着夏侯昊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首。 江涛拉了拉夏侯昊,放低音量问道:“什么情况啊这是?” 夏侯昊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然知道江涛在问什么,但这会儿他却装傻充楞道:“什么什么情况?” “别跟我装!”江涛瞪了他一眼,然后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的落到了几人最后面的伯谛那看了一眼,道:“你怎么让他跟来了?” “啧。”夏侯昊立马摆出了一脸“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心眼”的嫌弃表情说道:“他怎么不能跟来了,人是魏教授的学生,到现场看看说不定还能给咱们点新思路呢。” 这话夏侯昊说的是半真半假,虽然伯谛介绍魏教授的时候说他是自己的心理医生,但夏侯昊当时在门外分明听到了伯谛喊魏教授“魏老师”。夏侯昊觉得既然叫“老师”,那当然算学生了。 “是吗?”江涛还有些怀疑的看着夏侯昊。 夏侯昊赶忙又补充道:“郭汐不是一个人这事儿,就是伯谛发现的。”看江涛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惊讶,夏侯昊马上再接再厉的接着说:“是他让保安把监控又往后放了一点,就是坠楼的时间点再往后,你说一般人哪能想到。然后啊就注意到了监控画面最下角,窗帘就那么一点点有人拉动的痕迹。”夏侯昊越说越夸张,最后那段的描述让江涛都听出了他是有意在夸大伯谛的功劳。 用鼻孔呵了一声,江涛大大的白了夏侯昊一眼,但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伯谛的跟随。 “直男好哄。”夏侯昊想起了另一位警局的好友对江涛的评价,笑嘻嘻的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上到六楼,夏侯昊循着看监控时候的记忆,追溯着郭汐曾经的脚步,走到了最角落的那个教室。 601室。从监控的视角,可以看到夏侯昊以和郭汐相同的角度站在这间教室的门口,这个门是这间教室唯一可以被监控拍到的门——虽然这么说但这间教室也只有两个门。在监控的死角上,教室还有另一个出口,此时门大开着,门的左侧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楼梯。因为常年背光,楼梯口传出一种阴冷恐怖的氛围,一看就很少有人使用的样子。 夏侯昊走过去,往逃生通道的里面张望了一下,这个通道很狭窄,但是可以轻松通过一个人。他面对着通道往右侧的教室门看了看,如果从这个门出来,毫无疑问可以在不被任何监控捕捉到的情况下,下到一楼。而坠楼发生不久之后就开始有一些学生聚集,就算有人突然出现在楼下,也不会遭人怀疑,更不会被人注意到行为上的异常。 想到这点,夏侯昊看了看江涛,发现对方也是凝重的表情。两人都没有进房间,而是首先排查了周围,确认没有危险,现场也没有人。江涛这才招呼鉴证,表示可以进去教室搜证了。 教室的地面是那种塑胶地板,比较容易留下鞋印,但这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教室,能提取到可用的鞋印的可能性非常小。鉴证还是没有大意,先用手电在地板上照了照,入口处的地面上层层叠叠的码着看不清分不明的鞋印。鉴证对身边的夏侯昊摇了摇头,表示这样没办法提取,然后他带上鞋套,手套,帽子,接着又抽出了三副鞋套递给了另外三人。 于是剩下的三人接过鞋套各自穿上,这才跟随这位鉴证人员进了教室。鉴证员先是整体的扫了一眼这个房间,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大,桌子都是不能移动的,只有椅子可以在间隔不远的桌子之间挪动。此时椅子大多被推进了课桌下,留出一道道沟壑般的过道。江涛拿出手机开始给不知什么人发送信息,手机里不断的传出着提示音,而鉴证员则开始对教室整体进行拍照。 夏侯昊和伯谛没什么事情可做,都开始往窗边走去。毕竟坠楼吗,总是要有个能坠的地方,而这个教室里的窗台必然是最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刚进教室的时候夏侯昊就有个疑问,这个教室的窗帘呈现一种奇怪的状态,靠走廊那一边的窗帘被全部拉起,而靠着景观带的那一面则被全部拉开了。 但他又很快的明白了过来,是因为热。这幢楼凹面的朝向是面向东南,这意味着各楼层凹面的窗户都会在早上接收到更多的阳光,来这里上课的学生一定是因为强烈的日晒而关上了那边窗户,拉上了窗帘,然后又为了通风,打开了反面的窗户。想通了这一点,他又开始仔细的看起窗台来,这时鉴证员拍完了教室的全景,也往窗边靠了过来。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夏侯昊看了看均匀分布在靠窗的沟壑里的另外两人,笑了笑,又勤奋的观察起来。 “这教室上午有学生上过课。”一阵密集的提示音过后,江涛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刚刚是在跟之前协助他办案的老师联络,并且用手机接收了那位老师传过来的课程安排表。“估计很难提取到脚印和指纹。” “嗯。”夏侯昊没有抬头的回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夏侯昊的话引得边上的鉴证员也笑了起来,作为经验老到的鉴证人员,他也很明白满地的鞋印意味着什么——学校是有专门的保洁员的,到了固定的时间都会打扫,前一天的鞋印当然不会遗留到今天。 “铁打的证据跟你那瞎猜可不一样。”江涛也不示弱的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找到什么没有?” “我这还没发现。”夏侯昊回头看了江涛一眼,遂又看向了鉴证员的方向。 “找着了。”鉴证员波澜不惊的说了一句,举起了相机,对着窗外拍了张照片。 夏侯昊和江涛都惊喜的升高的了音量,异口同声的问道:“是什么?” 伯谛刚刚也在窗边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听到鉴证员这么说,他也好奇的靠了过去,往鉴证员那侧的窗台外看去。 窗外挂着一个空调外机,在常年的风吹雨淋下显得污迹斑斑,而那肮脏的表面上,躺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金属壳U盘,在阳光下闪闪的发着光。 “厉害啊!”夏侯昊惊喜的叫到。江涛也扑到了窗边,看到那个U盘,却泼了夏侯昊一盆冷水。“先别高兴,也有可能是哪个学生不小心掉出去的,先拿去数据那里查一下里面的内容物才知道。” 夏侯昊听完有些不满的瞥了瞥嘴,这时也趴在窗边的伯谛突然觉得眼角处有什么东西在闪动,让他的脑海里突然滑过一个相似的画面,但那画面一闪而过,伯谛还没来得及把握到什么就消失了。这让他有些懊恼,于是他转而开始寻找起现实中那一闪一闪的东西。 从伯谛所在的窗台向下望,可以看到楼下景观带的草坪。尸体已经被验尸官带走了,但草坪上点点的血迹犹存,让人看了很不舒服。那一闪一闪的闪光,就是从那景观带的边缘,矮树丛和草坪接续的地方发出的。 伯谛眯起眼睛仔细的分辨那个光源到底是什么。忽的,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对夏侯昊喊:“夏警官,楼下草丛里有个手机!” “手机?”夏侯昊先是怔了一下,没明白草丛中有手机有什么好惊讶的。 “手机?”江涛比他晚一点问道,但却比夏侯昊更快的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那个女学生踢到的东西可能是这个手机?” 夏侯昊听到江涛的话也瞬间反应过来。楼下的草坪上还有两个鉴证员没有结束取证,正在草丛中拍照。而他们身边的这个鉴证员在听了三人的对话之后,立刻反应迅速的给楼下的鉴证员打了电话,很快,楼下的鉴证员跟随着楼上人的指示找到了手机,将它装进了证物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夏侯昊得意的看着江涛说道:“伯谛同学就是我们今天的搜证王,没意见吧?” 江涛真看不得他那骄傲的样子,嫌弃的摇摇头,“嘁”了一声。这时江涛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于是他稍微离开了几步接起了电话。 夏侯昊转头对伯谛眨了眨眼睛,伯谛被他那夸张的赞美弄的有点不好意思,很矜持的低了头,没去接夏侯昊的茬。但笑容却还是有点不由自主的爬上了他的嘴角。 夏侯昊没得到回应,也不是很在意,他又回身询问起了迅速的结束了通话的江涛:“怎么了?谁的电话?” “噢,郭汐的生活老师。之前没有联络上,刚刚教务处那边联络上了,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有些大学会给在学校住宿的老师安排一个生活老师的职位,主要是关心和管理一下学生的生活情况,申浦大学也不例外。这些生活老师更接近学生们的生活,尤其知道很多宿舍里的小道消息。 “那位老师跟我反映,郭汐应该有一个男朋友,也在申浦大学就读,在校外租住房屋,最近好像跟她有点矛盾。”江涛接着解释了一下。 “哦?那他住哪啊?正好顺路去调查一下情况。”夏侯昊这时也从靠窗的课桌窄道里走了出来,对着江涛问道。 “离这不远。”江涛把手机塞回了裤袋里,回忆着说:“地铁就两站路,小区叫......”他停了停,翻了翻刚刚在打电话的时候在笔记本上记录下的地址,说道:“新民花苑。” 第7章 第七章 “新民花苑?”夏侯昊看了伯谛一眼,伯谛听到这个小区名也是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江涛。“呵。”夏侯昊突然有种一切都不是巧合的预感,干笑了一声他接着说:“不会是20幢3单元1702室吧?” 这下换成江涛皱眉了。江涛知道夏侯昊早上出去,是要去找被分配到这边片区带新人的罗老,但并不知道罗老今天会正好带着新人出门查案了,更不知道这个案子的现场就在新民花苑20幢3单元1702室的其中一个房间内。他现在只是郁闷夏侯昊怎么又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你被偷不是意外?”夏侯昊试探着看向伯谛。 伯谛皱紧了眉头,他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一个无辜的受牵连者,不管是被偷,还是成为坠楼现场的目击证人,他都是被动的,而不是主动的被牵扯进去的。但这样的巧合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连伯谛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了,更不要说是几乎不相信犯罪世界里会有巧合的夏侯昊。 此时伯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夏侯昊,毕竟他连话都少的很,这会儿要他说服一个认识才几个小时的人,那可真是过于难为他了。证明“有”是件简单的事,但证明“没有”却是十分困难的。他苦思冥想了一阵,最终也只能想出一个方法:实话实说。所以他抬起头,诚恳的直视着夏侯昊说:“我不认识郭汐。” 夏侯昊其实根本没怎么怀疑伯谛,毕竟这事情太巧了。如果伯谛真的与整件事有什么关系,那他急着撇清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屡次首当其冲的暴露在警方面前。问那句话的时候他确实受到职业本能的影响,但其实他更多的是在征求意见。虽然这也很奇怪,一个老练的刑警,征求一个认识才几个小时,且又是受害人又是目击证人的大学学生的意见。 “哦。”夏侯昊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大方的回望着伯谛,他其实本来就不怀疑伯谛了,但看不善言辞的伯谛似乎努力想要解释的样子,他又突然生出了戏谑的心思。 “我也不认识郭汐的男朋友。”伯谛没有丝毫退缩,跟夏侯昊大眼瞪着小眼的接着往下说。“我和住在隔壁的人只碰见过几次,不知道他叫什么。” 伯谛最后这句的语速略微有些快,但一直以来平铺直叙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只是科学家在报告实验的数据,笃定的陈诉着事实。但这些微的语速变化还是被夏侯昊捕捉到了,毕竟还是个学生,夏侯昊想着。现在的伯谛就像是个成绩优秀的课代表,却突然被叫到老师办公室,怀着忐忑的心情向老师表示着自己没有做任何需要被叫到办公室来的事情。还真有点可爱。夏侯昊又有些不合时宜的想。 见夏侯昊没有接话,还是平淡的看着自己,伯谛的眉头又逐渐皱了起来。这使得夏侯昊再也绷不住面部的肌肉咧开了嘴角,伯谛这才反应过来夏侯昊是在吓唬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经的有些气呼呼的小情绪,转过头不再看夏侯昊。 被这两人的互动弄的满头问号的江涛终于忍无可忍的的插话进来。“诶!你们俩玩什么呢!赶紧给我解释一下。”他从两人的对话中感觉到伯谛似乎和这件事有着不小的关系,但伯谛刚刚否认了与郭汐以及郭汐男朋友相识。这中间明显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节。 夏侯昊这才想起该跟老同事解释一番,他笑着一指伯谛说道:“他,早上家被偷了。”然后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说:“我,早上去找罗老,罗老去出现场了,现场就在新民花苑20幢3单元1702室。” “群租房?”江涛反应确实很快,立刻就把握到了关键,转向伯谛确认道。 伯谛摇了摇头,“只分租了两个人。” “另外一个住户就是郭汐的男朋友。”夏侯昊立刻接道。 江涛心下了然,但也忍不住怀疑的看了看伯谛。如果伯谛真的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那他今天可真是太倒霉了。江涛看着伯谛忽的又想到一点,转头问夏侯昊:“你觉得他被偷可能不是偶然,是有人要对郭汐的男朋友下手?” “现在还不能下判断,只是有这个可能性。”夏侯昊抱着臂严肃了一些说道:“我刚才看消防通道,里面灰很厚。看样子很少使用,恐怕保洁也没有经常清扫,台阶上,有两个人的脚印。” “两个人?”江涛追问了一句。听到这边的对话,刚才那个鉴证员从窗台边退了出来,走出了教室。 夏侯昊看着那鉴证员出去,接着说:“两种鞋印,比较清晰,应该能提取出来。而且......”他换了口气,像是在卖弄自己发现的小朋友,要把悬念留到最后一刻。“看鞋印的大小和形状,应该是女鞋。” “早上的犯人是男性?”伯谛略有些疑惑的询问了夏侯昊。 “对,所以我说刚才那样的观点只是一种可能性。”夏侯昊点点头道:“或许郭汐的这位男朋友和她坠楼的案件没有任何关系,而这两件案子也真的只碰巧。” “那也太巧了......”江涛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句,然后问伯谛:“你什么东西被偷了?” “电脑。”伯谛跟之前在电梯里回答夏侯昊的时候一样,用一个词就回答了江涛。 “只有一台电脑?”江涛也表现出了和当时的夏侯昊一样的诧异,他转向夏侯昊似乎想要求证。 “笔记本。”夏侯昊无奈的笑笑补充道,江涛的反应跟他当时一模一样。“所以,如果说小偷真是冲着郭汐的男朋友去的,恐怕要拿的东西也是他的笔记本电脑。”夏侯昊又正色的分析道,他打算一会儿给区警局打个电话,更深入的了解一下那两位小偷的动机。 听了夏侯昊的话,江涛和伯谛也陷入了思考,三个人无言了片刻,突然一阵音乐响了起来。夏侯昊和江涛顺着音乐声望向了伯谛,伯谛先是一惊,之后慌慌张张的摸出了裂屏手机,按下接听键将手机送到了耳边,并转身往外走去。 江涛目送了伯谛几秒,转回身来,却看到夏侯昊还在紧紧的盯着伯谛的背影。 “诶!”江涛拿手背拍了拍夏侯昊。“看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对伯谛同学特别上心啊?你给我透个底。”江涛稍稍压底了声音,哪怕伯谛此刻根本听不到。“你是不是怀疑他?” “没有。”夏侯昊没好气的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说:“就是觉得他需要几个朋友......” “有病吧你......”江涛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毫不留情的吐槽了一句。 “魏老师。”伯谛接电话前已经看到了号码提示,这是魏教授给他打的电话。他本来就没有几个朋友,或者说,根本没有朋友。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有指导老师,教务处,魏教授和打工单位的电话。平时一个星期都不见得响一次,照魏教授的话来说就是连推销电话都懒得打到他手机上,所以他刚才才稍微有些被吓到。 “您有什么事么?”他今天目击坠楼的事情本应该先跟魏教授报告一下,但他一路跟着夏侯昊忙到现在,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 “噢。”魏教授清凉稳重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我刚得知多媒体教学楼那边的坠楼案,听说你就在现场?” “是的。”伯谛老实的回答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惭愧,他知道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去魏教授那里做心理疏导,现在却拖到魏教授亲自打电话来询问了。说起来,夏侯昊也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要去找魏教授,今天他身边的人似乎都比伯谛自己还要重视他的心理健康,这让伯谛忽的生出了些说不清的喜悦。 “你现在还在学校么?”魏教授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是有些担心。“到我这里来一趟吧,你需要做心理疏导。” “魏老师。”伯谛顿了顿,抿了抿唇,他虽然有些心虚却依旧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没有什么问题,现场有两位女学生应该比我更需要心理疏导,请您优先她们。”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下来,似乎对伯谛的回答很不满意。这还是伯谛第一次拒绝去魏教授那里做心理辅导。像魏塰这样有名的心理学教授,都是求着去他那里做心理辅导,哪还有说不要的。 但是最终,电话那头也没有传来半句责备的话语,只是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你确定没有问题么?”魏教授郑重的又询问了一句。 “没有。”伯谛赶忙在电话这头摇了摇头。 “唉......”魏教授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吧,但你必须自己注意,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要立刻给我打电话。噢,另外你提到的那两位女学生,教务处已经通知我了,我现在就去给他们做心理疏导,你可以放心。” “好!”伯谛点了点头,声音听上去有些高兴。“谢谢您。” “呵。”魏教授笑了一声,之前那种令人锁眉的空气便彻底消散了。可他对伯谛的担心依旧透过话筒传达给了伯谛,因为他紧接着又叮嘱了一句:“记住,有任何问题,要立刻找我。” “是!”伯谛重重的应了一声,如获重释般挂断了电话。他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脚步轻松的转身回了教室。 见伯谛回来,夏侯昊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说道:“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送你回家,顺便去会一会这位男朋友。” 伯谛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夏侯昊也刚把手机塞回了裤兜,本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夏侯昊是不会贸然去接触这个或许是重要嫌疑人,或许是重要知情人的郭汐男友的。但他刚才已经跟区警局的同事对了线,了解了早上那两个小偷供述的情况,所以他当下就决定去见见伯谛的这个室友,顺便也能把伯谛捎回家。 伯谛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确实也有些疲惫,想到可以蹭车回家他顿时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更新最快的网 “那走吧!”夏侯昊收起了支在课桌上的屁股,迈开了长腿。三人出去的时候,下面草坪上的鉴证员也已经取证完毕,上到了教学楼里,帮那个在逃生通道提取重要脚印的鉴证员完成取证。夏侯昊和江涛在通道口和几人知会了几句,就带着等在一边的伯谛下了楼。 三人取了夏侯昊的车,一路又朝着新民花苑小区进发。路上夏侯昊给伯谛大致讲述了他刚从区警局的同事那打探到的小偷供词:他们确实是冲着笔记本电脑去的,但没想到那一个屋内分租了两个人,于是抱着既然进来了就不要亏的心理随便选了一间房间,直到被警察抓获之后才发现撬错了门。 “据说他们跟郭汐这位男朋友是酒肉桌上认识的,郭汐这位男朋友,额......叫什么来着?”夏侯昊讲述着那两个小偷的情况,就好像在说书一样绘声绘色,可等说到了这位男朋友,他却突然有些顿住了。夏侯昊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江涛,朗声问起了这位男朋友的姓名。上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江涛非常主动的坐到了后座,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伯谛。而夏侯昊对此的解释是:他坐前面晕车。 “宋杨。”江涛一点儿要晕车的样子都没有,他看了一眼手上的资料,平静的介绍说:“申浦大学商学院三年级生,外省考入,家庭状况一般。但跟据他同学的说法,花钱方面比较大手大脚。和郭汐是从上年开始交往的,不过最近他们两人传出了闹分手的传言。” “据说这个宋杨,在你们大学挺出名的。”夏侯昊看到前方道口的红灯,降低了车速。“至少在商学院里还比较有名。”他停了车,看着伯谛说道:“他经常和一些社会上的人有联系,那两位小偷也是通过这方面的人认识的他。他们说,宋杨曾经喝醉之后,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的电脑里保存着非常值钱的东西,能卖好几万。那俩哥们最近欠了赌债,手头紧,想起这件事情来,就托人问了他的地址,想拿他电脑里的东西抵债,没想到错撬了你的房间。” 讲到末了夏侯昊唏嘘的摇了摇头,路灯转绿,他换了个档又启动了车子。 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伯谛想了想问道:“商业机密?” “应该不是。”后座的江涛回答道:“宋杨才大三,还没有开始实习,据他专业的老师说他平时也不打工,全靠家里给钱。他应该没有可以获取商业机密的渠道。”江涛又低头,翻了翻笔记本,然后接着说:“但他花销很大这一点从好几个方面都可以得到证实,与他的收入情况不匹配。不过他的同学里却没人知道他的钱是从哪来的。” 伯谛透过后视镜看着江涛说完,他明白江涛的意思,这样没有固定收入的学生一般情况下无法支撑起长期的入不敷出。这说明“电脑里保存着非常值钱的东西”这一说法首先不是空穴来风,而从他没有光明正大的说明收入来源这一点看,他获取收入的方式有很大概率关系到某些不合法的违禁品。 “小黄片儿,小黄书。”夏侯昊贱贱的瞥了一眼伯谛,说:“你猜是哪个?” 第8章 第八章 伯谛表情微妙的侧头看了一眼夏侯昊,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夏侯昊的这个推断其实很有道理。根据宋杨对这值钱东西的描述,不难推测那是一些可以保存在电脑里的图片,影片或文字。而说到大学男生电脑里的图片影片和文字,就很难不联想到某些方面了。 大学的男生终于脱离了父母的掌控,有了更多的自我空间,金钱,和自由。在这种违禁品上的需求恐怕只多不少。前两年的时候网络上还有大把的免费资源,但随着近年来警方对网络的整顿力度加大,这些明面上的资源就变得越来越少,它们大多都被转入了更隐蔽的网络世界里,而且需要价值不菲的付费。 宋杨的家庭条件一般,如果他手上真有这样的资源,且意识到这些东西可以赚钱,又同时在金钱方面大手大脚。可以预见的结果就往往是不顾法律条款,走上歪路,将这些资源变现以支撑自己的挥霍。而在校园内外都不缺少有这样需求的客户的情况下,这无疑将会是一种最一本万利的赚钱方式,也是目前看来比较合理的推测。 伯谛想到这里,又是表情微妙的看了夏侯昊一眼。发现夏侯昊也正好在看他,伯谛急忙扭过头假装看向了车窗外,惹得夏侯昊愉快的笑了起来。 到新民花苑的路并不是太远,但此时恰逢下班高峰期,本来只用15分钟的路他们整整爬了有40分钟。 途中,夏侯昊还特意在一个小吃街附近停了车。他不顾江涛的喊叫,冲下车七七八八的买了好几份吃食。塞了一袋子给伯谛之后,剩余的全甩到后座拿去堵了江涛的嘴。 “这么多,吃不完。” 下了车,伯谛从一大袋子东西里抽出一袋鸡蛋灌饼,递给了夏侯昊。 “你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夏侯昊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从伯谛手中接过了鸡蛋灌饼,啃了一大口。他一边吃一边和同行的两人走一起出了地下停车场,等到了20幢楼的电梯门口,他就已经把那个饼都啃进了肚子里。 伯谛他们中午离开的时候,现场还有罗老和其他警员在,现在回来时这个公寓却已经是大门紧闭。罗老和年轻的菜鸟鉴证员早已经取证完离开,原先在门外的小陈警官也不在了。伯谛看着自己家的大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掏出了钥匙插进锁孔里,却发现大门的门锁已经被房东更换了,他的钥匙根本无法打开。 注意到正在拧动钥匙的伯谛怔了怔,夏侯昊立刻猜到恐怕中午那位“好说话”的房东已经将门锁更换了——毕竟是被暴/力/开锁,原来的门锁肯定已经不能用了。 于是夏侯昊也不再耽搁,抬手在金属制的大门上“哐哐哐”敲了三下,并高声朝里面喊道:“有人在家么?” 伯谛有些感激的看了看身边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的夏侯昊,收回了钥匙,退到一边。房门内部很快响起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很明显是有人在家,但奇怪的是里面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应门。夏侯昊与身后的江涛对视了一眼,又更加大力的“砸”起了门。 “你好,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警察。” 夏侯昊又重复着询问了一次,门内的人听到夏侯昊自称是警察,似乎更加不安的走动起来。夏侯昊贴近门听了一会儿,又第三次敲响了大门。 依旧是三下,同样的频率,不急也不缓。门里的宋杨却仿佛听到了催命的锣鼓,一下比一下沉重的砸在他的脑海里。他今天早上也不在家,接到房东的电话说家里被盗的时候,他惊慌的赶了回来。发现被盗的是对面的房间之后,他感到了一阵狂喜和庆幸,但还没等他为自己的幸运庆祝,再多买一双新的限量款球鞋,他的电话就又响了起来。 这次他得到的是女友坠楼的消息。 宋杨惶惶不安的在房间里呆了一个下午,透过门缝看着警察离开,房东请来了锁匠,换了门锁,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安静。他关上了房门,落了锁,拉上窗帘,瞪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大门却又被敲响了。 三下,接连着又三下。外面的人自称是警察,他们真的是警察么?警察来找他做什么?他们发现了什么?宋杨反复的告诉自己别慌,耳畔的心跳声却如擂鼓一般越响越大,直到和那第三次敲门声重合,咚,咚,咚!他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理智告诉他现在必须打开房门,但身体却因为害怕而僵硬在了原地,使他只能呆立在那里,等待着敲门声的第四次响起。 但在他预想中的第四次敲门却没有到来,这种等待着靴子落下的烦躁感倒是让宋杨清醒了一些,他慢慢挪到了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门外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他认识,是住在他对门的那个租客。另外两个则是身着警服的人,其中一个人的警服外套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候只穿着蓝色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另一位倒是一丝不苟的穿着成套的警服,看着都觉得热得慌。 这三个人现在都背对着1702室的门,他们正在和对门露出半个身子的大爷说着话,宋杨仔细的倾听起来。 夏侯昊第三次捶门,门内依然没有大动静,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不过这哐哐的声音倒是把对面的门给砸开了。 “怎么这么吵,找谁呢这是......” 有位大爷嘀嘀咕咕的打开了门,他眼睛上挂着一副老花眼镜,探头探脑的从门里探出了半个身体来。 “大爷。”三人听到响动都往身后看去,夏侯昊率先出声爽朗的问候了一句。“您好。” 大爷这才看清了对门的情况,他“哦哦”的哼着算是回应了夏侯昊,随即问道:“你们是警察?” “诶!”夏侯昊回答道:“我们来办案子的,您认识这里边的住户么?” 大爷略低了头,使鼻梁上的眼镜不遮挡住他的视线,而越过眼镜的视线则瞄了站在一边的伯谛一眼。 “哦,我是问您另外一个住户。”夏侯昊笑呵呵的再次问这位大爷。 大爷摘下了老花镜,让它借着眼镜腿上的链子垂挂到脖子上。然后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那另一个住户。 “就在出门的时候碰见过几回,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撞着你了也不见得能出个声,更别说是平常打招呼了。” 他又拿起眼镜带回了鼻梁上,看样子是准备钻回门后头,可是突然他又转回了身体,向着夏侯昊他们问道:“对门的小偷抓着了么?” “抓到了。”这次换成了江涛开口,他笃定的回应了大爷。 “唉,那就好,那就好。大白天的也敢撬锁,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大爷欣慰的点了点头,又紧张的往大门紧闭的1702房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那门里边的人有没有注意到他,接着神神秘秘的对夏侯昊他们招了招手。 夏侯昊有些好笑的走了过去,只听那大爷压低了声音有些愤愤的跟他说:“你们啊,好好查查对门那个小青年。” “哦?”夏侯昊听着这话来了精神。“您不是说不认识他么?” “是不认识。” 大爷很是嫌弃的解释道,仿佛跟这种人认识才是奇耻大辱。 “我上次带孙女在电梯口遇到他,才下午就喝的满身酒气!” 好像接下来的话十分的难以启齿,大爷又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夏侯昊的耳朵描述起当天的经过来。 门内的宋杨透过猫眼看见那个穿蓝衬衫的警察走到了对门,然后就用他听不到的音量和那个大爷交流了起来。他的心突然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记起来他以前喝多了似乎跟这位大爷起过冲突。现在这位大爷抓到了好时机,怕是要给他穿小鞋呢。 宋杨突的就觉得很焦躁,现在连这么一个老东西都敢欺负到他头上了。他猛然间有了勇气,伸手拧动了门锁,“啪”的一声脆响,1702的门被打了开来。 夏侯昊正听着大爷叨叨絮絮的讲着,突然背后机扩的声音响起,刚才他怎么敲都没有回应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他赶紧回身望向了1702室的门口。 门内站着一个看上去还算帅气的男子,他和伯谛差不多高,但比起夏侯昊来还是矮了大半个脑袋。他上身穿着一件清爽的T恤下身着浅蓝的牛仔裤,一只手握着打开房门的把手,另一只手则搭在门框上。因为门的突然打开,他现在成了现场所有人注视的焦点,这好像让他有点心虚和不自在。 四周的空气沉默了一秒钟,夏侯昊就听到那男子强装镇定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官,刚在上厕所。” 夏侯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宋杨一番,却没接他的话,而是回身对大爷说了声谢谢。看大爷关门进去,他这才迎着宋杨走了过去,并笑笑的说:“宋杨同学,你这厕所上的够久的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直冲冲的朝门内挤了进去。 夏侯昊的身高很高,走近了会很有压迫感,宋杨不自觉的就让开了道,于是江涛和伯谛也就顺势跟了进去。 “哦。我上的大号!” 宋杨见夏侯昊越过自己进去,赶忙回答了一声,也不管后面进来的两人,脚步匆匆的绕到夏侯昊的面前,堪堪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将夏侯昊截住了。 宋杨的房间就在厕所的边上,夏侯昊踱步到厕所门口,吸了吸鼻子,呵的笑了一声,态度傲慢。这让宋杨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他刚刚偃旗息鼓的怒气又有点升了回来。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夏侯昊又装作是在环视整个租屋,转过头往客厅另一边的房间看去。 江涛这时候走了上来,适时的开口对宋杨说:“宋杨同学,你好,我们是申浦市刑警大队的警员,我叫江涛,这位叫夏侯昊。” 他首先介绍了自己和夏侯昊,并拿出了警官证,出示给了宋杨看。 “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今晨在这里发生的那起盗窃案的相关情况。麻烦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啊?”宋杨有些始料未及的啊了一声,他满心以为警察是来找他询问郭汐的事情的,刚才他就是因为在胸中来来回回的想着怎么回答怎么辩解,才会错过了开门的时机。 江涛的这一套说辞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一个小小的盗窃案怎么会由市刑警大队来侦办呢?他有些奇怪的望向了江涛背后,正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的夏侯昊。 伯谛进门以后就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的指纹粉,他默默的叹了口气,就开始着手收拾起来。 “哟......”夏侯昊走到门口,看着这房间里黑乎乎的一块块污迹也皱起了眉头。“这菜鸟可真是......啧啧啧。” 伯谛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抽了一张纸巾伸手往夏侯昊那一递,仿佛在说:都是你们警察班子弄出来的,要么帮忙,要么滚蛋。 夏侯昊不怒反乐,接过了纸巾,却没有伸手帮忙,只是在门口蹲了下来,朝背后努了努嘴,小声的问伯谛:“你不去听听?” “我去,不方便。” 伯谛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其实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下午已经是逾矩了,在没有嫌疑人只有警方的情况下让他跟着还能糊弄的过去,但对面的那位明显是很有嫌疑的,自己如果跟着过去询问,让警方的取证出现了什么纰漏,那恐怕江涛就真的要打报告了。 “嗯。”夏侯昊咧咧嘴,他也很清楚让伯谛过去有多不符合规定,就更不要提还会影响到取证的公正性。 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几秒,伯谛突然问道:“刚才,那老伯跟你说了什么?” 夏侯昊没想到伯谛居然也有好奇心这么重的一面,又有了点调笑他的念头。他双手支在大腿上,探出了前身问道:“想知道啊?” 伯谛算是摸清楚了夏侯昊的行为模式,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瞪了回去,意思就是,你爱说不说。 夏侯昊又“嘻嘻”的笑了起来,伯谛不管给出什么反应他都觉得有趣。笑罢他终于正色说道:“根据那位老伯说的情况,这个宋杨恐怕真有点问题。” 伯谛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了夏侯昊。见伯谛开始认真的倾听,夏侯昊也终于开始正儿八经的述说起来。 “据那位老伯说,宋杨经常白天就喝的醉醺醺的回来,那天他带自家的孙女去上课外辅导,在电梯间碰到了宋杨。” 夏侯昊在脑中将大爷说的情况整理了一下,接着说:“宋杨当时身上有很重的酒气,他趁那老伯回去给孙女拿作业本的时候,对她孙女说了一些不当的言辞。哦,这是事后小姑娘自己告诉老伯。之后他还对那小姑娘拉拉扯扯,老伯回来以后看他对孙女动手,立刻就冲上去推开了宋杨。宋杨一个不稳将随身携带的包裹落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是大量的现金。宋杨见状突然就变得很愤怒,将老人推到在地,并踢了数脚。直到小姑娘哭喊着扑上去阻止才失去了兴趣,转身走了。” 伯谛听的皱起了眉头,他问道:“老伯没有报警?” 夏侯昊摇了摇头。 “住对门的,怕被报复。” 身为警察的夏侯昊很清楚,这种程度的案件,最多也只是拘留,甚至可能只是训话了事。基层的警务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甚至分不清谁对谁错,这些事情处理多了,再好的警察也会变得麻木,不再事事都求追根溯底。老百姓过日子,但求一个安稳,能少惹一些麻烦的话,吃些小苦也就算了,有委屈也全都往肚子里咽了了事。 两人于是又默默无言的蹲了一会,各自整理着思绪。终于,夏侯昊打破了静默站起身来,郑重的对伯谛说道:“今晚,小心点。” “好。”伯谛依旧不咸不淡的回答了一声。听伯谛回他,夏侯昊又变得心情很好。对伯谛笑了笑,他把纸巾往裤袋里一塞,一个转身往宋杨的房间走去。待到他走到江涛身边,脸上已经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就像我刚才说的,今天早上你隔壁的这个房间被盗。” 江涛无视了宋杨疑惑的表情,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接着说道:“我们刚刚得到了消息,盗窃者已经被抓获了,根据他们的口供,你才是他们盗窃的目标。” “我?!”宋杨这才收回目光,惊诧的大叫了一声。 “可不是么,宋同学。” 夏侯昊正好在这个时候踱了回来,一副痞痞的样子掏出了手机,划拉了几下,将屏幕展示给了宋杨问道:“就是这两人,认识么?” “不,不认识。” 宋杨看了眼手机,顿时脸色一白,偏过了视线。旋即他又仿佛是要强调自己无辜的一般,回过头来直视着夏侯昊说道:“这两个流氓的话怎么能信!” “噢......流氓......”夏侯昊有意咀嚼着这两个字,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 “宋同学,你怎么知道他们俩个是流氓的呢?” “这两个人贼眉鼠眼,一看就知道是混社会的。”宋杨立刻抢白了一句,语气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警官,既然犯人已经抓住了,你们还来质问我干什么,你们这样是扰民你知道么?” “我们只是来和你做一下情况确认。”江涛冷静的声音又适时的响了起来。 “麻烦你清点一下自己的物品,哦,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进去看一看?” 江涛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真的在担心宋杨是否也遭到了洗劫,让本来就在紧张边缘思维迟钝的宋杨,也开始担心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物品丢失了。 他犹豫的又叉腰又挠头,最终还是转身打开了门,快步走进去开始检查起自己的各个抽屉。 夏侯昊和江涛对视了一眼,往前了一点靠在房间门边,并不进去,只是仔细的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宋杨的房间是一间主卧,空间比伯谛的房间还要大上一些,但感官上来说却比伯谛的房间拥挤了不止一点。跟宋杨的房间比起来,伯谛那简直就是什么都没有。夏侯昊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伯谛房间的样子,瞬间形成了一个对比,并忍不住在脑内吐槽了一句。 此时宋杨的房间内,巨大的双人床上散乱的放着好些衣服,衣柜拉开着,行李箱被打开放到了外面,里面也被胡乱的塞了些衣物和盒子。床脚到阳台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码着一长排堆到一人高的拼接格子,那是一个鞋柜,里面放满了各色各样的限量球鞋。 宋杨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在靠阳台的摆放柜上翻翻找找,偶尔能看到手上拿着的盒子上印刷着各种名牌的标志。摆放柜的右手边则是一个不大的书桌,上面放着一些吃剩下的零食袋子和饮料罐。还有一台银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夏侯昊靠在门边将这一切尽收了眼底。他对着江涛使了个眼色,看了看那台笔记本,又看了看床边的行李箱。 江涛立刻会了意,出声询问宋杨:“你最近有出行的打算么” 正在全心点数着各类高价物件的宋杨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一眼床边,想到了什么,然后又背过身去,含糊的唔了一声。 “本来准备回一趟老家。” “学期还没结束吧?这才5月初,你们专业的课都上完了?”夏侯昊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挑衅但又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警官,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宋杨恐怕只听出了挑衅的意味,立刻回转身来反唇讥讽道。 “嗯,是不关我的事。”夏侯昊回答的很轻松,好像挑事儿的确实不是他一样。 宋杨刚想反煞他两句,江涛又插进来问道:“怎么样?有丢失什么东西么?” “没有。”宋杨刚提起来的怒火又都被江涛平淡而公式化的口气浇了一桶冷水,只能有些不甘的回答道。 “那好,那今天就这样吧,如果之后发现少了什么东西,请立刻联系我们。” 夏侯昊终于站直了身体,试图去掏警服外套的内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穿警服外套。他的外套因为在现场遮盖尸体的关系,被鉴证科的同事一并作为现场物证带走了。 好在这会儿江涛也在,他恐怕早就料到夏侯昊会出这种状况,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名片递给了走过来的宋杨。宋杨接了名片,看了一眼,就将它塞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夏侯昊和江涛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耽搁,和宋杨道了一声别,就往门口走去。伯谛收拾了一垃圾桶的纸巾刚准备到客厅整理进垃圾袋,就看到夏侯昊和江涛出来。他看着夏侯昊走到门口,用嘴型对他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和江涛一起走了出去。 大门“哐”的关上,伯谛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客厅对面的那间房间,宋杨正站在半掩着的房门后,表情阴森的看着他。他与伯谛对视了几秒,随后,垂下了眼帘,“嘭”的关上了门。 第9章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伯谛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7点半。 昨天晚上伯谛睡的并不好。不知道是因为夏侯昊对他提醒的次数太多,还是宋杨关门时那阴森的表情确实吓到了他,伯谛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都没能睡着。 他左思右想了一阵,觉得可能是因为门锁现在无法使用的关系。那位房东虽然非常及时的将大门的门锁给更换了,却并没有主动去更换伯谛房间那同样被暴力破坏了的门锁,看来是要践行之前要求伯谛赔偿的誓言——不赔偿,就不更换。所以伯谛当天晚上是在门无法上锁的情况下和一个被警方怀疑的对象睡在一个屋檐下的。 伯谛翻身起来,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宋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暴力倾向,而且自己和他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会被他袭击。虽然他这么想着,但还是走到书桌旁,将木质的靠背椅搬到了门口,用椅背抵住了门把手,这才重新回到了床上躺下。 只是保险起见。 伯谛这么想了想,算是安慰了自己一句,这才算是安下心来阖上了眼睛。 但即使是勉强的进入了睡梦中,伯谛还是没能得到安稳。他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在梦里,有染血的衣物,鲜红的草坪,女性墨黑的长发像是古怪的枝丫朝自己延伸过来。伯谛觉得自己梦中的视线正在渐渐变红,像剪辑故障了的影像一样发出嗞咔的噪音,好像有什么人在喊叫,又有什么人在哭泣,但声音都失了真,听不分明。接着那令人窒息的耳鸣又响了起来,伯谛在梦里大口的喘着气,像是正在溺水的人,直到那敲门声突然刺破了梦境,真实的传入他的耳中。 猛的睁开眼,伯谛依旧呼吸急促,他双眼迷蒙的打量了四周,看到熟悉的房间布置才慢慢缓过神来。房门上断断续续的敲击声仍在持续,他支起上半身,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了一眼手机。 其实那敲击声并不重,但或许是久无应答,门外的人显得有些不耐烦,敲击的声音明显变的急促了一点。 “谁?”伯谛依旧没有起身,他问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非常沙哑,而且口干舌燥的厉害。他紧接着清了清喉咙,拿起床头的矿泉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门外的人听到伯谛的应答先是楞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这声回应太过的低哑,不太像以前听到过的伯谛的嗓音。不过那人很快又回过神来,用稍提高一点的声音在门那头答道:“我,宋杨。就是住你对面的。” 宋杨?伯谛下床的动作顿了顿。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应该让人感到意外,毕竟在这个时间点能直接敲响伯谛的房门,而不是租屋大门的人只可能是住在对面房间的宋杨。但问题是,宋杨为什么要来找伯谛呢? 伯谛犹豫了片刻,还是去搬开了椅子,打开了房门。 宋杨依旧是一身清爽的装扮,只是因为今天的天气明显转热,室内的温度也跟着攀升了一些,所以他把牛仔裤换成了7分的休闲裤,脚上惯穿的球鞋也变成了人字拖。 “嘶......”房门打开后,宋杨感受到里面的室温突然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点。“这么热的天你怎么空调都不打?” “忘了。”伯谛有些烦躁的简略回答道。虽然平时他也不愿意说太多的话,但因为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他现在心情尤其的差。面对宋杨就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起来。 可能是因为伯谛难得有这样明显的情绪写在脸上,宋杨反倒是有些退缩的“噢”了一声就没再发话。 “有事么?”伯谛也注意到了自己态度似乎有些恶劣,立刻做了做深呼吸,让自己的状态不再这么焦躁。然后才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 “噢。就是......”宋杨突然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伯谛给他的印象虽然不深,但一直让他觉得是比较谦和有礼,甚至看上去有些好欺负的闷蛋型角色。但今天伯谛给他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却从伯谛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仿佛是对面爬行动物一般的冰冷气息。这让他本来想好的说辞又散成了一盘。这时伯谛问起他来,他才好不容易拼拼凑凑的把想说的话找了回来。 “咳,就是房东让我跟你说,外面房门的锁她已经换了,你自己这个门,让你自己找师傅换。” 这些话其实他昨天就可以跟伯谛说,但是被警察这么一折腾,他那紧张的小脑瓜里哪还能想起这件事来。所以等到今天一早,也是一夜忐忑的宋杨才想起可以借着这件事儿来敲伯谛的门,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我知道了,谢谢。” 伯谛垂眼吐了一口气。这件事他昨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就算宋杨不告诉他他也能从房东那里得到确认。宋杨早上来找他,八成还有其他的打算。伯谛想着又看了宋杨一眼,果然,宋杨已经说完了事,却完全没有要回房间的打算。 “要我说啊,那房东可真不是个东西,哪有进了小偷让房客承担责任的,你说是吧?” 宋杨突然显得很义愤填膺,对着伯谛吐槽了一句,试图借此拉进和伯谛的关系。“那个......”接着他又装作很不好意思的开了个头,用讨好的语气说道:“警察昨天说那小偷是冲着我来的,诶,你可千万别信啊,我是清清白白的。” 他很是真诚的对天发了个誓,接着说:“不过我看兄弟你确实也是挺倒霉的,要不这样吧,你被偷了什么东西,要不我补偿你点?” 原来如此,伯谛一下就明白了宋杨的计划,他这是来向伯谛打听小偷的目标物来了。昨天夏侯昊给他看照片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那两个小偷,现在他想从伯谛这里得到确认,看是不是自己怀疑的那样。 “没被偷什么,就一些零散的现金。” 伯谛冷静的摇了摇头,让开了半个身子,让宋杨可以看到自己的屋内。 “我这里没什么可偷的。” 宋杨顺着伯谛让出的空隙瞅了瞅室内,确实,伯谛的房间就现在人的标准来说简直接近一贫如洗,除了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简易的支架衣柜之外,他的房间里几乎就没有其他的家具。而除了床头上那只裂了屏的手机和书桌上的台灯以外,更是没有其他的电子设备。 宋杨不慎满意的瞥了瞥嘴,轻轻的啧了一声。 看到伯谛转回来,他却又换上了一副和煦的嘴脸说道:“没钱有时候也是好事啊,哈哈哈。那行,那你忙。”宋杨边和伯谛打着哈哈,边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像是瞬间对伯谛失去了兴趣。他低声的骂了一句“穷鬼”,反手关上了房门。留伯谛一个人空对着无人的客厅叹了一口气。 伯谛被宋杨这么一吵,也没有了再睡的心思。虽然他还是很累,醒来以后太阳穴的位置也有些突突的跳疼,但他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深入去回忆就会觉得烦躁。他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可能并没有昨天对魏教授说的那么“没问题”,幸好今天他不用打工,论文也已经写的差不多了。 伯谛叠好了毯子,拿上牙杯牙刷去厕所里洗漱。既然已经早起了,他准备先去区警局取回自己的电脑,然后再到魏教授那去一趟。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伯谛就这么鞠起水往脸上抹了两把,算是洗好了脸。伯谛的皮肤很不错,这可能是他唯一觉得骄傲的地方,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受过青春痘的困扰,这让不少大学里和他同系的女生都羡慕的不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和眼袋,一看就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他嫌弃的用毛巾猛擦了把脸,把脸上的水擦干,就大步流星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5月的早晨,太阳总是刺眼的有些过分,所以伯谛并没有在起床后就立刻拉开窗帘。房间里显得有些昏暗的环境就使得床上亮起的手机屏分外醒目。伯谛一进门就看到了手机,他设置了夜间免扰,现在时间还不到早上八点,手机只会震动并不会响铃。他赶忙放下了牙杯和毛巾,抓起手机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伯谛有些不解的按下了接听键,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伯谛同学,早上好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听筒中响了起来。 夏侯昊昨晚上也过得很不轻松,从新民花苑出来之后,他和江涛就立刻回到市刑警大队开始加班。郭汐的父母接到通知双双赶到了警局,老两口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到这么大,说没就没了。郭汐的母亲一时无法接受,当场晕了过去。虽然经过一番急救,这位母亲好歹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老两口说什么都不相信自己女儿会是自杀。 他们一边痛哭一边对着夏侯昊说:“我们郭汐不会是自杀的,我下午才刚刚跟她打了电话呀,她怎么会自杀呢!” 夏侯昊和江涛很是诧异,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大量郭汐不是自杀的证据,郭汐的父母又为什么会认为警方觉得郭汐是自杀的呢?他们一边安慰着郭汐父母,一边又开始着手调查。 原来,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校园网上的流言就改变了风向。有不少人在传郭汐坠楼是自杀,最大的证据就是当时学校的监控录像并没有拍到任何人,只有郭汐自己一个人上了多媒体教学楼。郭汐的父母正是在赶来的路上知道了这件事,才会一直情绪激动的认为警察在侦查方面存在严重的错漏。 夏侯昊作为这个案件的主要侦办人顿时就觉得很头大,这种看似没有来由的流言具有很强的误导性和传播性,谎话说了一千遍也会成真,更不要说他们搬出了学校监控视频这个看似实锤的证据。这很明显是学校内部的人干的。 夏侯昊立刻就想到了联络学校监控室的六子,询问他今天除了警方之外还有谁看过监控视频。但他当时虽然将裤袋里的唯一一张名片留给了六子却没有问六子要电话号码,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没办法立刻找到人。于是夏侯昊只能马上让网络调查中心的同事寻找那个最先发出自杀论帖子的IP,从而判断这故意引导舆论指向的人物是谁。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可就吓了夏侯昊一跳,发出这第一条帖子的IP登记地址正是新民花苑20幢3单元1702室。 宋杨?! 夏侯昊猛的一惊,伯谛显然不会发出这种帖子,那么剩下的就只可能是宋杨了。夏侯昊当时就想立刻上门把宋杨给抓了,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目前来看,这些帖子都只是无端的猜测,除了监控没有拍到这一点能和现实对上以外,其他的都只是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说说而已。 甚至这个监控没有拍到的说法都没法得到证实,虽然有好事的学生从侧面去保安那里打听,但在这件事情上学校的保安队伍显然口风很严,他们一直都没有给出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 仅凭宋杨在网络上的一番“猜测”就去逮捕他,显然是不现实的。 警察抓人讲的是证据,夏侯昊默默的安抚下自己急躁的心情,又开始分析起宋杨是从哪个渠道得知这个消息的。 从时间上来看,宋杨当时确实身在校外,他恐怕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得知关于监控的事情,那么又是谁在给他通风报信?为的又是什么呢? 夏侯昊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当时在现场的那两串鞋印的主人。 但这又仅是一种猜测,缺乏证据的情况下,仍然还有其他各种可能,只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宋杨这个人,跟两件案件都有很深的牵扯。想到这里,夏侯昊不禁又开始有点担心起伯谛来。 “希望今天晚上不要再出事吧......” 夏侯昊这时也只能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就又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第二天一早,夏侯昊就打定主意要去找伯谛,正巧,区警局那里又给他来了电话,说那两个小偷的身份背景查出了点新的东西,他当下就表示要亲自过去一趟。 找到了完备的借口,夏侯昊站起身来就打算去开车,但他又忽的停了下来,抬起手臂往自己的身上嗅了嗅。 臭,是了,也该是臭的,他昨天奔忙了一天,晚上又连夜加了班,一身大汗淋漓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夏侯昊略微犹豫了一下,很快,作为一个帅哥的素质就迅速占了上风。他看了眼时间,这才6点多,于是他麻溜的回了趟家,洗好澡换了衣服,又骚包的用发胶抓了发型,这才带上了他的大墨镜,往新民花苑赶了过去。 所以8点出头,当伯谛下楼的时候,就又看到了一个精神抖擞,魅力无边的夏侯昊坐在驾驶座上,对他眨了眨眼。 “上车吧!”夏侯昊贴心的从内测打开了副驾驶座位的车门,自认为帅气其实也是挺帅气的对伯谛甩了甩头。 伯谛无言的看了他片刻,像是在疑惑为什么夏侯昊一大早就知道他要去区警局,简直是掐准了时间般在楼下等着他,以至于他接到电话以后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换了身衣服就匆匆下楼。 “昨天没出什么事吧?” 见伯谛最终还是爬上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夏侯昊终于把自己的担心问出了口。而伯谛则是一副你觉得能出什么事的表情回望了过来,夏侯昊于是又很愉悦的笑了笑,发动了汽车。 虽然是上班高峰期,但夏侯昊他们今天属于逆流。别人都是往繁华的工作区域去,他们却是往反方向,主要还是因为区警局的位置设立在老街道上,四周大多都是居民区,此时当然是出去的人比进来的人多,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区警局。 夏侯昊将伯谛带到警局内,就将他交给了当时那位小陈警官,小陈警官带着夏侯昊去取了电脑,整个过程还不到10分钟,伯谛就拎着电脑包出来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夏侯昊确实是有事到区警局,因为他这时候正在一个办公室内和几位警官交流着什么,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更新最快的网 伯谛就默默的站在原地等他,从他所站的位置,能透过玻璃看到夏侯昊的身影。其实他的事情已经办完,大可以和这里的警员说一声,让他们转告夏侯昊后自己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伯谛就是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他们恐怕也是同路。 好在夏侯昊没有让伯谛等很久,也就15分钟的功夫,伯谛就看见他从办公室里出来,依然是笑呵呵的说了句:“走吧!”仿佛两人早就已经约好了一样。 等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夏侯昊才贼兮兮的问了伯谛一句:“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去哪啊?万一我把你卖了呢?” “学校。”伯谛言简意赅的回了夏侯昊一句。“宋杨昨晚做了什么?” “嘿......”这下夏侯昊也不开车了,他双手一抱胸就看着伯谛,然后略微歪了歪脑袋,问道:“他找你了?” “恩,今天早上。”伯谛也不避讳,对夏侯昊说:“他来问我被偷了什么东西。” “噢......”夏侯昊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对伯谛说什么,反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江涛?我。”夏侯昊打通的是江涛的电话,听到电话那头“我知道是你,什么事”的回应后,他立刻吩咐道:“今天要跟紧宋杨,对。区警局这边提供了个线索,昨天抓到的两个小偷是一个套路贷组织的成员,江涛电脑里的资料也有可能跟这方面有关系,或许是贷款人的身份资料,也有可能是裸/照/,威胁视频之类的东西。你往上头报一报,看看能不能直接抓了。” 电话那头的江涛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恐怕是没证据,不好抓之类的话。因为夏侯昊紧接着就说道:“废话,我不知道不好抓么?我这不是正要找证据去呢么,就让你先报上去,方便找到证据立刻批捕!行,就这样,挂了啊。” 夏侯昊随后没管电话里江涛不满的嘶吼,吧唧就按挂了电话。他到最后也没有对伯谛解释什么,只是迅速的启动了汽车,心情很好的享受着伯谛注视他的目光。没去管那目光里具体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他一把打转了手中的方向盘,踩着油门就驶出了区警局的停车场。 两人一路默默无言的到了申浦大学校园,夏侯昊熟练的找到了一处停车位,下了车,又马不停蹄的到了魏塰办公室所在的大楼。直到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夏侯昊才停下脚步等伯谛跟上来。他让到一边,示意伯谛来敲门。伯谛虽有些不明白夏侯昊的目的,却还是配合的敲响了房门。 依然是温和清冷的一声“进来”响起,两人推开房门,就看到魏教授笔挺的身姿落坐在那张红木色的办公桌后。 看到夏侯昊和伯谛一起进来,魏教授的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诧异,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组合,而且是以连续两天的频率,这让魏教授比平时多看了伯谛几眼。显然,伯谛这个人很少与什么人这么频繁的呆在一起。伯谛回了魏教授一个略无奈的表情。魏教授又看了一眼大咧咧坐下的夏侯昊,有点了然的对伯谛笑了笑。 夏侯昊今天坐下的位置与上次来时有了微妙的不同,上一次他是直接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而这一次,他却是坐在了靠窗的会客沙发上。但他脸上那有些过于真诚的表情却与上次一般无二,他搓了搓手对魏教授说道:“不好意思魏教授,又要麻烦你了。” “哦?”魏教授习惯性的用曲起的食指推了推眼镜说道:“今天又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夏侯昊的屁股往沙发边缘挪了挪,表现出殷切的姿态。 “我想请您给伯谛同学做一下心理疏导,您看啊,他昨天在现场受了点刺激,我觉得他还是来您这看一下比较好。” 夏侯昊话一出口,魏塰略有惊讶的看了伯谛一眼,却看到伯谛也正惊讶的扭头看着夏侯昊。 看来伯谛并不知道夏侯昊是来找自己做什么的,魏教授又推了推眼镜。笑笑对夏侯昊说:“伯谛是我的病人,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其实昨天我就已经提醒他要过来一趟,但他说现场还有两个学生,比他更需要我的照顾。” “是么!”夏侯昊一拍大腿说道:“那还是魏教授想的周到,那您看......” 夏侯昊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突然又灿烂了几分。 “您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做个全校范围的心理疏导啊?” 第10章 第十章 “全校范围?”魏教授诧异的皱起了眉头,但又很快舒展了开来。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配合警方,以心理辅导为借口对学生进行问询?”魏教授将双手交握,身体前倾,手肘支撑到了办公桌上,看向夏侯昊问道。 一听魏教授这么说,伯谛也顿时恍然。 夏侯昊更是立刻摆出了一副佩服的样子说道:“不愧是魏教授!” 魏教授听了夏侯昊对他的恭维,只是笑了笑,便将身体后靠到椅背上,问道:“怎么?你们怀疑郭汐坠楼的案件不是单纯的自杀或者事故?” “噢。首先可以排除自杀。”夏侯昊总算正色了一点说道:“郭汐父母和周边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她有任何的自杀倾向,她最近除了和男朋友闹分手之外也没经历什么会引起巨大情绪波动的事情。” “那会不会是她和男朋友闹分手,导致她短时间内出现心理问题呢?”魏教授又靠向了办公桌问道。 “应该也不是。”夏侯昊摇了摇头。“她的几个同学都说是郭汐提出的分手,而且郭汐似乎对男友做过的一些事感到很愤怒,人在愤怒的时候应该不会突然冒出自杀的想法吧?” “嗯,确实不会。”魏教授想了想,肯定了夏侯昊的话。“不过夏警官......”魏教授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在全校范围做问询这个想法还是有点不太现实啊。” “那您的意思是......”夏侯昊又变回了一副狗腿的样子,语气谦逊的问道。 “至少要缩小一些范围。”魏教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然后看向了伯谛说道:“伯谛,你当时也在现场,你来说说吧。” 伯谛本来很认真的在听两人讲话,他双手抓着办公桌前那张椅子的椅背,却并没有将它抽出来坐下,而是就这么一直站着,左看看魏教授,右看看夏侯昊。等到被魏教授点名,伯谛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是参与讨论的一员。 他眼带询问的望了望魏教授,而魏教授则鼓励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有顾虑,放心大胆的说。伯谛这才安下了心,在脑海中梳理起昨天看到和听到的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或许......可以将范围限定在在多媒体教学楼上过课,但与郭汐不同系且表面上没有交集的学生里。” “怎么说?”夏侯昊弯了弯嘴角,问伯谛道。 伯谛看向夏侯昊,陈述起理由。 “因为逃生通道,那个通道的位置很隐蔽,没有进过大楼的学生应该很难发现它。而且......” 伯谛又思考了一下说道:“她们没有被监控拍摄到,说明她们非常清楚监控的位置和监控拍摄的死角,如果不是经常到多媒体教学楼上课的学生或老师,很难了解的这么准确。” “嗯。”夏侯昊搓了搓下巴,点了点头,又问:“还有么?” “还有心理的原因。”伯谛轻吐了一口气,声音也更自信了一点。 “郭汐是新闻传媒系的学生,应该经常到多媒体教学楼上课。而看她当时进教室前的样子,应该是早就与人有约。” “确实,她当时在门口停下,往里看了一下才进去。”夏侯昊也回想了一下当时看到的监控画面说。 “既然是与人有约,那么必然会选择双方都知道且熟悉的地点,并且这个地点要让她们三人都有安全感,学校里的大部分地方都符合这个标准。但她们当时明显是想选择一个安静无人,又不会被看到的地方。这说明昨天与郭汐见面的人在学校其他的公开地点与郭汐见面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或者说这是不自然的行为。而既然见面本身是不自然的行为,那么说明与郭汐见面的人在公开的社交场合上与郭汐并不认识,或者不亲近。所以,可以排除与郭汐同系或是有较多交集的人。”伯谛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显得有些兴奋。 “那为什么不会是老师呢?”夏侯昊又问。“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对教学楼熟悉的不止是学生,老师也有可能。” 伯谛看了看夏侯昊,又回头看了看魏教授。魏教授对他笑笑,并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静静的等伯谛说下去。 于是伯谛又接着回答:“因为老师在身份和心理上有优势,而且我们学校的教职工待遇一向都很好,除了教务处的老师以外,几乎每一个老师都有独立的办公室。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和学生约在教室见面,不如把学生叫到办公室来,或是直接约在校外见面,都会是更好更隐蔽的选择。” “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魏教授终于开了口,他像是正在给伯谛上心理学应用课程一样,对伯谛说:“你关于教师这方面的信息了解的太少了,完全是推断。如果这个老师只是一个实习教师,她仍然有可能选择到教室见面。另外,你也忽视了校工,保安的可能性,这些“隐形”的人群更能顺利的混入围观者之中,不被注意到。” 伯谛听了魏教授的话,像是没答对问题的学生,刚开始有一些沮丧,但又很快振作起来,乖巧的点了点头。 其实伯谛说的这些,夏侯昊这个老牌的刑警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刚刚只是想借魏教授的口把这些推断坐实,顺理成章的展开一个由学校主办且正好有警方参与的问询活动。没想到魏教授把这个机会让给了伯谛,这下反倒像是夏侯昊被魏教授利用了去,还顺势给一边的伯谛免费上了一堂课。 “行了。”好在魏教授也没准备让夏侯昊空手而归。他教育完伯谛,做了个总结陈词就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会去跟教务处说的,走程序可能稍微需要一点时间,今天下午应该就可以召集符合标准的人员进行一些问询了。至于这个问询的理由,夏警官,你打算让我怎么说呢?” “额......”夏侯昊压根没想过这回事,他本来就是想推给魏教授全权处理的,没想到皮球又被踢了回来。“就......就说是关心学生心理健康,做一次小范围的心理抽查?” “呵呵。”魏教授闻言笑出了声,刑警大队长就是刑警大队长,这官腔还是打的相当可以的。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哦,教职工这块由我来负责,学生那边,就交给你和伯谛吧。” “我?”伯谛诧异的问出了声,夏侯昊也没想到魏教授会这么安排。 “就当是体验一下吧。”魏教授笑笑站了起来,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又望向夏侯昊说道:“我本来就在劝伯谛考心理学的研究生,他在犯罪心理方面很有天赋,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现在倒好,直接跳过理论开始应用了。” 魏教授把西装搭在手弯处,那手指虚点了伯谛两下,弄的伯谛有些羞愧。“而且,伯谛他......”魏教授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下,看了伯谛一眼。 伯谛也看了看魏教授,似乎是察觉到魏教授想要说什么,他低头下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了夏侯昊一会儿。这气氛让夏侯昊觉得有些诡异,正想和伯谛说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勉强,就听伯谛开口说:“我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 这突如其来的沉重话题搞的夏侯昊有点转不过弯来,他小心意义的看了看伯谛的表情,发现伯谛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神色。于是他安下心来,听伯谛继续说。 “所以......比较会看人的脸色。” 夏侯昊有些没听懂。会看人脸色和心理学有什么关系? “准确的来说,是对微表情非常敏感。”魏教授看伯谛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能在边上帮腔道:“由于他的通感症,结合他对微表情的读取,他可以快速的判断对方有没有在说谎。当然了,这都是源于伯谛的主观判断,在面对自己有偏见或者有心理预设的对象时会有一定的误差,所以,对初次见面,或了解不深的人的判断就会更加准确些。” 魏教授用更加学术化的解释介绍了伯谛“会看人脸色”的表述。 “没想到啊!”夏侯昊夸张的上下打量了伯谛一番说道:“你还是人体测谎仪?” 本来正经的空气被夏侯昊这一句打趣冲的荡然无存,伯谛此刻的微表情就明晃晃的写着“指望你正经5秒钟的我真是傻”。夏侯昊和魏教授看着伯谛泄气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呵呵”笑了起来。 下午2点,魏教授果然如约安排好了这次心理问询,学校方面很快的根据魏教授给出的范围整理出了符合要求的学生和教职工名单。伯谛和夏侯昊借用了教务处的一间小办公室,而魏教授则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对这些筛选出来的人员展开询问。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夏侯昊换上了他今早放在车里备用的便服,经过昨天的事件,他毅然决定以后都要在车里备一套衣服,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伯谛本以为以夏侯昊表现出的骚包水平,他的私服一定会是那种非常装腔作势的时尚杂志同款搭配,却没想到夏侯昊从换衣间里出来,就只是穿着极其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这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这所学校毕业的某位学长,跟他穿警服时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这让伯谛有些诧异。倒是夏侯昊丝毫不谦虚的对伯谛解释了一句“只要人帅衣服真的不是很重要”,让伯谛对他的评价又跌回了原地。 之后,夏侯昊就跟刑警大队取得了联系,主要是向江涛通报了自己的计划。虽然免不了又是跟江涛一场唇枪舌战,但好歹是在开始前得到了上头的允许。 “张局让我给你带个话,下次再先斩后奏,随便给大队揽活儿,就自己报销全队的加班费。”江涛末了在电话那头来了这么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说的我们有加班费一样。”夏侯昊看着手机嘀咕了一句,就不再在意江涛的威胁,随手翻看起了桌上的学/生/资/料。 突然,其中一份学/生/资/料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份资料上贴着一张大头照。当然他们手上的每一份学/生/资料上都有一张大头照,但一般这种资料上的大头照就跟身份证上的照片一样,丑的本人都无法直视,可这份资料上的大头照却让人眼前一亮。 这真的是一个很有气质的漂亮女生,夏侯昊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蓝色的背景底上印着一个黑色长发,穿白衬衣的姑娘,她嘴角含笑眉眼弯弯,天生有种让人关注的魅力。播音主持系,夏侯昊看了看这位女生所学的学科,赞同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当播音主持的妹子。 夏侯昊随手将这份资料放到了一边,接着看起其他的资料。伯谛看他挑出了一份资料,便好奇的望了眼,却没看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那张照片。他皱眉看了一眼在认真看资料的夏侯昊,倒也没有说什么,便也低头继续翻看自己手边的资料去了。 等着两人大致的翻看完被挑选出来的学/生/资料,学生们也接到通知陆续的到了办公室的门外。夏侯昊和伯谛没有耽搁,马上就开始了逐个的询问,他们按照魏教授的吩咐,介绍自己为魏教授委托的志愿者。并从最基础的姓名,年龄等问题问起,然后在一些普通的心理问题当中穿/插/比较有针对性的问题,比如昨天有没有去过多媒体教学楼,有没有看到坠楼现场等。 大多数学生都如实的回答了问题,有少数几个在有没有到过坠楼现场这个问题上撒了谎,伯谛和夏侯昊判断是因为怕麻烦,属于正常现象。 一个多小时过去,伯谛和夏侯昊都稍稍感到了一丝疲倦。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进来。”夏侯昊重新振作了精神,对门口喊道。 房门被打开,一道倩丽的身影走了进来。这是那个被夏侯昊单独摆放到一边的资料中记录的女孩,伯谛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她的发型已经被改成了红褐色的大波浪,脸上还化了淡妆,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本来就容易让人印象深刻,虽然她现在的打扮比起那大头照来要要显得更加成熟,但也还不至于变化到让人认不出来的地步。 伯谛瞥了夏侯昊一眼,只见夏侯昊面色如常,不动声色的将边上的资料拿起来,仿佛是根据眼前的人才翻找出资料的样子。翻开那份资料又看了一遍,他对那女孩说道:“是......傅雪同学,对吧?你好,我叫夏侯昊,这位是伯谛,我们是负责本次心理抽查的志愿者。请坐。” 夏侯昊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师兄好。”傅雪甜甜的笑了笑,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来。 一上来就喊“师兄”,夏侯昊在心里笑了一声。要是换成一般的男生,现在恐怕连骨头都已经酥了。他冷冷的想着,脸上却是如沐春风的微笑,开口介绍起这次问询的程序。 “我们这次呢就是做一个心理抽查,相信你已经听说了,昨天学校内有学生坠楼。学校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心理健康,这才紧急召开了这次活动,希望你可以配合。” 夏侯昊说话间,伯谛已经倒好了一杯水,往傅雪的方向推了过去。网首发 “谢谢。”傅雪接过了水杯,捧在手里,却并没有喝。她神色有些悲恸,大大的眼睛也噙满了水光,深深的望了一眼夏侯昊后,她就垂下了眼帘,并且声音诚恳的说道:“我听说了,我一定全力配合。” “噢,好。那我们就开始提问了。”夏侯昊完全不为所动,依然不卑不亢的开口。 “姓名。” “我叫傅雪。” “年龄。” “我今年20岁。” “就读的什么专业,现在几年级。” “我是读的是播音主持专业,现在大三。” 之后夏侯昊又平铺直述的问了几个学业或者家庭相关的问题,突然,他话锋一转,问傅雪道:“最近有和人发生冲突么?” “冲突?”傅雪突然顿住,紧接着扭捏的挪动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身体,问道:“怎么样才算冲突啊......?” “就按照你理解的意思来说就行。”夏侯昊对傅雪笑笑说。 “那......没有。”傅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后她又皱了皱眉头,轻声问夏侯昊:“师兄,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审问啊?” “其实差不多。”伯谛突然插了话进来。弄的傅雪“啊?”了一声。 “审问和心理问卷的本质其实差不多。”伯谛一本正经的向傅雪解释:“两者都是在问问题,但两者的目的不同,审问是利用话术刺激被问者的某种心理状态,从而询问出答案。而心理问卷则是根据问题的答案来判断被问者当时的心理状态。” 伯谛在桌上摆了两只笔,用笔尖的指向来解释两者的不同。“这两者所要达成的过程和结果是相反的。” 傅雪被伯谛说的一愣一愣的,只能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夏侯昊则在心里憋着笑,没想到伯谛糊弄起人来也很有一手。他轻咳了两声对傅雪说:“那我继续提问了。” 还没等傅雪说好,夏侯昊就又拿起那张“心理问卷”问道:“昨天你有去过多媒体教学楼么?” 傅雪的身体突然僵住,她绷紧了上半身,肯定的回答说:“没有。” 夏侯昊点了点头,又照着纸上记录的问题一个个问了下去,傅雪也都一一做了回答。 末了,夏侯昊抖了一下手上的纸张说:“最后一个问题。” 看到傅雪明显的有些松了口气,夏侯昊却是眼神如炬的盯着她,提出了这最后一问:“你认识郭汐么?” 这问题让伯谛也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这不是他们原先商量好的问题,是夏侯昊临时加上去的。 “不认识!”傅雪突然提高了音量,用斩钉截铁的态度立刻做出了回答。 伯谛的眼神往傅雪的头顶飘了一下,就立刻收回了目光,接过了夏侯昊递过来的傅雪的“问卷资料”。整理了一下,装进了文件夹里,放到了旁边。 “好了,问卷做完了,你可以走了,等结果出来,教务处会联络你的。”夏侯昊也仿佛没注意到什么异常的对傅雪微笑着。“谢谢你的配合,麻烦你出去后叫下一位同学进来。” 傅雪显然注意到了自己刚刚有一些失态,但眼前两位的态度又让她有些疑惑,她犹豫着站起了身,一步一回头的挪到了门口,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关门出去了。 “怎么样?”夏侯昊像突然泄了气的皮球,用手托住了脑袋,没个正型的望向了伯谛。 “她说谎。”伯谛没去看夏侯昊,只是冷冷的望向了那个被他收到一边的文件夹。 第11章 第十一章 “她当然说谎了,这很明显嘛。”夏侯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将身体转向了伯谛,他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则搭在了伯谛那张椅子的椅背上。“我是问她具体哪句说谎了。” 虽说是问,但夏侯昊的语气里却没带半个问号,他仿佛早已经知晓一切,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出个题考考伯谛。伯谛环手撑着桌子,收回了望着那份资料的目光,回头看向了夏侯昊,说:“不是很明显么?” 夏侯昊没想到伯谛会反将他一嘴,意外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伯谛却只是一瞥夏侯昊的表情就回过脸去,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自已,而是别的什么人。他紧接着语气如常的回答起了夏侯昊的问题。 “主要的三个问题都说谎了,近期有没有和人发生冲突,昨天有没有去多媒体教学楼,以及......” 说到这里,伯谛又看向了夏侯昊,接着说道:“认不认识郭汐。” 伯谛看向夏侯昊的意思很明显。认不认识郭汐这个问题,是夏侯昊临时加上去的。他加这个问题恐怕就是因为他觉得傅雪的嫌疑很大,所以故意用这个问题吓一吓傅雪,而傅雪的态度也再次印证了他们的猜测。那么夏侯昊靠这个问题惊吓了傅雪是想得出什么样的结果呢?这才是伯谛想要知道的。 “嗯,跟我判断的差不多。” 夏侯昊却没有要给伯谛解释自己计划的意思。他伸手越过伯谛,取回了放置傅雪资料的那个文件夹,打开,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啪啪啪”的打了几条信息,与刚拍的照片一并传送了出去,这才又将那文件夹放到了一边。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娃娃脸女生正打开门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进来吧。” 夏侯昊招呼了那女生一句,在桌上翻找起与进来那位女生对应的资料。伯谛见下一个问询的对象已经进来了,也只好暂时按捺下好奇,继续进行着编排好的询问工作。 询问一直进行到到下午5点多钟才结束,夏侯昊和伯谛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比审犯人还累......” 夏侯昊扭了扭头又扭了扭肩膀,一副全身酸痛的样子。伯谛倒是没那么夸张,只是挺了挺背,就开始整理起桌上放着的资料来。夏侯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了一下,他迅速的拿起手机浏览,将整理资料的工作全权交给了伯谛。 自从夏侯昊将傅雪的资料发出之后,他的手机就时不时的震动一下,但在询问的过程中他都保持着专注,只是偶尔看一眼。伯谛猜想他应该是通知了江涛,至于江涛那边给了什么反馈,伯谛哪怕是再好奇也始终贯彻了不乱看别人手机的良好品德,途中一次也没有偷看夏侯昊的手机界面。此刻他也认认真真的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将他们汇总摆放好。 这些资料最后还要交给魏教授看一遍,以保证没有什么遗漏,所以伯谛非常尽心的将资料都对齐,按照一定的顺序夹进文件夹内。 直到他又看到属于傅雪的那一份文件夹。 由于傅雪是目前嫌疑最大的受询人,她的资料也被单独放进了一个文件夹中。伯谛拿起文件夹皱眉犹豫了一下,看向夏侯昊想询问一下傅雪的这份文件到底应该怎么办。夏侯昊正好也看完信息放下了手机,他扭头看到伯谛在看他,又瞅了瞅伯谛手中的文件夹。一把拿了过来,露出两排大白牙说:“走,我们先去吃饭。” 伯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夏侯昊没有丝毫在意,他催促着伯谛起身,接着率先走了出去,找到了校务处的老师,请他们将桌上的资料送到魏教授那里。然后一把拉住慢腾腾出来的伯谛,往学校食堂的方向走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一路上,夏侯昊走的算是相当的快,让伯谛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肚子很饿。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急着去付女友的约会,而不是赶着去挤菜色一般的学生食堂。但尽管夏侯昊人高腿长,又一副急匆匆样子,他的步伐却神奇的保持在伯谛始终能跟得住的速度上。 “说起来。”他突然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与伯谛攀谈起来。 “魏教授说,你能判断人是不是撒谎,是结合了微表情读取和通感症两方面的作用。这要怎么结合?” 夏侯昊这跳跃的思维让伯谛有点莫名,天知道他是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的。见伯谛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夏侯昊主动的放慢了一点脚步,又问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你如果看到有人说谎,那人说出来的字会有什么不一样么?” 伯谛闻言停下了脚步,惊讶的看了夏侯昊疾走的背影一会儿,才又快步追了上去。等夏侯昊回头,伯谛已经又回到了他的身后。夏侯昊并没注意到伯谛的“掉队”,他只是一味的看向伯谛,等待着他的回答。 伯谛见夏侯昊又看向了自己,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撒谎的时候,字是红色的。” “哦......”夏侯昊恍然的“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伯谛的通感症在伯谛做出判断的时候,自动将他看到的“声音”做出了调整。这甚至不需要伯谛刻意的去思考,就像电脑打字的自动修正,一切都已经写进了程序里,你只要按下一个回车键,答案就会展现在你的眼前。 “倒是挺方便的......”夏侯昊略有点羡慕的做出了评价。 伯谛皱着眉瞥了夏侯昊一眼,用冷硬的声音说:“我并不是真的测谎仪,得出的结论并不一定可靠。” 他的意思是说,这全看他个人的主观判断,是很容易出错的,而且,这不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 “真的测谎仪也不一定可靠啊!”夏侯昊却笑着回答他,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样子。 “有的时候,还是人比机器可靠。” 这回答让伯谛又怔了怔,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还没等伯谛回味过来这突然出现的感觉是什么,夏侯昊就用一声“到了”宣告他们的聊天告一段落,而他们的眼前则已经是熙熙攘攘的学生食堂了。 进了食堂,夏侯昊没像伯谛预料的那样急着去找位置坐下,或是去橱窗看看有什么菜。而是迈着缓慢的步伐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不久之后他像是确认了目标,对伯谛说了声“我去占位子,你随便买点吃的就好”就大步流星的朝着餐厅大堂的一个角落走去。 伯谛进了食堂以后就不敢往周围看,他其实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太嘈杂的环境对他来说是种折磨,他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夏侯昊坐下的位置,就立刻低下头,看着地面,快步走到橱窗去随意的买了几个包子。 买好包子,伯谛就立刻冲着夏侯昊所在的座位走去。这时候伯谛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他唰的在夏侯昊对面坐下,双手紧紧的抓着装包子的袋子,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的盯着桌面。 直到伯谛落座,夏侯昊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忘记考虑伯谛的“情况”了,看着伯谛紧绷的身体和煞白的脸色,夏侯昊的心顿时拧成了一团。 他在心里痛骂了自己一声白痴,就立刻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伯谛握的关节发白的双手,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坚定的对伯谛说道:“伯谛,把注意力集中到我的声音上,别去管其他的声音!” 伯谛的神情依旧很紧张,他只是盯着夏侯昊的手,紧紧的皱着眉头,仿佛没听见夏侯昊在说什么。 “伯谛!”夏侯昊又加重语气唤了他一声。伯谛这才有了点微不可见的反应。 “深呼吸!”夏侯昊见他终于有了反应,便又迅速地补了一句。 伯谛顿了片刻,才渐渐的开始做起深呼吸。 “对!就是这样!”夏侯昊虽然紧张的手心都冒出了汗,但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却依旧镇定自若。 “慢慢的呼吸,就注意听我的声音。”这一瞬间他甚至忘了来食堂的目的,只专注的帮助伯谛调整着状态。 随着眼前的字幕一行行的出现又淡去,伯谛的肩膀渐渐的松弛了下来。当他专注的听着夏侯昊的声音,周围的各种杂音就真的开始慢慢的淡了开去,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他眼前也不再出现那些重重叠叠看也看不清的乱码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保持镇静。又经过了几次深呼吸,伯谛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了开来。 夏侯昊感受到伯谛逐渐习惯了周围的声音,总算松了一口气,如果因为他的不注意让伯谛再次出现惊恐发作的情况,别说是魏教授了,他自己都想揍自己一顿。他刚暗自擦了把汗,收回双手,就看到伯谛稍微抬眼,用嘴型对他说了句谢谢。 “嗨,谢什么。”夏侯昊装作一派轻松的笑了笑,说:“人民公仆随时为人民服务!” 这话让伯谛嗤的笑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刚刚放松下来,又或许是对夏侯昊又多了几分信任,他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他依然没有胆量往四周看,视线只能在桌子上的手和夏侯昊之间来回游走。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夏侯昊是因为注意到自己刚才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去握人家的手有些尴尬,伯谛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桌面,用自己的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突然,伯谛将买来的包子往夏侯昊那一推,说了一句:“包子。” “啊?噢!”夏侯昊看了看包子,突然回过神来,忙拿起送到嘴边啃了一口,眼睛却不着痕迹的往右边瞄去。 伯谛立刻就注意到了夏侯昊那细微的变化,只是略一迟疑,他就也跟着夏侯昊的眼神,快速的往旁边瞟了一眼。 仅和他们隔了几桌的地方,坐着一个有着褐红色卷发的靓丽身影,她此时正与另两个姑娘交谈着,时不时夹起一块摆在面前的食物,却并不放入口中,只是举着发呆,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正是傅雪。 伯谛这一看,才终于猜到了夏侯昊的打算,他略眯了眼,便转回了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夏侯昊一脸无辜的啃包子。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夏侯昊把嘴塞得鼓鼓囊囊的,有些含糊不清的对伯谛说:“傅雪下午3点有课,我猜她一定会去上,上完课差不多就是吃饭的时间了,她们这些小女生不是都很喜欢挤一堆一起去吃饭的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伯谛还是紧紧的盯着夏侯昊,夏侯昊会在问询时提出吓唬傅雪的问题,说明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傅雪下午的课程安排,而且还赌了一把,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也就比你早一点吧。”夏侯昊一点不客气的吃下了两个包子,正开始啃第三个,丝毫没有给伯谛留点的打算。 他正了正色,压低了些声音,对伯谛说道:“傅雪的资料上,写着她在5月初提出了休学,但在郭汐出事的那天下午,又提出了撤销休学的申请。” 伯谛听了夏侯昊的话,拢了拢双手,问道:“你是说,她提出休学,和郭汐有关?” “也不一定,但有这个可能性。”夏侯昊咽下一口包子,舔了舔油光发亮的嘴唇。 “而且我们问她的时候,她说她昨天没有去过多媒体教学楼,但她们专业上午有一节课,就是在多媒体教学楼上的。她否定的太快太刻意了。所以我就诈了她一下。” 他说完又对伯谛笑了笑,伯谛看着他,开始不自觉的想着,事情恐怕很快就会出现转机了。 果然,没有等多久,“转机”就如同伯谛所想的那样如约而至。一直心不在焉的傅雪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就精神起来,她笑吟吟的在其他女生“跟谁约了呀?”“不会是交了男朋友了吧,你这叛徒”的声讨声中独自站了起来,往餐厅大堂外走去。 伯谛和夏侯昊互看了一眼,也装作吃完了的样子,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跟在傅雪的后面出了食堂。刚出食堂大门,他们就看到傅雪的身影在眼角一闪,竟然在食堂后面的树林中消失了。 两人马上快步跟了上去,原来学校“贴心”的将食堂后侧的景观带改成了一个散步用的迷宫步道,弯弯绕绕的有不少遮蔽,倒是很适合小情侣私会。 只是今天傅雪要去私会的对象显然不会是小情人,夏侯昊和伯谛跟在傅雪后面左弯右绕的走了一段,就突听前面有两个女生压的低低的,像是在争吵的声音。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他们刚要绕过一个树丛,走在前面的夏侯昊就猛的一个回身,将伯谛拦住,堵在了自己胸前。伯谛正想要挣扎就被夏侯昊按住了肩膀,他低低的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伯谛这才发现树丛后是一块毫无遮挡的小空地。夏侯昊见他已经看到后面的情况,便放开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伏低身体,小心翼翼的往树丛后望了过去。 “晏晏,乖,听姐的话。”树丛后,傅雪正苦口婆心的对另一个女生说:“你以为你说出去他们就会相信我们么?到时候全校都只会觉得我们脏,我们恶心!你不是说,你爸爸妈妈因为你考上了这所学校都特别高兴么?你难道想因为这种事让他们失望,让他们被别人指指点点?!” “可是......可是......郭学姐她......”另一边的女孩子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听到“郭学姐”这三个字,夏侯昊和伯谛又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这里的两个女孩恐怕就是那逃生通道上鞋印的主人了。 “没有可是!” 傅雪双手抱胸,强硬的打断了那个女孩,随后又叹了口气,走上去将那个女孩搂进怀里,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晏晏,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听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将脸埋在傅雪肩膀上的女孩听了傅雪的话后就没有再说话,虽然她依旧在啜泣,但声音已经开始渐渐的低了下去,她最终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傅雪的要求。傅雪又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安慰了女孩几句。 “那我先走了。” 过了几分钟,傅雪终于放开了那女孩,又掏出纸巾递给了这个姑娘,说道:“你过一会儿再出去吧,瞧你,眼睛都哭肿了。” 说罢,她又理了理那女孩的刘海,叹了一口气,这才重新提起脚步往树丛另一边走过来。 夏侯昊和伯谛一听到傅雪说“我先走了”就立刻不着痕迹的退到了那条树丛通道的另一个拐角,正好能在不被傅雪发现的情况下躲藏在一边。 看着傅雪离去,伯谛轻声问夏侯昊:“就这么放她走?”在他看来两人刚才的对话已经有足够的嫌疑。 但夏侯昊却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这点证据不够。”接着就又掏出了手机,手指迅速的在上面按出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伯谛突然想到,夏侯昊当时这么有把握的直接往学校食堂赶就是在接到手机短信之后,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夏侯昊应该早就和江涛通过气,除了有警员随时注意着宋杨之外,此时的傅雪应该也正处在警方的监控之中。 还真是周到。 伯谛在脑海中感叹了一声,突然有些佩服的看了看夏侯昊。接收到伯谛的目光,夏侯昊颇有些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接着,他就带着这张笑脸,突的从拐角处踱了出去。 “哎呀。”的声音响起,一道瘦小的身影猛地撞进了夏侯昊的怀里。 夏侯昊忙伸手扶住了怀里的小姑娘,假装慌慌张张的说道:“你没事吧同学?不好意思啊,我刚在看手机,没看到路。有没有撞疼你啊?哎哟,真是对不起,要不,我请你喝杯奶茶赔罪吧?” 伯谛傻愣愣的从拐角处探出了脑袋,他看了看两人并排走也不觉拥挤的通道,脑中缓缓的升起了几个大字:这样也行? 第12章 第十二章 “诶,真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都买了,有加椰果的,加珍珠的还有加红豆的,你要哪种啊?” 夏侯昊提着四杯奶茶,走到了靠窗的小圆桌旁。 这是家连锁的奶茶专卖店,就开在离申浦大学大门不远的步道上。店里只有三四张桌子,这种店的大多数客人都是买了带走,很少有在奶茶店坐下来喝的,所以店里设置的座位本来就不多。 夏侯昊他们三人到的时候,就还剩一张桌子空着,夏侯昊忙让伯谛他们先去占着座,自己则去前台点了奶茶。 伯谛领着被夏侯昊“强行偶遇”的那个小姑娘到空桌坐下,这位女孩子显得特别拘谨,几次跟伯谛提出“不必麻烦”,“要不自己还是走吧”,都被伯谛用“至少等夏侯昊回来”为理由拖住了。小姑娘见伯谛完全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夏侯昊回来。 等到夏侯昊笑盈盈的将四杯奶茶都放到了桌子上,女孩才用很轻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回答了一句:“红豆。” 夏侯昊看了看奶茶上的标签,将红豆加料的那一杯奶茶推到了女孩面前,又抽出了吸管帮她插好。 “谢谢。”女孩很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这才捧起奶茶,低着头,默默的吸吮起来。 夏侯昊在伯谛的边上坐下,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个姑娘。这女孩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长至脚踝的连衣裙,和一双平底帆布鞋。黑色的长直发齐肩,感觉没经过刻意的打理。刘海非常长,几乎要遮住大半张脸,却只用了一个发夹固定了了了几缕头发。这女孩的长相并不出众,脸上还有一些雀斑,但远远称不上丑陋,她并没有化妆,看上去很是清纯可人。 发现夏侯昊在看她,女孩顿时皱起了眉,将脸埋的更低,任由刘海遮挡住面孔,像是要借此遮挡住夏侯昊的视线,并轻轻的咬起了奶茶的吸管。 注意到女孩因为自己的视线而显得不自在,夏侯昊确认般的和伯谛交换了个眼神。而伯谛则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这女孩的个性相当自卑和懦弱,且怕生,要打开她的心扉,让她相信他们并对他们说出郭汐坠楼的真相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夏侯昊略微盘算了一下,并没有轻易放弃,他主动开口跟女孩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盯着你看的,我是看你头上那个发夹挺漂亮的,才多看了几眼。” 夸奖女性的装束,总是不会错的,夏侯昊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随意的拿过一杯奶茶,插上了管子,递给了伯谛。伯谛一开始没有接,而是犹豫了一会儿,夏侯昊以为他是不爱吃那杯奶茶的加料,正要收回手给他换另外一杯,伯谛却接了过去,脸色如常的吸了一口。这让夏侯昊有点莫名其妙,他又看了伯谛一眼,才给自己也拿了一杯奶茶插上了吸管。 听夏侯昊夸奖自己的发饰,女孩看上去紧绷的神情果然得到了些缓解,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下头发上的这枚发夹,轻声说:“嗯,这是傅学姐送给我的,她的品味一直都特别好,不像我......”网首发 女孩说完,才意识到对面的两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夸谁,于是又补了一句:“傅学姐是我大学的学姐。” 接着女孩似是又想到自己眼前的两位也是刚刚在大学里碰到的,看外表恐怕还是自己的学长,这就又显得她刚才的介绍有些多余,于是她就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噢。”夏侯昊点了点头,他听女孩的表述发现了一个细节。这女孩说傅雪是自己大学的学姐,而不是自己专业的学姐,说明这个女孩比傅雪低一到两个学年,是大二,或者大一的新生,并且不是播音主持专业的。 夏侯昊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精神开始振奋,他刚想接着问那女孩,却被伯谛抢先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伯谛,是中文系大四的学生,这位是我学长。” 伯谛简要的介绍了自己和夏侯昊,并将夏侯昊说成了自己的学长,他倒没有想刻意欺骗这个女孩的意思,主要还是因为说明夏侯昊的警察身份会比较麻烦,并且可能会引起女孩的警惕和反感。所以伯谛还是选择隐瞒了夏侯昊警察的身份。 “学长好!我,我叫许晏晏。” 一听对方果然是自己的学长,许晏晏的态度也不再那么生硬,她对伯谛点头致意,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可真是个单纯的姑娘。 夏侯昊一边惊讶于许晏晏只因为他们学长的身份就轻易的放下了戒心,一边又因为这么好的小姑娘居然涉嫌郭汐的坠楼而感到不可思议。他语气里带着些长辈对小辈的疼爱,对许晏晏说道:“许晏晏,这是个好名字啊。晏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温柔,和悦的意思,看来你父母希望你能长成一个温柔和善,受人疼爱的好姑娘啊。” 夏侯昊笑盈盈的这么一番解释,让许晏晏看他的眼神又少了几分戒备。许晏晏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开心。 伯谛倒是很诧异的看了夏侯昊一眼,“中文系毕业的学长”只是他图方便给夏侯昊安的身份,没想到夏侯昊刚才却表现的像个名副其实的中文系毕业生。 夏侯昊注意到伯谛在看他,就非常得意的对他暗暗扬了扬眉毛,没想到伯谛这次却没有不屑的撇开视线,而是带着些对他改观的眼神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许晏晏的身上。伯谛的这个举动让夏侯昊顿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心思也微微飘了起来。 不过他那飘起来的心思又很快被伯谛按了回来,因为他听到伯谛对许晏晏提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许学妹。”伯谛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许晏晏听伯谛这么说,立刻下意识的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眼睑。 “我并不是想打探什么,只是觉得你说出来,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伯谛这话说的没有任何技巧,这样贸然的询问别人的私事本来是很容易引起别人反感的。但或许是伯谛说这话时的语气非常诚恳,又可能是他看向许晏晏的眼神相当清澈,许晏晏竟也没有觉得被冒犯了。 但相对的,她方才在树丛步道里时露出的那种悲伤表情又很快的出现在了她的脸上,甚至让人感觉,下一刻她或许就要哭出声来。 夏侯昊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他一看许晏晏又有要抹泪的架势就立刻有些埋怨的拉了伯谛一把,示意他暂时不要再追问下去。然后他才又转向了许晏晏,对着她说道:“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他这人就这样,说话直,你别理他!” 说着他就想找张纸巾递过去,可在身上摸了半响都没找到,反倒是伯谛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包餐巾纸,适时的递了过去,还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不是的。”许晏晏接了餐巾纸,眼泪反倒“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她赶紧抽出一张,擦了擦眼睛说道:“我没有怪学长,是,是我太笨了,我说不好......” 看许晏晏真的哭了出来,夏侯昊和伯谛都有些手足无措,奶茶店的店员听到响动,狐疑的往他们这桌看了一眼。 夏侯昊立刻觉得如芒在背,连忙低声哄道:“别哭了,别哭了,我帮你打他!” 说罢,他竟真的在伯谛的大腿上拍了一把,还拍出了好大响动的一声“啪”来。大概是夏侯昊没控制好力道打的确实有点重,毫无防备的伯谛立刻“嘶”了一声,夏侯昊遂又双手合十对伯谛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可能是夏侯昊这哄人的方法着实是有点幼稚,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演小品似的样子许晏晏居然真的被逗笑了。但她的眼泪却远远没那么容易止住,恐怕是因为压抑了很久,许晏晏的委屈这时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她断断续续的哭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止住了泪水。 夏侯昊和伯谛终于松了口气,对视了一眼,这场风波可在他们的预想之外,夏侯昊审过那么多犯人,也从没碰上过这么一碰就碎的。 这简直比审连环杀手还累,夏侯昊想。 “如果你真的不想说,就算了。”伯谛长舒了口气,柔声对许晏晏说道。 他本来确实想强势的从许晏晏那里问出点什么,他觉得像许晏晏这样的人会是典型的服从型人格,会本能的听从强势者的安排。就像她和傅雪的关系,傅雪就明显是强势的一方,而她则是在被动接受傅雪的安排。所以他想尝试以更强势可靠的形象取代傅雪的位置。 但这在短时间内极难实现,毕竟从许晏晏对那个发夹的珍爱程度就可以看出,她对傅雪还有极强的依赖情绪,而这并不是今天才初次见面的伯谛三言两语就能简单取代的。所以几乎是一开始就吃了瘪的伯谛,只得暂时放弃了强攻的想法。 小圆桌边的三人都各有心思的默默喝着奶茶,四周只剩下了店内其他客人的嬉笑声。要是魏教授现在在这里的话,应该就能问出些什么了吧,伯谛有些泄气的想道。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许晏晏却突然开口了。 “学长......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重要的人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你......你会怎么做?” 许晏晏的问题让伯谛和夏侯昊都精神一振,她刚刚提到的这个重要的人显然就是傅雪,但不好的事可以涵盖的方面就太多了,他们暂时还无从猜测。 “嗯......”夏侯昊率先开了口。 “这就要看这件不好的事情有多严重了,要是它不是很严重,就要提醒那个重要的人不要再犯,要是很严重的话......就报告给警察。” 夏侯昊回答的中规中矩,他想借许晏晏对此的反应来推断傅雪究竟在这件事里承担了怎样的角色,而郭汐的坠楼又究竟是事故还是他杀。 但许晏晏对夏侯昊的回答表现的很是失望,她粗略的听了一下就低下了脑袋,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夏侯昊吸了口气看向了伯谛,现在伯谛的回答成了至关重要的突破口,他有些担心的给伯谛使了个眼色。但伯谛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夏侯昊在看他。 “我小时候是在福利院长大。”伯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开了口,他用着近似追忆的口吻,突然讲述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来。 “周围的小朋友都相处的很融洽,只有我一个没有任何朋友。”他低了下头,目光看向了自己交握起的双手,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悲伤。 “那时候,我很孤单,别的小朋友在玩游戏的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坐在楼梯的角落里看着。” 夏侯昊看着伯谛,突然想到了魏教授和他说过的话——伯谛因为通感症被福利院的孩子和老师们排斥。他没想到伯谛会在这时揭开自己的旧伤疤,夏侯昊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立刻阻止他,让他不用勉强。但当他看到许晏晏开始聚精会神的听伯谛述说时,他又选择闭上了嘴。这让夏侯昊有些气闷,他只得别过了头,也看着桌子,尽量不去感受伯谛话语中的伤痛。 但伯谛在述说时却没有太难受的表情,他仿佛是在讲述很久很久以前另一个小朋友的故事。 “但即使是那样的我也交上了朋友。”他说:“他对我很好,时常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玩耍形影不离。” “可他却有个坏习惯。” 伯谛说到这里抬起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了许晏晏。 许晏晏这时候也在看他。被伯谛捕捉到视线,她本能的有些慌张,可却没能在第一时间移开目光,所以她只得这么与伯谛对视着,听伯谛继续说:“他经常溜出福利院玩,我们福利院周围有两条很宽的马路,即使是在晚上也经常有货车通过。福利院的老师经常告诫我们,在没有大人看护的情况下不要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 “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么?”伯谛直视着许晏晏的眼睛问道。 按照惯常的故事套路,这个经常偷跑出去的孩子的结局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但许晏晏却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拒绝承认她早已想到的结局。 “他死了。” 伯谛无情的打破了许晏晏奋力保持的希望,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虽然是一个极其老套的故事,却让许晏晏和夏侯昊的心情都万分的沉重,夏侯昊没有想到,伯谛小时候还经历过这样的生离死别。他现在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及时打断伯谛的讲述,这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一个故事,但对伯谛来说却是真实经历过的过往。而现在伯谛为了帮助自己破案把这么深的创伤都暴露了出来,夏侯昊顿时觉得心口沉甸甸的。 “我本应该阻止他,本应该告诉在福利院的大人,但当时,我却没有这么做。” 伯谛像是终于吐完了胸中的郁结,带着深深的后悔望着许晏晏说。而许晏晏听着伯谛将最后这一句说完,咬了咬唇,却终是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奶茶店里欢乐轻松的气氛似乎完全感染不到这个小角落,因为伯谛的故事,这三人之间的气氛也显得越发的沉默。夏侯昊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觉得今天暂时已经问不出什么,于是他就出声提议,由他和伯谛两人先护送许晏晏回宿舍。 伯谛对此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许晏晏则是推脱再三之后又输给了强势的夏侯昊,所以,无法拒绝这位热情学长的许晏晏最终只好带上了两位“保镖”,三人一齐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可夏侯昊和伯谛将许晏晏送到校门口后,这位小姑娘却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再送了。 “今天已经给学长添了很多麻烦,学校里很安全的,真的不用再送了。”许晏晏语气虽轻,却非常坚定的对着两人说道。 见许晏晏这么笃定,并且判断申浦大学内也确实比较安全之后,夏侯昊好只好点点头放弃。可他也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和伯谛站在那里,目送着许晏晏往学校深处走去。 “你那朋友真的死了么?”夏侯昊第三次挥手,回应着一步三回头,让他们不用再送了的许晏晏,突然出声问伯谛道。 “嗯。”伯谛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接着说道:“大黄死的时候,我哭了一个星期。” “大黄?!”夏侯昊猛地回头看向了伯谛。 在路灯的照射下,伯谛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狡黠。他依旧看着许晏晏离去的方向,并没有回头,然后用非常平淡的口气开口说道:“福利院管门的黄大爷养的狗。” 第13章 第十三章 没想到伯谛也会钻这种空子的夏侯昊在学校门口就笑的差点打起滚来,而伯谛看着笑岔气的夏侯昊,也难得的展露了笑颜。 夏侯昊抱着肚子拍上了伯谛的肩膀,伯谛这回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就任由他这么撑着自己的肩。于是,见伯谛没有反感的夏侯昊更是得寸进尺的一伸手勾了上去,就这么将伯谛推着转了个圈,说道:“走,我请你吃烧烤!” 伯谛这回倒是没跟他客气,举步就跟着夏侯昊一起走了出去。等找到了一家烧烤店,只各自喝了一杯奶茶的两人早就饿的够呛。 “这个,嗯,还有这个各来十串!快点啊,老板!” 夏侯昊点好了菜,顺手从冰柜里拿了两听啤酒。他走到伯谛对面坐下,将其中一听往伯谛那一放,自己则是“啪”的开了罐儿仰头就猛灌了一口。等到夏侯昊喝了个痛快,发出了舒爽的一声“哈”,才发现伯谛双手环抱的撑着桌子,微笑看着他,却并没有去动那听啤酒。 “我记得你早过了可以喝酒的年龄了吧,怎么,不喜欢喝啤酒?还是......”夏侯昊放下啤酒,大刺刺的伸出手指点了点脑袋的位置。 伯谛今天心情大好,就没跟这大大咧咧的二百五计较他那可以另做解读的不雅动作。只是摇了摇头,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本来就不喜欢喝酒。” “哦......”夏侯昊打了个酒嗝,又问伯谛:“那奶茶呢?” “奶茶?”伯谛没反应过来夏侯昊要问什么。 “刚才在奶茶店,你不是没接我递给你的奶茶。” 夏侯昊这时已经是一罐啤酒下肚,可他仿佛还没有喝够,又伸手捞过了伯谛没动的那罐,拉开了拉盖,然后才接着问道:“你是不喜欢椰果还是.....?” 伯谛这才反应过来夏侯昊指的是什么,他没有想到夏侯昊当时竟还有余力观察自己。他略感惊讶的看了夏侯昊一眼,接着便眼神躲闪的看向了桌面,过了一会儿才说:“因为你买的都是标准糖的。” “你不喜甜?”夏侯昊又问,他有些不懂,不喜甜是件很平常的事,好像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扭捏。 “......”伯谛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他伸出手指玩着从一次性筷子上扯下来的包装袋,又安静了一会儿,才用若有似无的声音说:“吃太甜容易长痘。” “你说什么?”夏侯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楞了一秒钟。 伯谛似是没有听到夏侯昊的问话,依旧低着头,但从那细软头发中露出的耳朵,在灯光的照耀下却已经泛起了一丝薄红。 夏侯昊眨巴了下眼睛,忽的发出了让隔壁座都侧目的夸张爆笑,伯谛这下可真的是尴尬的红了脸,看着夏侯昊又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他气恼的扭头就想走,却被夏侯昊一把拽住。夏侯昊好说歹说了好一阵子伯谛才又重新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夏侯昊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夏侯昊赶紧一手拽着伯谛,一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了手机,他直到此刻也依旧没能止住嘴上的笑意,可当他看清了手机界面上的短信,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瞬间就正经了起来。 伯谛看他突然正色,猜想是出了什么大事,也赶紧靠了过去,看向夏侯昊的手机界面。 手机的界面上,只有一个短信气泡,这条短信的内容很长,光这一个气泡就占了大半个手机的界面,而这个短信的发信人一栏,则写着许晏晏的名字。 伯谛看到许晏晏这三个字感到了一丝惊讶,他们和许晏晏分开的时候,夏侯昊确实和她互换了手机号码,但他们两人都没想到许晏晏会这么快就给他们来了消息。夏侯昊这时已经读完了信息,他长叹了口气,见伯谛也正靠过来看他的手机,就干脆的把手机往伯谛那一送,让伯谛直接拿着他的手机看。于是伯谛接过夏侯昊的手机,仔细的看起了这篇短信的内容。 「学长,你好,我是许晏晏。 谢谢你今天的奶茶,也谢谢伯谛学长的故事。 其实我知道,你是一个警察。上次我在多媒体教学楼的楼下见过你们。 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被别人发现,害怕被你们找到,害怕郭学姐会来把我带走!我真的很 害怕! 今天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完了。 可是你们对我很好,还跟我说,如果我不想说就可以不要说出来。所以我犹豫了。因为如果 我说出来,傅学姐,还有其他很多人都会因此受到伤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可怜我们, 没有人会理解我们,如果我说了那我们的一辈子就都完了! 对不起,是我不够勇敢,我不能告诉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郭学姐的死,我也很难过, 但是请你们相信我,傅学姐她真的不是坏人!这一切都是我不好!傅学姐真的是为了我!如 果你们真的要抓就来抓我吧!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但在这之前,请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唉......”伯谛看完了短信,止不住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尽管他们已经用尽量柔和的方式接近许晏晏,却还是被许晏晏识破了。但好在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许晏晏的这封短信,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夏侯昊等着伯谛看完,才慢慢的开口道:“看来这里面还有很多内情啊。” “嗯。”伯谛沉重的点了点头,他本以为他可以说服许晏晏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但没想到许晏晏所隐瞒的不仅仅是与郭汐坠楼相关的情况,很可能还有其他事情,而她会选择隐瞒这些事也应该存在着更深层的理由。 “你觉得许晏晏说的‘还有很多其他人会因此受伤’,指的是什么?”夏侯昊拿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后询问起伯谛的意见。 伯谛一边思考一边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性太多了,如果这件事关系到的不仅仅是许晏晏,傅雪,甚至还有其他人,那么她们身上一定会有什么共通点。” 说完,他忽的看向了夏侯昊,问道:“之前在多媒体教学楼找到的U盘和手机里有什么发现?” 夏侯昊挑了挑眉,他将双手伸到了胸前,交叉抱住,然后回答道:“手机被上了锁,没有密码根本没办法打开,数字科正在想办法解锁。U盘嘛......倒是查出了点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伯谛看夏侯昊又开始卖起了关子,只好追问了一句。 “只是也加了密。”夏侯昊钓鱼成功,有点开心的咧开了嘴,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有着几分无奈的味道。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根据格式可以知道是一段视频,但因为暂时无法打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 “加密的文件......”伯谛用手指摩挲着嘴唇,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便不再说话。 夏侯昊看着伯谛的动作,突然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他抓起了摆在面前的啤酒,似乎是也开始了沉思,一言不发的喝了起来。 这时候,烧烤店伙计那愉快的吆喝声打破了他们这桌的静默。 “来啦!您点的烧烤!”年轻的伙计用他的大嗓门提醒着桌边的两位客人让开,以免被烫伤,接着,就将两大盘热腾腾的烧烤摆到了桌子上。 “麻烦,再来罐啤酒!”夏侯昊迅速晃了晃又被他喝空的啤酒罐子,向伙计追加了订单。 “好嘞!”伙计应了他一声,马上回转身去,从冰柜里拿了一听啤酒给夏侯昊递了过来。 “谢谢啊。”夏侯昊接过道了声谢,又“啪”的将啤酒打了开来。 “没问题么?”伯谛抬起头有些担心的看向夏侯昊。“你不是开车来的么?” “诶呀。”夏侯昊这才一拍脑门,想起自己的车还在学校的停车场里。 虽然申浦大学的停车场可以过夜,也比较安全,但他今天是肯定没办法开车回家了。 夏侯昊立刻垮下了脸,但随后,他突然眼珠子一转,便试探着对伯谛说道:“要不......我上你那凑合一晚上?” “没必要。”伯谛非常冷酷的拒绝了夏侯昊,并顺嘴咬了一口羊肉串。“宋杨如果要对我动手,昨天晚上就已经动了。” 见被伯谛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夏侯昊顿时有些气短,一口啤酒差点呛进气管里。他泄愤似得抢过了伯谛手上的那串羊肉串,说了一声“吃羊肉串也容易长痘!”就三口并做两口的将那羊肉串啃了个干净。 两人吵吵闹闹的吃完了两大盘烧烤,伯谛终于还是于心不忍的问了夏侯昊一句:“你家住哪?” “还行,也就倒四十分钟地铁吧。”夏侯昊拿纸巾抹了抹嘴,站了起来准备去付钱。听见伯谛问他,就又变回了那副贼兮兮的样子回道:“怎么?现在知道心疼警察叔叔了?” 伯谛一脸“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转过了脑袋,夏侯昊于是嘿嘿笑着去柜台结了账。等结完账出来,他对伯谛说:“我得先回一趟学校,把车上的警服拿上。” 他的工作装总共就只有两套,之前那套被证物科拿走到现在也没还回来,今天他穿来的这套就已经是他的备用警服,如果不去拿,他明天就只能穿着便服去上班了。 “好。”伯谛简洁的回答了一句,就跟着夏侯昊一起往申浦大学走去。 两人一路上没说什么话,都在各自想着案情。等到了停车场,夏侯昊让伯谛在出入口等他一下,自己则飞快的跑进停车场内找自己的车去了。 伯谛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停车场的路沿上。夜间的停车场与白天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空空荡荡,只有少数几辆属于值夜人员,或像夏侯昊这样不方便开车的人的座驾还稀稀拉拉的停在车位上。伯谛借着周围昏黄的路灯光线望了望停车场深处,看到在同样昏黄的路灯下,夏侯昊正打开车后座,翻找着里面的衣服。突然,夏侯昊所在的那停车位的路灯扑闪的跳动了两下,居然就这么熄灭了。 因为突然看不见夏侯昊那边的情况,伯谛有些担心的踮了踮脚,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在他想要出声询问夏侯昊是否需要帮忙的时候,离伯谛不远的停车场围栏的另一侧,一丛矮树丛突然发出了“哗哗”的响声。 这时的天色早已完全暗了下来,四周黑黝黝的,并没有风。这灯光闪烁跳动的昏黄路灯下仿佛天然就暗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停车场围墙的另一边是申浦大学的女生宿舍,但这树丛的位置十分的偏僻,实在不像是会有人路过的样子。 纵使伯谛是个无神论者,在这样的场景下也不经回想起各式各样的经典恐怖片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那树丛里到底是什么,就被人猛的一拍肩膀。 本来就有些紧张的伯谛吓的差点跳了起来,一回头果然看到一张帅气却很让人想揍的脸孔。夏侯昊提着他的警服,显然也被伯谛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莫名的问伯谛:“怎么了?” 这时,好巧不巧一声猫叫从刚刚那颤动的树丛里传了出来。伯谛用手撑着膝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回了夏侯昊一句“没什么。”就站直身体,催促着夏侯昊离开这个让他有些尴尬的地方。 “真不留我住一晚?”夏侯昊和伯谛到了地铁口,这位刑警大队长又打趣的问了伯谛一句。 想留你也没地方睡,难道要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单人床。这话伯谛只在自己心里吐了个嘈,他看向夏侯昊,有些严肃的说:“手机,你们有没有用郭汐的指纹解过锁?” 这话伯谛一直想问,却没找到机会。现在的智能手机,大多都有指纹解锁的功能,不像伯谛自己的那个裂屏手机,只能输密码。 “这还用你提醒?”夏侯昊也没避讳,虽然伯谛不问他就不说,但是伯谛问了他却一定会如实回答。“那不是郭汐的手机。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夏侯昊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说道:“解锁键上确实有郭汐的指纹,而且是覆盖在最表层。” 伯谛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说明郭汐在死前曾试图去解锁一个不属于她的手机?这是为什么?这个手机又是属于谁的? 伯谛一时之间也没了头绪。 见伯谛又开始苦思冥想,夏侯昊笑了一声,拍了拍他说:“行了,先别想了!今天啊,吃饱喝足,回去就先好好休息吧。再说了,破案也不是你的事,要想也该是我来想!” 伯谛被夏侯昊说了一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解开这些事情的真相变成了自己的责任,但其实,他不过是一个被牵连的路人罢了。这么想着,伯谛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竟也觉得有些落寂。 看来,要认真考虑魏老师的提议了。 伯谛与夏侯昊道了别,坐上了回家的地铁,暗暗的在心里想了一句。 第14章 第十四章 那天夜里,伯谛难得的睡得不错。 难道夏侯昊那吃饱喝足好好休息的魔咒真的起了效果?伯谛早上睁开双眼,有些慵懒的靠在床头想着。 怎么可能。他随即就又自嘲的笑了笑,否定了自己这一点根据都没有的猜测。 因为好好休息了一晚,伯谛这一大早的精神就很不错,稍微缓了缓神,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神清气爽,他便坐了起来,准备起身洗漱,然后出门,去学校找魏教授。 可他刚从床上直起身子,就听到了客厅大门被人猛捶的“哐哐”声。 伯谛看了一眼手机,这才8点来钟。这么早会是谁呢?伯谛不禁有些疑惑,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发现对面的宋杨也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正打开了门往外张望。 伯谛看宋杨没有要出来开门的打算,便只得自己走出房间,来到铁质的大门前,伸手转动了门锁,然后将门拉开。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门前——江涛,他还是一丝不苟的穿着警服,方才拍门的手还举在半空。而在江涛的身后,正站着双手抱胸的夏侯昊,而他的两侧还有两位伯谛不认识的警员。 江涛看到开门的是伯谛,什么也没说,只阴沉着脸看了看他。伯谛见江涛这副表情,忽有所感的往夏侯昊那看了一眼。夏侯昊也是脸色阴沉,他见伯谛朝他这看过来,便冲着伯谛点了点头。于是伯谛默默的让到了一边,而江涛则在这个时候带着另外两个警员一边表明身份一边走进了房间。 “我们是申浦市刑警大队的警察!” 江涛和另外两个警员一进屋就直奔宋杨的房间而去,宋杨一看这架势,立刻慌慌张张的想关上房门,却被那两位警觉的警员按住。 “别动!”其中的一位警员出声喝止了想要挣脱的宋杨。 而这时,站到了宋杨面前的江涛则缓缓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逮捕令,展示到了宋杨面前,朗声说道:“宋杨先生,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这是逮捕令。” 待到江涛说罢,一脸懵逼的宋杨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两位警员一左一右的夹着,戴上了手铐。 “你们凭什么抓我!!!” 宋杨直到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才猛地一个激灵,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凭什么抓你?”夏侯昊此时也已经踱步进了房间,他站在门口和伯谛并肩,说话的声音比手铐还要冰冷。“宋杨,你真的不知道么?” 他的视线移向了宋杨的房间内,透过大敞着的房门可以看到书桌上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笔记本电脑。宋杨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来,他躲闪着夏侯昊的眼神,缩瑟的低下了头。江涛冲那两个警员挥了挥手,两位警员立刻会意在宋杨的房间里随意取了件衣服盖在了他的头上。 宋杨没有再反抗,老实的像只耷拉着尾巴的老狗,任由这两位警员将他架出了房门。 江涛紧接着进了宋杨的房间,取了桌子上那台笔记本电脑,出来又看了伯谛一眼,却始终还是没说什么,紧跟在押送宋杨的警员后面出去了。 伯谛看着宋杨被捕的全过程,却觉得是隔着屏幕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他的脑中嗡嗡作响,这让他集中不了精神。他全程都没有发问,直到这会儿江涛也走了,他才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夏侯昊。 夏侯昊回望了伯谛一会儿,低头叹了口气,突然柔声对伯谛说:“先去换件衣服吧,我等你。” 伯谛垂下了眼帘,从夏侯昊的角度能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宽大T恤上的那一节锁骨,还有几丝柔软的头发贴在他的脸颊上,让人想去帮他拨开。伯谛现在像极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就在夏侯昊忍不住想去揉一揉这年轻人的发顶时,伯谛却突然动了起来,他原地转了个身,沉默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侯昊目送他进去后就收回了视线,站在门外听着他淅淅索索的换了衣服,又带着牙杯毛巾出来,进了洗手间洗漱。也就五分钟的功夫,伯谛便背上了他的挎包,对夏侯昊说了一声“走吧”,就率先出了大门。 夏侯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车开出了不少的一段路,夏侯昊才终于苦涩的开了口。 “许晏晏死了。”他说。 依旧是坐在副驾驶座,伯谛没有对夏侯昊的话表现出太多的震惊,他更像是听到了自己早已预料到的结果,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可他紧紧的抓着安全带的手却还是暴露出了他的内心,安全带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他握的那么用力,连指关节都隐隐的有些发白。 半响,他睁开了眼睛,语气平静,问夏侯昊:“怎么死的?” “跳楼。” 夏侯昊突然很想点一根烟,短短的三天时间里,他们见到了两个如花般盛开的生命逝去,一个是在眼前,一个则是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用的却是同一种方式。 “不是宋杨。” 伯谛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这反倒让夏侯昊的精神振作了一点。 “我知道。”夏侯昊吐了口浊气,语气恢复了些生机。 “负责盯宋杨的同事一直在你们楼下,没离开过。许晏晏是自杀。” 伯谛蓦的转头看向了夏侯昊。夏侯昊虽然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前方的路面,却也能感受到身边传来的诧异,因为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也是:不可能。 他们昨天才见过许晏晏,准确的说,除了宿管之外他们是最后见到许晏晏的两人。虽然许晏晏的精神状态完全称不上是好,但就她昨天的表现来看也还远远不至于自杀,她还在烦恼,还在害怕,甚至还企图通过询问他们找到问题的出口。她在最后发送给他们的短信里还提到请给她一些时间,已经准备好要死的人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伯谛又在脑中细细回想了昨天与许晏晏谈话时的细节,几分钟后,他还是紧皱着眉头肯定的说了一句:“这不对。” 是啊,这不对。 夏侯昊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却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作为一个警察他需要讲证据,而现场的证据告诉他,许晏晏就是自杀的。或许我也只是感情上不愿意承认吧,夏侯昊想,毕竟昨天才见过面的一个大活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任谁都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 可不愿意承认和现实是否发生还是两码子事,夏侯昊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便冷静的将他在现场知道的情况一一复述给了伯谛: “昨天是周五,学校宿舍里的大部分学生都回家或者是出去玩了,和许晏晏同寝的那三个女生也是约了出去看电影,直到凌晨才回的宿舍。她们回到宿舍看到许晏晏的铺上没人,以为她也是回家或者出去玩了,就没有在意。尸体是清晨出门打扫的宿管发现的。” 夏侯昊尽量用着陈述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的转述着。 “尸体在外面一放了一个晚上,已经有些发臭,还有动物啃食过的痕迹。经过法医的现场鉴定,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10点到临晨12点之间。” “晚上回宿舍的学生,都没有发现?”伯谛打断了夏侯昊,询问道。 “没有。”夏侯昊摇了摇头,说:“据许晏晏同寝室的那三个姑娘讲,学生宿舍区的路灯隔一段就有坏的,而且亮度也很差,深夜的时候,步道外的地方基本是看不清的。” 伯谛听完没有再说话,他回想起前两年自己住在学生宿舍时的体验,认同了这个解释。夏侯昊看伯谛没再提出问题,便接着说了下去。 “许晏晏的身上穿着睡衣,这原本也是我比较疑惑的一点,你想,一般自杀不都会选择穿的隆重一点么。” 夏侯昊伸出手在空中随意的比划了两下,打转了方向盘,让车转向了左边的道路,然后接着说:“可是她同寝的姑娘证言说‘许晏晏最近经常做噩梦,经常尖叫着把全寝室都吵醒,之后的精神状态就会非常的差’,她们也劝过许晏晏几次,但许晏晏什么都不肯对她们说,她们渐渐的也就放弃了。” 也就是说,许晏晏有被噩梦惊吓出现短暂精神错乱的可能性,伯谛想着,终于开始明白夏侯昊为什么会感到无奈,从间接证据到证人证言,都显示许晏晏自杀的可能性极大。但这些都不是能让警方立刻断定许晏晏是自杀的直接证据,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伯谛这么想着看向了夏侯昊。 果然,夏侯昊紧接着说:“许晏晏的宿舍没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宿管也证实,除了住宿的学生之外没有看到其他外人进入。而且......” 说到这里,夏侯昊又叹了一口气。 “许晏晏的电脑里,有她留下的遗书。” 伯谛低下了头,虽然电脑中的文档并不是一件完美的证据,它远远比不上亲手写的那种,但也确实算是一个决定性的证物了。 “刚开始因为许晏晏的电脑是黑屏的状态,所以谁都没有发现。是罗老,哦,就是那天在你家取证的那位老鉴证员,发现了电脑的电源指示灯还亮着,这才按亮了屏幕,然后发现了许晏晏的遗书。屏幕亮起来的时候,那篇遗书就在桌面上,甚至连打字的光标都还在闪......” 说到这里,夏侯昊的语气开始缥缈起来。他很快深吸了口气,找回了状态,因为这时他们已经能看到,市警局的那栋建筑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夏侯昊挥了挥手,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就将车开进了警局停车场。直到他找到车位将车停好,伯谛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夏侯昊知道,伯谛还是不想承认许晏晏的死是自杀,他八成还因为没能发现她自杀的征兆而正在自责,但这会儿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劝伯谛才好。于是两人又无言的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许晏晏真的是自杀么? 伯谛确实是不相信许晏晏会自杀,但他却并不是如夏侯昊所想的那样正在感情用事。如果这时候他知道夏侯昊正在担心他会因许晏晏的死而自责,那伯谛一定会在心里嗤笑,夏侯昊把他想的太好了。 伯谛虽然会唏嘘会不忍,但许晏晏对于他来说终究只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他还不至于会觉得因为见了许晏晏最后一面的人是自己就开始感到自责。他不相信许晏晏是自杀更像是源于本能,是一种直觉,就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又说不上理由。 思考了半响,伯谛也没有想明白这种感觉到底出自何处,他突然惊觉这时候车已经停了,他们已经到了市警局,而夏侯昊正在一边担忧的看着他。 “带我来警局,是要做口供么?” 伯谛注意到因为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想的入了神,好像让夏侯昊误会自己了。他赶紧扯开了话题问夏侯昊。 “噢,对。” 夏侯昊见伯谛的神色恢复了正常,总算稍稍安心,但他的表情却又因为想到了什么而迅速的闪过一丝无奈,他定了定神对伯谛说:“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是许晏晏最后见过的人,所以程序上来说,还是需要请你来配合调查的。” 配合调查,伯谛咀嚼了一下这个词。 恐怕不止是这么简单。夏侯昊和江涛他们一大早就将宋杨抓到了警局,说明许晏晏在遗书中提到了宋杨,或者警方在许晏晏的电脑里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证明宋杨与郭汐的坠楼,许晏晏的自杀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今天夏侯昊带他来,恐怕不光光是因为许晏晏的自杀,也有询问作为宋杨同住者的他的证词的意思。 伯谛很快明白过来,却并没有说破,他静静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跟着夏侯昊进了警局。 一进到警局,伯谛就看到一个中年女子正在拉扯着宋杨,一边哭泣一边大声的喊着“你这个杀人犯!你还我女儿!”。而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尽管眼睛血红,手上也暴起了青筋,却正在用身体阻挡着那个中年妇女,抱着她,将她拉离宋杨。而这时的宋杨则是一脸嫌恶的对着警察说:“警察同志,我也是有人权的,你们可不能让他们靠近我,诶,你们得保护我呀!” 宋杨的话差点让那个中年男人也朝他扑过去,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哪怕他忍耐的表情狰狞,气息如鼓,也只是用那血红的双眼瞪着宋杨,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他就这么看着警员将宋杨带走,然后才抱着中年妇女嚎啕大哭起来。 “许晏晏的父母。” 夏侯昊在一边对伯谛解释了一句,看到这一幕他也是心情沉重,却还不忘关心一下伯谛。 “这里比较吵,你没问题吧?” 伯谛沉默着摇了摇头,他的确觉得耳朵有些刺痛,眼前的画面更是溢满了悲伤的字母。这让他很不好受,但他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移开视线。 原来我还是觉得自责的,他突然有些庆幸的想,夏警官担心的对。 “走吧。” 夏侯昊轻轻的拉了拉伯谛。伯谛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对夫妇,虽然他眼眶看上去是干的,表情也并不痛苦,夏侯昊却莫名的觉得伯谛在哭。 这让他的心里堵得慌,想尽快把伯谛带离现场,他见轻拉伯谛没有产生效果,就干脆一把搂住了伯谛的肩膀,强行将他推着往走廊里走去。 伯谛的脚步被夏侯昊拖着迈了开来,眼睛却还始终黏在那对中年夫妇的身上,直到他们被走廊的墙壁遮挡住了身影,伯谛也依旧没能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夏侯昊并没有真的带伯谛去做笔录,这虽然确实是他带伯谛来市警局的理由之一,却并不是最首要的那个。 他今天本来只是想亲口告诉伯谛许晏晏的死讯,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说,但没想到伯谛这么敏感,在看到他和江涛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局。夏侯昊真是不知道该赞叹还是该觉得毛骨悚然,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好好告诉伯谛,伯谛一定会钻牛角尖,于是他不得不临时改变策略,将伯谛也带往了警局。 没想到,他在路上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许晏晏是自杀,想着可以减少一些伯谛的负罪感,刚踏进警局就功亏一篑了。 夏侯昊推着伯谛穿过警局大堂,在通往审讯区的走廊上走了一段。伯谛突然停下了脚步,夏侯昊便也跟着一顿,停下来看着伯谛。伯谛虽然还有些脚步虚浮,却坚定的握住了夏侯昊的手腕,并将他的手轻轻推开。 夏侯昊虽皱眉看了看伯谛,却终是没再坚持要扶着他。他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抓着伯谛的手,并向后退开了一步。伯谛也没有再对夏侯昊说什么,只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积攒着力气。夏侯昊也不急,就站在边上等着他。 一分钟后,伯谛终于开口问夏侯昊:“去审讯室么?” “嗯。”夏侯昊见伯谛终于有气力说话,神色稍缓。发出了个单音,应了伯谛一声,便带头迈开脚步朝走廊深处走去,但刚走出一步他就又停下,回过头看着伯谛。 伯谛也在看着夏侯昊。 真不好糊弄。他在心里暗嗔了一句,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般迈开了步伐。 没有摔倒,伯谛和夏侯昊同时想,于是,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前一后的朝着审讯区走去。 他们走到一间审讯室的门口,夏侯昊看了看房间号,却并没有开门进去,而是带着伯谛越过这扇门到了隔壁。他也不敲门,就这么直冲冲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伯谛跟在夏侯昊后面,直到夏侯昊走进去,才越过夏侯昊的身影看到了房间里面的情况。这是审讯室隔壁的观察间,于审讯室之间由一面单向透视的镜面玻璃隔开,使这间观察室里的人可以看到审讯室内,而审讯室里的人却只能看到一面镜子。 伯谛一进去就发现这房间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江涛,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而另一人则是魏塰,魏教授。 “魏老师?”伯谛奇怪的看了一眼魏教授,用有些疑惑的口气出声叫道。 接着他有些木然的看向了江涛,也跟他打了声招呼,江涛则是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回应。而这时,魏教授却将手指放在了嘴唇上,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又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伯谛的脑子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状况中缓解过来,所以并不能马上理解夏侯昊带他来这里的理由。 不是要给我做笔录么? 伯谛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只得默默的走到魏教授身边,顺着魏教授的视线看向那面巨大的玻璃窗。 直到这时伯谛才发现,对面审讯室里坐着的是宋杨。 江涛等夏侯昊进来站定,和他视了一眼,便打开了接通审讯室的收音器,对面房间的声音缓缓的流入四人的耳朵里。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姓名。” 伯谛注意到,坐在宋杨对面的是一位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女警官,她化着清丽的淡妆,黑色的头发只长到脖颈一半处,发尾微微的向内卷起。她伸手将一侧的头发拨到耳后,然后一边展开了记录用的纸张,一边问桌子对面被手铐铐住的宋杨。 “宋杨。” 宋杨看上去老大不乐意的回答了一句,便身体前倾,挑衅似的对着那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警官说道:“警官,我叫什么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他刚刚被抓的时候明明老实的像是只缩着尾巴的狗,此刻却不知从哪里找回了一点底气,开始牙尖嘴利起来。 “年龄。”女警官语气平静的继续询问,她没去理会宋杨的挑衅,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说道:“这是警方的标准询问程序,请你配合。” 见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警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宋杨只得“啧”了一声,回答道:“22.” 玻璃另一边的伯谛歪了歪脑袋,看向夏侯昊。 夏侯昊则仿佛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说道:“复读了一年,今年才大三。” 伯谛一听恍然,又向着玻璃对面看了过去。 宋杨,今年22周岁,外县人士,三年前考入申浦大学经贸专业后搬到申浦,在学生宿舍居住两年后搬出,现住址为新民花苑。 在接着进行了一系列“户籍地在哪里”“现居住在哪里”“就读学校是哪里”的问答之后,几人都对宋杨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接着,那位女警官又问宋杨道:“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警官,我还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抓我呢。” 宋杨“嘁”了一声,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说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实在想不出是哪惹到你们了,诶,该不会是有人诬告我吧?” “哦,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女警官笑哼了一声。 “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会数次强迫不同的女性与他发生性关系,并拍摄视频,威胁勒索对方,甚至将这些视频上传到网络进行贩卖么” “我承认。” 被女警官直接道破了罪状,宋杨的眼神开始有些躲闪,但他依旧虚张着声势说道:“我私生活是有点乱,脚踏几条船这点我认了。” 他略伏下身体,脸上的表情竟还有一些得意。 “但那些女的都是自愿的,哪有什么强迫不强迫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们,包括上传那些视频,也都是她们同意了的,拿到钱也有分给她们啊。” 宋杨突然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自在,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嘴角染上了戏谑的微笑。 “那你是承认贩卖/淫/秽/视频了?”女警官依旧没什么反应,平静的问他。 宋杨闻言瞥了瞥嘴,“啊,是,但那主要是为了找乐子,根本没赚什么钱。” “那你这些花销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女警官在笔记本上写上了一行字,接着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纸,展示给了宋杨。 “从你的网络平台购物记录来看,光是这个月,你的花费就已经超过了2万。我们查过,你父母两人的工资加起来都不到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就算不吃不喝全部给你,也不可能经得起你这样挥霍。你说你‘根本没赚什么钱’,那么这些钱你又怎么解释呢?” 被那女警官目光如炬的盯住,宋杨皱了皱眉,咽了口口水说道:“这都是,那些女人自愿给我的。” “你是说,那些“自愿”与你发生关系的女性?”女警官没给他喘息的时间,紧接着问。 “啊,对。”宋杨想都不想便应道。 “嗯。”女警官沉吟着又在笔记本上刷刷的写上了一行字,这让宋杨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他伸着脖子往女警官那张望。 女警官写完,抬起头又说:“那你参与套路贷组织的事情又怎么解释,据我们警方之前抓捕到的该组织成员供述,你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之一。” “什,什么套路贷组织,我不知道。” 宋杨这时候已经开始明显的动摇起来,他再不敢看向桌子对面,而是偏着头左左右右的看着桌子两边的地面。 这时,伯谛看到那位女警官嘴角上扬,只轻轻的说了四个字:“申德信贷。” 宋杨的身体剧烈的一震。 “云儿今天状态不错啊。”夏侯昊抱着胸,嘴角含笑的望着审讯室内说道。 “憋着火呢。”房间最里面的江涛搭了话茬,说道:“那个连环杀手的案子还没破,你又逮回来这么一孙子。” 江涛刚说完,突然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伯谛在,忙止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更新最快的网 伯谛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外人”,这让他更加疑惑的又看向了夏侯昊,而夏侯昊此时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玻璃对面的审讯室里,并没有回看过来。 好在这时魏教授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就站在伯谛的边上,发现伯谛又看向了夏侯昊便猜到了缘由,他轻声对伯谛解释道:“让你过来是我的意思。你也不用觉得奇怪,我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你做我和警局的联络员,以后也会碰到需要你旁观警方审讯的情况,所以就先让你来习惯一下。” 伯谛听罢,虽觉得魏教授这有些强势的安排让他略感疑虑,但在看了看江涛,又看了看夏侯昊的背影之后,他最终还是表示接受的点了点头。魏教授看他点头,就欣慰的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 “啪!”审讯室的收音话筒里突然传来了一声不算轻的拍击声,伯谛被惊了一下,赶忙将视线转回了审讯室中的两人身上。 审讯室里,被夏侯昊称作“云儿”的那位女警官又抽出了一个文件夹,“啪”的甩在了桌子上,这声音简直像是打在了宋杨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又是一震。女警官观察着他的反应,又优雅的翻开了文件。指着这份雇佣协议念了起来。 “甲方:申德信贷公司,乙方:宋杨,自本协议生效之日起,甲方雇佣乙方为其公司员工,乙方为甲方无偿服务三个月以偿还拖欠甲方的债务,三个月后,甲方将根据乙方的工作所得扣除欠款利息,并对乙方进行一定比例的返还。” 女警官放下了这份古怪的合同,然后将手指放在“返还”这两个字上,点了点,问宋杨:“这到底是一份什么合同?雇佣合同?还是还款协议?这个返还,又是什么意思呢?” 宋杨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了冷汗,他后靠到椅背上,耸拉着脑袋,看着自己被铐住的双手保持着沉默。 女警官也不急着说话,只是看着宋杨。 沉默就这么延续了几分钟,宋杨的身体渐渐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来,而他的双眼也开始泛红,就像是条即将发病的野狗。 “宋杨!”女警官看火候差不多了,大喝了一声,“啪”的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接着用冷硬的声音说道: “你说你不知道犯了什么罪?那我来告诉你,你非法传播/淫/秽/物品并牟利,/卖/淫/,参与非法信贷组织,数罪并罚,数情节特别严重,按照我国的法律,一旦定罪你将被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宋杨听着女警官的话就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判决书,颤抖的愈发厉害,不久他便开始抽泣,再后来,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像个三岁的小孩一样蹬起腿,踹起地来。但女警官始终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只动物园里的猴子。 “哼。”夏侯昊在玻璃后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简直就是个巨婴,魏教授,也就是你让云儿去问,要是让我和江涛去,保准没这个效果。” 一边的魏塰用他标志性的手势推了推眼镜,笑道:“现在的独生子女,从出生起就备受疼爱,多多少少都会有类似的问题。我看过宋杨的资料,他从小就跟爷爷奶奶住,隔代育儿,过分溺爱的问题只会更严重。再加上你之前告诉我的,宋杨对隔壁那位大爷和小女孩的态度,让我相信,由一位年轻的女性警员来询问,会更……合适。” 魏教授说完又转向了伯谛,就像是在向他这个学生解释一般,继续说了起来。 “依照宋杨以往的行为模式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习惯欺凌弱者的人,如果询问者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就更容易让他产生轻视,而被这样一位弱者戳破真相,那一瞬间的地位反转则更容易打击到他的自尊心,就在这个时候,如果那位女性稍微展现出一点柔和的态度......” “那宋杨就会竹筒倒豆子,全都说出来了。”夏侯昊没有转头,依然看着玻璃窗的对面,却略带调侃的“啧”了几声。 “魏教授,我有时候觉得,你可真吓人。”。 好像感应到了他们的对话一样,那位女警官突然朝着玻璃镜面白了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从边上抽出了一张纸巾,往宋杨的方向递了过去。 “你先别哭了,喏,擦擦脸。”云警官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对宋杨说着,并拿纸巾拍了拍趴在桌上的宋杨的手臂。 宋杨这才稍稍支起了身子,接过了餐巾纸胡乱的擦了一把涕泪横流的脸。云警官一看他那样子,恶心的不敢靠近,赶紧把一整包纸巾都往宋杨那边甩了过去。宋杨又抽出几张纸巾,淅淅索索的擤了擤鼻涕,这才止住了眼泪。 “行了,现在知道错了,就好好说说吧,把问题都交代清楚了,到时候能算你一个配合警方调查取证的功劳,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啊。”云警官看他哭的差不多了,便又张嘴哄了一句。 没想到这话一出,宋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云警官一时大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带着哭腔喊道:“警察姐姐!我也是受害者啊!!!” 第16章 第十六章 宋杨确实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么个样子的,他曾经也是小镇上有名的才子,从小就很听话。爷爷奶奶说要好好学习,他就好好学习。而且他的脑子也很争气,学东西一直都很快,对其他孩子来说有点难度的题目,他做一遍就记住了。 渐渐的他就成了那些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他可以轻松的面对学业,而只要学习成绩不下降,他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想玩什么就可以玩的到。 但这一切在他高考的那一年彻底的崩坏了,他志得意满的进了考场,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那一年他第一次考试失利了。 别人家的孩子很快又变成了被嘲笑的对象,而爷爷奶奶对他的期待更是成了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他的心里开始失衡,成天都考虑着一定要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好在复读了一年之后,他成功的考上了这附近最好的大学,看着又开始笑脸相迎的亲朋好友,他心里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而这种扭曲的快感又很快变成了自视高人一等的自傲心理。 于是进入大学之后,好不容易离开了被爷爷奶奶监管的生活,从未有过金钱概念的他开始疯狂的追逐大城市里的消费理念,什么都要攀比。最好玩的,最新潮的,可以让他被漂亮女生注视的,所有他以前没体验过的东西,他都想尝试一遍。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账户上的钱远远不够支撑他,追求他想要的生活,于是他就和以往一样开始向自己的爷爷奶奶要求更多的支持。但这种支持也很快到了尽头,因为不断的编造理由,让爷爷奶奶打钱给他终是引起了两位老人的怀疑。已经习惯了奢侈生活的他开始郁郁寡欢,那膨胀了的欲望更是难以收束,只会越积越多。 “正好那时候,跟我玩的比较好的几个高年级学长跟我推荐了个学生贷款。” 说到这,宋杨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酒过三巡,正在跟朋友掏心挖肺的油腻中年上班族,一脸的万念俱灰。 “刚开始都跟我说的挺好的,不用抵押也不要证明,能贷到的钱又特别多,而且每个月只要能还上一点就行。”讲着讲着,他突然又开始呜咽起来。 “哪知道......我借了才发现,那根本就是高利贷,本金还不上不说,利息还越累越高!” 对面的云警官已然是一副“我没眼看”的样子,但为了能问出案情,她还是忍着反胃的情绪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宋杨,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我根本还不上这钱!而且也不敢跟家里说!” 宋杨啜泣着对云警官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们还拍了我的/裸/照,说是要宣扬出去!除非......除非我愿意做他们的马仔,帮他们赚钱!” “怎么个赚法?”云警官和玻璃后的众人都精神一振,明白宋杨终于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刚开始,是帮他们收账,就是跟着其他大哥去借钱的学生那里,让他们还钱,不还的话就扒他们的衣服,拍视频。” 宋杨擦了擦脸,吸了吸鼻子,突然问云警官:“我能喝点水么?” “这孙子事儿可真多!” 夏侯昊在玻璃后面啧了啧舌,随即打开门探了半个身子出去,随手抓了一个小警员吩咐道:“小赵,快去拿两瓶水送进去。” “诶,好。”小赵警员应了夏侯昊,忙不迭的跑去走廊里头的房间拿了两瓶矿泉水。 夏侯昊交代完就立刻缩回了门里,不一会儿,审讯室的房门也被敲响了。云警官站起身来去开了门,从小赵那接过两瓶矿泉水后,就走回了桌前,将其中的一瓶递给了宋杨。宋杨看着云警官手中的矿泉水,若有所悟的看了一眼那面巨大的镜子,接着就接过矿泉水咕咚咕咚的喝掉了半瓶。 “接着说吧。”云警官将另一瓶水放到一边,看上去并不担心宋杨是否发觉镜子对面还有一帮人,语气平静的催促了一句。 宋杨看了看云警官又看了看镜子,突然平静了下来,不再痛哭流涕。 他清了清嗓子,用听上去有些可怜的语气接着说:“那些视频,其实也没什么用,要真有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也弄不出钱来。后来有个大哥就想,能不能就用这些视频搞钱,他就在网上挂了个拍卖,挑了几个长的还不错的女生,把视频截图传上去,没想到还真有人买。” “但时间久了,买的人也就没有新鲜劲了,而且还有投诉,说这视频没劲,要退钱。” 宋杨叹了口气,说:“说的次数多了,公司里的大哥就觉得不服气,咱们辛辛苦苦的冒着多大的风险才搞来这些视频,那些人给的钱连哥几个的车费都抵不上。”网首发 “哦......”云警官冷呵了一声。“听你的口气还觉得挺委屈啊?” “不,不是,这可不是我说的。”宋杨听云警官这么说,马上挺直了腰背,态度诚恳的反驳道:“我只是个跟班,这些都是公司里那些正式员工说的!” “正式员工?”云警官眯细了眼睛,翻开笔记本,拿起笔对宋杨说:“具体说说。” “噢,就是申德的几个老员工,一般走账啊,放贷款啊都是他们来做,哪个帐到期了,收款也得有一个老员工带着我们去,他们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照做就行。拍视频的时候,都是老员工负责摄像,我们这些签临时合同的都叫他们组长。” 宋杨流畅的介绍了一番,又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后,后来......的那些视频,也是那些组长让我们拍的......” “后来的视频?”云警官抬眼盯住了宋杨,停住了正在记录的笔,坐直了身体问道:“你是指你电脑里的那些?” “这小子居然没把那些视频删了?”站在单向玻璃后的夏侯昊一挑眉,有些意外的问江涛。 “没有。”江涛长舒了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庆幸的说:“有些甚至都没加密,就这么放在桌面上。” “嘁。”夏侯昊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宋杨是心大呢还是真的完全没有想过会被警方发现。 审讯室里,宋杨心虚的低下了头,没有搭腔。云警官又幽幽的开了口:“如果我没记错,你好像......” 云警官停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才说:“还‘友情出演’了一部分。” 夏侯昊听着云警官的话又是挑起了眉,迅速看了江涛一眼,江涛则立刻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他完了......”夏侯昊又一脸啧啧啧的摇起了头,弄的一边的伯谛有些不解起来,魏教授则是无奈的笑着安抚了伯谛一句:“看着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于是,伯谛只好带着些疑惑继续望向了那面巨大的玻璃。 “我......我......我都是被他们逼的!”宋杨的额头冒汗,有些恼羞成怒的大喊起来。 “你先别紧张。”云警官安抚似的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我没有要批判你的意思。”这话云警官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出来的。 “说回那些视频吧,你们是怎么找上那些女孩的。” “那......那些也是欠债的学生......”宋杨听了云警官的说辞,稍微冷静了一点,却依然表现得很尴尬,咽了口唾沫他才接着说: “有次去收帐,那欠债的是个长的挺漂亮的妹子,催她好几次了,还是还不出钱,组长就说要把她的视频给传到网上去。那妹子当场就跪下了,说干什么都愿意,求那个组长,不要把视频传网上。然......然后,组长看那女生长的挺漂亮,就,就让她给我们......那什么......” 说到这,宋杨偷眼看了云警官一眼,发现云警官正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并没有看向他。 他这才暗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没想到那妹子真的答应了,组长就趁机也拍了视频。结果那次在网上拍卖,买家都很满意,还说希望我们以后能多出这样的视频。” “所以,你们之后就用同样的方法,胁迫那些无法还债的女性拍摄黄色视频,为你们谋取利益,是么?” 云警官并没有抬头,一边继续在记录本上刷刷的书写着一边问道。 “警官,那些女生自己也是同意的,这怎么能叫胁迫呢!而且,而且那些视频的收益还可以给她们抵债,如果收益特别好,还能拿到红利呢!” 宋杨有些心虚的反驳着,他这话说的太过颠倒黑白,反倒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云警官的心理素质显然极好,不管内心如何的鄙夷,脸上却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的问道:“那照你的说法,这些视频应该都属于‘公司财产’,为什么会出现你的私人电脑里呢?” 这个问题把宋杨问住了,他苦思冥想了好一阵都没能回答出半个字来。 云警官见他回答不出,勾了勾嘴角,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道:“郭汐的坠楼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宋杨一听这问题就立刻大声回答道:“警官姐姐你要相信我!郭汐是自杀!跟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故意在学校论坛散布她自杀的消息?” 云警官停下了笔,质疑道:“还有,你是怎么知道郭汐是自杀的,有人告诉你的?” “傅雪!是傅雪告诉我的!” 宋杨急着撇清关系,丝毫没有出卖傅雪的心理负担。他虽然算的上是作恶多端,却始终觉得自己既然没有伤人性命,就算不上是十恶不赦。云警官怀疑郭汐的死和他有关,这让他完全无法接受。 “是她告诉我,郭汐真的是自杀的!她说她看见了!” “那监控视频的事,也是她告诉你的?”云警官接着问。 “对!”宋杨飞快的点头。 “是她跟我说现场的监控只拍到郭汐一个人进的教室,现场没别人!” 云警官稍稍向后一靠,深吸了一口气,悄然往那面大玻璃镜看了一眼,接着问:“郭汐和你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那傅雪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见云警官好像是相信了自己,宋杨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肩膀,回答道:“傅雪也是我们公司的,嗯,客户,就是......贷过款的。她长得漂亮,又是播音系的,人气挺高的,连那些组长都说她是颗摇钱树,平时不让下面的人随便碰,怕她一了百了。之前有一个马仔想对她动粗,被我拦下来了,她挺感激我的,就加了微信。” 宋杨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仿佛在标榜自己做了好事,又说:“郭汐跟我分手之前,我跟傅雪走的挺近的,我那时觉得......郭汐就是因为嫉妒傅雪,才跟我提的分手。” “郭汐和傅雪认识?”云警官立刻追问道。 “应该......应该不认识吧,她俩不同系。” 宋杨想了想道:“但傅雪知道我女朋友叫郭汐。” 云警官点了点头,将刚刚记录下的宋杨的口供翻了一遍,递给了宋杨说:“今天就问到这里,你看一下,这份记录有什么错漏,没有的话就签个字。” 她说完,又取了一只笔递了过去。 宋杨刷刷的粗略翻了翻,就立刻在笔录上签了字,又一副表现良好的样子将笔和纸张递还给了云警官。云警官确认了签名,再没有多说什么,整理了下桌面,带上文件就起身准备走出审讯室。 背后的宋杨却忽的出声叫住了云警官:“警官,我刚刚挺配合你们的吧?那,你看今天能不能先放我回去啊?我,我其实也是受害者啊!” 云警官开门的手突然就顿了下来。另一边的夏侯昊见状急忙道了一声“不好!”就风一般的推门走了出去,引的伯谛一阵侧目。 江涛在云警官向这边示意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现在这边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伯谛和魏教授。伯谛只好皱着眉头看向了魏教授,却见魏教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盒旺仔牛奶,递给了他,说道:“把这个拿过去吧,甜的东西有助于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可以缓解焦躁的情绪。” 伯谛虽然不太明白,却依言接了过来,跟着夏侯昊的脚步追了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审讯室里发出巨大的一声“嘭”,紧接着便是夏侯昊飞快的开门声,和他急急喊出的一句:“云警官!”。伯谛走出门去,就看到夏侯昊站在审讯室的门口,对着里面说:“麻烦你出来一下。”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夏侯昊也没有继续说话,这两人之间似乎正发生着一场奇妙的拉锯战。 不过很快,重新走回到审讯室桌前的云警官就败下阵来,她高跟鞋的声音“哒哒”的响起,人也紧跟着出现在了门口。 第17章 第十七章 “别生气了我的姑奶奶。” 一关上审讯室的门,夏侯昊就立刻哄着云警官到过道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当。” 夏大队长少见的摆出了一副将心比心的老战友模样。他用下巴指了指审讯室的门,又摇头晃脑的感叹了一句,柔声细语的开导着云警官。 可坐在椅子上的云警官却赏了他一个白眼,显然不领他这个情。 “你刚才干嘛要拦我?” “嘶,不拦着你难道让手撕了那小子啊?” 夏侯昊立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回了云警官一句。 “你是一时痛快了,到时候谁吃处分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局是连坐制的。” “那你也不该拦着我!”云警官闻言,继续朝着夏侯昊咆哮。 “是兄弟就该陪我一起受处分!你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么!?” “不是不是!”夏侯昊忙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接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把他电脑里那些视频,都看了?” “那不然呢?!” 云警官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悲痛多过了气愤。 “难道让你们这些臭男人去看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人天天嘴上道义的很,哪个没跟那些人渣似得在网上下过小黄片啊!这又不是扫黄/打/黑,那里面每一个都是受害者,就算咱们是警察,那些是证物不得不看!保护受害者隐私你总知道吧!我来总好过你们吧?!” 夏侯昊自然明白云警官为什么这么大脾气,作为刑警队里唯一的女性警官,每逢遇到类似的案件她总会感同身受的为那些受害者考虑,难免就会对他们这些男人地图炮一通。大多数时候只要他们默默的受着,过段时间她自然也就排解好了,但眼看云儿这次发作的厉害,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这夏侯昊也是一时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他恰好瞥见了呆立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伯谛,和他手里的那盒旺仔牛奶。 夏侯昊顿时眼睛一亮,如获至宝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拉起伯谛一个转身就冲回了云警官那边。 云警官还在自己跟自己生气,并没有注意到夏侯昊拉了个人回来。而见伯谛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夏侯昊就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并努了努嘴示意伯谛把牛奶交给云警官。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伯谛皱着眉头望了夏侯昊一眼,手却还是按照夏侯昊的示意,将那红红的小盒子递到了云警官的面前。 云警官看到那印着笑脸的奶盒子,突然眼睛一亮。 “旺仔牛奶!还是你小子......”她刚要夸夏侯昊一句,一抬头却发现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他黑色的头发细软,两鬓略长,生的很干净。 云警官忽的打住了话头,看了边上的夏侯昊一眼,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显得有些矜持的问夏侯昊:“这位是......?” 见自己转移注意力的奸计得逞,夏侯昊立刻笑的灿如夏花,他忙不迭的向云警官介绍道:“噢,这位就是魏教授的学生,伯谛同学,也是新民花苑盗窃案的失主,宋杨的那位室友。” “是分租。”被介绍成宋杨的室友,让伯谛感到了一丝不快,他立刻自己解释了一句。 “不能算室友。” “哦......” 云警官听了夏侯昊的介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伯谛一遍,点了点头,也展露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对伯谛说:“伯谛同学你好,谢谢你的旺仔牛奶” “不客气。”伯谛被这两个人突如其来的友好可亲弄的有点发毛,但他还是平静的回应道:“是魏老师让我拿过来的,他说,喝些甜的有助于你恢复精神。” “是嘛!”云警官扁着嘴惊叹了一声,她捧着旺仔牛奶看了看伯谛,又看了看夏侯昊,接着冲他们眨了眨眼,语调奇怪的感叹道:“甜的确实有助于恢复精神!” 云警官突如其来的奇怪表现让伯谛抬起了一边的眉毛,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望向了一边正在扶额的夏侯昊。 “额,介绍一下,云琪菲,云警官,是我们申浦刑警队的警队之花!” 夏侯昊接收到伯谛询问的目光,却没有开口解释这位女警官的古怪行为,而是十分公式化的向他介绍了一下云警官。可夏侯昊刚一说完,云警官就用略带威胁的眼神笑着看向了他,夏侯昊于是吓得赶忙又补了一句:“也是我多年的好友!” 云警官这才满意的回过了头,重新看向了伯谛,她朝面前的年轻人展开了一个炫丽的笑脸,然后亲昵的跟他攀谈起来。 “谛谛呀,我叫你谛谛可以吧?”她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伯谛的手臂,说:“以后,这个猴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姐,姐一定帮你打爆他的狗头!”说罢,她又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伯谛,用扶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 这时,云琪菲看向伯谛的眼神里有七分母性三分狂热,看的伯谛是一阵头皮发麻,他迅速用一脸“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的表情看向了夏侯昊,却无奈的发现,夏侯昊此时正在看天望地,就是不敢往他那瞅。 “噢对了!”幸好云警官一恢复精神就立刻想到了关心案情进展,就在伯谛和夏侯昊都在寻思着该拿她怎么办的时候,她自己就自动调台,回到了一名人民警察的思维模式,面向了夏侯昊问道:“老江去抓人了么?” “去了。”夏侯昊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正色道:“不过恐怕不是去抓人,而是请。”他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一边说一边打开界面,将屏幕展示给了两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伯谛和云琪菲脑袋挨着脑袋盯着夏侯昊的手机看了起来,手机界面上打开的是伯谛非常熟悉的校园网,而这一整页的帖子竟然都是清一色的声讨。声讨套路贷的组织多么的无良,声讨那些在网上买卖明显带有强迫意味的视频的人是多么的无耻。再来就是声讨警方和申浦大学校方,怎么能放任这种事情在申浦大学内发生而毫无察觉。 “许晏晏的遗书被泄露了。”夏侯昊看伯谛和云琪菲两人都皱着眉头望向了自己,便收回了手机解释道:“现在,舆论对我们警方很不利。” “我靠!”云警官闻言很不满的交叉起手臂抱住了前胸,并低低咒骂了一句。“住在一起的人都不知道,这要我们警方怎么察觉?” 她说的是许晏晏的室友,直到许晏晏出事,她们除了知道许晏晏的情绪状况不太好之外,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异常。 伯谛闻言又想起了许晏晏的父母,脸色有些暗淡了下来,他耸拉下头,低声问:“许晏晏她......也是......” 一边的云琪菲看到伯谛的样子,似乎感觉到自己提到了让伯谛不开心的事,赶忙捂住了嘴,看了身边的夏侯昊一眼。夏侯昊注意到了云琪菲的眼神,和伯谛明显失落下来的情绪,可只是稍稍叹了口气,他便还是选择了张嘴,将警方获得的情报如实的告诉了他。 “许晏晏在学校里和其他同学关系不是很好,可能是孤单吧,她迷上了一个网络主播,为了给那个主播打赏去借了那个所谓的学生贷款,也遭到了毒手。” 伯谛静静的听完,没有出声,脑中却不断的闪过一个个片段: 许晏晏独自一人在学校里吃饭,因为自己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而偷偷的哭泣。她打开手机的APP跟着里面素不相识的声音或笑或悲,因为期望网络那一头的人能多关注自己一点点,而走进了一家贴着申德信贷标志的公司大门。 接下来的画面他根本不敢想象,只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明明只见过寥寥数面,伯谛却觉得此刻这个女孩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里是竟那么的清晰。 “行了,一会儿江涛应该会以询问,保护受害者的名义把傅雪带来。” 夏侯昊拍了拍跟他一样一脸担心的看着伯谛的云琪菲,吩咐道:“你赶紧把你那旺仔牛奶喝了,下午还会有不少被害学生和家长会到,外面的安排就交给你了。” 云琪菲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夏侯昊随便一句话,就毫无人性的把最艰巨的任务推到了自己头上,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夏侯昊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拉过了伯谛,撂下云琪菲就往警局的深处走去。 “这个死基佬......”等到咱们的这位警队之花反应过来,夏侯昊早拉着伯谛走远了。于是,她只得不甘的对着走廊深处比了一个不雅的手势。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 夏侯昊一路拉着伯谛,带着他穿过了整个警局,等来到警局后门的空地上才放开了他。紧接着,这位刑警队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包已经拆了封的香烟,取出一根,拿在手指间把玩着,既不说话,也没有去抽那根烟。过了半响,他才突然开口,对靠着后门栏杆的伯谛,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不抽么?” 伯谛知道,夏侯昊这是怕他又惊恐发作,才拖着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让他可以放松心情。但说实话伯谛自认为他还没有脆弱到这个地步,需要夏侯昊这么护着他。但刚才他的心情确实也称不上是好,所以他才默默的由着夏侯昊把他拖来这,可能也确实是想听夏侯昊对他说一两句开导的话吧。可真等到夏侯昊开了口,他却又突然转移开了话题,关心起了夏侯昊夹在手指间的那根香烟。 “我不抽烟。”夏侯昊发现伯谛在看自己手里的烟,就拿着它在手指间转了几个圈。 空地的地上零零散散的散落着不少烟头,这里显然是那些忍不住烟瘾的老烟枪才会知道的秘密吸烟点。夏侯昊这话其实没什么说服力,但伯谛却不知怎的并不想去怀疑。可此刻,完全没猜到伯谛心思的夏侯昊,却仿佛依然害怕伯谛不相信一样,在把烟塞回了口袋之后,又主动的解释了一句:“戒了。” “那你还带着这盒烟?”伯谛虽然并不真的很好奇,却还是接着问了夏侯昊一句。 “办案的时候比较好使。”夏侯昊笑笑,拍了拍装烟口袋那一侧的警服胸口。 伯谛忽然想起夏侯昊熟稔的递烟给自己小区保安的姿态,顿时了然的笑了笑。 这之后两人之间便没了话题,他们吹着风各自沉默了一阵。 “你真没事?”夏侯昊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又开口询问。 “云警官是怎么回事?”于此同时,伯谛也突然开口问道。 这下,就算是夏侯昊再迟钝也已经感觉到,伯谛这是不想谈论自己的状况,至少是不想和他谈。夏侯昊眼神复杂的看了伯谛一会儿,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吐了一口气,他假装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一般张开了嘴,用尽量轻快的语气回答了伯谛的问题。 “她呀,就是腐女一个。” “腐女?”这个词引起了伯谛的兴趣,他转头看向了夏侯昊。 “额......就是喜欢看,男人和男人......”见伯谛一脸纯真的看向自己,夏侯昊突然就有种要带坏小朋友的罪恶感。 “男人和男人?”伯谛还是一脸不解的继续追问。 夏侯昊开始有点后悔,不该为了开云琪菲一句玩笑就随口说出这个词,云警官的这个属性在他心里是个笑话,可在一无所知的伯谛那里可就是他没法回答的十万个为什么。 其实回答了应该也没什么,恐怕也是两个人相视一笑了事,但夏侯昊就是觉得别扭。 他张不了这个口,于是只能含含糊糊的敷衍道:“哎!就是有点喜欢犯花痴!” 伯谛不太明白的皱了皱眉,虽然他还是没有弄懂,但本来这些对话就只是为了逃避夏侯昊对自己的关心而进行的。 对伯谛来说,明不明白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之后,夏侯昊又主动绕过了这个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生活日常,明星八卦什么的,伯谛的心情逐渐变的好了起来。不得不说,夏侯昊还是很会聊天的,或许是因为做刑警的夏侯昊跑惯了江湖,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就连“会看人脸色”的伯谛都自愧不如。所以当夏侯昊在全力哄一个人开心的时候,伯谛作为被哄的对象是很难不开心起来的。 “好了小同志。”见伯谛的心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夏侯昊一拍他的肩膀,就说道:“这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还有更艰难的时刻正要到来。” 就在伯谛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毒鸡汤”的时候,夏侯昊理了理身上的警服,系紧了原本挂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摇身一变,变出了个一身正气的刑警大队大队长。接着他回转身打开了警局的后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对伯谛说: “还是让我们,去会一会我们的头号嫌疑犯吧。” 第18章 第十八章 夏侯昊这时间可真是掐的非常的准,他和伯谛刚刚回到警局大厅,江涛就带着傅雪走了进来。傅雪虽然看上去脸色不好,却依旧保持着抬头挺胸的姿态,看上去更像是个来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者,而不是个到警局来陈述案情的受害人。 云琪菲一看到傅雪就迎了上去。 “你好,你就是傅雪吧?”云警官用温和的语气招呼着傅雪。网首发 见云琪菲过来,江涛也主动向傅雪介绍。 “这位是我们的同事,姓云,是我们警局唯一的一位女警官,一会儿,会由她来给你做笔录。” 江涛虽然说的很隐晦,却还是让傅雪的眉头跳了一下,而她的脸色也紧接着变得更差了。 夏侯昊和伯谛站在大厅的拐角处,暗暗的观察着傅雪。由于他们二人之前在心理问卷调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傅雪,所以夏侯昊认为他们两现在并不适合在傅雪面前露面。于是,在看见傅雪进来之后,他便拉着伯谛,让到了大厅靠走廊的角落里。 江涛的那番话显然并不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策略,也不符合他一贯的为人。这样故意的去提醒一个受害者她曾受到侵害的事实,放到平时一定会是江涛最嗤之以鼻的行为,但今天,他却是故意在傅雪面前这样说了,夏侯昊略微眯细了双眼,他觉得江涛一定是在“请”傅雪来警局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 伯谛虽然并不了解江涛,但也感觉到了一丝违和。再加上,以他刚刚了解到的云警官的个性,和她表现出的对这些受害者的同情心,此刻却没有对江涛的行为提出异议这一点来看,江涛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于是,他确认似的看了夏侯昊一眼,果然,此刻的夏侯昊正目如鹰隼的盯着傅雪。伯谛心下了然,也转回头去,继续仔细的观察起傅雪来。 虽然在场的几位警官心里都明白,傅雪其实是一名嫌犯,但她现在毕竟是以受害者的身份被“请”来的,这戏还是要做足。所以,云琪菲只得装作没感到什么异常的上前一步,显得很是关心的问傅雪:“你脸色不太好啊,需不需要先休息一下?” “不用。” 傅雪的个子比云琪菲高出不少,而且还穿着较高的高跟鞋,她本来就居高临下的视线也在她刻意抬高下巴的动作下,显得更加盛气凌人。 “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 她今天穿着颜色鲜艳的修身套装,表现的像是高端商务领域的女老板在面对下属,语气更是充满了高位者的不屑。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跟我去审讯室吧。” 云琪菲和江涛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感到尴尬,她听了傅雪的话之后,就一改之前知心姐姐的姿态,立刻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着傅雪说道。 “审讯室?”傅雪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噢,你不要误会,去审讯室做笔录也是为了保护你的隐私,同时也是为了保证取证的公平公正。” 江涛见她对“审讯室”这个称呼充满了警戒便开口解释道:“我们警局的审讯室都做了隔音处理,除了为你做笔录的云警官之外现场不会有第三人听到你们的谈话。” 只不过隔壁有人能听到罢了,在场的几位警员的脑子里同时划过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在办公区域接受询问,我们也可以安排。”云琪菲立刻笑着追加了一句,并回头看了一眼警局大厅的办公区。 警局大厅里,除了坐在办公桌前的各位警官之外,还有其他来接受问询或是前来办事的人,一眼看上去,不仅显得杂乱非常,而且还毫无隐私可言。 傅雪顺着云琪菲的视线也看了那办公区一眼,直接闭上了嘴。 看来老奸巨猾这一点,云琪菲和夏侯昊是一脉相承啊?伯谛见状忍不住瞥了夏侯昊一眼,夏侯昊却是一脸纯良的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那就请跟我来吧。”云琪菲见傅雪没了意见,便侧身一步,做出了“跟我走”的姿态。 而傅雪也果然没有再拒绝,她踩着高跟鞋,跟在云琪菲的后面,一路就往走廊的方向走了过去。夏侯昊见傅雪往他和伯谛所在的方向走来,赶紧抓起了伯谛的胳膊,带他转身避开。傅雪路过两人所在的地方,瞟了一眼夏侯昊的背影,一瞬间有些疑惑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没有停留,尾随云琪菲进了走廊。 感觉到傅雪已经走了过去,夏侯昊才又回转身体,朝走廊看了一眼。这时江涛也正好走到了夏侯昊和伯谛身边,他拿起手中的文件,拍了夏侯昊一下,这才说:“行了别看了,你还是先看看资料吧。” “资料?什么资料?傅雪的背景不是早调查好了么?” 夏侯昊虽然嘴上明知故问了一句,手却还是老实的接过了江涛拍到他身上的文件夹。 “数字科那边刚调出来的聊天记录。” 江涛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简单的回了夏侯昊一句。和夏侯昊不同,他看上去完全没有打趣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他才接着说道:“这个傅雪,不简单。” 江涛说话间,夏侯昊已经翻开了那份资料,伯谛虽没有去看,却观察到夏侯昊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就在伯谛开始猜测傅雪的聊天记录里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夏侯昊一合文件夹,说了声“走”就迈开大步朝走廊里走去。伯谛和江涛于是也只好跟在他后面,朝着审讯室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们刚走到之前审问宋杨的那间审讯室附近,就看到魏教授从观察室里出来,手上拿着手机,好像刚打完电话的样子。 “傅雪到了么?” 魏教授一看夏侯昊冲过来,就猜到了原因。夏侯昊也不扭捏,点了点头就立刻把资料递给了魏塰。魏教授从夏侯昊的表情中读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接过文件夹,毫不耽搁的翻看了起来。 追上来的伯谛和江涛都没敢出声,静静的立在一旁。直到魏教授细细的看完,夏侯昊才问:“魏教授,您觉得这傅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实话,我实在想不通,她自己明明也是个受害者,应该最能体会其他受害者的心情,为什么还要阻止其他受害者报警?甚至弄出这样一个群来,让群成员互相监督,对有报警想法的受害人进行霸凌和羞辱,不让群体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她们被侵害的事实,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是在纵容宋杨那些人继续犯罪么?” 听了夏侯昊的一番话,伯谛才明白那些聊天记录到底说了些什么。他想了想,不经有些头皮发麻,傅雪这样的行动出乎了他的意料,在许晏晏的描述里,傅雪是一个真心诚意为她着想的好学姐,但眼前的证据却证明她可能欺骗了所有的受害者,最坏的情况,她甚至有可能已经成了宋杨那伙人的帮凶。 魏教授推了推眼镜,却没有立刻回答夏侯昊,而是又将资料往上翻回了几页,重新看了看,才抬起头,对夏侯昊说:“我还没有见过傅雪,不便说的太细。但她肯定没有精神问题,应该也没得斯德哥尔摩,她的这种做法恐怕只是她个人的一种生存策略。” “你是说......她只要确保自己没事,拉多少人下水都在所不惜?” 夏侯昊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怒意,但他还是尽量克制的问魏教授。 “可以这么说。”魏教授的语气依旧平静,不起波澜。 “这和她本人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和生存环境有关。如果她从小就被教导要恪守贞操,受到侮辱就应该宁死不从,你试想一下,当她在现实生活中为了生存而最终选择了妥协,那么她的心理就一定会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自我否定等负面情绪,而这种情绪又会催生出同等程度的渴望,让她希望被人认同,被人理解,这就促使了傅雪去寻找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 “你是说,傅雪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控制其他的受害者,只是单纯的在寻求情感的发泄?” 夏侯昊听了魏教授的话,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抬手插话道。 “对。”魏教授点了点头接着分析道:“人是社会性动物,会不自觉地寻求群体的认同,这个聊天群满足了她的心理需求,不但让她得到了认同,甚至给予了她超过预期的满足感。从许晏晏对她的依赖就能看出,她在这个群体里应该担任了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角色。” “也就是说,她从单独的一只羊变成了羊群的首领。”夏侯昊想了想又问。 “但既然这个群体让她感到满足,她不是就更应该去维护这个群体的利益了吗?为什么还要在群体里散播恐慌,阻止那些受害者报警?” “恐怕在傅雪看来,她确实是在维护这个群体的利益。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在维护她自己的利益。” 魏教授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扶了扶眼镜,然后接着说:“根据宋杨的说法,贩卖黄色视频所得的利益除了可以抵扣欠款之外,还会给受害人也带来一定的分红。当然,这都是套路贷集团控制受害者进一步获取金钱的手段,但对傅雪来说,却是在最坏的境地下获取最高利益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想想怎样才能过的快活些。” “一方面,在道德认知上,她还遵循着传统的观念,认为一旦曝光,她将成为人们口中的/荡/妇,遭受惨无人道的羞辱。但另一方面,她又确实从这种迫害中接受到了好处,从实际情况来看与真实的/荡/妇毫无区别。这样的认知矛盾很容易让她的价值观产生扭曲。最终,她可能会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严防死守,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她的贞洁和金钱利益就都可以得到保全。” “所以,她必须要让其他的受害者都相信,只要说出去,就会对所有人的生活产生危害,这样就没有人会选择将事情捅出去了?”这时江涛也弄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出声问魏教授。 魏塰点了点头。这样的推测听在常人耳朵里难免会有些匪夷所思,但并非是不可能的。傅雪在做这些选择时的心智恐怕也称不上是正常,人在走极端的情况下就往往会做出令旁人无法想象的判断。 “那郭汐呢?”夏侯昊喃喃的说道:“从现在的证据来看,郭汐并不是套路贷的受害者,她又是怎么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的?” 夏侯昊一边说一边又踌躇着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但过不多时,他就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一亮,喊出了一个名字。 “宋杨!” 夏侯昊的话音一出口却变成了一个双重唱,因为与此同时,江涛也叫出了这两个字。而紧接着,这两人又立刻默契的同时抬步,齐齐往走廊更深处的地方快速的走了过去。 “后边是押解区。”魏教授看伯谛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就一边招呼他跟着一起走,一边对他做起了解释。 “宋杨刚刚被其他警官带走,应该是被带到那里,暂时收押了。” 伯谛跟着魏教授快步追着夏侯昊他们过去,这才想起之前他被夏侯昊拖走,甚至没来得及跟魏教授打声招呼,就只留了魏教授一个人在观察室里看着宋杨。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魏教授回头看了他一眼,询问的“嗯?”了一声,好像没明白伯谛为什么突然道了歉。但还没等到伯谛说明,他们就行到了拘留室的门口,里面正传出了夏侯昊大声询问的声音。 “郭汐有没有用过你的电脑?” 宋杨本来好好的呆在拘留室里,他刚刚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正好有些困倦,夏侯昊闯进来的时候,他正靠在墙边打着瞌睡。而就在半睡半醒之间,他突然就被夏侯昊一把拎了起来,这之后,他更是被夏侯昊吼的一脸懵逼,完全没能明白夏侯昊到底在说什么。 “我问你,郭汐有没有使用过你的电脑?”夏侯昊见状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应......应该没有?” 宋杨总算反应过来夏侯昊在问什么,但一片浑沌的脑子却还没来得及开始正常运转,他只是稍一思索就随口答道。 “你再仔细想想。”一边的江涛拍了拍夏侯昊的手,让他把宋杨放下来。 夏侯昊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宋杨,让宋杨又坐回到拘留室的长条板凳上,这时宋杨才开始努力的回想起郭汐来他出租屋的细节。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好......好像有一次,就在她提分手之前,她去我那的时候我正好在洗澡,等我洗完出来她又慌慌张张的说有急事要先走了。那时候,我电脑的屏幕好像是亮着的。” 夏侯昊和江涛同时舒了一口气,好像心里的某些想法终于得到了印证。两人又确认了一遍宋杨有没有记错,在得到“应该没错”的答复后,两人便丢下一脸迷茫的宋杨,和同样莫名其妙的值班员,出门与在门口等待的魏教授和伯谛汇了合。 “郭汐恐怕知道宋杨在干一些违法的勾当,最少也应该看到过傅雪或许晏晏被侵害的视频。” 夏侯昊一出门就对魏教授和伯谛说:“宋杨说过他曾怀疑郭汐是因为吃傅雪的醋而与他分手,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郭汐那时可能已经注意到傅雪就是她看到的视频内的女生。” “郭汐是新闻系的学生。” 江涛在听夏侯昊分析的时候就频频的点头,待到夏侯昊一说完,他便也马上接腔说道:“新闻传媒有些大课和播音系有重合,有没有可能她曾经见过傅雪,在意识到视频里的人就是傅雪以后,独自调查了这件事,并且找到了傅雪,希望她可以站出来报警?” 夏侯昊听完也立刻点了点脑袋,看来和江涛是同一个想法。他有些急切的,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独自沉吟的魏教授,然后问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傅雪有没有可能为了让郭汐闭嘴而动手杀人?” “有可能。” 魏教授略一思考,就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但却又很快提醒道:“但这些都只是你们的推测,郭汐和许晏晏都已经身亡,宋杨的口供又只是间接的证据,现在能得到直接证据的唯一突破口,就只剩下傅雪本人了。” “还有两样东西。”一直沉默的伯谛突然出声,将另外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个空调外机上的U盘,和楼下树丛里的手机。” 第19章 第十九章 夏侯昊听了伯谛的话,忽的眼前一亮。 “你是怀疑那U盘里的加密视频文件是郭汐从宋杨的电脑里拷贝下来的证据?” 伯谛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接着又说:“手机有没有测试过用许晏晏的指纹解锁?” “许晏晏是自杀,她的指纹并没有入库。” 江涛皱起了眉,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伯谛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但很快他就一边理着思路一边说:“当时在现场的,只有郭汐,许晏晏,傅雪三个人,如果手机不是意外进入的案发现场,那这部手机就只可能是现场其中一人的,所以,郭汐的指纹已经排除,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许晏晏和傅雪?” 伯谛再次点了点头。 “应该不是许晏晏的。” 夏侯昊听了江涛的话,在一边摇了摇头,回答伯谛道:“我们在许晏晏的宿舍里发现了她的手机,经她的室友辨认确定是她一直带着的那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现在就让鉴证科的同事去查一下。” 夏侯昊一边说一边就拿出了手机,他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就按下了拨出键,并将手机举到了耳边,不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喂?是我,诶!你先别挂电话!郭汐案那手机解开了么?哎,我知道你跟我说过,解开了就第一时间通知我,可我们这嫌犯都已经到门口了,咱还什么证据都没有,你这叫我怎么审?喂?喂?这臭小子居然挂我电话......” 夏侯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可就在他愤愤的伸出手指,打算再次拨打过去的时候,江涛却伸出一只手,阻止住了他,并用另一只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也拨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的提示音之后,电话再一次被接通。 “去调许晏晏的指纹,看能不能给郭汐案现场的那部手机解锁,如果不行的话就把手机送过来。” 江涛可不像夏侯昊,他言简意赅的说完,还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回应什么,就“啪”的挂断了电话。 夏侯昊立刻做出了一脸“还是兄弟你好”的表情,伸手就要去搂江涛的肩膀,可瞬间就被江涛嫌弃的一把推开了。看着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插科打诨的两人,伯谛竟突然有点羡慕起来,魏教授也是一脸无奈的笑看着他们。 但江涛很快就回到了工作的状态,对夏侯昊说:“说正经的,现在我们手上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傅雪那边,你打算怎么审?” “该怎么审怎么审。”夏侯昊双手一摊。 “她现在也不是犯人,而是受害者。我相信,咱们云警官一定会对她“关怀备至”,时刻体察她的心情,只要她稍微表现出一点不适,就立刻喊停,休息个五,六十分钟的。” “你是要让小云拖住她,趁机找证据?”江涛皱了皱眉。 “你这想法也未免太乐观了,万一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呢?” “那请问江副队还有什么高招啊?”夏侯昊很无赖的反问了一句,可这一句倒确实是把江涛噎住了,因为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还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那我们就先去看看这个傅雪吧。”魏教授开口给江涛解了个围。 “毕竟我们对傅雪之前的行为和动机都只是猜测,我还是要先见到她本人才能做出判断。” “行。”夏侯昊迅速应了一声,便转头率先走了出去。于是,这四人就又前前后后的往傅雪所在的审讯区返回。 傅雪现在正觉得很憋屈,她本来已经准备好到警局来演一出大戏。 傅雪的家里有三个孩子,她排行老二,父母为了生一个男孩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却还是得了三个闺女。母亲在生幺妹的时候大出血死了,从此姐妹三人就被领到祖母身边生活。她们的父亲在妻子去世不久之后就另做他娶,在另一个县城里安了家,平时对她们姐妹三人不闻不问,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回来看她们。而祖母家的经济条件一直都很有限,有着两个姐妹的傅雪不可能得到祖母的专宠,想要什么都得靠抢。 幸而她从小就生的标志,而她又很会运用这份老天赐给她的礼物。逼出两滴眼泪,装楚楚可怜的戏码她从很小开始就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 今天早上当她知道她的事情还是被曝光了的时候,也曾有那么一时的惊慌,这对从小接受女德教育的她来说,简直就如同天塌地陷。但她很快发现事情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发展,祖母曾经描述过的那些可怖的嘲讽,辱骂甚至殴打,浸猪笼都没有出现。大家不仅强烈的谴责了那些逼迫她的人,对她更是报以了极大的同情和关注。只要她展现出一点悲伤的样子,周围的人就都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偶尔有一两个不同的声音进入她的视线,也会立刻被护着她的人骂回去。 她这才感觉到原来祖母的时代早已经过去,原来在这个时代她是什么错都没有的。 是啊,我什么错都没有。 傅雪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的座椅上,翘着二郎腿,心安理得的想。 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她表现的很抗拒,她的同学们也都将她护在身后,大声的质疑警察的动机。 作为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为什么还要专门到警局去接受盘问呢?这简直不可理喻。 “对傅雪同学进行伤害的犯罪组织成员还没有全数抓获,我们将她带去警局也是为了对她进行保护。”带头的那位警官冷着一张脸,看了一眼她柜子里露出来的名牌包,如是说道。 “更何况,既然傅雪同学没什么好隐瞒的,又为什么要害怕去警察局呢?” “你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还给受害者泼脏水啊!你是不是警察啊?!我们要投诉你!”这位警官的话引起了她室友的强烈反弹,但傅雪却暗暗的咬住了银牙。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不要这样,我......我跟他们走。”她脸色煞白,声音虚弱,从人群的最后面走了出来,看上去像是去慷慨赴义的英雄。 “但请你们给我几分钟时间,我需要换身衣服。” 于是她花了一个小时将自己打扮的不再那么憔悴,在朋友们对警察不满的嘟囔和对她的宽慰喝彩声中坐上了警车。 傅雪想到这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带着些得意,又带着些鄙夷。但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因为她紧接着又想到了自己的现状。 那位女警官带她进到这里之后,自然也是一副关心的样子嘘寒问暖了一阵,傅雪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仿佛害怕与人接触般的矜持冷漠,对那女警一一谢过。等到那女警官摆好了笔记本,她也已经假装着做完了几次深呼吸,摆好了一副准备好接受这位警官询问的姿态。 可她才刚一进入到自己那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角色中,这位女警官就突然以害怕会刺激到她为名,转变了态度。丝毫不敢提起与案情相关的问题,反而是跟她拉起了家常,几乎是把她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事情都问了个遍。 而直到傅雪开始抗议:“警官,请问你们找我来是来调查户口的还是来协助破案的?”那位女警官才终于肯取出纸笔,开始问她一些案情相关的事情。 但还是没问几句,傅雪刚露出一点痛苦的神色,那位女警官就又慌慌张张的连声道歉,并表示如果她觉得难受可以先休息一会儿。之后就把傅雪独自丢在这间审讯室里,自己说了声“我去给你买些吃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那位女警官还是没有回来。新人吧?傅雪百无聊懒的想着,后靠住椅背,放松的翘起了二郎腿。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是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就起身打开了放在桌上的名牌包包,翻找了一下,她先是愣了愣,旋即伸手取出了化妆包,摸出口红和便携的小镜子,补起妆来。 “你看看,我就说她是个绿茶。”观察室里,“消失无踪”的云琪菲正一脸嫌弃的望着审讯室里的傅雪,对夏侯昊和江涛说。她刚给屋子里的几位男士补了补傅雪的家庭状况,并且附带了她自己脑补的若干小八卦。 “你看她那包包,限量款!1万多还不一定买的到!那只口红也要2000呢!这就算不是拿了黑心钱,也肯定有个有钱的‘爹地’。” “哎哎哎,注意点影响啊!小云同志!”夏侯昊站在一边,和云琪菲一样抱着双臂,出声提醒道:“咱们这还有个没证的呢。”更新最快的网 听了他这句话,云琪菲和江涛都望向了伯谛,伯谛怔了怔,看向夏侯昊的背影说道:“我今年22.” “离你生日还差5个月呢。”夏侯昊回头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这下一屋子的人又都看向了夏侯昊。夏侯昊被众人盯着,惊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于是赶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从傅雪的家庭环境和她自己的描述来看,魏教授猜测的,她从小受到守节教育的可能性,很高啊。” “而且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恐怕已经意识到受害者这个身份能给她带来很大的好处,她应该不会轻易松口的。”魏教授贴心的接过了话题,但讲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几人都是心中一沉。 “不是还有聊天记录么?拿那个诈诈她?”云琪菲提议道。 “恐怕不行。”夏侯昊摇摇头,说:“她只要说,她是真的觉得如果这件事被曝光,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受害女孩都会受到社会的歧视,遭受到巨大的心理创伤。我们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拿红利的事情呢?”江涛也问了夏侯昊一句,但还没等夏侯昊开口他就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可以说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如现实一点,或者说是那边硬塞给她的。”江涛自顾自说完,又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发现他们现在确实暂时拿这个傅雪没办法。 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是间接的,不管是楼梯上的鞋印也好,她和郭汐的关系也罢,要么是可以得到其他合理的解释,要么就是无法佐证的道听途说。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 伯谛听了三位警官的对话,低头思考了一阵,然后才看向了玻璃窗前的三人,开口道:“郭汐和傅雪是怎么联络的。根据宋杨的说法,就算是比较亲近的人也都认为她们两人并不认识,但她们却顺利的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难道不是通过聊天软件么?” “不是。”江涛回答了伯谛。 “咱们查到的聊天记录里,并没有傅雪和郭汐对话的记录。” “也不是通过手机直接联络。”夏侯昊也接了话,恐怕从他第一次看到监控录像,注意到郭汐接了电话开始,就已经想到要调查通话记录了。 “排查郭汐的通话记录时,并没有发现傅雪的电话号码。” 他们开始怀疑傅雪的那天,他就又让人复查了郭汐的通话记录,得到的就是两人毫无交集的结果。 “那就只有匿名的网络聊天室了。” 一直沉默着的魏教授这时开口说道:“这在曾被暴力侵害的受害者中并不少见,大多数受害者都耻于在现实中谈论自己的遭遇,但在不想暴露身份的同时又渴望找人倾吐,所以这样的线上聊天室并不少见。” 他抬了抬眼镜又看向了夏侯昊,接着说:“你说过那个U盘中的视频文件经过加密,说明郭汐对于电脑科技类的东西并不陌生,为了让傅雪安心与她对话,她就很有可能会选择这样的聊天室与傅雪进行交流。这种聊天室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护用户的隐私,用的大多是境外的服务器,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自动清除聊天记录,很难留下证据。” “但我们在郭汐的电脑上也没有发现类似的网络记录。” 江涛皱起了眉,这确实也是一直困扰夏侯昊和他的一点,如果当时在郭汐的电脑上有查到类似的网站,哪怕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也应该会引起他的注意,但事实的情况却是他们并没有发现那样的网站。 “那就只能是在手机上了。”魏教授却没有露出江涛那样为难的表情,很快就说道。 绕来绕去,最后的关键还是绕回了手机上。夏侯昊叹了一口气,但现在他们手上唯一的一部证物手机却无法查看内容,这确实是让人感到头大。 “那许晏晏呢?”伯谛突然又出声问道。 “啊?”夏侯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了伯谛。 “许晏晏当时也在现场,不管她是跟傅雪还是郭汐联络,通过什么方式联络,她的手机里应该都会留下记录,至少也会留下匿名聊天室的网址。” 伯谛思路清晰,不急不缓的对夏侯昊解释了自己的意思。 “噢!”夏侯昊一拍脑袋,江涛和云琪菲也同时明悟过来。由于许晏晏是自杀,他们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她在这个案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同时也忽略了郭汐是通过许晏晏与傅雪联系的可能性。 “我这就去许晏晏家!”云琪菲立刻跳了起来主动请缨,说完也不管夏侯昊同没同意就风风火火的冲出了观察室。 “如果能知道这个聊天室的名称,或者直接取得郭汐与她联络的证据,或许就能成为一个突破口。”魏教授向伯谛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笑了笑说。 “看来我又欠你一顿饭了。”夏侯昊也心情大好,赞了赞伯谛又向江涛投去了一个“看我找的人有用吧”的得意眼神,弄的江涛又想赏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在这时候,观察室的门又被打开了,一个顶着鸡窝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矮个男子闯了进来。他伸手从大褂的兜里掏出了一个装在证物袋里的手机,拍到了夏侯昊的胸口,说道:“查过了,开不了!手机给你了!再见!” 那人仿佛是很不愿意看见夏侯昊,他用又快又短的语句说完,便一扭头,转身就想走。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夏侯昊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肩膀,一边将人拖回来,一边叫道:“视频!还有视频!” “也没解开!”鸡窝头的男子啧了下舌,他的身板儿跟夏侯昊比起来差了一大截,现在是打又打不过,挣又挣不开,只好臭着一张脸说:“不过知道了密码是8位数字。” “全是数字?那应该不难解吧?”夏侯昊舔着脸给那男子理了理被抓乱的衣襟,笑嘻嘻的问。 “大哥!你知道有多少种排列么?!”那男子险些被夏侯昊的“无知”气的哭出来,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那肯定也难不倒我们‘博士’嘛!是不是!”夏侯昊完全没有受到音波攻击的影响,依然满面春风的对这个被他称之为博士的男子说道。 “滚!”那男子终于承受不住夏侯昊的厚脸皮,没好气的咒骂起来。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江涛终于一脸看不下去的走了过去,奇怪的是那男子一看到江涛,就突然挺直了站姿,叫了一声“江副队!”,那正经的样子与面对夏侯昊时简直判若两人。 “行了,手机我们收到了,你先回去吧,记着,破解视频之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江涛严肃的叮嘱了那男子一句,就将他打发出了门。 看伯谛正在奇怪的瞧着自己,夏侯昊颠了颠手上的手机,似乎并没有因为手机没能被解开而感到沮丧,主动开口解释道:“那是数字科的周警官,我们都叫他‘博士’,下次有机会再给你介绍。” “哼,也就你这么叫他。”江涛毫不客气的吐槽了夏侯昊一句,然后便问:“不等小云回来?” “不等了。”夏侯昊看着手机,眼神里显出了一点精光。 伯谛和魏教授看到夏侯昊的表情,都同时挺直了身体。观察室的四人于是都齐齐的将目光投射向了玻璃窗对面,那位一脸平静,正在对镜添妆的“受害者”。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夏侯昊又等了二十分钟才去了审讯室,这倒不是因为他有意拖延,而是整理七七八八的资料确实耗费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他又临时要了耳机通讯设备,这才拖到了现在。 但这些准备显然是很有必要的,厚厚的一叠聊天记录是主要的撑门面道具,这会让夏侯昊看上去掌握了很多证据,从而从心理上给傅雪带来压力,而佩戴耳麦则是方便观察室里的专家给他建议,并让同伴及时通知他新的情报。 至于这会不会让他看起来像是刑侦剧里装逼的男主角,夏侯昊在进门前对着走廊窗户的反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想,我比他们帅多了。 于是夏侯昊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能唬住的气场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听到门口的动静,刚端正了坐姿的傅雪在看到夏侯昊的时候,短暂的表现出了一秒的惊讶,旋即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说:“果然是你,‘学长’。”学长这两个字她有意说的很慢,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更深。 夏侯昊站在门口笑了笑,却并没有对傅雪的讽刺产生什么反应,他缓慢的关上了房门,门锁在静默中发出了轻微的“咔嗒”一声。紧接着,夏侯昊一边悠然的踱着步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开口说道:“看来你还记得我,那应该就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我对帅哥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傅雪有些俏皮的扬了扬嘴角,然后向前坐了坐。她用手肘撑在桌面上,抬起了双掌,将十指交缠在一起,并用手背拖住了下巴。接着就用带着几分娇媚的语气称呼道:“夏侯昊,夏警官。” 夏侯昊只是礼貌的笑了笑,就冷淡的低下头,翻开了记录本,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傅雪的献媚,这让傅雪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愤愤的表情,但当夏侯昊抬头的时候,她又很好的将这种情绪隐藏了起来。 “傅雪。”夏侯昊用称呼开了个头,但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傅雪就抢先回叫了一声:“夏警官。”这让审讯室里的场景看起来不像是警察在审问犯人,而更像是一对非常般配的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在观察室里的魏教授难得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傅雪,虽然年纪不大,言谈举止倒是很老辣。她很擅长将对方拖进自己的节奏里,稍有不注意就可能被她带着走,夏警官,稍微注意一下,不要被她转移了询问的重点。” 魏塰和江涛,伯谛三人站到了那面单向玻璃的前面,玻璃窗前放置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通讯的设备。刚才魏教授就是按住了设备上的通话键,对着话筒出声提醒了夏侯昊。 夏侯昊显然也没有被带着走的打算,他还没等魏教授说完就阴沉下了脸,对着巧笑的傅雪说:“傅雪,现在是在警局,你是在接受询问,麻烦你严肃一点。” 傅雪看夏侯昊沉下脸来,就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夏警官,我是受害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凶啊?” “受害人?”夏侯昊冷哼一声,态度明显的冷硬下来。 “我看你的状态一点也不像是个受伤害的人啊。” 他冷冰冰的视线顺着傅雪的身体曲线来回巡视了一遍,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猥琐的情绪,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屑。 这眼神让傅雪心中腾的升起了一股羞恼的情绪,她不舒服的将身体后靠,手臂也环抱了起来。如果夏侯昊的眼神里充斥的是那种情绪,她还可以忍受,甚至是可以享受。但夏侯昊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只花瓶,那穿梭于傅雪令人自傲的身体上的视线则更像是一个古董商在判断一件商品的价值。而她,夏侯昊的眼神告诉她,毫无疑问是充满瑕疵的地摊货。 如果云琪菲在这里,那她就一定不会同意夏侯昊的审问方法。不管傅雪之后做了多么恶毒的事情,她曾受到侵害的事实并不会因此改变,对于一个曾经受伤的女孩来说,夏侯昊的这种态度毫无疑问是最伤人的。 但此时云琪菲并不在,在屋子里的是一群心硬如铁的臭男人。虽然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江涛也对这种方法提出了疑问,但魏教授却认为,这是最迅速,且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只有用最快的速度让傅雪失去冷静,并让她被情绪左右无法思考对策,才能找到她的破绽让她开口。 几经思量,夏侯昊还是决定试一下。伯谛对这个决定也有不满,但他却没有提出异议,一方面这毕竟是魏教授的判断,他从来都是选择相信魏教授的。另一方面,他也知道,眼下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见傅雪采取了防卫的姿态且不再说话,夏侯昊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按照我的办案经验来说,像你这样的受害者并不多,大多数的姑娘不要说是跟男性对话了,根本连看我一眼都做不到。”他点了点头,缓和了些态度,说:“你很坚强。” 看到夏侯昊并没有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乘胜追击,而是改变了策略,转用了与傅雪共情的方法。魏教授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但他这个皱眉转瞬即逝,很快就又恢复了原先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好受,但既然你能同意到警局来,就说明你也希望将那些人绳之以法。”夏侯昊看着仍有些抗拒的傅雪,真诚的说道:“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但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放弃了可以惩罚那些人的机会。” 傅雪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感动,但很快又被假笑给淹没了。“没有的事。”她维持着抱胸的姿势将一条长腿搁到了另一条上,动作充满了暧昧,然后巧笑着对夏侯昊说:“我怎么会怪夏警官呢。” 傅雪的表现让夏侯昊和观察室里的江涛,魏教授都深深的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对人情世故领悟的太过透彻,而这也就意味着她不会轻易的被人打动。夏侯昊的退让无疑让他们失去了进攻的机会,接下来想要撬开傅雪的嘴恐怕就更困难了。 但夏侯昊并没有气馁,他很快振作起来,语气如常的问傅雪道:“宋杨,你认识吧?” “认识。”傅雪并没有抗拒这个问题,很快就开口回答道:“宋杨......算是那群人里对我比较好的,他人其实不坏,就是有点笨。”说到这里傅雪似是回忆起什么,竟露出了一点真心的微笑,但她很快惊觉过来,那微笑也迅速带上了一点轻蔑。 “就是那种典型的书呆子,小时候只会读书,觉得只要成绩好就高人一等。其实,也不过就是背书比别人强一点罢了,脑子不见得有多聪明。” “哦,那郭汐呢?”夏侯昊将傅雪说的话做了记录,同时看似随口的问道:“郭汐在你心里又是什么样的人?” “郭汐......”傅雪听到这个名字,一瞬间表现的有些抗拒,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才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他是宋杨的女朋友,但我没见过。” “你是说,你不认识她,对么?”夏侯昊确认似的又问了一句,他“唰唰”的在纸上写完了剩下的几个字,这才抬头看向了傅雪。 “那你为什么要到多媒体教学楼去见她?” 夏侯昊的话在傅雪心中炸成了一个响雷,炸的她脑中嗡嗡作响,但她表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只是眼睛不再看着夏侯昊,而是望向了自己左侧的地面。 “我怎么会去见她呢?”傅雪平静的说道:“夏警官,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夏侯昊听到傅雪的回答,看上去似乎很诧异,他看着傅雪挑了挑眉毛,然后接着说:“多媒体教学楼的逃生通道里清晰的留下了你和许晏晏的脚印,这还能有什么误会。” “脚印又不一定就是那天留下的,那个逃生通道本来就没什么人走,很有可能是我们以前从那里下楼时留下的呀。”傅雪突然就变得条理清晰,她很不以为然的张嘴,用寥寥数句就反驳了夏侯昊。 “再说了,你们怎么就能确定那是我的脚印呢,这世界上同样的鞋子那么多,不见得只有我有那样的鞋吧?” “那天?”夏侯昊敏感的抓住了傅雪话语中的问题,反问了傅雪一句,然后他轻轻笑了笑,又接着说:“我只是问你为什么会到多媒体教学楼去见郭汐,并没有指明是哪天,你说的那天,又是哪天呢?” “我......”惊觉自己被抓到了纰漏,傅雪急忙张嘴想要反驳,但刚起了个头,她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说辞。于是,她又突的顿了口,将手举到嘴边悄悄咬了咬自己的指甲,这才冷静了下来,说道:“你说哪天就是哪天啊,我又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时候,但我绝对没有去见过她。” “既然你没有见过她。”夏侯昊又继续追问道:“那为什么宋杨告诉我们,是你跟他说郭汐是自杀的,而且还说是你亲眼看到的” “夏警官。”傅雪舒了一口气,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宋杨可是个罪犯,他说的话,能信么?” “呵。”夏侯昊轻笑了一声,说道:“能不能信,我们警方自然会有判断,不过既然你没有说,那他又为什么会觉得郭汐是自杀的,而且还要在校园网发帖带节奏呢?这好像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傅雪耸了耸肩,说:“或许他只是觉得,他们俩刚刚闹分手,会有人怀疑是他杀了郭汐吧。” “噢,我倒是觉得是有人想让他被怀疑呢。”夏侯昊抬眼看了看傅雪,突然意有所指的说道。傅雪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秒,但迅速就又凝聚起了笑意。她回望着夏侯昊,眼神丝毫不见躲闪,却一直沉默着没有再继续搭腔。 “说说许晏晏吧。”这一次夏侯昊并没有再追问,他只是轻吐了一口气,就将对话导向了下一个话题。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许晏晏,傅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诚挚的哀痛,她低垂下纤长的睫毛,有些悠悠的开口道:“我和晏晏......是在互助群认识的,我当时已经算是群里的老成员了,她刚被......刚进群那会儿,情绪非常不好,经常想着要自杀。” 傅雪难得正色的抬眼看向了夏侯昊,她语气平淡,说话的感觉也很随意,但不知怎的却让人感到了一丝绝望。 “这在群里是常事,刚开始每个人都这么想过,倒不如说死了还轻松一点。但真到了要去死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你不想死,宁愿就这么苟活着。” “但晏晏不一样,她是真的想死。”傅雪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极其轻柔。 “有一次她在群里发了一长段留言,那意思,就是诀别信吧。群里姐妹都慌了神,还好有几个学计算机的姐妹马上就搜索到了她最后发信的位置,我一看居然就在我们大学里。我当时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找她,她,她那时就坐在宿舍顶楼的边缘晃脚丫子。”傅雪说道这里,轻笑了起来。 “后来我经常拿这事取笑她,我说你那样子哪像是找死啊,根本就是在逗我玩儿。” 傅雪笑了一会儿,眼神又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可她还是死了。”傅雪轻轻的说完这句话,就沉默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的膝盖出神,不知道是在缅怀,还是在责怪许晏晏。 “许晏晏自杀前......”审讯室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夏侯昊就出声打断了傅雪的惆怅。他郑重的看向了傅雪,然后轻轻说道:“我见过她。” 接着他便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许晏晏的短信翻了出来,推到了傅雪的面前。 “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她说她不够勇敢,还无法说出真相,但她愿意承担责任,希望我们放过你。” 傅雪看着桌上的手机,眼眶染上了一些红晕,但她终是没有掉一滴眼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就又换上了那副假笑的表情,对夏侯昊说道:“这确实是她的风格。” 傅雪对许晏晏显然还是有感情的,夏侯昊叹了口气想,但这感情却还不足以让她吐露真心。这让夏侯昊感到了一阵头痛,他确实想用许晏晏的短信感化傅雪,虽说不是完全没有效果,但傅雪的心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坚硬的多,即使是与她同病相怜的好姐妹也没能让她脱下自己的面具。 于是,经过短暂思考的夏侯昊,只好再次改变了策略,突然开始了强硬的逼问。 “许晏晏提到的无法说出的真相是什么?她是不是和郭汐的死有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希望警方放过你?” 夏侯昊的三连问让傅雪的眼神晃了晃,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夏侯昊说道:“这我可不知道,或许,只是她自杀前的胡言乱语呢?” 夏侯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气,他虽然觉得傅雪是个自私利己的人,却并不认为她会将自己称之为姐妹的人的临终信息称为胡言乱语。 他觉得他似乎错估了傅雪这个人的下限,就在夏侯昊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时,傅雪却轻笑了一声,语带轻蔑的说:“夏警官,我觉得你们似乎把郭汐想的太好了。” 她突然主动说起郭汐,让夏侯昊奇怪的皱了皱眉。傅雪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继续说道:“她可不是什么小天使,就算她真的是被人杀的,估计也是她自找的。” “哦?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郭汐,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夏侯昊问。 “我听说的呀,她这个人每天都想搞出个大新闻,看上去挺嫉恶如仇的,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能出名。”傅雪突然改变了态度,如果说之前的她还算得上是克制,那现在的她则是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恶女。 夏侯昊玩味的眯了眯眼,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麦里传来了江涛的声音。 云琪菲终于赶到了许晏晏的家中。向刚刚回家没多久的许晏晏父母说明了来意后,她很快得到两人的应允并查看了许晏晏的手机。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许晏晏和傅雪的聊天记录,于是,她当即就打了电话给江涛,并将聊天记录和网页浏览记录一并发送到了夏侯昊的手机上。 审讯室的桌上,夏侯昊的手机发出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可夏侯昊却没有立刻去拿手机,而是一边盯着傅雪一边听着耳麦中江涛的声音。江涛一边听着云警官的汇报,一边将大致的情况复述给了夏侯昊。 “手机的网址记录里有一个叫心灵树洞的在线聊天室,符合之前魏教授所说的特征,里面没有任何的聊天记录。许晏晏在那里注册了一个账号,小云在她通讯录里发现了一个叫侠女潮汐的人,用户资料里填写的信息符合郭汐的情况。” 夏侯昊静静的听完,却没有马上对傅雪发问,而是继续抿紧了唇线盯着傅雪看。在他对面的傅雪此刻已经被他看的心底发毛,她刚刚为了自保,将好友的话说成了胡言乱语,心里正在烦躁,就迁怒似的说了些讽刺郭汐的话。毕竟她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郭汐,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但她刚说完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而那时的夏侯昊却没有马上根据这点对她进行反驳,只是盯着她看,这让她有种被野狼盯上的错觉。再加上夏侯昊的手机突然震动,让傅雪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脑中更是警铃大作。 突然,夏侯昊一个探身,吓了傅雪一跳。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刑警大队长只是平静的伸手取回了他之前推到自己面前的手机,然后就低头查看了起来,丝毫不再理会又是惊恐又是疑惑的自己。 “刚才说到哪了?”夏侯昊翻看完手机,才继续面色如常的向傅雪问起话来,就仿佛刚才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傅雪看只是傅雪自己的错觉。 “噢,对,郭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刚开始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刚开始......我觉得说这些不太好,毕竟死者为大。” 傅雪挪了挪身子,虽然她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但还是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更新最快的网 “那怎么现在又想说了呢?”夏侯昊状似轻松的继续追问了一句。 傅雪方才只是想要讽刺郭汐撒气,当然完全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要说,什么时候想说的问题。她被夏侯昊问的一滞,这才考虑起了说辞。 “我只是想给你们警方提个醒。”她斟酌了一下,想出了个自认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与其在这里问我,你们不如去查查,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呵,谢谢你的提醒。”夏侯昊冷哼了一声,抬起了眼睛,他又直直的看向了傅雪,接着平静的说道:“她确实得罪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我?”傅雪一副怒极反笑的样子,说道:“夏警官,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针对我啊。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认识郭汐,而且,我可是受害者,你不问我相关的案情却抓着郭汐的事不放,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的就是你的相关案情。” 夏侯昊丝毫没有因为傅雪的话而退让,他一反之前随意温和的态度,话语开始变得犀利。看了看傅雪,他便笃定的说道:“郭汐跟你或许确实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她却一直和许晏晏有通讯往来,她们在匿名的线上聊天室里进行交流,并且约定于5月11日,也就是前天到申浦大学多媒体教学楼六楼601室见面,而许晏晏则找到了你。” 傅雪刚想张嘴,夏侯昊就毫不间断的继续说了下去,丝毫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郭汐无意间在宋杨的电脑上发现了你们的视频,她经过自己的调查找到了许晏晏,并想要说服她报警。而你却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你就跟着许晏晏去了现场。” 夏侯昊说到这里终于暂时止住了话,他嘴角含笑,目光如剑,缓缓的向傅雪发问:“我说的对么?” 傅雪丰润的唇瓣带上了阴冷的笑意,她眯细了眼睛瞪向了夏侯昊,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夏警官,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我那天在学校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没有去过多媒体教学楼,更没有进过601号教室。如果你非要说是晏晏告诉了我,让我陪着她去找郭汐,证据呢?” 傅雪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掌,往前摊了摊,仿佛是在向夏侯昊讨要那个足以证明她就在现场的关键性证据。而夏侯昊只是看了看那只手掌,便又抬起了目光望向了傅雪,没有接话。见夏侯昊沉默不语,傅雪得意的笑了起来。 “没有吧?”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很是轻蔑的冲着夏侯昊说了一句。 “4月19日,许晏晏在线上聊天室心灵树洞第一次与化名侠女潮汐的郭汐对话。” 夏侯昊并没有被傅雪的态度激怒,他看了一眼手机,又淡淡的开了口。 他其实并不知道许晏晏和郭汐谈话的准确时间或内容,正如魏教授所说的那样,她们登陆的是一家使用境外服务器并定时清理对话记录的匿名网站,所以夏侯昊的手上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刚刚他说出的其实只是许晏晏在手机端上登录这个聊天室网址的时间记录。夏侯昊猜测,按照许晏晏的性格,每次收到郭汐的信息之后她一定会与自己极度依赖的人商量,而那个人正是傅雪。 “夏警官的策略很聪明啊。” 另一边的观察室里,魏教授扶了扶眼镜,感叹道:“你们看,许晏晏登录这个聊天网站的时间,中间有长达三个月的空隙。也就是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并不需要这个网站,按照傅雪刚才的描述,许晏晏企图自杀的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在三个月前。那时她与傅雪相遇,在现实中有了可以倾吐的对象,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到网络世界中寻求安慰了。” “你是说,许晏晏时隔三个月才又登录了这个网站,就是为了和郭汐联络?” 江涛听了魏教授的分析,思索着皱起了眉,可不一会儿,他就猜出了魏教授话里的意思,并向魏教授确认道。 魏教授点了点头,肯定了江涛的疑问,便接着往下说道:“而且很有可能是郭汐先提出的,她先是用其他的方式联络上了许晏晏,后来为了让她安心才提出了这个办法。” “所以从4月19日开始,之后的每次登录记录,都是郭汐和许晏晏的线上会面时间?”江涛接着魏教授梳理的逻辑,又立刻问了一句。 “恐怕是的。”魏教授又点了点头。 “如果郭汐在这期间劝许晏晏向公安机关报警。一直在聊天群里接受傅雪洗脑的许晏晏大概率会将这件事告诉傅雪。夏警官这是想用准确的时间线营造出我们手中有完整证据链的假象,让傅雪动摇啊。” 就如同魏教授所说的一样,这正是夏侯昊的打算。他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却在打鼓。他知道接下来就是他和傅雪博弈的时间,只要他说错一句话,让傅雪意识到他们手中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那傅雪就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开口了。 又报了几个日期,看着傅雪的脸色越来越黑,夏侯昊知道他这一把是赌赢了。 “5月10日晚10点36分,许晏晏再次与郭汐联系,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夏侯昊说完,又操作了一下手机,点开了另一个文件说道:“之后她在聊天软件上与你进行了沟通,当时宿舍楼还没有到夜间关闭的时间,你们在宿舍区碰了面,交换了第二天与郭汐见面的细节。这是你们当天聊天软件的沟通记录。”网首发 夏侯昊说着向傅雪展示了一下手机界面,也没等傅雪细看,他就又放下了手机,问傅雪道:“你还要继续坚持你没有和郭汐见面么?” 傅雪这时的脸色已是苍白,哪怕那厚厚的妆面也遮掩不住。她甚至撇开了头不再看夏侯昊,只是默默的抱胸坐在那里。 见傅雪明显不再有底气,夏侯昊立刻就开始乘胜追击。 “5月11日中午,你们避开了多媒体教学楼的监控,从安全通道上至6楼,又从监控无法覆盖的边门进入了601室,等着郭汐到来。” “我们在601室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发现了一个U盘。”夏侯昊说着从资料夹里抽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正是那个躺在肮脏外机箱上面的银色U盘。 他将这张照片拿起来,让傅雪可以看到,然后接着说:“我想你一定不会感到陌生。U盘上清晰的印着郭汐的指纹,可以确定就是郭汐的所有物。但却不知被谁扔出了窗外,恰巧落到了那个空调外机上。” 夏侯昊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傅雪的表情,傅雪只瞟了一眼夏侯昊手上的照片就又转过了头,她咬着嘴唇,翘着二郎腿的双脚也都放到了地面上,就算夏侯昊不是伯谛那样的“人体测谎仪”,此刻也能一目了然的发现傅雪的心虚。 “我们在这个U盘里发现了一段视频。”于是夏侯昊紧盯着傅雪,继续向她施压。 “而你就是因为这段视频,和郭汐发生了争执,对么?” 夏侯昊有意的隐去了视频的内容不说,这当然是因为他根本就无法确定那段视频的内容,但傅雪却显然是立刻联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扭曲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就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了一样,突然张开了嘴,声音凄厉的大声喊叫起来。 “我没错!是她威胁我和晏晏!是她非要我们去报警!” “所以你就杀了她!”夏侯昊突然也提高了音量,严厉的说道。 “我没有!”傅雪高声反驳了一句,就又立刻低下了脸去,她躲闪着夏侯昊的眼神,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只是把U盘扔出去了,事故,对,这是事故!” 她突然抬头,双眼含泪,气息急促,楚楚可怜的对着夏侯昊说道:“是她,是郭汐,她说那U盘里有我们被侮辱的视频,她说只要有这个就能立案,就能惩罚那些人!可是我不想!我要保护晏晏!所以我就去抢那个U盘,然后把它丢了出去,可是郭汐她还是不想放过我们,她发现那个U盘在空调外机上,就爬出去捡......” 说到这里,傅雪又低下了头,她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庞,好像是哭了起来。 “你是说,郭汐是在去捡拾U盘的过程中,意外坠楼的?”夏侯昊闻言轻蹙了一下眉头,可他随即便眯细了眼睛,放轻了音量,向傅雪确认道。 “......嗯。”傅雪点了点头,稍抬起了脸,而她的眼圈上果然挂着晶莹的泪珠。 “我和晏晏都吓坏了,我们不敢留在教室里,怕被人发现,看到下面渐渐有人聚过来,就又从安全通道偷溜了下去。混在人群里回了宿舍。” 她这会儿低低抽泣着,看上去倒是比之前更像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了。 不得不说,这个傅雪不去当演员简直可惜了。 夏侯昊在心里扬了扬眉,对傅雪突然表现出的崩溃持了一个保留态度。但且不说傅雪的情绪转变是不是太过突兀,就单从夏侯昊他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郭汐的坠楼只是单纯事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现场没有任何监控,就算他依然怀疑傅雪,除非傅雪自己承认是她杀了郭汐,不然夏侯昊也已经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傅雪杀人了。 而正当夏侯昊开始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的时候,耳麦里传来了伯谛的声音。 “她撒谎。” 伯谛之所以到现在才出声提醒,一是因为傅雪之前表现的非常明显,他相信夏侯昊这样老练的刑警应该能够自行判断。二是因为今天伯谛在下判断之前真的是非常的谨慎。 伯谛毕竟不是真的测谎仪,他判断傅雪是否撒谎只是基于对常规说谎表现的认知,脚尖指门表示想要逃离,双手抱胸表示心里产生了自我保护或者防备的意识,眼神偏离表示逃避。但正如魏教授所说的,这种认知会因为你对眼前人的感觉而产生偏移,当你的心里不愿意相信或过分肯定的时候,大脑往往就会自动忽视一些本来显而易见的信息,或强行加注一些毫无特殊的信息。 而他对傅雪的了解显然已经超过了一般的程度,这让伯谛有些担心自己的判断是否会产生偏差。 夏侯昊开始审问之后,伯谛在观察室里不断的看到红色的字体从傅雪的嘴中飘出,这说明傅雪从接受审讯开始就几乎没有一句实话。伯谛难得的皱眉揉了揉眼睛,更加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但当傅雪说出郭汐是事故死亡的那一番话的时候,伯谛却无比肯定的觉得,她说谎了。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傅雪的声音扬得太高,也或许是因为傅雪的眼泪流的太过及时,总之伯谛的脑海中形成了毫无疑问的认知:傅雪在撒谎。 当这个认知出现的时候,伯谛的脑中又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他在发现草丛里的手机的时候看到的画面,眼角上的一个光点在不断的闪烁着,像在黑夜里发出光芒的萤火虫。这画面又引发了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伯谛的后颈发毛,就在他看到那草丛里闪烁的手机前不久,在那个艳阳高照的教学楼下,他的眼角忽的也闪过一道光芒,那光芒一闪而逝,在太阳的光辉下细小的仿佛一粒尘埃,却让伯谛的大脑猛的惊醒过来。 他疯了一般的冲出观察室,在魏教授和江涛不解的注视下闯进了审讯室的大门。 伯谛冲进来的时候夏侯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看到伯谛几步就走到了桌边,在夏侯昊拿进来的那堆档案和资料里翻出了一部手机。那是傅雪的手机,夏侯昊还没来得及拿出来,他本打算将这个手机当做最后的重磅证物,来逼迫傅雪承认她就在现场。但傅雪在夏侯昊拿出手机之前就自己说出了在现场的事实,这就让夏侯昊没有必要再拿出这部手机,所以这部手机此刻还静静的躺在那一堆证物资料里。 “解开。”伯谛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将手机推到了傅雪的面前。 傅雪显然也被突然闯进来的伯谛吓了一跳,但当她看清来人时,她又反应过来进来的人并不是警察,所以没有权利命令她做什么。可伯谛严肃的神情阻止了傅雪的发作,她只是询问的望向了夏侯昊,仿佛是在做无声的抗议。 “解开。”伯谛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有压抑的怒火。 “既然郭汐的坠楼只是事故,你的手机应该就是你在慌乱中无意落在现场的。就算现在解开锁,里面也应该没有任何对你不利的东西。不是么?” 傅雪闻言思索的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伯谛话语的可信度,或是在确认手机里确实没有什么与案件相关的东西。 “麻烦你解锁吧。” 夏侯昊本来是打算将伯谛拎出去的,虽然他对伯谛确实很有好感,但他毕竟是一个警察,伯谛刚才的举动已经明显的触碰了他的底线。 但正当他准备把伯谛请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伯谛的表情不对——那显然是发现了什么重要信息的表情。所以夏侯昊当时才没有立刻阻止他,而是在一边静静的观察,看他打算干什么。而当伯谛目标明确的拿出这只手机的时候,夏侯昊立刻敏锐的意识到,恐怕有什么关键的证物就在这只手机里。 于是夏侯昊当机立断,决定冒险挺伯谛这一次。 同一时间,观察室里的江涛也被魏教授拉住了。 “等等。”魏教授的眼中难得的闪过了一丝狂热,他出声喊住江涛,又转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审讯室里的伯谛,然后说:“先看看再说。” 傅雪其实并不想打开自己的手机,虽然现在她确定里面并没有什么能让警方怀疑的证据,但那毕竟是记录她平时生活的私人物品。而此刻,她几经思考,发现似乎只有当场解锁了这个手机,才有可能取得眼前这两人的信任,于是,她只得不情不愿的将手指按到了开锁键上。 手机的屏幕迅速的亮起,伯谛二话不说就拿起了手机,迅速的操作了几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他闭了闭眼睛,长舒了一口气。这不是一声因为找到证据而感到安心的叹慰,而更像是一种因为自己最坏的想象得到了印证,而将心沉到了谷底的叹息。 “郭汐在和你们交涉的时候,因为提到拷贝了视频证据而激怒了你,你上前争抢她的U盘,和她发生了肢体冲突。这途中你们两人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伯谛的语气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他就好像亲眼所见一样缓缓陈述起那天在601室中发生的事情。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郭汐在进入多媒体教学楼之前接到过一个电话,她的手机被监控视频拍到,型号和外壳都和你的手机一样。” “你趁着郭汐捡拾手机的空档,将U盘抢了过来,并扔出了窗外。” 伯谛又轻轻的闭了闭眼睛,像是在想象着那个场景,然后接着说:“她当时一定很焦急,焦急到甚至没有将拿错的手机调换过来,就跑到了窗口。但她一定已经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因为警方从这只手机的解锁键上检测到了她的指纹,这说明她曾经试图开锁,但却发现无法打开。而当时她的手机应该已经被你拿起,可你却可能连看都没看就放进了包里。” “郭汐跑到窗口,发现U盘没有掉落到楼下。”伯谛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当时,U盘被你扔到了楼下的景观带里,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抬眼看向了傅雪,傅雪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伯谛觉得口中泛起更深的苦涩,但他没有停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她扒着窗口,试图去够那只U盘,你当时也从郭汐的行动看出U盘并没有掉到楼下去。扔U盘的时候,你可能确实只是一时冲动,但接下来......”伯谛紧紧的盯着傅雪,几乎是咬着后牙槽的说道:“接下来你的行动,就绝对是在清楚知道后果的情况下做出的。因为你在郭汐爬上窗台的时候,把她推了下去。” 审讯室里突然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只有傅雪压抑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伯谛这时伸出了手,拿过了傅雪那个据说价值上万的背包,而这一次他更是没遇到任何的阻拦。他翻找出了傅雪包里那个和他手中的手机一模一样的另一只手机,将它摆在了桌面上。 可接下来伯谛却并没有继续之前的讲述,他突然转移开了话题,问傅雪道:“你刚才一个人呆在审讯室里的时候,一定很无聊。你翻找过包,应该就是在找手机,但最后你却没有拿出手机,而是拿出了化妆品。为什么?” 傅雪的双眼依旧紧盯着地面,没有回答。 于是伯谛就帮她说了出来。 “因为你怕。你在回到宿舍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手机并不是你的,稍加思考你就明白,你手上的这一部是郭汐的手机。如果被人发现,那么你当时就在601室的事就会曝光,所以你不敢将手机拿出来,也不敢将它丢掉。就这么一直放在身边。” 稍做停顿,伯谛吐了口气,就又接着说:“你或许还趁着夜色去多媒体教学楼下找过自己的手机,如果这个手机真的被你先找到了,那我们或许就再也无法知道那天的真相了,但幸好......” 幸好那一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这只手机上,幸好,同一时间伯谛在楼上注意到了那树荫下微弱的闪光。或许冥冥之中,是郭汐的魂灵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吧。伯谛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另一边,因为伯谛的话而越来越紧张的傅雪,听到伯谛那一句喟叹的幸好之后,终于暴怒,她腾的站起来对伯谛尖声吼叫道:“撒谎!这都是污蔑!!都是你自己的妄想!!郭汐就是自己摔下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侯昊刚担心的站起来准备护住伯谛,就看见伯谛毫不示弱的瞪向了傅雪,他眼圈微红,怒目而视,楞是把正在发作的傅雪吓的噤了声。接着他举起了手中的手机,面向了傅雪。 手机的画面上是一张照片,一个身着时尚外衫的女子,留着褐红色的卷发,正倚在窗边上,双手快速的挥出了残影。这是一张抓拍,所以拍摄的画面并不十分清晰,但好在手机的防抖修正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让画面上的人还能被认出样貌。这张照片的角度奇怪,就好像是一个人站在窗外,被照片中的人推了出去,画面中的背景有大半蓝色的天空。 而这张照片的主人公,就是傅雪。 傅雪看着手机屏幕,先是瞪圆了眼睛。画面中的她面目狰狞,那恶毒的情绪犹如实质,甚至能透过屏幕扎伤人的精神。傅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灰败了下去。 “这款智能手机,拍照功能无需解锁就可以使用。或许从见到你开始,郭汐就对你产生了戒备,她在发现那不是自己的手机之后就打开了相机。这张照片,就是在你将她推落窗台的瞬间被她拍下的。现在,你还要说,郭汐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伯谛的语气虽轻,却透露着满满的悲伤和愤怒。从他证实自己的猜想开始,这种情绪就萦绕在他的心里,他甚至没有一点解开真相的喜悦,他现在只想问傅雪一声:为什么? 但傅雪显然已经不想再回答他们任何一人的问题,她像行尸走肉一样颓然的跌坐回了椅子上,沉默的闭上了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之后,不管夏侯昊再问傅雪什么,傅雪都没再张嘴,她就这么颓然的坐到那里,仿佛没有生气的漂亮人偶,直勾勾的瞪着地面,不发一言。 半小时之后,夏侯昊和伯谛默默的退出了审讯室,门外,原先在观察室里的两人已经站在走廊里等候他们,旁边还站着已经从许晏晏家回来的云警官。 “许晏晏的父母来了。” 云警官显然是已经从观察室那两位男士的口中得知了审讯的情况。她的脸色也不甚好看,见夏侯昊出来,她忙报告说:“我去的时候,那两位刚被咱们给劝回去,一知道许晏晏的手机里可能还有线索,就说什么也不肯放我走,我只好又把他们给带来了。” 云警官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正在外边跟郭汐的父母说话呢。” 夏侯昊听着云警官的话,心情又更沉重了一点,但他很快就出声安慰道:“没事儿,让他们受害者家属一起说说话,兴许还能排解排解呢。我这暂时审完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看着傅雪。” 说罢,他将手中的资料夹,证物都交给了云琪菲,转身往警局大厅走去。伯谛这时也立刻转过了身体,跟在夏侯昊的后面就走了出去。 “你跟上来干嘛?”夏侯昊察觉到了伯谛的动作,他停下脚步,皱眉看了看伯谛,然后阻止道:“这是我们警方的工作。” 面对受害者家属是哪一个警员都特别不爱干的事,他真想不明白伯谛这会儿怎么还赶着要去了。 伯谛没有说话,他这时的脸色也很不好。虽然是他首先发现的真相,但那事实对他的冲击也一样不弱,或者说谁知道这种事都没法做到淡然一笑,除非那是个反社会人格。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夏侯昊不走,他也就跟着停了下来,就这么抬起头,眼神执拗的看着夏侯昊,虽然他并没有跟夏侯昊争执,却是摆足了一脸我非要跟去的样子。 夏侯昊心里已经是苦兮兮的,他这明明是为了伯谛好,伯谛本人却还不领情。他只得求助似得看向了魏教授,可没想到,魏教授非但不打算帮他,反而还开口帮起自己的病人来。 “带他去吧,毕竟,是他发现的关键证物。” 夏侯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又转头看了看伯谛,沉吟了一会儿,见伯谛依旧没有退让的打算,他只得放弃,摇了摇头,任由伯谛尾随着他一路到了警局大厅。 警局的大厅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忙碌碌,他们站在走廊出口搜寻了一会儿,才在办公区另一头靠墙的一排座位上找到了许晏晏的父母。他们正与另一对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夫妇坐在一起,想来那应该就是郭汐的父母了。郭汐的母亲正用手拍着许晏晏母亲的背,好像正在轻声安慰着什么。 找到了目标,夏侯昊就不再犹豫,穿过繁杂的办公区径直朝那两对受害者家属走去。他走到一半,许晏晏的母亲就认出了他,那四人立刻起身迎着夏侯昊他们走了过来。 “夏警官!”许晏晏的母亲刚走到他们面前,就一把抓住了夏侯昊的手。她眼睛还是通红,抓着夏侯昊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一边望向了夏侯昊,她一边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有新线索了,欺负我女儿的凶手都抓到了嘛?” “阿姨,您先别急。”夏侯昊先是紧紧的回握了一下许晏晏母亲的手,然后才沉声安抚道:“我们一定会把那些坏人都绳之以法的。” “之前那位女警官也是这么说的!”许晏晏的妈妈依然情绪激动,或许是夏侯昊有些公式化的回答刺激到了她此刻敏感的神经,她的眼中又有泪水流了下来。 “夏警官,你跟我说实话吧!要治那帮人的罪是不是很难,我听说他们都是有后台的......我女儿,我女儿是不是白死了啊......” 这位母亲一边询问着夏侯昊一边就又开始泣不成声,不久便情绪激动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使劲的扒拉着夏侯昊的衣袖,似乎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得以慰藉女儿魂灵的唯一希望。 “阿姨……”夏侯昊支撑着因为哭泣而逐渐佝偻起来的许晏晏妈妈,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劝起才好。正在侦查中的案件他无法透露细节,更是无法给予这位母亲更多的保证,于是,他只好又紧了紧托着她的手,放柔了声音,继续劝说道:“您先别太激动,小心身体……” 伯谛站在边上看着也是心如刀绞,那种可见的悲伤又溢满了他的双眼,他也很想说点什么,但却喉中苦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许晏晏的爸爸伸出了双手从夏侯昊的手中接过了老伴,让她能抱扶着自己。伯谛记得他是位极为克制的老人,与之前在大厅见到宋杨时一样,尽管他也早已红了双眼,却一直竭力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此刻他更是用手轻拍着老伴的背,试图让自己的妻子也冷静下来。他略带着嫌弃的出声,语调却是克制而又坚定,哄着他的爱人说:“别哭了!你看你,尽让别人看笑话!咱们要相信警察,夏警官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那帮畜生抓捕归案的!”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侯昊,说:“夏警官,你别介意,她之前听了些风言风语,说那个团伙跟黑帮有关系,警察根本不敢动,所以她才这么激动,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站在一边的郭汐妈妈也主动开口,她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温柔娴静的中年女子,尽管她感受到的悲痛应该一点也不亚于许晏晏的父母,此刻却还是表现出了她所能表现出的最大善意,安慰着许晏晏的母亲。 “相信夏警官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包里的纸巾,递给了仍伏在老伴怀里,低低抽泣着的许晏晏妈妈。 “阿姨。”夏侯昊听明白了这个中原由,眉头就深深锁了起来。坊间的传闻虽然不能尽信,却不一定都是空穴来风,夏侯昊开始觉得,这个案件可能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他沉吟了一会,突然主动的拉过了许晏晏妈妈的手,郑重的说道:“我以申浦市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名义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抓到加害您女儿的犯罪团伙。” 夏侯昊难得的如此郑重其事,他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望着这几位受害者家属,就好像是在对他们所有人起誓,也是对自己立下了誓言。许晏晏的母亲无声的望了一会儿夏侯昊,像是在确认这位警官的话值不值得信任,终于,她止住了哭泣,轻轻的点了点头。 “郭先生,郭太太。麻烦你们跟我来一下。” 见许晏晏的母亲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夏侯昊这才安下了心,出声招呼了站在一旁的郭汐父母。郭汐的父母看了看夏侯昊的脸色,就好像是突然预感到了什么,眉宇间的神色充满了悲切,同时又掺杂了些许期待。他们互相搀扶着,抿着嘴点了点头,然后答了声“好”,就跟随着夏侯昊和伯谛朝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了过去。 伯谛率先走到了那个角落,他从附近搬来了三张椅子,让其中一张与另外两张面对面,而在摆放完成之后,他便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夏侯昊紧接着走到了近前,他感激的看了伯谛一眼,接着便指了指椅子,对郭汐的父母说道:“两位,先请坐吧。” 郭汐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坐了下来,他们始终都没有松开彼此的手。夏侯昊看着眼前的这对夫妇,感到了一丝惭愧。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太合适,毕竟每个人处理悲伤的方式都不相同,但比起许晏晏的母亲来,郭汐的父母更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虽然同样面色惨白,双眼泛红,但自从知道女儿的死讯之后,除了最初在停尸房痛哭一场之外,这两位就再不曾作出任何失态的事情。 郭汐的案件半小时前才刚刚定性,郭汐的尸体如今也还停在警队冰冷的停尸房里。但这对夫妇除了定时定点的天天到警队来问消息之外,从不曾给警队添过任何麻烦,甚至连一句重话一声催促都不曾对他们说过。 三天的时间,这对于破获一个案件来说其实已经非常的迅速,但对于等待答案的家属来说,却是最漫长的72小时。夏侯昊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有些踌躇的摸了摸下巴。 “夏警官。”似乎是看出了夏侯昊的为难,郭汐的母亲深吸了口气,开口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我们汐汐的案子有进展了?” “是。”见郭汐的母亲发问,夏侯昊终于鼓起了勇气,直直的看向这对中年人。听到夏侯昊肯定的答复,郭汐父母眼神中期待的光彩愈发闪亮了起来。 “郭汐,是被人杀害的。” 听到这个答案,郭汐的父母都蓦的红了双眼。这位母亲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悲痛,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但她却很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压抑着抽泣的声音,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依然显得坚强而克制。 “那......那犯人......”郭汐的父亲虽没有如她夫人那样立刻捂住嘴,却也在极力的压抑着呜咽,他的声音满是颤抖,但吐字却依旧清晰的问夏侯昊道。 “抓到了。”夏侯昊没有多说,只是用最直接的语言告知了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郭汐的父亲说着,任凭泪水从脸孔上落下,更加紧紧的握住了抓着妻子的手。 伯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知道犯人已经被抓的一瞬间,郭汐的父母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们的脸上同时出现了欣慰,释然,悲伤,痛苦的情绪。但那五花八门的情绪是那么自然的融合在一起,最后化作了一声声恸哭,在伯谛的眼前静静的流淌着。 站在夏侯昊身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些感情的浸染,似乎也快要哭出来了。他赶忙转过了身,假装去拿纸巾,没让夏侯昊看见他的表情。等他取了纸巾回来,郭汐父母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他们从伯谛的手中接过了纸巾并向他道了声谢。 “可以给我爱人倒一杯水么?”郭汐的父亲用纸巾抹了抹自己的脸,便把剩下的一整包都塞到了妻子的手里,他回转头,礼貌的向夏侯昊发问。 “噢,好,我去拿。”夏侯昊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他一边转过身体面向了饮水机的方向,一边对伯谛低声的吩咐了一句。 “麻烦你陪他们一会儿。” “好。”伯谛马上点头应过。但夏侯昊得到伯谛的应答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皱眉看了伯谛几秒,就在伯谛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的时候,夏侯昊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着大厅放置饮水机的位置走了。 “这位......你是......?”郭汐的父亲见夏侯昊将自己和妻子托付给了一个做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便有些好奇的问伯谛。 “叔叔好,阿姨好。我和郭汐是同校。我比她高一届,算是她的学长。”伯谛看向了郭汐的父母,表情有些微妙的轻声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汐汐的学长啊,来,坐,坐。” 一听伯谛是自己女儿的学长,郭汐的妈妈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连声让伯谛坐下,接着问道:“你......认识我们汐汐么?” 伯谛沉默了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郭汐父母的眼神中分明是盼望见到自己女儿熟人的殷切,但伯谛的情况却并非如此。过了半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做了一次深呼吸,鼓起了勇气,他压抑着语调中的沉痛,对着面前的两人说道:“我并不认识郭汐学妹,但她......我在现场。” 或许是因为紧张,伯谛说到中途才意识到这么说会刺激到眼前的两人,他连忙改了口,但从他的神态和断续的话里,郭汐的父母还是清楚的知晓了他没说的那部分意思。 两人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郭汐的母亲突然幽幽的开口问道:“我们汐汐,她......走的时候,痛苦么?” 这又是一个伯谛无法回答的问题。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坠楼无疑是一种最痛苦的死法,一旦触地之后没有立刻死亡那恐怕就比身在地狱还要惨。伯谛不是夏侯昊,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郭汐的身边,之后也完全没有接近过郭汐的身体,他确实是不知道郭汐当时的状况。但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他模糊的记得夏侯昊当时很快就判定了郭汐的死亡,又或许是因为他宁可相信郭汐没受到一点苦痛。 郭汐的母亲见伯谛摇头,晶莹的泪珠就又断了线似的落下来,可她的嘴角却悄悄的染上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她低下头,款款的对伯谛说起了她记忆中的女儿。 “我们郭汐啊,从小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受罪的孩子。她心肠好,有一次啊,她见了一只受伤的小土狗,脏的都看不出样儿了,她非要往家里带,怎么都劝不听。” 郭妈妈呵呵的笑出了声,但眼泪却也掉的更凶了。 “后来啊,她大了,我们就更管不住她了。她高考之后我和她爸爸都想让她学个容易找工作的科目,可她呢,非要学新闻。你说女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有什么好的?可她呀,就是倔,她以前特别喜欢看那些武侠小说,喜欢那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她说,她觉得记者就是现代的侠士,就是为老百姓鸣冤屈惩奸恶的人。她还说,她一定要做一个好记者,一个为世间上没法张口的人伸冤的女侠......” 说到这里,郭汐的母亲又一次低声呜咽起来,她蜷缩起身体,像是在极力忍耐,但最终却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很快,低声的呜咽变成了哀鸣,悲伤化为实体从眼睛里心深处滴滴落下。郭汐的父亲也同样痛苦着,他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裤子,脸因为强行压抑着哭泣的声音而憋的通红,那条笔挺的西装裤已经被他的十指抓的团团皱起,但他也还是没能阻止泪水的流淌。 两个原先看上去体面矜持的中年人,此刻却像是无助的孩童一样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哭泣着,哭泣着。 等送走了郭汐和许晏晏的父母,警局外就已是夕阳斜下了。夏侯昊和伯谛站在警局的门口,目送着护送那两对夫妇的警车,渐渐驶出视线。之前,夏侯昊刚取完水回来,就看到了伯谛慌乱不堪的一边道着歉,一边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劝解,面前不知怎的又开始哭泣的郭汐父母的画面。他回想着,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原先打算好好抓伯谛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的念头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夏侯昊侧转头,看向了身边那位站在夕阳下面庞染上金光的年轻人。 可这位年轻人却在低着头出神。刚刚他光顾着劝慰郭汐的父母,并没有深想郭汐母亲的那段话,现在突然想起来,他才意识到他们虽然一直在分析着许晏晏,分析着宋杨,分析着傅雪的心理,却还一次都没有仔细的分析过郭汐。 伯谛第一次见傅雪是在心理测验的时候,那时她对傅雪的初步印象是一个藏着秘密的普通女大学生。第二次,他从许晏晏的口中进一步得知,傅雪是一个重情重义维护同伴有很好时尚品味的大姐姐。第三个印象则是从宋杨的供述里得出,她是一个受到伤害的可怜人,却也是个心机深重的告密者。第四次,他又从夏侯昊和警方的资料中知道,傅雪是圈住了羊群的头羊,为了自己不被宰杀,她不断的牺牲着羊群中的成员,残酷的冷眼旁观。 但当他再次见到傅雪的时候,她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不管伯谛之前产生的是何种印象,都无法对应到她身上来。这让伯谛意识到原来人有如此多面,任何单一的印象都不足以用来定义一个人。 那么郭汐呢?在宋杨的口中,她是一个擅嫉的女友。在许晏晏的口中,她是一个扰人清梦的幽灵。在傅雪的口中,她是一个自私自利追名逐利的狗仔。而在郭汐的母亲口中,她却又是一番完全不一样的模样,她善良,她倔强,她怀抱着充满正义感的梦想。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伯谛突然回转头,看向了夏侯昊。夏侯昊顿时有些心虚的收回了黏在伯谛脸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正前方,可这时,他却突然听到旁边的伯谛说:“我有一个想法。” 自从伯谛向傅雪展示了手机中的照片之后,傅雪就一直魂不附体。她仿佛是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将自己关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对外界的所有东西都毫无反应。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以和几小时之前一样的姿态坐在审讯室里,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一动都没有动过。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个最初带她来这个房间的女警官走了进来。 云琪菲走到了傅雪的面前,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将她带进来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了傅雪对面的桌子上,打了开来。 “郭汐的U盘里有一个视频文件,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云琪菲将鼠标对准了桌面上那个从银色U盘上拷贝下来的视频文件,说道:“视频文件经过了加密,或许你认为这段视频是对你的羞辱,但我可以肯定对郭汐来说,并不是这样。这个视频文件的密码是一串8位数的数字,而这串数字是20000226,许晏晏的出生日期。” 听到云琪菲的话,傅雪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但她还是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这不禁使人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一下细微的颤动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云琪菲又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径自转向了笔记本电脑。 清脆的点击声响起,视频被打了开来。 视频的开篇,便是站在幕布前的郭汐,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却也异常的坚定。像一个真正的记者一样,她对着镜头做起了陈诉:“观看这段视频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我叫郭汐,是申浦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在校大学生,我在此宣誓,接下来这段视频中所展示的内容,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在我们的校园里,潜伏着一只丑陋的恶兽,它至今已经吞噬了不少无辜的受害者......” 随着郭汐的声音轻轻的流淌,视频上的画面也逐渐改变。可以看出这是郭汐独自一人拍摄和剪辑的一段视频,虽然手法还很粗糙却条理清晰,简单易懂。配合着各种画面上的说明,郭汐清晰的还原了那个套路贷组织的行骗模式,甚至发现了几个在校园里发展受害者的“学长”。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不少男生女生被要求脱光衣服的视频,接着还有女生被强行要求进行“服务”的画面。 傅雪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她带着几分恶毒的眼神稍稍转向了电脑屏幕。但只看了一眼她就皱着眉将全部的视线都投注了过去。 视频中,所有裸露的受害者都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音频中喊叫出受害者名字的部分也被刻意的剪去,甚至连受害者的声音也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变得无法辨认。只有那些施暴者,带着扎人的猥琐笑脸的施暴者的面容,还明晃晃的显现在屏幕上。 傅雪瞪大了眼睛,她已经从里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段视屏,但如果她不说,即使是最熟悉她的人,恐怕也无法认出那视频中,短暂闪现过的人是自己。 视频很快就放到了尾声,画面又转回了视频最开头时的那个幕布前,依然是面色严肃的郭汐,直视着镜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张嘴说道:“请各位记住,这些片段都是真实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恶行。如果你是一位受害者,我希望你能勇敢的站出来,去对抗。或许你觉得你是孤身一人,但请相信你身边一定会有一位朋友,一位家人,一位师长,一位你可以依靠的人能够陪着你撑过去。请不要选择默默承受,请伸出你的手,去求救。”更新最快的网 “如果你真的没有任何人,那么请你相信我,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做你的支柱,陪伴你走过每一个步骤。请不要放弃希望,不要放弃寻求正义,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如果你只是一位观看这段视频的观众,一位热心的网友,那么请你记住,你在这里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幸存者。请尊重他们,如果可以,请你只记住这暴行本身,而不是它用以吸引人的低级行为。记住这些施暴者,不要忘记他们,不要原谅他们,不要放任他们。我在这里代表每一位受害者,感谢你们。” 视频播放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播放器的进度条显示这已经是这段视频的最末尾,画面定格在了站在幕布前的郭汐身上。 “代表......她以为她是谁啊......”傅雪此时已经完全面向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她像是要与印象中的郭汐对抗一样,狠狠的与视频画面中的人对视着。网首发 半响,傅雪终于低下了头,而此时,她面前的地板上,则多出了两滴透明的液体。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全招了。”云琪菲“啪”的将一叠厚厚的记录纸甩到夏侯昊的办公桌上,活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肩膀。 “嘿,辛苦了!”夏侯昊拿起那份傅雪的口供,翻看了几页,便难掩笑意的对着坐在一边的伯谛说:“可以下班啦!走!我把欠你的那顿饭还上!” “诶!那我呢?!”云琪菲闻言忙在一边不满的大叫:“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有有有有有!”夏侯昊站起来,将文件胡乱的摞了摞,塞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落了锁。他一边敷衍的回应了云琪菲,一边又转头看向了魏教授问道:“怎么样,魏教授,一起么?” “行啊。”靠坐在办公桌另一头的魏教授朗声答应。 “老江你呢?”云琪菲见大家都答应着要去,便也顺带的朝着另一个角落的江涛询问了一句。 “我回家。再不回去,我媳妇该有意见了。”江涛也站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带着点羞涩的温柔笑脸。可就在他准备拿上东西往外走的时候,他们背后的走廊里传出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怎么,夏队长,那个连续割喉杀人案破了?” “哟。”夏侯昊一听这声,立刻在心里喊了句糟糕。他的脸上迅速堆起了一个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的笑脸,朝那个从走廊里走出来的人迎了过去。 “张局!” “甭来这套!我受不起。” 张局长张洪亮,人如其名是个50多岁,声音洪亮的北方人。他虽然身高及不上夏侯昊,可那气势活脱脱像个从京剧里走出来的王侯将相,在刻意卑躬屈膝的夏侯昊面前竟反而还给人一种高出他一截的感觉。此时他正背着手,从那条通往警局深处的走廊里踱步出来。 “夏大圣,你是越来越能耐了啊。咱们申浦市局这个小小的刑警队就快装不下你了啊。” “张局您这话说的!”夏侯昊一瞪眼一摊手,显得委屈极了。 “我也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张局丝毫没有被夏侯昊的反应骗到,返眼也是一瞪,接着便朗声说道:“那我问你,放着震惊全申浦市的连环杀手不管,揽了个坠楼案过来的人是谁?把一个学生坠楼案查成涉黄涉骗,甚至还可能涉黑的大案的又是谁?”更新最快的网 “诶!张局,这可不怨我!”夏侯昊立刻表现出了一副慌乱的样子,他忙摆了摆手,说道:“那犯罪分子作案它又不分轻重缓急的!哪能是我的错呢!而且,咱这不都已经把案子破了么!” “唷,破了?”张局哼了一声,转向了夏侯昊说道:“夏队长这速度可真是够快的啊?还不到72小时呢吧,你这都打破咱们申浦市刑警队的破案记录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夏侯昊立刻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张局长语气中的促狭。 “您过奖了!” “过奖个屁!”张局抬起一脚就踹在了夏侯昊的小腿上,把夏侯昊踹的矮了半截,他立马捂着自己的小腿哼唧起来。张局长看到夏侯昊这样,倒是一点儿也不心疼,用手点了点这只猴子,他就接着训道:“这案子的牵扯有多广你不清楚?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夏队长啊!你就让我省点儿心吧,行不行?” 说罢,张局像是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脸色稍缓,叹了口气说:“明天,把目前阶段的案卷报告都拿给我看看。” “又加......”云琪菲哀嚎的“班”字还没出口,就被张局的视线瞪得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忙连连摇头,无声的表示自己什么意见都没有。 “张局!我有意见!”夏侯昊闻言却“噌”的窜了起来,刚才被张局踢的捂这捂那的样子就像是装出来的。他腿脚利索的走到从张局出现就站的笔挺的江涛边上,拉住江涛就大声的对张局说道:“这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的慌!咱们中午就没好好吃饭,你看江涛都给饿瘦了!” 夏侯昊这是成心要把好学生江涛也拖下水,而站在他一旁的江涛也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在剐了他一眼后就立刻表态道:“张局,没事,我还能坚持。” 夏侯昊其实正在这等着他呢,一听江涛说出这人民好公务员标准答案,夏侯昊便立刻大声嚷嚷道:“张局长!您看!像江涛这样的好同志!就算是饿死在工作岗位上也一定是毫无怨言的!但是!啊,我们警察机关,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如此敬业的好同志呢!” 一边的江涛听着夏侯昊越说越离谱,便张嘴想要打断他,可却立刻被夏侯昊给一把按了下来。夏侯昊才不会给江涛出声的时间,他一面打断了江涛,一面还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道:“张局您可有所不知,江涛这最近是日日夜夜守在警局,为了咱们能早日抓到凶手是尽心尽力啊!他媳妇都有意见了!” 夏侯昊忙不迭拿着江涛使完了一出苦肉计,紧接着就又立刻举起了手,装模作样的发起誓来。 “张局,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私自揽活儿了!可您看啊,您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您罚我一个人就行了!大伙都忙了这么久了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这么下去别说是犯人了,怕是连只蚊子都快抓不住了!正所谓劳逸结合,我请求组织,给大家放一个晚上的假。” 夏侯昊一边说一边还朝着那些留在工位上的警员们挤眉弄眼,于是,一片应和之声也很快就响了起来。 但夏侯昊的得意没能持续多久,张局的目光在警局大厅一扫,本来呼呼喝喝的警员们就像是耗子见到了猫,都纷纷的低下头闭紧了嘴巴。 “你可真行啊,夏侯昊。” 张局轻轻松松的就处理了这场不大不小的抗议行动,他脸上迅速的堆起了一个让人发寒的笑容,一边环视着周围一边说道:“怎么,你们这些小崽子的翅膀都硬了?想造反了是吧?!” 四周的警员们被张局一呵,看上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了。张局长这才满意的又转向了夏侯昊,拿手虚点着他,说道:“你倒是挺讲义气,让我冲着你来是吧?好,再追加一份检查,明天12点前交到我办公桌上来。” “检查?”夏侯昊立刻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去。 “不是,张局,我犯什么错误了?” “犯什么错误?”张局一听更来气了,他瞪着夏侯昊就说道:“我问你,让无关人员在审讯期间进入审讯室算不算犯错误?!” 夏侯昊一听这茬,顿时噎住了。而一旁的伯谛显然也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同样是一脸的不知所措。虽然伯谛这次的确对破案提供了很大的帮助,可他现在确实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无关人员,饶是夏侯昊的那张嘴再硬,这时候也有点诡辩不出来了。 “张局长。”魏教授这时候终于站了出来,他笑了笑,开口解围道:“伯谛是我的学生,今天带他来,就是为了申请让他做我和警局的联络员。这不,手续还没办齐,案子就撞上来了么。” “魏教授!”张局长面对魏教授总算是客气了些,但语气依然不是太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位伯谛同学根本不是你那个科的学生。”说着张局长朝伯谛看了一眼,但奇怪的是,那眼神里却分明没什么怒气,甚至还带着些欣赏。 “张局长。”魏教授听了张局长的话却没有任何为难的样子,他只是稍一思索,脸上的笑意就反而更盛了。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挂到了手臂上,一边朝张局长走过去,一边说道:“伯谛确实是我的一个病人,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作为他的心理医生这方面的事情我不便透露,但他绝对不是一个精神病人,这点可以请您放心。另外他在我这里治疗的十几年间,我教了他不少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我可以保证他在犯罪心理学上的认知甚至比同等专业的学生还要优秀。而且......” 魏教授说到这里推了推他的眼镜。 “他在郭汐的案件中确实帮了不少忙,这点相信在场的各位警官都是能认可的。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他的身份落实了,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吧?” 夏侯昊一听这番话便立刻明白过来,张局长和魏教授这是联手在这演了一出戏,给警局里那些不认识伯谛或可能对伯谛参与案件有意见的警官一个信号,一旦伯谛联络员的身份确定下来,那他未经许可擅闯审讯室的事就算可以揭过了。 夏侯昊一领悟过来就马上给对面的云琪菲打了个眼色,云琪菲也是立刻会意,她屁颠屁颠的跑到伯谛身边一把拉住了这个小青年,就地给伯谛求起情来:“是啊,张局,伯谛同学这次可帮了咱们不少忙,几个关键证物都是他找着的呢!你就给他次机会吧!” 云琪菲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像个女汉子,但只要一带上点撒娇的口气,再配合她的娃娃脸,那可真是让人想不心软都难。 张局看队里唯一的一位女同志已经在为伯谛求情,就表现出了一副,好像有些心软但还是犹豫不决的为难样子。而这时,江涛竟然也张嘴为伯谛说起话来。 “张局长,伯谛同学这次确实为破案做出了很大贡献。您看?” 没想到连江涛也会出声帮伯谛的夏侯昊这下反倒楞了一秒,可他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忙急着帮衬道:“是啊,张局,你看连江涛都这么说了,您就同意了吧。” 见夏侯昊又想张嘴,张局长忙抬头剐了他一眼,止住了夏侯昊的滔滔不绝,这才看上去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行吧。” 看到张局长终于松嘴,除了魏教授以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张局长这时则转向了伯谛,很是和蔼的对他说道:“伯谛同学,以后,你就是申浦市警察局刑警大队与魏教授的联络员了,过两天抽空再来趟警局,让小云给你把手续都办了。” 然后他又转向了身边的魏教授问道:“魏教授还没吃饭呢吧?我一看就知道一准又是这猴子让您劳碌到现在,说出去还以为我们警局亏待顾问呢。夏侯昊!” “到!” “还不赶紧带魏教授去吃饭!” “是!” 等这一老一少呼喝完,张局长转头和魏教授打了个招呼,就又背着手朝着走廊的方向悠哉的踱步回去,好像就只是出来训个话的教官。 夏侯昊冲着张局长的背影咧嘴笑了笑,就招呼着大家一同出了警局。 夏侯昊爱吃辣,这一点伯谛在上次和夏侯昊吃烧烤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伯谛作为一个纯种的南方人其实不怎么能吃辣,尤其是那种冲嗓子的辣椒更是不行。这一点看过伯谛吃辣的夏侯昊也想到了,于是为了照顾不能吃辣的伯谛,他贴心的选了警局附近的一家特色骨头煲。 待到点完菜,云琪菲突然皱着眉头问夏侯昊:“猴子你转性啦?以前咱们出来吃饭,你最不屑进这种骨头煲啊什么的店了,今天什么情况?”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老子想啃骨头了行不行?”夏队长出了警局,立马就又变成了那个帅气多余正气不足的“猴子哥”。警服外套被他丢在警局没带出来,只着一身浅蓝色衬衫的他此刻若不仔细辨认,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刚下班的小白领而不是警察。 “而且我听说,辣吃多了,容易长痘。”他不怀好意的刻意朝伯谛眨了眨眼,云琪菲是什么眼神,当然发现了夏侯昊的小动作。“吼哦”她突然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赞叹,接着咬着饮料的吸管对着夏侯昊和伯谛发起花痴来。 伯谛见云琪菲的视线在自己和夏侯昊之间打转,突然又觉得有点毛毛的,他没来由的想到了夏侯昊对自己说过的一个词汇:腐女。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个词大概不是什么太好的称谓。 就在这时,魏教授突然出声打断了伯谛的思绪。“伯谛,这下你也算是刑警队的编外人员了,我想,你可以把这份工作当做是你的实习,实习工资由我来开,你觉得怎么样啊?” 伯谛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听魏教授这么说,他刚想开口拒绝这份实习工资,就被夏侯昊抢了先。 “魏教授你这么好,还帮我们警局省钱?” “所以啊,这顿入伙饭就要劳驾夏队长出钱了。” 魏教授笑嘻嘻的接过了夏侯昊的话,其实两人都知道,在警队当实习联络员的都是学生,这种实习一般都是没有工资的,就算有也是由校方拨款,那工资简直跟没有一样。像魏教授这样愿意自掏腰包的,实在是不多见,而这也足以看出他对伯谛的特殊照顾。 “没问题!”夏侯昊也冲魏教授笑笑,算是感谢他对伯谛的帮助。 两人就这么默契的替伯谛定下了这件事,这时候热腾腾的骨头煲也被端了上来,让人食指大动。伯谛见事情已经说定了的样子也没有再开口,打算晚些时候再找魏教授推辞。四人就这么其乐融融的吃起饭来。 不一会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云琪菲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她鼓着满满的腮帮子突然问夏侯昊:“说起来,谛谛当时是怎么找到那个手机的啊?” “你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夏侯昊没好气的说了云琪菲一句,这才回答道:“当时傅雪的手机上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屏幕亮了,正好被伯谛看见。” “噢”云琪菲咽下嘴里的食物,“噢”了一声,接着说:“那这么说起来那个打电话来的人也是大功臣呀,诶,是谁打的电话啊?” 夏侯昊听云琪菲这么问,面色突然古怪起来。他神秘的放下筷子端正了坐姿,一脸严肃的望向了云琪菲。 云琪菲被他看的一脸懵,连吞咽食物的动作都不利索了。而夏侯昊那突然静下来的样子也引起了魏教授和伯谛的好奇,他们两人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着夏侯昊说下去。 这时,夏侯昊突然开口,用标准的男中音说出了一段语音。 “市中心黄金地段商铺出租,请问您有兴趣了解一下么?” 两秒钟之后,爆笑声充斥了这个小小的骨头煲铺子。 吃完了饭,夏侯昊以“敢袭击云警官的人才比较危险”为由,拒绝了魏教授和伯谛护送云琪菲回家的提议。在云琪菲的咒骂声中载着魏教授和伯谛驶出了警局。 “咱们先送谁啊?”车上了路,夏侯昊看着后视镜问道。他颇有些遗憾的瞄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座,因为有魏教授同行,伯谛此刻就和魏教授一起坐到了汽车的后座上。 “先送伯谛吧。”魏教授也透过后视镜看着开车的夏侯昊,说道:“我住的比较远。” “好嘞。”夏侯昊闻言笑了笑,就轻车熟路的打转了方向盘朝新民花苑开去。 由于时间已经是过了下班点,他们这一路开的都很顺畅,三人一路闲聊着,感觉没过多久就到达了新民花苑。但等伯谛到了家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拿到新的大门钥匙,他只能抱歉的对着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一起上来的夏侯昊和魏教授说了一句“我去打个电话”,就独自走到一边拨通了房东的号码。 “噢,大门钥匙啊,我给你放楼下邮箱里了。”房东接起电话听明白了伯谛的意思就在听筒中说道:“密码你还记得的吧,诶对。” 伯谛报了一串数字后,房东在电话后面点了点头。本来对话应该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可电话对面的房东却有些犹犹豫豫的,既不挂断电话又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刘阿姨。”伯谛大概猜到了房东的难处,出声询问道:“您是不是,想把房子卖了?” “诶,你看这房子里出了这种人,小区里都要对我有意见的嘛。”房东刘大妈见被伯谛识破,也就不再扭捏的说道:“现在事情还没传开,我就想快点把房子转手掉算了。你的押金我会全数退给你的,房子呢我已经挂出去了,这两天会有人来看房的。你要是能尽快呢,就尽快搬出去,好伐?” “......”伯谛沉默了下来,现在学期还没有到末尾,大部分的学生也都没有必要找新住房或从学校宿舍里搬离。在这个时间段他很难找到合适的拼租者,但要他整租一套房子,以他的打工工资显然是不够的。 伯谛正在为难,仿佛是怕他拒绝一样,房东说了一句,“那就这样我有事就先挂了”,就挂断了电话。伯谛很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只能和夏侯昊,魏教授打了招呼,就下楼去邮箱取了钥匙。 “没事儿吧?”夏侯昊看伯谛打完电话之后就有点无精打采,站在门口关心的问道。 “没事。”伯谛摇了摇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请求夏侯昊的帮助,但是这三天时间里他已经给夏侯昊添了太多的麻烦,他实在不想再劳动夏侯昊了。明天先去中介看看,实在不行,还可以再问问魏教授。伯谛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又提起了精神。 “噢,那行,有事你打我电话。”夏侯昊很自然的说完这句转头就看到了魏教授,忽的意识到伯谛要找也不该是找他,而是该找魏教授才对,就立刻补了一句:“或者找魏教授。” “嗯,好。”伯谛又点了点头,他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是没注意到夏侯昊话里的问题。 “那你早点休息。”夏侯昊在心里松了口气,和伯谛道了别。魏教授也嘱咐了伯谛一句,就和夏侯昊一起离开了。 关上了房门,伯谛对着物是人非的空屋子顿时有些感慨。宋杨那间房间的门还大开着,门上贴着警戒线,应该是他们走后又有警员来进行了现场搜证。这案子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但从警方的办案程序上来说却还没有完结,所以那房间的封条还是原模原样的贴着。 他又望向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门虽然是关闭的,但却没有上锁,只要轻轻一碰就能推开。他曾经因为这样,要拿房间里的凳子抵着门才能安心入睡。想到这,伯谛不经自嘲的笑了笑,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然后才拖拖沓沓的换了拖鞋。之前还不觉得疲惫,等到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终于放松下来的神经才开始叫嚣起累来。伯谛“啪塔啪塔”的拖着拖鞋走到房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应声打了开来。 按亮了灯,伯谛的瞳孔却突然缩瑟了一下。 有些惨白的灯光下,他早上没来得及整理的床铺显得混乱不堪,被子皱成一团,睡衣睡裤也凌乱的散落在床上。而在那混乱场景的一角,与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的,安静的,躺着一枚四四方方的纯白信封。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伯谛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一个信封,或者说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封。这让伯谛很是疑惑。这个信封到今天早上为止还不在那里,这一点伯谛可以肯定。而就这个信封现在摆放的位置来看,送信人肯定是为了能让人在进入室内后第一眼就看到它,才会选择这么个显眼的地方。也就是说今天早上在伯谛离开之后,有人特地将这个信封放到了那个位置。 为什么? 伯谛本就没什么朋友,而他认识的人里显然也不会有人做这样麻烦的事情,毕竟他的手机只是破旧,还远远没有到联系不上的程度。他皱着眉头走进了房间,将这个信封拿了起来。 这是一个质地极好的纯白色信封,拿在手里能感受到微微的凉意。信封外侧并没有写任何字,也没有做任何标记。伯谛伸手打开了它,这是那种放小卡片或结婚请帖的横式信封,三角形的封口上甚至没有粘胶,所以伯谛很轻易的就将封口翻了开来。 而信封的里面则放着一张纸质厚实同样也是白色的卡片,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印刷着一段英文的诗歌: WelcometothecircusWelcometothecircusmydearlittlebird 欢迎来到马戏团,喔,欢迎来到马戏团,我亲爱的小鸟 thefirstplayafeebletoyhadadreamofaghost 第一幕戏剧,一个无力的玩偶,瞧见了鬼魂入梦 Thenshegotmadohshegotmadwillitmakeyoucry 之后她变的疯狂,呀,她变的疯狂,这是否使你伤痛 Whenshefallmydearlittlebirdthechoicewasallmine 当她凋零,我亲爱的小鸟呀,那选择的皆是我 读了这段文字,伯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首诗歌他并不熟悉,粗一读之下也分辨不出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就是这么一张卡片,有人在有多名警察在场的情况下,特意的潜进了他的房间,并且将这张没有任何署名,对伯谛也没有任何明确意义的卡片,放到了他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 这到底是图什么? 伯谛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又将卡片和信封都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可除了诗歌的结尾印刷着一个非常奇怪的圆形标志之外,信封和卡片上就再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东西了。 伯谛长叹了一口气,躺倒在了乱七八糟的床铺上。他决定明天再思考这卡片的事情,现在的他最需要的是休息。毕竟忙活了一整天,伯谛此刻的精神早就不足以支撑他做什么深入思考了。 一沾到床铺,困意就席卷了他的大脑,他赶紧脱掉外衣,关了灯,随手将这个信封往床头柜的抽屉里一放,就又栽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这一夜,申浦市的市区里突如其来的落下了一阵雷雨。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近的就仿佛打在了自家的窗台上,紧接着到来的一阵轰隆作响,更是不知道惊醒了多少梦中人。伯谛此刻若是能被这雷声吵醒,恐怕反而会觉得庆幸,因为这天晚上,他又被噩梦魇住了。 虽然在室外,瓢泼的大雨为空气浇熄了一些热意,但在室内,湿漉漉黏腻腻的空气却无处逃遁,让房间里的温度时刻保持在令人不舒服的程度。在窗外的道道闪光下,拍打上雨水的玻璃窗将古怪的投影打在了痛苦/呻/吟/的伯谛身上。 他的脸上尽是汗水,头发也黏在脸颊上。轻咬着嘴唇的他哼哼着发出了混沌不清的音节,时不时摇动着头,或是抽搐般移动一下四肢,显得万分痛苦。直到临近早晨,一缕薄薄的阳光穿透了云雾将这暴雨的最后一点残兵驱散,伯谛才渐渐安稳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伯谛像是浑身散架了一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睡了一晚上简直比没睡还累。发了半天的呆,他才猛的想起来打工今天有他的排班。心道一声“糟了”,他赶紧从床上窜起来冲进洗手间洗漱。三天前他刚因为家中被盗而请了假,这次要是再迟到,领班怕是要扣他的工资了。没时间多想的他慌慌忙忙的换了衣服,抓起自己的挎包就冲出了房间。 虽然这三天跟着夏侯昊,伯谛也是好生体验了一把惊心动魄的刑警生活。但现实那琐碎的柴盐油米,银钱课本又很快的追赶了上来,让他甚至无暇去回顾一下和夏侯昊一起破案时候的种种。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这周快到末尾的时候,申浦大学的学生会组织了一场纪念许晏晏和郭汐的活动。伯谛犹豫再三,还是在打工和论文的间隙去了一趟。 活动的会场设在了学校的一处小礼堂里。过来参加的人并不是太多,毕竟这种纪念活动其实还是比较私人的,虽说是公开场地,谁都可以来参加,但本身与许晏晏和郭汐无关的人还是会尽量避开,只有一些有心公益或者意在了解一些事情的人才会在毫无关系的情况下选择出席。 看着不远处,正在以许晏晏和郭汐的送别台为背景,接受采访的学校领导层,伯谛难得的有一点想要咒骂的冲动。 “这是校方发表态度,重新获得社会和家长信任的好时机。不然学校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批准了这次活动,还把小礼堂空出来作为活动的场地。” “魏教授。”不用看来人,光听声音,伯谛就知道刚才出声的人正是他的心理医生。 魏教授见伯谛看向了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也是受到邀请,一会儿要在镜头前就当下学生信贷问题发表意见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有些时候,为了让真正痛苦的人得到帮助,这些场面话也是很有必要的。” 魏教授说着,目光远远的飘向了那个小小的告别台。 在告别台的前面,站着几个穿着素衣的女孩。她们背对着伯谛所站的位置,但能看的出有好几人正在哭泣,她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只白色的玫瑰,此时正一个接一个的将那一只只玫瑰摆放到告别台上。 “那里面有许晏晏的室友,也有当初看到坠楼现场的那两个女生。”魏教授说道:“她们现在都是我的病人。”网首发 伯谛唰的回头,望了魏教授一眼,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连身为警察的云琪菲都在警方被质疑的时候提到过,“连住在一起的人都不知道,我们警察又怎么会知道”。那身处在校园,时刻接受着外界的指指点点和同学们异样眼光的当事人们,恐怕更是时时刻刻都在质问着自己这个相同的问题了。 这在精神上会给她们带来巨大的压力,一旦处理不好就很容易引发心理疾病。包括那些套路贷的受害者们,与郭汐和许晏晏相熟的同学们,甚至是看到这两人死亡现场的学生们,他们又有哪一个能够轻易的忘掉这件事呢?魏教授刚才所说的真正痛苦的人,指的恐怕就是这些人了。 伯谛叹了一口气,又望向了那几个姑娘的背影,她们还站在告别台前。告别台上除了许晏晏和郭汐的一些照片之外,还摆放了一个不大的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着许晏晏和郭汐的一些视频,这其中郭汐的片段占了绝大多数,许晏晏的则很少,但视频的制作者显然经过了精心的考量,他将两人的片段都均匀地穿插起来,使两人出现的次数和时长有了相当的配比。 像是想将那些片段看的更分明些,伯谛迈开了脚步,朝那告别台走去。 “也可以给我一只玫瑰么?”伯谛走到那群姑娘的旁边,突然出声询问道。 “好,好的,学长。”短暂的静默后,那群姑娘中有一个人认出了伯谛,那是在郭汐的坠楼现场被夏侯昊拦下的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伯谛看了看,也认出了她,道了声谢后,他从那个女孩的手中接过了一只漂亮的白色玫瑰,动作轻柔的放到了告别台上。 “谢谢你,学长,谢谢你为晏晏和郭汐学姐献花。”三个站在一起,彼此搀扶着的女孩中的一个,出声对伯谛表示了感谢。她虽然看上去精神不算太好,但明显已经比另外两个正在不停抹泪的姑娘冷静多了。对伯谛说完这句,她还微微向伯谛欠了欠身。伯谛还了那姑娘一个点头礼,觉得这三人应该就是许晏晏的室友了。 “学长,今天夏警官没有和你一起来么?”大概是为了缓解一下悲伤的氛围,那个目击者女孩随口向伯谛问道。 “他......应该还有工作,来不了吧。”伯谛不明白为什么夏侯昊来不来这个问题要问他,但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大概是想到伯谛所说的还有工作是指的什么,那个目击者女孩的脸色又迅速阴沉了下来。是啊,还有套路贷集团那么大一个案子,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校园里的事件已经结束,但对于警察来说,他们的工作可能才刚刚开始。 听了目击者女孩和伯谛的对话,那三个互相挽着的女孩中,有一个正在啜泣的女孩,突然猛地抬起了头,带着哭腔问伯谛道:“学长,你认识警察么?那......那你能不能帮我们问问,晏晏的发卡,她的发卡有没有在警察局呀?” “发卡?”伯谛听完突的一愣,脑中迅速的闪过了在奶茶店中,许晏晏轻轻抚摸着那个,对她来说或许有些过于炫丽的发卡的模样。 “你还想要那个东西?!”边上那个比较冷静的女孩一听到同伴的话语,便立刻冷着脸呵斥出了声。 “那可是杀人犯给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晏晏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可是!......”那个哭泣的女孩顿时变的脸色煞白,她被那冷静的女孩吼的闭了嘴,眼泪掉的更凶了。但她显然还是没有放弃,不一会就又张嘴企图反驳。 “可是什么?!”那看似冷静的女孩好像就想找人吵架,又极不耐烦的反嘴说道:“这还能有什么可是的!” “我......”见那哭泣的女孩还要接话,感觉到这样下去非吵起来不可的伯谛忙插嘴道:“我帮你问问。” 见伯谛主动回答,另外的几个女生也迅速反应过来,及时插了进来劝开了两个正要开吵的女孩子。 伯谛长舒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因为自责,原先关系还不错的三个女孩子的心正在渐行渐远,正如魏教授所说的那样,申浦大学案件所影响到的还远远不止眼前的这几个人,每一个亲历者,每一个受害人,还有这些人的亲人朋友们现在也一定正在经受着煎熬。 伯谛想到这心情又变得憋闷起来,可他不知怎的,又突然转念想到了夏侯昊,和夏侯昊那吃好睡饱的魔咒。奇怪的是,仿佛是从那不着调的话语中得到了什么慰藉,他的胸口竟然一下子变得没那么难受了。 伯谛舒展了眉心,有些无奈的自己冲自己摇了摇头。接着,他向这几个姑娘说了句“节哀”,便与她们道了别,大步的走出了这个小礼堂。 伯谛刚走出小礼堂不久,夜空就开始变得阴云密布,没几分钟的功夫,天上就淅淅沥沥的落下雨点来。快要入夏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和秋雨不同,这个时节的雷雨每下一次就意味着之后的天气又会热上几分,难免会让人感到烦躁。作为一个标准的男大学生,伯谛理所当然的是没有带雨伞,他用手遮住头顶,竭力奔跑着冲过还不算大的雨幕,一头钻进了地铁的进站口。 同一时间,在与申浦大学相隔一个区的申浦老城区里。一个小姑娘从自家的窗台上爬了出来,她穿着初中生常见的蓝白校服,扎着个单马尾,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口香糖。 她没去在意正逐渐大起来的雨势,将一个看上去用防水材料缝制的书包甩出了窗外后,便回头看了看昏黄的房间。房间的门紧闭着,但还是无法掩盖住门背后激烈的争吵声和东西碎裂的声音,她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头。很快“啪塔啪塔”的拖鞋声响了起来,紧接着的是一阵急促而巨大的敲门声。一个听上去就醉醺醺的粗犷男声像坏掉的收音机一样,重复的在门后叫嚷着“给我滚出来”“小兔崽子”“快开门”等含糊不清的句子。 小姑娘鄙夷的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房门,终于不再犹豫。她将校服的兜帽带到了头上,朝着门嫌恶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才舒坦的跳出窗台,钻出防盗窗的紧急避难口,落在二楼住户的防雨棚上。 这是她的秘密通道,她已经走过了无数遍,从雨棚上往右就能爬上老房子裸露在外的排水管道,顺着它往下滑一小段路就能触到杨奶奶家的窗台。她抓着防盗窗的边缘爬下去,将脚搁在一楼的车棚屋顶,等走过那斜斜的屋顶,她又将横放在顶棚上的那一截破破烂烂的木头梯子往下一放,正好能触到地面上的大型垃圾桶。 她安全的落到了地面上,动作轻快的像是出来散步的猫。之后她捡起了落在不远处的防水书包,拿起来抖掉了上面的水,单肩背了起来,就蹦蹦跳跳的朝着这老旧居民区的路口走去。 小巷子里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发不出什么亮光,在离这条小路两个拐角的地方有一家网吧,那里就是女孩今晚的目的地。 这时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开始逐渐变成了中雨,那女孩不满的看了看天,啧了一声,便撒开腿开始奔跑起来。 在女孩从窗户出逃后不久,老旧公寓里的争吵声和哭泣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哗哗”的雨声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老楼里的居民们照常在家里或休闲或忙碌或是干脆准备上床睡觉,正如这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他们谁都不会想到,第二天,这个散发着霉味的旧公寓就会因为一个震惊全申浦的连环杀手而出现在早间新闻的报道里:连环割喉案凶手再次出手!老区公寓一男子在家中命丧黄泉。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伯谛就醒了。他虽然不嗜睡但也绝对称不上是健康作息的达人,今天他之所以这么早就醒过来,还是因为这两天他噩梦连连的缘故。伯谛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等到天光完全亮了起来,他才挣扎着坐起,把双脚放过了床沿,撅起脚丫使脚底维持在碰不到地面的高度上。 伯谛就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叫“总是叹气的话,幸福就会跑掉。”他虽然已经想不起这句话是出自哪里,却还清楚的记得这个句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的幸福怕是早就跑的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伯谛自嘲的想了想,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今天他需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少。夏侯昊在这一周里总是时不时的和他发发短信保持着联络。就在两天前,他告诉伯谛,伯谛作为联络员的文件已经得到了上面的批准,让他这两天去学校准备齐资料,然后过来警局进行最后的登记和入库。所以,伯谛打算今天先去学校,找教务处要齐夏侯昊发给他的目录资料,然后找魏教授签好字,再到警局去做身份登记。 伯谛在脑中又细数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强行振奋起了精神,起身洗漱,准备妥当,然后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上还留着昨晚雨水的味道,伯谛并不讨厌这种混着湿气的空气,只要太阳还没从云层里出来,这种空气就还算舒爽。他难得有时间步行到了离小区不远的一个早餐铺子,点了一些早点,准备坐在店里悠闲的享受今天的第一顿饭。 这时候的时间还不到7点半,早餐铺里的人也不算太多。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日,大多数的上班族都在趁着这天补充平时没睡饱的觉,所以早餐铺子里也尽是些习惯了早起或刚刚结束晨练的老人。早餐铺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申浦当地频道的早间新闻,这是这些大爷大妈们最喜欢的一档晨间节目,既能了解些国家大事,又能为平时闲聊找些本地的八卦素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但今天新闻里播放的内容,对于这些习惯了家长里短类新闻的老年人来说,似乎是过于劲爆了。坐在早餐铺里的大爷大妈们还没等电视里的播报员说完,就开始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哎哟,这都大半个月了,这凶手还没抓到呢?”坐在伯谛左侧的一位大爷率先出了声,引起了同桌另外两个大爷的附和。 “可不是么?听说,专门割人喉咙。”另一位坐在角落里的大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划拉的动作,吓得另一位邻桌的大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脖颈,惊恐的说着“哎哟,哎哟,可吓死人了”。 “警察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还抓不着人!”另一边,一位稍年轻一点的大爷一边嚼着嘴里的包子,一边拿筷子敲了敲盛着豆浆的碗,愤愤不平的说道。 “诶,要我说,也不全是警察的问题。那凶手啊,狡猾的很!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那个刚才拿手划拉脖子的大妈一脸八卦的压低了身子,神秘兮兮的对着周围的人说:“你们没听说么?那凶手啊,专杀男人!” “专杀男人??”这句话引起了周围大爷们的警觉,有几个大爷更是高声惊叫了出来。 “诶,你怎么知道那凶手专杀男人啊?你看见啦?”刚还在责备警察的那位大爷转头看向那位大妈,有些不信的问道。 “我二妹家的妮子就是当警察的。”那大妈骄傲的挺了挺胸,似乎是在向周围的大爷大妈们证实自己证言的可信度。 “我还能骗你们?我跟你们说,听说被杀的尽是些不检点的。我看呀......”那个大妈显然是个比较外向豪爽的人,她话里虽然只是隐晦的提了提,可伸出来的那只手却握住了拳,只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并用自己的拇指碰了碰那小指。周围的老年团一看见这个手势,立刻就响起了一片唏嘘之声。 大爷大妈们热议的那个连环割喉案,伯谛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半个月前,这个凶手第一次犯案就是在本市的一家高档酒店里,而死者更是一位远近闻名的企业家。这个案件瞬间就覆盖了申浦市大街小巷上所有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各种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夏侯昊当时会出现在伯谛家找罗老,也正是因为这个案件。 虽然伯谛并没有参与早餐铺里大爷大妈们的讨论,但心里难免还是会在意,他的眼神也就不由自主的飘向了那个正在播放案件相关报道的电视机。 “那么,我们就来连线一下前方的记者。”只听那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如是说了一句,画面就被导播切到了正在现场的记者那里。屏幕一角的小窗口中,直播间内的这位主持人应声开始了与现场记者的连线,询问着那位记者命案现场的情况。 这时,伯谛看到,就在那位记者的背后,一个熟悉的高个身影闯入了画面。他拉高了黄色的警戒线,压低身体,钻了过去。现场负责控制外围的警员向他行了个礼,他回了一个微笑,拍了拍那位警员的肩,就迅速的走进了面前那栋破旧的老楼里。 夏侯昊刚到达现场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和江涛一接到准确的消息就忙不迭开车赶往了案发现场。老城区的街道规划非常老旧,于是,最近几年,申浦市政府为了整顿市容市貌就出台了许多老街改造的政策。这些政策具体管不管用暂且不说,但老城区里,东边施工西边挖就成了常态,不但使得老城区本来就拥堵的交通状况更加不好,而且还出现了好多还没来得及在地图上标注或撤销的道路,夏侯昊他们七弯八绕,费了好大周折才总算找到了这栋老旧的建筑物。 一下车,夏侯昊就看到这窄窄的巷子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转播车,各个电视台的记者们更是将这破楼的正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夏侯昊轻轻啧了一声,犯起了难。作为申浦市刑警大队超帅的大队长,他的脸对于那些媒体记者来说并不陌生,他要是就这么走过去,怕是还没进到案发现场就得先脱一层皮。 看着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的江涛,夏侯昊突然眼珠一转,很猥琐的笑了起来。江涛一看他这脸就知道大事不妙,他赶忙想要出声阻止夏侯昊,却没想夏侯昊这一嗓子比他喊的更快:“诶诶诶!刑警队的江副队长来了!” 这猴子将双手放在嘴边,专门比出了一个传声筒的形状,让这声呐喊能传的更远,随后,就一个转身,拔腿朝着小楼的后方绕了过去。 夏侯昊这一声提醒引起了现场至少三分之二记者的注意,他们都齐齐往江涛的方向望了过来,等看清来人确实是刑警队副队长江涛之后,都等着抓大新闻的记者们二话不说就饿狼扑食一般扑了上来。江涛一边喊着“让一让,让一让!无可奉告!”一边艰难的朝着案发现场挪动起来。 “夏侯昊你给我等着!!” 在人堆里的江涛苦不堪言的咒骂了一句,而他咒骂的对象夏侯昊,此时却只是“啊嘁”的打了个喷嚏。 已经转到旧公寓后面的夏侯昊吸了吸鼻子,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就抬起头观察起这幢建筑物来。没过多久,他就发现,案发现场那个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防盗窗上有一个可以开关的通行口,似乎也没有上锁。 他看着防盗窗的目光一路下移,发现这杂乱的外部结构似乎可以形成一个通路,直接通到小巷子上。夏侯昊左右走动着观察了一下,又随即摇了摇头,这个通路的大部分结构都非常不稳定,而且承重能力相当有限,再加上昨天晚上下过大雨,就连道路上都很湿滑,所以他判断,有成年人从这里潜入潜出现场的可能性,应该不是很大。 夏侯昊结束了外围的观察,终于又悄摸着摸到了公寓的入口,他向外张望了一眼,果然,江涛还在与记者们“缠斗”。于是他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快步跑到了警戒线附近,丝毫不管背后江涛的叫喊,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等进了警方控制的范围内,夏侯昊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随手拍了拍刚刚对他行礼的小警员的肩膀,就迈步朝案发公寓的那个单元走去。他刚进到楼道里,就有一个年轻的警员捂着嘴冲下楼来,他赶紧让到了一边,那警员风一样的略过他冲到外面的绿化带里就开始大声的呕吐起来。 “那谁,去给他拿瓶水!”朝着刚才对他行礼的小警员喊了一声,夏侯昊也没等人家答应,就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上了楼。 昏黄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摇摇晃晃的钨丝灯,淡淡的黄色光线掺杂着一丝恐怖的气息,透过敞开的大门,照射在了正站在公寓门口的罗老脸上。看见夏侯昊上来,罗老照例的从随身携带的那个公文包里抽出了手套和鞋套递给了他。 “把口罩也带上。”罗老看着夏侯昊接过了手套鞋套,紧接着又吩咐了一句,并掏了个口罩出来。 “好。”夏侯昊这次倒是没有打趣,表现的异常严肃,他慎重的将罗老递过来的东西一一穿戴完毕,这才跟在罗老的后面进入了房间。 现场已经有不少鉴证人员正在取证,一具/尸/体/横陈在客厅的瓷砖地板上,大量的鲜/血/衬托着这个已经发出腐臭味的躯体,让它看起来就像是飘荡在暗红色的海洋上。 “失血过多?”夏侯昊现在理解为什么那年轻的警员会这么激烈的呕吐了。因为下雨的关系,房间里又潮湿又闷热,更是加剧了/尸/体/那变质味道的聚集。连他这个勉强算是老刑警的人都着实有些受不了,更别说是那些刚入行的新手了。他略微用手遮挡住了口鼻,尽量用嘴呼吸,并出声询问了正在/尸/体/旁进行检查的验尸官。 “初步判断是这样。”这是一位中年的女性验尸官,带着黑框的眼镜,看上去非常严肃认真。大概是天天与/死/人打交道的关系,她似乎是对这种气味产生了免疫,此刻竟然连口罩都没带。更新最快的网 “和之前一样?”夏侯昊又问。 女验尸官听了夏侯昊的问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就从/尸/体/的旁边站起身来,望着那具躯体回答道:“还真有点不一样。” 伯谛是快到中午才踏进了申浦市刑警大队的大厅,早上他看到电视里出现了夏侯昊的背影,就约莫着警局今天一定忙翻了天。果不其然,他刚走进来就差点撞到一个风风火火,拿着档案盒奔跑的小警员,那小警员连撞到的人是谁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慌忙的道了声歉,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本来伯谛可以选择晚几天再到警局来,但他到学校教务处拿到了所需的资料,才打听到今天魏教授也不在学校,他一大早就被一通电话请到了警局。伯谛想着这个案子这么大,估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横竖他的资料都还需要魏教授签字,不如就干脆也到警局去,看一看自己是不是能帮上什么忙,顺道还能找魏教授把字给签了。 但到了警局他才发现,别说是魏教授了,他根本找不见他认识的人。警局里现在跟炸了锅一样,他也不好意思再找人询问,于是他只好暂时放弃了找魏教授的想法,转头在警局大厅的等候椅上坐了下来。 伯谛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那个碎屏的手机,按亮了屏幕。其实他也可以选择给夏侯昊去个电话,告知他自己到警局的事情,并让他安排人员带自己去找魏教授。或是直接联系魏教授,让他告知自己,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但...... “会不会打扰到他们。”伯谛皱眉想着,不经意的将这句话低声说出了口。 就在伯谛的边上,仅隔了一个空位的地方,坐着一个单马尾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她正嚼着口香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手机的内置音响正向外传送着各种可爱的音效。伯谛坐下的时候她只是拿眼瞄了伯谛一下,但后来她注意到伯谛对着自己的手机犹犹豫豫的,倒反而来了兴致,偷偷打量起了伯谛。 “等人啊?”她突然开口,清脆的声音就像银铃一样传进了伯谛的耳朵。 “嗯?”伯谛猝不及防的听到边上有人问自己问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拿着手机,出神了许久。 他放下手机,看了看边上,发现出声的是个穿着初中制服的小姑娘,她蜷着腿蹲坐在座位上,膝盖上正放着一只手机,在打着游戏。 “算是吧。”虽然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那么老实,眼光里甚至有几分对自己的调侃,但伯谛却并未觉得讨厌,他抿了抿唇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然后又看向那个小姑娘回应道。 “到警察局等人......你好奇怪啊。”小姑娘又打量了伯谛一番,语气轻快的说道。 “其实也不算是等人。”伯谛轻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跟这个小姑娘说话很有意思。 “那你是来干嘛的?”听到伯谛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这小姑娘彻底来了劲,她放下了架在椅子上的腿,整个身体也转向了伯谛的方向。 “来/办/证/。”伯谛扬起了嘴角,微笑着回答道。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随着夏侯昊的一声令下,桌边的一众人就都站了起来,迅速的收拾好了桌面,然后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于是,伯谛便也只好服从了组织的安排,跟着夏侯昊走出警局,坐上了警车。 因为这次和伯谛出去是进行走访,是公干,所以夏侯昊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开警队的警车。伯谛在夏侯昊的示意下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路上,夏侯昊心情好到随口哼起了小曲,这让伯谛不禁拿看智障的眼神瞄了他两眼。这么热的天要出门去做走访,说不定还要吃不少闭门羹,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夏侯昊这到底是有什么好高兴的。 夏侯昊当然不是为大热天的出去走访而感到高兴,他瞥了瞥边上的伯谛,突然就开始找他搭话。 “诶,伯谛同学,第一天到警局上班,感觉怎么样啊?” “我还没有正式上班。”伯谛的反应则是一如往常的冷淡,他目视前方,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答道。 “而且,我也不是在警局上班,付我工资的是魏老师。” “付你工资的魏老师今天就在警局。” 夏侯昊也不知道是在得意什么,他立刻就回了伯谛一句,那意思就是:你雇主在警局,你也在警局,所以你今天就是在警局上的班。可他显然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顿太久,因为紧接着,他就话锋一转,继续追问起伯谛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感觉......”伯谛这时终于侧眸望了一眼夏侯昊,然后他便拖着话音,思索着低下了头。 今天的警局里其实充满了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半个多月都没能抓住这个凶残的割喉案凶手,甚至连嫌疑人都没能锁定,这本就给刑警大队的警员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今天的这第四起案件,不管是不是模仿作案,都意味着他们又在这个凶手的名号下损失了一条人命,这便更是让警员们的心口都像压上了巨石。偏偏在这个时候,媒体和百姓的嘴还都再一次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警局里的气氛自然也就变的愈发的阴云密布起来。 “有点紧张。”伯谛结束了回想,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可没成想,夏侯昊接过了他的话,居然是有意的揶揄了一句。见伯谛听了之后,皱起眉,似乎想要解释,夏侯昊才勾了勾嘴角,坦然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今天警局里的气氛紧张。” 他嗤笑了一声,接着说:“能不紧张么,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见夏侯昊居然突然说了句丧气话,伯谛略感意外的转头看向了正在开车的夏侯昊的侧脸。他撇着眉毛想了半天,最终也没能想到什么可以安慰夏侯昊的话,于是,伯谛只好直白的回了一句:“抓到凶手就好了。” 夏侯昊闻言短暂的愣了愣,他看着路面的眼睛忽的瞪大了一点,随即便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咯咯的笑了起来。 “对,你说的对,只要抓到凶手就好了。” 他那微弯的眼眸里忽的放出了光彩,就好像是伯谛的话让他一瞬间找回了干劲。然而干劲回来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猴哥也就跟着回来了。这不,夏侯昊刚一笑完,就偷眼瞄了瞄伯谛,状似犹豫的开口询问:“伯谛同学,我能问你个事么?” “嗯。”伯谛被夏侯昊刚才的古怪行径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夏侯昊应该是恢复了精神,总也不算坏事,所以他也就不再纠结,点头应了夏侯昊的要求。 “那个......”夏侯昊艰难的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难掩八卦之情的问道:“你那个通感症,具体来说是个什么感觉?” 伯谛有些意外的看着夏侯昊扬起了眉毛,他没想到原来夏侯昊之前表现的很平常的样子,其实对他的病症还是有好奇的。 听到边上的伯谛突然没了动静,还以为自己触到了伯谛禁区的夏侯昊,赶忙为自己的没神经找起了台阶,他立刻就补了一句道:“你要是不想说,就算......” “要打比方的话。”可夏侯昊这个“了”字还没出口,伯谛却突然张开了嘴。 “就像直播软件上的弹幕,只不过要更扭曲一点,也不是平行移动。”他顿了顿,视线转向了自己的膝盖,然后,接着说:“而且没法关掉。” “哦......”夏侯昊的眼睛虽然直视着警车正前方的路面,却也注意到自己身侧的伯谛同学现在有些心情不佳了。他噘起了嘴,想了想,却又很快问道:“那是什么字体?” “字体?”伯谛显然没有想过夏侯昊会问这种问题,他又一次诧异的抬头看向了夏侯昊。 而这个时候的夏侯昊,则是头都没回的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诌。 “你不是说弹幕么,有颜色这事你上次已经告诉我了,那这弹幕有没有什么字体啊?比如说,你看江副队跟看魏教授,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一种字体啊?那男的和女的说话的时候,会不会不一样啊?” 听着夏侯昊滔滔不绝的边开车边分析起了通感症是不是应该有个字体系统,伯谛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串串的文字,从身边这个男人的嘴边出现,又渐渐消失。他确实没有特别注意过这种事情,虽然他把通感症描述的很有趣,但他拥有的这种症状在更多的时候带给他的都只有孤独和痛苦,他又怎么会真的抱着有趣的心情去分辨他看到的这些文字的细节呢。 不过,今天听夏侯昊这么一说,伯谛倒是也好奇的分辨起围绕在夏侯昊周围的这些字来。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正楷。 伯谛的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还微微的摇了摇头。真奇怪,这明明是一个顶不正经的人,却吐出了这么规范的字体。 “诶,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这时,夏侯昊的声音唤醒了伯谛飘远的思绪,他立刻装作不在意的,转头看起了车窗外的街景,然后勾起唇角简要的回答了一句:“没听。” “嘿,你这个小同志啊,我在这分析了半天,原来你一句也没听啊。” 夏侯昊此时也敏锐的察觉到伯谛的情绪已经不再那么低落,他立刻佯装不满的对着伯谛唠叨起来。才刚刚恢复了好心情的伯谛可没有心思听他叨叨一路,于是他赶紧打断了夏侯昊,转移开了话题。 “对了,许晏晏的那个发夹在她的遗物里么?” “发夹?”夏侯昊顿了顿,他略微的在自己的记忆中思索了一下,便记了起来。 “傅雪送她的那个?不在现场啊。许晏晏自杀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了,而且我们判断她当时是因为噩梦惊醒才会一时想不开,都已经睡觉了怎么还会带着发夹呢?不会磕的慌么?” 伯谛听了夏侯昊的话才反应过来,可既然许晏晏当时并没有带着那枚发卡,那为什么她的室友会找不到它呢? “怎么了?”夏侯昊感觉到伯谛那边的氛围不对,立刻疑惑的出声问了他一句。 “许晏晏的室友说,那枚发卡并不在许晏晏宿舍的遗留品里。” 伯谛先是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然后简明扼要的描述了他参加学校追悼活动时,遇见许晏晏室友的事情。末了他又对夏侯昊说道:“对许晏晏来说,那枚发卡非常重要,她应该不会随意放置。我们最后见她的时候她还带着那枚发卡,这么短的时间里,丢失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那枚发卡拿走了?”夏侯昊说话间,就将警车驶入了一个小巷。不久前他们已经进入了案发现场所在的那片小区,这里的路面坑坑洼洼的,警车在不甚平整的道路上弹动了两下,这才停了下来。 拉起了手刹,夏侯昊叹了口气,说道:“暂时别想这事了,咱们还是先顾眼前的案子吧,发卡的事之后可以慢慢查。” “嗯。”伯谛略一思索便点头赞同了夏侯昊的判断,接着,他便和夏侯昊一起解开了安全带,拉开了车门,下车朝那栋老区公寓走去。 雨过之后的骄阳总是特别的晒人。夏侯昊和伯谛两人在不算大的胡同中穿行,他们一边在树荫下躲避着灼热的阳光一边快步前行,绕过了好几个转角之后,两人才到达了那栋联排的旧公寓。 第一次到这个现场的伯谛,这时用手遮掩在眼睛上方,挡住了刺目的阳光,细细的对着老楼打量了一番。 这是栋三幢相连的六层高建筑物,一楼的住户有一个院子,连着小单间的车棚。这种小车棚一间顶多只能放进两辆自行车,是南方这里常见的80年代建筑格式。公寓共有三个楼道,连接着左右两边各一户的房屋。出事的那间公寓,就是在中间那个门洞的三楼,靠左边的那间。 不过今天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再探现场,而是在现场周边走访,打听情况。所以夏侯昊并没有马上带伯谛上楼,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居民登记表。这是他早上问当地派出所要来的记录,根据现行的政策规定,就算是租房的房客也需要到小区派出所进行身份登记。这个片区的民警十分勤勉,听说还经常上门进行普查,所以夏侯昊手上的这份记录应该还是比较准确的。 他展开那一页纸,用笔在上面划了几个圈,这才抬头对一边也在看这份记录的伯谛说道:“你看,今天是休息日,现在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居民应该都在家。” 他向伯谛展示了一下那张登记表,和自己画圈的那几个房间,接着说:“不过年轻较轻的居民可能会利用周末的时间外出聚会,现在不一定在家,刚刚搬进来的新居民即使在也很有可能问不出什么情况,保险起见,咱们先从这几家老住户入手吧。” 伯谛听完点头表示了同意,于是两人就一齐抬脚,步入了那充满破旧霉味的楼道里。 路过那紧闭着房门,贴着黄色警戒线的302室的时候,伯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透出斑斑锈迹的铁纱门,和铁纱门后贴着褪色福字的老旧木门,与楼道里其他住户的大门并没有丝毫不同。但里面传出的血腥味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却隔着门板都能闻到。伯谛皱了皱眉头,有一点想反胃的感觉,他忙加快了脚步,追上了在前头的夏侯昊。 “哎呀,你们不要再问啦!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躲在铁门后的老阿姨急急的讲出这么一段话,就烦躁的“嘭”一声关上了木门。这已经是夏侯昊他们第七次吃闭门羹了,好一点的住户还会给他们开个门,然后再以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将他们送走。而差一点的就干脆连门都不开,只在门口窸窸窣窣的走来走去,任夏侯昊一个美男喊破了喉咙,也丝毫不加理睬。 从楼里出来,夏侯昊和伯谛都是叹了一口气。不过,机灵的夏侯昊自然是没有泄气多久,他脑筋一转,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走,我们到前面那个公园去看看。” 他将那份划去了大半的记录折好放进了口袋,转头对伯谛说了一声,就率先朝着不远处的那个小公园走去。 这个小公园,真的是一个“小”公园。小区的设计员就像是在联排老楼的缝隙里硬生生的留出来了这么一块四四方方的土地,在上面放上桌椅,种了绿植,再安上几件老年人健身用的器材,就变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小公园。 虽说这公园是小,却也一点没妨碍它成为左邻右舍的老人们最热衷的地方。趁着孙子孙女们还没回家,在这里来一盘棋,打打扑克,或是三五成群在树荫下扇扇扇子聊聊八卦。更不要说等到入了夜,这里还有广场舞,小戏台这些让他们极其感兴趣的活动了。 夏侯昊的目标就是现在正在那小公园的树荫下下棋聊天的老人们,他脱了外套,挽起袖子,一副疲惫的样子朝小公园的树荫下走去。 “大爷,不好意思,让我俩站个地儿,凉快一下。”夏侯昊笑嘻嘻的走到那群或下棋或聊天的大爷边上,出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哟,小伙子,这么热的天,还出外勤呐?”一个拿着蒲扇的好心大爷忙给夏侯昊和伯谛让了块花坛边沿的地方,示意他们坐下。 “可不是么!”夏侯昊一边笑一边爽朗的回答道。“为人民服务呢!” “诶,我看你的样子不熟,不是我们这片的吧。”另一个大爷把夏侯昊当成了当地的片警,出声打听道。 “哎哟,你还不知道?前面那幢出命案了。”拿蒲扇的那位大爷举起蒲扇在空中点了点夏侯昊,说道:“肯定是刑警,来套我们老头子的话来了,是不是?” 一听蒲扇大爷的话,四周便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气氛也随之一变。夏侯昊扫了一眼窃窃私语着的人群,略一思考,就又扬起笑脸说道:“大爷您明察!” 既然已经被猜出身份他也就不再避讳,立刻掏出了他的警官证,展示给了面前的大爷们,并自我介绍道:“夏侯昊,申浦市刑警大队大队长,今天确实是想找各位了解一点情况。” 夏侯昊这话一出,本来围着的一大圈人就突然摇头的摇头,闭嘴的闭嘴,呼啦啦走了一半。夏侯昊皱了皱眉,有些失望的举目四望了一下。边上那位拿蒲扇的大爷倒是没走,他看了看夏侯昊,笑呵呵的说道:“怕惹事端,回去招婆娘骂。小伙子,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听了蒲扇大爷的话,夏侯昊和伯谛的眼睛均是一亮,夏侯昊连忙问那位大爷:“大爷您怎么称呼啊?” “敝姓候,你叫我侯大爷就行。”那大爷答到。 “唷,巧了,我名字里也有一个候。”夏侯昊忙拉起了近乎,可那大爷却笑着摆了摆手,说:“行了,不用跟我套近乎,想问什么你就问吧,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呵呵。”夏侯昊尴尬的笑了笑,只得进入了正题,问道:“大爷,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您认识发生命案的那户人家么?” “认识谈不上。”大爷打了打扇子,回答道:“就是出入的时候见过几回,那屋里住这一家三口,那家男人,在我们这可算的上是小有名气咯。” 听侯大爷这么一说,边上桌子上正在下棋的几位大爷也都哼哼着笑了起来。见夏侯昊不解的望过来,那桌大爷里,就有一个人开口说道:“死的那个林朝辉,我们这没有不知道的,平时好吃懒做,靠老婆打零工供着。爱喝酒,经常在这附近晃荡,喝醉了还打老婆,可他老婆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还要跟着他。” 这大爷话音一落又引起了周围的一片唏嘘摇头,紧接着像是被那个大爷打开了话头,另一位看棋的大爷也说道:“我听我老婆说,有一回都闹到报警了,可那女人楞说,伤都是自己磕的,还央求警察别抓她老公,最后啊,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是那一回之后。”一边的侯大爷拿蒲扇拍了拍夏侯昊,接过了话,说道:“那次是邻居报的警,不但被那林姐全盘否认了,那邻居还被林朝辉威胁,说下次再敢报警,就要弄死她全家,这不,以后就再没人管了。” “那,那个林朝辉除了喝酒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不良嗜好么?”夏侯昊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侯大爷,接着问道。 “还爱赌。”可还没等侯大爷出声,旁边那位下棋的大爷就率先开口回答了夏侯昊。“以前来这打扑克都要拿钱,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就找个乐子,他反倒说我们玩都不使钱,根本没意思。” 夏侯昊刚将那位大爷的话暗暗记下,刚才那个说从老婆处听来八卦的看棋大爷也发话了。 “我听说......他那方面也不检点。” “又是听你老婆说的?” 那下棋的大爷调侃的对那看棋的大爷呛了一句,看棋的那位大爷顿时尴尬的笑了两声,接着解释道:“不是,这回是听老王说的,他说有回看到林朝辉和一个看上去就不正紧的女人在小区南边那小巷子里亲亲我我的。看那样子,这两人关系肯定不简单。” 看下棋的大爷又是摇手又是摇头,描述的就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老王的话你也信。”那下棋的大爷呵呵的笑了起来,接着大声说了一句:“尽吹牛!” 大爷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见棋桌上的话题开始往别的方向转移,夏侯昊收回了视线,又转向侯大爷这边问道:“候大爷,那家人还有个女儿,您知道么?” “知道。”侯大爷叹了口气,说:“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家里那个情况,总是会对孩子的成长产生不好的影响嘛。这孩子三天两头逃学,又没人管,但好在他妈待她还是好的,要不是摊上这么个爸......” 侯大爷说到这,摇着头发出了叹息的声音。 夏侯昊闻言点了点头,也沉吟了一会儿,才又回过神来抬头对侯大爷说道:“大爷,感谢您对我们警方的帮助。” 想问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夏侯昊也就不再耽搁,他向侯大爷和棋桌上的大爷们再三道了谢,就站起身来。 “哦,对了。”突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才背转过去的身体又转了回来。 “还要麻烦您!要是有些记者啊什么的来您这打听,您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死者的任何信息。” 夏侯昊严肃了神色看了看周围的几位大爷,接着说:“也请大家告知一下家人朋友,这是为了保护死者家属,而且对我们警方办案会有很大帮助!” 说完他“啪”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郑重的说道:“感谢各位的配合。” 夏侯昊这突如其来的一礼让在场的大爷们有些始料未及,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才赶忙点头,连声答应下来。夏侯昊于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又对大爷们道了别,回头招呼了伯谛,两人便朝着来路走了回去。 “看来,死者林朝辉在很多方面,都有可能招来怨恨。” 出了小公园,两人快步拐进之前的小巷里,伯谛才出声,对与他并肩而行的夏侯昊说道:“从刚才那几位大爷的证言来看,林朝辉的品行不端在附近很有名,甚至有很多人在他死后都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伯谛在公园里时都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站在一边。这是因为一来他确实不是警察,问话的事情他觉得还是由夏侯昊来做会比较妥当。二来他也是在暗中观察,分辨哪些证言比较可信,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而就他观察的结论来看,林朝辉在这一带的恶名可真是实打实的。 “恶臭程度堪比榴莲?”夏侯昊有些调侃的问了伯谛一句。 不要侮辱榴莲好吗?伯谛当然不会回应夏侯昊明显是开玩笑的问话,他只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皱眉看了夏侯昊一眼,就又专心致志的走起路来。 “呵呵”笑了一声,夏侯昊便不再继续调笑,他正了正色,回应了伯谛方才的分析:“这个林朝辉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我们接下来的侦查,不但不能缩小范围,甚至还得扩大范围才行。这个林朝辉啊,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两人边说着话,边穿行在小巷之间。他们的脚步很快,不久就又回到了案发地那栋旧公寓楼的附近。 可刚绕过了一个拐角,他们就突然看见一个绑着马尾,背着书包,穿着蓝白校服,嘴里吐着口香糖泡泡的小姑娘迎面走了过来。那小姑娘和夏侯昊,伯谛均是一愣。紧接着,随着那小姑娘嘴里的泡泡“啪”的一声破裂,那小姑娘也是立刻一个转身,拔腿就往和夏侯昊他们相反的方向奋力的奔跑了起来。 “站住!”夏侯昊立刻一声大喝,觉得自己的头都大起来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应召女郎?”站在最前面的江涛疑惑的插了话进来。 “可林朝辉/招/piao/只是传闻,他那样的打扮在老区,设施不好的旧公寓里也不算少见。”他沉吟了一下,看向了魏教授说道:“现在下定论会不会太武断了点?而且,我们也不能证明那些纸币就是属于死者的啊。” “这个倒是基本可以确定。”这时,罗老突然接过了话,他看向了江涛,一边解释一边证实了魏教授关于纸币归属的猜测。 “第二起案件的物证中,有几张做过记号的钞票,我们当时询问过死者的妻子,经他妻子确认,那些钞票上的涂鸦就是几天前,她们两岁的儿子在钞票上涂写留下的痕迹。所以,我们基本可以断定,那些撒在尸体上的纸币应该都是属于被害人的。” 会议室中的众人听到这里,都恍然的点了点头,而夏侯昊则趁着这个机会看向了张局,继续表达自己的意见。 “既然这些钱都是属于被害者的,凶手又没有拿走,那么我认为魏教授提出的凶手是一位应招女郎的可能性就很高。” “那为什么是应召女郎?”江涛依然有些不买账,虽然现在确实有一些证据可以从侧面证明夏侯昊和魏教授的猜测,但那始终都不是直接的证据,还无法真正的说服他。只见他抱起了双臂,看向了夏侯昊,又接着询问道:“也有可能是站街或者在娱乐会所的/卖/yin/女啊。” “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夏侯昊迎着江涛的目光摇了摇头,他也很清楚江涛的疑虑。单靠心理学的理论和侧面证据得出的结论毕竟存在有太多的变数,这也是他在之前的案件讨论中,从来没有正式的提出过这个假设的原因。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警方获得的情报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线索正指向了自己的这个猜测,这让夏侯昊觉得,他和魏教授的推测很有可能会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夏侯昊再没有了犹豫,他正了正色,对着江涛说明了其中的理由。 “死者死亡的地点都是死者名下的房屋,或是用死者的身份证订购的酒店房间内,当时我问过案发当晚值班的酒店前台服务员,并没有看到死者和谁一同出入过酒店。酒店里的监控也显示,死者是独自一人回的房间。第二起案件的别墅监控也没有拍到被害人与女性共同出入的画面,而别墅的系统记录显示别墅的主人,也就是死者在案发时间段前后关掉了自家的监控。这些都可以证明,死者是先单独回到自己的居所后,才叫了人上门的。” “女性的连环杀手......”张局这时突然皱着眉,喃喃着念叨了一句,他眯着眼思索了一下,接着便看向了魏教授,问道:“据我所知,女性犯罪者在连环杀人犯中的比例非常低,魏教授,有没有多人作案的可能性呢?” 魏教授闻言看向了张局,他确认的点了点头,然后回答道:“没错,女性连环杀人犯非常少见,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女性杀人所要达到的最终效果就是致人死亡,也就是说在完成杀人这个行为之后,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而大多数男性连环杀人犯的目的是从杀人这个行为中获得快感,所以才会进行不断的重复。但这只是一般论,女性成为连环杀手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魏教授说到这里,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接着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继续说道:“以本案为例,如果说是伙同作案,最低限度也需要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作为诱饵的应招女郎,这一点相信大家应该都已经没有异议了。关键是这个同伙,目前应该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的存在。” 这时,魏教授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罗老,而罗老接受到了魏教授的目光,便微眯了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在第一个案发现场和第三个案发现场发现的酒杯上,我们确实发现了口红印,少量的唾液痕迹和几枚无法确认所属人的指纹。目前发现的凶器也因为受到了污染,除了可以确认上面的血迹属于死者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可用的指纹或生物检材。” “也就是说。”魏教授的视线依旧直直的向着罗老,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语气依旧平淡的继续问道:“我们目前可以确定,现场有一位神秘女性的存在,但却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证据,对么?” 罗老闻言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张局,发现对方正在等待自己证实,于是他只得又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无奈的点了点头。魏教授见状满意的加深了嘴角的上扬,可他很快便又严肃起了表情,也看向了张局的方向,然后继续的分析道: “同伙作案,人数越多出现纰漏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四个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哪怕一个多余的脚印,这是不正常的。而且,凶手并没有把钱带走,而是撒到了/尸/体/上,这个行为是非常私人的。5000元对于一般人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是多人作案,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忍受,但每次都这样,如果不是这个团伙有高度统一的目的性,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只有一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说完这段话,魏教授扭头看向了会议桌对面的夏侯昊。他弯了弯眼睛,轻轻的笑了笑,接着问道:“夏警官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夏侯昊原本抱着胸坐在会议桌边静静的听着,直到魏教授问他,他才抬起了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罗老,然后点头回答道:“对。我同意魏教授的意见,至少从前三起案件的情况来看,多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低。一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二是如果有多人参与,我觉得受害人应该会有所警觉,这同样会留下一些证据。” 表述完自己的观点,夏侯昊稍事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桌子上首的张局,又看了看罗老,然后才继续说道:“但在前三起案件中,由于我和魏教授都还只是怀疑,而这三名死者的社会风评都比较良好,我们在周边的走访和调查中,也没有找到受害人□□的确切证据。所以,这个想法一直都没有被我们列为侦查的重点。但在林朝辉的案件中,我们得到了死者有□□嫌疑的确切证言,所以魏教授才又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我认为,我们这次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重点,排查一下。” 上首的张局听完,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夏侯昊的说法。而看到张局已经有了表态,江涛自然也就不再发表异议,他抬眼看向了会议室里的其他警员,开始高声询问:“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补充的?” “我!”云琪菲就好像正等着他问一样,应声举起了手。还没等到江涛示意,她就忙不迭的站了起来,然后连珠炮般的开始了报告。 “刚刚林朝辉原户籍那边的派出所给咱们回了电话,关于林朝辉的婚姻状况和林心蕊,就是死者女儿的出生问题。他们给出的答复是,林朝辉法律层面上确实没有妻子,但在他们老家有过一任名义上的妻子。这个女性是经过人口贩子贩卖到他们本地的,曾给林朝辉生下过一个女儿,就是林心蕊。后因其在被解救之后不愿意再与林朝辉共同生活,所以便由刑警送回到了原籍,而女儿林心蕊则被留给了林朝辉继续抚养。”更新最快的网 “什么?”云琪菲的话像是投进了热锅里的油,立刻在会议室里炸开了锅。不少警员听了之后都开始低声私语起来,而夏侯昊,江涛和罗老也都一脸震惊的皱起了眉头。 “看来这个林朝辉,对花钱购买女性这件事,是熟门熟路啊。”魏教授闻言也是叹了口气,他摘下了眼镜,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块眼镜布,擦了擦眼镜的镜片。 “这或许就解释了他为何会对第二任妻子暴力相向。” 他很快就结束了镜片的清洁,重新戴起了眼镜。稍微正了正眼镜的角度,魏教授便看向了桌子末尾处的云警官,继续问道:“他和他第一任妻子的关系如何?” 云琪菲正因为自己带来的消息让全专案组震惊而感到得意,就听到了魏教授的问题。她正想张嘴回答,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已经没有更多更详细的情报了,于是她只好抿了抿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时间太短,那边的警局也没有走访到更多的情况,不过他们说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到当地了解情况,他们一定配合。” “行,我知道了。” 夏侯昊立刻就接下了云琪菲的话,他给云琪菲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先坐下,然后便又转头对张局说道:“张局,现在看来,应召女郎这条线的可能性非常大,我认为,可以先查一下四个被害人的手机,看有没有共同的联系人。” “小周?”张局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抱着胸靠上了椅背,他的一双眼睛也闭了起来,此时就像是一尊闭目养神的大佛。刚才云琪菲报告的时候他就只是皱了皱眉头,现在听了夏侯昊的话,他也还是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出声叫了数字科的那位鉴证员。 伯谛一直坐在角落里,专注的听着专案组众人的发言,还一边做着笔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位顶着一个鸟窝头,被夏侯昊戏称作“博士”的白大褂警员也正坐在会议桌的桌边。他的面前摆着一台贴满了贴纸的笔记本电脑,而他的双手则正在不停的“啪啪”敲打着键盘,如果你不注意看的话,大概会以为他只是这场会议的一个记录员。 “张局!之前三人的手机都已经排查过了,通讯录里没有发现可疑的号码。” 一听张局叫到了自己的名字,小周警官就立刻回答:“要查通讯记录的话范围太大了,而且会有很多广告电话的号码,肯定会有重复。如果不能缩小排查范围的话,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啊!” “这种号码怎么会留在通讯录里。” 夏侯昊这时越过了半个桌子的人头看向了坐在桌子末尾的周警官,他皱起了眉头,稍事思索了一下,便又接着问道:“就算原先有,凶手在作案之后也可能进行了删除。有没有可能恢复被删除掉的号码?” “不行。” 小周警官这下也皱起了眉头,他没好气的白了夏侯昊一眼,回答道:“那三个死者的手机都是那种商务机,什么双卡双待工作生活两不误那种,都有号码屏蔽,删除不可恢复的功能。简直就是偷/情/养小/三一大神器,绝对不可能被老婆发现。” 小周警官的话引得大家又嗤笑了起来。 “那林朝辉的手机呢?” 只有江涛的面色还十分的正经,丝毫没有受到小周吐槽话语的影响。他望着小周,远远的就发问道:“我记得那是个型号很旧的国产手机,那个能查么?” “我试试!” 小周一听到江涛的声音,就迅速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立刻在电脑上操作起来。而会议室也在这个时候安静了下来,警员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周警官的结果,有些耐不住的小警员甚至还朝着周警官的电脑屏幕张望了起来。 “他连手机都没连上,这怎么查的啊?” 不知道哪个新进的警员低声的问了身边的人,立刻被正在打着一串串代码的周警官听到了。 他一边快速的操作,一边随口嘲讽道:“我早就把整个手机备份了,这年代谁还带着证物到处跑。” 说完这句他停下了手,看着屏幕皱了皱眉,然后抬头对江涛说道:“报告江副队,林朝辉的手机里没有近期被删除的号码资料。” “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夏侯昊又是更深的锁起了眉头。他转了转自己的眼珠,瞥下了眉毛,侧眼看向了魏教授,很是无奈的说道:“魏教授,看来又得请你出马了?” “呵。”魏教授闻言弯了弯嘴唇,他没有去接夏侯昊的话,反而将头转向了伯谛所在的方向。 夏侯昊看魏教授并不回答,还转头往边上看去,便也不解的顺着魏教授的视线看了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魏教授开口说道:“伯谛,你来试试吧。”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见魏教授居然打算让伯谛来给出筛选号码的要求,江涛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魏教授,我们现在是在进行连环凶杀案的侦查,不是在进行您心理课的实习,您现在让伯谛来做筛选,恐怕不太合适吧?” 仿佛是早就料到江涛会出言反对,魏教授一听到江涛的问话,就立刻进行了回答。 “江警官,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他看向了江涛,语气依旧显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但我提出让伯谛来做排查,也有我的道理。”他朝着江涛虚点了一下头,接着便将目光投向了江涛旁边的张局长。 此时的张局长虽然还没有像江涛那样立刻出声表态,但他之前紧闭着的双眼却是已经睁开,现在正紧紧的盯着魏教授看。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魏教授见状,却显得并不怎么在意,他微微的扬了扬嘴角,然后才缓缓的说道:“我让伯谛来做范围排查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伯谛是现场唯一一个有足够的心理学知识且没有任何偏向和预设的人。这里的警员大部分都参与过前三起案件的侦查,和我一样,大家都会有一定的偏向,无法做到全面且中立。而伯谛是今天才刚刚加入的,他并不熟悉前几起案件,也没有任何的预设,这能让他在做筛选的时候,保持我们都不具备的新视角,而这或许就能让他发现一些被我忽视的线索。” 魏教授又推了推眼镜,然后接着说:“伯谛和夏警官与林朝辉的女儿林心蕊有接触,对林朝辉的了解可能比我们还要多一些,这也有助于他对林朝辉进行心理分析,从而更准确的筛选出目标号码。” “另外......”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转向了江涛,继续说道:“江警官说的对,我也是有一些私心的。伯谛不但是我的联络员,也是我想为警队培养的人才,我希望,在我不方便的时候,他也可以堪得重任。实操的课程,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不过。”魏教授说着又看向了张局,张局的目光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犀利,上下眼睑也又微微的眯了起来。 “第四起案件是否与前三起案件一样是同一凶手所为,还不能下定论。我们对林朝辉通话记录的筛查也有可能会是一无所获,所以我才觉得让伯谛来试一试也无妨。毕竟现场还有这么多经验丰富的警员,如果有什么错漏我们也可以及时指正嘛。” “我这样的解释,不知道江警官能否接受啊?”魏教授说完,陈恳的看向了江涛,江涛被魏教授问的一愣,随即看向了旁边的张局。 张局此刻又闭上了眼睛,他抱着双手靠在椅背上,一副对这件事不再关心的模样。见张局已经没有了反对的意思,周围警员们的气氛都放松了下来,江涛自然也就不再多说,点点头回应了魏教授。 “那伯谛,你来说说筛选条件吧。”魏教授于是再一次点到了伯谛,惹得全会议室的目光也与此同时,“唰唰”的投向了伯谛的方向。 伯谛当然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在这种场合出场的机会,他一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默默的听着各位警官的报告,仔细的记着笔记。他也是一万个没有想到,魏教授会在这种情况下叫他,他一下变得茫然无措,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就像是一个毫无准备的学生在公开课上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而他的第二个反应则是和江涛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学生来进行分析实在太过轻率了。这可不同于课堂,在这里做出的每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到案件的调查进度,这可不是他区区一介联络员可以担得起责任的。 伯谛很不解,这不像魏老师一贯的风格,以往的他都是彬彬有礼谦逊和蔼的,但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态度强硬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攻击性。 夏侯昊也一直在观察魏教授,他虽然感觉到魏教授正在极力给伯谛制造机会,让他能在警局受到更多重视。但今天的这个方法未免也太过激进,太过突兀,并且极有可能引起在场警员们的反感。这一点连他夏侯昊都想得到,那么身为资深心理学专家的魏教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尽管他在这场会议上的表现有些古怪,也与他给人的一贯印象相反,但你却偏偏无法从他的话语和行为中挑出错来。 夏侯昊眯细了眼睛看了魏教授一会儿,但直到魏教授将自己的那番话款款说完,他都没能看出什么问题来。而随后,张局的反应也表现出他已经接受了魏教授的解释,夏侯昊只好皱皱眉,暂时把自己的疑惑放到了一边,也将目光移到了坐在房间角落里的伯谛身上。 伯谛这时候也在看夏侯昊。他从周围安静的氛围中读出了一丝不信和不满的味道,他实在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望向了自己熟悉的人寻求答案,而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此刻将自己置于这个境地的魏老师,于是他本能的看向了夏侯昊。 两人的目光相会,夏侯昊立刻读出了伯谛的惴惴不安。他马上就意识到,现在,伯谛正处在怎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他赶紧放柔了自己的表情,对着伯谛点了点头。 接收到夏侯昊鼓励的目光,伯谛缓了缓神,做了一次深呼吸,才下定决心一般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会议桌前。他闭了闭眼睛,在脑中飞速回顾了一下案情,然后才抬起头,用不大的声音说道:“我目前能想到的,只有四条筛选条件。”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不少警员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于是伯谛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真诚的继续说:“我知道,在场的各位警官可能并不信任我,也没有理由信任我。我只是一个学生,不但没有和在座各位一样的专业知识,办案的经验,甚至在各位看来,可能连社会经验都不足够。但我和大家一样,都想抓到这个凶手。今天下午,我和夏队长在案发地附近遇到了林朝辉的女儿,林心蕊。她的身上,有和林姐一样的伤痕。” 听了伯谛的话,周围的气氛又是一变,原先有些漫不经心的警员开始竖起自己的耳朵,而那些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伯谛的警员,则在听了他的这段话后皱起了眉头,更是有不少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夏侯昊。于是,接受到了这些视线的夏侯昊,立刻肯定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出声证实了伯谛说法的真实性。 “没错,林心蕊也受到了林朝辉的家暴,具体的情况,小姑娘不愿多说,但从伤痕的新旧程度来看,这种暴力到林朝辉死前都还一直持续着。” “林心蕊跟我们说,她要感谢这个凶手,是那个凶手让她和她母亲过上了好日子。”夏侯昊的话音刚刚落下,伯谛就垂着眼,用回忆的口吻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周围的警员都纷纷发出了叹息的声音,有些更是轻轻咒骂出口。伯谛这时又做了一次深呼吸,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接着他才又张开嘴,轻轻的说道:“当时,我知道她这么想是不对的,但却没办法反驳她。” 他这时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的看向了周围。 “因为我们没有抓到林朝辉,没有抓到伤害她的凶手。所以,我没资格告诉她,她的想法是错的。这一次,我希望能抓到杀害林朝辉和其他三位受害者的凶手,这样,我才能堂堂正正的对她说,她错了,她想要的正义不应该由一个杀人犯来给。” 伯谛的视线转向了夏侯昊,说道:“警察叔叔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夏侯昊和他的目光只短暂的交互了一秒钟,伯谛就收回了视线。他扫视了一圈周围各自陷入自己思绪的民警们,低下头,郑重的弯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所以,希望各位能让我也尽一份力!” 伯谛这些话说的发自肺腑,瞬间就让会议室里的警官们,缓和了对他的态度,张局虽然全程都没有睁开眼,但脸上却已经挂上了不易察觉的微笑,而罗老更是笑着对伯谛点了点头。 “那你倒是赶紧说啊。”鸟窝头的小周警官这时对着伯谛瞥了瞥嘴,仿佛是要掩饰自己刚刚冒出的那一丝感动,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这才继续说道:“我这还等着呢。” “好。”伯谛见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又恢复平和,大大的松了口气。他朝着小周警官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根据林朝辉的为人来看,他轻视女性,对女性抱有很强的憎恶感,但同时又极其需要一位女性伴侣。他会有很强的大男子主义,认为妻子不应该对丈夫指手画脚,所以如果他的手机中存有应召女郎的号码,很可能大概率不会进行刻意的遮掩和伪装,因为他根本不会准许妻子去查看自己的手机。” “打断一下,对女性有憎恶感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会有极其需要女性伴侣这个特点呢?” 夏侯昊这时突然插话询问伯谛,不少周围的警员听到夏侯昊的这个问题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应该是有相同的疑惑。 “因为他有第二次婚姻。” 伯谛刚想回答,魏教授却主动接过了夏侯昊的问题,张嘴解释道:“你看,假设一个人对女性深恶痛绝,并且曾经被妻子抛弃。那在第一任妻子离开后他为什么还要找第二任妻子呢?这只能说明妻子对于他来说是必要的,是他在心理上或者生理上有所需求的,从他有招/piao/的传闻来看,对妻子更有可能是心理而非生理上的需求。他的原籍是在相对封闭的农村,娶妻生子家庭圆满的观念应该对他影响很深。找一个女人过日子对林朝辉来说应该不单单是一种需求,而是一种必要,不然他也不会用购买的方式获得第一任妻子了。” 夏侯昊听了魏教授的解释,立刻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紧接着转头看向了伯谛,说了一句“你接着说”,便又安静了下来。 “嗯。”伯谛应了一声,便环抱起了双手。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梳理了一下刚才被夏侯昊打断的思路,然后才又接着说道:“林朝辉的文化程度不高,他手机的型号又老旧,操作起来并不十分方便。以他和女儿的关系,林心蕊并不会主动帮他设置或者教他如何操作,所以他大概率不会给这个号码设置复杂的名称,或者干脆只记录了号码,没有设置名称。同理,这个号码也不会设置有任何快捷键或快拨。” 伯谛讲到这里,稍微的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飞速打着代码的周警官,似乎是在确定周警官是否能跟上。但周警官很快就敲了一个回车键,然后抬起头来皱眉看向了停下来的伯谛,伯谛于是忙又接着说了下去。 “林朝辉因为酗酒和赌博,人际关系并不太好,所以手机的通讯记录里不会有太多人的号码,除掉与他关系较好的老乡,家人和之前的工作单位,包工头的电话,剩下的大部分应该都是赌友,酒友和债主。这些电话应该都有呼入和呼出的记录,但我们找的那个号码,应该只有呼出,没有呼入的记录,而且呼出的频率不会太高,通话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这又是为什么?”这次换成了江涛发问,伯谛看了看魏教授,可魏教授这次只是笑笑,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倒是一边的夏侯昊哼笑了一声,开腔道:“江涛,一看你就知道没经验。还有小姐赶着打电话上门推销的么?” 夏侯昊的话果然引起了会议室里一片哄笑,他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会儿,这才又接着说:“而且林朝辉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赌博,家里也有老婆,请小姐可是要花钱的,他这一个月能叫几次啊?” “是,我可没你有经验!”江涛难得在这种正经的场合对夏侯昊反唇相讥了一回。 “嘿!你个江涛!”夏侯昊顿时脸色一变,他瞄了一眼桌子下首的伯谛,便立刻暴起打算跟江涛翻脸。可就在这个时候,疯狂打着字的周警官却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句,成功的阻止了这场警队内讧。 “筛选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夏侯昊和会议室里的警员们均是一阵惊喜,伯谛也有些钦佩的看向了周警官。 “筛出来几个?”连江涛也忘记了刚才夏侯昊对他的嘲笑,立刻望向了小周警官问道。 “3个!”周警官显然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出结果,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得意的微笑,然后回答道:“林朝辉手机里的通讯记录模式本来就挺单一的,加上筛选条件,我又自动剔掉了一部分已经被标记为骚扰电话和广告电话的号码。就只剩下这三个了。” 周警官一边说一边将电脑的屏幕转向了夏侯昊的方向。夏侯昊立刻拖过电脑查看了起来,而站在他背后,坐在他旁边的其他警员也都“呼啦啦”的朝着夏侯昊背后的方向聚集过来,张望起了屏幕。 “行啊你。”夏侯昊先是对着周警官竖了竖大拇指,接着又对伯谛点了点头。伯谛见得到了好的结果,终于稍微放松下了紧绷着的肩膀。 “这剩下的三个怎么办?”江涛问道:“一个一个打?” “一个一个打!”夏侯昊说着就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朝着张局的方向看了过去,请示道:“张局?” “小周,给这猴子呼出的号码做定位。”张局依旧波澜不惊的坐在座位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是,张局!”周警官立刻应下,他迅速拿回了电脑,摘抄出了那三个号码,接着就做起了监测呼出号码所在地的准备。没几分钟,他就冲夏侯昊点了点头,而夏侯昊则是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了手机,拨打出了排序第一的那个手机号码,然后按下了公放键。 “嘟嘟”的几声响声之后,一声轻轻的咔哒声响起。会议室里令人屏息的静默之中响起了一个自带背景音乐且有些电子感的男声:“欢迎您致电申发快递,快递查询请按1,预约取件请按2......”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嗐......”夏侯昊四周的人群发出了泄气的声音。夏侯昊也有些失望的挂断了电话。 又重新设置了追踪系统之后,在周警官的示意下,夏侯昊又开始拨打第二个号码。有了第一次的铺垫,周围的警官们都镇定了不少,可他们依旧保持着安静,连呼吸声都尽量压低。云琪菲则是掌心相握,将手抵到了嘴前。 “啪咔”,电话接通了,手机的音响保持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空气流动的白噪音通过话筒流到了手机的这头。突然,一道堪称妖娆的女中音响了起来。 “喂?” 夏侯昊的眼神一瞬间被点亮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由于这天晚上的会实在是开的比较晚,警局里又没有多余的警力可以让夏侯昊分派,在夏侯昊再三承诺帮他和魏教授报销车费之后,伯谛终于还是选择了奢侈一把,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这一天下来他本应该非常疲惫,但回到家之后,他躺在床上却一整晚都睡的不太踏实。这与以往噩梦的夜晚又不大一样,真要说的话这种感觉更像是在大考之前的晚上会梦到考题不会做,首次独自出行之前的夜晚会梦见错过列车,总之就是因为对之后要做的某件事情感到了紧张,导致伯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第二天一早,伯谛惴惴不安的从梦中清醒过来,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梦中混乱的情节他大部分都已经记不清晰,只是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还围绕在他身边,让他很不舒服。 小满过了之后,太阳醒的是越来越早,这会儿已经露出了点点金光,透过窗帘摇摇晃晃的打在床头上。伯谛看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屏幕上黑乎乎的一片,他这才想起昨天回来以后忘记冲上电,手机现在已经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伯谛赶紧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翻找起手机的充电器,他很快看到了那个白色的插头,一把拿了出来,视线却停在了那插头原先压着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白色的信封,质地良好触手微凉。伯谛看着这个信封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他几乎完全忘记了信封的事情,直到现在看到,他才又回想起来。 可伯谛只是短暂的盯着信封愣了一会儿神,便又一把关上了抽屉。现在够他烦心的事情也还有不少,再加上噩梦之后的他很是烦躁,所以根本就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件事。 他回身将充电器插到了床头的插座上,给手机冲上了电,不一会儿手机的屏幕就亮了起来,时间显示现在才6点多钟。 伯谛有些丧气的按灭了屏幕又一头倒回了床上,临近毕业的他早上本就没课,再加上昨晚混乱的梦境弄的他全身疲累,使他立刻就决定睡一个回笼觉。可能是因为天光已经大亮,梦魇也不敢再造次,伯谛这一觉睡到了快中午才醒了过来。他难得睡的这么舒爽,如果不是因为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他甚至都有些不想起来。 慵懒的伸出手摸过了床头的手机,伯谛刚准备点个外卖为五脏庙上供,就发现在他又睡过去的期间里,夏侯昊发了信息过来。而根据手机上那层层叠叠的提示来看,夏侯昊发过来的消息数量还挺多,伯谛立刻就“噌”的坐了起来,精神抖擞的点开了信息的界面,一条一条的阅览了起来: [早上好,昨晚那个妈妈桑已经把应招女郎的名录发过来了,可真效率。] [不过女孩的名字都是花名,那些照片也是又化妆又PS,根本看不出本人什么样!] [该怎么筛选出可能配合我们的女孩,给点想法?搓手] 看到这伯谛笑了起来,搓手这个表情用的太过灵性,反倒是像极了一个满脸猥琐的嫖客,伯谛不由的想象了一下夏侯昊做这个动作的样子,就把自己逗乐了。 他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又正经了起来,接着往下看去。 [想法征集截止时间下午4点。Ps:昨晚打车的小票带来警局,给你报销。] 还真能报销?伯谛看完信息挑了挑眉,随即又摇了摇头。按照夏侯昊的好心程度,说不定这所谓的报销就是他自己掏钱。伯谛在心里下了个判断,嘴边又染上了一丝微笑,他想了想在回信栏里迅速打下了一行字:我1点就到,见面说。 按下了发送键之后,他赶紧打开了叫餐软件,随便在附近的食铺里点了一份炒饭,就赶忙起床洗漱去了。 下午1点的指针刚刚走到整点的位置,伯谛就如约出现在了市警局刑警大队办公大厅的门口。虽然伯谛的通行证还没有做出来,但他的事情显然已经被夏侯昊通报给了整个警局,今天他过来的时候,连门口站岗的警员都对他和颜悦色的,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他放了进来。 今天的警局大厅依然显得很忙碌,但却与昨天不同,多了一点疲累感。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就不难发现,正在办公的这些警员们,要不就是眼睛里充满了红红的血丝,要不就是在眼睛下方挂上了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都是忙碌了一整晚。 伯谛颇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打起盹儿来的几个警员,想到自己今晨竟还恬不知耻的睡了一个回笼觉,他立刻就生出了一股愧疚之感。就在这个时候,夏侯昊从走廊深处走了出来,他虽然看上去也很疲惫,但却没有现场大多数警员那么邋遢,甚至还有一种有意的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出来见人的感觉。 “你可真准时啊!”仿佛就是专门出来找伯谛的一样,夏侯昊一眼就看到了他,旋即露出了一个笑容朝他走了过来。“赶紧过来帮忙选人吧,魏教授也在里面了。” “嗯!”伯谛一听夏侯昊的话立刻点了点头,跟着他朝里走去。不但敢在警员们忙碌的时候睡大觉,还比自己的雇主晚到,换成一般的联络员此时恐怕早就已经被辞退了。伯谛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句,就赶紧打起了精神,打定主意,过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了。 于是,伯谛跟着夏侯昊快步的走过了逐渐有熟悉感的走廊,站到了昨晚开大会的那个会议室门口,一推开门,果然就看到,魏教授和江涛正坐在里面,而会议桌的角落里还蜷着一个云琪菲。魏教授这时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上的一份资料。而云琪菲则是顶着个黑眼圈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趴在离江涛他们不远的会议室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伯谛和夏侯昊开门的时候,江涛是唯一一个抬头看向了他们的人。他立刻就放下了手头的文件,对着刚要迈步进来的两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这才又招招手,示意二人也不要打扰魏教授,直接到自己这边来。猜测云琪菲应该也是守了整夜,刚刚才回来,这会儿恐怕是实在熬不住就这么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伯谛和夏侯昊都对江涛点了点头,表示了会意,然后才蹑手蹑脚的进了会议室,走到了江涛的身边。 夏侯昊这时扭头看了一眼角落的云琪菲,便轻声的问江涛道:“怎么样?有什么新的消息么?” 江涛随即点了点头,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复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昨晚出勤的几个应召女郎的住址已经摸清楚了。小云说当时看到有几个人进的是同一个住址,怀疑是集体宿舍,又蹲了一个早上,还去当地物业了解了一下情况。” 他拿出了一张清单递给了夏侯昊,然后接着说道:“这几个地址都是那些应招女郎的聚居地,下面那几个是疑似地址,小云都给列出来了。” 夏侯昊接过那张纸看了看,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些应招女郎的身份信息呢?” “还没摸清楚。”江涛这时瞥了夏侯昊一眼,语气里稍稍带上了一丝无奈。 “小周还要监控网上的消息走向,那张名录又乱七八糟的,怪不得他。” 接着,他话头一转,又看向了夏侯昊说道:“不过那个老/鸨/的身份信息已经查到了,扫黄那边曾经多次打击过,留了备案。” “嚯。”夏侯昊轻笑了一声,仿佛是早就对此有了预料。“果然是只老鸟啊,会所那边呢?” “明面上是正经经营的娱乐场所。”江涛揉了揉眉心,又抽出了另一份资料递给了夏侯昊。 “营业类的证件都一应俱全,里面有KTV包房,酒吧和舞厅,近100名雇员,要一个一个查过去的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太不现实了。这里面可能不只是卖/yin/的问题,要不要跟缉毒那边也知会一下?” 江涛的这个问题让夏侯昊沉吟了一下,他低下了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过了几秒,才抬眼说道:“现在和缉毒联络恐怕也没办法立刻进行联合行动,毒品那边关系到的网络更加错综复杂,不是咱们一时半会摸的清的。这样,先跟缉毒通报一下,不过告诉他们我们这次是扫黄的行动,不涉及毒品,要是他们留了线得先知会我们,以免破坏他们的行动。今晚参加活动的警员那边也要吩咐下去,只要明面上没有发现,今天晚上就暂时不要深挖。只说是突击扫黄检查,把涉黄的人员都带回来就行。” “嗯,行。”江涛听了夏侯昊的话,略一思考,就点头应了下来。 “那我先去跟缉毒那边联络一下,老/鸨/的资料,魏教授正在看,伯谛,你就先看一下已经查明身份的这几个应召女郎吧,看看能不能找一个突破口出来。”江涛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拿过了摆在文件堆最上层的一份资料,将它递给了伯谛,然后就大步的走出了会议室。 伯谛接过了那份材料,便就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翻开文件夹开始看了起来。夏侯昊见伯谛迅速的进入了状态,也就不再说话。他默默的行到一边坐下,也翻找出了几张会所的人员资料和会所建筑的结构图,开始了自己的研究。会议室里陷入了安静,只剩下了云琪菲均匀的呼吸声还在缓缓的响着。 半个小时之后,伯谛皱着眉头合上了手中的资料夹。 其实这份资料并不是很长,里面记录的只有寥寥数人。正如江涛刚才所说的那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摸清楚这些应招女郎的真实身份,实在是太困难了。而能简单的找到资料的应召女郎,大多又都是已经被记录在案的惯犯。这些惯犯可以说是很有被打击的经验,有些甚至能一眼看出对方是不是警察,这样的对象显然不适合当做今晚进行突破的对象。伯谛想着又翻开了手上的资料,瞪着里面的内容犯起了难。 “怎么样?”夏侯昊的声音在边上响了起来,他也正好看完了一份资料,抬眼就看到伯谛正皱着眉叹气,看样子就知道筛选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伯谛听到夏侯昊在问他,抬起了头,看了夏侯昊一眼,然后有些泄气的摇了摇脑袋。可过了不久,他就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猛的一个转头,面向了夏侯昊,问道:“那个妈妈桑发给你的名单呢?” “在这。”夏侯昊好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从一堆资料里翻出了一张打印出来的名单。 这份名单很短,只占了一张薄薄的打印纸。上面总共只罗列了7,8个女孩,纸张的左侧被统一的放置上了一张女孩的上半身照片,果然每一张都有很重的PS痕迹。而在每一张照片的右侧,则排列着相对应的女孩们的名字,年龄,并用极尽暧昧的话语书写上了这些女孩的介绍,大多都是关于身材方面的描述和某些方面业务能力的评价。 这些油腻的文字和列表状的排布像极了网购的页面,让伯谛在接过那张纸的时候,有些没来由的恶心,他立刻强忍下了不适的感觉,翻开了自己手上的那份资料,开始了逐一的比对。 过了好一会儿,在进行了好几次反复的对照之后,伯谛才终于肯定的直起了身子,并在那张名录的其中三张照片前面,打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三个是有记录在案的?” 夏侯昊从刚才把名单递给伯谛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他。可直到这会儿,见伯谛似乎是终于做好了确认,他才出声询问。 “对。”伯谛点了点头,看向了夏侯昊。他一边将那张名录递给了夏侯昊,一边说道:“但我只能确定这三个。” 夏侯昊伸手接过了纸,他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三张被伯谛打上了叉的照片。接着又取过了那份,已经被证实了身份的应招女郎名单,同样来来回回的观察了一遍,然后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伯谛,轻轻的惊声感叹道:“这你也看的出来,我可真佩服你。” “其实很简单。” 伯谛感受到了夏侯昊话语里货真价实的惊叹,他难得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嘴角,然后说道:“你看看这三位女性的牙齿。” “牙齿?”夏侯昊皱眉重复了一句,就又翻开了两份资料,朝着这些照片中的女孩看了起来。 “这三个女性的牙齿都比较不一样,其中两个的门齿有些突出,就是我们俗称的‘兔子牙’,而另外一位则是有很明显的‘虎牙’。”伯谛稍稍抿了抿唇,就对着夏侯昊解释了起来。 “这种瑕疵不太明显,甚至可能被很多男性认为是可爱,所以她们可能不会想要刻意去改变。只要将她们最近一次被逮捕时拍的照片和那张名单比对,就能知道了。不过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正好这三个人都在名单上。” “可以啊。”夏侯昊确认了这三人照片上露出来的牙齿,正如伯谛所说的那样,便又笑着夸赞了伯谛一句。他有些兴奋的咬了咬嘴唇,又看向了那张名单,接着说道:“那范围就可以缩小到这五个人了。” 伯谛闻言也是振奋的点了点头,但随即他就又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接下来该怎么缩小范围,我还没有想到。” “可以试着从年龄上入手。”忽然,离两人稍远一点的地方,响起了魏教授的嗓音。 夏侯昊和伯谛同时寻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朝一边望了过去,就看见魏教授理了理自己身前那叠厚厚的资料,推了推眼镜,便从椅子上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魏老师。”伯谛之前由于江涛的提醒,没有去出声打扰正在看资料的魏塰,而此时看到魏教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阅览,他便立刻出声和自己的心理医生打了个招呼。 “魏教授。”夏侯昊也看到了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魏塰,他立刻正了正色,问魏教授道:“老鸨的资料您都看完了?” “看完了。”魏教授走到他们身边,却没有拉开椅子坐下,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感到酸痛的腰背,才接着说道:“之后的审问应该能用的上。” 他笑了笑,随即拍了拍夏侯昊的肩膀,然后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们能把人带来。” “那能不能带来......”夏侯昊刚要开始贫嘴,就突然意识到不远处还有个云琪菲正在熟睡。他马上压低了自己的音量,这才继续往下说道:“这能不能带来,不还得看伯谛的么!” 伯谛没来由的被扣了一口大锅,他看着夏侯昊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选择了不理会他,而是转向了魏教授,重新切回了正题。 “您说从年龄入手,是指找年龄偏小的应招女郎会更有利?” “对。”魏教授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名单上的年龄应该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谎报,但既然这个卖/yin组织打的是高端会员制的旗号,那么这些虚假的成分应当也不会太过分。毕竟这些所谓的会员也有一定的心理预期,如果获得的商品和预期相差太多,这些在商场或其他领域有一定地位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卖/yin组织也就不会存续发展这么长时间了。” “而这些年龄稍小的女性很有可能是因为一些问题被迫或自愿进入这个行业的。她们对目前自身的处境应该多少会有一些抵触,所以更可能,会愿意以自身安全的保障作为交换条件和你们合作。” 魏教授一边分析,一边弯腰看向了夏侯昊面前的那份名单,不久,他便伸手指向了其中的两张照片,然后说道:“这两个女郎的年龄都是18岁,我国规定可以认定自愿发生/性/行为的最低年龄是16岁。组织卖/yin/的这个老鸨是个经验丰富的/性/工作从业者,她一定会预想到,万一有个别姑娘被警察抓到的情况,所以一定会避免在需要外出,周围坏境不可控的情况下采用16岁周岁以下的少女。” “这样,一旦被警察发现,只要让双方当事人咬死他们之间是相互同意的/性/行为,不存在金钱交易就可以很轻易的脱罪。而且对她们这个行业来说,谎报年龄可不只是往年轻里说,也很有可能是往年长了报,所以我怀疑,这两个资料上写着18岁的女性很有可能会存在未满18岁的情况。” 伯谛和夏侯昊听魏教授分析完,都觉得心里压抑的很,但夏侯昊很快就压制下了这份不快,冷静的向魏教授提出了异议。 “这么说的话,难道年纪大一些的就不会再有反抗心理了?也有可能是入行晚呢?”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性。”魏教授又推了推眼镜,他依然保持着微笑,但目光却让人觉得有些发冷。他直直的看向了夏侯昊的眼睛,然后反问道:“但是夏警官,以目前的情况看,你觉得,我们赌的起么?” 听了魏教授的话,夏侯昊皱眉陷入了沉默。魏教授吐了口气,放缓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所以,夏警官,我认为,还是从这两个女郎中选择会比较合适。” 夏侯昊这时皱着眉,陷入了挣扎,虽然理智告诉他,魏教授的判断大抵是没错的,但他在感情上,始终是不愿意承认,也不希望把这么年轻的孩子牵扯进这么危险的行动中来。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他一定会选择更加循序渐进的方式,但现实的情况,却是已经容不得他再慢慢的调查了。 终于,过了好半响,夏侯昊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放弃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抬头,看向了魏教授,问道:“那......应该选这两个里的哪一个?” “她。”这时,伯谛突然伸出了手,指向了其中一个女孩的照片。 刚才,他也一直静静的听着魏教授的分析。虽然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但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已经逐渐开始习惯这种用人性中最大的恶意,来判断世界的方式了。他坐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做决定的夏侯昊纠结完,等到夏侯昊同意了魏教授的判断,他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夏侯昊见伯谛突然如此笃定的选择了一个女生,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了他。 “直觉。”于是,伯谛也看向了夏侯昊,然后一脸淡然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直觉?”夏侯昊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魏教授也很惊讶的看向了伯谛,他们都没有想到,一直都表现出要遵循证据说话的伯谛,会根据直觉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作出这样重要的判断。 “嗯。”伯谛看了看夏侯昊又看了看魏教授,依旧淡然的点了下头。 “噗!”夏侯昊突然间笑了起来,魏教授也有些表情微妙的推了推眼镜。 这位刑警队长此时再没有去刻意控制自己的音量,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把睡着的云琪菲都惊醒了。她迷茫的看向了笑声发出的方向,接着便看到夏侯昊“啪”的一声,把资料往桌上一丢,然后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爽快的大声说道:“好!就她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时钟上的指针很快就转到了8点半,夏侯昊扭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还差半个小时就到他们所选的那位应召女郎上门的时间了。他站了起来,伸手拉上了窗帘,接着又一屁股坐回到了酒店房间的那张高档双人床上。伯谛正靠在离他不远处的酒水吧台边,有些紧张的用手指轻敲着桌沿。他侧着眸子,看着夏侯昊面容严肃的抬起右手,按住了隐藏在耳廓内的耳机。而与此同时,在他的耳中,也响起了参与这次行动的各组警员们的汇报声。 “A组已就位,酒店大厅没有异常。” “B组也就位了,猴哥,酒店周边已经排查完毕,各个出口均已布控。” “C组就位,酒店监控已经接过来了。” 随着一组组的警员,在警方专用频道里,报告了自己的位置和准备情况,酒店房间里严肃紧张的气氛也开始陡然升级。之前一直在专注着协调部署的夏侯昊,直到这时,才转头看了一眼吧台处的伯谛。而这一看却让他注意到,不远处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此刻,他正深深的压低着脑袋,双眼有些发直的望着地面,他撑在桌沿边的手臂隐隐的有些颤抖,落在地上的一条腿则是急躁的抖动着,甚至连呼吸也明显的带着些压抑。 夏侯昊望着这样的伯谛,微微的挑起了眉。他刚要张嘴,准备说些什么,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了江涛的声音。 “夏侯昊,刚才扫黄那边的同事也跟我们联络了,他们在会所周边的布控也已经完成,就等着我们这边控制住,他们就可以动手了。” “海浪,你严肃点。”可这时,夏侯昊却突然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回了江涛一句。 原来,正在思考,该如何让在本次行动中,有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代理心理顾问平心静气的夏侯昊,在刚才听到江涛声音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一个能让伯谛放松点的主意。 考虑到恐怕还有不少年轻的警员,也正像现在的伯谛一样紧张,夏侯昊立刻就做好了决定,装模作样的在公共平道里对着江涛埋怨了一句。紧接着,他又蹙起了眉头,保持一副关系重大的模样,继续纠正起了自己的这位副队长。 “任务已经开始了,你得说代号!” 耳机里顿时变得一片沉默。夏侯昊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一下子就弄的江涛满脑子问号。而且这位行动负责人,刚才发言时的声音之严肃,态度之坚定,搞的他竟然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对方这到底是在拿他打趣,还是在正儿八经的提出主张。 其他听着公共频道的警员们,这会儿也都开始了憋笑,弥漫在各个小队之间的紧张空气,瞬间就被夏侯昊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语清空了大半。而一直闷声不响的伯谛,也终于在这时,若有所感的停下了抖动的小腿,抬眼看向了夏侯昊的方向。 为了方便行事,伯谛的耳朵里当然也带上了耳机,但他方才光是想要压制住自己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就已经拼上了全力,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专心听取耳机里传来的各种部署情况。虽然这些内容确实也不需要他担心,但耳机里这种紧张的氛围却还是越来越多的影响到了他。 伯谛一直都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容易怯场的人,更何况这次他要面对的也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一个甚至可能都不满18岁的小姑娘。但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临到阵前的感觉却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警方的抓捕行动,而且他还需要在这次行动中扮演非常重要的审问角色。压在他身上的压力,在他不注意间早已经越积越多,而直到进入到酒店的房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可那压力却也早已经到了无法靠他自身排解的境地了。 伯谛其实很容易被自己的感情影响,而且一旦被影响就很难靠自己挣脱出来。所以,其实直到刚才那一刻为止,他都一直陷在焦虑的状态之中无法自拔,直到听到了夏侯昊那看似正经的玩笑话,他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自从那次在学校食堂,夏侯昊用声音引导他解除恐慌状态之后,伯谛就会无意识的跟随夏侯昊声音的引导,对他的音线也变得十分敏感。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伯谛才会在听到夏侯昊淡然的声音之后,找回了自己正常的思绪,也逐渐平复了心跳。想到这些,他有些心情复杂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然后无言的看向夏侯昊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猴子你就别欺负江涛了。” 这时,耳机里又响起了云琪菲的声音,她现在正带着一队警员,驻守在酒店外的停车场里,警惕的观察着对面道路上,一辆辆驶向酒店的车辆。 “你给咱们定的代号一点也不酷炫,换谁也不愿意叫啊。” “噗嗤。” 耳机里顿时又传来了好几道轻轻的笑音,但那些“懂事”的警员很快就又捂嘴止住了声音,或是立刻咳嗽,将“在队长的带领下,警队纪律逐渐开始散漫”的事实顺利的掩盖了过去。 “你俩真的够了......说正事呢!”江涛终于忍不住崩溃的咬着后牙槽在耳机里低吼出声。 “好的海浪!猴子明白。”夏侯昊见大家的紧张都散的差不多了,立刻见好就收,他迅速的恢复了对待任务时应有的正经,开始对着耳麦分配起任务。 “随时注意嫌疑车辆,等应招女郎上楼之后,先找机会把监视的司机拘了。按照云儿调查的情况来看,送女孩上门的司机可能不光是保镖也是这些女孩的监视者,他们和会所那边会时刻保持联络,以防出现突发事件。A,B组都给我盯紧了,一定不能让他有机会把消息送出去!” “是!”耳机里即刻就传来了警员们整齐划一的应答。夏侯昊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着耳机里说了一句“不要放松警惕,继续监视”,就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伯谛身边,也靠在吧台边沿,压低了声音,开始跟伯谛说起话来。 “怎么?紧张了?”夏侯昊将双手环抱了起来,他侧头看向了伯谛低垂着的后脑勺,然后放柔了口气试探着问道。 伯谛闻言抬起头,叹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是很想承认,但在这种时候,逞强可对接下来的抓捕没什么好处。况且,伯谛也明白,夏侯昊是这次抓捕的负责人,而作为队员的他,及时的向上级长官通报自己的精神状态,才是对这次行动负责的表现。所以,伯谛在低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终于看向夏侯昊的眼睛,无奈的点了点头。 “嘶......”夏侯昊可没想到伯谛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倒吸了一口气,有些犹豫的问道:“那要不......你先去洗手间呆着?” 伯谛闻言挑了挑眉。 夏侯昊的意思他明白,他是说他可以独立完成对应召女郎的抓捕。但虽说以夏侯昊的身手要压制住一个女孩还是绰绰有余,但却并不能保证那女孩不会趁乱发出警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来的稳妥些。再者,如果被女孩发现厕所里还躲着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哪怕对方是一个应召女郎,恐怕也会立刻生出警觉,接下来要对她进行控制就会更加困难。 想到这,伯谛最终还是选择了多做几次深呼吸,又进一步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然后面向了夏侯昊,坚定的说了一句:“不用。” 见伯谛这次竟然只靠自己就迅速调整了过来,夏侯昊眯弯了眼睛,也将嘴角翘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在吧台顶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伯谛竟然觉得他这轻轻的一笑,笑的有些好看。不知怎的,这个想法瞬间就让伯谛有些心慌的移开了视线,但随后他又很快倍感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而为了缓解自己这莫名其妙就觉得尴尬的心情,他只好突然张嘴,转移开了话题,对夏侯昊问道:“一会儿你准备怎么说?” “怎么说?” 夏侯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伯谛这是要问什么,他转头,直直的看向了伯谛的眼睛,却发现伯谛只是用古怪的眼神回望着他。夏侯昊突然就明白过来,伯谛这是要问,等应招女郎进来之后看到房间里有两个男人到底该怎么解释。他立刻就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接着便状似随意的回答:“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 他这话才说了一半,却突然断了音头。夏侯昊这时一个俯身就将嘴唇凑近了伯谛的耳边,气息微弱的骚挠着伯谛的耳廓,接着他便沙哑下了嗓音,刻意用充满诱惑的低音说道:“我想玩点刺激的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伯谛立刻觉得后颈窜过了一道激灵,手上的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他有些手脚僵硬的往与夏侯昊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脸也转向了一边,表现出了一副对夏侯昊的回答很无语的状态,只剩在夏侯昊眼前的那只耳朵染上了一层绯红。 “不准开车!” 耳机里,云琪菲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将夏侯昊死盯着那只粉嫩耳朵的视线硬生生的吼了回来。 “我谛谛还没证呢!!不是你自己说的嘛!” “我这也不算开车啊......” 夏侯昊虽是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但心里还挺感谢云琪菲这及时的吼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意识到自己这次的玩笑可能开的有些太过了,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之后便也是生硬的将话题一转,换上了一副轻松的口气,问伯谛道:“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会选这个菲菲?” 菲菲是他们选出的那个应招女郎的名字,当时伯谛从仅剩的两个候选人中选择了她,而那时,他给夏侯昊和魏教授的理由是直觉。 “别告诉我是凭直觉,你不是那种会依靠直觉的人。” 夏侯昊见伯谛转过了头来,就又补了一句,那语气笃定的好像他和伯谛是已经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 伯谛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似乎有些犹豫的抿了抿嘴唇,这才回答道:“是因为她的耳环。” “耳环?” 夏侯昊有些意外,他开始努力的去回想,照片上,那个女孩所佩戴的饰品是什么样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 “嗯。”伯谛肯定的点了点头,接着便解释起来:“那是一个足球样式的塑料耳坠,看上去很老旧,做工也不精细,可能是那种手工制作的耳坠。” 他的眼睛望着正前方的房间,可眼神却分明没有看着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他微眯起眼睑,就好像在努力分辨着回忆里那只耳环的细节。 “那只耳环和她的整体服饰并不搭配,显得非常突兀。应该是属于她自己的私人物品,而且对她来说很重要,重要到她一刻也不想摘下。” “你的意思是说,那只耳环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 夏侯昊听着伯谛的描述,略一作思瞋,便做出了自己的猜测。 “嗯。”伯谛结束了回忆,眼神恢复了清澈,他又看向了夏侯昊,说道:“但这很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并没有任何其他证据可以佐证,所以我才说,是直觉。” 夏侯昊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发表意见,而伯谛却在这个时候又问了夏侯昊一个问题。 “你呢?你这个许少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伯谛还记得这茬,甚至还很感兴趣,夏侯昊在意外的同时也突然感到有些得意,但很快,他就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出了实情。 “其实,那个刘少是我一发小,他有一个爱好,就是特别喜欢看电竞比赛。当时我搜索了当天的游戏赛事,发现那个点正好有一场比赛结束,就赶快上游戏板块看了一下比分,发现他支持的那个战队大比分领先。他每次只要看比赛,结束必定会在社交平台上发点什么,所以我就赌了一把。” “你真的很喜欢用赌的。” 伯谛又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边上的夏侯昊,但与他的话语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太多揶揄的意思。 “嘿。”夏侯昊有些没底气的干笑了一声,他确实很喜欢那种成败在此一举的感觉,但他却不会真的去做一件完全无把握的事情。他每一次的兵行险着,都一定是在有充足的把握和较高的成功几率的前提下进行的。但在大多数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他确实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而将他放在警察这个位置上,就更是容易被人误会他是一个喜欢逞英雄的人。 但伯谛看向他的眼神里却始终没有这样的意思,不管是在两人还不甚相熟的时候,还是在两人已经成为朋友的当下,不知怎的,夏侯昊就是觉得伯谛从一开始就是懂他的。 房间里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里变的有些暧昧不明,突然耳机里传来的一声通告让两人的神经猛的一凛。 “猴子注意,流莺进场了!”江涛的声音,就像一阵冷风吹进了他们两人的耳朵里。 “确定是我们等的人么?”夏侯昊眼神一变,立刻按住了自己的耳麦问道。 “基本确定。”云琪菲随即在耳机那边接了话。 “接送的司机已经进了停车场,流莺已经过了马路,往酒店大堂去了。” “A组?”夏侯昊马上站直了身体,他侧眸和伯谛对视了一眼,便接着向在酒店大堂监视的队员们做起了确认。 “沙沙”的纸张翻动声响起,紧接着便有一个警员压得极低的声音轻轻的插入。 “流莺已经进入大堂,直接往电梯去了。猴哥,我们的人已经跟着上电梯了。” “江涛,电梯监控呢?”夏侯昊又紧接着问道。 “12楼,是你们的楼层。”江涛及其简洁的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 “好!”夏侯昊的眼神再次改变,他回应了江涛一声,便紧接着做了一次极轻又极长的深呼吸。而后,他沉稳了语调,郑重的对着耳麦下达了命令:“全体注意!抓捕行动,开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笃笃笃”,三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房间里的伯谛和夏侯昊都抬起了头,看向了房间的大门。“1,2,3!”他们在心中默念了三秒,“笃笃笃”,房门上清脆的敲击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伯谛和夏侯昊对视了一眼,这是那位妈妈桑告诉他们的暗号,敲三次,停三秒,再敲三次,就意味着现在站在那门扉外面的正是他们所等待的那位菲菲小姐。 夏侯昊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就不再耽搁,朝着房门走了过去。为了避免怀疑,他刚才已经将自己的耳机摘下,现在的他,正处在一个无法得到任何外界辅助的情况下。而他背后的伯谛此时还带着耳机,这是他们之前商量的结果,两人之中有一个人保持通信,这样即使出现了突发情况,他们也有手段及时传达,而与夏侯昊比起来,伯谛显然更容易被轻视,所以夏侯昊才选择把耳机留给了伯谛。 “咔嚓”。房间的门被打了开来,夏侯昊和伯谛终于见到了这位叫菲菲的应招女郎的真容。 她穿着很有品位的白色紧身连衣裙,紧绷的布料完美的凸显出了她姣好的身材。及膝的裙摆采用了鱼尾的设计,让穿着的人看上去不但妩媚也带上了几分俏皮。一头长长的褐色直发,如瀑布一般,尽数披散在了她的肩膀上,衬得她的脸庞和皮肤都白皙了几分。她有一张极为年轻又美丽的脸孔,可现在却涂着厚厚的化妆品,让人几乎分辨不出她的年龄。不过好在那妆面化得也还算精致,所以倒还不至于会使人觉得反感。 此刻,她正有些惊讶的望着门内的夏侯昊。如果不是因为夏侯昊他们提前就知道这是一位应召女郎,那他们现在恐怕还会以为,这是哪个来酒店住宿的OL敲错了房门。 菲菲的眼神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就定住了。她们这些姑娘出台都被教导有一定的流程,先是敲门,然后要露出妩媚的笑脸,等到客人开门,就要说出一定的问候词,确定是不是客人本人,然后才会进门开始办事。但一般这扇门被打开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是油腻的秃顶胖子,就是一脸猥琐的眼镜男,这让菲菲实在提不起什么微笑的兴致,甚至还经常觉得恶心。 不过,今天房门打开的时候,她却有一种撞了头彩的感觉,因为开门的居然是一个个子很高,眉目间有一股霸总气质的帅哥。 好像和之前妈妈桑给我看的照片不一样? 然而只是一个短暂的恍惚,她就迅速意识到了问题。于是,她抱着疑问顺势又往房间里望了一眼,想要确认客人是不是在房内。可这一望却更是让她皱起了那好看的眉头,因为虽然房间里,确实还有另一个年轻的男子,正靠在吧台上看着她,但那也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位“小刘公子”。她顿时有些紧张的抓紧了背在肩上的皮包,并迅速的将一只手伸到了包内。 “菲菲小姐。”打开房门之后,夏侯昊立刻注意到,这个菲菲有短暂的愣神,显然是发现了夏侯昊的长相跟那位神通快递的少公子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照片不太一样。而在她看到房间里的伯谛之后,又很快将手伸进了背包里,看动作可能是捏住了什么东西。夏侯昊于是马上做出应对,刻意的用一种浪荡公子的语调出声,让菲菲的注意力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上。 “你真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 夏侯昊欺身而下的贴近了菲菲,他装作轻佻的闻了闻菲菲身上的味道,然后直起身,又伸出手挑了挑菲菲的下巴,还顺手在她脸侧摸了一把,这才继续说道:“我很满意。” 菲菲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夏侯昊一眼,刚刚她几乎就要按下包里的远程警报器,通知在车上待命的保镖,但夏侯昊这一波熟练的操作又让她不确定了起来。 然而那疑惑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菲菲就露出了一个柔媚的笑脸,用清脆的声音对夏侯昊说道:“对,我就是菲菲,但......你好像不是刘少吧?” “嚯。”夏侯昊很无所谓的笑了一声,说道:“啊......我就说让他留下来帮我证明,但他好像突然有急事只能先走了。”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划拉开了那位刘少的社交媒体账号,点开了其中一张照片,展示给了菲菲说道:“我是他的好哥们,你,就是他专门为我点的。” “哦。”菲菲看了看夏侯昊手机上的那张照片,上面正是眼前的这位帅哥,和那位刘少互相勾着对方的脖子,举着大杯金黄的液体碰杯的场景。 她逐渐有些相信了夏侯昊的说辞,但却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轻笑了一声,她说道:“但这件事,刘少没和我们说啊,您看,我得跟总部汇报一下才行。”说着,她就用仍放在包中的那只手摸索起了手机。 “诶。”夏侯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边轻轻的摩挲着,一边又逼近她说道:“我可不想被这么点小事耽搁了,你平时收多少,我给双倍。” 一听到双倍这个字眼,菲菲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夏侯昊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这些应召女郎的薪资远没有她们从客人处收取到的那样高,这些钱她们都得上缴给会所的妈妈桑,然后再由妈妈桑给她们发钱,可以说最后到她们手上的钱可能连收到钱财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不管这个女孩是出于什么理由进入的这个行业,缺钱一直都是这些女孩统一的特点。 夏侯昊判断这个女孩也不会例外,于是当下就尝试用金钱利益来进行诱惑,只要这女孩选择不要上报,在她看来她就有机会获得一笔不菲的私房钱,这应该很难不让她动心。 果然,菲菲掏手机的动作,在听到夏侯昊的话之后停顿了下来。夏侯昊见状,便微微弯起了嘴角,在她的耳边低语:“进来吧,站在外面,不方便说话。” 说道“说话”这个词的时候,夏侯昊的语气显得及其暧昧,显然还带有别的深意。菲菲当然也很快会意过来,她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没能抵过诱惑,放松了深入包中的手。 随着房门的关闭,跟随菲菲上楼的那个警员的声音也流入了伯谛的耳中:“各单位注意,流莺已经入笼,重复一遍,流莺已经入笼。” 知道真正的抓捕将从这一刻起开始启动,伯谛抬眼给夏侯昊打了一个眼色,便转回头来,歪着脑袋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位女孩。尽管这时,他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但他还是竭尽所能的装出了一副垂涎美色的模样。 “这位是......” 菲菲缓缓的踱着脚步走进了房间,她的一只手依旧撘在包内,伯谛在打量着她的时候,她也正打量着伯谛。伯谛看上去就比夏侯昊要年轻,虽然没有夏侯昊那种明星一般的帅气,却也是个干净耐看的男生。菲菲在心里琢磨着伯谛和夏侯昊的关系,一边也犹犹豫豫的张嘴向夏侯昊询问。 “不用管他。” 夏侯昊见菲菲的手依旧放在包内,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可以肯定菲菲的包里一定有什么可以和停车场里的司机联络,或是直接与她称之为“总部”的会所联络的东西。他动作优雅的关上了门,走上来一手揽住了菲菲的腰,看上去一副急色的样子在菲菲的脖子上轻啄了几下,才接着说道:“我喜欢有人看着,这样更刺激。”说罢他就作势将菲菲往房间的双人床上带去。 “诶!等等!” 菲菲轻微的抗拒了一下,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慌。见夏侯昊皱眉停住了动作,她立刻又露出了笑脸,问夏侯昊道:“这位老板怎么称呼啊?” “敝姓夏。”夏侯昊向后退开了一步,双手在胸前交叉了起来,看上去有些不满意。 “叫我夏老板就好。” “夏老板。”菲菲见状立刻在脸上堆起了更加甜美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及其献媚。她向前靠了靠,有意用双臂将胸前的沟壑挤的更明显了一点,然后试探着说道:“咱们都是先付钱再服务的,您看,您能不能......?” “呵。”夏侯昊闻言冷哼了一声,这让菲菲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僵硬,生怕惹怒了这位金主。但夏侯昊似乎没打算跟她计较,他只是稍顿了顿就看向了身后的伯谛,并对他做了个示意。 靠在吧台上的伯谛接到夏侯昊的信号,这才动了起来。他走到了房间内侧的衣柜边,打开了衣柜门,这时菲菲才看到这酒店的衣柜里竟有一个小小的保险箱。伯谛刻意用身体遮住了菲菲的视线,“滴滴滴”的输入了一串密码,然后打开了保险箱的门。 就在伯谛将手伸入保险柜的时候,他身体一歪,突然就露出了保险柜内部的一角。一直紧盯着伯谛动作的菲菲眼睛蓦的瞪大了一点,因为她看见就在那保险箱的一角里,就码着厚厚的一堆百元大钞,而伯谛正从这叠人民币中抽出两摞。这个空隙露出的时间并不怎么长,拿到钱之后,伯谛就立刻关上了保险柜的门,还十分警惕的朝菲菲这看了过来。 菲菲立刻移开了视线,装作正百无聊懒的看着酒店的装潢。伯谛和夏侯昊交换了一下眼神,就站了起来,他走过去将那两摞钞票递给了夏侯昊,然后就又走回了吧台的位置,重新靠了回去。 夏侯昊举起了手中的钱,在菲菲的眼前晃了晃,仿佛是在说“你看,我没骗你吧?”,然后他伸出纤长的手指,就这么在菲菲的面前点起钞票来。 此刻,菲菲的眼里已然只剩下了白花花的钞票,她死死的盯着夏侯昊手中翻动的一张张纸币,在心中和夏侯昊一起点数着自己能获得的数额。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怀疑夏侯昊之前的话,虽然她也不喜欢这种赚钱的方式,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但能碰到这么一个多金又帅气的老板,她接下来的日子或许就能好过很多,甚至如果她将眼前的这个人伺候舒服了,哪一天能脱离那个地方,做回一个普通人都将不再是梦想。所以,当夏侯昊点完那厚厚的一摞钞票,并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发自真心的微笑。 “这一摞是给你的。” 夏侯昊当然将菲菲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她对金钱的渴望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这让夏侯昊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怀疑他们选错了可以说服的对象。但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种想法,想要钱的人并不一定都是真的贪钱,他还是决定相信伯谛的判断。只要伯谛还没有叫停,他就打算将行动继续下去。 夏侯昊将其中一摞钱递到了菲菲的面前,然后又晃了晃手中的另一摞钞票说道:“这一摞,看你的表现,算是小费。” 他说完,转身将这摞钞票放到了床对面的电视柜上,然后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并意有所指的用指腹抹了抹嘴唇。 “小费?”用一只手接过那摞钞票的菲菲猛的抬头看向了夏侯昊,光是这一摞钞票就有她本应收到的钱数的两倍,只要她瞒报下夏侯昊的身份,就能拿到整整5000元的现金。这已经是她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一笔巨款了,而夏侯昊刚才居然说,只要能让他满意,他还会把剩下的那一摞钞票也当做小费给自己。 如果说刚才菲菲还只是高兴,那她现在就已经是高兴的脑袋当机了。她大张着嘴半响都没有合上,直到她看到夏侯昊正一脸好笑的盯着自己,才猛的抿上了嘴唇,并咽了一口唾沫。 “您稍等一会儿,我先跟总部报告一下我已经到了!” 她赶忙欢喜的对夏侯昊说了一句,便迅速的将那叠纸币放进包里,然后在夏侯昊和伯谛的注视下拿出了一个儿童用的手机。 夏侯昊和伯谛都皱了皱眉头,兴奋异常的菲菲并没有发现两人脸色的不对,她只按了一个按键就将手机送到了耳边,没多久手机的听筒里就响起了“怎么这么久才打来?你到了没有?”的问话声。 “到了,豪哥。”菲菲脆生生的对着话筒说着,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高兴。 “都确认过了,客人没有问题,钱也收到了。” “哼。”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冷哼。 “房间里有两个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瞒着老板娘收双份的钱。” “豪......豪哥。”一听电话里那人的话,菲菲脸上的生气就“唰”的一下褪了下去,她一时有些语塞,“我”了几声,却始终没能找出开脱的话来,终于,恐惧逐渐爬上了她的脸颊。她紧张的捏了捏手机,稍侧开身,像是要避开夏侯昊他们的视线,然后对着手机央求起来。 “豪哥,我求求你,你别告诉吴女士!” “别告诉老板娘?”电话里的声音扬起了笑意。 “呵,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收到的钱么......” “钱都是您的!”菲菲立刻会意对着电话那头保证道。 “哼,这还差不多。”电话里的人满意的回了一句。 见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菲菲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原本可以拿到的钱又进到了别人的腰包里,这使她的脸色一下子又悲戚起来。但好在豪哥并不知道小费的事情,只要她今天够卖力,或许还有拿到钱的希望。想到这,菲菲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打起了精神。 菲菲刚才动作迅速的掏包的时候,夏侯昊和伯谛的心其实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知道菲菲会不会因为他们提出的金额太高而心生警惕,从而选择在他们还未有所行动的时候提醒组织。但等到菲菲拿出了那只手机,他们才明白过来,没有当场拦住菲菲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菲菲的这个儿童手机是经过特殊设置的,只要按一个键就能拨打到指定的号码上,而且恐怕可拨打的号码也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夏侯昊看着正在打电话的菲菲,心忽的往下一沉,这么严格的通讯限定就意味着他们眼前的这个女孩很有可能是被这个卖/yin团伙用某种方法控制,而非自愿做这种事情的。夏侯昊看了一眼边上的伯谛,伯谛也看向了他,默默的点了点头。更新最快的网 “那行,你抓紧。”话筒对面的人达到了目的之后就对菲菲的表现失去了兴趣,他从停车场远远的看了一眼,确认了酒店里一切如常就挂断了电话。 几乎就在对方挂断电话的同一时间,伯谛的耳机里响起了云琪菲的声音:“司机现在往会所打了电话,确认小姐已经开始干活。我怀疑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要进行固定联络,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伯谛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他看了看菲菲装作想到了什么下流的事情,起身走到了夏侯昊的身边,拉了拉他,然后将嘴凑到夏侯昊耳边耳语起来。 本来,夏侯昊应该会很享受这个过程,可无奈,时间不对,地点不对,甚至连伯谛的声音都冷冷的,真是让他连一点坏心都升起不来。 “司机会定时联络,抓还是不抓?” “呵呵。”夏侯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提案,眼睛依然黏在菲菲的身上,笑了笑说道:“当然要!”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态度坦然,语气也颇为放荡。 “不过得等先出来。” “明白!等他下车就动手!”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云琪菲不愧是夏侯昊的老搭档,当即就知晓了夏侯昊话里的意思,在耳机里回答道。 伯谛听了耳机里的话,也笑着对夏侯昊点了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呢!” 菲菲刚放下电话,就听到了夏侯昊的话,但显然,她听出的是某种截然不同的意思。菲菲微皱了一下眉头脸红了起来,娇嗔着朝夏侯昊靠了过来。夏侯昊这时也主动迎着菲菲凑了上去,一边任由她贴上了自己的身体,夏侯昊一边轻轻拿下了她背在肩上的包,回手便将包甩到了桌上。然后带着菲菲往床铺的方向挪去。 伯谛这时候已经挪到了床前的电视柜那,他表现的不动声色,仿佛是在找一个更好的观赏角度,手却渐渐拉过了菲菲的包,悄悄观察起里面的东西。 而正在和菲菲耳鬓厮磨的夏侯昊也没有闲着,他的手在菲菲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游走,却没有一次摸到实处。等到他确定了菲菲的贴身处没有藏什么监听监视设备之后,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伯谛。 伯谛已经检查完了包里的东西,而他的眉头也在此时,紧紧的锁了起来。见夏侯昊朝他看来,他颇为为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咬咬牙朝夏侯昊摇了摇头。 夏侯昊的心立刻一沉,伯谛的反应意味着他在包里发现了监视的设备,并且正在运行状态,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远程监控。 “嘛的。”夏侯昊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只得按捺住急躁的心情,继续跟菲菲进行贴身接触。两人摸摸索索了一阵,夏侯昊连菲菲的裙角都没有掀起来一点,菲菲正开始感到疑惑,夏侯昊突然将菲菲一推,把她推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然后,他竟然开始不紧不慢的脱起自己的衣服来。 菲菲一脸莫名的欣赏起眼前的帅哥脱衣秀,有些搞不懂有钱人的情趣。以往都是那些男人急吼吼的扒光她的衣服,哪轮的到她来看有八块腹肌的美男脱衣服呢。 夏侯昊终于脱光了上半身的衣服,他邪魅的笑了笑,然后对菲菲说了句“转过去。” 终于要开始了,菲菲微微僵硬了一秒,就羞涩的露出一个笑脸,身姿柔媚的转过了身,趴在大床上,并将自己的曲线姣好的臀部翘了起来。 “把手背过来。” 夏侯昊的声音离得近了一些,菲菲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皱起了眉头。绑住手脚也是这些人惯常的招式,这并不令她感到意外,她只是希望明天不会留下淤青,这么想着,菲菲就乖乖的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咔嚓”。金属的机关声响起,手腕上忽的有些冰凉。菲菲正有些奇怪的想着:什么时候情趣手铐的质地这么好了?背后,一道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夏老板”严肃的声音就忽的响了起来。 “菲菲小姐,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你被捕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抓捕完成之后,夏侯昊就重新穿起了衣服并戴上了耳机,开始收听起了耳机中的抓捕进度报告。 虽然酒店在表面上看来,依旧风平浪静,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但其实刚刚,云琪菲已经在酒店大堂的洗手间内,将那位监视的保镖兼司机—豪哥抓捕归案了。 伯谛和夏侯昊的运气很好,由于他们俩人的身高都在菲菲之上,菲菲又没有刻意将安装在包包暗扣上的摄像头往上抬,豪哥在车里除了看到房间里有两个男人的身影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不对的地方。如果被豪哥发现他们两人与刘少的面容不符,今天的抓捕恐怕也就没这么顺利了。 说来也是凑巧,就在伯谛发现菲菲包里闪着红色小灯的远程监视器不久,豪哥就因为尿急从车上下来,朝酒店走去。而等候在一边的云琪菲,却并没有选择于此时在停车场实施抓捕,她按下了准备冲出去的警员,及时通知了酒店内的同事。于是,那个豪哥在酒店的厕所里刚提上裤子转过头,就看到了数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这个豪哥虽然看上去很横,但实际却是外强中干。”耳机里的江涛用有些微妙的语气对着夏侯昊说道:“小云稍一威胁就全招了。” “云儿干什么了?”夏侯昊忽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问江涛。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江涛难得的同情起了罪犯,他微微回想了一下,打了个冷战。然后便强行将话题的内容又扯回到了豪哥招供的情况上。 “据那个豪哥说,他们每天都有七到八个小姐上班,都配有专人接送。司机视情况还有监视的职责,主要是为了防止小姐私下收钱,少数情况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或者求救。” 说到这里,江涛的声音有些沉重了起来。夏侯昊皱起了眉,看向了正在仔细查看菲菲物品的伯谛。 伯谛的手上正拿着那只儿童用的手机。菲菲的包里并没有装什么私人物品,除了一些化妆品和那个远程摄像头之外,包里还有一套情趣内衣,一些避孕用的安全物品,以及湿纸巾这类普通的生活用品。 而伯谛手上的这只手机却可能是对菲菲来说最私人的东西了。 伯谛的心口又开始沉甸甸的疼,这只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镣铐的手机,竟也是她在这种境地下唯一保有的希望—那只手机的屏保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和少女快乐的笑着,少女的耳朵上坠着一个足球样式的耳坠,而她旁边少年的手上也带着相同坠饰的手环。 照片上的这个少女就是菲菲,不经任何修饰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神采,看上去远比现在在伯谛眼前的这个少女年幼。而照片中那个少年的脸上,甚至显露着比菲菲更强烈的稚气,伯谛觉得,这可能是她的弟弟。 这是何等的残酷,也是何等的聪明。 伯谛的心在钝痛,但脑袋却异常冷静的想着,那位老鸨对姑娘的控制力可见一斑。她给她的姑娘们唯一的自由,就是自己设置手机的锁屏画面。不知有多少次,菲菲握着这只手机,躲在厕所里,看着锁屏上的这张照片,耳中听着门外男人催促的声音,强忍着恶心擦掉脸上的泪水。 伯谛抬起了头,呼吸有些沉重,他和夏侯昊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不忍。然后他们一齐看向了坐在那张双人大床上,被铐上了手铐的菲菲。 菲菲正猫着身体,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兽,警惕的瞪着他们。刚被铐上手铐,听到夏侯昊表露身份的时候,她也曾有过挣扎有过哀求,但当她发现这一切都不管用的时候,她的眼神迅速变成了决绝。 不知道是从哪个电视剧里看来的情节,她竟然想要当场咬舌自尽,但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哪里忍受得了那样的疼痛,她只将自己的舌尖咬出了点血就已经痛的留下了眼泪。她的表现使夏侯昊立刻就发现了她的打算,他无奈的扒开了菲菲的嘴,并给她的嘴里塞上了毛巾。于是,现在,便有了这样一只,妆花了一脸,嘴上塞了毛巾,只能发出呜咽声的小兽。 伯谛和夏侯昊都叹了一口气,菲菲的这种态度让他们意识到,这个控制她的组织恐怕已经成功的将她洗脑,他们通过种种手段让她深信,如果她被抓住了之后招供,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危害她的家人。而说服她的唯一办法,就只可能是保证她的家人,照片上那个男孩的安全。 但要保护这个男孩的安全,他们首先就需要知道这个男孩的身份。而要知道这个男孩的身份他们就需要菲菲开口,最终他们又回到了能否取得菲菲配合的这个问题上。夏侯昊想着又是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他按着耳机对着电波那头的江涛说道:“豪哥刚刚已经联络过会所,短时间内我们应该不会被怀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通知一声在会所那边的扫黄组。” “刚刚我已经通报过了。”江涛闻言,立刻回答:“但会所的环境比较复杂,难保不会有我们不知道的暗道。扫黄那边虽然安排了几个人进去,但都没法太深入。能不能把这帮人一网打尽,恐怕还是得看你们的啊。” 夏侯昊听了江涛的话,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两个小时。”江涛说:“这是乐观的估计。那个豪哥已经把联络用的手机号码和暗语都说了,但这群人对豪哥很熟悉,我们不能冒险让警员顶替,这样有可能会被对方辨别出声音。” “那个豪哥能配合我们么?”夏侯昊又皱眉问道。 “我不推荐。”江涛在耳机那边摇了摇头,说道:“根据我的经验,这个豪哥太滑溜了,难保不会在通讯的时候摆咱们一道。所以,猴子,这次可就真的要看你们的了。” 江涛这丝毫不避讳的突然施压,让夏侯昊顿时觉得眼皮一跳,他不自觉的转头,看向了一边的伯谛。伯谛这时正握着那只儿童手机,坐在床那头的沙发椅上,他眼神直直的盯着手机的屏幕,好像是正在出神。 夏侯昊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他开始后悔让伯谛参与这次行动了。伯谛的抗压能力在他看来算不上太好,可能是因为之前他惊恐发作的样子,让夏侯昊还历历在目,他总觉得伯谛比外表看上去要纤细敏感的多。而伯谛在这个案件中,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这种压力连在警校训练了好几年的警员都不一定能抗的住,更不要说是才到警局上班两天的伯谛了。 不过夏侯昊的这种担心其实有些多余,因为伯谛现在根本没有余力考虑压力的问题,此刻,他正全心全意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该怎么救这个女孩和她的家人上。他摩挲着手里的手机,将屏幕按亮又看着它变暗,接着再按亮。这么一直重复了十几次之后,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菲菲突然开始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伯谛和夏侯昊都朝菲菲看去,只见她扭动着身体瞪着伯谛,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仿佛是想对他们说些什么。 夏侯昊眯了眯眼眸,走到菲菲面前。菲菲有些惊恐的仰起头看着夏侯昊,暂时停止了动作。但等她发现夏侯昊没有任何其他举动之后,她眨了眨眼睛又发出了呜呜嘢嘢的声音,并示意夏侯昊将她嘴里的毛巾取下来。夏侯昊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椅上的伯谛,见伯谛点头,才伸手把菲菲嘴里的毛巾给抽了出来。 “呸!呸!”菲菲先是捋了捋舌头,喷了喷因为她挣扎咬动而掉下来的毛巾绒布,才深呼吸了一口气蹙起眉头,对着伯谛喊道:“别按了!没电了怎么办?!” 夏侯昊和伯谛都楞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菲菲突然想要张嘴说话竟然是为了这个。但伯谛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他回身再次清点了菲菲包里的东西,没有手机充电器。 “谢谢。”伯谛立刻转身对菲菲说道。 这个手机是由会所那边统一配发的通讯工具,没有给她们配给充电器,就意味着,手机一旦关机也会被视作一种出问题的信号。 手机在离开会所的时候应该有充足的电量,只要这些女孩不频繁使用就一定能撑到她们回会所。而这种受限制的儿童手机里,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频繁使用的功能,只是用来联络的话自然不需要耗费太多电量。在这种情况下手机提前耗尽电量,或到电量耗尽女孩都没有回来,就很明显是很不正常的了。 菲菲对于手机电量的紧张程度给了伯谛希望,这说明菲菲同样也不希望被组织发现这里出了问题。既然如此,伯谛想,他们就有对话的可能。 “我又不是为了你们......”菲菲听到伯谛的道谢,立刻就撇开了脸嘀咕了一句。但她很快又转过头来,神色古怪的瞄向伯谛手中的手机,仿佛是在怕他因为一言不合就又突然开始玩屏幕。 “你不用紧张。”伯谛看着菲菲的神情,微微思考了一下,便站了起来。他缓缓的迈步,走到了床边,并将手机放在了离菲菲不远的位置上,然后说道:“还有67%的电量,短时间内不会关机的。” 菲菲皱着眉,不甚相信的看了看伯谛,然后又看向了手机,她的肩膀起伏,瞳仁上映着那只手机的倒影。但她很快就又瞥过了头,重新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手机没电之后,会发生什么?”见菲菲又没有了说话的欲望,伯谛一手抄起了那个手机,并在原先放手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问道。 感受到床铺的起伏,菲菲瞥了一眼伯谛。看到伯谛又将手机拿了起来,她不安的睁大了眼睛,但却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伯谛咬起了嘴唇。 伯谛见状,很是悠闲的颠了颠手中的手机,接着便将手指放到了锁屏键上。 “不会发生什么!”没想到菲菲竟然真对这种幼稚的威胁起了反应,虽然她嘴上说着手机没电并不会引发什么,但她焦急的声音却说明对她来说那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伯谛蹙了蹙眉,他并没有将按键上的手指移开,但也没有按动下去。他有些出神的望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梦呓般问道:“是你弟弟,对么?” 菲菲的心跳蓦的漏了一拍,她不知道伯谛这句话问的是照片上的那个男孩,还是猜测到了手机没电后会发生的事情,或者干脆就是同时在问这两者。 “他多大了?”伯谛却似乎并不需要菲菲的回答,他只是看了看菲菲就又语气轻柔的问道:“高中?大学?”但他很快就又自我否定般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应该还没有上大学,不会是今年高考吧?” 菲菲的眉头随着伯谛的话皱的更紧了,她低着头,胸膛起伏,额角开始沁出汗水。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她的视线却随着伯谛的话语开始惊疑不定的打量起坐在边上的这位青年。 “那可得好好努力了。”伯谛突然转向了菲菲,正捕捉到她又惊又疑的表情。菲菲见伯谛看了过来,猛的侧开了脸,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可伯谛却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而看向了正靠在他们正面那堵墙上的夏侯昊,不知是对这位警察还是对身边的菲菲说道:“你知道么,被强迫卖/yin/是不入刑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夏侯昊本来正背靠在墙上,抱着胸观察着坐在床上的两人。看伯谛朝自己望过来,他挑了挑眉,然后瞄了一眼另一边的菲菲。菲菲依旧保持着侧开脸的姿势,似乎对伯谛说的话并不在意,但夏侯昊却注意到她的眉心在听到伯谛那句话的时候,还是轻微的跳动了一下,眼睛也不自主的往伯谛的方向瞥了瞥。 夏侯昊立刻领会到了伯谛的意思,他马上接过了伯谛的话,面对着低垂着脑袋的菲菲开了腔。 “被迫卖/yin/的情况并不适用于治安管理处罚法,只要警方能获得被强迫的证据,别说是处罚了,保护还来不及。倒是强迫卖/yin/......” 菲菲的眼神在听到夏侯昊的话语之后,明显变得有些疑惑,似乎夏侯昊口中的这条法规,与她所知道的,或者应该说是她被教导的法规并不相同。可任谁都知道,从一个警察嘴里说出来的法律法规,远比从一个罪犯嘴里说出来的要更具有说服力。 夏侯昊又观察了一下菲菲,见那姑娘眼中的疑惑正在逐渐变成惊疑不定,于是,他像是要有意再添一把火一样,立刻紧接着刚才的话语,继续朗声道:“我国刑法规定,组织、强迫他人卖/yin/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说到这里,他眯细了眼睛紧紧的盯着菲菲,刻意的又补充了一句。 “组织,强迫未成年人卖/yin/的,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这四个字他有意说的很重,也很慢,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对那些犯罪者的厌恶。 菲菲缓缓的抬起了头,她盯着夏侯昊好一会儿没有移开视线,渐渐的她的眼尾开始泛红,但她还是犹豫着,仿佛受过太多次伤害的小猫,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想要救助自己。 “你今年,几岁了?” 听见边上的人发问,菲菲将脸转向了伯谛的方向,可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却先是那张照片。 那天,弟弟为她做了一只手工耳环。他告诉她,自己模拟考的成绩不错,爸妈奖励了他一些零花钱,他知道姐姐一直想要一对耳环,所以他就买了手工配件,自己做了一对送给她。她记得她当时很高兴,但她也知道自己即将远行,她很想为弟弟留下些什么,于是她只取了其中一只耳环带上,而将另外一只串到了弟弟的手环上。 眼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菲菲泪水迷蒙的双眼,再次看到了放下了那只该死手机的伯谛。此刻,他的眉眼也染上了悲伤,但却仍旧带着微笑,他看着她,眼神柔软,口气坚定,说:“你弟弟,还在等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电话这头的伯谛和夏侯昊都蓦的皱起了眉头,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却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听电话那头没了声响,魏教授似有所悟的推了推眼镜,这才点了点脑袋,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在奇怪,我们之前的分析明明是说,这个凶手是一个应招女郎,而今天杀害吴丽的凶手,不但是个律师,而且是个男性,这两种人从身份到性别都完全不同,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呢?” 电话里,魏教授的语气显得有些兴奋,他作为研究者的那一部分思维正在难以抑制的颤抖。 “其实今天我隔着观察室的玻璃,亲眼观察过这个律师,结合刚才看到的监控,我发现,这个男性的行为里竟然有很多,是更符合女性行为模式的小动作——比如他在观察手指和指甲时会将手掌摊平,从手背的方向看过去,然后再曲起手指从手掌那面观察。可他在做这些平时会被我们认为是‘娘气’的动作的时候,我却丝毫没有感到违和或者觉得做作。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这个所谓的男性根本就是一位女性呢?” “而至于律师这个身份。”魏教授在快速的分析完了这个行凶者行为所呈现出来的古怪之处后,就又将话题转向了他的身份。 “周警官刚刚查验之后发现,这个凶手所提供的律师证确实是真的,而且证件上的照片,在乍看之下也与视频中的那个人十分相似,但根据今天在大厅接待了那位律师的警官辨认,这确实是两个不同的人。”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魏教授依然显得很高兴,他丝毫不停顿的将这些情况说完,然后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带着些许喟叹的说了一句。 “这个凶手还真是能不断的带给我们惊喜啊。” 听到这句话,夏侯昊总算是忍不住挑起了眉头,目瞪口呆的看向了伯谛的方向,而伯谛对此的表示,则是很无奈的歪了歪头。可电话里的魏教授,显然不会知道通话另一侧的两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只是简单的沉醉了一秒钟,就又自顾自的接着说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不但有很高的智商,还有很强的伪装能力,她甚至厉害到可以突破性别的限制,在短时间内不让他人发现。如果有必要,她甚至有可能,可以化身成任何人!” “魏教授。”捏了捏眉心,夏侯昊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魏教授的话,他紧接着便有些丧气的,开始对着话筒抱怨。 “我怎么觉得您说的一点也不像好事呢?照您的说法,我们可能永远也抓不到这个凶手了。” “不!恰恰相反!” 魏教授一听夏侯昊的话,语气迅速变得正经起来,他压抑下雀跃的心情,对着夏侯昊道出了理由。 “夏警官,任何变装大师都不会是一蹴而就的,每个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会伪装的,要促成这种善于伪装的能力,一定需要非常人的观察力,大量的经验和反复的练习。而正有一种这样的犯罪职业,不但符合了所有这些伪装练习的要求,也符合了这个凶手高智商高应变能力的特性,夏警官愿意猜一下,是哪一种么?” “职业欺诈师?”夏侯昊的尾音微微有些上扬,他逐渐的明白了魏教授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以前可能因为欺诈罪而被抓过?” “不。”魏教授立刻否定了夏侯昊的猜测。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如果她曾经被警方抓住过,那么她的指纹应该会记录在案,但罗老却表示,现场的几个指纹是无法确定身份的,也就是说,至少在警方的指纹库里并没有这个人。” 推了推眼镜,魏教授又接着分析起来。 “这方面我没有进行过查证无法说的太准确,但应招女郎的黄金年龄应该不会超过25岁。根据你们从会所里抓捕到的,和被这个卖/yin/组织强迫的女性平均年龄来看,实际的数据也不会差的太远。所以,这个凶手的年纪也绝不会太大,指纹库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参与这个案件的凶手,还是未成年人,且参与的程度,至少警方认为她参与的程度,并不算太高,所以才没有将她的资料,记录在案,或是在之后进行了封存。而那个时候的记录,大概率是纸质的,所以,你们在指纹库里的比对才没有成功。” “嗯。”夏侯昊听完魏教授的这段话,便用手指刮了刮鼻子,沉吟着说道:“这么说来,要找到这份档案可能也需要花不少时间。” “是的。” 这个时候,魏教授的兴致也明显的低迷了下去,随即,他有些抱歉的声音就在手机中响了起来。 “这个理论我跟江警官也已经说过了,他正组织人手去查那些旧档案,但短时间内排查出来的可能性不大......” “至少也是个方向。”夏侯昊这时笑笑说道:“咱们这也有新发现,证据是越来越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边上的伯谛,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坚定,于是,他的笑容随即变得更深,接着补充了一句。 “相信用不了多久了!” “呵。”电话对面的魏教授,似乎也通过电波,受到了夏侯昊乐观情绪的感染,他这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便用稍稍释然的语气说道:“夏警官总是知道该怎么振奋人心呐。” “谢谢夸奖?” 夏侯昊闻言痞气的挑起一边的眉毛,对着伯谛眨了眨眼。而伯谛对此的反应,则是装作没看到一般将头转向了一边,夏侯昊看到这一幕便开心的笑了起来。 之后,夏侯昊和伯谛两人就结束了与魏教授的通话,呆在民宿里,等着鉴证科的警员们上门。而直到受命赶到的鉴证员们,在这个房间的大门上贴上了禁止入内的封条,并开始在屋内取证,两人才脚步匆匆的离开了那栋居民楼。 上了车,伯谛一边扣着自己的安全带,一边问夏侯昊:“回警局么?” “不回。”夏侯昊摇了摇头,启动了汽车。 “咱们先去吃饭。”他接着看了一眼伯谛,然后说:“然后去邻县,林朝辉的老家。” 伯谛扣安全带的手蓦的一顿,他略微皱起眉头转向夏侯昊问道:“没问题么?” “你先把安全带扣上。”夏侯昊轻笑了一声,抬手挂了个档,很是随意的催促了伯谛一句。 他当然知道伯谛在担心什么,吴丽在警局被凶手用残忍的手段杀害的事情,就算现在暂时已经被警方压下,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一旦这件事情曝光,身为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夏侯昊当然需要担负起责任,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可偏偏,他还要在此时选择离开市警察局,甚至离开申浦。更有甚者,他这次外出的目标,甚至不是去寻找与这个连环割喉案凶手相关的线索,而是去追查很有可能只是一起模仿案的案件疑点。 伯谛自然也注意到了林朝辉案件中的种种不协调之处,第一个疑点,是老区的这栋公寓,不但不在魏教授所划定的凶手心理安全区之内,而且与凶手惯常的作案地点也相去甚远。 第二个疑点,案件中出现的五千元纸币,目前最合理的解释。是应召女郎的服务费,数量固定,与林朝辉案中的纸币从面值和数量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而这些疑点中最惹人怀疑的自然就是这第三点,林姐的身份问题。她不但使用的是盗取的身份,而且在报警之后也未能对警方作出解释,这中间必有隐情。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林朝辉在老家的第一段婚姻,很有可能就是解开他一些行为动机的关键。伯谛同样也认为,去林朝辉的原籍,有助于更多的了解林朝辉和林姐,从而加速他们对这个案件的侦破。 可绝不应该是现在。 伯谛听着夏侯昊的话,“咔嚓”的扣上了安全带的按扣,可他却没有转开头,依旧皱着眉的紧紧的盯着夏侯昊,固执的等待着他解答自己的问题。 感受到身边的视线,夏侯昊有些别扭的看了伯谛几眼,然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张开了嘴,平静的说道:“从出事到现在,张局还没有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这听起来似乎不算什么解释的一句话,顿时点醒了伯谛,他有些明悟的展开了眉头。没错,从出事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了2个小时,身为刑警队大队长的夏侯昊不在警局坐镇,和江涛通过电话之后,也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局居然连一个催促的电话都不曾打来,这不符合常理。 “局里现在有张局坐镇,他一直没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去,就说明现在上面问责的电话都被他扛下来了。” 夏侯昊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就将视线转向了前方,车窗外的天空。 “他老人家的心里跟明镜似得,一定猜的到咱们不会就这么回去,其实就算回去了,咱们也只能坐在屏幕前,从几千个摄像头里寻找这个凶手的行动轨迹。” 夏侯昊说到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没有收回自己望着远处的视线,就这么接着说道:“这么考验眼力的事情,我可不擅长,我一直觉得这种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咱们这种喜欢身体力行的,还是干干体力活比较合适。” 直到这句说完,他才挑着眉,转头看了看边上的伯谛。而伯谛接受到夏侯昊的目光,则是蹙着眉头,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沉默了好一阵之后,他才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放松了身体,彻底的后靠到了椅背上。夏侯昊见状,于是展眉笑了笑,然后终于踩下了油门,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他们从小区里出来,在市道上开了一段就上了出市区的高速,夏侯昊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林朝辉原籍的具体地址。于是,他只好让伯谛给云琪菲打了个信息,可没想到,接到了信息的云琪菲,却是一个电话打了回来。 “猴子你搞什么?” 伯谛刚刚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按下公放键,就听到云琪菲的声音从话筒里响了起来,那音量大的,甚至都不需要打开公放也能听到。 “局里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怎么还想着去林朝辉老家啊?” 直到云琪菲吼完,伯谛才表情微妙的看了夏侯昊一眼,按下了公放键。没想到自己的好友竟会在此时,失去了与自己的默契,夏侯昊也是颇有些无奈的,对着伯谛眨了眨眼。 “我跟你说。”这时,云琪菲似乎突然凑近了话筒,而且还刻意压低了音量,她朝周围看了几眼,隔了几秒钟才又发出了声音,说道:“江涛的额头上都快长角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也得撑。” 夏侯昊毫无怜悯的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果然,一碰到云琪菲,他对女士的体贴就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江/的恶鬼状态基本也持续不了多久,你记得在他因为睡眠不足而彻底黑化之前,把他打晕就成。” “靠!”云琪菲咬牙切齿的声音,立刻就在手机音响中响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想当场手撕夏侯昊的冲动,然后才恶狠狠的说道:“这次算你欠我的!早饭!一个月!” “成交!”夏侯昊想都不想就立刻答应了下来,这让电话那头的云琪菲瞬间就愣了愣,开始怀疑自己的要价是不是还不够狠。 不过,夏侯昊可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他瞅着电话那头沉默的空隙,马上插话,向云琪菲询问道:“哎!别废话了,赶紧把地址发过来!局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电话里马上就传来了工作椅拖动的声音,接着便是电脑键盘的“啪啪”声。云琪菲用肩膀将电话压在了自己的耳朵上,空出两只手来,开始在电脑中查询起林朝辉的原籍地址。 “上头都疯了,张局那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都没断过。” 云琪菲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又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说:“可都被张局给吼回去了,这事说起来确实也不能怪我们,虽然咱们是有监管不到位的地方,但那凶手也太胆大包天了。所以张局一直在跟上面解释,可上头哪管这个啊,后来张局实在是被说烦了,吼得比上头来问责的还凶,反倒是把他们给唬住了。不过上面还是下了死命令,要咱们必须在72小时之内找出凶手,不然江涛怎么会这么快就变恶鬼。” “那案情呢?有什么新进展没有?” 夏侯昊听着云琪菲的说明,也是心情沉重,他赶紧问起云琪菲案件的情况,想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龚医生那刚出了个初步的验尸结果,从伤口的情况上来看和前三起案件相同,但和林朝辉尸体上的伤口不太一样。”网首发 云琪菲听夏侯昊问起,立刻简明扼要的说明了尸检的最新情况。 “不一样?”夏侯昊闻言立刻和伯谛对视了一眼,而他们两人的眉头也都在这个时候皱了起来。 “林朝辉尸体的伤口和前三起不同?” “对!龚医生比较谨慎,也是今天早上才做了确定,所以之前的报告上没写,简单来说,龚医生认为前三起案子的凶手是个左撇子,哦,杀吴丽的那个人也是,这点已经从咱们的监控录像里得到了证实。而林朝辉的脖子则被人用右手拿刀割开的。” 云琪菲说到这个问题,连操作电脑的手都停了下来,她一边回忆着刚才看到的报告细节,一边归纳出了主要的不同点。 “果然啊,林朝辉的案子是模仿犯罪。”夏侯昊听了云琪菲的话,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但很快他就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接着问道:“那从吴丽的尸体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常?她身上有没有带什么闪存卡?” “闪存卡?”云琪菲在电话那边摇了摇头。 “这个倒是没有发现。” 闷闷的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之后,她随即眼珠一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便紧接着问道:“你是觉得民宿里的那个相机,不止一张存储卡?吴丽在身上也藏了?” “吴丽租这个民宿的时间不短。”夏侯昊很快说道:“假设她就是为了监视某个人租的,那这段时间一定会有非常大量的视频和照片文件,吴丽的电脑在会所里,早就被我们收缴了。里面没有发现类似的视频文件,所以,吴丽一定是把这些证据都藏在了一个地方,而且一定是个非常容易取到的地方。她当时既然这么有自信要和警方做交易,手头上总得有个显示她诚意的东西吧,不然怎么能让警方相信她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云琪菲稍事思索了一下,便点头赞同了夏侯昊的想法,她接着放空了眼神,开始回忆起现场的证物。 “不过吴丽的尸体上确实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也没有保险柜钥匙啊,存行李的小票啊一类的东西。不过......” 云琪菲这时重新用手拿起了手机,接着说道:“吴丽死的时候,手掌死死的攥着自己的项链,郝医生说,他们做尸检时,扒开手掌才发现,她手心上都有深深的印痕了。可那个坠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个地摊货,坠子里也没有夹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或者照片。唯一不一样的,是这坠子的后面刻着一个数字。” “数字?”伯谛听到这里,才终于出了声,他满是疑惑的蹙起了眉心,对着手机中的云琪菲问道:“只是一个数字,不是一串?” “对。”云琪菲说着,便用鼠标打开了电脑里属于吴丽的那个文件夹。这个细节太过微妙,虽然她当时也感觉到了有些奇怪,却也实在无法从众多的证据中,记清一个看似与案件没什么关系的数字。 她在文件中搜寻了一小会儿,这才找到了那张吊坠的照片,双击点开之后,云琪菲只看了一眼,就对着电话回报道:“三位数,484。而且看样子,是手工刻上去的。” “没有其他字母或者标志么?”伯谛立刻追问了一句。 “正面刻了文字,‘可可’,可以的可。”云琪菲回道。 “可可?听着像个名字或者昵称?”夏侯昊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对伯谛还是对电话里的云琪菲说了一句。 “可能性太多了。”伯谛摇了摇头,将眉头锁紧了一点,夏侯昊闻言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在电话那面,云琪菲也嘟起了嘴,跟夏侯昊做起了一样的点头动作。 于是,在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夏侯昊终于对着手机出声,打破了这段平静。 “行了,先这样吧,你赶紧把地址发过来,咱们一件一件排查。视频的问题你到时候也跟进一下,江涛这会儿应该没这个心力,只能靠你了。” “唉......”云琪菲听了这话长叹了一口气,回答道:“行吧,我知道了,那先挂了,地址我马上就发到你手机上。” “好!”夏侯昊应了一声,手机里立刻就传来了通话挂断的“咔嚓”声。伯谛于是重新抬头看向了夏侯昊。 “你别这么看着我。” 夏侯昊感觉到伯谛又看了过来,颇有些无奈的耷拉下了眉毛。 “我都说了,回去也不一定帮的上忙,而且,我们都已经到收费站了。” 夏侯昊这么一说,伯谛才注意到,他们的车已经一路开到了出市区的高速收费站前,只要通过这里,他们就可以开上通往邻省的高速路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出市区的几个收费道口正被堵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被挤在朝市外开的洪流里,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伯谛看着窗外这机动车的汪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又着了夏侯昊的道,但此刻,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所以,他只能就这么悻悻的靠回到了椅背上,任由着夏侯昊笑嘻嘻的开着车,带着他,一寸一寸的挪向了出市区的收费点。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等伯谛再次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伴随着悦耳的鸟鸣声,唤醒了他仍有些迷糊的大脑。眼前,夏侯昊的床铺上早已经没了人影,床单和枕头已被人整理铺平,连床上的被子也被方方正正的叠好,放置到了床尾的位置。 伯谛有些尴尬的坐起了身体,摸了摸后颈。说实话,昨晚他被夏侯昊轻拍着睡着之后,竟是一夜无梦,睡的出奇的香,这让他回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夏侯昊虽然昨晚不知道守了他多久,但早上还是早早的起了床,成功的使伯谛避开了一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会面。而这其中的理由,伯谛大致还是能猜到的——农家的老人大多习惯于早起,夏侯昊是想趁着早晨的时间,尽量把林家村知道情况的老人走访完,下午好赶回申浦去。 想到这,伯谛也赶紧从床上起来,进了洗手间洗漱。可等他一从洗手间出来,就再次看到了自己那乱糟糟的床铺,和隔壁夏侯昊那张被他整理的十分妥帖的铺位。于是,伯谛抿了抿嘴,放弃了就这么出门的打算,迅速的将自己的床铺也整理了一下,使它看上去不至于和它边上的同类相差的太远。然后他才匆匆的抓上夏侯昊留在小桌上的钥匙,锁了门,下到一楼去。 伯谛记得昨晚他和夏侯昊进来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大堂里有两张布艺沙发,他先是循着记忆走到了大堂的沙发处张望了一下,那里并没有夏侯昊的身影。这时,正巧旅店的男主人提着一只鸭子走了进来,看伯谛正在四处张望,他出声叫伯谛道:“小兄弟,你是在找跟你一起的那位警官吧?他们在厨房吃饭呐,来,我带你去!” “哦,谢谢!” 伯谛闻声转头,正巧对上老板憨憨的笑脸,他忙也抿唇微笑了一下,对着男主人道了声谢,然后才跟着他往后厨的方向绕了过去。 在厨房靠窗的餐桌上,伯谛果然看到了夏侯昊的身影。他正拿着一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和桌子另一头的赵警官交流着什么。旅店的男主人率先提着鸭子跨了进去,而那花褐羽毛的鸭子也正好在晃动中“嘎”了一声。这洪亮的抗议立刻吸引了夏侯昊和赵警官的注意力,他们先是看到了提着鸭子进来的老板,然后便将目光投注到了跟着那位老板进来的伯谛身上。 “醒了?” 夏侯昊一见伯谛就笑笑的跟他打起了招呼,他嘴里还含着半片没吃下去的白馒头,所以这声询问显得有些含糊,配合他脸上爽朗的笑容,倒是让人觉得这短短的一晚他就染上了几分乡间人的憨厚。 “嗯。”伯谛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回应了一声,就转移了视线观察起厨房里其他的摆设来。 男主人进来之后就用乡音和赵警官打起了招呼,伯谛虽然听不懂,但在双方的推推搡搡之中,他猜测是好客的男主人想要杀一只自家养的鸭子,给难得来一趟的赵警官打牙祭,而这时的赵警官则是正在极力的推脱着。 另一边的土灶台上冒着团团蒸汽,在清晨的阳光下朦胧了那一片本来很烟火气的区域,让在那里拉高了袖口,正忙忙碌碌的女主人的身上拢上了一股仙气。女主人这会儿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在和赵警官拉扯,她赶忙也出声帮着丈夫说了几句,但赵警官还是很坚决的拒绝了。 于是,这对憨厚的夫妻也就只好放弃了这个主意,那男主人嘴上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一边又提着鸭子行了出去,而女主人则是转过了身体,往放在灶台一旁的两个保温盒里各加了一个鸭蛋。 女主人刚放好了鸭蛋,转过头就看到伯谛在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起了啊!” 于是,这女主人便笑呵呵的跟伯谛问了声早,马上从大锅的热水里掏出了一个碗和一双筷子,拿边上的毛巾擦干就朝着伯谛走了过来。 “吃早饭吧?” 看到女主人拿着碗筷过来,赵警官才注意到刚才他专心保持警队纪律的时候,伯谛还一直站在那里。 “来来来,快坐!” 老赵赶紧换上了一嘴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将那餐桌下的凳子又拉出来一条,招呼伯谛坐下来吃饭。 “谢谢。”伯谛接过碗筷,对女主人点了点头。 女主人见状又是一笑,说:“不用这么客气!桌上有馒头和鸭蛋,馒头是我婆婆做的,鸭蛋呢都是咱们自家的鸭下的,保证绿色健康!” 她先是习惯性的对着伯谛打起了广告,然后才又接着说道:“还有粥和豆浆,你喝哪个,我帮你倒!” “豆浆吧,谢谢。”伯谛说好了选项,又道了谢,顿了顿才接着问道:“有酱油么?” “你要喝咸豆浆是吧?”看着伯谛点了点头,女主人边往灶台那走边跟伯谛说道:“我帮你倒,再给你加点葱!” “谢谢!”伯谛赶忙又道了一声谢,农家人的热情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承受,他手里捏着碗和筷子,这才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坐在这个位置的赵警官已经挪到了夏侯昊的隔壁,现在正和夏侯昊一起笑嘻嘻的看着他。这一点五个中年人有些和蔼的目光立刻又弄的伯谛很是尴尬,他忙拿过一个馒头,闷着头塞进了嘴里。 “呵。”夏侯昊看着伯谛难得的表现出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涩,终于稍安下了心。 昨晚,伯谛虽然在他的哄睡下很快就坠下了脑袋,但他的眉心也几乎是在同时就皱了起来。好在之后,在夏侯昊不断坚持的安慰下,他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安稳的沉入了梦乡。可甚感担忧的夏侯昊还是坐在床沿,无声的看了伯谛好久,这才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结果下半夜睡得不太/安/稳的反倒变成了夏侯昊,不过他梦到的内容倒并不怎么可怕,只是和一个黑发柔顺,生的十分干净的青年有关。 “见了鬼了......” 于是天才刚蒙蒙亮,夏侯昊就被惊醒了过来,他心虚的看了看边上仍睡的一脸平静的伯谛,暴躁的抓乱了自己的头发,然后赶紧窜了起来,几乎是逃避一般的下了楼。 好在小村庄的早晨本就开始的比较早,他起的早一些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趁着老板娘还在做早饭的这段时间,夏侯昊赶紧往申浦市刑警大队去了个电话,了解了一下案情最新的进展。而就在他挂断电话后不久,赵警官也打了个电话进来,于是,两人就约定早上在民宿碰个面,让老赵给他简单介绍一下林家村的情况。 前前后后也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夏侯昊心中的别扭也终于在伯谛下楼的时候散的差不多了。 “哎,还是年轻好啊!”隔壁的赵警官,看着从老板娘的手里接过咸豆浆的伯谛,突然出声感慨了一句。 “诶,老赵。”夏侯昊用手背碰了碰边上的赵警官,有些揶揄的提醒道:“你这么说就显老了!” “诶!也是!”赵警官闻言欢快的“哈哈”笑出了声,于是,这三人就又嬉笑着聊了一会儿,终于,在看了一眼窗外逐渐升起的太阳之后,夏侯昊正了正脸色,对赵警官问道:“老赵,差不多给我们说说林家村的情况吧?” “哎!好!”见夏侯昊把话题引向了正事,赵警官便挪了挪椅子上的屁股,坐直了身体,然后才接过了话题,向夏侯昊和伯谛介绍起来。 “呃......这林家村呢,就像我昨天说的那样,是咱们五坡乡下属的五个村之一,村里的自然资源倒是不错,靠近村庄的地方有一大片天然的竹林,但是以前苦于进山的路不好走,里面的农产品几乎运不出来,所以啊,那一直都是咱们这最贫穷的一个村子。两年前我们加入政府扶植计划的时候,就几乎没剩下几户在住的了,这年轻人啊,能出去的都去了县城或者申浦打工,还留在村里的,大多都是一辈子在山里种地的老年人,所以啊普通话普遍都不太好。” 赵警官说到这朝夏侯昊笑了笑,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我今天跟着你们进村,帮你们做个翻译。” 夏侯昊闻言挑了挑眉,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对赵警官说道:“那老赵,不好意思啊,得辛苦你一趟了。” 他原先并不打算打扰到这边的同事,毕竟五坡乡派出所需要覆盖的地片比较大,他们的警力也不是太充足。但赵警官刚刚说的情况确实给他提了个醒,至少从刚才赵警官和男主人他们的对话来看,他和伯谛确实是听不懂,而且山里人的当地话,隔开两里路就有新变化,夏侯昊还真没把握,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从那些老人那问出点什么。所以他还是当即决定不要逞强,应下了赵警官的好意。 “嗐,应该的。”老赵宽慰的朝夏侯昊笑了笑,然后又转头看向了伯谛。 伯谛在夏侯昊询问赵警官的时候,也提起了注意力看向了他们,由于他这时已经完全忘记了手上的食物,所以,老赵看过来的时候,他的手上还举着半个没啃完的馒头。见状,赵警官于是伸手,指了指伯谛的手,然后笑笑的说道:“那你们赶紧吃吧,吃完咱们就出发。” “好!”夏侯昊应了一声,却没有马上喝干碗里的豆浆。他就这么坐着,等到立时加快了进食速度的伯谛,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才一仰头,将那碗已经快凉透了的豆浆灌了下去。 三人于是起身跟老板娘道了谢,然后朝民宿外走去。快出门的时候,夏侯昊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洗腕的老板娘,然后身手矫捷的摸到大厅前台后,将三张一百元的钞票留在了桌面上,这才一溜烟的带着老赵和伯谛上了车,朝林家村的方向驶去。 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车轮之下的水泥路就突然变成了石子铺的道路。 “路还没修完。”赵警官在副驾驶解释了一句。 为了方便赵警官指路,这次伯谛主动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让赵警官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夏侯昊对此也没有表示出异议。又行了六,七分钟,一群山羊突然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赵警官有些无奈的对着夏侯昊笑了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那我们就下去走吧?” 夏侯昊倒是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将车让了让,停到了石子路的边上,然后就下了车。说来好笑,这群羊似乎真的很喜欢这辆汽车,等到三人下了车,它们就立刻围了上去,将这辆警车圈在了中间。这还真是一副很有趣的画面,如果不是急着去询问老乡,夏侯昊倒是还挺想掏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的。 赵警官见状也是“呵呵”的笑出了声,随后,他拍了拍夏侯昊的肩,示意他们跟上,三人于是顺着石子路一路向上,不久就看到了几间坐落在山腰上的平房。 赵警官没急着上前敲门,而是绕到屋后的猪圈看了看。不一会儿,夏侯昊和伯谛就听到,屋后有比他们在民宿时听到的乡音,还要难懂的对话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就跟在赵警官的身后走了出来。 老人热情地将他们一行三人让进了屋里,然后不顾赵警官的劝阻,又到内屋翻出了三个款式高低皆不相同的杯子,一一倒上热水,还加了点白糖,放到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这才在他们面前坐下,跟赵警官表示他们可以发问了。 “噢,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 赵警官没急着请夏侯昊发问,而是先就老人的情况向两人做了个简短的说明。 这位老人也是姓林,真要说起来跟林朝辉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如果林朝辉还在世,那应该还得叫他一声舅舅。老人算是林家村里情况比较好的,在村子里也算说的上话,村里人有什么事,也大多会找他商量,所以,这老人对林家村的内勤外事都比较了解。他在山里生活了一辈子,很舍不得这个村子。虽然儿女都已经下了山,也曾提出过要接他下山享福,但他都拒绝了。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赵警官已经将林朝辉的事情大致的告诉了这位老人,在赵警官的翻译下,老人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悲哀的对夏侯昊和伯谛开了腔。 “林大爷。” 夏侯昊见状也就不再耽搁,他取出自己的记录本和笔,将身体往那老人的方向稍稍倾斜,然后问道:“您能给我们说说林朝辉第一任妻子的事情么?” “哎......林二娃的那个外来媳妇。”老人回忆了片刻,便娓娓的说道了起来。 “生的可叫一个白净,刚来的时候村里都羡慕呢,说他福气好,能讨这么个漂亮媳妇。” 说到这,老人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趁着老人正在叹气的功夫,赵警官在翻译的间隙对夏侯昊解释道:“林二娃就是林朝辉,二娃是他的小名,他原来有个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他就成了他们家唯一的独苗。” 而赵警官一说完,那老人也正好回过了神,他用浑浊的眼睛看向了夏侯昊,接着便继续说了下去。 “二娃家里情况不好,他爸有残疾,他妈有心脏病,都干不了重活。本来指着有个勤快媳妇能帮着家里做事,二娃家的日子也就能好过起来。” 老人说着说着又摇起了头,他连连啧了几声,才又接着说道:“哪里知道那个白净媳妇中看不中用,不要说是干活了,还老想着要跑。没法子,二娃只好把她锁在老屋里,不让她出来,吃喝拉撒都伺候着。” “她为什么要跑?”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夏侯昊还是皱着眉问了老人。 “不是我们这的人。”老人的眼神迅速的闪过了一丝不满,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是二娃找‘做媒人’送来的,花了不少钱,把家里的猪都卖了。” 他接着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垂下了目光,说道:“那时候都不知道,这是犯法的,边上几个村子都这么干。” “做媒人就是人口贩子。” 赵警官紧接着便向两人解释道:“当时附近几个村子都有这样的风俗,林朝辉又是家里的独子,情况再不好也得给家里续上香火,往往都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夏侯昊和伯谛听了赵警官的解释,虽然都皱起了眉,但还是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那后来呢?”夏侯昊在记录本上刷刷的写下了关键的信息,然后又看向老人问道。 “后来,那女娃子就给二娃生了个小孩。” 老人这时站了起来,又进去拿了一只老旧的搪瓷杯出来,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水。然后他开始示意面前的三人喝水,三人推脱不过,也各自拿起了杯子。这时老人才满意的坐下,继续说了下去。 “是个女娃,但总比没有强,养大了也能帮着做活。二娃也高兴,宰了家里的老母鸡给那女娃子补身子。可那女娃子不领情啊,把好好的鸡汤都给打了。” “孩子是在家里生的?”夏侯昊突然插言问了一句。 “是,有接生婆嘛,以前村里都是这么生的。”老人摸了摸鼻子,说:“医院太远了,也来不及嘛,而且二娃也不能带她出去,怕她又要跑,挺着个大肚子,那多危险。” “噢,您接着说。”夏侯昊低头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抬头对老人说道。 “二娃给女儿起名字叫心心,看的出,他倒是真心喜欢那女娃子,也疼女儿,可那女娃子就是看不上他。后来,小心心两岁的时候吧,警察来了。” 老人说到这又是叹出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屋顶,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说是那女娃子是被拐卖来的,是个城里人,要带她走。那二娃哪里肯呢,当场就要闹起来,又是哭又是喊,求那女娃子别走。哎哟,可惨呢......” 又是“啧啧”的摇了一阵头,老人才不知是感到生气还是感到叹息的继续说:“那女娃子心也是狠,心心才两岁,也哭着喊要妈妈。她头都不带回一下,钻进警车就走了。” 听完老人的描述,夏侯昊,伯谛和赵警官皆是有些默然。但夏侯昊很快回过了神,他又向前倾了倾身体,看着老人问道:“那林心蕊的出生证是什么时候办的?” 闻言,赵警官赶忙将夏侯昊的问题翻译给了老人,可老人大概本就不太懂出生证是什么东西,赵警官解释了半天,他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可与此同时,这位老人也犯起了难。 “哎哟......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在村里的时候是没办过。那女娃子走了以后,二娃家情况就更不好了,二娃三天两头喝酒,他妈在警察来的时候犯了心脏病,后来一直躺在床上,没过一年就去了,他爸伤心过度,没多久也没了。二娃就带着心心,到城里打工去了。” 闻言夏侯昊和伯谛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夏侯昊便又再次出声,接着问道:“那您知道,林朝辉这两年的近况么?” “哎哟,那不太知道。”老人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听我儿子说起过,说他去了申浦打工,又买了个老婆,这个老婆比上一个好,肯吃苦,也帮他带女儿。” 夏侯昊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而边上的赵警官也同时感觉到,他们似乎是问到了什么关键,但可惜的是,之后不管他们再怎么询问,这位老人就是想不起更多的相关信息。他甚至当场打了电话,给那个告诉了他这个情况的儿子,可接电话的那位中年人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太清楚,只是表示他也是从另外一个老乡那里听来的。 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别的情况,夏侯昊和伯谛只好示意赵警官起身告辞,老人象征性的挽留了他们一下,就将他们送出了门,等到夏侯昊他们走到原来停车的位置时,那群白山羊已经挪到别处啃草去了。于是,夏侯昊三人上了车,又朝着山下五坡乡村口的位置开了出去。 “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 等到了原先夏侯昊和伯谛过夜的民宿附近,赵警官便让夏侯昊靠边停了车,表示接下来的路可以自己走过去。于是,夏侯昊摇下了车窗,抬起了嘴角,对窗外的赵警官道谢:“等下次有机会来申浦,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 “嘿嘿!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的!” 老赵马上就憨厚的笑了笑,可随后,他的眼神中就闪过了一丝精光,对着夏侯昊说道:“祝你们早日抓到凶手!” “一定的!”夏侯昊和赵警官对视了一眼,坚定的点了点头。 告别了赵警官,夏侯昊示意伯谛换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上,然后才又启动了汽车,开上了盘山公路往申浦赶。他们今早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旅店的老板娘特意给他们塞了盒饭,这省下了他们专门找休息区吃饭的时间,夏侯昊也就丝毫没有顾虑的在山路上狂飙了起来。 “你说......这林姐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路上,夏侯昊终于忍不住寂寞开始和伯谛推敲起案情来。 “不止。” 伯谛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夏侯昊,仿佛是在惊奇,他居然也是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见夏侯昊得意的一笑,伯谛又如往常一样的撇开了视线,看着车前方不断往轮/盘/下倒退的山间公路,说道:“我还怀疑,她可能是从境外被卖过来的。” “你是指她的身份信息?”夏侯昊很快领悟了伯谛的意思,问道。 “嗯。”伯谛微微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让他有些犯困,他将头后靠到椅背上,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才继续说道: “如果只是对林朝辉产生了感情,她并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们的感情并不符合常理,但我国的法律也尊重了这种情况。只要他们还愿意在一起生活,完全可以去办理结婚,这是他们的自由。” “但林朝辉却一直没有这么做,我原先以为是因为他并不在意这一纸证明,但从刚才我们获得的信息来看,却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无法这么做,因为林姐如果真的是被拐卖过来的,那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偷渡,虽然她一开始可能并非是自愿的,但执法的程序依然相同,一旦暴露她肯定要被遣送回国。” “所以,林姐才会盗用别人的身份。” 夏侯昊这时接过了伯谛的话,说道:“而且她的这种行为甚至有可能就是林朝辉指使的。” “没错。”伯谛闻言又睁开了微微眯起的眼睛。 “林姐对林朝辉的感情,已经强烈到即使知道自己违反了法律,也要想方设法继续呆在他身边的程度,她对待林心蕊的态度也证明,她将这两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她知道了林朝辉的招/piao/传闻,那......” “嗯......”开着车的夏侯昊这时也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声。 如果事情真如伯谛所说的这样,那么目前看来,林姐的动机就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充分了。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同样意味着,被林心蕊视为母亲的林姐,很有可能会是杀害她亲生父亲的真凶。夏侯昊突然就明白了,伯谛为什么会很是心累的,将头靠到了椅背上,因为,此刻的他,实在是也很想做出同样的动作。 可是事与愿违,正在开车的他,显然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于是,夏侯昊只好又踩了一脚油门,并再一次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见老余警官一脸惊讶的张大了嘴,眼神迷茫的在在场几人的身上打转,云琪菲和小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咱们刚刚才找到了新的证物!” 夏侯昊见状也是轻轻的笑了笑,才赶紧跟余警官解释起来。 “云儿在吴丽的遗物里找到了一个隐藏的U盘,里面有她拍摄到的凶手视频。再加上她在朝阳新城里租了个民宿,这视频里又有她拍摄到的凶手在那民宿对面楼阳台出现的画面,这两两相加就不难猜测,这凶手在警局杀人之后会去哪了。” “行啊你小子!”老余听的目瞪口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圆圆的寸板脑袋,说道:“没想到咱们折腾了这么久还是被你们给抢先了!” “承让!”夏侯昊装模作样的拱起手,对着余警官行了个江湖礼数。 “得了吧你!”老余警官笑哈哈的打掉了夏侯昊的手,然后问道:“那怎么说?六子找出来的监控录像还要不要比对了?” “还是要比对。”夏侯昊收敛起了嬉皮笑脸,对老余说道:“证据链当然是越完善越好了,一会儿我让人去你那拿一下,你先让六子都整理出来吧。” “行!”虽然被夏侯昊抢先一步找到了凶手的去向,老余警官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倒不如说能更快的找到凶手的踪迹,也让他十分高兴。他一点头就答应了夏侯昊,接着问:“我还想着上头要我们72小时抓到人,这回说不定够悬呢,没成想,这还剩一天呢,凶手的所在地就有眉目了,诶,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抓人?” “还不急。”夏侯昊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一听余警官问他,他整个人瞬间就沉静了下来,也不再那么笑嘻嘻的。他伸出左手看了看腕表,锁眉想了想,然后才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凶手是不是还在那个民居。小云!”他转身喊了云琪菲,云琪菲应了一声就立刻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于是,夏侯昊对她吩咐道:“民宿那边的搜证已经完成了吧?那一会儿你就带个人过去把我们的封条撤了,尽量做得大摇大摆一点,要是有邻居或者小区居民问你就说是入室盗窃,犯人已经抓到了。” “然后安排几个便衣,到小区门口蹲点,出来的时候要知会好小区的物业管理和安保,注意,必须要求他们严格保密!” 夏侯昊又露出了那种狼犬般专注的表情,既然猎物已经显露了踪迹,他这次就要撒好网,看看对方会不会主动撞上来。 “怎么?你觉着上次去吴丽那搜证,动静太大把那凶手吓跑了?”老余站在一边,听了夏侯昊的布置,挑起了眉头问道。 “是我的失误。”夏侯昊有些懊悔的摇了摇头说道:“上次去的太急,直接叫物业通知了屋主,屋主又通知了带着钥匙的清洁工,给我们开的门。之后我进去查看,没顾得上让物业和那清洁工大姐先离开,当时已经引了不少邻居围观,这事肯定很快就传遍小区了。就算那个凶手当时还在小区里,听到这种动静肯定也暂时出去避风头了。” 夏侯昊这时抬起眼看了看老余,说道:“她这次杀人可不同于之前,是大白天在警察局里行凶,不管她逃跑的时候表现的有多镇定,心里也肯定是紧张的。她这一进一出总共才多少时间,她怎么能有把握一定没留下什么证据呢?所以啊,我猜她目前肯定不在那个公寓里。” “那怎么办?”云琪菲一听就有些担忧的问夏侯昊:“那万一我们都做好了布置等着抓人,可她却没回来,就这么跑了呢?” “所以啊!”夏侯昊伸手弹了一下云琪菲的脑门,让云琪菲发出了“诶呀”一声痛呼,然后说道:“所以我现在就去找张局!批一张搜查令!咱们叫上罗老便衣过去!不然让你那么大摇大摆的去干什么?” “哦,哦!”云琪菲本来捂着额头,正想就刚才的弹额头之耻向夏侯昊发难。可一听夏侯昊的这一番解释,她瞬间就忘却了刚才夏侯昊的突然袭击,放下了手,若有所悟的对着夏侯昊指了指,然后大声的喊了一句:“是!保证完成任务!”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叫上几个警员,冲着那朝阳新城撕封条去了。 “嘿嘿嘿!”老余警官看着云琪菲跑出去的背影,摇头笑了起来,等到这位女警官跑的没了影子,老余便也转过头来,向夏侯昊告辞道:“那我也回了,得赶紧给你完善证据链去!” “好!辛苦你了啊!”夏侯昊拍了拍老余的背,于是老余一边说着“诶!这不是应该的么。”一边也快步的走了出去。 老余出去之后,夏侯昊一回身,叫了一声:“伯谛。” 还站在小周警官身后,继续看着第三段视频后续的伯谛,闻声回了头,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他忙伸手接住,然后看向了夏侯昊。 只见夏侯昊笑笑的一边朝外走一边跟他说道:“我去找罗老,你先去车上等着吧!”然后,还没等伯谛回答,他就跑了出去。伯谛只好叹了一口气,随手将那车钥匙放进了自己裤袋里。 “呵,也真苦了你了!”一边的小周警官抬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伯谛,嫌弃的对着门口哼了一声,说道:“被这种家伙缠上。”接着他“啧啧啧”的一边摇着头,一边将视线又转回了屏幕上。 伯谛沉默的看了看门口,又低头想了想,末了,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他轻轻的道了一句:“还行。” 之后,没有根据夏侯昊的指示立刻去车上等,伯谛呆在数字鉴证科的办公室里,仔仔细细的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三段视频,才跟小周警官告了别,下楼走到停车场,找到了夏侯昊的座驾并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此时已经是夜晚,虽然车外的世界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凉爽,但在夏侯昊这辆被炙热的阳光,蒸烤了一个早上的黑色SUV里,却还是闷热难当。这辆车可以说是从轮胎到车窗玻璃无一处不热,伯谛一上车,就感觉到车内不流通的灼热空气,几乎要把他当作燃料烧起来,他于是赶紧打开了所有的车窗,试图用夜色里的空气替换掉车内已经近乎粘稠的气体。 可还没等到伯谛缓过劲来,夏侯昊就带着已经换上便服的罗老,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怎么不开空调?”夏侯昊一走到近前,就发现伯谛正开着车窗换气,于是他一边询问,一边打开了车后座,扒拉着找起自己的便服。 “嘿!你以为都跟你似得啊,享乐主义。” 罗老穿的也是那种很简单的短袖T恤,这时他露出了一双精瘦的手臂,略显宽松的T恤挂在有些猫起的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退休老人——或许是因为常年面对各种凶案的关系,罗老的外表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苍老不少。 他依旧是用胳膊夹着那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皮质公文包,打开后座另一边的车门跳上去之后,他便对着翻出了一件干净T恤,正在解开自己警服扣子的夏侯昊,说道:“我看小伯这样挺好,节省!” “诶!罗老!你可不能偏心啊!”夏侯昊脱了警服外套,解开领带,就要开始扒警服衬衫,从已经解开的几颗纽扣处看进去,可以看到他衬衫下是一/丝/不/挂/的酮体。但他好像丝毫没有觉出这有什么问题,仍旧是利索的一把拉出了塞进裤子里的衬衫,然后说道:“我这不是怕有蚊子嘛!” “嗯!”罗老笑了一声,回道:“还挺有理!” “那可不!”夏侯昊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罗老语气中的调侃,依旧是没脸没皮的顺着杆子爬了一句。 “嗡”的声音响起,伯谛抬手按上了关闭车窗的开关,然后开启了车载空调,无奈的说道:“空调开了,你能不能上来换衣服?” “啊?哦,呵呵呵。”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敞开的衬衫,夏侯昊这才注意到,自己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妥当,他憨憨的笑了笑,爬上了后座,一边脱掉了衬衫一边看向了后视镜。 那镜子里的伯谛侧过了头,用手指撑住额头,也顺带遮挡住了后视镜上某人的反射。看着似乎觉得这样的屏蔽还不够彻底,又将眼神投向了窗外的伯谛,夏侯昊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随后他故意挺直了腰腹对着后视镜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八大块,这才套上了T恤说:“看看,我这身材也不影响市容市貌啊!” “你快得了吧!”边上的罗老赶紧重重的拍了夏侯昊一把,催促他道:“赶紧去开车!” “诶!好!”见前面的伯谛似有似无的瞟了他一眼,夏侯昊才又笑着下了车,走到驾驶位坐了上去。伯谛真是全程都不想搭理他,眼睛一直瞧着窗外转都没转一下,夏侯昊于是又咧着嘴,提醒两人系上安全带,这才将车子启动,开出了警局停车场。 到朝阳新城的路,夏侯昊已经开过一回,所以今天夏侯昊的车,自然是一路顺畅的到达了小区门口。 “临时停车还是有车位?”小区的保安看摇下车窗的夏侯昊是个生面孔,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临时停车,我们来看个朋友。”夏侯昊没有因为保安的冷脸就生出不满,他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那你们登记一下。”保安又例行公事的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好的。”夏侯昊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伸手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护在掌心里递了过去。 那保安本来并没有觉得这辆车有什么特殊,他转过头本想伸手去够对方的证件,但一看夏侯昊手里的证件就忽的愣了愣,然后快速的抬头看向了夏侯昊。 “我们能进去了么?”夏侯昊见那保安呆住,马上出声询问了一句。保安猛的回过了神,立刻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在记录本上写上了一串数字,然后才抬头对夏侯昊说:“可以了,临时停车要停在画黄线的车位上,现在八号楼那边还有空,你们可以进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按下了拉杆的按钮,挡住行车的杆子缓缓的升高,打开了夏侯昊他们前进的路线。 “好的,谢谢。”夏侯昊会意的点了点头,对保安道了声谢,就收回了伸到车窗外的手,启动了汽车。更新最快的网 “看来云儿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八号楼,就是凶手公寓所在的那个楼吧?”夏侯昊沿着弯延的小区道路缓缓开着车,一边左右查看着两边居民楼的号牌,一边问道。 “对,八号楼七楼。713。”罗老放松的坐在后座上,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夏侯昊的倒影回道:“小云办事还是挺靠谱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太跳脱了。” “她那何止是跳脱。”夏侯昊笑着损了好友一句,随后停下了车,拉上了手刹,说道:“到了。” 三人于是依次下了车,抬头往眼前这栋高层居民楼的7楼看去。这大楼的同一个单元内,每层都有四户。此时已经晚上9点,其他三户公寓的窗户都零零散散的亮着灯,只有一户是黑漆漆的,看上去没人在家的样子。虽然这是大楼的正面,而非吴丽视频里拍摄到的位置,他们很难一下就判断出,哪一间是那女凶手居住的房屋,但三人还是迅速的根据亮灯的状况猜想出,那户有着黑洞洞窗口的公寓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夏侯昊这时从兜里掏出了无线耳机塞进了耳朵里,而后打开手机拨通了云琪菲的电话。 “云儿,人都安排好了么?” 电话瞬间接通,夏侯昊立刻询问起云琪菲,目前小区里的部署情况,他一边说一边朝着罗老和伯谛的方向看了过去,见两人眼中也有相同的意思,他笑了笑,便迈开了脚步,于是,罗老和伯谛也跟着他朝大楼走去。 “都安排好了!我们跟这栋楼里的住户也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今天晚上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开门。”云琪菲的声音丝毫没有停顿的在耳机里响起:“我现在在保安监控室,看到你们进楼了。我之前让人装成外卖骑手敲过门,不过没人应,看样子应该确实没人在家。一会儿你打算怎么进去” “走进去啊。”夏侯昊惯性的贫了一句嘴,他们这时已经走到了电梯口,正在等着电梯。 “楼道里安排人了没?” “暂时还没有。”云琪菲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楼道里没有遮蔽,不好隐藏,逃生通道的回音又重,我怕一个不好会被她发现。就暂时没安排人手。”说完她又不依不饶的问了一句:“诶,说真的,是你说怕打扫惊蛇,不让我联系屋主拿钥匙的,那现在没钥匙,就算有搜查令,你们要怎么进去啊?” “我不是说了么,走进去啊。”夏侯昊看上去依然没有要告知云琪菲,他具体计划的打算,他继续贱贱的回了一句,就不顾云琪菲的抗议率先挂断了电话。这时,电梯的门也正好打了开来,于是三人就一起迈进了电梯,按下了七楼的按钮。 行到了713室的门口,伯谛也变得有些好奇,虽然夏侯昊和云琪菲的通话并不是公放,以至于他并不清楚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从电话里偶尔漏出来的只言片语判断,伯谛可以确定夏侯昊并没有这间公寓的钥匙。可他站在房门前,却明显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伯谛疑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罗老,而罗老看他望过来则是宽慰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于是,伯谛只好又回转头观察起夏侯昊来。 只见夏侯昊先是曲起手“咚咚”的敲了敲门,然后谨慎的屏息听了一阵,等确定里面确实没有响动之后,他就从后屁股兜里掏出了搜查令,往门边的牛奶箱里一插,然后回过身,对别过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罗老,和皱眉望向他的伯谛挤眉弄眼的一笑,接着,就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套开/锁/工/具。 伯谛顿时睁大了眼睛,见夏侯昊驾轻就熟的开始撬起门来,他有些震惊的看向了一边的罗老。罗老这时只好无奈的干笑了一声,说道:“这小子的手段可不止这点,以前他还在基层的时候,每年写的检讨就有一箩筐!” “特殊情况就得特殊应对嘛!”夏侯昊专注的看着眼前的锁孔,手上忙活个不停,但就算这样,也没能阻止他对罗老反驳了一句,与此同时,门锁发出了轻快的“咔嚓”一声。 “开了!”夏侯昊笑嘻嘻的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三人立刻带上了手套和鞋套,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 房间内一片黑暗,因为拉着窗帘,就连外面的月光都无法透进来,所以进入公寓的三人皆是两眼一抹黑。 伯谛摸着墙壁想去按亮客厅的顶灯,摸到半途,手却被人抓住了。可能是因为处在黑暗之中,视觉遭到了剥夺,除开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就变得加倍敏感,伯谛忽然就觉得抓着他的这只手热的发烫。 “别开!”夏侯昊低低的喝止声,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从声音的大小和喷到他脸上的湿润气息来看,夏侯昊这时离他很近,甚至可以说是紧贴着他。伯谛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他微微朝墙壁挪了挪,然后低声问道:“看不见,怎么查?” “万一凶手回来,看到灯亮着,容易引起她的警觉。”夏侯昊一边解释一边退开了一点,同一时间,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响起了翻找东西的声音,不一会儿一道亮光在两人的背后腾起,照的伯谛闭上了眼睛。 “喏。”夏侯昊从罗老那接过了两个小手电,立刻将其中一个打开,接着把另外一个递给了伯谛。 “撬锁的东西倒是没拉下!”罗老这时走上来朝着夏侯昊就是一脚,说道:“搜证的工具你一样没带!” “哎哟!”夏侯昊当即装模作样的痛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这不是相信您一定会带么!” 罗老在手电灯光下皱起了鼻子,恨铁不成钢的拿手虚点了一下夏侯昊,就摇着头走向了客厅,专心的开始查看起屋内的情况,不再理睬夏侯昊他们。夏侯昊转头对伯谛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另一边带阳台的主卧,也转过身独自搜查去了。 伯谛见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先分散开,万一犯人真的回来,他们也可以赶在那之前用最短的时间查找到更多的证据。于是伯谛也掉转头朝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屋子另一侧的小客房走了过去。 进了这间小客房,伯谛先是拿手电照射了一圈,这间房间的窗帘并没有拉上,清澈的月光正透过窗户照射在房间里的单人床上。 这个房间贴着玫红色的壁纸,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白色的床垫上摆放这几个毛绒玩偶,窗台下有一把看上去就很舒适的沙发椅,沙发椅的边上摆着一个小书架和一张小小的圆桌,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少女的气息。 伯谛关掉了手中的手电筒,借着月光看了看这个,令人倍感疑惑的空间,这是一个应召女郎更是一个连环杀手的居所,按照这个女性一贯的穿着风格来看,伯谛当然不认为这个房间的摆设会是那个凶手的品味。 是原屋主的房间?伯谛皱了皱眉,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按照之前云琪菲告诉他们的资料,屋主只是一个房产中介的员工,性别也是男性,没有结婚也没有儿女,这个房间的装饰显然也不应该会是遵循了他的意见。 伯谛缓缓的走进了这个房间,他四处打量着,希望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很快他的目光就被梳妆台上的一个透明饰品盒吸引住了。他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朝着那个透明盒子里看去,里面摆满了造型各异的巨大耳坠,而其中一对流苏样式的耳环瞬间就触动了伯谛的记忆——这正是视频中凶手佩戴在耳朵上的那一对耳环。 伯谛咬了咬唇,马上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打开了边上的白色衣柜,衣柜一开,就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伯谛觉得自己好像被这浓烈的香气扇了一个耳光,扇的他有些头晕目眩。他忙拿手在眼前扇了扇,将那气味扇淡了一些,这才定睛看起衣柜里的东西。 一排排的漂亮裙子正挂在衣柜里,伯谛快速浏览了一遍,很快,他就伸手轻轻拨出了其中一条,那是一件红色的包臀裙,款式和颜色都与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视频中站在垃圾桶前的女性的穿着一致无二。 伯谛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那裙子又重新塞回了衣柜,关上了柜门。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凶手的房间,不管多么违和多么令人难以置信,这确确实实就是连环割喉案的凶手平时所住的居所。 伯谛表情微妙的又回转了身体,环视了整个房间,突然,他移动了脚步,走到了那张沙发椅前,一弯腰一蹲身就在上面坐了下来。柔软的椅垫让伯谛整个人都似乎陷进了云彩里,可他却丝毫没有要享受这份舒适的意思,而是皱着眉四下搜寻着什么。很快,他的目光就停在了沙发椅边上的那个小书柜上,他一伸手,从上面抽出了一本纯白的相册,然后翻了开来。 “有什么发现么?”就在这时,夏侯昊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他说话时刻意的压低了音量,为了能让伯谛注意到,还特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可刚环顾了一下四周,他就和刚才的伯谛一样,神情古怪的皱起了眉,原先要踏进房间的那只脚,也在这个时候不自觉的顿了顿。 虽然夏侯昊觉得自己的感官,被眼前这个粉的冒泡的空间给弄的一团混乱,可当他转过头看到,坐在沙发椅上仔细翻看着一本相册的伯谛的时候,还是立马就觉出了不对,他眯细了眼睛,看向了伯谛手中的那本册子。 “有。”伯谛放低了手中的相册,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夏侯昊,说道:“凶手一定会再回来这里。”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你发现什么了?” 夏侯昊一听伯谛这么说,就快步的走了过来,伯谛沉默着没有回答,但却将手中的相册递给了夏侯昊。 夏侯昊伸手接过就翻开了这本相册,这时他才发现,这本白色封皮的本子并不能被称之为相册,而是应该被称为名片册。因为这么大一本会让人误以为,是精装结婚照相册的相夹里,竟然密密麻麻的码满了各色各样的名片。更新最快的网 “这是什么?”夏侯昊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他虽然直觉的知道,这东西一定很重要,却并不知道这本名片册意味着什么。于是他看向了伯谛,希望能得到解答。 “战利品。”伯谛吐了一口气,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后怕,他看向夏侯昊说道:“你看最后那页。” 夏侯昊这时才看清了伯谛的脸色,他白皙的脸孔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于是,夏侯昊的表情也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依照伯谛所说,伸手将名片册翻到了放有名片的最后一页。在这一页上陈列着的名片中,最后的三张与前面各种各样的名片有着显著的不同,那三张名片上,都有两个清晰的红色指纹印。夏侯昊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侧眼看了看伯谛,只见伯谛缓缓的点了点头。 夏侯昊这时也感觉到了背脊发凉,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重新转回到了这三张名片上。那六个暗红色的手指印,在白色的名片上显得十分的显眼,印手印的人似乎是带着极大的爱意,刻意将手印的尾部相叠,让这两个手指印,呈现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而这三张名片上的姓名,夏侯昊也是再熟悉不过,他们就是申浦市连环割喉案的被害者,三个死在这个房间主人手上的男人。 夏侯昊放下了名片册,闭着眼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举了举那本名片册,问道:“你认为凶手会为了这本名片回到这里?” “对。”伯谛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夏侯昊手中的名片册,一边将它原模原样的放回了书架上,一边说道:“而且一旦她拿回这本名片册,恐怕就会立刻逃往国外。” “之后想再抓她就困难了么......”夏侯昊环视了一下房间低声接了一句,然后又转头问伯谛:“你觉得她什么时候会来?” “今晚。”伯谛从沙发椅上起身,很笃定的对夏侯昊说道:“所以我们该走了。” “这么快?”夏侯昊有些怀疑的皱起了眉毛,问道:“警方撤走的消息刚刚才散出去,她会这么快就行动?” “因为她应该也很着急。”伯谛背对着洒进窗户的月光,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冒险进入警察局杀人,已经让她成为了警方的关注焦点,想必她自己也知道,警方现在正在尽全力查找她的下落。但是碍于被捕的嫌疑人,在警局内部被杀这个丑闻,警方并不会第一时间发布对她的通缉,而是会暂时瞒下这件事,并在同时全力查清楚她的身份,试图挽回己方的颜面。她现在还不知道,警方已经通过吴丽找到了她的住所,所以,她一定会觉得只要她的行动比警方更迅速,她就可以顺利的逃脱。” 伯谛说到这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夏侯昊,月光透过窗玻璃顺着他的背脊洒下,让他的脸笼罩在了阴影里,可他的眼睛却清澈的发亮。他看着夏侯昊,不急不缓的说道:“综上所述,我觉得她今晚,最晚凌晨,就会回到这个公寓里来。” 夏侯昊盯着伯谛的眼睛,一时之间,竟有种被那眼神吸进去的错觉,他弯起了嘴角,暂时避开了伯谛的视线,说道:“这么肯定?那她今晚要是不来呢?你要怎么赔我?” 夏侯昊突然之间耍赖的态度,让伯谛感到有些无语,他几秒钟之前还振振有词,现在却被夏侯昊问的沉默了起来。 夏侯昊调戏了伯谛一句,好像才终于找回了一点平常心,就在他准备告诉伯谛,自己只是开个玩笑的时候,伯谛却突然轻轻的说了一句:“她会来的。” “嗯?你说什么?”夏侯昊一下没有听清,又问了伯谛一句。 “她会来的。”伯谛这次说的大声了一些,也更加坚定。他又抬起眼,眼神亮亮的看向了夏侯昊,说道:“她敢只身闯进警察局杀人,就足以说明,她跟你一样,爱冒险。” 说完这句,伯谛就略过夏侯昊,大步的走出了房间。 “就是说,她就算知道这是警方设的套,也会想闯一闯么......” 夏侯昊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有些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但很快,他的眼神便变得与之前的伯谛一样清亮,嘴角也扬起了自信的弧度。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书架上的名片册,迅速的走了过去,将它拿在了手上,然后翻到最后一页,伸手取出了三枚卡片,这才回头,对着黑洞洞的门框外轻声的道了一句:“行啊,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有勇有谋!”接着,他才将那本白皮册子复位,拔腿走了出去。 待到夏侯昊走到客厅,伯谛已经跟罗老说明了情况。所以夏侯昊一出去也没什么废话,只是招招手,罗老就知道,夏侯昊这是赞同了伯谛的观点。于是,三人又轻手轻脚的在黑暗中钻出了公寓,一路下了楼。 到了楼下,夏侯昊也没停下脚步,他装作和罗老拉着家常,又悠闲的走了一段路,直到走到了小区花园的隐蔽处,他才掏出手机给云琪菲去了电话。 “这么说,这凶手今天晚上肯定会回来?” 云琪菲听了夏侯昊对那本名片册的描述和伯谛的分析,却依旧显得有些不确定。 虽然他们确实找到了名片册这个证据,但对凶手接下来行为模式的预测,却完全是基于伯谛的猜测,这让她也和刚才的夏侯昊一样,怀疑这个冷静凶残,行事一丝不苟,几乎没有给警方留下什么证据的凶手,到底会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照理来说,现在立刻用吴丽视频的截图发布通缉,并让各大出境口岸帮助协查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可夏侯昊却好像非常相信伯谛的说法,他只是轻松的对着话筒说了一句:“你放心,肯定会来的。”便又眉眼弯弯的瞥向了身旁的伯谛,接着说道:“把人都布置下去,让小区的保安也配合一下,不过她很可能不会走大门,你再研究一下小区监控的位置,在有盲区的地方也安排点人。也就是守一晚上嘛,要是最后人没来,我帮你打伯谛的屁股!” 见一边面色如水的伯谛,终于又皱起眉头看向了自己,夏侯昊于是得逞般的露齿一笑,这才对着电话那头,正在嘀咕着“那还不是你占便宜”的云琪菲补充道:“哦,对了,一会儿,你给江涛去个电话。那小子要是知道我们抓人不带他玩,之后准跟我急。” “知道了!”云琪菲在电话里没好气的答了一句,就赶紧挂断电话,根据夏侯昊的指示安排人手去了。夏侯昊也没闲着,他怕楼下出现陌生的车辆也会引起那凶手的怀疑,就带着伯谛和罗老先回了趟八号楼楼下,把车又开出了小区,在隔壁的小区找了个车位停下,然后才准备步行回小区找云琪菲。 “罗老,要不您先回?”夏侯昊停稳了车,就对着后座的罗老问道。 本来,罗老的工作就只是现场搜证,可今天在公寓里的取证,却因为伯谛的猜测而戛然中止,凶犯抓捕这种事又显然用不上罗老。所以,夏侯昊才会觉得,与其让罗老在这里陪着他们干等,还不如请他先回去养精蓄锐,这样才能更好的,在之后的取证过程中发挥他的本领。 “呵,怎么?这是看不起我老头子啊?”可此时的罗老,却显然没有领夏侯昊这个情。他有些生气的冷哼了一声,接着便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探出身体,拍了拍此刻正一脸惶恐,想着要反驳的夏侯昊的椅背,说:“手机拿来。” “啊?”夏侯昊本来还在脑袋里,疯狂的编纂着该怎么把这口突如其来的大锅给掀了,就听到罗老问他要手机。他嘴上虽然即时的表现出了大脑那一瞬间的当机,但手上却还是动作迅速的掏出了手机,往身后递了过去。 “喏。”直到递出了手机,夏侯昊才反应了过来,于是,他皱起眉头便问了罗老一句:“您要我手机干嘛?” “哼,别以为只有你们年轻人会玩手机。”罗老翻起眼睛不屑的看了一眼望过来的夏侯昊,拿着他的手机操作了起来。 前座的夏侯昊和伯谛闻言对视了一眼,立刻默契的下了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伯谛上了车坐到了罗老的身边,夏侯昊则是拉开了罗老这侧的车门,就这么将脑袋伸了进去,看起罗老手中的手机屏幕。 罗老这时候已经将手机横了过来,手机的屏幕上有一个黑漆漆,几乎看不清楚什么东西的画面。但只要眯起眼睛仔细分辨,就能看出这似乎是某一间房屋的玄关,镜头越过一些稀稀拉拉的遮蔽物,正对着这个公寓金属大门的内侧。 夏侯昊和伯谛均是皱眉看了一阵,然后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没有看出这是什么地方,也没能明白罗老为什么要用夏侯昊的手机看这个大门。 夏侯昊于是有些不解的看向了罗老,但罗老只是笑笑的看着他,夏侯昊看着罗老有些得意的表情,忽的灵光一闪,复而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个房间,他这下总算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干笑了一声,问罗老道:“您是什么时候把手机留在门厅的?” 伯谛听了夏侯昊的话也蓦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了罗老,而罗老只是镇定的轻哼了一声,就一边把手机交还给夏侯昊,一边说道:“老也有老的好处,做事总会想着留一手。伯谛猜测凶手今晚就会回来,咱们肯定来不及在屋内安装摄像头,既然你们要抓人,咱们总得有个手段确认人回来了吧?那屋子里这么暗,我猜凶手回来,也和我们一样不敢开灯,而且,她不打算带走的东西,也一定会尽量保持原貌不去翻动,所以我就把手机塞到了玄关的花盆里,一盆草,她总不会搬走吧?” 罗老说着看向了伯谛,仿佛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伯谛一时不知道罗老这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在跟他作确认,他只好愣愣的摇了摇头。于是罗老又嘿嘿的笑了一声,然后推开夏侯昊下了车,接着说道:“行了,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老头子我啊就回去睡觉啦。” 他走出去两步又突然回身,对夏侯昊说道:“你抓人的时候,记得把我的手机拿回来!” “哎!”夏侯昊这时还两手举着手机,他听见罗老的吩咐,才赶忙放下手机应了一声。伯谛这时也从车上下来,绕过车走到了夏侯昊这边,两人看了看罗老悠然的背影,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就赶紧带着这个监视手机回了朝阳新城。 等夏侯昊和伯谛走进保安监控室,云琪菲已经差不多把任务都分配了下去,得知罗老在现场留下了监视室内的手段,她也兴奋的高呼起“真不愧是罗老!”,三人就这么在监控室里一会儿看看小区的监控,一会儿看看手机的监控,紧张的等待着这个凶手的降临。没过半个小时,顶着一对熊猫眼但精神却明显亢奋了不少的江涛,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凌晨时分,整个小区都陷入了沉眠,除了零零散散的猫叫和路灯“噼啪”跳动的声音,就再没有了其他的响动。小区外的街道也同样静悄悄的,连熬夜路过的行人也大都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往家里赶。 蹲守在小区监控死角的警员们,也渐渐感到了疲惫,室内的几人还好一点,可那些猫在外墙监控死角树丛里的警员,可真的是身心俱疲。室外本就闷热,他们还时不时要受到蚊虫的骚扰,就别提有多难受了。 就在有些年轻的警员快要坚持不住,想要对着耳机出声询问他们的队长,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蹲守的时候,小区一角的铁栅栏上飞快的攀上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很消瘦,因为穿着深色的贴身衣物,使她的身形看上去更为苗条,她就像一只矫健的黑猫,几乎没什么阻碍的翻过了这道铁栅栏,轻手轻脚的落到小区内的草丛里。 她谨慎的朝四周望了望,将刚才因为动作较大而落下的兜帽重新戴好,紧了紧背上的双肩包,就蹑手蹑脚的走出了草丛,飞快的掠过路面,藏到了前面那栋居民楼的阴影里。 “猴哥!来了!”夏侯昊的耳机里,传来了压得极低却兴奋异常的声音,所有警员在那一瞬间都猛的一个激灵,精神迅速紧绷了起来。 “报告位置!”江涛听到耳机里的声音,也立刻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他一个健步迈到小区的监控前,盯着屏幕低声对那个报告的警员问道。 警员马上就回复了一个小区内的位置,江涛一边将警员告诉他的位置同步告知给小区的保安,一边急不可耐的自己在各个监控屏幕上搜索起来。 “是这!”小区保安也不敢怠慢,他听了江涛报出的位置,迅速就指向了他们前面的其中一个屏幕。可这个屏幕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影的颤动,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活物。江涛显得有些焦急,他碰了碰自己的耳机,朝还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夏侯昊看去。 “别急。”夏侯昊抬起头安慰了江涛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打开了连通罗老手机的监视APP。之前为了节省电量,他暂时切断了与罗老手机的联系,听见耳机里的报告,他才终于又把那监控打开,并将手机递给了一边的伯谛。 夏侯昊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镇定,但其实刚才他自己也有些犯嘀咕,毕竟他们等了大半个晚上都毫无动静,如果不是他们的行动,在哪里出现了纰漏,那就只能说明伯谛的推测是错误的,所以他方才也有些心神不宁,正思考着是不是应该启动方案B,对这个凶手进行全方位的通缉。 可这会儿见他们等的人如期来“赴约”了,他反倒不那么紧张了。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腿,然后才转身对另一边的云琪菲说:“盯好八号楼出入口的监控,那个监控她避不开,如果不想被拍到她肯定会对监控做手脚。一有动静就立刻通知我们。” 说罢,他一转头看向了江涛,大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老朋友!” “嗯!”江涛对夏侯昊这个提议可谓是求之不得,他狠狠的应了一声,就跟着夏侯昊走了出去。 下了楼,夏侯昊召集了附近的警员过来汇合,他们检查了一下装备——由于这次抓捕的是凶恶至极的连环杀手,众人都带上了/手/枪/。 然后夏侯昊将警员分为两组,一组由他带领,另一组跟着江涛。与此同时,他在耳机中告知了其他外围的警员,继续原地待命以防备出现被凶手溜掉的情况,就朝着八号楼的位置悄悄的摸了过去。 没过多久,云琪菲略显激动的声音就在公共频道里响了起来:“猴子!八号楼门口的监控被人挪动了!” 监控位置移动的幅度其实非常小,只留出了可以供一人贴着墙壁通过的死角。而移动的过程也异常缓慢,如果不是云琪菲根据夏侯昊的指示,死死的盯着这个监控的话,恐怕就很难发现的了。 夏侯昊朝着不远处的江涛点了点头,就带着一众警员快速的挪到了八号楼的楼下。见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他迅速对着组员吩咐道:“进去以后留两个人,守着安全通道和电梯口,其余人跟我上去!”然后就拔出了枪套里的/手/枪/,和另一边过来的江涛等人一起进了大楼。 他们先是摸到了电梯口,见电梯并没有移动过的痕迹,楼层也停留在他们检查时的状态。不过这并没出乎他们的意料,电梯里面也有监控,而且这么个小盒子根本无从躲避,那个狡猾的凶手当然不会选择乘坐电梯上楼。 “她上逃生梯了。” 夏侯昊用嘴型对江涛说了一句,然后便回身用手点了几个警员,那几个警员立刻会意点头。一行人马上又分成了两拨,一拨留在了楼下,另一拨则轻手轻脚的顺着逃生梯慢慢朝上走去。 夏侯昊和江涛都进了逃生通道,他们尽量贴着墙壁,不让一点自己的影子泄露到外面去,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的压到了最低。 “夏队长,她进门了。” 伯谛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的响了起来,但从他刚刚说话时的尾音来判断,他其实也很紧张。 伯谛紧紧的盯着夏侯昊的手机,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打开了房门,快速的闪了进来。她轻巧的带上了门,脚步不见丝毫停顿,掠过了花盆里的手机朝内室走去。 伯谛看着手机中的画面,几乎也是忘记了呼吸,直到那道人影在画面中消失了几秒之后,他才吐了口气,对着耳机那头的夏侯昊说道:“她去侧卧了,你们可以上去了。” 就在伯谛刚才还盯着屏幕的时候,夏侯昊和江涛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拔腿狂奔了,等到伯谛提醒他可以上楼,这一溜的警员就已经站在了七楼的楼道口。夏侯昊趁着调整呼吸的档口,在心中不满的瞥了瞥嘴,伯谛在公用频道里一直称他为夏队长,这让他觉得有点不乐意,不过他转眼就又回到了工作状态,回头看了看江涛,这两人就配合默契的出了楼道,站到了713室的门口。 这一次,因为已经有人先进了门,门也并没有上锁,所以夏侯昊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门。 “警察!不许动!!”随着一声爆呵,夏侯昊和江涛率先冲进了公寓,直冲冲的朝着那个散发着少女气息的房间奔去。而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一个消瘦的背影,她此刻正拉开了窗,在那银色的月光中,犹如一只轻巧的黑猫一般扒在窗台上,似乎正要从那里跳出去。 江涛当下大惊!这里可是七楼!他立刻大喊了一声“停下!”,但那背影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此停顿,眼看着就要一脚踩出窗棱去。 这时,一边的夏侯昊发话了:“怎么!东西都还没拿到,你就想走?” 已经踏上窗台的人影忽的一顿,差点就因为惯性往前冲出去,她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了窗户的边缘,这才止住了身体的前倾。江涛看着凶手的动作,先是心中一紧,随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快的转头看向了边上的夏侯昊。 这时的夏侯昊抬起了嘴角,他一面盯着眼前窗户上的背影,一面放下了举着枪的其中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袋里。当他再次举起手来的时候,手上就赫然的出现了三张白色的小卡片,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接着,夏侯昊就仿佛是胜券在握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以为,你是来找这个的。” 同时被几把手/枪/齐齐对准的人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微微的抬起了头,她似乎是对着明亮的月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慢慢的朝着屋内转过了身体。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这时,夏侯昊和江涛才终于得见了,这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的真面目。她优雅的蹲在窗台上,两手扶着窗框,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正被一群举着枪的警察围攻的紧张,反而还优雅的噙着笑。即使是身着极其普通的宽松深色运动服,也不能遮掩住她漂亮的身体比例,月光打在她的轮廓上,就像是舞台的聚光灯,衬托出了她瘦削却充满了力量感的/肉/体/。 她的头上依然罩着兜帽,所以除了那薄薄的唇之外,她其余的五官均被藏在了阴暗处,让人看不分明。可即便是这样,现场所有警员的眼睛也依旧是被她所吸引,她就像是一个有魔力的黑洞,就算你明知她充满了危险,也会不自觉的受到她的魅惑。 就在这时,这个聚集了所有人目光的女子,忽地抬起了自己的一条手臂,而夏侯昊身后的警员们,则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突然齐刷刷的举高了手中的/手/枪/。 听着身后一片机扩声响起,夏侯昊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微微的发麻,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咬着牙往后瞪了一眼,警员们这才心虚的放松了些拿着/手/枪/的手。等到夏侯昊再回头,就看到那个背光的身影轻笑出了声,她缓缓的拉下了带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容颜。 那是一张算不得太漂亮的脸,至少没有漂亮到让人记忆深刻,不过五官却绝对称得上是柔和。经过修整的眉毛舒展着,下面那双含着春色的眼眸正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充满诱惑的凝视着夏侯昊。 夏侯昊这才发现,即使是在深夜里,需要藏匿身形偷偷摸摸回来取东西的情况下,这个女人依旧化上了精致的淡妆,这让她原本就很好看的容貌更加秀丽了几分。如果不是那高高凸起的颧骨,夏侯昊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想到,那她倒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极品的美人了。 这位不完全的美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侯昊眼中评价的意味,有些邪气的勾了勾嘴角。她又用双手撘住了窗框,侧了侧身,将一只脚放了下来。她的身材很是修长,没有一丝赘肉的腿很轻易的就点到了地面,于是她又接着把另一只腿也放了下来,然后将双腿交叠,向后一靠,让后腰抵到了窗沿上,开启了薄薄的红唇,像是在情人耳边哈气般说道:“这位警官,贵姓?” “免贵。”夏侯昊的声音和这位丽人可有着明显的温度差,他用冷硬又公式化的口吻回答道:“姓夏。” “夏警官。”而和夏侯昊周围的紧张氛围不同,那女子很放松的将双肘靠到了窗框上,悠然的侧了侧脑袋,说道:“你手上拿着的是我的私人物品,能不能请你还给我呢。” 她说的话虽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就好像她已经知道答案,问话只是出于她的一点不甘心而已。夏侯昊闻言用鼻息轻笑了一声,稍稍缓和了态度,但持枪的手却直直的对准了女子的脑袋,纹丝不动,他回答道:“你明知道答案,又何必问呢?” “那好吧。”女子长叹了一口气显得非常委屈的苦下了一张脸说道:“那我只好投降了。” 说着,她就将双手举到了空中,并张开了手指,一脸任君处置的表情。 这很奇怪,夏侯昊想,他侧眸看了一眼边上的江涛,在对方的眼神里也读到了相同的疑惑。 任谁都会觉得像她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狂魔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范,看她刚才毫不犹豫就要跳窗的架势,夏侯昊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根本不担心警方现在的包围,只要能够踏出窗台,她就有足够的把握能从七楼安全的降到地面。 就算那些名片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也没有可能抵得过自身的自由,在随时可以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只为了三张纸片就甘心身陷囹圄?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连环杀手会做的事情。 难道这个疯子想要顺手干掉一两个警员再走?夏侯昊警觉的眯细了眼睛。 看到周遭包围自己的警员迟迟没有要上前的意思,那女子反倒显得非常无辜,她撇下了眉毛,又向前伸出了双手,表现出随时等着警方给她戴上手铐的样子。 夏侯昊身后的警员,包括江涛在内都瞬间感觉受到了挑衅。可江涛也不是傻子,不会只因为对方的一个动作就失去理智,不过他同时也感觉到如果再这么对峙下去,恐怕自己这边的警员会先失去冷静,所以,他立即做出了判断,转用单手持枪,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了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打算朝眼前的凶手靠过去。 但他刚踏出一步,就被边上的夏侯昊一手拦了下来。夏侯昊将手上的名片拍到了江涛的胸口,并看着他摇了摇头。江涛微皱起眉,犹豫了一下,这才伸手按住了胸前的名片,并任由着夏侯昊将手中的手铐抽了出去。 夏侯昊拿过手铐,大大方方的对着那女子展示了一下。女子微微站直了身体,依然是微笑着伸着双手,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于是夏侯昊在一片沉默中,不紧不慢的走了上去,将/手/枪/收到了枪袋中,然后把手铐扣到了女子纤细的手腕上。 这时,低下头的夏侯昊才发现,这女子露出的一小段白色手腕上,还刻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期间,夏侯昊身后的江涛等警员,都丝毫没有松懈的散成了一个扇形,使每一只/手/枪/的/枪/口,都能准确无误的越过夏侯昊的身体对准那个女子,以防备她有什么突然的动作。 可当所有警员都绷紧了神经提心吊胆的时候,夏侯昊这个抓捕的动作,却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顺利的完成了。看着那女子一脸轻松的被铐上手铐的样子,众人都有一种靴子被重重拿起,却又轻轻的被放下了的感触。 “请吧,这位小姐。” 夏侯昊见这女子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便状似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暗暗将身体挪到了她的身侧,堵住了通往窗口的道路。 “雪莉。”女子微微抬头,看着移动到她身边的夏侯昊,嫣然一笑说道:“你可以叫我雪莉。”然后就迈开脚步,优雅的越过一众警官,并在江涛的护送下向屋外走去。 夏侯昊望着被江涛押送着离开的雪莉笔挺的背影,丝毫没有抓捕成功的轻松感,他走到窗台边朝外面看去。房间的外壁上有一个放置空调外机的水泥台板,而就在那台板的角落里,夏侯昊看到了一套非常专业的滑降工具。 那套工具放置的位置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从窗台上往外看根本无法发现。而那套工具正连接着一根非常粗的登山绳,这个房间的位置在整栋楼的凹陷处,这根登山绳又隐藏的十分巧妙,别说是分辨出绳子,就是晚上从这里吊个人下去,站在外面的警员都未必能发现的了。 这很显然就是雪莉精心准备的逃生手段,而且确实非常完备,夏侯昊长舒了一口气,想,如果不是他提前将那三张名片收了起来,这个雪莉还真是有极大的概率,可以从警方的包围中逃脱。 夏侯昊越发的有些想不通,他咬着嘴唇拍了拍窗沿,然后对着耳机那头的云琪菲确认了他们抓捕成功的情况,并让她安排人手将这个房屋封锁起来,以便罗老他们明天可以过来进行后续的取证。接着,他又通过公用的频道告诉外围的警员收队回警局,指示那些没有其他任务的警员先回家休息。做完这一切,他才拔腿走了出去,在路过门厅的时候,还不忘扒拉了一下那盆看上去已经萎靡不振的植物,将罗老的手机拿了出来。 等到夏侯昊下到一楼,江涛已经带着其他警员将雪莉押上了警方的车辆。看夏侯昊从楼道里走出来,江涛冲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先把人押回警局,需要联系魏教授么?” “不。”夏侯昊看了一眼车窗里那位带着手铐,还不忘朝他招手的雪莉,谨慎的说道:“暂时先不叫魏教授,咱们还不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就这么审,肯定会掉进她的陷阱。” 他收回目光看了看疲惫和兴奋并存的江涛,然后挑起眉,伸手点了点他,说道:“等把人带回警局,你就赶紧先找地方休息!就你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到时候都说不好是你审她还是她审你!” “我今天回家休息过了!”江涛一皱眉一瞪眼,理直气壮的反驳了夏侯昊。 可夏侯昊哪会看不出他在逞强,也是睁大了眼睛瞪了回去,说道:“快得了吧你!我还不清楚你啊?顶多也就睡了俩小时!云儿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你正准备要回警局呢吧?” 江涛一听这话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夏侯昊哼了一声环抱起了手臂,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接着说道:“江大哥,算我求你了,反正咱也得先把这人的背景查清楚了才能审,你啊,一回到警局,就赶紧到隔壁那招待所给我睡觉去!明白没?” 江涛站在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憋了好一会儿,但可能是始终没能找到能继续反驳夏侯昊的话,他最后只好愤愤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回身上了押送雪莉的那辆车,也没管夏侯昊是不是要一起,就指示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员将车开了出去。 “呵。”夏侯昊望着接连开出去的两辆警局车辆,摇摇头,叹息着轻笑了一下,这才迈腿朝小区的保安监控室走去。 等他进了监控室的门一看,就发现除了一个值守的保安还留在监控室外,云琪菲和其他保安,警员都早已经不在,只剩下了伯谛一个人,拿着自己的手机,安静的坐在原来自己坐的那把椅子上。 他摩挲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夏侯昊走到了身边都没有发现。 “想什么呢?”夏侯昊看着伯谛微微挪动的手指,心里有些痒痒的,他赶紧出声询问伯谛,试图打断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的小动作。 “想她。”伯谛实际早就已经听见夏侯昊走了过来,他只是习惯了夏侯昊的靠近,所以并不会对此产生什么戒备,自然也就没必要中断自己思考的过程。 只不过由于正在思考中,他也并不很想说话,所以回答夏侯昊的词句,就变得甚至比以往还要简短了些。可这过分简要的回答,很容易就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哪怕是夏侯昊其实早已经猜出了伯谛要讲的意思,也依然是略显惊讶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这时候,伯谛终于抬头看了夏侯昊一眼,仿佛是看出了夏侯昊没说出口的揶揄,他微微翻动了一下眼睛,一边将手机递还给了夏侯昊一边补充的说道:“我在想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投降了。” “你也这么觉得?” 夏侯昊一手接过了手机,没有像往常一样深究伯谛语句里的问题,也严肃了神色对伯谛说道。 “嗯。”伯谛又回到了有些出神的状态,他微皱着眉头回答道:“我不明白。那几张名片有足够的吸引力,让她冒险回到可能被警方包围的公寓里,却绝对无法让她甘心放弃自由。战利品没有了还可以再收集,可如果她被抓了,以她的罪行甚至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伯谛说到这,抬头望向了夏侯昊,接着讲道:“她应该没有被逼到需要投降的地步,这很奇怪。” “是很奇怪。”夏侯昊回望着伯谛答了一句,只不过他脸上却再也不是严肃的表情,而是显得十分放松。 “不过这应该不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伯谛同学。” 夏侯昊突然俯下了身,将手撑在了椅子的把手上,凑近伯谛,让自己的视线与伯谛平行,然后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要考虑的,应该是怎么回家。” “怎么回家?” 伯谛不解的皱起了眉,他垂下眼想了想,依旧没能明白夏侯昊的意思,于是又抬眼看向了夏侯昊。 夏侯昊似乎是被伯谛迷茫的样子逗乐了,他又展颜“嘿嘿”的笑了几声,然后直起身,拉住了伯谛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然后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伯谛这时才反应过来,夏侯昊是想让自己先回家休息。确实,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地铁早就已经停运,可他今天本就没有想着还能回家,于是就彻底没思考过该怎么回家的事情。 伯谛有些犹豫的垂了垂眸,然后问夏侯昊:“不回警局么?” “反正今晚......嗯......今早,也审不了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夏侯昊已经脱口而出,才意识到时间上已经到了第二天,于是他忙改了口,说道:“咱们对这个雪莉,哦,雪莉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名字,但应该不是她的本名。咱们不清楚这个雪莉的身份来历,现在的情况就是敌暗我明。而且,人家可没像我们这样,奔忙了好几天没休息,不管是从心理状态看还是从身体状态看,现在的我们都没法让她招供。” 夏侯昊顺手拿起了伯谛吊在椅背上的挎包,又对着他笑了笑,才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休息,恢复好状态,这样明天才能以最完备的姿态,面对与嫌犯的唇枪舌战。” 夏侯昊说的这番话,让不远处那个值守的保安都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伯谛也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承认夏侯昊这话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不过,他却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愿意跟随夏侯昊出门的样子,而是一手从有些诧异的夏侯昊手中,拿回了自己的挎包,背到了肩上,然后对夏侯昊说:“我知道你要回警局,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他就让过夏侯昊,径直的朝着监控室的门口走了出去。可才走了两步,伯谛就又停了下来,可就在夏侯昊以为,囊中羞涩的伯谛终于因为记起了夜间出租车的价格,而改变了主意的时候,伯谛却看着他来了一句:“车费我明天找你报销。”然后就又毫不犹豫的转头走了出去。 伯谛的身后,愣了半响的夏侯昊,是过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黑洞洞的门口,最终还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这天一早,刚刚到警局上班的时间,伯谛就如同他之前跟夏侯昊预告的那样,拿着今天凌晨乘坐出租车的小票,走进了市刑警大队的办公大厅。 大厅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气,由于今晨那在周密安排下的抓捕行动进行的十分顺利,再加上大多数警员,也终于能够在抓捕之后安心的进行了修整,所以,那盘绕在刑警队办公大厅上空大半个月的阴郁空气,也终于得以散开。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不一样的神采,就连照进窗户的阳光都仿佛明媚了不少。 不过,夏侯昊可没有其他警员那么好的福气,身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今天可谓是把“冲锋要到第一线,脏活累活自己扛”的警队领头人作风,贯彻了个又透又实。在遣散了江涛、云琪菲这一众人员,让他们各自找地方休息之后,他便独自一人留在警局里开始了埋头苦干。直到天光开始渗透出黑幕,稀松的鸟鸣声也在树梢上响起,他才终于结束了一整晚的战斗,得以在等候区的长椅上稍微眯了一会儿。 不过这一晚上的调查显然也没有白费,至少等到早上,江涛拎着早餐回到警局的时候,一份已经整理好了的个人档案就摆在了夏侯昊的案头。 也正是由于发现了这份文件,这位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赶回警局的副队长,才没有在在队长办公室寻不见人的情况下,就立刻跑出去吵醒不知道为何跑去了公区睡觉的夏侯昊。随手放下了早餐后,江涛马上就拿起了夏侯昊办公桌上的那份材料,仔细的看了起来。可越看他的眉头就蹙的越紧,眼睛也睁的越大,以至于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一把合上了文件,“噔噔噔”跑到了躺在长椅上的夏侯昊身边,连晃带喊的把夏侯昊折腾的醒了过来。 “这份资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涛见夏侯昊睁开了眼,还没等他迷糊过劲儿来,就张嘴问道:“她的户籍身份是五年前才登记的,在这之前的资料都是空白的?这份卷宗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昊这才刚睡了没多久就被江涛晃醒了,这让他一夜未曾得到休息的脑袋感到更加沉重。他赶忙一抬手制止了江涛喋喋不休的发问,并示意他先别急,然后又后躺回椅子上,闭上眼用手按住了额头,缓和了一下被突然惊醒后的暴躁情绪,这才淡淡的开口说道: “就跟你看到的一样,雪莉,原名严秀芬,这个人的户籍信息,是五年前才刚刚登记的。昨天,咱们从她背包里找到的身份证和护照都是真的,所以我就按照上面的信息进行了查实,可能查到的资料就只有这么点。” 夏侯昊指了指江涛手上,那文件夹中一份只有两三页纸的资料,接着说道:“也就是说,严秀芬,咱们手上的这个雪莉在五年前根本就不存在。而且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社保税务信息,名下也没有登记任何资产,连社交账户和手机都是用别人的名字申请的,真的是各种意义上的查无此人。” 说到这,夏侯昊叹了一口气,他刚刚醒来,声音本就有些沙哑,再加上刚才一下子说了不少话,他突然就开始觉得口干舌燥。夏侯昊抿了抿唇,往一旁桌子上的半瓶矿泉水看了过去。 江涛立刻会意,迅速就起身拿过了那瓶矿泉水,递到了夏侯昊的手里,然后问道:“那这雪莉究竟是什么人?从现在查到的资料来看,严秀芬也只是她的一个假身份?” “这倒未必。”夏侯昊扒着椅背缓慢的坐了起来,哑着嗓子答了江涛一句,这才接过了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他的精神才终于好了一点。叹了一口气,夏侯昊将横放在椅子上的长腿放到了地上,这才接着说道: “不在自己的名下保留任何东西可能只是她的一种习惯,这样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她才能没有任何顾忌的消失掉。还记得魏教授关于凶手可能年少时期曾多次参与诈骗,是一个职业欺诈师的猜测么?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严秀芬的这个身份越是干净,对她也就越有利,在社会层面上成为一个隐形人,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那为什么会只有五年?”江涛还是显得不太能认同,他忙又追问道:“如果这个身份确实就是她的真实身份,那就不应该只有五年的履历啊。” “从法律的意义上来说是她的真实身份。”夏侯昊捏了捏眉心说道:“但却不是她本来的身份。” 他抬起了头,看向在他边上坐下的江涛,接着说:“她很有可能在年轻的时候犯过错,进入过警方的视线,这也是魏教授的猜测之一。而既然她以前的身份已经算不得清白,那她想要抛弃这个身份,重新塑造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人物也就不奇怪了。但人嘛,总是会想办法给自己留点念想,记住自己的来处。‘严秀芬’这个名字就让我觉得很奇怪,当时身份证和护照就在她的包里,我们只要拿到就能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她在被我们包围投降的时候,说出的却是雪莉这个名字。” 夏侯昊一边说一边眯细了眼睛,听了他的话,边上的江涛也陷入了思考。 “这证明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夏侯昊一边分析一边说道:“应该说,这个名字给我一种是我们上一辈人名字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有点土。” 夏侯昊说到这里,便停下来,自我认同的点了点头。他顺势瞥了一眼江涛,见这位副队长这时终于放松了下来,不再显得那么急躁,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甚至还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呵”。只是不知道,他这是在对自己的说法表示赞同,还是单纯的觉得如此的说法完全就是一种偏见了。 于是,夏侯昊便也更加放松的看着江涛笑了笑,这才继续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她为什么要在户籍登记的时候用这么个名字?会不会是为了纪念什么人?” “纪念什么人......”江涛微微咀嚼了一下夏侯昊的话,然后就从文件夹中拿出了一份卷宗,说道:“所以你就去翻了老案子?那万一她要纪念的这个严秀芬,是个清清白白的老实人呢?” “就算是清清白白的老实人,照那个雪莉的凶残程度,我觉得这个值得她纪念的严秀芬,也得是跟她一起卷入了足以造成她心理变态的事件才说得通!” 此时,夏侯昊的起床气好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些缓解,他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舒展开了两条大长腿,在还空旷无人的警局里,振振有词的答出了一道浅浅的回音。 “所以我就根据她的年龄上网搜了搜,时间跨度从18年前到5年前,事件中有出现‘严秀芬’这个人名的恶性案件或事故。结果,还真让我搜出了个案件,就是你手上的那个。” 夏侯昊刚一说完,就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瞬间就垮下了脸,并伸手掏向了左边心脏位置的衣兜。只不过,他昨晚回警局以后,就没将警服换回来,所以,这会儿他依旧是掏了个空。于是,他只好很无奈的又将手转了个方向,伸到自己的后脑勺撸了撸头发。网首发 “这个案子我有点印象。”江涛看了一眼手中的卷宗回忆着说道:“因为场面颇为血腥,当年这案子也是占满了各种八卦小报和杂志的版面,但因为案件性质单纯,当时也只是轰动了几天就被人淡忘了。” 江涛言毕又皱眉看向了夏侯昊,说道:“这个雪莉要是真的被卷入到那个事件里,倒是足以解释她之前的疯狂状态,可我记得并没有她那个年纪的孩童被卷入事件当中啊?” “有的。”夏侯昊低着头,捏着自己的后颈,有些闷闷的出声道:“大部分的报道都没有提及这个事情,所以我才去调了当时的案卷。” 他抬起了头,看着窗外逐渐变清澈的天空,说道:“当年,妻子严秀芬在家中用菜刀将自己的丈夫杀害然后自杀,现场还有一个目击证人,因为年龄只有6岁,立刻就被赶到现场的警员保护了起来,名字和身份也对外界进行了保密,是严秀芬的儿子。” “儿子?”江涛有些不可置信的皱起了眉,然后立刻翻开了手中的案卷查看起来。 “是啊。”窗外的阳光突然就透了进来,照亮了警局的地面,夏侯昊看着那片有些刺眼的黄色,依旧没有挪开视线的说道:“所以,今天对雪莉的审问,恐怕还得找魏教授才行啊。” 说完这句话,夏侯昊就没有再说话。等到江涛愣愣的看完了卷宗,昨晚被夏侯昊赶回去休息的警员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到警局来上班了。大家都很清楚,抓到嫌犯只是搞清案件始末的第一步,他们还要做很多工作,才能将这个犯人确确实实的送进大牢里去,所以今天所有人都比往常还要早的赶到了警局。 见队里的下属们都精神抖擞的走了进来,夏侯昊也站了起来,他一边吩咐江涛去联系魏教授,一边走进了洗手间整理他的仪容去了。江涛就算肚子里还有一大堆问题,此时也没了询问的地方,所以也只好按照夏侯昊的指示行动了起来。 而待到无人知会上班时间的伯谛走进警局,魏教授,江涛,云琪菲他们便早就都已经开始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了。反倒是作为申浦市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夏侯昊,这会儿却独自一人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伯谛一早就会过来一样,一见到伯谛从警局的大门处走了进来,他就立刻从椅子上起身,迈着大步朝着伯谛迎了过来。 “小票呢?”夏侯昊一走到伯谛跟前就伸出了手,一点儿也不含蓄的问道。 伯谛于是只好有些无奈的拉过了自己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了出租车的小票交到了夏侯昊的手上。 夏侯昊今天见到他虽然还是笑嘻嘻的,却一点也没有要跟他讨论案情的意思,一上来就问他要了唯一能成为今天上门理由的物品,这让伯谛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等夏侯昊拿过了那张小票,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之后,就用依然含着笑的嘴对他说道:“行了,小票我收到了,七个工作日内帮你报销。今天辛苦你跑一趟了。” 伯谛马上就皱起了眉,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立刻告辞,就像一只对铲屎官不满的猫,纵使不发一言,也能成功的让你感受到它的怨怼。 夏侯昊承受着伯谛这种沉默的对峙,眼皮突的跳了一下,就在他的求生欲开始上线,准备思考出一个能更圆滑的哄着伯谛回去的方案的时候,伯谛的身后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形矮小,在大热的天里穿着长袖的衬衣和长裤,直到她从伯谛的背后钻出来,夏侯昊才看到她。 “夏,夏警官。”那人弱弱的看着夏侯昊打了声招呼,正是林朝辉的妻子林姐。 “林姐。你好。”夏侯昊没想到林姐会这么快就赶到了警局,他面上镇定的和林姐打了个招呼,心里却在哀嚎,刚才的眼皮跳果然就是老天爷在示警。他忙拉住伯谛让他往边上让了让,然后才对着林姐说道:“不好意思,还要麻烦您跑一趟。” 他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林姐的肩膀,带着她往警局里面走了过去,并接着说道:“今天就是想跟您通报一下案件的进展,杀害您丈夫的凶手,我们已经在昨晚逮捕归案了。” 伯谛被夏侯昊拉着让开了身子,接着就看见夏侯昊看似温和的引着林姐往警察局走廊的方向走去,他立刻敏感的眯起了眼睛。单纯的通报案情,打个电话就能解决,就算是为了体谅受害者家属的心情使用更郑重的方式,也应该是警察上门而不是将受害者家属叫到警局。更何况,警局这层的走廊,往里就只有审讯室和临时看押所,这都不应该是向家属通报案情的好地方。 伯谛马上就察觉出了不对,他跟在夏侯昊和林姐的身后,时不时还让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了走廊深处的位置。 果不其然,走廊里面,云琪菲正带着一个瘦高的女子从临时看押所里踱了出来,朝最靠外的那个审讯室走去。 “她!她就是那个凶手?!”林姐在夏侯昊的带领下,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被云琪菲带出来的雪莉。她立刻就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愤恨,对夏侯昊提问道:“她就是那个ji/女!对不对!” “ji/女?”夏侯昊盯着林姐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玩味,他撇下了眉毛,看上去有些奇怪的问道:“您怎么知道她是ji/女呢?” “啊......”林姐在夏侯昊的注视下顿时没了话语,她舔了舔嘴唇,不断的眨着眼睛,眼珠四下躲闪了一会儿,然后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重新看向了夏侯昊说道:“我,我听邻居说的!他们说之前的几起割喉案都是ji/女做的!” “噢,那是哪个邻居,您还记得么?”夏侯昊态度如常,似乎没有注意到林姐有什么问题,接着问道:“这个问题可能关系到我们警队的纪律,要是您还记得,就请麻烦告诉我吧。” 夏侯昊说的态度诚恳,林姐一时之间也不疑有他。见夏侯昊的矛头并不是指向她,而是某个可能泄露案件相关情况的警察,她忙就张嘴说道:“是隔壁栋的王姐,她说她女儿是在警局上班的,前几起案件的事情,都是她跟我说的!” “哦,是么。”夏侯昊状似明了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谢谢您的配合,您跟着这位警员过去,他会详细跟您解释案件情况的。”他对着林姐说完,就抬首对着不远处一位十分合时宜的走到他们面前的警员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林姐托付给了他。 “哎,好,好......”林姐看着夏侯昊忙不迭点了点头,这才跟着那位警员,走进了大厅角落的一个办公室里。 伯谛只瞥了一眼又踱回他身边的夏侯昊,就再一次把目光重新投注到了那间办公室里,林姐时隐时现的背影上。夏侯昊慢慢的走回了伯谛身边之后,就背起了手,也同样看向了那间办公室,丝毫没有要主动开腔的意思。 于是,几秒钟之后,伯谛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语气里甚至难得的带上了一点嘲讽,他对夏侯昊说道:“你这是打算,同时解决掉两个案子?” “嗯!”夏侯昊察觉到了伯谛话语中的小情绪,他稍稍拔高了自己的语调,显得有些扯皮的说道:“能交的作业为什么要拖到明天?” 接着,他空嚼了嚼嘴,谨慎的侧目观察了一下伯谛的脸色,然后才转过身,对着伯谛说道:“要不?我给你安排个任务?” 伯谛缓缓的转过了头,看向了有些讨好的看着他的夏侯昊,顿了一秒,才不急不缓的问道:“重要吗?” “重要!”夏侯昊立马就回答道:“重中之重!” 他像是怕伯谛反悔一般一把扳过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就往警局门口走去,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今天,帮我去看着那个小鬼。” “林心蕊?”伯谛被夏侯昊又搂又推的,本就皱起了眉头,一听夏侯昊的话就更是忽的顿住了脚步,任凭夏侯昊再怎么推搡,也不再迈步,他重新瞪向了夏侯昊,再次锁着眉陷入了沉默。 “哎呀,这真是个重要任务!”夏侯昊见伯谛又要跟他斗气,赶紧委屈的解释起来:“林姐现在虽然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但我们却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她就是杀害林朝辉的凶手。今天我把林姐叫来,一是为了让她跟雪莉碰个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这个目的刚才已经达到了。第二就是为了拖住她,希望能在这段时间找到关键性的证据。” 见伯谛听着他的话,表情逐渐平和了下来,夏侯昊才终于放开了抓着伯谛肩膀的手,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种情况下林心蕊的证言或许能够成为关键,所以我才想让你再去找找那个小姑娘,看还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听了夏侯昊的话,伯谛明显的出现了动摇,他虽然依旧觉得夏侯昊今天就是想把他支开,可他原本阴沉的脸色,还是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毕竟夏侯昊这一番解释说的头头是道,实在也是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 看伯谛似乎是有了松口的迹象,夏侯昊立刻就乘胜追击,又补充道:“而且这小妮子贼能搞事儿!要是被她知道咱们已经抓到了凶手,或者她这个妈,有可能就是杀害她爸的犯人,还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来呢!” 夏侯昊说到这顺势把两手一摊,接着对伯谛说:“所以啊,我本来也打算派个人去跟着她。正好你来了,就那小姑娘对你的态度,不是比派警察去合适多了么?至少她看见你不会拔腿就跑啊!” 夏侯昊这话说的是委屈至极,他仿佛是想起了那天,他和林心蕊在小巷里发生的追逐战,就差捂着胸口说自己心痛了。 伯谛看着夏侯昊的八字眉,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认输的叹的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见伯谛终于答应了下来,夏侯昊立马恢复了笑脸,掏出了手机说道:“林心蕊的学校啊这些基本信息我直接发到你手机,学校那边我也会让云儿先打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你要去的事。你就直接打的过去吧,我再帮你报!” “不用了。”伯谛冷淡的看了看手机,回道:“现在这个时间,坐地铁更快些。” “噢,对!”夏侯昊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顿时发出了一阵傻笑。伯谛于是又是无奈的瞥了夏侯昊一眼,叹了口气,这才紧了紧自己的挎包,向着警局外走去。而夏侯昊则是一路跟着伯谛,将他送到了警局门口,直到目送着伯谛消失在了警局大门外的光华里,他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朝着审讯室的方向大步行去。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什么?她今天没去上课?” 按照夏侯昊的吩咐,云琪菲一从审讯室里出来,就给林心蕊在读的学校打了电话,通知他们今天会有警方的人上门接林心蕊的事情。结果接电话的教务处老师,在询问了孩子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之后,却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是啊,今天早晨点名的时候,林心蕊并不在。” 电话那头这位女老师的语气虽然有些焦急,却并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这孩子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经常逃课,学校也去家访过好多次,但就是不见好转,今天她没来,她班主任以为还是跟以前一样,就没太上心,准备今天放学了之后,再去她家看看。” 那位教员也是头一次,接到警方指名道姓的电话,她有些紧张,生怕林心蕊是在上学的途中陷入了什么危险,于是畏畏缩缩的问云琪菲道:“警官啊,她,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噢,不是她出事了。” 云琪菲一边思考着该怎么寻找目前不知所踪的林心蕊,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们找她只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 “啊?”电话那边的教员似乎是从云琪菲的三言两语中,一瞬间又联想到了十几种林心蕊可能陷入的麻烦,声音越发颤抖的“啊”了一声。 “那您知道她平时逃课的时候都去哪嘛?” 云琪菲自顾自思考了一阵,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位教务处老师的焦虑,接着问道。 “啊......噢......她平时.....她平时都会去网吧。我们的老师之前都是在她家附近的网吧里找到她的。”女教员听了云琪菲的问题,定了定心神,回答道。 “噢,那麻烦您,把她经常去的几家网吧的名称和地址告诉我。” 云琪菲听了那女老师的回答点了点头,然后一边取过纸笔,一边继续问道。电话那头的老师找了好几个教员问了问,这才支支吾吾的报出了两家网吧的名称和一个大致的地址。 云琪菲得了自己需要的信息,道了声谢,也没管对面老师的脑子里是不是已经编纂出了一个故事锦集,就挂断了电话,撕下了那张记下了网吧名称和地址的便条,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她刚钻进走廊的入口,就看到了攅在第一间审讯室门口的三个身影。江涛精神矍铄,略显期待的盯着站在窗边,借着窗户外的明媚阳光,看着手上资料的魏教授。而站在另一边的夏侯昊的精神,显然就没有江涛这么好,他将双臂交叉在胸前,默默的垂着双眼,立在一旁,等待着魏教授的答复。 “怎么样?魏教授。” 一看见魏教授椭圆形眼镜下的目光,从那叠纸张上抬起,江涛便立刻急不可耐的开口询问。 “呼。”魏教授长舒了一口气,他没急着开口,而是先用他那标志性的小动作,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这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始终没什么表示的夏侯昊,说道:“照这份资料来看,她对任何警察都不会说实话,夏队长的判断是对的,她的审讯恐怕还是由我去更合适。” 听到这话,江涛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低下头,眼中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想了一会儿,他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了魏教授,语带询问的说道:“那......” “噢,我当然没有问题。”魏教授微笑的看着江涛点了点头,他将资料夹在了腋下,然后说:“只要你们许可,我随时都可以。” “那好。”江涛又吐了一口气,看向了一边的夏侯昊,而夏侯昊这时候,正好拿着手机,将云琪菲刚才从学校那里得到的反馈,以及林心蕊常去的网吧地址发给了伯谛。 刚才云琪菲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江涛和魏教授都没有注意到她,倒是站在一边的夏侯昊,一见她走过来就眯细了眼睛,原本疲累且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态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云琪菲压低了脚步声,没去打扰正在看资料的魏教授,和正专注观察魏教授的江涛,而是踩着小碎步直接小跑到了夏侯昊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明了林心蕊今天根本没去学校的状况,并将写着网吧名称和地址的那张字条塞给了他。夏侯昊皱眉看了看那张便条,就毫不停顿的拿出了手机,迅速的将这些信息都发给了伯谛,让他直接去网吧找找这个小姑娘。 见江涛看了过来,夏侯昊抬起了原本注视着手机的眼睛,然后说道:“这案子情况特殊,相信张局不会不同意的。我现在就去找他批个条子,等一下由魏教授主审,你在边上辅助......” “那你呢?”没等夏侯昊说完,江涛就皱了皱眉问道:“那个雪莉明显对你更感兴趣,你去应该更容易让她开口。” “我?”夏侯昊没好气的反问了江涛一句,又表现出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说道:“你觉得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去审问这么精明的一个犯人,合适么?” 江涛被夏侯昊这一句话问的噤了声,想起今天早上正是自己一个激动把夏侯昊从睡梦中摇醒的,他不禁有些抱歉,目光也变得躲闪了起来。 见自己的话成功的使江涛这个好好学生,产生了良心不安的感觉,夏侯昊暗自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严肃了表情说道:“而且她对我的态度恐怕不是好感,而是恶意。如果是我进去,被她发现了我一夜没睡,排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和过去,你猜她还会不会对我们说实话” 夏侯昊苦笑着哼了一声,才继续说:“她肯定会讲些似真似假的信息出来,耍的我们警方团团转。到时候,浪费警力事小,一个弄不好,被媒体知道这件事,还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了?最近警队的事已经够多了,我说啊,咱就别再给老张添堵了。” “这......至于么?”江涛本来还被夏侯昊的质问弄的心虚了一阵,但听了他之后说的这些话,江涛又不禁觉得夏侯昊有点想的太多,他有些不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呵。”见江涛不甚相信的样子,夏侯昊也没有再多说,他用鼻音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另一边的魏教授也笑着低头调整了一下眼镜。 “我去找张局要条子。”夏侯昊于是拍了拍江涛的肩膀,跟魏教授也点了点头,留下了另外三人等在原地,就找张局长要批文去了。 在城市的另一边,老城区杂乱无章的街道上,伯谛刚从地铁站口钻出来,就差点被一辆行驶在人行道上的小电驴撞倒,手上那个裂了屏的手机也险些要从他手中飞出去,再添一道新伤。 “走路看着点!” 骑小驴的中年男子在伯谛脚边上踩住了车,一边皱着眉头在拥挤的走道上调转了小电驴行进的方向,一边又恶狠狠的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伯谛吼了一嘴。 伯谛刚才在地铁上收到了夏侯昊发过来的信息,临时改变了下车的地点,提早一站下了车。根据他的手机导航显示,这里离林心蕊家所在的那个区域更近一些,也离她在上学途中常去的那几个网吧不远。所以他在规划了一下路线之后,就果断的选择在这里下车,打算顺着能同时经过这几个网吧的路线,往林心蕊家的方向走,并逐一排查这些网吧,希望可以在其中一家网吧里找到她。 没成想一下地铁就碰到这么个横冲直撞的“车神”,这让伯谛不禁怀疑起自己选的这条路径是不是运气不太好。他叹了一口气,甩开了那些影响自己的小情绪,将手机导航的目的地设置成最近的那一个网吧。看了一眼路线,他就通过停满了各种自行车、摩托车、电瓶车的人行道,往街道另一头那几乎褪色的斑马线走去。 “网娱网吧......恩,应该是这里。” 伯谛没走十分钟就到了他设定的第一个目的地,看了看网吧的招牌,又看了看手机里的信息,伯谛确信的走了进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家网吧的内部和外侧老旧的外观不同,既宽敞又干净。室内开了空调,让伯谛在外面热的冒了一层薄汗的皮肤,瞬间舒爽了下来。网吧前台坐了两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员工,伯谛进去的时候,她们正看着前台电脑的屏幕,嗑着瓜子。见有顾客进门,其中一人马上站起身来朝伯谛望了望,可她看伯谛一进来就看向了室内一排排电脑屏幕的后面,大概是猜到了他进来是来找人的,所以也就不再管伯谛,又重新坐下,嗑起瓜子来。 伯谛瞥了一眼前台,那两位管理员除了时不时瞧他一眼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举动,更是完全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于是,伯谛抬起了脚,缓缓的踱着步,在网吧里搜寻起来。 每路过一排放着座机的桌子,他都会停下脚步,朝里面望一望。现在的时间还不到早上十点,今天又是工作日,网吧里本来就没什么人。伯谛一边走一边搜索,没过多久就走到了网吧最深处,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的身影。 这个时间会呆在这里上网的大多是一些无业游民或是玩了通宵的大学生,很少会有还在接受义务教育的孩子出现。而且他刚才还在网吧门口的显眼处看到“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标志。伯谛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果然,这么正规的网吧应该是不会接待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孩子的,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泄气,所以只好自嘲的笑了笑,又拔腿朝门外走去。 路过前台的时候,伯谛不知怎么的又朝那看了一眼。那两个管理员见到伯谛朝网吧里面走去,目光倒是也跟着他看了一阵,但伯谛在网吧里很快的穿梭了一圈,就又朝门口走了过来,于是,两个管理员也就确信了他只是来找人的。 既然不是顾客也不是来闹事的,这两个女生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将目光重新安放回了前台的电脑屏幕上,自顾自的专心看起连续剧来。伯谛看着这两个不甚走心的管理员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站在原地想了想,接着就将身体转向了前台的方向,快步的走了过去。 “你好。”前台的光线被一道影子遮挡了一半,接着两个管理员就听到了一道清柔的男声。她们两人同时抬起了头,看到之前已经朝门口走去的,那个和她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又折了回来,现在正将双手扒在前台上看着她们。 刚才这两个管理员的心思还都扑在男女主角凄美的爱情故事上,并没有刻意的去观察来人,等这男生走近了她们才发现,虽然还称不上帅,但这男孩的面相却生的非常干净。他的黑发柔柔顺顺的垂在眼前,面对她们表情平淡,甚至连笑脸都没露一个,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清澈,倒使人不自觉地对他生出好感来。 “有事嘛?”于是其中一个女孩暂停了正在播放的视频,看向伯谛,主动问道。 “我想问问。”伯谛有些局促的开口说道:“我在找一个初中生年纪的小女孩,她叫林心蕊,她的老师告诉我她经常到这里来上网。姐姐,我想问问,她今天有来过这里么?” “噢......”听到伯谛有些脆生生的叫自己姐姐,前台的管理员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嘴唇,她看向了另外一个管理员与她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又抬头问道:“那个......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伯谛犹豫着顿了顿,一时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左右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撒个小谎。 “我是她表哥。” “表哥?”两个管理员姐姐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显然没有从林心蕊那里听说过她有什么表哥。可既然她们十分谨慎的向自己确认身份,伯谛想,这两个管理员就理应是认识林心蕊的,而且还十分的关心她的安危。 伯谛一下就燃起了希望,现在看来,林心蕊眼下就在这里的可能性非常高,最不济,至少这两个管理员也应该知道她身在何处。于是伯谛赶忙又对着两个管理员说道:“她妈妈今天去警局了,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她妈妈才让我过来看看她,可她学校的老师却告诉我,她今天并没有去上课,所以我才跑到她常来的网吧找她。姐姐,如果她在这,或者您知道她在哪里,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只是想确定她平安。” 伯谛说话一向都很诚恳,再加上他对林心蕊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这一番话实在很难不让人信服。那个先前向他问话的管理员看了看伯谛,挣扎再三,最终还是抵不过,扒着前台边缘,眼神看上去越来越像可怜小动物的伯谛的无声请求,起身说了一句:“你跟我来吧。”就从前台钻了出来,向伯谛招了招手,带着他朝通往二楼的走道走去。 “二楼都是包间。”那个管理员姐姐带着伯谛上了楼梯,就一边走一边解释起来。 “心蕊以前经常来,本来,老板也不让她进,但小姑娘软磨硬泡的,不让她进,她就坐在楼梯口就着店里的灯光写作业。时间久了老板就心软了,后来又知道她家是这么个情况。”网首发 说到这,管理员姐姐回头看了伯谛一眼,脸上尽是不忍的神色。 “但她是个未成年人,又不能真的让她在店里呆着,被发现店里也是要被罚款的。所以老板就留了一个包厢给她,只要她一过来,就直接进包厢去,你在下面自然就找不到她了。”管理员这时又回头看了伯谛一眼,接着说:“这事她班主任是知道的,怎么他没告诉你?” 感觉到管理员还是没有彻底的相信自己刚才的说辞,伯谛于是更加诚恳的回答道:“她班主任在上课,关于网吧的事,是教务处的老师告诉我的,我当时急着出来找她,就只要了她常去网吧的名称和地址,其他的就没问了。” 他这次说的倒全都是事实,只不过,他得知这些信息的途径中,还夹着一个警方的云琪菲在传递消息罢了。 “噢,原来是这样。”伯谛的对答如流,终于打消了那管理员最后的一点疑惑,而这时他们正好也走到了二楼。于是,这位管理员姐姐,就将手指向了走道尽头最小那一个隔间的门说道:“就是最里面那间,门应该没锁,你过去吧。” “好的,谢谢您。”伯谛感激的对着管理员点了点头,道了谢,就小跑步的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可等他站到门前,伯谛又犹豫的停下了想要敲门的手。 说实话,他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找到林心蕊,他以为他至少要走个两家网吧才能找到关于林心蕊去向的线索。毕竟他们上一次分别可称不上是愉快,所以,伯谛临到门前竟然又紧张起来,要是林心蕊拒绝和他谈话,甚至一看到他就像看到夏侯昊那样逃走怎么办? 伯谛搓了搓举起来的那只手的手指,皱起了眉头,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时间犹豫了,因为带他上来的那位管理员,这时又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眼神,正站在走廊口张望着他。叹了口气,伯谛只好放下了忐忑的心情,轻轻的叩响了眼前的这扇小门。 没等到里面的人回应,伯谛就打开了门,将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这里与其说是个房间,倒不如说是个盒子更为恰当。里面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脑,好在这房间里的灯光非常明亮,不然伯谛真害怕,在里面的人会憋出幽闭恐惧症来。 在那电脑桌的后面,伯谛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梳马尾的小姑娘带着耳机,将双脚都放到了电脑椅上,捧着一杯还剩一半的饮料,嘴里还不停的咀嚼着什么,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音。 房门一被打开,林心蕊的目光就立刻投了过来。 “是你?”等到看清了来人,那小姑娘的眼睛便蓦的睁的老大,嘴里也惊讶的叫出了声。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林心蕊看着门口的伯谛,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撅了撅嘴,椅子上的两只小脚丫也开始互相摩挲起来。 虽然她这样子看上去确实很是不满,可她倒也始终没有表现出想要跳起逃走,或者干脆赶伯谛离开的意思。 这让伯谛悬起的一颗心终于安放回了胸膛,他暗暗吐了一口气,就闪身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他才转向林心蕊说道:“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心蕊嘟嘟囔囔的鼓起了脸颊,少女的脸上显出了玫瑰花般粉嫩的颜色,竟显得有些娇羞。不过,她嘴上还是忙不迭嫌弃了伯谛一句,同时也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说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到这的呢。” “我找了你学校的老师。” 伯谛进门之后,目光就四下搜索了一阵,可这个小小的单间里就只有一把电脑椅,此刻正被林心蕊霸占着。而在她的身后,房间的墙角里,倒确实还放着一张方凳,只是这时,也被林心蕊用来放了书包,并不能坐人。 伯谛想了想,觉得挤过去拿那张方凳似乎也不太妥当,于是只好继续站在桌前,隔着一张桌子看向那小姑娘,解释了一句。 “我们学校的老师才不会随便把学生的信息说出去呢。” 林心蕊伸手抓下了脑袋上的大耳机,不信的“嘁”了一声,然后说:“肯定是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臭警察问出来的,可他自己又不敢来,胆小鬼......” “你希望他来么?” 伯谛轻笑了一声,林心蕊现在看上去与其说是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在撒娇,看着这个半大孩子嘴硬的样子,伯谛忽然就有些年长者的感慨,觉得早上遇到的那些郁闷情况,也都不算事了。 “我才不想他来呢!”林心蕊立刻生气的大叫了一声。 “他就只会教训人!没意思。” 伯谛闻言又是一声轻笑,才说道:“他今天来不了,要审犯人。” 没想到林心蕊听了这一句,立刻眼睛一亮,将饮料杯往桌子上一放,双手撑着桌子跪到了电脑椅上,弄的那椅子一阵摇晃。 “小心。”伯谛看着这小丫头莽莽撞撞的,生怕她摔倒,赶紧上前了一步说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但那小姑娘却完全没在意,自己脚下椅子的频频抗议,她直勾勾的盯着伯谛就问道:“那个杀人犯抓到啦?” 伯谛的眉头蓦的一皱,觉得自己似乎透露了什么不该说的消息,但看林心蕊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他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所以他今天不能来,只能让我来了。” “嗛叫你来看着我。” 这小姑娘鬼精鬼精的,伯谛还没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倒是叫她三言两语就弄明白了自己的来意。 伯谛看着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林心蕊,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就在他想着,接下来该怎么隐晦的询问林心蕊,关于她母亲的事情的时候,刚消停了一会儿的小姑娘就又眼珠子一转,贼兮兮的趴在桌子上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伯谛道:“你想不想看看臭警察怎么审犯人?” “嗯?”伯谛的尾音难得的出现了上扬,他看着林心蕊,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离开江涛他们三人之后,夏侯昊就迅速的冲到了局长的办公室门口。他越过办公室的玻璃格挡朝里看了看,就看到张局正在打电话,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对着话筒咆哮。夏侯昊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拉开了一条小缝,而张局的狮吼则是在这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股脑的就透过那道缝隙窜了出来。 “犯人咱们不是都已经抓到了嘛?!这难道不是对社会最好的交代??案情都还没有捋顺,犯人也还没有审清楚,现在就急着开新闻发布会,你让我发什么?表什么?!就发一个冠冕堂皇的官方通告,就能平民愤顺民意了吗?我的李政委!咱们是警察!不是公众号!对老百姓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任的!事实都还没调查清楚,我能乱说话么?!” 夏侯昊躲在门后,听着张局的吼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心里也是越来越虚。他本打算重新关上门,等张局这波怒气过了之后再来,可屋里忽地就响起了一道“咔嚓”声,听着就像是有人用力甩上了座机电话的听筒,接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夏侯昊!”就朝着门口砸了过来。 “到!” 夏侯昊几乎是本能的挺直腰板应声出口,可等到声音脱口,他才突然悲痛的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就被张局察觉了,所以他立马就换上了一脸牙酸的表情,闭上了眼睛皱起了鼻子。 “给我滚进来!” 还没等他自己掌自己的嘴,张局的吼叫声就又隔着门板传了过来,于是,夏侯昊只得在门外其他警员,歌颂烈士的目光中,一身悲壮的推开了局长室的大门。 待到夏侯昊进去,张局正好把桌上的几份文件签好,放到了一边。看到夏侯昊踢着正步走了进来,张局气的抬起手,对着他就是一通无声的指指点点。好在夏侯昊这个时候也不敢造次,只是一脸哀怨的看着张局没敢吭声。半响,张局终于靠自己平息下了怒火,叹了口气说道:“说吧!你又给我捅什么篓子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夏侯昊好歹是不敢开玩笑的,他忙走到张局桌子近前,将犯人雪莉的身份背景资料,他自己的猜测以及魏教授的专业意见都汇报给了张局。说到末了,夏侯昊觉得铺垫应该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这才探了探身子,道出了自己的来意:“让心理学家审问在我国还比较少见,哪怕边上有江涛看着也容易遭到检方的质疑,所以这事还是得让您做主。” “是让我背锅吧?”张局照例横了夏侯昊一眼,才又思索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个犯人的情况确实很特殊,如果你们的猜测属实,那她就掌握了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犯罪情况。她的证词确实很关键。” 张局沉吟着兀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夏侯昊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行吧,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怕什么。我能给你们年轻人顶锅的日子也不多啦。夏侯昊。”张局又唤了夏侯昊一声,他这次音量倒是很正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轻柔,不似他平时对待夏侯昊的时候,不是吼叫就是咆哮。 “诶!”夏侯昊赶忙回了一声,就听张局说道:“放手去审吧!”听到张局的话夏侯昊胸中顿时就觉得满满当当的,他提起精神应了一声“是!”对着张局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才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局长室,又朝楼下审讯室赶去。 江涛,魏教授和云琪菲,在夏侯昊离开的期间也没有闲着,为了做好审讯的准备,魏教授在夏侯昊离开之后,就立刻提出要先到审讯室隔壁的观察间里,看一看这位雪莉。于是,江涛和云琪菲也就跟着魏教授,走进了这个与雪莉所在的审讯室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透过这层薄薄的玻璃,他们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雪莉,因为被判定为极度危险的犯人,此刻,她的手正被锁在了椅子的把手上,脚踝上也被扣上了锁链。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影响到这个女子优雅魅惑的气质,脚上和手上的镣铐也硬生生的被她带出了一种高档饰品的感觉。 这本就已经足够使人感到头皮发麻了,可更让人觉得战栗的是,就在三人步入观察室站定后不久,本应该被单向玻璃阻挡住的雪莉的视线,竟然立刻就直直的朝他们投射了过来。 “夏警官!”她对着对她来说应该是镜面的玻璃墙,撒娇般喊了起来。 “过来陪人家玩啊!人家好无聊!” 接着,一阵说不清是疯癫还是随性的笑声响起,笑的玻璃对面的云琪菲,比刚才那一下,接触到雪莉视线的时候,还要心如擂鼓。她默默的朝前走了几步,对着镜子傻傻的挥了挥手,直到确定了对面的人其实真的看不到这里,她才有些安心的吐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她......她是不是有病啊?” “当然有病!”江涛似乎觉得这间屋子的空调开的有些大,他轻轻搓了搓臂膀,才有些撒气般说道:“不然怎么能面不改色的杀这么多人?” “呵。”只有魏教授没有发表意见,他低下了头,摘了自己的眼镜,接着又掏出了口袋里的眼镜布,仔细的擦拭了一下。他这时垂下的目光中分明出现了几分狂热,可等到他再抬起头来时,那种狂热的情绪就突然没了踪迹,而魏教授也恢复成了往日众人眼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 不一会儿,得了张局同意的夏侯昊就回到了原先三人聚集的走道上。可他大老远的就看到前面没了人影,脑子一转,夏侯昊立刻就明白,三人一定是进到观察室里了。于是他一路小跑着到了一号审讯室的隔壁,一伸手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门,对面审讯室里的雪莉就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挑衅,然而夏侯昊看上去却并没有对雪莉的这种行为感到意外,他只是挑了挑一边的眉毛,就对着明显表现的有些紧张的江涛和云琪菲说道:“唷,疯着呢。” 他态度轻松的叹了口气,走到了江涛身边,将一双手插进了裤袋里,对着玻璃努了努嘴,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所以我说我去审不合适。” “嘁,你怎么还得意上了?” 江涛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的瞥下了眉毛,看向了夏侯昊,之前那有些显冷的温度,也因为室内多了一个人分担冷气而变得不再那么冻人了。 “张局同意了?” 云琪菲这时也转过了身来,她看着夏侯昊一路踱到了江涛身边,就待到他和江涛贫完了嘴,这才问道。 “那当然!”夏侯昊又扬了扬下巴,说:“由我出马那还能不同意?” “啧啧啧。”云琪菲也甚是嫌弃的用看有害垃圾的眼神看了看夏侯昊,才低声说道:“吹吧你就。” “行了,不贫了。”可这时候,夏侯昊却是见好就收,立马就正色了起来。他一回身,转向了魏教授就说道:“魏教授,张局已经批准了,一会儿您打算怎么审,让江涛配合你。”更新最快的网 “不需要什么审讯技巧。”魏教授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对夏侯昊说道:“咱们就用最简单的办法,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问。”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不知道就问?” “对,对付这样精明的对手,任何花招都有一定的风险,倒不如开诚布公,她或许还能看在我们坦陈的份上,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 江涛一脸严肃的坐在审讯桌的对面,手中提着记录用的钢笔,回想起了刚才魏教授在观察室里对他们说的话。 在审讯的时候,坦诚确实是一个实用的技巧,它容易让被讯人放下戒心,将审讯者当成为自己着想的知心朋友,进而吐露出自己犯罪的实情。江涛同样知道面对一些资深的犯罪者,坦诚往往是最奏效的方法。他当然也同意魏教授的策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魏教授所说的坦诚,会“坦诚”到这个地步。 “你是谁?夏警官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方才,魏教授和江涛刚一进来,瘫倒在椅子上的雪莉就皱起了眉头。在之前抓捕的时候,江涛就明明已经跟这个女人打过照面了,可这时的雪莉却只是匆匆的瞟了他一眼,就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了魏教授的身上。江涛虽然有些气恼,却也于同时,感觉到了深深的可怖——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只用了一眼,就分辨出了她今天的主要对手,而且还及其迅速的,改变了自己的应对策略。 “夏警官为了你,昨夜可是一夜未眠啊。” 魏教授看到雪莉的态度转变,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他脚步未停,脸上也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而直到他和江涛都走到了审讯桌的对面,并从容不迫的拉开了椅子坐好,他才又缓缓的开了口,继续说道:“为了查出你的身份,他可是费了好大劲呢。” “哦?”雪莉虽然一直用目光追随着魏教授的身影,但她肢体上的动作却没有出现任何的改变,依旧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听到了魏教授这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她也只不过是微微的抬了抬眼皮,便接着问道:“然后呢?你们查到什么了?” “我还是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 魏教授这时抬了抬眼镜,笑了笑,将手肘撑在了桌子上,然后说道:“我姓魏,叫魏塰,是申浦大学的一名心理学教授。” “哪个魏?哪个塰?” 雪莉似乎对魏教授心理学专家的身份丝毫不敢兴趣,她做出了询问老师的学生的表情,转而问起了魏教授名字的写法。 “呵。”魏教授笑了笑,看上去并没有很在意,他示意边上的江涛递给他一张纸,然后便“唰唰”的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展示给了雪莉,说:“是这两个字。” “哦,所以呢?”明明是她首先询问魏教授姓名的写法,这会儿魏教授专门为她写了下来,雪莉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接着问道:“夏警官查出我的真实身份了么?” “你很在意么?”魏教授放下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纸张,也紧接着反问了一句。 “当然在意了。”雪莉晃了晃修长的腿,显得就像是娇羞的小女生,说道:“我不希望他对我产生什么误解。” “误解?”魏教授的眼镜在灯光下晃出了一道闪光,他嘴边的笑容不减,话语却像是野兽突然显露出了獠牙。他说道:“你是指你乐忠于收集,被你诈骗的那些男子名片的事情,你接连在接活途中杀了三个嫖客的事情,还是......” 魏教授于此时精准的停顿了一下,目光透过镜片在雪莉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审视了一番,才缓缓的接着说:“你原本是个男人的事情?” “变性人?”玻璃的另一边,观察室的里面,云琪菲听着审讯室里魏教授和雪莉,看似平静实则激烈的舌战,紧张的用手环抱起胸,手指也紧紧的捏住了手肘。而当她听到了魏教授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她也终于是难以抑制的,瞪着眼睛看向了夏侯昊。夏侯昊整理出的资料她并没有看,所以现在在场的几个人中表现的最惊讶的就反而是她了。 “嗯。”夏侯昊看了一眼边上的云琪菲,给了她一个“你别大惊小怪”的眼神,然后就回答道:“之前我还只是猜测,但这个猜测却是接下来所有问题的基础。一旦这个猜测成立,那么之后的所有关节就都说的通了。” “难怪。”一边的云琪菲却好像没有听到夏侯昊,这正儿八经的分析,反而自顾自的叨叨了一句:“难怪她扮男人这么像!” “唉。”审讯室里,雪莉的冷脸几乎只闪现了一毫秒,快的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也辨别不清。她很快就摆出了一个满怀哀怨的笑颜,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国内一流大学的教授竟然会这么迂腐。” “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魏教授微微扬了扬嘴角,抬了抬眼镜说道:“而不是在对你做出评价。” “可你刚才说的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啊。” 雪莉轻蹙起了眉,脸上委屈的表情不减,话音里有江南语调独有的妮侬感,让这句话听起来与其说是在质问魏教授,倒不如说是在对旁观的警察们控诉,仿佛施下滔天暴行的人并不是她,而是罗列了她罪状,道出了她实情的魏教授。 “是么?那么我为刚才随意提及你的隐私道歉。” 面对这样颠倒黑白的控诉,魏教授却很是爽快的低了头,向这个连环杀手承认了错误,然后,他话锋一转,就又对雪莉说道:“不过你应该清楚,像你这样的犯罪者,在警方面前是没有隐私的。我刚才所说的每一件事,夏警官也都是知道的。坦白的讲,我们虽然很惊讶却并不觉得你奇怪,某种程度上说,甚至觉得你很可怜。” “可怜?”雪莉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阴冷,魏教授说的这个词终于触及到了她神经的某个点,让她显露出了一丝近乎真实的情绪。她笑着冷哼了一声,大大的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看起来像是需要你们可怜么?”更新最快的网 “你当然不需要。” 魏教授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雪莉的一举一动,可说话语气却依旧是轻飘飘的,仿佛像是在与熟人聊着天。 “你母亲杀死你父亲的那一天,你就坐在餐桌前目睹了一切,可你却没有哭喊呼救,我猜,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甚至,你还觉得你母亲的行为是理所应当的。夏警官连夜查到了当年那个案件的卷宗,其中有一份是属于当时侦办这个案件的警官的记录。在这份记录中,你的父亲不但多次家暴你母亲,还将piao客带到自己家中,强迫你母亲卖/yin,而当时的法律根本无法处理这样的‘家事’,所以那时,警察们虽然都很同情你们母子,却无法找到证据逮捕你父亲。你家周围的邻居也是,口供中处处都写满了‘可怜’这两个字。” 魏教授一口气说了很多,而雪莉则是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态度事不关己的,就仿佛是在听属于另一个人的故事。 “当时,你一定觉得很痛快。”魏教授的语调带上了一缕唏嘘,他直视着雪莉,一字一顿地说道:“直到你母亲在你面前,用杀害你父亲的那把菜刀割喉自杀。” 魏教授低下了头,又扶了扶眼镜,然后才重新开口道:“我很难想象你当时的感觉,是觉得震惊,觉得难过,还是觉得被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人背叛了。” “记不清了。”这明明是一个足以令任何人揪心的案件,坐在一旁的江涛,甚至直至此时,都还能清楚的回想起,看完卷宗后那种缠绕在自己喉间的窒息感。可身为这个恶性案件的当事人,他眼前的这个雪莉,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她见魏教授的目光又重新与自己相接,便又扇了扇自己那长长的睫毛,然后非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魏教授看着雪莉的表现,便仿佛早有预感一般,微微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垂下了目光,突然用极其机械的口吻,在这位当事人的面前分析起了她因此事而产生的心理上的病态。 “这件事情让你的心灵产生了扭曲,在你心中,你母亲的形象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在一个小孩子的视角中,经历了从神化到跌落神坛的全过程。所以你才会对女性表现出极其矛盾的态度,一面对被/监/禁,殴打,强迫的女性不闻不问,一面又将自己重塑成了女性的模样。” “呵呵。”听了这话,雪莉就像是突然被告知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展颜轻颤了起来。见魏教授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她才止住了笑意,轻启朱唇说道:“你们这些学者,总是喜欢把事情往复杂里想。我变性,只是因为有的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办事而已。” “办事?你是指诈/骗,还是杀/人?”魏教授立刻插了一嘴,而这时的雪莉却只是扬了扬眉毛,弯了弯嘴角,再没说一句话。 “狡猾......”夏侯昊捏着自己的下巴,透过玻璃看着魏教授一次次的套话,却全都以失败告终,心有些沉了下去。 “是啊,到现在为止,魏教授说的她只承认了两点,一是她确实是变性人,二是她父母的惨案,其他的全都被她巧妙的回避掉了。” 边上的云琪菲也显得相当沮丧,她语调急躁的说道:“可变性又不犯法,而且在她爸妈的事里,她简直就是受害者,要不是现在证据确凿,我都要觉得她可怜了。诶,我说。” 她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夏侯昊,问道:“你觉得魏教授真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重重的点了点玻璃对面,那个晃着长腿的行凶者,眉宇间充满了对这个巧舌如簧,又聪明到危险的女子的不信。 “我看她根本就已经说谎成性到不会讲真话了吧!” “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夏侯昊居高临下的白了云琪菲一眼,又将手放到胸前交叉了起来,看向了玻璃对面,坐在那审讯桌另一边的魏教授说道:“现在,我们也只能相信魏教授了。” 审讯室里,魏教授好像也厌烦了和雪莉兜圈子,突然麻利的翻开了厚厚的资料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证物袋。 证物袋里,三张小巧的白色卡片吸引了雪莉的注意力。但当魏教授把这个装着纸片的证物袋,摊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雪莉的眼神就燃起了一点怒意,因为她看见,这三张白色名片上,被按上手印的位置竟然都被剪去了一小块,名片被开了一个窟窿,而手指印形成的小爱心也变成了心碎的形状。 “这是从你的房间里找到的名片。”魏教授仿佛没有看见雪莉瞪过来的眼神,又将那证物袋往光线好的位置推了推,然后缓缓的说道:“上面的指纹和血液经过物证的检验,都属于这张名片的主人。同样的,警方还在上面发现了你的指纹。” 魏教授又习惯性的曲指抬了抬眼镜,接着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些名片上的血手印,是它们的主人为了表达对你的爱意,自愿割破自己的喉咙,用从那里流出来的鲜血按上去的吧?” “那可不一定。”雪莉依然瞪着魏教授,可听了魏教授带着讽刺的问题,她盛着些许怒气的眼神里,却又突然生出了一丝戏谑。 挑了挑眉毛,她用和刚才魏教授提问时相同的讥讽语气回答道:“也有可能是鼻血呢?” 说完这句,她就自顾自的顿了下来,还有些得意的看向了魏教授,静待着他的反应。可魏教授也同样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情绪,依旧是微笑着淡淡的回望着她。于是,雪莉眼中的戏谑便很快褪了下去,唯独留下了那点点的怒气,接着说道:“你们把我的收藏弄坏了。” “你的收藏。”魏教授向前倾了倾身体,说:“这么说你是承认,和他们存在/性/交易了?” “呃嗯。”雪莉微微努起了嘴,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收他们的钱。” “确实。”魏教授微微向后挺了挺身体,然后说:“你都‘还’给他们了,在他们死后,你将钱撒在了他们的尸体上。我很好奇。” 魏教授就这么顺势靠到了椅背上,坐出了一派悠闲的模样,行为举止突然变得和之前全然不同。 现在,魏教授的态度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高傲自满的精英人士,仿佛刚才那个温文尔雅的形象,只不过就是他精心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而现在他终于装累了,所以,才把自己的本性显露了出来。 他双手交握着放在腹上,稍稍歪了头看向雪莉说道:“为什么是这三个人?你的恩客应该不少,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三个人。他们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你忍不住对他们下了手?” 看着魏教授的改变,雪莉的嘴角又逐渐弯了起来,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冰冷。她没有回答魏教授的问题,而是也歪了歪脖子,对魏教授提问道:“你知道他们都已经结婚了么?他们都有妻子,还有孩子。” 说完这句,她又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那三张名片,眼神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可却不知为何让人看着觉得心口一紧,就仿佛是那源自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开始对你叫嚣起了危险。 于是,她就在这一片令人绷紧神经的空气中,张开了嘴,就像有着美丽鳞片的蛇发出嘶嘶的响声,说道:“他们都喜欢听话的老婆,忍受不了小孩子的哭闹,所以才出来找乐子。你知道他们的妻子,是怎么哄孩子的么?” 蛇蝎的目光扫过了桌子对面的江涛,停在了魏教授的身上,江涛顿时就止住了正在记录口供的笔,变得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接着,在这一阵让血液都凝固的沉默中,雪莉嘟起了嘴。 “嘘——” 她吐气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却成功的回响在了整个审讯室里,让身在旁边的房间里,明明有一道玻璃可以作为屏障的两人,也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嘘。”看着神色丝毫未变的魏教授,雪莉这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妈妈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这一次,魏教授没有再接话。而雪莉则像是终于赢得了胜利一样,欢畅淋漓的笑了起来。过去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停了下来,瞥了瞥边上脸色都已经明显有些发白,还刻意的避开了自己视线的江涛,她接着便又饶有兴致的,侧眸看向了另一边,那位翘着二郎腿,挺直着上半身,丝毫也不见有任何动摇的魏教授,弯起了嘴角说道:“怎么?你不问我问题了么?” 魏教授始终没有答话,他稍稍垂了垂眼眸,做了一次深呼吸,便又再一次的看向了雪莉。 雪莉见魏教授的视线又跟自己撞上,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深,她向前支起身体,直到被手铐铐住的手腕印上了深深的勒痕,才压低了声音,盯着魏教授镜片后的眼睛,低声的轻语道:“原来,你跟我,是一样的。” 雪莉的这句话说的真的很轻,轻的只有在现场的江涛和魏教授可以听见。江涛在这本就诡异的气氛里,猛地就被这句话刺的打了一个激灵,可就在他皱起眉头,抬起眼,望向了魏教授的时候,他的耳机里却传来了小周警官焦急的声音。 “江副队!赶紧终止审讯!警队的监控系统被人入侵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说什么?!”夏侯昊惊诧的低吼声瞬间就在观察间里响起。 小周警官刚才冲进观察室的时候,他和云琪菲正贴近了玻璃,努力的辨别着,雪莉刚刚有否对魏教授说了什么。 雪莉的那一句话说得实在是太轻,除了离雪莉只有一张桌板之隔的魏教授和江涛可以听见之外,审讯室的收音设备和江涛的无线耳机都没能收录到。无法听清雪莉说了什么的夏侯昊和云琪菲,理所当然的凑近了玻璃,试图通过紧盯雪莉说话时的嘴型看出些端倪。 所以,当观察室的大门被毫无预兆的,“砰”的一声打开的时候,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玻璃对面的两人,自然也均就被吓了一跳。而猛的闯进来的小周警官,在看清了房间里的两人之后,也是明显的呆愣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呆在观察室里的人和他之前所预期的不大一样,让他原本预备好了的行动,当场就当了机。 “怎么了?”夏侯昊受了惊,本想抱着他刑警队队长,那点细小的官威,立马张嘴训斥一下这个冒冒失失,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的家伙。可当他瞥见了来人,还同时看清了对方的脸色的时候,他就又即刻皱起了眉,沉下了嗓音,张嘴询问起了这位面色惨白的技术员。 小周警官随即就被他的问话唤回了神志,可他却没有立刻回答夏侯昊的问题,而是在反应过来后,于第一时间看向了玻璃对面的审讯室。在他看到里面正在进行审讯的魏教授和江涛,以及正在接受审讯的雪莉之后,就立刻黑着一张脸戴起了耳机,联通了他和江涛之间的通话频道,然后急切的对江涛喊出了终止审讯的要求。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警队的监控系统怎么会被人入侵的?” 站在一边的夏侯昊忽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虽说他对数字监控系统几乎是一窍不通,但也知道市警局在这方面做的防护可绝不会差。承接硬件方面,安装修护的公司信誉度自不用说,一定是经过了层层的筛选,软件方面也一直都有专人把控。而且有小周这样的人才在,警局所设置的防火墙级别也必然是最高的,绝不可能会被人轻易的突破。 自市警局引进安装这套监控系统以来,不要说是被人入侵了,就连报错检修都几乎没有过,可偏偏就在他们审讯这个连环割喉案凶手的时候,那个小周曾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牢不可破的警局防火墙,竟然突然就被攻破了。 “总之先让魏教授和江副队停止审讯!”小周颇显急躁的挣脱开夏侯昊钳制着他胳膊的手,随后便咬紧了牙关,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说道:“那个黑客手段相当高明,我们根本来不及应对,现在只能立刻关闭整个监控系统,才有可能阻止他,进一步入侵警队的其他系统!” “那就都关了!”夏侯昊一边听着小周的说明,一边也迅速的冷静了下来,他马上就从小周的话里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便下了决定。 “耳机给我。”紧接着,他转头示意了一下边上的云琪菲,让她立刻跟着小周去关停整个监控系统,而自己则是向小周要过了耳机,对着尚在审讯室里的江涛解释起了目前的状况。 而与此同时,听了雪莉方才细语的魏教授,则就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牢牢的停在了那里。他的目光直直的与雪莉交汇,周身的氛围也显得冰冷异常。可这样奇怪的对峙只维持了短短的几秒,魏教授便又微微的抬起了嘴角,露出了如沐春风的一笑,而儒雅和煦的气质也就于这一瞬间,又重新的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于是坐直了身体,将双手交握着放到了桌子上,架在他鼻梁上的,那铜金色的眼镜框在有些惨白的白炽灯光下泛起了微光,让人有些看不清藏在眼镜后的眸子。 雪莉诡异的笑容,在看到魏教授表情的改变后,就在一寸一寸的消失。待到魏教授将自己的双手撑到了桌子上——就与她之前所做的一样——倾身向她靠近的时候,雪莉就已经彻底换回了与她那日站在垃圾桶前时一样的神情,冷漠又带着藐视,冰凉的仿佛不似活物。 而看着这样的雪莉,魏教授却是淡淡的开了口,不急不缓的说了一句。 “你错了,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魏教授。”坐在魏教授旁边的江涛,不久之前是突然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耳机,虽然在他极力的掩饰下,他的肢体语言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对,但他多次变化的脸色却让人不难猜测,就在刚才,警局里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可那时审讯室里的另外两人,都正在专注的互相角力,所以他们都没有发现到江涛的异常,直到他用相当低沉的声音叫了魏教授一声,魏教授才像是终于想起了江涛的存在,用询问的表情转头看向了他。 “怎么了?”江涛现在的表情着实是难看的很,不要说是魏教授,就连对面的雪莉都眯细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看了过来。所以,魏教授赶紧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们得终止审讯。”江涛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似有深意的看了对面又开始有些嘴角上翘的雪莉一眼,就又沉默的回望向了身边的魏教授。 “好。”看见江涛的反应,魏教授立刻领会到,这个让他们终止审讯的原因,恐怕是不便在雪莉面前说明的。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将桌上的证物资料都放回文件夹内,就随着江涛一起站了起来。雪莉看着两人的行动,又放松的将身体靠回了椅背上,一言不发的微扬着唇瓣,直到两人站起身来,朝审讯室门口的方向迈开脚步。 “你这样,真的很无趣。” 突然,她看着两人的背影,嘲笑似的说了一句。 魏教授蓦的停住了脚步。江涛这时已经走到了审讯室的门口,正要伸手扶上眼前的门把手。他忽的听到了身后雪莉的响动,于是半转过身体朝后看去,这才发现魏教授并没有跟上来。 魏教授和有些疑惑的江涛对视了一眼,就微弯了嘴角,在江涛逐渐睁大的眼睛中缓缓转过了身,又面向了雪莉的方向。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魏教授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富有磁性,像凉凉的湖水拂过人的耳膜。他说:“林朝辉是你杀的么?” “想看那个烦死人的警察怎么审犯人嘛?” 半个小时前,在这个城市的另一隅,一间四四方方的网吧隔间内,林心蕊就像是个诱惑人心的可爱恶魔,她盘着腿,坐在电脑椅上,眉眼弯弯的问起了伯谛。 伯谛轻轻的皱起了眉。要说实话的话,他当然是想看的,倒不如说他今天一早赶到警局,就是为了在夏侯昊审讯这个连环杀手的时候,能够跟随魏教授从旁观察整个审讯过程。如果今早,不是夏侯昊在他到警局的时候,横插一脚,硬是给他分派了个任务,把他赶了出来的话,那他现在就应该是站在警局审讯室隔壁的观察间里,分析这个凶手的每一个小动作和细小的微表情了。 可面对眼前林心蕊的询问,他却还是在心里犯起了嘀咕,甚至还于此时产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伯谛才没有立刻就回答林心蕊的问题,而是先轻轻的蹙起了眉,试图能在自己的脑中先推测出个所以然来。 可电脑桌后的林心蕊一看见伯谛的脸色出现了犹豫,就立刻转过身,将身后方凳上的书包挪到了电脑桌上,并将那张方凳搬了过来,安放在了自己的电脑椅旁边。然后,这小姑娘才又重新坐了下来,将视线重新投向了伯谛,笑嘻嘻的伸手在那方凳上拍了拍。 见林心蕊都已经主动给他设好了观赏席,伯谛便只好无奈的暂时放弃了思考,这小丫头究竟打算怎么看到几里之外,在警察局里进行的审讯这个问题。他抓起自己的挎包,侧过身,挤过电脑桌和隔间墙壁之间的缝隙,也走到了电脑桌的后头,然后才迎着林心蕊满意的目光,在那张方凳上坐了下来。 这时,他才清楚的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蓝色背景的桌面上有一个网页窗口,是国内一个知名的动画播放平台的页面,上面正播放着一部日本的动画片,在叽里呱啦的讲着伯谛听不懂的对白。 他接着就又侧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林心蕊,这小姑娘此时正在贴心的,将挡住他视线的那个饮料杯子,挪到电脑桌的另一侧,摆放在那个防雨书包的旁边。然后,林心蕊回头冲她笑了笑,便在电脑椅上坐直了身体,在伯谛的注视下抽出了电脑桌下的键盘,噼里啪啦的在上面敲出了一串符号。 “!”伯谛的脑中腾的闪现出了一个惊叹号,因为这小姑娘敲击键盘的感觉,令他觉得没来由的熟悉。他马上猛的一个抬头看向了电脑的屏幕,果不其然,原先播放着动画的网页和那蓝色的桌面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黑洞洞的底色和不断变化着的绿色代码。 “你会计算机语言?”伯谛惊诧的望向了身边,挂着耳机,飞快敲击着键盘的林心蕊。 “嗯!”林心蕊偏头看了伯谛一眼,一看到伯谛瞠目结舌的表情,她的眼里就盛满了笑意,颇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我可是申浦最强的黑客!” 林心蕊一边对伯谛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减慢,她的语气就仿佛是小孩子,在像邻居大哥哥炫耀着自己这次考试得了全班第一,可话里的内容却让伯谛的整个后脑都开始发起麻来。 “黑......客......”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只在电视剧里听到过的词汇,开始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可就在他反应过来,这小妮子现在进行的,恐怕就是入侵市警局办公大楼系统的操作,而他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则应该立刻喝止她的这种违法行为的时候,林心蕊却是重重的敲击了一下键盘,朗声的说了一句:“进去了。” 伯谛后悔的闭起了眼睛,他长吐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开始思索起一会儿要怎么跟夏侯昊“投案自首”才好。可眼下正在进行中的“犯罪活动”也还得需他解决,伯谛于是只好鼓起勇气,定了定神,赶紧抬头,看向了那个14岁的顶级黑客。而此时,这个可爱的黑客小姐也正看向了伯谛。 “是哪间审讯室?”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 “......”伯谛刚想出声阻止林心蕊的行动,就被她先发制人的用一个问题打断了。他只好先暂时闭了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皱着眉,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的开口道:“林心蕊。” “哎!叫心蕊就行。”林心蕊歪着粉扑扑的脸蛋,俏生生的应道:“伯谛哥你说。” “心蕊。”伯谛看着她充满期待的月牙眼睛,叹了一口气,改口道:“你知道,我是申浦市刑警大队和申浦大学心理学教授的联络员么?” 林心蕊闻言嘟起了嘴,皱起了眉,侧了侧头,然后将脑后的马尾摇出了狗尾巴的效果。 “唉......”伯谛见状又叹了口气,他抿了抿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就是在警局工作。” “哦,然后呢?”林心蕊这次终于听明白了伯谛的意思,可她似乎还不甚理解伯谛为什么要提这个,于是很快就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是违法的么?”伯谛见旁敲侧击没有任何效果,只得语重心长的直言出了事实,希望林心蕊可以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及时醒悟,悬崖勒马。 “可我又没偷又没抢!也没有害人啊!”可林心蕊却显然没有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不妥,她不满的蹙起了眉头,理直气壮的辩解道:“而且我是被害者家属,我没有资格了解警方的调查进度嘛?” “那也不能用这种方式。”伯谛知道林心蕊现在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他放缓了语调,温和又郑重的看着她说道。 “算了!你不告诉我,我就一间一间的找!”见伯谛不但不愿意告诉她审讯室是哪间,还要开始对她说教起来,林心蕊便赌气的瞥过了头,又开始闷头敲击起键盘。 伯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怕,凭林心蕊刚才那说几句话就能突破警方防火墙的能耐,如果真的让她这么一间一间的找过去,事情就会变的愈发不可收拾,于是伯谛一边暗暗的掏出了手机,准备先发个短信,给夏侯昊报个备,一边又无奈的对着那个气鼓鼓的后脑勺说道:“一号,是一号审讯室。” “谁?”摊在椅子上的雪莉,在听到林朝辉这个名字之后,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她双手突的抓住了椅子的把手,瞳孔在一瞬间睁大,脸上的神情也迅速的阴沉了下来。看到雪莉出现的变化,江涛也顿住了试图去催促魏教授的手,皱起了眉看向了雪莉。而导致雪莉产生动摇的魏教授本人,则还是处变不惊的站在那里,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林朝辉。你的第四个受害者。”魏教授缓缓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翘起,用并不响亮却足以让雪莉听清的音量一字一顿的说道:“还是说,这个名字也需要我写出来你才会有印象?” 雪莉的呼吸明显变的急促了一点,她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是恶狠狠的盯向了魏教授,似乎是在判断这个男人说的话是不是可信。半响,她垂下了眼眸,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般左右转动了一下眼珠。期间,魏教授始终是一言不发的微笑着看着她,而江涛也只得在这沉默中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观望着两人。 “老区公寓里死的是林朝辉。”又过了一会儿,雪莉的声音才低低的响起,她依旧低垂着眼帘,并没有去看魏教授和江涛,而说出来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自顾自的低语还是在询问眼前的那两人。 “对。”魏教授这时才又出声,对着垂着脑袋的雪莉说道:“你不知道?” “呵。”雪莉轻轻的笑了一声,她缓缓的抬起了头,挺直了身子,身体的语言又变回了之前那般的从容不迫,脸上也重新露出了优雅的笑意。而她在审讯初展现的那种凶狠又充满攻击感的气质,却没有再出现,可取而代之的,却竟是一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幽怨的感觉。 “我要见铃。”她轻轻的开了口,看着眼前的那位心理学教授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你说谁?!”一秒钟后,在观察间里的夏侯昊对着自己的手机,和玻璃对面的魏教授,于同一时间问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心蕊。”伯谛忍受着听筒里某人的滔天怒气,耐着性子又说了一次。 尽管此时,他的脑子还在因为夏侯昊方才的吼叫,而感到嗡嗡作响,而在他眼界中,那些随着夏侯昊的话音而出现的爆炸型文字,也还没有彻底淡去。但一看到那个坐在自己面前,正呆呆望着屏幕的女孩的背影,伯谛就只得努力的忍下了自己胸口的不适,再一次,对着电话那头的夏侯昊,耐心的进行了说明。 “侵入警局监控系统的人是林心蕊,我现在就在她边上。” “林心蕊?怎么会是她?” 大抵是察觉到了听筒中,伯谛的话音透露出的那一股明显的压抑感,夏侯昊立马就放缓了自己的语气,然后才继续询问起了电话那端的伯谛。 他这会儿其实已经意识到,因为自己刚才的气急吼叫,此时的伯谛恐怕已经出现了身体上的不适。而作为一个明知道伯谛情况的人,他此刻可实在是有些难辞其咎,所以,他本是应该立刻给伯谛赔礼道歉,表示自己的歉意的。可偏偏,就在眼下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有更为紧急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夏侯昊也就只能先硬着头皮,暂时压下自己愧疚的心思,决定先向伯谛问清楚情况再说。 他吐了一口气,愈发的平和了自己的语调,这才接着说道:“她一个才上初中的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这么大能耐?你确定她是一个人做到的?” 这倒也不能怪夏侯昊不相信伯谛。 警察局的网络防火墙一直都是由专人编程设计,其中更是有那位被夏侯昊称之为“博士”的小周警官的一份功劳。可若是要让他知道,由自己编程的系统,竟轻而易举的就被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初中生给入侵了,那小周警官和其他那些专业技术员们的面子可就真的没处搁了。 再加上,根据他们的调查,林心蕊接受的也是及其普通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而依照她家里的情况,林朝辉和林姐也绝不可能,会另外送她去进行相关专业的学习。那么,她一个连初中毕业文凭都还没拿到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就这么三两下的突破了由一群专业的计算机编程人员设下的限制呢? 林心蕊突然表现出的能力实在是太过超乎常理,使得夏侯昊的大脑,在一时之间只得作出拒绝接受这种可能性的选择。 “她是一个人。” 伯谛轻舒了一口气,夏侯昊语气上的转变终于让他紧绷的肩膀松弛了下来。他本还有点害怕,以为夏侯昊会在一气之下将林心蕊逮捕,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所以,伯谛紧张的情绪也就立刻得到了一点缓解。 可情绪上的放松,却并不能让他沉闷的心情也因此变得好受一些。伯谛又看向了那个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的小小背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再次出声说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不懂计算机语言,所以并不清楚。但她确实是一个人操作的电脑,而且她告诉我,她是申浦最好的黑客。” “计算机语言?嘶......” 夏侯昊听了伯谛的描述,一下子就变得心情复杂,看样子,林心蕊对于计算机编程的熟悉程度,大大的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是伯谛,就算是他在现场,也一定是无法立时做出判断的。 于是,夏侯昊只得又皱起了眉。他思考了好半响,这才终于做出了决定,对着电话那头的伯谛指示道:“你先让那小丫头离开电脑吧,我让云儿带着小周过去找你们。” “她现在已经没有在操作电脑了。” 伯谛看着那个好像泄气的皮球一般,抱起双腿将头埋进膝盖里的萎靡身影,缓缓的对夏侯昊说道:“可有一个更紧急的问题。” “什么问题?” 夏侯昊又蹙起了眉,就在他在心里想着,只要现在那个小祖宗不给他们警局的防火墙开个大洞,其他的问题都应该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的时候。 “心蕊好像认识那个凶手。” 电话里的伯谛,却仅用了一句话就又成功的让他的脑子炸了开来。一瞬间,夏侯昊就回想起了刚才,魏教授和雪莉在审讯室里进行的那一段古怪的对话。 当其中的一方提出了一个明显有着否定答案的问题的时候,那受询问的另一方,却不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还因为这问题本身所带有的信息,而感到了震惊。 按理来说,这第四起割喉案的相关信息,本就不应该会出现在这次的审讯中。毕竟,林朝辉案几乎是从一开始就被他们排除在了连环割喉案的范围之外。而之后,他们在雪莉家里发现的,作为战利品的名片册,也很有力的佐证了这一点——印着染血的手指印的名片只有三张。 再加上,警方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发现雪莉与林朝辉之间有存在任何明确的接点。除了那个老鸨吴丽之外,这两人之间应该就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共同的熟人了。而这两个人本人之间,仅根据警方目前所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也是应该不存在任何直接接触的。 所以,魏教授本来根本就没有必要,在对雪莉的审讯中提及林朝辉这个人,而雪莉也绝不应该会对这个名字产生任何的反应。 可奇怪的是,不但魏教授提到了,就连雪莉也表现出了与预期不同的激烈反应。 关于老区公寓凶杀案的报道,早已经在申浦的各大媒体上播报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而关于死者的身份信息,在警方成功的捣毁了那个卖/yin/组织的老巢之后,也并未再继续对外进行任何刻意的隐瞒。所以,雪莉完全可以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清晰的了解到这第四起案件的详细情况。可方才,这个一直都显得冷酷无情的杀人凶手,却第一次在警方的面前表现出了意外的情绪,就好像,她是真的直到今天的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老区凶杀案的死者是林朝辉一样。这就又再一次的深深加重了夏侯昊心中那种令人扬眉的古怪感。 一时之间,纷纷攘攘的疑点出现在了这位刑警队长的脑海中,让他一下子抓不到任何头绪。 “我要见铃。”雪莉的这句话,突然异常清晰的浮现在了夏侯昊的脑海里。 夏侯昊忽的就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后,他转头望向了玻璃对面。对着那个靠坐在审讯椅上,对魏教授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静静的呆在那里,保持着一脸神秘莫测表情的雪莉,扯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后,他一边面色复杂的眨了眨眼睛,一边又对着手中的手机说道:“林心蕊的网络账号用户名,该不会是铃吧?” “不是。”伯谛否定的声音,立刻就从手机的听筒中传了出来。可正当夏侯昊觉得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准备长舒一口气的时候。 手机对面,看着网吧电脑屏幕的伯谛,就又紧接着说道:“她的用户名是英文,doorbell,翻译成中文叫,门铃。” 夏侯昊刚刚才放下的心登时就又纠结成了一团,他闭着眼睛仰头咬了咬牙,对着电话说了一声“稍等一会儿”,就走到了观察室的通讯器面前。 按下了对审讯室公放的按钮之后,夏侯昊定了定神,就朗声对着玻璃对面的雪莉说道:“雪莉女士,你要见的人,全名应该是doorbell,门铃小姐,对么?” “呵。”雪莉闻言,魅惑的眼睛一瞬间就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她轻轻笑了一声,看向了那面占据了半个墙体的镜子,说道:“你看,还是夏警官懂我。” “好。”伯谛挂断了与夏侯昊的电话,便又一次的看向了那个,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的身影。而那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心情,也就再一次的占据住了他的心神。 电脑屏幕上的监视画面窗口还定格在雪莉的面孔上,虽然屏幕上的画质,因为镜头的过于拉近而不甚清晰,但却依旧可以让人轻易的辨认出这个女人的面容。 方才,林心蕊一看到在审讯室里审讯的人不是夏侯昊,就对警方这边的人员失去了兴趣,她接着马上就操纵着电脑,改变了审讯室摄像头的拍摄角度,让它转动了脑袋,将镜头聚焦到了坐在那张审讯桌对面的受讯人身上。 就在伯谛还在因为这个小姑娘的远程操控,竟然还可以做到这样细致的操作而感到惊叹不已的时候,他身旁的林心蕊,却在逐渐拉近的画面里瞥见了一个让她瞬间就变得目瞪口呆的面容。 “怎么了?”伯谛马上就注意到了林心蕊的变化,并关切的出声询问了她。 “怎么会......怎么会是她......”林心蕊瞪着屏幕,嘴里的呢喃因为惊慌而变得断断续续,她动摇的样子,立刻就让伯谛觉出了一丝不对。 “她?” 伯谛看了一眼初次见到的雪莉的面容,便又再一次焦急的望向了林心蕊。 “你认识她?” “雪莉......是雪莉......”林心蕊还是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依旧看着屏幕里的女子,呼吸急促,似乎是只依靠着本能,喃喃的回答着任何人对她提出的问题。 听到林心蕊说出了“雪莉”这两个字,伯谛的后背立刻就攀上了一阵彻骨的凉意,他马上伸手扳过了那小姑娘正在微微颤抖着的肩膀,并强行让她的视线离开了屏幕。 林心蕊此时的脸色已是白的瘆人,而她的双手,也因为受到突然的惊吓,而变的和室温一样的冰凉。伯谛看着林心蕊的样子,就仿佛是看到了惊恐发作的自己,他立刻就轻轻的抓住了林心蕊的双臂,试图用自己手掌的温度,去缓解这姑娘仿佛连血液都被冰冻了的身躯。就像夏侯昊当时抓着他的手劝慰他时一样,伯谛缓缓的开口,对着林心蕊说道:“心蕊,看着我,跟着我一起呼吸,慢慢的呼吸。” “呼......”林心蕊到底只是一个被吓懵了的孩子,她立刻遵循着伯谛的指示,跟着他一起做起了深呼吸。几轮下来之后,她的脸色终于慢慢的好了起来,可于此同时,她的眼圈却也渐渐的开始泛起了红。 “伯谛哥......”她张了张干涸的嘴,说:“是......是她杀了林朝辉......是她杀了我爸么?” “......”伯谛盯着林心蕊的眼睛陷入了沉默,这姑娘恳求一般的语气让他如芒在背。 从林心蕊的反应来看,雪莉与她的关系很不一般,如果硬是要伯谛进行猜测,他一定会说这两人至少会是关系很好的友人。所以,这时候的伯谛实在不知道,是告诉眼前的这个女孩,你认识的这个雪莉虽然并没有杀害你的父亲,但却是一个无恶不赦的连环杀手要更残酷些,还是告诉她,其实你的母亲才是警方真正在怀疑的对象,要更残酷些。 这两个答案都一定会杀死林心蕊心中的某些东西,可伯谛也实在是不想说谎,于是,他只得沉默了下来,低下了头,他避开了林心蕊那让他感到针刺一般的视线,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可伯谛的沉默却被林心蕊当作了默认。吸了吸鼻子,她微微扬起了头,硬是没有让自己在伯谛的眼前落下泪来。然后,她又轻轻的转过头,将自己的视线再一次投向了屏幕中的那个女人。 伯谛看着垂落下来的马尾发丝,结束了回忆。 刚才夏侯昊在电话里解释了雪莉要见林心蕊的请求,而伯谛也告诉他,他们在这边的监控里都已经看到,也听到了,可林心蕊对雪莉这个要求的唯一反应,就是更紧的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腿。 考虑再三,夏侯昊还是决定让伯谛先不要有所动作,看着林心蕊,等云琪菲和周鹏到场,再由云琪菲带他们回警局,而小周警官则是继续留下来检查网吧电脑上的操作记录。 伯谛也赞同了夏侯昊的这个方案。无论如何,林心蕊已经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中,不管她到警局之后愿不愿意与雪莉对话,都还是须要接受问询。至于侵入警局监视系统的事,就要看小周警官的检查结果再做定夺了。 伯谛叹了口气,就又一次在林心蕊边上的那个方凳上坐了下来。他低着头,眼神虚空的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出声问道:“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她帮过我。”林心蕊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闷闷的响了起来,她并没有抬起头,就这么将脸埋在膝盖后面说道:“我想升级电脑,但我没钱,买不起配件,她那天也在那家电脑店里......”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看见你偷东西了,对么?”伯谛并没有责备她,也没有出声,让她面向自己,只是用温和的语气耐心的继续问道。 等了一阵,林心蕊的后脑勺动了动,马尾上的发丝更多的散落了下来,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她帮我买了那个配件,然后请我吃了麦叔叔。她说,小孩子不能做这种事,不然长大了以后就会变成她那样。” “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伯谛又轻轻的问了一句。 这一次,那束马尾颤动着左右晃了晃。 “她没说。”林心蕊的声音又顿了顿,她似乎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好事。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一直对我很好。” “嗯。”伯谛没有反驳她,也没有纠正她。这世上有的是做着坏事的好人,偶尔有一两个做好事的坏人,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伯谛轻吐了一口气,又让手机在自己的指间转了一个圈, 然后,他侧眼看向了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轻声问道:“你想见她么?”网首发 小姑娘沉默了下来,她抱着膝盖,静静的,静静的,就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半响,才有一道带着呜咽,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从那宽大的校服袖子间漏了出来。 “想。”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云琪菲和小周警官并没有让伯谛等的太久,不到四十分钟,他们就赶到了网吧。到达之后,他们便直接对着前台的那两位管理员,出示了警官证,并告知了这两人,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找现在正在楼上包间里的那个小姑娘林心蕊。 前台那位带着伯谛上楼的管理员小姐姐,在得知了眼前两位警官的来意之后,立刻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她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会儿,这才在另一位管理员的提醒下,站起了身来,给云琪菲和小周警官带路。 虽然这位管理员并不知道,林心蕊这次是惹出了什么事,可既然能让两位市刑警大队的警官直接找上门来,那想必就不会是小事。所以,她甚是担心的放慢了脚步,还不断的频频回头,表情担忧的瞥了身后的这两位警官一路。待到他们踏上了二楼的平台,这位小姐姐更是忍不住,皱着脸断断续续的拉着云琪菲求了好一阵的情。 云琪菲只得好生宽慰了那管理员一会儿,这才带着小周来到了伯谛和林心蕊所在的包厢前。 “看着挺心疼小姑娘的。” 云琪菲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在楼道口徘徊,面色焦急的管理员,如是的评价了一句,然后才对伯谛轻声说道:“小姑娘现在情绪怎么样?” “算是稳定下来了。”伯谛侧过身,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坐在椅子上,终于抬起了头,却依旧有些晃神的林心蕊。 站在他对面的云琪菲,于是也正好顺着伯谛让开的那一线空间,看到了里面那位,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眼神呆滞的小姑娘。 “既然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那你们倒是让我进去啊!” 可就在云琪菲看着这一幕,发出了微微的叹息的时候,她背后,小周警官那急不可耐的声音却也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这隔间的空间非常狭小,刚开始,云琪菲怕吓着小姑娘,硬是和伯谛一起堵住了隔间门,这才把脸一阵青一阵红,戴着一副不知是来寻仇还是来探宝的表情的周鹏警官拦在了外面。 之前在警局,当这位刚刚紧急关停了警局监视系统的“博士”,接到夏队长的电话,匆匆赶回到一号审讯室观察间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等待他的会是这样的一个消息:破开他引以为傲的防火墙,侵入了警局监控系统的,竟然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初中生女孩,而且这个女孩,还正巧,就是这第四起割喉案的死者,林朝辉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小周警官还记得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对着夏侯昊的咆哮。 他那时就觉得,自己这是被一个,甚至连C语言和BASIC语言都分不清的计算机文盲给羞辱了。因为在他看来,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全年摸到计算机键盘的时间全部加起来,都不可能有他一个月多。那她又怎么可能有能力来突破这个由他主导,再加上警队其他数位计算机高手联手打造出来的警局防火墙呢? 但当夏侯昊说出“doorbell”这个词的时候,小周警官的那一腔愤怒,却在一瞬间就被浇熄了。 “你说什么?”他紧接着,便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呆愣楞的对着夏侯昊问道。 “我说林心蕊的用户名叫doorbell,门铃。” 眼前的夏队长看着他过山车一样的情绪变化,立刻就用看疯子般的眼神,上上下下的瞅了他一遍,还立马蹙眉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可这些放在平时足以惹得这位“博士”跳脚的反应,此刻却被小周警官彻彻底底的无视了过去。因为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在申浦黑客之间流传的,犹如是都市传说般的一句话————“门铃响,墙洞开。” 小周警官也是在一个及其偶然的机会下,在一个黑客聚集的网站里,首次得见了这个“门铃”的消息。当时,那个帖子就打着耸动性很高的大红标题,让人很有点进去的欲望。而正文当中的描述,更是将这个叫做门铃的黑客,说成了近几年黑客界里突然杀出的大神,并且还大肆的宣扬此人的“光辉事迹”。虽然当时有很多资深的黑客,都和小周警官一样,对这篇帖子的内容摆出了嗤之以鼻的态度,可却也有不在少数的人认可了里面的信息。这样的争议,更加增涨了这位“门铃”在圈子里的热度。 之后,这个被称为“门铃”的黑客的消息,就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小周警官的眼前。Ta或是突破了某家银行的防火墙,却分文未取,只是在漏洞代码的附近留下了一个鬼脸表情。又或是入侵了某家大企业的后台,却只是篡改了某个即将运营不下去的小游戏的投资额度。 总之,都是一些看上去无聊至极,但却又很让人快意一笑的事。而这个“门铃”本人却从来没有在众人的眼前现身,或主动来承认过有关它的任何一个传言。久而久之,这个“门铃”就仿佛真的变成了申浦市黑客圈里的传奇。以至于直到跟着云琪菲坐上警车,小周警官的脑子都还在拒绝相信,今天,自己竟然就要去跟这个“传奇”打照面了。 所以,在到达网吧之后,小周警官立刻就陷入了自身被一个小孩子打败的屈辱感,证实一个黑客界传说的兴奋感,和可以跟高手对话的狂热感,这三重感情的旋涡里。而这时小周警官的脑子却更像是一台老旧的计算机,无法一下子区分这么多的复杂代码,一阵吱吱嘎嘎的解析之后,终于是放弃了工作,选择将这些情绪统一读作了愤怒在他的脸上释放了出来。以至于伯谛在打开门之后,马上就看到了一个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周警官,吓的他一把拉住云琪菲,死死的就堵住了这位周警官的去路。 “那你的情绪稳定了没?”云琪菲回头斜了一眼还是显得有些兴奋的周鹏,充满嫌弃的感情溢于言表。 “我哪不稳定了?!”小周警官好像终于被云琪菲和伯谛的目光刺伤了自尊,他扶了扶黑框眼镜,镇定了一下情绪,用虽然是在反抗却明显又带有几分强弩之末意味的声音,咋咋唬唬的辩解道。 “你确定肯定决定冷静了是吧。”云警官交环着双臂,瞪着小周警官又确认了一句。 “哎呀我肯定!”小周的脸色这才彻底恢复了过来,有些央求的表明了自己的状态。 看周鹏终于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云琪菲这才收回了谴责的目光,看着伯谛点了点头。伯谛看了看云琪菲,又看了看这时候已经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周警官,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让开了身体,走回了林心蕊的身边。 林心蕊两眼无神的抬起了头,依次看了看伯谛,云琪菲和还被云琪菲堵在门口,正探头探脑的小周警官。然后,行尸走肉一般的站了起来,拿起了书包,坠着脑袋挪到了云琪菲的跟前。 “唉......”云琪菲抬眼和伯谛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同时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云琪菲也再没说什么,她伸手揽过了林心蕊的肩膀,转了个身就护着她朝门外走去。路过门口的时候,小周警官似乎很想叫住林心蕊说些什么,可云琪菲立刻就扬起了一个极其凶恶的眼神,于是,周警官就只好委委屈屈的提着他的背包让到了一边,背靠着走廊的墙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电脑我没设保护,你可以直接查。” 这时林心蕊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转头看向了那个吸在墙边,一头鸟窝的矮个警员。她眼神依旧是木木的,但比刚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她看着小周警官,似乎是想冲他笑一笑,却始终没能挪动嘴角,于是她垂了垂眼眸,又补了一句:“警局的防火墙比我预想的高明。”然后转回头,亦步亦趋的随着云琪菲走出了楼道。 拿上自己的挎包从电脑间里出来的伯谛,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他拍了拍,傻傻的把嘴张成了一个O型的小周警官的肩膀,就丢下呆若木鸡的他,追着云琪菲和林心蕊下了楼。 “胡闹!”云琪菲刚带着伯谛和林心蕊进到警局的大厅,夏侯昊夏队长,就已经板这一张脸站在了接待室的门口。于是,等林心蕊木然的脚步踏进了屋子,他们就立刻听到了夏侯昊的一句爆呵。 他环抱起了手,无视了不断给他打着眼色的云琪菲,在伯谛关上接待室大门的同时,又对着垂着头毫无动静的林心蕊大吼道:“简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你当警察局是你家么?!想进来就进来,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夏侯昊显然没有什么骂小孩的经验,他张嘴说出来的那些话,听着完全不像是在训斥一个初中生,而更像是在折腾他手下的那些猴子警员。云琪菲立刻就摆着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而伯谛则是皱眉,看了看即使面对这样槽点满满的斥责,都依旧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的林心蕊,接着满脸担忧的,望向了这时也盯着林心蕊,并真心皱起眉来的夏侯昊。 “怎么?今天倒是熄火了。” 夏侯昊的怒气当然是装的,自打看到这小姑娘踏进警局,他就清楚的感觉到这小姑娘的状态不对。网首发 要是就这么让林心蕊进去和雪莉见面,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岔子。这小丫头需要宣泄,那么与其让她进去跟一个变态连环杀手宣泄,再出现什么意外,倒不如让她现在在这里对着自己,把委屈和不满都发出来。 夏侯昊就是这么想着,才在一开篇就吼出了那些很难不让人吐槽的话。但之前一直都跟他对着干的林心蕊,此时却安静的像只兔子,这一反常态的表现,让夏侯昊的心凉了半截,他眯了眯眼睛,又换了一个方式讽刺的说道:“不说话?好,不说话也好,通知她的家长。” 夏侯昊抬眼看向了林心蕊身后的云琪菲,像是什么大人物一样吩咐道。 “啊?”云琪菲愣愣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心想着她妈妈不就在隔壁么?可看见一边的伯谛也冲她点了点头,云琪菲只好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然后便开始朝关闭着的房门走去。 “不要!”林心蕊低着头,瞥见了云琪菲的动作,突然就猛的一个转身,拉住了云琪菲的胳膊,接着又七分惊慌三分恶狠狠的回头瞪向了夏侯昊,说道:“别告诉我妈!” “心蕊。”见林心蕊终于又展现出了情绪,并且这情绪全部都如某人所料一样,直通通的指向了房间另一边的那人。伯谛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看着林心蕊的眼睛说道:“你要见的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你还未成年,我们必须要通知你的母亲,这是规定。” “我不管什么规定!”林心蕊终于开始有些着急,比起见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她似乎更怕被母亲知道她与雪莉相识这件事。她一手拉住云琪菲,又伸出另一只手,拿住了伯谛的胳膊,紧接着央求道:“伯谛哥哥,你别让他们告诉我妈!” “求他没用,他得听我的。”夏侯昊冷硬的声音从林心蕊的背后响起。伯谛又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夏侯昊今天恐怕是铁了心,想要当坏人了。而于此同时,夏侯昊则是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正如伯谛所想的那样,摆足了一个坏人的架势,朝着云琪菲扬了扬下巴,说道:“去,把她妈妈叫过来。” “啪!”夏侯昊话音刚落,一个书包就朝着他重重的砸了过来。 “夏侯昊!!!!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林心蕊嘶声力竭的朝着毫不躲闪,硬挨了一下书包炸弹的夏侯昊喊道:“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 吼完,她不待夏侯昊和其他人反应,就冲到了夏侯昊的身前,胡乱的用双手往夏侯昊的身上砸去。而夏侯昊依旧是不闪不避,任由着这个小姑娘愤怒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胸腹间,就算痛的咬起了牙他都没有躲开。另一边的云琪菲见状正要上来拉住小姑娘,也被他一个眼神给阻止住了。 慢慢的,林心蕊捶在夏侯昊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弱,她的喊叫变成了呜咽,而呜咽也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终于是委屈又无力的,顺着夏侯昊的身体跪了下来,夏侯昊忙伸出手拉住了小姑娘,让她埋在自己的心口上,轻柔的拍起了她的头,温言细语的哄着她。 看到林心蕊终于将情绪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而夏侯昊也对着他展开了一个笑脸,伯谛不知道是安心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时,一边的云琪菲,也终于获得许可走了上来,和夏侯昊两人将林心蕊搀扶到椅子上坐好,并拿来纸巾给她擦了脸。夏侯昊就于此时退了开去,让云琪菲接手了安慰林心蕊的工作,渐渐的,小姑娘的哭声,终于在云琪菲耐心的安抚下逐渐低了下去。 “为什么不想让你妈妈知道?”看林心蕊的气息终于又恢复到可以讲话的程度,夏侯昊拿过了桌上的纸巾盒子,蹲到了林心蕊的脚边,一边伸手将纸巾盒子递到了她的眼前,一边问道。 “我......我怕她受......受刺激。”小姑娘讲话依然有些断断续续,她看了夏侯昊一眼,抽了几张纸巾,没有再继续对着夏侯昊发难,而是用蚊蝇一样细细的声音,对他说了声谢谢。 夏侯昊立刻受用的弯起了嘴角,还得意的看了一眼站到他身边的伯谛,才又接着问道:“受刺激?受什么刺激?” “她......她觉得我爸,林朝辉在外面有女人......跟他,吵过好几次......前阵子,还......还跟踪过他,要是被她知道,知道我......认识她,认识雪莉......” 林心蕊的眼泪珠子又开始“啪塔啪塔”的掉了下来,云琪菲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连连哄了她几句她才终于又安定了一些。 又稍稍过了一会儿,林心蕊才缓缓地抬起了眼珠,她无声的看向了夏侯昊,盈满水气的大眼睛就像是两扇洞开的窗,而夏侯昊则在这双灵魂的窗口上看到了深深的不安、委屈和恐惧,这女孩张开了嘴,轻轻的对着他说道:“她要是知道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终于明白了林心蕊的担心,夏侯昊低下头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抬起脸,带出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笑,说:“那就不告诉她。”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半个小时之后,林心蕊在云琪菲的带领下走进了雪莉所在的那间审讯室。 在隔壁的观察间里,伯谛和夏侯昊站在玻璃窗前,眼看着雪莉在林心蕊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挺直了身体。 她眼神烁烁的,看着这个在云琪菲的护送下,低头走到审讯桌前坐下的小姑娘,心情复杂的蠕动了一下喉头,似乎是很想说什么。可桌子对面的林心蕊,却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更是不开口说话,一点要与她交流的意思都没有。于是,雪莉在犹豫了半响之后,便又是不发一言的垂下了眼眸。 审讯室里的空间就在这样的情形下陷入了沉默,甚至连在一边的云琪菲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抓住这个空隙,紧盯着窗对面的伯谛,突然就头也不回的问了边上的夏侯昊一句。 “没问题么?” “什么没问题?”夏侯昊也没有移动自己的视线,随口回问了伯谛一句。他的眼神在雪莉和林心蕊之间穿梭,而雪莉这时,恰好也又抬起眼,看向了林心蕊,但她似乎还是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勇气,与林心蕊搭话,所以,她只是抿着唇线,静静的让目光停留在那姑娘的发旋上。 “不通知林心蕊的母亲,真的没问题么?”伯谛立刻补完了自己的问题,虽然他相信夏侯昊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对策,但这个对策是不是会涉及到检讨书才是他现在担心的关键。 “没问题。”夏侯昊这时终于侧眼看向了伯谛,他看伯谛也侧目看了过来,便颇为得意的露出了一口白牙说道:“林姐现在是老区公寓楼凶杀案的嫌疑人,法院经过深思熟虑,判断她现在,不再适合担任林心蕊小朋友的第一监护人,所以......”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这才继续说道:“我现在是林心蕊的临时监护人。” 伯谛闻言猛的一扭头一挑眉,就彻底将脸转向了夏侯昊,那面上的表情分明就写满了“林心蕊还不够惨吗,怎么还摊上你这么个监护人”的意味。夏侯昊看着伯谛的神情,第一时间就不乐意了,他刚提起一口气,想好好跟这个小青年说道说道,审讯室里的雪莉却是终于在这个时候准备好了自己的开场词,不紧不慢的开口了。 “你不谢谢我么?”她此刻的神情看上去很开心,甚至还带上了一些调侃,那弯弯的眼睛看着对面默然着的小姑娘,朱唇亦是轻翘的说了一句。 可重新看向玻璃对面的伯谛和夏侯昊,却很轻易的就注意到,她抓着椅子把手的指关节被压的惨白,脸色也远不似她的语气那般从容,脸颊下颌骨的位置,甚至还有隐隐用力的迹象。可她还是故作轻松的转了转头,似乎是对一直不说话的林心蕊感到有些不耐烦,轻笑了一声,她又对着小姑娘催促道:“怎么?不想和我说话?那你来干什么?” “我!......”林心蕊被激的忍不住抬起了头,可她只快速的看了雪莉一眼,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垂下了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抠动起校服上的拉链扣子。 “你哭过了?”雪莉在林心蕊抬起头的瞬间,就注意到了她那对兔子般楚楚可怜的眼睛。眼眶的红色此时还没有消除,眼中的湿气也好像一直萦绕在那里,随时准备再次聚集起来。 雪莉皱起了眉头,瞳仁中显现出一丝阴狠的痕迹,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眉尖又撇了下去。她低了低头,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是因为我?” 林心蕊闻言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她始终没有抬起脑袋,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分明,可雪莉却仿佛能一直看清,林心蕊五官的变化似的,突然带着几分责备的说了一句:“别咬嘴唇。”然后才放缓了口气,接着说:“破了很难好的。” 可听了这句话的林心蕊却把头压的更低,双手也紧紧的抓住了自己校服的下摆,她似乎又想把自己的双脚提到椅子上,可一想到,这是在警局的审讯室里,就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想要这样做的冲动。 “唉......”雪莉看着林心蕊,叹了一口气,就在她觉得这个小姑娘今天已经绝不可能,再和她有什么交流的时候,林心蕊却闷声闷气的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她的声音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细细的,很微小,没有不满,也没有诘问,有的只是满满的疑惑和哀愁。 那样微弱的声音本不应该让人听的如此清晰,但或许是审讯室里本就很安静,又或许是雪莉的注意力一直全身心的定在这小女孩的身上。所以,林心蕊带着些微哭腔的这一句疑问,让雪莉听在耳里,竟有一种振聋发聩的错觉。 她可不是什么有很高道德标准的圣人,更不是希望世间人人都好的白莲花,她就是一只在泥地里打滚的臭虫,生来被人踩在脚下,长大后也对什么人间美满,童话式的结局嗤之以鼻。她很清楚自己的归宿,是六尺之下一具腐烂的枯骨,所以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以恶报恶罢了。 我这样的一个人,她想,竟也有一天会觉得良心作痛了。雪莉又兀自笑了起来,因为她真的觉得很有趣,很好笑。云琪菲皱起了眉,看向了她,眼神里却是怜悯,而直到对面的林心蕊,也有些不解的抬起了红扑扑的眼睛,她才止住了笑,大大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因为他们该死。” 雪莉的脸又变的冰冷起来,就连她身边的空气都仿佛可以将人冻伤。 “因为他们该死。”她又说了一遍,眼神直勾勾的对准了林心蕊。林心蕊顿时打了个寒战,她第一次在面对这个朋友的时候,感到了害怕。她想逃开,但眼睛却不听使唤,身体也像是被冷空气冻住了的青蛙那样,僵直在了椅子上。 “他们都是和你爸一样的人渣。” 雪莉面如罗刹,轻启红唇,盯着仿佛连呼吸都冻结了的林心蕊,一字一顿的说道:“他们打老婆,打孩子,只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有男子气概。他们不准自己的伴侣违背哪怕一点自己的规矩,因为对他们来说,妻子并不是人,而是他们的所有物。可他们在人前的时候却装得道貌岸然,表现的像一个宠妻达人,只有在面对另一个女人,一个可以用钱买到的女人的时候......” 雪莉停了下来,她那红润的嘴唇变成了暗紫,毫无生气的脸庞又挂上了那种仿佛是无机物一般的表情。就好像是一只从恐怖电影中攀出来的鬼怪,她诡异的扭了扭自己的脑袋,这才又笑笑的发出了一个单音:“嘘——————” 她努起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探出了身子,说道:“别害怕,你该怕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说完了这句话,雪莉才又缓缓的靠回了椅背上,她身周死亡的气息也渐渐退去,可那冰冷的空气却还依旧会时不时的,探到桌子对面两人的后颈上。林心蕊终于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她的脸色已经白的近乎透明,手指死死的抓在自己的校服下摆上。 “没事吧?”云琪菲横了桌子对面的雪莉一眼,伸手轻轻抚上了林心蕊的背,柔声问道:“你还能继续么?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林心蕊的马尾晃了晃,她抬起了眼眸,望向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目光中竟是意外的坚决。雪莉咬着后牙槽眯细了眼睛,接着又扯了扯嘴角,无视了另一边云琪菲的怒目而视,缓缓的接着说道:“那些男人都是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她笑了笑,恢复了往常那百毒不侵的模样,说:“我杀了他们,是为他们的家人好,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雪莉玩味的看着蹙着眉头的林心蕊,张着有毒的嘴,仿佛对面坐的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誓要把全部残酷的话语都倾倒到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的身上。 见林心蕊没有答话,她也没有在意,又自顾自的接着说:“你难道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说的了么?‘我总有一天要杀了那男人’?那些男人的妻子孩子也一定跟你一样,恨透了他们。你知道么?那些人甚至会在我面前炫耀,他们跟我说,老婆这种东西,既然娶过了门,就是他们家的了,不管他们在家里怎么对待这些贱人,都是他们的家事。男人在外面工作,赚钱多辛苦,压力多大啊,如果回到家里还要面对一堆破事,有点脾气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说到这里雪莉似乎是有些累了,她懒洋洋的向后仰了仰头,长舒了一口气,瞥了瞥又咬起了嘴唇的林心蕊,才又扬起嘴角说:“他们虽然穿的都人模狗样的,可性子却烂进了骨头里,多少次他们挥霍家产,在外面寻欢作乐,光是一次给一个应召女郎的钱,都多过给自己妻子孩子的生活费。他们整日整日的,吸着自己妻子的血,嚼着自己孩子的肉,却还觉得自己是这世间顶顶无辜,顶顶清白的人,呵。” 她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丝迷茫,可她嗤笑了一声,很快又换上了那副万事皆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像他们这样的臭虫太多了,总得有人清一清,不然,这世间又会多出多少个你?” “所以你又杀了林朝辉?”林心蕊这时蓦的开了口,她又狠狠的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竭力的阻止着自己的眼泪落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气息颤抖的,接着吐出了下半句话:“杀了我爸?” “哼。”雪莉看到林心蕊咬的自己的嘴唇就快要出血,便皱起了眉,可当她听到林心蕊,改口称林朝辉作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她的脸上又瞬时凝起了冰霜,寒冷的空气也再度从她的身边席卷开来,她几乎是恶狠狠的对着林心蕊说道:“对,没错,所以,我杀了林朝辉。” 观察间里的夏侯昊和伯谛突的阴沉下了脸,就连坐在林心蕊身边的云琪菲都蹙起了眉。 “也就是说,你承认是你杀害了连环割喉案的三名被害者,也承认是你杀害了林朝辉,是这样么?”她赶紧出声插话,向紧盯着林心蕊的雪莉再次确认道。 “是又怎么样?”雪莉一改之前在与魏教授对话时闪烁其词,和警方玩文字游戏的态度。就好像是被区区一个小姑娘激起了足以丧失理智的怒气,她冷冷的看向了云琪菲,丝毫不带停顿的一口承认了下来。 而就在云琪菲觉得自己必须要在这里介入两人的对话,张嘴想要询问雪莉案件细节的时候,林心蕊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们的边上响了起来。 “是因为我......”云琪菲和雪莉的目光一瞬间就聚集到了林心蕊的身上。 “你是为了我......是因为我说了我想让他死......你才去杀他的,对不对?” 林心蕊的脸上挂着剔透的珠子,看着雪莉,她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拼尽了力气用尽量显得沉静的口气询问道。 “......别傻了。”沉默了数秒,雪莉才用“你以为你是哪颗葱”的眼神,上下扫视了林心蕊一通,然后用冷冷的笑意掺杂着不屑,吐出了这三个字做了总结。 审讯室里的三人于是又陷入了沉默,只有林心蕊强忍着的啜泣声,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隐约可闻。不久,林心蕊仿佛终于忍受不了了一般,伸手扯了扯身边云琪菲的袖子。 “我......我想......”她艰难的说着不成句子的单词,云琪菲立刻会意,她拉起了林心蕊的手接过话说道:“这次会面就到这里,心蕊,我带你出去。” 接着,她就拉开椅子,用双手托起了林心蕊微微颤抖的身体,顺便回头瞪了一眼桌对面老神在在的雪莉,然后提步朝审讯室外走去。 见云琪菲带着林心蕊往门口去了,观察间里的伯谛也第一时间走了出去。出了门口的林心蕊,一看到满脸担忧的伯谛从隔壁出现,就晃着马尾扑了上去,在手忙脚乱的伯谛胸口,像是要在一天之内,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尽一样,抓着伯谛的衣服闷声大哭起来。 夏侯昊隔着观察室里的玻璃,目光紧紧的盯着雪莉的一举一动。从林心蕊和云琪菲背过身去开始,他就没有移开过视线。哪怕是身边的伯谛离开,也没能让他的眼睛挪动一分一毫。终于,在审讯室的门被关闭的瞬间,他清晰的看到雪莉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她的眼神里,甚至生出了可以被称之为悲戚的情绪。 可短短的几秒钟,她就像是突然惊觉了什么一样,将眼底的感情尽数收去,替换上了阴狠,朝着这面玻璃看了过来。夏侯昊看着目光并没有与他交错,而是不确定的,在这面单向镜上来回搜索的雪莉,眯起眼睛,扬了扬嘴角,这才迈开大步,走出了观察室。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怎么还抱上了......”夏侯昊刚出了门,就一眼看到了死死环抱着伯谛的林心蕊同学,他一对剑眉立刻就拧了起来。可他才刚嘀咕了一句,云琪菲就横眉怒瞪的朝着他咳嗽了一声,于是夏侯昊只好委屈的闭了嘴,暂时把牢骚都噎回了肚子里,环起手,抱起胸,站在一边看着一脸心疼的伯谛,轻轻地拍着林心蕊的背脊。 过了好一会儿,伯谛才终于腾出精神抬眼看了看夏侯昊,目光中尽是无奈和窘迫。这小姑娘仿佛是哄不好了,虽然哭声已经渐渐轻了下去,可扒在他后腰上的手却是死活都不愿意松开。夏侯昊见状对着林心蕊的背影就做了个鬼脸,而他这极不成熟的举动则是成功的,让伯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可或许是伯谛的气息短暂的停了一秒,又或者是伯谛本该落下的手稍滞了一下,林心蕊突然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猛的回头,梨花带雨的瞪向了夏侯昊。 “死警察!别以为我看不见!”她凶巴巴脆生生的朝着吓了一跳的夏侯昊大叫了一声,抓着伯谛腰背的手倒是总算松了开来。 “好了......”看到夏侯昊又被林心蕊当做了靶子,深感自己也有责任的伯谛立刻就叹了口气,在林心蕊的肩膀上拍了拍,将她稍稍推开了一些,然后拉开了自己的挎包,掏出了一包餐巾纸递了过去,说道:“别跟他生气了,把眼泪擦一擦吧。” “你还帮他说话......”林心蕊的眼泪其实早就已经止住了,她委委屈屈的嘟起了嘴,吸了吸鼻子。用一对还泛着水汽的大眼睛45°角朝上的看着伯谛。 林心蕊一边申诉一边老实的接过了伯谛手上的纸巾,抽了一张出来收拾起自己的容颜,期间还时不时撇着眉毛看看伯谛。 “唉......”伯谛又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林心蕊就是很喜欢对他撒娇,而且伯谛也并不讨厌这种被小姑娘依靠的感觉——林心蕊对他的这种态度,让没有任何亲人没有兄弟姐妹的他,有了一种当哥哥的心情。 可与伯谛这种“初为人哥”的心绪不同,夏侯昊看着这小姑娘的样子,内心突的就窜起了一股毛躁的感觉。 “嘿......”他变了个流里流气的站姿,刚要冲着这个小讨厌鬼发难,走廊口的位置却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心蕊......?”不远处的走廊出口,靠近墙壁的转角处,林姐佝偻着背,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不好。 夏侯昊和伯谛的脑海中立刻就炸响了一个声音,夏侯昊猛的转了个方向,跨前一步,第一时间将林心蕊挡在了背后,而伯谛也在同一时间,一把拉住了林心蕊的胳膊,往后让了让。 “林姐!诶!林姐!”就在这个时候,今天早上将林姐带到接待室里,做案情说明的那个小警员,慌慌张张地从林姐的身后冒了出来。 他连喊了林姐好几声,看样子似乎是正在找她。见林姐所在的区域已经是禁区,那小警员慌忙抬头,想确认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不该让林姐见到的人,却正对上了走廊里夏侯昊一双怒火暗涌的眼睛,他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喊了一声“夏队!”,就火烧屁股一般转向了林姐,颇有些埋怨的对她说道:“您怎么跑这来了啊!” “我,我从厕所出来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林姐听那小警员有些焦急的问她,立刻就猜测到自己,恐怕是走到了一般人禁止进入的区域,并且给那小警员添了麻烦。于是,她便赶紧畏畏缩缩的开口解释道:“刚才走到这附近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我家心蕊的声音,就想着绕过来看看......”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面露紧张的看了看夏侯昊,又看了看那小警员,才又接着说道:“警,警官,我不是故意的......” “林姐。”这时,走廊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快步走到了林姐的身边,出声介入了林姐和那警员的对话,然后抬头和夏侯昊对视了一眼,正是江涛。 今天早些时候,江涛和魏教授刚从审讯室里出来,就看到一脸阴沉的夏侯昊正站在门口候着他们。 “怎么回事?”江涛从在审讯室里,听到警队监视系统被入侵的消息时开始,就已经是满脑子的惊疑不定。之后,他又紧接着听到了夏侯昊的声音,出现在了审讯室的广播喇叭里,说什么雪莉要见的铃,就是林朝辉的女儿林心蕊,这更是搞得他一肚子的问题。 所以,此刻一看到夏侯昊,他就立刻表现的,像是个在迷宫里绕了八百圈,才终于在网上找到了攻略的玩家一样,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就把腹中的疑问,一股脑的对着自己的队长倒了出来。 “警局的监控系统怎么会被人入侵?小周他们查没查到是谁?林心蕊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不是正要说呢么。”夏侯昊倒像是早料到了江涛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在江涛和魏教授出来后,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单手叉着腰静静的站在那,直到江涛连珠炮似的问完,他才叹了口气开口道:“入侵警局监视系统的黑客,网络人称doorbell,也就是门铃,正是雪莉今天要见的人,而这个人就是林心蕊。” 看着眼前的江涛皱着眉瞪起了眼睛,而另一边的魏教授也和江涛一样露出了惊疑的神情,夏侯昊稍稍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解释道:“伯谛现在就在林心蕊身边,刚才就是他打电话告诉我,是林心蕊入侵了警局监视系统的。他说那小丫头一看见雪莉情绪就明显开始不对,很有可能之前就跟雪莉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所以,我就询问了他,那小丫头的用户登录名称。结果就是刚才我说的那样,doorbell就是林心蕊,而林心蕊就是门铃。” “这,这还都串起来了......”江涛显得有些呆滞的“呵”了一声,谁也没想到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等等。”可只是过了片刻,江涛就回过味来,他低眉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看向夏侯昊问道:“雪莉以前就认识林心蕊,那她会不会是为了林心蕊......” 江涛说到这里拖着尾音停下了话语,心情沉重的看向了夏侯昊。 夏侯昊沉默着抿了抿唇,他似乎也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他却没像江涛那样犹豫许久,而是很快就笃定的抬起了眼眸,看向江涛说道:“应该不会,老区公寓那个案子的疑点太多,光是从割喉用的是哪只惯用手这一点来看,就能基本确定不是她犯得案,更何况就算真的是她杀了林朝辉,她也根本没有必要做那么多掩饰,当时我们连她的尾巴毛都还没摸着。” 夏侯昊用手抵着下巴,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这说不通。” “呼......”江涛纾了一口气,也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边静静听着的魏教授突然发话了。 “不过这还是可以作为审讯的一个切入点。” 他依然噙着一脸淡淡地笑意,不急不缓的说道:“从刚才雪莉的反应来看,林朝辉的死让她很意外,而且她似乎很在意这位叫林心蕊的姑娘,这很容易成为她心理上的柔弱点,为我们打开审讯的契机。” 魏教授自顾自点了点头,这才又抬起眼睛让自己的视线与夏侯昊交汇,然后加深了唇瓣上的笑意,问夏侯昊道:“还是说,夏队长是真的打算,让雪莉见这位门铃小姐呢?” 听了魏教授的话,江涛才仿佛如梦初醒般,也抬眼看向了夏侯昊,如果说让魏教授来进行审问,已经是他们刑警队的特例,那么让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与一个凶恶的连环杀手会面则将会变成特例中的特例。 这种特殊的情况暂且不论夏侯昊是不是愿意打算,光是该怎么跟林姐那边说道,征得她这个监护人的同意就够让他们头秃的。可摆在他们眼前的还不光光是这个问题,江涛突然开始庆幸最终需要做决定的人并不是自己。 他看向了魏教授,然后有些泄气的说道:“可就刚才雪莉的态度,如果不让林心蕊和她会面,她恐怕就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不错,就在夏侯昊对着审讯室广播了铃的身份之后,江涛和魏教授也试图就这件事对雪莉进行询问,可这位连环杀手却只是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死活都再没说过一个字,大有一种“不见到我想见的人,你们就准备零口供送我上法庭吧”的架势。 又努力了十来分钟都不见成果,江涛见审讯室墙角上那个摄像头的电源灯也熄灭了,只好拉上了魏教授出了审讯室,这才有了前面的这一段对话。 “魏教授。”夏侯昊在魏教授浅笑着的目光下思量了许久,这才又重新抬起头郑重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让林心蕊去和雪莉会面,那对这个孩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这很难说。”魏教授听了夏侯昊的这个问题,有些了然的低头笑了笑,接着,他抬手稳了稳自己的眼镜,然后换上了一副专业的口吻说道: “一般来说,我们都会认为犯罪者在与青少年的接触中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但这中间也会出现例外,欧美有几项研究表明,有一些连环杀手在杀人之后,会对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做出过分补偿的举动,这是一种试图取得平衡的心理。” “因为大多数连环杀手,即使是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患者,只要智力没有问题,都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带来什么后果,又会给自己的亲友带来多大伤害的。所以他们往往会对自己的亲人朋友很好,很慷慨,甚至对待自己的孩子还会有求必应,让人觉得他们是过分溺爱的父母。” 魏教授这会儿才真正的展现出了一个著名心理学教授的姿态,目光在专注听讲的夏侯昊和江涛脸上梭巡,像是一个正在上课老师,款款而谈。 “所以,要判断这样的会面会不会对未成年人产生不好的影响,应该从她们两人的关系出发进行分析。” “首先。”魏教授短暂的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关于林心蕊的资料,然后说道:“林心蕊那边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所以不便多说,但单从刚才雪莉的表现来看,我认为她对林心蕊抱有的应该是一种好感。那么既然她对林心蕊是存有善意的,那就不应该会主动的,对她进行带有恶意的攻击。” “那会不会有不是她主动引起的伤害出现” 江涛嘴快的顺口插了一句,立刻被夏侯昊嘲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被云琪菲病毒感染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魏教授笑笑的看着两人折腾了一回合,就回答了江涛的问题。 他说:“夏队长刚才提到,伯谛告诉你林心蕊看到雪莉之后情绪开始出现了波动,那么我恐怕得很遗憾的告诉你们,被动的伤害应该已经造成了。” 见夏侯昊和江涛的脸上皆出现了不忍的表情,魏教授又接着说道:“但这种情况恐怕是难以避免的,倒不如说我们应该庆幸,至少伯谛就在那小姑娘的身边,而且我们又很快的知道了这件事情。这对她之后的心理疏导会有很大的帮助,而且我认为,在现在的情况下,让她去见一见雪莉,反而会对她有好处。” “您的意思是说,哪怕真相很残酷,知道了也比蒙在谷里强?” 夏侯昊很快的领会了魏教授的意思,但又紧接着蹙起了眉,问道:“那万一雪莉对林心蕊也不说真话呢?” “应该不会。”魏教授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想雪莉在面对林心蕊的时候,一定也会有补偿心理。但她已经身陷囹圄,没有什么可以补偿林心蕊的东西,所以她一定会将她可以拿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双手奉上,其中,就包括真相。” “所以,我们不光是要让林心蕊进去,还要让她准备好,问合适的问题?”夏侯昊表情复杂的空嚼了嚼嘴,一股大人真脏的无奈感涌上了心头。 仿佛是看出了夏侯昊的心思,魏教授的笑意加深,又举起手抬了抬眼镜说道:“当然,补偿心理也会造成一定的问题。因为这种补偿并不是合适的,等价的补偿,而往往是一种过分的过度的补偿。所以雪莉有很大概率会做出一些试图抚平林心蕊伤害的行为,例如突然对她恶语相向,让林心蕊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人,不再把她当成朋友,从而不再为她感到痛心。再比如......” “再比如,主动承认自己就是杀害林朝辉的凶手,让林心蕊可以不必面对之后的事实。”夏侯昊主动接过了魏教授的话,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说:“看来您也认为,雪莉知道老区公寓的死者是林朝辉以后,就开始怀疑林姐了。” 魏教授这时也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窗外,说:“毕竟,在雪莉看来,她和林心蕊,应该是从同一个故事里走出来的。” 得到了魏教授的认可,夏侯昊当场就将林心蕊和雪莉的会面决定了下来。就在审讯室门口这场小小的会议落下帷幕的时候,云琪菲和小周也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夏侯昊在挂断了伯谛的电话之后,就立刻给小周他们去了电话,告知他们自己这里已经有了入侵警局黑客的线索,让他们确保完警局监控系统的安全之后再到他这里来一趟。 果不其然,夏侯昊刚说出门铃这个黑客的名字,小周警官就暴跳了起来,而当夏侯昊把门铃的身份告诉了他,并让他赶紧去伯谛和林心蕊所在的那个网吧取证的时候,小周警官干脆就张着嘴巴杵成了一根棒槌。最后还是云琪菲当机立断的拎起了小周那白大褂的领子,硬是拖着把人给带走了。 魏教授在这三人交换情报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跟夏侯昊告辞,说是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就匆匆离开了警局。剩下的夏侯昊就开始跟江涛合计起之后的计划。 “你先过去把林姐看好。”夏侯昊凑近了江涛,两个人就像是地下党在谋划什么坏事,低声的交头接耳。 “要是让林姐发现林心蕊被我们带过来了,估计就很难再拖住她了。” “怎么?”江涛跟夏侯昊一样双手抱着个胸,嘶了一声说道:“你还真想不经过监护人同意,就让个未成年和犯罪嫌疑人会面啊?” “啧。”夏侯昊一脸“你不信任我”的退开了半个身位,然后胸有成竹的回答道:“这个问题好解决。” “怎么解决?”江涛还是一脸的不信任,弄的夏侯昊接着摆出了一副“朕心寒至极”的表情摇起了头。他摇了一阵才总算满意的讲起了正事,说道:“林朝辉和林姐是不是没领证?” “是。”江涛不疑有他,立刻回答道。 “那林姐的身份是不是假的?”夏侯昊又问。 “是啊。”江涛还是没回过味来。 “那林姐哪来的监护权?”夏侯昊终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揭开了谜底,而江涛则是恍然大悟的圈起了嘴。随后夏侯昊动作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法院开具的监护人指定书,展示给了江涛。 “想的挺周到啊你!”江涛瞥了一眼那张文书,紧接的牙酸的嘲讽了一句。 “就是这孩子怪可怜的,摊上你这么个爹。” “滚!”夏侯昊笑闹着将哈哈大笑着的江涛打发出了走廊,然后自己也朝着警局大厅的方向走了出去。 不久之后,云琪菲就带着伯谛和林心蕊回到了警局。经过了一番打点,夏侯昊根据魏教授的提醒给林心蕊做好了准备,吩咐她进去之后尽量不要主动与雪莉搭话,等到雪莉主动寻求与她的联系之后再询问她为什么要杀人。网首发 接着夏侯昊又拉过了云琪菲,两人低低地嘀咕了一阵,云琪菲才一边不耐烦的喊着“行了,我知道了,要是看着不对我马上带她出来!”一边快步的走到了一旁。 “如果觉得做不到就不要勉强,没人会怪你的。”在林心蕊进入审讯室之前,夏侯昊还特意跟那小姑娘说了一句。虽然这话说的像是在故意激将,但夏侯昊的语气却是实打实的关心,于是,林心蕊也就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跳起来跟他犟嘴了。 这之后,雪莉自然是很不幸的按照他们所写的剧本着了道。时间便接着流转到了,江涛步到林姐身边的那个时候。 他忍受着夏侯昊看废物点心一般的目光,不断的在自己的脸上刮来刮去,一边面色镇定的对着林姐说道:“林姐,您不要紧张,小刘啊没有要责备您的意思。只不过呢,这边是我们警员才能进的,里面还关押着一些罪犯,他是担心您的安全。这样,站在这也不方便,咱们还是出去再说吧?” “哎......哎......”林姐紧张的情绪终于被江涛的一番说道安抚了下来,她点了点脑袋,断断续续的应了几声,就在江涛的引导下往另一边走去。可还没走两步,林姐就又突然停了下来,她有些疑虑的看了一眼夏侯昊的方向,又转向江涛说道:“江,江警官,我刚才好像听见我女儿,听见心蕊的声音了,你们,你们是不是把她接来了啊?” “您女儿?”江涛面露疑惑的看向了林姐,似乎真的不知道林心蕊是不是已经来了警局。所以他侧头看向了那个叫小刘的警员,仿佛是在做确认般问道:“林心蕊被咱们接过来了么?” “啊?!”跟江涛比起来,这小刘警员显然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他被江涛问的一愣,一瞬间竟不知道是该说假话还是该说实话。 “妈!”可还没等那位紧张的满脸通红的小刘警员,憋出个所以然来,一道清脆的叫声就从走廊里传了出来。林心蕊小跑着钻出了走道,面露微笑的蹦哒到母亲身边,一边抓住了林姐的胳膊,一边说:“妈,你没听错,我是来了。” “你怎么来了?!”林姐一把抓住了女儿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力道重的让林心蕊皱起了眉。还没等林心蕊回答她的问题,林姐就忽的用瞪大了的眼睛看向了走廊里,可这个时候夏侯昊和伯谛,云琪菲都踱着步走到了她们近前,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 “妈!你抓疼我了。”林心蕊不满的对着母亲嘟囔了一句,可林姐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依旧是狠狠的抓着她的手,眼神死死的锁住了走过来的夏侯昊。 “林姐。”夏侯昊笑笑的站定在了林心蕊的身边,仿佛什么异常都没有的对着林姐说道:“心蕊呢今天没去上课,她学校的老师知道你们最近的情况,怕她情绪受到刺激,想不开,发生什么危险,就打电话报了警。我们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就派人把她接到警局来了,这不,还没来得及通知您呢,您就自己找过来了。” 夏侯昊这一番谎话说的是脸不红心也不跳,也不怕被林心蕊当场拆穿。他这一套编的跟真的似得,连知道内情的江涛都快信了,而林心蕊除了一脸恨恨的,对着夏侯昊翻了个白眼之外,也再没了其他动作,毕竟她也不想被母亲知道自己来见雪莉的事情,当然就不会当着母亲的面拆夏侯昊的台。 可林姐却好像对这番说辞不太感冒,她盯了夏侯昊一会儿,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全然不顾周围的空气已经开始变的尴尬,林心蕊也奇怪的望向了她。 “怎么了?”夏侯昊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林姐半开玩笑的说了句“我中午吃饭的时候粘脸上了?”,惹得周围这一圈人也都笑了起来。林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失了常,赶忙扯起了一嘴笑说道:“不好意思啊,夏警官,我刚才受了点惊吓。谢谢你们,帮我把心蕊找到了。” 说着,她举起一只手往林心蕊的屁股上招呼了两下,一边拍还一边说着“叫你下次还淘气,叫你以后还敢逃课!”,待到这两下拍完,她才又在林心蕊的抗议中抬起了头,对着夏侯昊说道:“你看,我也教育过她了,她以后啊,就不敢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而就在夏侯昊笑笑的说着“没事,不碍事”的时候,林姐又抓起了林心蕊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后一带,紧接着说道:“那夏警官,你看,今天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带心蕊回去了,中午还得做饭呢!” “哎,要不在警局吃了再走吧?”夏侯昊赶忙挽留道:“咱们中午叫外卖,那家叫什么?” “山水人家!”云琪菲赶紧在背后接了一嗓子,夏侯昊回头跟她眨了眨眼就又转回头来,接着说:“噢,对!山水人家!那家的菜品啊,可好吃了!” “不用了!不用了!”林姐立刻就笑着摆手拒绝,无论林心蕊在边上,怎么又拉又扯的示意她留下来蹭饭,她都没有心软,反而还回头狠狠的瞪了林心蕊一眼,将林心蕊吓的噤了声。 “那,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林姐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夏侯昊他们背后,站着什么妖魔鬼怪,她伸手狠狠的抓过了林心蕊的手臂,脚下也跟踩着了碳一般,火急火燎的就奔出了警局。 第60章 第六十章 “对不起,是我没拉住她。” 伯谛跟在夏侯昊的身后,一路追着林姐,将她和林心蕊“送”出了警局。然后才用负荆请罪一样的口气,跟一手叉腰,另一只手则捏住了自己后颈的夏侯昊道了歉。 “不怨你......”夏侯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又暴躁起来的心绪冷静了下来,然后才抬起头,对伯谛说道:“林心蕊并不清楚咱们的意图,是要避免她和母亲在这里会面,刚才她肯定以为咱们只是在拖延时间,让她擦干眼泪,以免让她母亲看出破绽。” 他又闭起眼作了一次深呼吸,这才瞥了一眼此时站在自己另一边的江涛,和明显把头埋的更低的小刘警员,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自己写检查,不用我说了吧?” 江涛抬起了手遮住了眼睛,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分别揉了揉两边额角的太阳穴,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而在他身后的小刘警员,则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的杵在那,咬着嘴唇,一双眼睛也变的红通通的。只有刚才一直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的云琪菲,还敢在夏侯昊火冒三丈的这个时候走上来。 她看了看警局外,外面正是艳阳天,天空蔚蓝一片,可不知为何,她脖子上的汗毛却突然根根竖立了起来。她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话:“林姐她……她总不会......真的对女儿动手吧......” 这话一出,云琪菲边上,四个男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伯谛看了一眼回望过来的云琪菲,突然觉得胸腔里心脏的跳动,是那么沉重,他皱着眉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手机,接着便面沉如水的按亮了屏幕。 “嗡嗡。”林心蕊感觉到,自己书包隔层里的手机轻轻的震动了一下,那是表示收到了短信的提示音,因为被自己的主人关闭了声音,所以这只手机,这会儿就只能重重的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向这位主人传达了信息到来的消息。 可林心蕊只是紧了紧抓着书包背带的手,却并没有立刻去理睬,本来应该一直被她捧在手中的手机的呼唤。她偷偷转头,看了看身边那抓着车厢的杆子,一脸阴沉的低着头的母亲。自打她看到自己从警察局的走廊里出来,就表现的非常奇怪,这种感觉跟以往母亲生气的时候截然不同。 林心蕊非常清楚,作为一个资深的淘气专家,她以前也没少让母亲发火,可她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由自主的压低呼吸,放轻脚步,只得紧紧的跟在母亲身后,不敢有任何的违背,也不敢做任何的反抗,甚至连嘴都不敢张。 疑惑就像是野草在林心蕊的心里疯长,可还不仅仅是这样,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风,正打在自己的身上,吹进自己的心里。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她刚刚才经历过,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林心蕊抬头望了一眼地铁车厢上方的出风口,肯定的想,这一定是这辆列车的冷气打的太足的缘故。而离她们母女不远的列车另一角,正有几个穿的很清凉的女大学生,将手中不知道是什么的本子当做了扇子,对着油光发亮的脸庞扇着风。 可别着凉了,林心蕊皱着眉看了看她们,又将校服的领子拉高了一点。 “前方到站孟坡桥,请到站的乘客从左边车门下车......” 听到列车里清脆的播报声响起,林心蕊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母亲拉了拉。于是,她转向母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她们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然后,她便跟随着母亲的脚步,在不断晃动的车厢里绕开三三两两站着的人,挤到了车门前的位置。 林心蕊一向都不怎么喜欢这个站名,所以也很少乘坐这条线的列车,她总觉得孟坡这个地名,跟某个中国神话里,与死相关的人物名很像,再加上同类相关的“桥”这个字,简直就晦气的很。但可能是这个城市里的人,都不像她这样,容易产生这种和封建迷信相关的联想,所以这个站名也就一直坚/挺/的印在那里,自打她来到这,就不曾改变过。 而今天,这个站名再次让林心蕊产生了一种格外不舒服的感觉,哪怕是在以前,一直觉得好听的列车播报小姐姐的语音,都让她感到了一阵森森然。所以,她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就急切地跟在母亲身后,顺着人流走出了车厢。直到上到地面,迎着其他路人都避之不及的火辣阳光,林心蕊才觉得自己身上毛毛的感觉稍微消退了一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走在前面的林姐转头看到自个儿女儿,傻乎乎的抬头望着太阳,就又皱起了眉,转回身来,一把钳住了林心蕊的手,拖着她走动起来。和她的女儿不同,林姐的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一样,抓着林心蕊跟赶集似的,一路小跑着,朝自己家的方向赶去。 “妈!”林心蕊终于被拽的跟不上林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她发着嗲,委屈的抱怨了一声,然后终于问出了一直积攒在心里的疑惑。 “这么着急干什么呀?不就是回家嘛?你尿急啊?” “啧!”林姐闻言习惯性的扭头瞪眼,举起了一只手,可看到林心蕊立刻缩瑟起的身子,到底还是没有将手落下去。她舒了一口气,又抓过了林心蕊挣脱的手,像是生怕她跑掉一样,再次拖着她往前走起来,只是,她之前过于急匆匆的脚步终究还是些微的缓和了下来。 “回去收拾东西,咱们要回老家一趟。”她一边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赶路,一边就向着身后的林心蕊解释了一句。 “回老家???”林心蕊一脸莫名的惊叫了一声,接着奇怪的问道:“回哪个老家?回林家村??可是林朝辉的葬礼都还没办呢!回去能干什么呀?” “干什么也轮的着你管?”林姐边走边回头,瞪了女儿一眼,接着说了一句:“你不给我添乱子就成了!”然后,便任凭着林心蕊再怎么碎嘴,都再没回一句话的,拽着她朝那栋老旧的公寓快步走去。 一回到家里,林心蕊就被林姐打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收拾东西。疑窦丛生的小姑娘当然是拖拖拉拉的没有立刻从命,她回到了自己的隔间,将书包甩到了自己床上,就一屁股坐下开始发起呆来。 她们母女行到这间公寓的时候,警方那黄的扎眼的塑料封条,就已经被揭掉了,客厅里那暗红色的血迹也已经消失无踪。从客厅厨房大敞着的窗户来看,林姐应该之前就回来打扫过,所以,即使房间被警方原模原样的封存了好几天,也完全没有堆积起腐臭的气息,甚至连苍蝇都没有看到一只。 可一个生命消逝的痕迹,哪里会这么容易被抹去呢?林心蕊突然有些文艺的想。虽然鼻尖没有闻到浓重的腐臭,但依稀的血腥味却依然会从那白瓷砖的缝隙间飘逸出来,就算视线里没有大滩大滩的暗红,但在眼角划过的某个旮旯里,也依旧会存在着沁进地板无法磨灭的痕迹。 她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就好像有一道视线越过她那没有彻底关闭的房门,从缝隙里窥视着她。林心蕊猛的起身,彻底拉开了门,可除了从主卧里传出的那“叮叮铛铛”拾捣东西的声音之外,客厅里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响动,空荡荡的,连一点人类的痕迹都没有。 林心蕊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眼睛依旧警惕的望着客厅的方向,慢慢的向后退去。突然,她的书包里又传出了一阵“嗡嗡”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于是她蹙起眉,撒气似的一把揪过了自己的书包,翻出手机,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个时候吓唬她。 手机的屏幕迅速的亮了起来,虽然林心蕊始终觉得,这个东西一路上似乎都在不停的震动,但手机里的信息却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多。她熟练的输入了密码,划开了短信的页面。 那是伯谛发来的短信。小姑娘一看到来信人栏中的这个名字,胸中的怒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她赶紧用手指点开,仔细的阅读起短信的内容来。 短信一共只有四条,伯谛发来的内容也都很简短。林心蕊一条一条的阅读着。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更新最快的网 「到家报个平安。」 「如果有事,速打电话。若有不便,短信亦可。」 「小心你妈妈。」 小心我妈?? 如果说前几条只是伯谛对她的关心,那么这最后一条短信就显得太过古怪了。林心蕊觉得自己的顶心有些发麻,她突然回想起了这一路上她不敢确信的那种感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没错,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深深的体会过这种感觉,那是让周遭空气都凝固的感觉,那是犹如被冰冷的蛇缠绕住一般的感觉,那是面对一个真真正正的杀人者时的感觉。 “你在干嘛?”林心蕊又忽的受到了一次惊吓,但这一次她立刻强忍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一瞬间便按灭了手机的屏幕,回过头,嗔怪的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前的母亲叫道:“妈!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啦!!” “你在干嘛?”林姐手上拿着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旅行袋,眼神不善的望着房间里的林心蕊,说道:“怎么还没整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 “是我同学给我发信息了!我总得回啊!”林心蕊装模作样的走到自己的橱柜前,懒洋洋的打开柜子,开始扒拉起里面的衣服,并顺手将手机插回了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林姐的视线始终跟着林心蕊手中的手机,哪怕是它已经进入了校服袋中,变成了一块坠下来的形状,林姐也没有将自己的眼睛移开。 “同学?发信息?她给你发什么了?”她状似随意的问了林心蕊一句,然后就走进了房间,开始帮着林心蕊翻柜子。 “问我今天怎么没去上课。”林心蕊搜出了几件容易换洗的T恤和牛仔裤,她回身打开了自己书包的拉链,将里面的课本笔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然后便一边将整理出来的衣服往里填充,一边说道:“我说我没心情上课,就去网吧了。” “哼。”林姐冷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家的这个闺女,不但自己不学好还会顺便带坏别的孩子。但她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心思与她计较,帮助林心蕊找了几件衣服之后,她就又走了出去,将那个已经整理好的旅行袋放到了客厅的餐桌上,之后就又往里屋的方向回了过去。 林心蕊侧眼看了看又重新走回主卧的母亲,然后瞥了一眼被母亲整理出来,整齐的码在床铺上的一叠冬装,再也忍不住,迅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的给伯谛发去了一个信息 「救!」 远在城市另一边的市警局里,当伯谛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握着手机冲到了夏侯昊的办公室。没过多久,夏侯昊就带着伯谛坐到了警车上,江涛,云琪菲也都各自带着警员,朝申浦火车站赶去。 “她们到哪了?”夏侯昊一边拉响了警笛,一边一个甩尾,将警车拉出了车位。他们的身后,好几辆警车也和他们这辆一样,做了一个同款的出车动作,然后齐刷刷的跟着夏侯昊的车,呼啸着冲出了警局的停车场。 “还有两站路。”伯谛一直在跟林心蕊保持着联系,这小姑娘非常机灵,自从发现母亲逃跑的打算之后,就一直在尽可能的拖延母亲出发的进度。但林姐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几次被林心蕊以各种理由延后了出发的时间,她终于还是暴跳如雷的训了林心蕊一顿,揪着她的耳朵就硬是把她拖出了门。好在这小丫头在出发之前躲进了厕所,将她猜测的目的地发给了伯谛,所以伯谛他们才能像现在这样,目标明确的赶过去。 可不幸的是,林心蕊她家所在的那个地铁站离申浦火车站的距离,远比市警局要来的近,而且依照地下交通的速度,不出半个小时,她们就能登上不知去往何地的列车。一旦被她们成功逃离,就算知道了两人之后的目的地,抓捕也会变得难上加难。更何况谁都无法预测,林姐在知晓自己正被警察追捕后,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危害到就在她身边的林心蕊的安全,甚至更有甚者,她会不会危害到列车上其他乘客的安全。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夏侯昊觉得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林姐登上列车之前将人给控制住。 “来得及么?”伯谛见驾驶座上的夏侯昊又无视了一个红灯,踩油门的脚也有继续用力的态势,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车外呼啸而过的风给阻住了。他干咽了一口唾沫,气息不稳的问夏侯昊。 “难说!”夏侯昊猛的打了一记方向盘,让副驾驶座上的伯谛又忽的靠到了车门上。正在这时,林心蕊的又一个短信,通过了城市密密麻麻的信息网,闪现在了伯谛的手机上。 “不是这站下。”林姐拉住了正要打算下车的林心蕊的胳膊,顺势就将她带到了身后,正好空出来的车厢座位上坐下,然后说道。 “啊?”林心蕊的心脏剧烈的一抖,但面上却依旧表现的像是个突然被家长拉去乡下参加家族聚会的小孩,一脸奇怪的问道:“咱们不是回邻省嘛?那不在火车站下在哪下啊?” 她有些不乐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空出来的位子一瞬间就被其他的乘客占领了。 林姐有些不满的看了看大刺刺在自己身边坐下,耳朵上还挂着耳机的男青年,又用责备的眼神剐了一眼站到她面前的女儿,然后才说:“这次是带你回妈妈的老家。” “你老家?”听到这个词,林心蕊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想都没想就张嘴问道:“是哪啊?” 在脑中思索了一阵之后,林心蕊这才突然发现,在与母亲相处的这些年里,母亲似乎一次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家乡。她的好奇心突然就蓬勃了起来,于是便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林姐,期待着她给出的答案。 “老挝。”地铁滚轮剧烈的铿锵声,几乎要把这简短的两个字掩盖过去。林心蕊无声的张大了自己的嘴巴,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哪?!”不久后,开着警车的夏侯昊,也惊的差点一脚就错踩上了刹车。伯谛刚刚告诉他,林心蕊和林姐的目的地发生了变化。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她们母女俩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就越意味着夏侯昊他们更有可能追赶上这两人。可当伯谛刚刚念出林心蕊发给他的短信的时候,夏侯昊还是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因为这个新的目的地,竟然是申浦的国际机场。 “不,不对!她的身份信息是冒用的,应该不可能办的了护照!她怎么可能上的了国际航班??” 夏侯昊又是猛的打了一把方向盘,调整了警车行进的方向。好在其他的警车都被他们甩的很远,不然夏侯昊这一下突然的变向,非得把其他警员都整懵了不可。伯谛迅速的,就给云琪菲和江涛群发了新的目标地,很快,警车的无线电里就响起了江涛通知其他警车变向的声音。 “她可能联系了以前带她过来的人口贩卖组织,又购买了一个假护照。” 伯谛的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不了夏侯昊玩命的车技,还是因为担心林心蕊现在的状况。 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才接着说道:“这并不奇怪,按照她对林朝辉的依赖程度,她恐怕并不会怨恨,或者忌讳以前将她贩卖过来的人。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的被她逃出了申浦,我们恐怕就再也没法抓到她了。” “该死!” 夏侯昊难得的咒骂出了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额角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粒。一把将警笛的音量开到了最大,夏侯昊接着猛踩了一脚油门,警车又提高了速度突的窜出了一截路。伯谛伸手,死死的抓住了车窗上方的把手,任由着夏侯昊将一辆普通的警车,开出了方程式赛车的效果。 现在,他们只能祈祷,林姐和林心蕊所乘坐的地铁,能开的慢一点,再慢一点了。 “妈,我想上厕所!”机场站干净到反光的站台大厅里,林心蕊又一次拉住了妈妈的袖口,着急的跺起双脚。 “你怎么又要上厕所!刚才换线的时候不是上过了么”林姐的耐心似乎是终于突破了极限,她对着林心蕊就大声呵斥起来,全然不顾大厅里路过的人,都对她们母女行起了侧目礼。 这一路上,林心蕊是换着花样的给她使绊子,就是想着法的不想走。林姐当然知道突然就跟林心蕊说要带她到国外,她一定会不适应,但是这死丫头的性子,她这个当妈的哪会不清楚。林心蕊在申浦根本就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也全然不会对这个地方有什么留恋,换成是平日里,如果有一个出国玩乐的机会,她绝对能高兴的一蹦蹦跶到屋顶上去。可今天这妮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首先,今天中午就她和那两个警察,尤其是那个刑警队队长的互动来看,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可自己的女儿一向厌恶警察,理由她也是知道的,怎么会突然就对这几个警察和颜悦色起来呢? 而且,逃课上网吧是林心蕊一贯的行径,又不是这两天才出现的,饶是她的老师有多么的认真负责,到她常去的网吧转一圈也就是了,又怎么会突然选择报警了呢? 再者,自己之前在家里问她谁给她发短信的时候,她的回答也很奇怪,这小姑娘一直觉得,自己的同班同学不是笨就是傻,从来就没交过什么正经朋友,哪里来的同学,会给她发信息关心她呢? 林姐在心里一一列举了林心蕊今天不寻常的表现,渐渐地,她对女儿的警惕心也就越来越浓。她紧张的抓了抓自己的挎包,仿佛里面装了什么关乎性命的东西,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拉起了林心蕊的胳膊,硬是拖着她走出了站台,上到了通往国际机场出发层的通道里。 地铁到机场的通道又长又亮堂,从地板到天花板都铺满了大块的大理石砖,走道的一边是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顶端则装着许多长条型的灯具,灯光和日光反射在这众多擦的透亮的石砖上,让这巨大绵长的通道显得光彩四射。可林姐却丝毫没有心思欣赏这现代建筑的美,只一心拉着不甚配合的林心蕊,往头顶标示牌所指示的机场方向赶。 “妈!我真的快憋不住了!”她们刚走到通路上的一个洗手间门口,林心蕊就再次央求起来。 “我今天早上在网吧喝了两杯奶茶!到警局他们又请我喝了一杯!我现在一肚子的水!你让我去一下厕所嘛!” “乖!进了机场再上!”林姐虽然听信了林心蕊的说辞,却依然不肯松口。由于林心蕊这一路的闹腾,刚才那句她又叫的很大声,通路上三三两两的旅行者,也都开始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了林姐,所以,林姐这时才终于收敛了自己暴躁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哄林心蕊道。 “可是我真的憋不住了!”林心蕊撅着嘴,捂着肚子,还是摆出了一副再也不肯走了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林姐终于是忍到了极限,她猛的甩开了抓着林心蕊的手,鼻子眼睛都愤怒的扭到了一块。抬手指了指林心蕊,她怒极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爸一样,胳膊肘往外拐!” “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妈你在说什么啊......”林心蕊的声音明显的轻了下去,她有些心虚的往左下方转了转眼珠。 这个小动作立刻便被林姐发现了,于是林姐变得更加气愤。她一个大步上前,强行抢过了林心蕊校服袋子里的手机点了开来。 林心蕊平时并不会防备自己的父母,林朝辉这个数码白痴自不用说,林姐以前还会时不时,用她手机上的APP查一些东西,所以她手机的密码,当然不会像她在网吧里的那台专用电脑那般设的复杂。林姐凭借记忆很快就打开了手机的锁屏,屏幕上林心蕊与伯谛简短的对话也就立刻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是什么!?这个伯谛是谁!?他是不是警察?!!”林姐气息如牛的大口喘着气,音量一句比一句高的,质问起林心蕊。 “我......”林心蕊这下彻底没了声音,她小口小口的急喘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的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澈的男声伴随着让林心蕊心头一松的气息,在空旷的走廊步道里激起了浅浅的回音。 “心蕊!” 伯谛和夏侯昊终于赶到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伯谛哥!” 伯谛和夏侯昊的脸上均是挂着细密的汗珠,他们在靠近机场之前关掉了警笛,并在路上通知了机场的保安,协助他们进行人员的核查。可当他们急匆匆的赶到了机场以后,却发现林心蕊和林姐都还没有通过机场的安检。 于是,他俩又带着熟悉机场情况的保安,和维护机场安全的特警一起,一路反向朝着地铁口的位置跑了过来。而与此同时,接到了夏侯昊通知的江涛,也带着剩余的警员直接在机场地铁附近下车,根据队长的指示,通过地铁出口朝机场的方向包抄过来。 其实早在林心蕊看到他们俩人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现了这对母女——这两位的争吵声之大,都已经成了这通往机场的过道上的风景线,路过的行人都无不侧目,实在是非常容易让人注意到。可夏侯昊却并没有立刻,在确认到这对母女的身影之后,就带着一众安保人员冲上去,他甚至还迅速的按住了,想要出声叫林心蕊的伯谛。 等到拉着这位焦急的联络员退到了一边的墙体后面,夏侯昊这才吩咐了两个穿着普通安保服的机场人员,去取来地板打扫时放置的地面警示标志。 伯谛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夏侯昊这是要在这对母女周围设置出一个无人区。 一旦看到地面湿滑的标志,一般的旅人就必定会绕开她们母女。再加上这两人正在争执,路过的人大多会投去疑惑的目光,正在专注于彼此的两个人,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目光的意思,到底是在奇怪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吵架,还是在奇怪她们为什么会站在地面湿滑的区域里,又或者是两边都有了。 待到现场出现了一个可以控制的区域,林姐的情绪也眼看着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夏侯昊感到林心蕊可能已经快瞒不下去了,于是就果断的带着伯谛冲了出去。 伯谛和夏侯昊的位置是在林姐的背后,面对着林姐的林心蕊自然一眼就发现了迅速接近的他们。 一瞬间,林心蕊的眼眸就被点亮了,可小姑娘带着安心笑意的眼神,却也于同一时间点燃了林姐眼中那怨毒的火焰。 林姐在林心蕊看到伯谛和夏侯昊的同时,也一眼就发现了这时正从地铁站出口方向,朝她们两人奔过来的江涛和云琪菲。她在顷刻间就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这时已经被警察给包围了,而这个状况的始作俑者,则恐怕就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 猛然间,林姐就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有一根细线砰然断裂了,就像在那个雨夜,站在潮湿老旧的公寓客厅里时一样。眼前这个曾经对她来说亲如己出的俏皮女孩的脸孔,在现在的她看来,是那么的面目可憎,就仿佛有一个扭曲的虚影,正通过地底阴冷的缝隙,覆盖到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慢慢的,她眼中的那个虚影开始变得清晰,开始与小姑娘的脸孔重合。 林姐的瞳孔映照出了一个惨白的身影,那是林朝辉的身影,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就像鬼魂一样,从那个雨夜开始,就一直在她的身边如影随形。 她好恨,可又很害怕,害怕的想要逃走,恨的想要再一次将他千刀万剐。 你逃不掉的。那个虚影蠕动着嘴唇,露出了歪斜的黄牙。 那我就再把你千刀万剐!林姐恶狠狠的想。她此刻已经无法清楚分明的缕清自己的感情,只是凭借着一腔怒火,迅速的翻开了自己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毛巾包裹着的物体,并一把扯掉了用来包裹的那层薄薄的布料。 毛巾里的东西轻易的就滚落到了她的左手掌里,于是,她又一个健步,冲到了毫无防备的林心蕊面前,猛的掐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紧接着,那个冰凉的物体,就这么贴上了林心蕊的脖子。 果然!夏侯昊和伯谛的心脏,都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猛烈的缩紧,可同时,他们也感到了一股猜测被印证的恍然。两人于是缓缓的刹住了脚步,在离林姐和林心蕊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别过来!!!都别过来!!!” 林姐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响彻在空旷的过道间,冰冷的大理石壁不但折射着突然变冷的光线,也反射了这道疯狂的叫声,让林姐最后的理智,也被打散在这重重的回音里。 “再靠近我就割了她的脖子!!!!” 林姐又接着吼了一声,手上的物体也不自主的紧了紧,抵的林心蕊不断的往后仰去。 那是一把有着白色刀身的削皮刀,说是水果刀似乎有点偏大,但要说它是菜刀却又有那么点偏小。红色的木纹刀把鲜艳异常,它的外观虽然老旧却没有一点油污的痕迹,看上去应该是有人经常对其进行护理。而那白色的刀身看上去则应该是陶瓷的质地,它与刀把接壤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转扣,稍一用力应该就可以将刀收纳到刀把中去。 虽说是瓷制品,但那刀的锋利程度却依旧是不容置疑的,因为林心蕊白嫩的脖颈上,正细细的流出一颗颗的血珠。林姐不断用力的后抵和摇晃,让刀锋数次擦破了林心蕊脖子上的油皮。这伤口虽然并不深,却必然还是能让人觉得疼,可林心蕊却一声都没有吭,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被主人摇晃着的提线木偶,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夏侯昊和伯谛从林朝辉的老家回来的时候就曾猜想过,林朝辉案件中那个消失的凶器究竟会在哪里。 在前三起割喉案中,雪莉都在作案之后迅速的处理掉了凶器,这是一个极有经验的犯罪者的做法。而林朝辉案的犯人却并没有这样做,她不但将凶器藏了起来,而且还藏在了一个短时间内警方无法找到的地方,可见犯人应该是非常害怕警方发现这把凶器的。夏侯昊和伯谛在讨论时都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因为这把凶器本身非常特殊,或者它的上面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可以直接指向那个凶手本人。 一把陶瓷的削皮刀当然可以算在特殊之列,至少在一般的情况下,普通家庭是不会选择去购入这样的一把削皮刀的。而林姐做帮工的地方,正是一家曾因为标榜烹饪,应该使用高档无污染的陶瓷制刀具,而在申浦的美食节目中展露过头角的中餐厅。虽然之后这家餐厅的曝光率没能维持多久,但后厨一律使用陶瓷制刀具的传统却被保留了下来,一直延续到现在。 夏侯昊看了看林姐手中的陶瓷刀,和她那微微颤抖的右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然后才缓缓地对林姐开了口:“林姐,您先别激动,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好么?”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让开!都给我让开!!”网首发 林姐的情绪依旧十分的激动,她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手拎着林心蕊校服的后颈,一手又将那把削皮刀抬了抬,万分紧张的前后张望着。 “林姐,林姐。您就看着我,别管他们。” 夏侯昊又安抚似的抬了抬手,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让林姐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您先缓缓神,不要那么紧张,您看啊,现在刀是在您手里,我们是不敢把您怎么样的。”说罢,他亮了亮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接着说道:“您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可千万别吓坏了孩子。” 夏侯昊说着有意的将眼睛移向了,任由母亲摆布的林心蕊,并刻意的摆出了一副明显很担心的脸孔。 似乎是觉得夏侯昊方才的发言有些道理,林姐的情绪开始逐渐安定下来,脸色和动作也就自然的平静了许多。她顺着夏侯昊的视线看了看咬唇垂目的林心蕊,亦是有些不忍的偏开了视线。可这短暂的心疼,并不能阻挡她继续将刀顶在女儿脖间的决心,不过她好歹是稍事放松了一些钳制着林心蕊的手,也将那把削皮刀微微移开了几寸。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看向了夏侯昊,继续高声的叫喊道:“你让他们都让开!让我们过去!” “过去?”夏侯昊看似疑惑的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啊?” “去,去机场!你们都让开!” 林姐将抵在林心蕊脖子上的刀,转向夏侯昊他们指了指,然后又将刀尖安放回了女孩的脖子上,叫道。 “去机场?”夏侯昊侧了侧脑袋,将耳朵朝向了林姐所在的方向,然后轻轻地往前挪了一步,仿佛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的倾听林姐的话语,动作自然,态度诚恳。接着,他又将脸转过来面向了林姐,语气平常的问道:“您要出国?” “不关你的事!闪开!”林姐皱起了眉,看样子是突然间察觉到了夏侯昊的目的,是为了套她的话,她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然后恶狠狠的对着夏侯昊吼叫道。 “林姐。”夏侯昊也轻轻的蹙起了眉头,他将先前略微躬起的身子拉直了一点,然后便严肃的,对着这个挟持了自己义女的女人说道:“您应该很清楚,我们是不会让您过去的。” 林姐的脸色由红转白,听了夏侯昊的这句话,她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她将整个人缩在林心蕊的身后,就好像是生怕周围的警员会趁她不备偷袭她。而她的眼神也不断的,在前后左右任何穿着警服或类似服装的人的身上穿梭来去。可看的越久,她的精神就越是紧绷。此时,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有可能让她的心态崩溃。 “林姐。”夏侯昊这时又唤了她一声,林姐将头猛然朝他的方向一转,压在林心蕊脖子上的刀,就又因为林姐的动作在那细肉上带出了一条血痕。 “林姐,你先把刀放下,咱们好好谈谈。您这么举着刀不累么?嗯?您看看心蕊,看看她的脖子,她可是您的女儿啊!” 夏侯昊喊着林姐,让她与自己的眼神对视,他一面声声如泣的劝说着林姐,一面又暗暗的向前迈出了一步。 林姐被夏侯昊这突如其来的哀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她依言望向了自己手中抓着的孩子。 视线所停之处,白与白的边界,横呈着数道细细的红,那红色看着并不狰狞,却结结实实的结出了几颗小红果,有那么几颗被白色的刀刃戳破,里面的浆体便就这么绽到了刃上,有着说不出的鲜,道不明的艳。可那红艳艳的颜色,却在这时,突然的被一滴透明的液体冲淡了开来。 这时候,林姐才发现,林心蕊哭了。 林心蕊本来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从来就不觉得女孩子哭是一种特权,更何况,哭大多数时候只能为她招来一顿毒打,而不是什么温言软语。 她不哭,是因为她觉得她比她爸强,只要不哭,她就可以觉得林朝辉带给她的痛楚不存在,她就可以用一个强者,而不是弱者的姿态,面对这一切。但这两天的遭遇总能让未来的她,在回忆起来的时候觉得很羞恼,因为就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她流的眼泪可能比之前的13年加起来都要多。 林心蕊紧紧的咬着嘴唇,所以哭声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的嘴里泄露出来。她觉得这都是夏侯昊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两句话,那自己一定可以忍住不哭出来。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要让一个充满委屈的孩子哭出来,其实确实只需要两句话,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只需要一句:她可是您的女儿啊。 我可是你女儿啊! 林心蕊在心里哭喊着,眼中的水珠也不断的掉落到那白瓷的刀刃上,把那坚硬的锐器都磨钝了,磨平了。 林姐突然有些恍惚,她想伸手从挎包里掏出手巾,给孩子擦擦脸,可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占着:一只正死死的拽着这个孩子的校服领子,而另一只手则无情的,将一把凶器抵到了她的喉头。林姐一下子就觉得这把冰凉的削皮刀有些烫手,她缓缓的将那只拿刀的手放了下来,有些奇怪的盯着自己的手看。 “嘭!”突然之间一个巨大的响声,在走廊里回荡开来,有一个保安因为紧张没有注意脚下,踢到了之前安放在地上的那个“路面湿滑”的警示牌,黄色的牌子应声倒地,在空旷的四角长廊里砸出了一个惊天动地。 林姐瞬间被惊得一个激灵,她眼睛蓦的睁大,双臂无法自控的一个抽动,拿着刀的那只手,眼看着就要不受控制的朝着林心蕊的脖间捅去。 “小心!!!!” 夏侯昊猛的一个前扑,想要赶在林姐错手伤到林心蕊之前,夺下她手中的刀刃,可滑脚的大理石地面,却稍稍延缓了他的起步。就在他气的想要咬牙的时候,一道身影越过他忽的冲到了林姐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林姐的手腕和那把陶瓷的削皮刀。 众人的心脏都突的停了一秒,接着夏侯昊就看到,堪堪阻挡住那把削皮刀的伯谛的指缝间,渗出了艳红的液体,砸落在暗色的大理石地板上,开出了一地的鲜花。 说时迟那时快,江涛和其他警员就趁着这个瞬间一拥而上,将林姐牢牢的按住。而云琪菲则是一个转身,将林心蕊护到了一边,并立刻将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软声的安慰起来。 “林姐,林梅!在公共场所挟持人质,证据确凿,现依法将你逮捕!”更新最快的网 夏侯昊上前扭住了不断挣扎大喊着“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的林姐,在江涛和其他警员的帮助下,当场就给她戴上了手铐,并高声的宣布了罪名。等到江涛一路押着依旧不怎么配合的林姐,朝通道外走了出去,夏侯昊才黑着脸回头望向了正呲着牙,配合其他警员将那把削皮刀装进一个塑料袋里的伯谛。 “疼么?”夏侯昊大步走了过去,一点都不怜惜的抓过了伯谛的手。 “嘶......”伯谛皱起眉有些生气的瞪向了他,可夏侯昊的表情却冷冷的,表现的似乎比伯谛还要生气,这倒弄的伯谛有些心虚的忍住了本要出口的牢骚。 “知道疼你还往前冲?” 于是,夏侯昊这下就更是顺口的继续训斥起了伯谛。他低着头,并没有和伯谛对视,手上却是异常轻柔的翻看着伯谛的伤口。 不一会儿,一个站务人员急匆匆地从地铁那边,提着一个紧急救护箱赶了过来,夏侯昊抬首冲他打了声招呼,将他拦停,接着便伸手要过了那个急救箱。 “先让林心蕊包扎吧。”伯谛侧过身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云琪菲怀里哭着的林心蕊,接着就撇着眉毛转回头,对夏侯昊说道。 “她伤的没你重。”夏侯昊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了他一句,就让那个站务人员从救护箱里取出了棉花,消毒酒精和一卷绷带。然后,他才又对着那个站务人员说道:“我们这就需要这些,那边还有个伤员,麻烦你,把剩下的急救用品都给她们送过去吧。” 伯谛有些诧异的抬了抬眼,可夏侯昊的表情依旧是冷冷的,就像周围那毫无人气的大理石墙板。 “嘶......”可就在这时,手上又突的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痛感,让伯谛忍不住吐出了一声呻/吟/。不过,这句痛呼才进行到一半,他就又抬眼看到了面前那冷若冰霜的夏侯昊。于是,这个青年人就只好再一次的咬紧了自己的牙关,硬是把这后半截的呼喊都统统的咽回了肚子里。 夏侯昊这会儿正在给伯谛的伤口消毒,他虽然嘴上恶狠狠的,但下手还真是不重。只不过伯谛手上的这道口子,深的恐怕都需要缝针,所以,饶是夏侯昊的动作再轻柔,那绽开的皮肉碰上这消毒酒精也是不可能不疼的。 再加上,伯谛今天的行动确实也是让他感到有些气结,这就直接导致了这位本来对伯谛好言好语的刑警队长,就算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伤患应该是疼的厉害,也不愿意再温言哄上一句了。 虽说刚才夏侯昊的动作确实是比伯谛慢,但也仅仅是慢了半秒,还远远不到阻止不了林姐的地步。而且更重要的是,夏侯昊觉得,一个平头小老百姓,竟然抢在他这个人民警察的面前夺刀救人,甚至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这可不单单是让他,这简直就是让在场所有警察同僚的面子都没处搁。所以,他才会故意的在这个时候给伯谛摆脸色看。 不过,他只消在处理伯谛伤口的期间,抬眼看了伯谛一眼,这心里的气就顿时消了大半。因为伯谛正故作坚强的忍着疼痛不哼出声,忍的眼尾都泛起了红色,那微微瞥下的眉眼更是着实让人心疼,夏侯昊的心也就瞬时软了下来。 简单的给伯谛处理了伤口,夏侯昊抬起了头,正撞上了伯谛有些试探的目光。 “知道错了么?”夏侯昊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只不过,他在面上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伯谛无声的垂眸笃了笃脑袋,于是夏侯昊又顺着杆子,往下教训道:“下次有危险要让警察叔叔先冲!” 他抬手给伯谛的额头扣了一个爆栗,然后在伯谛搞不清楚状况的眼神中,轻轻嗔了一句“不然我多没面子啊。”,接着就收拾起剩下的医疗道具,拉了拉伯谛的胳膊说道:“走,带你去医院。” “先去看一下心蕊。”伯谛正若有所思的用手指碰触着被夏侯昊弹了的额头,一听夏侯昊说要去医院,他就抬头跟夏侯昊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在夏侯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转身朝云琪菲和林心蕊走去。 “嘁......不就是破了层油皮么......”夏侯昊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但眼睛还是有些担心的跟随着伯谛的身影,望向了林心蕊所在的方向。 只见伯谛小跑着到了林心蕊和云琪菲的跟前,他轻声的跟已经止住了哭泣的林心蕊说了几句,接着,又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林心蕊撒娇的又将手环抱上了伯谛的腰,过了一小会儿,她才放开了伯谛,乖乖的跟他挥了挥手。而伯谛则是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过身,眉宇舒展的往夏侯昊这返了回来。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夏侯昊和伯谛是打车到的医院。 按照夏侯昊原本的计划,他是想让伯谛坐着救护车去医院的,可这个想法却立刻就被伯谛给否决了,他觉得夏侯昊这样太过夸张——且不说他这个只为了自己一个人,就打算把整个医院都搬来的架势,伯谛想,这手划伤又不是断胳膊断腿,根本没必要像这样浪费公共资源。 可要是就这么直接开着警队的车去,在夏侯昊看来,却似乎也不是那么合适。虽说伯谛这一趟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因公”受伤,换做平时征用一下警车倒也合情合理。但警局这次开过来的车辆本就不多,再加上现在他们还要押送林姐,并将林心蕊带回警局,进行后续的询问和安置,警队的车辆就显的有些紧张起来。 于是,夏侯昊稍稍思考了一下,就主动的让出了自己开来的那辆警车,然后,又叫了一辆出租车,就这么护送着伯谛往医院赶去。 申浦市人民医院是申浦最大的几家医院之一,因为地处在新区,与其他医院相比离机场相对较近,所以,也就成了他们这次包扎伤口的目的地。 一下了车,夏侯昊就绕到了另一边,帮“手脚不便”的伯谛打开了车门,甚至还贴心的在他下车的时候,用一只手掌护住了他的头。等到伯谛下了车,夏侯昊更是立刻就搀起了他的一只胳膊。就好像是生怕伯谛会溜掉一样,他一路都是轻柔却又强硬的,牢牢的抓着伯谛的手臂,直到将伯谛拖进了急诊室的大门,他才终于松开。 挂了号,领了牌,夏侯昊一边翻阅着手机,检查江涛发过来的后续报告,一边又绕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往急诊室门口的休息椅走去。 这急诊室的门口,一向都不会有什么美丽的风景,而从夏侯昊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充满了病患的走廊更是简直就像一个古怪的菜市场。 说它是“菜市场”当然主要是因为这里的噪音,但也同样是因为挤在这狭长空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病人。夏侯昊越过一位捂着肚子的大娘,视线在人群当中搜寻,只看了一圈,他便逐渐开始有些担心,这样的环境,不知会不会给原本就受了伤的伯谛增加更重的负担。 不远处的蓝色休息椅上,有一个年纪很小的男孩,他哭的撕心裂肺,正是这里最大的噪音源。他的母亲就坐在他身边,不停的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如果你在奇怪能发出这么中气十足的哭声的孩子,到底得的是什么急症,那么你就应该将视线移向他的手。这小男孩右手的食指,正戴着一个与他的时尚品味截然不符的木质小板凳,小小的一截指头,被卡在凳子的小洞里,进也不是出也不行,凳子背面的那截手指,早就已经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变的紫红,这就正是他哭的那么“惨绝人寰”的原因了。网首发 夏侯昊望着那个小男孩,微微的皱了皱脸,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可他很快抖了抖肩膀,将心中那点微妙的感同身受迅速掐灭,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了眼前的任务上。他的目光稍稍偏移,很快就在离那小男孩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脸紧张,正在东张西望着的伯谛。 这不但让夏侯昊感到意外,也同时让他饶有兴致的眯细了眼睛。在他的记忆里,伯谛还从不曾表现的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过。 回想起之前在出租车上,这个小青年在听到夏侯昊向司机询问哪家医院最近,然后得到了申浦市人民医院的回答之后,就表现出的那个微妙的皱眉反应。根据夏侯昊多年的经验判断,那反应里不但有厌恶还有一丝微微的恐惧。这就引起了夏侯昊的好奇,难道伯谛在这个医院里,有什么不好的回忆,或者在这里有什么不想见的人? 想到这,夏侯昊瞥了瞥嘴角,晃了晃肚子里的坏水,抬腿便向着伯谛靠了过去。 “找谁呢这是?” 夏侯昊特意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伯谛的背后,趁着他转头的间隙,突然在他耳后出声问道。 “!”伯谛不出他所料的被惊的一颤,他飞快转头,等看到出声的是夏侯昊,他马上就吐出了一口气,扭过头答道:“没找谁。” “噢,那你是在躲谁呐?” 夏侯昊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藏不住了,他大刺刺的挨着伯谛坐了下来,眼睛也向伯谛所看的那个方向望去。 伯谛面向的是急诊区外的大厅,有不少病人和医护人员正在大厅里穿梭,但他好像并没有在关注他们,视线也是时不时的越过这些人,看向大厅对面的某个角落。不一会儿,夏侯昊就发现伯谛紧张情绪的出现,有着一定的规律。每当大厅边缘,那两个电梯的楼层显示,表示着这层楼的数字亮起的时候,他总会皱起眉往那个方向多瞄两眼。可当那电梯里的人一涌而出,各自奔向各自的方向以后,他的肩膀又会突然松弛下来。 “没躲谁。” 似乎是终于注意到夏侯昊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伯谛隔开了老长时间,才欲盖弥彰的回了他那么一句。这时的夏侯昊可算是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而伯谛面对他这样的反应,则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赌气的望向了别处。好在,这个时候,护士终于出来点了他们的名,夏侯昊于是喊了一声“有”,就一边笑一边拖着老大不情愿的伯谛站了起来。 “一个星期不能沾水,少吃辛辣油腻的东西。我再给你开点抗生素,要记住,一天两次,饭后吃。” 两鬓斑白的老医生,手脚麻利的给伯谛的伤口做了缝合,然后便如是说道:“年轻人恢复的快,你这伤口也不是很深,处理的也算及时,没什么感染。平时啊,多注意点就好了。喏。” 他说着就将手写的药单扯了下来,往伯谛的面前递了过去。而站在一边的夏侯昊,则就是在这个时候,积极的抢上了一步,伸出双手,愣是赶在伯谛前面,将那张药单给接住了。伯谛立刻就有些不满的,皱着眉头看向了他。而夏侯昊感受到伯谛的视线,则是不慌不忙的扫了一眼,此刻躺在自己手中,这份龙飞凤舞的“密文”,然后才抬了眼,对着面前的这位小联络员说道:“你这算是工伤。” “哦?小伙子你是警察?” 一边的老医生看着夏侯昊穿着警服,还主动的承担了伯谛的医药费,便以为夏侯昊正是伯谛的上司,而伯谛则是一位年轻而光荣的人民警察。 “我不是。”伯谛转头面向了这位和气的老人,诚恳的摇了摇头。 “他是我们的联络员。”夏侯昊忙笑笑的补充了一句,对着医生解释道:“哎,这事呢说起来有点复杂,但他确实也算是我们警局的人。” “噢......”见坐在对面的伯谛没有反驳,老医生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夏侯昊说道:“那既然他不是警察,你这个警察可就当得不太合格咯。” “诶!是,是。我的错!”夏侯昊大方的就承认了错误,医生看着他又是和蔼的一笑,然后才又转向伯谛,继续说道:“一个星期后,过来拆线。” “好的!”夏侯昊这会儿应的比伯谛还勤快。 “谢谢医生啊!”他看伯谛终于没什么大碍,立刻就喜笑颜开的将伯谛从诊断椅上托起来,然后才拿着那张药单,在老医生摇头微笑的目光中出去了。 付了账取了药,夏侯昊和伯谛并肩朝这栋大楼的出口走去。伯谛现在的精神明显放松了许多,他将绑着绷带的手护在腹前,面容因为一直紧绷的精神突然松弛下来,而显得有些呆滞。 “我去叫车?”夏侯昊看着边上疲态尽显的伯谛,弯着眉眼,勾了勾嘴角。伯谛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这又让夏侯昊的内心产生了一种痒痒的感觉。 这会儿,恐怕就算我把他拉出去卖了,他都很难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夏侯昊想。 “嗯。”果然,伯谛只应了一个单音,就在原地停了下来,难得老实的,等着夏侯昊去为他俩安排车辆。可就在他身边的夏侯昊加深了笑意,准备抬脚出门去招呼出租车的时候,伯谛却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光线一暗。一个背着夕阳余晖的人影,就这么跟他们打着照面,从医院的出口处走了进来。 “伯谛?”那个人影疑惑的停在了伯谛的近前,接着,便有一道略显冷硬凌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伯谛瞬时间就觉得被人从天灵盖上浇了一桶冰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看向了那个逆光的身影,仔细的分辨了一会儿,然后,才仿佛是认了命一般,畏畏缩缩的叫了一声:“杨医生。” 正要出门的夏侯昊,在听到背后这两人的交流之后,才猛的停住了脚步,朝那个出声喊住伯谛的男子望了过去。 这是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子,他算不得高大,视线甚至还要比伯谛低上一点,但那刚毅的脸部线条和一丝不苟的发型,却让他有了一种军人般的威严。他眼神如炬的看了一眼伯谛的手,蓦的就皱起了眉。这个动作让他原本就凌然的脸庞显得更加令人生畏,他就像是一个严厉的家长在训斥小孩子一样,对着伯谛开口说道:“怎么受伤了?” “您是?”夏侯昊看伯谛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赶忙上前扯开了话题,试图打个圆场。 可这位被伯谛称作杨医生的男子,在听到夏侯昊突然插话之后,竟是一个眼神就瞪了过来,瞪的夏侯昊也是微微的一顿。不过,当他看清了夏侯昊身上的警服之后,就突然神情古怪的收回了目光的利剑。 他转过身,面向了夏侯昊,这才主动的开口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杨启衡,是申浦市人民医院的脑科专家,也是伯谛的主治医师。” 他没有接着询问夏侯昊的身份,可介绍完自己之后,他却也没有立刻将身体转回到伯谛那边,而是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夏侯昊。 “噢,您好,我是申浦市刑警大队大队长夏侯昊。” 夏侯昊的脸皮跟城墙似的,他可不怕看,丝毫没有理会杨医生冷淡的态度,他主动的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摆到了这位杨医生的面前。 可这时的杨医生,却一点都没有要伸手去接夏侯昊茬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就这么上下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眼前的这个满是笑意的青年,然后才蹙起眉头,朗声的问了一句:“你就是夏侯昊?” 可还没等夏侯昊张嘴回答,他就又迅速将身体转了回去,转而面向了伯谛,空留了夏侯昊伸出的那一只寂寞的右手,在空气里晃了晃,最后只得无奈的被收回了身后。 “魏塰终于把你也扯进去了?简直就是胡闹。” 杨医生对着战战兢兢的伯谛,一张嘴就是一句严厉的斥责。 “是我自己想去的。” 伯谛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反抗长辈的孩童,他目光坚定的回望向了杨医生,不躲不闪的说道。 “哼。”面对伯谛微小的抵抗,杨医生倒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他指了指伯谛满是绷带的手,接着说道:“这就是你自己想的结果?我早就说过,他的治疗方案太激进了,我不同意!你们是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么?” 伯谛听了这话,沉默了下来,他有些愧疚的低下了脑袋,气氛一时之间便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夏侯昊其实倒是很想在这个时候插个话,缓解一下这过度紧绷的空气。但他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感觉很熟悉,虽然好像充满了□□味,但却又不同于真正的吵架那般剑拔弩张。于是很快,夏侯昊便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般,转了转自己的眼珠,然后闭紧了嘴巴,站在一边,选择了静静的继续旁观。更新最快的网 片刻之后,还是杨医生率先在沉默中吐了一口气,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两眼,然后就问伯谛:“伤口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一个星期。”伯谛嚼了嚼自己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那你一个星期后,顺便到我这里做个检查。” 杨医生刚说出这句话,伯谛就本能的抬头想要反驳,可杨医生一个眼神就止住了他的话,接着便义正言辞的说道:“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做例行检查了?你自己算算!我再说一遍,一个星期后,到我这来做例行检查。” 说完,也没等伯谛回答,杨医生就迈开了腿,头也不回的朝着大厅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是你爸么?” 夏侯昊终于走上前来,站到了伯谛的身边。看着逐渐关闭的电梯门,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又解开了伯谛身上的一个小谜团。于是,心情变得不错的他,便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感叹的对着伯谛吐了个槽,试图让这个心情跌到谷底的小青年也振作起来。可伯谛在听了他的这番吐槽之后,却依旧是十分不领情的露出了他的“招牌猫猫瞪”眼神。 沉默的谴责了一会儿,刚才在一旁看戏,现在又过来嬉皮笑脸的夏侯昊,伯谛这才闭了闭眼睛,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迎着医院门外,已经开始西斜的阳光,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江涛在将林姐押解回警局之后,就立刻展开了对她的审讯,林姐虽然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却在审讯中表现出时而语无伦次,时而精神萎靡的状态,让江涛怀疑她可能患有某种精神性疾病。 于是,林姐在警方的护送下,前往专门的医疗机构进行了鉴定。根据专业医生开具的报告来看,林姐确实存在间歇性的精神状态异常。发病时,病人会出现暴躁的状态,且伴随有一定的视听幻觉,很容易就会陷入到,想要与周围人敌对甚至伤害他人的情绪中去。 由于林姐长期受到林朝辉的家暴,并且也是人口走私的受害者,江涛在将情况上报给检察机关之后,就得到了先让林姐在医疗机构进行精神方面的治疗,等病情稳定之后再做起诉的通知。 至此,申浦市连环割喉案和老区公寓割喉案总算是双双告破,张局也就终于在此时,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向公众通报了两个案件告破的消息。 也正是多亏了张局之前冷静的判断,将发布会硬是拖到了夏侯昊他们将证据链收集完整,所以即使在发布会上,有许多记者发问犀利,直指警方在案件处理的速度上有明显的不足,也没能让张局有任何的动摇。 他老人家在记者会上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能公布的信息都说了个遍。而且,他的每一个回答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很快的就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前来看警方笑话的记者们没了声响。于是,这次记者会也就大获成功,而申浦市刑警大队的声誉,则更是不但没有受到半点损害,甚至反而还有那么点要长脸的意思,以至于让原本就特别乐意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夏侯昊,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后更是得意的把鼻子都抬上了天。 而本案的这些受害者们,尤其是林心蕊,也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顽强姿态,迅速恢复了生机。这一连串的巨大打击,让这个本就饱受摧残的小姑娘又老成了不少,当伯谛从医院回到警局,并和云琪菲一起,将她母亲对警方的供述,和警方怀疑她母亲有精神疾病的情况,全部都告知了这个女孩之后,林心蕊也只是极为冷静的点了点头,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最开始,伯谛和云琪菲还有些担心,他们彼此互看了一眼,都怀疑林心蕊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进入了某种自我封闭的精神状态。可林心蕊却很快发现了这两人的异常,于是这个本应该接受安慰的小姑娘立刻反向的宽慰起了他们。 “哎呀!我真没事!” 受到了伯谛无数次怀疑目光的洗礼,饶是林心蕊再喜欢伯谛,也是忍不住的开始跟他大小声起来。 “我只是后悔。”小姑娘紧接着低下了头。 要说她不想哭那一定是假的,可比起怨恨和委屈,她想的更多的,是她母亲多年来受到的伤害,眼下这样的结果似乎是这个受尽摧残的女人,所能走到的唯一结局。身为她的女儿,身为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林心蕊又怎么会不懂呢。 所以她选择了接受,也选择了坚强,只是在这早熟的小脑壳里,依然会有那么一小片蜷缩着的幼小魂灵,或许在之后夜深人静的日子里还会时不时的探出个脑袋。她抬起了眼,红色的眼眶中已再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带着一丝怅然,带着一丝不甘,她小声的对着伯谛说道:“我只是后悔,没有多帮我妈妈一些。” 女孩儿野草般强韧又纤细的精神,立刻就惹得云琪菲一阵泪目,她“嘤嘤呜呜”的一把搂过了云琪菲,不知道是要安慰小姑娘,还是想要小姑娘安慰她的将林心蕊圈进了怀抱。 “哎呀!不要抱了!好热啊!阿姨!” 林心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的抗议了一句,马上就成功的,让三秒钟之前还对她呵护有加的云琪菲暴跳如雷。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因为称谓的问题开始了例行的争论,伯谛终于是安心的吐出了一口气。 “我一直想问。” 就在伯谛觉得自己今天最主要的心事已经放下,可以去和夏侯昊打个招呼,然后打道回府了的时候,林心蕊却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伯谛哥哥。”她看着伯谛,稍显犹豫的垂了垂自己的眸子,然后才又抬了眼,望着伯谛问道:“雪莉......她......她以前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是不是......和我一样?” “她......”看着林心蕊等待答案的目光,伯谛难得的支支吾吾起来,他侧过脸,望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 在那里,夏侯昊正第一次和这个雪莉面对面的坐着聊天。 至于为什么说是聊天而不是审讯,那则是因为,当夏侯昊坦诚的向雪莉叙述了林朝辉案件的一切真相后,这个曾经犹如地狱里的死神一般的女子,竟面带哀愁的轻吐了一口气,然后便语气轻柔的与面前这位本应被她厌恶的警察,天南地北的闲聊了起来。 夏侯昊本可以拒绝,可以不用陪着这个杀手玩这种好像是朋友的游戏,但夏侯昊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始终都十分耐心的,等待着雪莉自己说够。 就这么聊着聊着,夏侯昊竟发现,这个雪莉居然十分的博学,她不但精通一些经济类的知识,对运动,甚至是军事也都有自己的见解,真的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近出了哪些新的经济政策,哪个球队在新赛季里有什么变化,甚至你想聊一些娱乐明星圈的小道八卦,她都能如数家珍般的一一为你讲述。这让夏侯昊生出了一些佩服,果然,哪行哪业的本领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要接近目标人物,或者说为了从别人手中骗到钱,雪莉在自身的修习上,也是费了不少苦心的。 对付普通的男人,有一副好皮囊或许就足够了,但对于大多数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男性来说,光是长的漂亮可不一定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而一个成功的应召女郎,在成为一个好的床伴之前,更是必须成为一个合格的咨询师。夏侯昊有些难以掩饰的眯了眯眼睛,这下,他就更加好奇,雪莉背后真正的金主,也就是她此次行骗的目标对象究竟是什么人了。 而在聊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雪莉终于心满意足的,收起了发散到世界各地的话题,微笑的对着夏侯昊微微颔首,然后说道:“夏警官,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这样和我聊天了。我很愉快。” “那我可真是很荣幸啊。” 夏侯昊笑着回了雪莉一个点头,然后便正经起面容问道:“接下来,我们可以聊一聊你的案子了么?” “当然可以。”雪莉显得很愉快的拉高了音调,耸了耸肩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 之后,雪莉对夏侯昊的提问果然是做到了知无不答。而也正如夏侯昊之前所想的那样,雪莉这次要接近的目标,果然不是被她杀害的那三个人,而是一个更加难以靠近的存在。 “那三个人渣只不过是一般的小鱼小虾,我怎么可能看的上呢。” 似乎是摸到了一根长出来的倒刺,雪莉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被锁住的一只手的指甲,那动作和她杀害吴丽时的动作如出一辙。她不甚走心的,对被她杀害的三名死者做出了这样的评价,然后对夏侯昊说出了,她这两年来耗尽心力终于得以接近的那个真正的目标——常年盘踞在申浦市的“地下”,令申浦警方万分头疼,却一直无法彻底铲除的黑/道/帮派“鬼枭”的二把手,直接负责申浦地下贸易网络的“枭二”,肖老板。 得知雪莉果然掌握了很多关于申浦黑帮和地下暗网的信息,夏侯昊的精神也立刻振奋了起来。可天要下雨人要吃饭,就算是狱中的犯人也有相应的人权,眼看警局规定的单次最长问询时间,已经接近极限,时钟上的指针也已经走进了黑夜,夏侯昊只好暂时按耐下心中一连串的问题,让队里的警员送雪莉去关押处吃饭,并结束了今天的审问。 出到了警局的办公区,大多数警员都已经回了家,大厅里黑呼呼的一片,只有少数台灯的光亮还框出了一小块桌面的区域,供那几个还没完成工作的警员照亮。 在这一丛光块里,唯有伯谛的那一块娴静的与其他几处不一样,让夏侯昊一眼就看到了他。别处的警员都是留下来做着让他们头痛的文书工作,或是抓乱了头发也想不出该怎么写的检查,独独就是伯谛,翘着腿,悠然的在灯光下,看着雪莉年少时那起案件的卷宗。 “怎么还没走?”夏侯昊不经有些意识过剩,他定了定心,告诉自己千万别多想,然后才慢慢的踱着步,走到了伯谛的面前问道。 伯谛闻言抬起了头,看到夏侯昊,他的眼中却出现了几分犹豫。 他倒不是不想回家,也并不是特意非要等着跟夏侯昊打了招呼再走。其实,方才云琪菲要带林心蕊回家的时候,他就想跟着一起走了。因为摊上了夏侯昊这么个临时监护人,林心蕊的住宿就成了个问题。由于她母亲现在已经被捕,林心蕊正式成了一个没有家的孩子。她显然不能一个人再回那死过人的老屋,可林心蕊也已经是个十四岁的花季少女,虽说对夏侯昊来说还是个孩子吧,可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同住,那显然也是有点不合适的。 于是,云琪菲就主动的担起了看护林心蕊的这个重任,她甚至压根不打算知会夏侯昊,就当场把这件事情定了下来,而且,她还立刻拉起了林心蕊,准备先带她去超市挑一些日常洗漱的生活用品。所以,伯谛本来是打算跟着这两位女性一道离开的,可就在他挎起挎包的一瞬间,那个裂了屏的手机却突然“叮铃咚咙”的叫了起来。 伯谛看了一眼屏幕,非常无奈的接起了电话,接着就得知了一个令他更加无奈的消息——他所租住的那间公寓卖出去了。 收到了房东一星期内必须搬走的最后通牒,伯谛皱着眉挂断了电话。虽然他这阵子,也有在为数不多的空余时间里去看过房,但要么是因为房子的情况实在太差,基本没法住人,要么就是价格太过高昂,他一个打零工的学生党实在承受不起,总之,就是他始终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居所。 见伯谛接了个电话就开始愁眉不展,云琪菲主动问起了伯谛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伯谛于是便将自己窘迫的现状告诉了她。 “这房东也太绝了吧?!” 听完伯谛的讲述,云琪菲怒气冲冲的瞪着双眼问候了这位“可爱”的房东,接着,她突然就眼珠子一转,拍着伯谛的肩膀说了一句:“这事儿你去问猴子吧,他准能帮你办妥!”然后就丢下一脸不解的伯谛,拉着同样一脸不解的林心蕊出了警局。 “问我?” 夏侯昊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也是一脸不解的挑起了眉头。 “问我有什么用?我是警察又不是房屋中介......” 他用伯谛听不清的音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完全没有捕捉到老友这次发过来的电波。 “嗯......你家,不会有从事房屋中介工作的亲戚吧?” 伯谛看夏侯昊也是一脸的不懂,顿时变得更加疑惑了,他半开玩笑的问了夏侯昊一句。 “倒是没有。” 夏侯昊被逗得笑了一声,然后他抿了抿嘴,伸手在后脑勺上来来回回的撸了撸,接着便状似不太在意的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噢,你看,我毕竟社会经验比较丰富嘛。到时候可以给你提供点意见什么的。我看云儿大概是这个意思。” “噢......”伯谛觉得夏侯昊的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可围绕在他俩身边的空气突然变的有些古怪,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拒绝,他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问夏侯昊道:“你有空么?” “有!当然有!” 夏侯昊一秒就回答了伯谛,那速度快的,说是抢答都不为过。可顷刻间的,夏侯昊又迅速的意识到,自己可能显得有些太急迫了,于是,他立刻就又警觉的探着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 好在,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其他“留堂”的警员,这时候也只想尽快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并没有空闲理睬他们。 夏侯昊有些安心的暗暗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又看向了伯谛,清了清喉咙,笑着说道:“这不是刚结了个大案子么,这周末就可以调休了。” 说着,他便掏出了手机查看了一下日历,说巧也是巧,在他忙的忘了日子的这段时间里,日期还是照样的一天天往前走着,明天就是周六休息日了。夏侯昊于是有些好笑的翘了翘嘴唇,然后,就给伯谛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日历,说道:“可巧了,明天就是周末,要不,咱们约下午?” “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伯谛淡淡的点了点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不过夏侯昊倒是一瞬间就绽开了笑脸。他俩接着约定了具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夏侯昊还特意设好了闹钟,然后,伯谛才在夏侯昊的强烈要求下又打了车,回到了他那间即将与其挥别的租住公寓里。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周六的这天下午,伯谛如约赶到了他与夏侯昊说定的碰头地点。 他利用早上的时间,上网搜索了几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房源,并联系了房东或者代为管理的中介,打算趁着下午有夏侯昊帮他把关的机会,把房子给敲定下来。 今天的天气也格外的晴朗,虽然这对伯谛来说或许并不是个好消息。日历上的日期逐渐接近六月,太阳也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毒辣,还穿着长袖T恤的伯谛,终于在出地铁口的时候被一股热浪,逼得忍不住将袖子拉高到了手肘的位置,并皱着眉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种大热天里还穿着长袖的春装,并不是伯谛自己的选择,究其缘由,还要回溯到上个学期,他从申浦大学的宿舍里搬出来的时候。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那时,正是隆冬时节,跟别的学生不一样,寒假无处可去的他,早早的就开始了走出校园的准备。他凭借之前勤工俭学攒下的一笔小小积蓄,支付了人生中第一次租房的款项,可正在他抱着即将独立的自豪感,将从学校搬过来的行李拆封的时候,却受到了一点不大不小的打击————行李中,他那个装满了夏季衣物的包裹失踪了。 这之后,伯谛当然也立刻和那家,承接他这个穷学生的行李运输业务的快递公司进行了沟通,可对方却死死咬定,所有的包裹都已经送到了指定的地点。要是没有收到,那要么是代收点的问题,要么就是顾客自己填错了地址,导致包裹被错误的投递了。反正,绝对不会是他们快递公司的错。向来话少的伯谛又怎么可能吵的赢,那样经验丰富又蛮横的客服,所以,这件事情到最后自然就只得不了了之了。 当时的伯谛只好当是自己花钱买了个教训。可搬进新居之后,他的手头本就不宽裕,再加上他打工排的很满,冬天又用不到那些夏装。久而久之,他没有夏衣这件事就从他的记忆里溜了出去,直到最近,他准备替换橱柜里的衣服了,才将这件事重新想了起来。 伯谛拉了拉自己的领口,扇了扇风,然后又叹了口气。他原先是想网购一些便宜的夏装,可眼下新的租住地还没有着落,再买衣服打包起来又很麻烦,所以他才暂时将添置新衣的计划搁置了下来,打算等到新居决定了之后再购买。 伯谛暗暗的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将租屋决定下来。接着他便终于鼓起了勇气,迈动了脚步,往离地铁口不远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一阵另人愉快的乐声响起,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凉爽空气,让伯谛舒服的轻轻喟叹出了声。他站在店门口,等着身上的热意彻底散去,这才开始在这不大的店铺里东张西望的寻找起夏侯昊的身影来。没花多少时间,准确的说,伯谛只是稍稍偏了偏头,就在他的右手边,便利店靠窗角落的吧台椅上,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修身的浅色休闲西装裤,和一件V领的T恤,挂在T恤领口上的大墨镜,将原本就不高的领口拉地更低,露出了里面一对漂亮的锁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将一杯冰饮举在那墨镜的外侧,透明的塑料杯子上挂满了水珠,正顺着外壁滑到那只手的手指上。若你将视线顺着插在饮料里的吸管往上看,就会看到两瓣咬着吸管头,微微弯起的薄唇。而再往上,一双明亮且饱含着笑意的眼睛,又会吸引住你的注意力。 那目光正直勾勾的锁定着伯谛,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 “哈......”伯谛叹了一口气,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夏侯昊今天的这个打扮看上去真是精致的随意,随意的帅气。连伯谛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平时能贫到天上去的刑警大队大队长,这时候可真是养眼的过分。 可他的态度却依旧让伯谛不敢恭维,你看,他显然是早就已经看到了伯谛,可却就是不出声,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独自美丽,死活就不愿意像个正常人一样喊人家一下。 他是真的很喜欢看我出糗,伯谛无奈的想。自打他们两人认识开始,夏侯昊就好像特别喜欢逗弄他,之前伯谛还只是有那么一丁点怀疑,今天他算是彻底肯定了,夏侯昊就是觉得逗他这个小年轻特别好玩。 “叫我一声你会死么。” 伯谛走到了夏侯昊的近前,虽然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但夏侯昊的这种行径可真叫他无语,所以他这会儿也就赌气的对着夏侯昊来了一句。 “呵呵,这不是看你刚才热的慌,想让你先喘口气么。” 夏侯昊“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不但一点都没觉得愧疚,看上去反倒还挺享受伯谛对他的恶语相向。 “诶?谛谛,你怎么还穿着长袖啊?不热么?” 突然,他们另一边的货架后传出了一道令伯谛倍感熟悉的声音,伯谛和夏侯昊都循声往左手边看去,只见云琪菲左右手各举着一杯饮料从货架走道里走了出来。 “云姐?”伯谛的语气带着些微惊奇,他没想到云琪菲也会加入他们的看房队伍,面带疑问的看向了夏侯昊。 “我就说不用你来吧!”夏侯昊接收到了伯谛询问的眼神,像是找到了底气般对云琪菲说了一句,然后才又重新面向伯谛,解释道:“我昨天就跟她说让她好好在家带着林心蕊,不用特地过来,哪知道她今天一早就把林心蕊送到了她爸妈那,打电话跟我说非要跟过来看看。” 他又斜眼望向了云琪菲,一脸嫌弃的对着她说道:“房有什么好看的,平时搜证的时候都不见你有这么积极。那么爱看房,你约两个中介啊,非要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就要跟着你们!”云琪菲瞪着眼睛回了夏侯昊一嘴,然后一边把其中的一杯饮料递给了伯谛,对他说“喝杯冰咖啡凉快凉快”,一边又回过头来继续跟夏侯昊犟道:“再说了,放你一个跟我们谛谛一起多危险啊!我可不放心!” 夏侯昊好像是突然被云琪菲这句吓了一跳,他正巧吸着的饮料也被他猛的一口呛进了气管里,让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可云琪菲却没有去管,差点连眼泪都要咳出来的夏侯昊,转身对着伯谛解释了起来。 “正好啊我们家的老房子打算出租,所以我今天来是打算跟着你们看看出租市场最近的价位,之后好有个参考。诶,你还没告诉我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呢!” 云琪菲随后指了指伯谛的衣服,又将话题拉回了他那反季节的时尚品味上。 “这......说来话长......”伯谛有些窘迫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不着调的衣着,跟今天的夏侯昊一比,他这一身确实是显得粗陋了些。可被云琪菲这么一问,他一时之间竟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只好模糊的回答了这么一句。 “那就路上说吧。”夏侯昊这会儿终于是顺过了气来,他清了清喉咙,长吐了一口气,从吧台椅上起身,然后看着伯谛说道:“你今天要看不少地方吧?那咱们就别在这耽误时间了,赶紧出发,争取在日落之前把房子都看一遍,好尽快帮你筛出最合适的几间来,之后你再自己决定,你看这样行么?” “嗯。”伯谛听了夏侯昊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虽然总觉得之前的那段对话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信息被他忽略了,但眼前看房的事情显然更为重要,所以,伯谛还是应了夏侯昊的提议,率先往便利店出口走去。 伯谛一背过身,夏侯昊就咬牙切齿的无声朝云琪菲做起了各种诅咒的手势,可云琪菲却只是很得意的跟他吐了吐舌头,毫不在意的跟在伯谛的身后,轻快的踱着步。夏侯昊被气的做了一阵无声的呐喊,之后也只得迈开了脚步迅速的跟了出去。 伯谛早上联系到的房源其实并不是很多,按照他设置的删选条件,最后筛出的出租信息也就那么寥寥的一页。只花了两个小时,他们三人就把这五、六个出租屋都看了个遍,可始终都没有看到令他们满意的屋子。 这些房子要么是离地铁站实在太远,周围也几乎没有任何生活设施,要么就是群租房,里面的房间又窄又小,需要担心室友不说,连卫生状况都很是堪忧。 这其中甚至还有一间,是乍看之下会让你以为已经荒废了的老楼,独栋的砖瓦房夹在两栋高高的建筑物之间,院子里的杂草植物长的比人还要高。那个带他们来看房的中介,只是在院门口给他们介绍了一番,就开始疯狂的对他们做起了推销。 “绝对是个凶宅!”云琪菲末了肯定的对着伯谛和夏侯昊说:“在里面死一个星期都没人发现的了!”说完她就拉着伯谛和夏侯昊扬长而去,任由那个热情的中介在后面不断的劝说,都没有再回一下头。 “我看那房子修缮一下说不定还挺好的。”回到了充满人气的商业街上,坐在甜品店里咗着冷饮的夏侯昊半开玩笑的说道:“云儿,咱们警察讲的可是唯物主义,你这可太迷信了啊,得写检查。” “滚!”云琪菲短暂的从眼前的水果捞上抬起了眼,单音节喷了夏侯昊一个字之后,她的白眼也准时的送到了夏侯昊的眼前。接着她一边吸溜着美味的甜品一边又损道:“要住你自己住去!别祸害我们谛谛!” “嘶......”夏侯昊被云琪菲这一句话掐到了痛处,他为难的转移开了视线,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切,我就知道你没那个胆,装什么装......” 云琪菲得胜似的瞥了瞥夏侯昊,接着便扬起了嘲讽的微笑,把嘴里的西米露咬的吧唧响。 可是和眼前两位来当陪客的人不同,伯谛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开玩笑。他满面愁容,眼神直直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手指轻轻的抚弄着杯壁,让上面的水珠不断凝结汇聚,然后顺着他的手指跌落下来。 “诶。”看了看伯谛明显在犯难的脸,夏侯昊轻轻的用手肘顶了顶边上的云琪菲,示意她赶紧跟伯谛说说话,让他的心情能好转一点。自己则是将手边的纸巾推到了伯谛的手边,轻声提醒道:“你手上还有伤,别玩水了,喏。” “谢谢。”见视野里出现了夏侯昊的手,伯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用包着绷带的那只手抚弄杯子上的冷凝水,他忙心虚的对夏侯昊道了声谢,拿起那张纸巾擦了擦被水滴染湿的手指。一边的云琪菲这时候看了看夏侯昊,又看了看伯谛,眼珠子滋溜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然后就有些犹犹豫豫的开口说道:“其实......倒是还有这么一套合适的房子,咱们还没看。” “合适的房子?”伯谛立刻被云琪菲的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放下纸巾,努力的思索了一下,然后确定今天自己找的房子均已经看完,于是又奇怪的望向了云琪菲,想听听她口中的这套合适的房子是怎么来的。 “这房呢,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离地铁站大概15分钟的路,四周设施齐全,离你学校倒是稍微远了点,坐地铁40分钟左右。这房子朝南,采光好,装修也挺不错,屋内的设施,空调,冰箱,微波炉啊这些也都是齐全的,保你可以拎包入住,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云琪菲没急着将这房屋的具体位置告诉伯谛,而是先将房子的大体情况介绍了一遍,之后她就静静的看向了伯谛,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复。 “这么好的房子,价格方面我可能承担不起......”伯谛微微思量了一下,就皱起了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你可以放心。”云琪菲倒是毫不担心的宽慰了伯谛一句,接着便拍了拍胸脯说道:“房东我认识,人很好,租金方面可以商量。而且也不是你一个人租,那房子原本就有一个住户的,你俩分摊房租。” “哦......”伯谛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他原先还奇怪云琪菲那,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了一套他和夏侯昊都不知道的房源。现在看来,那正是因为这位好心的姐姐刚才已经在看房的过程中,摸清了伯谛心中的价位和大致的要求,而正巧他们这一趟看下来哪间房都没有相中,于是,她就打算帮帮伯谛,让自己的熟人开个低价,好把房子租给他。 伯谛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次已经占用了两位宝贵的休息时间,这会儿还要云琪菲为自己的事出卖人情,这让他有些觉得脸上发烫。所以他赶紧开口,打算找个借口推脱,可以让云琪菲不用为了自己这么费心。他打定主意,又抬头问云琪菲道:“那......那个租客,不会有意见么?” “不会!”哪想到,云琪菲竟然想都不想的就回答了伯谛,眼里净是“这绝对不可能”的确信,然后她一脸揶揄的看向了边上一直没发话的夏侯昊,笑着问道:“是吧,猴子?” 伯谛这时候也疑惑的看向了夏侯昊,可夏侯昊却是一脸纠结的坐在那里,一时“百感交集”。 云琪菲突然开始说,还有一套没看的房源的时候,他就有种及其不好的预感。之后,云琪菲详细描述的这套房子又让他感到很熟悉。可直到这位好友笑嘻嘻的看向了自己,夏侯昊才终于得以确定,他这是让自家人给带坑里去了。 想起云琪菲昨天突兀的让伯谛找自己询问租房的事情,而今天又万分积极的非要和他们一起看房,夏侯昊这会儿才总算是弄懂了,云琪菲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可现在想通却早已经是为时晚矣,夏侯昊五味杂陈的,抬眼看了看皱着眉浑然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伯谛,一咬牙一狠心,终于开口说道: “她说的是我家。”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猴子这房子就是不错!” 见伯谛已经在夏侯昊的带领下,粗略的在各个房间参观了一圈,云琪菲趴在客厅沙发的椅背上,乐呵呵的开口对伯谛说道:“南北通透,设施齐全,除了房子老旧了点,没有电梯以外,其他什么都好!”更新最快的网 “你懂什么!每天爬楼梯还可以锻炼身体!” 夏侯昊交叉着双手,带头从侧卧里走了出来。 那个房间一直被他当做了杂物间,里面除了一张床和柜子之外,就只有一些他从家里带过来却还懒得整理的杂物盒子。刚才他在伯谛进去之前,匆匆的将那些纸箱挪了挪,堆到了一起,这才腾出了一块足够让人来回走动的空间。不过随后走进来的伯谛,倒是完全没有介意这房间内的杂乱,他一边听着夏侯昊的介绍,一边走进房间内左右瞧了瞧,期间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什么。 夏侯昊短暂的有点心慌,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伯谛对这个居住环境感到满意,还是不满意。他简单的给伯谛讲了讲房间的大致情况,就怀着七上八下的心对着伯谛笑了笑,说了句:“你随便看看。”然后就让到了门边,留出了屋内的空间让伯谛自己进去转悠。 伯谛越过夏侯昊走了进去,他似乎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夏侯昊的忐忑,认认真真的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夏侯昊看着伯谛,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环抱起双臂,斜靠到了门框上,很快,就盯着青年左右转动的后颈和碎碎的尾发入了迷。 窗外明亮的日光射进房间,让里面的人渲染上了一层光晕。夏侯昊渐渐的觉得眼前的这个背影和这个房间是那么的合衬,就好像他原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如果让伯谛在这里住下,好像也不错?夏侯昊想着,有些自嘲的弯起了嘴角, 他开始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表现的像个傻帽,但一面对伯谛,他的行动就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好比现在,伯谛只是回了个头,他的心脏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开始频频漏拍。 幸而这时,云琪菲的声音在客厅里响了起来,夏侯昊如获大赦的赶紧转过身,避开了伯谛疑惑的目光,对着沙发上的云琪菲说道:“年轻人就应该多运动运动,不然等到七老八十了,肯定一身都是病。诶,就说你吧,现在天天坐电梯,等年纪大了......”夏侯昊没把后面的话说全,他只是皱起了脸,一边摇头一边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滚!”云琪菲立刻就瞪大眼睛怒嗔了一句,接着,她就没再去管夏侯昊这个损友,而是将视线投注到了站在他身边,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伯谛身上,张嘴问道:“怎么样,谛谛?看着还满不满意啊?” 可伯谛才刚张开嘴,云琪菲就又立马打断了他,紧接着说道:“哎呀我知道,那个房间呢是乱了点,可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绝对能给你耳目一新的感觉!你放心,这活肯定轮不到你动手!猴子一个人就给你全搞定了!” 云琪菲忙不迭的就替夏侯昊打了包票,而一边的夏侯昊,此刻却是满脸懵圈的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伯谛,惹得伯谛也是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与摆着一张囧字脸的夏侯昊对视了一下。可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跟云琪菲说些什么的时候,云琪菲却是又一次伸手,止住了伯谛即将吐出的话语。 “谛谛!你可想清楚了,这么好的房子现在可难找了!这个小区的位置好,周围餐馆,超市,洗衣店要什么有什么。离地铁也不远,走路就能到。而且啊,小区的物业保安都特别认真负责,平时要有跳个闸,漏个水什么的,都可以叫他们找人帮忙维修,真的是特别方便!”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忽的有些接不上气,她缓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才又接着说道:“再说了,你要住在这,平时去警局还能蹭猴子的车,可以省不少交通费呢!” 她目光炯炯的盯着伯谛,说话的语气活像是个带货博主,除了没在价格上报出一个998,但凡能吹的地方就都已经被她吹遍了。末了,云琪菲笑嘻嘻的对伯谛抬了抬下巴,开玩笑似的诱惑道:“怎么样?老板考虑考虑?” “呵......”伯谛笑笑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撇下了眉毛,有些无奈的看着云琪菲说道:“云姐,我刚才就想说,这房间挺好的。” “那你就是答应啦!”云琪菲“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直起了身,欢快的看着伯谛说。 “额......”伯谛闻言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夏侯昊,又看了看云琪菲,然后说:“你们还没有说租金价格......” “哦!对!”云琪菲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赶紧给夏侯昊使了个眼色。 “嗯......”夏侯昊会了意,斟酌着估算了一下伯谛的心理价位,然后观察着伯谛的脸色,张嘴道:“一千......” 夏侯昊说了个开头,伯谛的眉头就有微微皱起的态势。每个月一千以上的房租,就要占掉他工资的大半,只要这个数额超过了一千五,就不是他可以承受的起的了。 虽然伯谛也清楚在这种大城市里租房,又是条件这么好的屋舍,租金肯定不会便宜,但他还是忍不住让眼神里的光彩暗淡了下去。看着伯谛的表情,夏侯昊立刻就意识到再往上说他可能承担不起,于是立刻就收住了音头,突兀的将话语掐灭在了“N”这个音节上。 “嗯?”伯谛被他这明显的咬断弄的一愣,有些奇怪的望向了他。 “我说一千。”夏侯昊的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他迅速地收拾起自己的揣摩被当事人看透的尴尬,一脸平静的重复了自己的报价。 伯谛好像是抓住了些什么似得眨了眨眼睛,但又犹豫着没有戳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碎了屏的手机,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询问的说了一句:“这么便宜?” “那可不!”云琪菲在这眼见着就要穿帮的尴尬氛围里,及时的插了一嘴,她看着伯谛和夏侯昊,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满出来了。 “嘿嘿”的笑了笑,她才接着说道:“这儿的房东啊特别喜欢你这样勤奋的年轻人,所以在价格方面给了你特别优惠!再说这不还有个猴子呢么,他个子高,占地面积大,给的钱肯定也要多一些!房东也不吃亏。” “噢......”伯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一直没见倒夏侯昊和云琪菲跟这个房东联系,但可能两人在知道自己要找房的时候,就已经询问过了房东,所以现在才能在自己提出疑问的时候对答如流。 伯谛自行给眼前这两个表现古怪的人找好了理由。毕竟夏侯昊住的这个公寓实在是很符合自己的要求,现在自己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犹豫,想来夏侯昊和云琪菲,也不至于会设计想要骗他这个穷学生,伯谛只好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放到一边,选择从善如流,接受了这两人的好意。 “那......什么时候签合同?”既然已经在心里下了定论,伯谛也就不再犹豫,他抬起头问夏侯昊。 “哎呀,这个不急!”还没等夏侯昊开口,云琪菲就又抢过了话,她从沙发前面绕了过来,走到了伯谛的面前说道:“这的房东很忙的,要签合同得等到他们有空,我们已经跟房东说好了,他们知道你情况特殊,说你可以先搬过来,之后再找时间签合同。” “嗯......好。”伯谛听了云琪菲的说辞,安心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担心时间上的问题,原房东留给他的缓冲空间本就不多,要是因为签合同的问题再有耽搁,那伯谛可能就真的要去睡大街了。 “那既然都说定了,你今晚就住下来吧!”云琪菲突然和蔼的笑了笑,顺手拍了拍伯谛的肩膀。 “啊?”夏侯昊和伯谛起初都没反应过来,而等这两人的脑子转过弯来,夏侯昊是因为被云琪菲的话吓了一跳,而伯谛则是觉得这太过突然而疑惑不解,两人同时不同音的说出了一个“啊”字。 “哎呀”云琪菲叹了一口气,义正言辞的看了看夏侯昊,接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谛谛的手不是还有伤嘛?自己一个人肯定不太方便,正好房子也定下来了,那今晚,你就可以在这里住下,让猴子照顾照顾你。” “......不太好吧?”伯谛瞥了一眼明显咬住了后牙的夏侯昊,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对云琪菲说道:“我的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都还在之前的公寓里,而且......”他又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夏侯昊,接着说:“这样太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会打扰呢!”云琪菲赶忙摇头否定。 她看了一眼夏侯昊,见他此时正因为伯谛的误会而手足无措,再没有余力无声的拿眼睛瞪她,便心情甚好的又转向了伯谛说道:“洗漱用品猴子这肯定有备份的,至于换洗的衣服,你俩都是大男人,借他的衣服穿一晚,总没什么好介意的吧?” 她又侧眸看了看夏侯昊,仿佛是在做确认,可是夏侯昊却眼神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茬。于是,云琪菲就当他是默认了,接着对伯谛说:“今天晚上你住这里,明天还可以顺便让猴子开车去你老公寓那,把东西都搬过来,不然之后你还得来来回回的搬,那多麻烦呀?所以今天你就听我的,在这住下吧。” 不得不说,云琪菲胡诌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夏侯昊差,而且她说的一样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根本就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地方。伯谛有点被她说动了,可当他转过头看向夏侯昊的时候,却又发现旁边的这位新室友不但迟迟没有发话,还一脸为难的样子。伯谛于是觉得夏侯昊今天可能是真的不太方便。他正想帮夏侯昊省去麻烦,主动拒绝云琪菲的这份好意,夏侯昊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的开口了。 “行。云儿说的对,今天你就住下吧!”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夏侯昊倒不是真的不愿意伯谛住下来,他只是着实被云琪菲这突如其来,又别有用心的提案弄的异常尴尬。这会儿他才清楚,他之前猜测云琪菲计划的时候,还是过于天真了,恐怕刚才的那一招才是云琪菲的终极手段。可他也不敢真的拒绝这个提议,毕竟伯谛又不知道他们这两人暗地里的深意,再加上云琪菲给出的种种理由,都太过合情合理,他要是拒绝,倒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了。 夏侯昊暗暗的看了一眼身边眼神清澈的伯谛,终于还是按捺下了自己的心虚,咬咬牙将这件事应承了下来。 既然原住户夏侯昊已经同意,伯谛自然也就再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夏侯昊就很主动的开始打扫起那个即将属于伯谛的房间。而云琪菲则是欢天喜地的跑去,给伯谛买了一些牙刷啊毛巾什么的,顺便也购入了三人今天的晚饭。 等到她回来,夏侯昊已经将房间里的纸箱都搬了出去,正在用吸尘器清理着地板上的灰尘。在夏侯昊整理的途中,伯谛倒是几次想上去帮忙,却都被夏侯昊给劝退了,于是没法干活又不好意思真的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伯谛,只得靠坐在沙发的把手上,望着夏侯昊打扫房间。 夏侯昊感受到伯谛的视线顿时觉得有些如芒在背,为了排解这种感觉他只好更加卖力的整理起屋子,于是,不过多时,这个侧卧就已经被他收拾出了个大概,到了勉强可以凑活一晚的程度。 云琪菲把晚餐买回来之后,就舒舒服服的摊到了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过去帮夏侯昊的意思。她一转头,见伯谛一直别别扭扭的坐在沙发把手上,倒是立刻就明白了伯谛的心思。于是,她赶紧硬拉着伯谛在沙发上坐好,打开了电视,一边看着剧情狗血的偶像剧一边和伯谛吐槽,还时不时的回头对夏侯昊呼呼喝喝,指摘他没有打扫干净的地方。 夏侯昊今天本就对云琪菲颇多怨念,再被她像婆婆教训新媳妇似的碎嘴了几句,差点是没有直接跳起来咬他这个好友几口。吵吵闹闹的一阵过后,三人又愉快的吃了晚饭,见外面的天空已经换上了黑幕,云琪菲终于起身告辞,她来来回回的嘱咐了夏侯昊要好好照顾伯谛几遍,就挂着一脸猥琐的笑意出门了。 “有病......”夏侯昊颇有些恶狠狠的甩上了大门,气急败坏的嘟囔了一句。 伯谛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是没有深究,他拿着挎包走进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将它放到了床头柜上,复又转身出来对着夏侯昊询问道:“我可以......先洗个澡么?” “噢,行。”夏侯昊点了点头。今天他们三人在大太阳下走了很长时间,所以都出了不少汗。而伯谛又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这点从夏侯昊,从来没有在他身上闻见过任何臭味就可以得出。现在身上黏黏腻腻的,伯谛肯定觉得很不舒服,夏侯昊想着就接着对伯谛说道:“浴室就在洗手间里,开关往左出热水,往右是冷水,你自己看着调就行。我这就给你去拿浴巾。” “好。”伯谛简短的应了一声,就朝着洗手间走了过去。他在浴室门口看了看里面的龙头,试了试花洒,夏侯昊就拿着一条浴巾走了进来。 他将浴巾放在了洗漱台上,转头对伯谛说了一声“浴巾我给你放这了”就迅速的退了出去,顺手还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很快,夏侯昊就在洗手间外的走道里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于是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走进主卧翻找出了一床薄被,捧到侧卧铺在了伯谛的床上。然后又跑到客厅,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挖出来两节电池,装到了侧卧空调的遥控器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怅然的跌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里的节目出神。而就在他恍惚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 “那个......”正在神游的夏侯昊直到背后有人出声才恢复了神志,他赶忙回过了头,看向了出声叫他的那个人。可这一看却差点让夏侯昊全身的血气都翻涌起来。因为沙的发背后,离他只有一米的地方,伯谛正□□着上身,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滴水的看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有一道沙发靠背,虽然伯谛并没有刻意压低身体,但夏侯昊就是觉得,青年身上自家沐浴露的味道都仿佛依稀可闻。 夏侯昊咕噜咽了一口口水,直挺挺的僵在了原地。 “衣服......”伯谛看夏侯昊没什么表示的停在那里,以为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又出声补了一句。 “噢......噢!”夏侯昊总算反应了过来,他瞬时就从沙发上窜了起来,逃也似得奔进了主卧,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先是在衣柜隔层的木板上轻轻的撞了撞脑袋,把自己撞清醒了一点,他才捣腾出了一件T恤和一条睡裤,拿出来递给了伯谛。 “谢谢。”伯谛接过了衣服,对夏侯昊点了点头。像是也被夏侯昊的尴尬给传染了,他颇有些手足无措的顿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了侧卧。 “那你早点休息吧!” 夏侯昊隔着伯谛刚刚虚掩上的房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句。可还不等伯谛有什么回答,他就动作迅速的关掉了电视机,按灭了客厅的顶灯,“噔噔噔”的走回了主卧,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又冲进了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又再次响了起来。网首发 冲了一个冷水澡,夏侯昊那上下乱窜的心脏,也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他轻手轻脚的出了洗手间,往侧卧的方向望了一眼,发现伯谛的房门并没有彻底关闭,还是和之前一样虚掩着。只不过,那房间里的灯,已经被里面的人掐灭了,现在夏侯昊只能看到一条黑漆漆的门缝。他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的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迈着疲累的步子走回了自己的主卧。 躺到了床上,关了灯,夏侯昊睁着眼睛瞪了老长一段时间的天花板。这一个月零零总总的事情,一件一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里面有一个清晰的身影,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常常成为他视野的中心。夏侯昊又狠狠的叹了一口气,他开始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借此来甩开如影随形的小小心思,可这招却并不是很奏效,于是他花了大半夜的功夫,才总算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可才迷糊没多久,夏侯昊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和断断续续的痛苦呢喃。他猛的就清醒了过来,因为这阵声响令他感到万分的熟悉,简直就和伯谛在山村民宿那晚发出来的响动一模一样。 夏侯昊的脑子迅速的恢复了清明,他一下子想到伯谛今天就在自己家里,就立刻起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就冲向了伯谛所在的侧卧。 那阵响动果然是从侧卧的门缝里传出来的,深夜,从那黑洞洞的细缝中,渗漏出的□□其实颇有一股恐怖电影的味道,可是此时的夏侯昊才没有闲情逸致管什么妖魔鬼怪,他一把就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三两步走到了伯谛的床边,然后便借着窗外的光亮,观察起伯谛来。 伯谛没有开空调,小小的空间里沉积了不少二氧化碳,所以显得有些热。躺在床上的伯谛一手紧紧的勒住了薄被的一角,另一只手则挂在床外,额头上尽是密密的汗珠。他的头抽搐一般的左右摇晃着,嘴里一声一声的发出着不成文的单音,正如夏侯昊之前所看到的一样,他正被噩梦搅得惊恐异常。 夏侯昊望着伯谛挂出床外的那只手,心下突的一惊,因为伯谛正颤抖的将这只手握成了拳,而这只手上还缠着层层的绷带。 “伯谛,伯谛!快醒醒!” 夏侯昊立刻俯下身来,将伯谛受伤的那只手掰开,并大力的摇晃着伯谛的身体,沉声喊着他。 也与在那山村民宿时如出一辙的是,夏侯昊一出声叫他,伯谛就忽的睁开了双眼。他呆滞的看了看坐在床沿的夏侯昊,快速起伏的胸腔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呼......”见伯谛的呼吸逐渐顺畅了起来,夏侯昊觉得掐住自己气管的那股力量,也跟着逐渐消失了。 他缓了缓神,吐出了一口浊气,接着就感到一阵怒从心起。他瞪着伯谛,阴沉下了脸,抓着伯谛手腕的那只手也依旧没有松开,就好像是不想被伯谛逃掉一样。 看着夏侯昊的表情,伯谛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撑起了身子。他的额角,因为刚才的噩梦还在突突的痛,可眼前夏侯昊责备的眼神反而让他更难受,于是他只得强撑起身体,准备接受这位警官的质询。 “说说吧。”夏侯昊果不其然的开了口。 一星期前他就跟伯谛说过,让他赶快将噩梦的事情告知魏教授,让魏教授给他做心理辅导。可这小子显然把这话当成了耳边风,就今天他所看到的情况来看,这噩梦的情况,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再加上伯谛这次手受伤,要不是今天有夏侯昊在,他手上的伤口可能就被他自己在睡梦中捏裂了。这让夏侯昊在担心后怕之余也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对伯谛耳提面命一番。所以,他才丝毫不给伯谛留余地的当场就质问了起来。 “不是那次案件的问题。” 伯谛抬眼瞥了瞥夏侯昊。 模模糊糊的黑暗里,只有窗外些微的灯光打亮了夏侯昊的眼睛,让他显得专注又强硬,还微微的透露出一丝猛兽般的危险气息。 意识到今天终于是躲不过去了,伯谛于是低下了头,避开了夏侯昊的视线,带着些微愧疚和满满诚恳的说道:“我做噩梦不是因为看见郭汐的尸体,而是一直都有的。” “你的意思是,这噩梦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件留下的心理阴影,而是一直都有?” 夏侯昊盯着伯谛的脸皱起了眉头,他转了转眼珠,接着问道:“而且魏教授也知道?” “对。”伯谛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然后顺着夏侯昊的提问继续说道:“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会时不时做这个噩梦,噩梦的内容也都大致一样。” 他又瞥了瞥边上眯着眼看着他的夏侯昊,然后说:“具体的......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说,不过,作为室友,没有向你说明,确实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注意关门,尽量不影响到你休息。” “啧!”伯谛刚才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要服软,可夏侯昊听在耳里,心里的火气却是更盛。 他好不容易略见舒展的眉毛又紧紧的蹙了起来,看着时不时抬眼瞅他,似乎有点意识到自己又惹到他了的伯谛,夏侯昊危险的眯细了眼睛说道:“行,这件事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也不会逼你把一切都说出来。不过。”他说到这里,稍事顿了顿,待到伯谛抬起眼睛直直的看向了他,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接着说道:“以后,不许关门!” 这下,倒是轮到伯谛蹙起了眉头,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夏侯昊这到底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不过连夏侯昊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他见伯谛楞在了那里,突然有了一种得胜的快感,挑了挑嘴角,他又像之前一样拍了拍床板,朗声的对伯谛说道:“等什么呢,快躺下吧。” 又来? 伯谛的脑海中飞速的闪过了两个字,他有些不情愿的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夏侯昊,开始怀疑起,自己在夏侯昊的心目中是不是真的只有两岁。可今天的夏大队长也是明显的摆出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脸孔,只要伯谛不躺下,他就抱着双臂坐在床沿跟伯谛耗。 反正今晚自己本来也就睡不安生了,谁怕谁呢?夏侯昊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阵,最终,还是伯谛先败下阵来,这一切就像是那个有着蛙鸣虫叫的夜晚的翻版,只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伯谛这回算是彻底放弃了反抗,也没有和夏侯昊斗嘴。于是,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夏侯昊很快就把伯谛哄睡着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昨晚折腾到半夜的两人均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而他们在洗手间里的晨间会面,也果不其然的飘起了大写的尴尬。 “早。”夏侯昊一手叉腰,一手高高的撑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他用手指抠了抠什么都没有的额头,对着洗脸镜里满嘴牙膏泡泡的伯谛打了个招呼。伯谛正在刷牙,他当然没这个嘴来回夏侯昊的话。本来嘛,夏侯昊这一句回不回都是可以的,但可能是因为,夏侯昊说完了这句以后就再没了动静,就好像是专门在等着他答话,也可能是因为伯谛本就是个重礼仪的好孩子。总之,伯谛听见了夏侯昊的这句问候,只在镜子里瞄了夏侯昊一眼,就立刻吐掉了嘴里的泡沫,规规矩矩的也回了一句:“早。” 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二次远比第一次尴尬?夏侯昊的脑子里迅速的闪过了这句话。他看着又低下头,从杯子里嘬了一口水,接着漱起口来的伯谛,顿时就觉得有些心神荡漾。 伯谛的漱口声显得很急,洗漱台边快速的回响着“咕嘟咕嘟”的声音,他微弯着腰,绷紧的背部曲线从夏侯昊穿惯了的那件T恤下透出来,给人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可夏侯昊还没来得及再多欣赏两眼,伯谛就直起了身子,那漂亮的脊椎和蝴蝶骨的形状也就立刻被掩埋在了大他身形一整圈的布料里。夏侯昊顿时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可惜的情绪还没能持续上两秒,就瞬间转变成了惊吓,因为这时,本应该在刷完牙后继续洗脸的伯谛,竟然突然就转过了身,面向了他,还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诶,你还没洗脸......”夏侯昊见伯谛这就准备越过他出去,立刻拦住了低着头,脚步飞快的伯谛,出声询问道。 刚才伯谛的动作十分迅速,夏侯昊又是有点恍惚,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看。直到现在,夏侯昊拦下了伯谛,在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个小青年的牙刷的火急火燎的,竟是还漏了一小块泡沫没有冲洗干净,眼下正黏在他的嘴角上,有着说不出的可爱。夏侯昊的心跳顿时又漏了一拍,他抿了抿嘴,望着那浅红薄唇上白白的泡泡,一时竟然犹豫起到底要不要告诉伯谛来。 而就在这时伯谛也抬起了眼,他的脸上依旧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只和夏侯昊对视了一下,他就说道:“没关系,你先用吧,我一会儿再洗。” “噢......那行。”夏侯昊被伯谛故作镇静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但作为一个资深的装模作样高手,他还是决定要给伯谛留点面子。 到底还是个面皮薄的大学生,夏侯昊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一分钟之前还是怎样的尴尬,反倒在心里得意的评价了一句。 “嗯。”见夏侯昊收回了拦住自己的手,伯谛又对着抱起了胸的夏侯昊点了点头,这才快步的走出了洗手间。 “噢,那个......”可伯谛才走出了两步就又听到了夏侯昊的声音,他转头望向了夏侯昊的方向。然后就看到夏侯昊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然后接着说:“你嘴上还沾着牙膏沫,就这儿。” 血气轰的一声就冲到了伯谛的大脑里,他立刻转过身去,用手背在自己的嘴巴上囫囵一顿猛擦。夏侯昊在后边看着伯谛,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眼前的伯谛并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了侧脑袋,可是夏侯昊却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伯谛脸上气鼓鼓的表情,和两颊的绯红,因为此刻背对着他的伯谛的耳廓,已经染上了鲜艳的颜色。更新最快的网 伯谛当然没有就此发表任何意见,他迅速的在夏侯昊的注视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嘭咚”一声合上了房门,用极其文雅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小小的不满。可如果你以为这就算结束了,那你也是太小看了伯谛的小脾气,之后的几个小时里,夏侯昊为他逗弄伯谛的行为付出了颇为“惨痛”的代价——整个早上,夏侯昊不管对伯谛说什么都只得到了一个单音节的回复。 直到两人依循着昨天的安排,开车到了伯谛的旧居,开始收拾东西,直呼受到了伯谛冷暴力的夏侯昊,才终于得到了宽恕。因为伯谛不得不开始跟他交代哪些东西是需要打包的,哪些又是要丢掉的。为了讨好自己的小室友,夏侯昊今天干活也是十分的卖力,所以,才没过多久,两人就差不多把需要搬去新居的东西给整理了出来。 伯谛的东西本来就少,最大的两件也就是衣服和棉被,实在也是花不了多少时间。趁着夏侯昊将这两大包东西搬下楼的空档,伯谛开始独自一人整理书桌和床头柜里的东西。书桌的抽屉里大都是他写论文用的资料和一些文具用品,他没花多少时间就都看了一遍,然后将自己还需要的那部分东西,统统塞进了自己的挎包。剩下的那个床头柜里,是他的充电器,手机附送的耳机这类的电子配件,伯谛没多做什么思考就伸手打了开来,打算将那些东西一股脑的掏出来带走。 可就在他拉开抽屉的一瞬间,一个惨白的信封映入了他的眼帘。方方正正的白色一下子占据了他的瞳孔,也捏皱了他的眉毛。伯谛确实已经忘记了这封信的存在。诡异的收到这个信封之后,他也姑且警戒过一段时间,可是时至今日,他的周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针对他的事件,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将这个信封的事情埋到了记忆的深处。可此时再次看到,那种毛骨悚然的不安感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得越发强烈。 难道是自己的第六感在警示自己什么?伯谛伸手拿起了那个信封,感受着指间的凉意,他突然想起以前魏教授跟他讲过的一个理论。 魏教授曾经告诉过他,有些学者认为,第六感其实就是一个人五种感官的相加。当这个人的大脑没有根据之前的经验,重视或者串联起五感带给自己的线索的时候,这五个感官就会在同一时间发出警告,而这种警告往往与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也就是生存本能有关,所以当人的第六感出现的时候,通常就意味着这个人正面临的某种危险。 伯谛眯了眯眼睛,他在那张只剩下床板的单人床上坐下,抽出了信封里的卡片,又开始仔细的观察起来。卡片与他初次见到时一样发出了粼粼的光,卡纸的质地很好,卡面洁白无瑕,卡片的正面印着一首花体字的英文诗,诗的结尾有一个奇怪的圆形标志。观察了一会儿,伯谛不解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卡片,他还是没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这是什么?”这时,夏侯昊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到伯谛皱眉的看着手中的一张卡片,表情严肃,于是出声问起了伯谛。 “......”被夏侯昊一问,伯谛突然间竟不知道这事情应该从何讲起,他沉默了半响,撸了撸头绪,这才把他发现这个信封和里面卡片的经过,以及发现卡片的位置都原原本本的叙述了出来。 “你是说,当时是在这个房间的床铺上发现的信封?”夏侯昊听完伯谛的讲述,也皱起了眉头,他刑警的直觉敏锐的查觉出了不对。这种投放的方式太过针对,也太过私人,就算对方至今也没有对伯谛做出什么直接的举动,但光是将这封信送到伯谛的房间里,也已经构成了非法侵入民宅的罪行。 更何况,那人一直没有对伯谛出手,有很大可能是因为伯谛最近一直都跟着刑警队一起行动,就算他想出手也找不到机会。夏侯昊突然开始庆幸起,云琪菲昨天进行了强硬的推销,至少,伯谛现在是跟自己住在一起,不再是单独一人,这样,之后受到伤害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嗯,就在郭汐案结案的那个晚上。”伯谛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床板尾部的区域,接着说:“大概就在那个位置,你和魏教授送我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信封放在这里。” “嘶......”夏侯昊看了眼伯谛刚才指的地方,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然后抱起双手,慢慢的往门的方向倒退了出去。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床板上的那个点不放,直到退出了门,他才停下了动作,扭头对伯谛说道:“很显眼,应该是故意放在能让你一眼看到的位置。” “嗯。”伯谛马上应了一声,夏侯昊的判断和他最初的感觉一样,这让他有了些信心。 “信封让我看看。”夏侯昊托着下巴沉思了几秒,然后对伯谛伸出了手。伯谛立刻将手中的信封和卡片都递给了他。夏侯昊接过,也是左左右右的翻看了一遍,可似乎是同伯谛一样,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于是夏侯昊放弃了在材料本身上找线索,转而仔细的看起了卡片上的诗句。 “关于这首诗和这个标志,你有印象么?” “没有。”伯谛摇了摇头,飞快的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 拿到这张卡片之后,他自己也自然是先调查了一番,可在伯谛的记忆里,这首诗绝对不在他的课业诗词之列,而且他在网上也没有找到类似的诗句,应该是某人特地为了给他看而写出来的。至于这个标志,他更是没有头绪,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每天在媒体和街道上接触到的标志就数不胜数,根本不可能记得起在哪里见过一个并不经常出现的图形。 “嗯。”夏侯昊点了点头,将那张卡片插回了信封。他问都没问就将卡片揣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就对伯谛说道:“那暂时先这样吧,既然送卡片的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对你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我们警方也不好插手。不过卡片先放我这,回头我让罗老得空给做个鉴定,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他说完,转头看了看基本已经搬空了的房间,然后将视线落到了书桌面,伯谛那个装满了资料的挎包上。他挎着大步走了过去,一手拎起了有些重的挎包,然后转头跟伯谛说:“该搬的东西都搬了吧?你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 “没了。”伯谛迅速的抄起了床头柜抽屉里的一副耳机和一根充电线,抬头跟夏侯昊报告了一句。 “行,那咱们走吧。”夏侯昊闻言笃了下脑袋,然后就拎着挎包大步的走出了房间。伯谛跟在夏侯昊的身后也出了房间门,他在路过客厅的时候,依照之前和房东的约定,将钥匙留在了大门正对面的餐桌上,接着就一路小跑着赶上了夏侯昊,一边将充电线和耳机塞进自己的包里,一边跟夏侯昊争夺起了背挎包的权利。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伯谛顺利的搬进新居之后,就过起了一段相当安稳的生活。因为他手上的伤口不能沾水,夏侯昊基本上承包了家里所有的琐事。不但洗腕洗杯子的事不让他上手,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夏侯 昊甚至连被子都不曾让他叠过,真是就差拿个勺子将饭喂到他的嘴边了。 对于夏侯昊的这种过度贴心,伯谛也是抱着放任的态度,由着他闹了两天。他觉得夏侯昊这是对害自己受伤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只要让他发泄个几天,等到劲头过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伯谛的默许却似乎反而助长了夏侯昊的这股“歪风邪气”,等到伯谛终于有点受不了,想要制止他的时候,夏侯昊的高强度保护,早就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每天除了去警局上班,剩下的时间就都在家看着伯谛,真是一点“作死”的空间都没有留给他。 于是,一个星期之后,伯谛毫无悬念的去医院拆了线,还被那位老医生直夸是个遵医嘱的好青年,对此,伯谛只得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脸。 而至于杨医生那边的检查,伯谛虽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却还是没能敌过杨医生给他的威压,最终拖不过,去了一趟。 在医院偶遇杨医生的事,伯谛在休息的这一个星期里,也有跟魏教授提起过。魏教授听说杨医生说他不像话,不但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还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后他对伯谛说了一句“你还是这么怕他。”,就开始劝导伯谛还是听杨医生的话,去做一个例行检查。 “他也是担心你。”魏教授微笑着宽慰伯谛。 杨医生和魏教授一样是伯谛的主治医师,伯谛的通感症非常特殊,导致他这种症状的不单有心理上的因素,自然也有脑内化学成分变化的原因,而杨医生就是脑医学方面的佼佼者。他和魏教授一样,在伯谛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他的医生,从那之后,魏教授主心理,杨医生主物理,两人一直配合着对伯谛的病症进行着治疗和研究。 可大约是因为杨医生这个人本身就比较严肃,再加上他那一张刚正不阿的国字脸,伯谛小时候每每去接受他的检查,就总会怕的要死。 这种感觉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以至于伯谛看到他就会不自觉的想要躲开。而杨医生之前给他定下的例行检查时间,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更是时不时的就翘掉。毕竟在碰上家中被盗的事件之前,伯谛的日子一直都是过得又避世又平静,实在也没什么能触发他病症的点。直到最近,他被动或主动的连续参与了好几起案件,伯谛才开始觉得,或许自己确实有必要去做一下检查了。 于是,在受到了魏教授的鼓励之后,伯谛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去找了杨医生。而这一次,杨医生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指责他不遵守例行检查的时间。这位严肃的脑科专家,沉默着陪同伯谛做完了全部的检查,并当场查看了各项检验的报告书,在确定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数值之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将伯谛给放了回去。 只不过,在伯谛出门之前,他又突然出声叫住了伯谛,询问了一句他手伤的情况如何。而在得到了伯谛,“已无大碍,伤口也都长好了”的回复之后,他便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声的嘱咐了伯谛一句“不要大意。”,接着就又立刻埋首,将心思放回到自己面前,那成堆的病例上去了。 伯谛有些莫名其妙的出了门,杨医生以前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关心过他。难道手受伤也会影响到脑部的结构?伯谛挑起了一边的眉毛,看了看自己手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因为新肉已经长了出来,现在那道刻痕正粉粉嫩嫩的横呈在他的手掌上。 “哎,我觉着这疤可真一点都不丑,你看啊,他还正好割在了你的命线上,活活给你长出了一大截生命值!要我说啊,你还赚了呢!” 伯谛突然就想起了夏侯昊之前和他打趣的一句话,嘴角便微微的含上了笑。今天,他不但没挨杨医生的骂,还很顺利的把检查都做完了。伯谛突然就觉得心情很好,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家。可一进门,他却看到,客厅的餐桌上又摆满了一桌油腻的外卖,这就让伯谛原本极佳的心情忽的打了折扣。 没错,自打伯谛住到夏侯昊这之后,他们两人就连续吃了一个多星期的外卖。虽说伯谛在之前的租屋里也不怎么做饭,但好歹他平时自己买的,或是在学校食堂吃的,都还算比较清淡。像现在他眼前这桌一样重油重盐的伙食,吃个一顿两顿的倒还可以,可要再这么天天的吃下去,伯谛可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之前,他的手因为受伤不能碰水,夏侯昊又完全不会做饭,所以伯谛都一直忍耐着。可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再看到那飘着一层厚厚油膜的小青菜,饶是夏侯昊笑的有多灿烂,他都决计不想再吃了。 “嗯......”伯谛皱着眉,犹犹豫豫的开了口。 “总是吃外卖,好像......不太健康。” “今天的菜不合你胃口?”夏侯昊没领会到伯谛的意思,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关切的看向了伯谛,问道:“要不,我再买一份?” “不是。”伯谛摇了摇头,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不能总让你破费,我去超市买些食材,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你会做饭?”伯谛的话音一落,夏侯昊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只会做一些普通的家常菜。”伯谛见夏侯昊有了兴趣,松了一口气。 “你不用太期待。” “嘿!那感情好” 夏侯昊憨憨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顿时就显得有些乐不可支。但很快他就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道:“哎呀!我那厨房太久没开火,我都忘了要交燃气费了!你等着啊,我现在就交上!”网首发 这是多久没用过了啊? 伯谛想着,一脸微妙的看着夏侯昊,用手机软件查看起了自家的燃气欠费。不一会儿,夏侯昊就完成了操作,他立马跑进了厨房试了试灶台和抽油烟机,幸好,两者都还能正常的使用。于是,伯谛又跟着兴冲冲的夏侯昊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两人挑选了一些时令的蔬菜和新鲜的肉,就打道回府,开始了许久未在这厨房里进行过的烹饪操作。 而令伯谛感到奇怪的是,虽然长久没有人使用,但这厨房里的道具却都很干净。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伯谛都不怎么需要清扫就直接进入了正题,开始摘菜切肉。期间,夏侯昊一直靠在厨房门口张望,差点就变成了一道会说话的自动门。而伯谛也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途中有好几次险些搞错了制作的步骤,不过,好在最终的成品还算能下口,这让伯谛暗自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并当下决定,以后一定要多练习练习,避免之后再在夏侯昊的面前出丑。 当然,就摆上桌的这几个菜色来看,伯谛也确实是没有妄自菲薄,他烧的真的都是非常普通的家常菜,来来回回的也就这么几个花样,口味上当然也比不上正经餐厅的大厨做出来的菜品,甚至是有些偏淡。可就算这样,夏侯昊还是吃的津津有味,一顿饭的功夫就又夸了伯谛四五遭,弄的伯谛的耳朵又开始烧了起来。 而让伯谛的这一天显得更加明媚的,则是晚饭后没多久,夏侯昊趁着洗碗的空隙接到的那个电话——警局那边经过一段时间搜索,终于联系上了林心蕊的生母。 这位曾经抛弃过女儿的母亲,在回老家不久后就开始感到愧疚,在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之后,也曾多方寻找过自己当年没有带走的孩子,她在收到警方的联络之后,当即就提出了,想要将林心蕊接到自己身边生活的想法。 可第二天早晨,当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却连想都不想立刻就拒绝了。 猜想着这孩子,或许还对母亲有着不少的怨怼,云琪菲在和夏侯昊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暂时让小姑娘继续住在云琪菲家里,之后再找机会,让这对分别十数年的母女接触一下,然后,再一步步的让两人熟悉彼此,看看有没有冰释前嫌的可能。 就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几天,眼看着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伯谛便开始专心的准备起学校毕业的事,没有再去警局。而身为他的“雇主”,也身为伯谛就读大学的讲师,魏教授自然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也就没有主动的叫他参与之后的审讯。魏教授自己倒是又去了警局几趟,可雪莉却明确的表示,拒绝接受魏教授的询问,所以魏教授在这之后就没能再进入审讯室,而是一直都在隔壁的观察室里旁听。 自从雪莉和夏侯昊进行过畅聊之后,她就彻底的打开了话匣子。基本上除了魏教授,面对其他警员的时候,她都是开诚布公的。 夏侯昊在与雪莉的谈话中,获得了不少关于申浦黑帮的情报,进行研判之后,他马上将这些信息都反馈给了反黑组的组长曾宏广。这位曾组长可是个懂行的主,他一听夏侯昊告诉他的这些情况,就立刻意识到了雪莉对反黑组的价值,经过几次商议之后,他终于也在夏侯昊的带领下,和雪莉进行了一次面谈。 这一次的碰面,可真可谓是内行碰上了内行,让一旁的夏侯昊都开始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使。事后夏侯昊也询问过曾组长,这才得知他们在谈话中使用了不少道上的黑话,所以对于旁人来说他们的对话就好像是天书一样。接着,曾组长又诚恳的拍了拍夏侯昊的肩,带着几分感慨的替反黑组全体组员感谢了他,弄的一向擅长往自己身上揽功劳的夏侯昊,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这样顺遂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六月第二个星期的周四,一大早,不知是从哪里流出去的消息,雪莉的姓名和照片,突然就被媒体曝光了。 “小刘!你赶紧再带几个人去维持一下门口的秩序,你就跟他们说,他们这样已经严重的妨碍到我们警队工作了,再不离开的话,就以妨碍执行公务罪拘捕他们!” 云琪菲一边对小警员下了道指令,一边皱眉转眼,看向了吵吵嚷嚷的门口处。 现在那里正有两三个警员,手拉手的圈住了不断挤上台阶来的记者和群众,并一边高声对他们做着解释,请他们不要拥挤,以免发生事故。而那些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媒体人们,却还是不断的朝着大门的方向探出身体,一边高声要求着警方的负责人出来接受采访。 “啧!”云琪菲暴躁的咋了咋舌,看着那时不时发出刺眼闪光的玻璃门外,气的恨不能自己出去,把这一圈见着血就围过来的苍蝇都拍飞。 “小刘。” 那位叫小刘的警员,刚从云琪菲那得了命令,“哎”了一声,颤颤巍巍的准备朝门口走过去,就听见了江涛,江副队的声音。 这位副队长可远没有云琪菲那么气愤,他冷淡的叫住了正打算去传达命令的小刘,然后就沉声说了一句。 “没事,你不用去。” “怎么就不用去了?!”云琪菲一听江涛的话,顿时就炸了毛,她回身一瞪眼一呲牙,对着江涛就吼了一句:“难道真就看他们这么闹下去啊?!小刘!” “......啊?”云琪菲这一吼,吼的小刘当场僵在了原地,他看看云琪菲又看了看江涛,左右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这个时候,江涛走了上来,他安抚似得拍了拍小刘的肩膀。小刘这才松了口气,他对着这位副队长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走开,继续去做之前自己没做完的事情去了。江涛于是叹了口气,他转过了身体,重新面向了气鼓鼓的云琪菲,然后才满脸无奈的说道:“你差不多得了,要真照着你说的传达出去,我看过不了几分钟,就得升级到/警/民/冲/突/了。” “不说就不会有警/民/冲/突/啦?”云琪菲的气显然不会那么快就消下去,她伸出一只手,指向了警局办公大厅的大门口,然后接着说道:“你看看他们那德行!” “唉......”江涛顺着云琪菲的手看向了门口,顿时长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也跟云琪菲一样一肚子气,可人家现在一没有犯法,二没有违规,虽然确实是妨碍到了警队的工作,可这警局的大楼里也不单单是这一个出口,真要说的话,人也可以反驳你为什么不能从别的出入口进出办公。所以现在一时半会,他们还真是拿这帮子人没有办法。 “再等等看吧。” 江涛顿了半响,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解决方案。 对于他们刑警来说,这雪莉虽然可以称的上是十恶不赦,但在法律的条文之内,她最基本人权也还是须要保证的。更何况,现在雪莉的身上还不单单是挂着她自己的案子,更是牵扯到了数件反黑相关的案件,这些案子都还在侦查中,按照道理来说,他们现在,不但是无权也是不能透露雪莉的任何信息的。 想到这,江涛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次的泄露跟那个黑帮组织有关?他缓缓的蹙起了眉毛,捏紧了拳头。这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变的强烈,已经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而正当他打算拿出手机,赶紧问问夏侯昊到哪了,好在这位刑警队大队长过来后,第一时间跟他报告自己的猜测的时候,门口的位置突然响起了一阵比之前还要杂乱的争执声,紧接着一位警员的声音穿透了熙熙攘攘的背景音,传到了警局内众人的耳朵里。 “诶!你怎么打人啊!”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老子打你又怎么样?!” 一个挤在人群最前端,有些流里流气的男子,瞪着挡在他身前,正护着另一位倒地同事的警员,高声的挑衅了一句,接着又用手推了那警员一把。 “你!”拦住他的那位警员顿时火冒三丈,抓住这个男子的手就要跟他理论。 可那男子明显就是来挑事的,一看自己的手被警员抓住,他竟立刻大声叫喊起来。 “怎么地?!你还想打我啊?!”他一边抓紧了警员身上的衣服,一边就回身对着一圈陆陆续续举起来的相机、摄像机大喊:“诶!大家都来看看啊!警察要打人了啊!” 眼看着警局门口的冲突就要升级,带着一顶鸭舌帽,原本打算绕到警局后门再进去的夏侯昊,立刻在心中喊了一句“糟糕”。 他今天的心情本来是很好的。因为早上的时候,伯谛难得的提出了要和他一起出门吃早饭。 伯谛今天要去学校,随着毕业答辩的时间一点点的临近,他虽然表现得还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却明显变的比之前早起晚睡了一点。夏侯昊知道这位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是感到紧张了。他原本也想找个机会开导开导伯谛,正好,趁着今天一起出门的间隙,他又是打趣又是安抚的将伯谛的情绪顺了个透彻,逐渐平静下来的年轻人,甚至还在早餐桌上给了他一个少见的笑脸,这让夏侯昊的心里是乐开了花。 可就在他觉得自己多花半个小时,冒着迟到的危险陪伯谛吃早饭,是一件很值的事情的时候,江涛一个电话,就又迅速的让他那酥酥软软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看电视。申浦卫视。”江涛一开口就直接了当,丝毫没有废话的给了夏侯昊一个指令。 听着江涛这不同寻常的严肃语气,夏侯昊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怠慢,立刻找早餐店的老板,要来了电视机的遥控器,将餐厅挂壁电视的频道,调整到了江涛所说的那个地方台。屏幕里的播报声响起,不到一分钟,夏侯昊就理解了江涛的心情。 申浦卫视正在播放着突发新闻,大大的标题配合着耸动的文字,扎的夏侯昊的眼睛发酸。他竭力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这才使自己镇定了下来。 雪莉的身份曝光其实应该是迟早的事,作为神秘的连环杀手,她在申浦市的各大媒体上都占有很高的曝光率。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光是凭借着极高的作案频率,和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各种联想的受害人选择,就已经让她成功的长时间停留在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之中。 现在,她被警方逮捕,她的真实身份,自然就成了申浦市每个记者,抢破脑袋都要争取到的大新闻。 警局虽然可以控制住一时,却难保可以控制的住一世。他们原本也打算在雪莉的案件送检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放出相应的消息。但绝不是现在,也绝不可以是现在。 夏侯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在胃袋上扑腾乱跳的心脏,回首看向了伯谛。他刚想张嘴告诉伯谛,自己现在必须立刻赶到警局去,就看见伯谛对他颔了颔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嗯。”伯谛的这句话突然给了夏侯昊很大的慰藉,他也对伯谛点了点头,面容也是稍微放松了一点。跟伯谛打过了招呼,夏侯昊于是便快速的走向了店门外,路过收银台的时候,他很快的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往台子上拍了一张二十元的纸钞。跟老板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之后,他就迈开腿飞快的奔向了小区里的停车场。 跟随着早高峰的车流,夏侯昊紧赶慢赶,还是比坐地铁的江涛和云琪菲晚了十几分钟,才到达了警局。 这个时候,警局的门口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门岗的守卫拦不住数量那么庞大的记者,和说是来抗议实则可能是来捣乱的人群。趁着警车进进出出,门卫打开大门的间隙,不少记者和闹事的人就都冲进了警局院内。 这一大早的,警局的警员大多都还没来报道,于是江涛就只能先派了三四个警员,拦住了警局办公楼的大门,暂时安抚这些记者和群众的情绪,打算等警力得到补充,再把这帮人请到警局的大门外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云琪菲的乌鸦嘴应了验,就仿佛是诚心要制造冲突一样,一个自称是连环割喉案死者朋友的男子,开始对门口的警员推推搡搡起来。 起初,几个年轻的警员都还比较克制,并不与他产生任何肢体接触,只是不断的跟他进行着对话,试图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可是那个男子却好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张嘴闭嘴间,话语统统都是在指责警方包庇凶杀犯。不止如此,他在这段时间里还不断的用手推,拍打警员的身体。 于是,不过多时,其中一名个子比较矮小的警员,就在阻止他大力挥臂的途中,被他掀翻在了地上。之后,面对持续阻止他的警员,他还是一样,不断的进行着大声的喊叫,这就有了夏侯昊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李斌!” 夏侯昊隔着人群,远远的看到了那名倒地的小警员。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那个闹事男子身上的空隙,快步的冲到了台阶下,一把拿掉了戴在头上的鸭舌帽,用颇为萧肃的口气高声喊了那小警员的名字。 头前吵闹的男子和噼里啪啦的拍照音,顿时就因为,夏侯昊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喊,而安静下来。紧接着,堵在楼梯上的,那一颗颗的人头,也都是齐齐的回转过来,探头探脑的看向了背后,似是都想见见这是什么人发出的大喝。更新最快的网 因为人群的转向,小警员的面前空出了一条缝隙,当他看到楼梯下的队长的时候,这位警员便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立正行礼,大声的答了一句:“到!” 而周围的记者们一看到刑警大队大队长的登场,就又迅速的反应过来,呼啦啦的纷纷举起了相机、摄像机。可大约是夏侯昊现在的眼神太过犀利,而且直直的瞪着台阶最上端的那个小警员,就在夏侯昊抬脚往台阶上走的时候,原先挤在一起,挡住了通道的记者们,竟是全都不自主的往两边退了开来,生生给夏侯昊让出了一条路。 夏侯昊也不含糊,他几步就跨到了那个叫李斌的警员面前,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张嘴就对那个警员训斥起来。 “我问你!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条,是怎么说的?!” “啊?......这......额......” 李斌显然没想到夏侯昊会突然之间问他这个,以前啃书本的时候,死记硬背下来的条例法规,这会儿他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像夏侯昊这样光是报个第几条出来的,他可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小警员立马就像蔫了的茄子一样,局促的搓起了裤边,他转头看了看齐齐对准他们的摄像头,急的脖颈都红了。 “强行冲闯公安机关设置的警戒带,警戒区,阻碍人民警察依法执行职务,如情节严重者,须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并处500元以下罚款!” 而夏侯昊,他显然也没有真的指望眼前的这个小警员能将这个问题回答上来。因为很快,他就自己用整个警局大院都能听得到的音量,朗声的复述了一遍这条处罚条例。 接着,他眯细了眼睛,眼神凶恶的侧头看向了站在他身侧,正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的那个闹事男子,然后紧盯着他,厉声的说道:“还等什么!铐起来!” “是!”刚才挺身护着李斌的那个警员明显要老成许多,一听夏侯昊的命令,他马上提高音量,应声下来。然后一边宣告罪名,一边和另一个警员一起按住了那个男子,并将他的双手拉到身后,利索的扣上了手铐。起初,那个男子还稍微反抗了两下,但很快,他就摆起了一副无所谓的脸孔,任由着那两名警员将他押进了警察局内。 “各位。”夏侯昊看着两位警员将人带了进去,不但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眉心却还略微皱深了一点。他回过头,目光冷硬的扫视了一圈依旧围在台阶上的记者人群。然后开口说道:“麻烦各位还是退到警局大门外去吧,我们刑警大队欢迎各位媒体朋友,本着为人民群众寻求真相的理念,进行采访和追踪,但凡事还是要考虑个度,像今天这样,贸然闯入执法部门办公区域,妨碍我们的警员执行公务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干了。” 夏侯昊这一段连讽刺带威胁的话语,顿时就震的在场的记者摄影都不敢出声,因为夏侯昊现在身上就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氛围。让人觉得,倘若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不要命的回他一嘴,他恐怕还真能下的去命令,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全部塞进拘留所里去。 “噢......夏队长说的对。”一个站的比较靠前,相当有眼力劲儿的女记者立刻就点了点头,赞同起了夏侯昊的观点。她紧接着看向了自己的同行们,脸上挂着强撑起的微笑说道:“今天是我们逾矩了,给警员们填了不少麻烦,以后,我们一定注意,嗯,注意!” “是......是啊。”见已经有人找好了台阶,周围的记者们忙纷纷应和了起来,很快,他们便三三两两的开始退却,朝着警局大门的方向走了出去。 “夏警官,真不好意思......”那个女记者落到了最后面,她把自己鬓边的一缕碎发夹到了耳后,有些畏畏缩缩的又跟夏侯昊道了个歉。 “刚才......我们也是一时脑热,怕大新闻被人抢走,见有人带头冲了过来,就跟着一起跑进来了。” “噢,没事。”夏侯昊突然放松了语气,回到了平时那“和蔼可亲”的模样,他冲那女记者笑了笑,接着,就状似随口的出声问道:“诶,关于这个凶手的身份,你们都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啊?” “啊......”女记者一听到这问题,瞬间就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夏侯昊,她不自觉的捏了捏手中的话筒,抿了抿唇,然后才犹犹豫豫的对着夏侯昊说道:“这个......我们的线人都是保密的......不能随便说啊......” “这个我知道。”夏侯昊闻言又是露了露自己的牙齿,他对女记者眨了眨眼睛,接着便又语气温和的诱劝道:“不过你们今天阵仗这么大,还闹到了我们警局门口,我们之后总归是要查的,知道是谁泄的秘也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问题。不过你现在告诉我,确实也会省了我不少功夫......” 说到这,他立刻假装思考的垂下了头,转了转眼珠,然后才抬头继续对那记者说道:“这样,你只要给我一点线索,不用直接告诉我人名,我就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之后警局要有任何重大发表,我都第一个找你,怎么样?” “真的嘛?”那女记者听了夏侯昊的话,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立马抬头追问了夏侯昊一句。见夏侯昊摆出了一脸“我可是申浦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绝对不会骗人”的表情,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抬眼望向了夏侯昊,试探着说道:“那......你能不能......给我们平/台/独/家采访那个凶手的权利?” “唷!”夏侯昊没想到,这个小记者经过刚才的那一遭,竟然还有勇气开口跟他谈条件。他有些意外的挑起了眉毛,然后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李斌警员。李斌的脸到现在还是红扑扑的,他一直盯着眼前的这个女记者,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了夏侯昊的视线,他赶忙不好意思的挪了挪身体,又憨憨的笑了笑。 “行啊。”夏侯昊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斌,然后又看向了那个充满期待的看着他的女记者,正了正色,才接着说道:“不过这需要我们局长的批示,并且,采访和播出的时间必须由我们警局来定,明白么?” “明白!明白!谢谢夏队长!”女记者闻言,立刻展颜对着夏侯昊猛道了一阵谢,她那欢快的样子整的夏侯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忙一摆手,按下了这位女记者的兴奋劲,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身旁,说道:“诶诶诶,先别急着谢,批不批的下来还不好说呢,这样,以后啊,就让李斌跟你联络,啊,李斌,你先带她进去,做个登记。” “啊,是!”李斌楞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赶紧挺直身体,应了队长一声,然后就领着那位欢天喜地的女记者,进到警局大厅做登记去了。 “嘁......年轻人......”夏侯昊解决了眼前这一件大事,双手插着口袋,放松了下来,他一边发出了一声感叹,一边也踱着步走进了警局。而一进警局,云琪菲和江涛就立刻迎了上来。 “猴子!你刚真是太帅了!” 云琪菲难得的看着夏侯昊喜笑颜开,她飞快的冲了上来,“啪”的往夏侯昊的胳膊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以表达自己的喜悦。 “哎哟!云儿,你好歹是个女同志,虽然我知道,刚才哥的表现让你崇拜的无以复加,但能不能请你稍微收敛一点,不要用这么暴力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敬佩啊?” 夏侯昊痛呼了一声,接着就用十分欠揍的语气,瞬间浇灭了云琪菲刚对他燃起的,那么一丁点儿赞美之意。 “滚!”于是云琪菲毫不意外的对他咒了一句。可夏侯昊这时却仿佛是听到了这尘世间最动听的话语,马上就朗声回了一句:“哎,这才是我们的云云。” “得了,快别贫了。”一边的江涛终于看不下去,出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的正经事上。 “你从那个女记者那,问出什么了没?” “暂时还没问出什么。”夏侯昊听到江涛问他,也严肃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才接着说道:“消息来源是那些记者发掘报道的保障,不会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们的,而且我猜,她们恐怕也不是真从线人口中问出来的。” “怎么说?”江涛闻言立刻抱起了双臂,他微皱了眉头,侧了侧脑袋,就询问起夏侯昊。 “很简单,因为我相信我们的警员。” 夏侯昊于是撇着眉,耸了耸肩,看着江涛回答道:“换成一般的案件也就算了,可雪莉这个证人的重要性,全警局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就算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他所要求获得的回报,也一定会高到足以弥补他被发现之后的损失,你觉得这些靠新闻热度过活的媒体,会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抢这么一个新闻么?更何况,现在不是一两家媒体,就外面那乌泱泱一片,我看咱们申浦市一半儿的电视台电台都派人过来了。告密的人如果是一个一个去说,那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嗯。”江涛闻言点了点头,而另一边的云琪菲也在这时候接话道:“这么说......你觉得这事有可能是有人,用匿名邮件之类的方式,故意放消息给媒体的?” “对。”夏侯昊略微皱起了眉,肯定了云琪菲的猜测,然后又接着说道:“而且那些媒体里还夹杂着一些自称是受害者亲友的人,我刚才发现,这帮人一直都在带节奏,恐怕来者不善。” 他说到这,转头看向了江涛,紧接着吩咐道:“刚抓进来的那个小混混,你抓紧审一审,我感觉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来警局闹事,似乎是想把警局的场面弄混乱,这件事情可能没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么简单。” “好。”江涛看着夏侯昊,立刻应了一声。“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查那人的底细。” “嘶......”一边的云琪菲听了夏侯昊的话,颇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警局的大门,然后又面向了老友说道:“可他们现在都已经被你赶到大门外去了,还怎么把警局弄混乱啊?所以他们这计划算是破产了?” “未必!”夏侯昊瞥了一眼云琪菲,叹了一口气,之后又似乎是在祈祷一般,缓缓的说了一句:“要真能这么容易破产就好了......” 第70章 第七十章 果不其然,这警局门口围追堵截的队伍,并没有因为警员们的诚心祈愿就渐渐散去。经过了一个上午的发酵,到这天中午的时候,这挤在大门外的人数甚至比早上的时候还要翻了一倍。 除了陆续赶到的其他媒体人员之外,警局的大门外还开始聚集起一些所谓的替人伸冤的抗议团体。这些团体的大多数成员都是一些退休老人,他们不但声势浩大还很有组织,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甚至还做出了一些横幅和标语,搞得警局门外红红绿绿一片。 他们将这些抗议的话语扛在肩上,拿在手中,还时不时的跟随着领头人的大喇叭喊上一两句口号。顿时就让申浦市警局门口的景象,看上去像是某些大事件发生后的外国政要府邸。可门岗执勤的警员还真就偏偏拿这些老年人没办法,你要是敢上去驱赶,那些大妈们准能骂的你狗血淋头,你要是敢碰她们一下,她们又会赖地不起,哭闹大叫,真是让警员们头痛万分又束手无策。更新最快的网 虽然云琪菲和夏侯昊确实有想过,要不要直接以非法聚集,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都给抓了,可这么一大帮子人,还都是老人家,抓了你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而且要是途中还闹出个人身事故什么的,更是有理都说不清。但好在这些人经过早上夏侯昊的打击,都还算是安分的呆在警局的大门外,并没有再试图冲进警局的办公范围。所以在经过反复的思量之后,夏侯昊还是决定,暂时不去管他们。 不过这门外的闹剧倒是给张局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早上刚坐车到警局就被堵在了大门外,好不容易一寸一寸的挪进了警局的地界吧,上头问情况的电话又是接二连三的打了进来。所以,受了这么大半天无妄之灾的张局,果断的就决定拿夏侯昊出气,刚到中午吃饭的点就把他给叫了过去。局长办公室里立马就响起了虎啸山林般的吼声,不过,夏侯昊这骂也是没有白挨,等到他从张局的办公室里出来,手上就已经多出了一份给某新闻平台/独/家报道的同意批文。 之后,夏侯昊也没顾得上吃饭,找到了负责联络的李斌警员,就让他把这份批文先拍了个照,发给了那位记者小姐。记者小姐看到了警局正式下发的文件,开心的话音里都透出了甜,她又频频向夏侯昊道了好几次谢,这才对夏侯昊说出了他们新闻平台,收到雪莉身份这条爆料的全部过程。 正如夏侯昊之前所料,他们是收到了一封爆料的邮件。这封邮件中并没有要求电视台支付报酬,也没有提出任何交换条件,而是一开篇就提供了雪莉的照片和一个笼统的身份信息。 可至于这位凶手到底是怎么杀的人,为什么要杀人,那封邮件里却是只字未提。 这家新闻平台在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也是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他们并没有立刻进行报道,而是派出了那位女记者前往警局核实情况。可这位女记者刚一到警局,就看到了现场,那早已经聚集起来的大量同行。她忙不迭的挤进了人堆,就恰好在这时,目睹了一位同行正在采访一位,自称是酒店那起凶杀案受害者好友的人的全过程。 那位自称死者好友的受访人当时看了看这同行手机上展示的一张照片,便立刻点头如捣蒜的,声称这张照片里的人,正是死者生前经常找的一位应招女郎,而她的名字就叫做雪莉。 “这么说,你们平台还没有播送过有关于凶手身份的报道?”夏侯昊听完那位女记者的描述,立刻就很是诧异的对着电话那头问道。 “没有。”那女记者答了一声,她陈恳的笑音紧接着就透过电话的公放器传了出来,随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接着才略显拘谨的说道:“我们平台虽然小,但是做报道都很严谨的,我们台长经常教育我们,事实没有调查清楚就不能乱说话,所以我们大部分时候,做的都是比较深入的追踪报道。嘿嘿,不过,没什么人看就是了。” “诶,怎么会没人看,我就特别爱看这种长线追踪的报道!”夏侯昊闻言是立刻就夸了这个平台一嘴,紧接着还没忘补上一句“李斌也爱看”。确实,这样的平台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可实在是难能可贵,也就怪不得夏侯昊这会儿会对他们好感大增。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严肃了起来,接着冲电话那头问道:“你还记得,在现场看到的那个,自称是酒店割喉案死者好友的人,长什么样么?” “嗯......”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一阵,像是终于确定了一样,女记者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她说:“好像就是那个被你们抓起来的人。” “你确定?”夏侯昊眼睛一亮,随即又向女记者再次确认了一遍。 “确定!”这次女记者回答的十分肯定,她好像是在电话那头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说道:“我认人的能力还可以,应该不会记错的!” “好!”夏侯昊顿时就弯起了嘴角,只要找到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关键点,他就不怕查不出这件事背后的黑手。于是,他非常陈恳的对着女记者道了声“谢谢!”,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之后,夏侯昊又马上找到了江涛,将女记者的话告诉了他。并向他询问了早上那名被捕男子的审讯情况。 “嘴很硬。”江涛沉着个脸,对着夏侯昊给出了如上的答复。他这会儿显然是被这个男子气的不轻。一整个早上,这个男子要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死者的朋友。不管江涛在他面前给出多少证据,他都死不松口,彻底摆出了一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 “恐怕,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讲到末了,江涛是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然后无奈的承认道:“咱们得另想办法。” “嗯......”夏侯昊也眯细了眼睛,他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下巴,缓缓的踱步走到了窗边,看向了警局大门外那被举得高高的红色标语条。 “哎......我还以为只要过来坐坐,就能拿三百块钱,我才来的,真没想到,这又要拿抗议牌,又要喊口号的,累都累死了。哎,早知道这么不划算,说什么我都不乐意来了。” 离市警局不远,人行道旁的一处花坛边,一位大妈坐在长凳上,脱了鞋,一边揉着自己的脚一边抱怨道。 “是啊,我也以为方便的很,才跟来的。”在那位大妈身边,另一位大婶也附和着说了一句,她没有像之前的那位大妈一样,脱了鞋捏脚,而是举起了拳头,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的敲着,两人皆是一副疲惫的样子。 这条长凳上还坐着第三个人,她笑嘻嘻的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那位靠她较近的大婶,然后便顺着话题问道:“阿姨,你们这是在干嘛啊,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天这么热,可别中暑了,来,快补充点水分,降降温。”说着,她还把自己手上的便携式小电扇,往这两位大妈大婶的方向转了转,一阵小小的凉风立刻包围了那两个满身是汗的女性,让她俩的神情都顿时舒坦了下来。 “谢谢啊!”那位大婶伸手接过了水,忙开口道谢,她拧开瓶盖灌了一口,这才满眼欢喜的看了看面前这个懂礼貌的姑娘,说道:“咱们啊都是来做好事儿的,苦点累点也是应该的,不碍事。” “好事?”那姑娘好像被大婶的话挑起了兴趣,她一脸好奇的接着问道:“什么好事呀?” “帮人伸冤!”另一个大妈立刻就接了话,她朝姑娘拿电风扇的位置挪了挪,挤得前面说话的那位大婶皱眉回头瞪了她一眼。姑娘笑了笑,又将电风扇往两人的面前举了举,那大妈才满意的接着说道:“是我们老年俱乐部组织的一个活动,参加的成员啊不但不用交钱还可以拿到三百块钱的辛苦费。啊,当然了,咱们都不是为了钱才来的!” 那大妈好像怕姑娘误会他们的初衷,忙补了一句,见那姑娘微笑着点了点头,才又放心的说了下去。 “上一阵子,不是出了个连环割喉案嘛?那凶手啊可凶残了,连杀了三四个人,可就是这样的凶手啊,因为她长得好看,好像还是......还是什么领导的情妇,所以警察就包庇犯人,不但没有逮捕她,还打算等风头过去了就把这案子给结了。你想想,那受害者家属得有多难过啊!咱们都是平头小老百姓,哪斗得过官老爷啊!这事儿要是被按下去了,那可真是六月都要下雪,冤了去了!” 那大妈说的是唾沫横飞,神情激昂,不一会儿她就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看了看另一位大婶手中的水瓶。那大婶立刻会意,及时的把矿泉水瓶递到了她的手中,那大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这才又接着说道:“不过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只要咱把这事情给捅出去了,警察局也未必就能扛得住。所以啊那死者的朋友就给他们家属支了个招,找些人,到警察局门口搞抗议,美国啊,欧洲啊,他们不都兴这套嘛?咱们也这么搞!非逼得警察局长出来公开透明不可!” 眼看着两位大妈大婶互相认同的点点头,然后又笑嘻嘻的看向了自己,像是等着自己发表发表意见,夸她们两句。这位姑娘,也就是被夏侯昊派出来暗访的云琪菲,尴尬异常的弯起了嘴角。 半个小时之前,夏侯昊悄悄的将云琪菲拖到了角落里,他叽叽喳喳的跟云琪菲解释了半天,云琪菲才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让云琪菲到外面那堆人里找几个卧底。 夏侯昊的思路很简单,这一群专由老年人组成的声讨大队,不可能全凭同一批人就坚持这么长时间,这时候的天气已是十分炎热,老年人的体力又相对较差,能站在那这么长时间,夏侯昊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实行“换班制”的。 “换班制”简单来说就是分成几批人,来回倒班,那休息的那些老年人会去哪呢?夏侯昊飞速的给云琪菲分析了几个概率大的地点。警局附近没有什么公园或者休息区,老年人通常又比较节省,不会跑到高档的冷饮店里去。所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应该都会去附近的两家便利店蹭空调,而剩下的少数人,则很有可能会到离警局不远的几个公共长椅上休息。 “到时候你就挑落单的,带上几瓶水,带上你那个小电扇,跟她们套近乎。”夏侯昊像只足智多谋的狐狸,坏笑着对云琪菲吩咐道:“搞清楚她们到底是怎么扯进这事儿里的。顺便说服她们,给咱们当个内线!” 云琪菲回想起当时夏侯昊那胸有成竹的嘴脸,觉得他八成是早就猜到了这些老年人都是被忽悠的。她看了看眼前的两位大妈大婶,斟酌了一下口气,接着就说道:“可是,那个凶手,早就被警方逮捕了呀。” “逮捕了?!”两位大妈异口同声的惊叫出了声,她们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位置较为靠近云琪菲的那位大婶皱起了眉,上下打量了云琪菲一下,问道:“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那凶手已经被逮捕了的?” “啊......”云琪菲装作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扭捏着往后退了退,然后才对着那位大婶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实习记者,我刚才是想采访你们,才跟你们搭话的,阿姨,我真的不是坏人。那个凶手的事,我是通过我表哥知道的,他家房子就跟那凶手的租屋在一个小区,警察来抓人的时候,还专门来通知过他,晚上不要出门!然后,差不多凌晨的时候吧,他起夜上厕所,就正好看到警察给一个女的带上手铐,押上车走了。” “那......那会不会是警察专门演戏给外人看呢?”刚才长篇大论的那位大妈又紧接着问云琪菲。 “这,这大半夜的,演戏也没人看啊......”云琪菲苦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 “但也有可能,是先抓了之后再放呢?”坐在云琪菲身前的这位大婶,这时候也忍不住插了话,云琪菲能感觉到,这两位大妈此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其实是参与到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里,更不愿相信,自己这是让人给骗了。 “那到是有可能......”云琪菲于是放缓了语气,肯定了这位大婶所说的可能性,可随后她又话锋一转,歪了歪脑袋说道:“可我师父跟我说,他今天从市警局的门卫那听到,说那个凶手现在还关在警局里,他们还说,检察院的人昨天也来了,过几个星期就准备起诉了。” “这......”见两位大妈大婶开始疑惑的互相交换眼神,云琪菲知道她的话已经成功引起了这两位的怀疑。见大功告成就在眼前,她又赶忙拿出了自己的钱包,露出了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对两位大妈说道:“阿姨!我还有件事儿想求你们!” 她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叠百元大钞,握在手里,然后才接着说:“我师父是个特别严的人,他让我今天必须得问到点能写报道的东西,你们刚才说你们参加活动一人能拿三百,我这只有一千,我就给你们一人五百,你们能不能加我个聊天软件,之后你们那要是有什么新情况,就及时告诉我!你们看......成么?” “这......”坐前首的大婶还有些犹豫,而坐在后面的那位大妈一看到云琪菲手中的钞票就赶忙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嗯......就比如,这次活动的领头人是谁,你们领队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你们所说的受害人家属又是哪些人,还有,你们大概还要在警局外呆多久啊这些。”云琪菲一条一条说完,末了又摆摆手补充道:“不用太详细的,你们要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说!” “嗯......好!我帮你!”靠后的那位大妈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把云琪菲的请求应承了下来。而见自己的同伴喜笑颜开的接过了云琪菲手中的钞票,前首的这位大婶终于也按奈不住,忙说了一句“我也帮你”,就伸手抢过了云琪菲手上剩下的那五张纸币。 和两位大妈交换了聊天软件的号码,顺利完成任务的云琪菲就噙着一脸坏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市警局。 她刚咋咋呼呼的准备向夏侯昊炫耀自己出色的战绩,就看到夏侯昊一脸严肃的挂断了办公室里的电话。 “咋了这是?”云琪菲赶忙迈着大步,走进了夏侯昊的办公室,一脸关切的询问道。 “是曾组长的电话。”夏侯昊站起身来,一边解开警服的扣子一边说道:“我得出去一趟。” “去干嘛?”云琪菲看夏侯昊开始一件一件的扒衣服,倒是一点也不准备避讳,她圈起了双手继续疑惑的问道。 “给你两个关键词!自己体会!”不得不说,夏侯昊脱起衣服来可真是迅速,这会儿他身上就已经只剩下了一条警裤。他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云琪菲,然后背过身去,一边找出了一件之前换下的T恤一边说道:“反黑组!机密!” “噢”云琪菲忽然恍然大悟的喊了起来,紧接着就在夏侯昊的再次转头瞪视下,闭上了嘴巴。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入了夜,申浦市大街小巷上的美味才算是正式开了张。虽然这个城市的白天,也不乏有各种冒着香气开门迎客的饮食店,但一个真正的老饕却一定会告诉你,那些隐藏在夜晚窄巷里,坐落在民宿学校边,顶着一盏盏昏黄小灯的街边摊才是这个国家,这个地方美食灵魂的所在。 申浦大学的校区外就有这么一条饮食街,白天的时候平平无奇,可一旦到了傍晚,各色各样的小吃车就会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这里。各种食材的香气交汇在一起,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来客,这条被申浦大学的学生们戏称为“小黑街”的普通街道,也就在夜幕降临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附近最具人气的美食市集。 不过,这里原先确实是一个充斥着各种违规地摊的区域,所以才会在申浦大学的师生们之间,留下“小黑街”这么一个名号。就在几年前,这条位于申浦大学校区东面的步行道,还是个的的确确的违法摊位聚集点,来这里的小摊小贩不但没有营业执照,还将这条街道的环境弄的又脏又乱。 城市管理部门的执法人员,也曾好几次在这片区域进行过长时间的驱散,但始终不怎么见效。究其原因,当然还是因为苦于学校食堂“良好”伙食的学生们有这个刚需,所以时不时的就会到这边来打牙祭。而见到有利可图,不法商贩们也就自然乐于犯险。而进行街道整顿的部门不但没在清理上取得什么进展,还要被申浦大学的学生们嫌弃,真是两头都不讨好。 时间一长,这部门的主管也就只能改换了思路,通过引进合法摊铺,和定点定位营业的方法逐步取缔那些违法的地摊。而这样的策略,相较起之前盲目驱离的方法,使这条街道上环境有了更显著的改善。于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积极改造,之前脏乱差的“小黑街”也终于换上了新颜,变成了现在这条干净又正规的美食集市街。 夏侯昊穿着便服,神情有些凝重的坐在街边一处不显眼的休息凳上,看着前面人群熙攘的街道,回想起了之前,曾组长给他打的那个电话。 “聚众斗殴?”夏侯昊一听完曾组长的描述,就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这天下午,夏侯昊把云琪菲派出去做任务之后,就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思考今天早上这个“古怪”的突发情况。目前,已经有太多线索,指向这是一起人为制造的,针对警局或是警局里某个人的有预谋事件。可这一连串可以称得上声势浩大的编排到底是为了什么,夏侯昊却迟迟都想不明白。 要说他们是为了扒出雪莉吧,这背后搞鬼的人恐怕比警方还要熟悉雪莉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必要玩这一手,让媒体帮他们探究真相的戏码。但要说他们是存心要针对警局吧,警局在执法方面完全是问心无愧,只要待到雪莉的案件一开庭,所有的谣言也都会不攻自破,根本影响不到警局半分半毫的声誉。 所以,夏侯昊总是觉得,这件事情背后恐怕还藏着一个更加惊天动地的阴谋,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发现。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是要昭示他这猜测的准确性一样,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的就响了起来。 一接起电话,夏侯昊的眼皮就开始突突的跳,因为反黑组的曾组长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们刚刚接到卧底的线报,今天,在申浦大学附近的那个小吃街上,将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黑帮约战。 “是啊,根据我们一位卧底警员的回报,今晚9点,就在申浦大学美食集市的旁边,有两个不算大的帮派因为地盘问题互相递了‘帖子’。” 曾组长的语气倒是显得不太紧张,他像夏侯昊说明了自己掌握到的情报,然后才开始解释起自己给夏侯昊打这通电话的缘由。 “这两个帮派的人数不算太多,但是在那样人群聚集的地方开战,难免会波及到周围的群众,而且9点这个时间点,正是那边人流量的高峰期,聚众斗殴也属于你们刑警队的管辖范畴,所以,还是需要你们那也出点人来协助一下。嗐,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曾组长说到这,不满的“啧”了一声,然后才接着往下说道:“干架的‘规矩’倒是挺齐全,可挑的这地儿,这时间。” 他感慨了一句,似是在电话那头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这次鬼枭那边是怎么允了的!” “鬼枭?”夏侯昊忽的睁大了眼睛,可能是因为感到惊讶,他眼皮的跳动也在这时停了下来。他紧接着皱起了眉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对着电话里问道:“曾组长,鬼枭那边跟今天这两个帮派的斗争也有关联?” “哦。是这么回事。”电话那头的曾组长这时才好像终于想起了,夏侯昊这个刑警队长才刚上任两年,没接触过反黑这边的案件,还完全是一个不熟悉黑帮规矩的新手。于是他一拍脑门,自嘲的笑了笑,这才开口对夏侯昊解释起来。 “鬼枭作为咱们申浦最大的黑帮,在地下世界里还有个仲裁人的角色,讲白了就是其他的小黑帮要干什么都得先知会他一声,问一问这事儿能不能干。得到了鬼枭的同意,他们才能把这事情进行下去。要是有哪个小帮派不长眼,偏要绕开了鬼枭行事,那不出几天,就一定会被鬼枭用明里暗里的手腕灭掉。所以,今天这两个帮派要干架,也是要通过鬼枭同意的,不能说干就干。” “那听您刚才的意思,今天这场架,以以往鬼枭的态度来看,是不应该同意的?”夏侯昊听完曾组长的说明,立刻把握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 “是啊!”曾组长马上就肯定了一声,接着也用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口气说道:“这一般吧,拜过帖子的约架就不会约在人多的地方,打起来施展不开不说,还会很快就引起警方的关注,根本得不出个结论来。按理说,鬼枭不应该会同意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他说着说着自己都摇了摇头,然后不解道:“这确实很奇怪。” “嗯......”夏侯昊结束了自己的回忆,眼神有些飘忽的吐了一口气。其实,自打他今天早上看到电视上的报道,心头就萦绕上了一股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时刻发酵,现在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预感。 夏侯昊其实并不想在有这种预感的时候,放着警局里的种种事端不管,跑出来管两帮混混打架的事情。可曾组长随后的话却又让他改变了主意——反黑组那位向他们透露情报的鬼枭卧底警员受到指示,将会在这次约战里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并且向鬼枭的内部成员报告这次群架的结果。所以他今天晚上将会在那个小吃街的范围出现,而曾组长则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夏侯昊和他见个面,交流一下他们从雪莉那里获得的最新线索。 察觉到这是一个获取情报的好机会,夏侯昊在百般思量之后终于还是应承了下来。他挂断电话之后,便慎重的将江涛和云琪菲都叫到了办公室,将警局里的工作托付给了两人,接着又再三强调,一定要保证好雪莉的安全,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将雪莉护送回看守所。然后,他才整理好心绪,带上几个便衣警员,出了警局。 又更换了一个坐姿,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夏侯昊,再次轻声的用耳麦确认了自己那队警员的位置,然后百无聊懒的看向了眼前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黑帮们打架向来不算守时,而在他们得到的情报里又没有相对具体的地点,所以曾组长提前了两个钟头,就开始在整条大街上布控,以防出现万一的情况。而以夏侯昊的行事作风,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退居后方,于是他就主动的向曾组长请缨,带着自己手下的几号人,守起了小吃街的其中一个路口。 两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为街上一直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夏侯昊就把时间都花在了思考上,除了隔一阵就和手下的警员联络之外,他就没再有别的什么动作。直到手表上的时间渐渐接近了九点,他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两眼活络的观察起周围来。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走着不少年轻的面孔,有些已经吃饱喝足,正三五成群,脚步轻松,嬉笑着往申浦大学的方向走去。有些则是独自一人,脚步匆匆,显然是想趁着宿舍关闭之前,买一份称心的吃食回去,犒劳忙碌了一天的自己。而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此时还靠在街边的店铺或者花坛边,或是悠闲的看着手机,或是和之前的夏侯昊一样,想事情想的出神。 看着这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孔,夏侯昊突然就想到了伯谛。他猛地记起今天忙忙碌碌的,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饭了。于是,他赶紧掏出了手机,飞快的打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很快,手机就响起了回信音。夏侯昊一边不放松的关注着周围,一边又迫不及待的将那条短信点了开来。 [知道。冰箱里留了炒饭,如果回来饿了,可以热了吃。] “嘶......”伯谛的这个回信语句上虽然很冷硬,可话里的意思却暖洋洋的。夏侯昊的心顿时就又突突了起来,他将手机慎重的塞回了裤兜里,抿起嘴长叹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把这甜滋滋的味道品个干净,耳机里的话音就无情的打断了他的个人情绪。 “夏队!街那头好像有动静了!” 夏侯昊一个皱眉,立刻就窜上了身边的花坛,越过面前人流的脑袋往街尾的位置看去。街上的行人已经有不少听到了那边的呼呵,正张张望望的往那个方向看,紧接着,嘈杂的暴喊声响起,然后便是一片金戈之声。路上有不少百姓已经开始往夏侯昊所在的方向奔逃过来,他们一边呼喊着“打架了!杀人了!”,一边慌不择路的朝这边拥挤,全然不顾面前是不是还有空余的空间可供通行。 “全体注意!立刻疏散群众!”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就极有可能会发生踩踏事故,夏侯昊当机立断的对着耳机下了命令。刑警队的队员们立刻应了声,很快,街边沿就响起了警员们安抚群众,疏散通道的喊声。 夏侯昊这时站在花坛上,一边看着自己的下属们麻利的进行工作,一边改换了耳机的联络频道。听到耳中响起了曾组长和武警队队长的声音,夏侯昊知道反黑组和武警的人员都已经赶到了街那边,开始着手控制起现场,并对涉事的黑帮组织成员展开了抓捕。于是他暂时放下了心,决定先解决好眼前的人流疏散问题,再赶过去与现场抓捕的队伍会合。 不多时,负责大学这个片区的片警就纷纷涌进了街道,接手了夏侯昊他们的工作。夏侯昊带着自己大队的警员,还顺手在四散的人群里捉到了几个隐藏身形,企图蒙混过关的小混混。将他们全部移交给这里的片警之后,他才带着剩下的几个没分配到工作的警员一起,朝黑帮交战的区域奔去。 “啊,不好意思!”由于不清楚街尾的现状,夏侯昊还是打算快些过去帮忙,他此刻走的挺急,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位戴着鸭舌帽,与他反方向行来的青年。他忙道了声歉,可还没来得及听到对方“没关系”的回话,他就又撒开了腿,急急的小跑了出去。 可是,夏侯昊最终还是没能赶上这场黑帮大战,等到他带着手下的警员赶到了现场,大部分参与干架的黑帮成员,就都已经要么逃散,要么处于警方的控制之下了。因为警方提前就得到了线报,这次的抓捕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由于现场的混乱还是逃掉了不少人,但大部分领头闹事的成员,都已经在武警的强力镇压下被铐上了手铐,双手抱头的在路边齐齐蹲着了。 夏侯昊立刻就开始寻找起负责这次行动的曾组长,他刚迈着大步从这排人墩子面前经过,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在和一位武警说着什么的曾组长。曾组长很快也注意到了夏侯昊,他迅速的拍了拍对面这个武警的肩膀,就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冲着夏侯昊迎了上来。 “夏队长,可惜啊,这次没能看到你冲锋陷阵的英勇身姿啊!”曾组长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一边走过来一边拿夏侯昊打了个趣。 “嗐。”夏侯昊见曾组长朝自己走了过来,也就不再往那边去,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着他,还一边回口道:“这种冲锋陷阵的事儿啊一般也轮不到我们,都是武警上。” “哈哈哈,也是啊。”曾组长这时候走到了夏侯昊的近前,他朗声笑了笑,看上去很亲昵的搂过了夏侯昊的肩膀,这才压低了声音附在夏侯昊的耳边说道:“咱们的人已经在车里了,时间不多,我这就带你过去,你抓紧时间,有什么新的情况赶紧交流一下。” 这句话一说完,曾组长就又迅速的直起了身子,一边带着夏侯昊往前走一边又高声的和夏侯昊谈笑起来。夏侯昊这时会了意,在路过的时候给跟着他过来的几个警员使了个眼色,并嘱咐他们到武警队长那报道,让他们配合反黑组和武警的同事完成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之后,他便跟随着笑嘻嘻曾组长,朝小吃街边一条安静的小道上走去。 走了一段路,夏侯昊才在昏暗的巷子里,看到了一辆明黄色的出租车。曾组长四下望了望,见附近没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响动,这才无声的指了指那辆出租车,示意夏侯昊上去。 夏侯昊点了点头,拉开了出租车后座的车门。里面,正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紧身汗衫,手臂上纹着不少刺青的男子在等候着他。而夏侯昊只是拿眼瞄了瞄这个男子,就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车外,见夏侯昊迅速的猫着身子进了出租车内,曾组长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他伸手从内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啪”的点燃了打火机,接着便靠着出租车的尾盖,吸起烟来。 “夏队长。”那个纹身男子看夏侯昊坐定,冲他点了点头就主动开了口。 “我叫陆恒,是反黑组在鬼枭的卧底。”他极为简洁的介绍了自己,然后向夏侯昊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夏侯昊于是也立刻伸出了自己的手,与那只刺满纹路的手重重交握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就不自我介绍了,相信你们曾组长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嗯。”陆恒闻言笃了一下脑袋,和他的外表不同,这个年轻人说起话来倒是颇为随和,就好像在黑帮中惊心动魄的卧底经历,并不曾对他产生影响一样。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道:“我听说你们抓了肖老板的情人?” “对。”夏侯昊先是肯定的回复了他的疑问,然后便严肃起了表情,接着说道:“她叫雪莉,咱们今天时间有限,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细说了,之后曾组长应该会再找机会告诉你。今天我来见你,主要是想和你交换一下关于鬼枭的情报。今天早上的新闻,你看了么?” “新闻?”陆恒踌躇了一下,他似乎是在努力的回想自己今早看到的内容,然后不甚确定的说道:“是那个连环割喉案凶手身份的新闻?我记得,那个凶手的名字......叫雪莉!”他像是终于串联起了两个事件的关系,猛的抬头看向了夏侯昊,问道:“难道?” “没错。”夏侯昊又一次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然后说道:“我怀疑给新闻媒体爆料的很有可能是鬼枭的人。根据之前雪莉供述给我们的那些信息的重要程度来看,他们现在应该非常急迫的想要除掉雪莉。你有没有在鬼枭内部听到什么风声,知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夏侯昊这问题问的很急切,但陆恒却在听到之后,低下了自己的脑袋,他似乎是很认真的在自己的信息库中排查了一遍,但最终也没能得出什么结果。于是他只得垂头丧气的看向夏侯昊,摇了摇头,非常抱歉的说道:“没有......不好意思,夏警官,我在鬼枭中的地位不高,至多也只能算是个资格比较老的底层成员而已,有很多消息,我实在是接触不到。” 他抿了抿唇,看了看夏侯昊明显有些失望的眼神,随即又鼓起精神说道:“我今天回去以后再向上头打听打听,说不准会有什么你们用的到的情报。” 夏侯昊的眼睛短暂的点亮了一秒,但又随即被冷静的思考压抑了下去,他在脑海中迅速反省了一番,这才沉声回答道:“还是算了,雪莉现在在鬼枭内部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敏感话题,你一个下层人员要是随便乱问,很有可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给你自身带来危险。” 说完,夏侯昊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宽慰这位卧底道:“没事,总有办法的。” 他展颜对着陆恒笑了笑,接着放松下了刚才一直紧绷的身体,靠到汽车后座的椅背上,问道:“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情报?我跟你说,我们从雪莉那,可问到了不少好料,说不准,还能帮你往上爬一爬!” “那到不必了。”陆恒闻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接着说道:“我还有半年就要撤出来了,说实话,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能活着退下来,回家跟老婆孩子吃顿热呼饭,就知足了。” 来与这位反黑组卧底会面之前,夏侯昊并不知道任何有关这位警员身份的资料,但他一直觉得能当卧底的那就一定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心如钢铁的大老爷们。可没想到,现实里的这位陆警官却是现场给他演绎了一出铁汉柔情。 看来,真实的卧底生活也是很消磨人的啊。夏侯昊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非但没有觉得陆恒的话很没志气,反而生出了一丝心心相惜。 但毕竟这次见面的时间有限,夏侯昊陪着陆警官柔情了三十秒,就又将话题转回了交换情报上。十分钟之后,夏侯昊利索的下了车,他挑眉看了看地上的烟头,就又像来时一样,默默的跟着曾组长走了出去。 就好像是刻意卡准了时间一样,一位出租车司机就在这个时候与他们擦身而过,坐上了那辆明黄色的出租车,然后点亮了车顶那有客的灯牌,启动汽车,扬长而去了。 刚走出了这个小巷,夏侯昊的裤袋里就传出了一阵铿锵的金属音乐,他忙带着几分尴尬,在曾组长笑嘻嘻的注视下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显示,他就没好气的接起了电话。 “草!猴子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还没等夏侯昊的埋汰声出口,电话里就响起了云琪菲焦急的声音。 “出事儿了!!雪莉被之前逮进来的那个小混混刺伤了!那混蛋把一根长钉藏在内裤里!趁着上厕所的间隙拿出来握在了手上!雪莉正好也出来上厕所,就被他刺了!江涛怕有感染的风险,就立刻带着雪莉去医院了!!喂!喂?!猴子,你听没听见啊?!......” 糟糕! 夏侯昊一听云琪菲的讲述就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他来不及对身边的曾组长解释情况,甚至都来不及对电话里的云琪菲说上些什么,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的跑了出去。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申浦市第一医院路段的高架路上,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巨大的黄白红三色光源,照亮了高架四周的高层建筑,在原本深黑的玻璃镜面上,反射出了远比真实的现场还要炽热的场景。浓烟紧接着在这朵盛开的花火上升腾起来,作为花心的燃烧物不断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焦黑的颜色。随着滞留在附近的车辆不断的增多,惊恐异常的声音便渐渐填满了这段高架道路和申浦市的报警热线。于是,不多时,呼啸的警笛声就夹杂着消防人员的呼喊,很快的包裹住了这个散发着焦臭味的现场。 夏侯昊到的时候,消防正用高压泵接上了高架道路下的消防井,往剧烈燃烧,且不断传出爆裂音的车架上冲水。这辆墨黑的SUV早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车上的织物和橡胶已然全部被火舌舔尽,就连地上的玻璃渣子也因为极度的高温融化,粘稠的液体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滴滴渗漏到了道路上,整个机动工具如今也变得只剩下一个变了形的钢壳子。 车上的火魔在高压水枪的镇压下消去一点,却又很快在另外一个角落窜上来,始终挣扎着不愿彻底离开。而在间或被撕开口子的火帘之间,似乎可以隐约的看到一两个人型的黑影,不甚分明的与那钢壳子紧紧连接在了一起。 夏侯昊的喉间泛起了一阵恶心。他努力的强压下这种感觉,飞快的扑到在进行现场隔离的警员面前,用无法抑制住颤抖的双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警官证,向那位警员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夏队!” 冲进隔离区后,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见人就问的夏侯昊终于在混乱的人声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他心中大喜,立刻回过了头,果然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警服。 那是李斌,这个年轻人的两颊上都染上了烟灰,眼圈红红,脸上和脖子上还有一些擦伤的痕迹,甚是狼狈的瞪眼望着夏侯昊。许是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队长,让他一直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下来,李斌一看到夏侯昊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他好似是又想起了夏侯昊以前对他的训诫,硬是在夏侯昊走过来的时候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迅速的对着自己的队长汇报起情况来。 “报告夏队!我们在运送嫌犯雪莉去医院就诊的途中,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雪莉被那帮人劫走!江副队受伤昏迷,正送往医院抢救!另还有三名警员......在阻止暴徒的过程中......殉职......” 李斌的额头显出了青筋,他使出了全力,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他挑选出了最紧要的重点,组织出了最顺畅的语言,言简意骇的将眼下他知道的情报告知给了夏侯昊。可了是他再努力的屏蔽着这话语间的意思,却也始终没办法忍到最后,说到殉职这两个字的时候,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他那本就鲜红的眼眶里滴落了下来。 夏侯昊看着眼前呜咽着的年轻警员,眼睛也开始觉得发涩。李斌在向他报告的时候,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重的在他的胸腹上扎上了一道口子,让疼痛和令人胃寒的凉意一点一点的爬上了他的心。夏侯昊一向觉得自己是属于杀伐果决的类型,可现在,面对着涕泪横流,却仍然在试图压抑哭泣声音的李斌,他却短暂的陷入了失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了几分钟前,自己在那火焰中看到的画面。之前他还觉得恶心,可现在,他却止不住的在脑海中想象起自己的队员们在灼热的地狱里化为焦炭的场景。这几乎要使他虚脱,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要失去。于是他便伸出了一只手,撑上了眼前这个小警员的肩膀,并重重的捏了捏,试图从他那里获得一些力量,同时也将自己的力量传达给他。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夏队......”夏侯昊这无声的支持似乎还是产生了一些效果,李斌这时举起了袖子,囫囵的擦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在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他终于又成功的将眼泪压制了下去。于是他便再度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面向一直静静等待着他的夏侯昊报告道:“夏队,那帮绑匪一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开着辆越野车,都蒙了面,在这边超车,赶到我们的车前面之后,就直接打了个横把我们的车逼停了!” “江副队跟刘哥他们带着雪莉在前面的车里,我跟许哥在后头,一看前面急停了车,咱们也跟着停了下来,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有个蒙面的人,举着机关枪冲到了江副队他们车的侧门!” 李斌说到这里,语气渐渐有些激动,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仿佛是眼前又闪现出了那个生死关头的场景。可紧接着,他却神色一变,低垂下了眼眸,眼眶的周围也又再度湿润起来。他紧紧的咬了咬牙,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是不敢去看夏侯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如同自首一般的语气接着说道:“咱们出发之前,江副队就申请了配枪,还要求我们都带上。当时我们还觉得是江副队想的太多,这次护送雪莉,咱们开的又不是警车,而是小刘的SUV,出门的时候又是遮的严严实实,还是从后门溜出去的,怎么可能还会被人盯上!哪想到!” 李斌说到这里已经是深深的坠下了脑袋,他紧闭着眼睛,死死的咬着后牙槽,似乎是在等待,或是在期待着夏侯昊的苛责。 可这时候,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夏侯昊却是又拍了拍李斌的肩。他当然明白李斌此刻的悔恨,如果条件允许,他也愿意痛骂李斌一顿,这样,这个年轻人的心里也一定会好受很多。但眼下他们却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夏侯昊很清楚,作为刑警队的责任人,他现在必须立刻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才能做出接下来该怎么办的决策。饶是他们现在内心有多么苦楚,此刻也只能暂时按下,于是,夏侯昊也只好暂时制止了李斌的自责,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事件本身的汇报上来。 “你先别想太多,先说下去。”夏侯昊沉声劝慰了李斌一句,就继续催促他往下说,虽然换成平时的夏侯昊一定会想出更委婉更风趣的开导方式,可今天的他却是真的没有这个余力了。 “是!”好在李斌也立刻意识到了,现在暂时还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他立刻就回应了一声,然后便接着之前的时间线继续说了下去。 “那帮蒙面人冲到后门之后就举起枪开始往后面扫射,许哥反应快,一把就把我按趴下了,我当时吓懵了,完全反应不过来。所以许哥就一个人下了车,拉开车门跟那帮蒙面人交了火。” 李斌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他的全身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自责。 “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哥他,他已经......”他断断续续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重重的咬起了嘴唇。 无声的啜泣又持续了几秒,就在夏侯昊正打算狠下心来再次出声提醒李斌的时候,这个青年却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咬了一口自己的口腔内的脸颊肉,深吸一口气,再次振作了起来。 “那时候,我闻见了汽油的味道,所以我就稍微抬起了头,从车窗户那看出去。然后就看到有两个蒙面人把雪莉拖上了车,还有一个在往前面的车上倒汽油!” 李斌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又闻到了那难闻的汽油味一般皱了皱鼻子,他的眼神有点发直,咽了一口唾沫才又接着说:“我趁他们没注意,偷偷溜下了车,留在最后的那个蒙面人被车上的人叫了一声,就搓了一盒火柴,丢到了地面上,然后上车走了。” 他伸手又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咸咸的生理盐水混合着脸上的烟灰,瞬间就让他的面孔显得更加肮脏,但他丝毫没有在意,看了眼前的队长一眼,他便继续说道:“我本来想踩灭地上的火,制止它蔓延到车子上去,可是那火在油上烧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扑灭。所以我只好想办法把车上的人都搬下来......”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又回想起了什么,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反复的做着大口的深呼吸,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身体的战栗。 “可是夏队......”他说:“我刚把江副队搬下来......整辆车就都烧起来了!” 李斌的双手攀上了夏侯昊的衣领,他看着自己的队长,连气息都在哭泣。 “刘哥他们还在里面呐!要是我能再快一点!他们说不定还有救呢!” 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满面泪水的年轻警员,夏侯昊也止不住的想要哽咽。可他始终没有让发红的眼圈落下水汽,只是一言不发的让李斌的眼泪落到了自己的肩头。 他又何尝不悔恨,何尝不内疚,如果他今天没有仅仅因为一个可能的情报交换机会就离开市警局的话,或许这些年轻的警员就能好好的,没有任何损伤的,回到自己的家中,啃着泡面,喝着啤酒,跟女友煲着电话粥,看着无聊的剧集,打着手游里的排位赛。 也许正是自己剥夺了这种种的未来。 夏侯昊立刻强行的止住了自己的念头,他现在不敢想,也是不能想的。 半个小时之后,那辆可以称之为坟墓的SUV上的火势,才终于渐渐的熄灭。匆匆赶来的法医龚医生,只是稍稍看了一眼现场,就一言不发的朝着那堆扭曲变形的钢铁双手合十,默默的行了一礼。或许是这肃穆的气氛感染了周遭正在处理这场事件后续的民警、交警和消防队员们。原本喧闹的现场竟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直到龚医生行完了礼,四周的人们才又重新开始了各自的活动。 夏侯昊安慰过李斌,将他送上救护车,去医院做后续的身体检查之后,就一直呆在现场。龚医生行礼的时候他就跟在龚医生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望着那堆焦黑,再没有移开视线的也庄重行了一礼。 “夏队长。”龚医生一礼行毕,转过了身,看向了夏侯昊。她的脸色也少见的有些差,又看了一眼身后冒着些许青烟的车辆,她才思量着开口说道:“这次的尸检,恐怕会很困难。” “我明白。”夏侯昊立刻点了点头。他回想起了火舌之间漏出来的那一两个人型,眼神越过了龚医生的头顶,又看向了那座黑灰的骨架,试图像那个时候一样分辨出自己队友的位置,却很快就失败了。 他有些颤抖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整顿了自己的情绪,看向龚医生说道:“但还是希望您能尽力,给他们的亲属留一点可以祭拜的东西。” “......”龚医生沉默了下来,她微微蹙起了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目光坚定的回看向了夏侯昊,吐出了一个“好”字。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夏侯昊望着“滴滴哒哒”砸落在医院窗户上那豆大的雨点,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颊。 一道巨大的闪电打在了乌云密布的天际线上,在云与泥之间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缝,瞬间照亮了医院走道上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紧接着一声轰隆的雷鸣声响起,就仿佛是要昭示这大地上发生了什么不平事一样,震的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颠了起来。 “哎呀妈呀!”一声轻轻的惊呼紧跟在雷声的后面,从医院漆黑的走道上传进了夏侯昊的耳朵里。 “......吓死我了......”云琪菲轻轻的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从黑暗的走廊拐角行了出来。 她接到江涛一行人出事的消息,正是在回家的半路上。本来今天她已经准备好在警局过夜,早早的就给父母去了电话,告诉他们警局有事需要加班,让他们去接林心蕊放学过夜。 虽然云琪菲是真的打心底里喜欢林心蕊这个小妹妹,可当一个人独居惯了,家里却又突然间多出了一个活物的时候,人的神经还是会不自觉的紧绷。所以,当云琪菲看到那两位“卧底”大妈发过来的“撤退”消息时,还真是舒了一口气,以为接下来可以去享受一下近日里来难得的独处时光了。 雪莉被那小混混扎伤的时候,市警局确实也曾陷入过一阵短暂的慌乱。 云琪菲当时正站在雪莉的身侧,因为她是刑警队里唯一的一位女同志,带雪莉去洗手间的任务就一直是由她来负责的。就在她们堪堪走上了公共洗手台的台阶,准备往女用洗手间进去的时候,隔壁男用洗手间里就正好走出了那个,早上被夏侯昊逮捕了的闹事小混混。 那小混混本来鬼鬼祟祟的,显得就很是紧张,但在看到雪莉的一瞬间,他只稍微愣了一下,表情就变的阴狠无比。云琪菲刚刚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他就已经猛的扑向了雪莉。情急之下,云琪菲只好大喊了一声“小心”,便狠狠的一推雪莉,让雪莉一个踉跄,撞向了一边的墙壁。可也正是多亏了云琪菲的这一推,那小混混手上的钢针才只没入了雪莉的左手臂,而没能直接插在她的心脏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之后,那小混混身后跟随看管的警官也是立刻就扑了上来,压制住了这个行凶者,而雪莉则是一边痛呼一边侧靠着墙壁坐倒了下去。 但好在雪莉的伤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流出来的血也不是很多,只是这一两寸长的钉子插在人的胳膊上,看着总归是有点瘆人。 事后,迅速赶到了现场的江涛及时的让警队的医务人员给雪莉进行了紧急处理,可这之后,是否要带雪莉去医院却让他产生了犹豫。 严格来说,雪莉现在的伤势还远远称不上是致命,但这枚钉子却肯定还是需要取出来的。取钉子这事不可能在警队里进行,怎么也需要有专业的医生来操刀。更何况,天知道这钉子是那混混从哪里/拔/出/来的,万一引起了感染甚至让雪莉染上了破伤风,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左思右想了一下,江涛最终还是决定带雪莉去最近的医院处理伤口。为了避免出现问题,他只带了极少的几个警员,还申请了配枪。出发前,他又让雪莉披上了云琪菲的备用警服,一行人趁着夜幕从警局的侧门溜了出去,坐上了其中一位警员的私家车,再由一辆警队牌照的车殿后,这才堂堂正正的从警局的大门处开了出去。 江涛他们的车从警局出去的时候,云琪菲正在一楼的窗前紧盯着他们。 见两辆车都顺利的驶出了大门,并没有受到阻拦,甚至根本就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云琪菲才长舒了一口气,稍稍放宽了心。可就在云琪菲顺着自己刚才投注出去的目光,看到了大门外,那些在路灯下徘徊,影影绰绰的人形的时候,她这颗刚刚放宽了的心就又开始烦躁了起来。 刚刚江涛在出发之前,将警局这里的事情都全权交给了她处理,而警局现在唯一一件她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无疑是门外的那群记者和示威的人群了。 可就在云琪菲刚要对天翻起白眼,责问苍天不公的时候,那两位“卧底”大妈的信息就出现在了她的手机里。 “准备走了,不再来了??” 云琪菲看到信息,短暂的出现了一丝不信。但她随即就想到了现在的时间。此刻已经是接近晚上十点了,在外面“站岗”的大多都是已经退休了的老年人,平时这个点,早就到床上躺着去了。纵使老人们之前是受到了金钱的诱惑,但也不可能愿意一直站在外面死熬,更何况夜已渐深,老人们也都需要休息,现在肯定已经有不少人提出抗议,准备回家了。 但这帮想要闹事的人真会这么简单就放弃?或者他们是准备先行撤退,留存体力,明日再战? 云琪菲蹙起了两道好看的眉毛,她想起之前江涛慎重的态度和她给夏侯昊打电话时,夏侯昊莫名的挂断,不信的情绪又更加重了一些。她赶忙给那两位大妈又去了个消息,询问她们之后是否还会继续集结抗议,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这......闹了这么一天,到底图什么啊?”云琪菲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看着自己手机界面上的聊天软件嘟囔了一句,却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些零零散散的拼图拼凑起来。 这种纠结的感觉一直到警局大门外变的空无一人都没有消失。看着警局里的灯光一盏盏关闭,办公大厅里终于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云琪菲又望了望警局大门外那空空荡荡的大街,终于还是决定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先回家休息。 反正对于警察来说,突发状况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既然现在还防御不了,那就等真出了事儿再说。云琪菲很没心没肺的晃了晃脑袋,她一边关掉了自己办公桌上的台灯一边想:反正天塌下来了,也还有猴子和/老/江/顶着。 只是她没想到,这回,天真的塌了,而且,原本顶天的两个人,一个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而另一个则坐在医院黑暗的走廊里,两眼发直的望着窗外的暴雨。 “唉......”云琪菲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夏侯昊,她已经好久都不曾见到了。她和夏侯昊是警校的同届,云琪菲个子不高,生的面嫩,在警校里很受男生的追捧,在背地里也被男生们评为那一届的校花。 她当时文化课就很不错,在擒拿武术这些体技课上,也更是时常给那群男生好看。而夏侯昊是当时男子那边擒拿最好的一个,长的又帅,个子又高,跟云琪菲对练的时候,也是难得的可以和她平分秋色,于是他们二人就经常被警校的同伴们起哄是郎才女貌,天下绝配。而这两人对于彼此的成绩也确实是一直都非常认可,所以经常凑在一起交流课业,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成了朋友。 按照一般剧本的套路,这两人就应该暗生情愫,互相钦慕,之后成为一对佳人。可夏侯昊显然不是这个路数的人,警校快毕业的时候,他跟云琪菲出了柜。而云琪菲也显然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就在夏侯昊准备好要被她一个背摔甩出去的时候,她竟然闪着星星眼给夏侯昊来了一句:“还有这等好事?”,弄的夏侯昊是当场楞在了原地。而这之后过了好久,他才终于从云琪菲那知道了“腐女”这个词的含义。 夏侯昊喜欢同性这件事情,除了云琪菲之外,几乎就没有人知道。这倒不是因为他刻意想要隐瞒,而是因为夏侯昊的家庭环境,让他对此总有一些本能的避讳,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自己的父母。 但对家里的隐瞒造成了他很大的心理负担,几年之前,就因为承受不了家里的压力,他也曾经情绪崩溃过一次。虽然这次,夏侯昊的表现远比不上还年少轻狂时那么强烈,可那两眼发直坐在墙根的姿态却是和那个时候如出一辙。 云琪菲看着夏侯昊又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走了上去。刚才,夏侯昊明显是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却还一直愣愣的望着窗外,没有回头看她。所以,云琪菲这时候也没再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了医院病室的门边,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打算直接开门进去看看江涛。 “先别进去。”而就在这时,夏侯昊突然发话了。 云琪菲的身体顿了顿,她停止了即将转动把手的手,转头看向了夏侯昊的方向。 “嫂子来了。”夏侯昊依旧没有看云琪菲,他盯着窗户上的水滴砸出了一篇交响乐,有些不自觉地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她打你了?”云琪菲看着夏侯昊的动作,又转头透过门上的方框玻璃朝散发着些微亮光的房间里望了望,这才压低了音量轻轻的对着夏侯昊问了一句。 “......该打。”夏侯昊这会儿终于收回了定在窗户上的目光,耸拉下了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然后便不再言语。 “唉......”云琪菲第三次长叹了一口气。江涛虽然是副队,却比他们都要年长几岁,他的妻子是个朝九晚五的中学老师,本来她对江涛的事业都一直比较支持。但近两个月,因为雪莉的这几起案件,江涛回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抓到了这个犯人吧,江涛却又为了保护这个凶犯受了重伤。江夫人这也是一时悲气交加,所以才在刚来到医院的时候,一见到夏侯昊就二话不说的赏了他一个耳光。 可正是这一个耳光,打的夏侯昊反而清醒了一点。所以他才能独自一个人,沉默的坐在这黑暗的医院走廊里,杵在江涛病房的门外,没有被愧疚吞没,没有被死去的幽灵纠缠,没有发疯。夏侯昊有些庆幸的想着。他闭了闭干涩的眼睛,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云琪菲。然后,他指了指身边的休息椅,说道:“坐吧,等江涛醒了,咱们还得问话。” “嗯。”云琪菲见夏侯昊终于有了点人气,眉心的皱纹舒展了开来。她依言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走到了夏侯昊的身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她又轻轻的挽住了夏侯昊的胳膊,用手用力的在上面搓了搓。接着就这么沉默的,陪着夏侯昊,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直到天际,有金色的光辉分开了天地,驱散了,那压住人心灵的乌云。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江涛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 他的外伤其实并没有夏侯昊和云琪菲想象的那么重,只是因为头部受到了撞击,出现了一些脑内淤血的症状,而且他本人也陷入了昏迷,所以医生才认为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留院观察,以确保他醒来之后,脑内的淤血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机能。 江涛刚醒的时候还迷茫了好一阵,他只觉得自己是躺在自家的床上,格外香甜的睡了一觉,除了嘴有点干之外,根本就没查觉到又其他的异状。可就在他侧头想要看看床头柜上是不是还有水喝的时候,却看到了握着自己的手趴在床沿边的妻子,而自己的额头上也传来了一阵疼痛。迷迷糊糊的江涛这时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昨晚,护送雪莉去医院的途中被人劫车了。 江涛的动静立刻惊醒了浅眠的江夫人,这位女老师慌慌张张的询问了丈夫好一会儿。连声问出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是不是要喝水?”这几个问题之后,她才猛然想起应该去叫医生,于是,她又慌慌张张的从病房里冲了出去。 门外的夏侯昊直到江夫人像一阵风一般从身边刮了过去,才反应了过来,他忽的从椅子上起身,探头探脑的往病房里看。云琪菲原本还靠在他的肩头打瞌睡,夏侯昊这一起身,差点让她整个人都摔在休息椅上。就在云琪菲睡眼惺忪的询问夏侯昊“怎么了”的时候,江夫人也就带着一位值夜的医生和一位护士返了回来。医生一看门口正堵了个人,就立刻一脸嫌弃的将夏侯昊推了开来,然后进到了室内,开始为江涛做检查。 夏侯昊被医生推开之后就不敢再上前,再加上江夫人在路过他面前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一副厌恶的神色,就更是弄的他不敢近门。于是,夏侯昊只好稍微退开了一点,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还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往病房里面窥探上几眼。 云琪菲这个时候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她见医生走了进去,唯恐是江涛的病情有变,也是担心的站起身来,扒在门口往里看。直到听到医生询问的间隙中,偶尔露出来的江涛的声音,她才安心的吐了一口气,跟身后焦躁不安的夏侯昊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医生的检查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本来昏迷的病人最怕的就是长时间不恢复意识,而如今江涛已经醒转,医生在进行更进一步的仪器检查之前,也没有太多其他的检查需要做。所以他只是观察了一下江涛的各项生理指标,做了几项例行的体征检查,然后又询问了江涛一些问题,便将江夫人带到了一边。在和这位夫人交代了一下明早需要去做的各项检查,和目前的护理要求之后,医生又回头嘱咐了一声,要江涛好好休息,接着就从病房里退了出来。 一见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夏侯昊便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 “医生,江涛......就是里面这位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啊?”虽然刚才云琪菲已经告诉他,她刚才听到了江涛说话的声音,所以江涛现在应该已经清醒,而且听上去状态还算不错。但夏侯昊还是觉得只有询问了医生的专业意见,才能让他真正的放心。 “你是......病人家属?”这位医生显然是注意到了刚才江夫人的态度,于是此刻便有些狐疑的打量起了夏侯昊。 “噢,医生!我们都是江涛的同事,是市刑警大队的警察,他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夏侯昊,算是江涛,就是里面那位的上司!” 云琪菲看到医生有些不愿意说的样子,赶忙抢在了夏侯昊之前,开口解释了自己二人的身份,并将警官证掏了出来,展示给了那位医生看。 这位值班医生借着窗外已经有些泛白的天光,看了看云琪菲的警官证,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看向了夏侯昊说道:“病人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没有太大的危险,不过,他脑内的淤血还没有去除,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做一些详细的检查才能判断。” 听医生说完这句,夏侯昊和云琪菲紧绷的肩膀都明显的松弛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可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里面却传出了一声不低的怒吼。 “你都已经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想着查案?!”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之前,就在医生出门被夏侯昊拦住询问的时候,江涛也正在房间里面询问着自己的妻子。 “夏侯昊来了么?” 江夫人见江涛清醒了过来,那一颗高悬着的心才好不容易放下。在医生出去之后,她正帮江涛掖好了被子,想劝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却听到江涛一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位本来甚至称得上是娴静的女教师,顿时就觉得一阵无名之火烧上了胸口。可看了看眼前脸色苍白,头上还绑着绷带的丈夫,她最终还是没忍心发作,只得一边叹了口气一边回答了丈夫的问题。 “在外边呢。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再叫他也不迟。” 她边说着边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劝慰的握住了丈夫摆在床沿的手。许是感觉到江涛手掌的温度有一些低,她轻轻的搓了搓江涛的手心,然后抬头看了看头顶挂架上的盐水瓶,皱了皱眉,便准备伸手去调整一下滴漏的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在自己掌中,丈夫的那只手紧了紧。于是,她便又低下头来,往江涛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案子不能等,叫他进来吧。” 江涛张了张青白的嘴唇。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甚至还带有一丝轻颤,却透着一股子执着和坚毅,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味道。 “查案!查案!你就知道查案!”江夫人看着这样的江涛,委屈一下子就到达了姐姐。她放开了抓着江涛的手,簌地站起身来,带着颤音怨怼的冲着江涛喊了一句,就刷的拉开了挡在病床和门口众人视线之间的帷幔,双眼含泪的快步走了出去。 “嫂子......”夏侯昊刚安放下的一颗心在看到江夫人冲出来的时候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轻唤了一声,可这位女教师却充耳不闻的越过了他,独自一人朝黑漆漆的走廊拐角处奔了过去。夏侯昊看了看病床上的江涛,又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医院走道,顿时陷入了两难。而就在这时,一边的云琪菲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他打了个眼色,便抬步跟着江涛妻子的路线往走廊深处追了过去。 夏侯昊仍是不放心的看了走廊那头一眼,这才跟医生打了招呼,走进房间,步到了江涛的病榻前。 “没问题么?”他站在床边,看了看江涛的脸色,又看了看那张已经没了人的椅子,指代不明的问了一句。 “能有什么问题?”江涛于是也看了看夏侯昊,又看了看自己插着针管的手背,然后回答:“那可是我老婆。” “嘁。”夏侯昊刚被江涛那不知道是得意还是逞强的回答逗的弯了一下嘴角,就见江涛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从病床上坐起来。可他却立刻被一阵头痛弄的“嘶”了一声,脸上也皱成了一团,而他的身体更是僵在了当下这个不上不下的动作上,显得动弹不得。 夏侯昊一看,敢忙动作迅速的从门边的会客沙发上抓过了一个靠垫,一边动作轻柔的撑住了江涛,一边将那个靠垫塞到了他的背后,让他可以靠着垫子放松下来。 “谢谢啊。”终于调整好了姿势,江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夏侯昊道了声谢。然后才严肃起面容,对着夏侯昊说道:“行了,你先坐下,咱们来说正事吧。” “嗯!”夏侯昊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这才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先从你记得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我记得的片段不多。”江涛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是被头部的撞击影响到了记忆,他现在所能回想起来的东西其实非常有限,而且杂乱无章。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能想的起来的影像拼凑了一下,这才继续开口对着夏侯昊说道:“咱们出警局之前的事情,小云现在应该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就不重复了。出了警局之后,我,小刘,雪莉,小伍,上了小刘那辆SUV。小刘开车,我和小伍带着雪莉坐在后座。李斌跟着老许开了警局的轿车,缀在我们后面。这是我安排的,在有人跟踪的时候可以拦上一拦。” 江涛眯细了眼睛,仿佛在透过晨曦映照下的白床单看自己的记忆,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们的,至少在进到高架的医院路路段之前,我没有见到过。” 说到这,他抬眼看向了夏侯昊,语气肯定的回忆道:“晚上那个时间点这段高架上的车辆不算太多,那辆越野车也不是太常见的车款,我应该不会记错。” 夏侯昊这时看着江涛表示相信的点了点头,于是,江涛才又继续一边回忆着一边缓缓的说道:“快到市医院那个高架出口的时候,我们变了个道,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有车辆尾随。我马上就给老许打了电话,让他们挡住那辆越野。刚开始老许他们的车一拦上去,那辆越野就放慢了速度。可就在我以为是我多心了的时候,那辆车就又突然加速,一路冲到了咱们这车的前头,直接一个打横就停在了马路中间,逼得我们不得不停了车。” “停车之后,我就立刻掏出了手机,准备叫支援,结果对方的车门打开之后,竟然直接就是一通扫射。我护着雪莉趴到了椅背后面,听到了小刘的闷哼。然后车门就被打了开来,我冲上去架住了门口那家伙的枪,将他给推了出去,然后就跟他在车门口过了两招,结果我刚压制住他,就觉得有人在我的后脑上给我来了一下,紧接着,就被面前的家伙给揍晕了。” 江涛毫不停顿的将整个过程说完,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可只是稍事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就又看向了夏侯昊说道:“这伙人的手上都是重火力的机械枪,个个都带着专用的头罩,逼停我们的车之后,行动迅速,控制力极强。而且,行动期间他们都是用手势交流,完全是一副军队的做派。” 江涛看着夏侯昊越蹙越深的眉间,语气也是越来越沉。 “我不认为他们是鬼枭的人,我甚至觉得他们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我国的人?” “你是指......境外的雇佣兵?”夏侯昊有些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刚才江涛述说的时候,他一直没有打岔。直到现在,江涛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他才出声反应。略微思索了一下,夏侯昊的心里便有了猜测,他重新看向了江涛,确认般的询问道:“你在跟那人扭打的时候发现什么了?” “眼睛。”江涛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伙人的头套遮盖了大部分的面目,但是眼睛的部分却是空出来的,我当时和那人离的很近,借着路灯看清了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夏侯昊闻言立刻展开了眉头,颇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 这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根据之前李斌告诉他的情况,以及这帮人事后烧车的狠决行径来看,夏侯昊本来已经觉得希望渺茫。要抓捕这样一群雷厉风行,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的劫匪,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如果是要在申浦的黑帮之间寻找一群由国外来的雇佣兵,那难度可就大大的降低了。 夏侯昊瞬间就有了接下来侦查安排的头绪。可就在他摩挲起自己的下巴,开始在脑内编排,接下来回警局之后该怎么行动的时候,江涛却又突然出声问道:“诶,说起来,小刘他们的伤势怎么样啊?” 夏侯昊的身体猛的颤了一下,他含含糊糊的张嘴“啊”了一声,目光转向了被晨光打的透亮的床脚,然后回答了一句“还行”,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边朝病室的窗户处走去,一边说道:“这早上的光可太亮了,看着都热!我先帮你把窗帘拉上,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突兀的话题转换马上就引起了江涛的警觉,他看着夏侯昊拢着窗帘的背影,没有搭他的腔。 半响,夏侯昊才听到江涛在他背后轻轻的问道:“几个?” “啊?什么几个?”夏侯昊依旧准备糊弄过去。江涛现在还有伤在身,医生也说了,在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之前一切都还不好说,现在绝不能让他的情绪有太大的起伏。在心里暗暗的下定了决心,夏侯昊顶着一张“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笑脸,回转了头,继续面对着江涛装傻充愣。 “我问你,我们一共牺牲了多少兄弟?”可江涛却没有打算要放弃追问,他顿了顿,闭上了眼,更加加重了自己的语气,问夏侯昊。 病房里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回响,越发让人觉得压抑。 “三个。”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沉默,夏侯昊矗在窗台前,盯着眼前的地板,轻轻的回答了江涛的问题。 “谁?”江涛的声音也很轻,在夏侯昊说完之后,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才接着问道。 “小刘,小伍,老许。”夏侯昊一字一顿的报完,他的声音既闷又沉,明明没有哭,却让人听着比哭还要难受。 江涛听完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他就这么静静的靠在床头上出着神,直到云琪菲陪着嫂子回来,他才渐渐的躬下了身子,将脸埋到了自己的双掌间。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夏侯昊在江夫人回来之后就走出了病房,将房间让给了这对夫妇。江涛需要时间消化悲痛,而妻子的陪伴和安慰,自然会比他这个,时时会让江涛想到逝去队友的人的陪伴要强的多。 夏侯昊轻手轻脚的掩上了病房的大门,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掌正在微微的颤抖,于是,他闭上眼,用力的捏了捏拳头,又再次将自己开始冒头的情感强行压了下去。 “怎么样啊?”云琪菲见到夏侯昊出来,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夏侯昊,又透过病房的方框玻璃窗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然后出声询问道。 “还能怎么样?”夏侯昊稳住了心神,便立刻撑起了一副一派轻松的表情,侧头瞥了瞥云琪菲,然后也看向了房门窗格内那道又被拉起来的帷布,说道:“那可是/老/江。” 他撇下了眉毛,有些感叹的轻笑了一声。 “刚醒过来就要找我说案情,这不,把嫂子都给气哭了,这会儿估计正在负荆请罪呢。” “夏侯昊。”可云琪菲听了这话,却突然一脸严肃的皱起了眉,她仰头看着夏侯昊的侧颜,突然一反常态的叫了一声夏侯昊的大名,然后接着说道:“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夏侯昊闻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脸积极向上瞬间就垮了下去,一颗心也跟着沉到了肚子底。 我身边的这些人,可真是太不好糊弄了,夏侯昊想。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拿手抹了抹额头,这才轻轻的靠到了门框边,环抱起双手,声调低沉的说道:“老/江/人没事,刚才找我也真的是谈案情,这我没骗你。” 夏侯昊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咽了口唾沫,然后才看向了云琪菲,再度开口。 “不过刚才他问起了小刘他们受伤的事……我没能糊弄过去。” 他说着扬起了脑袋,将自己的后脑勺靠到了冰冷的墙壁上,轻轻的磕了几下,这才一边吐着气一边将头垂落了下来。 云琪菲听完也没了声音,夏侯昊说的虽然很轻松,但对每一个失去过队友的警员来说,那种压抑在胸口的窒息感,却一定能随着这简短的话语传达过来。更何况,云琪菲现在也是刚刚失去队友的其中一人。她当即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开始不争气的眨巴起来。 可她随即就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抹掉了眼角的水汽,强硬的振作了起来。毕竟眼前的夏侯昊也一直没显露过半点软弱的情绪。云琪菲觉得虽然自己是女孩,稍微哭一鼻子应该也不会引来什么非议,但她却不想输给任何一个男警员,尤其是夏侯昊。所以,只要是夏侯昊没有示弱,她就绝对不会流哪怕一滴眼泪。 “老/江/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可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有可能是突然想到了现在的自己应该化悲愤为动力,云琪菲再次看向夏侯昊的时候,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江涛的证言上。 “他还记得多少细节?有没有劫匪的线索?” “唉......”夏侯昊看了一眼明显在逞强的云琪菲,再次叹了一口气。他的这位姐们儿从在警校的时代开始,就很喜欢跟他们这帮男人较劲,只要是他们男人能做到的,她就是再苦再累也绝对会办到。可眼下,云琪菲泛起的这股狠劲,在他看来,却实在是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夏侯昊又何尝不想痛痛快快的哭个一场,但是到了现在的这个份上,他不是不想哭,而是实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但夏侯昊也知道这个时候开口劝云琪菲,自己的这位好友也是绝对不会听的,所以他只好顺了云琪菲的意,开始跟她讲述起了从江涛那里获得的情报。 “根据江涛自己的分析,他觉得袭击他们的很有可能不是本国的团体,而是境外的雇佣兵。” 夏侯昊将江涛的回忆快速的整理了一下,告诉给了云琪菲,接着便复述起了江涛之前跟他的讨论。 “他在和其中一个劫匪争斗的过程中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那瞳仁的颜色是绿色的,肯定不是东方人。” “那也有可能是那绑匪刻意做的伪装呢?比如带了有色的隐形眼镜?” 云琪菲就此提出了质疑,毕竟申浦市的治安环境一直都比较平和,突然进来一群强力的雇佣兵,还毫无顾忌的在高架道路上劫车。这种在好莱坞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摆到现实的生活环境中还是有点太过匪夷所思。云琪菲的这种,觉得是有人假扮境外人士,以此来扰乱警方视线的假设,似乎才显得更为合理。 “那些劫匪都带了头套,而且还是在半夜里。” 夏侯昊此时却更加相信江涛的判断。虽然江涛的描述和李斌的回忆略有出入,但是有几个要点却是完全相同的:手持机枪,头带头套,行动果决迅速,就像是一支小型的军队。结合着以上几点,夏侯昊实在无法想出比雇佣兵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群劫匪,所以他才觉得江涛的判断恐怕是八九不离十的。 于是,他微微的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回应了云琪菲的质疑。 “既然已经做了伪装,而且是在深夜里,本来就光线昏暗的情况下,我不认为那些绑匪会费这么大心思做这么多层的遮掩。更何况,他们劫走雪莉的整个过程都不会超过五分钟,又有很强的火力压制,他们恐怕都没有预料到会遭到反抗,更不要说是被江涛近身了。在这种前提下,他们应该不会预先做这种完全没必要的伪装吧。” 云琪菲听了夏侯昊的这段话,咬了咬唇,然后认同的点了点脑袋。 “那就是说,我们接下来的侦查重点应该要放在排查进入申浦的可疑外籍人员上?” 云琪菲一边伸出食指,在空中挥了挥,一边思考着问夏侯昊。 “这范围会不会太大了点?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啊?” “还有重火力机械枪这条线。” 夏侯昊看着云琪菲,笃了笃脑袋,然后说道:“我国禁枪,火力这么猛的枪械会出现在申浦,一定不可能是无声无息的,咱们到时候找海关对一下线,看看他们近期有没有注意到类似的军火走私。你一会儿再去找一下老余,看看能不能把出事那个路段的所有监控都调出来,找出劫匪那辆车的行动路线。虽然我觉得顺着车追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只要他们不像之前那样把整辆车都给烧了,罗老就总能查出点什么来......” “张局!” 就在夏侯昊一条一条的吩咐着云琪菲的时候,他对面的云琪菲却是眼睛一偏,便对着夏侯昊的背后喊出了声。夏侯昊于是也立刻折过了脖子,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张局。”果然,穿着警服,挺着个啤酒肚的张洪亮局长正站在医院那洁白的走廊里,面色凝重的望着自己。 夏侯昊赶忙转过了整个身体,面向了这位老领导,有些畏缩的开口叫了一声。 “嗯。”张局随口应了应,就迈着步朝他们走了过来,直到走到了夏侯昊的身边,他才停了下来,然后一改常态的轻声说道:“趁着警局还没开门,我来看看他们,江涛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夏侯昊立刻回答了张局。 走近一看,夏侯昊才发现今天张局的面容很是憔悴。他刻满皱纹的眼睛下有一个深深的眼袋,脸颊也有些不自然的浮肿。想来他应该也是一整晚都没有休息,这一大早的,又赶到医院来探望江涛和李斌,所以,这位他一直惧怕不已的老局长,此时才没有了往日那满身的豪气,看起来甚至还有一些虚弱。 夏侯昊顿时又觉得很不好受,他也不自觉的放轻了语调,缓声说道:“现在,嫂子正在里面陪他呢。”更新最快的网 “唔,那就好,那就好。”张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然后安心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夏侯昊,冲他弯了弯四根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到一边谈话。接着,他便迈开了脚步,朝走廊另一边尽头的窗户走去。 夏侯昊久违的感到了一丝紧张,他低眼和云琪菲对换了一个眼神,就抬起了略显沉重的步伐,跟在张局的后面,也朝走廊尽头的方向行了过去。 “张局......”夏侯昊走到了张局的近前,见张局只是望着自己,不开口言语,渐渐的就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自己在这次的事件上是难辞其咎的,一定会受到局里的批评,但是在眼前的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希望张局能够推后对他的处分。网首发 至少让我先查到一点劫匪的线索,之后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侯昊狠狠的咬了咬嘴唇,便对张局说道:“张局,我知道,这次是我的判断失误,小刘他们的家属也需要一个交代。可您能不能再多宽限我两天啊,就两天,我只是想再多找出点那帮凶手的线索,之后,您就算是要开了我,或者拿我去祭小刘他们的英灵,我都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夏侯昊说到最后,气息已经是有些不稳,他觉得自己的牙齿打架,舌头也快要捋不直了。可张局却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不同意,也不出声呵斥。张局的态度让夏侯昊的周身都起了寒意,他忽然不敢去看张局的眼睛,于是只得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用抓着窗棱的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下颌的肌肉也跟着逐渐下坠的心绷紧了起来。 “怎么?”而这时,张局的声音却终于再度响了起来。他极为嫌弃的哼了一声,语气却温和的像是舍不得训斥孩子的姥爷。他看着眼前把自己绷成了一根弦的夏侯昊,有些调笑的反问道:“你这刑警大队大队长才干了几年?这么快就不想干啦?” “不是......张局,我......”夏侯昊经张局这么一埋汰,一身的硬气顿时就像甩进了棉花里,满脸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看着眼前这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猴子,开始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的样子,张局满意的又哼笑了一声,这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事其实也不能怨你。申浦这两年表面上的治安太好了,换谁都想不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在高架路上拦车截人。” 张局的目光看向了刚刚初升的那轮红日,这让他的瞳孔里映射出了一簇跳动的火苗。 “可现在这事闹的太大了啊,夏侯昊。”他皱着眉头,咬着牙微微摇了摇脑袋,然后才看向了夏侯昊,语气真切,几乎是恳求一般的说道:“你就听我的话,回家待两天吧。啊?” “这......”夏侯昊顿时就被张局这低声恳切的话语压的无从反驳,在他的记忆里,张局从来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几乎可以说是低声下气的求过他,哪怕是一回。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在憋出了一个单音节后,他便咬起了嘴唇,略显抗拒的将头转向了窗外。 见夏侯昊还是犹豫着不回应自己的要求,张局终于是叹了口气,又板起了脸。 “夏侯昊!”他又用回了往日里那洪亮的嗓音,突然冲着像小孩子一般闹别扭的夏侯昊吼了一句。 “有!”夏侯昊一听这吼声,就本能的挺直身体,迅速回复了一句。 “现对你下达处分,停薪停职两周!回家闭门思过!”终于得到了夏侯昊回应的张局,雷厉风行的就高声宣布了对夏侯昊的处罚,然后他伸出了原先背在身后的右手,举到了夏侯昊的眼前,掌心向上,就这么一摊。 夏侯昊又是犹豫了半响。可最后,他还是无奈的闭了闭眼睛,抿了抿嘴,沉默着,在云琪菲和一位因为突然听到爆呵,而赶来查看情况的护士的注视下,从自己的裤袋里掏出了警官证,非常不甘心的拍到了张局的掌心里。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被张局下达了停职停薪的命令之后,夏侯昊就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自己家。 伯谛这时候也已经起床。昨天早上与夏侯昊分开之后,他也一直担心着警局的状况,以至于他在教务处确认自己答辩顺序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被老师出声提醒。而等他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学校的事情,想要拔腿赶往警局的时候,却正好又无意间听到了教务处老师之间的一段对话,这让他原本坚定的往外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刚刚给他讲解答辩时间和之后的毕业事宜的那位老师,在完成和他的面谈之后,就被另一位拿着手机的老师叫了过去。 “哇!你看你看!市警局门口都聚起抗议的人群了!”那位将手机横置在手掌上的老师,一边招呼接待伯谛的那位老师过去,一边一脸八卦的说道:“还打着横幅!” “是嘛?”给伯谛讲解的那位老师闻言,快步的走到了这另一位老师的办公桌前,好奇的张望起她手上的手机。可没一会儿,她就皱起了眉头,念起了屏幕上那红色大条幅上的字。 “严惩割喉凶犯,还我天理公道?”接待伯谛的那位老师疑惑的看了拿手机的那老师一眼,随即便直起了身子,嘟嘟囔囔的说道:“不是说那个割喉案的凶手已经抓住了么?前段时间,警局还开了新闻发布会呢......这又是闹的哪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拿手机的那位老师立刻变得眼神发亮,精神矍铄,她朝那位给伯谛讲解的老师处靠了靠,接着就绘声绘色的给她说明起来。 “我看网上说,那个凶手是哪个大领导的情妇!警察那边压根没打算给她定罪!抓了也就是装装样子,敷衍一下,等热度过去就准备把人给放了呢!” “嘁!网上说的能信么?”给伯谛讲解的那位老师嗤笑了一声,一脸无奈的看了拿手机的那位老师一眼,接着便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对那另一位老师说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这案子这么大,死了三四个人,别说只是个情妇了,就算是国家领导人的亲娘恐怕都保不住!再说了,哪个领导能这么傻,为了保个情妇连官都不要了?那简直是真爱好吧!” 这之后的对话,伯谛并没有再听下去。雪莉的案子他也算的上是全程跟进,当然知道网上的那些传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无稽之谈竟然还真有一群数量不少的信徒,而且这群人现在正在警局的门口聚集着。伯谛的心头立刻就开始打鼓,他一边从教务处走出来,一边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翻看起了警局门口的实时新闻。 只稍稍翻动了几页,他就放弃了现在过去警局的念头——警局的门口现在人声鼎沸,杂乱无章,单是这一项就足以让他产生退却之心。 再加上之前魏教授已经告知过他,这段时间不用他再去警局报道,在魏教授已经身在警局的情况下,他这个联络员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过去添乱。所以,左思右想之下,伯谛还是按捺下了自己急切的心情,惴惴不安的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伯谛也是一直静不下心。他几次三番的想要再认真的研读几遍自己的论文,试图思考一下自己答辩时将会被问到的问题,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就会往自己的手机上瞄。于是,伯谛最终只好放弃了抵抗,走到客厅,打开了电视,将频道调成了当地新闻,焦躁的看着警局前,记者的报道。 他其实也有想过要直接打电话给夏侯昊询问情况,但这样是不是会显得他管的太宽?伯谛又有些担心。说到底,与公,他只是一介联络员,警局的状况似乎还轮不到他来操心,与私,他和夏侯昊只认识了一个月,虽说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室友,也是朋友。 但朋友这个词汇对于伯谛来说本就太过陌生,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把握这种人际关系之间微妙的距离感。所以,犹犹豫豫的伯谛始终还是没能拨出这个电话。他几次拿起了手机,又几次将它放下,简直就到了坐立不安,懊恼不已的地步。 要是夏侯昊能主动打电话来和自己联络就好了,他不禁想。 可夏侯昊的这个电话却始终都没有到来,直到晚上快接近九点,他才给伯谛发来了一个短信。 「不好意思啊,局里太忙,忘了跟你说,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 看到这条短信,伯谛顿时感到了一阵无奈。夏侯昊真是有用的一句没提,没用的说了一堆,这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要吃也该是吃夜宵,谁还等着你回来吃晚饭,又不是你老婆。 伯谛颇有些忿忿的在脑中吐槽了一遍夏侯昊,他想知道的可不是这些,可夏侯昊却偏生不提警局的正事,跟他话起了家常,这让伯谛有些把不准夏侯昊的心思。 他到底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于是,又一阵删删改改之后,伯谛叹了一口气,也回了夏侯昊一句家常。 可他的这条回信发出去之后,夏侯昊便再没有了回音,伯谛又是进行了一阵五分钟按亮一次手机的运动,直到他的手机发出了电量不足的悲鸣,他才不情不愿的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器,自己也躺到了床上,开始休息。 这一夜伯谛睡的很浅,或许是因为始终担着心事,又或许是他其实早就有了一种不好的直觉,总之这晚他就是睡得非常不踏实。 所以,当他一大早就清醒过来之后,他起身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望向了屋子另一侧的主卧。 那里的大门大敞着,可以看到床脚散乱的被子,正说明了夏侯昊是一夜未归。伯谛的不安顿时又加重了一些,他顿了一会儿,立刻就皱起了眉,然后快步的走到了卫生间洗漱,下定决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一定要先去警局再说。 可正当他在房间里换好了外出的衣物,准备抓起自己的挎包出门的时候,公寓的大门发出了开锁的机括声。 夏侯昊回来了。 伯谛立刻松开了拿起挎包的手,一把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走了出去。可在看到夏侯昊的一瞬间,他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出口询问的问题就又被生生的堵在了喉咙里,因为夏侯昊这时候的状态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 只是一个晚上,他的面容就变得及其憔悴,再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脸上的胡茬冒了出来,原本令他引以为傲的发型变的乱糟糟的,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也脏兮兮的满是褶皱。 可夏侯昊却似乎丝毫没有在意,进门之后,他将手上的钥匙随意的甩到了客厅的桌上,只看了伯谛一眼,对他点了点头,就再没说什么的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那背影依旧是高大修长,可此时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颓然,甚至是有一丝悲怆,让人实在没有办法出声打扰。于是,伯谛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夏侯昊步入了那空置了一天的主卧,然后轻轻的关上了房门,阻隔住了自己担忧的目光。 自从伯谛搬进来之后,夏侯昊就从来没有关过自己那间卧室的房门。伯谛呆立在客厅里,直直的望着那扇白色的门扉,脑中开始突突直跳。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咬了咬唇,皱起了眉,之前急迫的心情已经骤然消失,不好的预感也又一次的占满了心头。 夏侯昊颓废的状态差不多持续了一周。期间,伯谛也从新闻报道和与云琪菲的通话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刚开始的时候,伯谛也曾试着劝解过夏侯昊,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嘴拙,几度开口,都被夏侯昊避重就轻的岔了过去,始终都没能真正的谈到这件事情。 夏侯昊在伯谛的面前倒是没表现的过分沮丧,他从回来的那天晚上起,就又变回了精致的状态。下午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他就进到了浴室,梳妆打扮了一番,并且还在出来之后,笑笑的告诉伯谛自己只是累的不行,所以回房补了个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即使伯谛没有看到从夏侯昊嘴中飘荡出来的红色文字,也能从他那渐深的眼袋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出,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休息过。 而在这之后的一周时间里,夏侯昊更是一步都不曾外出,原本看上去就是个运动爱好者的他,竟然在家里闷了整整一个星期,不是赖在沙发上打游戏,就是在餐桌边喝酒发呆,就连伯谛邀请他出门买菜,他都以正在关禁闭为由,一口回绝了。 但真正让伯谛开始觉得自己必须介入的,还是由于他半夜听见了夏侯昊惊醒的声音。 伯谛自己就长期受到噩梦的困扰,平时睡的比大部分人都浅,直到他搬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有夏侯昊这个警察在让他特别安心,他才渐渐的开始好眠起来。但如今夏侯昊的状态不对,他又感到非常忧心,所以晚上在睡着后,自然又变的易惊醒起来。 他头一次听到夏侯昊起床的声音时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夏侯昊刚刚目睹了及其惨烈的现场,会有所反应完全是属于正常的状况。 医院路高架的惨状这个时候已经登上了各大媒体的版头,虽然大部分的报道都只有遥遥拍摄的几个片段,几张照片,但却已经足够让瞪着手机的伯谛感到背脊发毛。那身在现场,直视过自己队友逝去的夏侯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伯谛真的是连想都没有办法去想。 所以,当他在深夜里,听到夏侯昊光脚踩着瓷砖,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的时候,伯谛才没有起身。 他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听到夏侯昊粗重的呼吸,或是零星的啜泣,从客厅里传过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声音却都没有出现。这整一夜,夏侯昊似乎就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着黑夜将他一点一点的吞噬,没有发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又经过了数次,夏侯昊的脸色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起来,任凭他在伯谛起来之前,再怎么费尽心思的打理遮掩,也再不能抹消他无法好好休息的痕迹。 于是,他便又开始借住起了酒精的力量,但夏侯昊的酒量本来就很不错,普通的罐装啤酒他得喝上一打才能稍微有点轻飘飘的感觉。想要在伯谛看不出端倪的前提下买醉,似乎也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所以,他就开始偷偷摸摸的在伯谛外出的时候喝,等喝的舒坦了,他便随意的窝在沙发上补眠,直到又一次被梦中焦黑的人影惊醒,他再起来收拾干净自己留下的残局,以避免被伯谛发现。 这还是他头一次觉得有伯谛在,竟是那么的不方便,夏侯昊又一次摊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苦乐参半的想了想。 伯谛这天回来,已经是傍晚,答辩的时间已经近在咫尺,他也不得不分心两头。今天他回来的时候,顺道去超市买了食材,本想着从食物上下手,帮助夏侯昊补充一些体力,可当他拎着两大袋子的晚餐素材回到家里,却看到了一地的空罐子,和横卧在沙发上的夏侯昊。 他长叹了一口气,就地放下了塑料袋,走进室内,捧出了夏侯昊的毯子,给他细细的盖好,这才又拿起两大包东西进了厨房。 等到夏侯昊醒转过来的时候,他的鼻尖已经萦满了烟火的香气。他一时之间有一点恍惚,以为自己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那个时候,除了他自己的个人问题之外,整个世界都还灿烂无比,他没什么需要忧心,也没什么需要担待的。放假的日子里,他也是如同现在这样打了通宵的游戏,累了就在沙发上睡觉,然后再在厨房的饭香之中转醒。可夏侯昊只是眼光迷蒙的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伯谛,脑海中的记忆就一个激灵,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网首发 伯谛回来了,夏侯昊的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他撑起身来,原先盖到了肩膀的薄毯立刻就滑到了沙发上。这个时候夏侯昊才发现,地上的空酒罐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他顿时感到了一阵心虚,甚至比身体里膨胀的悲伤和无力还要强烈,可就在他开始疯狂思考,接下来面对伯谛时的说辞的时候,伯谛却是从厨房里端了最后两盘菜出来,没有询问,也没有责备,只是面色如常的看着他说了一句。 “吃饭吧。” “噢,好。”夏侯昊立刻如获大赦的吐了一口气,他迅速地就从沙发上下来,走到了餐桌边。伯谛这时又从厨房里拿出了碗筷,摆到了夏侯昊的面前,然后便坐下来,开始默不作声的吃饭。 夏侯昊叼起了筷尖,瞄了伯谛的表情一眼。伯谛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夏侯昊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发慌,他咬着筷子斟酌了半响,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行解释一句。 于是,他便颤颤巍巍的开了口:“那个......我之前兴致上来,多喝了两罐,本来是打算收拾的,没想到在沙发上睡着了。不好意思啊,弄这么乱,还要让你打扫......” “没事。”伯谛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的不满,但却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夏侯昊。他轻轻的回了一句之后,就又伸手加了一筷子的菜,然后一边扒了一口饭,一边又接着补了一句:“先吃饭。” “噢......好。”夏侯昊这会儿觉得更虚了。他垂下了头,开始和伯谛一样默默扒着饭,并且开始思量起一会儿该怎么脱身。 这顿饭虽然称的上是丰盛,但两人却吃的相当快,完全没有要细细品尝的意思。于是不过多时,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迅速的填饱了肚子,夏侯昊这时候二话不说的抢过了洗碗刷筷的责任,一溜烟跑进了厨房,开始哼哧哼哧的埋头苦干起来。而伯谛此时却占据了夏侯昊以往的位置。他抱着手,若有所思的堵在门边,望着夏侯昊的背影发呆。以至于夏侯昊洗好碗转过身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了伯谛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夏侯昊当即就呆了呆,但却很快的别开了视线。 “你做菜还是这么好吃。”他一边笑着低下头,避开了与伯谛的眼神交流,一边又快步的往厨房外走着,嘴上还喋喋不休的夸赞着伯谛。 “吃饱了就又想睡了,我再回房间躺会儿啊。” 他侧身通过了被伯谛占据了一半的厨房大门,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打算回自己的那间房间去。夏侯昊知道,只要他关上房门,伯谛十有八九就不会再追过来,所以他现在只想赶快溜回那间主卧去。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现在不立刻逃走,哪怕只是多呆个一秒,也一定会被伯谛抓住。 可事与愿违,就在他通过大门的一瞬间,夏侯昊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还是躲不过啊。 夏侯昊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肩膀沉了下来,他缓缓地扭过头,讨饶般的看向了伯谛,却看到了一双清澈又坚持的眼睛。夏侯昊突然就有些移不开视线,两人的目光静静的交互了几秒,却是伯谛首先垂下了眼眸。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他轻轻的开了口,眉心浅浅的蹙了起来。 “我知道应该劝你,但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让你好受些。” 伯谛扇了扇长长的睫毛,抓着夏侯昊的手也微微的挪动了一下。他好像是真的特别困扰,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让夏侯昊原本坚定的想要逃开的心思产生了一点动摇,身体的紧绷也随之舒缓了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侯昊的变化,伯谛这时又抬起了眼眸,直直的看向了夏侯昊,说道:“我不是心理学专家,甚至不是心理学专业,没办法为你做专业的心理疏导,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你现在需要发泄,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听了伯谛的话,夏侯昊半响没有搭腔,他只是站在那里,直直的回望着伯谛的眼睛,抿着唇线,不动,不说话,亦看不出悲喜。 “......要不,让我抱一会儿?”就在伯谛长吐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话果然还是无法打动封闭自己感情的夏侯昊,正准备松开手,放夏侯昊离开的时候,夏侯昊却犹犹豫豫的说话了。 伯谛猛的抬起了头,又看向了夏侯昊。 夏侯昊看伯谛抬头,脸上蓦的闪过了一丝尴尬,接着便磕磕巴巴的解释起来。 “你看啊,不是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是有个宠物什么的……温暖的东西可以抱一下的话,就能得到安慰么。咱们家也没个宠物什么的,我就想,要不拿人凑活一下,这人也是动物嘛,也是暖的,说不定有用呢......” “行。”夏侯昊还没说完,伯谛就放开了抓着他的手,点头应了下来。 “啊?”没想到伯谛居然会爽快答应的夏侯昊,这时候反而有点发懵,他张着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在这行么?”可完全没有体会到夏侯昊尴尬的伯谛,却又紧接着问了一个容易引起某些人误会的问题,惹的夏侯昊的脑子顿时不受控制的想歪了几秒。可等到他反应过来,夏侯昊立刻就头如捣蒜的回答了“行,行!”。 得到了夏侯昊的回答,伯谛便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夏侯昊抱上来,但夏侯昊却突然陷入了某种自我斗争之中,暂时没有了动作。于是,在静待着夏侯昊的过程中,伯谛也逐渐开始感觉到了哪里有些别扭,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我抱了啊。”好不容易,轻咳了一声之后,做好了思想建设的夏侯昊朝伯谛靠了过去。 “嗯。”伯谛轻轻的应了一声,便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身躯,准备稳稳的撑住夏侯昊的身体。 终于,夏侯昊的双手轻轻的圈上了伯谛的背脊,起初,夏侯昊的动作非常的轻柔,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的靠上伯谛的身躯,手掌也不放到实处,只是虚虚的落在离伯谛的衣服几寸的地方。 伯谛本来也不习惯与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激烈的厌恶反应,所以也没敢主动贴近。 夏侯昊靠近之后,他闻到了夏侯昊身上淡淡的啤酒味道,感受到夏侯昊皮肤的热度,不但没有觉得反感,甚至还觉得有些安心。再加上夏侯昊那似靠非靠的抱法,让伯谛觉得夏侯昊是因为自己产生了顾虑,想到这一抱的初衷,伯谛不由的又有些惭愧。于是他便缓缓的抬起了双手,环上了夏侯昊的侧肋,并像夏侯昊先前哄他睡觉时那样,轻轻的拍了拍。 可这一拍却仿佛触及到了夏侯昊的某根神经,他先是轻轻的抖动了一下,接着便狠狠的将伯谛的身体带进了自己的怀抱里,甚至让伯谛都踉跄了一下。 伯谛皱起了眉头,他刚想出声抱怨一句,就感觉到了颈窝处有夏侯昊灼热的呼吸。 “别动。”他靠在伯谛的肩头,气息喷吐在伯谛的脖颈处,让人有一些痒。可那声音却带着几分哀求,几分湿润,就像是要哭了一样,使伯谛不敢动弹。 “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夏侯昊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他抓着伯谛腰背的手也愈发的紧了紧,虽然没有一丝的颤音,也没有任何混乱的呼吸,伯谛却觉得,自己肩头的衣服似乎变得有些潮湿起来。 可他并不确定,这到底是因为夏侯昊呼出的潮气,还是他经过了那么多天,终于在自己的面前流露出的一丝柔软,一丝宣泄。但至少,几分钟之后,当夏侯昊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角除了略微的薄红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自从夏侯昊跟伯谛要过抱抱之后,似乎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他不再成天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看电视,也不再隔三差五的灌酒,晚上会好好的睡觉,早上也会按时起床,将自己收拾妥当。所以很快,夏侯昊身上的阴郁感就连同他的眼袋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臭屁又臭美的刑警大队大队长也就回到了伯谛的眼前。 虽然夏侯昊依旧是戴罪在家,警官证也被张局长收了去,现在基本和伯谛一样,算是个“闲杂人等”。但他总算是没有再以这个为理由逃避云琪菲的电话,也开始主动的了解起了劫车案的侦破情况和警局目前的状态。 “丧!”经过了最初接到夏侯昊电话时的惊讶和欣喜,云琪菲给好友描述起警局的近况时,所用的第一个词就是这个。 “上面下来了个调查组,现在正在挨个找人问话呢。” 她紧接着压低了话音,听筒里随即还传来了椅子挪动和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你等会儿,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嗯。”夏侯昊闻言点了点头,微微皱起了眉。 伯谛今天因为毕业答辩去了学校,此刻并不在家。早上的时候,夏侯昊趁着出去晨跑的功夫,给伯谛带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饭,而这餐早饭似乎也标志着,这室友二人的作息已经正式的回归到了日常的流程。他还记得今天早上,伯谛看到他汗流浃背的穿着运动衫,拿着早点进门时欣慰的眼神,这令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藏起了在晨跑间,因为思考警局状况而产生的担忧,高高兴兴的陪着伯谛吃了早饭,然后目送他出了门,接着,他又细细品尝着这顿饭的余韵,颇感愉快的度过了一整个上午。 可就在刚才,只听云琪菲描述了一个字,被他遗忘了大半天的担忧就又突然的占据了他的心头。而之后,云琪菲说到的情况,更是印证了之前他自己做出的猜测——因为怀疑有人泄密,警局里现在不但人心惶惶,还被分散了一大部分的注意力。一想到警局里的同僚们此刻憋屈的现状,忧愁的表情也就紧接着爬上了夏侯昊的脸庞。 “张局现在怎么样?”听到手机里出现了一道“吱呀”的开门声,夏侯昊知道云琪菲这是已经到了地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警局后门外的残障人士通道,那是他之前带伯谛去过的地方,也是警局里老烟枪们仅剩的乐土,自从警局开始全面禁烟之后,警局区域内,可以随意抽烟又不会被监控拍到的就只剩下了那里。 原本在后门的上方也是有一个监控的,但是不知怎的,总是修一次就坏一次,而且一直都没有拍到过作案人。令人更加无奈的是,这警局内的“犯罪嫌疑人”实在众多,而且他们不但都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还往往对自己的“恶行”毫无悔意,屡教不改。所以在重复警告了数次,却依旧收效甚微的情况下,负责监控和后勤的领导,终于也是采取了放任的态度,不再去管它了。 曾经也算是个烟民的夏侯昊当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而以前经常在他偷懒抽烟的时候抓包他的云琪菲,自然也是对这个地点了若指掌。所以,这个警局背后没有监控的小安全区,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云琪菲和夏侯昊现在暗通消息的好地点。 “还能怎么样啊......”云琪菲刚一打开门,就听到了电话里夏侯昊的问题。 她走出门,看着一地的烟头皱了皱鼻子,然后就靠在了栏杆上,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张局这都已经是舍身成仁了......他那天停了你的职,刚一回到警局就接到了上面的电话。张局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即就要求上面派检查组下来,说是咱们警局问心无愧,还一力保你。上面本来是来问责的,最后反倒是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还不到一天,上头给张局的停职查看书就下来了......” 夏侯昊闻言,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的这个老局长在警局里一直被称为“张老虎”,年轻的时候就很莽,是个自己没做错就不服管教的性格。虽然工作能力是一等一的强,但是因为头铁,与人处事也不会打点,一直到前几年才堪堪的爬到了局长的这个位置。 夏侯昊之所以,能当上这个刑警队的大队长也全是靠着他的提拔,所以张局不但可以说是他的伯乐,也更是他夏侯昊的恩师。可现在,这个恩师为了他,为了警局,人都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却遇上了这么一件破事。 “那检查组呢?查出什么了没有?”夏侯昊暂时停止了回想,捏了捏眉心。 既然现在检查组已经下到了市警局,他就需要随时做好准备,虽然他们目前还没有找上门来,但早晚也是会轮到他的。毕竟人家可不会因为夏侯昊当时不在警局,现在又停职在家就放过他,他既是雪莉案件的负责人,也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太多的事情,他都实在是难辞其咎。 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便衣的检查组成员候在他的楼下,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下他真是想去看张局一眼都怕会招来非议,而为了避嫌,他更是无法亲自去警局,这也正是他今天选择打电话给云琪菲,而不是直接去找她的主要原因。所以,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检查组那边,能迅速的查出点眉目来了。 “屁都没有!”说到这个,云琪菲的口气明显的开始气愤起来。 她爆了一个脏字,手握成拳头,重重的在栏杆上砸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本来那天警局门口就乱,老/江/,我,你,还有咱们的那些警员,哪个不怕出事!个个都谨慎的不要不要的!警局里有事用的都是警局的座机,手机拨出的电话记录,短信记录,该调出来的早就都调出来了!这都查了一个星期了!要真是咱们自己人流出去的消息,不早该抓出来了么?” “那警局的监控被入侵,或者警局内被监听的可能性呢?”夏侯昊这时候想到了,之前林心蕊轻而易举的入侵了警局监控系统的事情,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还是出言询问了云琪菲。 “你以为个个都跟我们林林似得啊?”云琪菲听了夏侯昊这话,立刻就用不知道是嫌弃还是骄傲的语调对好友发出了质问。 “我问过小周了,像我们林林那样的天才少女,一百年能不能出一个都还不好说!再说了,警局的电子设备小周他们都会定期查看的,上次林林侵入警局监控的时候,小周虽然防不住但也很快就发现了呀。就算是有人这么能耐,往警局里装窃听,有小周他们在,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行了你!别一口一个’我们林林’的!又不是你闺女!” 夏侯昊被云琪菲这咋咋呼呼的叫声震的脑仁疼,他将手机拉开了足有两尺远,等云琪菲说完了,他才又把手机的听筒贴回了耳朵上,然后接着问道:“那劫车案有进展么?之前/老/江提出的外籍佣兵查的怎么样了?” “啧......”云琪菲本来还想着要反驳夏侯昊两句,可一听夏侯昊的问题,她便皱起了眉,沉下了声,有些犯难的回答道:“不太好查。之前你跟我说了以后,我就联系了边检,可是咱们不知道这些人的入境时间,也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是一起入境的,还是分别入境的,连他们是从哪国入境,持的是什么类型的护照都不清楚。申浦和邻省周边这两年都在搞乡村特色旅游建设,国外来的游客多了不少。你说人家在入境申请上,也不会写上自己的职业是佣兵,这让边检那边怎么查呀......” “唉......”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弄的夏侯昊有些无力,他又举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才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住了乐观的心态,接着继续问道:“那作案车辆和重火力机枪的线呢?也没有消息?” “越野车倒是找到了......但恐怕也不是好消息......”云琪菲刚才也听出了夏侯昊在强撑,她实在不想再继续打击自己的老友,但却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于是她只好老实的继续把这个“不是好消息”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李斌第二天从医院出来以后,就主动跑到视频科那边去盯车了,再加上你上次找来的那个六子,他们很快就从道路监控上找到了那辆车的去向。确定了大致位置以后,李斌就又自己跑到那边片区,跟片警一起排查。那块区域都已经快出申浦地界了,四周尽是荒地或者农田,那个牌子的越野车比较高级,在那边倒也还算得上显眼,再加上是外来车辆,所以李斌他们当天就发现了那车,被抛弃在田埂边上,只是......” 云琪菲说到这里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稍事顿了一会儿,接着便有些无奈,也有些颓然的继续说道:“只是也被他们放火烧了。李斌他们到的时候,火都熄了,车也只剩下了个框。这帮人很会挑地方,那个田埂附近都是荒废的田地,没种什么庄家,平时也根本没人去,之前还有不少村里人,会到那块烧垃圾,所以有个烟啊什么的,也根本没人在意。”更新最快的网 “不过,机械枪这条线,曾组长之前跟我说他那边可能有眉目了!” 听着听筒里的夏侯昊一直没有吭声,似乎是担心夏侯昊被自己说的信心受挫,又回到之前的颓废状态,云琪菲说完了这些没有线索的消息之后,马上又给夏侯昊补上了一点希望。 “他说之前跟你接过头的那位卧底回报,说是鬼枭刚进了一批从国外黑市收来的武器,说不定就有我们提到的机械枪。” “这倒是和我的判断对上了。” 这时,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夏侯昊的声音,他的语调里不但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还极为冷静。就像是一个精明的猎人正在追寻着猎物的蛛丝马迹,夏侯昊条理清晰的分析起来。 “如果这群人确实是境外的佣兵,那么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申浦当地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可奇怪的是,不管是他们在高架上逼停咱们押送车的位置,还是得手之后,销毁移动工具的地点,都显示他们非常熟悉申浦,甚至是申浦周边一些区域的情况。这一直是我想不通的一个点。可既然现在有证据证明,这件事确实跟鬼枭有关,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这群人的身边,应该至少跟着一个鬼枭那边的人,负责给他们带路。” “你是说,咱们还可以从鬼枭那边入手,先查出那个跟着这帮佣兵的小混混,然后再顺藤摸瓜?” 云琪菲这下终于领会了夏侯昊的意思,眼中也闪起了狡黠的光。 “对!”夏侯昊听到云琪菲顿时精神百倍的声音,也同样的扯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接着说道:“比起这群佣兵,咱们对鬼枭反而比较熟悉,你可以让曾组长帮着安排一下,既然这几位外宾帮着鬼枭劫走了雪莉,鬼枭作为‘地主’,总得尽点地主之谊吧?平时也让我们的人,到申浦几个有名的娱乐场所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经常带着一帮外国人进出的小混混,给他记个名!” “好嘞!”云琪菲闻言立刻欢腾的直起身来,笑嘻嘻的应了一句。感受到自己好友的状态真的已经恢复如初,云琪菲接着便颇有感触的“啧啧啧”了几声,然后摇头晃脑的就冲着电话里皮道:“唉果然还是我英明!你看看!跟谛谛住就是有好处!以前你要是蔫了,至少得萎一个月,有谛谛在,一、两个星期就给你整好了!你快老实给我交代交代我谛谛都是怎么哄你的呀?” “什么萎了,蔫了的!你一个女同志,说话能不能讲点素质啊?” 夏侯昊被云琪菲这一问,问的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耳根都开始有些发热。他冲着电话模棱两可的吼完,就在云琪菲的嬉笑声里挂断了电话。 扶了扶额,夏侯昊回想着云琪菲刚才的话,有些羞涩的扯了扯嘴角,就又整理了思路,回到了思考的状态。 还好,现在的线索还不能算是完全断绝。 虽然他们目前能够追查下去的东西并不多,但好歹还算是有路子可走。李斌已经回到了警局,正拼了命的加油,江涛也正在妻子的陪伴下逐渐的恢复,虽然张局的情况算不上是乐观,但相信只要能将这群劫车的凶徒抓住,调查组的事也一定会出现转机。夏侯昊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又提起了精神。 还有一个好消息,他这时又望了望窗外那晴空万里,看上去热的耀眼的天空,想:雪莉很可能还活着。 这话他之前在电话里没有对云琪菲说,是因为他们手头上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但是一群手持重火力机枪的佣兵,在大道上杀人,可远远比将人劫走要来的简单的多。夏侯昊原先以为,他们是不确定雪莉到底向警方透露了多少信息,所以要在问过她之后才会杀人灭口,但奇怪的是,这帮人抛弃作案车辆的位置明明也是一个绝佳的抛尸地点,更简单一点,他们完全可以将雪莉和那辆车一起烧掉,一了百了。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他们,或者说鬼枭的这位二把手“肖老板”,很有可能,对雪莉还另有安排。 既然这样,夏侯昊认为以雪莉的机敏程度,就很有可能存活下来。虽然雪莉是一个屡次触犯法律的诈骗师,更是一个连环杀手,或许根本就是死有余辜。但是夏侯昊就是觉得,不管怎样,哪怕是要宣判死刑,也必须要交由法庭来审理,然后才能定罪。更何况,这个犯人原先已经被他们抓获,那就是处于他刑警大队的管辖之下,既然没能够保证犯人的安全,就是他这个大队长的失职,也因此,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将雪莉给救回来。 想开了的夏侯昊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干劲,他看了一眼墙上的壁挂钟,伸了个懒腰,决定到超市里去买点补充的食材来。 自打他和伯谛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之后,伯谛在面对他时的态度就变得越发自然,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晚饭由他亲自下厨,也成为了小公寓里的惯例,同时也成了夏侯昊每天最期待的一件事。 不过还没等夏侯昊傻笑多久,手机里的一条短信就打断了他满脑子花田的思绪。 伯谛竟然突然通知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夏侯昊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他顿时就觉得生命的意义好似是突然少了一半,而他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身体,也在顷刻间就又重新倒了回去。 “叫外卖吧......”又在沙发上瘫了近半个小时,直到自己的肚子开始发出了抗议的悲鸣,夏侯昊这才皱着眉头,重新抄起了刚才随意丢到了一边的手机。可当他划开了手机的待机画面,看到收信栏里躺着的一条送信人不明的信息的时候,他全身的肌肉就又突然绷直,使他忽的坐了起来。 「晚8点,Luxy酒吧。LH」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这一条简短的信息瞬间就让夏侯昊皱起了眉头。 整一条信息只写了时间,地点,和两个看上去可能是署名的字母,并且是来自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夏侯昊望着这条古怪的信息,眯细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出几秒,他便伸手点出了信息的界面,转而打开了一个搜索软件,开始检索起这个叫做Luxy的酒吧来。 很快,搜索引擎就将与这个关键词相关的网页链接全部陈列在了夏侯昊的眼前。没想到相关的页面还不少,夏侯昊一边用手指粗略的滑动了一下屏幕,一边想着,他随手点开了页面最上方的那个链接。 手机短暂的出现了一个跳转的白屏,紧接着,一副黑蓝色的背景图片就跳了出来,那背景图片是一张热舞人群的照片,经过特殊的处理之后,这些人的相貌都变的模模糊糊,只有那扭动的身姿显得格外的分明。 就在夏侯昊的眼睛,还在努力分辨着这张照片上舞动着的各种人体的时候,这张背景图片竟然忽的就在他的眼前换了个颜色。直到这时候,夏侯昊才发现,这张底图似乎会在一定的时间之后变色。这使得图中的场景变得似真似幻,就仿佛是有真的霓彩灯光照射在那群跃动的人影上,不停变换一样。 可夏侯昊的眼睛才刚刚适应了这“五彩斑斓的黑”,手机的音响就又吓了他一跳。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加载,网页的背景音乐也终于“跳”了出来。那是一阵响亮的电子音乐,“嘭嘭嘭”的鼓点和极富动感的乐声,配合着不断变化着光彩的底图,扰的人心脏猛的一阵狂窜。夏侯昊眉间的皱纹顿时刻的更深,他忙将自己手机的音量调小,这才叹了口气,继续观察起这个网页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随着背景音乐的响起,这个网页界面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英文单词「LUXY」,刚硬的字体伴随着音乐和背景的变化偶尔的颤动一下,竟也是一张会动的图片。 倒是挺花心思的?夏侯昊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 看来这就是那个叫做Luxy的酒吧的官方网站了,夏侯昊想着,又用手指滑动了一下页面,可这一滑之下,他却发现,整个界面上除了那几个英文字母之外,就再无其他字样,更没有什么别的提示。于是,他只好继续报着试试看的心理,点击了一下那个巨大的英文单词。 瞬间,那个英文单词就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感受到了夏侯昊手指的轻触,它霎那间便散成了几个条形的方块,迅速的朝着屏幕的两边退了出去。接着,人群舞动的那张底图也犹如是被人抽走的帷幕一样,自上而下的碎裂了开来,每一片脱落的碎片,都变成了一个个发着荧光的小方块,渐渐的消失,整个页面撤换的过程都充满了未来的科技感,显得非常的高端。 这下,夏侯昊更是“啧啧啧”的摇了一阵头,然后才开始观察起这改变后的页面来。 与之前的那个开场界面相比,现在的这个页面使用的是极其干净的白色底色,整体的设计和内容的陈列,也更靠近于一个标准的企业版网页。网页上零零总总的写着不少如酒吧成立时间,酒吧内部文化之类的介绍词,同时也附上了不少酒吧内外的装修照片。可这些信息,夏侯昊都只是稍微的浏览了一下,就滑了过去,直到页面快要到底的时候,他才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这家酒吧的地址。 这个酒吧的位置是在申浦一个著名的商圈内,那里是附近有名的销金窟,有不少高档的娱乐场所和会所都选址于此,雪莉第一次做案的那个星级酒店也是在这个地址的附近。 夏侯昊沉吟了一下,想起了那个酒店的后巷。 那里虽然各种高层建筑林立,却也因此产生了不少黑暗的角落,这些夜店酒吧的正门,位靠着大路,看起来倒是人声鼎沸,很是繁华,但后门侧门这些,夹在各种楼房之间的小路,可就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了。 夏侯昊想着,又再一次点开了那个信息。 时间,晚上8点。这正是人群开始向这些娱乐区汇集的时候,那个时间段的人大多只进不出,恰恰是最便于藏匿于人群中,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进入酒吧的好时机。这说明,给他发信息的这个人并不能光明正大的与他见面,或是被人发现和一个警察呆在一起,Ta必须要混迹在人群之中,才能没有顾忌的与他谈话。更新最快的网 地点,Luxy酒吧。就夏侯昊刚刚对酒吧网页的粗略观察来看,这应该是一家非常高级,且有很多人光顾的知名夜店。 酒吧里面往往是灯光昏暗,并且通常播放着高音量的音乐,不管是从避免被发现的角度来说,还是从避免被人听到对话的角度来说,那里都是一个极佳的选择。而且,就算是不幸被人发现,在这种知名度高又人员混乱的地方,寻找出一个可以用来推脱的借口,也总是要显得容易的多。 再加上LH这个简短的名称缩写,夏侯昊觉得,给他发信息的这个人的身份就基本上是呼之欲出了。 陆恒。那个他曾经见过一面的卧底警员。 曾组长的动作这么快?是机械枪的那条线有线索了?在想清楚这条短信发信人的同时,夏侯昊的脑海中也迅速地堆集起了不少的疑问。 按理来说,陆恒即使是有线索也不应该直接找他,而是应当想办法联络自己的同事或者组长。就算是时间紧急,他来不及找自己的组员,也绝不应该是来找他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刑警队队长。更何况,这个手机是夏侯昊的私人号码,他从来就没有告诉过陆恒,那么如果这个发信人真的是陆恒,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号码呢? 陷阱? 夏侯昊立刻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性。但很快,他就又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他现在是一个停职停薪的被罚人员,既不涉及任何警方机密,又没有握着什么重要的证据。在现在的这个时机上害他,对方似乎并没有办法获得任何好处,至少夏侯昊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又犹豫了好长时间,夏侯昊还是没能得出任何结论。这时候,他的肚子又叽里咕噜的抗议起来,夏侯昊这才记起自己还没有吃饭。 得,他果断的放弃了思考,反正伯谛今天晚上也不回家吃饭,干脆就出去吃,吃完顺便去那酒吧看上一眼。要是实在觉得不对劲,就立刻走人。夏侯昊想着就放松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抄起玄关桌子上的车钥匙,打开门,步履轻松的走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夏侯昊如约坐在了这个叫Luxy的酒吧的吧台前。他出门之后,就随便的找了一家面点,囫囵的塞了一碗面,然后又在手机上检索了一下这家Luxy酒吧,以确定是不是还有其他叫这个名字的夜店。在确认了自己之前点开的那个网页的主人,就是本市内唯一一家名叫Luxy的酒吧之后,他便开着自己的车一路赶到了这里。 “难怪评分这么高......是挺高级......” 夏侯昊将一只手肘撑在了冰冰凉凉的吧台上,两只眼睛则观察起了酒吧内部的陈设。他刚刚在吧台要了一瓶冰镇啤酒,这时候正摆放在他面前的桌台上。褐色的瓶身上贴着写满外国文字的标签,在各色镭射灯的映照下显得非常好看。不过这酒的价格也更是漂亮,就夏侯昊的话来说,就是一样的价钱够他在烧烤摊上喝一打。不过夏侯昊现在显然没心思去心疼他刚刚为这酒花的钱,他靠在吧台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那瓶冰啤,目光快速的在酒吧的几个入口和舞池里穿梭。 舞池里有不少年轻人正在撒欢,他们的手上举着不知名的瓶瓶罐罐,嘴上则是跟随着台上,那个反戴着鸭舌帽,手臂上纹着各种刺青的调音师的指示,一起高声的欢呼。 这个酒吧很受年轻人的欢迎,夏侯昊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手机上刷到的评价。现在正是各个大学的毕业季,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准备面向未知成年人道路的青年人们,难免要为自己那未卜的前途起个好彩头。来酒吧狂欢一次,彻底放松一下自己,似乎就成了最近申浦毕业学生们的普遍选择。 夏侯昊只是短暂的将思绪发散开去了一秒,就又恢复到了搜索那个神秘短信发信人的状态。反正他现在关心的毕业生只有那么一个,而这个人是注定与这种场所无缘的,所以夏侯昊也就没觉得有继续思考下去的必要。 可世界却偏偏选择在这个时机,向他证实了自己有多么的奇妙,因为就在夏侯昊专心致志的扭头,看向酒吧侧门的时候,伯谛的身影就这么突然的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而深深的蹙着眉,迎面走过来的伯谛,也很快的就发现了坐在吧台边的夏侯昊,他立刻眼神一亮,加快了脚步,在夏侯昊见鬼一般的眼神中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夏侯昊看着伯谛显得有些虚弱的脸色,顿时觉得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你等会儿。”还没等伯谛开始说话,他就从吧台椅上站了起来,伸手掏出了一副蓝牙耳机,递到了伯谛的面前,示意他戴上。伯谛没有推脱,他伸手接过了耳机就迅速的塞进了耳朵里,这是一副入耳式的耳机,效果虽然比不上耳塞,但多少还是能起到一点隔绝声音的作用。 看伯谛马上就戴好了耳机,夏侯昊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转瞬间,他就摆出了一张臭脸,然后向着伯谛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伯谛顿时有些不解的,看了夏侯昊的掌心一眼,接着又看了看夏侯昊,顿了好几秒,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拉过了被自己甩到背后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了自己那个裂了屏的手机,接着迅速地把它放到了夏侯昊的手里。 夏侯昊终于露出了一副“还算你聪明”的满意表情,用伯谛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他一边抬手将伯谛的手机凑到了耳边,一边又把自己的手机扔进了伯谛那敞开着的挎包里,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对着伯谛说起话来。 “一天不看着你,你就作死。”夏侯昊的声音清晰的在伯谛的耳中响起来,让伯谛眼前跳跃飞舞的音节,迅速的改换成了蝇头小字,只留下了夏侯昊身边那刚正不阿的楷体,有些刺拉拉的蜇着他的神经。 伯谛颇有些心虚的垂下了视线,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微蹙起眉头,有些没底气的辩解道:“我们系的毕业酒会,他们跟我说......是慢摇吧......” 夏侯昊的这副蓝牙耳机收音不错,哪怕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伯谛那不算重的语音还是比较完整的落到了夏侯昊的耳朵里。他环抱起了手,没有再吭声,只是有些居高临下的,盯着伯谛那藏在刘海之后的眼帘看。 “他们不知道我的情况。”见夏侯昊没有再出声责备他,伯谛又是大着胆子继续解释了一句。 虽然他以前在学校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但自从他帮助警方破获了郭汐的案件之后,他正式担任起了警方与心理学教授魏教授之间的联络员这件事,也在申浦大学里不胫而走。他的同学们知道了这事,对他的态度都变得随和了不少,还会时不时的邀请他一起参加聚会。 伯谛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都会找理由拒绝,但毕竟毕业聚会这种事情,一辈子恐怕也就这么一次,而大多数同学在分散之后更是难再有这样聚首的机会,他今天可真的是实在推脱不过了,才跟着系里的学生们一起来的。 “你刚才去厕所了?”看着伯谛略微呈现出八字的眉毛,夏侯昊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他以前确实觉得伯谛应该多交些朋友,但现在他可真是有点后悔了。 “嗯。”观察了一下夏侯昊的脸色,伯谛也暗暗的吐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知道面对夏侯昊,老实交代往往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便继续诚实的供述道:“吐过以后,就舒服点了。” “嗯。”夏侯昊看伯谛没有对他隐瞒,气又顺了不少。他很自然的伸出一只手,用指尖探上了伯谛的颈项。伯谛的心跳透过指腹的皮肤一下一下的传递了过来,虽轻却稳,没有任何的紊乱。又观察了一下伯谛的脸色,夏侯昊这才算是安心的收回了手,重新坐回了吧台前的那个高脚椅上。他转头,看了一眼仍在舞池里蹦跳着的大学生们,状似随口的问伯谛:“那些就是你的同学?” “嗯?......嗯。”伯谛之前被夏侯昊,突然的伸手接触给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夏侯昊这是要测量他的心跳,于是便放松了下来。 自从夏侯昊找他讨要过安慰之后,他们之间的这种肢体接触就变的多了起来,虽然伯谛对于夏侯昊的碰触并不感到讨厌,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但每次夏侯昊靠过来的时候,他都还是会觉得有点紧张。 可能我还是觉得不习惯吧,伯谛看着夏侯昊的侧脸想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夏侯昊却突然跟他打听起了他的同学。于是,伯谛忙回神望了一眼舞池的方向,在确认了那群人确实是跟他一起来的同系生之后,他赶忙张嘴回答了夏侯昊。 之后再让魏教授收拾你们!要是伯谛知道了夏侯昊现在脑海中的想法一定会哑然失笑。因为这位刑警队大队长,这会儿好像是彻底忘记了自己来这酒吧的目的,很没形象的暗暗在心里跟一帮学生较起了劲。而直到伯谛开始在电话中询问,他才总算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方才伯谛的身体状况不佳,又紧接着受到了夏侯昊的逼问,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夏侯昊今天本来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夏侯昊虽然是个酒桶,但并不偏爱在这种娱乐场所喝酒,这一点伯谛还是知道的。更何况现在夏侯昊的处境微妙,他就更没有理由往这种声色场所跑了,除非...... 伯谛稍稍思考了一下,没等夏侯昊开口回答,他就带着些猜测的接着说道:“有线索?” “嗯。”夏侯昊扭过脑袋看了他一眼,便弯起了嘴角,他冲着伯谛的挎包努了努嘴,接着便又看向了酒吧的别处,说:“手机信息。” 伯谛闻言,伸手便掏出了夏侯昊的手机。夏侯昊没有再看他,只是伸出了拇指轻轻的在手机上一按,手机的屏幕便亮了起来。伯谛紧接着打开了手机的信息栏,刚一看完信息,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抬头看向了夏侯昊,而夏侯昊也瞥眼看了看他。 “找到人了么?”伯谛的表情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他将手机重新塞回了挎包,然后也学着夏侯昊的样子观察起四周的人群。 “不确定。”夏侯昊此时的目光却已经牢牢的定在了一个地方,听到他的回答,伯谛也就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挪向了酒吧卡座边的一个通道处。 那里正站着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子,酒吧里已经很是昏暗,他却依旧将兜帽带在了头上。他双手插着牛仔裤的口袋,状似放松的靠在通道的墙壁上,见夏侯昊和伯谛望过来,他缓缓的就转过了身体,往通道内走了几步,接着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夏侯昊和伯谛,那模样,就似乎是在邀请他们跟上去。 “现在确定了。”夏侯昊看着那个男子弯了弯嘴角,精神矍铄的站起了身子,他将伯谛的手机插进了自己裤兜里,接着便朝那个通道的位置走了过去。伯谛一看到夏侯昊有了动作,忙也跟在夏侯昊的后面,迈开了步子。 通道里的男子一见他们朝自己走过来,就毫不犹豫的背转了身体,快步的消失在了通道的拐角处。 夏侯昊却并没有因此加快脚步,他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朝着既定的目标走去,仿佛他现在不是去跟人碰头,而只是要去上个厕所,或是去门外抽一根烟。伯谛见身边的夏侯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急躁,他相信夏侯昊在这种方面很有经验,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于是他也放宽心,只是仍带着一丝警戒的跟在夏侯昊的后面,进入到了那个通道里。 这个通道其实并不太长,转过了转角之后,隔不远就是一扇挂着隔音帘的双开门。夏侯昊和伯谛互相看了一眼,就默默的走到了那扇隔音门前,他们透过门上的双层玻璃看到了一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原来这个通道是一个双层门的设计,除了这个隔音用的门之外,五十米开外的通道尽头还有一处大门,而那里恐怕就是这个酒吧的侧门出口了。 夏侯昊拉开了隔音门帘,向下摁住了门把手,将这扇隔音用的门打了开来。外面这个通道的墙壁有一些潮湿,看上去并不经常打理,地上也有不少污渍,还散发着一丝酒香。夏侯昊立刻在脑中猜测,这里恐怕是酒吧搬运酒类饮料的一个通道。 出了隔音门之后,酒吧里的乐声突然就小了很多,通道里显的诡异又安静,只有人的脚步会回荡起一点“啪塔啪塔”的声音。 伯谛跟在夏侯昊的后面,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出口的位置,出口处的这个门并没有窗户,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夏侯昊判断,这外面十有八九就是和那个高级酒店后门出口处一样的窄巷。他回头看了有些紧张的伯谛一眼,给他递了一个“别担心”的眼神,就轻轻的推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网首发 门外的景象远比夏侯昊想象的要开阔许多,这里至少是一条足够一辆汽车通行的小道,而这条小道还连接着不远处的主路,从他们所站的位置,甚至还能听到外面闹市区传来的音乐和嬉闹声。只是这一整条小路,直到最靠内的拐角处都没有设置哪怕一盏路灯,所以显得非常昏暗。他们可以借着百米开外,从主路上投射过来的光亮,模糊的看到在他们对面不远的地方,正停着一辆小面包车,而他们正身处的,这个门扉外侧的右手边还有几个大型的垃圾箱。 能感受到附近的人气让伯谛的紧张顿时就消退了不少,他左右的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小道的深处,更远离主路的地方有一个人的剪影。他赶紧伸手拉了拉夏侯昊的衣服下摆。伯谛的动作立刻就吸引到了夏侯昊的注意力,夏侯昊也跟着望向了道路深处的地方。他眯细眼睛望了望这个站立在路中央的人影,不自觉的往那个方向踏出了一步。 突然,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手上的棉纱布迅速的捂住了夏侯昊的口鼻。 糟糕!!! 夏侯昊猛的反应过来,反手就用手肘顶向了身后那人的肋骨,但那人却好像早有防备似的,迅速的接下了夏侯昊的这一击,捂着夏侯昊口鼻的纱布也随即被按的更紧。 夏侯昊立刻就开始了更为激烈的挣扎,但每每他要挣脱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有更多只手脚从他的背后伸出,将他更牢的锁住。渐渐的,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手脚也逐渐变得沉重。而最后,当他实在无法支撑,重重的被按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的时候,他迷蒙的视线,无力的看到了一双手,它拿着一个黑色的布袋,正像刻意慢放了的镜头一样,无情的罩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伯谛的头上。 可还没等夏侯昊在脑中想完“对不起”这三个字,他的视线就也陷入了一片无法挣脱的漆黑里。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一片黑暗之中,夏侯昊感觉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湿滑且充满寒意的拍击感立刻刺激到了他的皮肤,一瞬间,他的大脑皮层就犹如有一道电流通过一般,迅速地运转起来。更新最快的网 本能的求生欲转眼间就控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的血液从收缩的血管中抽离,转而护住其他重要的生命器官。而他身上的毛孔也于同一时间全都闭合起来,唯独留下了汗毛,在刹那间根根竖立,奋力地探测起了周边的空气。 夏侯昊在这回荡的水滴声中猛的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他旋即就做起了大口的呼吸,并且急躁的挪动起了身体。可这种初清醒时的慌乱只持续了极短暂的几秒,夏侯昊就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在弹起的一瞬间就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什么东西钳制在了身后,使他无法移动,而他早已经睁开的双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昏暗,显然是被什么遮挡住了。 夏侯昊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他不再浪费体力,做出什么大幅度的挣扎,而是小幅度的挪动起了四肢。等确认好了自己目前可以移动的部位,和可以移动的程度,他才开始转动起自己的手掌,用指尖摸索起了周围的地面。 呼吸声随着夏侯昊的动作,闷闷的回响在他自己的耳边,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他呼出的气息走的并不顺畅。仅仅是吹出了几厘米,它们就又被弹回到了他自己的下巴上。这意味着被遮挡的并不仅仅是他的眼睛,恐怕还有他的整个面部。 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冷静,夏侯昊的视线也终于逐渐的恢复了正常,并开始适应起这眼前的黑暗。夏侯昊能感觉到,虽然他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黑蒙蒙的,但却又不是全然无法看清。此刻,他面前的这块黑幕上正星星点点的透着些亮光,那些光点的亮度并不太高,而且非常的细小,其间还有细线密密交织。 而透过这些交织的细线,他可以感应到,周围的环境虽不是完全漆黑一片,但也绝对称不上是亮堂。所以经过粗略的判断,夏侯昊现阶段能得出的结论,便是他现在被套上了某种粗布质的头罩,并且被绑到了某个可以照射得到自然光线的地方。 方才,他已经试着移动过了自己的四肢,而当时他就发觉,虽然自己的两条腿可以毫无障碍地屈伸,但自己的一双手却是被一根粗绳反绑到了背后,而且还被人牢牢的固定在了一根粗糙的石柱上。 这会儿,他正在用手指探索那石头的表面,指腹的触感告诉他,这石头虽然粗糙却非常平滑,应该是经过了人工改造的石头或者其本身就是某种人造物。分析完了自己背后的事物,他紧接着又蹭动了一下双脚,感受了一会儿周围的地面。这附近的地面也很平整,只是不太干净,落脚之处有一些沙泥的质感,使移动着的鞋底发出了“飒飒”的声音。 凭借着这些感觉,夏侯昊慢慢清明的大脑开始飞快的工作起来。 他的头部虽然被戴上了布罩,但对方却没有掩盖住他的口鼻。隔着这层不算厚的布料,他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四周安静的连一声虫啸,一记车鸣都不曾出现。再结合他之前用触感感受到的身边环境,夏侯昊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是被带到了某个无人的废弃建筑,或者烂尾楼里,然后被绑在了一根水泥柱上,并且,现在距离他被迷晕的那个时间段,应该也还没有过去太久。 他现在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照在自己身上的光线依旧很昏暗,而迷晕他之后,那帮人也应该不可能会带着他这个昏迷不醒的累赘长途跋涉。所以,目前最合理的可能性,就是将他迷晕的这帮人,就近找了一个偏僻或者久无人烟的地方将他/监/禁,然后再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可这帮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又会是什么? 夏侯昊被蒙在头罩里的剑眉皱了起来,作为一个刑事专科的警察,看他不顺眼,或者自觉与他有仇的人可向来不在少数。但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将他绑架过来,而不是选择当场捅死他的人却应该是没有的。 夏侯昊本来正在仔细回想着自己的警察生涯,希望能快速的排查出个名单来的脑袋,突然就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除了将他迷晕绑起来之外,对方竟然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做过任何加害于他的事情。别说是要对他寻仇了,夏侯昊现在可是连层油皮都没有破。 难道真是被卷进以赎金为目地的绑架案里了? 夏侯昊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就现在的这个情况来看,他确实是更像被“绑票”了。为了追求赎金,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绑架者当然都不会随意对“肉票”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再加上他开始回归的记忆告诉他,当时,这帮绑匪的手腕非常纯熟,不但事先在附近布置好了移动工具,还挑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动手。 那个小道四周昏暗,有遮蔽物,虽然靠近大路,附近却非常嘈杂,让人难以及时的听到里面的人发出的呼救声。而且人一旦处于一个虽然周身黑暗,但不远处却有光源的地方,就很容易降低警戒心。因为身处黑暗中的人往往会忘记,从黑暗处往光明的地方看会看的一清二楚,但从亮堂的地方看向黑暗处,却往往是什么都看不清的这个道理。 可夏侯昊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实在也是不觉得自己具有什么被要求赎金的价值。 “我爸只是个退休的银行柜员,又不是开银行的......”夏侯昊垂着脑袋,轻轻的跟自己吐槽了一句,缓解了一下自己稍稍开始焦躁起来的情绪。 除了这一点之外,还有一点对不上的,就是那条短信。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如果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鱼饵,那这发信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凑巧了,夏侯昊想。 他那个时候正在为雪莉被劫案的线索伤神,就有人为了绑架他专门发出了这么一条短信,将他引到了这个酒吧。 且不说那短信上的缩写字母,是不是真的刻意冒用了,一个身份信息处于高度保密状态的卧底警察的署名。光是要查找到他的私人号码,准备好这条极易引起他注意的短信息,就足已显示出布局之人对他进行调查的充分程度,早已经超出了对待一般“肉票”应有的态度。 不止如此,最后他们还专门派出一人伪装了身型,煞费苦心的装出了一副真要和他接头的样子,这才诱使得他和伯谛,毫无防备的钻进了他们事先就布置好的圈套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陆恒的身份被暴露了?他会不会也遇到了危险?他们遭遇绑架,会不会与鬼枭有关?伯谛......对了!伯谛! 夏侯昊突然之间回忆起了自己倒地时看到的画面,瞬时间便惊的猛抬起了脑袋,身体也止不住的开始冒出冷汗。 他刚刚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了对现状的分析上,竟然完全忘记了,伯谛也和自己一样,遭到了绑匪的袭击。他立刻就想要张嘴呼喊伯谛,却又瞬间止住了声音。靠着轻咬舌尖,夏侯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虽然现在四周是安静无声,但这并不能保证,那些绑匪没有呆在附近,监视着自己。倘若他贸然要发出动静,惊动了那些绑匪,到时候自己吃些皮肉苦也就算了,可万一连累到了伯谛,夏侯昊皱着眉头想,那他可就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更何况,他现在也无法确定伯谛是不是就在附近。如果这群绑匪真的是将他作为了下手的目标,那么在成功迷晕了他们之后,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将伯谛也一起带来。虽然他现在回忆起,倒地的瞬间,他似乎是看到伯谛也被人套上了头罩。但伯谛只是一个孤儿,这身份背景比他更没有获取赎金的价值。 或许那些绑匪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给他戴上头套,半途就把他丢下了。夏侯昊一边用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催眠着自己,一边又开始用行动受限的双手沿着水泥柱摸索起来。 他实在不敢去想最坏的情况,只能一边祈祷着一边慌慌张张的尽量伸长手指,试图去感知周围是否存在人类的温度。好在这一回,天上的诸位大仙神佛似乎并没有去介意夏侯昊临时抱佛脚的行为,因为不一会儿,夏侯昊沾满了土灰的手指就触到了一个柔软且有温度的物体。 那是伯谛的一截手指,它虽然没有动静,却是依旧温热,很是恰到好处的提示了夏侯昊其主人现在的状态。伯谛还活着,而且正在昏睡,他背对着夏侯昊,也被反绑了双手,正全身瘫软的靠在这根水泥柱的另一边。 夏侯昊瞬间扬起了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噼啪”。一滴水珠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使得夏侯昊掌间的那根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由于夏侯昊刚刚移动了身体,之前滴落在他手臂上的水滴,现在终于再没遇到什么阻碍的砸到了坚硬的地面上,在空旷的空间里砸出了一记脆生生的回响。 而被这响动惊扰了的伯谛,颤动起覆盖在黑色布罩下密密的睫毛,幽幽的从睡梦中转醒了过来。可他刚刚晃动了一下脑袋,眨巴了一下视野昏暗的眼睛,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夏侯昊努力压低声音的轻唤。 “伯谛!别动!” 云琪菲今天早早的就下了班。她下午在溜号跟夏侯昊打电话通过气之后,就麻溜的给曾组长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然后她又叫来了李斌和几个可信的警员,将夏侯昊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而这几人在听完了云琪菲的话之后,立刻就是一阵欢欣鼓舞,二话不说的就认可了云琪菲从夏侯昊那听来的方案,更是有人在听完之后就主动请缨,提出当晚就按照这个计划行动起来。获得了众人的认可,云琪菲便丝毫不耽搁的,与大家商量着做出了一个排班表,她将这些人合理的安排开,让他们得以在这几天下班之后,能够轮流的到申浦市的各大娱乐场所观察转悠。 虽然云琪菲也知道,这样的巡查方式实在太过笼统,真能碰上那帮劫匪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可现在他们队里的警员都是憋着一口恶气,出不来也下不去。一边是被检查组不停的调查,一边是杀人的这帮劫匪毫无线索,这些猴子山上的小崽子们早就被逼的抓心挠肺,恨不得立刻就抓个肇事者就地正法了。 云琪菲明白,现在夏侯昊被停职在家,江涛又受伤住院,能管的住这些警员的也就只剩下自己了。如果再不找点事情给他们做,恐怕等不到夏侯昊解禁归队,江涛伤愈出院,他们这刑警大队就得闹出事来。 尤其是李斌,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伙子就好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不论听到什么样的风声动静,都保准是第一个窜出去的,简直就是冲动的不行。 不过好在他目前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个警察,做事也还算有分寸,所以至今都没闹出什么乱子。只不过再这么放任下去,云琪菲可真担心,他会一个激动就直接跑去鬼枭的地盘上闹事。那可就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问题了,要是有一个不好,搅黄了反黑组花费无数心血才布好的线,那她云琪菲可就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云琪菲望着一到下班点就急匆匆跑出去了的李斌,又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大家提交上来的排班表。第一行,也就是今天排班的这一栏果然工工整整的写上了“李斌”这两个字。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排班表对折了一下就放进了抽屉,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接着便也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警局。 今天,云琪菲的父母因为要出席朋友儿子的婚宴而回了老家,所以接送林心蕊上下学的任务就又落到了她的头上。 虽然林心蕊已经多次跟她提过,自己并不需要人接送。但云琪菲家的房子离林心蕊就读的中学很远,途中除了要乘坐地铁之外,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步行,所以云琪菲始终都觉得不太放心。再加上林心蕊之前一直素行不良,常年逃课跑去网吧,虽然到了云琪菲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但云琪菲还是一直想着要防范于未然,所以每次,只有亲眼看着林心蕊走进了学校或是踏进家门她才能彻底安心。 林心蕊对云琪菲表现出的这种“悉心看管”真是烦到了极点。可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感受过别人对她这样的关心,所以虽然她时常对此嘟嘴抱怨,却没有一次真正的反抗或者逃走过。哪怕是云琪菲常会因为工作的原因迟到,她也会乖乖的呆在教室里等着云琪菲的到来,可一旦云琪菲急吼吼的赶到,她就又摆出了一副万分嫌弃的嘴脸,故意对云琪菲叫着“你怎么这么慢啊!阿姨!”,惹得云琪菲当场就吹胡子瞪眼。 这样的场面,今天也毫不例外的上演了一遍。而等到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美妞优哉游哉的吃好晚饭回到家,墙上挂钟的时针也就早已走过晚上9点钟了。打发完吵吵闹闹的林心蕊,让她进房写作业的云琪菲刚想好好的冲个澡,客厅桌上的手机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喂,云姐。”云琪菲看了一眼屏幕,就接起了电话,果不其然,听筒中响起了李斌的声音。 “我是李斌。” “知道是你。”云琪菲插起腰,回了一句。这李斌经过之前的事情虽然变得果敢了,但身上这愣愣的直男气质却一直都没什么改变。云琪菲对着空气挑了挑眉头,她虽然心里已经开始犯起了嘀咕,想着不会运气这么好,头一天就让李斌发现什么线索了吧?可嘴上却是颇为冷静的问了一句:“怎么?是发现什么了么?” “嗯......倒是跟案子没什么关系......”李斌的话音显得有些吞吞吐吐,他似乎是拿着电话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云姐,我在一个酒吧的停车场,看到了夏队的车。” “酒吧?”云琪菲顿时也惊讶的扬了扬眉毛,可随即,她就又充满疑惑的将眉头皱了起来。 夏侯昊确实是有一段混迹酒吧的黑历史,但那真的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尽管她之前还时常拿这个开玩笑,说夏侯昊或许更适合去当卧底而不是干刑侦。可现实情况却是,自从夏侯昊进入了市刑警大队,他就变得相当洁身自好,几乎再也没进过这样的娱乐场所了。 那他今天怎么又忽的想到要去了呢?云琪菲的眉头又锁的更紧了一些,夏侯昊今天下午刚刚跟她通过电话,他的那个状态可不像是会突然自暴自弃,云琪菲于是又转念一想,难道,他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得了什么新线索? 这也不对,云琪菲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如果是有什么可靠的线索,以夏侯昊现在的状态,手上连警官证都没有,要查也应该是告诉她,让她安排人去查。这猴子虽然又莽又爱冒险,但在大事上脑子很清楚,不可能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确实得到了线索,但这个线索的真实性有待考量,所以他才会决定自己先去探查,等到真的查出了些眉目再跟她通报。 “云姐......”云琪菲兀自陷入了沉思里,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电话那头的李斌终于有些等不及的又唤了她一声,她才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先给他打个电话。”云琪菲心里有了定案,当即就对着李斌吩咐了一句。 “你先按照原定计划行动,要是有新线索,我再通知你。” “是!”李斌得了命令,马上就应了下来,接着挂断了电话。 云琪菲听对面没了声响,也就立刻放低了刚才举到耳边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了夏侯昊的号码,并拨打了过去。可她复又将手机举到了耳边之后,“嘟、嘟、嘟”的待接音却是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播报语音响起,夏侯昊也都没有接起她的电话。 “是酒吧里太吵了?”云琪菲狐疑的放下了手机,她看着因为对方长时间未接而自动挂断,只空留了一个拨出时间的通话记录,有些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姐!”这时,林心蕊却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手上举着自己的手机,脸上也挂着和云琪菲一样不解的表情。 “你怎么又在玩手机!不是跟你说了先把作业做完再玩么!” 云琪菲经过了这段时间与林心蕊的相处,俨然已经有了做家长的姿态。看到林心蕊拿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林心蕊又在开小差,反而没有注意到林心蕊那古怪的神态。 “不是的!姐!”林心蕊又着急的喊了云琪菲一声,云琪菲这时候才注意到,林心蕊是在喊自己姐姐。 这个小妮子平时总喜欢跟她抬杠,隔三差五的就要喊她阿姨,只有在遇到极其要紧,或者紧急的事态的时候,她才会正儿八经的喊自己一声姐。 一种不详的预感立刻就涌上了云琪菲的心头,她看向林心蕊的眼神也在瞬间就严肃了几分,她看到自己面前的林心蕊,这时露出了更加焦急的神态。她走到云琪菲的跟前,不安的举了举自己手中的手机,然后些微的拔高了音量,对着云琪菲说道。 “伯谛哥哥的电话,打不通了!” 第80章 第八十章 “伯谛的电话也打不通了?”云琪菲的眉心蔌的拧紧了起来。 刚刚林心蕊出来的时候,她正由于没能打通夏侯昊的手机,而在通讯录里翻找着伯谛的电话,准备接着就找伯谛问问夏侯昊的下落。可还没等她按下拨出键,就听到了伯谛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的消息,这使得云琪菲的脑海中顿时就产生了一些极坏的联想。 如果说夏侯昊不接手机,还可以用酒吧里音乐声大,他没有听到铃声来做解释。那么几乎在同一时间,伯谛的手机也出现了无法接通的状况,就实在显得有些古怪了。 和夏侯昊不同,平时会联系伯谛的人实在是不太多,而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伯谛才会一直对接电话的机会,表现得异常珍惜。至少就云琪菲目前的观察来看,他从来都不曾漏接过自己打过去的任何一个电话,而至于她面前这个被伯谛当作亲妹妹一样对待的林心蕊,就更是没有遇到过打伯谛电话接不通的情况了。 自从这个丫头住进云琪菲这之后,就经常趁着睡觉前的空档给伯谛打电话,有的时候只是闲聊两句道个晚安,有的时候则是会煲一个长长的电话粥。 这几乎已经成了伯谛睡前的固定节目,虽然林心蕊的这个行为总是会引起夏侯昊的不满,认为她太过粘着伯谛。但伯谛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却是相当的纵容。尤其是在林心蕊的生母被警方找到之后,他便更加认为这个小妹妹确实需要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而既然林心蕊那么信任自己,愿意跟自己说话,那他自然就应该当仁不让,心甘情愿的做这个女孩的树洞。 所以,尽管夏侯昊总是会在林心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抢过伯谛的手机大声的讽刺几句,接着又被这小丫头的伶牙俐齿气个半死。但这个日常还是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持续到了今天。 “也?”林心蕊听了云琪菲的话,立刻也跟着皱起了眉。她迅速的抓到了云琪菲话里的重点,而这又马上使她的脸色变的更为难看了起来。 “臭猴子的手机也打不通?” 经过飞机场通道的事件之后,这个小姑娘其实已经不那么讨厌警察了,可不知怎的,她就是和夏侯昊特别的不对付。住到云琪菲这之后,她时常听到云琪菲叫夏侯昊“猴子”,便也有样学样的叫了起来。只不过,这个外号要从她嘴里出来,总得带上个贬义词,才能充分表达出她对夏侯昊的不屑。于是,“臭猴子”就成了她给夏侯昊的专属称谓。 不过现在,她显然不会再有心思,去考虑这个脱口而出的名词是贬义还是褒义,而她语调中透露出的焦急也是货真价实。 “他不会又拉着我伯谛哥哥去犯险了吧!”林心蕊看向云琪菲,登时便又气又急的问了一句。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她已经知道了伯谛在警局的身份,同时也知道了夏侯昊的某些特性。 一想到伯谛此刻有可能正因为夏侯昊的某些行动,而被卷进了一些危险的事件里,她立刻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等云琪菲回答什么,这小姑娘就一跺脚,一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冲了回去。 “诶!心蕊!”对于林心蕊的这个“夏侯昊厌恶症”,云琪菲也是时常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她紧跟在林心蕊的后面追进了卧室,正打算要帮自己的老友说些好话,就看到林心蕊一屁股坐到了房间书桌上的电脑面前,二话不说的开了机,对着键盘敲打了起来。 自从小周警官知道了林心蕊的天赋之后,就游说起了夏侯昊,劝他这个挂个名的临时监护人,给这个小姑娘配台电脑,好让她能在有监管的情况下,更加精进自己的计算机编程技术。 虽然夏侯昊也知道,林心蕊在计算机领域上的天赋可谓是出类拔萃,甚至难得到激起了这位“周博士”的惜才之心。可一想到这小妮子的手段,夏侯昊就总觉得心里发憷,所以,他犹犹豫豫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答应。 不过这位看上去毛毛糙糙的周警官,却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出了难得的固执。他不但隔三差五的就主动去找原先避之不及的夏侯昊说道此事,而且到最后,甚至还自掏了腰包,给这个小姑娘配备了最好的电脑。于是,在经过反复的思量,并跟这小姑娘约法三章之后,夏侯昊总算是点头应允,还跟小周警官一起,将这台价值不菲的高级电脑搬到了云琪菲的家里。 眼看着黑漆漆的屏幕上又亮起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绿色字符,云琪菲突然就觉得心里发慌,她看着那一大宽屏的代码,有点想要逃避现实的闭了闭眼,然后才咽了口唾沫,对林心蕊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定位他们的手机。”林心蕊倒是没有刻意隐瞒,她双眼紧盯着屏幕,两只手也不停的敲击着键盘按键,头也不回的就回答了云琪菲的问题。 “嘶......”云琪菲站在林心蕊的座位旁,咬着牙开始了天人交战。 一方面,就林心蕊惯常的手段来看,她现在大概率是在干违法乱纪的事儿,而作为她的看护人,云琪菲理应立刻上前阻止。但另一方面,作为夏侯昊和伯谛的好友,云琪菲也和林心蕊一样,急迫的想要知道他们两人的行踪。如果最后,他们是真这么巧集体漏接电话到也罢了,可万一他们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云琪菲觉得,只有自己更早的知道消息,才能更早的安排对策,并且设法营救。 这两种身份的对垒让云琪菲一时陷入了两难,于是她皱着眉,低垂下脑袋,暂时没有出声。 “有了!”可和她不同,专心致志的林心蕊没花多少时间就得出了结论。就在云琪菲晃神的那一小会儿里,林心蕊就通过通信基站的三角定位锁定了两人手机的位置,并在屏幕上调出了申浦市区的地图,将地点标注了出来。 “在哪?”这下,云琪菲也没法再考虑什么合不合程序的问题了,她伏低了身体,立刻眼神炯炯的看向了电脑屏幕上的地图。 而屏幕上的两个绿点,也就在这个时候,跃入了云琪菲的眼帘。它们几乎是紧挨着,不分彼此的散发着层层的波纹,而它们所在的位置,则是清晰的被标注在了一家叫Luxy的酒吧的侧门边。 云琪菲的眉心顿时又皱了起来。 夏侯昊的手机在这个区域出现,倒并不令她感到意外。她之前才刚和李斌通过电话,而正是因为李斌说,他在一家酒吧的停车场里看到了夏侯昊的车,才引起了自己的怀疑。而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之前李斌所称的,应该就是地图上所显示的这个Luxy酒吧了。 但伯谛,云琪菲心中不祥的预感又加重了几分。 伯谛患有通感症的事情,她其实已经通过夏侯昊知晓,虽然在面对伯谛的时候,她并不曾有所表现,但却也一直有在小心避免,在他的面前发出巨大的响声,或带他到人多嘈杂的地方去。夏侯昊理应比她更深知伯谛的情况,自然是更加不会带伯谛去酒吧夜店这样的场所。而且现在时间已经经过了两分钟,可屏幕上,代表夏侯昊和伯谛手机的那两个绿点却还是纹丝不动,这让云琪菲的心开始不安的突突起来。 “这个定位的精确度有多高?”她此刻再也顾不得这信息取得的合法性,一边掏出了电话放到了耳边,一边问起了林心蕊。 “偏差在直径三米!”林心蕊这会儿也看出了事情不对,她没做停顿,立刻老实的回答了云琪菲的问题。 “喂!李斌!”云琪菲表示了然的冲林心蕊点了点头,接着就语气严肃的对着刚刚接通的电话吩咐起来。 “你现在立刻到Luxy酒吧的侧门去一下,靠近主路的那个岔道口往里,对,尽快!你不用挂断电话,到了我再指示你要找什么。” 云琪菲兀自对着电话说完,就沉默了下来。手机的听筒里传出了李斌轻微的呼吸声,飞快行走的脚步声,和四周人群以及交杂着各种娱乐场所中传出声音的混乱背景音。没过多久,似乎是到达了指定的地点,李斌又开口在手机里请求了云琪菲的指示。 “云姐,我到了,要找什么?” 一听到这句话,云琪菲的心就瞬间凉了半截。她重重的闭了一下眼睛,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才对着电话那头的李斌说道:“手机,你夏队和伯谛的手机。” “伯谛,别动。”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在一栋远离那个繁华夜店酒吧区的烂尾楼里,夏侯昊正紧攥着背后年轻人试图移动的那一截手指,压低了声音,提醒着刚刚醒转过来的伯谛。 伯谛此时才刚刚唤回神志,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发晕,嘴巴里也很是干涩。与夏侯昊相比,他的体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孱弱”,再加上当时他从酒吧的侧门出来之后,虽然及时的发现了背后有人靠近,却完全来不及躲闪。而被捂住口鼻之后,他的那点花拳绣腿又很快的被来人制服,所以,他自然就比经验老道的夏侯昊要多吸了两口迷药。网首发 此刻,他的眼睛虽然是勉强的睁了开来,可那头罩里昏暗无光,四周也都是暗沉沉的。这直接导致了还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下的伯谛,根本就没法作出什么激烈的反应。若不是因为现在手指上的触感实在是非常的真实,他这会儿恐怕还会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 “你还好么?”发现伯谛并没有如自己所料想的那样做出挣扎的举动,夏侯昊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关心起伯谛的状况来。 “晕。”伯谛罩在头套里的脑袋轻轻的晃了晃,他更加努力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口腔,这才觉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一边轻声回答了夏侯昊的问题,一边又无力的将头后靠到了坚硬的水泥柱上。 注意到伯谛现在极有可能,是出现了一些药物致晕后的不良反应,夏侯昊颇有些紧张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尽量往伯谛的方向靠了靠,然后才轻声问道:“要不要紧啊?这......被迷晕......会不会对你的......嗯......有影响?” 夏侯昊话道途中,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就伯谛的病情进行表述,于是,他只得支支吾吾的问了个大概。不过,伯谛倒好歹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以往的夏侯昊一直都给他一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感觉,而且,就算他真的不懂,也往往能成功的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来。 所以,不知道是因为难得的窥见了夏侯昊语塞的窘态,还是由于他身上的药劲儿还没过,伯谛突然就从夏侯昊刚才很是正经的问话中,觉出了一丝好笑,而他的嘴角也就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此时也被套着头套,看不到伯谛表情的夏侯昊,终于因为没有得到伯谛的回音,而又有些犹犹豫豫的再度开口。 “你......是不是真的不太行啊?” “呵。”这下伯谛没能忍住,他轻轻的笑出了声,然后才对夏侯昊说道:“现在这个情况,我行不行好像不太重要。” 意识到伯谛刚刚竟然跟他开了个有颜色的玩笑,夏侯昊在惊讶之余,也感到松了一口气。既然还有心思打趣,那就说明伯谛目前的身体状况应该还不算太糟。夏侯昊轻舒了一口气,复又想起了伯谛刚才破天荒的对他进行的反调笑,这顿时就让他也扬起了嘴角,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两人稍事放松的各自笑了一会儿,夏侯昊便严肃起了语调,跟伯谛描述了一下他们二人目前的处境和他自己的猜测,伯谛听完也是赞同的点了点脑袋。可无论他们现在的分析有多准确,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对他们的脱困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量利用一下周遭的环境,想出挣脱的办法。 夏侯昊在伯谛醒来之前就已经尝试过自己解绑,但绑住他们的绳索非常的结实,这帮绑匪的捆绑手法又堪称专业,虽然他们在缠绕绳索的时候给夏侯昊和伯谛预留了一定的移动空间,可同时,却又死死的将他们禁锢在了这根水泥柱上。夏侯昊之前还用脚探过,这附近的地面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障碍物,也没有可以用来割断绳子的石子,或者建筑工地内其他常见的尖锐物。更新最快的网 于是,在又持续的进行了一阵努力的探索之后,夏侯昊终于放弃的摊靠在了水泥柱上。虽然他也不是很想承认,但是这一次,夏侯昊觉得,恐怕自己和伯谛还真是只能等到这群绑匪出现,然后再靠嘴脱困了。 夏侯昊无力的情绪似乎也影响到了他身后的伯谛,于是,无边的沉默又持续了一阵。然后,突然之间,夏侯昊嗤嗤的笑声毫无预兆的在一片安静之中响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伯谛被夏侯昊的笑声吸引,可能是因为现在的两人实在也是无所事事,一向被动的伯谛这回竟然主动和夏侯昊聊起天来。 “我在想,你还真是倒霉啊。”夏侯昊又轻笑了一声,这才回答了伯谛的问题。 “我好像是遇见你之后,才开始变倒霉的。”伯谛马上对夏侯昊的吐槽进行了反击,他的声音里没有气愤,也没有讽刺,仿佛只是单纯的在指明一个事实,恬淡又静逸。 “难道不是因为你变倒霉,老天才把我派来的?”夏侯昊显然并没有把伯谛的反唇相讥当真,不过,伯谛的话语还是成功的刺激到了他的某根神经,于是他立刻摆出了一副不满意的口吻,笑着反问了一句。 “可你来了之后,我好像也没有变的幸运。”伯谛依然保持着摆事实讲道理的态度,确实,遇见夏侯昊之后,他就被连连卷入各种事件之中,再加上这次被绑架,他最近的生活简直都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了。 “但至少,我可以帮你挡灾啊。”听了伯谛的这句话,夏侯昊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状似随口的说了这么一句,只是,他说话的语调却有难掩的郑重,宛若宣誓。 伯谛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没有再说话,不知是被夏侯昊温柔的语调吓到,还是正在思索拿夏侯昊挡灾的可行性。于是,夏侯昊的心脏便开始没有节律的跳动起来,就在他开始后悔,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过肉麻,是不是引起了伯谛的不快的时候,四周空旷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了有规律的脚步声。 “嗒嗒”的声音通过周围墙壁的折射,激荡起了夏侯昊和伯谛的神经。参差不齐的足音耳听着逐渐变大,由远及近的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靠拢,不久,就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薄薄的布罩并不能阻挡住声音的发出,不知道是不是夏侯昊因为着急而吼的太过大声,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这个不甚标准的英文单词,瞬间就在空旷的水泥空间里层层荡开,震的四周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这个烂尾楼的底层里,就又只剩下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夏侯昊的这一声大吼,确实让这个佣兵团的成员们有些始料不及,而站在夏侯昊身边的那个佣兵团团长大卫,更是立刻就危险的眯细了眼睛。 他低眼看向了这个横坐在他脚边,头上罩着黑布袋的男子。那正是他们本次绑架的目标人物,那个被地下世界著名的犯罪策划师“制片人”盯上的人。 说实话,本来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绑架行动,根本请不动大卫这个级别的佣兵团。最初看到这条指令的时候,大卫和他的团员们甚至都一度认为,那是对他们能力的一种侮辱。可最终大卫却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任务,若要究其原因,这主要当然还是源于,他想要借此事卖那位神秘的制片人先生一个人情的心机。但同时,这里面也不乏有他自己好奇心的作祟——毕竟自从这位犯罪策划师在地下世界名声大噪以来,他还从不曾发布过像这样的,极其针对某个个人的任务。 虽然这个任务发布的时间非常紧迫,但大卫还是很轻易的在当天下午就安排好了绑架所需的一切。作案用的车辆和致人昏迷的药物并不难找,这都要归功于制片人在“剧本”中给出的详细指示,让他们得以在鬼枭的组织网中畅通无阻的得到了帮助。而至于逃跑的路线和交货的地点等等,制片人的学徒也都贴心的为他们准备好了详尽的标注地图。 这本应该是一场非常轻而易举的犯罪,大卫和他的团员们按照联络时学徒作出的指示,并没有提前知会鬼枭派来负责联络的那个下层成员,只是要求他将他们带到了那个特定的酒吧。这两天一直在带他们花天酒地的陆恒,对此自然也是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他二话不说就将众人带到了这个据说在附近十分有名的夜店。而大卫等人在进到这个酒吧之后,还颇为轻松的喝了不少鸡尾酒,这才依据“剧本”,像一群敬业的演员一样行动起来。 约定的时间一到,本剧的另一位“主演”就追着一个穿着兜帽的男子,从离他们躲藏处不远的酒吧侧门钻了出来。虽然随后探出脑袋的那个东方男孩,微微的让他们感到了惊讶,但对于这群老道的佣兵来说,制服一个还是两个普通人,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分别。 直到这个本应该被安排好的“剧幕”出现了差错。 这个目标的激烈反抗迅速的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紧接着,本该立刻被其中一名成员放倒的东方男孩,竟然灵巧的躲过了第一次攻击,并且侧头看到了那名成员的样貌。虽然最后,这两人还是被他们以人数的压倒性优势迅速制服,但目标人物出色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以及那个东方男孩的机敏,都给大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加上眼前这个男子表现出的,在清醒之后还继续装睡,从而收集更多情报的冷静应对,如果是放在往常,大卫早就应该升起极强的警戒心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那就是夏侯昊出声的时机。 轻蔑的冷笑很快就攀上了他的嘴角,就算知道夏侯昊此时并看不到他的表情,大卫还是不由的露出了一个颇为揶揄的笑脸。他带着这副表情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团成员们,原先还充满了警戒的一众佣兵见他这般表情,也立刻揣摩出了其中的含义,逐渐开始不屑的露出了牙齿。 “好啊,好啊,看看是谁醒了。” 大卫轻轻的拍了拍双手,那样子就好似是一个大家长,正在鼓励邻家的孩子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非常不错。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大吼一声之后就安静等待,再没有发出什么别的动静的夏侯昊,讽刺的问道:“可你现在能做什么呢?小情人,嗯?”他嗤笑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接着补充了一句:“除了大喊大叫之外。” 这句话很快就引来了在场其他佣兵的一阵嬉笑,但站在大卫对面的陆恒,却是面如凝霜,表情也显得越来越严峻。 刚才地上这个男人的一声大叫,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熟悉。虽然仅凭一个生涩的英文单词,他无法立刻做出判断,但越是细想,他就越是觉得,这道声线他应该是在哪里听过的。仔仔细细的又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身形,陆恒的心里愈发的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立刻在一片低笑声中,突然出声说了一句:“等等。” 而就在他身边的大卫,因为他低沉的语调,皱眉看向他的时候,陆恒竟是猛的一个上前,一把将套在夏侯昊头上的头罩给拽了下来。 虽然布罩外的世界并算不得太亮,但薄薄的月光依旧刺激到了夏侯昊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他有些不适的皱起了剑眉,狠狠的眨了眨眼,这才抬起脑袋,看向了面前站着的陆恒,和那个被他称之为大卫的褐发外籍男子。看着陆恒慢慢由惊诧转变为惊惶的表情,和边上大卫染上了些微怒气的眼睛,夏侯昊很是无畏的勾起了一个痞气的笑容,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好久不见了,陆哥。” “你认识他?”大卫的从容终于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产生了一丝动摇,他并没有因为陆恒不计后果的摘掉目标人物的头罩,从而导致自己相貌暴露而出声责问。他会提出这个疑问,全都是因为,他从夏侯昊说出的话语中分辨出了“陆”这个字。 夏侯昊刚才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丝毫不懂普通话的大卫当然是不可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只是清楚的听到了躺在地上的这个目标人物,看着自己这边的鬼枭成员,并准确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这让他的大脑,在瞬间就回想起了十数个与背叛相关的案例。大卫立刻就不动声色的从陆恒的身边退开了半步,然后状似好奇的出声询问起了陆恒。 注意到了大卫的动作,夏侯昊转了转眼珠,就靠着柱子轻呵了一声。这让大卫瞬间就感到了挑衅,他暗自咬了咬牙齿,手臂也不自觉的圈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恒面色苍白的转过了身,他仿佛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低声的冲大卫吼道:“你知道他是谁?他可是一个警察!” “那又怎么样?” 听到陆恒的话,大卫看了看夏侯昊,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舒展开了眉头。他紧接着又看向陆恒耸了耸肩膀,声音显得异常轻松。 “我们刚刚杀了三个。” “不是随便哪个警察!”好像是被大卫不知所谓的态度气到,陆恒的脸色瞬间变的更差了。他盯着大卫,眼神都仿佛是在喷火,终于,他像是实在无法再继续忍受大卫的轻率一般,咬着后牙槽,开始低声的咆哮。 “他可是申浦市刑警大队的队长!” 陆恒报出的这个头衔似乎终于让这位佣兵团长产生了一丝踌躇,可他仅仅是和坐在地上的夏侯昊对视了一眼,就又马上毫不犹豫的回复道:“无所谓,很快,他就是学徒先生的麻烦了。我不认为,到了制片人的手上,他还能活着。” 说着,他便踱步走了开去,似乎是瞬间就对夏侯昊,和这场对话失去了兴趣。 “可现在,全申浦的警察说不定都在找他!” 大卫这明显轻视事态严重性的姿态,让陆恒愈发的急躁起来,他紧追着大卫走了几步,便又继续进言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这的,陆。” 但大卫依旧没有从陆恒的话语中感受到半分紧迫,他甚至是有些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这才又面向了陆恒,说道:“从我们抓住他们开始,到现在还不足三个小时。我们下手的那个小巷附近没有任何监控,他们所有的东西也都被我们丢弃在了附近。即使警察真的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失踪,要展开搜查,也需要等至少24个小时。陆,我不懂你在担心什么。” “......”大卫的话堵的陆恒一时找不到话语反驳,按道理来说,大卫刚才说的才是正常的流程,所以他们确实没有任何理由着急着离开。 但陆恒此刻在意的却完全不是什么流程不流程,道理不道理的问题。 虽然作为一个卧底,在很多时候,陆恒都必须要对一些犯罪行为做到视而不见,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乐意这么做。平时就算一般的人遭到了绑架,他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也会选择能帮就帮,更何况这次在他眼前遭到绑架/监/禁/的,还是本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兹事体大。所以,现在就算是再没有理由,他也必须要试着想办法,给夏侯昊创造出一点可能的逃脱空间。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试图扩大事情的紧急程度,好让大卫和其他佣兵团成员迅速撤离,然后再想办法给警局那边传去消息。 可他着实也是低估了这群佣兵的老练和狂妄,正他因为苦于没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佣兵们离开而陷入沉默的时候,夏侯昊却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在陆恒看向他之后发了话。 “不好意思啊,陆哥,打断你们一下。” 夏侯昊见陆恒撇着眉毛朝自己看了过来,立刻将眼睛压成了一个月牙弯。他接着便非常轻松的斜眼朝着大卫看了看,等成功的惹得大卫再次微皱起了眉头,这才又看向了陆恒,继续操着他那口有些欠的嗓音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给那边的那位兄弟翻译一下,我想跟他一对一,单挑一下,要是我赢了,就麻烦他,放了我的朋友。” 一出了门,云琪菲就一边披上防晒外套,一边给小周打去了电话。周鹏那时正半摊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由于检查组的介入,本来应该是警队中最忙碌部门之一的数字科,如今倒反而成了一个闲差科室。 所有与雪莉案件相关的数字资料,早都已经被检查组给抽调了过去,而其他正在处理中的的案件资料,现在也都需要经过检查组的核实,他们才能继续操作。而且在上班的时间里,上头还派下来了两个检查员,时时刻刻的监测着他们的行动。虽说小周也很清楚,这些都是在当下难以避免的程序。可是这一来二去的,不但使得他们工作的效率被人为的大幅度降低,对数字课警官们的士气,也是立刻就产生了巨大的打击。 所以,在这近两周的时间里,如果没有接到上头的明令,要求大家加班工作,数字科的同事们就基本都是卡着点的上下班,简直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今天,小周在工作结束之后,也是一如往常的回了家,警队里没有了夏侯昊这个领头的上蹿下跳,也没有了江涛这个副队长的高效协调,让他也多少感觉到了一丝寂寞。所以,这天他一下班就约了一群以前的朋友,打算难得的进行一次游戏聚会。可他刚趁着父母进入内屋睡觉的时间,夺取了电视屏幕的掌控权,插上游戏机,打算开始猎怪之旅的时候,就被云琪菲的一个电话打乱了计划。 “夏侯昊失踪了???” 刚听了一句话,小周就从柔软的沙发中窜了起来。他皱着眉,惊呼了一声,接着忙转头,朝内室紧闭的大门处看了一眼,然后才又压低了声音,继续对着手机问道:“他不是被张局挂了处分,在家关禁闭呢么?!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呢!” 云琪菲一路小跑着出了自家小区的大门,她一边朝着地铁的方向继续前进,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小周说道:“现在只知道猴子和伯谛的手机、私人物品都被丢弃在了闹市区一家酒吧侧门的垃圾箱里,他们两人目前都行踪不明,李斌现在正在现场周边找监控摄像头,我也正在往那边赶过去。” 她说到这里大喘了一口气,雷雨之后,城市里的温度虽然稍降了一些,但潮热的感觉却依旧在室外蔓延。云琪菲因为这种不适的触感,拉了拉自己由于一路疾行出汗,而贴在了脖子上的衣服领子,然后才接着说道:“我怀疑猴子的手机里可能会有些线索,另外李斌还找到了一个空的蓝牙耳机盒,我觉得可能也是猴子留下的。里面没有蓝牙耳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搜索用的程序心蕊已经在写了,可到时候实地追踪,肯定还是得用你啊!地址我刚才分享到你的手机了!你赶紧给我滚过来!就这样!挂了!”网首发 小周刚“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具体说些什么,云琪菲那边就迅速的挂断了电话。再次深深的感到夏侯昊就是个闯祸大王的周鹏,皱着眉头在心里纠结万分的低咒了几句。接着便戴起耳麦,匆匆跟在线上等候着他的朋友们道了个歉,然后便马不停蹄的整理出了自己的电脑等设备,背上背包,飞速的从客厅里窜了出去。 云琪菲家的位置,离那个大型的娱乐街区其实不算太远,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已经站在了这个名叫Luxy的酒吧的侧门巷口。 “云姐!”刚才出去找各个道口监控的李斌,在接到了云琪菲的又一个电话联络之后,就迅速往这个位置赶了回来。 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但这片区域的夜生活显然才刚刚开始,主路上尽是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的人群。李斌这一路跑过来,竟是绕过了好几群兴奋的醉汉,才终于到达了云琪菲的身边。这一通忙碌下来,李斌的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的T恤也被汗水打的湿漉漉一片。 “你在现场发现的那些东西呢?” 虽然云琪菲也注意到了李斌这浑身湿透的模样,却实在也没办法让他先去休息。眼下她可以相信的人手并不太多,路上她又打了几个电话,叫上了那些本来就被她删选出来,准备去酒吧夜店巡视的成员。但现在大家都分散在各处,无法立时聚齐,而现在在这里的,就只有她和李斌。所以,云琪菲只能咬咬牙,装作并没注意到的立刻向李斌讨要了他之前在现场找到的物证。 “在这!”李斌闻言,丝毫没有埋怨,他迅速从肩上卸下了伯谛的挎包,并从里面掏出了夏侯昊的手机,递给了眼前的云琪菲。 云琪菲感激的点了点头,就立刻接过夏侯昊的手机查看起来。作为一个,深知私人通讯工具密保重要性的警务工作人员,夏侯昊这手机密码的设置,真可谓是完全对不起他所从事的这个职业。面对界面上闪现出的那六位数密码空格,云琪菲是三下五除二,只试错了一次就顺利的通过了验证,看的站在一边的李斌都惊讶的挑起了眉头。 可这时的云琪菲,显然是没什么心思去解释刚才在李斌心中产生的误会,她解开密码之后,就即刻在手机的各项功能里搜寻起来,而很快,她的目光就被一条奇怪的手机短信给吸引住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李政委回来了?” 照例四仰八叉的摊在床上的夏侯昊,在听了云琪菲带来的这个消息之后,挑了挑自己的剑眉,看向了自己的这位好友,问道。 “回来了。” 可云琪菲却没去看病床上,那个坐没坐相,睡没睡样的夏侯昊,她现在正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伯谛递给她的西瓜上。 日子步入了七月以后,水果铺里应季的夏日水果,开始渐渐变得多了起来,让前来挑选的人们有些应接不暇。而在这些水果之中,最吸引人的无疑就是那些刚上市的西瓜,它们个个都瓤红汁甜,一看就让人很有胃口,更是大多数人在夏日里消暑的不二选择。 眼看着天气逐渐变热,不怎么爱开空调的伯谛自然也想到了用西瓜去暑的办法,再加上夏侯昊这伤病本就不需要太忌口,所以伯谛今天就趁着新鲜,在过来的路上买了半个,还让水果店的老板割成了果切,这才带了过来。 一路从炎热的大太阳下走过来的云琪菲一进到房间里,就一眼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一大盒西瓜。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直接扑过去的冲动,走到夏侯昊的床边,非常正经的向自己的队长传达了出院之后立刻复职的消息,可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的紧盯起了那盒西瓜,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开。 看到这样的云琪菲,伯谛当然是立刻心下了然,他在云琪菲和夏侯昊说话的期间便站起身来,从柜中取出了一个小碗,然后从那一大盒西瓜中挑出了一碗,在两人结束对话的瞬间就递到了云琪菲的手边。 “谢谢啊!” 云琪菲眼神亮亮的对伯谛道了声谢之后,就捧着那碗西瓜“嘎吱嘎吱”的啃了起来,她听着夏侯昊的疑问,却全然没有感受到老友话语中微妙的语气,很是没心没肺的继续说道:“昨个儿就回来了,现在张局不在,总得有个人主持大局,所以李政委就提前回来了。” “他昨天看了报告。” 云琪菲吸溜了一下顺着唇线滑落到嘴边的西瓜汁,吐了几口西瓜子,这才抬起了眼,重新看向了夏侯昊,说道:“看完他就让我告诉你:既然呆在家里都不安生,那就赶紧叫他给我滚回来干活吧。” “嘶......”夏侯昊听完,当即就拧巴起了脸,牙酸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政委,李浩然,是申浦市警局的二把手,也是江涛的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局跳过了论资排辈,本应该接任大队长这个位置的江涛,而破格提拔了夏侯昊的关系,一直将江涛当做自己爱徒的李政委,对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刑警队大队长总是有那么些看不对眼。在加上夏侯昊总喜欢怪招频出,不按规矩办事,他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党政纪律问题的人,自然是对他更加的不待见了。 之前,有张局在的时候,夏侯昊出点什么幺蛾子还有张局顶着。现在张局因为劫车案的事情也受到了停职处分,暂时不在警局,夏侯昊真是觉得,这次他回去之后想要办点什么事,恐怕真就要变的困难重重了。 一想到这里,夏侯昊顿时就觉得凄凄惨惨戚戚,他“嘭”的一下倒回了床头堆起的靠垫上,可随即又被胸腹间传来的疼痛感惹的皱起了眉。 “你也没必要这样吧。” 看到作妖作到自己扯到伤口的夏侯昊,伯谛立刻皱着眉瞪了他一眼。而终于消灭了那一碗西瓜的云琪菲则是舒坦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见怪不怪的斜了夏侯昊一眼,继续接着前头的话说道:“老李也没你想的那么差,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很好说话的,只要面对的不是你。” “本帅让你说话了么?” 夏侯昊先是献媚的对着伯谛露齿笑了一下,然后才转头回看向站在床边,又往自己心口上插了一刀的云琪菲,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接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事没有了,没有你就赶紧回吧,本帅要继续休息了。” “嘿......你个夏侯昊啊!” 云琪菲刚一转头,准备再从床头柜的盒子里挑几块西瓜,就听到了夏侯昊装模作样的送客令。她立刻没好气的拍了正摊在靠垫上,佯装起闭目养神的老友一巴掌,然后笑怒道:“几天不见你能耐见长啊!那老/江/从那群佣兵那审出来的消息,你还想不想听了?”网首发 “想!” 夏侯昊一听这茬,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他当即就双手一合,毫无骨气但又丝毫不见诚心的对着云琪菲哀求起来。 “女侠!我错了!” “嘁!” 见惯了夏侯昊的皮样,云琪菲意得志满的冷哼了一声,不过,她总算还是没有再跟这只猴子计较。在伯谛让出来的凳子上坐下后,她就一五一十的将江涛审讯到的信息,和他的分析判断都告诉了夏侯昊。夏侯昊一边听着,一边思考,他间或问了云琪菲几个问题,待到云琪菲大致讲完的时候,他也在自己的脑中,将这些信息整理出了个大概。 “我同意江涛的判断。” 末了,夏侯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云琪菲说道:“不过,佣兵团那边的证言有些模棱两可,鬼枭在这件事情虽然有明确的利害关系,但却没有明面上的牵扯。而且那些佣兵所说的‘制片人’和‘制片人的学徒’这两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都没办法得到证明,我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直接的证据。” 接着,他转念一想,又看向了云琪菲,问道:“陆恒的身份,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云琪菲立刻点了点头。 陆恒在现场被他们抓捕到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当场挑明,但在之后单独关押时就立刻对云琪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云琪菲在与反黑组取得联系,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就将他移交给了前来领人的曾组长。 到之前江涛和曾组长联系的时候为止,陆恒都还没有从鬼枭中撤出来,似乎是当晚就在曾组长的指示下,带着佣兵团被抓的消息回到了鬼枭内部。所以,江涛和云琪菲都还没有机会,详细的询问这位卧底警员,任何关于鬼枭与佣兵团,还有与那两位神秘犯罪策划师关系的情报。 “不过,我们还没有跟他对过话。”云琪菲微皱了眉头,向夏侯昊解释了起来。 “你们被解救之后,他就又回了鬼枭,江涛之前跟曾组长打了电话,曾组长的意思是,再等一段时间就让他撤出来了,到时候再安排我们见面。” “嗯。”夏侯昊闻言笃了下脑袋,接着便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你之前不是提到过,曾组长上段时间说,黑市武器的那条线有眉目了。估计是因为这个,陆恒才暂时没办法撤出来。” 他说着又看向了云琪菲,舒展了眉眼,宽慰道:“不过我们也不着急,反正现在佣兵团在我们手里,这群人跟雪莉可不一样,鬼枭短时间内不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的。” “说起来。”夏侯昊刚自顾自的分析完,便又突然话题一转,问起了云琪菲那天寻找自己和伯谛的事情。 “我之前就想问你了,我和伯谛不见那会儿,你是怎么找到那家酒吧去的?” “那还不是靠我们林林!” 云琪菲一听这个问题立马就骄傲的挺了挺胸,抬高了下巴。 “她没打通伯谛的电话,我没打通你的,她一着急就给你俩的手机做了个定位。不过也多亏了李斌,你那天下午不是才让我们去各个娱乐场所转悠么?可就巧了,他正好就转悠到了那间酒吧的附近,还在停车场看到了你的车。所以啊,我一看你们手机的定位,就觉得你俩可能是出事儿了,这才去酒吧找了监控,然后才有了之后惊心动魄的一场追踪!” “你在酒吧里调监控了?” 见云琪菲正一副准备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英雄事迹的样子,本想夸奖一下李斌的夏侯昊赶紧转移了话题,及时出声,掐断了这位女警官的话头。 “当时你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时间也不到24小时,云琪菲同志,没想到你为了我们还甘愿违反纪律了啊?” “那可不!” 一听平时臭屁的不行的夏侯昊,竟然难得的表露出了几分对自己的夸奖之意,云琪菲立马就翘起了骄傲的小尾巴。不过,在一阵骄傲过后,那天在情急之下被她忽略了的不和谐之处,就又重新的回到了她的脑海,于是,云琪菲没高兴几秒钟就又歪着脑袋嘀咕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那家酒吧的管理还真是有点奇怪。监控的数量严重不足,监控室又只有很小的一间,酒吧的管理人员看上去也都跟小混混似的......” 她说着说着就眯细了眼睛,皱起了鼻子。想起当天带他们看监控的那个小哥的花衬衫,她更是翘起嘴唇“啧啧啧”了几声,这才接着总结道:“太奇怪了......” “确实奇怪......”云琪菲现在只是在奇怪这样的酒吧是怎么通过安全管理检查的,而夏侯昊却是在听过云琪菲的话之后,想到了一些别的可能性。 如果说他和伯谛被绑架是有人可以计划好的,那么除了有针/对/性的短信,强有力的执行人,和特定的监/禁/地点之外,会不会连最初实施绑架的这个地方也是经过了周密安排的呢?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选别的地方,偏偏选择在这个酒吧呢? 夏侯昊眯着眼睛沉吟了起来,他眼前的画面似乎回放到了自己走进酒吧之后的场景。在细细的重新过了一遍之后,他猛然间抬头,望向了云琪菲问道:“你觉不觉得,那天晚上酒吧侧门的那条小道,很像我们之前看过的一张照片?” “觉得。”突然被夏侯昊问道,云琪菲仅仅是顿了一秒钟,就严肃起了表情,肯定的回答了夏侯昊。 “看来......他们选择这个酒吧,很可能不是偶然啊......” 与云琪菲对视了一眼,夏侯昊也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战栗感正在顺着脊梁骨攀升。他接着又满脸忧虑的望向了靠在窗边的伯谛,尽管窗外的阳光分外明媚,可伯谛的脸孔,却因为背光而被拢在了阴影里,再加上他此刻萧肃的表情,更是让夏侯昊有了一种有些冷的错觉。 他低垂下眼帘,静静的思量了一阵,然后才抬起目光,对着云琪菲坚定的说了一句。 “Luxy酒吧,需要好好的查一下了。”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本来,夏侯昊也算得上是个多话的人,可今天回家的这一路上,他却是难得的学起了伯谛,也摆出了一副沉默寡言的高冷样,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一路将车开到了家。 刚从警局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奸计得逞的王梓涵倒是吵吵嚷嚷的从后座甩了一堆问题出来。他从夏侯昊的年纪、三围,问到了对象的类型,甚至连床上的喜好都毫不脸红的打听了个遍。瞧他那喜笑颜开的模样,与其说是在故意调戏夏侯昊,倒更像是在不知死活的找茬拱火,试探着夏侯昊和前座另外一人的底线,也不知道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于是,开出警局的停车场还不足五分钟,夏侯昊就黑着一张脸,两眼喷火的停到了路边。紧接着,他对着后座就是一声喝令,要求这位求仁得仁的明星先生,要不闭嘴,要不下车。 感觉到夏侯昊这恐怕是动了真火的王梓涵,这下子才总算是服了软。他摸了摸鼻子,端端正正的将屁股牢牢的安放在了后座的软垫上,之后甚至还伸手,在自己的唇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算是十分虔诚的表示了,自己这之后绝对不会再出声。 可夏侯昊还是气鼓鼓的瞪了后视镜里,那老老实实瞅着自己脚尖的王子涵足足几十秒,这才重新点燃了发动机,一脚油门,再次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不过,夏侯昊还是小看了这位偶像大人的作死秉性,因为这位小王先生的承诺别说是千金了,恐怕是连半金都不值。这不,才刚刚过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又开始磨磨蹭蹭的朝着伯谛座位的方向挪了过去。 之前,伯谛在一旁悉数听着王梓涵对夏侯昊提出的过火问题,虽说没有像夏侯昊那样强烈的爆发,但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他一直别着脸看着窗外,耳朵上的颜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的。直到夏侯昊真心的发火停车,明示了对王梓涵先前那些试探的排斥,他才像是得到了什么宽慰一般,长长的对着车窗玻璃呼出了一口气,使得他面前原本剔透的玻璃面都蒙上了一层白气。 可这种松弛并没能持续多久,感觉到王梓涵突的扒住了他的椅背,伯谛刚刚才展开的肩膀立刻又再度绷紧了起来。 伯谛可比不得夏侯昊,他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王梓涵的这种个性,是他最不善应对的类型。所以,当椅背后的王梓涵开始对他展露出兴趣,并且低声的在他耳后问东问西的时候,伯谛不单单是感到了紧张,甚至还觉出了一种会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不安。 王梓涵的直觉非常敏锐,这一点不光光是夏侯昊,连他也能很明确的感觉出来。而他那种独特的分寸感,也是令伯谛觉得印象深刻——这从他之前虽是一直都显得十分任性,问东问西不着边际,但却每次都能在危险的边缘停下来就能看出。 灵敏的直觉,优秀的头脑,准确的分寸感,还有出色的外貌,伯谛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梓涵真的不愧是王泽睿的儿子,完全就是一只天生的小狐狸。 可对于伯谛来说,最令他感到不信,甚至是感到了害怕的,还是他从头到尾,都还从不曾对他或夏侯昊说过半句假话这一点。 诚然,他在医院里拉着夏侯昊喊男朋友的时候,确实是说谎了,但那是对季管家说的。王梓涵在面对他俩的时候,可是连矜持一下都不乐意,大大方方的甚至把自己的性取向都巴巴的招了。 这对伯谛来说不仅是一种破天荒的体验,更是让他有了一种发现了未知且危险生物时的本能警惕。 可是这种警惕,显然显得没有来由,因为此时,王梓涵对他抱持的明显就是单纯的好意和好奇,这就让伯谛觉得自己的心里实在是有点虚。而再加上之前,在看到他和夏侯昊互动的时候,伯谛也曾经不住的对他生出了一些带有恶意的情绪,这就让一直认为自己可以时刻秉持客观的伯谛,在短时间内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而正是因为这一份小小的心慌,和若有似无的那一点赎罪心理,直接的导致了他此刻虽然心慌慌的充满了畏惧,却也无法直接对着王梓涵生气,也更是让他完全没法像夏侯昊那样,勇猛的拒绝与王梓涵的交谈。 于是,在有点不想说,可不说他自己又有点过意不去的内心摇摆中,伯谛最终就只好开始了单字单句的往外蹦跶,并且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起了王梓涵的问题。 但他这样的行动,却很快就让边上的夏侯昊又不满了起来,他几度给伯谛抛去了“别再跟这小子说话”的眼色,可伯谛却总是尴尬的微微皱眉,回望他一眼,接着就眨巴着睫毛别开视线。直到等到王梓涵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却还是用单个单个的词句,如实的回答起了那个问题。 终于,在听到从后座传来了“那你见过他裸体么?什么尺寸?”这种问题的时候,夏侯昊再一次忍无可忍的刹停了车,他冲着后面就是一句爆呵:“还能不能有点素质了?!!”,吼得王梓涵再一次憋着笑意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夏侯昊于是立刻就伸手拿出了耳塞,这次他没再过问伯谛,而是不由分说的直接塞了一只到伯谛的耳朵里。接着,他按开了车载音响,还狠狠的把音量往上摁了好几格。待到流淌出来的乐声悠悠扬扬的充斥满了整个车厢,他才重新将脚安放回了油门上,气势汹汹的踏了下去。 终于安分的靠在后座椅背上的王梓涵这时扬着嘴角,瞧了瞧后视镜里夏侯昊的倒影。 他好似丝毫都不在意那震耳欲聋的音乐,甚至还颇为满意夏侯昊为了堵他的嘴而做出的这种行为。眯着眼睛,他又再度看向了副驾驶座,那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那青年这时已经老实的将司机先生递给他的另一边耳塞也戴上了,而在他靠近驾驶座的那一侧耳廓上,到现在还烧着一团没有褪去的血色。 王梓涵见状更为满意的弯了弯嘴角,接着,他闭上了眼睛,跟着音乐的旋律打着拍子,轻轻的跟着音响中的歌声,哼唱了起来。 于是,这段旅途的后半程,倒是在三人安安静静,音响聒聒噪噪的情况下安然的结束了。 到了家,心情被折腾的七上八下的伯谛,自然是没什么心思再烧火做饭,而极度小心眼的夏侯昊,则更是不可能愿意让伯谛给王梓涵那个讨厌鬼下厨,于是,这时两人就都默契的选择了点外卖。 而既然这家主人都已经决定了,前来蹭吃蹭住的王梓涵,虽然显得很遗憾,但倒也完全没有表示反对。所以,又是进行了一场关于吃什么的大战之后,三人总算是凑活出了一顿像样的饭菜,吸吸呼呼的吞了下去。 然而晚饭才刚过几分钟,夏侯昊和王梓涵就又开始,就三人晚上怎么睡的问题起了争执。 “我可是客人!” 瘫坐在沙发上,王梓涵斜着眼睛就瞅了瞅夏侯昊刚刚从内室拿出来,甩到他身边的毯子,满脸委屈的说道:“而且还是病人!你怎么能让我睡沙发呢?”更新最快的网 “怎么不能?” 夏侯昊这个时候已经抽掉了脖子上的领带,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虽然白色的背心遮挡住了微微隆起的胸肌,但是那两段漂亮的锁骨还是毫无遮掩的暴露了出来。这就使得王梓涵即便是在争辩的途中,也还是忍不住的流连了两眼,还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只不过,夏侯昊受到这样的眼神洗礼,倒是丝毫不为所动。 他“哼”的冷笑了一声,就毫不客气的环抱起了前胸,一步不让的对着王梓涵说道:“王先生,你已经出院了,而且也不是我们请你来的,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跟来的!有沙发睡,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说着,夏侯昊顺手便抄起了刚才被他放到了沙发靠背上的枕头,一把朝着王梓涵的身上丢了过去。厚厚的硅胶枕发出了重重的“噗”一声,这才定住了身形,在砸到人脸的前一秒,被王梓涵的手给挡了下来。 “唉......”遭到了夏侯昊的枕头打击,王梓涵立刻就哀叹了口气,他露出了一脸心痛惋惜的神色,接着便抱住枕头,往沙发上一倒,戏感十足的说道:“想不到夏队长,你竟是如此无情的人,漫漫长夜啊,你一个人睡那么大一张双人床,难道不会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么?” “我呸!” 看着王子涵美人半卧的躺在沙发上,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出现了越来越浓的笑意,夏侯昊想都没想,就恶狠狠的嫌弃了他一嘴。 “要睡也不会找你,小王先生,我再重复一遍,就你,大爷我看不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嘻。”王子涵闻言依旧是丝毫没有觉得受冒犯,他弯着眉眼轻轻笑了一声。见夏侯昊一副已然宣布结束对话的样子,朝着洗手间走了过去,他忽然就扬起了头,看着在餐桌边收拾的伯谛,故意拉高了音量,乐呵呵的高声问了一句。 “那伯谛,要不我俩一起睡?” “你敢!!!”还没等伯谛能做出任何反应,刚踏进洗手间半个脚掌的夏侯昊就猛的浑身一个激灵,风驰电掣的退了出来,指着王梓涵一声爆呵。 这声的响动之大,不仅把处在半发呆状态的伯谛给吓了一跳,就连早就有所准备的王梓涵,都被惊的猛抬起了脑袋。 直到客厅里的两人,都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的朝着他望了过来,夏侯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他随即就耿着脖子清了清喉咙,难得的飘忽了一下眼神,然后才又硬撑起口气,指着伯谛追补了一句:“还有你!不准把床让给他!就让他睡沙发!” 此道命令一出,夏侯昊才好像是卸掉了一身重担一样,风也似得又转身刮回了洗手间。而客厅里剩余的两人,则是各自又楞了好一会儿。 王梓涵率先反应了过来,他使劲的憋住了扬起的笑意,又是转头讨好的看向了伯谛。 “他是房东......” 伯谛又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了王梓涵的视线,他脸上的表情虽不见有什么变化,但双耳的外廓还是飞速的染上了一丝不自然的微红。只看了王梓涵一眼,伯谛就低下了头,轻轻的说了一句,接着,他快速的收拾起了餐桌上的残渣空壳,然后便也是一个转身,进厨房去了。 “噗......”王梓涵此时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实在是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是有趣的紧,只不过,他还是本着一个合格的寄人篱下者应有的态度,在夏侯昊洗好澡出来之前,收住了自己的笑脸,摆好了一个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态度,窝在沙发上百无聊懒的看起了综艺。 于是,之后这三人就再没什么大交流的各自清理了身体,早早的怀着各自的心思,钻进了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再之后,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了倦意,十点刚过,夏侯昊和伯谛的房间就有前有后的灭了灯。只剩下呆在客厅里的王梓涵,他虽然也是关闭了客厅的主灯,但却依旧开着被他静音了的电视,抱着那个硅胶的枕头,在被屏幕中的各色光彩照的有些诡异的昏暗客厅里,一直坐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