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楔子① “玛雅预言知道吗?在这方面,玛雅人就没失过手。所以今晚闭上眼睛睡一觉,明天就醒不来啦。” 饭店不远处的男人穿着短袖和长裤,肥大宽松的裤摆有一节儿拖在了地上,他个子不高,说话富有节奏,神神叨叨的模样把对面几个小朋友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个小女孩胆子小,盯着他的脸便嚎啕大哭起来。 “哎,小朋友,你是不是不信叔叔?”男人说着一口蹩脚的粤语,跟这座光怪陆离的东南沿海城市格格不入。 啪嗒。 言忱把一块小石头扔在男人脚边,噙着笑喊了声:“大哥,欺负小朋友啊。” 她在台阶上坐了十几分钟,就听见男人一直给小朋友科普玛雅预言,还把这一年来全世界的不太平都串联起来,仿佛每一次灾难都是末日预警。 她很少笑,笑起来有些晃眼,男人看着还愣了下,不太相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言忱点头:“不然?” 周遭空荡荡的,往来之人很少。 言忱这种漂亮女孩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尤其她还坐在台阶上。 “姑娘你是被家人抛弃了吗?”男人凑近了几步问她。 言忱没回答,她只是问:“大哥哪儿人?” 男人愣怔几秒,用蹩脚的粤语回答:“南宜人,土生土长的。” “扯。”言忱唇角往上扬了几分,笃定地说:“你北方人吧。” 她仍旧没停止猜测,“儿化音这么重,北城来的吧。” “猜错了。”男人笑了,也不再遮掩,“我北望的,姑娘你呢?哪儿人?” 听到这个地名,言忱恍惚了几秒。 正好手机震动,她瞟了眼起身,连裤子上的土也没拍,拢紧了身上的棉服转身回饭店,大哥还在身后问:“姑娘你哪儿去啊?你还没回答我话呢。” 言忱站在高处,朝后边摆了摆手,没回头, “我也北望的。” 她声音不高,很快散在风里。 陆平风那边的饭局终于结束,在2012年的最后一天,大家忙着聚会、忙着走亲访友、忙着生离死别,总之忙得不可开交,而言忱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所以在众人寒暄客套之时便借口有事从包厢内出来,待在外边吹了会儿风,没想到还遇见个神棍老乡。 她其实还想再聊几句,但怕陆斯越等得不耐烦又摆臭脸便疾步回了大堂。 等她回去的时候,唐宛如站在陆平风身侧,两人低声聊天,陆斯越穿着白色卫衣站在不远处,脸色果然很臭。 言忱没在意,低声打了招呼,“妈,陆叔叔。” “刚刚去哪玩了?”陆平风喝了许多酒,这会儿有些上脸,耳朵都染着绯红,但说话仍旧和平常一样温和,随口问一句也没强求答案,“咱们回家了。” 说着把车钥匙递给陆斯越,让他开车。 言忱习惯了走在最后,她跟着众人的步调走到车旁,原本想坐后排,但看了眼陆平风黏着唐宛如的劲儿,她只能认命地坐到副驾。 车子驶出停车场,驶过平津路、金阳街、世纪广场,逐一驶过南宜的标志地点,言忱脑袋靠着车窗,轻闭上眼假寐。 许是受不了这寂静,陆斯越把车里音响打开,放得还是首粤语歌。 恍惚之间,言忱还以为回到了北望,她坐在天台上,弹着吉他给那人唱歌。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还有忍耐 ……] 1 黄家驹的声音让粤语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温柔的声音弥散在车内,言忱这边车窗开着一点儿,风从外边飘进来。直到陆斯越喊她,“言忱,醒醒。” 言忱眼睛半睁,下意识喊:“沈……” 只蹦了一个字忽然清醒,思绪回拢,在温柔的背景音中不着痕迹地接她刚才的话:“怎么了?” “下雨了。”坐在后排的唐宛如回答:“把窗户关上,小心感冒。” “哦。” 言忱关了车窗,心口觉着闷,但也没去换陆斯越的歌单。 好像是映衬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放的歌也一首比一首悲伤,言忱倚在车窗上再睡不着。 南宜作为地道的东南沿海城市从不下雪,冬天湿冷得厉害,冷空气绕过衣服的各个角落钻进肌肤,冻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雨势渐大,不一会儿就笼罩了这座城市。 雨刷不停刷洗着车窗,言忱在听到那句[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2时,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小区车库里。 回家时刚10点,大家各自回房间。 陆家空间很大,四居室,而且楼层高,风景好,言忱的房间还有独立卫浴,比在北望的家好了千百倍。 但搬过来已经半年,她仍旧觉得不真实。 就那么逃离那个城市了? 半年前她生父去世,她妈和初恋重逢,没几天她和母亲就跟着那位初恋来了南宜市,从北到南横跨大半个中国,两千多公里。 毫无疑问,她妈的初恋就是她现在的继父陆平风,是一个很儒雅的男人。 而他的独子陆斯越比言忱大6岁,没反对他再婚,对家里多了两个人这件事也没发表什么意见,陆斯越脾气虽臭,但好在给大家都留了成年人的体面。 在南宜的日子要比以前好很多,言忱却总不可避免想起过去。 尤其是想起沈渊。 她不喜欢北望,但北望却给她留了那么一点儿幻想。 一想起来总觉得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才好。 言忱干脆去冲了个冷水澡,这才算清醒,拿出手机,浏览器推送的新闻都在辟谣玛雅的世界末日预言。 2012年好像突然就到来,也好像突然就要结束。 大家统统被卷入了一场名为“世界末日”的恐慌浪潮之中,铺天盖地的都喊着恋爱和告白,好多人的q个性签名换成了“再不疯狂我们就死了”,好像所有人都对这场末日信以为真,但好像所有人都又没信。 该攒钱的仍旧在攒钱,该守口如瓶的仍旧守口如瓶。 这一天也不过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大家还在等待2013的到来,满怀希冀。 言忱坐在床边打开音乐软件放了首歌,随意翻评论区,大家都在发: [马上就世界末日了,快去和你爱的人告白吧。] [xxx,我错过你了!但我还爱你,回来好吗?] [世界末日来得再猛烈一些吧!] [xxx,以后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 评论里间或穿插着一些人名,倒成了告白墙,只是这些像极了无病呻-吟的告白终究不会被该看到的人看见。 言忱翻了会儿,手指在屏幕翻飞,对话框那一行随之出现:沈渊,我好像。 戛然而止,她又全都删掉。 离开那座城市,随之而来的就是把所有人和记忆切割掉。 言忱推开窗户,隔着漆黑的防护栏看南宜的夜景,这座城市比北望繁华,这个点儿仍旧灯火通明,雨势渐小。 她打开随身听,调到了音乐频道,主持人用好听的播音腔温柔地念完一篇观众投稿,然后应观众要求放那首歌,前奏都已经响起却又戛然而止,像极了刚才言忱的做派。 只听温柔的女声在房间里飘散:“不管今天是不是世界末日,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给他打个电话吧。” “不和他说我喜欢你,也不和他说明天再见,只跟他说今晚月色好美。” - 2012年的北望市还没建起cbd大楼,甚至这座城市只有一家万达广场。 鳞次栉比的高楼仿佛只存在于设计师的图纸之上,北望新城还未开发,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体育馆无人涉足,最繁华的事业应当是ktv和网吧,它们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开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ktv包厢里难掩热闹,有人声嘶力竭地唱着“死了都要爱”,飙高音时额头青筋都爆起来,最后还是破了音。 李淼拿着手机给沈渊拨了第五个电话,终于通了。 李淼捂着听筒扯着嗓子喊,“沈哥,你哪儿呢?快点来!就差你一个了!” “地址重新发一下。”沈渊声音很沉。 李淼:“百色ktv,就在朝阳湖这块儿,从你家出来走三条街就到了!” 对方没说话,无情的挂了电话。 一旁的朋友拿着麦说:“ 沈渊来不来啊?世界末日了还学什么习!高考前要有这精神头儿还用得着复读?” 李淼白了他一眼,“ 你他娘的会不会说人话!” 他从旁边人手里抢了个麦,和众人交代道:“都是老朋友了,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大家心里有点数。今天出来就是玩的,一会儿沈哥来了,谁要是提什么高考、分数、复读,别怪我李淼翻脸不认兄弟。 ” “ 行了行了。 ”朋友们都开始劝,“ 方子一向口无遮拦,他又没恶意,你跟他计什么较!” 有人把那首《死了都要爱》又点了一次,音乐声响起来才把争吵声压下去。 而在众人唱到高潮正喊破喉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 沈渊在包厢内扫了一眼,李淼朝他招手,他直直往过走,也没和众人打招呼,倒是众人愣征几秒后都笑着喊他,“ 来了啊。” 他简短地应了声嗯。 这里的人除了李淼,他几乎都很久没见了。 有些人看着还脸生,应该是李淼后来玩在一起的朋友。 他原本不打算来,但前些日子答应了李淼要出来放放风,今天正好家里又在吵架,他算是躲清静到这里来。 沈渊坐在角落,包厢内很快恢复喧嚣。 李淼和他闲聊,“吃过饭没?” “吃了。” 他比以前安静很多,李淼也不知道再问什么,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全是禁区,干脆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 沈渊和他碰碰杯子,低敛眉眼安静地喝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啥时候开学?”李淼问。 “后……”还未等沈渊把话说完,点歌台那儿就有人喊,“沈渊,你的歌!来唱歌啊,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正好ktv的广告过去,前奏响起。沈渊只听了一个音,手忽然一抖,杯子晃动几下,酒液落到地上几滴。 “沈哥,怎……”李淼的话没问出口,因为他也听出了这是什么歌,偏偏旁边人还把话筒往沈渊面前递。 沈渊面色短暂变化又恢复冷淡,他拂开麦站起来和李淼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哥,来都来了,唱首歌再走嘛。”有人劝他。 大屏幕上已经变幻过许多场景,包厢内还回荡着阿信的声音,“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3” 坐在点歌台的人疑惑,“沈渊你不是最喜欢五月天了么,给你点他们的歌都不唱?” 沈渊已经走到门口,手紧握着门把,瘦削的身子站在那儿显得清冷又孤高,压着间奏的声音说:“已经不喜欢了。” 话音刚落,兜里手机铃声响起—— [当你说太聪明往往还是会寂寞 我笑着倾听孤单终结后的静默]4 他往外走,拿出手机瞟了眼,来自南宜市的陌生号码。 而包厢内寂静了两秒,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刚刚那是《私奔到月球》?”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1beyond《情人》2王菲《邮差》3五月天《突然好想你》4五月天&陈绮贞《私奔到月球》5楔子:杨千嬅《少女的祈祷》 开文大吉!国际惯例完整版阅读指南奉上,这是我对口味各异读者的尊重,也希望各位读者给我一点尊重,不看就骂一律举报。 11v1/身心双c/破镜重圆/慢热/糖刀混合/冷心冷情美强惨女主x高冷禁欲白切黑男主; 2鬼才歌手x骨科医生,有查阅医生相关资料,医学生的考学从业之路太过艰难,所以半架空,男主目前是大五保研,在校期间一直在医院实习,期间穿插的配角职业有精神科实习的、心理学老师、口腔医学专业等,职业内容不多,而且非科普文,有病去医院,不要被小说误导,保重身体; 3因特殊背景设置,男女主均有复读经历,但希望大家好好读书高考顺利,别向他们学习; 41、2章是楔子,第3章重逢,会有回忆杀,内容不多,所有剧情为感情服务; 5女主是个很别扭的人,甚至有时候是另类作,但有原因,这里涉及剧透,不解释; 6因女主职业特殊,所以文中会出现大量现实中的歌曲 ,尤其男主喜欢五月天,她们还一起看过演唱会,所以文内会有五月天相关内容,但作者无粉籍,不接受按头;文章后边会出现娱乐圈内容,全部架空,没有原型,勿代入真人,所有出现过的现实中歌曲都会进行标注,没有不尊重任何人的意思; 7本文慢热,有甜有虐,已有万字大纲,所有故事走向都理好了逻辑,或许你等看完最后一章才能真正明白女主这个人设和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但看懂就一定难忘; 8川大特指平川大学,包括南宜市、北望市,纯属地域私设,文中会出现现实城市,例如长沙、南京等,所以地域方面半架空; 9最后一点:我一直认为看文是求同存异,没有碰触法律和道德底线的文不应被无理由打负,如果你想打负我也拦不住你,骂任何角色都可以,但谢绝对作者人身攻击,所以攻击都反弹! 好啦——与阅读指南一起的还有小红包,开文前三章24小时内留2分评都有小红包,感谢一路陪伴和支持,每晚九点更新,有更多独家资讯可关注@容烟啊 楔子② 电话铃声在沈渊走出包厢那瞬间戛然而止。 刚好卡在陈绮贞的迤逦声线上。 沈渊站在ktv门口,人来人往,热闹喧嚣,他好像跟这些格格不入。 良久,他颤着手回拨了那串号码。 李淼在后边喊他,“沈哥,你一会去哪儿?” 听筒里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沈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好像是希望落空,又好像从未有过希望。 就像离开的那个人给他的感觉。 若即若离,虚无缥缈。 李淼过来搭他的肩,“哥,都过去了你还想那些干啥?” “嗯?”沈渊斜睨了他一眼,单手插兜往前走。 “她走就走了呗,地球还能不转了怎么的?”李淼义愤填膺地为他说话,“你这么好一个人,她错过是她可惜。” 沈渊没应答,气氛就那么冷下来。 北城的12月向来干冷,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也无法抵挡寒风侵袭。 沈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最后竟然又回了废弃工厂的天台。 据说这是02年北望市规模最大的一家工厂,但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一直没人管就成了废弃点,尤其有人说这里出过灵异事件,大人们千叮万嘱不让小孩儿来玩,怕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所以这边越来越荒凉。 但沈渊向来不信神鬼,这里倒成了放风的好地方。 李淼顺路还去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拎上天台时沈渊手里还摩挲着一把口琴,他站在天台的边缘处望向远方,眼里是化不开的墨色。 太多情绪交杂在一起,李淼看不懂他的眼神。 “哥。”李淼喊他,“来喝酒呗。” 沈渊的手指修长,开易拉罐环儿的动作也格外好看,他跟李淼寻了个地方坐,互相碰碰杯,咕嘟喝下一大口。 李淼还笑着聊,“我刚去便利店,老板说马上都世界末日了还不多买点儿。我就让他把酒送我,反正都要末日了,他留着钱有什么用?他立马就不吱声了。” 沈渊轻笑一声,没接话。 “哥。”李淼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你说我们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 “能吧。”沈渊说。 “但是今年天气真的好诡异,五月份那场雪你还记得不?”李淼想起来还打了个哆嗦,“我短袖都换上了,它直接刮狂风下暴雪,那雪厚得都埋到我小腿,你还记得不?那会儿我去你家……”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没再说下去,沈渊眯着眼回忆,沉声道:“是挺大的。” 那场春雪来得猝不及防,似乎是北望市十年内最大的一场雪。 无论气象专家怎么解释,冷锋过境或寒流来袭,大家都更觉得像是末日预警,玛雅人的预言不停在每个人心里生根发芽。 沈渊一罐啤酒喝完,随意捏扁易拉罐扔在一旁。 他站在天台上拿起口琴,只试了试音,打破了之前寂寥。 临近11点,往年都在凌晨才绽放的烟花此刻忽然在天空中盛开,从远处看像是流星划过天际。 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沈渊吹响口琴。 口琴声悠扬,和鞭炮声糅杂在一起,李淼听了很久才慢慢跟着哼出来。 [也许未来你会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 下段旅程 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 “哥!”李淼听着音乐想哭,直接扯着嗓子喊他,“你怕世界末日吗?” 那边的口琴声错了个尾音,缓慢停下。 沈渊坐回原位又开了罐啤酒,易拉罐的环儿套在他小手指上,像是在发呆。 李淼还以为他没听清,又扯着嗓子问了一遍:“哥,你怕不怕世界末日?” “末日啊。”沈渊瞟了他一眼,缓慢摇头。 他想,末日不是早就来过了吗。 就在那场春雪落下时。 “你说。”良久,沈渊忽然开口问:“她可能去南宜吗?” 李淼那边正听他妈发来的语音,浓重的北望口音,跟李淼如出一辙的大嗓门,“兔崽子几点了还不回家?小心你爸回来抽你。” 听完语音他揉了揉耳朵,立马回一句:知道了,马上回。 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沈渊说了话,他立马问:“哥,你刚刚说什么?” 沈渊摇摇头。 南宜北望,两千公里。 会是她吗? 沈渊没再想,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吧,回家了。” “这就走了啊?”李淼说:“我们还没跨年呢!你得跟我一起等世界末日!” “没来!”沈渊把屏幕对准他,上边的时间刚好是00:00,他忽然笑了下,“恭喜你平安度过末日,迎来2013。” 烟花不停在空中炸开。 日历本上的最后一页被无情撕掉,2012年在此刻划下句号。 李淼愣了两秒,然后朝着炸开的烟花声嘶力竭大喊:“祝我哥今年金榜题名!如愿以偿!” 沈渊没许愿,从容地走过每一级陡峭的台阶。 李淼喝了许多酒,下楼的时候都轻飘飘的,但他走在后边嘴仍旧没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最后在落地那刻忽然问:“哥,你今年打算考哪儿啊?” 沈渊脚步顿住,沉默良久才回答:“平川大学吧。” 一马平川,没有波折。 “哥!”李淼一路跑出去,笑着喊他,“下雪了!” 2013年的第一天,北望市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 “你没事到这来干嘛?”陆斯越撑着基石,一把跃上天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寻短见。” 言忱回头看,只见他穿着黑色棉服,手里还拎着一件,大抵是来给她送外套的,她笑了下,“谢谢。” 她不常笑,假笑得很勉强,陆斯越把棉服隔空扔给她,“谢你陆叔叔吧。” 言忱平淡地应了声嗯,又恢复了冷淡模样。 天台上风很大,尤其刚下过雨,空气愈发湿冷。 言忱站在那儿,从兜里摸出口琴,先夹在嘴里试了试音,然后捂着吹了起来,刚好是晚上在车里放的那首《情人》。 她吹乐器的时候像变了个人,眼里有温度。 陆斯越本来打算送完外套就回去,但这会儿从侧面看她,倒觉得可以再待会儿,反正回房间里也是一个人无聊。 她吹完了一整首,然后放下来用纸擦拭口琴。 “你会的乐器不少啊。”陆斯越说。 言忱点头,“还行。” “那你考哪儿定了吗?” 言忱愣怔几秒,然后摇头,“过几天再看看。” “统考不是都过了?” “我参加校考。” 言忱耽误了一年高考,之后陆平风把她学籍转到这边来,又学了艺术,今年得准备两轮考试。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吹风,隔了会儿,陆斯越说:“不再吹一个?” 言忱诧异看他,四目相对,言忱无奈,她没忍住怼,“你当我街头卖艺?” 陆斯越:“也得有人听。” 言忱:“……” 她没理他,但两分钟后她还是拿起口琴又吹了一首。 悠扬的口琴声融进夜色之中,吹完以后小区楼下还传来了鼓掌的声音,有人扯着嗓子夸:“吹得不错。” 言忱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让人看见吹得人是谁。 她收了口琴,走到角落翻翻找找,翻出两罐啤酒来,扔给陆斯越一罐。 “可以啊你。” 陆斯越把冰凉的易拉罐在手心里翻了几下,“这么快就把这儿弄成你地盘了,还藏酒,成年了么就喝酒?” “早成了。”言忱说:“我们那边读书迟,我马上就19岁了。” “要是让你陆叔叔看见还以为我带坏小孩儿。”陆斯越拉开易拉罐,声音轻佻,言忱却接着他的话说:“其实是小孩儿带坏你。” 她倒是个能开玩笑的性子,只是平常很少跟人开玩笑。 别说玩笑,就连话都很少。 陆斯越刚见到她那会儿还以为她不会说话,直到她问他:“听说你在川大上学?”他才知道原来这妹妹不是哑巴。 临近零点,这座城市的上空开始绽放烟花。 不知是谁还买了带字的烟花,一个又一个字在空中轮番炸开,连起来是:祝愿祖国繁荣昌盛。 倒是很有心,看得人也心潮澎湃。 言忱很快就喝完了一罐啤酒,甚至还打了个酒嗝。她喝酒比陆平风还容易上脸,不过一罐啤酒,她的脸颊像打了腮红,连耳朵都红得滴血,感觉发热,原先的冷白皮不知所踪,便是连手背都映着一层粉。 她从口袋重新拿出口琴,吹出来的音调很好听,却是陆斯越从未听过的,陆斯越问,“什么歌?” 言忱:“瞎吹。” 在噼啪响的鞭炮声中,陆斯越忽然问:“你电话怎么关机?欠费了?” “没有。”言忱摇头,“想关就关了。” 她想起没敢打通的那通电话,怎么就信了电台主持人的鬼话。 说完那些话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她直接关了机。 “明天营业厅开门吗?”言忱问。 陆斯越:“节假日,你说呢?” 言忱哦了声,没和他争辩,但陆斯越却说:“3号就开了,你要办新卡?” 言忱点头。 之后谁都没说话,气氛就那么安静下来。 直到世纪广场的大摆钟被敲响,午夜零点的钟声在这座城市响起,言忱仰起头看天上,烟花不停绽放,她问陆斯越:“平川大学好吗?” “还行。”陆斯越说得风轻云淡,“你想来?” 言忱却没回答。 她想,一马平川,没有波折。 “想来的话就报名。”陆斯越说:“只不过文化课分数线高,到时候让你陆叔叔找个老师补补。” 言忱摇摇头,“再说吧。” 陆斯越还想说什么,言忱却忽然跳起来,“快看!有流星!” 他仰起头,言忱却往前跑了几步,喝过酒的她身上好像比平日里跳脱,她对着流星大喊:“沈渊,你一定要考上平川大学啊。” 她的烟嗓和突然绽开的烟花声交杂在一起,陆斯越只听到“考上”两个字,还当是她在许高考愿望。 言忱却仰起头看了很久,直到烟花全部绽放完毕,她仍旧望着黯淡的天空。 “恭喜啊。”陆斯越凭空和她举了举杯,“平安度过世界末日。” 言忱别过脸看他,忽然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但眼里好像有泪,隔了很远,陆斯越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陆斯越问。 言忱收敛笑意,抿唇低声说:“一个很重要的愿望。” 她拿出口琴,轻车熟路地吹起了曲子。 陆斯越跟着她的旋律轻轻吟唱出声,忽然发现她是从这首歌的中间截断吹的,她掠过高潮,直接吹了那句—— [也许未来你会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 下段旅程 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 “下雨了。”陆斯越喊了声,言忱那飘散的思绪才回拢。 这会儿的雨又下起来,比十点那阵要大得多,豆大的珠子落在人脸上,砸得人脸疼。 陆斯越难得开玩笑调侃,“末日没来,13年的雨倒是先来了。” 2013年的第一天,南宜市下了一场大雨。 言忱狼狈地从天台下来那刻还在想之前对着流星许过的愿望。 世界没有迎来末日,愿望一定会成真的吧。 所以沈渊啊,你那么厉害,一定要考上平川大学。 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去我想去的风景里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渊:谢邀,不去。 请问,有被虐到吗? (我是个甜文作者,自己顶锅盖走) 容烟说想去月榜看看风景,所以你们有营养液吗? 还有听说评论要15字才更好看! 这章评论还有小红包! 感谢陪伴! 001 【有考虑过搬家吗?】 凌晨一点,言忱忍不住给傅意雪发了条消息过去。 都这个点了,她也没想过傅意雪会秒回,所以发完以后就用被子蒙住头,以抵挡噪音侵袭,重新酝酿睡意。 但两分钟后,傅意雪回了消息:【咋了?】 【是不是冷?这两天北城降温,我柜子最上边还有一床厚被子,你拿出来盖,别着凉感冒。】 言忱盯着屏幕,犹疑了两秒还是发:【你难道在半夜没听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吗?】 傅意雪:【???】 【言宝,你别吓我啊!我那房子不是闹鬼吧?】 【还是有老鼠?】 【你人没事吧?】 她一连发来好几条,言忱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耳朵里仍旧断断续续地传来对面小情侣的动静,她一只手摁住耳朵,单手打字:不是。 几乎消息刚发出去,傅意雪的电话就打了来。 “你还好吧言宝?”傅意雪声音压得很低,跟做贼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 言忱想了想,极为委婉地提醒她,“你为什么想不开和情侣合租?” 傅意雪:“……” “那边儿的午夜场又开始了?”傅意雪低声笑:“我把这茬给忘了,你夜里最好不要去厨房。” “我没去厨房。”言忱吐了口气,有点无奈,“就在房间里,闭上眼睛就能听到……” “糟糕,忘记你耳朵比狗都灵。”傅意雪这话里没半点愧疚,倒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还是提供了解决方案,“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新耳塞,你戴着睡。” 言忱应了声好便挂断电话。 等她再躺下的时候,对面也没了动静。 傅意雪碍着跟领导睡一个房间,打电话的时候不敢放肆,这会儿发起消息来荤素不忌。 【最多半小时,那边就停了。】 【他们上床比吵架时间短多了。】 【那男的不行,每次女生喊那么大声我都觉得是给他面子。】 言忱立刻阻止:【停!】 她对听别人的床事没兴趣,也不想再听科普,到现在脑子里都是他们的声音,有时记忆力好也不是件好事,尤其对音感好的人来说。 她甚至可以准确听出刚刚男生的声音趋近于e调,女生的声音在c和升c之间。 为了防止傅意雪给她科普两性关系,她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意雪:【估计还得一周。你先住着,等找到工作以后我们再换房子,到时候就不用听午夜场了。】 言忱:【嗯。】 此刻万籁俱寂,言忱终于酝酿出了睡意,和傅意雪说过晚安后把手机关了静音,临放手机前看见傅意雪发来的叮嘱:【明天上午10点哈,平川大学!我让我弟接你!】 言忱迷糊回了句好便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不算好,梦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 刚换了新环境,她睡不好是正常的事,当初刚搬去南宜,她躺在房间里整夜都不敢闭上眼,现在好歹能勉强睡着,比以前进步许多。 只是梦里还出现了对面那对情侣,她昨晚只跟两人打过照面,并没有清晰记得两人的脸,但对他们的声音印象深刻。所以在她梦里置换了场景地点,好像回到了2012年的春天,在南京的酒店里,她和那人躺在床上,她可以听到男生的心跳和喘息声,他克制又压抑,额头上的汗都滴落在枕头上,然后慢慢朝她吻下来…… 呼。 言忱摁了摁太阳穴,真是不可言说的梦。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8点半。 起床洗漱化了淡妆,拿出手机导航,地铁半小时,还算方便。 等她坐上地铁才想起联系在平川大学留任的陆斯越:【你在学校没?】 对方隔了许久才回:【学术研讨,在上海。】 【你在北城?】 言忱:【嗯,去你学校有点事。】 陆斯越:【我过几天回。】 言忱回了句到时候约便放下手机。 正好地铁播报下一站是平川大学,不知为何,她的心忽地揪着跳了一下。 有一瞬间感受到了疼。 - 言忱昨天才到北城。 她在距离北城一百多公里的平城读了四年大学,临毕业时大家都选择来北漂,傅意雪软磨硬泡地拉着她也要来,但最后她选择留在了平城。 前几天傅意雪半夜哭着跟她说在这边没有朋友,职场内卷又内斗,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正好赶上她在平城那边的驻唱酒吧倒闭,一时兴起就答应傅意雪来北城看看,结果她来了,傅意雪又出差,两人只在高铁站短暂地聊了半小时。 但就在这半小时里,傅意雪还给她安排了一活儿。 平川大学一个奶茶店开业,请的歌手临时不来,所以傅意雪朋友的朋友打电话让傅意雪帮忙,理由是她一个干新闻的,肯定认识各行各业的人,找个歌手还不是小意思? 于是傅意雪就在他人的吹捧下迷失了自我,跟人打着包票说一定不让空了场子,挂断电话后就开始跟言忱撒娇。 言忱没打算这么快投入工作。 她有积蓄,原本打算到这边散散心再做打算,结果被赶鸭子上架接了任务。 傅意雪有个在医学院读大五的双胞胎弟弟,以前好几次傅意雪都说要介绍他们两人认识,但碍于言忱跟寻常人都不同的工作时间,一直都没见到。 这次傅意雪说不管怎么样都让她弟请言忱吃饭,顺带让言忱看看能不能和她弟看对眼,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不行,她弟还有两个长得不错的舍友,看言忱喜欢哪个。 言忱:…… 傅意雪每次都能把没谱的事儿说得特别正经。 明明她无法左右结果,但愣是说成了大型选妃现场。 言忱倒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好像从那年以后,她就缺了根想恋爱的弦。 她长得漂亮,从小到大都是。 从大学军训开始,追她的男生就不少,还有人在宿舍楼下摆蜡烛喊话,她用两百块钱雇她们宿舍最彪悍的体育系妹子从楼上泼了盆水下去,浇灭了那些刚燃起来的蜡烛。 顺带浇熄了想追她的男生的热情,大学四年还算清净。 言忱跟着导航到川大,东门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男孩,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突出,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瞬间,言忱就确定了人。 毕竟是双胞胎,长相有七分像。 而言忱的标志性紫色头发也很好认,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小跑了几步过来,站到言忱面前那刻突然卡了壳,还是言忱笑了下,“傅意川?” 傅意川笑笑:“是言忱吧?” 言忱点头。 “我是傅意川。”傅意川一把拉过旁边的男孩,“这我舍友宋长遥,还有一个去跟手术了,没来。” “哦。”言忱和宋长遥微微颔首。 傅意川虽跟傅意雪长相八分像,但他酷爱健身,所以身上肌肉看着硬邦邦的,气质跟傅意雪那个软妹一点儿不像。他舍友长了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看上去只有十七岁,但一直冷着张脸,颇有种小孩儿在笨拙模仿大人的感觉。 言忱向来不喜热闹,不善言辞,再加上第一次见,场子就那么冷了下来。 还好,傅意川不愧是傅意雪的弟弟,自来熟的能力跟傅意雪如出一辙。 他带着言忱去新开的那家奶茶店,一边带路一边给言忱介绍川大的标志性建筑,还说中午可以带她去吃川大最出名的紫苏小龙虾。 言忱一一应下。 奶茶店的位置略偏,走了很远才到,不远处就是一栋孤零零的高楼。 “那是什么楼?”言忱问。 傅意川有些一言难尽地回答:“我们医学院的教学楼,旁边那几栋低的是我们男生宿舍楼,刚好6层,没电梯。” 言忱点了点头。 以前她还笑着跟那人说:你去学医吧,记得在替人绑完绷带后系个蝴蝶结。 那人就皱着眉嗤她:想得真多。 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学医。 应该没有吧,毕竟他那会儿说最讨厌医生。 因为他爸是医生,忙起来不顾家,他好像跟他爸关系很不好。 “言忱?”直到傅意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言忱才收回目光。 她低敛下眉眼吐了口气,大抵是因为昨晚那个梦,她才会频繁地想起以前那些事儿,其实六年没见,她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没事儿。”言忱说:“昨晚没睡好。” 傅意川一挑眉:“要不我给你把把脉?” 言忱:“……” “医学生都这么厉害吗?”言忱有些怀疑。 安静了许久的宋长遥立马撇清关系:“我不是。” 在言忱和宋长遥的共同注视下,傅意川讪讪道:“口嗨而已。” - 这家奶茶店规模还不小,一楼卖奶茶,二楼是剧本杀之类的桌游。但对言忱来说,也就是场普通的商演。 她跟老板娘见了面,又核实了报酬和演唱时间。 时间紧迫,她拿出吉他插了音响,面前立了只麦便开始演奏。 言忱在酒吧驻唱经验丰富,这会儿弹起吉他就少了很多杂念,任来来往往的人看她都没什么反应,她只是自顾自唱歌。 老板娘听过她的嗓音条件后,也没逼着她唱开业大酬宾的《好运来》,而是让她自由发挥。 她生来烟嗓,唱粤语歌很有感觉。 一首又一首,奶茶店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等她唱完要收吉他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喊:“妹妹长得真漂亮,哪个系的啊?” 言忱微顿,“我毕业了。” 川大学术氛围浓厚,看过最多的歌舞表演在迎新晚会,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妹妹,又酷又有个性,说话冷冷清清,偶尔笑一下还摄人心魄。 于是这天的表白墙上出现了n则告白,都在说西区新开业的奶茶店里来了个染着紫发的妹妹,弹着吉他唱beyond的《海阔天空》,声线独特,长得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冷漠又勾人。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平川大学的每一个角落,晚上傅意川回宿舍时还在跟宋长遥念叨,“这次傅意雪没骗我,那个姐姐长得是真好看,唱歌也好听。晚上还请我们吃小龙虾,这种主动付账的姐姐好让人心动。” 宋长遥:“你姐给你介绍的女朋友?” 傅意川也不确定,“算是?” 宋长遥:“……” 宿舍里就他们两人,傅意川在宿舍群里发:【@沈渊,你晚上不回来?】 【s:值班。】 傅意川:【今天我去接的那个女孩特漂亮,我敢打赌,你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孩儿!而且唱歌是连遥遥都认证的好听,我们晚上还一起吃了紫苏小龙虾,你不在简直是错亿!】 群里安静了几分钟,然后就被一连串的文件刷了屏。 【s:你们论文能用到的资料。】 【s:3号最后一次查重,14号答辩。】 傅意川发了一串表情符号过去表示他的无语,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恨你是块木头!】 放下手机,他又忽然担心,“遥遥,你说沈哥是不是还没走出前女友的阴影啊?” 正在玩游戏的宋长遥一愣,手指飞快放了个大招,“突然去世的这种应该比较难忘吧。” “不过。”傅意川啧了声,“得是什么样的女生才能追到沈哥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啊。” 宋长遥没答。 傅意川自顾自道:“怎么也得是言忱那种天仙吧。” - 言忱跟奶茶店续了约,因着五一假期,老板娘为了拉拢生意,所以让言忱再多来三天,价格翻倍。 对言忱来说,在哪里表演没差。 奶茶店这几天人满为患,老板娘特意推出了买十杯奶茶就能点歌的活动。 在奶茶店驻唱的最后一天,正好步入五月。 言忱背着吉他从家里出来以后才发现下了雪,没几天就要立夏,北城却下起了春雪。走在路上都能听到人议论,说这天气真古怪。 印象里,五月下雪还是12年的事儿,那一年的天气着实阴晴不定。 言忱到达奶茶店时比昨天迟了一些,店里仍旧是满的,甚至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怎么不打伞啊?” 言忱愣神片刻,把吉他从包里取出来,一边调音一边回答:“雪不大。” 她来得时候雪确实不大,但她唱过两首歌后雪簌簌飘落,逐渐变成了雪粒子,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白雪。 春日下雪确实奇景,大家都在讨论见过最大的雪,聊了半天还是说起了2012年,尤其有人说:“我北望的,那年我们那儿的雪埋过我小腿,就因为这,当时我们放了四天假,大家都说肯定世界末日了。” 言忱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听他们聊天。 她也记得北望那场雪。 刚冒出新芽的树被风雪覆盖,冻死了一大批植物,街上是一望无际的雪白。 记忆随着他们的聊天被勾出来,言忱的吉他都弹错了两个音,但幸好是结尾,没人听出端倪。 奶茶店里聊得热闹,言忱低头翻歌单,大家都提议唱和雪有关的歌。 但言忱歌单里和雪相关的歌少得可怜,她挑挑选选最后还是放弃。 店里众人本就是打趣,见她仍旧在翻阅曲谱便又自顾自聊开,三十几桌,你一言我一语,各个系的都有,一时间成了大型交友现场。 甚至言忱还听见有男生问,“你舍友有男朋友吗?” 直到门被推开,一男一女相继走进来,店里就像被摁下了暂停键似的,喧嚣戛然而止。 隔了几秒,不知是谁低声说:“那是不是医学院的院草啊?” “他是校草好嘛?工科那么多男生颜值都没他能打!不过他身后那个妹妹是谁?” “是去年迎新晚会上弹古筝的那个学妹吧?” “果然,帅哥美女走在一起还是养眼。” 言忱正低着头找歌,也没在意,最后她握着麦说:“五月的第一天,那就唱《五月……” 忽然间抬起头,目光直直落在门口,后边的“天”字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 一瞬间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渊:你好意思唱五月天? 言忱:我还敢挑衅你。 沈渊:…… 沈哥是被欺负的那个,所以他现在看言宝又气又恨。 这章依旧有红包,我们明晚九点见。 接下来会开的文求个预收啦!(戳专栏可收) 预收1《全世界你最可爱》 方宇航和佟真住在同一条巷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自幼就定了娃娃亲。 [小时候] 方宇航指着佟真和他妈说:我才不要娶这只猪呢! 佟真扔下手里的麦芽糖,哇的一声哭着跑远,方宇航当天的午饭是竹笋炒肉,哭的声音响彻整条小巷。 [高中时] 方宇航在楼下等佟真上学。 她迟到了十五分钟,下楼时方宇航指着她的脸,磕磕绊绊道:“你……你这脸涂的跟……跟猴屁股一样!” “还有你……你的嘴!” 上去就给她用校服袖子擦妆,佟真一把推开,一个月都没理他。 但那天,方宇航站在原地,耳朵红了。 [毕业后] 佟真终于谈了恋爱,却惨遭渣男劈腿。 在大雪纷飞的深夜,她拿了罐啤酒哭得不能自已,方宇航为难道:“要不我将就将就,把你娶了吧。” 佟真:“滚!” 谁知后来,方宇航的乐队在体育场开万人演唱会,他站在台上大喊佟真的名字,“佟真,要不你委屈委屈嫁给我吧。” ▲青梅竹马/慢热/日常/相爱相杀/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爱情 ▲男主如文案,嘴贱又骚包 ▲中二乐队贝斯手&人美心善插画师 预收2《借我一梦》(破镜重圆) 【一】 祁蒙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他跟亲爹打架,和学校对赌,站在高楼之上也能以一敌十,大家都喊他“祁魔”。 不知从哪天开始,传闻中的“祁魔”成为了年纪第一周妤的跟班。 周妤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最爱穿白裙子,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堪称翻版小仙女。 众人都感叹:好好的花就被疯狗啃了。 但祁蒙只记得,那天在阴暗小巷里,大家都避着他走,只有周妤朝他伸出手,笑着和他说,“别害怕,起来。” 只这一句,他甘愿拔下满身倒刺,对她俯首称臣。 他曾说,周妤是他的天使。 但没想到,后来在拥抱时,他的天使从背后给了他温柔一刀。 当天,他用湿巾仔细擦拭她的手指,在她耳畔痴笑道:“阿妤,别脏了你的手。” 那年夏天,染着血迹的白裙子成为祁蒙最后的记忆。 【二】 多年以后,悬疑大神作者祁蒙首写言情书籍,扉页的第一句话是:我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爱了你很久很久。 据传,这本ip的女主是名不见经传的周妤。 大家扒了她一圈儿,发现性格冷漠疏离,不苟言笑,除了那张脸以外一点儿都不符合书里的形象,于是网上骂声四起。 第一天,没回应。 第二天,依旧没有。 第三天傍晚,祁蒙那快要长草的微博连发n条:本人出演,哪儿不符合? ——书是你写还是我写? ——好不容易求她演,求了三天才成功,闹什么? ——骂我可以,骂她……我真的会把你写死。 ——我还会把你告到倾家荡产。 后来,书粉扒出来,在祁蒙的书里都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她们都很像周妤。 #你是我穷极一生都做不完的梦# 【阅读指南】 ★高中校园+都市/1v1/双c ★十八线女明星&新晋悬疑大神作家 ★男主真痴汉,这辈子只对女主好。 ★女主刺他有原因的,算是甜文。 002 气氛沉寂许久。 言忱纤长的手指不经意拨动吉他的弦,发出了错乱的几个音。 四目相对,谁也没先避开。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周遭还有那么多人,但此刻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任谁也能看出两人之间好像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偏偏最边上理工科的直男们离得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言忱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噤声,就像是看戏到一半没了下文,心里被吊得不上不下,在这满室寂静中开口,“小姐姐,你说要唱什么啊?” 言忱近乎溃乱的思绪才慢慢回拢,她的目光绕过门口来人,投向最角落处的男生们,笑了一下,“唱首粤语歌吧。” 被摁下暂停键的奶茶店这会儿重新被放在时间的齿轮之上,开始慢慢运转。 交谈声渐多,言忱扫过弦之后开始弹前奏。 平和舒缓的前奏流畅又自然,言忱刻意避开门口,余光里倒是看到他跟一同进来的女孩儿往左侧挪了挪,女孩儿想说些什么,最后见他紧抿着唇闭口不言,只好放弃聊天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但他没坐。 他站得笔直挺拔,那双眼睛像是利剑,直直地望过来。 言忱坐在高脚凳上,如同往常一般弹奏,但唱第一句时声音略有些哽咽。 好似是自带的生理反应,在第二句时便被她压了下去。 在南宜待了几年,她的粤语比以往标准许多,唱起来也愈发有味道。 她以前就爱听这首歌,但很少唱。 这会儿唱起来倒别有一番感受。 她纤长的手指拨动吉他的弦,独特的烟嗓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唱完了那句“未算孤苦也伶仃”后,她的手指搁置在吉他上,有很长时间的停顿,然后在满室寂静中拨动吉他,节奏比之前愈发动人,在那瞬间她抬起头,朝着门口的人笑了下。 唇角微翘,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声音也比之前更高,像是突然从轻音乐换到了摇滚乐。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 也许只能如此 ……” 她一边笑一边唱,比往日鲜活得多。 前几日在店里唱歌时言忱也笑,但大多是跟人敷衍地笑笑,笑意从不达眼底,笑完很快就投入到表演中。 但今天她的笑里带着挑衅,却有温度。 言忱环视着店里众人,演唱情感充沛。 高潮部分唱过两次,在唱第三次时也接近尾声,她的目光忽然径直落在门口的人身上,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好似就没眨过,这会儿眼尾泛了红,眼睛里亮晶晶的,蕴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人看不出喜怒。 言忱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的手指在弦上翻飞,从尖锐的一弦到厚重的六弦,秀了一波技巧,然后在和沈渊的对视中才开始唱,声音愈发沙哑。 “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朝朝暮暮让你猜想 如何驯服我 ……” 吉他尾音停止,一曲终了。 店里众人却沉浸在音乐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一室寂静。 而沈渊在寂静中朝她走来,两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空中交汇,她噙着笑看他,似在挑衅。 当店里响起第一声鼓掌时,沈渊刚好走到言忱对面。 离得近了言忱才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此刻好似有泪光涌动,但他从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就算那时跟人打架受了极重的伤,也没红过眼。 印象里他唯一眼尾泛红是他们在南京那晚,两人肌肤相抵,他克制又隐忍,在昏黄灯光下吻了吻她的眼睛,最后去冲了个冷水澡。 这会儿隔着吉他,言忱仍旧朝着他笑,眼里又酸又涩。 六年未见,他好像比以前还高了一些,仍旧瘦削,却比以前健壮,身姿挺拔,单站在那儿就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无论冬夏都穿一身黑的人,此刻穿着白衬衫,外边搭了件浅灰色的风衣,跟今日春雪格外相衬。 言忱手边的吉他被无意识拨动,错乱杂音显得店里愈发寂静。 众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沈渊停在她面前,在良久的对视后,言忱却率先退却,她的手指拨动吉他,吉他的尾音都在颤,她清凌凌的烟嗓低声唱着:“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朝朝暮暮让你猜想……” 后半句还未唱完就感觉有风刮过耳侧,随后“咚”的一声,震得言忱弹错了两个音。 她抬起头,正好和沈渊对视。 而她的脸颊左侧,是他横过来的胳膊,健壮有力,甚至她的余光可以看到他大臂的肌肉在跳。 言忱朝他挑了下眉。 他嘴巴微动,但隔了许久,他才发出声来,音色比言忱刚唱完歌的还沙哑几分,他说:“言忱。” “你成功了。” 他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但只有言忱一个人听到。 - 这场春雪来得急,却比不得12年那场绵延,临近中午便停了。 甚至天上还出了太阳,只不过刮着风,连太阳都是冷的。 言忱仍旧坐在店里弹着吉他唱歌,上午那场闹剧好似没发生过。 实际上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她看,想从她从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八卦来,但是没有。 她只在沈渊离开之后恍神许久,然后弹了吉他的em和弦,在扫弦声中说:“认错人了吧。” 之后一首接一首的唱,从五月天的《温柔》唱到《离开地球表面》,烟嗓唱起摇滚乐也有不一样的感受。 那突如其来的插曲对她的表演没有任何影响,奶茶店里人来人往,她再没起过波澜,也再没笑过。 下午的奶茶店客流量比上午还多,大抵有人听了八卦来一探她的真面目,言忱也没避闪,大大方方任由她们看。 她唱歌间奏时还依稀能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上午的事。 “你说的是沈渊吗?是那个一向高冷的沈渊?” “我听说他大一入学那年就以高票当选为医学院的高岭之花,之后那称谓就没易过主。” “他大学五年都没谈过恋爱,跟所有女孩都保持着客气礼貌的关系,大家都说沈渊那种男人就是来让人见识人类物种差异性的,他才不可能下凡谈恋爱呢。” “不是,你们说沈渊跟这小姐姐真的有关系吗?” “谁知道呢,小姐姐说是认错人了,但我看那个样子不太像啊。两个人一看就有故事。” “什么故事?” “……” 讨论又戛然而止。 谁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故事。 言忱专心致志唱歌,不再管那些纷扰喧嚣。 一直到下午七点,她唱完最后一首将麦拨到一边,把吉他倚在桌上,“今天结束了。” 她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慢条斯理地将吉他放入包里,跟平日一样。 终于有人忍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尖着嗓子问:“小姐姐跟我们校草认识吗?” “校草?”言忱头都没抬,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是上午来过的那个男生吗?” “对!”女生说完又把头埋下去,根本不敢让人看见。 言忱却背起吉他往二楼走,在上楼梯时扫视了一圈,很轻易就看到问话的人是谁,她朝那个方向轻笑了下,显得漫不经心,“他认错人了。” 楼下一阵唏嘘。 隔了几秒,角落处有个男生忽然大喊:“那小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言忱愣怔片刻然后迈步往楼上走,朝后扬了扬手,语调懒洋洋的,“单身很久了。” “要不要加个微信啊?”还有男生试图搭讪。 言忱头都没回,“不谈恋爱。” 男生急了,声音都比之前大,“就交个朋友!” 言忱却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不缺朋友。” 众人:“……” 言忱来这唱歌三天了,一直都能听到有人怂恿着朋友来要她的微信,但几乎没人真的到她面前来,毕竟公众场合,那么多人看着,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们脸皮薄,抹不开面儿,跟她以前驻唱酒吧里那些老油子们不一样。 言忱这几天的经历还算愉快,如果没有在今天重遇沈渊的话。 不对,遇见他也算是件愉快的事儿。 这六年里,她想过很多种重逢的方式,觉得最浪漫大抵不过像eason歌里写得那般: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最后在某个咖啡馆的拐角,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在空中交汇,无论是谁先开口,但总会有个人抬起手打招呼,说一声好久不见。 这大抵是言忱觉得最体面,也是最浪漫的一种重遇。 只是当初她离开的方式注定了她无法拥有这么浪漫的重逢,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沈渊那一拳是想挥向她的吧,气极恨极,最终也只是伤了自己的手。 那一声,她听着都有点疼。 言忱坐在二楼等老板娘,顺带眺望远处的风景。 傍晚的川大人头攒动,昏黄路灯在一瞬间亮起,和天际暗色交叠在一起,显得今日春雪也漂亮得不像话。 这场春雪下得还算厚,这会儿有人在楼下打雪仗。 有情侣、有好友,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去,又有人络绎不绝走来。 “在想什么?”刚忙完的老板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不在。” 言忱下意识回:“没看他。” 老板娘轻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上午那是男朋友?” “不是。”言忱摇头,不太想跟人提起这些事,直接换了话题,“工资直接转我微信吧。” 老板娘给她转了一千过去,温声问:“不来了?” 言忱沉默,她的手指摩挲过手机屏幕,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对面路上,只见那儿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他单手插在风衣兜里,风把他略有些长的头发吹乱,不断有路过的女生看着他窃窃私语,他却岿然不动。 忽然,他仰起头看向二楼,正好和言忱认真的目光对上。 只一瞬,言忱便别过脸,她捧着面前的水杯轻抿了一口,低声回老板娘,“我再唱两天,按照第一天的工资给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几秒沈哥。 猜猜他们相遇后的第一句言宝会说什么呢? 大家晚安,明天见。 003 傅意川把论文最后一稿发给导师以后伸了个懒腰,往外一瞟发现天已经黑透。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于是立马打开手机往宿舍群里发消息。 但他刚打开微信就惊呆了。 平日里除了傅意雪受了委屈会给他发99+以外,他从没感受过一排的小红点,而且还是一个一个慢慢往出跳的。 他自来熟,跟谁也能聊到一块去,即便是在医学院这么忙的院系里,他大一还参加了不少社团活动,所以微信里加的人特别多,这会儿一排排陌生的备注出现在他消息列表里,他人都傻了。 这……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等消息全都跳完以后,他都不知道先点进哪条去看,干脆随机点开,是护理学一个学妹发过来的。 【傅学长,听说沈学长谈恋爱了是真的吗?】 【他好像去追奶茶店的那个小姐姐了。】 【就那个染着紫色头发,唱歌特别好听的,听说还是你给介绍的,是吗?】 【傅学长你不地道啊,咱们关系不错吧,你怎么没把沈学长介绍给我啊!】 【这下好了,咱们学院好多女生都梦碎了,听说要组团去砍你。】 【我可提醒你了,别说我没义气。】 一连发了好几条,占满了他的屏幕。 傅意川懵了两秒,然后在会话框里打了三个问号,还没发出去就弹出来宋长遥的消息:【吃什么?】 傅意川果断切了界面:【烧烤,羊肉猪肉牛肉各来20串,还有3串面筋。】 宋长遥:【半小时。】 傅意川回了个好才切回消息界面,红点还是那么多,不过这会儿没人再发来新消息,他一个个点进去,发现都是女生来打探消息的。 刚刚那个学妹的消息也不是唯一版本,有传沈渊和奶茶店妹妹谈恋爱的,有传沈渊和奶茶店妹妹有仇的,还有传沈渊为了气学妹,所以跟奶茶店妹妹搅在了一起,但大多都是在传恋情。 一开始还是说好像情侣,后来就去掉了好像。 这些消息逐渐离谱。 傅意川自己看完也一头雾水,尤其那种来找他求证沈渊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不是他给介绍的,他一概回了:不知道。 然后又找了个比较靠谱的去问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对方把上午在奶茶店发生的情况给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隔壁桌的女生都说他俩肯定在谈恋爱,但小姐姐可能把沈渊给绿了,或者就是小姐姐没答应他告白,恼羞成怒。” 傅意川:“……” 他拿着手机回了三条消息,最后发现实在回不过来,直接发了条朋友圈:【问当事人,我没介绍,不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他知道真相,而他忙着改了一天论文,手机都没顾上看,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好发消息给沈渊:【你哪呢?】 消息不出意外石沉大海。 半小时后,宿舍门被推开,宋长遥拎着烤串进来,傅意川一转椅子就开始吐槽:“遥遥,你知道沈哥谈恋爱了吗?所有人都在问我,他到底谈没谈啊?消息也不……” “没谈。” 话被跟在宋长遥身后进门的沈渊打断,他仍旧穿着那件灰色风衣,上边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眉眼清冷,跟平时没差。 傅意川愣怔两秒,“什么?” 宋长遥把串放他桌上,“他说没谈,你耳朵聋了?” 傅意川:“……” “那你跟小姐姐怎么回事儿?”傅意川一边解包装袋一边问:“大家今天都看见了,你跟小姐姐在奶茶店里暧昧不清的。” 沈渊坐在桌前,开了台灯,昏黄灯光映在他的专业书上,他低敛着眉眼将书本规整到桌角,一直没说话。 “沈哥?”傅意川拿了串塞嘴里,一边吃一边问:“你没谈恋爱怎么大家都说你谈了?好多人问我,我微信消息都爆炸了。” 沈渊关了台灯起身,傅意川喊他,“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嘴长在别人身上。”沈渊推门进了卫生间,“我管不着。” 傅意川:“……” 他面无表情地吃了两个串,问正在核对账单的宋长遥,“遥遥,沈哥咋了?你俩怎么遇上的?” “他去店里跟我整理回来的新唱片了啊。”宋长遥头都没抬地说。 傅意川:“那你就没发现他不对劲儿?” 宋长遥那边沉默两秒,笔忽然往桌子上一拍,把正在思考的傅意川吓得打了个哆嗦,“咋……咋了?” 宋长遥那张娃娃脸面无表情,“我在算账。” 傅意川:“……” 等到沈渊洗漱完出来,傅意川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还是忍不住问:“你跟言忱真没关系?” 沈渊两步迈上床,正好在傅意川对面,是傅意川需要仰视的角度,他随意瞟了眼,然后背过身躺下,清冷声线在宿舍响起,“认错人了。” 傅意川皱眉,还想问些什么,沈渊却提醒他:“吃完把垃圾扔出去。” 看得出他不想多说话,傅意川也不再问。 宿舍安静下来,沈渊躺在那儿打开手机看了眼屏保。 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色卡片,加了灰调滤镜,平添几分落寞,上边字迹凌乱地写着:[既然不能永远相爱,那我要你永生难忘] 手机换过几次,屏保倒一直用了下来。 他切进微信,打开和李淼的对话框——我今天遇见。 打到一半忽然顿住,修长手指又飞快戳屏幕,全都删除,然后轻吐出一口气,页面回到屏保上。 他闭上眼,脑海里都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人。 她又染了紫色,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那会儿刚到肩膀,这会儿倒是遮住了肩胛骨,皮肤比以前白了许多,五官好像长开了,那双眼睛却比那时有温度了些,站在人群里弹吉他,倒叫人移不开眼。 思绪纷乱,他抬手随意塞了个耳机,刚好接着白天的歌在放: [还能做什么呢 我连伤感都是奢侈的 我一想念 你就那么近 ……]1 沈渊忽然平仰着身体,胳膊压在眼睛上,黑压压的透不出光。 - 言忱睡到凌晨又听见了对面的动静,这次她闭着眼从枕头下摸出耳塞,抬手塞进去,总算是隔断了那些噪音。 本就不算沉的觉被打断之后很难续上,五分钟后,她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傅意雪的房间里有个很大的飘窗,言忱拎了个垫子坐在飘窗上往外望,凌晨一点半的北城仍旧灯火通明,那条大道上车流如梭,红色尾灯很快就闪过。 她坐着发了会儿呆,又起身去柜子的书包里取出口琴,手指沿着口琴抚过一圈,最后停在右下角,那里凹凸不平,刻着一个“沈”字。 而另一把口琴上刻着“忱”。 已经这个点,她不可能再吹,也不知道拿出来要做什么。 就是忽然想拿,所以拿出来看看。 言忱在飘窗上坐了很久,等有了困意才又回床上睡,只不过睡的时候顺手把口琴放在了床边。 “沈渊,你笑一下呗。”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无聊。” “我挺无聊的,你也无聊,正好,我们绝配啊。” “沈渊,你以后不能忘记我。” …… 言忱猛地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 又做梦了。 言忱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缓了许久,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一样,后背都是冷汗。 醒来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言忱,你成功了。” 脑海里又出现了他的脸,然后慢慢扭曲、变化。 明明没什么可怕的事,她却在那瞬间感觉到了心悸。 言忱缓缓坐起来,曲起膝盖抱住自己,清晨阳光融化了昨日的春雪,天气好像又好了起来。 她摁了摁眉心,深吐出一口气 ,等到心跳恢复正常才起来洗漱。 跟老板娘约的时间是十点,但言忱今天不到九点半就到了店里。 她和前几天一样,进店拿出吉他,调音,又翻阅面前的曲谱,翻来翻去最后阖上,干脆随心所欲地弹起来。 店里陆续有人来,一楼的桌子逐渐坐满。 言忱早已适应了这样的氛围,但今天来的人比昨天那些吃瓜看戏的人目光还要炽烈,而且大多是女生,只要有间奏,言忱总能在各个方向听到沈渊这个名字。 他好像还是没变。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那会儿桌兜里总有几份情书,偶尔还有胆子大的女孩给送早饭。 这会儿他不过出现了一次,她耳边就全是他的名字。 言忱一边弹吉他一边还能发呆,发呆的间隙还环视过周围。 他没来。 一首又一首,言忱今天明显不在状态,唱过三首后就停下休息。 她回头背过身,手机微震。 傅意雪:【言宝,我明天就回!等我!】 言忱懒洋洋地戳着屏幕回:【几点?我去接你?】 傅意雪:【不用!我自己爬过去,我接你!你几点结束?】 言忱:【没准,累了就结束。】 傅意雪:【……】 在言忱回消息的间隙,奶茶店忽然有短暂沉默,沉默之后又热闹起来,只是这热闹不是沸腾,更像是沸腾前的闷,刻意压着声音却又压不住。 傅意雪那边发来:【那我明天接了你,一起去吃烤肉。】 言忱回了句好,然后老板娘从旁边走来敲了敲她的桌子,朝她眨了下眼,言忱放下手机,“怎么了?” 老板娘低咳一声,示意她回头看。 但言忱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听说你们这里能点歌?” 言忱的身子僵了下,但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带上了浅浅的笑意,眼底还闪着几分狡黠的光。 她将沈渊上下打量过,比昨天更明目张胆,说话却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吊儿郎当,“是啊。” 话音落下时她觉得这说话语气有些熟。 不是她的,倒更像是某些人无聊时的语气。 还未来得及把回忆抽出来,就听说:“一百杯奶茶。” 言忱眉头微皱,“嗯?” 沈渊:“点十首《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  1:陈奕迅《我们》 言忱:我没听错? 沈渊:没有。(认真脸) 言忱:你可真是长大了啊。(叹气——) 感谢在2021-06-15 16:33:50~2021-06-15 22:1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dida 8瓶;柚子清凉待君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4 这会儿坐在奶茶店里的几乎都是同龄人,《认错》这首歌在每个人的青春期里都盛行过。 言忱也不例外。 她虽然不会把这种歌放在歌单里,但初中那会儿只要走在街上,尤其路过ktv和网吧时,总能听到这歌在放着。 而在她印象里,沈渊是从来是不会听这类型歌的。他更喜欢乐队的慢摇滚风格,能从他歌单里扒拉出伍佰和郑钧,也不会看到许嵩。 这会儿为了为难她,倒真是有心了。 言忱在原地坐了会儿,身子才慢慢摆正。 老板娘是个会体贴人的,低声和言忱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这单就不做了。” 直接点十遍《认错》,摆明了就是在侮辱人。老板娘虽然喜欢钱,但取之有道,她干不出这种践踏他人人格的事情。 但言忱眯着眼看向沈渊,轻笑了声,“我唱。” 语气没半分不悦。 她重新拎起吉他,在麦前试好音,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弹起前奏,毫无负担地唱了起来,“那天午后,我站在你家门口。” 她的烟嗓和这首歌结合得很好,比原版听上去还多几分落寞。 只是她唱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沈渊。 今天天气回温,他没穿外套,浅灰色卫衣搭了条黑色裤子,显得腿修长。 他就站在柜台前,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比之前那些女生想要窥探她身上八卦秘密的眼神还要炽烈。 言忱对工作向来不敷衍,一个字儿都没改,一个音都没错地唱完了半首。 她指间吉他仍旧在弹,沈渊也一直看她。 直到第二段再次开始,老板娘已经做出来七杯奶茶,她问沈渊:“打包还是现在喝?” 沈渊抿唇看向那边的言忱,她仍眼带笑意,但唱出来的曲调哀婉缠绵,听出了几分心碎的感觉,这大抵就是烟嗓的魅力。 老板娘见他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您是打包还是现在喝?” 沈渊回头,他扫过桌上那一排奶茶,“送给来店里的人吧。” 老板娘:“???” 言忱那边声音更低,“全是我的错,现在认错有没有用……” 情感充沛到特别像哽咽声。 听不下去了。 沈渊随意拎起一杯奶茶往外走,老板娘立马喊他,“帅哥,还没付钱。” 他回头问:“多少?” “一千二百八。” 沈渊毫不犹豫扫了码,然后盯着柜台上那一排奶茶,他手指戳向最边上那杯,“这杯留给她。” 没指名道姓,只用了个代称,老板娘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指着在那儿唱歌的言忱问:“她?” 沈渊微不可察地点头。 言忱那边在back第三遍主歌,情感爆发力更强,特别容易把人代入她的情绪中。 沈渊却已疾步走到门口,最终在她落下来的尾音中说:“剩下九首换了吧,随意唱。” 终究还是没法听完。 - “沈渊绝对跟这小姐姐有什么!我就不信他是闲的。他们马上答辩,他不去查重跑奶茶店来晃,说跟小姐姐没什么事我都不信。” “得了吧,你现在还喝着人家奶茶呢,管人家有什么事。” “听说昨天沈渊在他们院群里冒泡了。一千多人的大群,大家都讨论疯了,完全忘记沈渊还在,就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结果他来了一句:认错人而已。” “然后呢然后呢?” “没啥然后,我听我医学院的朋友说,沈渊还澄清说自己单身,然后大家就不敢在群里讨论了,怕被正主逮到。” “……” 言忱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上,手边放着沈渊点给她的奶茶。 还是熟悉的草莓味。 临近中午,她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老板娘也体谅她,就让她歇一会儿。 她在这个位置坐了近一个小时,后边那桌的女生们疯狂讨论了四十多分钟。起初她刚坐过来的时候,她们还不太敢讨论,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言忱便识趣地戴上了耳机。 但她没开音乐。 于是后桌就开始肆无忌惮讨论。 她就听一乐。 她好像从小就没那么多好奇心,没什么特别想了解的欲望。 甚至也不太了解她们这些奇奇怪怪的表达欲,她遇到过最有表达欲的人就是傅意雪,小到今天遇见两只蚊子,大到微博热搜第一,她都要跟你事无巨细地分享,从食堂到宿舍的路上,她的嘴永远不会停。 而她向来是倾听者。 后桌仍旧在聊着沈渊的事儿。 只不过从他和小姐姐的感情聊到了他在川大的经历上。 大一刚入学就被学校里赫赫有名的校花学姐倒追,结果脾气差得要死,直截了当就把学姐给拒了。 军训那会儿拉练跑十公里,他永远第一个到达终点,最后军训汇演时他站在前排当举棋手,在太阳下暴晒过二十天的颜值依旧吊打其他院系举旗手,成为医学院的门面。 入学没多久就狂刷了学校的表白墙,总有人在不同地点拍到他,食堂、操场、教学楼,甚至是校外的小吃街,好多人问这人是谁?想认识一下。上得次数多了,各个院系都知道医学院有一个长得很帅的学弟,有时还有外系的学姐们来蹭他们班的课上,但这人油盐不进,无心恋爱。 那段时间倒是促成了不少医学院和其他院系的恋爱佳话,唯有他,一直单身。 不过他也就火了一阵,等到军训结束,学长学姐们对新生的兴趣下去之后,他自然成为了“过去式”。 偏偏医学院穿白大褂上实验课,每次他们上完课去食堂时,沈渊总会被偷拍,而他的颜值是走在路上偶遇后,你一定会停下来回头再看两眼的程度,所以他的热度经久不下,尤其在期末考试前,他跟舍友去图书馆复习,看书时专注认真,侧颜堪称绝杀。 恰好那段时间川大在拍110周年校庆的宣传片,拍摄素材里有图书馆,然后他入了镜,那个完美的侧颜杀被完整保留下来,唯美又浪漫,像极了偶像剧男主走进现实,而校庆宣传片在各个班级的晚自习里放了一周,几乎没人不记得那个镜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成了川大的门面,也是医学院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后桌的女生聊起来时,就说他好像莫名其妙征服了所有人,然后理所当然成为了众星捧月的存在。 “那他脾气呢?你不是说他脾气差到气走校花?但我看他好像还行啊,之前一个活动上遇见,他挺绅士的。” “大一那会儿我们在学生会,每次搬桌椅他都没偷过懒,而且看有女孩子体力不支,他立马就会帮忙,还让女孩子歇着。” “是吗?我咋感觉你们说得和我这两天看见的不是一个人啊。你们没看见他看那小姐姐的眼神?我的天呐,我感觉要把她扒皮抽筋一样。” “所以我们猜测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嘛。” “我觉得最大可能就是他对小姐姐爱而不得。” 后边那四个字被刻意压低,显得特别神秘。 言忱却不经意笑出声来,这笑声惊扰到了后桌,一瞬间大家噤若寒蝉。 言忱摘下耳机塞回包里,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在一众女生略带惊恐的眼神中精准找到了刚才说话的那女孩,朝她挑了下眉,“想象力很好。” 仍旧是不变的烟嗓,只不过离开麦听起来没那么有距离感。 女孩儿愣怔两秒,忽然眨了眨眼:“谢……谢?” 言忱转身回到唱歌的位置。 她照常工作,那些讨论对她来说不过是随耳听过,以前带着恶意的评价听多了,这些好像都不算事。 就是顺带听了听沈渊的近况。 下午很快过去。 奶茶店里人来人往,她今天的工作状态更松散一些,人多时弹一弹,人少了就歇着喝杯奶茶,玩会儿手机。 但几乎没有人少的时候。 这段时间正好是学生们松散的时间,没有期末考的压迫,作业也少,所以听说了八卦以后,跑来围观的人一波又一波。 只是都不敢太明目张胆。 言忱就在这样的“围观”中度过了一下午。 天色将晚,川大的路灯悉数亮起,言忱在完成了一段吉他独奏之后打算结束今天的表演,但在收吉他时奶茶店进来七八个男孩儿,穿着工字背心儿,短裤,手里还捧着篮球,见言忱正在收吉他,有人惋惜了声,“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小姐姐,你这是要走了吗?”其中最高的男孩子问。 言忱点头,“结束了。” 一堆男孩儿在那互相埋怨起来,说是因为谁才来迟了。 言忱刚把吉他放进包里,就听有人说:“小姐姐,我有个朋友特别想听你唱歌,能再唱一首吗?一会儿太晚的话我们送你回去。” 他说得格外真诚,言忱放吉他的手一顿,回头扫视一圈,“哪个?” 几秒后,众人齐齐指向最边缘处的男孩儿,然后男孩儿的脸忽然红透,摆着手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我……我没……” 磕绊许久也没说出什么来。 言忱看着好笑,又把吉他从包里拎出来,她坐回原位,“想听什么?” “随便!”众人见她这么好说话,立马夸道:“小姐姐人美心善。” 言忱没再说话,直接弹起了吉他。 奶茶店对面是一盏昏黄路灯,路灯下还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那儿眺望,言忱的目光隔着窗户和他对上。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一曲结束,那帮男孩儿鼓掌声特大,捧场极了。 言忱的情绪被他们调动,表情轻松了一些。 她收好吉他,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临出门时一个男孩儿喊住她,“小姐姐,我们送你。” “不用了。”言忱说:“这路我熟。” 她推开门,忽然一阵风吹过,把她本就松垮扎着的发圈吹落在地,紫色头发随风扬起,她弯腰去捡发圈儿,有人却先她一步弯下腰,精准无误地把发圈勾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言忱愣了两秒,侧过身去看,和他目光在空中交汇。 谁都没说话。 言忱就任由头发乱着,她往校外地铁站的方向走,那人就在不远处跟着。 但她走了一段距离,就听见后边有人气喘吁吁地喊,“小姐姐!” 言忱没当是在喊她,但追过来的人是练体育的,腿长体力好,没几步就追上了她,在言忱错愕的目光中飞快地说:“小姐姐,我挺喜欢你的,这是我微信号,你记得加我。对了,我叫郑晨。” 说完以后还没等言忱反应过来,直接往言忱的卫衣兜里塞了张纸条,似是怕听到拒绝,说完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叮嘱,“小姐姐路上小心啊。” 言忱:“……” “回去以后可以微信上告诉我!” 言忱:“……” 她站在原地发懵。 这是第一次有人以这种说直白也谈不上直白,说委婉也谈不上委婉的方式来告白。 她伸手从卫衣兜里拿出那张纸条,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被人抢过去。 言忱抬起头盯着沈渊看,对视许久,最终她扯出一抹笑,无奈摇头,然后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外走。 去地铁站的这段路不长,路上人也少。 言忱一路往前走,沈渊就在后边跟着。 等能看到地铁站口的时候,言忱忽然停下,她回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沈渊,而沈渊也望向她。 像是长达一个世纪的对峙。 她背着吉他,头发被风吹乱。 他手上缠着她的发圈,拿了别的男孩儿给她的微信号。 时隔六年,他们在这样的安静的夜色中对视许久。 言忱轻呼了口气,正打算打破这寂静,却听到沈渊先她一步开口,“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风把这声音搅得支离破碎,言忱竟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眯了眯眼,嘴角扬起,烟嗓跟夜色融为一体,慵懒又散漫,“好久不见?” 沈渊盯着她,唇抿成一条线。 在他再次开口之前,言忱朝他伸出手,“还有,发圈还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渊:??? 言忱:干嘛? 沈渊:我让你解释啊!解释了我就原谅你。 言忱:我不。 沈渊:…… 啊啊啊啊气死了! 言宝真的好会气人哈哈哈哈。 明晚九点再见,大家晚安。 005 言忱回去的时候,那对情侣正在房间里打游戏,依稀能听见从手机里传出来的“frist blood”声。 她回房间放下吉他,摁开灯之后就往飘窗那儿走,随意拎了个地垫坐在窗边,俯瞰楼下风景。 五月的北城昼夜温差大,她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卫衣,回来的时候风很大,冻得她鼻子有点儿红,这会儿到了室内才算好些。 她手腕上戴着沈渊还回来的发圈,随手把头发扎起来,然后曲起腿,脑袋搭在膝盖上发呆。 沈渊把发圈递还给她的时候又问她:“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她只耸肩笑笑,“有什么好解释?” 然后把发圈缠回手腕,转身离开。 他沉默地看她走进地铁站,终是什么话都没说。 六年过去,他好像比以前更加沉默。 要是那会儿她说这话,肯定被他弹额头,尔后吊儿郎当地笑着说她:“你可真傲。” 或者捏她后脖颈,看她眯着眼散发危险气息,在她临近爆发边缘时又松开,然后轻嗤一声,“言忱,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望着她走。 他想听什么解释呢? 迫不得已?被逼无奈? 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不信他不知道。 那他还想问什么呢? 言忱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走就是走了,切断所有联系的选择也是她做的,没人逼她。 她只是做了个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他想听的,是她永远不想提的。 言忱在飘窗上坐了会儿,思绪逐渐溃散,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是现在,回忆和现实交杂,搅得人头疼。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才后知后觉昨晚那种状态是感冒了,因为她给傅意雪发语音的时候发现有了鼻音,不算重,但对她的工作来说是挺致命的打击。 傅意雪说柜子里有感冒药,她抠了两颗就水喝掉,又从行李箱里找出件厚外套才背着吉他出了门。 - 仍旧是去熟悉的奶茶店。 但言忱从地铁站往川大西门走的时候,途径昨晚沈渊站的那棵树附近,她不自觉多停了会儿,甚至还数了下它的年轮,但枯皱的树皮看上去有些年头,自然也数不清楚。 到达奶茶店时还没什么人,老板娘听了她的声音后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着歇一会儿,还关切地问她能不能唱,她捧着水杯轻抿了口,“没什么事儿。” 温暖的店里慢慢有人来,言忱先没唱,只是弹吉他。 她的吉他玩得很熟练,单拎出来秀技术也能让人惊艳,只是她更喜欢弹唱这种形式,特别适合她放空以后进情绪,跟这首歌产生灵魂上的共鸣。 她先弹了两首,等到有人点歌以后她才开始唱。 点歌的是个小姐姐,说要给她刚失恋的闺蜜点一首《失恋无罪》。 a-lin的歌音很高,尤其副歌部分和转音,这首歌原本就不在言忱舒适的音域内,再加上感冒,她只能说试试。 降了key唱都唱得很勉强。 很快就有人听出来,“小姐姐是不是感冒了?” 言忱刚好唱完副歌最后的那个转音,她点了下头,“有点。” 不过没有停下来演奏,最后勉强地唱完了一整首。 那个点歌的小姐姐一直等在旁边,等她结束以后给她递过来一杯热水,“小姐姐辛苦了。” “我的工作。”言忱接过水,“谢谢。” 之后许是体谅她,大家都说只弹吉他就行。 言忱倒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以往她在酒吧驻唱,感冒了连唱三四个小时也不是没有过。没人会去体谅你的辛苦,因为大家都很辛苦,既然挣这份钱那就把本职工作做好,言忱从未有过抱怨。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连弹几首之后,言忱从兜里摸出把口琴。 这也算意外之喜,本来没打算穿这件外套,因为感冒才把它拎出来穿,结果兜里放着那把口琴。 她擦过口琴之后便开始吹,音感和吉他又不一样。 奶茶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今天来八卦她的人变少了许多,大抵见沈渊两天没出现,大家也逐渐接受“认错人了”这个设定,所以对她更多是赞赏。 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歌。 没什么特别的。 到了下午四点多,言忱着实提不起什么力气来,她弹过几首后跟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去店里寻了个角落里的空桌子坐着休息。 店里也没药,言忱就捧着杯热水坐着发呆。 过了会儿傅意雪发消息来:【你结束了没?】 言忱:【差不多。】 傅意雪:【等着!我马上就爬过去!】 言忱:【哦。】 她回完消息就把手机倒扣着放在桌上,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道视线强烈地注视着她,于是她缓慢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张略有些眼熟的脸,正紧张地盯着她看,见她突然睁开眼还吓得往后退了些,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言忱这才认出来,这是昨晚那个男生,应该是叫真……诚? 她昨晚心思都放在了沈渊身上,再加上他语速快、风大,好像就听见是这个名字。不过—— 他来干嘛? 言忱拎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在店里舒缓的音乐声中开口:“有事?” 话一出口才发觉,鼻音更重了。 明明是地道北方人,却总会在阴晴不定的五月里栽个没完。 印象里她总是在五月生病。 言忱问完便在等他回答,但等了又等却只等到对方红着一张脸,颤颤巍巍地把一个纸盒子递过来,“小姐姐,吃……吃药。” 言忱:“嗯?” “听说你感冒了。”对方吞了下口水,总算不磕绊,“我去校医院买了药,你吃一点。” 他个子挺高,头发不算长,是很清爽的、带有少年感的男孩子,这会儿没穿工字背心儿,换上了白t和牛仔裤,看上去年纪还小。 言忱没拿他的药,反倒问:“你几岁?” “20。”郑晨立马道:“我是体育系篮球专业的,昨天那些都是我们队一起打篮球的。” 言忱眯着眼看他,大抵是因为都瘦,他的下颌线和沈渊还有几分像,所以她多看了会儿,最后仍是把药推回去,“我不谈恋爱,别在我这儿下功夫了。” 郑晨愣怔两秒,手摸了摸脑袋,略有些手足无措,但又把药给她推过去,“不管谈不谈,你先把药吃了吧。” 言忱盯着他看,带着鼻音的话听起来愈发冷淡,“药收了,你走吧。” 郑晨:“……” 他不太情愿地站起来,“那小姐姐你注意休息。对了……” 言忱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加追求者微信的习惯,所以别提,谢谢。” 她整个人都清清冷冷的,说话也不拖泥带水,提前把郑晨想说的话给说了,倒是让郑晨没有话说,一米八多的人站在那愣怔了会儿,最后硬憋出一个:“哦。” 他失落地离开奶茶店。 言忱没看他,手心握着杯子继续闭上眼假寐。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很别致的“啧啧”声,她一听就知道是傅意雪。 “言宝你这是宝刀未老啊。”傅意雪坐在她对面, “都毕业快一年了还能撩到20岁的弟弟,不考虑姐弟恋吗?多香啊!” 言忱轻嗤一声,眼皮微掀,勉强睁开眼,“想谈自己努力。” 直到完全睁眼,她才看见傅意雪身边还带着傅意川,于是和他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傅意雪仍接着刚才的话题,“我这不是还没机会吗?弟弟不来撩我,我也没办法。” “山不来就你。”言忱慢悠悠地喝着手里那杯水,愣是喝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你去就山。” 傅意雪切了声,“我才不要。” 距离上次短暂的半小时会谈也已经过了近一周,傅意雪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言忱说,但只开了个头就被言忱打断,“我饿了,先吃饭行吗?” 傅意雪:“……” 她委屈巴巴地答应:“好吧。” - 言忱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才和两人一同离开,出了店才觉得今天这件儿外套穿得不亏,因为天又阴了下来。 傅意雪昨天就订好了吃烤肉的桌,三人直奔那家店,路上傅意雪挽着言忱,不停在说她这段时间出差的见闻,言忱偶尔附和几句,像极了当初上学时的状态。 尽管感冒,她还是能察觉到傅意川的异常,一路上他的目光总往她身上扫,带着几分探究意味,一开始言忱还说不上来,直到两人目光忽然对上,而傅意川心虚地扫向别处时她才知道这是什么眼神。 是前几天那些女孩到奶茶店里想探知八卦的眼神。 他没问,言忱也不可能主动说,便忽略掉他的求知欲。 傅意雪要的是个包厢,她一落座喊傅意川往边儿坐,然后问他:“你问过没?你舍友来不来?” 傅意川戳手机,“问着呢。遥遥还在店里,沈哥今天去医院跟手术了,不知道结束没。” “你们男生都这么不积极吗?美女请吃饭都不来,活该单身!”傅意雪义正言辞地谴责完还啧了声,“你个母单!” 傅意川顿时瞪大眼,“傅意雪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阻挡了我早恋的步伐,我现在孩子都能喊你姑了。” 傅意雪毫不客气拽他耳朵,“你还敢提早恋的事儿,信不信我现在就给爸妈打电话?” 傅意川:“……” 他握住傅意雪那只手,没认输,“多大的人了还告状,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而且我这专业是被谁欺负着学的?傅意雪你有没有良心,还拧我耳朵!要拧掉了!” 傅意雪松了手,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你姐!不要总喊我名字行不行?” “就早半个小时你也好意思?” “早一秒也是你姐!” 他们姐弟两个肆无忌惮地吵吵闹闹,言忱没感受过这种家人之间的亲昵氛围,再加上身体不舒服,就坐在一旁看。 傅意雪和她弟吵完了才想起来问言忱,“那个弟弟是谁啊?我看着长得挺帅的,你就没半点想法?” 傅意川在一旁插嘴,“你管管好自己吧!” 傅意雪瞪他:“闭嘴!我问我家言宝呢,我这不是得探听好她的口风才能帮她介绍合适的嘛。” 傅意川:“……” “对了。”傅意雪忽然问:“你那两个舍友现在还没女朋友吧?” 傅意川:“……” 他单手扶额,颇感无奈“他们一会儿过来,你自己问他们。” 傅意雪:“那多不好意思。” “言宝。”傅意雪晃了下言忱的胳膊,“你喜不喜欢那种长得帅但是话少的男生?我弟他有个舍友就那样儿的。” 言忱正发着呆,用仅剩不多的耐心随意回道:“那你让他学学说话再来谈恋爱,话都不会说,谁跟他谈?” 包厢内忽然有片刻沉寂。 就连傅意雪也尬在那儿,背后说人坏话被逮住吓得她耳朵尖儿都红了。 言忱却没感觉,她现在感知有点滞后,等她意识到不对劲想回头时就听到熟悉的清冷声线传来,“谁说谈恋爱得会说话?” 言忱稍偏过头,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一双大长腿随意搭着,慵懒又散漫地接了刚才的话:“会做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言忱:哦? ——什么意思? 沈渊:字面意思。 打起来!打起来! 感谢在2021-06-16 16:46:26~2021-06-16 21:4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箍箍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6 沈渊和宋长遥是一起来的。 包厢内人变多,但谁也没去接沈渊刚才的话,气氛自然冷下来。 言忱偏过头看,正好和沈渊投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回她眼带笑意避开,低下头时还在想,这座城市好小啊。 小到隔了好多年,他们还能在这座城市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 “这我舍友。”傅意川主动介绍,“遥遥和言忱见过,沈哥……”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他忽然想起那些如同噩梦一般的微信消息,以及铺天盖地而来的还未得到证实的流言,还是沈渊主动接过话茬,“沈渊。” 清冷声线一如既往地淡漠,像初次认识那般自报家门。 言忱征了两秒,唇角勾出个不易察觉的笑,学着他的语气介绍道:“言忱。” 说完她还朝他伸出手,好似要礼貌建交。 因常年弹吉他,她的指甲很短,修剪的整整齐齐,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但她手指又细又白,那些瑕疵可以完全忽略,一眼看去很漂亮。 手在空中悬了几秒,沈渊仍旧没动作,言忱懒洋洋地发出个鼻音:“嗯?” 似是提醒他要礼貌握手,但她笑得像在挑衅。 言忱精神本就不济,看他面无表情也懒得再逗他,干脆把手缩回来,但她手缩到一半忽然被握住。 不是虚晃地握,而是紧紧握住她手掌的前半部分。 他手指长,刚好触到她掌心,指尖不经意掠过她指腹。 如果没有感受过他手心的温度,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这么凉。 他身体的温度和他的性格是两个极端,那会儿她总喜欢把冰凉的手塞他脖颈里,他嫌凉但又怕她闹,便紧握住她手或是把她手一叠直接塞进他衣服下边,饶是放纵如她,也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 但他见她红了耳朵尖儿,倒是轻笑着看她,尔后揶揄道:“我当你什么都不怕。” 他手心有一层薄茧,比不得几年前的手感,但突然握紧他手,言忱在这陌生的地方竟平白生出几分安全感。 言忱有一瞬间的恍惚,只听沈渊低声道:“你好。” 她思绪因这句话回拢,瞟了眼仍旧交握着的手,手指散开,然后把散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淡漠道:“你好。” 说话像陌生人见面,但眼神交汇时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流露出来。 其他三人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服务员打破了寂静,“您好,请问现在要点单吗?” 傅意雪立马活了过来,激动地应:“点点点!”说完戳了戳言忱的手臂, “言宝,你吃什么” 言忱瞟了眼菜单,“我要个粥,其他的随意。” “你只喝粥?”傅意雪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这么蔫?” “就没什么精神。”言忱说:“你那屋睡不好。” 傅意雪:“……” 她耳朵尖儿忽然一跳,眼神有些暧昧,“这么多人,你说这些不合适吧?” 言忱隔了几秒反应过来,她被傅意雪逗笑,只是没什么力气,连笑也有些虚,她抬手在傅意雪脑门上敲了下,“我说我认床,你在想什么?” 傅意雪:“……” 当然是在想一些成年人会想的东西。 傅意雪也不敢明目张胆说,只能倚在她肩膀那儿,低声控诉:“明明就是你让我想歪的!” “我也没让你说出来。”言忱轻轻推了她一把,“有点重,别靠我。” 傅意雪哼了声,“那个弟弟不是给你送了药?拿出来吃啊,难不成要供着?” 言忱想了想才从包里摸出一盒药,“你说这个?” “对啊。”傅意雪说:“弟弟专程去校医院给你买的药呢,为这盒药你也能加个微信吧,结果你还跟以前一样,弟弟现在肯定梦碎太平洋了。” “加上你替我聊?”言忱从药盒里抠了两颗药出来,她面前的水杯已经喝空,正想抬手喊服务员倒杯水来,旁边忽然推过来一杯温水。 言忱偏过头看他,朝他挑了挑眉。 沈渊低声开口:“没喝过。” 言忱笑了,她把药扔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喝过也不介意。” 沈渊就在她身侧不到一米的距离,听得真切。 傅意雪却没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专心致志的点单,点完以后才凑过来问言忱:“你说那弟弟明天还会不会去找你?我感觉他是个很有毅力的人。” “不知道。”言忱喝过药,脑袋愈发昏沉,声音冷冷的,“不感兴趣。” 傅意雪撇嘴,“那你对谁感兴趣?这么多年,我听这话都快腻了。” 言忱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包厢,目光在沈渊身上停留许久,最后轻笑一声,“看缘分吧。” 傅意雪:“……” 信你个鬼! - 正好肉端上来,傅意雪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大家开始烤肉。 傅意川和沈渊一人拿了个夹子,把削得很薄的肉一片片放上去,刺啦啦的声音响起,白烟被吸走,肉味弥散出来,而言忱面前摆着一碗看上去素淡无味的粥,她一勺一勺舀着慢吞吞地吃。 肉烤好以后傅意雪要给她夹,她直接拦住,“我不吃。” “那我们吃肉你喝粥,我于心不忍啊!” “没事。”言忱吸了吸鼻子,鼻音仍旧很重,“粥挺好喝。” 傅意雪见她实在不能吃,这才歇了心思,一个人吃起来。 言忱确实没什么力气,傍晚那会儿还感觉能撑住,这会儿脑袋有些昏沉,大抵跟她中午没吃东西有关。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再吃点东西,但闻着肉味有点难受,根本吃不下。 尤其喝过那个药之后,她很想回去睡觉,但傅意雪刚回来还没吃饭,总得让她吃饱。 脑子里纷繁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嘴里的粥索然无味,她得很长时间才能吃进去一口,直到面前的盘子里忽然被放了一片肉,烤得焦黄,但看起来没那么腻,蘸了一层薄薄的孜然。 她以为是傅意雪给的,稍抬了点儿头说:“你自己吃吧,不用……” 头抬到一半发现沈渊正盯着她,夹子刚好上还有一片肉,在她的注视下又放到她盘子里。 言忱:“……” 大脑有几秒钟的宕机。 等恢复之后才看向他,他又回到了烤肉的那套程序中,卫衣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他是冷白皮,灯光一照显得更白,神情严肃,这些肉仿佛不是肉,是手术台上的病人。 “给我的啊?”言忱故意问他。 沈渊瞟她一眼,“不吃?” 言忱抿唇,尔后笑开。 她正找自己的筷子,旁边就给她递了一双已拆封的筷子过来。 “你的?”言忱低声问。 沈渊:“用过。” 言忱:“……” 筷头干干净净,一点儿使用痕迹都没有,她笑着拿过,却刻意调侃,把之前那话又说一遍:“用过也没关系。” 不经意间,他俩挨得就近了起来。 包厢里有抽油烟的声音,傅意雪忙着和傅意川吵闹,他俩这边倒是没人注意。 言忱忍着恶心吃了两片肉,沈渊又陆续给她夹了几片菜过来,油不大,这才算是把恶心感压下去了一些。 她稍吃了一点就想撂筷子说饱了,但沈渊把那碗粥往她面前挪得更近,虽不说话,但意思明显——喝掉它。 言忱皱眉,“不想吃。” 沈渊手边的动作顿了下,先是沉默地看她,而她挑衅地看回去。 在近一分钟的对视之后,沈渊终于说了重逢之后最长的一句话,“自己身体什么德行是不是忘了?还当自己十几岁小姑娘在这儿玩任性?” 言忱眯了眯眼,带着几分危险地看他。 但他跟过去一样,依旧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爱喝不喝,没人哄你。” 言忱:“……” 日。 - 傅意雪和傅意川许久没见,聊起来没完没了,言忱都倚在椅子上打了个盹,两人还在互怼。 傅意雪说想挣大钱,傅意川说她不如做梦。 一直到这家店快要关门,他们才从店里出来。 在包厢里时还没察觉,这会儿出来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阴晴不定的五月一点儿都不像盛夏的开端,反倒像要入秋。言忱一出门就打了个哆嗦,宋长遥走在最前面开门,她刚好迎在风口,吹得她脑仁都嗡嗡疼。 傅意雪呼了口气,冷得在原地起跳,“这是什么鬼天气?一会儿咋回家啊。” 傅意川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别回了,附近开个酒店住一晚吧。” “那你们呢?”傅意雪问。 “当然回宿舍。”傅意川说:“言忱不是生病了么,我们把你们送到酒店然后再回宿舍,明天她到我们学校也方便。” “也行。” 言忱累到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尽管出门时裹了件厚外套,这会儿仍旧难抵寒意,拢紧外套在吵闹中开口:“去哪个酒店?” “奇遇。”沉默了一晚上的沈渊忽然开口,而且看似随意地走了几步往前看,却正好挡住了风口,风把他头发都吹乱,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说:“打车过去吧,我和川子送她们,遥遥你先回宿舍。” 傅意川听见这安排皱眉,“沈哥,附近就有快捷酒店啊,环境还可以的。奇遇那边虽然不远,但……” “我出。”沈渊已经伸手拦了车,傅意川的“贵”字卡在喉咙里,愣生生又憋回去。 言忱副驾驶后边靠窗的位置,沈渊坐在了副驾。 上车之后大家都沉默许多,言忱倚着车窗闭眼假寐,半梦半醒间好像回到了北望。 北望的气候和北城差不多,一到五月天气就阴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她不太喜欢雨天,尤其是小雨,总淅淅沥沥地落个没完,像是老天爷在掉眼泪。但沈渊一到下雨天就总望着教室窗外,她问他在看什么,他说看雨。 言忱轻嗤,“雨有什么好看的?” 他说:“把这个世界都洗干净了。” 后来她好像也有点喜欢雨天。 雾蒙蒙,淅沥沥,有伞的慢行,没伞的狂奔。 甚至有时坐在阳台看雨都能看几个小时,也没什么事儿做,就是坐在那里发呆,偶尔弹个吉他,傅意雪看见了就会说她好浪漫。 她突然有点想弹吉他。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喊声:“言宝醒醒,我们到了。” 言忱迷蒙着睁开眼,副驾驶已经没人,傅意川也下了车,而傅意雪在等她出去才能出,言忱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了些。 她下车以后还拉了傅意雪一把,等站定之后才想起来她的吉他之前放在了后备箱。 言忱眉头微皱,下意识喊:“沈渊,你把我吉他拿下来没?”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渊:这时候想起我了? 傅意雪:??? 感谢在2021-06-16 21:40:23~2021-06-17 00:3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昜、小窝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7 人在陌生环境里会更倾向于依赖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人。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言忱喊他无可厚非,但这会傅意雪也在。 她大一就和傅意雪同寝,两人虽不在一个系,但早上有课的时候都会一起吃了饭再各自上课,晚饭也一块吃,有时还会一起去操场散步,傅意雪有着很强大的表达欲,跟她分享一些有的没的,她安静地听,时而附和。 刚上大学那会儿,傅意雪说她像匹孤狼,独来独往,看谁也没个好脸,连笑都不会,甚至说话时都斜睨着眼,让人不敢接近,但后来莫名其妙跟傅意雪成了好友,能开玩笑,偶尔也流露出那种懒洋洋的神态。 四年里,她唯一能算得上亲近的人只有傅意雪。 可在此刻,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哪怕时隔六年,她还是下意识地喊了沈渊,语气熟稔,好似直接跨越了六年,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没离开北望,他没到北城来上学。 他们都停在原地,没有分开。 言忱错愕了几秒,周遭格外寂静。 雨点错落有致地落在她肩膀,打湿了她的外套和头发,此时所有昏沉都消散,格外清醒,就像是脑袋里有根弦突然绷紧,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渊身上,他拎着她的吉他站在树下,没让她的吉他被淋湿。 像许多年前一样。 “拿了。”他别开目光往酒店走,神情淡漠,“走吧。” 言忱揣在兜里的手握紧,她闭了闭眼,轻吐出一口气,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在此刻,她明确地感受到他的变化,和他的泾渭分明。 好似回到了起点。不,是比起点还糟糕。 傅意雪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你们以前认识啊?” 言忱盯着已经走到酒店门口的背影。 良久,她像是卸掉了浑身气力般轻倚在傅意雪肩膀上,语调散漫,“有过一点交集。” - 沈渊原本想给她们开套间,但刚过了小长假,套间已经被预定完,只好定了标间,两个男生把她们的东西放上去,看了看酒店的环境才打算离开。 沈渊比傅意川做事靠谱,他把房间里的灯关掉,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摄像头,又把窗帘替她们拉上才走。 傅意雪叮嘱他们回去路上小心,傅意川应了声好,然后戳她脑袋:“你早点睡,不要打游戏。” “知道了。”傅意雪往后退半步,气得瞪他:“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不是小孩才通宵打游戏。”傅意川冷笑:“反正晚上不要让我们在王者峡谷偶遇,不然明天早上六点我敲你门。” 傅意雪:“……” 她不想听傅意川再多哔哔一句,直接把他往外推,“你就不能跟人家沈渊学学,这儿大的人了一点儿也不稳重。” 傅意川:“呵。” 沈渊早就站在了门外,傅意川被推出来以后刚转了个身,傅意雪毫不留情就关了门,关门那瞬间还蛮温柔地问言忱:“言宝,你要不要洗个澡再睡?” 沈渊盯着门看了会儿,直到傅意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你想什么呢?” 思绪这才回拢。 酒店走廊空荡荡的就剩他们两人,地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做了很好的静音设计,灯也是暗色调,搭配着白色墙壁有别样美感。 沈渊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往电梯走,傅意川立马跟上,直到进了电梯,沈渊摁下“1”之后,傅意川终于忍不住问:“沈哥,你跟言忱以前就认识吧?” 后知后觉如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尤其是沈渊看言忱那个眼神。 特别……犀利。 傅意川穷尽毕生所学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词库中想出了这个词,但又觉得这个词没办法准确地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 具体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傅意川觉得他那只够应试的语文水平不太够用。 沈渊一直没答,等到了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他才沉声应了声嗯。 傅意川顿时觉得挖到了大新闻,竖起耳朵听,“什么时候?” 沈渊:“前天在奶茶店认错人的时候。” 傅意川:“……” 他还不死心,颇有些惋惜地问:“真是认错人啊?” “不然?” “……” 这雨下得愈发大了,两人站在酒店廊檐下避雨顺带等车,但手机打车软件上显示前边还有七十多号人在排队,路边很久都不过一辆出租车,但凡过去的都标着绿色的“有人”字样。 沈渊盯着右边的药店看了许久,忽然拿出手机给傅意川转了五百块钱,“你再去开一间房,我去买个东西。” 说完也没管傅意川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沈渊回到大堂,手里拎着个白色塑料袋,他发梢带着湿意,不算严重,傅意川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错愕地问:“你去买药了啊?” “嗯。”沈渊看了眼他手里的房卡,直接把手里的药递给他,“房卡给我,你去把药送你姐房里。” 傅意川:“……” “你怎么不自己送?” 沈渊:“不熟。” 傅意川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给不熟的人买药?” 沈渊拿着房卡往电梯那儿走,说得理直气壮,“那不是你姐朋友么。” 傅意川:“……” 在电梯即将关闭的时候,傅意川才挤进电梯,他轻哼一声摁了楼层,“你对我姐也没这么上心。” 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你对我都没这么上心。” 傅意川开的房就在傅意雪房间斜对面,沈渊刷卡进了房没再管,傅意川把药送过去,他低声和傅意雪说:“沈哥买的。” 傅意雪震惊,“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傅意川神秘兮兮地凑到傅意雪耳边说:“我觉得他想追言忱。” 傅意雪:“……” 两人对了个眼神,在这个问题上就此达成一致。 - 言忱看着傅意雪递过来的口服液愣怔了几秒,她想也不想地问:“沈渊买的?” 傅意雪点头,“我跟我弟都觉得他想追你,你觉得呢?” 言忱利落把口服液喝完,躺回到被子里紧闭上眼,“不知道。” 他看见自己偷悄悄把药片吐了。 她以为自己的小把戏可以瞒得了任何人,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言忱几乎从不吃颗粒状的药,她咽不下去。 要么把药片磨成粉,要么喝冲剂,最好的就是喝口服液。 他还记得。 傅意雪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昏黄的小灯,“言宝,你明天还去奶茶店吗?” 言忱已经昏昏欲睡,只迷蒙着回答:“不去了。” 她跟老板娘也只多续了两天。 那时本来已经打算不去了,天天被人围观不是什么好事,但看见站在楼下的沈渊,她莫名其妙就答应下来。 好像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如今,人也见过了,她也没什么再去的理由,更何况这感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鼻音太重连说话都变了声调,更遑论唱歌。 傅意雪也怕惊扰她睡觉,没再说话。 但在半梦半醒间,言忱忽然意识到—— “沈渊跟你弟一个班?” 傅意雪愣怔,“是啊。” “我记得你弟跟你同年入学?” “对。” 言忱沉默半晌,喃喃自语道:“他也复读了啊。” “什么?”傅意雪没听清楚。 言忱轻叹口气,“没什么。” 她这几天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前她问过陆斯越平川大学医学院,对这个院系有一点了解。 平川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有五年制、七年制和八年制,学制不一样,培养的方向也不一样,国内很少有这种多学制同时招生的学校,办校地点也大多在三甲医院附近,方便医学生实习。 那时她以为沈渊读了七年制或八年制,没想到他今年才毕业。 那之后呢?他是考研还是工作? 听陆斯越说,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大多都会选择读研。 言忱思绪绕了又绕,最后又绕回到他复读的这个点上。 他怎么会复读呢? 12年川大的录取分数线是652,就算临床医学专业分高,再高二十多分也足够。他一模的时候已经接近700分,还因为粗心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给写错了。 她很清楚地记得那天。 他们学校贴了红色的成绩榜,他的名字挂在第四。她请他喝了杯甜到腻的奶茶,还找了很久没联系的朋友要了两张特贵的五月天演唱会门票。 那一年五月天开“诺亚方舟巡回唱演会”,她买的是南京场。 那时她揶揄他是清华预备役选手。 他问她想考去哪里?她一直都没说话。 后来她们去南京,两人坐在酒店的阳台上喝酒,她灌了一大口冰啤酒下去,脑袋搭在椅子边,轻描淡写地说:“去平川大学吧。” “一马平川,没有波折。” 她可太向往一马平川的生活了。 过了会儿,她又说:“但我的成绩去不了那儿,沈渊你要是从清华滑档了就去那吧。我找个北城的大学随便上上,最好离你大学近点。” “不过能上清华还是上清华,以后说出去我有面子。” 沈渊轻嗤,“就不能有点出息?” 言忱只是笑笑,不回答。 那时候他们老师说,一模的成绩再低20分大概就是他们的高考成绩。 但那年的语文题简单,理综和数学难,对沈渊这种纯理科思维来说很占优势,他怎么会复读呢? 离开北望之后,她的学籍也是陆叔叔帮忙转的,她再没回去过,也没跟那座城市产生任何交际。 说离开便离开,没有拖泥带水。 也没再打听过沈渊的消息。 原来他跟她一样,复读了啊。 他没能从清华预备役转变为清华正式选手,反倒来了她当初想来的平川大学,而她当初一念之差去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平城大学。 原本她报了平川大学的校考,但考试当天她选择了放弃。 她应当自觉点,不给陆家再添麻烦,所以远离陆斯越所在的学校,哪怕陆斯越说你可以去,甚至还难得好心地让陆叔叔给她找老师补习文化课,但她应该自觉远离他们的生活。 她想自由。 陆斯越肯定也想。 没谁会想要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捆绑上。 言忱向来自觉。 提起这个话题,言忱的脑海里被往事填满,一件件琐碎的事情都被她从记忆深处勾了出来,剪不断理还乱。 昏沉的脑袋此刻承载不了这么多杂乱的记忆,于是思绪愈发溃散,但隔了会儿她听到傅意雪说:“言宝,你不是一直想要04年那张《七里香》的黑胶吗?明天我们去唱片店看看。” “在哪?”言忱咕哝着问。 傅意雪:“在北门那条街上。好了,我不吵你了,你先睡,晚安。” 言忱忘记自己有没有说晚安,已经失去了意识。 - 言忱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睡了一觉起来后,除了还有点鼻音外,已经好得差不多。 傅意雪睡得晚,言忱醒来时她还呈“大”字状趴在床上,嘴里还咕哝着说梦话,言忱蹑手蹑脚起来简单洗漱了下,把头发随意扎起来才出门。 她昨天没怎么吃,这会儿有点饿。在手机上搜了一圈,最后锁定了一家200米远的包子铺。 言忱推开门往外走,却在走廊里看到了沈渊。 他站在走廊的拐角处轻倚着墙,正沉声打电话,面无表情地敷衍应和。好似有心灵感应般,在言忱看向他的第五秒后,他的目光也投过来,在空中交汇。 言忱走过去时,他刚好挂了电话。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但言忱想到昨晚的饭和药,率先和他挥了挥手,“早上好。” 她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就是在跟刚认识的朋友打招呼,沈渊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之后才问:“去哪儿?” “买包子。”言忱说。 沈渊没再说话,但两人一块儿上了电梯,又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走。 包子铺的生意很火爆,前边排了长队,言忱在那儿站了会思考要不要换一家,但还没考虑出结果就被沈渊拉着胳膊开始排队。 言忱仰头看他,“嗯?” “你不会换。”沈渊就在她身后,淡声道:“不吃或排队,我选后者。” 言忱的心瞬间被击中。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能猜出她心思。 她仰头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下眼睫。大抵是昨晚没睡好,他眼底有乌青,眼里有一点红血丝,即便如此,他还是好看。 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的好看。 但就在她出神时,眼前忽然被遮了半拉帽子,只剩一只眼睛能看见。 沈渊垫着她卫衣帽子把她脑袋扶过去,声音跟清晨的露水一般冷,“看路。” 言忱:“……” 言忱瞟了眼前面的队伍,还剩一半。 她手揣在卫衣兜里,低头能扫到沈渊的影子。 在沉默了许久后,她终于把昨晚缠绕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你怎么会复读啊?” 她屏息凝神听沈渊的动静,却只听到他呼吸滞了一瞬。 良久,他轻飘飘地反问:“跟你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言忱:??? 当我没问! 评论区举起你们的小手手! 我康康 008 傅家姐弟的生物钟几乎相同,都是在八点多醒的。 醒来后洗漱吃饭,最后商榷去唱片店。 唱片店就开在川大北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卖的商品以黑胶和磁带为主,偶尔会出一些歌手的周边。 在这个录音机都不怎么有销量的年代,唱片店也日渐衰落。 有人在大学外开唱片店,出乎了言忱的预料。 大学时她想买唱片都得去平城市中心,而且那家唱片店规模很小,她要的许多唱片都没有,大多都是托朋友或网上买。 有时网上想收一些,几乎都是绝版,价格被炒得很高。 唱片和磁带,卖的都是音乐人的情怀。很明显,大学里的音乐人很少。 所以在大学附近卖唱片远不如卖奶茶挣得多。 言忱在车上和傅意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大多时候是傅家姐弟像唱双簧似的互怼,她便保持沉默,透过车窗看北城的风景。 而沈渊安静了一路,一直闭着眼假寐。 言忱偶尔能从倒车镜里看到他的脸,阳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光影,显得格外好看,但他脸色格外差也是真的。 从买完包子回去的时候他就这幅表情了。 清清冷冷的,还带着点儿不高兴。 估计是想起了复读的事儿,但最后言忱也没得到个答案。 沈渊说得对,确实跟她没关系,她这种好奇纯属给人添堵。 去唱片店得穿过那条最繁华的商业街,这个点儿来逛街的人已经多了,一行几人走在街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尤其是前段时间在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沈渊和言忱。 本以为没什么关系了,但转头两个人就走在了一块。 好多人都忍不住看他们,看完又开始八卦。 但对当事人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他们仍旧大步流星往前走,只是走到半路傅意雪悄悄戳了下言忱,“言宝,你有没有感觉被围观了?” 言忱的视线扫过周围,点了点头。 大家其实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就悄摸摸地看一眼又退回去,过会儿又悄摸摸看一眼,这对她来说很正常。 有时走在路上也是这种眼神,只不过今天遇见的格外多罢了。 “你就不觉得难受吗?”傅意雪低声问。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言忱拍了拍她,以示安抚,“我们管不着。” 傅意雪:“……” 好有道理。 而走在前边的傅意川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回头,又忍不住看了眼沈渊。 来来回回间,几人已经到了唱片店。 傅意川进店的第一句话就是:“言忱你跟沈哥好像啊。” - 唱片店的名字叫<热忱>,从招牌到装修都很有格调,特别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但在这种风格里又加了几分现代气息。 傅意雪看见招牌还打趣言忱,“这店一看就跟你有缘。” 言忱笑了下,“好像是。” 在路上傅意川就给言忱科普了这家店的来历。 原来是川大音乐系一位老师开的,大一下学期宋长遥到这边兼职,半年以后那位老师要调离北城就想着把店盘出去,宋长遥一个人在寝室琢磨这事儿的时候,沈渊直接带着他和老板谈,最后以极低的价格租下了这里,还是开唱片店,还换了名字。 傅意川赞叹道,他从小到大第一次遇见这么有魄力的人。 宋长遥刚好有个叔叔在唱片公司工作,有了更好更便宜的货源,他们的生意倒比之前要好一些。 进店以后,沈渊一言不发去了柜台,而言忱开始扫货架。 因着有宋长遥的关系,他们店里进回来的唱片都很有质感,甚至言忱发现了好几张市面上已经绝版的唱片。 这会儿因为音乐软件的冲击,唱片公司也快要走到穷途末路,怕销量不好,所以公司发行的时候就不会弄太多张,一些年代老旧的没冲出主流市场的歌手的专辑也不会再版,导致一些冷门歌手的唱片就此成了绝版。 偏偏言忱就是个钟爱挖掘冷门歌手优质歌单的人。 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她是喜欢扫歌,尤其是老歌,而且扫歌的时候也从不看名气和热度,每次准能被她发现一些蒙尘之珠。 久而久之,她就有了一些“心头好”的冷门歌。 这会儿找到好几张一直想要但没买到的唱片,她挑得更起劲儿。她正沉浸在购物的快乐中,就听傅意雪喊她:“言宝!这首什么歌?” 言忱停下动作来听。 “五月天13年精选辑《步步》同名单曲。” 几秒后,她给出了答案。但在回答的时候望向了沈渊,目光交汇,沈渊勾唇笑了下。 是一个很轻蔑、又带着嘲讽的笑。 傅意雪听到副歌部分,感慨道:“这歌好悲伤啊。” 言忱手中正拿着周杰伦04年那张已经绝版的《七里香》翻看,闻言点了点头。 这首歌出的时候她大一,那会儿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平城,跟傅意雪的关系还没有么亲近,她去酒吧兼职驻唱,独来独往,在很多个回学校的晚上,她耳机里放的都是这首歌。 五月天好像总是出些这样的歌。 悲伤中带着希望,或者满怀希望的歌里也带着一点点悲伤。 言忱最后挑了不少唱片,也拿了几张经典磁带。 傅意雪最是慢,她不是很懂这些,但看着新奇,什么都想碰一碰动一动,遇上不知道的就问言忱。 言忱大多都知道,但偶尔也会碰到知识盲区,傅意雪啧一声:“还有你不知道的?大学的时候干嘛了?” 言忱:“……” “你把所有新闻都背过了?”言忱扫她一眼,“偏见。” 傅意雪扁扁嘴,“我以为你无所不知。” “我又不是神仙。”言忱轻描淡写,“就算神仙还分管不同版块呢。” 沈渊却在一侧问:“你学的是什么?” 他问得没头没尾,但在场只有言忱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他:“作曲。” 沈渊沉默了会儿才说:“挺适合你。” 店里不停有人来,虽然不多,但只要进来几乎就没有空手出去的。 沈渊一直负责结账,所以不断会响起他报数目的声音。 期间还听见一个小姐姐问能不能加他微信,他直接戳了店里的客服微信,说是有需要的唱片可以联系。 委婉拒绝,还不得罪人。 言忱回头看了眼他,他身姿挺拔,和人说话时表情也很温和。 在那一刻,言忱忽然很真实地意识到这是2018年的沈渊。 距离她们认识已经过了七年。 他会礼貌地委婉拒绝女孩,而不是眼皮微掀,来一句,“滚。” 好差别对待啊。言忱想。 当初她问能不能追他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这么温柔呢? 不过当初他也这么温柔的话,她可能就不会继续追他了。 十七岁的言忱嚣张极了,最是喜欢比她还嚣张的人。 “感兴趣的话可以拿下来玩。”宋长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言忱这才发现她手里正拿着拇指琴。 而眼前的货架上摆满了小型乐器,有哨笛、竹笛、口琴,她扫完以后还是觉得拇指琴更有趣,她往后挪了挪,寻了个空地方开始玩。 大拇指落在弹簧片上,先一个个摁过去确定了音调和音色,然后试着弹简单的,算是掌握了一点点门路。 宋长遥整理完了货架,就在一侧看她,颇有些好奇,“你没玩过?” “第一次。”言忱话音刚落就开始弹,她弹的时候还有些不流畅,但已经能够简单听出音调,弹得是刚才放过的《步步》。 “你们作曲系的都是绝对音感吗?”宋长遥好奇。 她只摁了一遍就可以试着弹节奏,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言忱说:“有的是吧,艺考的时候会有视唱练耳。” 这个看天赋,也看勤奋程度。 她的绝对音感,高中就有了,那会儿她听一个东西发出的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哪个音调。 她跟宋长遥闲聊几句又开始弹,这一次已经能流畅地弹下来《步步》。 在她弹拇指琴的时候,店里忽然响起了吉他弹奏声,言忱扫向声音来源,只见沈渊正弹着吉他,虽没看她,但跟她的琴声完美契合,只是吉他音高,几乎要压过她这里的声音。 言忱干脆不再弹,等了个间奏进调开始唱,“天空和我的中间,只剩倾盆的思念。如果相识不能相恋,是不是还不如擦肩——” 在副歌来临前,是短暂的间奏。 沈渊在要弹时看她,她笑了下,虽然是悲伤的歌,但通过她的烟嗓唱起来,好像没那么悲。 和他们在耳机里听到的感受都不一样。 像是排练过许多次,他弹着吉他,她跟着他的调唱。 她一次次唱“在失去你的风景里面,回忆占据了每一条街”,他只低下头弹,没人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抖。 一曲结束,言忱沉浸在气氛中出不来。 店内变得安静,一分钟后,门口响起了鼓掌声,“唱得好棒啊。” 言忱的思绪收拢,她刚才好像跟着歌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步步走过了北望到南宜的路。 这会儿回过神看见来人,她眯了眯眼才认出来,是那天跟沈渊一起去奶茶店的女生。 今天她没穿裙子,白色卫衣搭牛仔裤,看上去很青春,见言忱望过去,她还主动笑了笑。 言忱没有动。 “学长。”女生也没具体喊谁,反正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说:“我下课晚了,不好意思来迟了。” “没事。”宋长遥主动应,把她带到柜台前接替了沈渊的位置。 “好。”女生在经过沈渊时也低声喊了句学长,沈渊站起来把吉他放回原位置,“到这边兼职的人是你?” 女生点头。 沈渊跟她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还叮嘱了声:“别耽误学习。” “嗯嗯,不会的。”女生说:“我爸说让你这周到我家吃饭,好像是有事找你,但他说的时候我没仔细听,你可以再问问他。” “知道了。”沈渊把位置让给她,还给她拎了把椅子,“你坐着弄吧。” 言忱正好过去结账,她买了不少唱片和磁带。 女孩儿业务还不熟练,两次操作失误后沈渊又回了电脑前,他负责扫条形码,女孩儿就负责把扫过的装到袋子里,配合默契。 一共2328,沈渊还给她抹了个零,给2300就行。 但言忱直接扫了3000过去。 沈渊看她,“给多了。” 言忱从女生手里拎过唱片和磁带,目光扫过他又扫过女生,然后在女生略带不安的目光中开口,“昨晚酒店和今早的饭钱。” 说完以后又转身去玩拇指琴。 手上随意弹着节奏,但眼角余光还能看到柜台处的互动。 此刻,她那被傅意雪说比狗还灵的耳朵可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两个人的对话。 女生问:“学长,你和那个小姐姐是正式认识了吗?” 沈渊:“算是。” “你论文查重过了吗?” “过了。” “那你们答完辩是不是就要拍毕业照了?” “是。” “你《药理学》的书还在吗?我的被旺仔啃了,他好过分,给我咬得稀碎。” “还在,你什么时候上那门课?我有空拿给你。” …… 听不下去了。 言忱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 言忱去附近超市买了烟和打火机,临结账时又拿了盒口香糖。 她找了个僻静地方待着,烟夹在她两指之间,一直没点。 啪嗒。 一簇火光亮起,给她点燃指间的烟,青灰色烟雾飘向空中。 言忱看向来人,他一手揣兜,一手转着打火机,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是沈渊。 几乎是烟刚点燃,她就把烟摁在旁边墙壁上捻灭,顺带还挥手散了散烟雾,皱眉道:“嗓子好了?” “该是我问你吧。”沈渊瞟她,“专业歌手还能抽烟的吗?” 言忱轻笑,“不然哪来的烟嗓?” 沈渊:“……” 言忱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抽烟了。 极偶尔写不出歌很烦躁的时候会抽,但往往抽到一半又掐断。 歌手要保护嗓子是其次,主要是每次抽烟总能想起一些往事,几乎都和他有关,她心愈发乱,也就不抽了。 见沈渊被她整无语了,言忱倒是笑笑,从兜里拿出口香糖,还递给沈渊一个。 沈渊接过,但没有吃。 “你怎么找过来的?”言忱没话找话地聊。 沈渊看她,语调慵懒,“你很难找?” 言忱想都没想便道:“那你怎么六年都没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渊:你倒是给我个找你的机会! 言忱:…… 沈渊:但凡有一点线索我能不找? 言忱:…… 大家晚安呀!明天见! 我看到你们举起来的爪爪和jiojio了,真可爱。 009 言忱跟傅意雪在川大那条街没待太久,中午一起吃完饭就回了家。 在回家路上傅意雪低声和言忱说:“我感觉李思涵喜欢沈渊。” 李思涵就是上午到唱片店兼职的学妹。 后来傅意川介绍的时候说是他们外科学老师的女儿,而沈渊是他们外科学老师的得意门生,估计以后研究生阶段也会一直跟着他。 也是那时言忱才知道,沈渊已经提前保研,而傅意川和宋长遥考研上了岸,也全在本校。 李思涵的那点儿小心思根本瞒不了人,一目了然。 小女生好像都这样,喜欢和不喜欢全放在脸上。 言忱点了点头,“是吧。” 这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儿。 “但我们一致认为沈渊喜欢你。”傅意雪信誓旦旦地说。 言忱:“我——们?” “我和我弟。虽然那家伙脑子没我聪明,但在这种事情上,我们还是能勉强达成一致的。” 言忱:“……” “不过沈渊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还总对你冷脸啊?”傅意雪推门进屋,“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猜。” “言宝,你到底喜不喜欢他那样的啊?长得帅还有钱,人也挺靠谱的,除了脸冷了点外也没什么缺点。” 言忱一直没说话,回来以后就找地方归置她刚买的唱片,傅意雪一个人自言自语,“但我发现他也不是对谁都冷脸,好像就对你有那么点,这是为什么啊?” 傅意雪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问得言忱好像不答不行。 她把唱片归置好躺到床上,“爱而不得吧。” 傅意雪:“……” 艹! 好他妈有道理! - 之后两天言忱给一些酒吧投了简历,只收到一家的面试回复。 傅意雪结束了短暂的出差休假,但上了两天班又是假期,周五晚上她问言忱第二天有没有安排,言忱说下午有面试。 傅意雪听完兴致勃勃地安排了上午的活动——看电影。 “要看什么片?”傅意雪翻着app,“最近上的新片还挺多的,毕竟五一档,但那会儿我还在苦逼的出差,连看电影都赶不上热乎的。要不看爱情片吧?就是听说会哭得很惨。” “哪一部?”言忱问。 “《后来的我们》。”傅意雪说:“口碑还不错,就这个了,到时候记得帮我带纸,我争取画个全妆,逼自己一把。” 言忱:“……”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傅意雪已经买了票。 上午9:40的场次,看完刚好吃午饭。 果然,次日一早傅意雪就起来化妆,用了两个小时把自己化得明艳逼人,甚至上了全副眼妆。 言忱默默从柜子里拿了件黑色衣服换上。 傅意雪订的那家电影院在川大到她家那条路上,所以还跟之前一样坐3号线,只不过少了几站。 言忱一路跟着傅意雪进了电影院,进去前还给她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希望她一会儿哭的时候可以用吃来化解。 这是她跟傅意雪看了很多场电影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后来的我们》上映快一个星期,再加上五一假期的排挡,这会儿来看的人已经很少了,傅意雪买了中间的票,说是不想在后排看狗情侣。 她们坐下以后还三三两两的进着人,言忱却没再看,低头一直玩手机,正好有个酒吧的老板给她发消息问能不能来面试。 她消息回到一半,傅意雪忽然猛戳她,“言宝,你看那是谁?” 言忱:“……” 她的“什么时候”刚打了个“什么”就发了出去,显得特别不礼貌,说话语气就有点儿冲,“撞见你前男友带现任来了吗?” 傅意雪拍她一下,“不是!”说完才反应过来,“我一个母单,哪来的前男友!” “那你激动什么?”言忱低头把消息回完,等对方说了时间又回复过后,她才把手机开静音放回兜里。 “你看那!”傅意雪给她指了个方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是沈渊和李思涵!” 言忱:“……” 沈渊穿着件白色圆领卫衣,李思涵穿了条白色连衣裙,乍一看还像情侣装。 他们的位置在她们的右前方,隔了两排,而且沈渊拎着爆米花和可乐,挺像大学生约会。 不,也可能就是。 言忱恍神间,电影已经开场。 她收回视线,傅意雪在她耳边低声感叹了句,“没想到是个海王。” 言忱在片头的火车轰鸣声中回答:“哪个海王鱼塘里就一条鱼?” 沈渊没养鱼。 以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谈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血气方刚、临近毕业的单身学长和清纯漂亮、温软甜美的可爱学妹,一出完美到不行的偶像剧式恋爱佳话,而且学妹还是他老师的女儿。 家里都有医生,而且两个人也学的医,家世都这么般配。 简直可以原地结婚。 她不自觉地就看过去,又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电影上。 过去、未来交织在一起,电影里男女主相遇、分开、重逢,时过境迁,影院里逐渐哭声起。化了全妆说要逼自己一把不可以哭的傅意雪在看到中途就泪崩,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言忱给她递纸都来不及。 电影结束之时有彩蛋,是大合唱的《后来》,在这首歌临近尾声时,影院内的灯光亮起,一时间没人起身。 隔了会儿才有情侣挽着手离开,男孩还低声安慰着女孩。 前排的沈渊正耐心地等李思涵哭完,他手里拿着纸,目光落在投影上,就是从没往后看。 结束放映的影院内逐渐嘈杂,傅意雪拽了拽言忱的袖子,抽噎着说:“宝,我要去卫生间。” 看电影期间傅意雪为了逼自己一把,愣是喝了两杯可乐,即便如此也没能逃脱哭化妆的命运,甚至喝完可乐以后,哭得厉害时一边哭一边打嗝。 幸好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傅意雪一定能把今天列为年度大型社死现场。 而言忱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起伏,只有男女主痛哭那段,她红了眼眶。 言忱等傅意雪上卫生间的时候在外边洗了个手,泊泊水流流经手指,直到傅意雪出来拍她肩膀才关上水龙头。 “言宝,你想什么呢?”傅意雪平复好了情绪,一边拿着气垫补妆一边用她哭过的小奶音问:“要不要补妆?” “不用。”言忱拒绝了她递过来的口红,扯了两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手,“我妆没花。” 傅意雪:“……” “你那也好意思叫化了妆?”傅意雪愤愤道:“就涂了防晒和隔离,只有直男才会觉得你化了妆。” 言忱:“嗯?” “因为在直男眼里涂口红就等于化妆。” 言忱:“……” 傅意雪一边吐槽一边补好了妆,挽着言忱往外走的时候还在和她讨论剧情,“太难过了,我以后再也不要来看这种电影。明明是个母单,每次还能哭得那么惨。言宝你是如何做到波澜不惊的?” 言忱瞟了眼自己已经沾了粉底的t恤,又看了眼仍未察觉并还想靠她更近的傅意雪,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脑袋,“或许你下次不涂粉就知道了。” 傅意雪:“……!!!” 她一蹦老远,立马求饶,“言宝求不杀!” “要杀早杀了。”言忱声音淡淡,低头拍了下t恤,“这件是你买的,随意。” 傅意雪:“……” 沉默几秒之后,傅意雪忽然把话题转到了沈渊身上,“我刚想起来,沈渊今天没穿衬衫哎。” “嗯?”言忱一边在手机上找吃午饭的地方一边随意答:“这有什么?” “你不知道?”傅意雪震惊,“我难道没给你科普?” 言忱:“没有。” 傅意雪在四周看了圈,确定没有熟人以后才低声和言忱说:“你知道沈渊是校草吧?” 言忱点头。 她已经习惯傅意雪这种讲故事之前先放钩子的做法了,于是耐心地等。 “他能当校草跟穿白衬衫脱不了干系,就是那件白衬衫让他封神的。” 言忱挑眉,“不是110周年校庆的宣传片?” “对啊。”傅意雪点头,“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嘛。那次宣传片里他就是穿的白衬衫,然后一个侧颜杀就杀到各位小姐姐心里了。当时好像还上过一次热搜,但排名不高。 “不过在学校里,他那个白衬衫的侧颜杀就此封神,当了五年校草,到现在都没被拉下神坛。他一直都在穿白衬衫,从夏天到冬天,不管外边是什么,内搭永远是白衬衫,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他在耍帅,后来他参加活动,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有人当面问他来着,结果他说有人喜欢看,这么大的八卦人们怎么可能错过?所以又趁他喝多搞了他一波,他说是因为前女友喜欢。大家就打趣他深情嘛,还说他这么喜欢前女友,怎么不追回来啊什么的,你猜他说什么?” 言忱已经把手机揣到了兜里,稍一挑眉,声线清冷:“死了?” “卧槽!”傅意雪震惊得瞪大眼睛,“言宝你跳预言家了啊!他真这么说的,大家看他情绪不好就再没问了,但他们学校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有个特别相爱的前女友,应该就是高中时候的事儿,这就是学霸啊!早恋还能考川大,长得又帅又专一,他们学校的人都吹他下凡来就是让人类见证差异性的。” 言忱听着竟笑出声。 “言宝,你笑什么?” 言忱耸耸肩,“他还挺深情。” “是啊。”傅意雪扁了扁嘴,“所以我觉得他这会儿不穿白衬衫换了风格,应该是要忘掉前女友开始新篇章了吧,上午跟学妹的情侣装还蛮搭的。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休闲风也很适合他。” 言忱手机微震,她拿出来看消息,是前酒吧老板发过来的,说是在这边有朋友开酒吧,正好缺驻唱歌手,看言忱要不要去。 言忱低头回了句:【地址发来。】 傅意雪感叹了一阵,忽然戳言忱,“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言忱:“嗯?” “我当时知道的时候特别唏嘘来着。你说像沈渊那样的神仙,前女友得是什么天仙似的人物啊?” 言忱:“……” “也就是个普通人。”熟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清清冷冷的,带着几分不好接近的疏离感。 傅意雪身体僵在原地,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僵尸转头那样慢悠悠地转向言忱,她甚至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咔哒”一声响。 好倒霉啊。 为什么每次在背后说人八卦都能被当事人听见? 明明说之前还看了一圈的! 这人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傅意雪想和言忱说话,但刚转过头就见言忱伸手在她脖颈间扶了一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她低声喊:“言宝。” 救命啊! 这种大型社死现场真的好恐怖! 言忱却难得眼带笑意,似是在说——现在知道怕了? 傅意雪苦着一张脸,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好巧。”还是言忱先破了沉默僵局,她转过头看向沈渊,顺带瞟了眼站在他身侧的李思涵,那条漂亮的白裙子没有一丝褶皱,应当是刚才哭得狠了,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打量过几个来回,根本不知道该落在谁身上好。 言忱只扫过一眼却看得真切又仔细,好像就是自带的属性。 而沈渊单手插兜,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地和她对视,“是挺巧。” “你们来看电影?”言忱把装傻充愣和转移话题进行到底。 沈渊点头,“不然?” “哦。”言忱应了声再没话。 气氛就那么沉寂下来,尴尬无比。 傅意雪觉得自己能原地抠出一座布达拉宫,见沈渊没什么反应,她正要松一口气,结果就听沈渊说:“不是在讨论我?我也想听听。” 傅意雪:“……” 爆炸吧!毁灭吧! 不想在这个世界呼吸新鲜空气了! 言忱却淡定自若地回答:“你听错了。” 沈渊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地扫下来,扫到傅意雪身上时停下,语调懒懒的,却带着几分压迫感,“哦?” 傅意雪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了,她决定还是自己承担错误,于是弱弱问道:“你……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渊轻笑,“不久。” 还没等傅意雪想下句托辞,就听沈渊轻描淡写地说:“在你说我是校草的时候。” 明明是自夸的一句话,他说出来却不卑不亢,不偏不倚,让人觉得是在说别人。但傅意雪脑仁嗡嗡地疼。 这不就是刚开始?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瘟神体质的? 深知自己说错话的傅意雪此刻语尽词穷,只好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言忱,却发现言忱正和沈渊对视,两人身高差了近20厘米,言忱那头张扬的紫发往后轻飘,无所畏惧地看向沈渊,嘴角还噙着笑,语气挑衅地说:“前女友死了?” 沈渊沉默。 在无声地对峙中,沈渊答非所问道:“也不是就一个前女友。” “哦。”言忱的尾音拉得很长,天然带着故事感的烟嗓听起来像在怀旧,但她往前逼近半步看向沈渊,仍旧是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嘴角上扬的弧度越高,“你确定那是前女友?” 沈渊盯着她,眼神愈发危险。 言忱却及时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道:“有时候没戳破的关系,也算不得前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请牢记这两人锁死!都是认准了就不会再看上别人的性格,所以一定是双c双初恋!这一辈子都只有他俩! 好的,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