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配咸鱼了》 第一章 数九寒冬,正是大冷的时候。 昨日夜里一场雪降下来,转眼庭院就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屋檐廊下结着冰凌,硬邦邦地垂着。风大一点吹,啪嗒一声断裂,砸地上。 一个双丫髻的丫头捧着一盆热水匆匆从廊下走过,掀了帘子进来:“姑娘可醒了?” “刚醒,”连翘接过她手里的铜盆,“嘘,小声点儿,莫扰了姑娘的神。” 自从入冬的伤寒以来,姑娘连发了几日的高热,醒来后便有些浑浑噩噩起不来身。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常记不得身边人和事儿。今日难得精神头儿好些,昨儿夜里受了风又给冻着了。 病情反反复复的好不利索,大夫都请了好多趟,弄得一屋子伺候的都胆战心惊。 屋里烧了地暖,置身其中汩汩地暖风扑在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小丫头眯着眼,猫在门边儿偷摸地往内室里打量。她是近来才被指来霜华院伺候的,还没资格进内屋。年前才被卖到蓝家,一入府就被派来伺候姑娘,是她运道好。 这会儿听到里头动静,小姑娘伸着脖子往屏风后头瞥。 惊鸿一瞥,只看到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被人搀扶着下了榻。隔着一层纱,只瞧见后头那人肌肤赛雪,乌发压鬓。没瞧见正脸,但想来是极美的。 被掀帘子出来的丁香瞪了一眼,不敢多瞧,小丫头忙缩吐了舌头溜出屋。 冬日里天冷得厉害,仆从都在屋里缩着。 四下里寂静无声,两个婆子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这事儿是不是该跟李嬷嬷说一声?” 一个长脸的婆子东张西望,道:“就后院水榭,昨儿孙婆子酒多了,走岔了路,说是在库房撞见个丫头。那丫头抱着一堆东西,瞧见人就跑,也不晓得偷什么东西……” “可瞧清楚了?库房重地,可得看严实了。哪个胆子这么肥敢去库房偷偷摸摸。”圆脸的婆子正色,“孙婆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跟你说,不报给李嬷嬷?若当真丢东西了,将来姑娘追究下来谁担待得起?” “哎哟,这不是孙婆子醉了酒,怕自己眼花看错嘛!”那婆子跟孙婆子处得好,忍不住替她叫屈。 “也是,李嬷嬷向来严厉,若被发现孙婆子当值时辰吃酒,怕是得挨一顿板子。” “那可怎么办?” “还得报给李嬷嬷,若当真丢了东西,都得吃挂落。” “我一会儿给孙婆子说说。”说着,她左瞧瞧右瞧瞧,压低了嗓音道,“不过林家的,你说咱这院子里该不会有鬼吧?听说水榭那边白日里都锁着。” 他们在霜华院伺候也有不少日子,水榭那边常年锁着,但总有人瞧见有白影子晃来晃去。不止她一个觉得瘆得慌,后厨当值的都撞见过:“孙婆子说,那人,瞧身形不是咱们院里伺候的,瘦巴巴,穿个白裙子,裙子挂身上空荡荡的吓人……” “别胡说!咱姑娘洪福齐天,运道好着呢!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两人悉悉索索说着话,屋里头。蓝唯唯坐在浴桶之中舒服地喟叹一声。 是的,她姓蓝,蓝色的蓝,名唯唯,唯一的唯。三个月前还是刚毕业的社畜一枚,但现在不是了。稀罕的姓氏搭配少见的名字,让她一度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名字自豪。至少在看到一本名为《双生并蒂莲之替身娇妻》这本狗血盗版琼瑶风小说之前是的。 天知道这作者是有什么大病,居然给书中就差脸上写着“紫菱绿萍”的双生姐妹花之绿帽姐姐取名为蓝唯唯。让蓝唯唯从一个独一无二的社畜咸鱼,堕落成三角虐恋的炮灰女配。 蓝唯唯差点没当场写下一千字精评去辱骂作者。 九年义务教育及时克制了她的行为,让她不至于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但抱着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鬼’的心理,她还是将书从头看到尾。 然后就一口老血卡进了喉咙里,醒来以后就在这里了,成了盗版绿萍。 绝望地在床上躺三个月,她突然就想开了。 咸鱼,在哪儿躺不是躺? 狗血言情虽然恶心,但好歹完成了她米虫的梦想不是?爱情戏也确实难演了点,但比起作为一个社畜每天被老板实名辱骂还拿不到多少钱好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人得知足嘛…… 这么一想,她摸着鼓鼓的肚子,躺得很平和。 雕梁画栋的院子,金丝软枕的床榻,珠玉点翠的衣裳首饰,吃喝都是食不厌精烩不厌细。 温水漫过肩膀,她人被温水包围。这沐浴用的水里放了许多罕见的香料和药材,强身健体同时还能滋阴养肤。长年累月地用,人能由内而外散发清香。 此时盥洗室里,三个丫鬟伺候她沐浴。一个替她擦背,一个替她浇水浇花瓣,另一个负责替她洗头。三人是经过府上嬷嬷调.教的,伺候人很有一手。 手法轻盈,有条不紊,蓝唯唯闭着眼睛享受,都有些昏昏欲睡。 “姑娘,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连翘小声的提醒:“一会儿大夫要过来请平安脉,莫久泡。” 蓝唯唯缓缓睁开眼。 少女一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小巧精致的鼻子下面一张不点而朱的唇。巴掌大的小脸,肤色极白,仿佛轻轻蹭一下便会留下印子。 连翘一边扶少女起身一边心中感慨,宋世子有福。自家姑娘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就是那神仙妃子都赶不上,若非已过世的夫人早早定给了宋世子,蓝家的门槛怕是早就被人踏破了。 “姑娘也确实该养好身子。”连翘从一旁托盘上取下巾子替蓝唯唯绞头发,说着话脸色就不好看了,“瞧那宋家的人,见天儿地上门打听。瞧生怕咱们姑娘身子不好,叫他们世子吃了亏。” “可不是?”丁香也端了一被漱口香茶过来。 丁香是个暴脾气,她素来觉得自家姑娘配不知名的宋世子是低嫁。毕竟那宋家一家子,年前才搬进京,“那宋家一家子进京时日不长,宋世子的名声倒是传得挺响。奴婢瞧着,也没瞧做出什么成绩。光会作诗有个什么用?当官难道跟人比作诗?要不是定的早,咱们姑娘就是宁安王也配的。” “都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短圆脸的妇人哗啦一声掀了珠帘进来,脸一沉就斥道:“姑娘眼看着就出嫁了,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宋家毕竟是姑娘的婆家,若是传出什么话叫宋家挑了刺,可不是闹着玩儿!” 进来的不是旁人,是霜华院的管事嬷嬷,也是李嬷嬷是蓝唯唯的奶嬷嬷。自蓝夫人去了便守在蓝唯唯身边,最是衷心不过的人。平素里照顾蓝唯唯衣食起居,若非分身乏术,恨不得亲力亲为。因着在主子身边最得力,在霜华院很有积分威严。 嘟囔的两丫头脖子一缩,噤声了。 蓝唯唯穿过来已经有三个月,她还对穿越当天的绝望记忆犹新。时间点非常尴尬,刚好是出嫁的前夕。若非突发高热,众目睽睽之下倒下,吓得蓝家上下大惊失色。她此时怕是人已经在宋家。此时都已经是宋家媳妇儿。 蓝家老太君疼爱孙女,舍不得孙女,强势地将婚期给推迟重议了。 宋家人虽有不满,但摄于蓝家势大,只能笑脸答应。如今眼看着到了日子,蓝唯唯的病也好得差不多。蓝家老太太就算想留,她在蓝家也待不长,下个月初八还得出嫁。 ……出嫁就出嫁呗,反正穿到这破书里,她的心就像那秋天的菊花早想开了。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就没几个干净的,尤其这种王孙贵族,玩得野的不知道多少。嫁给谁不是嫁?宋衍此人虽然脑残了些,经典名言多了些,跟小姨子搞三搞四烦人了些。不谈感情的话,日子就还能过。 蓝唯唯打定了主意,男女主爱来爱去她管不着。别进她院子就万事好商量。 …… 霜华院在蓝府的南边,蓝府里顶好的位置。若不是临水榭,冬日里倒也不会这么冷。窗户才开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冷。一阵风吹进来,都能将人耳朵给冻掉。 李嬷嬷赶紧将窗子关起来:“透透风就行了,别太紧着吹。” 听到蓝唯唯咳嗽,她从屏风上头取下披风裹到蓝唯唯的肩上忍不住唠叨道:“到姑娘喝药的点儿了,怎地这药还没送来?这些个懒丫头,都干什么吃的!办点事儿拖拖拉拉,耽误了姑娘病情瞧我给他们好看!连翘,照看好姑娘,我去瞧瞧这药怎么还没好。” 李嬷嬷身子一扭一走,连翘与丁香嘻嘻一笑,做起了鬼脸。 蓝唯唯忍不住笑,就听丁香说小话:“要奴婢说,还是宁安王好。” 宁安王? 谁? 《双生并蒂莲之替身娇妻》全篇都在写狗血虐恋,视角就没脱离过蓝家和宋家,唯一写过的场外戏份,就只有夫人和小姨子挂悬崖两边二选一的场景。关于时代背景和其他人物,真的是一点笔墨都没着。 看完了整本书,蓝唯唯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龙子凤孙才是真正的高贵,宁安王是什么人,宋家是什么人?这是能放一块儿比较的?” 丁香说的起劲,“奴婢听说,宁安王的相貌是罕见的出众。见过他的人,私下里都夸赞他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依奴婢看,也只有那等神仙人物才配得上咱姑娘。“ “可不是?“连翘就很不喜欢宋家人,那个宋夫人见天儿地来‘关怀’,生怕自家姑娘身子骨弱害了他们宋家。自家姑娘金尊玉贵的,若非早早定亲,哪里会看得上他宋家,“不过可惜他十二岁便遁入空门,一心只有佛祖,不问世事……” 说着,连翘白了一眼丁香:“叫你平日里多读书多读书,偏不听。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都是说女子的,哪有你这般形容一个男子的?” 丁香舌头一吐:“哎哟,晓得那个意思不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李嬷嬷端着药从外门进来立即打断丁香的话。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赶紧闭嘴。 蓝唯唯盯着那碗药脸皱成了苦瓜脸。 这玩意儿她喝了快三个月,早中晚一天三顿的喝。对身体好,喝就喝了,关键是这东西苦得离奇还有一股怪味儿,漱三遍口都散不了。 李嬷嬷瞧她这苦瓜脸,心里好笑,“药再苦,姑娘也得吃。下个月就是出嫁的日子,姑娘的身子再养不好,宋家怕是要有话说了。不过听传言宋家这回在京城定下来,往后就不会再走。” 连翘顿时一喜:“那咱们姑娘岂不是不必担心远嫁了!” 李嬷嬷心里也高兴,“是呢,老爷院子的王川递的话,哪儿能有假?” 屋里正热闹地说着话,廊下突然响起仓促的脚步声。 跑得很是急,咚咚地就撞进屋里来。 李嬷嬷扭头眉头就蹙起来。她素来最看重规矩,一听这冒失的脚步脸色就不好了。刚要呵斥,扭头见进来的是大丫头芙蓉,脸色顿时一变。 芙蓉是霜华院的大丫鬟,当初李嬷嬷亲自挑的人。素来规矩。明面上是伺候蓝唯唯,实则被分派到水榭那边,没什么急事,不会过来。 李嬷嬷左右看了看,丁香立即放下手中的玉梳,带着丫头们下去。 人走了,李嬷嬷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又怎么了?” “姑娘,嬷嬷。”芙蓉小碎步到蓝唯唯跟前,一个恭敬的蹲礼。等屋里人都退出去,她才压低了嗓音快速道:“水榭那边出事了。” 芙蓉的一句话,瞬间让欢快的气氛冷下来。 水榭仿佛那边的是一个禁忌。只要一提,屋里没一个好脸色。李嬷嬷尤其深恶痛绝,若非夫人遗愿,她恨不得封了水榭,好将主屋与那边隔出三万八千里去。 蓝唯唯差不多猜到是什么事:“怎么了?说吧。” 芙蓉脸色也难看,仿佛不敢启齿。 憋了半天,才羞愤地道:“水榭里头藏了一个男人!” “什么!!!” 一声惊呼,一屋子人都吓傻了。 “藏男人——” 意识到声音大了,连翘忙压低了嗓子怒道,“你是不是看错?” 芙蓉怎么可能看错,她就是平素就是看管水榭的人。 李嬷嬷那一碗药结结实实砸地上。她两手攥在一起,止不住地发颤。藏男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未出阁的大家姑娘屋里藏男人,这要是传出去,自家姑娘的名声都毁了。眼瞧着婚期就到了,临了怎么出了这么一桩事儿! “姑娘,姑娘别急。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可千万别动怒。老奴,老奴这就过去瞧瞧!” 说着,她都顾不上盯着蓝唯唯吃药,转身就要往外走。 连翘六神无主,惶惶然地看着蓝唯唯。 蓝唯唯慢吞吞地转过来,脸上的妆容才收拾好。 头发还没梳,乌发如瀑披在肩头。啧了一声,她从梳妆台上随手捡了一根红丝带,将头发绑了一半,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这时候过去,指不定打断他们俩培养感情。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一想好歹穿越到被人身上,表现得太冷漠也不行。 “罢了,”蓝唯唯拍了拍裙摆,“我身子好许多了,过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开文啦!走过路过的,都来瞧一眼啊!!求撒花,求收藏,求评论呀!!爱你们 第二章 连翘忙去取来一个小手炉,小跑着跟上来,手炉塞到蓝唯唯怀里。 天空中晦暗无光,隐约有风,冷得厉害。蓝唯唯作为一个南方人,有些适应不了北方的冬日。感觉只是吸气,鼻子都要被冻裂了。抱着手炉暖和半天,还是觉得鼻腔生疼。 水榭就在霜华院的东边儿,离得不远,穿过亭台楼阁,后头就是。 事实上,隔着谁,这边守卫森严。从外到里这一路,设了三重门将东厢与南厢隔开。不仅隔开,每一重门都专门有信得过的婆子把守着。除非蓝唯唯和已过世的蓝夫人的允许,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白日里们都是锁着的。 看门的婆子看见来人便扑通一声跪地上。 “人,人还在里头。没走。” 看来这也是个知道的。 李嬷嬷气得直打跌,但事情到这一步,斥责这些人也没用,赶紧收拾烂摊子。 门打开,雕梁画栋的庭院,一个精雕细刻的回廊。 不得不说,这水榭是真的美。地方虽然不大,但处处精致。寒冬腊月的,居然还开了花。连脚下的砖石都透着精巧,四周种满花树。瞧着像是樱花树。就等来年三月初风一吹,落樱满地。仆人瞧见蓝唯唯吓得是魂飞魄散。不傻的都清楚她为何而来。 芙蓉早已面如死灰,引着蓝唯唯直奔闺房。 蓝蝶影的闺房门紧闭,纱窗上隐约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女子走动的身影。走廊上一个端着热汤药的丫头行色匆匆,扭头一样看到回廊那一头的蓝唯唯,啪嗒一声砸了手里的碗。她拎着裙子哒哒冲下来,也是扑通一声跪在蓝唯唯跟前。 这丫头不是旁人,也是霜华院的大丫鬟。被李嬷嬷分到蓝蝶影身边伺候。 蓝唯唯身后站着芙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话也不多说,咚咚地就磕起头。 李嬷嬷这一股恶气堵在了胸口。 她手点着这些人的脑袋,气得直哆嗦。怒呵道:“看来今儿个不给这些人一个教训,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拿姑娘当泥捏的!” “主子,您息怒!里头的情况没您想的那般严重,那人是昏迷的……” 铃兰有苦难言,他们如何不知院子里藏男人是多严重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姑娘的名声都毁了。蓝家的家世再大,未婚姑娘也逃脱不了被人戳脊梁骨。 但事情都已经这样,除了求饶,还能怎么办? 于是这一个庭院的仆从全跪下来,咚咚地磕头。又是哭又是求饶的,吵闹地乱成一团。 蓝唯唯抱着一只手炉,盯着那紧闭的扇门默默地佩服里头人的定力。外头都这么吵了,那门里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罢了,先进去瞧瞧怎么回事。” 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哈了一口气。天儿怪冷的,阴沉沉,马上就又要下雪了。北方的冬天就是冷,雪多,风大,出来这么一会儿蓝唯唯感觉都要被冻僵了。想着早点干完早点回去休息,蓝唯唯看了一眼连翘。连翘点点头,快步走上台阶。 还没靠近门边呢,就听到屋里头突然嘭地一声声响。 声儿不算大,但屋外头的人都听见了。似乎是瓷器落地,汤药洒了。已经猜到里头会是什么场景,怕撞见什么不能见的,连翘站在台阶上颇有些进退不得。 蓝唯唯叹了口气,抬腿缓缓地走上台阶。 水榭四周环水,风过水更冷。一阵风吹过,刺骨的风刮得蓝唯唯差点打喷嚏。她手抬起来,刚碰到门扉,就听门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白衣纤瘦少女捂着脸,夺门而出。 猝不及防,她行动十分莽撞。跑得太急,不小心绊到了门槛。 眼看着就要撞到蓝唯唯身上,蓝唯唯眼疾手快地一个闪身躲过。只见那个白衣少女往前撞了几步站稳,然后很言情地来了个平地摔。 蓝唯唯:“……” 场面一度死寂,李嬷嬷等人脸色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 就这么个玩意儿,若非跟自家主子长得一张一样的脸,他们都怀疑这不是蓝家的骨血。无他,太蠢了! 蓝蝶影其实是被吓到了。 刚才,刚才她替那位公子擦脸之时,公子的眼睫抖动了! 虽说她贴身照顾这位公子已有六七日,但蓝蝶影的人生,其实从未见过水榭外的陌生人。她常年躲在水榭,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蓝唯唯的屋子。床榻上的公子睁开眼正视她这件事,于她来说,不亚于一次人生的挑战。 她没办法应对,下意识地扭头就跑。 然而跑得太急,满心满眼都在想那张俊脸和微微颤抖的眼睫,根本没留心他人。此时坐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朱红的裙摆和一双精巧的鞋子才惊觉有人来。来不及收敛的娇羞目光不其然对上一双冷清清的眼睛。 四目交接,一瓢冷水浇在了蓝蝶影的头上。 “姐,姐姐?” 一模一样的少女,一个红衣似火,一个白衣如莲。若是外人看到怕是要大惊失色。人人都知蓝家有贵女唯唯,有且只有一女,爱之若宝,珍之若重。 而此时此刻,同样的面孔却有两个人。 两人五官相同,但或许由于秉性不同,形象气度显出天差地别的区别。红衣的少女通体清贵,气质出尘。白衣的少女干瘪瘦弱,眼角噙泪,畏畏缩缩。 蓝唯唯上辈子没有姐妹也没有父母亲眷的。此时对多出一个姐妹,没有亲切,感觉十分古怪。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文的女主蓝蝶影。 说起来也是真的扯。蓝家因为族训,不许双生子降生,不幸的蓝夫人一胎双生。两个孩子降生以后蓝夫人舍不得任何一个,瞒着相公将本该被溺死的小女儿藏在大女儿的院子。多年来精心教养,她年不过二十五便想笑语言。临去前特地留了心腹照看小女儿,又逼大女儿发誓一辈子保护小女儿。这般才瞒天过海,十几年小女儿都因此幸免于难。 “姐姐,你,你怎么来了?”蓝蝶影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仿佛才想起蓝唯唯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南厢,扶着铃兰的胳膊站起身便问候一句。 蓝唯唯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她的屋子。 蓝蝶影心里一虚。眼睛不自觉瞥向身边人。 铃兰低着头,立即意识到什么,她的脸立即就白了:“姐姐,天儿这么冷,你随我去暖房坐坐喝杯热茶吧。前些日子你命人送来的茶叶还剩好多……” “屋里是有什么东西麽?”蓝唯唯不为所动。 蓝蝶影她慌忙摆手:“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姐姐,去花厅那边坐吧。” “屋里乱的很,进去怕是没有地方下脚。“她挽上了蓝唯唯的胳膊,激动之下竟然有些口吃:“姐,姐姐,你怎,怎么会这,这个时辰来?我,我我,本想去看你的。但你也知道妹妹,妹蠢笨无用,去了也是,给给你添乱,所以这些日子就没去打搅……” 蓝唯唯没听她在放什么厥词,倒是记起原剧情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蓝蝶影是个单纯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的姑娘。因自小被母亲当做姐姐的影子藏起来,活得不见光,她害怕见陌生人。又因不跟人打交道,甚少与外人说过话。她对出姐姐母亲以及照顾她的仆从以外,对外人,她落下了口吃的毛病。 救了宋衍并悉心照顾多日,她没张口说过一句话。在觉察到宋衍就要醒来,她下意识地就躲起来。羞耻于自己的口吃和不完美,根本不敢出来相见。 惊鸿一瞥,只留下模糊的印象。临行前未能告别,后来阴差阳错,被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蓝唯唯给摘了果实。” 摘果实?就宋衍?笑死个人。 蓝唯唯可不管宋衍有多俊美有多出身高贵,一想到书中两人的互动,她都倒胃口好吗? 什么她在花园葬花,突然一个重伤的男人从天而降。她素来善良,受伤的鸟雀猫狗都不忍,此时自然是不能不管。她冒着被族人发现的危险和被姐姐斥责的可能,不顾仆从的阻拦坚持将人抬进屋里。没有伤药,她便亲自去偷。丫鬟不愿照顾,她亲自替她擦洗身子,亲自替她换药,甚至喂药都不假他人。 他昏迷的七天,她衣不解带,悉心照顾,倾尽温柔…… 蓝唯唯记得书中描写:宋衍只觉得身体被一双温柔的手抚摸,一张漂亮的红唇和扑鼻的香气盈满梦境。昏昏沉沉中,他有种陷入温柔乡的温暖。 都嘴对嘴喂药了,可不是很温柔? “我不能进去?” “不是,是屋里真真的凌,凌乱。”蓝唯唯心里急得冒火,说谎的手段也并不高明:“下人懒得很,都没收拾。你随我,随我去花,花厅。” 水榭的仆从脸都绿了。但她是主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蓝唯唯心里在衡量。原书中,蓝唯唯婚前是没有碰见过宋衍的。至于认错人,蓝唯唯无知无觉地抢了女主的救命恩人身份,那都是宋衍与蓝蝶影两人脑子有包,折腾的爱恨情仇。实在怕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长针眼,她十分的踟蹰。但若不进去,眼前这眼含泪水的小白花不知会搞出什么她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若不然,现在冲进去撞破,抓男女主一个现行? 有了把柄,正好可以用来甩掉这对脑残。运气好,说不定能全身而退? “姐姐……”小白花走上前扯了扯她衣袖,打断她的畅想。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女妖怪。猝不及防就给她一口吞了。 蓝唯唯无语,对于这种柔弱的生物,她就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恰当的反应。 正当两姐妹大眼瞪小眼,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小白花的脸瞬间一僵,一双大眼睛倏地瞪得老大,惊恐地看着蓝唯唯。 蓝唯唯:“……” 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挲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低低的咳嗽,是男人的声音。蓝蝶影此时脸色已经煞白,单薄的身体发起抖来。 半开的门里,屏风后头一个修长的身影坐起身。 屏风上的虚影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那人掀了被褥下榻,眼看着就绕着屏风走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蓝蝶影这脑残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上赶着认下救命恩人的身份,反而伸手将蓝唯唯往屋里一推,自己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躲进耳房。明明都能平地摔,此时跑起来半点没踉跄。 那边的耳房,其实是一间暗室。屋子是蓝夫人在世时特意找人设计的,就为了小女儿。无门无窗,从外头进不去,也发现不了。 情急之下小白兔的动作可谓是非常之快且一气呵成,蓝唯唯都傻了眼。而与此同时,内室里的男人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屏风后头走出来。 一阵冷风拂动的帷幔摇曳,宋衍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如红枫一样的少女。少女逆着光,门外的光色为她周身笼一层莹白的光圈,身量修长笔直,肤色白皙如凝脂,一双清澈的眼睛清凌凌如冰凉的湖水。 少女面带惊愕,转瞬又恢复平静,静静地与他对视。 男人一身不合身的白色亵衣,赤脚站在蓝唯唯的面前。乌发如瀑披在肩头,敞开的胸口一道伤痕横穿腹部。五官俊秀,眼若寒星。从皮相上看,当得起俊美无俦四个字。此时他怔怔地看着一身红裙的蓝唯唯,满目惊艳。 顿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问:“是姑娘救了我么?” 蓝唯唯一脸吃了翔。 还别说,盗版琼瑶学得很彻底,连在暗室的墙上开孔都一脉相承。层层的帷幔后头开了个脑袋那么大的洞,刚好露出一张脸。蓝唯唯冷不丁瞧见,吓出一身冷汗。她冷眼看着墙上自己窘迫的白脸,隐约有种做噩梦的感觉。而蓝蝶影没注意到她的打量,正痴痴地望着睁开眼更俊美的男人。 男人见蓝唯唯不说话,以为她没听清。上前一步:“叨扰姑娘甚久,不胜感激。不知是不是姑娘救了我?” 小白花的脸瞬间惨白,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许多,呜呜呜,开始写的并不满意 感谢在2021-06-05 13:09:35~2021-06-06 14: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幼儿园园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nnz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章 蓝唯唯不回答,他仿佛已经认定了是她救了他。 脑子里循环起那句话:惊鸿一瞥的幻影,两人完美错过。阴差阳错,便被与生的与她一模一样的姐姐给摘了果实。” 蓝唯唯:“……”这踏马是她想摘果实? 宋衍目光灼灼,丝毫不在乎蓝唯唯冷漠。大抵是宋衍自小到大被人追捧,习惯女子殷勤的态度。此时他一双眼睛亮若星辰,心中升起了万般柔情。 先不说对救命恩人万般柔情对不对,就说这宋衍应该知道自己是有未婚妻的吧?下个月就要成亲的人,用如此粘稠的目光盯着一个不是自己未婚妻的少女,这男人有一点身负婚约的自觉吗? 不得不说,果然是琼瑶男主。 瞥了一眼墙角,那正对着此处的珠帘后头,蓝蝶影正透过方孔注视着屋中的情景。 一身红裙的高傲少女与俊美的年轻公子两两对望。 少女肌肤赛雪,眉如墨画。公子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好似一副璧人的画卷。从蓝蝶影的角度清楚地看到宋衍眼中的惊艳。心中犹如打翻了醋桶,酸得她差点流出眼泪。虽然过往的十几年她无数次酸涩,但却第一次如此难熬。 可姐姐不回答,蓝蝶影又觉得难忍。 她那样喜欢的人,如何舍得蓝唯唯就这般晾着他?着急,慌乱,深怕男子失望。她祈求地看着姐姐。 蓝唯唯简直是日了狗,假装没看见。冷酷无情地命仆从赶人。 都醒了,还赖在她院子做什么?赶紧麻溜地滚!蓝唯唯又命人取来一身家丁的衣裳给他换上,让人立即从后门离开。 宋衍没想到少女如此冷酷,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蓝唯唯用行动表示,她还可以更冷酷。仆从拿来的是秋衣,单薄得很。衣裳刚换好,宋衍便被推搡着赶出了屋子。大冬天的,本就是滴水成冰。身上带伤再被刺骨的寒风那么一刮,宋衍狼狈地打了个激灵,脑瓜子嗡嗡地响。 他方才如梦初醒,幽幽地盯着红裙少女。 “看什么看!”李嬷嬷嫌弃的要死,如果眼睛能射刀,她都能把这个登徒子千刀万剐,“收起你那双不规矩的招子!我们姑娘是你能看的?赶紧滚!” “就是!”连翘也叉腰,“我家姑娘是你能觊觎的?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 宋衍作为国公府的嫡长孙 ,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仆从呵斥过!俊脸上荡漾的神色僵住,脸色顿时就沉下来。 然而蓝唯唯根本不管,立在台阶之上,姿态高傲如风中寒梅。 他心中憋了一股气,深深地看了一眼台阶之上的高傲少女。并没有按照蓝唯唯的吩咐从后门离开,反而胆大妄为地从水榭这边的翻.墙而出。寒风之中,家丁的衣裳也挡不住他的潇洒。不得不说,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个惯犯。 “女人,我记住你了。” 蓝唯唯:“……” 冷哼一声转过身,蓝唯唯毫不在乎,权当他在放屁。 宋衍的身影消失,蓝蝶影才红着眼睛从暗室里走出来:“姐姐……” 她此时的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娇羞,一双与蓝唯唯极其相似但又十分不像的眼睛红彤彤的。她幽怨地盯着蓝唯唯,藏不住的指责。 蓝蝶影不懂,姐姐,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她对重伤未愈的人就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么? 那位公子今日才醒,根本就不能走。伤筋动骨一百日,那位公子伤得那般严重,至少得躺上三个月。就算,就算不能将人留在院子,也没必要现在就将人赶走吧?今日还未换药呢,定然很疼。她看到他的伤口都渗血了。姐姐毫无同情,居然送下人的衣裳给他,未免也太侮辱人! 想到自己那般用心照顾的人被蓝唯唯如此随意的对待,蓝蝶影就觉得气结。 闺中女子举止不能逾越太过,她懂。至少,至少也问一下公子姓甚名谁不是吗?相识一场,她却连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中滚落。 若是平常,蓝唯唯定然立即就发现了不同。然而今日她哭了半天,蓝唯唯站她身边就跟聋了似的一点反应没有。反而眼睛盯着院墙,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略有些古怪。 没人哄,蓝蝶影这不上不下的,十分憋屈。 “……姐姐在看什么?” 蓝唯唯这时候倒是听见了。瞥她一眼,双手环胸:“我在看那片院墙。” 蓝蝶影:“???” “唔,往日不觉得,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太矮了。”蓝唯唯拢了拢怀里的手炉,“嬷嬷,你找个时辰去公中支点银子,将这片院墙加高一丈吧。” 蓝蝶影没明白她的意思,但一众仆从都听懂了。 李嬷嬷讥讽一笑,大声道:“姑娘放心,老奴会盯着,这墙加高两丈都是使得的,省得再有什么阿猫阿狗翻.墙进来,躲姑娘闺房!” 蓝蝶影这话听懂了,小脸一红,气急:“你!” 李嬷嬷一声冷哼,根本就没将蓝蝶影放眼里。若非夫人临死逼迫自家姑娘发誓,谁乐意管着这么一个大麻烦。男人都敢一声不吭藏屋里,没羞没臊的小浪蹄子! “既然你说屋里乱,仆从指使不动。我正好在这,叫嬷嬷给你都收拾妥当吧。”蓝唯唯将手炉递给连翘,缓缓地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来。不得不说,蓝唯唯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很上心的。她屋里有的东西,蓝蝶影这里都有。甚至有些她都没有的稀罕物件儿,蓝蝶影这里也有。 一声令下,李嬷嬷领着仆从立即进去收拾。 李嬷嬷动作极其利落,得了吩咐就直奔内室。旁处不看,上去抓着被褥就一把扯下来。不得不说,这手法很毒妇,炮灰得也特别明显。不过蓝唯唯眯起了眼睛,她喜欢。 蓝蝶影顿时慌了,她还想珍藏公子睡过的被子聊以安慰。哪里受得了别人这般粗暴地对待她的少女情怀? 她冲上前去就想拦,但李嬷嬷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滋啦一声,蚕丝的被面被撕成了条。 “姐姐!”蓝蝶影尖叫。 芙蓉沏了一壶热茶端上来。蓝唯唯平日里不喝茶,但加了蜜以后会多喝一点。闻言只是缓缓抬起眼帘,淡淡道:“怎么?” “你看她!”蓝蝶影气死,一个老婆子也敢如此猖狂。 “干嘛?不能撕?”蓝唯唯缓缓地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语出惊人:“你难道还想睡在陌生男人躺过的床榻上,睹物思人?” 蓝蝶影差点没被这话给噎死。脸噌地一下通红,红的滴血。 她慌忙移开视线,不敢看蓝唯唯的眼睛。可被子她实在想留下,话到嘴边只能拐个弯。扭了扭身子,她扯着蓝唯唯的袖子撒娇,“那,些被,被子是我,平日里,里睡惯了的。姐姐,你若,若是扔掉的话,我晚上就要睡睡不着了……” “……”刚才还不口吃,这就立马口吃了? 另外,这确实是个好借口,蓝唯唯微微扬起一边眉头:“听说那位公子在你屋里藏了六七日?” 蓝蝶影心里咚地一下。 原以为蓝唯唯不追究,没想到没混过去。她怯生生地看着蓝唯唯,眼神闪烁:“那位公子,伤得,伤得很重,若是妹妹,妹妹不出手相,相救的话,他可能就会会死死死的……姐,姐姐你不是一直,教导,教导我要善良,我,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死的……” “救人没错,”蓝唯唯点点头,淡淡道,“我又没怪你救人。” 蓝蝶影眼睛微微亮起来。 然后就听蓝唯唯的话继续:“……但你既然将人藏屋里六七日,睡你的床榻。这六七日你难道不是睡别屋的床榻,而是跟这位公子一起睡的?” 蓝蝶影刚褪下的红色噌地一下又袭上来,爆红,红到发紫。 她摆摆手,飞快地否认:“不,不是!姐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子!……我将公子藏在房里,只是,只是不忍心他伤势,这些,些时日,我都是,是睡在暗室的!” 蓝唯唯笑了:“你在暗室睡得着,换床被子自然也睡得着。” 她手一指:“嬷嬷仔细点儿,都丢掉。” 李嬷嬷连翘等人斗志昂扬,脖子高昂着像一只斗胜的老母鸡:“是!” 饶了这一大圈,还是要扔她的被子! 蓝蝶影气急。可是她素来姿态柔弱,心中不满也不会开口说。从小到大都是姐姐舍不得她落泪心,这些年,蓝蝶影藏在暗处却也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未意识到姐姐态度的变化,只自顾自地为蓝唯唯扔她被子不体谅她的心情生气,气得想哭。 嘤嘤嘤的哭声一起,蓝唯唯眉头就拧得打结。 又来了,一出事儿就哭。 不给蓝蝶影纠缠的机会,李嬷嬷立即就道:“连翘,芙蓉,你们先扶姑娘回去歇息。病才好呢,还不能太劳累。姑娘放心,这里交给老奴,老奴定然能办得妥妥当当。” 蓝蝶影拦又拦不住,哭又没人听,当真是气急了。 她心急之下,红着眼睛扭头就往外冲。然而刚一动,听到噹地一声有东西从床上掉下来。声音很轻,地上又铺了厚厚的地毯,忙碌的仆从们好似未听见。蓝蝶影若有所觉,转过头瞥到了地上有块白白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枚麒麟玉佩。 玉佩的穗穗让还染了血,不必说,是那位公子留下的。 蓝蝶影:“!!!!” 她心里一个咯噔,偷偷去瞥窗边的蓝唯唯。 见蓝唯唯正低头撇着茶沫,白皙的手腕如玉雕,漂亮得扎眼。她根本没发现。蓝蝶影心中不由窃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生怕晚一步东西被蓝唯唯发现拿走,她疾步走过去就一屁股坐下去。 一屁股坐地上?蓝唯唯诧异地撇过头看过来。 蓝蝶影立马扬起笑脸,坐在地上不懂,嘴上还画蛇添足地解释一句:“站了,站了这一会儿,腿,腿都酸了。我我,我就在这歇一会,姐姐要扔,就扔个痛快吧!” 蓝唯唯眼中闪过一丝油光,淡淡笑了一声,却没有拆穿她。 蓝蝶影赶紧将手伸到屁股下面将那块玉抠出来,小心翼翼地塞到怀里藏起来。 蓝唯唯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扔掉蓝蝶影一屋子东西,还怪可惜的。毕竟这一屋子就没有不值钱的。蓝唯唯摇了摇头不由叹息,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她的。 屋子焕然一新,蓝唯唯不再逗留,领着仆从转身就走。 蓝蝶影心里记恨蓝唯唯粗暴的行迹,没有像往日那般拉着蓝唯唯撒娇卖萌。正好蓝唯唯也懒得演姐妹情深,她没姐妹,也没记忆。原剧情写的都是蓝蝶影爱恨情仇,蓝唯唯就是一个上赶着送温暖送丈夫的傻瓜工具人。 她不介意扮演工具人,只要这两个脑残别沾染她就行。 “走吧。”折腾了这么一大通,主院那边定然也惊动了。虽然蓝唯唯觉得自己没有继续隐瞒蓝蝶影存在的必要,但蓝夫人临死也要逼迫她发誓,估计族训与双生子之间确实是一件不和调和的矛盾。她没觉得自己可以藐视蓝家族训,所以还得过去为自己的行径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正好蓝大人很疼爱这个女儿,可以说疼到骨子里。大月族的特殊性,女儿向来比儿子尊贵。用点儿家里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刚走到半道儿,就见一个丫头匆匆跑过来。 那丫头几大步冲到蓝唯唯的跟前,语速极快地道:“姑娘,宋家姑娘到了,人正往霜华院这边来。听说姑娘的病情已然大好,她来瞧瞧。一道来的,还有李家的三姑娘,王家的五姑娘,说是三日后高姑娘在京郊的庄子上举办赏梅宴,邀姑娘一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撒花!求评论!求2分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四章 “罢了,先回吧。” 虽然不清楚这些姑娘都谁是谁,但来者都是客。蓝唯唯在蓝家三个月别的没学会,学得最利索的就是装深沉。刚好身边人也给力,连翘丁香几个稍一提醒。不管谁来,都足以应付。 吸了吸鼻子,还别说,这天儿确实很冷。 手里抱着的手炉抱了这么一会儿早就不热了,蓝唯唯把东西递给丁香。那边立即给换了个,不得不说,古代的丫鬟某种程度上就是大雄的小叮当。自从换了这个身子,她的五官在原先的基础上精致许多,身体素质却差得更多。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单纯地受不了北方冬天的物理攻击。 李嬷嬷借替她整理衣裙顺势摸了摸蓝唯唯的手,触手冰凉,赶紧让小丫头拧了热帕子递过来:“都是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成天的折腾!姑娘的身子才好,这又被带累的冻了一上午。晚些时候叫大夫来一趟,可千万别再病了。” 这‘不长眼的东西’就差点名道姓说蓝蝶影,屋里除了不知蓝蝶影存在的仆从心中惊惧,谁都知道她在骂谁。 说起来,李嬷嬷对蓝唯唯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可当真是深恶痛绝。厌恶已经到了不顾主仆尊卑,指桑骂槐的程度。蓝唯唯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过了分则才会斥责两句。但这也依旧阻止不了李嬷嬷讨厌蓝蝶影,越罚越厌恶。 可李嬷嬷能不骂? 她这一声,无儿无女,丈夫死了以后就一门心思伺候蓝唯唯。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她私心里是拿蓝唯唯当女儿来看的。可自打夫人过世,这二姑娘就像是个沉重的包袱绑在自家姑娘身上,死死拖着自家姑娘。十年里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折腾的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心小的都要被她吓死。 就像今日,十五六岁的人还不懂事么?虽然迫于双生子二姑娘只能藏在暗处,但自家姑娘可没少给她寻先生,教导她读书识字。该教的都教了,她却连礼义廉耻都不懂。寻常姑娘家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避嫌躲羞。她倒好,陌生的男人一声不吭就藏自己屋里,还一藏就是六七日。李嬷嬷素来心思重想得深,再往坏处想一想,这要是将来二姑娘看上亲姐夫,岂不是想都不想就睡姐姐床上? 再一看两姐妹一模一样的脸,李嬷嬷就更焦心。 攥着手走来走去,自家姑娘眼瞅着就出嫁,二姑娘这福德行肯定是不能留在蓝家。姑娘又不能不管她,指不定还得带着她一起出嫁。 外头小丫头报了几次,客人已经在花厅,这时候也不方便说话。 李嬷嬷叹了口气:“腮红上重些,宋姑娘特地来这一趟,定然不可能只是单纯来看看。下个月初六就是两家的大日子,怕是宋夫人不好亲自过来瞧,指使宋姑娘过来探探情况。” 连翘听了不高兴,一边给蓝唯唯腮红打重些一边嘴里小声咕哝:“小心思可真多。若非亲事定的早,咱们姑娘还看不上他们家呢……” 话音一落,便被李嬷嬷瞪了一眼。 虽然瞪连翘,李嬷嬷心里却也是这么想。在他们看来,谁都配不上自家姑娘! 他们敢这么想,当然也是蓝家有底气。蓝家作为苗疆外族,本身不属于礼朝汉人这一支。一百多年前,蓝家先祖带着南诏作为附属国归顺了礼朝。 未表重视,礼朝皇帝亲封蓝家祖上为礼朝异姓王,依旧掌握南疆一带。 倒不是礼朝不想收服南诏,而是南疆一带地势崎岖,情况特殊。礼朝皇帝曾多次派兵前往南疆,奈何都被南疆的瘴气逼退。礼朝的将士根本承受不住南疆瘴气毒气,刚一进入地界,非死即伤。最终还是将南诏交回蓝家手中。只是作为交换,南诏必须每年按规矩纳贡,必要时可为礼朝身先士卒。而蓝家,则作为礼朝唯一手握封地的异姓王留在京城。 虽为臣,蓝家的子嗣却是视同礼朝的龙子凤孙。 换言之,整个京城,除了真正受宠的龙子凤孙比蓝家子嗣高一头,其他不好说。尤其大月族以女子为尊,蓝唯唯在京城贵人圈子几乎是横着走。 吴国公宋家不过礼朝一个朝臣,蓝家人还真没放在眼里。宋夫人这般小心翼翼地探,生怕自家吃了亏的行为,当真是叫人瞧不上。 收拾了一番,蓝唯唯便前簇后拥地去了花厅。 姑娘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眼看着来人都站起身。蓝唯唯身上还是那套鲜红的裙子。裙底袖摆绣了纯白的樱花,走起来犹如一团烈火。此时她乌发一半高梳一半披在肩头,编了细小的辫子拢在头上。玛瑙的细碎珠串垂在额前,一副有别于京城闺女独特打扮。 乌发雪肤,眼若星辰,薄肩削背,细腰长腿,一举一动都惊艳非常。 只一眼,花厅就静下来。显然在座的姑娘没见过蓝唯唯,第一眼便被惊着了。 宋家姑娘坐在花厅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愣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心口的惊叹。她今日似乎特地打扮了,身穿着一身藕粉色的直裾。个子小小的,五官生得很是漂亮。小圆脸杏核眼,见人未语先笑。此时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进来的蓝唯唯。 宋家姑娘下手是个长脸的姑娘,跟她关系似乎很是亲密。两人方才还拉着手,站起来才松了开。 “蓝姑娘,”宋雨珊惊艳之余有些说不出话,“冒昧上门拜访,还望见谅。” 虽然蓝宋两家有私交,但宋家十几年前就已经搬离京城,近日宋大人才被调回京城。换言之,宋雨珊往日除了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嫂子,其实没见过本人。这次上门是母亲的吩咐,她本身也存了些好奇之心。原以为蓝家姑娘是个什么病歪歪的模样,没想到人如此地超乎她的预料。 “哪里哪里,正好我在家呆的闷了,你们来陪我说说话。” 蓝唯唯笑了笑,走上主位缓缓坐下。 红裙一铺开,蓝唯唯身子半倚在扶手边。白皙如玉的纤细手腕端起一杯茶,垂首饮茶。一举一动明明没有刻意规矩,却犹如在作画,仿佛真正的世家贵女就是这般。 姑娘们面面相觑,态度突然都有些拘谨。 蓝家虽是异族,但在京城却是个底气很足的大家族。大月王乃超品异姓王,手握南诏国封地。一百多年前进京,如今已经扎根此地。此次随宋雨珊过来的两个姑娘虽然也是世家姑娘,但家族势力还不足以出现在蓝唯唯的圈层。虽然是京城人士,对于蓝唯唯,两人只是闻其名未见其人。 “我性子冷清,往日甚少走动。不如宋家妹妹引荐一二?”蓝唯唯作为主人还是得招待一二。 宋雨珊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嫂子没什么恶意,她确实只是单纯的好奇。愣了愣,她立即介绍道:“这位是礼部郎中家三姑娘,李菲,李姐姐。这位是御史中丞府的五姑娘,王悦茹,王姐姐。” 宋家入京不久,才两个月不到一个月多十日的样子。宋雨珊结实的人也不多,此次陪她来的两个姐姐都是与宋家有亲。李家乃宋夫人的娘家,李菲算是宋雨珊的亲娘舅家的表姐。十五岁,尚未议亲,经常去宋家小住。李家存了与国公府亲上加亲的心思,想让她嫁给宋衍才拖到今日。 另一个是姑奶奶家的姑娘,王悦茹的母亲是宋家姑奶奶。虽然是庶出,但嫁到王家以后一直跟娘家来往,两家关系倒也十分亲密。王家倒是没打宋衍的主意,奈何王悦茹心洗尘宴上对宋世子宋衍一见倾心,少不得就有那么几分少女心思。 此次两人会陪着宋雨珊过来,不敢说司马昭之心,但多多少少有点打探的意思。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就叫两人生了怯。面对如此出众的对手,两人如坐针毡。哪怕尽力隐藏,脸色不免都透露出几分僵硬。两人的小心思外人不知,一旁眼利的李嬷嬷瞧着两人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丝审视。 蓝唯唯倒是没什么感觉,笑着与她们见了礼。 三人本被蓝唯唯的美貌震慑,见她态度如此温和,不由放下了心。 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家,话说开了,自然就融洽了。尤其宋雨珊是个活泼的,她十分喜欢蓝唯唯。这么一会儿已经拉上了蓝唯唯的手:“蓝姐姐你是不知道,京城的姑娘都傲气。我一个外来的姑娘人生地不熟,他们根本不带我玩儿。高家姑娘这个赏梅宴的帖子可难拿了……” “可不是?”王悦茹深有体会,这些高门贵女眼睛长头顶上,“若非雨珊妹妹带我们去,我这等身连庄子门都进不得。” 倒也不至于吧?御史中丞好歹是个正五品。高家到底什么出身,正五品官的姑娘都看不上? “当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王悦茹胆子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赏梅花作甚要跑去京郊的庄子上?还不是那红梅山庄离白马寺近。” 李菲眼一动,没敢接话。高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高姑娘傲也是有傲的资本。宋雨珊才入京,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立马就接话了:“离白马寺近怎么了?” 蓝唯唯也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还别说,听八卦挺有意思。 “你们不知道?”对上两双求知的眼睛,王悦茹顿时就来劲了,“宁安王啊!宁安王在白马寺修佛呢!红梅山庄那片红梅林就连着白马寺的后山。听说宁安王爱梅,尤爱红梅。高淑娟每年都弄几出赏梅宴,就盼着能在梅林跟宁安王偶遇,一见定终身呢。” 蓝唯唯:“……”又是宁安王。 宋雨珊小姑娘一声惊叹,显然被这个八卦给震惊了。没想到那么高傲的高姑娘居然也有心上人。虽然不知这宁安王是谁,但能让高家姑娘费尽心思也想靠近的人,应当十分出类拔萃。不过,她还是发出了真诚的疑问:“宁安王为何在白马寺修佛?他是和尚吗?” “哪儿能啊!”王悦茹虽是规格女子,但这些年听过的传言数不胜数。问她可算是问对人,“宁安王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是太后娘娘亲子,当今圣上的幼弟。听说出世时天降祥瑞,佛音袅袅,圣上疼到骨子里。论起恩宠,就是太子殿下都得退出一射之地。这等神仙人物,圣上怎么舍得他出家?如今不过是他打小甚爱佛法,清心寡欲,在白马寺挂了个俗家弟子的名儿罢了。” “哇——”宋雨珊直接惊叹出声,她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心道怪不得高姑娘的赏花宴帖子那么难求,原来是这个原因。心里想着,她嘴里嘀咕出来。 “这是自然。否则大冷天的去那荒郊野岭做什么?受冻么?” 王悦茹没见过宁安王,但她素来对清心寡欲的男子不感兴趣。想着自家亲爹就是这等冷淡的男子,母亲跟着受了多少委屈。依她看,选夫郞,就应该选像宋世子那般风度翩翩又不乏温柔情趣的,知冷知热,否则整日里对着一根硬邦邦的木头该有多难熬? 宋雨珊捂住了脸颊,想到有可能捡到宁安王,她现在就开始高兴了:“蓝姐姐你去吗?” 蓝唯唯听了一耳朵八卦,不得不说,她也挺感兴趣的。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大雪扑簌簌地落,雪粒子打在瓦片上沙沙地响。这么冷的天,果然还是在家里猫冬更好吧? “蓝姐姐,你去嘛!”宋雨珊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才见第一面她就甩着蓝唯唯的胳膊撒娇,“你长得这么好看,定然能叫那高姑娘自惭形秽!给她一个下马威,谁叫她眼睛长头顶上!” 蓝唯唯还没说话,李嬷嬷倒是多嘴了一句:“这天儿也太冷了,姑娘身子才好……” 宋雨珊没管李嬷嬷,只是见蓝唯唯态度犹豫,于是扭得更卖力了。 李菲见状突然灵机一动,若是蓝唯唯被宁安王迷住,或者出行的路上出点事儿,众目睽睽之下出的事儿,宋蓝两家的婚事岂不是就得吹了?虽说蓝家的地位高,但宋家也是国公三等爵,宋衍前程似锦,心性最是高傲不过,定然不会愿意接受名声有瑕疵的妻子。 心一动,李菲也劝解起来:“那白马寺的红梅确实一绝。尤其雪中红梅更惊艳。往日不少文人骚客特地慕名而来,就为了一睹这雪中红梅之景。蓝姑娘病了这些时日,不如出去透透气。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庄子上一应吃住都是顶好的,倒也不必担心受冻。” “去,自然是去的。”蓝唯唯将杯子放下,眼睛微微一弯,“正好出去放放风。” 李嬷嬷有些担心,瞥了眼怂恿的宋李二人,脸上不大高兴。但见主子一脸兴冲冲的模样,倒也不好多劝。 宋雨珊顿时高兴地跳起来,全然将母亲交代的事情忘到脑后。兴冲冲道:“那蓝姐姐,三日后红梅山庄见。” 见蓝唯唯点了头,李菲心中也是一喜。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三章因为写得不是很满意,重修了。设定稍微有改动,小可爱们可能要重看前面。 第五章 送走了三个姑娘,老夫人院子的张嬷嬷就来问了。 蓝家家大业大,但子嗣却不丰。许是蓝家是外族的缘故,不兴汉家三妻四妾那一套。蓝唯唯的亲爹,不,应该说礼朝大月王蓝铮这一生就娶了一个妻。妻子十年前病逝,他便寡了多年。后来下面人送了那么几个逗乐子的他收了,但也都没名没分。 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婴。大月族里素来女子为尊,男婴,又是没名分的,自然排不到蓝唯唯这儿来。 蓝老夫人心里蓝家的后代就一个,那就是聪慧美丽的乖乖孙女儿蓝唯唯。听说她一大早大发雷霆,以为是受了什么气。想着她身子才好可别又给气得不好,客人一走就打发亲信过来问问。 小丫头将张嬷嬷请进来,张嬷嬷上前行了一礼当即就笑:“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身子已经大好了,劳祖母担心。” 蓝唯唯穿过来三个月,蓝老夫人见天儿地过来关心。若非冬日里天儿太冷,她腿脚不便,怕是这会儿会自己过来。毕竟整个南诏王族就这一个大孙女,自然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见得多,蓝唯唯与张嬷嬷也熟,当下便要赐座。 张嬷嬷就是过来瞧瞧,问问水榭那边出了什么事惹得小主子大动干戈。闻言当下连忙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忧心姑娘身子才好,别被不长眼的气坏了身子,特地命老奴过来瞧瞧。这会儿瞧着姑娘没事,也就放心了。老夫人那头儿还等着老奴回话,这便不多坐了。” 李嬷嬷连忙上前将张嬷嬷拉到一边,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些粗手粗脚的死丫头,没轻没重地差点弄坏了夫人生前最爱的鬼兰!那花精贵得很,在这大冷天的能活着就已经颇费心力。那不长眼的居然把它当寻常玩意儿,给弄到屋外头来。要不是发现得早,怕是都要冻死。” “有这事儿?”张嬷嬷跟着老夫人多年,见识还是有的。 鬼兰这等精贵的花草,是只能活在六七八月份。天热的时候。为了养好已过世的夫人那一水榭的名贵花草,水榭的银霜炭可是从未断过。 “那可不是得好好惩戒一番!”鬼兰这等毫无,把那些奴婢一家子卖了都抵不上一片叶子,“姑娘怕是气坏了,这不长眼的丫头,就该拖到静室去。” 霜华院这个水榭是蓝唯唯娘在世时就建好了的。蓝夫人喜水爱花,当初这霜华院是她改造出来给自己住的。里头移植了不知多少蓝夫人心爱的奇花异草,每一株都价值连城。怕不长眼的弄坏了她的花草,除了擅长侍弄花草的奴仆,那水榭才常年锁着不叫闲杂人等进去。只是可惜蓝夫人生产的时候落了病根子,身子一直不见好。靠水住容易受潮,这院子才给了大女儿住。 没人怀疑里头藏人,蓝老夫人此时特地派人来问,也确实是担心孙女儿气着了。 李嬷嬷闻言叹气:“姑娘仁善,黏在那小丫头年岁小初犯,花也没出大事,便小惩大诫放过了。“ 张嬷嬷听着忍不住感慨,“咱们姑娘宅心仁厚。” 打听出来出了什么事,张嬷嬷急着回去回话便也没多留。匆匆就走了。 老夫人那边前脚刚走,后脚主院那边又派人来问。 李嬷嬷还是一样的说辞,蓝唯唯爱重水榭那边的花不是一日两日。发这么大的火倒也不奇怪。送走主院那边的人,亲爹立马又命人送了一箱子猫眼大小的东珠和一堆补身子的药材过来。说是给蓝唯唯压压惊,不得不说,这压惊的方式十分令人喜欢。 李嬷嬷看着一箱子大东珠笑了一声:“正好给姑娘缝鞋上。” 财迷地摸着珠子的蓝唯唯一僵,脸都木了。对不起,是她的格调不够高。 冬日里昼短夜长,眨眼就是一日过去。霜华院门一关,又是一夜的大雪。屋里的地龙烧的好,穿个单衣都不觉得。只是这日夜里,天塌下来都雷打不动睡觉的蓝唯唯躺在榻上睡得不是很安稳。不知是不是白日里遇见宋衍的缘故,她晚上竟然做起了梦。 非常真实的梦,接连不断,一个接着一个地做。 初至这个世界的茫然,母亲早逝,临死前,她跪在床前跟着母亲一字一句的发誓。 “从今往后,你将向祖巫娘娘起誓,代替娘亲一生守护你的妹妹。是你,是你独占了生机,她才只能活在阴暗之中。你作为姐姐,你要明白,你如今的一切都是牺牲你妹妹得来的。所以娘走后,你要保护她,包容她,让她的一生健康喜乐,衣食无忧……” 小小的她流着泪,忍住即将逝去母亲的惶恐,一字一顿地郑重承诺。 画面一转,又到了她一身鲜红的嫁衣,从蓝家大宅离开的时候。 惶惶不安地十六岁少女盖着红盖头,端坐在花轿之中。她手握着玉如意,期盼又恐惧着未来。却迎来了风度翩翩又温柔体贴的相公。小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恩爱两不疑…… 再一转,她又一身狼狈地被悬挂于悬崖之上。朱钗环佩掉了一地,脚下的鞋子都掉了一只。 下方是冰冷湍急的河水,万丈高的悬崖,她都能感受到下面袭上来的冰冷水汽。耳边是李嬷嬷连翘等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以及近在耳边的嘤嘤哭泣。与她一同悬挂在悬崖之上的,还有她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亲妹妹。她听到绑匪在质问她举案齐眉的丈夫,问他救谁。 风声呼啸,冰凉的崖下风吹得她血从骨子里凉了。 她听到口口声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公选了亲妹妹。她如至冰窖,耳边是妹妹不断嘤嘤哭泣,她的脑海这一刻不断地浮现各种画面。一面是她大婚之日鲜红的盖头被人掀起,初见俊美相公时彼此眼中满眼的惊艳与心动。一面是湍急的河流之上悬崖旁边,相公愧疚躲闪的眼神…… 蓝唯唯怒从心起,一脚踹断了树枝,转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身体急速下坠,巨大的失重感叫她瞬间从梦中醒来。她满身大汗地坐起身,窗边是即将要天亮的微微蓝。 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但蓝唯唯粗重地喘着气,心里有种古怪的真实感。仿佛那些事情并非只是剧情,而是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但是,怎么可能? 她是蓝唯唯,但又不是蓝唯唯。 蓝唯唯可以为了誓言对蓝蝶影一退再退,她对蓝蝶影又没感情。再说两姐妹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宋衍根本不是她的菜,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宋衍跳崖? 喉咙里干涸得如火在烧,撕裂一般的疼痛。甩了甩脑袋,蓝唯唯掀开床帐准备下去喝点水。 刚一动,在脚踏上守夜的李嬷嬷就坐起身。李嬷嬷素来将小主子试作自己的命,守夜这种事儿她不放心旁人,都是自己亲自守的:“姑娘,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嗯,”不知是梦的缘故还是怎么,蓝唯唯听到李嬷嬷的声音有种鼻酸的感觉,“嬷嬷,我渴了。” “老奴这就去倒茶,姑娘可别下来。” 蓝唯唯低低地嗯了一声,心境多少有些变化。 李嬷嬷接连喂了蓝唯唯三杯水,她的喉咙才舒服些。见她脸色十分难看,李嬷嬷唤来了耳房守着的连翘丁香,命后厨送了些热水进来。蓝唯唯仔细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李嬷嬷才拍着她重新躺下:“姑娘莫多想,没事的,嬷嬷守着你呢。” 一边拍,一边嘴里哼起了小调。这是李嬷嬷家乡的小调,幼年时她便时常哼着哄小主子睡觉。蓝唯唯本来还觉得这般有些太将她当孩子哄了,没想到还真被哄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大亮。老太太那边传话来,叫她过去松鹤园用饭。 好几日没见大孙女,老太太想得厉害。 蓝唯唯对这个疼爱她的老太太也十分亲近,收拾了一番便过去用饭。刚一到门口,还未掀帘子,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一掀开门帘,就看到一个年过而立的样貌绮丽的男子坐在老太太右手边,他一身月牙白广袖长跑,玉冠乌发。一副博学公子哥儿的打扮。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蓝家的家主蓝唯唯的亲爹蓝铮。老太太心血来潮,招来儿子孙女一块儿用饭。 见着蓝唯唯进来,母子俩眼睛都是一亮。蓝老太太干脆招了招手,叫蓝唯唯过去她身边坐。 蓝铮见蓝唯唯头也不回地在老太太身边坐下,顿时大失所望。 蓝唯唯穿到这世界三个多月,目前为止还没见过蓝铮。倒不是蓝铮不疼女儿。事实上,蓝铮比老太太还偏心,他一共五个孩子,就只疼爱发妻生的这一个。剩下四个儿女,虽然养在北苑,也姓蓝,但蓝铮就没拿正眼瞧过。反倒是蓝唯唯还挺有长姐风范,对四个弟弟妹妹略有几分照顾。 女儿病了这三个月蓝铮在外头办事,没赶回来。几日前才回的府。碍于父亲的身份,他不好进女儿的院子,只是命库房不停地给霜华院送好东西罢了。 “就你爹迂腐!好好的大月族规矩不遵守,非学人家汉人一套!”蓝老太太还在气,“亲女儿都病得那副样子了,你还管什么男女大防。你是亲爹,看女儿还看不得?迂腐!迂腐!” 蓝王爷长得一副刁钻的美貌,却对着祖孙俩憨笑:“唯唯是不是饿了?阿娘,快开饭吧。” 蓝老夫人白了他一眼,拍拍蓝唯唯的手,嘴里还嘀嘀咕咕数落他。 早已习惯了老太太这幅模样,蓝唯唯忍不住想笑。总觉得他这便宜爹长得一副精明模样却生得一副憨憨的心肠。这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对蓝铮的感觉更有些奇怪了。或许是穿过来二十三的缘故,她总觉得自己喊才三十二的男人为亲爹有种被人占便宜的感觉。 蓝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就属蓝铮话最多。 老太太本意将蓝唯唯叫过来用饭,是想看看她的身子是不是好透了。见孙女脸色红润,精神头不错,用罢了饭便放人回去。蓝王爷追着女儿出了院子,倒是有些话想跟女儿说。但等到蓝唯唯站住,他真站到女儿面前,他也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盒交给她:“随手在外面买的,拿去戴着玩儿。” 蓝唯唯一愣,接过来,还没打开呢,蓝铮背着手跑了个没影儿。 打开,是一个羊脂白玉的兰花簪。 本以为梦做一夜就够了。蓝唯唯却接连两日都在做梦。梦里都是剧情里那些事儿,从蓝唯唯五岁落水后起,到她二十一岁跳崖结束。细枝末节一点一点清晰,就是蓝唯唯心宽得跟太平洋有的一拼都受不了。她甚至都产生‘难道我其实就是蓝唯唯本人’这种离谱的猜测。 噩梦不断,她本身精神也不大好。水榭那边又闹出蓝蝶影不吃饭的事儿。 答应了宋雨珊要赴宴,这一大早起来她的头更疼了。 红梅山庄在京郊,大冷的天儿一日肯定赶不回来。好在庄子上有客房,去赴赏梅宴都是认定了三日不回。府里藏着蓝蝶影这么个大活人在,李嬷嬷定然不能走,她留下来看着院子。 此次出去,连翘和丁香跟着。 “别管她,”或许梦境太真实了,蓝唯唯现如今很难对蓝蝶影心平气,“她不愿吃,那就叫小厨房停了送吃食。左右饿个两日也饿不死。最好点心也给停了,要不吃都别吃。” 李嬷嬷就等着蓝唯唯狠心的这一日。闻言顿时喜不自禁,忙不跌就应下:“主子放心,您不在府上这两日。老奴定然会看好小厨房,定然不叫水榭取走哪怕一块糕点。” 蓝唯唯摆摆手,扶着丁香的胳膊就上了马车。 宋家的马车早就到了,宋雨珊特地早早来蓝府这边等蓝唯唯。宋府的家丁守在车下,此时她趴在车窗边上,兴致勃勃地向蓝唯唯招手。王家的姑娘这回没来,她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天冷了她宁愿待在家。李家的姑娘蹭的宋雨珊的马车,她没有请帖只能跟宋雨珊一道走。 蓝唯唯戴着兜帽,雪白的狐皮披风一圈儿白毛。衬得她一张脸娇艳欲滴,乌发如墨。李菲眼中幽光一闪,按耐住心中妒忌,也学宋雨珊笑着向蓝唯唯招了招手。 蓝唯唯看着宋家的马车,突然对下个月的出嫁感到恶心。 淡笑着点了点头,外头的车夫马鞭一扬,马儿嘶鸣,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修的有点多,改来改去,对不起,呜呜呜呜…… 第六章 虽然不清楚这些姑娘都谁是谁,但来者都是客。蓝唯唯嫁入宋家五日,大病了一场,连面儿都没露过。正常来说,是十分不知礼的。但蓝唯唯身份特殊,乃是异姓王蓝铮的独女。听说南诏小国那边女子为尊,蓝唯唯的这身份高得就差跟龙子凤孙比肩。 她不遵守汉人的婆媳规矩,宋家人也不敢说什么。宋夫人就算心有不满,也只是叫同辈的女儿过来瞧瞧,自己倒是稳坐如山。 吸了吸鼻子,还别说,这天儿确实很冷。 手里抱着的手炉抱了这么一会儿早就不热了。蓝唯唯懒洋洋地往正屋折回。院子里积雪有半尺来深,李嬷嬷嘀咕着扫雪的婆子又偷懒,手下却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主子。自从换了个身子,蓝唯唯的五官在原先的基础上精致了许多,身体素质却差得更多。 高热了那么多天,她身子底子都烧坏了。如今她手软脚软,腿上没劲儿,走起路来都打飘儿。没人扶着,指不定就摔了。 主仆俩走得不快,一炷香也走回主屋。 李嬷嬷伸手摸了摸蓝唯唯的手背,触手冰凉。忧心她出去这一趟见了风又病,她连忙指使了小丫头去内室,拧了热帕子拿过来给蓝唯唯擦手:“都是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成天的折腾!这么爱折腾这些事儿,且给她一个明面的身份,让她折腾个够!” 这话就差点名道姓说蓝蝶影,说起来,李嬷嬷对这个二姑娘当真是深恶痛绝。 自打夫人过世,这二姑娘就像是个绑在自家姑娘身上一个甩不掉的包袱,死死拖着自家姑娘。十年里,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折腾出来的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心小的都要被她吓死。如今可算是好了,蓝蝶影剥除蓝姓,可算是甩掉这包袱了。 嘴里嘀嘀咕咕的,她见蓝唯唯手捂不热,不由忧心忡忡:“姑娘身子才好,这又冻了一下午。晚间再叫大夫来一趟,可千万别再病了。” “无碍,”蓝唯唯摆摆手,“我身上不冷。” 李嬷嬷想着不放心,又去拿了个手炉过来,塞到蓝唯唯的怀里。 这边说着话,外头小丫头报了几次。说是客人已经在花厅。 李嬷嬷瞧着主子脸上妆容有些淡,想着宋雨珊来意,叹了口气:“腮红上重些,三姑娘特地来这一趟,定然不可能只是单纯来看看。主子嫁进来都五六日了。宋夫人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呢!宋夫人拿乔,不乐意亲自过来瞧。好似来了就矮了一头似的,她便指使三姑娘过来探探情况。” 丁香听了不高兴,一边去屋里拿了一盒胭脂出来。手脚麻溜地给蓝唯唯腮红打重些一边嘴里不满地小声咕哝:“小心思可真多。汉人做事就是婆婆妈妈弯弯道道儿的,一点都不干脆……” 话音一落,便被李嬷嬷瞪了一眼。 虽然瞪丁香,李嬷嬷的心里却也是这么想。因着宋衍一个人,李嬷嬷是厌恶了宋家所有人。从上到下,他们家主子病了这么多日子,没一个人来瞧。不是说汉家人最是讲究这些虚礼?宋夫人就是装装样子,也该来瞧瞧表示一下关心。 他们敢这么想,也是蓝家有底气。蓝家作为苗疆外族,本身不属于礼朝汉人这一支。一百多年前,蓝家先祖带着南诏作为附属国归顺了礼朝。 未表重视,礼朝皇帝亲封蓝家祖上为礼朝异姓王,依旧掌握南疆一带。 倒不是礼朝不想收服南诏,而是南疆一带地势崎岖,情况特殊。礼朝皇帝曾多次派兵前往南疆,奈何都被南疆的瘴气逼退。礼朝的将士根本承受不住南疆瘴气毒气,刚一进入地界,非死即伤。最终还是将南诏交回蓝家手中。只是作为交换,南诏必须每年按规矩纳贡,必要时可为礼朝身先士卒。而蓝家,则作为礼朝唯一手握封地的异姓王留在京城。 虽为臣,蓝家的子嗣却是视同礼朝的龙子凤孙。 换言之,整个京城,除了真正受宠的龙子凤孙比蓝家子嗣高一头,其他不好说。尤其大月族以女子为尊,蓝唯唯在京城贵人圈子几乎是横着走。 吴国公宋家不过礼朝一个朝臣,蓝家人还真没放在眼里。宋夫人这般小心翼翼地拿捏婆母的身份,生怕自家吃了亏的行为,当真是叫人瞧不上。 收拾了一番,蓝唯唯便带着一帮仆从前簇后拥地去了花厅。 姑娘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眼看着来人都站起身。蓝唯唯身上还是那套鲜红的裙子。裙底袖摆绣了纯白的樱花,走起来犹如一团烈火。此时她乌发一半高梳一半披在肩头,编了细小的辫子拢在头上。玛瑙的细碎珠串垂在额前,一副有别于世家贵女的独特打扮。 乌发雪肤,眼若星辰,薄肩削背,细腰长腿,一举一动都惊艳非常。 只一眼,花厅就静下来。显然在座的姑娘没见过蓝唯唯,第一眼便被惊着了。 宋雨珊坐在花厅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愣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心口的惊叹。她今日似乎特地打扮了,身穿着一身藕粉色的直裾。个子小小的,五官生得很是漂亮。小圆脸杏核眼,见人未语先笑。此时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进来的蓝唯唯。 宋三姑娘下手是个长脸的姑娘,跟她关系似乎很是亲密。两人方才还拉着手,站起来才松了开。 “嫂子,”宋雨珊惊艳之余有些说不出话,“冒昧来拜访,是不是打搅到你了?” 不等蓝唯唯回答,她立马又道:“听说你病了这么些时日,也不晓得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无碍,”蓝唯唯弯弯嘴角,“伤寒罢了。劳你特地走这一趟。” 清越的嗓音一出,宋雨珊的盯着蓝唯唯的眼睛就更亮了。 事实上,蓝宋两家虽然有私交,也早早订了娃娃亲。但宋家十几年前就已经搬离京城,近日宋大人才被调回京城。换言之,宋雨珊往日除了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嫂子,其实没见过本人。这次上门是母亲的吩咐,她本身也存了些好奇之心。原以为蓝家姑娘是个什么病歪歪的模样,没想到人如此地超乎她的预料。 宋雨珊小姑娘素来喜欢皮相美的人,男的女的都行,长得好看,她都喜欢。原本听多了母亲在背地里嘀咕,说新嫂子拿乔,不规矩。她还挺膈应的。如今看到嫂子生的如此花容月貌,那点膈应,她早抛到脑后去。 “哪里哪里,正好我在屋里呆的闷了,你们来陪我说说话。” 蓝唯唯笑了笑,走上主位缓缓坐下。 红裙一铺开,蓝唯唯身子半倚在扶手边。白皙如玉的纤细手腕端起一杯茶,垂首饮茶。一举一动明明没有刻意规矩,却犹如在作画,仿佛真正的世家贵女就是这般。 姑娘们面面相觑,态度突然都有些拘谨。 蓝家虽是异族,但在京城却是个底气很足的大家族。大月王乃超品异姓王,手握南诏国封地。一百多年前进京,如今已经扎根此地。此次随宋雨珊过来的两个姑娘虽然也是世家姑娘,但家族势力还不足以出现在蓝唯唯的圈层。 虽然是京城人士,对于蓝唯唯这个情敌,两人一直以来都只是闻其名未见其人。 “我性子冷清,往日甚少走动。不如三妹妹引荐一二?”蓝唯唯作为主人还是得招待一二。 宋雨珊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嫂子没什么恶意,她确实只是单纯的好奇。愣了愣,她立即介绍道:“这位是礼部郎中家三姑娘,李菲,李姐姐。这位是御史中丞府的五姑娘,王悦茹,王姐姐。” 宋家入京不久,才两年不到一个年多半个月的样子。宋雨珊结识的人其实也不多,此次陪她来的两个姐姐都是与宋家有亲。李家乃宋夫人的娘家,李菲算是宋雨珊的亲娘舅家的表姐。十七岁,尚未议亲,经常去宋家小住。 李家存了与国公府亲上加亲的心思,想让她嫁给宋衍才拖到今日。 如今宋衍已经娶亲,李菲也成了老姑娘。亲事不好议,毕竟京城的贵女大多十三四岁议亲,十五岁及笄后十六岁出嫁。似李菲这般年岁,高不成低不就,还真就尴尬了。 也正是如此原因,李菲反而一门心思耗在宋衍身上。听说宋家新少夫人身子不行,她便总想着取而代之。李家人也是知晓的,默许了她的举动。 另一个是姑奶奶家的姑娘,王悦茹的母亲是宋家姑奶奶。虽然是庶出,但嫁到王家以后一直跟娘家来往,两家关系倒也十分亲密。王家倒是没打宋衍的主意,奈何王悦茹心洗尘宴上对宋世子宋衍一见倾心,少不得就有那么几分少女心思。 此次两人会陪着宋雨珊过来,不敢说司马昭之心,但多多少少有点前来比较的意思。 毕竟蓝唯唯嫁进来别的好名声没传,光传出了病秧子的名头。 第七章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蓝唯唯的皮相就叫两人望而生怯。通身的气度不说,就是这一颦一笑惹人喜爱的神情,两人突然如坐针毡。王悦茹心思浅,哪怕尽力隐藏,脸色不免都透露出几分僵硬。两人的小心思宋雨珊不知,一旁眼利的李嬷嬷却一眼看出来。 此时看着两人的眼神不由带上了一丝审视。但一想水榭那边还有一个,顿时就意兴阑珊。 蓝唯唯倒是没什么感觉,笑着与她们见了礼。 三人本被蓝唯唯的美貌震慑,见她态度如此温和,不由放下了心。 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家,话说开了,自然就融洽了。尤其宋雨珊是个活泼的,她十分喜欢蓝唯唯。这么一会儿已经拉上了蓝唯唯的手:“嫂子你是不知道,京城的姑娘都十分傲气。我都搬来京城一年多了,他们还老叫我外来人。好吧,我就是外来的,我一个外来的姑娘人生地不熟,他们故意不带我玩儿。高家姑娘这个赏梅宴的帖子可难拿了,这回还是看在嫂子你的面子上送过来……” “嫂子,你去不去啊?” 蓝唯唯每年都会受到各式各样的请帖,但她为了照看蓝蝶影,通常都是推拒的。蓝家人知晓她的脾气,似这等外面送进来的请帖,大多都不会送到蓝唯唯的手中。 嫁到宋家以后,宋家人不晓得蓝唯唯的规矩。请帖送到门房,门房直接送去了宋夫人的院子。 宋夫人想融入京城的勋贵圈子许久了,奈何一直无人引荐。娘家不顶用,引荐的都是一些末流的关系。好不容易得来这一个请帖,虽然是姑娘们交际的请帖,宋夫人也郑重对待。亲女儿宋雨珊眼看着就该议亲了,她还盼着宋雨珊能嫁入高门,自然是结识的勋贵越多越好。 请帖是宋夫人让宋雨珊带来的,意思也很明确。希望蓝唯唯去,带着宋雨珊一起。最好能借着蓝唯唯的身份让宋雨珊在各个姑娘面前长长眼,好方便开亲。 蓝唯唯梅林会这个意思,李嬷嬷领会得很彻底。并且在看到请帖的瞬间,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我明明也是世家贵女,也没输他们多少……” “可不是?”王悦茹对此深有体会,这些高门贵女眼睛长头顶上,可会以身份论人,“这回若非雨珊妹妹带我们去,我这等身连庄子门都进不得。” ……倒也不至于吧?御史中丞好歹是个正五品。高家到底什么出身,正五品官的姑娘都看不上? 还真的至于,高家出帝师,最是清贵不过的人家。 “切,当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王悦茹的胆子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赏梅花作甚要跑去京郊的庄子上?还不是那红梅山庄离白马寺近。” 李菲眼一动,没敢接话。 高家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出过两任帝师,高家嫡出的姑娘就是皇后都做得,傲也确实有傲的资本。宋家才入京城,宋雨珊年纪小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这些利害关系一摆出来,就知道那些人是真的贵人,那些人只是嘴上好听。 宋雨珊听到有人赞同,立马就好奇地接话了:“离白马寺近怎么了?” 说实话,蓝唯唯也有点好奇。这本书剧情发生了巨大变化,搞得她都不敢断定这是不是她看过的那一本。对于这些书中没提到的人和事儿,她也很感兴趣。 此时蓝唯唯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还别说,偶尔听小姑娘说八卦也挺有意思。 “你们不知道?”对上两双求知的眼睛,王悦茹顿时就来劲了,“宁安王啊!宁安王在白马寺修佛呢!红梅山庄那片红梅林就连着白马寺的后山。听说宁安王爱梅,尤爱红梅。高淑娟每年都弄几出赏梅宴,就盼着能在梅林跟宁安王偶遇,一见定终身呢。” 蓝唯唯:“……” 宁安王? 谁? 《双生并蒂莲之替身娇妻》全篇都在写狗血虐恋,视角就没脱离过蓝家和宋家,唯一写过的场外戏份,就只有夫人和小姨子挂悬崖两边二选一的场景。关于时代背景和其他人物,真的是一点笔墨都没着。 看完了整本书,蓝唯唯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 宋雨珊小姑娘一声惊叹,显然被这个八卦给震惊了。没想到那么高傲的高姑娘居然也有心上人。虽然不知这宁安王是谁,但能让高家姑娘费尽心思也想靠近的人,应当十分出类拔萃。不过,她还是发出了真诚的疑问:“宁安王为何在白马寺修佛?他是和尚吗?” “哪儿能啊!”王悦茹虽是闺阁女子,但这些年听过的传言数不胜数。问她可算是问对人,“宁安王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是太后娘娘亲子,当今圣上的幼弟。听说出世时天降祥瑞,佛音袅袅,圣上疼到骨子里。论起恩宠,就是太子殿下都得退出一射之地。这等神仙人物,圣上怎么舍得他出家?如今不过是他打小甚爱佛法,清心寡欲,在白马寺挂了个俗家弟子的名儿罢了。” “哇——”宋雨珊直接惊叹出声,她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心道怪不得高姑娘的赏花宴帖子那么难求,原来是这个原因。心里想着,她嘴里嘀咕出来。 “这是自然。否则大冷天的去那荒郊野岭做什么?受冻么?” 王悦茹没见过宁安王,但她素来对清心寡欲的男子不感兴趣。想着自家亲爹就是这等冷淡的男子,母亲跟着受了多少委屈。依她看,选夫郞,就应该选像宋世子那般风度翩翩又不乏温柔情趣的,知冷知热,否则整日里对着一根硬邦邦的木头该有多难熬? 宋雨珊捂住了脸颊,想到有可能捡到宁安王,她现在就开始高兴了:“蓝姐姐你去吗?” 蓝唯唯听了一耳朵八卦,不得不说,她也挺感兴趣的。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大雪扑簌簌地落,雪粒子打在瓦片上沙沙地响。这么冷的天,果然还是在家里猫冬更好吧? “嫂子嫂子,你去嘛!”宋雨珊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她喜欢蓝唯唯,才见第一面她就甩着蓝唯唯撒娇。她年纪还不大,十三岁,懵懂无知的年纪,说话也没把门儿:“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出来定然能叫那高姑娘自惭形秽!给她一个下马威,谁叫她眼睛长头顶上!” 蓝唯唯还没说话,李嬷嬷倒是多嘴了一句:“这天儿也太冷了,主子的身子才好……” 宋雨珊见她态度犹豫,扭得更卖力了。 李菲见状突然灵机一动,若是蓝唯唯被宁安王迷住,或者出行的路上出点事儿,众目睽睽之下出的事儿,宋蓝两家这场闹剧般的婚事岂不是就得散了?虽说蓝家的地位高,但宋家也是国公三等爵,宋衍前程似锦,心性最是高傲不过,定然不会愿意接受名声有瑕疵的妻子。 看着蓝唯唯的那张脸,她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油光。 心中有了打算,李菲不免也劝解起来:“那白马寺的红梅确实一绝。尤其雪中红梅更惊艳。往日不少文人骚客特地慕名而来,就为了一睹这雪中红梅之景。表嫂病了这些时日,不如出去透透气。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庄子上一应吃住都是顶好的,倒也不必担心受冻。” “你们都是未嫁之身,去是方便。我一个已出嫁的妇人去,是不是不妥?” 虽然她不承认自己十六岁就成妇女,但在这个破古代,她如今确实已经是已婚妇人。蓝唯唯皮笑肉不笑,该死的狗血琼瑶风。 “哪里要紧!”李菲打定了主意让蓝唯唯出去,自然是很会说话,“若是高姑娘计较表嫂是已嫁之身,便不会发请帖来。既然发了请帖,必然是真心诚意地邀请。再说了,姨母也是盼着表嫂能去,最好带雨珊去见一见世面。雨珊入京这么久,还没正经去过勋贵世家举办的各种宴会……” 蓝唯唯还没说话,一旁李嬷嬷的眉头已经蹙起来。 她十分不喜欢这个李菲李姑娘,看着闷声不吭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转。从进门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打量。 “去,自然是也能去得的。”病了这么久,蓝唯唯还真的挺想出去看看的。虽然大冷天的行动不便,但谁叫她是主子呢?有马车有仆从,这些都不是问题。 蓝唯唯啪嗒一声将杯子放下,鸦羽似的眼睫抬起来,眼睛微微一弯,“你真的想去的话,便去吧。我身子已经好了,憋在家中这么多日,正好出去放放风。” “主子,还是在家多待几日吧……”李嬷嬷有些担心。 “不必,”蓝唯唯笑笑,“正好我不在这几日,你们将小跨院收拾出来。该搬的东西搬出来,希望我回来,院子里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话一语双关,意思不言而喻。 李嬷嬷立马正色起来,应声道:“主子安心,老奴省的。” 宋雨珊不晓得蓝唯唯在打什么哑谜,她虽然听宋夫人的话来看看蓝唯唯,却并不清楚霜华院这几日闹出的动静。听到蓝唯唯答应,她顿时高兴地跳起来:“那嫂子,五日后你记得等我,我们一起去红梅山庄。” 见蓝唯唯笑着点了头,李菲心中一喜。 她难得脸上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容,好生问候了蓝唯唯,才拉着宋雨珊王悦茹离开。 几人一走,李嬷嬷脸立即沉下来。这些日子忙着照顾重病的蓝唯唯,她都没心思去管宋家这些姑娘们。出于看人的直觉,她觉得这几个姑娘都不是好相予的,尤其是那个李菲。 蓝唯唯当然知道李菲。书中李菲将来可是差点成为宋衍良妾的人。作为后期的boss,她承接了蓝唯唯演了后半场。虽然如今她是靶子,但很快靶子就该换人了。 “无碍,”蓝唯唯摆摆手,“她能拿我如何?应该烦心的是影儿姑娘才是。小跨院也快些收拾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又重新修改了一版,这回真的不会再修改了。 第八章 送走了三个姑娘,许是宋雨珊回去说了些什么,宋夫人的院子装模作样地过来问了。并非宋夫人本人过来,是雅人院的管事嬷嬷容嬷嬷。不是还珠格格里头扎紫薇的容嬷嬷,但长相也跟那位差不了多少了。穿得很是体面,面相也十分刻薄。 容嬷嬷过来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补品药材什么的,送过来就被李嬷嬷丢到一边去。 蓝家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没有?蓝唯唯从小就是拿龙眼那么大的东珠当弹珠子弹着玩儿,哪里会在乎这点小东西。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人。 这边容嬷嬷一走,那边宋家老夫人院子的张嬷嬷就来问了。 不是宋老夫人对蓝唯唯这个孙媳妇有多满意,而是蓝唯唯三日回门没回,蓝家等不及,都上门来问好几趟了。今日更是离谱,前脚容嬷嬷刚走,后脚蓝家老封君亲自上门来。此时就在宋老夫人的院子,宋老夫人哪里敢怠慢,连忙派人来请。 蓝家家大业大,但子嗣却不丰。许是蓝家是外族的缘故,不兴汉家三妻四妾那一套。蓝唯唯的亲爹,不,应该说礼朝大月王蓝铮这一生就娶了一个妻。妻子十年前病逝,他便寡了多年。后来下面人送了那么几个逗乐子的他收了,但也都没名没分。 生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婴。大月族里素来女子为尊,男婴,又是没名分的,自然排不到蓝唯唯这儿来。 蓝老夫人这心里,蓝家的后代就一个,那就是聪慧美丽的乖乖孙女儿蓝唯唯。 按照汉家的规矩,新妇出嫁三日后就该回门的。蓝唯唯没有回来,原以为是什么事儿耽搁了。特地派人上蓝家来打听。结果门房捂得跟什么似的,什么也没打听出来。蓝老夫人耐着性子等了两日,还没个结果,她老人家一大早大发雷霆。不顾外头下雪,亲自上宋家来看孙女。 这上门才晓得,乖孙女嫁到宋家就大病了一场。人已经高热了四五日,眼看着就要过去。昨儿才将将好转,怪不得送回家死死捂着消息不敢往外传!这是怕蓝家打上门来,找他们家麻烦! 事实上,蓝老太太确实想找麻烦来着。但是想着乖孙女身子才好,可别又给气得不好,这才按耐住脾气没闹腾。此时耐着性子坐在宋夫人的院子里等着。 若非冬日里天儿太冷,她腿脚不便,怕是这会儿会自己过来。毕竟整个南诏王族就这一个大孙女,自然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但眼看着汉家人的规矩,她心里还是急的冒火。若非这不是自个儿家里,老封君能将手里的拐杖敲到宋家人脑袋上去。 而此时此刻,蓝唯唯这边,前脚刚送走人,后脚小丫头将张嬷嬷请进来。张嬷嬷上前行了一礼当即就笑,客客气气的:“少夫人的身子如今可是大好了?” “身子已经大好了,劳祖母担心。” 蓝唯唯穿过来这几天没见宋老夫人过来关心,怎么今日一个来了,其他人接二连三地来?都是说好了不是? “李嬷嬷,赐座。” 张嬷嬷得了吩咐就是过来瞧瞧,顺便问问水榭那边出了什么事惹得这位身份极高的少夫人大动干戈。听说她要赐座,连忙摆手:“可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忧心少夫人身子才好,别被不长眼的气坏了身子,特地命老奴过来瞧瞧。可别忙,可别忙,这会儿瞧着少夫人没事,老奴也就放心了。老夫人那头儿还等着老奴回话,老奴这就走了,这便不多坐了。” 李嬷嬷瞧着古怪,想着外头是不是除了什么事儿。 她与这宋家人也不熟,但看张嬷嬷的态度,于是笑着走上前将张嬷嬷拉到一边说话。 都是人精,说话也方便。李嬷嬷旁敲侧击地了解了一下外头除了什么事儿。张嬷嬷也委婉地告知了蓝老夫人到来,顺便表示一下宋老夫人的关怀之意。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气氛热烈。 说着,李嬷嬷状似可惜又愤怒地叹了一口气,顺势就说起了水榭‘影儿姑娘’之事。既然蓝唯唯要剥除蓝蝶影的身份,踢出霜华院,那干脆过一道明路。将宋衍这些日子没跟正主圆房,尽跟赝品厮混的事添油加醋地乱说一气。 这话一说完,张嬷嬷脸都白了。 她全然没想到,霜华院那边拨去的几个丫头里,竟然还有人跟少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巧合?怪不得少夫人进门就大病一场,原来是气的! 惊恐之下,她手脚发麻,嘴巴却还不忘瞒住。这事儿绝对不能说,打死都得瞒住了! 若不然别说蓝家饶不了宋家,就是老夫人那边也撑不住要气吐血。听李嬷嬷以下人不长眼毁坏蓝唯唯心爱的兰花为由,封掉水榭,她忙顺着话说:“这些不长眼的丫头,确实该整治整治!李嬷嬷你莫要着急,这事儿且等今日贵客走了,老夫人合计合计,再心平气和料理。” “少夫人可是气得不轻,”李嬷嬷笑容不由带上威胁,“这满府的下人谁不晓得我家主子爱兰?就是这宋家丫头不受管教,偏要来主子头上撒撒野。好似这般才能显出自个儿的不同来!” “这等不规矩的丫头就该发卖,李嬷嬷放心,老夫人不会允许这等痴心妄想之人。” “倒也不必,”李嬷嬷冷笑,“我家主子想好了。既然世子爷这般喜爱这盆野草,留下也未必不可。这等野物可不是得尝个过瘾才晓得腻歪?正好主子想着将小跨院收拾出来,往后就用来养那盆野草吧。水榭这么好的地方,还是锁了好。” “正好我们主子也大度,给世子爷纳个妾也不是不可。但是怎么个纳妾法儿,还得长辈们给个章程。”李嬷嬷皮笑肉不笑。 “是是是,”张嬷嬷赔笑,“这事儿我回去立马跟老夫人说。”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临走之前,张嬷嬷怕隔墙有耳,不好听的话传出去叫蓝家人知晓。还故意扬高了声音。 两人说话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那些粗手粗脚的死丫头,没轻没重地差点弄坏了少夫人最爱的鬼兰!那花精贵得很,在这大冷天的能活着就已经颇费心力。那不长眼的居然给弄到屋外头来。要不是发现得早,怕是都要冻死。似这等没皮没脸的下人,就该赶出去!” “可不是?”张嬷嬷应和,“正好老夫人这边有个不错品相的兰花,一会儿给少夫人送来。” 外人不清楚两人说什么,只当水榭那边真养着蓝唯唯的兰花。有那有见识有眼力的知晓,鬼兰这等精贵的花草,是只能活在六七八月份。天热的时候。若是当真在这寒冬腊月养活一盆鬼兰,那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 “那可不是得好好惩戒一番!”鬼兰这等毫无,把那些奴婢一家子卖了都抵不上一片叶子,“姑娘怕是气坏了,这不长眼的丫头,就该拖到静室去。” 李嬷嬷叹气:“姑娘仁善,黏在那小丫头年岁小初犯,花也没出大事,便小惩大诫放过了。“ 张嬷嬷憋着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感慨,“咱们姑娘宅心仁厚。” 打听出来出了什么事,张嬷嬷急着回去回话便也没多留。匆匆就走了。 霜华院这个水榭是蓝唯唯嫁进来才返修的。知道蓝唯唯喜水爱花,不得不说,当初改造出来就是为了叫这个金贵的孙媳妇住得舒服。里头也确实移植了不知多少奇花异草。不说每一株都价值连城,但确实都不是便宜东西。 在蓝唯唯尚未嫁进来之前,宋夫人抠抠搜搜的,怕不长眼的弄坏了这些名贵的花草。除了擅长侍弄花草的奴仆,那水榭的门都是上了锁不叫闲杂人等进去的。只是可惜这特地为蓝唯唯准备的水榭住了蓝蝶影,倒是惹来一肚子的恶心。 没人怀疑里头藏人,宋老夫人在特地派人来问之后,立即就暗暗憋了一通火。 不敢在蓝老夫人面前表现,硬生生笑着把事情给应付过去。蓝老夫人得知蓝唯唯身子已经大好,只是还很虚弱,不便于见风。倒也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虽然没见到蓝唯唯,但见到李嬷嬷也是信了,“好生照看你们主子。往后除了这事儿可千万别再瞒着老身。若是老身的乖孙女有个三长两短,老身拿个龙头拐杖就亲自来教训。” 蓝老夫人那边前脚刚走,后脚主院那边又派人来问。不是旁人,正是蓝铮那个凶戾的异姓王。他不如母亲心系,记挂着汉家回门的规矩。只是好些日子没瞧见乖女,他亲自来瞧瞧。此时正好是下朝不久,他没乘马车,只骑了一匹马就来了。 李嬷嬷还是一样的说辞。 左右蓝唯唯爱重花这事儿不是一日两日,爱兰花也是出了名儿的。当初蓝铮弄坏了一盆她心爱的吊兰,小姑娘差点没把他胡子给拔掉。听说她因着兰花在宋家折腾,倒也不奇怪。 蓝铮毕竟是男人,心里记挂着女儿,也不方便去屋里瞧。人就在宋家外院坐了会儿,冷脸跟宋国公喝了两盏茶,背着手就走了。不过他前脚刚走,后脚亲爹的随从立马快马送来一箱子猫眼大小的东珠和一堆补身子的药材过来。 说是给蓝唯唯压压惊,不得不说,这压惊的方式十分令人喜欢。 李嬷嬷看着一箱子大东珠笑了一声:“这回去红梅山庄做客,正好给主子缝鞋上。” 财迷地摸着珠子的蓝唯唯一僵,脸都木了。对不起,是她的格调不够高。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再也不修了 第九章 冬日里昼短夜长,眨眼就是一日过去。霜华院门一关,又是一夜的大雪。屋里的地龙烧的好,穿个单衣都不觉得。只是这日夜里,天塌下来都雷打不动睡觉的蓝唯唯躺在榻上睡得不是很安稳。不知是不是白日里遇见宋衍的缘故,她晚上竟然做起了梦。 非常真实的梦,接连不断,一个接着一个地做。 初至这个世界的茫然,母亲早逝,临死前,她跪在床前跟着母亲一字一句的发誓。 “从今往后,你将向祖巫娘娘起誓,代替娘亲一生守护你的妹妹。是你,是你独占了生机,她才只能活在阴暗之中。你作为姐姐,你要明白,你如今的一切都是牺牲你妹妹得来的。所以娘走后,你要保护她,包容她,让她的一生健康喜乐,衣食无忧……” 小小的她流着泪,忍住即将逝去母亲的惶恐,一字一顿地郑重承诺。 画面一转,又到了她一身鲜红的嫁衣,从蓝家大宅离开的时候。 惶惶不安地十六岁少女盖着红盖头,端坐在花轿之中。她手握着玉如意,期盼又恐惧着未来。却迎来了风度翩翩又温柔体贴的相公。小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红袖添香,恩爱两不疑…… 再一转,她又一身狼狈地被悬挂于悬崖之上。朱钗环佩掉了一地,脚下的鞋子都掉了一只。 下方是冰冷湍急的河水,万丈高的悬崖,她都能感受到下面袭上来的冰冷水汽。耳边是李嬷嬷连翘等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以及近在耳边的嘤嘤哭泣。与她一同悬挂在悬崖之上的,还有她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亲妹妹。她听到绑匪在质问她举案齐眉的丈夫,问他就谁。 风声呼啸,冰凉的崖下风吹得她血从骨子里凉了。 她听到口口声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公选了亲妹妹。她如至冰窖,耳边是妹妹不断嘤嘤哭泣,她的脑海这一刻不断地浮现各种画面。一面是她大婚之日鲜红的盖头被人掀起,初见俊美相公时彼此眼中满眼的惊艳与心动。一面是湍急的河流之上悬崖旁边,相公愧疚躲闪的眼神…… 蓝唯唯怒从心起,一脚踹断了树枝,转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身体急速下坠,巨大的失重感叫她瞬间从梦中醒来。她满身大汗地坐起身,窗边是即将要天亮的微微蓝。 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但蓝唯唯粗重地喘着气,心里有种古怪的真实感。仿佛那些事情并非只是剧情,而是真实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但是,怎么可能? 她是蓝唯唯,但又不是蓝唯唯。 蓝唯唯可以为了誓言对蓝蝶影一退再退,她对蓝蝶影又没感情。再说两姐妹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宋衍根本不是她的菜,她怎么可能会为了宋衍跳崖? 喉咙里干涸得如火在烧,撕裂一般的疼痛。甩了甩脑袋,蓝唯唯掀开床帐准备下去喝点水。 刚一动,在脚踏上守夜的李嬷嬷就坐起身。李嬷嬷素来将小主子试作自己的命,守夜这种事儿她不放心旁人,都是自己亲自守的:“主子,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嗯,”不知是梦的缘故还是怎么,蓝唯唯听到李嬷嬷的声音有种鼻酸的感觉,“嬷嬷,我渴了。” “老奴这就去倒茶,地上凉,主子可别下来。” 蓝唯唯低低地嗯了一声,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 李嬷嬷接连喂了蓝唯唯三杯水,她的喉咙才舒服些。见她脸色十分难看,李嬷嬷唤来了耳房守着的连翘丁香,命后厨送了些热水进来。蓝唯唯仔细沐浴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李嬷嬷才拍着她重新躺下:“主子莫多想,没事的,嬷嬷守着你呢。” 一边拍,一边嘴里哼起了小调。这是李嬷嬷家乡的小调,幼年时她便时常哼着哄小主子睡觉。蓝唯唯本来还觉得这般有些太将她当孩子哄了,没想到还真被哄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大亮。宋家老太太那边传话来,叫她过去松鹤园用饭。 说起来也真的有意思。不知道蓝蝶影是怎么哄宋衍的。出事这几日,宋老夫人都关怀了好几次。宋衍那边是一点苗头都没有。他好像不知主屋这边还主着个人,或者干脆就以为蓝唯唯住水榭。明明霜华院来了几回,愣是没往主屋这边瞧上一回。 宋老夫人声称好些日子没见长孙媳妇了,想得厉害。 蓝唯唯都要笑了,她根本就没见过她好吗?睁眼说瞎话也真的是可以,这种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瞎话还要说,真的是很要面子了。 对这个老太太的要求,蓝唯唯到没什么感觉,收拾了一番便过去用饭。 刚一到门口,还未掀帘子,就听到里头欢声笑语。一掀开门帘,就看到一个年过而立的样貌绮丽的男子坐在老太太右手边,他一身月牙白广袖长跑,玉冠乌发。一副博学公子哥儿的打扮。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蓝家的家主蓝唯唯的亲爹蓝铮。 老爹蓝铮心血来潮,跑来宋家要跟女儿一块儿用饭。一旁宋家人脸都绿了,可以说是非常痛苦。 蓝铮却好似瞧不见似的,只一双眼睛看着自个儿女儿。见着蓝唯唯缓步走进来。他那双与蓝唯唯极为相似的眼睛噌地一亮。宋老太太干脆招了招手,叫蓝唯唯过去她身边坐。 蓝铮见蓝唯唯头也不回地在宋老太太身边坐下,顿时大失所望。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笑眯眯地点头。 这是蓝唯唯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父亲,不得不说,感觉很奇特。年轻俊美的父亲,看起来更像是熊掌。蓝铮不仅长得美,心还歪。他偏心已经是偏出名儿,他一共有五个孩子,但这一辈子就只疼爱发妻生的这一个。剩下四个儿女,虽然养在蓝家的北苑。虽然也给了蓝姓氏,但蓝铮就从来没拿正眼瞧过。反倒是蓝唯唯还挺有长姐风范,在蓝家时,对四个弟弟妹妹略有几分照顾。 蓝铮外出办事,几日前才回的府。碍于父亲的身份不好直接进女儿的婆家,只是这段时日一直命库房不停地给女儿送好东西罢了。 蓝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蓝铮不停地给女儿夹菜,嘘寒问暖话最多。 宋家一家子都不知该说什么,笑也不是,说话也不是。 宋老太太本意将蓝唯唯叫过来用饭,是想给蓝铮看看他女儿的身子是不是好透了。见孙媳妇儿脸色红润,精神头不错,用罢了饭便放人回去。 蓝铮见蓝唯唯确实身子好了,也懒得吃宋家的饭。毕竟要什么山珍海味,蓝家没有?他话都不多与宋家人说,追着女儿便出了松鹤园院子。但等到蓝唯唯站住,他真站到女儿面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体己的话。干巴巴地问了日常起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盒交给她:“随手在外面买的,拿去戴着玩儿。” 蓝唯唯一愣,接过来,还没打开呢,蓝铮背着手跑了个没影儿。 打开,是一个羊脂白玉的兰花簪。 本以为梦做一夜就够了。蓝唯唯却接连两日都在做梦。梦里都是剧情里那些事儿,从蓝唯唯五岁落水后起,到她二十一岁跳崖结束。细枝末节一点一点清晰,就是蓝唯唯心宽得跟太平洋有的一拼都受不了。她甚至都产生‘难道我其实就是蓝唯唯本人’这种离谱的猜测。 噩梦不断,她本身精神也不大好。水榭那边又闹出蓝蝶影不吃饭的事儿。 答应了宋雨珊要赴宴,这一大早起来她的头更疼了。 红梅山庄在京郊,大冷的天儿一日肯定赶不回来。好在庄子上有客房,去赴赏梅宴都是认定了三日不回。府里藏着蓝蝶影这么个大活人在,李嬷嬷定然不能走,她留下来看着院子。 此次出去,连翘和丁香跟着。 “别管她,”或许梦境太真实了,蓝唯唯现如今很难对蓝蝶影心平气,“她不愿吃,那就叫小厨房停了送吃食。左右饿个两日也饿不死。最好点心也给停了,要不吃都别吃。” 李嬷嬷就等着蓝唯唯狠心的这一日。闻言顿时喜不自禁,忙不跌就应下:“主子放心,您不在府上这两日。老奴定然会看好小厨房,定然不叫水榭取走哪怕一块糕点。” 蓝唯唯摆摆手,扶着丁香的胳膊就上了马车。 宋雨珊的马车早就在外面等了,只有一辆大马车。此时小姑娘趴在车窗边上,身子伸出了车窗口正兴致勃勃地向蓝唯唯招手。王家的姑娘这回没来,她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天冷了她宁愿待在家。李家的姑娘蹭的宋雨珊的马车,她没有请帖,是跟宋雨珊一道走。 蓝唯唯戴着兜帽,雪白的狐皮披风一圈儿白毛。衬得她一张脸娇艳欲滴,乌发如墨。李菲眼中幽光一闪,按耐住妒忌,也学宋雨珊笑着向蓝唯唯招了招手。 蓝唯唯点了点头,外头车夫马鞭一扬,马儿嘶鸣,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马车吱呀吱呀地往城外走,在皑皑白雪上压出整齐的两道痕。偶尔咔嚓一声压断路上断裂掉落的树枝。呼啸的寒风吹过,行人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车是独属于蓝唯唯的,专门设计,挤一挤容纳数十人不成问题。里头设了软榻和茶几,地上也铺设了厚厚的地毯。边边角角都用厚实的皮毛包着,即便外头寒风凌冽,马车里倒是不嫌冷。蓝唯唯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的连翘在小心地煮着茶。 夜里做梦睡得不好,蓝唯唯实在扛不住精神有些萎靡。大雪天马车走得慢,这般晃晃悠悠的,渐渐的,她的一双眼睛就闭上了。 等她醒来,马车已经在山庄门口停下。 丁香刚准备上前叫她,就见自家主子已经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睡一觉,蓝唯唯的精神好多了。 赏梅宴不仅仅是贵女,此时山庄的门口便停了许多世家的马车。送自家姐妹前来赴宴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蓝唯唯没掀帘子都听到女子暗含喜色的惊呼。连翘瞧她脸上的妆容有些睡花了,忙从一旁的暗格拿出一套胭脂水粉预备替她补妆。 咸鱼没什么特殊技能,就是擅长彩妆。现代她一面是个社畜一面还是个美妆博主来着。不出门脸怎么捣鼓都行,出门了就得漂漂亮亮。 蓝唯唯接过黛笔,根据今日的氛围给自己弄了个应景的氛围感桃花妆。 妆容一出来,仿佛没上妆。看不出痕迹,却又比原先本就出众的皮相又美上了一个台阶。连翘在一旁都惊呆了,没想过妆还可以这般上。对于自家姑娘突然会上妆没觉得丝毫奇怪,呆呆地盯了半晌,一脸佩服地感慨:“不愧是咱们姑娘,手就是巧!” “那可不!”丁香一脸自豪地点头,非常认可,“咱主子可是京城书画一绝!” “啊?有这事?”蓝唯唯惊了。她是知道书中蓝唯唯才华不错,她其实也学过水粉。原以为混混应该能糊弄,但蓝唯唯是京城书画一绝? “自然,咱们王爷亲口说的。老太太也这么说!” 蓝唯唯鞠了一把冷汗:“……”哦,那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修我就是汪汪 第十章 红梅山庄前马车云集,因为大雪,无序地挤在门口。 高家的仆从正在大门口迎客,喊着笑脸将宾客一个接着一个往庄子里头引。蓝唯唯的马车走得慢了一步,宋雨珊的马车先过去了,她的还夹在吏部尚书府的马车和临安郡王府马车之间。外头的大雪不知何时小了些,风也停了。女宾们花枝招展地在各自家中兄长仆从的陪同下,正聚在一处寒暄。 庄子门前的积雪早上刚铲过,因着小雪又铺了薄薄的一层。仆从们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主子,遇到相熟世家的公子,姑娘们含羞地侧身福了福礼。 高家操持的赏梅宴明面上邀请的是同龄的姑娘们,但出身显赫的世家贵女自然不会只身前往。毕竟是出门在外三四日,都是默许家中适龄的兄弟想陪。红梅山庄也准备了男宾休息的客房,高家还派了德高望重的长辈在,倒也不怕男女授受不清。 车夫已经停好了车,取来车蹬子放在门边,正举着一把伞在马车外头候着:“主子,三姑娘跟表姑娘已经先行进去了,咱们是不是也快些?” 说话的车夫是蓝唯唯从蓝家带过来的,陪房林妈妈的相公,蓝唯唯往日用惯的车夫。因着伺候的时日久了,说话很有几分亲近的味道。 “三姑娘怎么自个儿进去了?咱们主子还在这等她呢!”连翘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来,很是不高兴。 这宋家不知怎么回事,从上至下,就没一个做事有章程的。 宋老夫人死要面子不管事,宋夫人就因为新媳妇儿次日称病没给她敬茶,自持身份连新媳妇儿的面都不乐意见。宋家姑爷就更离谱了,几次三番入霜华院都略过主屋,跟个冒牌货打得火热……瞧着正常些的三姑娘,结果也是个没规矩的!新嫂子说抛下就抛下! 丁香听这话就笑了,她压低了嗓音刺道:“她要进去便让她进去呗,难不成咱们主子出门一趟还得替宋家看孩子?没咱们主子撑场面,宋家在那些勋贵跟前难道还有多大体面不成?”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连翘虽然也是这么觉得,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分寸。嫁人了,到底跟在蓝家做姑娘时候有区别,“咱们主子嫁入宋家,如今也是宋家媳妇。跟宋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三姑娘出了什么丑,咱们主子脸上也不好看。” 说着,她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蓝唯唯,“主子?” “无碍。”只要不会掉块肉,丢脸也是丢宋家人的脸,无所谓。蓝唯唯掀了车窗帘子往外打量了一眼,刚张口说了两个字,一口冷风灌进喉咙里。这冰寒刺骨的冷风给她呛的,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鼻腔仿佛迅速结了冰,生疼的感觉再次提醒了她,她果然是个南方人。 “先进去吧。” 既然宋雨珊已经领着李菲先进院子了,也没有在这里等的必要。蓝唯唯扶着连翘的胳膊下了马车。赶紧裹紧兜帽,快步往台阶上走去。 宋家的马车在这些马车中十分陌生。毕竟拿到高家请帖来参宴的都是相熟的世家,即便不算太相熟,但在各家的宴上都碰过面儿。宋家才搬入京城一年多,宋夫人又至今为止没在贵妇人圈子走动过,见陌生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行色匆匆的模样,自然显得突兀。 不过贵子贵女们只是悄悄投来打量的眼神,并不明显。敏锐的人会察觉,但蓝唯唯实在冷得厉害,只想快点进去暖和一下,连个眼风都懒得给。 这态度叫人好奇,几个姑娘凑在一起不免猜起了蓝唯唯的身份。 “家徽瞧着像是生人,去岁吴国公回京述职,宋家一家子搬回京城。许是宋家的姑娘……”其中一个通晓时政的公子冬日里拿了一把纸扇敲了敲手掌,猜测了一句。 “宋家?吴国公?没听说过。”姑娘们哪里知晓什么吴国公,但既然是国公,那就是有爵位的人家。 “难道是新贵?” “宋家不算新贵,宋家也算两朝元老了。” 低沉的嗓音突兀地插.进来,说话的几人抬眸一看。远处一个一身鸦青色长袄的金冠公子从风雪中走出来,高挑的身形显得极为俊逸。他才说一句话,几个姑娘就一个个都红了脸。这金冠公子见状弯了弯漂亮的桃花眼,见怪不怪了。 他走得不快,小厮举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主仆二人只是随意地走动,便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只是宋大人领着一家子去关外守了十几年边关,淡出了京城的圈子罢了。” “原来如此……” “苏公子。”姑娘们脸颊红红地给苏连城见了礼,激动得眼睛都冒了水光。 没想到这回赏梅宴还邀请了苏连城,高家可真是有本事!大冬天的跑这一趟,可当真没白跑! “那位想必就是宋家的千金了。”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对已经站在大门口的纤细身影望过去。蓝唯唯的身形算是纤细且高挑的,骨相极美。只是一个背影便能叫人浮想联翩。 苏连城也是第一次听说宋家人赴宴,说起来这宋家一家子古怪的很。宋老爷子父子俩回京述职之后便回了关外,留了一家子妇孺以及一个嫡长孙在京。宋老夫人听说是国公爷当初在外打仗夫妻之实带回来的关外农家女,不识字,也不懂贵人规矩。素来不跟京城贵族打交道。宋夫人倒是京城人士,但娘家地位不高,行事颇为小家子气,京城贵妇人们都不乐意与她打交道…… 这么说来,宋家一家子好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消失在京城的贵人圈子。或者该说,这一家子竟然没一个有本事的,在京城贵人圈子立足。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说不上来的嘲弄:果然娶妻还得娶贤…… 蓝唯唯还不晓得众人对宋家是个什么态度,连翘将帖子给了门房,立即就有小丫头过来给他们带路。她跺了跺冻得有些生疼的脚,微笑地看着这小丫头。小丫头明白蓝唯唯的意思,一路上也不多耽搁,只尽快带着主仆三人穿过前庭,花园,抵达了后院的暖厅。 她到时,暖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姑娘们坐在一处说话,不管相熟不相熟,都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说着话。蓝唯唯方才还在回廊那边呢,老远就听到屋里传出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下人厚重的门帘一掀,一股热浪扑到脸上。 蓝唯唯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翘忙走过来替她解开斗篷,递到了门边一个守门的丫鬟手中。那丫鬟去将斗篷挂上,丁香忙顺手替主子理了理头发,一屋子的眼睛就看过来,瞬间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眼前女子纤细窈窕,桃花含情目,冰肌玉骨,美如墨画。一身鲜红的广绣长裙,出众的骨相让她大冬日的不见丝毫臃肿。只是一个照面,屋子里为之一静。 再一看头顶,头发已经梳上去,梳的是妇人髻。 高家的姑娘早已端坐在主座儿之上,丫鬟连忙上前耳语两句。本来还稳稳坐着的高淑仪连忙笑眯眯地就站起来,亲自迎了上来:“宋少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淑仪失礼了。” 宋少夫人四个字冒出来,姑娘们还没反应过来。好半天反应过来宋少夫人就是大月王独女蓝唯唯,在座的姑娘就都站起身来。 一个个都是世家精心教养的姑娘,京城错综复杂的世家关系是她们从小就学的必修课。毕竟不长眼的得罪贵人,指不定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姑娘们这方面都教育的十分仔细。且不说宋少夫人算个什么身份,大月王的独女,那是比不受宠的公主都要尊贵的人。 没得蓝唯唯还没落座,她们这些人倒是坐的稳稳当当的。 热闹的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宋雨珊茫然地发现身边人都站起身,后知后觉地看向众人殷勤的地方。结果看到那个眼睛都不往她身上瞥的高家姑娘正亲热地拉着自家嫂子的胳膊,笑盈盈地引她去上首坐。宋雨珊顿时就诧异了,手一指就脱口而出:“哎,他们怎么这么巴结……” 话还没说完呢,被李菲眼疾手快地给捂住了嘴。李菲差点没被自己这表妹蠢死。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这么大声地说出这种话?!又不是乡野村妇,怎么说话还指人的! 虽然李菲捂的及时,但众人还是听到了。都拿眼睛看蓝唯唯,蓝唯唯只当自己没听见没看见,端起手边一杯热茶,轻轻地呷了一口茶。 凝滞了一息的气氛瞬间恢复了,在座的都是大家族里的人精。很自然地将话题又续上了。 高姑娘热情地给蓝唯唯介绍了几个姑娘,正好是京城号称四大才女的四个高门贵女。户部尚书的嫡次女严琳琅,临安郡主的长女方思思,还有礼部尚书的嫡长女苏秀荣。加上高淑仪,刚好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四大才女。 蓝唯唯:“……失敬失敬。”原来这本狗血除了‘你爱我,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你又爱我’以外,居然还有四大才女这么社死的设定?这特么难道还抄袭了唐伯虎点秋香? 很快蓝唯唯就发现,不仅有京城四大才女,还有京城四大才子。片刻后,领着一众公子风度翩翩走进暖厅的男宾里头,打头的一个就是京城四大才子之首。 是一个姓苏的公子,名字叫什么不清楚,似乎是苏秀荣的兄长。 怪不得一屋子人捧着这个苏秀荣…… 说起来,高淑仪也是胆大,搞了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赏梅宴不算,还明目张胆地将男宾跟女宾混在一处。虽说中间用一道屏风掩耳盗铃,但两边连喘气儿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何况透明的屏风根本就遮不住,隔着一层薄纱,行动之间完全是在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边男宾们一上座,蓝唯唯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世家贵女们举手投足的姿势都摆出了花儿来。 果然真不愧是琼瑶风小言吗?恨嫁的不止蓝蝶影,全员女子恨嫁? 第十一章 说起来,这高家操持赏梅宴不是一回两回。 自打十五年前高皇后姑娘时期第一次举办赏梅宴,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一眼相中,这个宴便会每年都备上一回。不得不说,高家的这个宴虽耗时耗力,却给高家带来不少好名声。高家姑娘金贵的名声也是从这个赏梅宴开始的。 如今京城贵族姑娘里头,除了王孙公主,也就高家姑娘格外的金贵。 高家赏梅宴,蓝唯唯是第一次听说。哪怕她看完全本小说,高家女一女难求这种说法也是第一次。 不过她已经嫁人了,不管嫁的是人是鬼,这些事跟她无关。哪怕蓝唯唯端坐其中,出众的容貌映衬得一众少女黯淡无光,也没人故意来攀扯她什么。 姑娘们身份都差不多,除蓝唯唯这个头一次出现的异姓王独女身份有些特殊以外,剩下的人里谁没有比谁高贵多少。李菲这种蹭宋雨珊的请帖来的不算,其余的姑娘哪个不是三品四品要员的嫡出子嗣?一群自恃身份的贵女凑在一处,可不就是得争一个高低尊卑? 都是捧在手心长大的,哪个都不乐意当陪衬。尤其屏风那一头坐着京城里家世才貌都不错的公子哥儿,可不得显出来才好挑夫婿。 果然坐下没一会儿,高淑仪便提议所有人移步后山的梅林。 今日也算是应景,雪虽然一直没停,但风却不算大。穿得厚实一些,倒也不算冷。 既然是出门在外,又没有什么长辈在场,男宾女宾便没分得那般太清楚。红梅林子那边席位是依照面对面两列排的,男女对面坐着,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因着这次赏梅宴正好赶上下雪,但既然是为赏梅。自然不能躲在屋里。高家人早就在梅林搭建好了棚子,怕风吹得冷,多置办了些火盆。 棚子的四周布满火盆,火这么一烧起来,棚子里暖洋洋的。 姑娘们按照高家人的安排一一落了座。姑娘们难得与外男见着,个个面上都有些羞涩。不过张口多说几句话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说开了。 人人面上带笑,轻言细语瞧着其乐融融一团和气。 世家贵族们室内活动也就那么老几样,蓝唯唯闭着眼睛都知道,要么投壶,要么马陆,再要么就是吟诗作对,或者当场作画。 果不然,说着说着,就有人想要来展示一二。 都来到高家的赏梅宴,谁不是有备而来? 茶水一上,立即就有人提议作诗。其中颇有诗才的苏秀荣便提议以雪做题,以茶代酒,众人都做一首五言律诗出来:“咱们就是当个乐子。叫仆从去取些梅花来,一人发一枝。觉得做得好呢,便将手中那枝梅花赠与作诗之人。谁得的梅花多,谁便拔得头筹。拔得头筹的人便是咱们这里最富诗才之人。谁得的梅花最少,便罚她以茶代酒痛饮三杯。头筹并最末的两位当众给咱们展示一下绝技!如何?” “瞧你这话说的,拔的头筹的人岂不是只得了个虚名?不仅没得好处,还得劳累给在座各位取乐?” 这话说的,苏秀荣的脸当场就绿了。 她此番话的本意是给拔得头筹的人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这么好的机会顺水推舟的一件事,怎么到了这人口中跟妓子一般无两! 苏秀荣脸色不好看:“私下里展示一二,不曾传到外头去,怎么就是供人取乐?” “难道不是?”有人赞同,自然就有人不乐意。有那家中规矩严格的,自觉被冒犯,“时下酒宴上助兴的人,从来都不是正经身份。咱们都是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哪有当众表演的!” “反正我是不会!吟诗作画跳舞奏乐,我样样不行。” 有人喜欢做这等扬名之事,有人就看不得孔雀开屏还硬装着不得已的行径。将军府曹家的姑娘就十分膈应,这些所谓贵女们无论哪个宴会都要作诗作画。仿佛她们有多身负多大才情,堪比文豪似的! 曹媛媛是十分厌烦,她打小跟兄长一块儿长大。书没有读进去多少,长这么大光会舞刀弄枪。连字儿都是认得个半桶水,别提吟诗作画。可这些世家贵女们次次宴会都要搞一回,弄得她神烦。她瞥了一眼下巴昂的快上天的苏秀荣。这回若不是亲娘硬逼着,曹媛媛根本就不乐意过来。 “那我这种大老粗不会作诗,直接认输行不行?”曹媛媛很干脆地就认输,“或者你们自己比,别算我!” 苏秀荣被挤兑了几句,小脸儿气得都铁青。别看着书香门第出身,苏秀荣可惯来不是什么好脾气。家里养的娇在其次,实则是有一个好哥哥。有苏连城在,她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这还是第一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她没脸! 这边脸色这么一拉,本还有些热烈的气氛顿时就冷下来。 曹媛媛眨巴着眼睛看到一圈姑娘脸色难看,白眼都翻上天。在座的姑娘至少一大半盼着跟苏秀荣打好关系,等着入苏家夫人的眼。有那急迫的,几次瞥向拿着把扇子遮脸,不知在想什么的苏连城,心中一急,立即就帮腔地开口讥讽起曹媛媛来。 “文盲就是文盲,”尖刻的话脱口而出,“腹中无二两墨,确实早点认输为好。” “就是!”应声的不是旁人,竟然是宋雨珊。 李菲捂都捂不住宋雨珊的嘴,这响亮的一声,立即引来曹媛媛的瞪视。 武安侯府的姑娘,这可不是一般人。李菲已经开始后悔,大冷天的后背汗都冒出来。早知道宋雨珊不分场合地乱说话,还不如等蓝唯唯一起。如今分开坐,倒是她成了靶子。心里心虚着,她忍不住就怪起了蓝唯唯。作为嫂子,怎么能不管丈夫的亲妹妹就这么一个人独坐一桌? 这等没心没肺的女子,当不了事儿,根本就不配表哥! 且不说李菲心中怎么想,曹媛媛一听这话就炸了。 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武安侯,正二品大将军的女儿。平常不来掺和这些贵女的宴会,倒是没机会叫这些人见识一下她的厉害。她曹媛媛别的不会,就是气人很会。于是柳眉一挑,嘴一歪,三言两语的,言辞犀利地直刺得那姑娘脸红脖子粗。 那姑娘手点着曹媛媛的鼻子:“你……” “我?”曹媛媛笑,“我不会作诗我承认了啊,有什么不对?你们难道还不准我做人诚实一点?” 眼看着好几个脸上笑容都挂不住,一旁老神在在端坐高位的蓝唯唯嘴角无声无息地咧到了耳朵根。没办法,穿到这破地方也没什么乐子可以看,就这些姑娘们撕逼还挺精彩! ‘噗嗤——’ 梅林伸出,一道轻轻的笑声消散在风中。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站在一颗红梅树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棚子中的人。黑衣裳的公子一甩高马尾,瞧得直乐。男人都好好颜色,隔得老远,两人也能一眼看到人群中最瞩目的蓝唯唯。坐的位置高,又生的那样一副花容月貌,实在是打眼。 黑衣裳的公子眼睛在蓝唯唯身上饶了好几圈,忍不住就小声问了:“那位到底是谁家的小妇人?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笑出来,她居然敢笑……” “嗯?” 笔直地立在雪中,身形如松,白衣裳的男人的肩头落满了积雪。雪光映衬着眼底清凉,仿佛雪落一身清辉,清透无边。胸前一串木刻佛珠,身无他物。他满头青丝如最上等的绸缎披在肩头,用一根缎带半束低马尾,与白色的衣袍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 雪越下越大,她鸦羽似的眼睫上落了一层霜白的雪粒子:“谁?” “就那个,正主位右下手第一个,那个红衣裳的女子。” 闻言眼睫稍稍抬起,男子一双如含远山的眸子静静地落到蓝唯唯身上。定定地大量了许久,他清淡如崖上白雪的冰凉嗓音不紧不慢道:“不认得。” “你能认得才怪。”桑林嗤笑,闻言不遗余力地挤兑他,“满京城的女子,你认得谁?就连宫里你那些侄女儿姐妹,估计脸都对不上名儿。” 周薄言平静的脸色无波无澜,并不反驳。他确实不认得,也不需要都认得。 “咱们宁安王心目中除了佛主,万千红颜皆枯骨。啧啧,你又晓得什么是美什么是丑?自个儿生得那副样子,镜子一照,你还能看得上谁?”桑林摇头晃脑地感叹着,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人群中鲜红的仿佛一团火的小妇人。那么多未出阁的姑娘家,就她一个梳了妇人髻的在其中。 “瞧着年岁也不大啊,怎么就成婚了……” 桑林还在嘀咕到底谁那么好的运道,娶了此等美人。身边的白衣男人已经不感兴趣地迈开脚步,往梅林深处走去。颀长的背影在雪中好似一幅水墨,每一步都极致风雅。 “白费了这一副好皮相,老天爷竟是给了木头!” 这片梅林连接着白象寺的后山。每回周薄言从外面回来,总是要穿过这片梅林。 他脚步很轻,走在雪地中留下咯吱咯吱的细微神像。他的动作看似缓慢,但桑林不过是多瞄几眼蓝唯唯的功夫,身边人已经在道路的那头。 眼看着没了人,赶紧大步追上去:“你等等我。” 前面的人没有等,步子不紧不慢,转眼间身形隐没在一片鲜红之中。 而此时此刻,高座之上高淑仪作为东道主眼看着姑娘们有了火气,面色都不算愉快。她自然不能真叫这些姑娘闹起来。连忙笑着打了个圆场,将这件事给圆过去。 “好了好了,天冷了,先饮一杯热酒暖暖身子。”作诗少不了酒,“都是姑娘们吃刚好的果酒,既然要作诗。先从简单的来。不如先行酒令,热闹一番。” 说着,她拍拍手,仆从们端着膳食从一旁鱼贯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