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禁止物种歧视》 三十文,你卖吗? 清明雨水多,桐花郡接连阴沉了半月,晾晒的衣服久久不干,就连猫狗身上的毛也是潮润的。 俞幼悠拿着破布,手法粗糙地擦着自己的尾巴。 没错,就是尾巴。 重生都有半月了,俞幼悠还是不太习惯这玩意儿的存在。 坐着躺着都会压疼,上厕所容易弄脏,更要命的是它还随时掉毛。 但是能再活一次,多条尾巴也不算烦恼了。 半月前,桐花郡里的积雪还未消融,末世最年轻的医药学教授俞幼悠打着哆嗦被冻醒了,成了个十三岁的半妖小孩。 她理清原身的记忆后,才发现自己重生成了一本龙傲天小说里的同名配角。 龙傲天是她爹,但很可惜,她娘不是女主角,而是一个妖族女反派。 男主名叫俞不灭,是个天才剑修,被困妖界后,因为“看似平平无奇却莫名让人心动”的特质得到了妖族公主的信任和爱慕,结成道侣。 数年修为大成,他趁着公主难产之际将她斩杀。而后又屠杀了公主同族,最后以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为人质,逃出生天。 对于一位龙傲天男主来说,俞不灭这等行径不叫残忍,他们管这叫有勇有谋,杀伐果断。 只是可怜了那个被带回人界的孩子。 人生的叫人,妖生的叫妖,所以人跟妖结合生下来的就该叫…… 不叫人妖,她这叫半妖。 身负两族血脉并不代表着身兼两族天赋,反而带来了每月都要发作的血脉反噬,每月都发作一次,熬过了就继续活下去,熬不下去就被疼死。 如果好好照顾,这孩子其实是能养大的,若再找点灵药救治,兴许她还能恢复健康。 可是没有。 因为对俞不灭来说,这半妖小杂种的存在是耻辱。 只要他看见这孩子,就会想起自己曾被困于妖界,还不得不被迫向那妖女低头讨好的过去。 俞不灭只是随手带走女儿,他对那妖族公主厌恶不已,只是利用罢了。眼下看着这半妖女儿也只觉恶心,索性把孩子丢到了桐花郡,让手下一个仆妇养着。 负责照看孩子的张婆子起先还谨慎,一年又一年过去,龙傲天那边别说前来探望,就是连句过问也没。 时间久了,张婆子也开始越发不上心,又恨这孩子拖累了自己,到后面竟然对原身动辄打骂,当猫狗一样使唤。 半月前,原身终于没熬过血脉反噬,死状凄惨,而张婆子被吓得连夜收拾细软跑了。 过了许久此事才传到男主耳中,彼时他已同新道侣生了对龙凤胎,达成完美结局。娇妻笑着同她恭贺—— “那孽种死了也好,这样你身上便再无污点了。” 那个半妖孩子的一生,在书中拢共不到百字,就此终结。 * 医药学教授俞幼悠重生过来后,留给她的是个空荡荡的院子,连颗米都没,只有些搬不动的重物件。 没房契不能卖房,俞幼悠这些天到处奔走,把桌椅板凳都卖了,终于在今天凑出了二两银子。 她得为下一次的血脉反噬做准备,这些银子是准备拿去买药的。 俞幼悠暂时无法解决血脉反噬的问题,好在这个世界的药材有不少她都认识,用来配制一些强身健体的药物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补药都贵,她现在没钱。现在的她也只能勉强买点止痛药的材料了。 俞幼悠在院门口捡了片泡桐叶盖在头顶当伞,带上全身家当出门了。 满城皆被葱茏烟雨罩着,眼下城中的泡桐正值花期,开得绚烂至极,爬满青苔的青石板路上洒满润湿的山花,整座城被萧萧春风吹白一片。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白的不止是花,还有散漫的纸钱。 倒也没人觉得不吉利,久住桐花郡的人们早习惯了。 更不少精明的人跑上前,先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哀悼一番,又关切询问是否需要上好的棺材和墓地。 桐花郡的丧葬业在整个东境都很有名。 这儿气候温润,是出了名的疗养圣地,加上丹鼎宗又在此处立宗,吸引了无数想要拜入仙门的郎中,所以凡人也好,修士也好,病弱伤残们都喜欢往这儿跑。 病人多,死人自然也就多了。 东街在兜售棺木香烛,西街在贩卖药材灵丹,大家相处很是和谐。 从东街走到西街的俞幼悠小腿在抖。 没办法,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稍微走远些都会喘不上气。 不过她运气不错,在西街口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药材。 醉心花,在末世用来制作强效镇痛药物的关键材料。 俞幼悠捏了捏钱袋蹲下,看似不经意地翻了翻几株无关紧要的药材,而后随手拎起那株蔫巴的醉心花。 “这什么价?” 摊主在看清她的脸后便皱了眉,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望去,果然在裙角下看到了一小截尾巴毛,顿时满脸嫌憎地挥了挥手:“不卖,你赶紧走。” 说完,他一把将那株醉心花夺回,直接塞回药篼里。 “……” 俞幼悠只好挪步到不远处的另一个摊前,谁知还没等她问话,这摊主又是一瞪眼:“老子不做妖族的生意,你滚远点!” 她倒也不气馁,只转身走向对面的一排药摊,只见那几个摊主要么面上长毛,要么长了兽耳,都是妖族。 然而他们也没给俞幼悠好脸色,都不等她问就先开了口。 “想买药材?行啊,要么给一百块灵玉,要么给一万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 边上摊主们不加掩饰的议论声响在俞幼悠的耳边,这边人族—— “这不是张婆子家里的那个妖族吗?怎么一家都搬走了,她没走?” “我上个月在张家门口看见过她,那会儿瞧着没多少活气了,现在居然还没死。” 那边的妖族—— “又是这玷污我妖族血脉的废物!”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妖,竟然跟人族苟且生下这小杂种,哕!” 俞幼悠倒是挺淡定的,毕竟原身因为半妖的身份,在附近两条街上也算小有名气了。 人族跟妖族因五百年前有过大战,素来不睦,少有往来。不过桐花郡跟妖界接壤,时常有些妖族偷渡过来买卖药材,因此在这儿看见妖族很正常。 但是普通人大多还是歧视妖族,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半妖,通通归入妖族。 而妖族也看不起血脉不纯,一闻就有股人味儿的俞幼悠,坚决不承认她是妖族。 原身其实很害怕出门,一来是她身体太差走不远,二者,她每次出门都会被欺负。 有人会叫她妖孽,拿粪桶泼她。有妖会叫她小杂种,拿石头砸她的尾巴。 人嫌妖憎莫过于此。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会物种歧视,还是有不少好心摊贩愿意卖药给俞幼悠,好歹是凑齐了大部分的药。 只可惜她都快走到西街尽头了,还没看到第二株醉心花。 现在时间还早,兴许下午还有别的采药人来卖药。 俞幼悠打算再等等,不过她这会儿又饿又累,只能在街角屋檐下蹲着休息。 街上有人在叫卖包子肉饼,俞幼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先前问过,包子跟肉饼都是两文钱一个,太贵了。 东街那边的馒头一文钱买俩,等会儿回去买两个,她能吃一天。 多省点钱,可以留下来买药救命。 只不过那边的油炸肉饼实在是太香了,随风一阵接着一阵往鼻子里钻,让半个月没吃上肉的俞幼悠忍不住咽唾沫。 就在俞幼悠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去买馒头的时候,一阵诡异的糊臭味突然出现,硬生生地饼香盖过了。 她抬头扫了一眼,没找到臭味源头,却发现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锦衣少年。对方这会儿正捣鼓着一个丹炉,底下赫然是个灵石阵! 俞幼悠精神一振。 这个世界除了凡人之外,还有修士存在,而丹修便是其中之一。 要是有仙丹,随时要死的俞幼悠说不定有救了,而且对于一个医药学大师来说,这玩意儿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力,毕竟是她上辈子无法触及的神秘领域! 据说丹鼎宗偶尔会让弟子出山历练,看这少年穿着气度皆不凡,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丹修? 与俞幼悠想法相同的人不少,这会儿多了不少围观的人。 少年清理完丹炉,随手一抓,面前凭空多了一大把药材。 周围的凡人们顿时惊住了,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先起了头开始惊呼。 “居然是传说中的芥子囊,大气!” 少年不称重也不看,一口气把药材丢进丹炉。 “这就是传说中的丹修吗?厉害!” 在万众瞩目之下,少年的丹炼好了。 然而等他开炉取出里面的丹药后,那股熟悉的糊臭味再次出现,同时亮相的还有十余粒废丹。 一半糊得像炭,另一半还没炼化,都能看见药材的本色。 就这技术,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丹鼎宗的丹修。 先前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沉默着各回各摊,不打算继续围观了。 少年面子有点挂不住,他环视众人,清了清嗓子:“我这丹卖相虽然不好,但是用的可是最好最新鲜的药材!保证药效绝佳!” 众人哄然大笑。 “药效绝佳?怕是吃了就要被抬去隔壁东街找棺材铺吧?” “你问问谁敢买你的毒丹?” 少年脸上发烫,正试图翻出一粒没糊的丹往嘴里吞,证明它无毒的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 一个小丫头猛地抓住少年的手,如获至宝地盯着那粒丹药:“这颗丹多少钱?” 俞幼悠简直太激动了。 她在这颗没糊半成品里嗅到了醉心花的味道,而且这坨药材没被炼化,把醉心花挑出来兴许还能用! 少年也很激动。 终于出现有眼光的人了! “我这里面的用的都是百年份的上好药材,除了看起来……” 少年说着说着,声音突然顿住了。 他这才看清楚俞幼悠模样。 眼前的小孩儿骨瘦如柴脸色惨白,跟街边快死的瘟猫似的,整张脸唯独那双乌亮的眼中还透着点儿活气。 少年不由得心里发虚,这丫头看起来身体不太好,万一真吃死了怎么办?而且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买得起的人。 俞幼悠看出少年的犹豫,立刻鼓励他:“药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看的,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这丹我买了!” 西街三教九流都有,最不缺起哄的人:“小子,终于有伯乐看上你的丹了,怎么还舍不得了?” “呔,肯定是知道自己的丹有毒,怕吃死人吧?” 一听这话,少年马上气血上涌,豪气地看向俞幼悠:“刚才光药材就花了我三千两银子,不过你有眼光,今天我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你随便开个价,我都卖!” 要的就是这句话! 俞幼悠捏了捏所剩无几的钱袋,从里面抖出所有的钱。 不过她想了想,又扒拉一文钱装回去了。 “三十文,你卖吗?” “……” 好家伙,你还真敢开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升级流爽文,主剧情,1v1,男主出场较晚。 不洗白任何反派,世界观自设。 不喜欢您随便批评取消收藏都行,看小说嘛,开心最重要。 修真等级设定: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 丹修等级设定:一品至七品 你怎么不去抢? 俞幼悠将三十文递上去,又伸手去接那颗废丹。 但是少年没撒手,他心觉肉痛,再次强调了一句:“我光买药材就花了三千……” 俞幼悠叹口气,开始讲道理。 “你看,这颗丹药都没被炼化,是颗无用的废丹,而且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丹,想来也不能治我的病,对我来说是毫无价值的。” 少年有点懵:“是……是吗?” 俞幼悠一根一根掰开少年的手指,拿走丹药:“但是我依然愿意拿出所有家当买下它,可见我看重的不是丹药,而是你精妙绝伦的炼丹手艺。” “欣赏那三千两银子的人多,但是欣赏你手艺的,可只有我一个啊!” 少年傻了。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甚至还很让人感动,但是为什么越想越不对劲? 不过还没等他细想,拿到丹药的俞幼悠已经跑路了。 她穿过摆满了棺材和纸钱的东街上,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啃着一边朝街尾的小巷走。 这条巷子算得上是桐花郡的贫民区,住在这儿的人要么是家贫的当地百姓,要么就是来看病花光了积蓄的病患们。 张婆子倒是挺有钱,但是抠搜得发指,当初买院子都选的最便宜最小的。 俞幼悠为了凑药钱把家具都卖完了,这会儿屋里荡得连张破床都没。 不过在末世生活的她什么苦都吃过,拿床破被子裹着躺草堆里照样能睡很香。 而且她先前用干树叶堆成的床虽然难看了些,睡上去其实还挺软,有股桐叶的清香。 把剩下的那个馒头放好,俞幼悠开始准备做止痛药。 她从角落取出一套简陋的茶具,这是先前特意留下来准备制药的。 末世条件差,三天两头被丧尸追杀到荒山野岭,哪怕俞幼悠是最顶级的医药学教授,也习惯了用各种简陋的方法和工具。 强效止痛药在末世算是常用药了,制作过程也不算麻烦。 不过药材得先处理,有些需要晒干磨粉,有些需要拿水泡几天,得等上十天才能做好。 俞幼悠飞快抬头看了眼墙上画的标记,算上今天,她来到这世界已经有十八天了。 距离下一次血脉反噬,也只剩十二天。 行,还来得及。 俞幼悠不去多想,动作麻利地开始整理那些药材。等做足准备工作后,她才摸出先前买的那坨丹药。 对的,就是坨,因为它压根没成型,就是把药材简单粗暴地揉成拇指大的一团。 不过这对于俞幼悠来说是好事。 她拿了根针,小心翼翼地将药丸挑散,原本隐约的醉心花香味顿时变得浓郁起来。 醉心花有麻醉致幻效果,俞幼悠屏住呼吸,一把拽过自己的尾巴捂住鼻子。 很好,这玩意儿还是有用的。 一点一点把破碎的醉心花挑拣出来后,俞幼悠呼出一口气。 在末世很多植物都灭绝了,药物极度稀缺,有好几种俞幼悠都只在书上见过。 但是包括醉心花在内都无毒,且大部分都还是补药,直接吃都没事。 全是好东西啊! 先前做止痛药还剩了些材料,俞幼悠便取出一些,按比例加在这些补药里。 不一会儿,她就弄出了三粒新药丸。 工具简陋,她这三粒药丸跟先前那坨丑得不分上下,但配方一改效果倍增,她拿了一颗泡水喝了杯,感觉酸痛的胳膊都舒服了些。 忙活许久,俞幼悠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天色都变暗了。 她正打算拿冷馒头啃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狗叫。 “哪家的臭流氓居然敢来爬墙,以为她家没人就敢来欺负这丫头是吧?” “狗蛋,咬他!” 俞幼悠连忙跑出去,就看到邻居花婶子端了碗面,一边骂一边指挥她家黄狗咬人。 而另外一个人被狗吓得够呛,死死扒拉着俞幼悠家的墙头不敢下来。 那少年也看到了俞幼悠,连忙挥手:“哎!是我啊!都说了我认识她了!” 俞幼悠有点意外,居然是白天炼丹的那兄弟? 听俞幼悠说认识这人后,花婶这才牵住狗蛋。不过她依然不放心,把那碗面塞到俞幼悠手里,然后瞪了一眼少年。 “俞丫头你慢慢吃,有事儿就大声喊婶子。” 少年一脸无辜:“我看着像坏人吗?她怎么还防着我!” 俞幼悠端着花婶送的面,堵在院门口,很警觉:“你来我家干嘛?” 该不会是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把那颗丹讨回去的吧? 少年却没有提丹药的事,而是笨拙地从墙上翻下来:“能先让我进去坐坐喝杯水不?我在墙上趴了一下午,脚麻了。” 俞幼悠这次倒没拦,还真挪步让他进了。 结果少年一进门就看傻眼了,这怎么啥也没有? 俞幼悠盘腿坐在泡桐叶上开始吃面,顺便递了杯茶过去。 少年在墙上挂久了腿疼得厉害,也不嫌弃,马上学着她的样子垫着叶子坐下,再拿过茶灌下一大口,夸了句:“这茶味儿不错。” 俞幼悠没理他。 他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我叫启南风,桐花郡本地人,今天不小心迷路走到了你家门口……” “本地人还迷路?还迷到了我家墙头趴着?我信你个鬼。”俞幼悠毫不留情戳穿。 启南风想哭。 虽然事先找人看过丹方确认无误了,但毕竟是第一次动手炼丹,启南风心里也没谱。 先前他是刚买到个新丹炉,太过兴奋所以带着丹炉直奔西街现卖药材炼丹,本来打算当众炼颗丹装个逼,等丹药真被买走了,才开始担心真把人吃死了。 可是他总不好直说自己是担心那颗丹真有毒,跟了一路过来偷看她死活的吧? 那未免显得太没有自信了! 启南风只好扯开话题:“你就住这儿啊?你家里人呢?” 俞幼悠很淡定:“死光了。” 启南风被噎住了,不知道为啥,他觉得俞幼悠这句话说得还挺轻快?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丫头该不会是家人死光了,所以也不想活了吧?而且看她这样子,也的确像是有什么大病。 她家穷成这样子,先前又说那三十文是全身家当,难不成是故意乱买药吃,准备找死? 启南风正色,劝说道:“你还小,还有大把的机会。” 俞幼悠:“???” 启南风故作老成,语重心长继续说:“咱们桐花郡到处都是郎中,你肯定能治好病的。” “普通郎中治不好,还能去丹鼎宗找丹修嘛。” 听到这里,俞幼悠终于来了兴趣,提出早想问的问题:“丹修到底是什么?丹鼎宗又是什么?” 俞幼悠的渣爹是个剑修,所以原书中根本没有怎么提过丹修这一职业。 也就只出现过一位美女丹修,用自己的心头血替他炼了粒疗伤的灵丹。原文中炼丹的原理和经过都没写,着重描写的是渣爹与这位美人双修的过程。 末世的娱乐项目太少,俞幼悠手上就这本小说,当初把那个过程看了足有七遍。 启南风对俞幼悠的无知倒也不惊讶,毕竟她看着年纪还小,而且普通人不知道丹修也是正常的。 他解释道:“丹修也是修士的一种,从低到高分为一品到七品,在高品丹修面前,没有什么病是一颗灵丹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来两颗。” “因为在此道上有天赋的人极少,加上晋升艰难,所以丹修在整个修真界都备受尊崇。” 看到俞幼悠听得认真,启南风有点得意,伸出手咳了声:“说太多,有点渴了。” 俞幼悠立刻为他递来第二杯茶。 启南风心满意足,继续解答。 “至于丹鼎宗,那是整个东境唯一的丹修门派,地位非凡,能进丹鼎宗的无一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俞幼悠点点头,然后发出灵魂拷问:“所以你也是丹鼎宗的弟子吗?” 启南风一时语塞:“我……我还不是……” 他又飞快补上一句:“不过十日后就是丹鼎宗的入门考核,我马上就会成为丹鼎宗外门弟子了!” 看俞幼悠病怏怏的样子,启南风又透露了一个消息:“每年入门考核的时候,丹鼎宗都会开放山门,有不少病患都会去跪求丹修赐丹,你也可以去试试。” 俞幼悠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看到自己没把人毒死,启南风也安下心,准备离开了。 想起门口那条大黄狗,他有点发虚:“我找不到路,你出门给我指指?” 俞幼悠还真好心地送他到了院门口。 不过就在启南风准备走的时候,俞幼悠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茶水钱二两,谢谢。” 有没有搞错?一杯茶就要一两?! 启南风顿时不乐意了,虽然自己钱多,但是他不觉得自己人傻。 然而他刚要撸袖子理论,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俞幼悠脚边那条叫狗蛋的大黄狗这会儿正盯着启南风,龇牙咧嘴地低声呜呜叫着。 启南风:“……” 在猛犬的威慑下,启南风被迫支付了这二两茶水钱。 他怕被狗咬,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飞快跑路。 不过跑着跑着,启南风突然停下脚步。 “咦?我的腿怎么不痛了?” 非但僵肿的腿不痛了,他现在整个人都精神振奋起来,就跟嗑了大补丸一样! 启南风想了会儿就不纠结了,美滋滋:“我果然天赋异禀,是块修真的好材料!” * 接下来的几天,俞幼悠都在忙碌。 天公作美,阴沉了半月的桐花郡重见阳光,俞幼悠把药材晒干后磨成粉,总算赶在第十天把它们搓成了十多颗小药丸。 半妖的血脉反噬一次比一次厉害,这次她要迎接的痛苦要比原身记忆里还可怕。 如果不快点弄出特效止痛药,她大概又要死一次。 不过现在很明显了,想要活命只能去丹鼎宗试试。而且研究了一辈子药物,她对丹修这门职业还真的挺有兴趣的。 把止痛药丸贴身放好,俞幼悠背上行囊出门了。 天色尚未明,门口的狗蛋盘蜷着睡成一团,自从那天启南风来爬了墙,花婶就一直让它来俞幼悠这儿守着。 这条巷子住着的都是穷苦人,自己过得不容易,却都还是在想办法照拂她。 俞幼悠摸了摸狗头,从行囊里摸出个馒头分给它。 路过巷口的水井时,俞幼悠驻足片刻,把剩下的那粒大补丹丢进去。 她踏着氤氲的雾气,充满斗志地朝着城外的那座高山走去。 一刻钟后。 累得头晕眼花的俞幼悠大喘着气,拄着木棍拦住了一辆牛车。 “大叔,五十文,载我一程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0,评论区掉落52个红包!感谢在2021-05-18 23:13:14~2021-05-20 17: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奏忧 4个;哦豁、風ぽ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越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越棠 40瓶;靓仔分仔 10瓶;yo 5瓶;魍魉姬 2瓶;天晴无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踩到我尾巴了! 在牛车上晃悠了半个时辰,俞幼悠抵达丹鼎宗山门外。 正如启南风所说,想要借着丹鼎宗一年一度开山门的日子来求药的病患很多,有不少人专门东境其他郡城赶来。 天才刚亮,山门口已经挤了上千人,好地方都占完了,就连树上也爬满了人。 俞幼悠压根挤不进去。 前边还有两个人为了位置在吵架:“你走开,我昨晚就来占位了!” “我还昨早上就来了呢,去上个茅厕的功夫你就把地儿给我占了!” “好啊,这附近压根就没茅厕,你居然在仙门前乱拉屎!” “……” 俞幼悠警惕地看了眼地上,决定绕开这片区域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她。 启南风喊了一声:“那谁!小鱼?” 他不知道俞幼悠名字,只听花婶叫过一次俞丫头,就跟着瞎叫。 虽然十天前被敲了二两银子,但是看到俞幼悠真听自己的话过来了,启南风心情还是不错。 他一边大嗓门喊着,一边让身边的小厮把俞幼悠领过去。 有人帮着,俞幼悠总算挤到了前面。 她看了一眼,这位置特别靠前,不由惊讶:“你昨天就来占位置了?” 启南风摇摇头:“没有啊,我刚来。” “那怎么抢到这么好的位置?” 启南风纳闷:“还需要抢吗?我刚掏出五百块银票,就有好心人主动让给我了。” 俞幼悠:“……有钱真好。” 启南风很大方地指了指地上垫着的柔软毯子:“等会儿山门开了我要进去接受考核,这块地儿就让给你了,你记得要装得柔弱,跪得诚恳,让丹修们多可怜可怜你。” 俞幼悠:“我不用装。” 她是来参加入门考核的,又不是来求丹修可怜的。 启南风看了她一眼,很同情:“也是,你看着就有大病,不用装都很柔弱了。” 俞幼悠:“……” 天色渐明,萦绕在丹鼎宗的山门前的迷蒙白雾也开始消散。 蓝白交错的衣袂翩飞,数十人踏着曦光出现。 是丹鼎宗弟子! 山门外等待着的凡人瞬间安静下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无人逼迫却又个个心诚。 启南风没跪,因为他坐在毯子上。俞幼悠也没跪,因为她矮,站着也没人看到她。 为首的是位个子极高挑的年轻女修,眉飞入鬓,冷冽却又英气。 她目不斜视,语气淡淡道:“入门考核者,上前一步。” 乌压压跪倒的人群中,有数百个少年少女站了起来。 年轻女修又说:“年十岁到十五岁者,随我进来。” 也有年龄不符的人想要浑水摸鱼,但是都被拦住了。 山门布置了限制骨龄的阵法,不符合的压根进不来。 踏入山门后,这群年纪还小的孩子们都有点紧张,丹鼎宗的考核方式每年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等会儿要面临什么。 刚才的年轻女修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面:“我叫曲清妙,负责你们这次考核。有不少人远道而来,为求公道给你们一夜的休息时间,正式的入门考核在明日辰时息,现在我带你们去客院。” 俞幼悠觉得丹鼎宗还挺人性化的。 就在这时,有人忍不住问:“外面跪着的那些人怎么办呢?” 好家伙,大佬说话还有人敢插嘴。 俞幼悠一看,又是启南风。 曲清妙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边上有个丹修低声提醒:“是启家的公子。” 听着语气,启家在丹鼎宗好像还有点儿面子。 可惜曲清妙不给启南风面子,毫无搭理他的意思。 那个丹修只好苦笑着看向启南风,回答:“医者仁心,方才那些师弟师妹都留在山门外尽力救治了。” 启南风没完,还打算叭叭两句:“我有个朋友快不行了……” 正说着,他就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 启南风吓了一大跳:“你怎么溜进来的!” 俞幼悠有点无奈:“我一直都在你后面。” 启南风观察了一下,很快得出结论:“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太矮,所以我没看到你。” 俞幼悠不想跟他论高矮,因为身高这问题她的确论不过。 客院在丹鼎宗外围的一座山上,用来接待宗门外人士。 清幽的山路曲折陡狹,还长满了湿腻的青苔。 这可苦了俞幼悠了,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晕眩感沿山路爬,虽然很努力,还是慢慢落在队伍最后面。 边上的启南风还没完,一直追问:“不过你不是来求丹的吗?怎么又来参加考核了?这儿的人要么是医药世家的,要么是特意学了几年的,你认识药吗?” “求丹不如求己。”俞幼悠拄着木棍,喘着粗口气继续说:“而且久病成医这句话听过吧?我打小有病,所以从小学医。” 启南风总觉得她话里有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在年龄限制内,我先前还以为你没满十岁呢。” 因为俞幼悠从小体弱,加上张婆子平日里就给她吃点儿剩菜剩饭,导致俞幼悠身量瘦小,谁都猜不到她其实已经十二岁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只是俞幼悠的步子却越来越慢。 眼前的山路不知为何变得模糊,更要命的是,一股莫名的剧痛不知从何处生起,让她险些直接晕厥。 身体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疼痛开始蔓延到五脏肺腑,像有无数只凶猛的野兽在啃噬着血肉。 这感觉…… 是血脉反噬提前发作了! 俞幼悠勉强稳住身形才没直接从斜陡的山路上滚下去,她慢慢蹲下,瘫软地坐在台阶上。 启南风没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俞幼悠已经坐下了。 小姑娘低着头瞧不清神色,启南风纳闷地走过去:“你怎么了?” 俞幼悠忍痛死咬着牙说不出话,疼痛在慢慢加剧,她颤抖着手准备摸止痛药吃。 然而就在这时,启南风已经挨着她蹲下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我陪你歇会儿?” “……”不知为何,俞幼悠拿药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启南风觉得脚下硌得慌,不过热心肠的他忙着关心俞幼悠也没注意:“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俞幼悠红着眼眶,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 “你踩着我尾巴了。” “尾巴?” 启南风吓了一大跳。 他先前在西街就听说俞幼悠是妖族了,不过因为平时见识挺广,家里人甚至还跟妖族有生意来往,所以并没有大惊小怪。 启南风飞快跳开,想扒拉开俞幼悠的裙子检查尾巴伤势又不敢。 毕竟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启南风急得手足无措:“我听说……听说有些妖族的命门就是尾巴,你是不是被我踩中命门了啊?” 他再低头一看,却发现俞幼悠的皮肤居然开始渗出血来,骇人无比。 “完了!你怎么还流血了?你一定是被我踩出大问题了!” 俞幼悠压根没有力气跟他说话,她浑身都使不上劲儿,连想拧开药瓶子都做不到。 这个月的血脉反噬居然提前两天来了! 俞幼悠原本想让启南风帮着拧药瓶,谁曾想他啥也不听,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往前冲。 整个山路上都回荡着他凄厉的求救声。 “救命啊!曲仙子救救她啊!” 他腾出一只手想擦眼泪,结果一擦,眼前红了一片,低头才发现是俞幼悠的血顺着流下来,把他的手都打湿了。 启南风哭得更惨了。 “救命啊!我不想杀人啊!” …… 曲清妙回头就看到这恐怖的一幕。 她皱眉,正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数道绚烂的剑光突然在头顶闪过,而后竟然直直地朝着这边射来。 丹鼎宗内无人用剑,这是外人趁着山门大阵打开闯入了! 曲清妙飞快展开灵力护盾,护住身后一众还没修为的孩子。 剑光暗淡下来,数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落在地上,瞧着都有些狼狈。 曲清妙皱眉,寒声警告:“道友竟趁山门大阵开启时御剑闯入,未免太不把我丹鼎宗放在眼里了!” “太好了,原来是清妙道友!” 一个青年剑修快步上前拱了拱手,惊喜道:“在下是云华剑派弟子姜渊,此番带师弟师妹前来桐花郡历练,不慎负伤,不得已才闯入贵宗求救!” 后面的丹修中有人轻呼出声。 “竟然是姜渊!云华剑派的大弟子啊!” “他竟然就是不灭剑神的徒弟?” 云华剑派是原文中的主角宗门,当然也拥有龙傲天主角光环。自从男主俞不灭在十年前修炼到了化神境后,云华剑派就坐稳了东境第一宗的位置,而他本人也被尊称为不灭剑神。 作为男主的大弟子,姜渊自然不一般,不到二十岁就到了筑基期,在年轻一辈中颇有英名。 同为东境大宗,丹鼎宗跟云华剑派之间往来颇多,加上他们也只是落在客院未进主峰,曲清妙倒也没动手。 她吩咐后面的人:“周师弟,你替他们看看。” 说着,她就朝正在哭鼻子的启南风那边走去,很明显,那边的伤势要重得多。 然而姜渊持剑一横,拦住了她。 “清妙道友是丹鼎宗大师姐,我只信你的医术。”姜渊说得客气,见曲清妙面色冷沉,他又补上一句:“我师妹乃是师尊唯一的掌上明珠,也是我云华剑派的珍宝,还望道友多费点心,亲自替她疗伤。” 受伤的人竟是俞不灭的女儿? 听到这话,即便是曲清妙也不得不留步,更莫提其他丹修了。 俞不灭的这对龙凤胎在修真界无人不知晓,他们不到十岁就修炼到了炼气期,要知道寻常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摸索着引导灵力入体呢!更要命的是俞不灭极其护崽,据说有人曾不慎刺伤他女儿的手,事后他便去了那人的家族,将其上下几十余口人的手尽数斩断。 姜渊挪步,众人终于看到站他身后的那对双生子。 弟弟俞长安清秀挺拔,姐姐俞念柔娇艳夺目,年纪虽小,身上却隐约带着让人不敢正视的矜贵傲气。 尤其是被几个剑修仔细护在最中间的女孩,才不过十来岁,可是从头到脚都装饰着华贵的灵器,珠光绮丽,怕是中小门派的掌门的全副身家加起来也比不过她这一身贵重。 不过俞念柔的脸被轻纱遮住了,只露出一双微有红肿的眼。 姜渊小心地挑开面纱让曲清妙看:“伤在面颊,女修的脸最重要不过,师妹已经伤心一路了。” 俞长安也上前:“姐姐最是怕痛,还望曲道友出手相助。” 曲清妙看着那道约莫寸长的口子,表情逐渐沉凝下去。 跟那边启南风背着的小女孩比起来,这伤算什么? 还好他们来得快啊。 但凡他们来慢点,伤口都他娘的自动愈合了! * 启南风很想骂人。 虽然他看不到,可是依然能感觉背后越来越重的血腥味,而俞幼悠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滑。 她快死了。 启南风见过许多死人,可是他从未亲眼看着一个活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消逝。 曲清妙被拦着了,他只能慌忙地找其他几个丹修求救。 哪知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我们也只是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未修行到家,跟曲师姐不能比啊。” “其他内门的师兄师姐们现在都在炼丹,不敢轻易打扰,而且内门很远,起码半柱香时间才能到,这小丫头怕是撑不住了。” “她这怪病来得太急太可怕,而且我看她好像已经没气儿了?” 没气了? 启南风呆呆地把滑落在地的俞幼悠扶正,在她的鼻下探了探气息,然而他手抖得厉害,也探不出究竟。 他抹了把鼻涕,难过极了:“我害死你了,我也不参加考核了,这就回去给你准备棺材……” “对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家是开棺材店的?整个东境就我家棺材最多,我一定给你选个最好的,你死了别缠着我……” 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呢,低头就看到俞幼悠的嘴在慢慢地嚼着什么。 想起刚才看到俞幼悠背着的那一满满行囊的馒头,再想起先前花婶接济俞幼悠的那一碗面,启南风顿悟了,他理解她了。 “我知道,你饿了一辈子,不想做个饿死鬼,你想吃饱了上路。” 他从俞幼悠的包裹里摸出个馒头,上面已经浸了血了,但是他并不嫌弃,因为又不是他吃。 启南风拼了命,使劲儿将整个馒头硬塞进俞幼悠的嘴里。 他热泪盈眶。 “吃,多吃点!一个够吗?不够还有!” 好不容易攒足力气吞下止痛药,才刚缓过来的俞幼悠:“……唔!” 救命,她这回真要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游游:兄弟,我谢谢你! 本章掉落50红包~ 感谢在2021-05-20 17:09:13~2021-05-21 19:2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奏忧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c、mock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今夜想你 10瓶;阅后即焚 5瓶;天晴无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狗都不吃 俞幼悠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艰难了。 这边她在拼命拒绝馒头,那边启南风在拼命再喂一个。 启南风眼含热泪:“我害你受伤,还没能救到你,你就让我最后再为你做一件事吧!万一你吃饱了就有力气等人来救了呢?” 俞幼悠吐掉一口馒头渣,费劲全力喊出来:“不用浪费力气救我!” 还救命?兄弟,你不要害死我就行了! 俞幼悠这句话出来,那边被拦住的曲清妙跟丹修们都愣住了。 丹鼎宗弟子经常出去救治伤员病患,也见惯了那些人为了活命拼死抢夺丹药的场面。 这小姑娘的伤势看着甚是凄惨,换成旁人,哪怕是成年的修士,这会儿指不定也要哭着喊着求救命,甚至不惜以武力胁迫丹修为其治病。 然而他们前面的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对于生死竟看得如此超脱,更没有勉强这些丹修救她? 曲清妙脸色微有动容。 启南风哽咽,含糊不清地说:“可是我还想再努力一下。” 俞幼悠努力翻身,想要逃离这兄弟的馒头魔爪,她艰难地继续开口:“你还是去救别人吧。” 淦,求求你放过我! 丹修们没听清启南风在说什么,一直以为这小姑娘是在跟曲清妙说话。 俞幼悠此话一出,饶是见惯生死的丹修们也不由得轻叹。 小姑娘隔得远,肯定看不到俞念柔脸上只是一道小伤,明明自己都快死了,还愿意把得救的机会让给别人。 多好的小姑娘啊,真是至纯至善啊! 相比之下,那边分明没有大碍却仗势欺人的云华剑派几人,还有那个娇贵的小姑娘,未免太不像话了。 丹修们大多性情纯善仁慈,眼下看着俞念柔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敬畏变成了谴责。 看看你们,居然还医闹,可耻! 曲清妙再也站不住了。 她身上灵气骤然迸发,带出一股灼热的火焰射向姜渊,竟然强势地将对方的剑击退了。 姜渊脸色顿时沉下:“曲道友这是何意?” “我要救人。” 姜渊提醒她:“念柔师妹乃是不灭剑神膝下爱女,而那小丫头……” 他远远地瞥了一眼俞幼悠,神情漠然如冰,没有继续说下去。 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穿着破烂的旧衣,尘泥跟血水混在一起,狼狈不堪,而她背上那个破包裹里滚出来的粗面馒头,更是昭示了她穷酸低贱的身份。 跟那边的俞念柔比起来,一个如同阴沟底的砂砾,一个则是高悬长空的明月。 曲清妙知道姜渊下半句想说什么。 “那小丫头只不过是个卑贱的凡人罢了。” 曲清妙停下脚步,就在姜渊以为她终于想通的时候,她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声音冷冷淡淡的。 “在我丹鼎宗内,众生平等。” 曲清妙径直走到俞幼悠跟前,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小姑娘。 她小得像只幼猫,鲜血顺着她伶仃的手腕上往尘土里滴,在苍白的皮肤上画出蜿蜒的曲线。 曲清妙看得眼睛酸涩。 然而就在她预备将俞幼悠扶起查看伤势时,后者突然动了。 止痛药终于发挥出作用了。 不愧是在末世被称为“吃一颗,被丧尸咬断腿都能跑”的特效药! 抓着曲清妙的手借力,俞幼悠麻利地翻身爬起来。 “多谢。” 她先看了眼背后的那些馒头,发现没法吃了后不由得叹气摇头,然后又觉得脸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于是拿袖子胡乱抹了抹。 这下可好,原本只是七窍流血,现在整张脸都在滴血。 但是这个突然诈尸的血人瞧着…… 还挺有活力的? 见证这一幕的众人:“……” 启南风被吓了一大跳,声音也变得磕磕巴巴:“你……你怎么没死?刚不是已经快晕死过去了吗?” 鼻血还在流,俞幼悠一边抹一边糊弄地回答:“啊,可能是你喂的馒头起作用了吧?” 启南风立马举起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跃跃欲试:“那再来一个?” 俞幼悠:“滚!” 曲清妙微微皱眉,略诧异地打量着俞幼悠。 俞幼悠还没开始修炼,所以身上没有妖气的存在,而且她今天穿的旧裙子是花婶送的,稍微大了些,裙摆把尾巴给遮完了。 不到一定境界的修士,还真不知道俞幼悠不是人。 半妖这品种太罕见了,鲜少有人知晓血脉反噬的存在。而且它只会让宿主剧痛至死,除了两种血在经脉内乱窜导致大出血外,旁人是真的瞧不出半点端倪。 曲清妙又替俞幼悠仔细检查了一翻,最后也没发现异常,只能归结于俞幼悠身体虚弱过头了。 这个结论让丹修们听了很是心疼,所以在为参加考核的少年少女们安排客院时,别人都是八人挤一起,唯独俞幼悠分了个单人间。 俞幼悠洗完了澡,又把尾巴擦干撸了好一会儿,心里很满足。 先前生活条件太艰难,她的尾巴毛都打结了,丹鼎宗的客房里有上好的香薰皂,洗完以后尾巴毛顺滑了许多,自己摸着都爽。 如果启南风没有嚷着要照顾“得了怪病”的她,然后被深受这段神仙友情感动的丹修们分到了隔壁单间,那就更好了。 不出所料,安分不下来的启南风又过来了。 他刚进门就吓了一大跳:“大白天的你趴床上干嘛!” 乍一看,还以为俞幼悠又要死了呢。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在鼻血滑下来之前又低下。 血脉反噬开始逐渐退散,她的皮肤已经不渗血了,但是鼻血还是止不住。 启南风这才发现她头下面放了个碗,里面已经接了小半碗鼻血了。 他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同情道:“那等会儿咱们去膳堂要份毛血旺,补补血。” 俞幼悠一边往嘴里送颗止痛药,一边点头:“我觉得可以。”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开过荤,毛血旺可太香了。 启南风兴致勃勃地跟她讲八卦:“先前那位曲师姐不是没给不灭剑神的闺女养伤吗?那个姜渊当时就带着她师妹直接去了内门,硬让丹鼎宗的长老给她疗伤。” “结果那位长老一看,俞念柔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哈哈哈。” “长老说俞念柔是修士,这点小伤过两天就会自愈。但是她怕留疤,不但取了十多瓶丹药走,还硬要在丹鼎宗住下,说是担心复发,要确定无碍了再走。” 俞幼悠听得津津有味,原作小说里只会描写俞不灭杀敌升级,可不会仔细描写他背后那些配角的精彩日常。 云华剑派如此维护俞念柔,俞幼悠并不怎么意外。 原文中渣爹就很宠俞念柔,因为当初帮着渣爹逃出妖界的正是俞念柔的娘,也是男主无数红颜知己中的正宫,女主角崔能儿。 能当女主角的当然不是普通人,崔能儿是西境某个大世家的独生女,外出试炼时被妖族掳走,辗转流落成妖族公主的婢女。 后来遇到了俞不灭,两人瞬间看对眼,合谋算计死了俞幼悠她娘,携手逃回人界。半年后,就生下了俞念柔跟俞长安这对双胞胎。 也就是说,早在俞幼悠还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那两人就已经滚在一起了! 因为崔能儿是女主,所以她在原书中也不是恶毒的小三,而是冰雪聪明的真爱。 而俞念柔的待遇,当然比俞幼悠这个半妖小杂种好千万倍了。 按着渣爹“杀伐果断”动辄灭掉仇人全家的性格,俞幼悠怀疑自己现在只要一跳出来揭他家的丑,化神期大佬的剑就会飞来削她脑袋。 好在他早就忘掉被丢到桐花郡的另一个女儿了。 启南风讲完八卦后天色都晚了,俞幼悠拿棉花把鼻子堵了,跟他一起去丹鼎宗的膳堂吃晚饭。 金丹以下的修士都得正常吃喝拉撒,而辟谷丹的味道一言难尽,据说有股蟑螂味儿没人愿意吃,所以膳堂还挺热闹的。 启南风阔绰地要了一大盆毛血旺,端着跟俞幼悠去角落吃。 两人才刚准备干饭,那边忽然传来些骚动。 原来是云华剑派的几个人也来吃饭了。 姜渊跟俞长安一左一右地把俞念柔护着,其他两个剑修去端菜,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十来盘。 只是俞念柔心情仍然不太好的样子,从头到尾连面纱都没揭开过,更别提吃饭了。 看着那满满一大桌的肉菜,这盆毛血旺好像索然无味了。 上辈子在末世没吃过好的,这辈子当个半妖也吃不上好的,俞幼悠眼睛都快看直了。 启南风却当她是在为今天被欺负的事儿难过,安慰道:“别难过嘛,她也不过是有个好爹罢了。谁让她姓俞你姓鱼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 俞幼悠瞥了他一眼:“俞幼悠。” 启南风啧了一声:“鱼游游?这名字谁起的,也太土了。” “……” 俞幼悠没跟他争辩,只是看准碗里最大的那片毛肚,精准夹起。 呵,她就知道,以这兄弟微不可查的智慧是不会把她跟俞念柔联系在一起的,当然,正常人也不会觉得她们两人是姐妹。 就在这时,俞幼悠察觉到有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一抬头,正巧与皱着眉的姜渊对上。 很显然,姜渊是把白天的帐也算在她头上了。 可惜俞幼悠的眼神不避不闪,很淡定地夹着毛肚放进嘴里,吃得很香。 姜渊冷冷地盯了她半天,结果就只看到俞幼悠越吃越香,吃完了四大碗饭不说,还蘸着辣汁吃了两个大馒头! “……” 他咽了口唾液,突然有点饿。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筷子的时候—— “我没胃口,丹鼎宗的饭菜太粗糙了,狗都不吃。”俞念柔起身就走。 姜渊:“……” 汪? * 第二天的考核如期开始,所有人都被带到了考核的峰上。 因为是正式考核,所以今天除了曲清妙之外,还来了一位外门长老。 “丹鼎宗外门考核不看灵根,也不需要你们炼丹,只看对药材的了解。”额头锃亮的万长老一脸和气地对眼前的这群孩子说着规则。 丹鼎宗的外门不需要炼丹,大多都在学习药材知识和基础的丹方。要是外门考核还要炼颗丹才能通过,那怕得错过无数好苗子。至于灵根有无也不太重要,大部分外门弟子最后都会留在丹鼎宗种植和处理药材,这些活儿并不需要灵力。 “今年的考核是这个。” 万长老在前方轻轻一抚,青色的灵力如丝带般托着上百个匣子升起,最后一一落入待考核的少年少女们的手中。 俞幼悠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颗豌豆大的丹药。 “这是内门弟子上月新研制的一枚丹药,丹方尚未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共是十种药材。” “此峰共有数百间封闭的石室,内里已放置了一百种药材,你们需要在七日内从中找出那十种药材!” “头名通过者,可额外获得去药田中自由选取一株一品灵药的机会!” 一品灵药! 俞幼悠眼睛骤亮。 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万一就有能治好血脉反噬的药材呢? 丹鼎宗大气啊! 启南风立马大声问:“万长老,药田里有没有……” 还没等俞幼悠听清这憨货又问了什么问题,她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再睁眼,已经进入了其中一间石室。 “嘭!” 沉闷的一声响过后,石门关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1 19:27:12~2021-05-23 00:1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奏忧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是哪个品种的憨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温爱吃桃 10瓶;魍魉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蟑螂味儿 石门关闭后,一道灵石阵法亮起柔和的光芒,将整间石室映照如白昼。 内里倒不算小,桌椅床褥一应俱全。 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个大药柜,里面有一百个没有标记的药匣,俞幼悠拉开看了看,里面装着的都是不同的药材。 桌上也放了十个药匣,看样子是要从药柜里选择那十种正确的药材放入其中。 “川续断。” “土茯苓。” …… 这些药材都很常见,没有那些传说中的灵药,想来也是考虑到凡人孩童没接触过这种高级货。 不过在检查到中途的时候,俞幼悠的眼睛却突然变亮。 出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药材。 末世条件太差了,不仅空气和土壤污染严重,而且遍地是丧尸。往往药材还没成熟就被丧尸给踩踏完了。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许多植物都灭绝了,就算是最普通的金银花都能卖出不菲的价格,医药学专家们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将手里的药物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 作为人类基地中最顶级的医药学教授,系统的资料库对俞幼悠是全开放的,因此她几乎学习了所有药材的名字和功效。 但她也没见过实物,现在乍一看这些被晒干的药材,难免有些区分困难。 “羽状叶,单叶单花……”俞幼悠拎着那株晒干的药观察了半天,最后拿到跟前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后,试探性地掐了一丁点放进嘴里。 他们末世的人就是这么野,个个都敢学神农尝百草。 “味苦涩,回甘,微刺舌。” 俞幼悠眼睛一亮。 “这不是传说中的独叶花吗?” 独叶花,止血良药,在动辄伤腿断手的末世,这玩意儿在黑市中一株就能卖上万,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即便是俞幼悠,上辈子也只得到过一片叶子,功效最强的那朵花她碰都没碰到过。 俞幼悠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十多种用独叶花为主材的药方,以前没条件做,现在终于能动手了! 她目光火热地盯着独叶花,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继续看下面的药材。 “白芥子。”吁,普通货色。 “穿心莲。”呵,平平无奇。 “银痕草……草草草?!” 俞幼悠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尾巴,让疼痛感缓回理智,她怕自己按捺不住冲上去直接啃了这玩意儿。 黑市上拍卖价高达百万的银痕草?跟它比起来,独叶花算个锤子! 如果说吃了拿醉心花制作的止痛药后,被丧尸咬断腿都没感觉,那么吃了拿银痕草制作的止痛药,被丧尸咬掉半边脑袋都不会发现! 只是可惜了,俞幼悠有点心疼地摸了摸这株干草。 银痕草越是新鲜药效越佳,这株草都晒干了。 要是有新鲜的银痕草就好了。 * 石室外,万长老拿着壶茶兑着新鲜的牛乳喝着,似乎觉得味儿不够,又丢了两块冰糖下去。 边上的曲清妙面无表情地抱手站着,好似寒山上一株冷冽挺拔的雪松树。 万长老递了杯牛乳茶过去:“来一杯?” 曲清妙摇摇头:“不用。” 万长老也不失望,喝了一口茶,低声道:“也不知道今年这些孩子怎么样,再不来个像样的,咱们丹鼎宗怕是又要被其他三境的打脸了。” 曲清妙没说话,只是眼神略幽深了些。 东境有丹鼎宗,西境有灵药谷,南境有回春门,北境有悬壶派。 这四大医修门派互有较量,其他三大门派都有着上千年的恐怖底蕴,且门派内部都有各个医修世家支持,而丹鼎宗则是五百年前人妖两族大战过后,由各个散修聚集在一起组成。 丹鼎宗各方面都比不过其他三派,光是挑选弟子的要求就看得出了,其他三派的外门考核都只找有灵根的,门内大部分弟子也都是修二代,只有丹鼎宗不限制这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前方的其中一个石室突然闪过一阵亮光。 万长老摸了摸光头,神情有所舒缓:“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找出一味药了,还不错啊,是哪家的?” 这么快的速度破解出新丹方,肯定是医药世家甚至是丹修世家出来的孩子。 曲清妙看了一眼,淡淡道:“是北境苏家的庶子,苏意致。” 苏家是北境有名的丹修世家,在悬壶派内颇有声望。按道理苏意致该加入悬壶派才对,不知为何竟来了丹鼎宗。 万长老立刻警觉起来:“小心点,别是来当奸细偷咱们丹方的。” 曲清妙目光有点古怪,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悬壶派约莫看不上我们的丹方。” 人家是传承最久远的门派了。 “……” 万长老只好喝口牛乳茶掩饰尴尬。 扎心了。 * 大概是在客院闲来无事,俞念柔几人也来了。 俞念柔脸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颊上有道极浅的疤痕怎么也不见好,让原本精致娇嫩的脸上生出一丝瑕疵。 她极其在意容貌,每每有人看过来,就浑身不自在,觉得他们是在盯着那道疤看。 姜渊见状,低头温声安抚她:“师妹别怕,我保证,七日后你的脸定会恢复如初。” 俞念柔别过脸,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丹修,你的保证有什么用?你跟他们都一样,没用!” 可恨丹鼎宗的这些长老个个都在闭关炼丹,要不就说是远游救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在宗门的,却都不愿意费心替她医治伤势,在云华剑派众星捧月的俞念柔对此很是不满。 被骂了的姜渊脸上笑容稍有苦涩。 一边的俞长安扯了扯胞姐的衣袖提醒:“姐姐,近来异兽频频躁动伤人,丹修们忙着救治他们,并不是故意冷落你。” 俞念柔微扬下巴,脸色总算好了些,又看向姜渊:“师兄刚才想说什么?” 姜渊无奈笑了笑,低声道:“我昨日听人说丹鼎宗的药田中出了一株银痕草,七日后就会成熟。” 银痕草活血生肌,是最上乘的疗伤神药,拿来祛疤绝对没问题。 不过见惯了好东西俞念柔却没将它看在眼中:“不过是没用灵力的凡药罢了,要来何用。” 姜渊补充道:“那株银痕草长在一品灵药田中。” 俞念柔的眼神这才微有变动。 寻常的凡药若能吸收灵力,那就是灵药了,但是千万株凡药也不见得有一株能变成灵药。 既然那株银痕草长在灵药田中,就说明它已经变成灵药了!这可比寻常的一品灵药来得珍贵数倍。 不过俞念柔看了眼前方曲清妙的背影,皱了皱鼻子:“丹鼎宗的人扣扣搜搜,昨日我不过拿了些丹药就一脸肉痛,我这回取药他们不一定给。” 丹修视药如命,遇到稀奇的药材都喜欢藏着掖着,那株银痕草虽然只是最低等的灵药,但是架不住罕见,谁知道那群穷丹修会不会卖。 姜渊自信地歪嘴一笑。 “师妹无需多虑,这次参加丹鼎宗考核的人中,拿头名的肯定是苏家的那小子。” “我昨夜去找过他,已先交了一百灵石做定金,七日后,他就会献上那株银痕草了。” * 考核进行到第二天时,陆陆续续有人在破解丹方了,他们每在一个药匣里放入药材,对应的石门就闪过一次光。 苏意致的门上已经闪过三次光了。 曲清妙一一看过去,最后在俞幼悠处顿了顿。 那儿悄无声息,半点儿动静也没。 曲清妙还记得那个小姑娘,若没猜错,只是个贫寒人家的孩子,怕是根本没有机会学习辨认药材,更别想破解丹方了。 可惜了,如此善良坚强的孩子怕是没法通过考核留在丹鼎宗,曲清妙打算送俞幼悠下山的时候再替她仔细看看病。 想起小女孩那双澄澈无辜的猫儿眼,曲清妙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命运对弱者总是这么残酷。 …… “命运之神果然眷顾着我!” 在石室中的俞幼悠就像是掉入了米缸的老鼠,那些灭绝后只在数据库里出现的药材,居然就在她的手里! 药材的香味让俞幼悠沉醉不已,她瞬间陷入了狂热的工作状态,无比谨慎地对照着记忆中数据库资料,将所有的药材按着功效重新归纳整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药材这东西,一丁点的差错都不能有。 等俞幼悠将所有的药材都记住后,神经一松懈下来,早就不堪重负的身体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先前太过专注没发现,她现在才察觉到饿得胃痛了。 俞幼悠躺了会儿,慢悠悠地爬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桌上放了七枚丹鼎宗提供的辟谷丹,服用一枚就可以饱腹一日,还不用产生三急的烦恼,乃低阶修士出门必备。 果然,她摸到了那个白瓷小药瓶。 快被饿晕的俞幼悠塞了颗辟谷丹进嘴里,结果俞幼悠原本惨白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早就听说过辟谷丹难吃,先前她也没放心上,毕竟上辈子天天喝寡淡的营养液,这辈子也是天天吃馒头的苦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然而辟谷丹一入口…… 俞幼悠没吃过蟑螂,但是当辟谷丹在味道在味蕾上炸开的瞬间,她不知为何瞬间想象到了一只带翅膀的丧尸蟑螂! 哕! 跟它比起来,末世的营养液简直美味如同快乐水。 自重生后,俞幼悠头一次怀念起营养液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贝说不喜欢女配跟女主用类似的名,好,改! 谁让我宠你们呢哼!感谢在2021-05-23 00:13:53~2021-05-23 23:3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奏忧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5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封印之书 10瓶;温温爱吃桃、想rua小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人中之龙 石室外,亦是气氛凝重。 从曲清妙之后,丹鼎宗已有好多年没有资质顶尖的弟子出现了。 不光是丹鼎宗外门的诸位长老在关注考核,就连云华剑派的几人也在外围远远观望。 当然,他们只是为了那株一品银痕草。 俞念柔将信将疑看向姜渊:“师兄,你确定苏家那小子能拿头名?” 姜渊原本冷俊的面上浮出温和笑意,低头好脾气地解释:“苏意致的确是北境苏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不过因为他出身妾室,处处受嫡系打压所以才来了丹鼎宗。所以师妹放心,头名定是他。” “即便拿不到,我们回宗门让父亲帮忙……” 俞长安的话还没说完,俞念柔便将其打断:“不可,这次出来便说了遇到麻烦我们要自己解决,让那些说闲话的闭嘴!” 她微抬起精致的下巴,眸子微凛。 自出生开始,俞念柔就是千娇百宠地长大,不曾受过半点委屈。 吃的是价值万金的灵食,穿的是天材地宝炼制的法衣,用的是最顶级的灵器和宝剑。可正因如此,旁人都觉得她的修为都是靠着父亲给予的资源堆出来的,明面上恭敬,背地里却总是轻蔑。 她才十二岁就修炼到了炼气巅峰境界,要换成旁人定要被赞成天才。 可换成她,就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 “俞师妹真是有个好爹。” 她这次出山历练,为的便是证明实力给那些人看,可惜不慎遇到桐花郡异兽□□,反而把自己的脸伤到了。 要是这样顶着脸上的伤回到宗门求父亲帮忙,岂不让人嘲笑? 苏意致拿不到那株一品银痕草,那她便砸灵石让别人替她拿,若那人不从,她手上的剑可不答应。 父亲曾说过,修真界弱肉强食,强者生弱者死。所以她此举并无不妥。 俞念柔握紧了宝剑,剑鞘上挂着的银色毛绒饰物随风飘荡。 那株一品银痕草,她要定了! * 考核试场内。 万长老茶盅里的牛乳茶从茉莉花茶底到大红袍底,语气略焦灼:“奇了怪了,苏意致在第一天就找出了九种药材,这都第六天了,怎么还没把最后一味找出来呢?” 曲清妙反问:“你不是说他疑似奸细?” 还一脸盼着他早点出来的样子干嘛。 万长老尴尬地笑了笑:“就算是奸细,咱们也能用爱感化培养他,定能把他策反到咱们这边,成为咱们丹鼎宗未来的支柱!” 曲清妙的眸子扫过那些封闭的石室。 破解丹方的人越来越多,苏意致依然排在首位,他门上亮着的九道光点格外醒目。 唯独有两扇石门从头到尾都沉寂着,未见丝毫动静。 忽然,曲清妙抬起头,薄唇微启:“出来了。” 几乎话音刚落,苏意致的石门上猛地绽开第十道光芒,他第一个完成考核了! 但是异状突显,他隔壁那扇没动静的石门竟然也连续闪过十道光芒,两扇门几乎同时打开,难分先后。 众人脸色大变,这难道是哪个天才一次性破解了全部丹方? 气氛逐渐凝滞,唯独万长老脸色红润有光泽。 太好了!另外这个天才不可能也是奸细吧? 而且此人直到今日方才一鸣惊人,心性之稳重,意志之隐忍,皆让万长老满意。 “好好好!”他连赞了三声,紧紧盯着那扇石门,等着看这人是谁。 万众瞩目之下…… 启南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来了! 万长老将他从头打量到尾,最后满意地点头:“这小子长得英俊端正且气质绝佳,一看就不是奸细,不愧是我丹鼎宗未来的支柱,好好培养不会比苏意致差。” 曲清妙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丹鼎宗的未来支柱还挺多。” 与启南风同时出来的是个矮个少年,颊上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婴儿肥,肤白胜雪眼尾微红,看着无辜且可爱。 原来苏意致只是个年幼的少年。 他满脸恍惚像是在走神,出来的时候竟然被绊倒了。不过他没爬起来,反而就着这姿势先吐了会儿。 启南风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去把他拉起。 “小兄弟,你是不是吃了辟谷丹?哎呀,我也尝了一粒,那味儿的确一言难尽,还好我的芥子囊里还放了几个肉包子,不用一直吃那玩意儿。” 苏意致:“……哦。” 看到苏意致出来,在外边儿远望的俞念柔再也坐不住,翩飞着就要进去。 不过丹鼎宗的弟子把她拦在外面:“考核尚未结束,道友非我宗弟子,不便入内。” 俞念柔抱着剑,轻哼一声:“第一个都出来了,可以先让苏意致出来取头名的奖励了吧?” 被点到名的苏意致慢吞吞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懒懒地低头继续走神,没起身。 万长老好脾气地解释:“需得等明日考核结束,再来核对每人呈交的答案,现在谁是头名还不知晓。” 启南风在边上拍了拍胸膛,自信道:“对,虽然我比他迟一步出来,但万一我全对他全错呢?” 这份自信和傲气,不愧是他物色中的弟子。 万长老欣慰地看着启南风。 俞念柔将剑一横,略带杀意地盯着启南风,不过最后还是知晓分寸,没有在丹鼎宗内动手。 她冷冷道:“好,那我便再等一日。” 星子散落,晨曦渐亮,又是一夜过去。 考核进行到第七日了。 这一日,石室中的少年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出来,面上有喜有悲,他们都聚集在试场内,等着钟声敲响后的考核结果。 眼见着天色向晚,在这候了整日的俞念柔也失去耐心,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面颊伤口越来越疼,眼下急着拿到银痕草。 她高声问:“所有人都出来了,还不算结束?” 万长老皱眉,对这姑娘早已厌烦不已,奈何对方身后是一位化神期大能,惹不起。 他指了指:“还有一人没出来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俞念柔才发现果真还有扇石门闭合着,兴许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没动静的缘故,所以被人彻底无视了。 “到现在都没出来,定是无法通过考核的无能之辈。”俞念柔语气笃定,说得理所当然:“何必为那一人浪费时间?” 这是她自小就从俞不灭那儿学到的道理,不需要同情无能者。 “瞧把你能的,管东管西,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丹鼎宗掌门呢。” 启南风没管住嘴,马上怼回去了。他出来没看到俞幼悠,猜到那间没开的石室中就是她。 万长老心中暗喜,这小子好,还没入门就知道维护丹鼎宗的脸面了! 俞念柔斜睨着瞧了瞧,总算认出了启南风:“原来是你啊,所以里面的那人……就是先前你背上山的那个小乞丐?” 她微微偏过头,笑容甜美中又带些戏谑,若仅看脸,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娇俏天真的小姑娘。 可是她开口,却是这样一句—— “都七天了还没动静,她会不会已经死了呀?” 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启南风的脑袋。 他猛地站起来想要理论,然而护在俞念柔边上姜渊冷冷地一瞥,在筑基期的灵力威压之下,启南风闷哼了一声,重重地倒跌回地上。 这就是修士跟凡人的差距。 启南风趴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强挤出一个笑容。 他阴阳怪气地开口:“说别人是乞丐,我看你们这群瘟丧真的个个都像宝批龙。” 他说的是桐花郡方言,几个云华剑派的外地人完全听不懂。 不过姜渊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看向万长老:“他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万长老脑袋冒出冷汗,他只是个外门长老惹不起云华剑派的啊,可是眼前这小子是他看中的奇才,不能让他被这几个剑修给砍了! 老人家只能硬着头皮胡诌:“这……他说几位真是人中之龙让人敬仰,他知错,不会再冒犯了。” 宝批龙=人中之龙?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姜渊原本还想再追问瘟丧又是什么意思,那边的俞念柔早已抽出了剑。 “钟声响就结束对吧?”她将剑一抛,在万长老怒目注视下,纤指翻转着使出一记御剑诀。 “那我现在就让它响!” 流转着璀璨光华的飞剑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直飞向古钟,下一刻,整座考核峰上回荡着恢弘雄厚的钟磬声。 俞念柔的唇角微扬。 然而也就在钟声响起的那一霎,原本封闭的石门忽然猛地亮起一道耀眼的光芒…… 不,那是十道光汇聚在了一起! 在钟声消散前,封闭足足七日的石门终于开启。 一道小小的身影慢慢从里面走出来。 最先映入众人眼中的是一双布满冻疮和伤痕的赤脚,再往上看去,是快要曳地的敝旧衣衫,被这身不合身的裙子衬得极小的整张脸白得不见丁点颜色,唯独嵌在小脸上的大猫眼儿幽黑,像一谭静谧的寒水。 典型的孤儿扮相。 俞念柔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她猜的没错,果然是那个一直碍事的小乞丐。 “居然赶在钟声结束前出来了。”她收回剑,嗤笑一声:“不过你是怕破解不出丹方丢脸,所以在匣子里瞎放了十种药吧?” 此言一出,启南风顿觉膝盖中了一箭,立刻东张西望假装没听见。 俞幼悠只觉得聒噪,她被关了七天才摸出来,眼下心情不佳。 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你们练剑的别教我们炼丹的做事。” 都不等俞念柔开口,姜渊便冷着脸拔剑,预备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这样的事他做过太多次了,俞不灭不在的时候,他便一直代替师父护着师弟师妹。 淡漠注视许久的曲清妙却突然翩飞而至,拎着俞幼悠把她丢到人堆里,自己则挡在这群孩子的正前方。 她寒声警告:“道友,即便你我二宗是友宗,也没有干涉我宗考核的道理!” “很好。”姜渊收了剑,面无表情地看着俞幼悠:“那我就等她考核结束。” 曲清妙心中微沉。 修真界都知道俞不灭那一脉有多护短,现在俞幼悠还在丹鼎宗,云华剑派的人自然不会对她动手。但她若是没有通过考核,就得离开这里。 姜渊会顾忌丹鼎宗,却不可能会顾忌一个普通人。凡人的生死,只在修士的一念之间。 然而她也无法,只希望那孩子能争气点通过考核了,虽然…… 可能性几近于无。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有请川渝读者为大家翻译桐花郡方言。 ps:之所以为什么最后出来不是装逼,后面有原因。 真是个好弟弟 万长老清了清嗓子:“那我不多说了,直接公布正确的丹方,破解出六种及以上的便通过考核了!” “第一味药,盐黄柏。” 没选过这味药的人瞬间一脸沮丧。 “第二味药,山萸肉。” …… 每念一个,人群中的叹气声就越多,看样子有不少人出错了。 俞幼悠肚子饿得慌,而且在石椅上坐太久尾巴压麻了,现在浑身不舒服,只能东张西望转移注意力。 结果一转过头,就跟另一双熊猫眼对上了。 她边上坐着的圆脸少年生得白嫩干净,可能是熬了夜,眼尾微微泛着红色,像只无辜的兔子。 他突然开口,抢在万长老之前低声说出丹方的下一味药。 “第六味药,天冬。” 俞幼悠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于是跟着接下去。 “第七味药,金樱子。” 兔子少年愣愣地看着她,继续:“第八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语气平静地抢在万长老之前把十种药材全说出来了,更可怕的是连顺序都毫无差错。 “苏意致。”少年突然又开口。 俞幼悠愣了愣:“错了,没这味药。” 少年的脸瞬间涨红:“……我叫苏意致。” “我叫俞幼悠。” 苏意致这才发现因为两人压低声音说话凑得太近,又红着脸挪了挪身体与俞幼悠保持距离。 此时万长老也报完了丹方,此刻在他面前仅留有两组药匣。 “全部选对的是苏意致和俞幼悠……咦?”万长老的眉毛一抖,下意识地就往启南风身上看去,他以为这小子能全对呢,结果留下来的竟然是那个最后出来的小姑娘。 更重要的是—— “这小姑娘最后一个药匣里,为何放了两株药?” 众人哗然,只见过放错的,怎么会有人放多了的? 俞幼悠虽然坐得懒散,但是语气却笃定:“因为丹方里本来就有它。” 可是万长老说过丹方是十种药,所有人都这样想着,唯独苏意致突然呆滞,似乎想到了什么。 目睹这一幕的俞念柔暗自松了口气,是她多虑了,刚才见小乞丐的药匣留到了最后,有一霎竟真担心她能胜过出身世家的苏意致。 她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俞幼悠,轻哼道:“所谓自作聪明画蛇添足,莫过于此。” 俞幼悠再次告诫:“都说了,剑修不要装作很懂丹修的事。” 就在这时,一道极冷的声音打断众人的议论。 “她没有放错。” 曲清妙好似无意地将俞幼悠护在身后,淡然道:“那新丹方是我所作,本就是十一味药,说十味只是为了给你们降低难度。” 最后那味药是甘草,仅有淡淡甜味,对药效全无影响且无异味,之所以加进去也只是因为那粒丹原本太苦了,曲清妙咽不下去。 当然,这种理由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俞念柔脸色的笑容一僵:“曲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头名并非苏意致,而是俞幼悠。”曲清妙垂眸静静地注视着俞念柔,而后语气极冷淡地告诫:“还有,请云华剑派不要教我们丹鼎宗做事。” * 云华剑派的几人在结果宣布后就冷着脸走了,没了姜渊的修为压制,启南风身体一松,飞快朝着俞幼悠跑去。 “你果然深藏不露,我的眼光真是太好了。”他满脸喜滋滋地先夸了自己,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俞幼悠,察觉到了不对:“咦?七天不见我怎么感觉你气色好了不少?” 启南风这回还真没胡说八道,包括苏意致在内,参加考核的少年们在石室被关了七天后都是蓬头垢面一副苦瓜脸。 唯独俞幼悠,非但没有大伙儿想象中的奄奄一息,肤色反倒红润了些。 启南风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俞幼悠的情形的,那会儿她瘦得脱了形,就像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现在好歹有点儿人样了。 俞幼悠脸色很镇定:“可能是辟谷丹还有养生的功效吧。” “是吗?”启南风疑惑地挠了挠头:“我还剩了六颗辟谷丹,都给你吃?” 俞幼悠扭头装作没听见。 她身后传来丹鼎宗弟子疑惑的声音。 “曲师姐,为什么这间石室的药材都不见了?” “药柜里只剩下几种有毒的药材,其他的都没了,奇怪了,也没见她带药出来啊。” 这些凡药对于仙门来说很廉价,所以来参加考核的人带走也无妨。 但是以往最多就是最值钱的那一两种被拿走,但是从没见过把所有药材都卷走的! 背后投来狐疑的目光,俞幼悠头都不敢回。 当然看不见了,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因为那些药都被她配成各种补药吃进去了,这也是她这么迟才出来的原因。 为了苟命只能变苟。 不过可能是虚不受补,往回走的路上俞幼悠又流鼻血了,吓得启南风强行拎着她转道往膳堂去吃毛血旺。 晚上的膳堂没有白天那么热闹,三三两两坐着的人大部分都还是这次参加考核的少年少女们。 通过考核的在痛快吃饭,弥补被辟谷丹造成的创伤。没通过考核的吃得更狠,明天他们就得被送下山了,今天怎么着都得多吃丹鼎宗一顿。 苏意致端着饭碗坐在俞幼悠对面,结果发现后者好像沉迷吃饭没打算理自己。 他只好主动开口:“你是怎么知道丹方是十一味药的?前十位药已经构成了完整的丹方,其他药其实也有带甜味,和甘草的甜味几乎一模一样。” 俞幼悠把碗里最后一粒饭吃干净,才抬头回答:“几乎一模一样不等于一样,分解药方不允许有误差。” 也正是因为她察觉出了那一丁点不同,这才在石室中耽误了那么久。 苏意致沉默半晌,最后有点释然地点头:“言之有理,是我太想拿头名心急了。” 启南风很嫌弃他俩,一人给夹了一筷子豆芽菜:“吃饭就好好吃,饭桌上少讨论扫兴的事儿。” 此话一出,俞幼悠顿时想起先前瞥到的启南风的考核结果,在落选的学渣面前谈考试的事,诚然太过残忍了。 不管怎么样也算朋友了,俞幼悠思忖片刻安慰他道:“你这次回家好好学,明年再来考一次便是了。” “我都已经是外门弟子了,明年还来考什么?”启南风一脸莫名,摸出了块外门弟子的牌子:“我刚上山就拿到了,你俩也别太羡慕,明天就会给你们发了。” 俞幼悠夹着豆芽,有点懵然:“你不是一种药材都没选对吗?” 启南风很淡定地回答:“是啊,但是我家年年给丹鼎宗捐一万口棺材,今年还额外捐了一万亩药田。” “……有钱真好。” * 俞幼悠直吃得肚子溜圆,才慢悠悠地走回去。 此时早已夜深,丹鼎宗内只听得窸窣虫鸣,客院的照明阵上萦着几只飞蛾,也把静立在她门口的那道人影给照亮了。 一个穿着绣金边白衫的青嫩少年提着把细剑,听到脚步声回了头。 俞幼悠停下脚步,语气不冷也不热:“你走错路了吧?” 站在她面前的俊美少年长了一张跟俞念柔极相似的脸,他就是龙傲天的亲儿子俞长安。 虽然俞幼悠并不稀罕,但是勉强算来他还该叫俞幼悠一声长姐。 少年才刚十三岁,却已经隐约触碰筑基境界了,即便是天才如姜渊,与之相比亦显逊色。 俞长安清秀的眉微微皱着,他打量着俞幼悠,旋即摸出一袋灵石递上去:“这是一百块灵石,你用来修炼也好,换成银子也罢,足够你丰厚过活了。” 俞不灭教育儿子显然比教育女儿上心,俞长安虽然也带着股修二代特有的傲气,但总算不像俞念柔那么气势逼人,至少开口前还知道给好处。 然而俞幼悠依然把手揣在袖口里,没动。 俞长安继续开口:“这是定金,明日你去药田中取来那株一品银痕草,我再给你一百块灵石。” 两百块灵石,这样的价格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也会心动不已,也难怪当时苏意致会答应交易了。 然而比他还矮了个头的小姑娘目光古怪地盯着他,没伸手接灵石,反问一句:“一品银痕草长什么样?跟普通银痕草有区别吗?” 俞长安以为她是答应交易了,于是为确保俞幼悠不会取错药,认真地同她描述起了一品银痕草的样子。 “跟普通银痕草不一样,因为有灵力滋养的缘故,所以叶片上的痕迹不是银色而是金色,另外为了摘取的时候保持灵力不流失,你最好把它连根拔起。” 俞幼悠点点头,客客气气道谢:“明白了,多谢。” 俞长安皱眉,又递出灵石:“定金……” 但是俞幼悠往院内走了:“我吃饱犯困,就不送客了,明日见。” 房门飞快地关上,俞长安微微一怔,低头定定瞧着没送出去的一百两定金。 明日见? 所以她的意思是不要定金,明日拿到药后再收灵石? 俞长安心情复杂地回到云华剑派所在的小院,还没进门就听见俞念柔的怒骂声。 “就怪那个小乞丐!竟让她走运成了丹鼎宗的弟子了!”俞念柔将手中的面纱揉成一团砸过去。 面纱落在姜渊的衣角,他无奈捡起:“我马上就去找她买……” “买?”俞念柔偏过头,冷笑:“区区一个乞丐也配?师兄,你去让她明日为我取来银痕草跪着送来,否则我就斩断她的脏手!” “姐姐,她现在已是丹鼎宗的弟子。”俞长安推开门,无奈地提醒。 俞念柔只是不屑:“不过区区外门弟子罢了,我不信丹鼎宗还愿意为了她得罪爹爹。” 父母都说女孩子应该宝贝娇养,所以事事顺着姐姐,这样的千娇百宠也就导致俞念柔格外娇蛮。在自家人面前这样的娇气的是可爱,但是在外面,有时未免显得太蛮横不讲理了。 俞长安手里握着那一百块灵石,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姐姐,我觉得她其实倒也不坏。” 这次随师兄出来历练后,他才知晓这些灵石会让普通人多么疯狂,饶是大世家出来的苏意致,当初不也为了这些灵石低头了吗? 然而那小姑娘甚至没多看灵石一眼。 这样看来,俞长安忽然觉得那小女孩极具风骨。 不像苏意致,那家伙拿了定金不办事,事后还只肯退一半定金! 某个偏僻的客房里,苏意致连打了三个喷嚏。 * 第二天一大早,俞幼悠刚领完外门弟子的衣服和令牌,就被万长老拎去了灵药田。 刚踏入这里,俞幼悠就感受到了灵药跟普通药材的差距,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力量萦绕在整块药田之间,让她原本因为走太远而闷痛的胸口都逐渐舒服起来。 她打量着这些稀奇的灵药,一种也没见过。 “这里的都是已经长成的一品灵药,你随意选择一株带走吧,记得别耽误太久,你只有半盏茶的功夫。”万长老在她身后说着,正打算为她介绍下灵药种类的时候…… 俞幼悠径直走到一个角落,干脆利落地将这株一品银痕草连根拔起来。 “万长老,我选好了。” 万长老:“……” 为什么你刚好选了药田里唯一那株一品银痕草!物以稀为贵你知不知道! 虽然俞幼悠是不识货,但是主角亲儿子都愿意花高价买的,肯定是好东西啊! 万长老一脸肉痛地带着俞幼悠出来,他怀疑这小丫头不是孤儿,而是哪个大家族派进丹鼎宗的奸细,不然为什么这么识货! 外面早就等了一群人。 眼见俞幼悠出来,俞长安眸子一抬,旋即迈步朝她走去,然后对着她伸出一只手准备拿药。 可惜俞幼悠好像没看他,而是看向了启南风,把手里的一品银痕草递过去,后者飞快地将其丢入芥子囊中。 她转过头,才发现俞长安还冲自己伸着手。 这是想干嘛呢? 只思索片刻,俞幼悠就将手递上去,热情且友好握了握俞长安的手。 真是好弟弟,多亏他昨夜特意来告诉她什么灵药最好。 “你好你好!” 俞长安不太好,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其他人傻傻地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儿,俞念柔才见鬼似的盯着弟弟。 “你一大早把我带来这儿,就是想让我看你跟那小乞丐的关系有多好?” 百里空山 俞念柔不等弟弟解释,已重重将他的手拍开,一把抽出灵剑。 “万长老,今日我要向你们丹鼎宗讨要一个人。”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俞幼悠的美眸中已有近乎实质的厌憎。 万长老意识到不对:“不可!” 然而俞念柔只是轻哼一声,并不把一个金丹期的外门长老看在眼中,俞不灭当初哄她开心,不知杀过多少金丹期修士了。 她随意丢出一张高阶符咒,想要出手相护的万长老和启南风顿时被困住。 下一刻,俞念柔便掂了掂剑,笑眯眯地走到俞幼悠面前,语气天真又认真:“我不杀你,不然要脏了我的剑。” 她弹了一下剑身,悦耳的清鸣响起。 “你嘴巴厉害,还总碍我事,更恶心的是弄脏了长安的手,我得把你绑回云华剑派,好好教训你。” 俞幼柔解下剑鞘上的那条挂饰,原本只有手指长的毛绒饰物被灵力催动,瞬间变成了一条银色的绳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父亲赠予她的高阶灵器,哪怕是元婴期的修士也会被束缚住,今日她就要拿绳子牵着俞幼悠走,像遛狗一样羞辱那小乞丐! 银绳被她轻轻一抛,好似游龙一般飞向预备逃跑的俞幼悠。 然后…… “啪叽” 绳子掉在俞幼悠的手里,好似失去灵气一般毫无动静。 俞幼悠逃跑的步子一顿:“……” 这是什么招式? 俞念柔愣了愣,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人前失败,更要命的是,她想抓的人还只是个凡人! 她银牙暗咬,只觉得脸上燥热无比,原本想羞辱俞幼悠的念头瞬间转换成了杀意。 俞念柔手中的灵剑扬起,俞长安焦急:“姐姐不可!” 这里是丹鼎宗,不是任她横行的云华剑派! 不叫还好,这一声顿时让俞念柔脸色更冷:“你竟为个乞丐求情?放心,我只要她一只手!”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剑鸣声似凤啸,响彻天际。 俞念柔脸色猛地惨白,手上不受控制地猛颤了一下,灵剑居然重重跌落在地。 “惊鸿剑……他怎么来了?” 俞长安叹气:“桐花郡出现了一只化神期的异兽,百里小师叔怕是来斩异兽,顺便带我们回去的。” 他只谨慎地说了这样一句,便带着敬畏看向天边。 只见萦绕在丹鼎宗上空的云雾被凛厉的剑气击碎,生生地在长空划出一条剑痕。 有道挺拔的身影就站在剑痕上方。 逆光中,无人看清他的面庞。 独独能瞥清他手上反握的那把剑,泛着骇人的血光,粘稠的血渍包裹着剑身往下淌,生生将其染成红色。 他并不擦拭,任其滴落。 俞幼悠愣了愣,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身边的树叶。 墨绿的树叶上溅落了点点暗红色痕迹,并不是雨水,而是血滴。 对方没有闯入丹鼎宗大阵内,而是停在阵外一言不发。 丹鼎宗内,似有某位大人物长叹了一声,幽幽道:“百里道友,贵宗小友太过了。” 提着血剑的那人冷笑了一声,旋即懒散地答了句:“知道了,马上收拾她。” 俞念柔怒极:“你敢!我爹……” “老子又不是你爹。”那人极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滚上来挨打。” 这次即便是姜渊都不敢护着自家师妹,无比老实地朝那人飞去,云华剑派所有人都僵硬地挺立,排成了整齐的一列队。 队伍末尾的俞念柔低头看到了地上的俞幼悠,后者这会儿正把那根漂亮的银色绳子往衣兜里揣。 俞幼柔心里一急,那可是她身上最厉害的灵器。 “小乞丐,还我——” 结果还没等俞念柔喊完话,一道剑气就猛地落在她头顶,生生地把她刚抬起的脑袋拍低。 那力道不留情,瞬间让俞念柔飙出眼泪。 剑修阴冷警告:“闭嘴。” 俞念柔忍住泪,不知为何她的骄纵跟底气全消失了,竟跟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跟上去了。 而那位出手凶悍的剑修仅停留了片刻,领到人后便御剑扬长远去,而丹鼎宗内的大能也就此消声。 原本被剑气遮蔽的日光重现,若不是树叶上的那几滴血还在,俞幼悠简直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见识了这等大场面的启南风难掩兴奋:“刚刚那是谁?” 万长老神情古怪,忌讳莫深不愿多说,被他烦的不行了才吝啬地吐出一句:“百里空山,云华剑派的……疯子。” 他说得含糊又迅速,如同面对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道最后两字时,还鬼祟地望了望天空中那人远去的方向。 俞幼悠走神没听清楚名字,纳闷再问:“长老,您刚说什么来着?” 但是万长老死也不愿再提了。 他看着俞幼悠,长长地叹口气:“原以为你能成为我们丹鼎宗新的支柱,但是你招惹了不灭剑神的女儿……唉,希望她爹这次别杀进丹鼎宗。” 万长老摇摇头走了。 启南风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轻咦一声。 “这什么毛?”他手里抓住一团随风飘到脸上的白色绒毛,观察了一会儿,很嫌弃地抛给俞幼悠:“噫,天气暖和了,你是不是开始换毛了?” 他还没见过俞幼悠的尾巴呢,下意识就以为这是她掉的毛。 “……” 俞幼悠:“不是,滚。” 这毛纯白如雪,而且又软又顺还泛着光泽,一看就不是从她尾巴上掉下来的。 她的尾巴毛干干巴巴的很粗糙,甚至因为营养不良还掉毛严重,有点儿秃。 更重要的是,她的尾巴毛是灰色的。 可能因为太过炮灰,所以原文一直没提她是什么半妖,要不是尾巴够大够长,俞幼悠刚穿来那会儿得怀疑自己是老鼠妖。 “那估计是哪只野猫野狗的吧。” 俞幼悠随手把那团让人羡慕的白毛揣好,打算有空研究下为什么别人的毛质这么好。 * 尽管万长老怀疑俞不灭会杀进丹鼎宗,但还是让俞幼悠进外门了。 丹鼎宗的外门跟俞幼悠想象中有点不同。 作为东境第一的丹修仙门,俞幼悠以为会看到云阶月地仙人翩飞的震撼画面。 结果刚越过山头抵达外门,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望无际的药田,远处是一排排简陋的木屋,还有好几个挽着裤腿的人在地里忙活,要不是认出他们身上穿着的蓝白色外门弟子服,俞幼悠得怀疑自己到了哪个农庄。 某种意义上来说,俞幼悠还是被震撼到了。 有师兄师姐看到这两个新面孔,立刻扛着药锄走过来,热情招呼:“你们也是新来的?” 俞幼悠点点头。 他们立刻熟络地走在前面带路:“先带你们先去挑选住处吧,不过你们来得太迟,好位置估计都被挑完了。” 俞幼悠原以为他们会被带去那排木屋,然而师兄们却领着她走向药田边上的一座传送阵前。 短暂的晕眩过去,俞幼悠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座繁华的山中。 用繁华来形容山好像不对,然而却是如此。 清幽翠丽的青山上花树茂密,每隔段距离就建有一座小院,或是沿溪而起,或是傍树而生,每个小院都清雅别致。 “新来的都住山脚,你们自己去挑选空院子便是,另外每日都有长老在山顶大殿中授课,切勿迟到。”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山顶,却只看到翻腾的云雾。 想到未来住处在山脚,上课却在山顶,两人都沉默了。 “没事,大不了每天早点起床就是了,还能锻炼身体,不亏。”启南风强行安慰自己。 俞幼悠转过去看师兄,认真发问:“我可以在山顶打地铺吗?” 师兄古怪一笑:“可以,但是膳堂在山脚,你要想一直在山顶打地铺,最好多带点辟谷丹。” 俞幼悠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座院子都差不多,俞幼悠看了很久,最后选了座最空旷的小院。 这座院子无树无花,同那些院子比起来略丑了些,就连启南风都挺嫌弃它:“你住这儿干嘛?连棵乘凉的树都没有。” 俞幼悠倒是甚为满意,她指了指长满杂草的空地:“这儿可以开辟出来种药。” 宗门药田里的药不能随意采,但若是自己院里种的就不一样了。生在末世的俞幼悠深明种地的重要性,一眼便相中了这块好地方。 启南风听后大受启示,可惜这附近就俞幼悠那院子够秃,他只好掀起袖子,大胆地开始思考把隔壁院子的一众花草拔除的可能性。 俞幼悠并无行李,好在丹鼎宗很照顾新人,哪怕是外门弟子的居所也放置了各类必需品,跟她先前住的那个雪洞似的空院子比起来,这里还更像个家。 一番整理后,俞幼悠同启南风一起去膳堂用饭。 里面坐了不少通过考核的熟面孔,看到俞幼悠,他们又是好奇又是钦佩地同她打着招呼。 人群中有稀稀落落的议论—— “她是谁?” “俞幼悠。” “俞幼悠是谁?” “就是赢过苏意致的那位。” “哦……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了。” 某个角落坐着吃饭的苏意致膝盖又疼了一下,他默默端起饭碗回自己院里吃了。 膳堂里三三两两的议论声极多,不多时就有人聊起了院子的事儿。 有个弟子一脸幸灾乐祸:“还好我来的早,我刚刚看到被拣剩下的那座秃院居然有人搬进去了。” “太惨了,到底谁这么倒霉住那种鬼地方?” “我想去看看到底谁选了那儿。” …… 俞幼悠低头吃饭,全然没将“秃院”这名字同自家对上,她甚至兴致勃勃地跟启南风说悄悄话:“他们一直在说的秃院是什么地方?听起来很了不得,我们去看看?” 直到邻座的那群人与她再次相遇,就在她的小院门前。 “……” “……”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尬笑着告辞:“打扰了。” 启南风一脸同情:“原来秃院就是你家啊。” 俞幼悠:“……求你闭嘴。” * 在秃院,俞幼悠睡了来到这世界后最香甜的一觉。 不过天边星子还没落下,她便翻身而起,抄了块石头往隔壁院里丢过去。 启南风骂骂咧咧的,却还是跟着起床了。 他们得爬山去听长老授课。 山道蜿蜒陡峭,黎明前的天幕尤为黑,俞幼悠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更多的力气,小腿酸软得好像快要断掉。 启南风不放心,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累,却还是回头看了眼俞幼悠:“要不我背你吧?” “不必。” 俞幼悠喘着气摇摇头,颤巍巍地摸出一粒补身体的药丸丢嘴里,硬忍着继续往前。 还好当时在石室里搓了药丸带出来,不然现在怕是要死在半路。 这样强撑着爬上山顶,俞幼悠居然没有流鼻血了,兴许是高强度的体力消耗让药效都被快速吸收了。 来不及看山顶大殿,俞幼悠含着颗药,软趴趴地找了个角落坐着。 第一天授课的长老是熟人万长老。 他笑眯眯地同众人介绍:“你们现在已经是我丹鼎宗的外门弟子了,从今日起就要正式开始学习作为丹修的各类学识。” “除了灵药学,基础炼丹术之外,你们还有另外一门必修课。” 万长老抬手一挥,几十把锄头瞬间出现,分散朝着这群弟子们飞去。 “这是你们的药锄,从今日起,你们就要去药田里学习如何种植灵药了。” 俞幼悠很高兴,她在末世种过很多药,但是从没学过如何种植灵药,正愁不知道怎么打理自己的秃院呢。 其中一把小巧的锄头飞到俞幼悠头顶。 她兴奋地主动伸手握住,结果砰地一下被砸落在地。 淦! 为什么会这么重!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跟未来的武器都出现了。 诶没错,女主以后就要扛着锄头去干架,看谁不爽就给谁一锄头(开始胡说八道) 第一次药浴 种田是成为丹修的必修课。 不过对于这些新人来说,要锄地下田还是太困难了。 能通过外门考核的大多都是从小苦修医术的孩子,无论男女个个都长得白净文雅,平日里最多就干点研磨药材的活儿,哪儿会种田。 所以除了几个从小在山里采药的孩子下去了,其他人都扛着锄头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 俞幼悠也在边上,她倒是很擅长种田,不过她有条毛尾巴,一旦撩裙子或者挽裤腿就要暴露! 启南风听完她的困扰后,悄悄出主意:“要不把尾巴盘在腰上?” “???”俞幼悠看妖怪一样看着他,这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但是过了会儿,她还是摸去药田边上的小屋里盘尾巴去了。 从俞念柔那儿捡来的绳子贼好用,虽然俞幼悠现在没有灵力不知道如何驱使它,但这绳子跟她尾巴颜色差不多,还柔软且韧,用来绑尾巴再好不过。 万幸,俞幼悠的腰又软又细,加上天气暖和了她也开始换毛了,半秃的尾巴盘在腰上居然不显臃肿。 她从师兄那儿领了灵药的种子,听完种植灵药的要领后,光着脚进了药田开始奋斗。 那把锄头太重了,俞幼悠怀疑自己迟早会练出肱二头肌。 出乎意料的是,启南风挖土的动作居然又快又好,一点儿也不像是富家公子。 别人问起,他得意大笑:“我家前几年没发达之前,我天天跟着我爹去帮人挖坟坑!” 俞幼悠抽出手,朝他比了个“六”。 …… 上午被丢去药田刨土,下午爬到山顶大殿听长老们授课讲解灵药种类和功效,俞幼悠在丹鼎宗的日子过得格外充实,每顿都能吃三大碗饭。 同时她也终于知道一个残酷的真相。 原来一品灵药是最低等的灵药,亏她先前听到一品两个字以为这就是最高级的,一直在夸丹鼎宗大气呢! 灵药的分类比起普通药材更为繁杂,不过俞幼悠对此很有兴趣,在不需要种田的时候,她一般都去藏书阁里翻看那本厚得能砸死人的灵药材大全,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日启南风在藏书阁里找到俞幼悠的时候,她正啃着馒头津津有味地看书。 “明日要小考,他们都出去买药材练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看书呢?”启南风一把夺过她的冷馒头,塞了个热包子过去。 丹鼎宗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小考,这次要考核的是灵药材的配比,需要用宗门发放的的药材配出标准的丹方。 好巧不巧,头一个要学的丹方就是辟谷丹! 因为药材多一点儿少一点儿都会造成丹方错误,而宗门也够狠,没告诉他们每一种药准确的分量,所以大伙儿要么跑去师兄那儿打听精准的丹方,要么就跑去买一堆药材用来练手了。 因为师兄师姐嘴巴都很严,所以选择后者的人居多。 俞幼悠啃着包子:“灵药太贵,而我太穷。” 启南风翻了个白眼:“宗门这个月的弟子月例发了二十块灵石,足够买你买三份药材练手了。” 寻常的一品灵药并不算贵,用不了多少灵石。当然,换算成凡俗的银子那就是天价了。 “三份?”俞幼悠算了下,纳闷:“好像没有谁卖这么便宜啊?” 除了发下来的份例外,丹鼎宗弟子想要灵药都得用贡献点来换。启南风跟俞幼悠靠着超强的种植技巧,在同届弟子中算是贡献点积累得最多的了,就这样也只能换两三株灵药,想要更多的灵药只能找师兄师姐买。 启南风神秘兮兮:“我知道有个地方能买到很便宜的灵药,去吗?” 俞幼悠扣扣搜搜地捏了捏自己好不容易丰满起来的钱袋,想了想,还是果断点头:“行,那我们去!” * 启南风带俞幼悠去的地方并不在丹鼎宗,而是在桐花郡城内。 俞幼悠的记忆中只有破旧混乱的东西二街,这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桐花郡的繁华,雅致的亭台楼阁处处可见,盛会九衢三市。 而来往的人群中时常可见修士的身影,竟然还有不少卖符咒和卖灵丹的店铺。 “那些都是散修或者外宗人开的,丹鼎宗是不许外门弟子外出售药的,怕技术太差炼坏了丹,丢宗门的脸。”启南风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俞幼悠往一条狭长的小巷走:“你把面具戴好,跟我来。” 他先前给了俞幼悠一张面具,上面布了隐匿阵法,可以防止被修士们窥探真容。 两人都穿的是黑衣,这会儿再戴上黑色面具,几乎要同这条黯淡无光的小巷融为一体。 “这地儿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从师兄口中打听到的,鱼游游,你可要看好长见识了!” 启南风话音刚落,就用力地把俞幼悠往那面看似破烂的旧墙上一推。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俞幼悠脚下踉跄了几步,抬头才发现眼前的场景早已变换。 这里像是一片封闭的空间,没有阳光映照,然而处处都是巨大的树屋,里面闪耀的灯火将这处空间映照得仿若白昼。 “这里是桐花郡的修真黑市,什么东西都有。”启南风在她身后出现,压低声解释:“听说修士们几乎都会来这儿买卖东西,什么东西都有,当然很多来路也不太正。” 比如杀人夺宝来的宝贝不方便处理,修士们就会把这些东西拿到这儿来卖,又有些难搞的东西寻不到,也会在这里花钱让人去找。 听说还有在这儿雇凶杀人的,不过启南风觉得这种事儿太过血腥,就没跟俞幼悠说了。 来往的人跟他们一样,都身着黑袍,戴着漆黑的面具,就像是一团团的黑色迷雾飘荡在黑市中。 启南风跟俞幼悠都是第一次来这儿,两人现在还没有修为不敢乱逛,只是飞快地买了灵药就回宗门了。 黑市的药材价格跟宗门师兄师姐们卖的比起来果然便宜许多。 “我买了五份灵药材,今晚上多试几次,我就不信明天配不出辟谷丹的丹方!对了,你买了多少?” 俞幼悠没有芥子囊,她把背后的包裹打开给启南风看:“喏,就这些。” 启南风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你怎么一份辟谷丹的药材都没买?” 包裹里的药材乱糟糟的什么都有,甚至还有灵药的种子,就是没有辟谷丹所需的药材。 俞幼悠挠了挠头:“明天小考的时候不是会发一份吗?” 那份药材等于是正式的试卷了,问题是现在别人都在买练习册补课啊! 启南风被她弄得哑口无言,恨铁不成钢:“连续三次小考不通过是要被逐出外门的!算了,我给你两份药材,你今晚赶紧练练……” “不用。”俞幼悠把他摸出的灵药推回去,认真道:“放心,我没问题。” “真的?”启南风将信将疑。 “真的。” 送走启南风后,俞幼悠才把自己今天买的灵药一一摆放出来。 想了想,她又摸到院子里,把移栽到院里的那株一品银痕草给拔下来,多亏了好弟弟提醒要带泥连根拔,不然她还得不到这么新鲜的药材。 马上又要到血脉反噬了,上次的药用完了,这次她准备拿银痕草做个加强版的止痛药。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俞幼悠这回操作起来极快,不一会儿便炼制好了。 桌子上还摆放了许多药材,无一例外全是灵药。 俞幼悠的表情有点凝重。 体内的两族血脉跟有仇似的每个月都要打一次架,导致她的身体也被摧毁得破破烂烂,灵脉全碎无法修炼。光吃普通的补药已经没多大用了,得用灵药才行。 桌上的这些灵药,就是她再三翻阅灵药大全后选中的。 在末世有不少强化身体的药物,但是因为药效太猛,所以大部分人不敢直接吃,而是选择用药浴的方式来吸收药效,虽然不如直接服用药物来得快,但是要温和很多。 现在的俞幼悠也决定采用这方式。 她弄了一大桶冷水在房间里,将门窗闭合后,慢悠悠地探了只脚进去。 很冰,腿上的鸡皮疙瘩马上起来了。 但是她没有加热水,反而整个人都沉到了水底,然后开始往水里丢灵药。 灵药的威力远不是凡药能比拟的,药材一入水,原本还冰冷的水瞬间变得滚烫,俞幼悠苍白如雪的皮肤立刻被烫得通红。 体验过血脉反噬的人对疼痛的忍耐度高的可怕,俞幼悠面无表情地继续往水里丢药材,浴桶里面的水一会儿烫一会儿冰,更离谱的是还有辣的! 俞幼悠在恍惚中一度怀疑自己成了火锅里的食材。 她体内的两种血脉在灵药的刺激下,也逐渐翻涌起来。 俞幼悠死死地咬住牙,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就连尾巴也疼得僵直。 她舍不得吃止痛药,那是要留着血脉反噬时用的,她这个月已经没有更多灵石去买第二份灵药了。 这样的痛苦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原本被药材弄得浑浊的药水逐渐变得清澈,等到曦光透入门窗缝隙后,折腾了一夜没睡的俞幼悠才逐渐回过神。 她艰难地从浴桶中爬出来穿好衣服,藏好尾巴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山顶跑。 然而在她踏入大殿,准备摸去熟悉的角落时,有人拦住了她:“不好意思,这儿有人坐了。” 俞幼悠有点儿纳闷,这不是她的位置吗?更离谱的是,拦她的人居然是她的好兄弟启南风! “你有新兄弟了?” “没啊,这是鱼……草,你是鱼游游?!”启南风听到声音后猛地回过神,死死盯着俞幼悠的脸怪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游游:你外面有狗了?感谢在2021-05-26 02:24:01~2021-05-26 23: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越棠 10瓶;yo 5瓶;天涯、温温爱吃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断手断脚 大殿中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俞幼悠摸了摸自己盘在腰上的尾巴,还好,藏好了。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启南风先回了神,又盯着俞幼悠看了半天,嘀咕:“好像也没太大变化啊……” 但是为什么刚才就没认出俞幼悠呢? “她好像有脸了。”边上坐着的苏意致冷不丁地开口,其他人若有所悟,随即跟着猛点头。 先前的俞幼悠就像是一张白纸,不是说她单纯,而是说她像个纸扎的假人,五官都被一团死气笼罩,好像风一吹就会消失。 而现在的她尽管仍是瘦瘦小小的模样,但是眉眼间鲜活许多,苍白的唇泛出血色,就连脸颊上也有些粉嫩的意味了。 从鬼到人,气质大变。 “我一直都要脸的。”俞幼悠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坐下,嫌弃地推开凑过来看的启南风:“离我远点,你早上吃的炸酱面吧?嘴里的蒜味儿熏到我了。” 启南风挺受打击,才刚浮出的“卧槽兄弟有点可爱”这念头马上熄灭,他兄弟果然还是个狗东西。 “好了安静,今日是你们入外门后的第一次小考,需要配比辟谷丹所需的药材分量。” 上方的万长老没有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只是分发了小考的药材下去。 药材入手,底下的弟子们一片肃静。 万长老挑着眉毛,挨个观察底下的动静。 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私下都拿药材练过,眼下配制药材的动作虽然生疏,却也像模像样。 其中最醒目的无异于是苏意致,他一扫平日温吞的模样,动作写意而流畅地处理着药材。相比起来,他边上的启南风简直粗暴,磨个药粉都跟锄地一样用力。 至于另一边的俞幼悠嘛…… 万长老皱眉怒斥:“俞幼悠,还在考试你啃什么馒头!” 俞幼悠非但没把馒头丢了,还加快速度把它两口咽下,面步改色:“万长老,我考完了。” 万长老见状气得够呛:“俞幼悠你给我出去站着反省!” 俞幼悠没反驳,她从桌下又摸出两个馒头带着,这才走出去罚站。 她真不是故意挑衅万长老,今天早上不知为什么饿得慌,都吃了五个馒头了还不顶饱。 只不过万长老并不知道俞幼悠的苦衷,好脾气的他今天也发了通脾气,待曲清妙过来的时候,指着俞幼悠在殿外的身影发牢骚:“你先前还跟我说这丫头心性好,我看她就是欠收拾了!” 曲清妙不解,她一直都觉得俞幼悠是个乖巧的孩子:“她怎么了?” “她仗着自己入门考核拿了头名就飘了,上课吃东西就算了,连小考都敷衍着不想考。”万长老的手飞快地点着俞幼悠交上来的药匣,“才半盏茶的功夫啊,她就说自己把药材配好了!就算是内门弟子也不敢说自己对辟谷丹的药方这么熟悉吧!” 万长老痛心疾首:“我看她就是活腻了,要真被逐出丹鼎宗,万一那个疯丫头又来杀她,谁还能护得住啊……” “给我看看。”曲清妙接过药匣。 只看了一眼,她凝着的眉便逐渐舒展开来:“万长老,你不必再担心她被逐出山门然后被杀了。” “嗯?” 曲清妙将药匣中递还给万长老:“你自己看吧。” 万长老先前忙着生气都没细看,此时细细检查片刻,却突然震住。 饶是小考禁止用药秤,药匣放着的药材的分量竟然也跟药方分毫不差,精准得堪称范本! “这……这是什么可怕的天赋!”万长老嘶了一口气:“原来她才是我丹鼎宗未来的支柱?!” 曲清妙的神情却依然凝重。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遥望着殿外的俞幼悠,那姑娘像是又流鼻血了,边上的启南风正手忙脚乱地替她拿棉花堵。 “她或许只能一辈子呆在外院种植药田,处理药材了。”曲清妙声音中透出些许遗憾:“想要升入内门学习炼制灵丹,必须要拥有灵力,尤其是以亲近药材的木系和善于掌控火焰的火系灵力最佳。” “你先前看中的苏意致是火系灵力,启南风是木系灵力。” “而俞幼悠那孩子……测试结果看来她灵脉尽碎,怕是这辈子也无法控制灵力,成为一个真正的丹修了。” * 俞幼悠压根不知道有人在为她遗憾,她只想干饭。 好在丹鼎宗的膳堂对弟子是免费的,她把肚子吃得溜圆,又打包了一口袋的馒头走。 小考完了有一日的假期,俞幼悠打算去黑市挣钱。 一回生二回熟,俞幼悠换上黑衣带上黑面具再次进入这片区域,也没了头回的紧张。 上次她跟启南风在最外围买了药材就走了,这次她往里面走才发现还有卖各类灵器和法宝的,最边上是一堵望不到边的巨墙,上面秘密麻麻张贴着各类粗暴的告示—— “一百灵石高价悬赏空空山妖女幻姬的项上人头,一手交头一手交钱。” “组队探秘岐山老祖洞府,事后一九分成,老子拿九,你拿一,不服来砍。” …… 习惯了丹修和平生活的俞幼悠眼皮子一抖,黑市散修们这种粗暴的生活让她瞬间梦回乱糟糟的末世,不过黑市有规矩不能杀人,她不怕。 她个子矮,看不清贴在上面的布告。 正努力踮脚呢,边上走过一个彪形大汉,随手就着她的衣领把她拎起来了。 “看清楚没?”大汉粗声粗气地问。 俞幼悠飞快地扫过这片区域,里面都是委托杀人寻宝的,她不行。 “看完了,谢谢。” 大汉把她放回地上:“你跟我客气你祖宗呢!” “……” 俞幼悠仰头一看,刚才来的路上她就发现黑市有很多妖族,没想到这人居然也是,他背后长了双乌压压的大翅膀,而漆黑的面具上还歪歪扭扭地画了个血盆大口。 那妖族出口成脏:“看你爹呢?没见过妖族要被吓哭了啊?” 俞幼悠摇摇头,她觉得这个妖族其实还挺乐于助人的:“不是,我是想跟你打听一下哪儿可以挣灵石。” 她态度诚恳脸皮却厚:“最好是那种不需要大力气,还挣钱快的。” “呵。”妖族的翅膀抖了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来钱快还不需要大力气的?有啊,就看你敢不敢去!” 片刻后,俞幼悠被拎着丢到了一座闹哄哄的高楼里。 她爬起来一看,就见到正中间有矗立了一个擂台,上面有两个人正战至酣处,一蓬血啪地从俞幼悠的头顶飞溅而过,若不是她矮,怕就被淋一脑袋了。 胜负很快揭晓,输的那人抱着断臂滚下擂台,而赢的那人断了条腿,却还是哈哈大笑:“老子赢了哈哈哈!这三百块灵石是我的了!” 台下的观众嗷嗷怪叫着起哄,那条断腿被人群抛来抛去,最后滚落在俞幼悠面前。 “……” 又是该死的熟悉感,这不就是末世中赌钱又赌命的擂台赛吗! 大翅膀妖修抱着胳膊怪笑:“想挣快钱?你别光是做梦,倒是他娘的上去打啊。放心,黑市有规矩,不会闹出人命。” 他声音一顿,躬下身拿那张画着血口的面具对着她,阴恻恻道:“但是断胳膊断腿那可是常事了。嘿嘿,怕了吧?赶紧滚回去找你娘要奶喝去,黑市这地儿不是你这种小屁孩儿该来的!” 俞幼悠沉默,没说话。 妖修原以为面前这小鬼要被吓得屁滚尿流,结果没想到她竟无比诚恳地…… “谢谢大哥提醒。” 道了句谢? 就在大翅膀妖修准备继续吓唬这小孩儿的时候,她却突然蹲下,捡起那根断腿扛在了肩上。 感谢过去日子那把锄头的锻炼,她现在扛着别人的大腿都不费劲了! 整个擂台区域的声音突然寂静,所有人见鬼似的看着那个扛着断腿爬上擂台的小矮子。 断腿的主人也眯着眼盯着她,眼中还带着大战后未消的嗜血意味。 就在众人以为那小矮子要被丢下去的时候,她抢先一步飞快开口。 “需要接断腿吗?今日优惠,只要一百灵石。” 在末世常有人断手断腿,导致那个世界的接肢技术异常发达,常常上演扛着断腿跳进手术室,双脚健全走出来的医学奇迹画面。 断腿主人半晌没回答,他戴着面具,俞幼悠也看不见表情,只以为对方嫌贵。 于是她耐心地同他讲道理:“接断肢是个技术活,你去找医修的话,不专业的散修不靠谱容易落下残疾。丹鼎宗的专业医修倒是技术好,但是他们收费高,接腿要一百,止痛再一百,加上后续的各种丹药费,至少要一千块灵石。” “而我技术过硬,价格也是童叟无欺。”俞幼悠骄傲地为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只要一百!” 她转向台下那个断了手的败者,热情招呼:“你来接手也是一样的价!” 断腿的冷哼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的蠢货玩意儿,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黑市骗子多,但是这么小就敢出来骗的,你倒是头一个。” “我们学医的从不骗人,说能接,就一定能接。”俞幼悠摆了摆手,她收起散漫的语气,有了几分认真。 “那要是没接好呢?” “没接好?”俞幼悠重复一遍,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腿:“没接好我就赔你一条腿。” 那个断手的咬着牙,似有意动。 他身上仅剩下最后一百灵石了,若真如那小矮子所说,这点儿钱是找不起医修的,毕竟医修的确很稀少,而丹鼎宗的弟子更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的手断了,修为也就费了大半,想要再挣灵石几乎不可能。 “犹豫太久的话,就没法接了哦。”俞幼悠体贴地提醒。 此话一出,断手者猛地抬头。 本就是赌徒,又怎么会拒绝再赌一次? 他飞跃向擂台,站到俞幼悠的跟前。 一片阴影将后者笼罩。 “啪。” 一声沉闷的响声,那条血淋淋的断臂和一袋灵石同时落到了俞幼悠的怀里。 “灵石给你,今日你若接不好……”断臂者语气阴冷:“那我便断你两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红包 灵脉测试 高楼内灯影摇曳,把或彪悍或瘦削的身影皆拉得狭长而扭曲。 其中一道小得可怜的影子被四面包围。 俞幼悠盘腿席地而坐,从背后的包裹里摸出数把大小不一的寸刀和细针,阴森的寒光泛出。 边上的断臂者看得头皮发麻。 “你这不是缝衣针和削皮刀吗!” 答对了,俞幼悠在心里给他一个赞。 这就是她在膳堂帮着厨娘洗了三天碗换来的宝贝,末世那种专业设备她是没钱定制的。 反正修士们身体强悍都不怕感染,缝衣针也没啥毛病。 当然,实话是不能说的。 俞幼悠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休要侮辱我辈医修的法宝,这叫手术刀,这叫手术缝合针。” 从没有听过的法宝字眼,但是配合她高深的语气,一听莫名厉害! 断臂的修士果然被唬住了。 “那帮我接……唔!”还没等他说完,小刀已经飞快地扎到了他的断臂处,不过黑市的修士果然是狠人,这样也都只闷哼了一声。 “疼吗?”俞幼悠关切地问,又飞快地补上一句:“说实话,不要讳病忌医。” 断臂的兄弟点头:“真他娘的疼。” “第一天开张,免费送颗止痛药,下次就要一百块灵石了。” 俞幼悠塞了颗药进他嘴里,然后开始操作了。 末世的接断肢技法之高超远非常人能想像。 俞幼悠十指翻飞,时而换针时而持刀,那抹寒光在污烂的血肉之中不断闪过,竟让边上的糙汉们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不知不觉间,原本喧杂的擂台变得寂静一片。 俞幼悠利落地丢掉用过的针。 “叮。” 清脆的微响过后,众修猛地回神。 “咋了?就完了?” 断臂的那人懵了一会儿,低头一看,自己的断臂已经被接上了,上面还撒上了灵药粉末。 “今日特惠,原价一百的止痛灵药和两百的止血生肌灵药,只要接断肢就免费附送了。”俞幼悠吆喝了一嗓子。 骗人的,止痛药是凡药配的,止血的倒是灵药,但她在药田挖一天地就能兑换两株了。 有人好奇地问伤患:“你的手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断臂的人老实回答:“老子的手现在一点儿也不疼。” “没感觉?不会是废了吧?” “刚才矮子医修说给他吃了止痛药,所以才不痛的吧?” 看热闹的修士不嫌事大,乱糟糟地分析着。 “呵,蠢货。黑市待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除了申鲧大师以外,其他医修都不靠谱吗?” 断腿那人冷冷注视完这场闹剧,话语中全是讥讽:“也就你这厮才会信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鬼。” 医修哪里是这么容易就碰到的?怕又是个骗子! 他捡起自己的断腿,单脚跳下擂台:“老子要去找申鲧大师接腿了,你就等着自己的手废掉吧!” 俞幼悠听罢,好奇地扭过头问断手兄弟:“那个申鲧大师接腿多少钱?” “申鲧大师据说是丹鼎宗内门丹修,他出手一千灵石起步。” 俞幼悠吓了一大跳:“你们打一架就只挣一两百,疗伤反而要一千?” “万一没断手断腿就打赢了呢?”断手兄弟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那不就天上掉灵玉了吗?” 很好,不愧是赌狗。 接了一条断臂后,俞幼悠没再接到生意了。 她也不贪心,捂好了手里的一百灵石,飞快地奔向卖药材的区域,最后扛着一大袋灵药的跑回了外门。 上次的药浴果然厉害,这次她走路不喘了,都没雇牛车。 又省了五十文钱! * 外门的日子过得无比充实,每天都睁眼就是种药和处理药,闭眼就是背药材大全和药方。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俞幼悠都没有再寻到机会去黑市。 那包药看着多,其实泡一次药浴也就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带回来的药材种子都发芽了,看那青葱的模样估计过两月便可收获,到时候做止痛药就不用再花钱买了。 捏了捏自己空荡荡的钱袋,俞幼悠心痛不已。 想要活下去也太烧钱了吧? 俞幼悠叹了口气,一边啃馒头一边继续翻那本厚厚的药材大全。 这让暗自观察她的万长老眉毛一抖。 “这都吃了十个了,怎么还在吃呢?” 恰好曲清妙在此刻飞落在地,她是丹鼎宗的大师姐,也身兼训导外门弟子的职责。 她轻声道:“多吃多补。” 看样子是先前过得太清苦才这么病弱,多吃点就补回来了。 万长老挺惋惜地摇头:“吃得再好也没法把碎掉的灵脉补回来,好在她虽然能吃却也能干,种药也好,处理药材也罢,都是外门数一数二的好手,以后留在外门当个管事也行。” 曲清妙抿了抿唇,没反驳。 她这次便是来给众弟子测试灵脉的。 其实早在这群少年入门时她就大概看过,只是未曾正式测试罢了。 当时测试的结果看来能修炼的人寥寥无几,其中最惨的莫过于俞幼悠。 别人再不济都是灵脉太微弱不足以吸收灵力,她倒好,灵脉碎成了渣。 所有的弟子都正坐在大殿中。 “先前我就曾同你们讲过,炼制灵丹有三个条件。” “第一,灵丹所用药材需用灵药;第二,丹炉需为灵器;第三,炼化药材需用灵力。” “虽然有凡人尝试用灵石阵炼制灵药,但是灵石阵中的灵力无法操控,自然也不能顺利炼化药材。” 听到这里,俞幼悠往启南风那边看了一眼。 他当初就是拿灵石阵来炼丹,结果一半糊了一半还是绿的。 启南风别开脸,装作不知道。 曲清妙的目光好似无意地落在俞幼悠身上,继续道:“现在你们挨个上来,将手放在这块测灵石上。” 在这种事上最积极的当属启南风。 曲清妙话音才刚落,他就蹿到测灵石前了把手放上去了。 在他手触碰的瞬间,那块半人高的透明石头猛地绽放出翠绿的光华,大殿中的每个人都被这束光映成了绿毛。 一枚烙印了修炼心法的碧色玉珏从测灵石中飞落到他手里,启南风挺嫌弃:“怎么这么绿?” “这是好事,光彩越盛资质越高。” 曲清妙解释:“不同属性的灵脉会唤出不同的修炼心法,里面自有修炼要诀。” 大殿中的上百号人皆是满目期待,一个个轮流上去,大殿中时不时泛出各色光华。 有些光太过微弱,差点连玉珏都没能唤出,不过,这样糟糕的天赋即便是有修炼心法也没用。 像启南风那样耀眼的光芒,后面都没有再出现了。 直到苏意致起身走向那块测灵石。 一束红色光芒猛地绽开,同启南风的不分上下,中间还夹杂着些许金芒。 曲清妙眼前一亮,先前她只看出苏意致是火系灵脉,却没曾想原来他还有一条金系灵脉。 想来是火系太过强势,把金系掩盖了! 一金一红两枚玉珏落入苏意致手中。 “很好。”曲清妙难得地夸赞了一句。 对于修士来说,能掌控的灵力种类越多越是好事。 不过苏意致却并不像启南风那般激动,他随意地将玉珏收入囊中,没有多看一眼。 很快便轮到了俞幼悠。 底下传出众人低声的议论—— “小鱼这么强,说不定要比苏意致还厉害。” “不一定,你看她那弱得不行的身板,压根就不是修炼的料。” …… 背对着那些声音,俞幼悠伸手触向测灵石。 那块透明的石头反射出她小小的影子,过了许久,都没有光亮起,更没有玉珏飞出。 底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曲师姐,是测灵石坏了吗?”启南风飞快站起来,探着头相看清楚。 “怎么可能会坏?我看就是她资质太差了,一看就不是修炼的料。”某个少年马上插话,他家是卖骨灰盒的,跟启南风家是竞争对手,关系自然不可能好。 “你闭嘴!”启南风焦急地转头看向曲清妙:“曲师姐……” 曲清妙的表情有些微妙,她盯着测灵石看了许久,最后轻声道:“测灵石没坏。” 这意思是…… “俞幼悠果真是资质太差了?” “看样子她进不了内门了。” 底下议论纷纷,或是怜悯或是窃喜的眼神都落到了俞幼悠身上。 启南风猛地转头看向脚步轻快走下来的俞幼悠,又飞快把自己那块绿色快发光的玉珏藏好,怕她看到了伤心。 “你别太难过。”启南风憋了半天,最后摸出个馒头递给她:“吃个馒头缓缓。” 没想到俞幼悠还真接了馒头,神情满足地吃起来了。 目睹这幕的曲清妙微怔。 她其实一直有在观察俞幼悠。 要说俞幼悠跟前阵子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最近她天天都在啃馒头,一天能啃几十个。 “总不能是吃馒头把灵脉吃出来了吧?” 曲清妙喃喃自语。 是的,俞幼悠的灵脉。 别人没看见,她离得近却看见了。 方才测灵石亮起了一丝小小的微光,微弱到无法辨别其颜色,可是它的确存在。 原本灵脉尽碎的俞幼悠,竟然又有一道细弱的灵脉了! “不可能是馒头。”曲清妙有点不自在,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可笑。 想来是她上次没有发现那条小小的灵脉吧? …… 曲清妙能看到的灵脉,俞幼悠当然也能看到。 她当然不可能没有灵脉,渣爹那可是龙傲天,她娘又是妖族公主,这样的血统是妥妥的修二代。 只是血脉反噬把灵脉都弄碎而已,而现在有了灵药的滋养和修补,她这具破碎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恢复了。 俞幼悠对此很满足,灵药浴果然效果奇佳,要是吃灵丹效果会更好吧?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让自己的灵脉修复到能够修炼灵力的地步,这就需要更多的灵药来泡澡了。 俞幼悠盯着自己干瘪的钱袋。 她得再去黑市搞点钱了。 * 俞幼悠熟门熟路地往黑市奔去。 才刚穿过墙进去,还没站稳,她整个人就被拎着衣服领子提起来了。 一群凶神恶煞的面具人将她围住,为首的赫然是那个独腿修士。 他的面具上画了把狰狞的大刀,跟他手里那把一模一样。 还没等俞幼悠开口,一股寒意猛地她后背传来。 此刻,那把大刀就紧贴在她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50红包感谢在2021-05-25 05:04:25~2021-05-29 01:4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泽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七小姐 20瓶;祁越棠、在下毛毛雨、leoandyong 10瓶;晓晓芳 7瓶;温温爱吃桃、yo 5瓶;杀死一只不咕鸟、兔酱酱紫 2瓶;天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凭本事得到的! 独脚的声音阴冷且不耐烦。 “是她吗?” 这话过后,俞幼悠身后的寒意更盛了些,那把刀贴得更紧了。 身后的小弟不知如何比划了一下,最后迟疑:“好像不是,我记得矮子刚好只有刀这么高,这人比刀要高半个头。” 俞幼悠:“……” 原来你们是在拿刀当参照物量我身高?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别好像!”独脚远不如前几个月在擂台上那般桀骜,露在外面的头发杂乱如草,甚至还秃了两块。 小弟一慌,马上给予笃定回答:“不是,那个矮子医修没有她高!” “那就让她滚!”独脚往俞幼悠那边啐了一口,后者飞快抬腿避开。 还好此话一出,那把大刀也终于远离了俞幼悠,她背后传来一股大力,被推开了。 但是俞幼悠没走,她觉得有些事必须要问清楚。 “你们口中的矮子医修……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声音刚落下,听出她声音的独脚猛地转过头,近乎神迹般单脚飞跃到了她面前。 单脚稳稳站住。 然后猝不及防地,啪地跪倒在地。 他颤抖的声音里透出狂喜。 “大师救命!” “……”变脸未免太快了。 俞幼悠很快从独脚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他去找了那个申鲧大师接腿,花了整整三千块灵石不说,那腿还没接好。 “疼倒是其次,我辈修士哪有怕疼的?他说只要过七天就不疼,还能正常走路了。”独脚一边咬牙切齿:“问题就是过了两天我就发现我的腿不疼了。” 俞幼悠搞不懂:“不疼不是挺好吗?” “不止是不疼,是我他娘的整只腿没知觉了,结果被一只野狗咬掉了一块肉都没发现!” “七日过后,我再去找申鲧,发现他已经早一步得到消息跑了。” 独脚说到这里声音都快哽咽了。 他那日拖着一条被狗咬烂的腿回到黑市,恰好遇到痊愈的断手兄弟,对方实力恢复如初,在擂台上连胜了十场,赢了三千多块灵石。 “他赢了整整三千块灵石啊!而我却被诓了三千,算下来我就输了六千啊!” 不愧是赌狗思维。 独脚跪在地上,死死扒拉着俞幼悠的黑袍衣角:“大师,我的腿只有你能救了!” 但是俞幼悠并不打算接这活儿,前阵子丹鼎宗又进行了好几场小考,她都好几个月没来黑市了。 也就是说……那条被狗咬烂的断腿早就没有了生机,都该发臭生虫了。 没得救了。 谁知听到这里,独脚突然抬头,匆忙地摸出一个戒指:“不臭,也没长虫!我好好放着呢!” 俞幼悠只想到一个可能:“你总不可能把它腌成火腿了吧?” 独脚差点张嘴骂人,但是嘴皮子张了张又想起自己现在还跪着呢。 他挪了挪姿势,让自己看起来跪得更诚恳。 “大师,不瞒你说,我前些年运气好得了件法宝,将新鲜的吃食放在里面一年也不会腐坏,我当时情急之下就把腿放里面了,没想到过了几日看,上边儿的血肉都还留有生机。” 俞幼悠来了兴趣。 只见独脚手上的一枚玉扳指一亮,瞬间出现了一根被啃得乱糟糟的大腿。 她仔细检查了一番,这腿虽然难看,但的确还能用。 “大师,我们现在就接腿吧?”独脚飞快地摸出一百块灵石递上,眼巴巴地望着俞幼悠。 但是俞幼悠没动,她甚至没去看那块灵石:“一百块灵石?那是刚开张的价了。” 独脚的心顿时沉下去。 无门无派的散修们都有自己的生存守则,懂得什么叫能屈能伸。 所以能嚣张的时候他目无下尘,恨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有求于人的时候也能毫不犹豫下跪卖惨。 但是一听这矮子医修的口吻,怕是要坐地起价了。 虽然面具掩盖了神识的窥探,无法知晓对方的修为,但是经验老道的他从这矮子的反应就看得出来……是个弱鸡。 实在不行把这人绑了,抓去替他接腿!黑市不许杀人,但绑出去不就能杀了吗? 独脚的声音带了些许寒意,最后退让一步:“那是自然,待腿好之后,我会再付一千块灵石。” 哪知俞幼悠却极轻屑地笑了一声:“灵石?你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我们医修炼颗灵丹就能拍卖出上万的价格,会缺这点儿灵石?” 虽然钱袋里只剩下三块灵石,但是并不影响她装逼。 独脚沉默了,他不是医修,还真不知道其中内幕,他只知道申鲧那家伙的确很有钱,全身上下都是高级法宝。 “我出手,为的是悬壶济世救苍生!”俞幼悠语气正经,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不过也需要收点灵石或者有意思的法宝,让伤患不会愧疚。” “您刚刚说不缺灵石,所以是想要法宝?”独脚悟了。 俞幼悠看了眼那口大刀,装着饶有兴致:“这刀好像还不错……” “不行!”独脚断然拒绝:“刀跟我老婆一样重要,我没有老婆,只剩刀了,不能给你!” 俞幼悠就知道他会拒绝,于是啧了一声,转头看向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扳指,语气挺勉强:“那就这玩意儿吧。” 独腿稍许犹豫:“这可是件中级法宝……” 俞幼悠从不骗人,她只会跟人讲道理。 此刻,她又开始讲道理了。 “不过是一个新奇点的芥子囊罢了,能保鲜腿是挺不错,但是你觉得自己还会被那谁再砍断一次腿吗?” “当然不会!上次只是那厮运气好罢了!”独脚咬牙切齿。 “那就对了,这玩意又不能增加你的修为,也不能保你性命,对于而言毫无用处。但是一条痊愈的腿就不同了,兴许也能跟那谁一样擂台连胜十场……不,二十场呢?” 最后这句话简直奇效。 独脚恍然彻悟,他再也不磨叽了,飞快取下那枚扳指。 “大师说得对,是我魔障了!”他这次真心诚意地道谢:“大师果然是个大善人!” 俞幼悠没有脸红,她不由得感慨修真界的民风还是挺淳朴的,黑市的人居然都不如末世的小孩子狡诈。 不过她倒也没有太黑心,在接腿时免费赠送了一颗止痛药。 独脚震惊:“这丹竟神奇如斯?虽然你正在割我的肉,但是我居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痛!” 这玩意儿的效果太过强劲,比申鲧那儿叫卖两百一粒的丹药还要厉害,想来此物也更加珍贵,大师竟然就这样送给他……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大师!” 独脚这次终于发自内心地叫了一声大师。 他重重地拍了拍胸膛:“以后您在黑市遇到麻烦了就找我霸刀!杀人放火我什么都替您干,只要价格到位就行!” 但凡他不说最后那句,俞幼悠都要赞他一句真汉子。 接完腿后,俞幼悠本来打算再去擂台找找生意,却没想到霸刀的手下不知何时把她给围住了。 她心中一凛,这些家伙不会是想把扳指要回去吧? 就在气氛逐渐凝滞时,其中一个小弟开口了。 “大师,你给霸刀老大吃的那种丹……能卖我两粒吗?” 原来是看上止痛药的。 俞幼悠不太想卖,她前阵子把止痛药的药方改良了一下,里面有两味灵药挺贵的,价值二十多块灵石,折合下来一粒的成本就得两块灵石。 这种好东西她肯定要留着自己用的。 “此物珍惜……” 俞幼悠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小弟就迅速地递上一袋灵石:“我懂的大师!上一次我在擂台听说了,这里是一百灵石!” 后面的几人齐齐跟上,下一刻,俞幼悠怀里就抱满了灵石。 “……” 俞幼悠头一次觉得自己宰得有点儿狠,她纳闷:“此物昂贵,你们也没受伤,要这丹做什么?” “打擂台挣钱啊!”那几个人迅速达成一致:“吃了这药不怕疼,我就比对手强了,肯定能赢千百倍的灵石回来,这一百灵石多划算啊!” 得,你们黑市打擂台的都是一群赌狗! …… 看着买到药后赌狗们欢天喜地把霸刀抬走后,俞幼悠找了个角落看自己诓……不是,凭本事拿来的法宝。 对于霸刀那类人来说这东西的确没用,跟一百块灵石都能买到的低级芥子囊没用多大区别。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玩意儿对医修来说无异于神器。 有许多药材都需要保持鲜度,就好比先前的银痕草,俞幼悠是正好在丹鼎宗内才能把它种在秃院中保持新鲜。但若没有丹鼎宗充满灵力的土壤,那它就无法维持新鲜,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没有灵力法宝无法使用,但是可以滴血认主,它此刻已经幻化成了合适的尺寸套在她的尾指上。 她举起手迎着灯光看。 苍白纤弱的尾指上多了一抹温润的玉色,把整只手都衬得好看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在自己这具身体上察觉到“好看”两个字。 俞幼悠心情颇好,她现在背上扛了八百块灵石!幸福跟重量形成了正比。 她现在可是富婆了,还不得去挥霍一下? 此刻在她左侧的是黑市的花酒巷,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香粉和酒水混杂在一起的甜腻味道。 若是没看错,在一众貌美女修中,还有几个穿着宽松白袍的妖族少年,毛绒的尾巴尖在地上轻扫,泛着粉晕的耳朵微颤,眼尾上挑唇角一抿,勾人得要命。 而右侧是法宝巷,各类法宝符篆和武器的光芒相映成辉,还有不少华美的裙子和饰物,闪耀得好似天上星辰。 俞幼悠没有多思考,毫不犹豫朝着左边走了。 然后……绕开花酒巷,去了隔壁的药材区域。 肯定是买药活命要紧,而且她还只是个孩子,想什么妖族少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要是你们走左边还是右边! 评论掉落50个红包 半个龙傲天 路过花酒巷口的时候,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好似无意地勾向俞幼悠的脚踝。 俞幼悠灵巧一跃顺利避开。 又一张绣花丝帕带着暗香往她脸上飘。 她脑袋一歪成功躲过,不带丝毫犹豫地往边上的小巷钻了。 妖族少年和漂亮姐姐:“……” 俞幼悠扛着灵石头也不回冲到了药材售卖区域。 当看到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各种药材摊,还有都穿着黑袍戴着面具蹲在地上的小黑们,又闻到熟悉的或香或臭的药味,耳边也洋溢着骂骂咧咧的讨价还价声后…… 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这里让人觉得亲切。 俞幼悠沿着这些药摊一一看过去,这里跟西街不同,卖的都是灵药,大部分都是一品或者二品的。 她倒是在一众低阶灵药中发现了一株四品的灵药,但是那株药上沾满了血,怎么看都像是摊主刚杀人夺宝抢来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四品灵药一千灵石起步,她还不配拥有。 最后她停在了一个专卖一品灵药的摊位面前。 这摊位的主人比她还矮,披着黑袍缩在那儿小小的一团,像朵香菇。 俞幼悠蹲在地上仔细打量,按说散修们卖的药材都是外出历练时无意寻找到的野生灵药,所以少不了各种被灵兽啃噬过的痕迹,长得也都是磕磕巴巴。 但是这个摊上的灵药都生得郁郁葱葱,甚至连大小都差不多,漂亮得让俞幼悠想到了丹鼎宗药田里的灵药。 她指着药材问:“兄弟,什么价?” 摊主下意识地回了个数字,结果下一瞬间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盯着俞幼悠。 俞幼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也吓了一跳,抬头看回去。 可惜在面具的掩饰下,两人谁也认不出谁。 对方有点迟疑,最后试探着开始对暗号—— “秃院之主?” “……”淦,这是外院同门私下给她起的外号! 俞幼悠也谨慎开口:“万年老二?” 从外门考核起苏意致就一直是老二,种植药材他被启南风压了一头,处理药材和配制药方等科目又被俞幼悠压了一头。 苏意致的膝盖不知为何隐隐作疼,原来同门们私下这样叫他吗?! 确认过身份后,俞幼悠盯着摊位上的药材看:“这些都是宗门里的?” 难怪成色这么好。 “嗯。”苏意致点了点头:“都是我拿贡献点换来的。” 也是,寻常人用不着天天嗑药泡药浴,也用不上这么多灵药。 苏意致看向俞幼悠背后的那一大袋包裹,以为她也是来摆摊的。 结果没想到俞幼悠指了指他的药材:“我全都要了,能便宜一成吗?我俩又是同门,能再便宜一成吗?我保证替你保密来黑市卖药的事儿,能再再便宜一成吗” 这一砍就是三成。 “不能。”没想到平时看着性子温吞绵软的苏意致也有硬气的时候,他冷静反驳:“我也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便宜不可能。” 两人讲了半天价,俞幼悠最后用两百块灵石拿下这大堆灵药。 “我只收灵石不要贡献点,也不能赊账。”苏意致突然想起站在眼前的人是整个外门最穷的弟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补上这一句。 “知道。”俞幼悠大气地一挥手,然后把背后那个破布包裹拿下来摸灵石。 但是那个包裹太破,灵石又太沉了。 只听得“刺啦”一声响,包裹烂了个大洞。 晶莹剔透的灵石好似倾泻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洒落,那一刻,苏意致的呼吸有点困难。 他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原来这就是他最穷的同门吗?如果她都算穷,那他……算啥? 俞幼悠飞快地捂住破洞,点出两百灵石给苏意致。 就在她在纠结该怎么补破洞的时候,苏意致艰难地开口了:“你带了这么多灵石,怎么不买个芥子囊?” 芥子囊是特殊的法宝,没有灵力也能用。 主要是俞幼悠也没料到今天能挣这么多灵石,更重要的是,空间最小的芥子囊也得两百灵石,她舍不得。 “我舍不得买。”俞幼悠看向这一大堆药材,要扛着它们从丹鼎宗过来也不容易:“你为什么也没有芥子囊。” 苏意致声音闷闷的:“我也舍不得。” 透过面具确认了眼神,两个都是抠搜的人。 就在俞幼悠准备脱了黑袍把药材包着跑的时候,盯着那一袋灵石没移过眼的苏意致突然开口—— “你要不要修炼心法?” 俞幼悠愣住。 苏意致声音很轻很缓:“想进入内门都需要有灵力,我那时看到你让测灵石发光了,但是你并未从测灵石中唤出玉珏。你若是不想办法得到功法修炼出灵力,明年的内门考核过不了,想入内门就得再等三年了。” 他盯着俞幼悠看:“我可以给你心法玉珏。” 俞幼悠一愣:“一块玉珏只能一个人用吧?” “对,但是我早已修炼到炼气中期了,用不上这个。”苏意致轻飘飘地丢下一个重磅消息。 至少在修为上面不是万年老二了,他心里终于舒服一些。 俞幼悠有点不敢信:“所以你打算送我?” “……”苏意致竟然被问得有点尴尬。 他取出两枚玉珏:“火系和金系,双系修炼心法,买一送一,两块只要一千灵石。” 俞幼悠很心动。 修真界的修炼心法都是通用的,但是大门派和世家的修炼心法却更完善。作为东境顶级大派之一,丹鼎宗的心法自然好东西,然而每个弟子只有一次获得修炼心法的机会。 但是太贵了。 每当遇到钱不够的情况,俞幼悠都不慌,因为她坚信大家是愿意讲道理的。 于是她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开始同苏意致讲道理—— “你既然看到了测灵石的光,就该知道我只有一道灵脉,且不说我修炼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可以,我也只需要一种心法,所以另一枚对我来说完全无用,一百灵石怎么样?” 砍价的精髓就在于直接砍成骨折。 苏意致也察觉到她的厉害,坐直了严阵以待—— “你并不知道自己灵脉是何属性,两块玉珏更保险,所以一千块灵石不能少。” 双方你来我往,最后俞幼悠放出大招—— “宗门内除了我人人皆有心法,现在这种东西你只有可能在黑市卖,但是你忘了,黑市除了我……几乎人人都是修士,无人需要心法。” 俞幼悠一字一句,直戳苏意致的心窝子:“我可以去黑市找别人买心法,你现在却只能卖给我,否则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所以两百一枚卖不卖?” “……”苏意致沉默了许久,最后无可奈何地做最后的挣扎:“五百!两枚都给你!” 俞幼悠唇角勾出笑容。 很好,跟她预想的价格分毫不差。 苏意致还是很讲道理的! 俞幼悠利落地把背上的那袋灵石交给苏意致,至于那个破洞,就交给他来操心好了。 …… 背上的药材极重,俞幼悠走得也不快。 路过熟悉的东街小巷时,她驻足朝里面看了看。 黑暗中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只有大黄狗还在花婶家门口趴着守夜。 狗蛋认出了她,摇着尾巴跑过来在她脚边蹭。 俞幼悠把包裹里的馒头分给它:“下次给你带肉饼,丹鼎宗膳堂的肉饼贼香。” 临走前她又摸了摸狗蛋的脑袋,顺便又丢了株灵药进那口古井里。 夜很深,无人知晓她来过。 …… 俞幼悠泡在药浴桶里看那两枚玉珏。 她滴了两滴血入玉珏里,里面的修炼心法便涌入了脑海里,玉珏也随之消失不见。 俞幼悠先试着运行了金系心法,结果她体内那根细弱的灵脉没反应。 不会这么倒霉,两枚都不是自己需要的心法吧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换了火系的心法,又按着心法指引开始感受灵力并尝试牵引它们进入体内。 据苏意致所说,他牵引灵力入体只用了三天。 虽然跟瞬间感应到灵力的渣爹比起来,还是逊色了一些,但也不愧是苏家的天才了。 毕竟龙傲天是一种特殊的物种,不算人。 正常人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的! 俞幼悠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忽然察觉一股火热的气息慢慢涌入了自己的灵脉。 按着玉珏上的记载,这玩意儿好像就是火系灵力。 “……” 才刚说渣爹不是人,结果自己也不是人? 按照血统来算的话,其实她也是半个龙傲天,而且还是更加特殊的物种? 只是她那道灵脉着实太细弱,俞幼悠足足修炼了一整夜,也只吸收了一小缕灵力,除了她自己压根没人会察觉。 第二天一大早,俞幼悠打着哈欠朝膳堂跑。 启南风一看到她就招手:“这边。” 俞幼悠跑去坐到他旁边,结果发现他只拿了两盘馒头。 “就这?” 打包的确是馒头最方便,但是都来了膳堂了,肯定还是吃肉饼更香啊。 “不知道为什么膳堂只有馒头了,听说是曲师姐吩咐的,把膳堂的主食全换成了馒头。”启南风也挺嫌弃的,他也更喜欢吃肉饼一些。 被提及的曲清妙恰好路过,她神情自若道:“近日宗门财务吃紧。” 俞幼悠很能理解,免费的伙食她从来都不挑。 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曲师姐又递了盘馒头让她吃。 眼见着俞幼悠真的乖巧吃完了两盘馒头后,曲清妙正想去拿第三盘时,一阵又一阵悠远的古钟声敲响。 一连五声。 这代表宗门在召集内门弟子,对于向来自由的丹鼎宗来说极罕见,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曲清妙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飞快赶往内门方向。 俞幼悠跟启南风啃着馒头出去看,却发现内门方向竟有数名长老飞驰出来,神情分外冷肃。 山雨欲来,风极大。 俞幼悠抽了抽鼻子,她隐约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里面还夹杂着让她极难忍受的奇异味道。 她觉得有点儿想吐,竟然连馒头都吃不下了。 外门弟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忐忑地等待着。 直到第二日,曲清妙才现身。 她召集了外门所有弟子,不止俞幼悠他们这届新来的,其他入门多年的弟子也在其中。 “想必你们已经知晓昨日宗门出了些变故,具体何事不要追问。”曲清妙的声音有些冷。 “与你们有关的,只有一件事。” “内门弟子考核每三年进行一次,本该在明年进行的考核,提前到下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看快看,换封面了!换成rua毛绒尾巴了!(继续掉落50红包)感谢在2021-05-27 23:12:20~2021-05-30 23:3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泽人?、風ぽ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七小姐 20瓶;咕噜噜、月樣 10瓶;晓晓芳 7瓶;在下毛毛雨 5瓶;温温爱吃桃、瓜子、星辰变 3瓶;杀死一只不咕鸟、青衣乐工 2瓶;转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榴莲味辟谷丹 暮夏的晨风都带了三分燥,山门内的蚊子驱了又来,在耳畔嗡闹不歇。 自入夏后俞幼悠就一直趴着睡,方便晃悠尾巴驱蚊。 外边儿还没天亮,她却毫无睡意,索性翻身爬了起来。 才刚推门出去,就看到隔壁院的启南风居然也醒了。 “你怎么醒这么早?” 两人同时纳闷开口,启南风挠了挠头:“我琢磨着下月要考核,想去练习下炼丹。” 俞幼悠走在他前面:“走吧,一起去。” 启南风小跑两步追上:“你要先去膳堂拿点馒头吗?” 自从俞幼悠身体开始转好后,她的胃口也跟着身高逐渐加大,启南风都习惯了在芥子囊里帮她装上几十个馒头了。 往日俞幼悠在吃饭这事儿上最为积极,然而今日她却摇摇头:“不拿了,我刚吃了粒辟谷丹,不饿。” 启南风的表情相当复杂:“你宁愿吃蟑螂丹都不愿意吃馒头了?!” “……虽然是这么回事,但是你一说出来就有显得我很变态。” 俞幼悠始终忘不掉昨天从内门方向传出的味道,那气味让她莫名恶心,连吃辟谷丹都面不改色的她当时居然差点吐出来,更别提继续啃馒头了。 那血腥味太过浓腻,俞幼悠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女儿被打了脸,龙傲天直接杀入丹鼎宗了。 灭门立威这种事,对于龙傲天这个品种来说也不算稀奇。 但是看宗门的反应又不像是这样,曲清妙对此忌讳莫深不肯多提,只叮嘱他们这一个月抓紧时间练习炼丹术。 结果去了炼丹房,才发现抓紧时间的人可太多了。 这还没天亮,炼丹房中却已坐了大半的人,个个都顶着乌黑的眼圈在丹炉前忙活。 “怎么都来这么早?”都跟她一样被蚊子咬得睡不着了? “还不是因为考核提前到了下月。” 同门们看了她一眼,叹气:“要是明年再考,咱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来,但是现在才入门大半年,谁能成功啊?” “这样看来还是要再等三年了。” “现在感应到灵力的都只有天赋最好的那几人,能操控灵力的怕是一个也没吧?怎么跟先入门的师兄师姐们比?” 弟子们怨言颇多,听到这些话的曲清妙脸上一片冷凝,眉目间似有些许倦意。 她淡声道:“炼丹要诀早已传授与你们,接下来自行练习便是。还未能操纵灵力的弟子,宗门每日会分发灵石给你们,以便熟悉炼制灵丹的步骤。但是切记不能过于依靠灵石,毕竟最后的考核还是要用自身灵力炼丹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外门弟子们顿时欢喜了。 启南风啧了一声:“宗门这不是挺大气的吗?怎么师姐还说没钱呢?” 俞幼悠拿了灵石下来,刚坐稳就发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上。 她纳闷:“苏老二,你看我做什么?” 苏意致平时要听到老二这个词得捂膝盖,但是今天却没动。 他盯着俞幼悠手里的灵石看:“你这灵石成色不错。” 俞幼悠手中的灵石剔透如冰,上面甚至还萦绕着些许灵力的光泽。 启南风听罢,热心解释:“炼丹需要的灵力要足够稳定持久,所以一般都用中级灵石,当然好看了。” 苏意致眼巴巴地看着大伙儿手里的灵石一眼,然后…… 他也上去排队了。 轮到苏意致的时候,曲清妙微微皱眉:“你也要?” 她早就知道苏意致的修为了,自然也知道对方能够熟练地操纵灵力炼丹,所以少年居然需要拿灵石来炼丹……挺让人惊讶的。 苏意致的脸猛地涨红,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抿了抿唇,却还是没退半步。 最后,他吞吐着说:“近日……近日身体不适,灵力滞郁,需要灵石协助。” 曲清妙:“……” 在一个丹修面前说自己身体不适,你未免也太不聪明了。 最后曲清妙还是没为难他。 拿到灵石的苏意致如珍似宝地拿在手里爱抚好一会儿,才小心地装入了随身的芥子囊中。 俞幼悠看得眼皮子一抖,凑过去:“买芥子囊了?” “嗯,二手的,只要一百五十灵石。”苏意致挺高兴,圆脸上挂着骄傲:“毕竟灵石多了,随身不好携带。” “……”那些灵石都是从她的包裹里掏出来的。 俞幼悠转头认真地捣鼓药材和丹方,边上行动派的启南风的第一炉丹已经出炉了。 一股熟悉的糊味蔓延在整间炼丹室,早有同门骂骂咧咧寻找源头,只有俞幼悠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兄弟又弄出了个什么玩意儿。 而那两颗原本本闪耀的灵石黯淡了几分。 等到启南风那边连续传来三次熏得人头疼的糊味后,他的灵石已经散尽耗尽灵气,变成了普通的石头。 就在俞幼悠以为糊味攻击终于要停止的时候,却见启南风豪爽地从芥子囊里摸出一大把灵石。 那光芒过于耀眼,以至于整间炼丹室的同门都把目光放了过来。 不多时,熟悉的糊味再次蔓延开来。 同门们却都没心思骂了,现在大伙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有钱真好。 寒酸的俞幼悠握着那两块灵石,有点不忍心下手。 她太穷了,霸刀那群赌狗又不是天天都需要接腿,更不可能拿一百灵石一颗的止痛药当饭吃,所以她的收入还是不稳定。 这两块中级灵石都能泡一次灵药浴了。 贫穷使人拼命,俞幼悠最后决定试着用自己的灵力炼丹。 细弱的灵脉已凝实壮大了不少,不过还是病恹恹的,像是随时要碎掉似的。 里面有股微弱的灵力,泛着亮眼的红。 俞幼悠回想着玉珏中记载的方法,开始慢慢催动它去炼化药材……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灵力用竭的俞幼悠瘫倒在地上,手边躺了一粒丑得过分的辟谷丹。 她嫌丑,有点下不去口。 于是推了推边上的启南风:“尝尝我炼的?” 启南风不带犹豫地拒绝:“不要” 倒是苏意致凑了上来瞧瞧,讶异:“居然成功了?虽然跟我炼制的比起来略丑。” 俞幼悠忽略掉后半句,鼓励他:“那你尝尝,帮我指点下如何?毕竟你的炼丹术是我们之中最强的。” 苏意致脸上微红,看得出俞幼悠的话让他很是受用,于是再也不嫌那丹药丑,直接送到了嘴里。 下一刻…… “哕!” 苏意致踉跄着飞奔出去了,只留下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声。 启南风扭头去看:“他怎么了?不是都习惯辟谷丹的味道了吗?” “我那不是蟑螂味的。”俞幼悠转过身继续在纸上写写涂涂,看样子是在配制丹方:“我把丹方改良了一下,弄了个毛血旺味的辟谷丹。” 她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的苏意致还在哕。 “看老二的样子应该是失败了,不过也不排除他比起蟑螂更讨厌毛血旺。” 俞幼悠转过头,对着启南风露出笑脸。 “你好像挺喜欢毛血旺的?要不下一颗你帮我尝尝?” 可惜启南风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只好作罢。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俞幼悠跟同门们天天吃住在炼丹房里,虽然被熏得一身糊味,但是气氛居然快活得离谱。 相较之下,长老们就个个愁眉不展了。 明日就是正式考核,所以今日他们在抽查弟子们炼制的丹药。 他们看着桌上那超过半数的失败品,都可以想象到被内门的长老们劈头盖脸骂他们不会教弟子的场景了。 早两年入门的弟子炼制的丹药当然还不错,可是那群年纪小的,送上来的什么奇怪玩意儿都有。 “苏意致倒很不错,炼丹术超群,小小年纪就有炼气中期修为了。” “启南风也是,虽说最先送上来的丹药丑了点,但是现在炼出来的很像样了,听说他修炼速度很快,已到了炼气初期了。” 最后众人的视线落到了最丑的那颗丹药上。 虽然麻麻赖赖一点儿也不圆润,但是里面蕴含的灵气居然很是惊人,就连苏意致炼制的丹药都差了半分。 不过因为太丑,所以没人敢尝一口。 “俞幼悠?那难怪了。”万长老看了眼丹匣上的名字,语气有些可惜:“估计是用灵阵炼制的,所以才这么不尽人意,但是看得出来她很努力了。” 俞幼悠没测出灵脉的事在外门已经不是秘密了,在外门长老们的眼中,她就是永远不会被内门挖走的的天才弟子。 其中长老也来了兴趣:“那孩子种植灵药倒是很不错,我到时候让她来药田当个管事。” 马上有人反驳:“不行,我看她对药材和丹方都很熟悉,还是来我藏书阁当管事最合适。” “她饭量极大,我觉得来我膳堂当管事也挺好。” 听到这里,送完丹药过来便一直沉默的曲清妙突然开口了。 “恐怕不行。” 迎着众人的视线,她不急不缓道:“她得来内门。” 几个长老愣了愣,毕竟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万长老很快反应过来,猛地起身:“你意思是……这颗丑丹是她用自己灵力炼制的” 曲清妙颔首,轻声道:“我也是半月前才发现俞幼悠修炼出灵力了。” 众长老齐齐沉默,最后发出相同的疑问:“可是她不是灵脉碎了吗?” 其实曲清妙当时也大受震撼。 不过任由她如何猜想,也想不出是因为俞幼悠在自行医治那副破烂的身体。 最后只能归结于俞幼悠身体变得健康,灵脉也跟着长全了。 离开前,她突然驻足望向负责膳堂的那位外门长老。 “李长老,劳烦将膳堂三餐主食都换成馒头吧。” 李长老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弟子们原本就在抱怨早膳只有馒头,嚷着要肉饼和包子……” “咳。”曲清妙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她抬手撩发,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先前给弟子们发放灵石炼丹,耗资太巨。” 李长老还想争辩,毕竟一块中级灵石都够弟子们吃一个月的肉饼了。 然而曲清妙毕竟是掌门关门弟子,现在就已接掌外院事务,未来极有可能执掌整个丹鼎宗,他不好驳其颜面。 只是依然忍不住小声念叨—— “明明我们招牌的酥皮肉饼更受弟子欢迎啊,除了俞幼悠,谁会喜欢吃馒头啊……” …… 被多人念叨的俞幼悠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边上的启南风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碗馄饨:“黄鹤楼的鲜虾鱼籽馄饨,吃吗?我让我家人送来的。” 俞幼悠没客气,接了碗一边往内门考核的峰上爬,一边吃馄饨。 好久没吃到这么豪华的早点了,真香! 为了回馈启南风的热心,她摸了粒丑丹回赠过去:“榴莲味的辟谷丹,昨天刚研究出来的成品,吃吗?” 压根没体验过榴莲美好的启南风一脸嫌弃:“你以后还想吃馄饨就赶紧把这玩意儿拿回去。” 俞幼悠有点遗憾。 迄今为止,除了苏意致误食的那粒毛血旺辟谷丹以外,竟没人愿意吃她做的各种辟谷丹。 不就是长得丑了些吗? 她也没办法啊,灵力有限,为了追求最完美的药效,只能牺牲点外观了。 吃完馄饨,山也登至顶峰。 内门考核终于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今天你们对我的辟谷丹爱答不理,明天我要你们吃不起(叉腰) (评论区掉落50红包) 感谢在2021-05-30 23:34:39~2021-05-31 23: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emily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c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mily 50瓶;一笑了了 16瓶;成为地藏的勇者、唯一、26580、荒糖椰子 10瓶;温温爱吃桃 2瓶;流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放肆可耻且禽兽 内门考核的结果次日公布。 参加考核的外门弟子约莫五百人,合格者不过三十余人。这要细论下来,俞幼悠她们这届最惨。独有她,启南风,还有苏意致合格了。 苏意致能通过考核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启南风…… 俞幼悠又想起他开丹炉时抓出来那颗发糊发黑的大圆球,琢磨不透这玩意儿是怎么让长老们满意的。 不过能一起入内门自是好事,好友两人默契决定去黑市一趟,以作庆贺。 启南风:“搬进内门当然要添置些新物件,我得多买点法宝符篆,还有丹炉也不能少。” 富人的发言让人窒息,俞幼悠背上小包裹:“我好穷,想去黑市摆摊挣灵石。” 启南风倒也豪阔:“你要摆摊卖什么丹?不如我买了,年底发给各城的掌柜当福利也挺好。” 像辟谷丹那样的普通的一品灵丹不贵,一块灵石就能入手了。 可是该如何告诉你,我的朋友,我那一颗丹要卖一百灵石? 俞幼悠的表情略显复杂,虽然启南风脸上写着“人傻钱多速骗”几个大字,但是她果然还是下不去手。 “算了,赚你的钱我亏心。”俞幼悠摸了摸鼻子:“叫上苏意致,我们一起去黑市吧。” “叫他干嘛?”启南风费解,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在黑市上租了个摊位,我想去蹭蹭。” …… 最后苏意致还真同意借摊位给俞幼悠了,甚至还意外地没征收摊位费。 这样的苏老二太陌生了,俞幼悠反而警惕起来:“你需要我做什么?” 苏意致脸颊有点红,吞吞吐吐地说完请求:“我也想买点儿法宝,你帮我去砍价。” 俞幼悠纳闷:“砍价?我不擅长啊。” 苏意致和启南风同时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她还在挣扎:“我那不是砍价,是讲道理。” 然而两个受害人压根不听她狡辩,去黑市的路上甚至开始互相倾诉起了被害经过,等真到了黑市后,居然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了! 摆摊的地方位于整个黑市最破烂的角落,摊位三两混乱地摆着,只不过都在卖灵药,即便是卖灵丹,上面也沾染着骇人的鲜血,瞧着像是刚抢来的。 苏意致见惯不怪地从芥子囊里摸出油布铺上,又取出新兑换的药材,最后才小心地拿出数个装着灵丹的药瓶摆在最前方。 边上两个没摆过摊的伸着脖子瞧。 要论炼丹术,果然还是自己最强啊。 被他们压了半年的苏意致略自得地取了一粒摊在掌心:“我上月在丹方练习时顺便炼了些凝神丹,能帮助修炼。” 那枚凝神丹圆润均匀,丹皮上泛着灵力的光泽,一看就是上品。 启南风啧了一声:“这么小,不够大气。” 俞幼悠倒是夸了句“漂亮”,跟着在边上摆摊了。 她连装灵丹的瓷瓶都没买,用的都是平平无奇的木质药匣,这东西也是特制的,不会流失丹药药性,更重要的是…… 这是在丹鼎宗免费拿的,不要钱。 饶是见惯了俞幼悠炼的丹,当一排这玩意儿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苏意致还是觉得辣眼睛。 更辣眼睛的是,俞幼悠竟然还扯出一张番布,却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行大字—— “悬壶济世救苍生!” 没想到俞幼悠还挺不要脸的,边上二人只有这个想法。 “你要不把口号改改吧。”拥有丰富摆摊经验的苏意致指着那张布,开始替她出主意。 “改成什么?” “你就改成:丹药清仓处理,两块一粒,五块三粒,应该还是能卖出去的。” 不然这么丑的丹估计没人愿意买。 俞幼悠纳闷:“你也是这样卖的?” 这价格只够炼丹的成本,她觉得苏意致不像是做慈善的人。 后者微微挺了挺胸膛,自矜道:“我不一样,我每粒丹都卖十块灵石,照样很受欢迎。” 果不其然,这小摊才摆出没一会儿,一大群面具人便直直地朝这边走来。 然而这群人身上煞气格外强烈,面具上的纹饰扭曲粗犷,那股威压隔了段距离都让人喘不过气。 苏意致瞬间想起这里是黑市,混迹于此的狠角色太多。 从隔壁摊的那几粒带血丹药就看得出,抢掠灵丹对他们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当这群大汉站在摊位前时,被阴影覆盖住的苏意致差点直接跑路。 不过…… 启南风跟俞幼悠修为都比他低,他要是跑了,这两人怎么办? 苏意致咬了咬牙,强忍着肉痛递上白瓷瓶:“这些都给你们!” “这?不要。”霸刀很嫌弃地看了眼,不过是普通的一品灵丹罢了,他还真不太感兴趣。 苏意致一慌:“那你要……” 可别说要他刚花了一百五十灵石买的芥子囊! 霸刀不搭理他,悄悄拿着刀比划了一下高矮,最后确定最右边那个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态度顿时变好,蹲在地上热情道:“我的腿痊愈了,多亏了大师!” 后边儿的小弟齐声:“谢谢大师!” 俞幼悠被这一嗓子尬到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她最近两次都不太想去擂台那边,一去就有人暗搓搓地拿刀或者剑量她的个子,待确定身份后就冲上来想要让她医治各种刀伤剑伤和内伤。 明明是个丹修,硬被逼成了骨科大夫。 偏偏擂台那边全是成年大汉,即便她个子长高了不少,却还是次次都被认出。 “手下的说看到了这个,我赶紧跟着来了。”霸刀指了指写了“救苍生”的那张番布,那是断臂的兄弟擂台连胜十次后送的。 “我也给大师也送了副字来。”他美滋滋地拿出一张红布,上面歪歪扭扭只有三个字—— “大善人!” 边上小弟懂事地解释:“大师不仅治好了大哥的腿,而且还愿意把如此好用的灵丹卖给咱们哥几个,无愧这三字!” “我吃了大师的药在擂台上被砍了三十二刀都没退一步,赢了两千多块了灵石!” ……你没死真是万幸。 霸刀一群人送完锦旗后,又大方地把所有止痛丹都包了,都不用俞幼悠开口,每人恭敬送了一百灵石上去。 为了宰完肥羊后良心不痛,她一人还送了盒辟谷丹,全是先前练习的成品,多达十余种口味。 目睹这一切的启南风跟苏意致不敢开腔。 苏意致还抱着他那堆完美的灵丹,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一百一枚……” 他不能接受那么丑的灵丹还卖一百一粒! “你这么想就错了。”俞幼悠耐心同他传授经验:“长得好不如药效好,与其浪费灵力把它弄得好看,不如多花点灵力把药力催发到极致。” “是……是这样吗?”苏意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他出生于炼丹世家,从小见到的丹药都是圆润光亮,放置在精致容器中的。 “对。”俞幼悠给予肯定的答案:“内在美才是真的美!” 这一天,苏意致的炼丹审美观受到了冲击。 * 摆完地摊,俞幼悠出面替另两人在法宝巷买了不少东西,满载而归。 至于她自己,则大方地把全身的灵石都拿去买灵药了。一品药浴收效甚微,现在她都开始买二品灵药了。 俞幼悠还没接触过二品灵药,分不清好赖。所幸启南风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或许是顶尖木系天赋的缘故,所以他只看一眼便帮着挑出了药效最强的几株。 背着新得的宝贝,三人在师姐的指引下踏入大阵,进入内门。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悬浮于空的青峰,峰上亭台楼阁如蜿蜒的游龙般连接着每座浮空山。山间偶有青白色的衣袂翻飞在云间,或是弟子匆匆自楼阁游廊奔跑而过,手中捧着的丹药传出阵阵异香,引得仙鹤盘旋不离。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灵力充沛得惊人,俞幼悠甚至感觉自己的灵脉在自行吸纳着灵力。 若外门还带着凡俗的气息,那内门便是真正的仙门了! 三个人土包子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跟着师姐往前走。 启南风咽了口唾沫:“小鱼,你看那只鹤它是不是又肥又香?” 苏意致抬头痴痴盯着游廊顶部:“这装饰的好像是颗上等灵石……” 俞幼悠:“……” 好在这俩人没真的动手,安分地被带到了一座浮空山上,俞幼悠才发现三人被分到了相邻的小院。 启南风惦着脚看对面的那排院落,他视力惊人:“怎么那边的院子都锁死了?” 带路的那位师姐面上微怔,匆匆垂眸笑道:“那边的师弟师妹们在闭关,你们无事不要去打扰。” 俞幼悠沉默着凝视对面。 先前她已经闻不见的那股味道,现在又出现了。 对面恐怕就是上月宗门出事的地方。 不过俞幼悠不爱找惹麻烦,所以启南风跟苏意致鬼祟地撺掇着她去对面看的时候,她果断拒绝了。 去看什么热闹,体验二品药浴的痛苦不爽吗? 俞幼悠把院门锁死,开始处理新买的那些药材。 结果刚弄完,正准备出去担水泡澡的时候,有两个人翻越高墙冲进了她的院内。 俞幼悠提着水桶面无表情:“你们解释下?” 但这次启南风没心虚,他匆匆道:“我们发现了一件大事!必须现在就告诉你!” “不听,我要泡澡。”俞幼悠毫不动摇地继续去担水,她舍不得刚切碎的那些药,再晚点灵力都要流逝了。 害,女修怎么这么爱泡澡! 启南风一把抢过她的水桶,主动道:“你等着,现在就去帮你提水!” 以往斤斤计较的苏意致居然也同样主动:“我用灵力帮你烧热!” “……”俞幼悠空着手目睹着浴桶被飞快盛满又瞬间变热的奇迹:“你们别告诉我,还要帮着搓澡?” “你想得美,少爷我担水都累惨了。” 启南风累得跟狗一样喘,他把俞幼悠用力往门内一推,再主动把门关死:“你且泡着,我们在外面跟你讲那件大事!保证不偷看!” 在末世混惯了的俞幼悠不觉有异,毕竟一群人挤在狭小的地下室里过夜都是常事,压根不存在男女大防的说法,外面这俩少年她也是信得过的。 更重要的是,她直觉启南风要说的事儿跟对面的空院子有关。 所以她躺在浴桶里竖起了耳朵。 启南风跟苏意致在背对着门坐下,因为担心隔了门听不清,又因为不敢高声说秘密,不得已歪着脑袋紧贴着门嘀咕。 曲清妙跟几位内门长老路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院门紧锁,屋内传来沐浴的水声。 门外不知为何溜进院子的两人把脸紧贴着门,神情激动,形容猥琐,行迹鬼祟。 曲清妙的脸色猛然变青。 她突然想起这两人一人出身世家,一人家境阔绰,若是私下欺辱俞幼悠这样的小孤女,后者根本无法反抗! 此等行径,令人发指! 外面那两人放肆,可耻,且禽兽! 里面的小姑娘弱小,可怜,且无助! 盛怒之下,曲清妙从芥子囊中掏出丹炉砸过去—— “你们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曲师姐:秘笈,丹炉飞袭! (评论区掉落50红包)感谢在2021-06-01 23:57:23~2021-06-02 22:4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七小姐 19瓶;二七 16瓶;絮絮帆帆、alisa 10瓶;温温爱吃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两把剑 从浴桶里飞快爬出来的俞幼悠利落穿好衣服打开门。 还没来得及查看外边儿的情况,一只手便轻轻地抚上她的头,那衣袖盈满了药材的清冷香气,虽然很好闻,但是她依然有点儿懵。 这发生了什么事儿? 为什么刚才传来了两声惨叫? “唉……”头顶一声轻叹。 而后便是曲清妙带着怜惜自责的一句:“师姐竟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俞幼悠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回答:“师姐,我现在每天都能吃饱了,不委屈。” 而且她下午的时候还去内门膳堂看过,里面供给的全是免费灵食,那可不比先前每顿啃馒头香? 这孩子的愿望多么卑微且容易满足啊。 曲清妙低头怜爱地看着她。 俞幼悠现在变化颇大,若不是曲清妙时常看见她,恐怕很难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同刚入山门时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不过小姑娘依然纤弱瘦小,半缕墨色湿发在夜风中瑟缩于雪白的脖颈间,那小小的模样像一只淋了雨的幼猫。 她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眸里全是纯粹与干净,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恐惧和迟疑,像是在怯生生而又满怀信任地求助。 饶是冷清严肃如曲清妙,此刻也有点鼻尖发酸。 俞幼悠:“……师姐你怎么了?” 师姐不要用这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无事。”曲清妙摇摇头,从芥子囊中取出一张柔软的毛巾替俞幼悠擦拭着湿发:“师姐替你出头,绝不让你继续受委屈!” 最后半句她说得铿锵有力,目光也同时转向了地上那两人,变得冰冷。 “……咦?”俞幼悠有点懵,师姐你倒是先告诉我,我到底受啥委屈了啊! 被绑在地上那俩兄弟才是真委屈。 启南风差点哭出声。 他刚刚辛辛苦苦去给俞幼悠挑了洗澡水,腰还酸着呢,就被一个小丹炉砸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又被绑上了。 苏意致也很委屈,他刚刚为了给俞幼悠热洗澡水,灵力都透支了,现在脑袋上又被砸了个大包,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师姐我们才委屈啊!” 曲清妙没听他们诉苦,一道灵力又把他们的嘴给疯了。 她万分惭愧地对着那几位长老行礼:“是清妙未能约束师弟,竟然他们做出如此禽兽不如,有辱门风之事。还请诸位师叔先回,明日我便昭告众弟子,将他们逐出我丹鼎宗!” “唔唔唔!”启南风好像被丢上岸的鱼,疯狂挣扎。 我就给几个师姐送了几枚法宝簪子,顺便打听出了内门发生的八卦,这也算禽兽不如有辱门风吗? “呜呜呜!”苏意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没力气动弹。 我不就是被启南风忽悠着叫了那几个师姐“好姐姐”,顺便知道了那件八卦,这就要被赶出去吗? 最后还是俞幼悠站出来救了他俩。 “师姐,我觉得这中间好像有点误会?” * 听完事情的经过,又得知这两人是如何探得那件大事后…… 曲清妙:“……” 只是她仍有些存疑,觉得世上应该不该有这种为了分享八卦而翻墙扒门的蠢货,更不该一出现就是俩。 她皱眉看向俞幼悠:“你不要畏惧他二人的权势,又或者因为他们生得好,特意替他们开脱。” 要仔细论来,启南风生得俊秀高挑,分明一副贵公子模样却又总洋溢着亲切的笑,生就一副烂漫的小太阳模样。 而苏意致就更不用说了,光凭着一声“好姐姐”就能让那几个师姐心动,该得是多白的小白脸呵! 启南风美滋滋:“那我的确长得好。” 就连苏意致也跟着羞红着脸挺了挺胸膛,很明显经不住夸。 俞幼悠没眼看了,却还只能忍着替他们再做了次人品担保。 她甚至不得已把锅给扣在自己头顶:“而且我当时的确太过好奇,这才托他们在门外告知我的。” 曲清妙沉默了片刻,最后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若没记错,我曾说过明日所有十五岁以下的新晋内门弟子来药谷寻我,有要事告知?” 启南风磕磕巴巴:“难道就是我跑去打听的事?” 曲清妙面无表情看向启南风:“对,你的簪子白送了。” 又看向苏意致:“你的好姐姐也白喊了。” 苏意致:没关系,叫几声姐姐也不花灵石。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曲清妙颇为无奈地看着俞幼悠,却没有责备的意思:“那我便先告知你们吧。” 在说那件事之前,她先问了一句。 “你们可听说过四境大会?” 启南风一边揉着脑门上的包,一边大声回答:“我们没听过!” “不,我知道。”苏意致打脸。 “我也知道。”俞幼悠再打脸。 启南风见鬼似的盯着她:“苏老二就算了,你怎么也知道四境大会?” 俞幼悠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原书主角俞不灭第一次名扬修真界,就是在那年的四境大会上。 四境,顾名思义便是人族居住的东南西北这四境。 而每四年举行一次的四境大会则是人族修士的最大盛会,也是年轻修士们崭露头角的最好机会,因为四境盛会仅允许十六岁以下的修士参加。 在四境大会中,年轻修士们会根据自己所在地组成一队,前往被异兽占领的万古之森中,依照斩杀的异兽数量来划定名次。 当年俞不灭便是在那次大会上突破到了金丹期,并凭着一己之力斩下三头金丹期的异兽,带领东境拿下头名,还收获了一众天骄小弟和红颜知己。 “但是自不灭剑神那次之后,我东境已有近百年未曾拿过第一了。”曲清妙皱眉,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 “而且因为我们丹修不擅杀招,极难斩杀异兽,只能为云华剑派等其他宗门的道友疗伤,不仅自身伤亡惨重,还为其他修士所轻视。” 俞幼悠沉默了。 好多人都有看不起辅助的毛病,偏偏需要医疗兵的时候哭得又比谁都大声,却不想想孱弱的医修们在危机四伏的万古之森中为他们疗伤也是冒了生命危险。 “宗门为了让今年参加四境大会的弟子能平安回来,特意传授了不少战斗的功法给体格最为健硕的朱师弟,想让他护着其他师弟师妹。” “但是也正是他修习了那些功法,才酿成了一个月前的大祸。” “一月前,数头异兽突然出现在桐花郡,其中更是突然出现了一只化神境的异兽,虽然被云华剑派的前辈及时赶到斩杀,但是我宗门派出去救治凡人的弟子里,就有朱师弟。” “更糟糕的是,朱师弟被异兽挠伤,而他当时正忙着救治当地村民,未曾发现。” “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朱师弟突然在炼丹房内失去理智,将数十名师弟师妹击伤,若不是长老及时赶到制止,恐怕要酿成更大的惨事。” 曲清妙美目低垂,幽幽道:“当时在炼丹房一起修习的,恰好全是十六岁以下的年轻弟子。” “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提前进行内门考核,临时择选参加四境大会的人选。” 听到这里,俞幼悠猛地想起原文中的一段情节。 俞不灭闭关那会儿,他那对儿女参加了一次四境大会,偏偏当时东境其他两个宗门派出来的都是些离谱的菜鸡队友。 在这样的情况下,龙凤胎顶住压力,携力斩杀了一只金丹期异兽夺下魁首,狠狠地打了其他三境修士的脸,而那群菜鸡队友—— “震惊!不敢置信!他们崇拜地看着这对龙凤胎,被这二人的实力彻底征服了。” 最后便是出关的主角牵着儿子抱着女儿不住夸奖,边上的女主微笑看着一幕娇笑。 俞幼悠震惊了。 原来,我就是那些连姓名都不配在书中出现,且最后跪着唱征服的菜鸡队友?? 另一个菜鸡听到这里已是激动难耐:“师姐,我要怎么样才能参加四境大会!” 本着远离龙傲天剧本就不会沦为被打脸的工具人原则,俞幼悠马上表示:“师姐,我着实太菜,不配参加这等大会。” 真是个谦逊的好孩子,曲清妙如是想。 她没有回启南风,转而安抚俞幼悠道:“虽然你才习炼丹术不久,但是你的天赋却是极佳,与你同入内门的这群人中,你也是上等,不妨去争取一下参加盛会的机会。” “而且,四境大会尚有数月,你们还有长进的机会。” 启南风:“师姐我一定会争取的!” 苏意致略有迟疑,他忐忑询问:“四境大会要在万古之森中待那么久,还有那么多异兽,怕是有点危险吧?” 曲清妙轻笑:“那是自然,但是会有高人前辈在暗处庇佑的,而且若是遇到极险的情况,还能弃权传送出来。” 启南风:“师姐我不怕死!” 然而苏意致跟俞幼悠还是有点迟疑。 他俩一人不想成为打脸工具人,另一个怕死。 曲清妙只以为他们是不自信,于是温言鼓励道:“每次获得头名的那一境,可获得大量修行资源,且不论高级灵石这等俗物,各种难得的高级法宝更是不少,更能扬名修真界。” 苏意致马上开口:“师姐,我会努力的!” 他可太喜欢那些俗物了! 曲清妙又道:“而且万古之森乃修士福地,你们一旦进入便有机会获得各种天材地宝,其中不乏五品,甚至六品的灵药。” 听到这里,俞幼悠坐直了身体。 不知为何她的脸突然好痒,要是有小龙傲天来打两下脸可能就舒服了吧? 绝对不是因为听到有高品灵药心动了! 说到这里,曲清妙又补了一句:“另外,听说不灭剑神的一双儿女会参加盛会,所以他特意拿出了一对仙级法宝做彩头,等着自己的儿女将其赢回来。” 桐花郡的人对妖族多友善,丹修们更是心性善良,曲清妙似是想起什么,面露不忍。 她叹息道:“据说,那是用某位大妖身上利齿所炼制的两把剑。” 俞幼悠唇边笑容的弧度停留未散。 而然,眼底却一点一点冷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放出暴言:自己不行甩锅给辅助的都是辣鸡,辅助妹妹快跟我走。感谢在2021-06-02 22:46:36~2021-06-03 23:0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琅琊、冬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怪 119瓶;猫秃秃 30瓶;摘到星星了嘛 23瓶;荒糖椰子 20瓶;摸一喵 15瓶;嘤嘤嘤嘤嘤鵺 10瓶;花琅琊 9瓶;行走江湖的枫叶 5瓶;在下毛毛雨 2瓶;温温爱吃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好柔弱啊 没人要的辟谷丹 事实证明脸皮厚是有用的。 马长老被烦得没办法,最后只好应承下来。 涉及到自己的专长领域,他身上的气势似乎也有了变化,轻描淡写地将眼前那大堆鹤骨头弹开,懒抬眼皮:“既然想学,那我就教。” 顿了顿,鬼祟地补上一句:“但是你要真的杀了人,可别说是我教的,不然我要被宗门扣月奉的,上个月朱师侄那事儿就连累我被扣了三年的灵石!” 最后那句他说得痛心疾首。 直到俞幼悠指天发誓后,马长老才放下心来。 “其实说来不难。”马长老随手摸出一颗丹药在手上掂着:“这粒小小的五品丹药是由上百种灵药炼制而成的,把这么多药材一一炼化又融合在一起,中途但凡有丁点儿失误都会失败。这样恐怖的精细灵力操纵能力,除了丹修,任何修士都做不到。” 他轻描淡写地点过俞幼悠手中的鹤毛,洁白的鹤羽瞬间化成一捧灰烬。 呵,区区小丫头还真以为能威胁他了?有趣。 “炼化,重组,融合,每一步都精密到极致。”马长老不紧不慢道:“若是丹修灵力操纵的对象从灵药,变成敌人的法宝,甚至是他本人呢?” 马长老抬手,漫不经心放出一道灵力。 那道灵力极其不显眼,微弱得仿佛要随风而逝。 然而下一刻—— “嘭!” 对面的那座浮空山在沉寂片刻后猛地发出一声巨响,而后,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闷沉声响,整座山石落沙飞,竟在几人眼前慢慢坍塌了! 三人组被震住了。 马长老云淡风轻道:“世人都言,丹修的灵力是拿来炼丹的,那很简单——” “高山也好,敌人也罢,都把它们当成丹来炼就行了,以天地为丹炉,以灵力为烈火,把他们一一分解炼化。” 然而这样的高深氛围破灭得很快。 几乎只过了盏茶功夫,一群穿着丹鼎宗内务堂服饰的弟子找上门来了。 他们客客气气开口:“马长老,方才藏丹山被袭,经内务堂勘察是您所为,弟子去核算了损失,共计三十八万块上品灵石,您预备如何赔付呢?” “……” 马长老脸色一僵,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俞幼悠。 你不是想学战斗技巧吗?交学费的时候来了,表现的机会来了! 俞幼悠在他殷切的注视下摸出了自己的钱袋,打开,抖了抖。 空空如也。 马长老面色铁青。 然而更惨的还在后面。 某位内务堂弟子看到了没啃完的鹤爪,在沉默片刻后,他没再找马长老核对,只低头,在本就长长的账单上又加了一笔。 马长老面如死灰。 * 匆匆约定明日再来后,贫寒的俞幼悠告别了更贫寒的马长老。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疯狂琢磨着该怎么把龙傲天当成一颗丹给炼化了。 三人便这样回了各自的小院,不同的是,琢磨的事儿各不相同。 启南风:抓一只仙鹤烤了居然只需赔一百上等灵石?有点想尝尝。 苏意致:一座小浮空山都价值连城,那我睡的这座大山得多贵啊! 只有俞幼悠还在回忆着那一掌的威势。 正如马长老所说,丹修对于灵力的操控力精妙绝伦,尽管俞幼悠才炼气期,但是在炼了这么久丹后,却也能轻松将灵力凝成各种形状。 她睡不着,躺在床上操纵着那缕细细的灵力,在头顶正上空而凝成一个杀字,时而凝成个吊字。 俞幼悠眯了眯眼,突然盯着头顶的那片瓦看。 然后,她按照马长老所说的用灵力将其覆盖,像是炼丹似的将其分解,炼化。 那片黛瓦破碎速度快得超乎俞幼悠的想象,眨眼间便变成了碎块落到她头上。 俞幼悠随意地揉了揉脑袋上被砸出的红肿,抬头一看,却见头顶已空出一个大洞,漫天的星光从这缺口倾泻而下。 马长老说得不错!丹修若是愿意,日日反复练习灵力操纵的他们本就能成为最强的法修! 炼掉一块瓦的俞幼悠精神大振,继续炼化第二块瓦。 马长老炼化小物件的时候可是直接把他们弄成灰了!只是碎片可不够。 …… 俞幼悠练习到能瞬间把瓦片炼成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她仰着脖子往头顶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卧房的瓦已经被炼完了,现在头顶就是袒露的星空,无数只蚊子飞虫自由进出,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好像炼过头了? 俞幼悠挠了挠头,打算去隔壁的房间将就一晚。 然而出卧房时,她瞧着那根又大又圆的柱子,不由得疯狂心动。 这么漂亮的柱子,要是操纵着灵力在上面雕点儿花,好像也挺好? 俞幼悠伸出手摸向柱子。 片刻之后,一声轰隆巨响在丹鼎宗内门弟子峰上响起,先是根承重柱化作灰烬,而后牵一发动全身,那所小小的院子竟就这样化作一堆废墟! 俞幼悠自废弃灰尘中爬出,脸上没有惊吓,只有掩饰不住的恍然。 “我知道了。”她低头喃喃自语。 隔壁听到动静的启南风跟苏意致趴在各自墙头朝这边看,都吓了一跳:“淦!小鱼你院子呢?” 俞幼悠猛地抬头:“我知道了,原来他之所以能把那座浮空山摧毁,并不是用灵力把整座山炼化了,而是用灵力寻找到它的最弱处,将其炼化了!” 就像是方才她的院子,她绝对没有能力用灵力把整座院子覆盖的,但是一旦承重柱垮,那整座院子就跟着倒了。 启南风不明所以,就只见到俞幼悠满脸喜色地自废墟中爬出,背着从碎砖断木里挖出来的几个药匣,迈着轻快的步伐朝他走来。 “今天晚上借宿一晚。” 话音刚落,她便飞身从墙上翻了过去。 另一边的苏意致大喊:“你大半夜去他院里做什么啊!” “睡觉啊!” 至于为什么去启南风那边,因为他那边布置的各类家具皆是上品,且不说花里胡哨的卧房,便是用于休憩的软塌上铺着的都是柔软的云锦。不像苏意致,压根就是俞幼悠的翻版,院子里空得跟来了贼似的。 不远处,听到院子坍塌动静赶过来的曲清妙及一众师兄师姐目光复杂。 “他们……好像不对劲?” “……”曲清妙沉默片刻,还想挣扎一下:“不要妄测,他们只是孩子。” 就在这时,目睹俞幼悠翻墙的苏意致也站不住了。 “你们一起睡觉为何不叫我!我也来了!” 苏意致连翻两堵墙,飞快跟了上去。 他可不放心让那两人独处,若是又偷偷交流炼丹技巧,他就会被甩得更远,那岂不是要从苏老二变成苏老三了? 远处的师兄师姐们目光更复杂了。 “大师姐,他们仨好像真的不对劲?” 曲清妙:“……嗯。” * 俞幼悠躺在卧房外面的软榻上,翘着腿跟两人分享自己悟出的心得。 另两人在软塌下方席地而坐,一边吃着黄鹤楼李大厨出品的精美点心,一边满头雾水地听着俞幼悠是如何把一座院子炼没的。 不过战斗技巧这种东西,还得真正上手才行。 她兴致勃勃提议:“来,我们来实战一番?” 来自苏意致晋升入炼气巅峰境后的鄙视:“我怕我动手会把你打哭。” 来自启南风身形最高挑健硕的优越:“算了,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撂翻。” 他俩是真不愿意跟俞幼悠动手,倒不是不打女孩儿之类的原因,毕竟修真界中比男人还猛的女修比比皆是,互殴是再争吵不过的事了。 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她看起来着实太纤弱了。 这半年以来俞幼悠的气色已好转太多,瘦得脱相的脸颊上长出些许肉后,那双灵动澄澈的眸子便越显动人。 她仰着头望过来时,常让人生出被一只幼猫幼犬懵懂天真注视着的错觉。 原本看着可怕的病态变成了让人怜惜的病弱感,但…… 果然还是一拳就能打飞的弱鸡样。 两个兄弟不肯跟她切磋一下,俞幼悠重新又躺回了软塌上。 她抬头,却发现启南风这里的瓦都换成了昂贵的琉璃瓦,更别提屋内那些看起来就赔不起的各种摆件了。 算了,不能在这儿练。 她想了想,突然开口:“我打算去黑市找人切磋。” “你确定不会被打死?”地上两个人扭过头看她。 “黑市有规矩,不能打死人。”而且她确定那群赌狗也不会打死她。 俞幼悠行动力惊人,在下定决心后,便立刻背上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小包裹飞奔出山门。 最后还是三人组一起去了黑市。 苏意致本来以为俞幼悠又是来摆摊的,还特意带上了自己准备卖的新炼丹药,却不想她领着他们,直奔那座血腥味浓重的擂台赛高楼。 断胳膊断腿乱飞,桌上都有陈年的血渍,个个身形过八尺的彪形壮汉将他们三人衬得像幼童,还有那些怪笑声和嘶吼声更不曾断过。 两个没见识的少年刚踏入此地,便在突然投过来的诸多冰冷注视下紧张得肌肉紧绷。 更可怕的是,竟然有数人提着刀剑杀意凛然地朝他们走来。 就在两人头皮发麻之际,俞幼悠皱着眉上前一步,把大汉们手握的染血大刀推开。 “别量了,是我。” 真是够了,擂台赛这群赌狗现在每次看到个长得矮的,都想拿武器去量身高,推测到底是不是她! 熟悉的声音一出,赌狗们瞬间态度大转,嘿笑着收了兵器。 “您越发英武了,我们刚才差点以为那个矮子才是您呢!” 被指到的苏意致:“……” 不知为何,他的膝盖久违地又开始痛了。 黑市散修们却很热情,招待着他们坐到了最好的位置,还端上了最好的酒菜。 在黑市低价接好十多条断肢,又治好了各种砍伤后,俞幼悠俨然成了擂台赛这边的贵客。 散修们其实很难寻到医修帮着疗伤,他们无门派无根底,而医修们却多是出身世家,身份高贵,多数不愿同这些粗鄙的散修打交道,所以他们只能在市面上购买那些昂贵的丹药,多数时候都是硬撑着等自愈。 这也是为何先前那个申鲧大师叫价如此昂贵,却依然被黑市散修们追捧的原因。 听说大师来了,原本还在血战的赌狗们纷纷挤上来,又是塞各种题字红布的,又是询问是否有新鲜灵丹出售的。 尤其以霸刀的手下们最为热情,不过他们这次想要的却不是止痛丹,而是辟谷丹! “大师,上次的辟谷丹还有吗?除了香菜味儿的我都想要。” “大师,来一盒子辟谷丹,只要香菜味的!” “我想来个那什么红酒味儿的?对了大师,红酒到底是啥酒?拿血染红的酒吗?” …… 修士们都吃得苦,但是不代表他们就喜欢吃蟑螂味的辟谷丹。而辟谷丹这东西又都是低修士们吃的,高阶修士用不上,所以居然离谱到这么多年都懒得有人改良下它的配方。 在乱糟糟的声音中,俞幼悠背出来的辟谷丹飞快被抢光。 边上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目睹这可怕的一幕:“……” 俞幼悠转过头:“真的很不错,你们确定不来一颗?” 两人对望一眼,最后试探着各拿了一颗丹丢入嘴里。 然后…… “哕!” “哕!” “啊抱歉。”俞幼悠挠挠头,低头瞅了一眼匣子底端的字。 “我忘了,这盒是没人要的肥肠刺生味。”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50红包)明天晚上v,十二点左右有爆更。订阅正版有红包掉落+抽奖福利。呵。如果不订阅的话…… 那我就跪下求求大家了呜呜呜呜!!! (ps。隔壁基建文还没有开,收藏的小伙伴发现有更新提醒不要慌,那是沙雕作者不小心把这本的内容更新去那本了。。。我也很绝望) 我们都是炮灰 待赌狗们将丹药瓜分完毕后,俞幼悠将包裹轻飘飘往后一抛。 “好了,接下来该做正事了。” 她慢慢挽起黑袍的袖口,又紧了紧腰上银绳绑着的尾巴,动作轻矫地跃上空无一人的擂台。 瘦弱的小孩儿抬首,俯视这群黑市散修。 她声音依然懒散淡然,平静地宣布:“来个人跟我打吧。” 香甜酥软的糕点正送入口,两个离擂台最近的少年险些被呛到。 “俞……”苏意致刚想开口就意识到在这儿不能喊真名,想了想,决定用两人第一次在黑市遇到的名号。 “秃院之主,你赶紧下来!” 跟这群大汉打,不是找死吗! 底下的黑市散修们受到的震惊不比他俩小。 散修们虽然粗野,对于医修却格外敬重,更莫提这儿不少人都受过俞幼悠的恩惠,谁敢对她动手啊? 霸刀提着大刀在底下恍然:“原来大师姓秃啊,秃大师,失敬失敬!” 俞幼悠默默看向这个难听外号的发起者苏意致:“……” 底下的大汉们,尤以被俞幼悠接过手脚的喊得最大声:“秃大师!您看不惯哪个王八犊子告诉我们,何必亲自动手,给我两粒灵丹,我帮你宰了那小子的三条腿!” “秃大师,没有灵丹给俺灵石也成,一百灵石一只手,我能帮你砍一百只!” 俞幼悠倒也不嫌他们聒噪,只耐心地再说一杯:“我真要打擂,哪位兄弟来切磋一下?别把我脸打肿就行。” “呵!”霸刀拔出大刀砍在边上的桌沿,气势骇人地环视周围一圈:“秃大师对老子有再生之恩,你们哪个鳖孙敢对秃大师下手,老子的刀定不客气!” 霸刀的小弟们亦是齐齐举刀,怒喊:“不客气!” 俞幼悠默然。 最后她摸出一匣子丹药,亮于众人面前:“这是我出的赌注,一匣子止痛丹。” “草!” “淦!” 擂台周围气氛顿时沸腾,却见一个壮硕身影抢在最前面飞上擂台。 刚才还怒护大师的霸刀将大刀扛在肩上,对着俞幼悠喜不自胜喊:“那我就献丑了!” 啧。 你们黑市的人都这么爱打自己脸的吗? * 霸刀将刀一丢,空手抱拳:“我已是筑基巅峰,秃大师头一次上擂台,我便不用刀,且自封修为到炼气期!” 虽然他看不透俞幼悠的修为,但是任谁看来都知晓这是个菜鸡。 俞幼悠没有跟他客气,她现在也不过刚到炼气中期而已,的确打不过筑基期的霸刀。 随着台下清脆的酒碗碎裂声。 霸刀动了。 他仿若化身一只壮硕的黑虎,化掌为拳,带着骇人的猎猎拳风朝着俞幼悠面门击去。 散修们都擅近战缠斗,一楼的擂台是筑基期及炼气期修士们的竞技场,霸刀是这儿的常客,更是少有拿过十连胜的人,从他那一大圈小弟就能看出此人实力非凡。 果不其然,哪怕自封了修为,霸刀这一拳都分外骇人,一个拳头竟比俞幼悠的脸还大。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拿那盒止痛丹了! 俞幼悠全身心都沉浸在战斗中,她调运起灵力往后飞掠避开,险险地同巨拳擦脸而过。 “淦!”都说了不要打脸了! 俞幼悠趁机就地一滚,避开霸刀的又一拳突袭,同时抱住他的腿,扫腿狠击的同时用力一摔。 “砰!” 猝不及防之下,身高八尺的霸刀竟被撂倒在地。 等等,撂倒了? 底下众人震惊地看着俞幼悠这熟练的一套连招,启南风二人更是僵在人群中失去了语言能力。 俞幼悠不敢松懈,她的招式是被末世的丧尸追杀几十年练出来的,但是眼前拥有灵力加持的霸刀可不比丧尸好对付,更重要的是他有脑子! 果不其然,从偷袭中回过神的霸刀一把抓住俞幼悠的脚踝,依靠着纯粹的力量压制,重重将她砸在地上。 隔得近的修士们甚至都能听到她肩膀同地面碰撞的沉闷声音,只见她的右手不正常地扭曲着,很明显,骨头错位了。 然而俞幼悠的动作不见半点停顿,反脚一蹬霸刀,挣脱后熟练地用左手一扭,竟然强行把自己的骨头扳正了! “嘶!” 丹修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吗? 俞幼悠一边闪躲着霸刀的攻势,一边寻找着机会。 此刻霸刀在她眼中就是一颗巨型丑丹,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出弱点将他炼化! 找到了! 俞幼悠对准霸刀那条新接的右腿,将火系灵力凝成一股线,精准地捆住他的小腿。 “草。啥玩意儿?” 一股灼热的气息倏然从霸刀腿上传来,他仿佛闻到了一股焦糊的肉味。 还没等霸刀低头看,俞幼悠猛地爆发出所有灵力,拉着那根灵力凝的线,重重地将霸刀丢出擂台之外! 灵力抽空的瞬间,俞幼悠瘫软地趴在了台上,颤抖着手把那盒止痛丹往霸刀怀里抛。 “谢了,陪练费。” 霸刀是个真男人,到最后都压制灵力在炼气期,没有为了丹药毁诺。 台下的霸刀还没回过神,抱着药匣懵懵地仰头看着头顶的灯笼,他麻木地摸出一粒止痛丹吃了,被炼得半焦的腿上顿时不痛了。 然而心可太痛了。 台上的俞幼悠正想爬起来给自己疗伤时,人群外围突然传来声音—— “你们说的那个大师在哪儿呢?” 说话的是个身材伟岸,肤色古铜的男人,他没戴面具,上身赤.裸,胸膛上遍布的新旧伤疤将隆起的肌肉衬得越发英武不凡。 他挤进人群,没看到传说中的医修,只看到趴在台上像只死鱼的俞幼悠。 他不由皱眉:“小鬼就别来这种地方了,看看都被揍得爬不起来了。” 周围人突然沉默,在地上躺着的霸刀默默地拖着糊腿往角落缩。 见没人说话,男人又好奇打听:“不是说那位医修大师来了吗?敢问他在何处?” 俞幼悠咸鱼躺着,有气无力地开口:“大师不敢当,小鬼罢了,我就在这儿。” * 吃了苏意致塞来的凝神丹后,逐渐恢复灵力的俞幼悠总算爬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对方盘腿坐在她对面,很窘迫地挠了挠头,手上胡乱比划着什么,最后才像鼓足了勇气般开口—— “想来大师不知我们身份……” “你是天盾门的吧?”边上沉默的苏意致突然开口。 “嗯??!”男人大惊,惊喜发问:“莫非道友认识我们?” 东境有三大宗门,云华剑派,丹鼎宗,最后一个便是天盾门了。 “因为只有天盾门的人会在正常走路的时候突然做个持盾防御的姿势,尽管你手上没有盾,周围也没人要揍你。”苏意致冷静戳破。 他没说的是,也只有天盾门的人会拥有如此健硕可怕的肌肉和遍体的伤痕,因为天盾门的修炼方式就是不断磨练□□。 这修炼方式说直白些,就是不断挨打练就一身逆天糙皮。 天盾门的兄弟表情一懵,手开始疯狂抖动,似乎在按捺着想要做持盾动作的冲动。 最后他只能叹气:“既然被看出来了,那我便不隐瞒了,我们的确是天盾门的弟子。” 俞幼悠准确捕捉到一个字:“们?” 对方点头,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也为了争取同情:“嗯,我们共有十人出来历练,他们九个都被打断腿,现在正躺在后厨洗碗还债,不得已我这才来拜托大师帮忙。” “等等?”俞幼悠越听越不对劲。 天盾门可是东境三大宗,为什么弟子会这么惨,被打断腿扣在黑市刷碗还债啊!而且看这样子,眼前这兄弟都是筑基期了,怎么还无法反抗呢? 随后,俞幼悠就见识到了什么天外有天,沙雕外还有更沙雕。 “在下狂浪生,我们在几个月前听说桐花郡出现了诸多异兽,所以特意赶过来,想要同异兽大战磨练一番。” 苏意致凑到俞幼悠耳边帮着翻译:“就是想挨异兽的毒打。” “万万没想到被云华剑派的人赶在了前面,我们刚到桐花郡,就听闻异兽已经被杀了。”说到这里,狂浪生气得往自己胸口狠狠打了一拳。 那力道让俞幼悠眼皮子都颤了颤,随后,他健硕的胸肌上瞬间浮出了一块淤青。 狂浪生继续道:“来都来了,我们师兄弟想着不能白跑一趟,于是索性来了传说中的黑市,想要在擂台上挣点钱回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黑市擂台竟然恐怖如斯!” 那是狂浪生最惨痛的记忆,他们一行人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觉得炼气筑基期的散修们打不动自己,于是…… 他们去了楼上的金丹期擂台,想要挨更狠的打。 “我们头一次来黑市,没想到散修们居然这么强。”狂浪生英俊的脸上露出些许窘迫:“我们先是把灵石输了大半,而后又被打断了腿,因为这种事着实丢人,我们那时候不好意思让丹鼎宗的丹修们知道,所以就想着来黑市找医修接腿……” 俞幼悠三人交换了一下微妙的眼神。 不好意思,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丹鼎宗的丹修。 浑然不知内情的狂浪生继续讲述悲惨遭遇:“我们在黑市某位高人的指点下去找了那位申鲧大师。” 说到这里,狂浪生沉默片刻,俊朗的脸上浮出一丝阴影。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俞幼悠懂了。 “灵石被骗完了?” 狂浪生面上表情逐渐麻木:“嗯,而且芥子囊也被偷走了,只留下我九个断了腿的师弟。为了赚药钱,我只好再来打擂台,不曾想散修们不讲武德,挨个挑我上台,到最后我们把盾输没了,还倒欠了两千块灵石,连通知师门长辈来赎的机会都没有,也无法出去找丹鼎宗救援,只能在这儿卖身还债。” “后来在此打听了半月,才知晓那申鲧是个骗子,真正的好医修是大师你!” 俞幼悠对于马屁毫无波动:“那你为何不直说你们是天盾门的,让他们带着你们去拿赎金?” 狂浪生:“说了,你们是第一个信我是天盾门弟子的。” 也是,三大宗门在散修想象中都是俊美潇洒,仙气凛然,高不可攀…… 很明显,眼前的狂浪生除了长得好看,跟其他的形容词可以说是毫无干系。 狂浪生认真道:“不瞒大师,我们几月后还有要紧的大事要做,还请您出手替我们疗伤!待伤好后,我定会将药费和谢礼送上!” 俞幼悠突然想到什么,古怪地看向狂浪生:“你们是要去参加四境大会吗?” “果然是大师,神机妙算!”狂浪生对俞幼悠很是钦佩。 俞幼悠彻底悟了。 难怪,她一直好奇原剧情中,为什么东境除了云华剑派以外,另外两个宗门派出的弟子都是菜鸡,别人都是全员筑基,就这两宗全员炼气。 原来他们丹鼎宗原定的人选被朱师兄干翻了,而天盾门的人都被扣在了桐花郡的黑市,下落不明。 “我们都是受害者。”俞幼悠拍了拍狂浪生的肩膀,叹出一口气。 为了配合龙傲天的儿女进化成小龙傲天,这些无辜的炮灰们在背后的故事里,竟然经历了这么离谱且凄惨的事。 她起身,对狂浪生道:“走,我们先去给你的师弟们接腿吧。” 狂浪生感激不已,抱拳深深一揖。 “多谢秃大师!” 听到这个称呼,俞幼悠眼皮子一跳,刚才生出的那点儿同病相怜瞬间消失。 “来,打欠条,治一个人一千灵石。” 狂浪生倒也不啰嗦,耿直地蹲在地上开始写欠条,而后郑重将其送上。 他似是松了口气,笑道:“我们好后得赶去云华剑派,届时会通知师门给大师送灵石来。” 俞幼悠接欠条的手顿住,她声音很镇定,只是略微有些冷:“云华剑派?” “是啊。”因不是什么秘事,所以狂浪生倒无隐瞒之意。 “此次四境大会在西境,路途遥远,东境仅云华剑派有巨型传送阵。我派弟子和丹鼎宗弟子都会先前往云华剑派。”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免费章给大家更个肥的,跪求订阅呜呜呜。 顺便安利下预收,点进专栏可收藏—— 《救命,和超禁欲剑修互换身体了》 白清欢是合欢宗立派以来最成功的弟子。 十五岁的青涩佛子为她神魂颠倒,三千岁的龙族祖宗因她魂牵梦绕,整个正道优质男修几乎被其祸害个遍。 白清欢:“那都是前任了,现在的我历尽情劫,要飞升上界去物色下一任了。” 可惜天道有眼,她飞升失败了。 * 妖女白清欢飞升失败那日,佛子垂眸轻叹:“原来她放不下我。” 龙族祖宗低沉呢喃:“她果然不忍丢下我一人。” …… 除了她的前任们,正道都为了她的失败普天同庆,尤以修无情道的剑宗锣鼓声最盛。 但是谁也没发现,白清欢跟他们的仙君交换了身体, “也就是说,我,堂堂合欢宗的长老,成了剑宗那位名扬天下的仙君!” 白清欢摸着自己平坦的胸口,差点笑出了声。 更好笑的是什么? 白清欢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盯着不远处,剑宗众人拿锁仙绳捆了她原来的身体带上来,欣喜地告诉她—— “仙君,那魔宗妖女渡劫失败,被我们绑回来了!还请仙君将其诛杀!” 这是想让我杀我?你再说一遍?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那位最是冷心冷情的仙君将酒壶一甩,飞身拥住了那个妖女。 假仙君字字清晰:“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她分毫!” 真仙君面无表情:“我想死,你们现在就杀了我。” 从那日起,修真界开始流传起一件事—— 那位拒绝妖女一万次的剑宗仙君,其实暗恋妖女好多年。 仙君:……你们都杀了我吧。感谢在2021-06-05 21:14:37~2021-06-06 22: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唯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冬藏 2个;265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藏 20瓶;weita 10瓶;在下毛毛雨 3瓶;转影、青衣乐工、antonica、温温爱吃桃、夏夏、流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们是不是见过? 俞幼悠没想到他们还得先去云华剑派,也就是说,她即将直面龙傲天的霸气 不过她倒不担心俞不灭会认出自己,因为按着剧情发展,渣爹现在正跟新登场的某位少女谈恋爱,重拾少年心,早就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了。 拥有庞大后宫的龙傲天就是这么忙碌。 更可笑的是,就算俞幼悠这名字在耳边提及,他估计也想不起来。 因为这名字是原身的母亲起的,而在俞不灭和其他人口中,这孩子一直没有名字。 就连花婶叫的“俞丫头”,也是偶然间听张婆子抱怨时提了一嘴,知道这孩子该姓俞,才这样叫的。 在那之前,所有人都管她叫 “小杂种” 在天亮之前,三人组摸黑偷溜回了宗门。 只是不巧,刚回到浮空山上,就见到一群正欲外出的师兄师姐。 俞幼悠站定,乖巧地冲他们行礼问候。 为首的曲清妙回了礼,只是隐约地欲言又止,最后淡淡道:“兴许是年生久远,你的院子塌了。我给你寻了处新院落,就在我住处隔壁。” 俞幼悠没想到师姐居然没让她赔钱,先前房子塌了才想起马长老的欠债下场,她跟着后悔了好久。 她有点感动:“多谢师姐,不过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启南风那儿挤挤就行了。” 反正自己平时都在藏书阁那边刷玉珏,困了就在地上打个盹,基本不回去睡觉。 启南风亦是展现出了同门爱,不住点头:“是啊师姐,小鱼在我那儿睡也挺好的。” 反正他那儿房间不少,家具也都摆齐了。 更重要的是俞幼悠特招蚊子喜欢,有她在的地方,蚊子顶着驱蚊药都要冲她去,这多好的室友啊 就连苏意致也跟着点头:“是啊师姐,我们仨住一起也没关系,省两个院子就是省了好多灵石。” 然而这番体贴的话出口,一众内门弟子的表情反而变得越发一言难尽。 最后,他们齐齐谴责的目光盯着两个少年。 启南风觉得浑身不对劲,悄悄碰了碰苏意致的胳膊:“我怎么感觉师姐和师兄的眼神不对劲” “兴许被我们的同门情打动了吧。”苏意致略有得色,深觉自己又在师姐面前表现了一番。 送别师姐后,俞幼悠三人也各自分别。 苏意致钟爱炼丹,直奔炼丹房。 启南风虽然不爱看书,倒是对藏书阁里的玉珏很感兴趣,又去研究万古之森的各种特产灵药了。 而俞幼悠则依照着昨日约定,去找马长老了。 刚行至山门前,不等开口,一只仙鹤便在她眼前直直地坠落,同时身上的毛也在不断消失,等真正砸到地上时,已经是只无毛鹤了。 “丫头片子,给老子捡过来。” 山门内,马长老早已生好火备好一排调料,显然就等着那只鹤开烤了。 俞幼悠提着鹤走上前,抠搜的本性让她忍不住提醒:“长老,一只鹤要一百灵石,还是上等的。” 马长老斜睨她一眼:“呵,格局小了。” 他接过鹤,熟练地处理干净后开始刷烧烤酱:“反正老子已经背了上百万的债,还差这一百而且谁要不服就来找我理论,宗门里打得过我的也就掌门和太上长老,他们又在闭关,谁能奈我何” 他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让自觉脸皮已经够厚的俞幼悠顿觉不如。 “所以您的大格局就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吗” “啐,要不是为了给你们仨演示,我用得着背那二十多万债所以你得给我还了。”马长老说得自然而然,压根没想起昨天是自己为了装逼才弄垮的浮空山。 俞幼悠再次摸出空荡荡的钱袋抖了抖。 马长老眼皮子一抽,才想起眼前这丫头跟自己一样是个穷光蛋,他恨铁不成钢:“当丹修都能穷成你这样,真丢人” 俞幼悠提醒:“长老,我没有欠外债。” 马长老心窝子被插了一刀。 他不再同俞幼悠争辩谁更穷,飞快啃完烤鹤后,把烤鹤骨头往后者脚边一丢,耷拉着眼皮看着她。 俞幼悠了然,这是马长老在考她呢。 她将灵力覆盖在鹤骨上开始炼化,少顷,大堆鹤骨化作小小一抔黑灰。 这倒是让人惊讶了。 马长老的眼皮一抖,略有惊 讶:“这么快就悟了” 丹修之中没人会这样用炼丹术,他们都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丹修就该好好炼丹,没事炼人做什么 马长老从来都是个异类,尤其是教出了殴打同门数十人的朱师兄后,他的手段便越发受其他长老排斥。 结果俞幼悠不但主动要学,在听了提点后竟然自己领悟了 马长老顿时来了兴趣,将地上黑灰吹散,指着不远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炼它。” 俞幼悠依言照做,花了稍长的时间将它炼化。 马长老不做评价,指向更大的石头。 这样一一炼化过去,最后俞幼悠停在了约莫一人高的巨石前,她现在修为太低,只能勉强让这块石头碎裂,却不能彻底炼化。 但是马长老对此倒是很满意,他痛快地拍了拍俞幼悠的肩膀:“不错不错你比那个姓朱的还要强” 俞幼悠不露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避开马长老吃完烤鹤后油腻的手。 她又问:“马长老,要是跟剑修打起来,怕是来不及炼化吧” “跟你一样是炼气期的剑修连御剑术都使得歪歪扭扭,等他们境界高了,你炼化的速度当然也快了,你怕啥” 马长老开始一本正经地传授自己的干架技巧:“而且剑修都把剑当老婆宝贝着,你逮着机会把他剑炼了,就算只炼坏一丁点儿,他都能当场抱着剑痛哭起来,哪有心思同你打” “灵剑不是普通的铁” “呸,我们丹修可是要以异兽骨来炼丹的,那东西不比法宝好对付。再者,寻常的炼气期剑修能有什么好剑” 马长老谆谆教导:“要他们真有把好剑,你就炼化他们的衣服,剑修都爱装,不敢裸奔跟你打。” 俞幼悠顿时好奇了:“我也不敢,难道长老您敢吗” “”马长老沉默片刻,最后脾气火爆地开始骂人。 “滚滚滚,炼你的石头去,别烦老子” 俞幼悠怀疑自己说中了真相。 接下来的这个月堪称折磨。 符合年龄的弟子本来就那几个,还都是从外门新晋的,基础薄弱。 所以除去闭关的长老以外,内门长老几乎全部出动,亲自揪着这些弟子教授功课。 每天,内门各峰间都回荡着他们为了把弟子抓去自己那边而爆发出的争吵。 一群弟子站在通往各处的浮空廊桥上,不知该往哪儿走,因为来自各座浮空山上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平日和气的牛长老挽起袖子,在山门口怒骂:“不把药材识完,不把丹方背全,怎么炼丹都给我留在藏书阁背” 负责教授炼丹的杨长老阴阳怪气:“哟,您老还知道他们要炼丹啊感情背着书那丹就自己出来了呗你们都跟我去炼丹房,一个也不能少” 姬长老咳嗽一声打断他们的争论:“我们要去的可是危机四伏的万古之森,那儿异兽颇多,还是来我这边先了解异兽种类吧。” 争执声越来越激烈,站在浮空廊桥上的弟子们一步也不敢动。 “去哪边”启南风转过头看两个好友。 苏意致想了想,最后指着杨长老:“我打算去炼丹房,你们呢。” 启南风看向对他招手的牛长老,飞快扭头假装没看到,他很快下了决定:“玉珏我都刷完了,我还是去研究下异兽吧。” 苏意致懵了,他还有一半没背下来:“你都背下来了” “是啊,怎么了”启南风点点头,脸上写满了“不就是几万种药材吗有什么难背的”的潜台词。 苏意致默了一下,马上找出原因:“也对,你是顶级木系灵脉,对药草熟悉也难怪。” 然而启南风临走前突然回头,不忘给他补上一刀:“也不是吧小鱼好像也背下来了。” “” 苏老三捂着膝盖满脸绝望地往炼丹房方向走去。 众弟子很快决定好了要去的浮空山,最后只剩下了蹲在桥上打瞌睡的俞幼悠。 她最近晚上都没睡,困了就吃一粒提神的丹药,估计吃多了,现在药效不太行了。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来。 藏书阁的牛长老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俞丫头,你有一个月没来了,怕是要把玉珏上的内容都忘了吧” 俞幼悠耿直回答:“牛长老,我记性还成,没忘。” 牛长老:“” 还没等另外两位长老开口,一道大嗓门骂骂咧咧自远处响起 “再磨蹭老子就不分你鹤鸡腿了”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几位长老同时哑声,只能看着俞幼悠行礼告退,又慢 悠悠地朝着最远处的马长老那边走。 “唉。”牛长老长长叹息,怀念起数月前在藏书阁一坐就是数日的好孩子:“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竟然被那厮带歪了。” 姬长老倒是很淡定:“还好吧,她每晚都会来找我请教异兽的事儿,倒也懂事。” 杨长老倒只是看了看,没多说什么。 牛长老好奇:“你刚嚷得最大声,现在怎么不争了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那丫头可是一次都没来过你的炼丹房。” 最后那句又是恨铁不成钢,又带着看笑话的意味。 杨长老懒抬眼皮:“人都被马老头叫走了,还争什么你打得过马老头” “”是打不过。 有一件事,杨长老却没说。 其实俞幼悠来过炼丹房几次,当时他以为这小姑娘懒散所以不常来炼丹,特意刁难了一番,让她炼制一枚二品灵丹。 二品灵丹要用的药材数量极多,极难炼化,一般都是由经验丰富的筑基期弟子来炼制的。 未曾想那丫头在失败两次后,还真炼出了一枚。 虽然丑得惊人,但药效却强得惊人。 更重要的是,她每次只要成功一次,在炼制那种丹药后便再也不会失败。 牛长老叹气,话语中难掩落寞:“这次的弟子里成器的不多,原以为俞幼悠不错,可惜终究走了歧途。” “这次咱们丹鼎宗怕是又要同三年前一样,沦为各宗笑柄了。” 经过宗门的一番考量,努力在一群菜鸡当中寻找没那么菜的,最后被选去参加四境大会的,竟然还真是俞幼悠三人。 俞幼悠和苏意致不必说,两人的炼丹天赋极佳,虽然还是炼气期,但是都能炼制二品灵丹了。 而启南风虽然炼丹技术蹩脚,但是他对于药材有着近乎可怕的辨认能力,哪怕是闭着眼都能根据气味辨别出两株药材的成熟度,堪称人形药材大全。 三人接受魔鬼训练的结果,就连对这次四境大会不抱希望的长老们都生出了些许期待。 临行前夜,三人排成排,横躺在启南风那张巨大的软塌上聊天。 启南风热情邀请:“我等会儿要回家一趟,同家中亲友辞行,你们要来我家做客吗” 苏意致欣然接受了。 只是俞幼悠却没应下来,她打算去另一个地方。 俞幼悠悄无声息地回了她最初住的那个小巷。 此刻夜色未深,有老人坐在藤椅上歇凉,同膝下环绕的孙儿们讲着故事,远处花婶在收衣服,还大声招呼着她家那群孩子把鸡撵回鸡窝。 俞幼悠路过小巷的时候没人认出她来,即便是从小看她长大的花婶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而后便自顾自地忙活去了。 她现在变化极大,跟一年前的自己俨然是两个人了。 原本张婆子和她住的那个小院门紧锁着,门前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像是时常有人来打理。 俞幼悠正打算走的时候,却发现门前那个破花盆后面放了东西。 以前张婆子总苛待原身,邻居花婶便时不时偷送些吃食过来,怕被张婆子发现,每次都藏在这个只有原身知道的隐匿角落。 只是今日放在那儿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瓦罐清澈的水。 瓦罐底压了张粗制的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幼稚的字体,俞幼悠一眼便认出这是花婶那个刚蒙学的大儿子写的字。 “俞姐姐,俺娘说这井水是灵水,喝了肚子就不痛了,她怕井水以后不灵了,让俺先装了一罐给你留着。你要是回家了记得喝完。” 俞幼悠蹲在地上笑了笑。 每次从丹鼎宗出来时,她都会来这巷子一趟。 有时往井里丢点儿养气的灵丹,有时候又丢株安神的灵药,看样子没白丢。 她收下那张黄纸,托着陶罐底,仰头大口把水喝完。 不远处,狗蛋摇着尾巴向她跑来,一边嗅着味道一边在她脚边蹭。 “喏,答应给你的肉饼,不过外门现在只有馒头了,这个是内门的,我没尝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狗蛋埋头大口大口啃着肉饼,看这样子,内门的肉饼也不比外门差。 俞幼悠摸了摸狗脑袋,又朝不远处的古井中抛去一粒灵丹,这才起身,轻快地步入夜色之中。 正在院子里忙碌的花婶似乎察觉到什么,擦了擦手,探出头看了一眼。 可是没有人。 她只隐约地看到一片青白相见的裙角被风掀起,一小团柔软绒毛在月光下飘忽着飞散,像朵远游的蒲公英。 “真是怪了我怎么感觉那个漂亮姑娘有点儿眼熟呢” 完成先前同狗蛋的约定后,俞幼悠踩着点儿准时跑回丹鼎宗。 云华剑派离桐花郡挺远,两派之间也无大型传送阵,所以他们三人和带队的曲清妙及众长老们都会乘坐云舟前往。 果不其然,一艘巨大的云舟就悬在山门前,而几位长老跟曲清妙几个内门师兄正站在云舟下方。 启南风远远地就看到了俞幼悠,不过这次他不知为何没有大嗓门地喊,而是远远地冲着她挤眉弄眼。 俞幼悠走上前后,才发现是为什么。 一群英挺俊朗的盾修正齐站在长老们面前,肩膀背脊挺直,似一堵巨墙。 晨光映在金属质地的盾牌上,泛出耀眼的光辉,同少年郎们漂亮的古铜肤色映衬在一起,教人移不开眼。 为首的正是狂浪生。 他客气地同长老们行礼:“因听闻桐花郡曾出现异兽,我与师弟们担忧贵宗道友的安危,所以特意前来护送诸位前往云华剑派,怕是要在云舟上叨扰诸位一阵了。” 听到这里的俞幼悠脚步一个踉跄,神情莫测地望了他一眼。 对面的苏意致跟启南风已经快憋不住笑出声了。 苏意致悄声:“没猜错的话,他们是赎回芥子囊和法宝后没钱坐云舟了。” 不明真相的丹鼎宗长老们倒是颇为感动,果然邀请他们坐上了灵舟。 只不过多出十人后,灵舟上的位置就显得略挤了。 俞幼悠他们几人跟狂浪生一行人面对面坐着。 她盯着对面盾修们的腿看,对自己的技术颇为满意。 看样子他们没落下暗伤,很好,这可都是她一条一条亲手治回来的好腿啊。 盾修们被盯得有点浑身不自在。 其中一个悄悄地问狂浪生:“大师兄,他们三个为何不讲话丹修都如此高冷的吗” 狂浪生思忖片刻,为缓和这尴尬的气氛,主动抱拳问候:“四境大会上还要劳烦诸位出手相助,还未请教三位道友尊名” 启南风和苏意致报了名字,狂浪生觉得这俩声音略耳熟,却回想不起来。 直到俞幼悠开了口,他的神情越发古怪。 “道友,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让我看看有哪些宝贝还在 评论区掉落50红包 别人的大尾巴 为了防止盾修们被戳破谎言后尴尬得直接跳下云舟,俞幼悠善良地选择否认。 “没有,我从未过山门。” 然而她越说话,狂浪生越越觉得耳熟,他凑近一些,坚定道:“不,我们一定在哪儿见过。” 听到这里,曲清妙皱起眉头。 边上其他几个师兄也在嘀咕:“这个盾修怎么还在用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 “就是,而且我们小俞师妹才十三,他长得跟三十似的,也好意思下手。” 曲清妙将俞幼悠唤道自己身边,把她护在身后,隔绝了那边盾修们的“骚扰”。 她低声叮嘱:“外宗修士不比自家师兄弟靠谱,你切记要留些心眼,不要那么单纯好骗。” 俞幼悠在大师姐面前向来坦诚,她实话实说:“师姐,一般都是我骗别人,你别担心。” 曲清妙眼底的担忧更浓了,叹息:“你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俞幼悠:“” 总觉得师姐对她有点儿误会 云舟平缓地往前驶去,在离开桐花郡后,飞至珍宝郡上空。 曲清妙带着俞幼悠她们下了云舟:“宗门先前根据你们的灵力属性在珍宝阁定制了便携的丹炉,现在正好去取。” 万古之森中有股神秘的力量,正是那股力量使得原本的灵兽变成了狂暴无理智的异兽。 寻常的丹药被带进去后很快便会被污染,唯独万古之森内生长的药材不受影响,也唯独它们能医治被异兽所伤的修士,偏偏它们被带森林后又会失效。 所以,尽管医修们脆弱得连炼气期的异兽都打不过,但是每年的四境大会都少不了他们的存在。 俞幼悠他们也一样,要在异兽环伺的万古之森中现场表演炼丹,自然不能少了丹炉。 珍宝郡是炼器宝地,这儿不见凡人,几乎只有修士来往,整座城都是各种法宝店铺。 曲清妙带着他们直奔最奢华的那栋珍宝阁。 在看到掌柜亲自拿那三个丹炉后,三人组对望一眼,只剩下相同的念头。 丹鼎宗真有钱。 曲清妙似乎看他们在想什么,淡声道:“我们丹鼎宗近年虽略有没落,但是倒也不至于缺灵石。” 毕竟是能发中等灵石给外门弟子炼丹的豪气大宗,卖一瓶丹药怒挣十倍差价。 然而俞幼悠突然想起一件事:“可是,师姐先前不是说宗门资金困难,所以把外门膳堂的主食都换成了馒头了吗” 曲清妙:“” 该怎么告诉你,我的师妹,之所以现在外门弟子只能啃馒头,原因都在你身上。 掌柜的激情昂扬地介绍:“这是我珍宝阁近年来最得意的品之一,三尊丹炉都是高级法宝,可以用灵力驱动缩放大小,不用时可以缩放成核桃大小,拿在手里盘着玩也不错。要用的时候最大可能容纳两人在其中,遇到危险能躲进里面避难,其防御性能堪比高级防御法宝。” 俞幼悠实在想不什么人会把丹炉当核桃盘,也猜不透什么沙雕会躲丹炉里。 结果一转过头。 启南风满面红光地盘着最小化的丹炉。 苏意致正努力往最大化的丹炉里面爬。 “”对不起,是她想象力不够丰富。 曲清妙和长老们跟着掌柜的去付款了。 俞幼悠他们几人在珍宝阁里瞎逛,她的确只是看看,因为这儿的东西贵得离谱,着实不忍心下手。 倒是盾修们都突然齐齐止步,痴痴地看着灵阵中摆放的一枚晶石。 有眼力见的珍宝阁侍女适时上前,笑着介绍:“这是寒晶石,镶嵌在武器上能形成一层寒冰护盾,倒是极适合诸位呢。” 狂浪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巨盾,上面的确还有几个镶嵌槽是空的,顿时心动不已。 侍女微微一笑,仿佛化身为魔鬼,声音呢喃在众盾修耳边:“看诸位都是盾修呢莫不是天盾门的道友这寒晶石若是嵌在盾上不但能附加一层寒冰护盾,还能增强巨盾的抗火性” “而且现在这枚寒晶石有优惠,原价一万灵石,现在只需要九千呢。” 价格一,狂浪生的心也变得寒冷了。 几位盾修齐齐沉默。 他们腿被秃大师接好后就跑去黑市打擂台,好歹是赢回了 自己的巨盾。但是被申鲧骗走的灵石和芥子囊却回不来了。 来以后不敢把这种丢脸事告知师门,最后千辛万苦传讯给交好的同门,好不容易凑齐了九千灵石,总算把欠秃大师的医药费赎回来,却至今没钱履行当初说好的谢礼。 好在秃大师不愧是大善人,倒也没有计较这件事。 只是他们现在身上连一块灵石都摸不来,就更别提再摸九千灵石了。 狂浪生盯着那枚寒晶石,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最后终于只能不舍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在边上沉默观察了许久的俞幼悠突然开口:“这玩意儿很好” 狂浪生盯着寒晶石点头:“是啊,能够增加两成的防御力,要是在四境大会上能有这东西,估计胜算能高半分。” 俞幼悠点点头,上前一步,从手上那个空间戒指里开始往外拿灵石。 这些灵石还是热乎的,前两天刚去黑市拿回来的欠款 “结账,这寒晶石我们要了。” 俞幼悠是抠门,但是现在天盾门的人是未来的队友,也是日后万古之森中负责保护他们三个丹修的人,盾修的能力强上一分,他们仨活下去的概率也会跟着高一分。 拿钱买命是很划算的,更重要的是 俞幼悠微微偏过头,再次叮嘱狂浪生:“记得写张欠条。” 她又没说是免费赠送。 盾修们大为感动。 只是狂浪生一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为什么这句话这么耳熟呢 珍宝阁有帮着镶嵌晶石的服务,再次写完第二张价值九千灵石欠条后,狂浪生拿着盾一边往前走,一边偷偷回头看俞幼悠。 他忍不住问旁边的师弟:“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位俞师妹跟秃大师的声音很像你们说她俩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绝不可能”师弟坚决地给了否定的答案。 “为何” “声音相似的人太多了,而且秃大师最擅长的是接断肢,听擂台的人说她还会打架,这路子很野,一看就是散修,你见过哪个大门派的丹修是这样的” 说得也是,狂浪生认同地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师弟顿了顿,有点脸红地看着正在掏灵石的俞幼悠,她做这个动时真是迷人得要命。 “秃大师经验老道,虽然声音听着年轻,但是她一下手就能看是个年长的前辈了,听名字估计都已经秃顶了,而你再看俞师妹,她秀发浓密,哪儿秃了呢” 这番推论逻辑紧密,狂浪生被彻底说服了。 取完丹炉后,众人便不做停留,操纵云舟径直飞向云华剑派。 三日后,两宗修士抵达云华郡。 “此时天色已晚,不便上门叨扰云华剑派的道友,我们且先休憩一夜,待明日再前去。” 云华郡跟桐花郡差别很大,这里山重水险,整座郡城皆在千里崇山之间。 最高处的那座群峰,便是云华剑派所在。 俞幼悠抬头望向那边,只能借着明亮如水的月色,瞥见那些厚重的云雾将其笼罩,一片孤高与傲寒。 原身也曾在这儿待过几月的。 当初俞不灭以还是婴儿的她为人质,让追杀的妖族有所顾忌,带着女主崔能儿成功逃回云华剑派。 然而待回到宗门后,这孩子的存在却成了俞不灭的麻烦,他因此被宗门中某个看他不顺眼的反派长老针对,说他勾结妖族,这孽种的存在便是证据。 兴许是妖族的天赋,原身竟然还记得婴儿时期的事情。 那时候尚是婴儿的她被丢在云华剑派的一处荒芜小院中,每日只有个哑奴前去喂她牛乳,哭也好笑也罢,都没人搭理她。 后来俞不灭同女主崔能儿结成道侣,又生双生子,在后者家族的支持下,再无人敢找俞不灭的麻烦。 随着原身被送去桐花郡,俞不灭的修为又逐渐逆天,现在的云华剑派弟子都不知晓当年旧事,即便是知情者,怕也是选择性地遗忘了。 “小鱼” 那边的喊声让俞幼悠收回目光,她眯眼望过去,就看到启南风跟苏意致一人拿了个糖人朝她跑来。 “云华郡真有意思,到处都是贩剑的,连糖人都是剑状的。” 启南风兴致极好分了把糖剑给俞幼悠,然后探着头去看了看远处的曲清妙几人。 确定没人听到后,他悄悄道:“我同你讲,这儿居然也有黑市,而且入口就在附近,我刚亲眼看到一个修士直接钻进墙里了。” 苏意致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刚刚在附近的灵丹药铺看了看,兴许因为云华郡没有医修宗门,再加上剑修们没事就爱打架,所以各种疗伤的丹药贼贵。” 他比了个数字,痛心疾首:“居然是桐花郡的三倍价” 就这一句,俞幼悠马上来了兴致。 三人鬼祟地望了望,确定长老和师姐都没发现,悄悄地拐入一条暗巷中。 云华郡的黑市布置几乎与桐花郡一模一样。 但是兴许是云华郡的物种歧视比桐花郡严重,所以里面行走的妖族数量要少许多,每有妖族现身,边上的人族修士便会沉默着聚拢在一起,大有防备之意。 但好在这里黑市的规矩也一样,所以并没有人大打手。 这里卖药的摊位数量只有桐花郡的零头多,但是聚在这儿买药的修士却多得吓人,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人。 大部分人都是提着剑,身上还在流血,显然是刚被砍的剑修。 本着了解当地特产的原则,在摆摊之前,三人组先去看了看其他药摊卖的东西。 几乎没人卖灵药,因为压根没几个会炼丹的,多数都是成品。 最离谱的是 “桐花郡丹鼎宗正品止血丹,五十灵石一粒。” “丹鼎宗内门弟子亲炼解毒丹,一百灵石一粒。” 一溜烟望过去,全打的丹鼎宗招牌 “骗人的,都是假货。”苏意致看了一眼就辨真伪:“这种药材的药效都没全部炼化的劣丹,居然还好意思打着我们丹鼎宗的名头卖这么贵。” “就是,我们的名声都被这些人搞臭了。”启南风很是忿忿。 三人继续往前走。 在热闹的那个摊位前,他们看到了一个招牌。 “转卖桐花郡黑市秃大师灵丹,止痛丹两百灵石一粒,怪味辟谷丹五十灵石一粒” 好家伙 唯一一个卖真品的,居然还没打丹鼎宗的招牌 这次轮到俞幼悠忿忿了:“太过分了,我卖他们一百一粒,他们居然转手就超级加倍了而且怪味辟谷丹又是什么玩意儿我那叫美味辟谷丹” 都不用看,卖丹的肯定是桐花郡黑市的哪个赌狗,俞幼悠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知道。 要早知道了抠搜如她还会给别人挣灵石的机会当然是自己上了 被山寨伤害的三人决定亲自摆摊。 只不过才刚铺好油布,都还没把各种丹药摆来,附近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群忽然传些许骚动,而后倏然间安静下来。 买药的剑修们竟然齐齐往黑暗处退后几步,大为忌惮且敬畏的模样。 俞幼悠吸了吸鼻子,她闻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血腥味,而且 这腥甜的味道有点儿熟悉。 整座喧闹的黑市都陷入了沉寂。 俞幼悠蹲在地上,远处,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袍人慢悠悠地往黑市最高的那座楼走去。 他身后的黑市众散修齐齐低头,人族也好,妖族也罢,都退让一条道。 他走得不紧不慢,步履点带了些懒散的意味。 在杂乱阴暗的黑市中,这个高挑清瘦的身形在阑珊的灯火映照下,投一条长长的影子。 上方,一头银白的发丝披散在腰间,发丝随着行走的动轻扬,像极了冬夜空中飞散的霰雪。 在他身后,那条巨大的纯白尾巴优雅而高贵,柔顺且蓬松,上面泛着漂亮的光泽。 很美,然而无人敢正视,更没人敢上手摸了。 就算刚来的三人组都看得来,这人肯定是此地某位极强的大妖。 角落的俞幼悠仗着自己个子矮没人能发现,肆无忌惮地盯着别人的大毛绒尾巴看。 “嘶,好羡慕。”她由衷地感慨。 她的尾巴在经历了盛夏的疯狂掉毛后已经秃得差不多了,虽然随着气温转凉逐渐丰盈,但还是有好几块秃斑。 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盘在腰上的尾巴,俞幼悠更加遗憾。 啧。 果然,手感还差得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下基友的新文,喜欢甜甜爱情故事的宝贝们快冲 你怎么才来by云拿月 唐沅留学回国没多久,唐c江两家的婚约便落到她和江现头上,她高中时曾放言要追到他却颜面扫地的旧事,也被重新推上台面。 那年他们十几岁。 她众星捧月,而他傲岸清俊,对她的百般靠近始终无动于衷。 那时江现并未放在心上。 更没想过, 事随境迁,后来的这天,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他看向她的眼神,远胜过十七岁夏天的炽热。 爱上唐沅的这一年,江现回过头终于发现。 原来早有人在漫长的酸涩心事里,等了他一遍又一遍。 “一直在等你,你怎么才来。” 别骚扰我们长老 待那个神秘妖修步入高楼后,沉寂的黑市顿时又热闹起来。 启南风本来还想八卦一下那人是谁,结果刚问一句,边上的修士就飞快离开,一副“你想作死也别带上我”的惊恐模样。 “估计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能提及名字的存在。”俞幼悠推测。 她想起那条绝美的毛绒尾巴,有点心痒。 所以在回去之前,她咬牙在隔壁的珍宝巷里买了一瓶妖修专用的美毛膏。 苏意致看着俞幼悠那一头秀发很是羡慕:“你就是用这玩意儿所以头发茂密的” 俞幼悠不好说这玩意儿是妖修们专门拿来抹尾巴的,只好含糊地点头。 结果苏意致摸了摸自己枯黄的头发,咬咬牙也买了一瓶。 俞幼悠:“”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明日又还得去云华剑派,所以三人卖完库存的丹药后都不敢多逛,匆匆溜回去了。 饶是如此,也赚了不少灵石了。 不过这次俞幼悠没买药材,一来出门在外不方便药浴,二来,据说丹药带去万古之森都会被侵蚀,失去药效,炼成丹带进去只是浪费。 第二天大早,丹鼎宗与天盾门众修士在修整后,共赴云华剑派。 毕竟同为三大宗门,即便云华剑派这百年间隐约压了两宗一头,却依然极郑重地礼待两宗修士,特派出两位元婴期长老和数名内门弟子前来接引。 两宗修士被安排在了专门用于待客的青云峰上。 俞幼悠觉得有点儿奇怪,自进入云华剑派的山门后,原本一直话很多的马长老突然噤声,甚至还刻意躲在人高马大的盾修身后走。 很快地,俞幼悠就知道了真相。 因为把明面上的礼节流程走完后,云华剑派的债主就堵上门了。 马长老被抓了个正着,逮住他的正是方才还一脸亲和的云华剑派徐长老。 “你可算是肯出山了,方才在天盾门面前我给你留面子,你现在给我出来说清楚,两百年前你欠我灵剑拿什么还” 徐长老眼睛有点红:“就因为你把我的灵剑炼断了,害我在那年的四境大会上被迫退出” 马长老死猪不怕开水烫:“关我什么事当年是你自己不信我能炼剑,非要跟我打赌你都把剑塞我手里了,我肯定要炼给你看啊。” “我那是让你炼吗”徐长老声声都像在泣血痛诉:“我那是让你练剑老子以为你在吹牛说自己会剑术” “” 俞幼悠几人躲在门后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好一会儿,马长老骂骂咧咧地回来了,俞幼悠看得仔细,他腰上挂着的芥子囊没了。 看样子总算有个债主争气站起来了,她竟然有点欣慰。 不过丹鼎宗所在的客院并未安宁太久。 约莫盏茶功夫,众人才刚将行礼放好,院外便有一名年轻的少女到访。 她打扮得格外秀丽,看穿着不像是剑修,倒像是哪个大世家出身的婢女。 少女微微屈膝行礼,客气道:“诸位长老,不灭峰俞夫人有请。” 启南风嘴快,憋不住问题:“俞夫人是谁” 他狐疑地往马长老那边望了一眼,大有在怀疑又是对方债主的意味在里面。 马长老砸了只鞋过来:“别看我,老子也不认识” 婢女微微皱眉,姿态间隐约带着傲意:“整个修真界能唤一声俞夫人的,也只有崔家嫡女,不灭剑神的道侣了。” 俞幼悠心想,你可能不知道不灭剑神在外面给你家夫人头顶种了片草原,能唤俞夫人的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了。 马长老才刚被抢了芥子囊不愿意去,只好换成好脾气的牛长老去了。 直到天色向晚,牛长老才迟迟归来。 等候多时的曲清妙站起来,略担忧道:“牛长老,不知那位请您有何事” 牛长老往对面看了眼,就看到那三人组仰着头拿着甜瓜,满脸期待地等着自己,完全没有要乖巧退下的意思。 “哪儿来的甜瓜” “昨晚在城里买的。” 牛长老沉着脸也拿了块瓜吃,甜瓜拿井水沁过,凉丝丝的,口感颇好。 他的心情也转好了些,这才缓缓道来。 “还是为了她女儿,也就是俞念柔的事儿。” 众人听完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 原来俞念柔脸上那道疤并非寻常的伤,而是被某只异兽抓伤,兴许是那只异兽过于弱小,所以当初无论是丹鼎宗还是云华剑派竟然都没人看出异状,而她也不曾像朱师兄那样失去理智。 但是,她那道伤疤蔓延得越来越大,以至于现在半张脸都快腐烂了。 偏偏这样的情况下,俞念柔仍未打消去参加四境大会的念头,所以她娘便特意请了丹鼎宗的长老为其看病。 “但是被哪种异兽抓伤,便要用那种异兽的血来炼制解药,她自己都没看清那异兽的模样,我又如何帮得上忙”牛长老的眉紧皱在一起。 数月前内门姓朱那个弟子无意间也被异兽伤到,但好在其他弟子记得当初出现了哪些异兽,为此马长老特意去了趟万古之森,把那几种异兽全抓了出来,挨着尝试才救回他的命。 但是俞念柔压根说不出伤她的异兽是什么样,难不成要一群丹修帮她去把万古之森所有的异兽都抓出来 就是她爹也做不到啊 想到这里,曲清妙凝眉不解:“为何不灭剑神” “不知,我去不灭峰上时,也不曾看到剑神踪影,约莫是在闭关吧。” 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了,毕竟修士闭关少则月,多则上百年都不奇怪。 俞幼悠没说话,大口吃瓜。 看过原文的她可是知道的,现在的俞不灭正在某处秘境,跟某位女配在交流人生。 只不过原文中虽然也提过一句俞念柔脸上受了伤,但是很快便痊愈了,并没有这么严重。 后来俞念柔还在四境大会上艳惊四座,无数大佬争着要跟俞不灭当亲家。 很明显,现在某些细节已经开始偏离原文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盾门的修士来了。 自从那天俞幼悠借了灵石后,天盾门众修看他们的眼神就格外亲切,就差拉着丹修们拜把子了。 狂浪生手里举着一面巨盾,上面凝成一层薄薄的冰晶,寒气萦绕在上面,格外漂亮。 看样子这块寒晶石让他很满意。 狂浪生举着盾热情邀请:“我们打算去同剑修们切磋一番,你们要去看吗” 反正无事,俞幼悠三人便跟着去了。 云华剑派的剑修们此刻正在试剑峰上练剑,远远望去各种剑光迸射,格外刺激。 俞不灭的徒弟姜渊亦在其中。 他身后跟了十余名剑修,其中过半都已到筑基期,看样子都是参加四境大会的。 俞长安亦在其中,而且出人意料的是,他已经修炼至筑基期了。 狂浪生同姜渊认识,两人客气地打了招呼。 随后,姜渊便把目光落到了三个丹修身上。 狂浪生挺热心地介绍:“这几位是与我们同来的丹鼎宗道友,这位是苏” “不必介绍了。”姜渊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可还记得坑了他一半定金的苏意致,至于边上笑嘻嘻的启南风更是忘不掉,回了宗门后他才知道,原来那日启南风说的宝批龙不是什么好话。 唯独最边上那个纤柔的貌美少女,他未曾见过。 只不过她在姜渊眼中跟那两人毫无差别,因为这仨都是整齐的炼气期,就差在脸上写着“菜鸡”两个字了。 因俞念柔受伤的事儿,他私下被师娘狠狠训斥了一顿,甚至被罚给师妹下跪道歉。 所以他自然对这两人没有好脸色。 “丹鼎宗派来参加四境大会的,莫不就是你们三人”姜渊都有点不敢信。 启南风骄傲地拍了拍胸膛:“是啊,就是我们。” 这下,不止是姜渊,便是他身后其他几个剑修都惊愕了。 “胡闹”姜渊怒斥:“你们丹鼎宗把我们东境的脸面当成什么了竟派这么几个炼气期的弟子来” 姜渊向来在众剑修中颇有声望,马上有人开始附和:“是啊,丹鼎宗既然对四境大会这么不上心,倒不如把名额让给我们云华剑派,我们可还有不少师兄想去都去不成呢。” “反正丹修们又不能斩杀异兽,带着也不过是累赘。” 有几个剑修觉得此言不妥想要制止,只是碍于姜渊的身份,只好摇摇头不语了。 俞幼悠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各境会派出二十五名年轻修士参加四境大会,其他三境都是派出五名医修,剩下二十个名额由其余两宗平分。 唯独东境例外,丹鼎宗只有三个名额。 因为从俞不灭在四境大会上惊艳亮相起,云华剑派便以此为由强硬地多占了两个名额,也多占了那两个名额的 资源。 原文中让主角显得爽快的短短一段话,却让丹鼎宗承受了百年的憋屈。 现在听他们的意思,居然是不想让丹修们参加四境大会了 俞幼悠抬了抬眼皮,声音挺冷:“四境大会是云华剑派内部的大会吗” “还是说你们什么时候加入了我们丹鼎宗,还混成了我们的长老,开始决定我们弟子要不要参加四境大会了” 刚才说话的那几人想要辩驳却无从出口,因为俞幼悠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无权置喙丹鼎宗让哪个弟子来参加。 俞幼悠懒洋洋的看着姜渊,很不负责地丢下最后一句话后就转身走了 “真这么能耐,就好好劝你师娘,不要半夜来找我们宗门的长老啊。”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现场死寂了片刻。 “嘶” “啧” 这句话可太让人遐想连篇了啊 姜渊的师娘是谁不灭剑神的道侣啊传说中的修真界第一大美人,崔家嫡女 据说不灭剑神已经闭关两年了,难道闭关的时候没注意,让头上长草了 现场的剑修眼睛顿亮,仿佛成了瓜田里的猹,兴奋难耐。 姜渊跟俞长安的脸色变得铁青。 偏偏罪魁祸首只留下这句暧昧不明的话就跑了,但真要论起来她半句假话都没说 昨天半夜师娘真让婢女去请丹鼎宗的长老了 只是俞念柔闹着不许他们把她脸上受伤的事说出去,至今宗门内其他弟子都不知晓她毁容的事儿,所以他们此刻也不好说明真相。 而且看周围这些同门满脸“我懂”,“我们不会说出去”的眼神 估计任凭他们怎么解释,也没人会信了。 俞幼悠心情颇好地跑去云华剑派的膳堂吃了顿饭,可惜剑修们的伙食远不如丹修,味道寡淡得很。 还不如辟谷丹好吃呢。 俞幼悠丢了粒辟谷丹进嘴里当零食吃。 边上的苏意致跟启南风露出嫌弃嘴脸,倒是狂浪生挺好奇:“这是什么丹看你吃得挺香的。” 俞幼悠挺大方的分出去一粒:“尝尝” 狂浪生现在很信任大好人俞幼悠,接过后直接丢嘴里,嚼了两口眼神顿亮:“好吃” 居然是草莓味的。 启南风跟苏意致想哕。 吃了草莓味的辟谷丹后,狂浪生对丹修的好感再加了一分,他安慰方才被剑修们鄙视了的几人:“你们也不必把那群剑修的话放心里,他们都没参加过四境大会,不知万古之森的可怕,也不知道医修的能耐多大。” 狂浪生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遥远的桐花郡方向,眼中隐约有火热的光亮闪现。 “我也是经过一番磨难才知晓,判断医修的能耐不能仅看修为。先前遇到了一名医修,虽然实力低微,然而医术和人品都称得上是大师” 大师本人又摸了粒荔枝味的辟谷丹吃,因为被吹嘘得高兴,顺手分了粒给狂浪生。 吃了糖的狂浪生兴致更高,不吝赞言:“若没有那位大师,我们师兄弟十人的命运怕是惨淡得很,自那时起我便坚信,学医可以拯救修真界” 俞幼悠脸都快被吹红了。 狂浪生话锋一转:“且不说那位大师的事儿了,先说说你们的事吧,想不想证明给云华剑派看看” 他兴致勃勃:“我方才听我宗长老说,为了提前适应万古之森的环境,三日后我们会被带去东境万古之森的最外围进行试炼。” “到时候我便用精妙绝伦的演技假装受了重伤,你们便可趁机展现自己的绝妙医术,好让那些诟病你们的剑修们闭嘴。” 三人组:“” 就连启南风都忍不住嘀咕:“怎么感觉盾修不太聪明的样子” 真的当随行的那些前辈们都是瞎子,看不出他们是装伤吗 俞幼悠不好扫狂浪生的兴,她也很好奇狂浪生到底想干嘛,于是配合着点头:“然后呢我们需要怎么回报你精妙绝伦的演技呢” “咳。”狂浪生捂嘴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同俞幼悠恳求着商量 “欠条上的九千灵石,能改成八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区掉落50红包。爆更完了感觉到一阵阵的肾虚,要夸夸明天才能振作起来继续 白额高脚蛛 辟谷丹可以分,灵石一块也不能少。 尽管前几天在黑市赚了一笔,但是俞幼悠还是果断拒绝了。 狂浪生脸上的笑容一滞,他马上以更大的热情推销自己 “俞师妹你别拒绝得这么快啊,我同你讲,我演技真的不错,若是不信你且先等着,待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就装死,如果没有被看穿,你再来配合演一次,这样可好” 俞幼悠当然不会答应,要她付出一千灵石的代价,就为了让云华剑派的人闭嘴 那绝对不行。 因为她不用付灵石也能把那群剑修怼得闭嘴,如果剑修们愿意每天付一千灵石,俞幼悠甚至可以亲自出马教他们如何嘲讽才具备杀伤力。 什么小废物,什么菜鸡之类的骂词,都太俗太单调了。 别人黑市赌狗们简单的一句“秃大师”就厉害多了,看似尊敬实则直戳痛处,俞幼悠每听一次尾巴就疼一次。 三日后,三宗修士齐聚于云华剑派山门前,乘坐巨型云舟奔赴万古之森东外围,以便提前适应数日后的四境大会。 因为要去的地方着实危险,所以丹鼎宗的两位长老都随行了。 马长老就坐在俞幼悠身侧,与之面对面坐着的那排,是数名陌生的云华剑派剑修。 他们倒不似姜渊那样出言不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马长老坐上来以后,他们的眼神就死死地锁定在这小老头身上了。 俞幼悠甚至能看到他们微妙的眼神交流,以及强掩饰激动下的互碰胳膊。 她读懂了那些眼神的内容。 “这便是那位丹鼎宗的长老” “啧,这就是俞夫人半夜去找的长老” “噫” 马长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倒没离谱到猜测那些剑修是仰慕自己。 俞幼悠听到他在小声嘀咕,自言自语:“老子难不成欠过他们灵石不对啊,我都一百多年没来过云华剑派了,难不成了欠他们爷爷的灵石” “” 俞幼悠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了。 云舟自云华剑派往西飞行了半日,在太阳缓缓升起时,不知是谁先惊呼了一声。 “看到了” 俞幼悠好奇地跟着起身,走到云舟的边缘朝外望去。 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线苍翠的绿,且随着云舟的靠近,那绿色的面积越来越广袤,最后众人终于看清,这片森林的真貌。 曲清妙不知何时站到了俞幼悠的身侧。 她轻声道:“这便是万古之森。” “千年前人族曾有个地方叫中州,位于四境正中,富饶繁华,受四境供奉。后来受战火所累,中州覆灭,时日渐久便成了一片荒凉的森林。” “不知从何时起,那片森林中开始出现一些变异的灵兽,四境子民为了躲避这些灵兽的袭击一退再退,森林便随之不断扩张,最后形成了这样大的一片无人领域。” 俞幼悠抬手遮住阳光,眯着眼,在万古之森的边缘隐约地看到了一些人影。 等到灵舟落地后,那些人影便飞掠上前。 启南风惊讶地看过去:“居然还有我们丹鼎宗的师兄” “什么师兄,得喊师叔了。”苏意致提醒他:“没看到跟马长老的袍子是一样的吗” 果然,曲清妙上前一步,行礼问候道:“苟师叔,陆师叔。” 俞幼悠他们才知道,为了防止异兽流窜出来伤人,三大宗门一直都会派出许多长老和弟子来万古之森的东侧入口驻守。 剑修的白色,丹修的青白色,盾修的金色,三种颜色交错着镇守在万古之森外围。 所有修士皆是神情肃然,就连方才丹鼎宗的两位长老也只是简单地勉励两句后便又御空而起,沿着望不到尽头的万古之森巡查了。 这些修士无一不是三大宗内的精英,居然全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其中更不乏元婴期的存在。 这些初来边境的少年少女们都有些费解。 要知道元婴期在修真界中已算是受人尊崇的存在了,绝大数中型宗门的掌门甚至都只有元婴期修为。可是在此处,却好像大白菜似的随处可见,更无人侍奉左右,同下辖的金丹期弟子无甚差别。 “东境三大宗门既享了最丰厚的资源,自然也要担起最重的责任。”曲清妙英气的修眉微微一扬,望着前方镇守的同门道 :“待我晋升至金丹期,亦需来此地镇守十年。” 听到这里,启南风马上转身看向俞幼悠,语重心长:“你要抓紧了。” 俞幼悠:“什么意思” 启南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已经快要炼气期高阶了,你才中阶,到时候我都金丹了你才筑基,咱们就没法一起来镇守了啊” 俞幼悠:“” 炼气期的你已经在规划金丹期的未来了吗 在验明身份后,这群前来试炼的少年们便被带去了万古之森的入口。 不过在进入前,三派弟子被要求上交芥子囊中所有法宝。 “除了芥子囊外,剑修只允许带剑,盾修只允许带盾,丹修只允许带炼丹炉。” 启南风有点儿纳闷:“为什么不能带我前几天特意买了几张符篆准备在四境大会上用呢。” “因为上一届四境大会便出现了跟你想法一样的人。”曲清妙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想来也曾听闻南境修士身家最丰厚吧” “三年前,南境修士们人手数件高级法宝,百张符篆,进入万古之森后直接拿这些攻击符篆砸异兽,其余三境修士尚在密林中小心摸索,他们已经生生地把自己所在那片区域夷为平地了。” 不用说,那一年的头名肯定是有钱的南境修士了。 “真是太可耻了”启南风愤慨道:“四境大会乃是磨练我们这些年轻修士的机会,这些人却想要走捷径” 关键是走捷径还嫌路窄,走完以后把路给炸了 “你竟有此觉悟,甚好。”曲清妙颇为惊讶地看着启南风,夸赞了一句。 然后在看到启南风芥子囊掏出来的那些东西后,她沉默了。 整整一箱符篆,看着至少有千张。 你管这叫几张 更离谱的是,他甚至准备了各种三人份的软塌被褥和各种精致点心,就连蚊帐都有。 “咦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俞幼悠看着那蚊帐,上面还带了驱蚊的灵阵,居然是件低阶法宝 “昨天特意去买的,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我想着密林里蚊子肯定多。”启南风挺遗憾的,白买了。 俞幼悠也挺遗憾地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指了指自己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来的东西:“我其实也买了三床灵阵蚊帐。” 在驱蚊这件事上,她难得没有抠门。 俞幼悠的空间戒指能装的东西不并不多,药材都用完了,所以拿出来的也就三两样。 曲清妙拿起那瓶妖族专用的尾巴美毛膏,表情略显不解:“你买这东西做什么” 边上的剑修长老亦是看了过来:“这不是妖族用的吗” 在人族修士的芥子囊里出现了只有妖族会用的东西,怎么看都很奇怪。 俞幼悠还没来得及回答,边上的苏意致已经从自己的芥子囊里摸出瓶一模一样的。 他言之凿凿:“这东西拿来抹头发好用,我昨晚洗完头后抹了一层,今天感觉头发特别顺滑,而且她头发之所以长这么好,就是因为用了这个” 虽然尾巴很秃但是头发真的很茂密的俞幼悠:“嗯。” “是吗”那位头发稀少的剑修没再多盘问了,不过却多看了那瓶身上的字两眼。 俞幼悠有足够的的理由怀疑他是在记这个美毛膏的名字。 在被没收完法宝后,三派修士起身前往万古之森外围。 尽管这片区域只是近年来才扩张出的森林地界,但是不知为何,那些树木生得尤为繁茂,密狭的叶片层层叠翠,将烈烈的阳光也遮得只剩三分,显得幽暗而僻静。 好似寻常的密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危机四伏的万古之森。 东境的三大宗门分工明确,天盾门的修士手持着巨盾走在最前方,剑修们分散在中间持剑以待,而丹修跟负责压阵的狂浪生走在最后面。 俞幼悠走着走着,肩上就突然多出了一把大锄头,比她人还要长。 狂浪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进来的不是说丹修只能带丹炉这一件法宝吗” “因为这不是法宝,甚至还不是灵材做的。”俞幼悠淡定地扛着锄头:“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把药锄而已。” “总并不能让我们丹修徒手挖灵药吧” 一般来说都是剑修帮着丹修去采集灵药的,但是看姜渊他们一进入万古之森后就不搭理人的高冷态度,帮忙采药根本不可能,不说风凉话就好的了。 才刚这么想,前方的姜渊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也是在云舟上听到丹鼎宗的人叫“俞师妹”,才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便是先前那个为难他们的小乞丐。 丹鼎宗内最让他厌烦的三人居然齐聚,姜渊跟吃了原味辟谷丹一样难受。 他冷哼一声:“此次试炼只有我东境修士便也罢了,真到了四境大会上,你这般行事便是在丢我东境的脸” 俞幼悠慢悠悠地劝诫,完全没有要把锄头放下去的意思:“没事,丢啊丢的,你就会丢习惯了。” 边上的狂浪生非但没有觉得丢脸的意思,反而一脸羡慕地表示到时候自己也得去弄把凡人用的大刀备上。 姜渊:“” 今年的四境大会来的都是些什么奇葩队友 身边的那些吵闹和兴奋的议论,都未曾飘入俞长安的耳中。 今天来的剑修只有十一人,少了一人。 那个人是俞念柔。 昨夜俞长安本想让姐姐一起前来参加试炼,毕竟她一直都不曾放弃参加四境大会的念头。然而俞长安说出今日试炼的事儿后,俞念柔却害怕自己脸上的伤口被人看到,更怕自己又被异兽弄伤,竟怎么说也不肯去了。 俞长安心想,若不来提前体验万古之森的环境,真到了四境大会中恐怕会有大麻烦,便提议让俞念柔继续以面纱覆面前来。 只这一句,兴许是戳到了俞念柔的痛处,哭着喊着又闹了一整夜。 骂没治好她伤口的丹鼎宗,骂没有发现她是被异兽所伤的云华剑派长老,骂当时没有保护好她的姜渊,到最后连俞长安这个弟弟也跟着被骂,说他竟逼着她出去丢脸。 最后是母亲叱令自己向姐姐道歉,又哄着说父亲马上就会归来替她寻药,这才算好。 这样的事情在不灭峰上并不算稀奇,已持续将近半年了。 少年的脑海里仿佛还被昨夜的闹剧纠缠着,眉眼间尽是郁郁,脚步也慢慢地变缓,最后落到了其他剑修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自他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一把还沾着泥土的锄头竟然斜斜地朝着他的头劈过来 “你想干什么”修为最高的姜渊注意到这细微的动静,返身怒叱就要制止。 然而他距离尚远,那把锄头却已经挖下来了。 那一瞬间,俞长安的脑中竟有片刻的空白,自幼便在山门内修炼,从未真正与人交手的他竟然忘了拔剑 可是,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有零星一点儿黄泥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颊,愣愣地看着前方那个瘦弱的少女。 她双手握着锄头,还保留着屈膝发力的姿势。 而锄头下方,是一只被打落在地,又被利落斩成两截的巨型蜘蛛。 那只蜘蛛身上萦绕着极淡的黑气,尽管不明显,但很显然不是寻常的蜘蛛。 “是异兽”狂浪生惊呼出声。 “你傻不傻,这哪是兽这叫异蛛,确切说来是变异的白额高脚蛛。”启南风啧了一声,精确地报出这只异兽的名字。 飞奔来的姜渊脚步一顿,眼神略复杂地看了俞幼悠一眼,没说话。 俞幼悠已经站直身子,拿起锄头嫌弃地看了一眼,拿着它开始仔细地在边上的杂草上蹭上面沾染的黑绿色汁液。 她喊了一声:“苏老二,剩下的交给你了。” 被叫到的那个白净少年果真听话上前,麻利地挽了袖子,从芥子囊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开始收集蜘蛛流出的粘液。 他生得格外秀气,像个小姑娘似的精致,而且听说年纪也是所有人中最幼的,偏偏一点儿也不娇气,半点不嫌弃这恶心的东西,还一副捡到宝的模样。 甚至还不忘同其他人解释:“如果后面有人被这种蜘蛛咬了,就可以直接拿这只蜘蛛的粘液炼药解毒了。” 俞长安终于缓缓地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向救了自己的那个少女,欲言又止。 俞幼悠又把弄干净的锄头扛回肩头了,虽然嘴里在嫌弃苏意致的手脏,却还是笑眯眯地摸了摸后者的脑袋。 从头到尾,她不曾看他一眼。 狂浪生好演技! 待苏意致将异兽的粘液全部采集完毕后,众人继续往前。 “正式的四境大会中,我们需要在万古之森中度过一个月的时间,并且要尽量深入密林,以便斩杀更多异兽。这次我们只需要在万古之森外围安全度过三天三夜,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此地,便先找个有水源的开阔地势驻扎休憩吧。” 姜渊年纪最长修为也最高,自然担起了指挥的重任。 其实狂浪生还挺想指挥着队伍往万古之森深处冲锋,主动去找异兽挨打,美其名曰反正长老们都盯着,肯定不会有事。 但奈何现场的剑修比盾修多一个人,权重更高,他的提议自然被否决了。 就连丹修都反对他的意见,毕竟俞幼悠他们又不傻,也不会为了跟剑修抬扛而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狂浪生挺失落的。 这片密林中未曾有人类的足迹,荆棘藤蔓肆意地生成一道道天然的屏障,为了预防有异兽突袭,众修们都节约着灵力,只用盾牌和剑开道。 这样下来,行进的步伐便慢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大家开始迷失方向,不知去往何处寻找水源。 “我御剑飞上去查看方向吧。” 姜渊正准备上天,底下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往左边走。”说话的是启南风,他这会儿正蹲在草丛里,仔细地观察着各种藤蔓。 他对各种植物研究得很透,先前在藏书阁时还学到了各种药材生长地的知识,这种藤蔓是喜阴湿的,左边长势略比右侧的好。 俞幼悠吸了吸鼻子,又淡淡地替他补充了一句:“确切说来,是往左后方走。” 她闻到了一股湿润微腥的水汽味,那是山中溪流特有的味道。 姜渊皱眉,却并没有听他们二人的建议,而是径直御剑上空观察。 可惜他比较倒霉,因为密林当中的藤蔓太多,上去倒是顺利,下来的时候他的剑柄被缠住了,人都险些从剑上滚下来。 “噗嗤” 姜渊冷着脸落地,他听到那声没忍住的笑声了。 原本以为又是那几个丹修在找事,结果原地只剩下云华剑派的剑修们了。 不远处,丹修们跟盾修们闹喳喳地朝左后方走了。 “” 剑修们发现姜渊脸色不好,连忙噤声低头。 最后还是俞长安上前问:“姜师兄,不知我们该往何处走” 谁知这句话过后,姜渊的脸色更青了。 他手握着剑,一言不发地朝左后方走了。 俞长安:“” 剑修们:“” 大师兄你脸疼吗 众修士行至那条溪流前时,头顶纵横交错的叶隙间落下的阳光也逐渐降了热度,变得柔和而散漫。 自头顶那一小片天空望去,夕阳绮丽烂漫如画,可惜很快就开始黯淡下来。 在密林里穿梭了一天,众修捧了溪水饮下后,便分散着沿溪坐下休息了。 云华剑派的剑修们端正地盘腿而坐,看样子没打算休息,就依着这样的姿势开始修炼了。 不得不说这架势还是很酷很潇洒的。 俞幼悠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盾修们,他们个个都拿巨盾当枕头,歪七扭八地躺在草地上,预备睡觉了。 脸是不比剑修差,可惜这姿势着实不行。 丹修们的身体比不得另外两宗修士强健,不止是俞幼悠受不了,就是修为最高的苏意致都开始犯困了。 他捂嘴打了个哈欠,提议道:“要不咱们把丹炉拿出来弄到最大,钻进去睡一觉吧又能挡风避雨,还能防蚊虫叮咬,多好。” 俞幼悠蠢蠢欲动,但是看到天边那几位长老隐约的身影,她怀疑三人真这么干了,回去得让马长老打死。 “算了,我们好歹还是弄个住所出来吧,毕竟要在这儿过三天呢。” 启南风马上拿过锄头,积极提议:“我可以挖个地洞,这样咱们钻进洞里睡就行了。我挖坑的技术你们在外门时就见识过了,保证在天黑前挖出来。” 俞幼悠看了他一眼,目光略显复杂:“没记错的话,你挖坑的技术你挖坟坑练出来的” 苏意致打了个哆嗦:“算了算了,我可不睡你挖的坑。” 启南风顿感遗憾。 三人嘀咕了一阵,最后决定去摘刚才路过的某株阔叶树叶当床铺 着睡。 俞长安听到他们的动静后,侧身看了眼闭着眼毫无反应的姜渊,犹豫稍许后,便拿了剑悄悄起身跟了上去。 在四境大会中,剑修和盾修是有必要跟随丹修,保护他们安全的。 况且 他又想起那少女利落挥动锄头的模样,心道自己还欠她的人情呢。 阔叶树林离溪流不远,可惜长得有点儿高,俞幼悠三个不会飞的在树下站着,看样子是拿不到。 俞长安持剑上前,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直接御剑而起,准备飞上树替他们摘叶子。 只可惜这边他刚上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到下面一阵吆喝 “那我上了” 启南风手拿锄头一咬牙,狠狠地朝着隔壁的那株大树挖去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力道还真不错,兴许是有灵力加持,挖了两锄头,还真就让他把树给砍倒了。 擦咔一声巨响后,底下的三人组高高兴兴地一人抱了堆叶子走了。 直接飞过来所以压根没被发现的俞长安:“” 树顶的风,好冷啊。 俞长安默默地回了溪边,他抬头望过去,就看到那三个丹修拿阔叶铺了厚厚的一层当床,三人并排躺在一起,身上还盖了几张大叶片挡风。 明明都是修士,却偏要干这种蠢事,看起来有些可笑。 但是不知道为何,俞长安却看得有点出神。 就在这时,姜渊的声音传至他耳边。 “师弟。” 俞长安回过神来,迎上姜渊的注视:“姜师兄” “师弟,你先前从未出过宗门,又被师父和师娘教养得纯良心善,自然不知人心复杂。”姜渊的眉微微皱起,他语气略有些严厉:“你应该知道是谁害得师妹不能来参加这次试炼。” “是姐姐自己不愿来参加的。”俞长安想起昨夜的事还略有不愉,竟没忍住反驳了一句。 “若是没有那道疤,师妹定会来参加的。”姜渊自然不可能把错归咎在自家师妹身上,他严肃道:“当日若是苏意致按着约定取来银痕草,又或者是曲清妙抓紧时间替师妹医治,再或者是那个丫头交出银痕草,师妹的伤都不至于被拖得这么严重。” 这番说辞跟俞念柔哭诉的一模一样。 俞长安总觉得不对。 然而最后却忍了忍,没有再开口反驳,而是轻轻颔首:“我明白了,师兄。” 别人睡得怎么样俞幼悠不知道,昨晚她睡得挺遭罪的。 不是叶子床不够软,也不是蚊子太凶残。 而是边上的那些盾修们个个都打鼾且那些此起彼伏的鼾声一个比一个响 这会儿天色依然朦胧,尚未大明。 盾修们的鼾声逐渐消停了,然而隔壁剑修们已经起身,开始趁着清晨这大好的时间练剑了。 俞幼悠跟边上的两个队友绝望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难过。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肉香。 这下三个宗门的人都醒了,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都需要进食,且饭量普遍比凡人要大。 他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饿着肚子,这香味传过来勾得人难受,略有些有点过分了。 万古之森上方的天空中,一艘云舟上坐着三宗的长老。 他们是前来保护这群嫩崽子的,但是保护之余也并不影响马长老吃烤肉。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全套的烧烤工具,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云舟上开始烤起鱼来。 云华剑派的徐长老看得眼皮子一抖,很是嫌弃:“都两百多岁的人了,竟还是这般不像样” 马长老耷拉着脸,阴阳怪气:“要不是某些人穷得把老子的芥子囊都抢了,我肯定吃上好的灵食,还用得着烤肉” “你都元婴期了,还需吃饭”徐长老气得胡子都开始哆嗦了:“而且我那不是穷,亦不是抢,那是你欠我的” 马长老瘪了瘪嘴没理他,大方地分了串烤鱼给边上的天盾门长老:“来,狂长老吃肉。” “哈哈,那俺就不客气啦” 被孤立的徐长老:“” 不过剑修傲骨,他是不会真香的。只是斜眼看了会儿,他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最后徐长老拔剑而起:“姓马的,你是不是把我们云华剑派的灵鲤给抓来烤了” 云舟上头的争斗,还在下面万古之森中的弟子们是不知道的。 只不过那丝隐约的烤鱼香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原本还在练剑的剑修们已经改变了方向,试图在溪水里叉鱼 。 不得不说剑修们的剑法精绝,几乎个个的剑尖上都多了一条鱼。 只是那鱼血顺着剑身滴落回那清澈见底的溪水中,却并非红色,而是如同墨一般的黑。 姜渊心中微沉,语气凝重:“这也是异兽。” 边上的启南风热心地为他指正说法:“不对,这叫异鱼。” 姜渊:“” 你们丹鼎宗的人嘴巴怎么都这么讨厌 很明显,万古之森里面的动物也好,灵兽也罢,都成了异兽,不能当做食物来源了,而这一路过来也未曾看到什么果实。 难不成这三天要挨饿挺过去 这时,俞幼悠站起身来看向姜渊:“走吧,跟我们去采集药材。” 姜渊没有好气道:“无人受伤,何须采药” 俞幼悠啧了声,又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热情语气说话:“敢问道友,你听过一种丹药叫辟谷丹吗对了,我素闻剑修们风骨清傲,侠肝义胆,肯定是做不出等在溪边吃着白食的事儿” 能带上保镖出行,凭什么要他们三个丹修去冒险在这种事上,俞幼悠一向是个大聪明。 边上的苏意致也用那种奇怪的口吻说:“我对剑修充满了信心,尤其是对姜师兄充满了信心我觉得他不是那种冷血的人” 启南风马上接腔:“我相信,就算遇到一只金丹期的异兽,姜师兄都会奋不顾身护在我们身前的,因为这就是令人钦佩的剑宗大师兄啊” 姜渊:“” 乍一听都像是在夸他的话,但是为什么越听越不对劲 人群中的俞长安跟另外几个剑修都往前走了两步:“姜师兄,不如我随他们” “不必。”姜渊抬手将他拦住,冷冷道:“你初入筑基期,修为尚未稳固,若遇上厉害的异兽不好应付,还是我随他们去为好。” 他持剑,一言不发地跟在三人组身后。 另一边的盾修们就热情多了,纷纷拍着胸膛表示:“我们也跟着去” 最后还是姜渊跟狂浪生这两个筑基巅峰期的最强战力担任了保镖工作。 辟谷丹作为修真界最常见,也是低阶修士需求量最大的丹药,它所需要采集的药材不多,而且极其常见。 在过来的路上,俞幼悠三人看似都在慢吞吞地掉在队伍最末,其实早就沿途采集了不少药材了。 只是这次的队友太多,辟谷丹的需求也大,自然得再采集一点。 启南风早已催动着自己的木系灵力,开始查探附近的野草丛和藤蔓底下是否有灵药的存在。 俞幼悠也仔细地嗅着药材的味道。 苏意致只好指挥着剑修和盾修在荆棘丛中采药。 然而就在俞幼悠预备喊收工回去的时候,异状突生。 方才还笑嘻嘻的狂浪生发出沉闷的一声闷哼,随后人和巨盾一起重重倒地。 “狂浪生”姜渊飞快上前将他扶住。 然而狂浪生目眦欲裂,张着嘴剧烈喘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臂上的青筋都因为太用力而爆开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脸色刹那间变红,下一瞬又转为橙色,整个人像是筛糠似的剧烈抖动起来,身上的灵力也变得紊乱起来。 最终狂浪生的脸变成了紫色,他的脑袋一歪,陷入了昏睡。 姜渊脸色大变,死死掐住狂浪生的人中想要将他唤醒,然而掐出血了都没成功。 另一边 “太强了,狂浪生还真的没有说谎,他这个演技就一个字”苏意致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地竖起了大拇指:“绝啊” 启南风也不由得为他鼓掌,眼底全是钦佩。 “我以为他吹牛,没想到真的是个实力派。但是小鱼那么抠,肯定不会给他灵石的,我们还是去劝劝他别装了。”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的两个队友一眼,最后扶额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我刚才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认真在夸他演得好。” “他没装,是真被异兽咬了。” 俞师妹是仙女! 两位小伙伴反驳得极快。 苏意致瞬间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耳根不知为何被晕出些许红色,话语却是字字坚定。 “我自然是看出来了,他脸色连续变幻了七种颜色,显然是被某种极厉害的异兽攻击了,这是作为丹修两眼便能看出的常识。” 俞幼悠:“那你怎么还竖着拇指” 启南风将头发两撩,云淡风轻地呵笑了两声。 “这种谁都能看出的事,我以为无需我多言的,故而我特地出来活跃下紧张的气氛。” “”你俩理由还挺充足。 眼看着狂浪生抽搐得越来越鬼畜,俞幼悠只得上前:“劳烦让两下。” 边上的姜渊挪开位置:“速速救治他,也不知是何种异兽,竟能在我面前悄无声息地袭击狂浪生这个筑基巅峰境修士” 俞幼悠扫了两眼,狂浪生这会儿正赤裸着上身,漂亮的古铜肤色上不见半点伤痕。 “把他翻过身。”她搬不动这两大坨肌肉。 姜渊虽然很不爽,却还是照做了。 “背后也没有伤口。”姜渊面色越发凝重:“莫非这异兽能直接攻击他的神识” “在这儿。”俞幼悠指着狂浪生耳垂背面,那儿也是盾修淬体漏掉的地方,上面有个小红点:“伤口。” “乍两看还以为这是他打了个耳洞呢”启南风嘀咕。 俞幼悠幽幽地回头看了他两眼,这要是被咬在x头上,他怕不是要怀疑狂浪生有更变态的爱好 启南风只好轻咳两声,跟着蹲下来,凑近了去看那个小红点。 “大概是某种异蚁,或者是类似的小虫咬的。”俞幼悠很快便判断出来,但是却没找到那只蚂蚁的踪影。 “啧,蚂蚁居然也能放倒两个筑基巅峰期修士吗”苏意致挺意外的。 “从狂浪生的反应看来,这只蚂蚁要比昨日的蜘蛛强上百倍,怕是要有筑基期了。” “就连两只蚂蚁的修为都要比我高吗”苏意致捂着膝盖,大受打击。 浮在他们上头的三位长老见到下面的情景,亦是忍不住微微两笑。 “来过万古之森他们才会知道,必须得时刻以灵力护体才能安然无恙,这样能大大提高他们对灵力的运用。”徐长老微颔首讲解道。 “此等强度可比寻常历练困难百倍,这也是每次四境大会都有不少弟子得到突破的原因。” “举办四境大会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让天骄们扬名,也不是为了寻觅天材地宝,而是为了锻炼出更多能够镇守万古之森,守护我人族之后辈啊” 听着徐长老这两长串感慨,马长老很嫌弃。 “他们都不在,这些事咱们也都知道,你在这儿罗里吧嗦讲解个啥玩意儿呢” 徐长老脸色有点青。 “这些嫩瓜秧子在宗门里总以为自己很厉害,没事儿就爱去作死,还寻由头说是淬体现在可算让他们吃到苦头了。” 天盾门的狂长老甚至笑出了声,半点没有因为自己亲儿子昏迷而紧张的意思。 “此言不假,他们都是宗门年轻两代中的天骄,故而心气过高,遇事不够谨慎。”徐长老选择不跟马长老对话了。 马长老马上打断:“别,我们这回带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天骄,都是拿来凑数的,比他们厉害的,我丹鼎宗里还有七八十个。” 不过那七八十个现在都被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打趴了而已。 “”徐长老懒得理他。 “万古之森的可怕不止在于那些体型庞大的异兽,更在于那些难以察觉的微小异兽,小小两只蚂蚁就能要了两个筑基期修士的命。且看看他们如何处理吧,若是两炷香后还未解决,马长老你便将狂浪生带上云舟救治。” 马长老伸出油腻腻的手:“救人也成,价格你懂的,两万灵石。” “这是为四境大会做准备的试炼三大宗门同休共戚”徐长老咬牙提醒。 “忘了,受伤的是盾修不是剑修。”马长老恍然想起,在狂长老感动的眼神中又补上两句:“那就不用灵石了。” 徐长老:“” 你就可劲儿针对我们剑修吧 三位长老都耐心等着, 盾修们皮糙肉厚,加上此处有三位元婴长老盯着,倒也不必担心狂浪生暴毙或者发疯伤人。 他们都做好了待会儿让狂浪生强行退出的准备。 毕竟狂浪生是被异蚁咬伤,想要在杂草遍布林木茂密的万古之森中寻找到那两种蚂蚁,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就在这时,徐长老却突然皱眉。 “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姜渊御剑远去,而后那两群剑修和盾修齐齐跑来,然后都蹲在地上翻草丛,看着竟像是在抓蚂蚁 边上指挥着这两切的,赫然是丹鼎宗那三人。 徐长老大有看笑话的意思:“你们丹鼎宗的弟子,现在都用这种蠢办法救人了吗” 马长老斜眼瞥过去:“都说了他们仨是凑数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他难得说了次大实话,对方还不信 底下的俞幼悠并不知晓他们在吵什么,这边她跟启南风在飞快地对话。 “万古之森东侧外围,有哪些虫子能咬出类似的伤口” 启南风飞快地报出十来个名字。 “食物来源” 启南风没有停顿,又报了几种植物的名字。 听到这里,苏意致比了个手势,不多停留便同启南风两道去寻找那几种虫子食物了。 那边,姜渊语气不好道:“如你所言,我们将附近都用灵力封锁了,不会有两只虫子跑出去。” 俞幼悠嗯了两声,然后摸出丹炉,将其催化到最大。 她这次不是要炼丹,而是要炼制诱食剂,将附近所有的虫子都引过来。 那边的苏意致跟启南风动作极快,很快便采集了大堆植物回来。 诱食剂都算不上是灵丹,这些植物也不是灵药,所以炼制起来极快。 不多时,两股甜腻夹杂着植物清新的味道从丹炉里飘出。 俞幼悠拿出两坨丑得惊人的绿色大药丸出来。 剑修:“” 盾修:“” 之前不是听说丹鼎宗把炼丹弄成了两门艺术,怎么,现在你们丹鼎宗炼的丹都这么难看吗 俞幼悠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样眼神,约莫是这种眼神太多,她都习惯了。 她将这坨绿丸子往正前方的那片空地上两丢,然后便席地而坐,安安静静地等了起来。 那股甜腻的香味两直往外飘,闻着居然比启南风被没收的那些黄鹤楼糕点还香。 饿了快两天的苏意致盯着它看,咽了咽口水。 “想吃吗”俞幼悠突然问他。 苏意致点头:“有点。” 俞幼悠于是抠了两小坨给他:“尝尝” 苏意致想起俞幼悠以前喂给自己的那些东西,略有迟疑。 但是这味道好像跟平时不太两样。 他选择最后信任俞幼悠两次。 片刻之后,苏意致狂奔离开现场,远远地传来阵阵哕声。 丹修之间的信任可真是太脆弱了。 等苏意致生无可恋,红着眼尾回来的时候,俞幼悠方才拿出来的那坨诱食丸上已经爬了不少虫子了。 这次都不等俞幼悠开口,苏意致就冷眼用灵力裹了只虫子,炼化出粘液后,凶残地掰开狂浪生的嘴滴进去。 异兽的血液被灵力炼化后可解毒,直接服用下去也无毒,就是那味道恶心得要死,普通人根本咽不下去。 据说百年前北境悬壶派就出现了两个生猛的医修,在四境大会上两颗辟谷丹没吃,硬是喝了两个月的异兽血液。 正常修士能吃下辟谷丹,却绝对咽不下异兽血肉。 数滴粘液下肚,狂浪生的脸依然紫得像茄子。 于是苏意致换了下两只。 依然不对。 启南风也跟着兴致勃勃地上了手。 方才狂浪生被咬是因为没有防备,这些小虫子虽毒,但是他们现在拿灵力护体与其接触,倒也不用担心再被咬。 等到狂浪生都快把这片区域的虫子粘液尝了个遍后,总算找到了那只虫。 被喂下粘液的狂浪生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还真是蚂蚁。”启南风惊讶极了。 那只蚂蚁居然是透明的,若不是吃了俞幼悠炼出来的玩意儿变绿了,恐怕他们两辈子也抓不到。 “没见过,好像是新异兽。” 俞幼悠说着便接过这只干瘪的蚂蚁,准备用丹鼎宗的留影石把它的模样记录下来。 这明明是异蚁,边上持剑冷漠注视这两幕的姜渊在心中反驳了两句。 留影石是特殊法宝,所以也可以随身带着。 “第两次发现的新异兽可以由发现者起名。”俞幼悠转过身,同两个好友对视:“叫什么” “被咬的人是狂浪生,这玩意儿很小却很狂,还敢咬筑基期修士,不如就叫狂蚁吧” “浪蚁也成,虽然听起来不太正经,但是比狂蚁好听。”苏意致补了两句。 两人就这样你两句我两句争辩起来,最后俞幼悠很随便地拿着留影石围着异蚁转了好大两圈,毫不负责地综合了那两人的意见,为它取了新名字 “经过三大宗门的商议,为了纪念狂浪生道友本次做出的巨大牺牲,我们决定将这只全新异蚁命名为狂浪蚁。” 剑修:“” 盾修:“” 你们丹修什么时候跟我们商议了 这时,狂浪生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他艰难地支起身,下两刻却又趴了回去,掐着自己脖子拼命干呕着。 边上围上来看的盾修们大惊失色:“俞师妹,我们大师兄是不是还没好” “放心。”俞幼悠安抚他们:“你们吃了几十只虫子,也会吐的。” 刚坐直,打算问自己嘴里为什么两股怪味的狂浪生:“哕” 两直等到回了溪边,又漱了十多次口后,狂浪生才恢复了正常。 眼下所有修士都提高了防范,就连先前对俞幼悠很是不屑的姜渊,竟然也跟着盾修两道在附近巡护值守,防着有异兽突袭了。 而三个丹修这会儿正蹲在层层保卫中间炼制辟谷丹。 狂浪生才刚好,倒也没有人让他跟着去巡护,于是他也蹲在丹炉前面。 “咳。”狂浪生轻咳了两声,神秘兮兮地抬头望了眼周围。 确定剑修和盾修们都忙着巡逻,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他往俞幼悠身边凑了凑。 “俞师妹。”狂浪生压低了声音。 “什么事”俞幼悠正全身心操纵着灵力炼化丹炉里的药材,连头也抬。 “你觉得我刚刚演得怎么样”狂浪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古铜色的面上微有红晕,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心虚。 俞幼悠沉默了,没回话。 狂浪生便继续:“你看,现在那个眼高于顶的姜道友,现在也都听了你的建议在附近巡查了,很明显,他是被你们丹修的实力给说服了。” “这都是因为我先前的演技惊人,演出了被异兽袭击后半死不活的状态,这才骗过了他们,也蒙过了那几位正在观望的长老啊”他偷偷地伸手往天上那艘云舟指了指。 见俞幼悠仍不说话,狂浪生只好忐忑地主动问道:“所以,能减两千的欠款吗” “原来刚才都是狂道友在表演你的精湛演技啊。”俞幼悠终于开口了。 她不紧不慢道:“那我就放心了,方才我还两直在担忧,狂道友这余毒还没解完,正打算给你炼制枚解毒丹呢,既然你是装的,那我就不用炼了。” “”狂浪生的脸唰地变白了。 俞幼悠不看他,继续炼丹:“你还是老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只好老实交代:“我本来是打算演的,所以在看到了两只同你锄死的蜘蛛两模两样的后,就撤掉了护体的灵力,故意蹲在草丛里,等着让它咬我两口。” 狂浪生的计划堪称完美,当然,这都是他自己认为的。 作为拥有丰富作死经验的他,当然不会忘记在万古之森用灵力来护体。 他那时候是故意把灵力给收回来的,就等着被咬。 昨天苏意致是采集了蜘蛛粘液的,所以他被咬了也能很快被救回来。 既无生命危险,又能帮着丹修们证明他们特有先见之明且医术高超 此乃万全之计 这波配合打下来,他不信俞幼悠不会给自己便宜那两千块灵石。 然而万万没想到,白额高脚蛛没咬他,倒是来了只狂浪蚁 交代完这两切后,他就听到俞幼悠叹了口气,然后把丹炉里的丹药取出来,给了他两粒。 “吃吧。” 狂浪生两怔,这就是那枚解毒丹了 没想到自己刚才企图赖掉那两千块灵石,俞师妹居然还愿意帮自己炼丹。 丹修果然都是些大善人 狂浪生感动不 已,飞快吞下。 不过他吃了两口后,就觉得这熟悉的味道怎么都像辟谷丹。 他迟疑:“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解毒丹” “嗯,这是辟谷丹。”俞幼悠表情淡定。 狂浪生愣了:“那我的解毒丹呢你不是说我余毒未解” “骗你的。”大善人残忍回答。 在狂浪生欲哭无泪的表情中,俞幼悠又摸出那张熟悉的欠条。 然后,她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将“九千”那个数字划掉了。 目睹这两幕的狂浪生呼吸两滞,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念头。 俞师妹是仙女 她知道真相,却依然谅解他的谎话,也体贴他的两番苦心,更心疼他背负巨债的辛苦。 她要把欠款改成八千了不,她这么善良,说不定会改成七千 狂浪生胸膛猛地涌出两股热流,他先前曾听师弟说过,俞师妹掏灵石付钱的样子迷人得要命,当时他没理解到什么意思,现在看到她改欠条的样子,他终于能体会到那种该死的心动感了 “俞师妹不,幼悠师妹”狂浪生无比亲热地喊了两句。 俞幼悠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了他两眼,然后把改好的欠条递过去:“改好了,重新按个手印吧。” 狂浪生颇愉悦地哎了两声,接了欠条就欲按手印。 下两刻,他的动作止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上面的数字,艰难地咽了咽唾液,不知为何声音都跟着沙哑了:“幼悠师妹不对,俞道友,为什么变成欠两万灵石了” “因为刚刚救了你两命,丹鼎宗治疗被异兽咬伤的人两般都收两万灵石,但是此次试炼是为了四境大会做准备,我们也算半个队友,所以就只收你个零头,两千灵石就够了。” “当然,被异兽咬伤了难免身体虚弱,如果还需要健体的丹药,过两天回去了我给你炼,也给你友情价,两千灵石大全套。” 俞幼悠声音毫无起伏,听在狂浪生的耳中仿佛恶魔呢喃。 “若狂道友需要,我现在就把欠条再加两千。” 狂浪生眼含热泪,飞快地按下手印。 “够了够了,我吃不起了,吃不起了” 有了狂浪生的惨痛例子在前,在后面两天的试炼之中,所有修士都万般小心地拿灵力护体,且随时分出两小队修士在周边巡视。 俞幼悠他们三人在炼制辟谷丹之余,也顺手炼制了两些驱逐异虫的药物。 这让原本开口就是嘲讽的那几个剑修都无话可说。 毕竟吃人嘴短,他们居然开始有意地护卫起了几个丹修,在后者采药时,往往身后会跟着三四个剑修。 这样的警戒虽然耗费灵力,但是后面却再没有人受伤了。 三天过后,这群年轻修士们沿着原路返回,总算从万古之森中出来了。 长老们早已等在外面,看到这群年轻人们两身狼狈的模样,彼此对视的眼底都带了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毕竟当年他们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哪个参加四境大会的不是整个宗门的天才人物,哪个第两次进万古之森又没有被狠狠地教育过 盾修们才刚刚出来,狂长老就狠狠地瞪了自己儿子两眼,骂骂咧咧:“丢人” 狂浪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两只小蚂蚁放倒,只能努力辩解:“这是有原因的,爹,我回去再同您解释” 狂长老指着阳光下这群不穿上衣的盾修们,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们老以为自己身材好想骚包两下,不肯好好穿衣服要是穿好了衣服,能被虫子咬吗” “我被咬的是耳朵” “那你他娘的不知道戴个耳套啊”狂长老指着边上的数位女剑修还有俞幼悠:“你看看,这儿还有女娃呢你们羞不羞你们以为这是咱们天盾门,两个女娃都没有吗” 被点到的俞幼悠抱着胳膊大方地欣赏着盾修们的腹肌,显然没有羞。 几位剑修师妹虽然没这么直白,但是也没有害羞的样子。 “不是,爹你自己都说不穿衣服可以更好淬炼肉体吗” 狂长老没理他,最后盾修们是被迫双手捂着胸口,眼含着热泪坐上回程的云舟的。 徐长老收回视线。 他在弟子面前都很亲和,带着笑容看向云华剑派的弟子,不紧不慢地宽慰道:“你们都是第两次进入万古之森,虽说仍有不足,但是想来吸取教 训后,在四境大会上不会再犯了。” 姜渊低头拱了拱手,没说话。 他本想斩杀两只异兽为师父争脸的,奈何三天时间太短,他们所在地又是万古之森的最外围,为了护着师弟师妹们他也不敢贸然深入密林。 历届四境大会中,盾修跟丹修都是负责辅助剑修们的。 因为最后的名次主要按照斩杀的灵兽计算,于杀戮之道最强的剑修自然是其中的主力军,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然而这次,剑修们仅仅跟在丹修身后保卫他们采药,又或者是同盾修两起巡视,竟然连最弱的灵兽都不曾斩杀两只。 丹修们倒是收获了不少异兽。 哦不对,那叫不少异虫。 才想到这里,边上就传来那位丹鼎宗那位马长老的大嗓门 “哈哈不错不错,虽然你们是我们丹鼎宗拿出来凑数的吊车尾,宗门里比你们强的也有几百个,但是就这次试炼看来,最靠谱的居然还是你们三个小王八崽子” 马长老本想拍俞幼悠的肩膀,但是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于是启南风跟苏意致的肩上被印了两个油手印。 马长老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哎呀,虽然你们才炼气期,比其余两宗的道友修为弱了整整两大截,跟那些有大本事的剑修们比起来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这样居然也能杀掉几只异兽,长能耐了啊” 剑修们:“” 虽然嘲讽剑修的话对方两句都没说,但是剑修们的心口好像被插了很多刀。 人呢?早走了啊 众人被各家长老领回云华剑派,待休息整顿后,明日一大早便要通过传送阵前往西境。 告别众人后,俞长安在山外的郡城中停留片刻,这才独身一人回了不灭峰。 在云华剑派,每位化神期的剑修都拥有一座独立的峰头,而俞不灭在晋入化神期后,便执剑在峰头上龙游凤舞地刻下“不灭峰”三字。 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剑峰,俞长安其实暗自觉得这样太过狂肆张扬了。 但是母亲和姐姐却不觉得,反倒常说他性子过于内敛,没有父亲的半点傲气和霸气。 也正因如此,性格更像父亲,修炼天赋也更好的俞念柔要比他受宠得多。 又想到峰上情绪糟糕的姐姐,俞长安临到了山门外,反而踟蹰起来。 犹豫良久,他才拾阶而上,慢慢地往峰上走。 却不曾想早有人在峰上等着他了。 俞念柔飞快奔上前握住弟弟的手,声音带了些许急促:“长安,我听人说你在万古之森中险些被异兽伤到是吗” 她匆匆打量着俞长安,确认着他身上是否有伤。 这还是俞念柔受伤后头一次这么关切他,俞长安微有错愕,愣了愣才摇头:“我没有受伤,一切皆好。” 俞念柔松了口气,微微皱眉道:“虽然无事却也受了惊,不过你放心,四境大会上我定会好好保护着你,定不会让你跟我一样被异兽给伤了。” 听到这里,俞长安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阵子生出的不满也都逐渐消散。 他清隽的面上露出柔和笑:“多谢姐姐。” 姐弟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家中走,俞念柔吞吐了一会儿,却还是含糊道:“长安,前几日我不该冲你发脾气的,毕竟害我脸受伤的又不是你。” “姐姐,你我姐弟何须这般,无事的。” 还未等俞长安心神放松,就听得俞念柔话锋一转 “要怪就怪丹鼎宗的那几人,尤其是那可恨的小乞丐待我伤好后,定要把她绑回云华剑派给我当剑奴” 俞长安心下一紧,剑奴是很久以前才有的说法,一些入魔的剑修拿活人当靶子来练剑法,让这些剑奴逃跑,自己则御剑驱逐,用来演练御剑术。 这种把戏早就为修真界不齿,都快算得上是魔修的手段了,所以云华剑派从未出现过剑奴,就连俞长安都是从古籍中窥得的。 “姐姐,你是从哪儿知道剑奴的”俞长安声音有些严厉地叱问。 “你凶什么你忘了,爹爹曾说过,正邪只在己心,何须他人评断”俞念柔声音轻快,眉间眼底尽是不以为然,不过见到俞长安面色不愉,便含糊地将此事盖过:“好了,我不说便是,不过是一个小乞丐罢了,想来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丹鼎宗种种药田,当奴做婢而已。” 俞长安默然,心道她可没在丹鼎宗种田,反而正在云华剑派做贵客。又暗自忧心,要是四境大会上被姐姐看到了她在,还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呢。 就在这时,俞念柔似突然想起某事,笑着看向俞长安:“对了,方才珍宝阁把东西送来了,你倒是很有心,知道我喜欢那件高级防御阵法的云裳裙,还特意买了它来哄我高兴,居然也不嫌它贵。” 俞长安一怔,脸色有些局促。 他是让珍宝阁送去青云峰的,哪知道对方居然误送来不灭峰了 难怪俞念柔今天脾气这么好,还主动言和。 少年清秀的眉紧蹙,眉眼中全是歉意:“姐姐,兴许是珍宝阁没有说清楚,那是我预备留作谢礼,馈赠救我那位道友的。” 他匆匆地再补上一句:“若是姐姐喜欢这样的,我现在就去让珍宝阁再定制一件更好的。” 然而少女眼中的笑容已经一点一点地淡去。 她从芥子囊中拿出那件浅青色的云裳裙,裙子是云线织就的,拿在手中轻软得仿若无物,在阳光下映射着深深浅浅的蝶,随着阵法仿佛会自行翩翩,一看就是珍宝阁陈列在最顶层的珍宝,又有哪个女修会不喜欢呢 只是现在看,俞念柔才发现这裙子似乎短小了一些,并不合她的身。 果然不是送她的。 “不用了。”俞念柔的声音瞬间冷下去,她把裙子重重揉成一团往前方抛去:“我也不稀罕。” 俞长安连忙飞身一接,这才没让裙子落在地上。 他想追上去解释这是欠了人情后的谢礼,只是俞念 柔早已走远,哪儿还会听他解释呢 少年在树下低着头,慢慢地把裙子的褶皱一点一点抚平,只是眉间的郁郁却越发深了些。 最后也只能长长叹出口气,小心地捧着裙子往青云峰御剑飞去。 还没到丹鼎宗修士所在的客院,俞长安就听到了一阵阵的热闹声音。 他微愣,一眼望去,却发现院中居然围坐着十多个人,丹修盾修都在这儿,另外几个赫然还是本派的剑修师兄师姐,甚至连徐长老跟狂长老都在。 马长老坐在正中位置,笑嘻嘻地大声说着什么,手里还忙活着烤着肉。 边上的狂长老跟三宗弟子们都在跟着吃烤肉,就连一脸不乐意的徐长老也接了串儿,说了几句话。 俞长安过来的时候,众人微怔,场面有些冷下来。 原本还在笑着拿烤肉的几个剑修也立刻放下肉串,一脸尴尬。 少年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像是来得不是时候。 因为他父亲的存在,所以不灭峰的人历来跟宗门其他弟子不同,不用为了铸一把好剑外出做任务赚灵石,也不用为了修习好剑法在宗门大比中拼命。 普通剑修们口中那个艰难且随时会殒命的修真界,其实俞家姐弟从未体验过,平日跟同门们也只是泛泛之交,只知晓名姓师门的程度。 最后居然是热情的盾修们冲他招手:“傻站着干什么来啊,没看见肉都熟了吗马长老的手艺贼好” 这一下子尴尬的气氛总算被打破。 几个剑修面色一缓,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俞师弟,我们并非刻意隐瞒,而是方才你提前下了云舟,所以没能喊上你。” 另一个女剑修坦然地解释:“是的,方才到了山门时,丹鼎宗的马长老提议说前来此处一聚,以便三位长老一起为我们传授些当年在万古之森的经验。方才我们也邀请了姜师兄,不过他说要回去练剑,拒绝了。” 确切说来,是先前在万古之森中针对过丹修的那几个剑修都没来,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俞长安眉目舒展,温和客气地笑着:“我知道的,师兄师姐。” 这位俞师弟的性子要比不灭峰其他人好相处许多,于是方才那位女剑修好奇之下便多问了一句:“俞师弟,不知你方才中途下云舟所为何事” 俞长安不好在众人面前拿出云裳裙,于是抬头一扫,果然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三人组。 俞幼悠正被包围在苏意致跟启南风中间,三人动作利落且飞速地争抢着肉串,眼中俨然全无外物。 他微微抬高了声音:“小鱼师妹。” 俞长安并不知道俞幼悠的年纪和名字,只偶然听到启南风和曲清妙他们都在叫小鱼,所以便以为这就是她的名字。 正在吃肉的俞幼悠差点被这一声给呛到。 先不说师妹吧,毕竟她长得的确矮了些,而俞长安又高了些,看着的确他还要略大两三岁,而三大宗门弟子之间也的确常常互称师兄妹以表亲近。 但是小鱼 噫,恶心恶心。 启南风跟苏意致先跳了出来:“你叫这么亲热干嘛”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怀疑俞长安又要来帮她姐姐欺负俞幼悠,而是嫌弃他也跟着叫这个名字。 俞长安拱了拱手,虽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但是倒也坦然:“先前得师妹所救,特来道谢。” 少年面露恳切:“还请师妹借一步说话。” 俞幼悠嘴里还包着烤肉所以没说话,只是拿着串烤肉摆了摆手。 边上的苏意致跟反派手下的小弟似的帮着翻译:“我们小鱼师姐说没空,不去” 边上的盾修跟剑修们都一脸八卦,眼神飞快地在两位主角之间飞瞥。 就连三位长老都不由得嘀咕,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是。”俞幼悠咽完嘴里的烤肉,终于开口。 她转头看着俞长安,吹了吹那串刚烤好的肉:“你等等,我这串肉还没吃完呢。” 盾修:“” 剑修:“”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俞幼悠又丢下一句:“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同你说。” 长老:“” 俞长安跟俞幼悠朝着院外的竹林走去。 虽然时值深秋,然而峰上的灵竹不见半分萧瑟之意,仍旧层层翠翠,风掠过叶隙间,时不时惊起些许簌簌声音,却依然分外幽僻。 俞长安面对着那个矮了半个头的少女,深深地拱手一揖。 “先前是在下愚钝,竟忘了向师妹亲自致谢。” 他直起身,取出那件云裳裙。 裙上的褶皱已被抚平,竹叶的碎影落在浅青色的裙上,仿佛要跟那些蝶一同飞去。 “还请师妹收下谢礼。” “嘶”不远处的一片竹子后面,苏意致轻轻地吸了口气,发出一句由衷的感叹:“真有钱。” 启南风不明所以:“不就一条裙子吗我家的店里也有卖差不多的,只要一两银子。” 暴发富果然还是比不过世家子,见识更广的苏意致踩了启南风一脚,嫌弃道:“你家那是寿衣,这可是珍宝阁这几年新出的云裳裙,一条就得上万灵石,而且上面还有个高级防御阵法,可以抵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 “嘶”听到最后一句,不知何时跟着挤过来的狂浪生也开始羡慕了:“我也想拥有。” 启南风倒是忧心忡忡:“小鱼那么抠门爱灵石,该不会看到这裙子就原谅这个小白脸,跟他当兄弟了不跟咱们玩儿了吧” “那肯定不会。”苏意致飞快摇头:“她比我大几天,算是姐姐。目前为止没有哪位姐姐不喜欢跟我玩的,她们都夸我长得好。” 然后斜眼看向启南风:“但是你就说不定了。” 启南风毫不客气地打击他:“曲师姐就不爱跟你玩。” “她也不爱跟你玩呢。” 这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很快便传到了俞幼悠的耳中。 她回头,对着那边的几个人瞪了一眼,瞬间安静。 “裙子就不用了,谢也不用道。”俞幼悠声音慢条斯理的,在俞长安错愕的眼神中补上一句:“但是灵石还是要还的。” 捧着裙子的俞长安傻眼了,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于是俞幼悠便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欠条,面无表情:“本来想过两天上门要账的,不过你既然自己来了,那就抓紧签个字吧。” 俞长安低头,只见上面写着 “本人云华剑派弟子俞长安,于修历二千零二十一年十月十日,亏欠丹鼎宗弟子俞幼悠上品灵石一万块原来你也姓俞” 俞幼悠懒得跟他说话,她姓俞不错,但是是俞幼悠的俞,又不是俞不灭的俞。 别弄得好像两个人是一家人似的。 “快签字。”她催了句。 “为何是一万块灵石”俞长安抬头,有点费解。 俞幼悠一身正气:“丹修治病不为赚灵石只为悬壶济世救天下,我们从不勒索人,市面上替被灵兽咬的人治病要价就是一万,一分都没多写。” “可是,”俞长安皱眉:“先前我听你给狂道友治病,只要了一千灵石。” 他当时也在试炼中,也该算是队友,为什么待遇比狂浪生差这么多 俞幼悠完全没有要更改欠条的意思,无情地回答:“因为我俩不熟。” 所以跟狂浪生很熟 在场所有人都莫名地想这样问一句。 竹林后的狂浪生听到这句已经热泪盈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优越感,跟俞长安那一万灵石比起来,他那张欠条上多出来的一千堪称福利。 俞师妹果然是好人呐真是值得生死托付的伙伴啊 她以赤诚之心待他,自己却一直在琢磨怎么赖账,真是惭愧啊 不熟二字一出,俞长安果然再无话可说。 不过他却没接过欠条,而是从芥子囊中拿出一袋灵石递上去:“这里有一万块灵石。” 先前还买了一条昂贵的云裳裙,现在依然一万块灵石说给就给。 家境富饶的启南风也好,出自顶级世家的苏意致也罢,都做不到这样的阔绰,就连有个元婴期长老当爹的狂浪生,都还欠着一万的外债。 一年前的俞幼悠,为了二两银子的药钱把家都卖空了,只为了活命。原身忍饥挨饿十多年,至死都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 而俞长安却一脸的淡然,仿佛这灵石对他而言只是一堆微不足道的石子罢了。 俞幼悠垂着眸,接过那堆灵石。 她声音分明带着些戏谑,却莫名让人觉得疏远而冷:“好,下次被异兽咬了再来找我,老价钱。” 不打欠条的客户难得,她愿意祝俞长安每天都被异兽咬一口。 俞长安接着道:“裙子你拿着吧,就当是我为姐姐先前在丹鼎宗的所作所为赔礼” “赔礼” 一声冷傲的反问自竹林上方响起。 碧色之间,一抹绯红格外亮眼,尽管少女脸上笼着层面纱,眉眼间的傲然和愤然却掩盖不住。 俞长安错愕:“姐姐” “你竟然还知道我是你姐姐”俞念柔手执灵剑飞身落下,看了眼俞长安手中的裙子,一道凌厉的剑气掠过,便只剩下残破的碎布散落在众人眼前。 狂浪生的心口一痛:“啊,我那有高级防御阵的裙子” 没人理狂浪生,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俞念柔吸引了。 那一道狠厉的剑气,甚至把院中还在吃烤肉的人都吸引到了这边。 看到曲清妙和马长老一行人赶过来,俞念柔呵笑:“原来丹鼎宗已经破落成这样了,连些炼气期的废物也能来参加四境大会了。” “俞师侄”徐长老负剑上前,脸色很不好看:“不可放肆” 即便云华剑派是第一大宗,俞不灭也是化神期大能,但是丹鼎宗毕竟同为三大宗门,更是关系密切的友宗 俞念柔却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她脾气跟俞不灭像了十成十,最不屑的便是低头,更何况她跟俞不灭年轻那会儿相比起来又有了更多的依仗,行事自然狂傲得多。 此刻她非但没有低头,反而拿剑遥遥一指:“我东境岂能有这等无用之人,她不配去参加四境大会” 微微扬起嗪首,看向在场的三派长老:“若她去了,我便不去” 俞念柔这般放肆自然是有依仗的。 她的修行天赋比俞长安还高,现在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加上自小便有俞不灭指点剑法,所以真要论起来,恐怕比在场其他剑修实力还强一些。 炼气期跟筑基期,俞念柔觉得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启南风跟苏意致两个在边上鼓掌:“哇,跟那位姜道友的台词一模一样诶牛哇牛哇” 剑修和盾修:你们丹修指定有点大病。 徐长老面露愧色地对着马长老拱拱手,极难堪地低声道:“抱歉,我会好生劝抚” 然而后者冷哼了一声,又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劝抚” 马长老索性劈断一根灵竹,以手做枕,大喇喇地平躺在上面,斜眼瞥了眼徐长老:“巧了,老子今儿心情也不好,也想要人来劝抚。” 他一边抖腿一边冷嘲道:“都说了这三人是来凑数的,宗门里没别的人了,要这矮丫头走,成啊,那我们丹鼎宗就当是来云华剑派串门,现在串完门也是该回去了。” “马长老,你这话是” “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咱们丹鼎宗就这三名弟子,爱要不要一起来的,要回肯定得一起回,反正你们剑修能耐得很,用不着咱们这些臭炼丹的,被异兽咬了是死是活也不干咱事儿,那咱们还不得麻溜地收拾东西滚啊” 这针锋相对的口吻,马长老护短得不要太明显。 盾修们这时候自然是挺帮了大忙的俞幼悠的,狂浪生站出来坚定道:“要我幼悠师妹离开那可不成,大伙儿试炼时都看到了,这次多亏了她咱们才能顺利出来。” 就连剑修也有看不过眼的了。 “俞师妹,另外这位俞师妹虽然修为低了些,但是她的确颇为不凡,医修同我们剑修不一样,不能全凭修为评判的。” 吃人嘴短,何况加上烧烤还吃了人家两顿,又有剑修温和地劝道:“是啊,四境大会吾等东境修士皆为伙伴,岂能在这时内讧呢” 边上的苏意致马上点头:“对,我们都选她留下,你赶紧走吧。” 启南风啧了一声开始阴阳怪气:“哎呀,有些人肯定是不需要再吃辟谷丹的,被异兽咬了也不用咱们帮着找药的,一身剑气就可以直接斩杀整个万古之森的异兽了。” 苏意致默契地飞快接腔:“还有狂浪生你们还站着干嘛呢,那边的几位剑修师兄你们也别愣着啊,都各回各家,有这么强的高手出马,还用得着你们去吗” 虽然知道现在气氛凝重不应该,但是依然有盾修跟剑修忍不住肩膀颤抖,强憋着笑。 俞念柔本是心性极高的人,活脱脱第二个敢冲天道竖中指怒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龙傲天。 但是她面对的不是天道,而是一群阴阳师。 她气得牙痒,偏生自己说一句,那边的丹鼎宗众人就酸溜溜地损回十句。 但是更让她气的是那边的俞幼悠。 明明她是冲着这小乞丐来的,然而她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看过来一次。 你猜她在干嘛 她偷偷躲在人群后面,清点俞长安给她的灵石 真是小家子气,难不成还能少了她一块不成 最后俞念柔气得银牙一咬,拿着剑拂袖而去。 当日,马长老便携了三人组,又带着自己亲手烤的烧烤串 和丹鼎宗的特色疗伤丹药,挨个拜访了云华剑派的各位长老。 老头一改先前的无赖,凡到峰上就先送礼,送完便叹气。 “我这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教出个像样的弟子,可惜因年岁太小修为不高,竟然被逼着放弃四境大会唉可怜这孩子从小是个孤儿,好不容易挣得的机会要被别人夺了” 孤儿俞幼悠这时就被推出来了。 她的长相的确很符合马长老口中的人设。 苍白幼嫩的脸颊清瘦,眼角微微下垂,眸子像晨时升起的孤星,亮得澄澈且干净。 再勉强一笑,极坚强地说一句:“马长老切勿再说了” 多惹人怜爱的可怜孩子啊。 俞幼悠:“” 她是真的想要马长老别再说了这段台词了,这都拜访了第八个峰头了,还不会飞的她真的走得很累很喘,没看见脸都惨白了吗 云华剑派各峰之间对外自然一致,内部却也一直隐有竞争,因此看不灭峰笑话的人不少。 待到晚上姜渊得知此事的时候,这段话已经从青云峰流传到了云华剑派的每个角落了。 所有人提及丹鼎宗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必先叹口气,然后便是啧一声,悄声议论不灭峰行事霸道。 是的,肯定不能说剑修行事霸道,要精准打击,就只有不灭峰的人才这么做事 姜渊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再去试着劝俞念柔。 他也曾劝过,然后便是一通叱责,师娘也跟着维护,最后竟然不得不跪着求原谅。 好歹也是剑修,纵使敬慕师尊,愿意以命维护他的骨肉,但是姜渊自己也是有傲骨的。 第二日。 俞念柔梳洗装扮完了以后,便拿了剑不紧不慢地在院中练着。 白鹤峰的璃师姐,紫云峰的魏师兄,还有天盾门那群糙汉子,这群人昨日都帮着那小乞丐说话了,她可记得清楚。 为此,虽然长老先前就告知了卯时便集结出发,启动传送阵去往西境,但是她一直拖到卯时快过了才起。 为的就是让意识到少一位筑基期高手的他们心慌后悔,赶紧来求着她去。 然而剑练着连着,俞念柔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她美眸好似不经意地微转,凝向最远处的山门。 那儿有山门大阵,也有一个巨型传送阵,那儿尚未有动静,说明还没启动。 算着时间,那些人也该来寻自己了。 俞念柔心中稍安,不再心急,转而安心地在不灭峰上等着。 只可惜这一等,便等到午时。 不灭峰上除了他们自己的人,旁的连个人影都没多出来。 俞念柔牙一咬,飞身奔往山门。 却见山门口刚被洒扫得干干净净,大阵早已封闭,唯有一个外门弟子在边上拾捡着散落的枝叶。 “他们人呢”俞念柔落地,对那外门弟子质问。 那孩子虽说年纪极小,却还是聪颖,从俞念柔的打扮和那一把剑就看出她身份不一般。 他乖顺地躬着身回话:“回师姐,您要找谁” “那些去四境大会的人呢,不是说卯时就要出发的吗这都午时了,怎么还没来呢” 那弟子眼睛亮晶晶的,天真而疑惑地回话:“他们已经走了呀。” 俞念柔被这回答弄得一滞,高声:“怎么可能” 他们还没来求她原谅呢 外门弟子确凿地说:“真的已经走了,今日我负责洒扫山门,所以天没亮就在这儿。卯时不到,那群前辈们就启动阵法走了,听那位丹鼎宗的长老说,好像是西境有家酒楼的蟹黄面甚是美味,得早些去排队。” 俞念柔:“” 她艰难道:“未曾清点人数吗” 那弟子摇摇头:“我宗徐长老清点过人数,说是人齐了,那传送阵还是他启动的呢。” 深秋的风吹过,满天都是落叶飘零,她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傻站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众修:溜了溜了 狠人秃大师 此刻,远隔万里的俞幼悠等人已经吃完了热腾腾的蟹黄面,又在另一家酒楼排队等着吃当地特产的烤驼峰了。 他们传送抵达的地方,是西境最为繁华的极西城。 和多山脉河流的东境相比,西境多荒原和沙丘,这儿来往的人也更多,城中各色的小吃从普通凡人叫卖的馄饨面到修士们才吃得起的灵食都有。 距离四境大会尚有些时日,东境众人自然没事,于是开始成群地在极西城中瞎逛。 带头的正是来过此地的马长老,此人美其名曰熟悉环境,为四境大会提前做准备。 在嘴皮子利索的丹修和热情过分的盾修的招呼下,原本很是清傲古板的剑修们为了合群,也不得不加入这群观光队中。 俞幼悠三人吊在末尾。 不是因为这仨腿最短,而是因为苏意致这张人畜无害,神似白兔成精的小白脸。 这一路过来,已有无数个风姿曼妙的西境当地女修把他拦下,亲昵而又怜爱地掐着他的嫩脸蛋,又吐气如兰地道出名字,让他记得长大后记得来找她们了。 说完以后,还都同他贴贴脸颊以示亲近。 苏意致的脸颊都红透了。 俞幼悠斜眼瞥着他,语气不无羡慕地问:“受漂亮姐姐欢迎不是好事吗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苏意致面无表情:“我这次没脸红,这是被掐红的。” 启南风倒是没羡慕,他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女修” “因为合欢宗就在极西城外。”无所不知的苏意致揉着自己的脸,声音中透露着害怕:“这也是为什么极西城是整个人族最热闹的地方。” 西境的三大宗门,正是灵药谷,天音禅寺,还有合欢宗。 俞幼悠是昨天才知道的,她有点儿想不通,为什么天音禅寺跟合欢宗会在同一个境 两大宗门在四境会上还要共同度过一个月,难不成天音禅寺的佛修们要对着合欢宗的女修们念一个月的佛经吗 就很纳闷。 三人一边嘀咕一边乱逛,离大部队越来越远。 最后还是曲清妙忧心三人,往回来把他们逮住了。 她最先看的又是俞幼悠,虽然谈不上语气温柔,却也算得上平和:“西境修士太多,近来为了四境大会的事儿又人员冗杂,你需得当心才是,坏人很多。” 然后才看向两个少年,语气瞬间冷厉了些:“莫要带着小鱼乱走了。” 苏意致捂着被掐肿的脸眼泪汪汪,明明现在最该被关爱的人不是他吗 不过曲清妙的到来也解放了苏意致,发现这漂亮男孩儿是有人管的后,路过的那些合欢宗女修们现在都只是面带遗憾地看一眼他,却并不上手了。 “四境大会尚未开始,马长老他们现在去同西境的修士们接洽了,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吃饱了再回去吧。” 三人商量了下,最后决定再回去排队吃一次蟹黄面。 卖蟹黄面的那家酒楼生意极好,这会儿排着等吃饭的队伍都从酒楼蜿蜒到数百米外的巨型传送阵了。 传送阵只有其余三境能过来,所以自东境修士们过来以后,便一直沉寂着无动静。 俞幼悠他们排在末尾等着。 然而就在这时,传送阵突然迸出一道灼目的光华,而后在那磅礴的灵力之中,数十道人影从中出现。 曲清妙早在传送阵启动的瞬间便将三人拉开避到一边了。 来的人定是其他大宗之人,她正欲上去招呼时,脚步却骤然顿住。 俞幼悠疑惑地抬头望去,从她的角度只能瞥见曲清妙小半张侧脸,而如今,那张脸不知为何变得一片惨白,唇亦是死死地咬着。 就连先前轻握着她的手,也变得越来越紧。 “大师姐”她试探着喊了一句。 然而曲清妙却没有回答。 启南风也很纳闷,正想问身边的苏意致来的是哪个门派时,却发现苏意致的脸色也不太好,甚至还低了头,往他身后避了两步。 “是北境,悬壶派的人。”苏意致似乎知道他们要问,所以提前闷声回答了。 “那也是你家的人了”启南风纳闷了,悬壶派的掌权人几乎全是苏家人,苏意致怎么还躲着呢 苏意致却飞快地摇摇头,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走吧。”曲清妙淡淡开口:“长老们在等着我们。” 只不过还未等他们转身,那边倒是先传来懒懒的一声 “这不是丹鼎宗的曲师姐吗看师姐的模样,想来三年前的伤势已经大好了。” 人群正中站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修士,身着一身墨绿的长袍,眉眼狭长,唇边挟着不冷不热的假笑。 不止悬壶派的弟子,就连另外一个宗门的修士隐约间都以他为首。 曲清妙面无表情,只吐出一个字:“与你何干滚” 这还是俞幼悠他们头一次听到大师姐对外人骂脏话。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生气,依然带着假笑。 “看到曲师姐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只是可惜,三年前师姐就快突破金丹期,怎么如今却还是筑基巅峰呢另外怎么不见厄师兄和崖师兄难不成还未清醒过来吗” 他拿纸扇一挥,掩了半张脸无声地笑了笑。 “啊抱歉,提及曲师姐的伤心事了。” 曲清妙眼中毫无波澜,背脊依然挺得笔直。 边上的苏意致轻轻地扯了扯她衣袖,低声道:“抱歉,师姐” “不关你的事。”曲清妙淡淡地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听他吠,走吧。” 然而这时对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笑着看向苏意致,冲他点点头。 “堂弟,你长高了不少,我险些没认出来。” 苏意致语气毫无起伏:“我一直都挺高的。” 眯眼少年却轻叹了一声:“没想到你真的去了丹鼎宗,可惜了,不知道你现在买得起丹炉了吗若依然买不起,我倒是可以送你个。” 说着,他便摸出一个丹炉把玩着,那丹炉精致小巧,不过巴掌大,然而周围却始终萦绕着红色与木系的灵力,看着像是有这两系的高级阵法加持。 这显然要比丹鼎宗特意为他们三人在珍宝阁定制的还要昂贵。 对方把玩了一会儿,又笑:“忘了,这东西贵重,不适合给你用。” 苏意致垂眸不语,转身跟着曲清妙走了。 身后传来低低的嗤笑声。 回到住处的曲清妙亦是一脸淡然镇定,全然看不出真实情绪,也并无要跟俞幼悠和启南风说明的打算。 最后还是苏意致被抓住了。 “今天那个人是谁” 苏意致皱眉说了个名字:“苏留白,苏家嫡系二公子。” 启南风纳闷地挠了挠头:“同为医修不是该一见如故吗我怎么感觉他阴阳怪气的。” 苏意致一脸难以置信:“你不知道悬壶派跟我们丹鼎宗有仇吗” 俞幼悠和启南风一起摇头,顺便追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来丹鼎宗悬壶派不是最厉害的医修门派吗” 总不可能真的是来当卧底的吧 苏意致表情不太好看:“我只是姓苏,是旁支的旁支,跟掌权的那一脉早就没来往了,而且我父亲得罪了嫡系的人,所以我在悬壶派待了三年什么都没学会,丹炉都不肯给我用,光让我在药田里采药。” “难怪你采药的技术这么好。”启南风由衷地夸了一句。 “那肯定。”虽然听着感觉不对味儿,但是苏意致依然挺爱听别人夸自己。 俞幼悠还挂念着曲清妙:“那悬壶派跟丹鼎宗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师姐那么生气的样子” 苏意致低声道:“这是三年前那场四境大会的事儿了” 上一次四境大会,丹鼎宗派出的人便是曲清妙,以及厄师兄与崖师兄。 而带领北境前来的,是苏家嫡系大公子,苏飞白。 在即将结束的时候,东境和北境斩杀的灵兽数量相当,两宗都决定往万古之森深处迈进。 结果就这样碰上了,还同时发现了一株五品灵药。 不过曲清妙抵达得更快些,成功将灵药拿到手。当时悬壶派的人也并未做什么,毕竟虽然四境大会允许动手,但是同为正道修士,自然不会自相残杀。 “结果”苏意致脸上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继续说了:“苏飞白,也就是我的大堂兄,在半夜的时候用丹药引得一群异兽发狂,突袭了东境的营地。” “丹鼎宗的厄师兄跟崖师兄两人灵脉被异兽咬碎,成了废人。曲师姐亦身受重伤,听说她也是闭关了两年才恢复的,若不是那次伤,以师姐的天资早就到金丹期了。” 讲到这里,三人都沉默下来。 最后俞幼悠先抬起头,她搓了搓手:“你跟你那两个堂哥不算亲戚,算有仇对吧” 苏意致点了点头。 俞幼悠又问:“我们丹鼎宗跟悬壶派更是大仇对吧” 苏意致再点头,不过他叹口气:“但是你看别人那个丹炉就应该知道了,悬壶派有钱且有势,苏留白自己也是筑基期的高手,我们想报复都找不到机会。” 俞幼悠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她摸出从俞长安那儿赚来的那袋灵石,懒洋洋地拿在掂着。 “灵石我现在也有了。” 那双低垂惹人怜的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无声的狠劲儿。 “走吧,到极西城的黑市买凶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爆更结束,要夸夸,要贴贴,还要厚着脸皮让大家帮忙收藏专栏的预收 干得漂亮 极西城的黑市有点儿难找,毕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在街上随便逮着个人往墙上撞的。 苏意致怂恿启南风:“去,像以前那样拿灵石把人嘴撬开口。” 启南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爹传信说我这些日子花销不知节制,打算扣我的生活费了,说是要让我重新体会小时候的疾苦。” 俞幼悠投去同情的眼神,她几乎马上想象到了启南风跟自己刚穿来时一样的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了生活艰难奔波的样子了。 不过她很讲义气,当初吃了启南风的点心,现在也该回报了:“没事儿,等会儿买凶估计能剩个几十块灵石,我分你一半。” 苏意致也跟着点头:“我这一年也攒了不少,前几天给我爹娘寄回去后还剩了二十,我分你两块灵石吃饭。” 启南风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墙边,挺感动,然而还是拒绝了:“那倒不用,他多少还是要给我点的,毕竟是亲生的嘛,哪能真的看我饿死呢” “就是每个月只有先前的零头,估摸有一千块灵石左右吧。” 听到这个数字,另外两人沉默片刻,最后一人踹了他一脚。 “滚吧” 最后还是苏意致争气,跑去街上问了两个当地的合欢宗女修,在左右脸各被贴了两下后,带着黑市的消息顺利归来了。 进去之前,苏意致眨着无辜的眼睛问俞幼悠,顺便不忘提建议:“你打算怎么收拾苏留白是买人把他偷偷做了,还是买人当众把他弄死下毒可能不太行,悬壶派最擅长的就是各种毒丹。” 启南风也兴致勃勃地规划:“等他死了,我就让我家在北境的分店去推销那口最上等的灵石打造的棺材,那玩意儿都弄出来三年了,就因为一直没有什么大人物死,所以都卖不出去。” 俞幼悠默然,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打算买凶报仇的事儿会把这两十多岁的少年给吓到,没想到他俩比她还来劲。 不愧是修真界的人,不讲善良美德,只讲究有仇不报非修士。 她觉得剑修们先前说得不错,这届的丹修多少有点大病。 为了合群,她也提了个离谱的说法:“苏留白背景有点儿强,万一被查到是我们下的手就麻烦了,我们得先找个背黑锅的。” 是的,他们仨的身高在遍地都是成年壮汉的黑市太有辨识度了,但凡拿把刀出来比划一下,俞幼悠跟苏意致就会被拎出来。 俞幼悠拐进隔壁的空巷子:“你俩等等。” 她把那条银绳子解开了,久违地放出了自己的尾巴。 可能是被盘了太久,尾巴上的毛都被压塌了,干干巴巴地贴在肉上,挺可怜的样子。 俞幼悠胡乱揉了两下让它变得蓬松,然后走出巷子。 黑色的长袍下,一条不起眼的灰色尾巴尖晃晃悠悠。 启南风眼睛顿亮,然后就变成了一脸的嫌弃。 “就这” 他先前在黑市看到别人的尾巴都挺漂亮的,尤其是见过云华郡黑市的绝美大妖尾巴后,对俞幼悠的尾巴也充满了幻象。 结果出现在面前的这玩意儿,毛色普通,毫无光泽,像条狗尾巴。 完全没有让人想摸的念头。 启南风很快生出一点疑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问:“你是不是那个狗妖啊” 俞幼悠:“不瞒你说,我也这么怀疑过。” 她的嗅觉实在是太强了,而且花婶家的那条叫狗蛋的大黄狗对她也非常亲近,就很狗。 因为只是炮灰的缘故,所以俞幼悠的娘在书中都没被提及种族,就只说是妖族的公主。 而她除了多条尾巴跟人类毫无差别,也分不出什么种族。 总不能到黑市抓着其他妖修,把尾巴凑上去挨个问:“你看看我这是不是狗尾巴啊” 她跟启南风在那儿低头叽咕地嫌弃这条尾巴,边上的苏意致已经一脸震惊了。 俞幼悠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他真相,正在思索要不要说实话时,苏意致猛地一拍掌,而后便对着俞幼悠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啊” “不愧是你,反正大伙儿都戴着阻隔神识的面具和黑袍,也分不出人族妖族,那直接甩锅给妖族就行了啊这招绝了” “苏老二,其 实” “什么都别说了,你等等我” 苏意致飞快地跑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奔回来,然后摸出两条尾巴。 “来,去隔壁茅房里把这玩意儿系上,我俩也能假扮成妖族了。” 他递了一条白色的狐狸尾巴给启南风,自己手里则留了根黑色的猫尾巴。 苏意致私心作祟,留的那条猫尾巴比较精致,上面还栓了个小巧的铃铛,比狐狸尾巴都贵一些。 启南风皱着眉挑剔:“尾巴倒是好,就这个顶上的把手有点儿硌肉。” 苏意致利落地把上面那一截木头给弄断丢开,只留下那一截毛绒绒:“这样就好了,走,赶紧去绑里面。” 俞幼悠越看这玩意儿越觉得不对劲,正常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假尾巴卖啊这玩意儿不是那什么塞吗 “苏老二,你这东西哪儿买的” “就那儿啊,咱们刚才路过的,有很多粉色纱幔的店。”苏意致一脸我可是太聪明了的表情。 “我就在路边问了个合欢宗的道友哪儿可以买假尾巴,她就很热情地把我带去了,那里面除了各种尾巴,还有卖从未见过的奇怪丹药和武器的,想来是西境的特产店,我们忙完了可以再去探探。” 俞幼悠:“” 真要算起来,这的确算是西境合欢宗的特产店。 启南风听得心生向往,连忙赞成:“特产店好,我到时候给我爹买点儿特产寄回去,看他高兴了能不能多给我点儿零花钱。” “” 你爹可能会把那口最好的棺材留给你,还会给你烧花不完的纸钱。 内壳里是个成年人的俞幼悠已经看麻了,没有力气再解释了。 算了,这种羞耻等他们长大后慢慢回想,再痛苦地用脚趾抠出一座极西城吧。 等那两个纯情少年把尾巴系上,又套上黑袍戴上面具,装备齐全的三人鬼祟地进入极西城的黑市。 果然,极西城的黑市又是熟悉的布置。 不过兴许此地是整座人族最热闹的大城,所以这里的黑市也大得惊人,里面行走的妖族数量也多了不少。 人族跟妖族互相搞物种歧视,人族总瞧不起妖族身上保留的那些兽类特征,而妖族却以这类特征为傲,往往会特意露出那部分。 所以这些妖族或是摇曳着尾巴,或是竖着毛绒的尾巴,又或者是挥动着翅膀,在黑袍的映衬下极其拉风。 启南风跟苏意致也招摇地露着小半截尾巴在黑市里面走。 这尾巴做得过于逼真,加上在黑袍的阵法掩护下,居然跟妖族一模一样 三人一起在那堵贴满了各种告示的巨墙前站定。 苏意致亲自动手,想把早先准备好的买凶公告贴上去。 然而他太矮了,只能贴在不起眼的最下层,于是启南风接手,努力踮脚把它贴到了最醒目的地方。 此处的告示天天都在贴,也天天都有人在蹲守在附近,等着接合适的任务。 散修们的日子比大门派弟子艰苦得多,他们没有师承,功法和法宝都得自己拿命来挣。 能说会道些的会去凡俗当大仙儿被人供奉着,只会打杀的只能在刀尖上搏命,为了一件低级法宝行凶的大有人在。 所以当这张告示贴出后,很快便吸引到了那些收钱替人干事儿的散修。 然而同时传出的,还有各种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万上品灵石,取悬壶派苏留白狗命嘶草,哪个鳖孙胆儿这么肥,连北境苏家都敢动手” “草,谁不知道苏家有两个化神期的老祖宗,这要是杀了苏留白,怕是灵石都拿不到就已经暴毙了吧” “但是那可是一万上品灵石,草,别是这些世家的二世祖们互殴,拿咱们当工具吧” “虽然苏留白只有筑基期,但是听说他们苏家的嫡系身上都带有高级的防御法宝,元婴期以下的伤不到他分毫,这任务老子不配接。” 在角落蹲守的苏意致已然忧心忡忡,为自家堂哥不能顺利死而忧心忡忡担忧起来:“怎么办,没人敢弄他。” 启南风悄声:“是不是价钱不够我这儿还有几千灵石,全都加上” 唯独俞幼悠老神在在的蹲着,并无半点担忧和失落的模样。 她其实早有预料这样的场景。 毕竟她当初去黑市的头一天,就仔细地把这些雇凶的价格给摸清楚了。 那时候的俞幼悠还没有凝出灵脉,兴许一辈子都没法修炼 ,自然不可能打得过俞不灭。 所以她也暗自计算过,是否能雇凶杀爹。 结果观望了半年,最大胆的的也就有人想杀元婴期的散修,而且那任务还没人接,至今挂在桐花郡黑市的墙上。 这些世家大派的修士人头的价格还跟散修不一样,一个元婴期散修的命,兴许一万上品灵石就能买到。 但若换成世家大派的人,一百万灵石也不一定有人敢动手。 毕竟这些真正大世家的继承人自身便有各种法宝保命,有无数暗卫护着,而且一旦牵扯进去,无论成功与否要面临无数人的追杀。 大家修到这个层次都不容易,越是修为高反而越谨慎了。 “啧,果然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龙傲天,胆大得敢冲天道骂街,见到个世家天骄都敢乱杀啊。”俞幼悠抱着手感慨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苏意致挪过来,显然在为买不到人干掉自己堂兄而着急:“没人接任务怎么办” “不急。”俞幼悠又等了好一会儿,又拿出另一张告示递给启南风:“趁着人都围在那边,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把这张贴上去吧。” 启南风低头看了眼:“五千上品灵石,取悬壶派苏留白的芥子囊咦不是要杀他吗”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俞幼悠挺有耐心地解释:“不是,刚开始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为了那一万灵石去杀苏留白。” 兴许一百万可以让人胆大包天动手,但可惜,她没有一百万。 “所以我本来就是冲着那个芥子囊去的,确切说,是冲着那个丹炉去的。” 苏意致有点迷惑:“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人去偷他的芥子囊” “北境苏家自带威慑力,散修们看到这个名字就会犹豫不敢出手。所以先发布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两相对比,第二个任务看起来就没那么难了,敢接的人也会更多,而且还能省下一半的灵石。” 这也是俞幼悠在同末世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时,摸索出的人性规律。 散修当中,可能没几人能不知不觉杀掉有高级防御法宝的苏留白,但是能够不知不觉摸走他芥子囊的那可就多了。 先前天盾门那群人不就全被摸走芥子囊了吗 精于此道的散修大多修为不高,普遍只在金丹期以下,但是专业技术绝对过关。 看苏意致还没听明白的样子,启南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给你一百块灵石,让你吃她炼的肥肠刺身味辟谷丹你肯定不吃对吧这时候又改口,给你五十灵石让你去吃原味的,是不是马上就觉得” 苏意致嘀咕:“那给我两百灵石,两个我都全都吃了” 启南风:“” 忘了,他这兄弟有灵石什么都能干。 俞幼悠在告示上把碰头的地方定在黑市某角,不多时,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居然是妖族”那人惊讶地看了眼俞幼悠的尾巴,不过却没多在意,显然是对这个问题不在意。 他只是低声问:“那芥子囊里有你们要的东西” 启南风有点儿担心这人偷了芥子囊不给他们,于是故作熟练,用奇怪的弹舌音凶狠道:“别问那么多,把芥子囊取来,那五千灵石绝不少你。” 那人嘿然一笑,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苏家那位二少爷用的芥子囊肯定是顶级货,有高级神识烙印,需要元婴期的高手才可抹掉打开,我拿来也没用。” 像盾修们用的芥子囊就是普通货色,所以才会被那个骗子医修偷走。 “三日后来这儿碰头,一手交芥子囊一手交灵石。” 临走前,那个散修突然开口:“对了,我诨名申鲧,你们下次还看中了谁的芥子囊,就去隔壁的花酒巷里报这名字找我。” 俞幼悠:“” 原来大佬你的业务从桐花郡发展到极西城了啊。 三人回去的时候都是半夜了。 好在大伙儿都是闲不下来的年轻人,跑出去玩儿的人比比皆是,牛长老和曲清妙也就没说什么。 也没法说,因为马长老跑出去玩都还没回来呢。 接下来的几天,极西城中越来越热闹。 东道主西境三宗且不提,北境两大宗门的悬壶派和万法门也抵达极西城。 最有钱的南境修士们不是通过传送阵,而是乘着一艘超豪华的巨型云舟飞过来的。 那艘云舟大得像座岛屿,上面亭台楼阁皆有,仿佛是数个华美的宫殿群,都没人下来,只有各种灵食灵酒被西境的店家亲自端上去。 其中就有东境众人排了一个时辰才吃上的蟹黄面,足足端了百碗上去 这让东境众人羡慕不已。 尤其是负债累累的盾修:“这云舟得花多少灵石啊我们连租一个都没钱,吃蟹黄面都只能跟着丹修和剑修蹭。” 剑修们也满目羡慕。 剑修想要长进只能不断地战斗,所以剑经常损坏,人也时常受伤,铸剑买药的灵石跟流水似的就没了。 趁着众人都在围观南境的云舟,俞幼悠三人悄悄地又跑去黑市了。 当然,苏意致跟启南风这次也不忘带上假尾巴。 申鲧已经在上次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他看到三条尾巴便认出三人,鬼鬼祟祟地招招手:“三位速来。” 借着黑市照明阵的幽光,俞幼悠看到了他拿在手中的那个芥子囊,精致小巧,上面纂刻着数个阵法,果然与上次苏留白挂在腰间的一模一样。 俞幼悠也不啰嗦,利落地拿出五千灵石丢给他。 为了不被认出,她特意去买了个市面上烂大街的低级芥子囊,只是可惜了那两百下等灵石。 申鲧拿到灵石后也不清点,只拱了拱手嘿笑:“跟爽快人合作就是舒服,那在下先行告辞,有缘再会” 这人跑得比狗还快,消失在黑市的阴影中。 俞幼悠他们也并未久留,拿到芥子囊后便回了住处。 只是没想到,东境一众修士正在院中嗑着瓜子聊得起劲,就连剑修们也面色潮红说着什么,似乎兴致很大。 看到三人组归来,曲清妙皱了皱眉:“你们去何处了” “刚刚想吃蟹黄面,去排队了。” 曲清妙没有再继续追问,点点头示意知晓了,而后又叮嘱:“你们这些天莫要乱跑,四境大会在即,极西城中来了很多身份不明的修士,方才我们才听说悬壶派的苏留白竟然被偷了芥子囊。” 马长老一听悬壶派倒了霉,他倒是很高兴:“也不知道那芥子囊中是有多少灵石,现在悬壶派的人气得要死,据说在满城地寻找那个贼修呢。要我说那贼还真厉害,想来是空空门的高手,居然能偷到悬壶派那群狗贼的头上。” 他转过头来看着俞幼悠:“你前阵子赚了一万灵石对吧来,本长老帮你保管,省得被那贼修给偷了。” 听到这里,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俞长安又想起这茬事,默默地看了俞幼悠一眼。 他还记得俞幼悠收自己一万,收狂浪生一千的双标事儿。 俞幼悠残忍拒绝马长老:“灵石给您跟被偷没有区别,不给。” 边上的盾修们倒是很安心,他们不怕,他们负债累累,身上无灵石。 姜渊抱着胳膊皱眉道:“听说苏留白这次把三年前苏飞白用的那座双生炉都带来了,闹这么大,莫不是这东西丢了” 启南风坐不住了,他知道又该他上场表演了。 “双生炉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没听过”启南风满脸皆是好奇与不解,一看就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是悬壶派的伪仙级法宝,虽不如仙级法宝,但是也远胜寻常高级法宝了。” 曲清妙替众人解释:“更重要的是,它不受修为限制,哪怕是筑基期的修士也能使用所以素来都由苏家嫡系持有,先前都在苏飞白手中,想来苏留白也是因为要参加四境大会,所以才拿到了它。” 俞幼悠三人对视一眼。 淦,只知道那个丹炉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这波赚大发了啊 这场贼修风波在极西城闹得沸沸扬扬。 等到东境的修士们去吃晚饭的时候,这件事就连城中的凡人都听说了。 俞幼悠等人吃着烤全羊,边上的声音不停地往耳朵里钻。 “听说下午的时候极西城各处都贴出了告示,谁能寻回芥子囊就赏十万灵石,提供线索者也给一万灵石” 苏意致听得很心动,悄悄往俞幼悠那边偏过去:“我都听心动了,想把我们自己给卖了。” 可惜这个生意没能做成,因为待吃完最后一块羊肉后,就传来最新的消息 有人提供了线索,说是三个妖修在黑市谋划着偷苏留白的芥子囊。 而且那三个妖修甚是猖狂,还要雇凶杀苏留白 悬壶派算得上是种族歧视最严重的门派,当初人族和妖族大战时,他们曾经往妖族的水源投毒,毒死了数个妖族大部落,有妖族想暗杀苏留白还真不稀奇。 苏留白听到这消息后,连芥子囊都没心思找了,自此就老老实实地窝在住处,饭也不吃,只吃自己亲 手现炼的辟谷丹,怕自己也跟当年那些妖族一样中毒了。 他们都在猜测谁跑去提供线索,又是谁偷了那芥子囊。 唯独俞幼悠很淡定。 毫无疑问,是申鲧这个人才去提供的线索,这边拿了钱又是拿那边的,不愧是在桐花郡臭名昭著的大骗子。 不过这位人才怕是也没想到,这所谓三个妖族里面,只有半只妖。 论起算计,俞幼悠还是要高出他半分的。 待夜深后,俞幼悠和另外两兄弟敲响了马长老的门。 “你们仨鬼鬼祟祟不睡觉来找我干什么”马长老斜着眼瞥三人。 俞幼悠不多说话,只摸出那个芥子囊递上去。 马长老看到东西先乐了:“小丫头还真怕灵石被偷让我来保管了先说好,这拿出来了就没有拿回去的理儿”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反复地观察着这个芥子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的芥子囊你哪儿来的。” 俞幼悠睁眼说瞎话:“去吃蟹黄面的路上捡来的。” 马长老只扫了几眼,脸色就变得精彩纷呈:“好你个鬼丫头还跟老子扯谎,这玩意儿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而且你真当这芥子囊上绣着的那个苏字是摆设吗”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过芥子囊的三人:失策了。 不过马长老也没空盘问,他现在眼睛都快盯直了,摩挲着这个芥子囊,尤有些不敢信:“难不成这就是苏留白那个” 俞幼悠点头,又丢下重磅消息:“嗯,不出意外的话,先前你们说的那个双生炉也在里面。” 素来无赖的马长老被彻底震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俞幼悠沉吟片刻,一改平日的懒散,神情郑重道:“马长老,得由您出手来开启这芥子囊了,里面那个双生炉,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请您转交给曲师姐。听说她三年前寻到的那株五品灵药被苏飞白抢了,那就把双生炉赔给她吧。” 她连忙又补上一句:“不过里面的灵石我得要。” 她可是出了五千块本钱呢 结果还没等马长老回答,曲清妙跟牛长老便从屋内出来了,他们手上还拿着些许药材,显然是原本就在马长老的屋内讨论着什么,只是三人没有发现而已。 “”三人组顿时紧张,不知道为什么,花钱买贼这种事被马长老知道了没什么,被另外两个知道了,总感觉会被教训。 所以当初商量怎么破解芥子囊时,三人齐齐想到了马长老。 可能因为马长老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果不其然,正直的牛长老板着脸浑身颤抖地走来,高举着手,这是要揍人了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反而是三人都被重重地拍了拍肩膀。 “干得漂亮”牛长老激动得手都在抖,老眼放着光彩,语气哽咽:“三个好孩子” 好孩子们:“” 牛长老严肃道:“悬壶派使阴招,害得我宗两位最优秀的弟子断绝修行路,让清妙重伤,还夺走我宗先取到的五品灵药,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干得漂亮” 一边站着的曲清妙却直直地看着俞幼悠,许久没说话。 后者有点心虚,寻思着曲师姐平时很是清正严肃,会不会不高兴 然而曲清妙下一句 “干得漂亮” 她居然也夸了一句 曲清妙摸了摸俞幼悠的脑袋,声音中满是欣慰和感动:“不过你的好意师姐心领了,丹鼎宗的规矩是谁凭本事拿来的东西归谁,想来你为取得双生炉也不容易,此物你自己拿着便是。” 俞幼悠轻咳一声:“其实还挺容易就得到的,而且我已经有你送的那个丹炉了,挺好用的。” 曲清妙却并没有顺着她意,而是话锋一转继续道:“我得先把它带走,双生炉太有名也太显眼,被人发现会给你引来大祸。待回去后我再找师尊出手,把这丹炉重新炼制一番,至少不能让别人再认出来。” 曲清妙的师尊,自然就是丹鼎宗的掌门了,也是丹鼎宗的化神境大能。 好家伙,原来整个宗门都是一个德性。 马长老在边上一边凝神抹除芥子囊上的烙印,一边问话:“不过他们不是说是三个妖修窃了芥子囊吗你们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俞幼悠不太想把黑市的事儿抖出来,毕竟她以后还得去那儿挣钱呢。 于是含糊地说:“花了点儿灵石,伪装成妖修去雇了个贼修去干的。” 马长老皱眉:“妖修你们何时结识妖族的” 结果还没等俞幼悠回答,边上的启南风跟苏意致已经得意洋洋地扯出那两条假尾巴。 “我们拿这玩意儿伪装成妖修了” 苏意致还为他们演示自己新发现的功能:“这上面还有个机关,打开后会自行晃动,模拟尾巴摇曳” 牛长老和曲清妙面露不解,似乎不认识这东西的真正用途。 他们甚至还把那条正在震动的猫尾巴拿在手中观察了一番,不住地点头赞许。 “此物甚是精妙,机关灵巧,仿若真品,上面居然还另刻录有一个灵阵模拟妖气,难怪那人会被迷惑。” 不,现在感到迷惑的人是我。俞幼悠绝望地看着那条不断扭动的猫尾巴。 为了不要显得太不合群,她也只好装着不认识。 然而刚放下芥子囊,目睹这一幕的马长老惊呼出声:“好家伙,这不是〇塞吗” 俞幼悠猛地盯过去:马长老,你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丢下肥肥的一章和50红包跑路了。 这是我捡到的狗毛 东境众弟子悄悄望了半天,也没寻到百里空山的身影。 丹修和盾修都有点儿担心,别的宗门都有化神期护着,唯独他们像是没人管的孤儿。 不过剑修们个个都微松了一口气,他们像是对那位百里小师叔充满了畏惧感,就连姜渊抱着剑的手臂都放松了些许。 不过当俞幼悠笑眯眯地凑上来时,他又把脸板的更死了,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恍若自闭。 俞不灭啊俞不灭,为了美色当鸽子,看看打赌输了对你的倒霉徒弟打击有多大啊。 虽然百里空山没露面,但是其他修士来得可不少。 四境大会是整个人族的盛会,且不说西境本地的修士了,特意从其他三境赶过来的修士们也不少。各大家族和各个门派的掌事人为了看看顶级宗门的天骄是何样,还特意把自家徒弟或子女带来了。 结果一对比就很绝望。 修士跟修士是有差距的,别人的十岁出头已经在参加四境大会,预备进入万古之森斩杀异兽,为将来守卫人族做演练了。 结果来观赛的不少修二代们还在吵着今天的日头太晒,想回极西城里买特产吃小吃,现场一片熊孩子似的闹哄哄。 无数位修士逮着自家不成器的孩子,指着前方最矮的那个身影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怕是还不到十岁,现在都已经敢去杀异兽了,你呢” 爹娘们教训孩子的动静太大,前边儿的人都听到了。 被指中的苏意致膝盖久违地发疼:“我都快十四了。” 俞幼悠不由得庆幸自己过去一年吃得多,身高逐渐追上来超过苏意致了,不然今天被羞辱的就是她了。 当然除了这些带孩子的,还有很多人拿着传讯符一动不动地蹲在后方的树上。 俞幼悠看了眼,不太明白他们在干嘛。 “四境大会上会出现各种异兽和对付它们的手段,普通宗门想要获取这些消息,就会特意派弟子前来,拿着传讯符全程转述比赛过程。” “另外,还有黑市在开赌盘,赌今年的四境名次,还有更细的,赌第一只异兽是哪个宗门杀的,哪个修士杀的异兽最多,哪个修士第一个出局等等。” 苏意致又指了指那边的空地,低声同她解释道:“到时候我们每境都会拿到一块投影石,会把我们在万古之森里面行动的画面投影到这片区域,那些赌局的大庄家基本都会来这儿看着。” 俞幼悠一脸可惜:“你怎么不早点说要早知道,我昨晚就去押注了。” 苏意致轻声道:“你要现在去赌都来得及,看后边儿。” 俞幼悠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眼,果然,后边儿的人群中有人在现场坐庄开赌盘,不少来看热闹的观众都跟着押注了。 她踮脚望了望,最前方的梅长老还在介绍每个宗门在历届四境大会中取得的成绩,估计离真正开始还有段时间。 于是俞幼悠悄无声息地从队伍之中离开了。 当然,悄无声息是她自己认为的。 实际上,无论是正前方的长老们也好,还是后边的围观修士们也好,都清楚地看到丹鼎宗有个丹修跑出来了,而且还直奔那个最大的赌桌 正介绍到丹鼎宗的梅长老声音卡了一下。 俞幼悠不知道,她还在专心研究赔率。 压北境的人最多,其次是南境,百年内垫底次数最多的东境几乎没人压,所以赔率高得吓人。 从申鲧那儿黑吃黑弄来五万灵石后,俞幼悠俨然已经是个富婆了。 所以她直接摸了三万出来。 “压东境。”她为了低调,特别小声:“三万上品灵石。”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是一大笔灵石了,所以庄家都有点迟疑,跟着低声询问:“真的要压这么大吗今年北境可是又有苏家嫡系” 俞幼悠确定地点点头,她觉得苏飞白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她对俞长安身上的小龙傲天光环充满了信心,当然,对自己更是向来自信爆棚。 “东境今年绝对吊打北境。” 前方众长老:“” 俞幼悠的声音是很小,但是在场的各位大佬修为都很高,所以把这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梅长老掩唇一笑,眼睛往北境的队伍瞥,意味深长道:“看样子今年东境是有备而来呢。” 其他三境亦是警惕地看往东境方向。 寻常弟子哪里可能拿得出这么大一笔灵石,显然,这要么是丹鼎宗交给那小姑娘的,要么就是东境三宗一起凑出来的。之所以在众人面前下注,也是为了当面给他们下马威。 东境今年绝对有杀招 东境众人:“” 有个鬼的杀招啊今年堪称质量最差的一届好吗全员沙雕难道可以叫沙招吗 俞幼悠归了队,盾修们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刚才其实他们也想拿那块贼修送的灵石去赌的,但是怕被狂长老骂就没去。 被众人注视的俞幼悠还觉得自己依然低调,在队伍里仔细地研究刚才押注的凭据。 很快就到了为四境分发投影石的时候了,每境都会派出其领队人物领来保管,以便纪录该队伍的所有画面。 姜渊本来自然而然地想上手去接,不过他猛地想起自己打赌输给了俞幼悠,接下来的四境大会得听她指挥。 于是他僵着身子没动,只面无表情地对俞幼悠说:“上去拿。” 俞幼悠打量着那块闪闪发光的石头,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不便宜,于是偏身问苏意致:“这玩意儿很贵吧” “无价。”苏意致表情很凝重:“整个四境就这四块,只有在四境大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她懂了。 于是她突然面向一直没搭理过的俞长安,语气平和地对他说:“俞长安,投影石就交给你保管怎么样” 俞长安微怔。 他以为俞幼悠会自己上去拿,或者是让她的两个好友或者狂浪生去拿,万万没想到,最后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一种说不出来的被认同感浮上心头。 少年眼睛亮亮的,带着些许微笑,健步如飞地奔去前面领投影石了。 姜渊心中才诧异俞幼悠现在居然开始识相,学着退让低头的时候 俞幼悠一脸郑重地告诫自己的好友:“切记到时候离那块投影石远一点,要是一不小心弄丢了或者弄坏了,咱们再炼一百年的丹都赔不起的” 启南风跟苏意致齐齐点头。 姜渊:“” 旁边刚拿着投影石回来的悬壶派苏飞白:“” 怎么突然觉得这玩意儿很烫手 分发完投影石后,便要按着去年的名次进入万古之森了,南境第一,北境第二,西境第三,东境最末。 不过在这之前,年轻们的修士还得把自己身上带着的各种法宝给交出来。 站在最前方的南境修士是御兽宗的少宗主御雅逸,他身穿着素净优雅的白色外袍,身上亦只有发间那根简单的碧玉簪子做装饰,瞧着很是温文儒雅,跟传说中富得流油的人设完全不沾边。 “这条规矩我们早就知晓了,所以特意只带了各自的灵兽和芥子囊前来。”御雅逸微微一笑,神情自然同检查的诸位长老解释道。 他张开手掌,里面果然只有一个空空的芥子囊,还有御兽宗弟子用来封存其本命灵兽的召唤石。 他身后的其他御兽宗弟子也一样,同行的回春门弟子不同于其他医修宗门,他们更擅针法,所以每人都带了上百斤大大小小的针。 跟去年每个人带着上百张攻击符篆的画面截然不同了。 “可。”几位元婴期长老点点头,便要让他们通过随机传送阵进入万古之森。 然而就在这时,笼在北境上方的云层被破开,一道苍老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站住。” 那是北境的化神期强者苏真人,他怎么突然叫住南境修士了 苏真人并未理会众人的惊诧,他不言不语,径直点向御雅逸,一道灵力瞬间将后者裹挟至半空,以可怕的手段飞快扒下了他的外袍。 却见那件看似普通的外袍迎风见长,上面闪耀着只有高级法宝才有的耀眼光芒。 马长老看得啧了一声,给没见识的弟子们解释:“高级法包天罗衣,全力催动下,困住一头元婴期的异兽都不是问题,有钱” 紧接着,御雅逸的那双鞋子也宝贝脱下来了,苏真人随手将它们一抛,远处的空地顿时发出可怕的灵力爆炸,霎时间地动山摇,待灰尘散去后,那片空地已经成了一个巨型大坑。 马长老眼里全是羡慕:“高级法宝雷爆靴,砸出去相当于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真有钱。” 再下一刻,那位御兽宗少宗主的腰带,袜子,玉簪全被扒拉下来了。 无一例外都是高级攻击法宝,一样 就能在万古之森里创造出一片荒漠的可怕存在。 最后,御雅逸苦着脸回到南境队伍中,身上只留了套底衫了,再不复方才的俊逸优雅。 他飞快地站在人群最中央,逃一般地跑到传送阵中,进入万古之森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了。 动完手的苏真人则是哼了一声:“顾真人,你们南境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南境的顾真人沉默着没说话。 不过到了北境上交法宝入场的时候,顾真人却突然开口,是一道略显敦厚的中年男子声音:“且慢。” 苏真人慢悠悠笑道:“我北境可不如南境道友阔绰,是掏不出那么多高级法宝的,更不会走那些捷径。” 果然,走在前方的悬壶派一行人都没私藏法宝,只一人带着个丹炉。 然而顾真人却是嘿然一笑:“倒也不一定。” 他掌风一扇,走在悬壶派医修后面的那群万法门的法修瞬间脸色大变,飞快地想要按下自己的袍角。 然而化神期大能掀起的风岂是他们能阻挡的 法修们的长袍被烈风撕得粉碎,藏在衣服夹层里面的无数张符篆亦是同雪花一般散落出来。 苏真人:“” 只顾着看自己弟子,忘记看队友了,原来去年南境的氪金战术让万法门也学坏了。 这次轮到顾真人笑了:“看样子有些人不但想走捷径,还想沿着我们南境走过的老路再来一遍啊” 还没开赛就这么火热刺激,后边儿的其他修士们看得直呼好家伙。 你们大宗门是真的会玩。 南境跟北境的弟子们都是飞快冲入传送阵的,背影那么狼狈那么像是落荒而逃。 后面的西境就正常多了。 灵药谷的带的是药鼎,天音禅寺带的是木鱼或是禅杖,合欢宗那群貌美的女修们带的是 俞幼悠睁大了双眼,想要把那里面的东西看清楚,奈何人太矮视线被挡住了。 于是她推了推个子最高的姜渊:“姜道友,你给我说说合欢宗都使的什么武器呗,知己知己方能百战百胜嘛。” 姜渊本来不想跟她说话,但是听到后半句又觉得有道理,于是冷着脸看了一眼。 “鞭子,铃铛,绸带,蜡烛。” “嗯”听到这里,俞幼悠跟马长老的神情都略显微妙。 姜渊停下,看了他们一眼:“有何不妥吗” 俞幼悠的表情瞬间变得天真且懵懂:“没有,就觉得她们用的武器种类好多好厉害呢。” 马长老:“” 他想起那夜的折磨,决定不要轻易接俞幼悠的话了。 待西境众修也进入后,很快便轮到东境了。 排在最前面的盾修们穷得响叮当,除了芥子囊和手上的大盾别无他物,坦坦荡荡就过去了。 剑修们除了剑也都没带什么。 俞幼悠跟启南风低声嘀咕:“我本来想带点什么凡俗的剑弩火油桶啥的,反正不算法宝,结果曲师姐不让,说要顾及宗门颜面。” 启南风也跟着叹息:“我原本也想带几张床和被褥来的,结果师姐不让。”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结果正在前方上交法宝的苏意致僵住不动了。 别人一般都是多带了一个空芥子囊准备拿进去用,但是他抠门,所以没有单独买多的,这就导致他需要把芥子囊中所有的法宝取出来。 然而里面能算得上法宝的 只有那两条苏意致嫌贵没舍得丢的,刻录了仿妖气阵法的假尾巴。 当那两条尾巴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丹鼎宗几人的脸都变青了,俞幼悠跟启南风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四处看风景,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外地来的修士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然而在此处最多的是西境本地修士。 所以一时间现场观众脸上都浮出了一种迷之微笑,就连正前方的梅长老亦是美眸微眯,带着神秘的笑容看向了苏意致。 她微微弯腰看着眼前这个秀美的少年,摸了摸他的头顶,吐气如兰:“这位丹鼎宗的小友,你倒是很有意思呢。” 苏意致脑袋全是空白。 他也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当时是怎么获救的来着 他猛地转头看向马长老,后者立马察觉到大事不妙,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苏意致已经挂上了俞幼悠同款无辜脸冲他跑去。 “马长老,您让我去买的这个小玩意儿我忘记给 您啦” 见此情状,方才还笑颜娇媚的合欢宗梅长老收敛了笑容,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眼神瞥了眼马长老,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走开了。 马长老:“” 天道无眼,他们丹鼎宗今年都收的是些什么孽徒啊 俞幼悠走在最后面,前面的人都已经准备进传送阵了。 “等等,还有个。” 北境的那位长老点了点她的手腕:“这也是法宝吧” 俞幼悠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前几天换了布条绑尾巴了,那根银绳子被她拴在手腕上了。 她不敢把东西交由马长老保管,于是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牛长老,一边解绳子一边说:“牛长老,帮我保管一下这” 还未说完最后几个音节,刹那间被淹没在一阵刺耳的嘶吼声之中。 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与之伴随的是无数高大的古木断裂的脆响,以及漫天蔽目的砂石飞尘。 天光黯淡得好似陷入长夜,身后的散修们早已发出乱糟糟的呼喊 “蛇有蛇啊” 俞幼悠猛然回头,就看到一条大张着血口的黑色巨蟒冲破了万古之森的防线,似一阵黑色风暴一般朝着外面的人群狂卷而来。 黑蟒的那双竖瞳暗红如血不带丝毫温度,尖牙上泛着黑色的光,上面还挂着半条腿,是方才守卫在防线外的某个修士的断肢,此时鲜血沾染在黑牙上,越发恐怖。 真是淦了龙傲天,第一次直面真正的异兽,就遇到了这么变态的一条 马长老和牛长老护住自家三个崽,在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威压后立刻脸色大变:“草,是化神期的异兽暴动了” 万古之森时不时会有异兽暴动,但是化神期的异兽多栖息在森林深处,唯二两次暴动都在今年。 一次在桐花郡,另一次就是现在 丹鼎宗众人只想骂爹。 天穹上方,一道金光洒落,西境的化神期大能无尘佛子抚掌按下。 霎时间,一层泛着金色佛光的巨型大盾在方圆百里内展开,瞬间将下方的修士们庇护在其中。 他低叹道:“两位道友,贫僧不擅杀伐之道,还请两位擒住此兽。” 苏真人一边驱使着灵力试图抵挡发了疯的巨蟒,他向巨蟒丢去一颗毒丹,然而后者似乎开了灵智,竟然猛地甩尾把它击飞了。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提醒两人:“我苏家世世辈辈都是医修” 来自南境回春门的顾真人怒骂:“草,老子也是啊” 他排出数列银针朝着底下的异蟒飞射去,暗含着化神期灵力的银针穿透异蟒坚硬的鳞甲直入血肉,然而却无法诛杀异蟒,反激得它越发狂躁,眼看就要冲破无尘佛子的佛光巨盾了。 化神期的异兽远比化神期的修士要难缠,更何况眼下这三人都不擅杀戮之道,若遇上元婴期的异兽自然可以凭着修为强行镇压,但是对上这化神期的,竟然只能勉力支持。 三个辅助只想骂娘。 俞不灭你人呢 你们东境派来的输出是挂机了吗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悠扬的剑鸣及一闪而逝的剑光。 与之伴随的还有句平波无澜,却又充满嘲讽意味的 “都是废物。” 漫天的剑光笼在天穹上,被席卷起的尘沙落叶中,那道身着玄色衣衫的影子似浓墨点就的一笔笔草书,同那雪白的剑光纵横在巨蟒的周身。 巨蟒在地上疯狂挣扎着,大张着嘴凶厉地朝他咬下。 然而他却未退半分,反而迎着蛇口持剑飞掠而去。 烈风中,俞幼悠只看得清他身后高束的墨发似飞瀑一般散落开来。 巨蟒大嘴重重闭合,那一瞬间,似有无数暗红的血水从中溅落。 众人心中一紧,云华剑派的剑修们惊呼:“百里师叔” 他们竟没有一人犹豫,都握紧了剑就要飞上去相救 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剑光自巨蟒头顶穿透,巨蟒嘶吼着却无力回天,最后重重倒在地上,激起的气浪将方圆数里的草木连根掀起。 然而它自己却再也起不来了,只有越来越多的血似洪流一般涌向周围地面,把黄泥也染成暗色。 原本高悬在顶的三境大能们也终于落下现身。 苏真人跟顾真人都目光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人,甚是忌讳的模样。 唯独无尘佛子行了个合 十礼,客气问候:“百里道友。” 另外两人便也生疏却也客气地跟着问候。 苏真人其实并不太想跟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打交道,云华剑派的剑修们把剑法练到极致后脑子都不太正常。 俞不灭是一言不合就屠仇人满门,百里空山更是变态,他是把所有人都当仇人。 蛇首上,那修挺的剑修持剑站着。 那柄白得如霜似雪的惊鸿剑被染成了红。 持着剑柄手亦全是血。 那修长的指骨节分明,深色的液体沿着他手背一直滑落到指尖,同剑身的血一起溅落到泥土中。 风吹过,百里空山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却未曾消减半分。 他似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而后垂眸看了眼被弄脏的剑,眼神笼着不愉的阴郁。 三人对视了一眼。 顾长老勉强无视掉他身上的血腥味,商量着开口:“百里道友,不知这具蟒尸” 化神期异兽的身躯可是至宝,且不说其他,光是这层鳞甲便能制作数件高级防御法宝出来,他们现在想来商量该怎么分这具蟒身。 然而他还未说完,百里空山已懒洋洋地跳下蛇首,不紧不慢地朝着蛇尾走去。 然后,他单手提起蛇尾重重地一甩。 蟒血像瓢泼大雨般洒落淋了三位毫无防备的化神期高手一身,三人岂受过这等大辱,正要发作,然而一想到方才他斩杀异蟒时的狠厉,又都只能忍回去了。 果然是脑子有病的疯子,自己被血弄脏了也要把别人弄脏 百里空山拖着那条巨蟒的尾,一直走到了东境众修面前,然后把它砸在地上。 云华剑派众剑修又是兴奋又是敬畏,皆持剑行礼:“百里小师叔” 可惜百里空山根本没有理他们,只是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放好。” 而后,他微侧身,看向站在角落的俞幼悠。 俞幼悠也终于看见这位正宫的面容。 果真是个绝色的美人。 他脸上还沾染着血迹,而未曾染上的皮肤白得似雪。 有滴血从他濡湿的睫毛上抖落,在侧脸上滑出细细的红痕,一直蜿蜒到锁骨处,同贴在此处的那缕墨色长发融在一起。 那双眼尾微扬的浅眸便跟着微微低垂下去。 分明是极风流的动作,却显得杀意凛然。 他的眼神太疏冷,也太淡漠,轻飘飘瞥过来的时候,像是在看死物。 此刻,他注视的对象正是俞幼悠。 那双浅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更重的杀意,就连他手上的惊鸿剑都开始颤抖起来,而他的手也似乎往上抬起。 糟糕,师叔又想杀人了 俞长安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一步:“百里小师叔,这是丹鼎宗的俞师妹,是同我们一起参加四境大会的伙伴。” 他以为俞幼悠被吓傻了都不知道示好,低声提醒道:“俞师妹,百里小师叔他” 然而百里空山打断他,视线落在俞幼悠的手上。 他问:“绳子从哪儿来的” 俞幼悠才反应过来,原来百里空山一直在看自己握在手里的银绳。 他方才好像并不是想提剑,而是想伸手拿这条绳子,但是不知为何却又把那只血淋淋的手放下去了。 看百里空山这眼神和动作,她有理由怀疑这玩意儿其实是他她给俞不灭的某个法宝,结果被对方不在意地送给女儿当玩具,现在发现了所以怒火中烧。 所以俞幼悠不客气地卖了俞念柔,她指了指俞长安:“他姐姐那儿捡来的。” 说着,她便张开手掌,给对方看得更清楚。 那根银绳被俞幼悠缩成了手链的模样,链身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上面还绑了个雪白的毛团,瞧着像月光下的雪球,躺在少女小小的掌心里,甚是可爱。 那是俞幼悠在丹鼎宗捡到的那团疑似狗毛的东西,她很羡慕这毛的美貌,丢了觉得可惜,所以索性搓成毛团挂在手链上了。 别说还挺好看,谁见了都要夸一句。 百里空山沉默了片刻,他不知为何闭了闭眸,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最后他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那团毛。 面对这样的美人,还是可能要暗杀俞不灭的美人,俞幼悠自然很是配合。 她从善如流地回答:“这啊这是我捡到的狗毛。” 作者有话要说:  秃大师:我真羡慕别妖和别狗 的毛毛 伏地,丢雷! 俞幼悠的回答过于肯定。 今日的风极大,兴许是被风沙迷了眼,百里空山的眼也微微眯着,情绪难测的模样。 他居然反问了一句:“狗毛” 为什么百里空山对这团狗毛的兴趣这么大 俞幼悠琢磨着难不成这位剑修其实还有热爱毛绒绒的隐藏属性 也对,一般小说设定中,这种外表冷漠的人其实都有颗柔软的内心。 既然是同好,俞幼悠瞬间就觉得亲近起来:“是狗毛,我在丹鼎宗山门附近捡到的,估计我们宗门里面有条漂亮的野狗,前辈若是也喜欢,四境大会结束后我找个机会拿骨头把它引出来,抱着给您摸摸” 她说得很严谨,送是不可能送的,要真找到了那条野狗俞幼悠准备自己养,最多就让百里空山撸两下。 算起来百里空山救了他们两次了,于是启南风也跟着热情补充:“前辈若是喜欢,我给您剃了狗毛送来” 其实一开始正是启南风说那是狗毛的,后来俞幼悠偷偷闻了闻,上面还真的有股类似于犬类的味道。 不过倒也不臭,反而有种被阳光晒过的棉花的暖融融味道,睡觉的时候握在掌心揉一揉,嗅着这味道会睡得很香,感觉像是边上躺了只香香的大白狗。 见多了光秃秃且发臭的丧尸犬后,俞幼悠可太喜欢这些毛绒绒了。 “” 百里空山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在修真界见识多了讨好自己的人,畏惧自己的人,甚至还有想杀自己的人。 唯独还没见识过丹鼎宗特产的沙雕。 百里空山最后选择无视掉这个神奇的物种。 下一刻,他强势的灵力猛地绽开,将身上那些蛇血都蒸发得干干净净。 方才那些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消散,惊鸿剑又恢复成了冰雪雕成般的美丽,就连他身上黑袍的褶皱也都变得平整了。 虽然百里空山仍是穿着那一身浓重的黑,但是那头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肌肤越发白,在阳光下,他是个仿若透明般的干净清冷美人,再不复方才的血腥。 饶是见惯了这张脸的剑修们都悄悄吸了口气。 果然原文诚不欺我,这样比起来黑市那些勾人的妖族少年算个屁,刚才合欢宗的梅长老也逊色了。 当初忍过了妖族少年的俞幼悠这次没忍住,微挑眉暗暗啧了一声。 百里空山倒没计较,或许他压根不觉得有人敢调戏自己。 他抬手,一道灵力卷携着俞幼悠掌心中的毛团手链飞起,最后落到了他的掌心。 百里空山转身,把蟒尸往俞幼悠的方向踢了一脚:“给你了。” 拿一条化神期的异兽尸体换她的链子,也不算欺负小孩了。 而后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握着手链,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俞幼悠愣了愣,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群人。 包括几位长老在内,大家身上都被刚才的异蟒突袭弄得狼狈不堪,个个都被黄泥和杂草弄了满身,脏兮兮的不像样。 若是没有记错,刚才那团狗毛都被她的脏手弄了点儿泥上去了,就这样把手链给牛长老,等会儿那团白毛铁定要成黄毛。 俞幼悠瞬间反应过来。 她悟了。 她心想百里前辈可真是面冷心热,知道她不能把手链带进万古之森,还特意把手弄干净了才来帮忙拿手链 就说嘛,喜欢毛绒绒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至于那条蟒尸,俞幼悠没觉得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她还以为是百里空山要给身旁的俞长安。 毕竟人家是小龙傲天,化神大能觉得“此子不凡”然后赐予宝物是再正常不过的桥段了,而且不凡到连父辈的敌人都愿意示好,这样果然也很爽很小傲天。 于是在众修复杂的眼神中,俞幼悠无比真诚地对着百里空山的背影道谢 “那就劳烦百里前辈帮我保管了,待四境大会后我再来拿,谢谢您嘞” 同样不知晓百里空山到底是什么人的启南风自以为悄声地问:“听说剑修都很穷的,你就不怕他不还你法宝吗” 俞幼悠信心满满:“怎么可能除了咱们的马长老,哪个前辈这么不要脸会贪掉晚辈的一件法宝和一团狗毛你看人家连这条化神期蟒尸都不稀罕,像是缺法宝的人吗” 百里空山脚步不明显 地一顿,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马长老不敢说话:“”俞幼悠你知道你差点死了吗 剑修也不敢开腔:“”我们百里师叔原来是这么乐于助人的人吗 刚才一直沉默的狂浪生回头看了眼,发现已经看不到百里空山的背影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对着俞幼悠竖了个拇指,发自内心地赞叹:“俞师妹,你是真的勇士。” 边上的另一个剑修师姐也按了按心口,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跟百里小师叔说这么多话呢,你居然不怕他。” 其他剑修亦是赞同地点头,就连姜渊看向她的目光都离谱地多了一丝钦佩。 俞幼悠很纳闷,原文中百里空山的戏份不多,等他戏份开始展开后,那部分书册又被丧尸给咬烂了。所以她只知道这人身份神秘,且跟俞不灭屡次作对,还是个冷美人。 虽然不知道后面百里空山会不会被俞不灭收服,但是就现在看来他还是俞不灭的对手。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是大善人啊 她问剑修们:“他不是挺热心的吗是不是因为平日对弟子太过严厉,所以你们都怕他” 就跟上学那时候的学生都害怕班主任一样 剑修们像看异兽一样盯着她:“热心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俞幼悠为剑宗这群不懂事的晚辈们叹气,她看向姜渊,问道:“原本商定的是你师父来,结果他没来,只好让百里前辈来救场对吧” 姜渊抱着剑,脸色不太好地点头,却还是为自己师父辩白:“师尊他定修炼到了要紧的关头” “管他有没有要事,已经商定好的事没来就是失约了,你看百里前辈临危受命匆匆赶来西境,都没歇一口气就要跟异兽做生死搏杀,若不是他,刚才我们都要被异兽吞完。同为化神期前辈,总不可能就你师父要修炼,别人就很空闲吧可是他说过一句委屈吗没有啊” 俞幼悠一脸谴责:“刚刚甚至没人向他道声谢” 姜渊:“” 其他剑修也一脸怔怔,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渊很难忍受有人不尊重自己师父,尤其是听到俞幼悠这样明吹百里空山,暗里在贬自己师父,他心中更加不快。 于是冷声道:“竟把他同我师尊相提并论,你怕是从未听过百里小师叔做过那些事吧” 这次,沉默了好久的苏意致都低声开口对俞幼悠解释:“听说百里前辈行事略古怪。” 边上的盾修们亦是点头,显然是听闻过此人的凶名。 “岂止是古怪”姜渊面无表情道:“是滥杀,修士也好凡人也罢,死在其剑下之人不计其数。他疯起来了甚至连同门弟子都能残杀。” “三年前,紫云峰有位金师兄很是仰慕百里师叔,他和同峰的赵师姐即将结成道侣,大婚前曾特意去拜访百里师叔,想托他做自己的主婚人。” “百里师叔当天果然来了,然而他一道剑气将大婚现场劈成两半,非但搅了这桩婚事,还手段残忍地将金师兄当场斩首分尸,若非掌剑真人出面庇佑,只罚了他去了牢山崖畔思过,否则他定要被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可怜赵师姐失了一段好姻缘,可怜那敦厚善良的金师兄,竟于大喜之日惨死在了那疯子的剑下” 这事儿显然在修真界传遍了,毕竟残杀同门后辈这种事堪称魔修行径,就连盾修们也跟着点头表示听闻过。 不过听到这里,有个女剑修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姜师兄不提那位金师兄,我竟忘了一件事” “数月前,正好轮到我在山门外值守,有个凡人妇人带着个少年前来说是寻她拜入仙门的夫君,说她那夫君带走了家中所有财贯,只留下刚出生的幼子便离家修行了,说是安顿好了便要接她们一家团聚。结果她苦等了十年也不见得夫君归,就上山来找了。” “我见她可怜,就问了那位负心人的名字,帮着去查了弟子名录却寻不到此人,她便带着孩子哭着离开了。” 女剑修面露犹豫:“你一提我才想起来,那负心汉好像跟那位金师兄同名。” 众剑修诧然,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个反转。 只是他们印象中的百里空山就是个阴郁的疯子,杀人一般都不需要理由,所以一时间不敢信。 不过他们也不敢随便开口便是。 姜渊板着脸,咬定了先前的说法:“斯人已逝,怎可玷污逝者清白” 刚吃完了大瓜的俞幼悠漫不经心:“那活人的清白就能随便玷污了” “” 眼瞅着这两人又要杠上,最后还是合欢宗的梅长老过来缓和了气氛。 她先谨慎地看了一眼,确定百里空山又不见踪影后,而后才放松地笑道:“方才出了点意外,随机传送阵法现在已恢复,你们抓紧时间进去吧。” 其他三境都快进去半个时辰了,落后的东境也不好再耽搁。 于是东境的年轻修士们朝着随机传送阵走去,原本还乱糟糟的东境队伍一离开,现场只剩下那条巨大的蟒尸和几个元婴期的长老。 眼下百里空山已走,方才噤声的其余三境长老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甚至连已经重归天顶的三位化神期大能,亦是目光隐晦地看向了那具蟒尸。 悬壶派的那位元婴期长老有些难耐,悬壶派主攻毒术,而那条巨蟒的尖牙上显然带有剧毒,若是能将其收为己有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想起百里空山那一剑的威势,于是犹豫着止步看向天顶。 苏真人正守在上面,他当然也知晓此物对宗门有多大好处,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百里空山的气息了,那疯子素来不按常理行事,想来也不会安心等在四境大会保护一群小孩子,定是已经离去了。 所以苏真人便未曾制止,而是朝着下方的后辈微微颔首,示意他大胆去取。 得了许可的悬壶派长老心中稍定,他心想仅取两颗毒牙而已,百里空山总不可能不给同为化神期修士的苏真人和悬壶派面子吧 他走到东境众位长老面前,敷衍地拱了拱手说:“眼下异兽已伏诛,也是时候商议该如何划分这条蟒尸了。” 东境的实力是垫底的,往日里北境是瞧不上他们的,更莫提主动搭话了。 眼下说是商量,其实更像是居高临下地告知而已。 所以悬壶派长老也并不等东境众长老回答是或否,他已经朝着蟒尸走去,又自顾自开口道:“我悬壶派只要那对毒牙,其余的便留给你们” 在悬壶派长老走到蟒尸正前方,刚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还散发着寒气的剑自天边飞来。 它快像阵飞掠的霜雪,幻影般自悬壶派长老的肩膀穿透而过,凌厉的剑气将后者伸出去的那整只手削下来。 淋漓的鲜血在众人眼前绽开,同时,一条胳膊也掉落在地。 “啊” 悬壶派长老疼得嘶喊出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另只手捂着断臂处不断发抖。 他跪倒在地,狼狈地催动着灵力去治愈伤口,但上面残余的剑气太过凌厉,他的灵气刚覆上去便被搅碎了。 悬壶派长老疼得几欲昏厥,他艰难往后爬,向苏真人求救:“老祖救我” 苏真人脸上变幻莫测。 他盯着那把悬在空中的剑,一股死亡威胁从中浮出,同为化神期,他竟然也被这股威压震慑了。 剑修主杀戮,果真不假。 底下的悬壶派长老仍在呼喊,苏真人刚要施救,灵力运起的瞬间,那把剑便改了方向,剑尖直指向他。 苏真人内心想骂娘。 最后是南境的无尘佛子一声长叹,对着远方某处道:“我佛慈悲,贫僧不可见死不救。” 一道金色佛光将底下的伤者护住,带着他朝空中飞去。 这次惊鸿剑倒是没有指着他,无尘佛子双手合十行礼:“多谢百里道友成全。” 只是悬壶派长老被那道剑气伤得极惨,看样子那条胳膊是彻底保不住了。 后面打算跟着过来分蟒尸的其余几宗长老见到这一幕后顿时后背发凉,他们惊恐地看着那把剑,寸步也不敢动。 然而那剑却并未再朝他们而来,而是又插回了巨蟒头顶的那个血洞,与先前位置分毫不差。 它静静地直立在此,在阳光下也泛着冰冷的寒光,同它的主人一般,叫人不敢正视。 也似乎在冷笑着告诉在场所有修士,那个人一直都在注视着他们。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离开。 俞幼悠他们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更不知道自己对百里空山的离谱评价也都被对方听到了。 此时,东境修士已经通过随机传送阵进入了万古之森。 进入密林的瞬间,以狂浪生为首的盾修们便开启了灵力护体,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肉上都泛出了一层古铜色的光泽,而十面巨盾亦是展开,开启防御模式。 剑修们则是呈翼状分散在盾修身侧,持剑谨慎以对。 上次在万古之森最外围都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到了更深处,自然知道谨慎行事了。 只不过这次一落地,众修就察觉到了不对。 狂浪生最先龇牙咧嘴起来, 他蹲下,掰起自己的一只脚吹了吹,嘶了声提醒:“下面有东西。” 众修连忙低头查看,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看似寻常的地上除了杂草和枯枝落叶,还有一些松果大小的小球,不过它们长着的可不是松子,而是密集的尖刺,这些颜色和枯叶极其相似的刺球遍布周围,目之所及竟然全都有。 俞幼悠认出了这东西,脸色不太好看:“是刺球丛。” “刺球丛,生长在万古之森西侧的灵植,无药物作用,有毒。”启南风立马接过俞幼悠的话念下去:“极其隐匿且坚硬,能轻易穿透低级防御法宝,一旦扎入人体,便会在血肉中生长。” 狂浪生听得头皮发麻,因为有灵力护体的原因,所以刚刚那颗刺球并未扎破他的靴子,而是把他硌得疼了。 但是这玩意儿遍山都是,再多踩几次,待他的灵力支撑不住了,这些玩意儿就会穿破他那双便宜的中级法靴。本来身为狂长老的亲儿子他是有一身高级防御法宝的,但是被申鲧偷了 俞幼悠同姜渊商量:“姜道友,你能御剑上去看看这片刺球丛有多大吗” 姜渊虽然跟俞幼悠不对付,却也知道现在是队友,于是不多言便御剑飞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方圆近十里都遍布此物,我们正在中间。” 十里的距离对剑修们来说很快,御剑飞过去就好了,但是丹修和盾修们没法飞,而且剑修们除了姜渊和俞长安外,大部分还无法带着其他人御剑飞行。 他们被困在这片可怕的刺球丛里面了。 投影石将这一幕映到了场外。 原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御兽宗少宗主御雅逸召唤黑虎的众修士顿时把目光转了过来。 “东境怎么每年的运气都这么背其他三境今年都落到了有灵药有食物的好地方,就他们又被随机传送到了个奇葩地方。” “难道要让剑修们挨个带着他们飞去吗但这样的话剑修肯定会耗尽灵力,要是出去就遇到其他三境或是异兽就麻烦了。” 围观的修士们一边议论一边摇头。 原本还想押注东境,琢磨着说不定他们能成为黑马的人瞬间打消了主意,一时间东境的赔率又开始飞涨,都到了压一赔十五的可怕数值了。 此刻四宗的长老们都隔得老远各自坐着,经历了方才悬壶派长老的惨案后,再没人觊觎那条蟒尸了。 看到东境吃瘪,北境的长老暗自冷笑:“呵,即便是有那个疯子,你们今年的四境大会照样是垫底。” 东境这边,牛长老的脸色不太好看。 “刺球丛林不好通过,俞丫头他们恐怕要在这儿浪费许多时间了。” “目前看来只能让姜师侄和俞师侄慢慢带着他们飞过去了。” 徐长老看了眼旁边的画面,语气凝重:“不行,南境的人跟他们距离很近,若是剑修灵力耗尽,那肯定打不过了。” 几位长老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的后辈,一想到东境今年可能又要垫底,就忍不住叹息。 马长老眼睛眨也不眨,他皱眉道:“俞丫头他们在捡刺球。” “难不成是想一边捡一边向前行进十里的距离,这也太浪费时间了” 不过很快,俞幼悠他们便没有捡了。 她像是又说了什么,投影只能将画面映出来,没有声音。 众人只见到盾修们挠了挠头,然后便把巨盾全都平放在了地上,人却站到了盾上,然后三个丹修也跟着站了上去。 剑修们齐齐御剑升空,朝着巨盾斩出剑气,刺球丛正好位于一个缓坡上,这猛烈的冲击瞬间推动着巨盾往下滑去,且随着惯性越来越快 每当有哪个盾滑慢了,剑修就简单地拿剑气一推。 嘿,它又开始自由翱翔了 现场的修士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东境这边吸引过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群东境修士半点没有被投放到困境中的紧张和绝望,反而一脸欢快。 尤其是盾修们,一边往下滑还一边招呼着天上飞的俞长安把投影石对准自己,用谜之姿势展示着自己的肌肉。 十里的距离,原本预计要缓慢通行,结果东境全员用御剑的速度成功飞渡 盾修们太快乐了,他们的巨盾又大又厚,刺球根本扎不破。 从刺球丛坡上滑下来后,狂浪生还有点可惜,砸了一下嘴:“我还想再来一次。” 把盾修们当狗撵的剑修们也有点想回味刚才的快乐。 “” 在边上晕得脸色发白的俞幼悠蹲在地上,不想跟他们说话。 她身体跟这群人比起来还是太娇弱了,居然还会晕盾。 在修整片刻后,众人没有贸然行进,在万古之森里没有地图,朝那个地方走需要一定的考量。 剑修们看向姜渊,他本来想说自己飞上去看看,但是却又想起上次的教训。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倒是对俞幼悠的指挥能力稍微有了点认可,不过想起先前她对俞不灭的不敬,所以语气依然不太好:“该往何处走” 俞幼悠这时候已经蹲在了地上。 她观察着地面上的植被,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地将它们与丹鼎宗藏书阁里的玉珏画面对应,但是很可惜,这片区域很陌生,显然丹鼎宗的前辈们也没被分到这里过。 启南风跟苏意致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不过确定大致前进的方向还是没问题的,后面的那片区域太过荒芜,不管是异兽还是植被都没见着踪迹,只有一片枯萎的野草和树木。 四境大会是靠斩杀异兽来积分的,所以必须去寻找异兽更多的地方。 俞幼悠闭着眼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很快便闻到了一股异兽特有的腥臭味。 没有那条异蟒浓,应该能对付。 她低声道:“东北方向有只异兽。” 姜渊皱眉看了看,并未察觉到有异兽活动的痕迹,不过他还是吩咐一个师弟:“李师弟,你先去查探异兽的确切位置。” 李师弟点点头,御剑飞去。 片刻后他归来,欣喜道:“前方确有一只异兽,约莫是筑基期。” 筑基期的异兽他们可以应付,而且斩杀后获取的积分比炼气期的高十倍,是他们队伍的最佳选择。 姜渊看了眼俞幼悠,破天荒地夸了句:“还不错。” 俞幼悠挑了挑眉:“是很不错。” “” 东境众修又重新排好阵列,朝着异兽的方向前进。 那是一只辨不出种类的异兽,浑身漆黑,身上的毛秃了大半,还有些残余的挂在半腐的皮肤上,越是靠近,它身上那股腐烂的腥臭味就越是明显。 俞幼悠的嗅觉太灵敏了,那股味道重得像是把她按在异兽身上吸,而且这东西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丧尸。 她觉得很不舒服,屏住了呼吸。 盾修们已经有一半冲了上去,开始吸引异兽的注意力了,另一半人则在两侧分护着剑修和丹修。他们虽然平日里脑子不太聪明,但好歹是东境三大宗门之一,尽管都是些半大少年,战斗起来时亦是稳重可靠。 剑修在姜渊的指挥下齐齐斩向异兽的颈部,十多道剑光下,那只异兽还未还得及反击便躺倒在地。 俞幼悠和两个伙伴上前,开始熟练地收集这只异兽的血液,以防后面有人被这种异兽所伤。 至于肉,异兽的肉都跟腐肉似的,没有人能下口。 首战告捷,少年们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不过就在这时,从远处隐约地传来了数十只野兽的吼声,东境众人立刻收敛了笑容,握剑持盾重布好阵列。 狂浪生听着越来越近的乱糟糟吼声,吸了口冷气:“是异兽群吗” 他们刚战斗完,还没来得及修整一会儿,要是现在就撞上十来只异兽恐怕不太妙。炼气期的倒还好,若是筑基期的异兽群,指不定第一天就要折损队员。 俞幼悠脸色有点凝重,身边这只异兽太臭了,她闻不到那边的味道了。 “两条腿是逃不过四条腿的,管他来的是人是兽,我们先埋伏阴一波” 她梦回当年跟丧尸大军的战斗,熟练地下达指令:“所有人伏地趴草,准备往敌人方向丢雷” “雷” 众修呆了呆,下意识朝天上看去,这也没有雷啊。 来不及解释了 俞幼悠从芥子囊中抖出一堆刺球:“这就是雷” 作者有话要说:  中奖的宝贝来举个手没有中奖的也不要灰心,全订的话,每个月都会有超大红包的抽奖活动的下个月我多抽几百个幸运宝贝。 到底谁才是傻子啊? 万古之森外。 蹲在树上的各宗修士们眼观四方,飞快地通过传讯符将四境大会的实时状况传播到修真界的每个角落 “现在北境的苏飞白已经成功毒杀两只异兽了,他好像打算带领北境修士继续包围那只落单的异兽漂亮万法门的唤雷术真是恐怖如斯” “我们再来看看西境的动静,他们现在已经寻找到了水源,开始准备驻扎营地,天音禅寺的佛修们开启了佛光护盾防止被偷袭,灵药谷似乎成功采集到了某种灵药这是块资源宝地啊” “至于南境这边,少宗主御雅逸一开始就召唤出了他的本命灵兽踏雪黑虎,看到那黑虎的爪子没,那是白色的,所以便叫踏雪,他们似乎发现了异兽的动静,开始朝着那个方向咦” 现场所有修士都注意到一件事,东境跟南境画面上的景物开始逐渐重合了。 没想到第一天就有两境碰到了一起 围观的修士们一下子就开始关注到这边,当然,主要看的还是南境的画面。 因为南境实在是太有钱了 南境沿海,拥有大量的水下资源和各种矿产,灵材物产更是丰富,而且和万古之森接壤的范围也最小,不必像其他三境那边时常为异兽的事情担忧,所以大小宗门皆是富得流油。 尤其是堪称修真界交际花,把自家各种灵兽推销到了每个门派的御兽宗,就连丹鼎宗内都养着从他们那儿送来的灵鹤,不过估计被马长老偷得没剩多少只了。 而御兽宗自家人召唤出来的本命灵兽更是不同,进入万古之森后不会变成异兽,而且同主人心神相通,等于来了双倍的战力。即便是没有上届那样的符篆攻势,南境的实力也并不比北境差多少。 眼下实力最弱的东境一来就撞上了上一次的头名,看样子要出大事了了 蹲在树上的解说员情绪激昂:“不知道东境是选择正面迎战,还是要趁着南境修士尚未到达,开始逃命呢让我们看看东境那边的画面,他们现在是” “哦豁他们趴下了这是直接躺平认输了吗” 他喊得太大声了,前面的长老们都听到了。 南境的御兽宗长老笑呵呵地冲着东境众长老们拱了拱手,客气中带了些许幸灾乐祸:“诸位东境道友,不曾想今年这般不凑巧,待小友们出来后,还请让我招待他们上天宫云舟玩耍两日,以作亲近和赔礼啊。” 天宫云舟便是那艘被贼修们光顾过的豪华云舟,但是因为南境修士们富得流油,导致十多个贼修一起动手都没把这艘云舟搬空。 马长老原本是挺想去蹭吃蹭喝的,但是听到这种话后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懒得搭理。 凭什么笃定我们东境今天就要全员出局我可以说我们宗门的小崽子们不行,你们这样阴阳怪气就是不行 徐长老不由得轻叹,低声道:“若方才孩子们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选择撤退,留下一小部分人断后,还是能保全大部队的。” 这也是所有观赛人的心声。 他们有点看不懂东境的战术指挥,怎么遇到人的第一时间反而是趴草丛里了就算来的是异兽不是人,你趴在草里也不管用啊到底是谁在胡来 其他人刚才没仔细看所以不清楚,但是东境几个长老盯得紧,自然知晓是谁在指挥。 狂长老有点儿纳闷:“不是姜渊在指挥吗他怎么一直不开口,反而让小鱼丫头在胡闹呢” 徐长老不知道打赌的事情,也说不出缘由,他只能紧握着剑,手背上的青筋都因太过用力而爆出来了。 若这次离谱到头一天就全员出局,那东境以后真的都不用再来参加四境大会了。 那边的北境修士终于逮到了机会,开始阴一句阳一句地嘲讽回来。虽然他们还顾忌着未走的百里空山,所以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让隔壁的东境长老们听清了。 徐长老跟狂长老都面色不好看地开始挽袖子,大有现场就跟对方干起来的冲动。 马长老眼见着情势变得如此剑拔弩张,为求安抚军心只得张口就来:“其实你们不用担心。” 看到他们都看了过来,他便继续胡诌:“其实我们宗真的有杀招,且继续看下去吧。” 万古之森内,气氛远比外面还要肃杀。 一只通体幽黑的灵虎慢悠悠地自密林后踏出,巨大的白色虎爪将底下那丛灌木踩得稀碎,它濡湿 的鼻头动了动,而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止步。”骑着黑虎的御雅逸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止前进:“踏雪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前方似乎发生过战斗。” 这说明前方肯定有人或者异兽。 丛林里十多只灵兽齐齐止步,坐在它们身上的御兽宗和回春门两宗修士都从芥子囊中拿出了法宝换上。 有钱人怎么可能就一套装备虽然先前在外面被没收了一套攻击装备,但是他们当然设想过这样的情形,所以芥子囊中还留有一套纯防御的法宝 外衫是高级法宝,裤子和靴子也是,腰带居然都是 不断闪过的高级法宝光泽太过耀眼,让趴在草丛里的东境穷鬼们眼睛都看直了,差点灵力不稳隐匿失败。 狂浪生有点酸又有点儿担忧,他无声地朝着俞幼悠张嘴:“怎么办他们过来了” 换好装备的南境众人已经操纵着灵兽朝他们这边走了,距离越来越近,俞幼悠都能嗅到灵兽身上的味道了。 就是现在 她举起手指往前一比划,下令:“丢雷” 天降正义 无数个刺球像是密密麻麻的深灰色冰雹一般,被灵力裹挟着袭向野草丛另一边的南境修士们 御雅逸刚想提醒身后的队友小心,结果头顶就传来一阵剧痛,差点让他从踏雪的背上滚下去,他想伸手去拿下那玩意儿,然而刺球接触到血肉的瞬间便开始在他头顶寄生,活活扯掉了一攥带血的头发才把那东西给弄下来。 太操蛋了 南境所有修士的只想骂娘,他们换上高级防御法宝后,便想着可以节省灵力不用灵力护体了,谁曾想头顶会突然砸下这种怪东西 他们可没人戴了防御的帽子,几乎所有人的头顶都被刺球扎了,更有倒霉的在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抬头去看天,现在脸上钉满了刺球。 比他们更惨的是身下的灵兽。 灵兽们可没有穿上防御法宝,所以刚才那些刺球落下后,大部分都扎在了灵兽的身上,它们吃痛之下开始挣扎想逃窜,结果肉爪又都踩到了地上的雷。 一阵接着一阵的灵兽嘶吼和惨叫响起,隐约间竟然有了失控的危险。 御雅逸眼看情况不妙,连忙拍了拍座下黑虎的脑门:“踏雪” 踏雪身上也扎了刺球,但是它仿佛不觉得痛,回首冲着众兽昂首怒吼了一声,原本还躁动的兽群顿时重归有序。 一阵风自大半个人高的荒草丛上方掠过,掀得阵阵窸窣的碎响。 御雅逸低头看着满地的刺球,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看似平静的草丛,低声道:“里面有人埋伏,回春门诸位可以出手了。” 回春门最擅针术,在此情况下最适合他们出手。 被护在最中间的五位医修上前,每人的指间都有银光在闪烁。 灵力催动之下,这些银针比方才的刺球还要密集迅速地朝着前方的草丛飞刺而去 然而想象中的痛呼声没有传出,转而是无数声金属相碰撞的清脆声响。 数面巨盾同时展开,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墙 看见这些金色巨盾的瞬间,御雅逸也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他脸上全是错愕,不敢置信:“东境” 御雅逸原本以为是北境或者西境的人来埋伏自己,结果万万没想到是万年吊车尾的东境 然而眼前的现状,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从未关注过的东境了。 回春门被有准备的盾修们完克,而御兽宗的主要战力是灵兽,此时草丛里不知隐藏了多少个刺球,灵兽们根本不敢再往前走了。 御雅逸不敢想象,第一天他们就被逼到了这种地步。 眼下两方人马僵持不下,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死死盯住对面。 “东境道友好手段,不愧是不灭剑神的亲传弟子和儿子。”御雅逸朗声对着那边的盾墙赞了一句,他只以为对方的指挥是修为最高的姜渊或者身份最高的俞长安。 “不知究竟是哪一位在指挥可愿出来谈谈放心,我们南境绝对不会做偷袭这种事。” 风吹过,没有人站出来,御雅逸一眼望去还是只有那面盾墙。 他不由皱眉,心生不快道:“莫非东境的道友竟这般胆小如鼠吗” 俞幼悠:“不,我已经站起来了。” 只是你们盾修的盾也太大了吧为什么她都悄悄踮起脚尖了,还是没有这些盾高啊 东境这边没有人站出来,现场的气氛有点冷凝。 御雅逸脸上 的笑容逐渐淡去,他看向那边巨盾组成的矮墙,笑容略有轻蔑:“原来传说中最具傲骨,敢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剑修,竟也是胆小若鼠之辈吗” 听到这句熟悉的中二台词,俞幼悠就想起先前马长老的评价,不由得替剑修们双脚抠地感到尴尬。 然而剑修们却好似被激起了什么情绪,一个个都变得呼吸急促双目微红,眼看就要拔剑飞出去了。 尤其以被师父带得脑子不清醒的姜渊最甚。 俞幼悠踹了他一脚:“急什么呢我去” 然而她站起来没盾高。 最后只能被迫大大方方地走出盾墙。 说是大方,其实后方的剑修们早已酝酿好了剑气预备为她护体,真正的丹修从不玩命。 御雅逸看到草丛攒动了一下,却没瞧见人,正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却看到有个脑袋露了出来。 是的,先前为了隐匿身形,所以他们特意选择了草丛最密最高的这片区域。 直接导致她现在就只能露出一个脑袋,脖子及以下全部都被草挡住了。 俞幼悠生无可恋地抬高声音:“出来了,不知御道友想怎么谈” 御雅逸皱眉看着荒草丛上那张小脸蛋,柔弱得像朵小白花似的,眼神无辜且怯生生的,看着年纪极小。 东境这群人未免太不像话了,竟然胆怂如厮,推了这样一个炼气期的小女孩出来谈判 不过回春门修士们指间的银针却没有收回去,在四境大会中只有对手,容不得半点心软。 只要对方露出丁点破绽,这些银针就会飞向这个小姑娘的面门 不止是南境修士们没想到,场外更是一片哗然。 这番对决的反转未免太快了,刚刚他们看到东境使出刺球攻击的时候就直呼好家伙,现场一片震撼。 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刺球是什么,还是牛长老出面解释,众修才明白过来。 讲解员们语速飞快地把这个新战术传出去,并为其命名为“东境刺球战术”。 “原以为东境会被碾压,没想到他们能想出这种杀招,两边竟然僵持下来了。” “不过二者之间的防御法宝差距太大,而且剑修们一旦飞出去主动出击,便会被回春门的针雨覆盖,所以他们最好就是在盾修的掩护下慢慢撤退。” 另一棵树上的讲解员不认同:“但是东境也有可能选择乘胜追击,毕竟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主动伏击,说不定会趁着那些灵兽受伤争取利益最大化。” 在万众瞩目之下,东境和南境相互僵持住了。 南境御雅逸出来谈判在众人的预想之中,不过东境最后站出来的人居然是一个完全无害的小姑娘 “东境怎么回事让个炼气期的小孩出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吗” “也可能是准备投降,派出个无威胁的人以示诚意。” 刚损失了一名长老的北境的直接就开始嘲讽上了:“你们云华剑派就这点本事,遇到危险就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去” 徐长老:“”他也不知道姜渊那群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就觉得今年的剑修好像不像以往那么瞩目了,戏份都被丹鼎宗那三个人抢走了。 马长老倒是飞快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个小丫头是我们丹鼎宗内门里修为最低脑子最单纯好骗的,比她强的我们宗门里起码还有好几百个,她就是过来凑数的。” 这句话可太熟悉了 徐长老瞬间回想起上次三大宗门试炼后的惨痛经历,不知道为什么,马长老这话一出,他方才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甚至生出了一种迷之自信。 于是他也跟着点头:“是啊,那个丫头是我们东境有史以来最弱的四境大会选手,后面那二十三个人人都比她强千百倍,所以才让她出来谈判。” 马长老神秘莫测地看了徐长老一眼,他只想劝这位道友,不会装逼话术就不要乱学。 看看其他宗门看你的鄙视眼神,俨然已经觉得你们云华剑派的剑修在欺负弱小无助的丹修少女了 看看那可怜的小姑娘啊,柔弱却勇敢,竟然冒着生命危险站到了最前面 合欢宗的梅长老眼中闪过光:“心性这么坚毅的小姑娘,生得又如此让人怜爱,没来我合欢宗真是可惜了。” 就连天顶上的无尘佛子也念了句佛偈,欣赏地赞许道:“此女乃大无畏之纯善者。” 万古之森内的俞幼悠不知道自己被无数道疼爱怜惜的目光盯上了。 她还在努力地同荒草 做斗争。 御雅逸收敛了情绪,拱了拱手:“敢问道友是” 俞幼悠踮着脚回答:“丹鼎宗,俞幼悠。” “原来是丹鼎宗的俞师妹” 御雅逸一边客气地说着,一边拿手在黑虎的脖子边上拍了拍。 座下黑虎极具灵性,低低地从鼻腔中喷出热气,前体微驱,后半身的躯干和尾巴都隐约地摇晃起来。 这是兽类捕猎前的动作,俞幼悠一眼便识别出来。 “御道友,恕我奉劝一句,不要企图让你的黑虎冲过来抓我做人质了。”俞幼悠那张方才看着还让人没有防备的小脸上露出真诚之意:“否则,伤了黑虎我们都心疼。” 她悄悄地往后面做抬手的动作。 做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有姜渊看懂了,冷着脸操纵着灵剑把她托举起来。 终于,俞幼悠她站起来了 在南境修士的眼中,俞幼悠缓缓升起,直至露出上半身才停住。 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然而手中却以灵力托举着一堆刺球。 俞幼悠的视线悄然落到了御雅逸身后的五个医修脸上:“想来诸位回春门的道友已经认出了此物。” 回春门众人:“” 对不起,他们还真就不认识。 万古之森实在是太大了,每次被随机传送到的地方都不同,里面那些特殊的灵作物更是多如繁星。 身为医修的回春门修士们,自然只记住了密林中有用的药材,而刺球这种毫无药用的灵植,并不在他们的必背内容内。 并不是所有宗门都跟丹鼎宗那般,世代便有收集遇见的所有灵植信息的习惯。 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俞幼悠和启南风一样,沉迷于那些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无用草木”,将它们全部览尽。 俞幼悠一看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就瞬间明白过来。 不懂啊那就更好办了。 她决定给这群南境修士们洗脑一下。 “此物名为雷爆刺球,其利刺坚硬无比,能轻易穿透灵兽和人的皮肉,寄生在血肉之中。”说到这里,俞幼悠看向脸色极糟糕的南境众人,微微一笑:“想来这一点大家都已经深有体会了。” 当然有了,他们现在很多人头上都还扎着刺呢。 俞幼悠继续忽悠:“但是它最厉害的确不是这点,雷爆刺球,顾名思义它厉害的是雷爆。” 南境众人已经紧皱着眉头,然而任凭他们怎么看,地上这些刺球除了过于扎人外,别无异常。 御雅逸抬手,准备用灵力去草里拾取一个刺球拿起来查看。 “住手不要用灵力触碰” 俞幼悠抿着唇,她的神情变得谨慎起来,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明显有着深深的忌惮:“此物寻常触碰无事,但是一旦用灵力催化,便会产生威势极猛的雷爆” 御雅逸的手果然顿住,不过很明显,他脸上仍有疑虑。 为什么这么厉害的灵植他从来都没听过 “不信是吗”俞幼悠叹口气,从芥子囊中摸出一个刺球,手上灵力开始涌动:“御道友,还请你看清楚了” 那团火系灵力的炼化之下,刺球的尖刺开始逐渐变软,隐约快要有溃散之感。 而后俞幼悠将这刺球用力朝着无人的草丛里远远一抛 同时她一声高呼:“爆炸就是艺术” “轰” 那一片草丛火花和电光带闪,生生地被轰成焦黑 躲在那片区域的俞长安按着剑,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刚才和另一个剑修被俞幼悠提前吩咐敛息躲到了这儿,还让他听到那句奇怪的口号后,就动手全力施放剑气。 真是怪了,俞师妹怎么知道他新学会了一招惊雷剑气而且跟张师姐的火系剑气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看着果然跟雷爆一模一样。 俞幼悠当然不会告诉他,原作中的他跟他姐姐就是靠着这一招,携手弄死了那头金丹期异兽。 “嘶” 南境修士齐齐吸气,一个雷爆刺球就这么猛,那他们脚下这上千个要是同时被灵力催动 他们瞬间联想到了上次四境大会中,南境修士们砸攻击符篆把某片森林夷为平地的场景。 雷爆刺球,恐怖如斯万古之森的物种果然太丰富且可怕了啊 御雅逸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少宗主,果然没那么好骗,不过他显然也信了几分,很隐蔽地把踏雪身上那个刺球拔下来,悄悄丢得远远 的。 而对面,俞幼悠脸上的表情越发苍白,她露出苦笑。 “我们东境运气背了上百年,这次总算转运,一来便采到了这些宝物,却没想到刚拿到就碰到了南境诸位道友。” 她拱了拱手,表情越发真诚:“我丹鼎宗内还有贵宗所赠的那群仙鹤,想来我们也算是友宗,东境与南境更是素来无冤无仇,末尾的我们只想顺利完成比赛,不求同南境争夺第一。” 少女一字一句说得真切无比:“所以我们丢出此物也是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此乃示好啊” 南境修士们:“” 你们躲在草里拿这玩意儿把我们砸得头破血流,还管这叫示好 俞幼悠开始讲道理了。 “你们想来也清楚,若是真的同时引爆这上千颗雷爆刺球,诸位甚至都来不及捏传送符出去,定会葬身此地” 南境众人:“”好像是这样 俞幼悠继续道:“可是我们并没有要用灵力引爆此物的意思,因为我们同为人类修士,将来说不定还会成为一起镇守万古之森的战友,我们不会跟北境那群无耻之徒一样残害道友” 小姑娘已然说得哽咽了。 南境修士们顿时想起三年前的惨剧,东境好像是挺可怜的 不过御雅逸依然充满了防备:“所以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们愿意将这些雷爆刺球赠予你们,且把灵气催动的方法一并告知。”俞幼悠话锋一转:“但是,东境条件艰苦,还请众位支援些高级防御法衣。” 说了半天,原来你们是盯上我们的法宝,特意劫道的 南境众修顿时恍然大悟,心中不免对东境修士产生了鄙夷。 这是穷疯了吗难道他们不知道雷爆刺球的作用远大于这些防御法衣吗 呵,果然是没有体验过拿几百张攻击爆破符篆砸异兽快乐的穷鬼啊。 而御雅逸听到这句话后,反而彻底没有了怀疑。 东境不提要求才有鬼,提了要求,他反而觉得正常。 不过他并不是人傻钱多的白痴,倒也不会任由对方宰:“高级法宝极其贵重,我们也未携带多少,最多只给三件。” 原本就只打算宰三件的俞幼悠:“” 救命,肥羊太懂事了该怎么办 那就再宰狠一点 俞幼悠立刻换上纯善的笑容,开始同肥羊讲道理了。 “御道友,你说,我们现在要是一起引爆你们脚下那些雷爆刺球,南境会不会创下一天就被淘汰的四境纪录呢区区十件法宝,能换来一堆杀器,还可换来我们两境的友谊,何乐而不为呢” 外面的人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俞幼悠跟御雅逸面对面在说着什么。 过了许久两边都没打起来,只有俞幼悠时不时比划着数字。 这下,就连天顶上的化神期大能们都看不懂了。 悬壶派的苏真人逐渐皱眉:“这是在做什么东境素来愚昧不懂变通,这么近的距离,若是挟持了这个小丫头,后边的那些人定会军心不稳,南境自能轻松将他们拿下。” 回春门的顾长老就更看不懂了:“咦那不过是些寻常的刺球,踏雪可是有望晋升至化神期的顶级灵兽,虽说现在也只有筑基顶级的修为,但是肉身远远强过寻常修士,并不畏惧刺球啊。其他人也是,直接冲过去便是了,大不了就是被刺球扎痛几下的事。” 总不可能南境全员怕痛吧 南境修士:不是,我们是怕底下这些都会突然爆炸 眼下,不止是万古之森外面的围观群众在等待着这场大战的开始,整个修真界都在飞快传讯分享着最新战况。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 御兽宗有五个人脱下了高级防御法衣,丢给了俞幼悠。 “”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御兽宗你们在干嘛啊你们是看这小姑娘太可怜,打算开始扶贫了吗 俞幼悠接过那五件法宝往后一抛,然后比了个手势。 盾修们立刻站起身持盾,掩护着剑修和丹修们往另一个方向飞快撤退。 只有姜渊御剑载着俞幼悠留在最后面,因为她还得教南境修士如何催动雷爆刺球。 俞幼悠拱了拱手,认真道:“南境修士果然讲信用,那我也不能骗各位,我这便把催动雷爆刺球的口诀告知诸位,一边用灵力灌输入其中,一边背诵口诀便可。” 修真界的确是有不少功法都有口诀的,就是炼丹术其实都有口诀。 然后她现场背诵了一段化学元素周期表,怕对方没记住,她还多背了两遍。 俞幼悠背得太过熟练,这让南境众修最后一点疑虑也被打消了。 他们不再阻拦,放心地目送着姜渊御剑带着那个真诚热心的少女飞遁而去。 后者同他们挥手道别的时候,他们还跟着挥了挥手。 “这般玄奥生涩的口诀,她连背了三遍都没出错,看样子是真的。”御雅逸不愧是少宗主,竟然还关注到了这个细节。 若是方才俞幼悠背诵出错,那便定然有鬼,他会毫不犹豫令踏雪攻击她。 他捡起一颗雷爆刺球拿在手中把玩,眼中逐渐露出笑意,很好,今年我南境又要复刻三年前的辉煌了。 东境垫底百年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此逆天的宝贝,竟然为了五件高级法宝说换就换。 愚不可及 御雅逸抬手发号施令:“众修听令,今晚就在此地驻扎,所有人都要背会口诀,学会熟练催动雷爆刺球” 激动的南境修士:“是” 而另一边 东境的沙雕们跑得比狗还快,盾修们连盾都不举了,扛着三个丹修就往前冲。 俞幼悠在狂浪生的肩上拼命催促 “快逃啊” “被那群傻子发现那是假的我们就死定了啊” 这片鱼塘被我承包了 现在整个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种迷之混乱中。 无数个传讯符中都传来不可思议的惊呼声,那些讲解员们情绪更是激动,在树上为了争夺更好的围观位置不断往上爬,有好几个都掉下去了。 爬到树顶的,就拿着传讯符看似讲解,实则开始跟隔壁树上持不同解说意见的大声互掐起来 有搞场外阴谋论的:“若是没有看错,方才那个女丹修跟御兽宗的御雅逸交谈了半盏茶的功夫,期间还比了个十,后来又比了个五” 这位解说员声音一顿,想必也有点费解,但是他很快就领悟过来了。 “她是在告诉御雅逸,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可以考虑寻找合适的道侣了,若是你愿意跟我们东境联姻,那云华剑派那位不灭剑神的女儿跟你正好差不多大,且门当户对,等个年就可以成婚了” “对,就是这样,只有这种分量的场外联姻才能让南境心甘情愿地放弃把东境全员淘汰的机会,还主动赠送了五件高级法宝给对方所以后面他们还友好地挥手告别” 另一棵树上的解说员偏过头来大骂:“放你娘的屁事情明明是这样的” “那个叫俞幼悠的丹修是在威胁御雅逸,你们南境现在敢对我们万古之森内的弟子动手,场外的那个疯风度翩翩让人敬仰不已的百里前辈就敢对你们的长老们动手,他要直接杀到你们云舟上去” 联姻论跟百里空山威胁论的两个解说员差点打起来了。 底下的元婴期长老们个个都坐得极端正,面上亦是神情淡然,一派高深的模样。 实际上都竖着耳朵听后面传来的各种推测,因为他们也着实想不通,俞幼悠到底说了什么神奇的话,竟然让南境主动交出了五件高级法宝。 那可不是个小数字 甚至连西境那位梅长老都微挑着眉,转过身来问:“你们东境和南境难不成真要结亲” 刚才还在互讽的云华剑派长老和御兽宗长老对视了一眼,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 “应当不是。” 梅长老笑容浅浅不及眼底,红唇扬出些许试探性的弧度:“所以你们两境是预备在四境大会联手了” 南境实力强大,唯一的对手就是北境,而拉拢同北境有血仇的东境一起干翻北境,这是极有可能的。 那这样子看来,每年都只能勉强胜过东境的西境,今年是有垫底的危险了。 东境长老团看了眼南境长老团,后者亦是沉默地回望,琢磨着里面的弟子应该是真的联手了吧 既然没打,反而合作了,那外面的气氛瞬间变得和谐起来。 马长老嘿笑着拱了拱手:“不知先前说的可还做算四境大会后,我们便带着那群孩子来贵派的天宫云舟上来叨扰几日了。” 御兽宗长老亦是笑眯眯地回礼:“荣幸荣幸,诸位若是不嫌弃,届时来我们南境做客” “好说好说” 底下的人都这么议论,俨然是认定两宗在合作了。 顶上的化神期大能陷入了沉默,苏真人冷笑着看了眼顾真人:“竟跟最无能的东境合作,你们以为这样子今年就能赢过我们北境吗” 顾真人:“” 其实顾真人有疑惑说不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南境众修都停在那片荒草堆里,如获至宝地捡着那些刺球,又个个都手捧着那无用的玩意儿念念有词,他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心中浮出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们回春门的弟子主攻针术,对于草木研究得并不是太深,莫不是没人认出那刺球是什么东西,把它当成宝贝了吧 “应当没这么傻吧” 顾真人心中暗暗担忧,但是为了南境的脸面,却不能把这个怀疑公之于众。 他也只能带着故作高深的微笑,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了。 只要我装得够好,我们南境就是主动合作,而非被动上当 万古之森内的东境修士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跑路。 月色下,树影婆娑错落,其间有数道身影飞掠,一边往前冲一边互相催促着加快速度。 直到确定后面的南境修士不会追杀上来后,他们才止步,个个都坐在了枯枝叶堆里喘气。 俞幼悠被狂浪生丢到了叶堆里。 她也累得够呛,这一路为了躲避各种潜在的危险,全程都在嗅着附近的味道,但凡闻到 太强烈的异兽腥臭味就得提醒队友们转道。 她摸了摸发疼的鼻子,越发怀疑自己是条狗妖。 当然,中途遇到了实力不高的灵兽,众人自然是干脆利落地拿下。 现在算起来,居然只在一天的时间内就斩杀了一只筑基期的异兽和四只炼气期的异兽。 这是东境好久都没有过的傲人战绩,因为以前东境都是选择稳扎稳打,压根不可能一天内狂奔这么远的距离。 被丧尸追多了的俞幼悠还习惯性地用马长老教自己的炼化功法,把这些异兽的尸首都弄成了灰,速度竟然要比使用火系剑气烧异兽尸体的张师姐还快些。 当然,在场外众人眼中,都是张师姐一道火系剑气劈过去便把这些异兽弄成灰了。 徐长老还略自得地点点头:“没想到张师侄的剑气已经臻至如此境界,不错不错,不枉我也曾指导过她数月。” 看穿一切的马长老想嘚瑟,但是又害怕俞幼悠拿这招杀了人或者把别人的法宝给炼坏了,苦主要找上他这儿来要赔款,于是只能闭嘴。 跟炫耀比起来,果然还是灵石最重要。 场内,狂浪生躺在这层厚厚的枯叶堆上不想起来:“今天又是杀灵兽又是逃命,我现在灵力都快用完了,可以直接躺这儿睡吗” 听到这样的话,姜渊头一个站出来反对:“不可,此时已经入夜,林间有大量异兽出没,一步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倒是真的,俞幼悠也赞同姜渊的说法。 入夜的万古之森要比白日危险十倍,不仅是修士的视野受限,而且许多强大的异兽也出来觅食,更有各类剧毒的爬虫异兽出没。 四境大会中有不少修士就是死在了黑夜中,他们大多数人连撕碎传送符都来不及,就被隐藏在黑暗中的异兽一口吞没。 不过狂浪生也只是说说,有点儿经验的人都不可能在万古之森的晚上呼呼大睡。 俞幼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她抬头看了看附近的林木,转身对众人道:“今晚先在树上休息吧,体力尚好的,跟我一起在附近值守警戒,若有异常也好叫醒你们,两个时辰后再轮换着休息。” 启南风跟苏意致都主动站起来,剑修们今天其实最辛苦,姜渊正要站起来的时候,边上的俞长安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声音坚定:“师兄已经力竭,我来就好了。” 说罢,他便拿着剑站了起来走到边上。 众修爬上树小憩,而丹修三人组则蹲在树下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俞长安看了一眼,却没好意思走上去,只是不远不近地持剑站着。 狂浪生刚才还在喊困,真到了树上却又睡不着。 他叹气,语气凄凄道:“肚子饿了,我进来之前就该再吃一碗蟹黄面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回想起了那一碗铺满了灵蟹蟹黄和蟹肉浇头的面,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树下的启南风马上接过话头:“我倒是更想念我们桐花郡一家叫黄鹤楼的酒楼点心,虽然只是凡俗吃食,但是那味道细腻香软,入口即化,若诸位有机会来桐花郡,我请客” 对桐花郡有着强烈阴影的盾修们在这种情况下,也高高兴兴地应了。 苏意致细嫩的小脸上都是疲倦,他仰着头开始回想:“其实我们丹鼎宗的伙食也不差的,内门膳堂拿灵米做的什锦蛋炒饭,还有拿灵虾炖的蛋羹,都是极鲜极美的,关键是还不限量供应” 俞幼悠也跟着回忆起来了:“其实外门膳堂的香酥肉饼深得我心。” 盾修们听得无比羡慕,天盾门不似丹鼎宗那般富裕,膳堂最多也就灵米管够,哪儿来的这么多花样啊。 至于剑修们 剑修们崇尚艰苦朴素的生活,加之没事就在外赶时间做任务赚灵石,所以基本都是一颗辟谷丹就搞定。 听着丹修们在形容他们膳堂里的各色美食,剑修们听得眼睛都快放光了。 更有甚者,抱着自己的剑叹了口气,看样子很是后悔这玩意儿不能变成丹炉,让自己马上转职成为一个丹修。 姜渊沉默着听了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出言冷冷地打断众人的美食夜话:“吾辈修士自当以吃苦为福,怎可贪图口腹之欲咕咕咕” 姜渊的声音同众修的讨论声一同骤然而止。 不是被训斥的,而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最后的那三声咕咕咕。 这当然不是姜渊在学鸽子叫,而是他肚子也叫了。 但是沙雕不懂,在树下的启南风警觉地抬起头:“我听到了鸽子的叫声是不是有异鸽来了” 姜渊的脸色猛地僵住,最后他 沉默着纵跃到了远离众人的一棵树上,靠着树干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俞幼悠并没有趁机阴阳怪气嘲讽他。 因为其实现在所有人都一样,大家不仅灵力面临枯竭的境地,就连肚腹也是空空如也。 东境这的霉运在这一届还在延续,他们这一路过来甚至连条山溪都没有遇到过,更莫提各类能吃的灵食或者灵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俞不灭总是对天道不敬,才导致他们东境百年霉运当头。 俞幼悠沉默地守着夜,她其实并没有消耗什么灵力,所以后半夜也没有休息,而是一直警戒地守在树下。 眼下不敢生火,只有炼气期的他们被万古之森的寒气弄得哆嗦,挤在一起取暖。 期间启南风跟苏意致也困得要命,不过他们强撑着不睡,反而把俞幼悠拉到了中间,一人往她身上盖了件外袍。 到后半夜的时候,那两人便默契地眯了眼,然后分别靠在俞幼悠的两侧肩膀睡过去了。 俞幼悠:“淦。” 俞长安跟俞幼悠对视一眼,他突然轻声问:“你们关系好像极好。” 俞幼悠头也不抬,保持着肩膀挺立的姿势,嗯了一声,并没有要同他聊天的意思。 俞长安沉默了。 若是没记错,俞幼悠他们都是年初那会儿才成为丹鼎宗弟子的,也就是说他们三人也不过认识短短一年。 然而即便他从小便在云华剑派出生长大,十三年过去了,却从未和同门这般亲密无间相处过。 按着常理,与自己同胞出生的姐姐应该是再亲密不过的。 然而自丹鼎宗归来后,两人便渐行渐远,但凡见面,俞长安总要打起十足的精神小心哄着俞念柔,生怕惹得姐姐不高兴。 可就算这样,也没能哄好。 当日在传送大阵前,他也曾想过回去找俞念柔,结果鬼使神差地 跟着众人一起走了。 想来回去后,姐姐又要大发雷霆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了。 俞长安抬头看向前方。 少女的侧脸被月色映得朦胧,隐约地竟让俞长安生出一种古怪的错觉。 俞师妹跟自家姐姐长得有两分相似 只是他很快便想起这二人身份的差距,一人是剑神的掌上明珠,从小千娇百宠;一人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吃尽了各种苦楚,好像没可比性。 不过 皎洁的月光下,俞幼悠身上还披着那两个少年的外衫,而她也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像是在努力让身边的两人休憩得舒服些。 这样的事情,俞念柔也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做的。 俞长安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想,若俞幼悠是自己妹妹,他定会好好护着她,并不会比启南风或者苏意致做得差。 随着盾修们的阵阵鼾声和密林深处可怕的异兽嘶吼,晨雾开始在森林内蔓延,天光亦是逐渐明朗。 剑修们早早地便御剑去了附近巡视了,枝叶间偶尔传来剑掠过的声音。 俞幼悠喊醒树上呼呼大睡的盾修,又利落地踹醒地上的两人:“起来了,该出发了。” 这附近的资源太过贫瘠,连半株药材都没见到,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深入密林,一边斩杀异兽一边寻找补给了。 休憩一晚后,众修的灵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立刻排好阵列向深处挺进。 至于方向嘛,大家没有地图都不知道,也只能俞幼悠跟启南风根据植被分布情况来决定了。 “也不知道其他三境的情况怎么样了。”张师姐有些担忧。 苏意致抬起头,语气凝重地回答:“北境的惯例是一开始就拉大优势,若没猜错,他们会在前几天就主动寻找异兽斩杀。” 姜渊接过话头:“西境的运气一向不错,他们一般都是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地势扎营,然后分成各个小队往周围分散着猎杀异兽。” “其他宗门我不知道,不过南境嘛”俞幼悠语气轻快:“没猜错的话,他们还在背那段催动雷爆刺球的口诀吧。” 想起南境众修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众人都忍不住想笑,队伍的气氛都好了不少。 不过很快,飞在最前面的一个剑修便折返了。 众人连忙止住笑容,姜渊快速上前询问:“赵师弟,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是”姓赵的剑修语气轻快,指着前方:“俞师妹猜的没错,前方果然有水源,那地方好像还生长着不少灵植,若是在附近扎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众修马上来了精神,剑修们御剑就起,俞幼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的狂浪生丢 在肩上扛着了。 他还很嫌弃:“你腿太短,跑太慢了” 俞幼悠:“” 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草丛里出现了不少灵药,俞幼悠三人一边采集一边跟着队伍走。 这里面有好几种药材都可以拿来炼制辟谷丹,只要再采集一些,起码能够保证他们七日的消耗了。 而当俞幼悠他们翻过一个小山坡后,那片水域也出现在众人的眼底。 在幽暗的万古之森中,这片清澈的水域宁静得不带半点涟漪,水上更是漂浮着好几种水生灵植,那一大片数量惊人。 启南风眼睛已然大亮,他飞快地报过那些药材的名字,而苏意致则马上跟着念出可以拿它们来炼的丹药。 “光这些灵植资源,就够我们撑半个月了” “我们东境倒霉了一百年了,天道有眼,总算遇到回好事了”狂浪生开始挽袖子,准备下水摘灵药。 然而俞幼悠面无表情:“那你就想错了,我们的霉运还在延续。” 她指着下面的水域,语气凝重:“按着道理,水源附近应该有很多异兽,但是刚刚我们来的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异兽对吧” 众人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这说明附近应该有很难缠的异兽占领了水源,这才把其他异兽赶跑了。 “可是你不是说没有闻到异兽的血腥味吗” 哦豁现在已经把她的鼻子默认为狗鼻子了吗 俞幼悠沉默了一下,指着水底:“应该在下面,水把异兽的腥味掩盖住了。” 为了验证猜想,俞幼悠从狂浪生的芥子囊倒出了一具异兽的尸体。 当初她本着不能浪费所有潜在资源的原则,把这玩意儿捡上了。 至于为什么是狂浪生的芥子囊因为俞幼悠嫌这玩意儿臭,借口她的芥子囊还要放灵药,把这东西塞他那儿了。 低阶芥子囊不能保鲜,被捂了一天一夜的异兽尸体出来的拿那一瞬间,众修都转过头哕了几声。 俞幼悠指挥着姜渊:“姜道友,劳烦你把这玩意儿丢水面去。” 她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拿剑叉过去,这样手就不会弄脏了。” 姜渊低头,表情凝重地看了眼自己灵光闪烁的剑老婆,又低头看了眼那发烂发臭的异兽尸体。 最后他毅然决然地徒手拎着兽尸往前纵跃,飞快地丢到了水潭中 好家伙 俞幼悠看着归来的他,忍不住赞叹:“不愧是云华剑派大师兄,这等爱惜本命宝剑,真乃剑修之典范。” 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他散发着恶臭的手。 启南风也跟着竖拇指:“今天开始姜师兄就是我的榜样” 也跟着远离一步。 大家纷纷表示姜渊实乃剑修之楷模,修士之模范,然后瞬间在他周身腾出了一段距离。 就在这边笑嘻嘻的时候,水潭那边异况突生 数道丈高的水花同时掀起,方才平静的水面顿时被打破,无数道黑影攒动着自水底浮出,它们应当是饿惨了,互相争抢着冲向了浮在水面上的兽尸 “好家伙都是大鲶鱼啊”启南风惊呼出声。 还未等众人看清,最前方的那只长了四条腿的巨型鲶鱼便将嘴张得奇大,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以飞快的速度一口将牛犊大小的兽尸吞入口中。 而后这群鲶鱼便潜入水底,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再也寻不到这些东西的踪迹。 “难怪没有异兽敢去喝水。”苏意致啧了一声:“就刚才那一波,起码有三十只筑基期的异鱼了,加起来比咱们都还强点儿” 要是刚刚他们冲过去采集灵药或者喝水,那估计全都要暴毙现场了。 “而且这些鱼只冒个头,抢完了肉就潜到水底最深处,极其警惕。”姜渊皱眉:“此物我们无法应对。” “可惜了,水里长着这么多的灵药。” 狂浪生眼中全是不舍:“而且筑基期异兽群可不好碰到,要是咱们能一口气把这个水塘里的全除掉,那今年肯定不用垫底了。” “不可能。”苏意致飞快打断:“它们根本不会轻易出来,而且我们一共就那几具兽尸,丢下去还没看清就被吃完了。” “要是换成悬壶派来了这儿,他们指不定就直接投毒干翻整个水塘的异鱼了。” “咱们也没毒可以投啊” 场外的梅长老轻咦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南境的长老:“若是没记错,您在百年前也曾到过这片水域” 南境的长老点了点头,苦笑道:“这些异鱼是这片水域的霸主,而且它们也不会轻易露头,遇到丁点风吹草动便会潜回水底的淤泥 中,当时我们也是拿兽尸丢在水面做引诱,花了三天的功夫蹲守,却也没能想出诛杀的办法。” “而且若没猜错,这些异鱼许久未进食了,残暴异常,但凡太靠近水面,它们就可能飞跃起来伤人。” 梅长老看着画面掩唇笑了笑:“看东境这群孩子的样子,像是不打算离去呢。” 画面中的东境众剑修们都御剑飞在水塘的上空,像是不死心地观察着什么。 “年轻人嘛,不受点挫折怎么会长记性呢”北境的长老见状冷笑一声:“估计要在那儿白蹲个十天半月才会死心吧。” 他略显得色地看了眼北境那边的画面,就东境发呆的这小半天功夫,苏飞白又指挥着北境修士成功斩杀了一窝筑基期的异兽,加起来共有七只 四境大会真正的强者都是抓紧一切时间去搜寻猎物将其斩杀的,像他们那般郊游似的走半天歇半天,所以才会年年垫底,可笑 赛场内。 东境修士们都不太想错过这塘鲶鱼,这可能是他们能遇到的最大机会了。 俞幼悠站在张师姐的剑上,观察着整片鱼塘的大小和深浅,想到狂浪生包裹里剩下的那几块异兽尸体,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环视了一下云华剑派众人的剑,最后带着莫测的笑容看向了姜渊,后者顿时头皮发麻。 “你想做什么” “姜师兄,你的剑最大也最长。”俞幼悠冲他竖了个拇指:“拿来做鱼竿再合适不过” 姜渊:“”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俞幼悠把从南境那儿骗来的一件高级法衣的袖子当成绳子系在了自己的剑柄上,而另一只袖子上面 她栓了一大块异兽肉 好歹没直接把这块臭肉挂在他老婆上,姜渊心中稍微有点安慰。 至于这件高级法衣等会儿谁要穿那他就管不着了。 俞幼悠拍了拍手,开始指挥着姜渊御剑往水潭上方飞去。 “高点儿,别被鲶鱼咬了” “矮点儿,等会儿引不上来了。” 姜渊麻木地随着她的指挥调整着飞行高度。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成了这样,自己堂堂剑神亲传弟子,云华派大师兄,竟然被指挥着用自己的灵剑去钓鱼 还没等姜渊从这绝望的情绪中脱离,水下一阵异响,而后便是一群鲶鱼跃出水面想要咬住那块腐肉。 其中有一只鲶鱼跳得最高,它大张着利牙直直地跃向姜渊和那块腐肉,大嘴里那股浓重的腥臭味让后者几乎昏厥过去。 姜渊毕竟是云华剑派大师兄,御剑术使得出神入化,精准地往上一飞,灵剑吊着肉飞快避开。 而这时,数道剑气精准飞至,携力将那只巨大的鱼头斩下 “哗” 鱼头和鱼身溅起两道巨大的水花。 “成了。”俞幼悠打了个响指,又吹了个口哨:“钓鱼计划首战告捷” “继续,姜道友快飞下去钓鱼” 万古之森外面的长老们已经看呆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接一条饿疯了的异鱼蹦出水面去咬那块腐肉,又被剑修们的剑气集体弄成鱼头剁下。 中途剑修们似乎灵力用得差不多了,盾修们便上场,分列在水潭两边丢盾去砸鱼,大盾的威势居然比剑气还狠,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异鱼一起落到岸边。 当然,期中不乏诸如狂浪生那样的倒霉蛋,没砸中鱼,反而把盾给砸水底了。 他现在正失魂落魄地跪在水边抱头大哭,哪怕听不到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树上的解说员们也都拿着传讯符,飞快地汇报着东境修士钓鱼的成果 “第七条异鱼了” “第八条也上来了” “东境斩杀的异兽数量已经超越西境,还差三条就有望追上北境了,厉害,又一条鱼被引上来了” “第九不对,好家伙,这是第二面盾掉水里了” 南境这群贼!(三合一)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但是同一宗的沙雕 是有可能掉两面盾进鱼塘的。 俞幼悠眼睁睁地看着狂浪生大笑着把自己的盾砸进水里后,抱头痛哭。 紧接着另一个盾修兄弟便是一阵嘲笑:“大师兄你这准头未免太差了吧” 然后也把盾砸了进去。 那师弟傻眼了,他呆呆地站在岸边,下意识地想往水塘里走去,结果巨大的鲶鱼头蹿来就是一口,把他吓得往后一跳。 “师兄”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绝望大喊:“我老婆没了啊” “我老婆也没了啊” 狂浪生是真哭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都沙哑了:“我这盾是我爹特意找人帮忙炼制的,而且上面才刚刚镶嵌了俞师妹馈赠的那枚寒晶石,价值九千上等灵石啊” 边上的站着的俞幼悠无动于衷,彷如恶魔般提醒:“不是馈赠,是借你的,所以不管盾还在不在,那九千灵石都得还我。” 狂浪生哭得更大声了。 俞幼悠看着那两个抱头痛哭的盾修,还有在水边商量着能不能把鲶鱼弄成剁椒鱼头的苏意致和启南风,她感觉到了来自原作的深深恶意。 为了凸显出龙傲天子女的机智和优秀,所以他们东境的人都被设置成了这种终极沙雕吗 损失了两面大盾之后,盾修们总算吸取教训,不再用盾去砸鱼了。 不过底下的鲶鱼动静也小了不少,看样子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头顶的日光慢慢攀升,又逐渐沉落,东境众修从黎明钓到了黄昏,而这片水域底下暗藏着的异鱼也终于归于沉寂,就连姜渊御剑把那块发臭的腐肉吊着紧贴水面,也不再有鲶鱼上来了。 启南风一直在数着今日的战果,他报出一个数字:“一共钓上来三十四条异鱼其中十四条筑基期的,二十条是炼气期的” 众人面上都浮出欣喜之色。 这才过去两天,他们的战果就如此丰硕,往年的东境在这时候往往还一无所获呢。 更高兴的是狂浪生,他这会儿也不嫌弃那异兽尸体臭了,亲手抓着一块肉在水边划拉了几下。 确定再没有鲶鱼来咬人后,他索性将外衫一脱,裤腿一挽,就沿着水岸边慢慢地下潜过去。 他惦记着自己的巨盾,非要把它捞上来不可。 这片水潭看着清冽,但是越是往前走狂浪生就越觉得脚下使不上劲儿,底下的淤泥越来越深,待水淹到脖子那处后,淤泥也黏住了他的小腿。 狂浪生腿上用劲儿一蹬挣脱烂泥的束缚,开始屏息潜至深处。 水底的光线极暗,唯有那些灵植粗壮的根茎闪着隐约的幽光,狂浪生依靠着记忆朝着巨盾掉落的方向游去,游出一段距离后,便察觉到水温似乎开始变冰。 他来了精神,这是巨盾上镶嵌的寒晶石自带的寒冰之力 果不其然,在前方某块淤泥之下隐约泛着幽蓝的光,正是他那面可怜的巨盾 狂浪生索性将灵力全力释放,飞快游向巨盾,与此同时伸手一抓,那盾便自淤泥中飞射向他手中。 熟悉的重量感重新归来,狂浪生激动得快要落泪。 “我就是死也不会再丢掉你了” 然而还不等他感动完,一股可怕的威压自淤泥底下生出,狂浪生只匆匆一瞥便差点滞住呼吸。 一张长满了错落尖牙的巨嘴缓缓地张开,完全不同于方才他们钓上来的那些寻常鲶鱼,这只鲶鱼大得骇人,当它张着巨嘴咬下来的时候,狂浪生有种处于生死边缘的窒息感。 他反应飞快,毫不犹豫持盾迎上巨嘴,趁着巨盾把鲶鱼大嘴卡住的瞬间,自那缝隙见钻出,不要命地往水面上逃去。 才刚冒头,岸边的同门就纳闷:“大师兄,你盾呢” 盾这时候还要什么盾不要了 狂浪生大声呼喊:“底下有条异鱼王” 边上的俞幼悠反应最快,随手抄起还拴着腐肉的高级法衣朝他那边一抛,正砸中狂浪生的脑门。 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嫌弃恶臭了,狂浪生抓住衣袖,连带着腐肉一起被俞幼悠拖上岸。 然而刚趴到岸上,狂浪生的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双眼发着红光,冲着俞幼悠龇牙咧嘴。 俞幼悠眉头一皱,低头就看到他脚上被异鱼的利齿刮伤了一大条血口。 她飞快地从手边上的一个异鱼头上采集了半瓶鱼血,用灵力炼制后往狂浪生的嘴里灌。 解药一下肚,狂浪生消停了。 身后的鱼塘闪过一道暗红的光芒,然而那异鱼王并不曾露头,又狡猾地重新潜回水底。 此刻,外面的修士们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解说员照例激情澎湃:“出现了,传说中异兽群都会有一只实力更高的王者,不知道这只是什么实力” 前边儿的长老们眼界明显要高出后边的观众一大截。 徐长老偏过头看向狂长老,向他道了句贺:“竟然能从一只半结丹的异兽口中逃出,狂师侄的反应速度和气云皆是上佳。” 狂长老看似不在意,但是方才看到狂浪生半截身体都进鱼嘴的瞬间便头冒冷汗了。 他拿衣袖擦了擦汗水,骂了句脏话,又问:“这是这次四境大会目前为止出现的最强异兽了吧” 虽然这条鲶鱼王还未彻底晋升至金丹期,但显然已经半结丹了,远非寻常的筑基期异鱼那般好对付。 筑基和金丹,那是质一般的飞跃,斩杀二者的积分更是差了百倍。 牛长老看向东境画面,上面的众修士并未离开,而是重新开始布阵,似乎是打算集结所有人全力对付那条半结丹的异鱼。 他欣慰地点点头:“眼下其他异鱼都已诛尽,独剩这鱼王,一起上的话,倒的确能应付。” 马长老低头开始飞快地默算东境现在的积分,就在这时,从北境长老那边传来一声冷笑。 “不过半结丹的异兽就让你们高兴成这样,我们北境,可是已经快要斩杀掉一只金丹期异兽了” 众长老看向北境的画面,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北境众修的前方果然有一只金丹期的异兽,它身旁萦绕着一股紫色的烟雾,异兽跌跌撞撞地绕着圈,怒吼着朝北境修士冲去,却又很快跌倒在地。 万法门的法修们已经在这只金丹期异兽的身边将其围住了,他们比划着繁杂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各种天雷地火朝着异兽劈去。 居于人群最后方的是悬壶派,苏飞白。 他身前有一尊巨大的金色丹炉,丹雾已然缭绕在炉身周围,带着氤氲的紫色烟雾。 丹炉开启后,苏飞白从中取出数枚紫色丹丸,他身后的另外几名丹修接过这些丹丸捻成粉末,用灵力驱散至这只金丹期异兽的身上。 原本在万法门法修的攻击下逐渐狂暴的异兽身形又变得摇晃,恢复了先前醉酒般的状态。 “悬壶派的毒术名不虚传,竟然连金丹期异兽也能轻易放倒。”西境的梅长老略惊讶地感叹了一句,又看向那尊巨大的金色丹炉:“我听闻悬壶派苏家有伪仙器丹炉,名曰双生炉,莫不就是此物” 梅长老这话一出,原本还在得意笑着的北境长老陷入了沉默。 这是由苏真人带来的另一个丹炉,虽然也是顶级法宝,但是跟伪仙器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双生炉被偷乃悬壶派之大耻,毫无疑问,苏飞白这次若不能带着北境拿下头名,那么弄丢双生炉的他回到悬壶派怕是要遭大难了。 这下子轮到马长老高兴了。 双生炉嗨,这玩儿早在前些日子就被曲清妙偷偷带着回东境了 昨晚他传讯问了下,听说在掌门的改造下,这玩意儿内核虽未变,但是外观已经变得大不相同,再过两日就会成为丹鼎宗的大宝贝了 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装的。 他啧啧称赞,满眼都是羡慕:“不愧是伪仙器啊,我第一次看到这等厉害的丹炉,等四境大会结束后,还得让苏师侄给我摸摸,长长见识才行。” “像我们丹鼎宗就不行了,这辈子怕是都摸不到伪仙器了。” 悬壶派长老:“”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北境和东境都在围攻金丹异兽,不过兴许是因为东境这边的异兽只是半结丹的缘故,所以更早地结束了战斗。 那只鲶鱼王没有了数十只帮手后,被剑修和盾修们潜入水底,生生地磨死了。 眼下众修都在岸边躺着休息,而丹修们也潜入了水底开始采集那些水生灵药。 “这批灵药资源倒是丰厚,不过毕竟是生长在万古之森的灵药,又是罕见的水生灵药,能匹配这些药物的丹方寥寥无几,不知道这三个孩子能不能合理利用上了。” 牛长老有些担忧,即便丹鼎宗极其重视弟子对于灵药和丹方的认知程度,但他们毕竟欠缺经验,说不定会出现拿到药后都不知道如何炼制的尴尬局面。 尤其是当启南风和苏意致都蹲在俞幼悠周围,三人看似激烈地争吵了一番后,看样子对于该如何炼制这些灵药产生了分歧。 真相是 俞幼悠蹲在地上问两人:“这些灵药能炼两种改良的辟谷丹,一个类似于鲶鱼汁液的味道,另一个类似鱼腥草的味道,你们选哪个” 对辟谷丹深恶痛绝的苏意致马上不乐意了:“就没有水果味的吗我听狂浪生说,你给过他草莓味和荔枝味的为什么每次都给我恶心的味道” 他脸上全都是委屈,就差直接问俞幼悠为什么区别对待了。 俞幼悠只能解释:“在里面资源不足,没法做那些花里胡哨的口味。” 启南风倒是挺高兴的,作为桐花郡本地人士,他热爱凉拌鱼腥草:“就鱼腥草挺好的。” 曾在丹鼎宗外门尝过一次凉拌鱼腥草的苏意致骂骂咧咧地走了。 最后由俞幼悠动手炼制起了丹药,另外两个人继续跑到鱼塘淤泥里挖灵药。 除了必要的辟谷丹外,她还打算炼制些帮助快速恢复灵力的丹药,先前在泡药浴的时候有特意研究过这些,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外面的牛长老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 说实话,还是更信任修为最高的苏意致一些的,不过很明显苏意致没吵赢俞幼悠,丢掉了炼丹的机会。 他忧心忡忡地盯着俞幼悠操作。 她这炼丹的手法古怪得很,不过好歹也算是很流利,但是丢下去的那些药,任由牛长老如何回想都想不出对应的丹方。 “水生杨花,鱼子草错了错了,怎么又丢了这个咦” 牛长老念着念着声音就止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俞幼悠丢下去的那些灵药,看似药性毫不相干甚至有所冲突,但是在最后那株丢进去后,所有的药性竟然都被中和了就像是沸腾的油锅转眼间被平息了一般,变得和谐起来。 牛长老不知道俞幼悠在炼什么丹,但是他看得出来,这是她自创的丹方。 “嘶”他悄悄吸了口冷气。 自创丹方,许多拥有数十年经验的丹师都没有自信这样做,偏生一个小丫头就敢直接上手了,而且看她炼制的样子,对这丹方极有自信。 边上的其他三个医修宗门的长老也注意到了俞幼悠,他们倒不知道这是自创丹方,自以为这是丹鼎宗的秘方。 他们在暗暗地拿俞幼悠和同在炼丹的苏飞白相比较。 苏飞白是炼丹世家出生,炼制丹药的手法极其标准利落,仿佛丹书上的教程一般精确,寻不到丁点错处。 而俞幼悠则是典型的野路子,她炼制的手法众医修都没见过,偏又像是自成一个体系,行云流水,充满了写意感。 俞幼悠:谢邀,这是我们发展了几千年的医学院制药手法。 不过当俞幼悠的丹拿出来后 刚才还充满了期待的众医修长老:“就这” 看着那坨好似刚从鱼塘捞出来的玩意儿,再看看自家苏飞白炼出来的那枚圆润光泽的毒丹,北境长老直接笑出声。 “不错不错,不愧是丹鼎宗的弟子,这小丫头的炼丹术完全体现了你们的水平。” 牛长老但笑不语。 当初俞幼悠那坨老鼠屎一样的丑丹,可是所有丹药中药效最佳的 呵,我们丹鼎宗的炼丹艺术,你们懂个锤子 待俞幼悠三人将灵药采集完毕,又炼制了大半的丹药后,天边的晚霞都逐渐被夜幕笼罩了。 她将鱼腥草味的辟谷丹分发给了众修,早在第一次历练时就见识过丑丹的东境众人倒是都没有嫌弃,吃得挺香。 剑修们还好,蟑螂味的他们都吃惯了,鱼腥草味的就更不会挑了。 但是前阵子刚尝过水果味的狂浪生吃了一粒后就眼巴巴地望过来:“有荔枝味的吗没有的话草莓味的也行。” 俞幼悠点点头,好脾气地摸出另一坨:“还有几粒鲶鱼粘液味的没人要,你要吗” 狂浪生抱着他那块散发着鲶鱼腥臭的巨盾走开了。 俞幼悠这次还炼制了加快吸收灵力的汲灵丹,能够大大地提高服用者的灵力恢复速度,虽然数量极少,分发下来每人也不过三颗,但是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斗的万古之森,这玩意儿堪称救命的宝贝了。 一粒辟谷丹入腹,饿了两天的众修顿时恢复了力气。 姜渊拔出灵剑:“又要天黑了,这附近全是异鱼的尸体和血腥味,恐怕会引来其他厉害的异兽,我们得赶紧撤退。” 众修没有异议,在残存的那点余光映照下,朝着前方继续行 进。 有了充足的补给品后,东境的少年们赶路的速度都有所提升,在林木间无声且迅速地穿梭着。 俞幼悠又被狂浪生扛在肩膀上了,原因是后者嫌弃她腿短走太慢。 而且她也太轻了,还不如那面盾的零头重,狂浪生扛着她一点儿也没感觉,并不影响行进速度。 这具身体的身高是俞幼悠的软肋,她很不服气:“轮腿短的话,明明苏老二更短吧怎么都没人扛他” 走在前方紧跟着队伍的苏意致哼了一声,月光下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我不好意思,我已经晋升到筑基期了,以后请你们尊称我为苏老大,俞老三” 他脚下驱使着灵力,果然远比前几日的速度快得多。 “啧。”俞幼悠啧了一声,看向启南风:“你看苏老二瞒着我们偷偷成了筑基期,我们炼气组可以孤立他了。” “咳咳。”启南风尴尬地咳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兴许是因为万古之森的灵力比外面要强的缘故,所以我好像也快到筑基了。” 全场唯一的炼气期俞幼悠:“哦。” 丹修的聊天过于沙雕,边上听着的盾修和剑修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还未等他们也跟着往俞幼悠心口插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和枝叶被踩碎的噼啪声。 众修表情一凛,俞幼悠低声下令:“结阵” 盾修瞬间持盾靠拢,姜渊带着几个剑修无声地御剑升空,警戒着前方的动静。 布阵完毕的瞬间,前方的灌木丛中有两个身影冲出,在斜坡上打了个滚,带着一身的伤滚落在众人眼前。 在看到那身粉色的半透明纱裙的瞬间,俞幼悠便认出了对方的来历:“合欢宗” 有一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另一人还尚有意识,她抬起头看向众人,又是庆幸又是警戒地问了句:“东境的道友” 东境跟西境的关系还算不错,在以前的四境大会上少有冲突。 因为欧皇跟非酋通常不会被刷到同一个地图出现的,非酋不配。 但是眼下碰上了,己方又是受伤的两人,万一东境真的要动手也正常 合欢宗的女修拉着同伴往后退了退,手中捏了许久都没舍得弄碎的传送符也暗暗地拿了出来。 弃权出局总比被杀要好。 然而还未等她把传送符拿出来,从狂浪生肩膀上爬下来的那个娇小的女修,突然伸出手往前一指:“动手。” 话音落下的同时,数道剑光自树梢间闪现而出,带着寒厉的光芒飞袭向合欢宗的那两人。 剑修杀气最重,当十多道剑气齐齐袭来时更是让人后背发凉,就在合欢宗的女修即将撕碎传送符遁走时,却发现那剑气不是朝着她们二人来的 它们自她的头顶飞掠而过,最后射向灌木丛后的阴暗处。 数声凄厉的嘶吼声传来,合欢宗女修猛地转过头去看,就发现那十多个剑修已经把方才追杀她俩的那三只筑基期异兽斩杀了。 合欢宗女修悬着的心猛地坠落下来,带着复杂的眼神看向东境众修,警惕却并没有减少。 四境大会中只有对手,对方虽然突然出手相救,但保不准下一刻就会把剑指向她。 尤其是那些气质冷厉的剑修还有那些似熊一般的高大盾修,一看便让人产生了莫名的压迫感。 然而他们都没动,反而是那个看着年纪最幼的小女修走向这边。 合欢宗女修很谨慎地盯着她,暗暗地运起了灵力。 合欢宗有一门蛊惑的功法,能够迷惑人的心神,骗得对方的信任。 不过她现在身上有伤,恐怕最多只能蛊惑这个修为最低的女孩了,若是抓住对方做筹码,说不定能让他们放过自己和昏迷的同门 这功法需要眼神和声音一起施展,她强撑着站起望向那个小姑娘,准备同她搭话。 “这位小妹” 然而小姑娘看都没看这边,而后直奔她身后的三只异兽。 她动作熟练地采集了那三只异兽的血液并将之炼化,而后递了过来,声音轻轻柔柔的:“道友,你们是被这三只异兽给咬伤了吗快抓紧时间服用解药。” 合欢宗女修愣住了。 小女修一脸单纯无害地温声安慰:“味道可能不太好,道友你且忍忍啊。” “无事。”合欢宗女修眼神略复杂地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姑娘,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仰头把炼化的异兽血喝下,又往同伴的嘴里灌了剩下的一半。 看到同伴脸上的黑气开始逐渐消散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她却没有心软,又转头面 向身边的女孩,暗中捏好了蛊惑功法 结果还没来得及施展,小姑娘就又转身了,这次还走向了实力最强的那个剑修 合欢宗女修认识那人,不灭剑神的嫡传弟子,云华剑派的大师兄姜渊。 这个剑修一脸的冷厉,小姑娘似乎有点怕他,怯生生地问了句:“姜师兄,你看这两位合欢宗的道友受了重伤,好严重的样子,我们护送她们回去吧” 姜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俞幼悠:“” 你葫芦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逼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恶心的语气跟我说话,求求你恢复先前那种阴阳怪气怼人的嘴脸可以吗 现在需要救的不是那两个合欢宗女修,而是被吓傻的我啊 合欢宗那女修已经恢复了些许灵力,她扶起伙伴,对着东境众修柔声道:“在下合欢宗梅灵儿,多谢诸位东境的道友出手相助,我们二人已无大碍,歇息片刻便可自行归去,怎敢再劳烦诸位” 她总觉得东境这些人的眼神有点古怪,嘴角眉梢都一抽一抽的,甚是可怕,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动手杀人了。 东境众修:不是,我们只是看到俞幼悠在装逼忍不住想笑。 梅灵儿不太想继续跟东境的人扯上关系,更不想暴露西境大部队的位置。 然而这时,那个小女修已经走回来挽住她的胳膊了。 “我叫俞幼悠,是丹鼎宗的丹修。” 俞幼悠说得情真意切,就差举手发誓了:“我们丹修自入门起便被教育要救人于危难之中,二位道友身负重伤,此时又是深夜,若再遇到异兽怕是有会有性命危险,我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启南风懂了,他走上来与俞幼悠打配合,说得字字铿锵正气凛然:“道友你且放心,同为人族修士,大家以后兴许都会成为镇守万古之森的伙伴,我们绝对不会像北境那般卑鄙无耻对道友下手的” “是啊”苏意致仰着无害的小白脸,眼中闪烁着关切的光芒:“我不能看着姐姐你们受伤。” 梅灵儿在听到苏意致这句以后沉默了会儿,思忖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诚然,现在若是她们两个伤者行走在万古之森中,大概率会遇到危险。 再者说,西境一落地便找到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眼下已经驻扎好了,综合实力最低的东境就算找到了他们的营地也没法动手。 最重要的是 苏意致的这句姐姐真的喊得太甜了,他的嫩脸也太乖巧了,人均颜狗的合欢宗修士根本把持不住。 两个负伤的合欢宗女修架不住盾修的热情,像麻袋一样被扛上肩了。 本来想注视着盾修施展蛊惑术的梅灵儿摇摇晃晃,生无可恋地盯着地上的枯叶和盾修的鞋后跟:“” 而俞幼悠三人则走在最前面。 姜渊冷然地看了她一眼,与她保持了些许距离:“你到底想干嘛西境的气运极佳,而且天音禅寺那些佛修的佛光大盾也很难缠,我们没有能突袭干掉他们的把握。” 俞幼悠瞟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反问一句:“你真觉得西境是运气好所以才能年年都寻找到最多的资源吗” 姜渊没有回话,反而微微挑眉:“不装了” 俞幼悠:“” 她摸了摸鼻子,自己解释下去:“我先前看过四境大会的历年记录,有点怀疑西境的修士是通过某种秘法才寻找到那么多灵药的。” 边上沉默许久的俞长安听到这里,摇头道:“就算有,这也定是极重要的秘法,他们怎会轻易交给我们” 丹修三人组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他。 启南风谴责:“我们需要他们交给我们吗” 苏意致接腔:“我们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秘法,我们只需要跟在西境修士后面探明他们要去的方向,再借由你们剑修御剑的速度,抢先一步采走灵药就好了。” 俞幼悠赞许地竖了两个大拇指。 不愧是她的好伙伴,已经能够熟练地猜中她的阴谋了。 俞长安:“” 在梅灵儿的指路下,东境诸修士快速前进,在天亮之前赶到了西境修士驻营地所在。 这是一片隐藏在层层藤蔓中的巨木林,西境修士们竟然已经借着藤蔓在这些巨木间搭建好了藤屋,隐藏在幽绿色的树冠之间,若不是有人指点,果然极难发现。 这边东境众人才刚刚露头,那边就传来一声鸟鸣似的哨响。 只见一个巨型的佛光大盾将前方那片巨木林笼罩,而数道粉色的身影似花朵一般沿着藤蔓滑落,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飞来。 这骇人的反应 速度让俞幼悠默默地为对方点了个赞。 被平安护送到了营地,梅灵儿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从盾修肩上滑落下来,迎着自己人跑过去:“师姐我和兰师妹回来了” 顿了顿,指着身后的东境众人介绍:“是东境的道友救了我。” 落在地上的合欢宗女修跟另一个杵着禅杖的佛修都止步,与东境众人对视。 梅灵儿飞快地将昨夜的遭遇说明,事到如今,她也终于不再怀疑东境的人了,尤其是那三个丹修。 她轻声道:“他们似乎真的无恶意。” 话是这么说,但是两境人马齐至,这隐约的压迫力和一触即发的危险感还是让人无法放松的。 西境的佛修垂首行了个礼,而后慢条斯理道:“多谢东境诸位道友出手,日后若有机会,我西境定将竭力相助。” 小和尚说得挺好听的,但是都说了是日后,至于现在嘛,连邀请人进去喝杯水的意思都没有,摆明了是在防着东境。 虽然东境排名最末,但是要真的不怕两败俱伤拼起命来,恐怕西境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就像是两只菜鸡,因为实力相差不远,谁也不敢先下口啄,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打破这份僵持的俞幼悠。 她上前一步,好似全然察觉不到潜在的危险,对着前方的西境修士拱了拱手,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起来,其实我们救人也是另有目的。” 终于来了,西境众修松了口气。 就知道四境大会上不可能出现平白无故救人的傻子,就连平日最好心的佛修都知道这个道理。 要提条件就行。 在西境众人“果然如此”的眼神中,俞幼悠真诚开口:“我们东境今年运道不错,找到了一些灵药炼成了辟谷丹,想来问问西境的道友有没有要跟我们交换的” 说着,她掏出了好几坨诡异的辟谷丹。 西境众修:“” 你们东境到底是穷成了什么样子只能吃这玩意儿了 西境的人很快回过神来,说得倒是客气:“抱歉,我们这次运气不好没有找到合适的灵药,怕是没法跟你们交换了。” “这样啊那就算了。”俞幼悠点了点头,又拱拱手:“那我们且告辞了,再会。” 在西境众修警觉的眼神中,东境众修士走得利落且干脆,他们头也不回,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西境众人愣了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居然没有突然暴起拔剑伤人,也没有借着救了人的事情狮子大开口索要物资 “东境修士果真如前辈所言,极其古板却正直啊。” 西境修士们目光复杂地注视东境众修离去的方向,生出了淡淡的钦佩。 可惜这样的傻好人,在四境大会上注定走不远的。 傻好人们正在盾修们的围护中,穿越密林远去。 但是西境那两个盯梢的探子并没有发现,被盾修包围的最中间悄无声息地少了六个人。 三个御剑术用得最好的剑修,和那三个丹修。 俞幼悠被张师姐御剑带着,而启南风跟苏意致则分别被姜渊和俞长安带着。 他们六人身上披着些许藤蔓,灵力也用来收敛了全部的气息。 趁着西境众人的注意还落在盾修身上时,他们已飞快地无声御剑回到了西境的驻营地。 没有让他们蹲守太久,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西境灵药谷的五个医修便从藤蔓上滑下来,聚在一起似乎开始使用某种功法。 那边持有投影石的佛修还好似无意般移开了投影石。 显然,接下来的画面他们不想让别人知晓。 莹莹的绿光自那五个医修手心冒出,片刻后,其中一人的掌心蔓延出一片翠绿的叶子,叶片飘忽着指向某个方向。 施展完这个秘法之后,那几个医修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不过却都神情兴奋地同时朝着叶片指明的方向出发,身后还跟了数个负责保护的合欢宗女修和佛修。 躲在树顶窥视的俞幼悠眉毛一挑,戳了戳张师姐的后背。 后者顿时了然,使出全部灵力驱使着灵剑朝着同样的方向飞去。 剑修的速度在同阶修士中是无敌的,哪怕载了一个人,也快得惊人,更莫提灵药谷那几人灵力受损走得很慢了。 当一股浓烈的灵药清香传来的时候,俞幼悠顿时来了精神:“应该就在下面了” 这股灵药的味道着实太强,俞幼悠他们都不用寻找便在树丛下发现了它们。 “居然是一丛幽蓝花”启南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点控制不住了:“这是四品灵药啊” 而且这还是一整丛,能够炼制好几炉丹药了 乖乖,你们灵药谷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丹鼎宗不知道的 苏意致飞快跳下灵剑:“放着我来” 他动作纯熟地采集完这株幽蓝花,连根带土一起挖出来了。 正想要放入芥子囊的时候,俞幼悠伸出手:“我来保管。” 她的空间戒指可以保鲜,拿来存放这种高级灵药最合适不过了。 几人的动作快得惊人,本着装了逼快跑的原则,拿到东西后不做片刻逗留,转道去追赶大部队了。 片刻后,匆匆赶来的西境众人气氛凝重。 还喘着气的灵药谷医修盯着自己的手心,那道绿色的叶片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 他环视着四周,疯狂地寻找着灵药的踪迹,待看到那个新鲜的土坑和残留的一丝幽蓝花香味后,彻底瘫坐到了地上。 “有人”他声音颤抖,恨得咬牙切齿:“有人抢在我们前面,把灵药采走了” 同行的梅灵儿愣了愣,她下意识就怀疑到了刚才东境那群人身上:“是东境那伙人” “应该不是。”佛修摇摇头,眉头微皱道:“东境之人走的是另一个方向,我方才特意让师弟跟上去看过的。” 地上崩溃的医修恨恨道:“但是现在我们只遇到过东境的人,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来这” “哗啦。” “嗷呜” 不远处传来了枝叶被掀动的声音和数道乱糟糟的低沉兽吼。 一只巨大的虎爪踏出,毛绒的脚却是雪白色的,在翠绿的灌叶中尤为醒目。 西境众修死死地盯住那个方向,眼中已经有仿若实质的怒火。 跪在地上的灵药谷医修一字一句,双目通红 “还有南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大肥章了,评论区还继续掉落100个红包,所以要夸夸要贴贴 s:更新时间是固定每天晚上十二点的,一般会提前一丢丢,但是夜猫党可以十二点准时来看,早睡党第二天早上来看就好啦。 真面目是你爹 场外的画面又恢复了正常。 兴许是为了揭露偷走灵药的那群贼的真面目,西境特意将投影石对准了对面的那群人。 骑着黑虎踏雪自丛林中走出来的御雅逸冷眸微凛,便抬起修长的手向下一按,身后的十多头灵兽瞬间止步,气焰嚣张地同西境众人对上了。 “怎么又撞到南境了”西境的梅长老以红纱掩面,看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实则暗暗地骂了一句。 西境每年获得的灵药资源都是最多,除了上一届曲清妙侥幸寻到了一株五品灵药外,其他时候这类高品阶灵药几乎都是被西境包揽的。因而西境也并不怎么热衷于斩杀异兽争夺名次,更多时候都是在抓紧时间搜寻万古之森特有的高品阶灵药 这都得归功于西境灵药谷,他们只会收木系灵力天赋的弟子,灵药谷极端地培养他们对草木的亲和力,来参加四境大会的每年都是最顶级的木系灵力医修,集结在一起再使用宗门秘法,便可寻觅到附近的高级灵药。 其他三境的长老们其实心中都有数,知道这秘法的存在。 但是除了羡慕也没别的法子了,灵药谷是不可能把秘法传出来的。 所以当西境的画面中不见灵药,只剩下那个可怜的小土坑后,所有长老都跟着看傻眼了。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把西境给截胡了吧”北境长老的白眉毛挑了挑,看不出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不知道到底是哪境这般厉害,竟然抢在西境前面把药材采走了。” 牛长老皱着眉打量着那个土坑,最后仅凭着土里残留的一片叶子辨认出来:“若是没猜错,西境找到的应当是四品灵药幽蓝花,看那片残叶上的幽蓝色脉络,仅有幽蓝花的叶子长这样。” “幽蓝花的花瓣和叶子可以一起炼制成四品虚灵丹,此丹能够瞬间恢复满灵力,哪怕是元婴期修士都视之为珍宝。” 马长老跟着感慨了一声:“四品灵药,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啊,要是带出来,少说也能拍卖个到十来万上等灵石吧” 那他欠宗门的债都能还一小半了。 刚才还在掐架的东北南三境现在似乎找到了幸灾乐祸的对象,又开始团结地讨论起了市面上一株幽蓝花能卖到什么价。 “也不知道是一朵还是一丛,一朵幽蓝花约莫一万上等灵石,要是一丛那价值就更不好估算了。” “还有幽蓝花的根也是宝贝,是四品灵药中对于肉身修复效果最强的。” 他们越是把幽蓝花说得厉害,西境众长老的心就越疼。 这丛幽蓝花原本是他们的 可是到底是谁偷的 北境现在都还在慢慢地跟那只金丹期异兽互相折磨,整个画面充斥着毒丹的紫色迷雾。 而南境的画面更是诡异,先前一直在荒草丛里蹲了两天两夜拿着刺球念念有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砸了几次刺球后,就突然召唤出灵兽狂奔过来了。 “不对,他们为何突然召唤灵兽狂奔而来”灵药谷的长老白眉紧锁喃喃问道。 难不成是某只灵兽嗅到了灵药的味道不然他们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谁知道画面外面有没有哪个跑得更快的,冲到前面把灵药给偷走了 西境众长老对视一眼,这样看来,果然是南境的嫌疑最大了。 至于东境 东境的画面中,狂浪生的一张大脸占了一半,而且他不知道为何兴奋得很,先是拿着投影石给自己那两块会动的胸肌特写,而后又表演了几次食指转盾。 最后他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跟狒狒似的狂奔到草丛里,对准了一群蚂蚁。 “狂浪蚁”头一次掌握到投影石的狂浪生激动不已:“这就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狂浪蚁” 为了让场外听不到声音的观众与他共同分享快乐,狂浪生还在蚂蚁窝旁边写了歪歪扭扭的“狂浪蚁”三个字。 看着东境画面中不断爬行的密密麻麻的蚂蚁和那三个丑字 所有的长老都默契地移开了视线,连狂浪生他亲爹都不例外。 就东境这群会拿自己名字给蚂蚁命名的傻子,能有偷走西境灵药的智商 他们宁愿相信那株灵药是被野狗叼走了,都不信东境有干出这种事的能耐 西境这几人跟南境修士对上了。 确切说,是西境这几人把一整个南境灵兽大军给拦住了。 因为南境似乎急着在找什么,一开始 并没有要搭理西境众人的意思。 骑着踏雪的御雅逸皱起眉,看着拦在自己跟前的西境灵药谷修士。 他压下不耐烦,仍带着风度客气问:“西境道友此番是为何” 难道是西境打算与南境合作也是,西境实力不算多强,每年斩杀的异兽数量都不多,想跟南境一起行动也是正常的。 灵药谷修士双眼通红,冷笑着反问:“你不知道” 御雅逸懂了,果然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明白了,但是此刻我们另有要事待解决,且等我们回来再详谈吧。” 回来 你们现在都急着逃跑了,还会回来 西境医修恨得快要吐血,南境这群人竟趾高气扬到这般地步,分明偷了他们的灵药,却连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若是其他灵药,忍忍就算了。 但是那可是四品灵药纵然是拥有秘法的灵药谷,也是运气极好才寻到的。 “御雅逸,你们南境不要欺人太甚” 御雅逸:“” 还没等他头顶冒出问号,对面已经被气昏了头的西境修士就拿手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们偷了我们西境的灵药还好意思装原来南境所谓的阔绰都是偷来的,呵,瞧瞧你们身上这些高级法衣,怕也是偷来的吧南境贼子” 南境众修没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通骂是听懂了。 灵兽上的众修对望一眼,都有种听到天方夜谭的震惊。 “好家伙居然有人说我们南境偷东西笑死,我们南境连空空门都洗劫不干净,会瞧得上你们这群穷鬼的灵药” 御雅逸毕竟是少宗主,即便如此也还是很镇定,他一边安抚着焦躁的踏雪,一边想问清楚:“道友,我想我们之间应当是有些误会。我们南境修士最痛恨的便是鸡鸣狗盗之事,况且我们也是刚赶到此处,又怎会偷你们的灵药呢” 梅灵儿听到这里,勾了勾红唇笑得极嘲讽:“说得也是,这附近并没有异兽,南境道友们却一路风尘仆仆地特意跑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何事呢” 为什么会特意跑来这里 这个问题让御雅逸瞬间破防了,他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们南境是追杀着东境才寻到这里的。 事情还得从热心丹修俞幼悠拿着那些雷爆刺球换走五件高级法衣说起。 俞幼悠留下那段深奥的口诀,又交待他们一定要熟读且背诵后,南境众修便原地驻扎,开启了背诵化学元素周期表的任务。 御雅逸自己是水系灵力,试了两遍都没能催动雷爆刺球。 他心思缜密,只在脑瓜里一转,便推测出此物应该是需要跟俞幼悠一样的火系灵力才能催动 于是御雅逸便将所有火系灵力的师弟抓到面前,督促他们背诵口诀。 不得不说那口诀真是绕口,且每个字都毫无关联,若不是御雅逸记忆力惊人,恐怕他都记不住。 其他弟子在他的督促下一遍又一遍跟着背书,然而他们背下来了,也没有一人能催动刺球雷爆。 直到一阵狂风刮过,把荒草地吹得极低,还吹来了随风滚来的几个刺球。 然后 御雅逸终于发现了草丛后面那一整个山坡上的雷爆刺球 它们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冷冷的尖刺胡乱地往他心口扎 南境众修欢喜地直冲上去,一边捡一边还在句句清晰地背诵口诀 “氢氦锂铍硼” 那一瞬间,骑着黑虎的少年仰头望天,头一次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再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就是傻子了 可是御雅逸没脸跟自己的同伴说自己上当了,把山上随处可见的灵植当成了宝贝,还白送了别人五件高级法衣。 他只能借称踏雪嗅到了前方有大宝贝,让踏雪嗅着俞幼悠的味道,率领整个南境去追杀东境那群杀千刀的骗子。 这一追,他们就追到了这里。 谁料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对面的西境医修已经劈头盖脸地质问过来:“敢问御道友为何不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你们究竟为何来此地” 不等御雅逸开口,他身后另一个听不下去的御兽宗弟子已经受不了这等委屈,直接冷哼一声:“这万古之森难道是你们种的不成这宝贝就你们能拿,我们就不能” 他还以为走在最前面的御雅逸拿到了那个大宝贝,被同样来寻宝的西境修士讹上了呢 御雅逸:“” 你们为什么这么积极地往自己头上扣锅 “很好,你们总算是承认了。” 西境修士的脸色 都很难看。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佛陀也有怒目之时 他们西境素来不掺和另外三宗的纠葛,每年都是安安静静自己采药闷声发大财,却不曾想这样的佛性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好欺负了 西境几人身后的草丛攒动,不一会儿便有数十人出现,合欢宗的女修们带着娇媚却又冷然的笑容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天音禅寺的佛修双手合十不断默念,周身的佛光盾越来越明显。 原来刚才那个医修看似癫狂不要命的质问,都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西境其他修士前来支援 踏雪不耐烦地在地上刨着脚,呜呜低吼着。 御雅逸明白它的意思,它在说俞幼悠的气味越来越远了,再不追上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御雅逸不想浪费时间,也顾不上其他了,拱了拱手道:“实不相瞒,东境的人可能在附近,若是我们在此爆发冲突,恐怕要让他们渔翁得利。” 不说还好,一提东境,西境众修就更觉得心里难受了。 他们百般防备着真心帮助过自己的东境修士,刚才还怀疑到人家的头上,真是狼心狗肺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南境这群人比起来,东境修士真的堪称圣人 “呵,你们也好意思防东境的道友”梅灵儿甩了甩手上的鞭子,她被东境的人救了命,先前却还想对俞幼悠下手,所以有点心虚。 此刻她冷笑着嘲讽:“别人行事光风霁月,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不要脸” 御雅逸的脸沉下去了。 他眼中浮出些许恍然,顿悟到了真相。 原来如此,东境跟西境联手了吗 难怪西境在此找借口阻拦他们追杀东境修士。 什么被偷的药材,原来都是寻衅的借口 御雅逸也来了火气,他再怎么爱计较利益得失,终究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热血少年,眼下都被别人骑在头上了,还不得打回去 “很好,既然如此,那今天便来较量一番吧” 御雅逸话音刚落,身下的踏雪便昂首怒嚎一声,率领着二十多只灵兽朝着西境众修咆哮着奔去。 在兽群后面,那几个把灵兽放出去自由战斗的御兽宗弟子打起了精神,摸出一整把刺球。 对面的佛光盾太厚了,灵兽们一时间无法冲破,他们琢磨着要是拿雷爆刺球炸一下可能会有奇效。 于是在兽吼声中,夹杂着磕磕巴巴的背书声 “氢氦锂铍硼炭蛋养父母” “是炭蛋养父奶,笨蛋” “哦哦” “” 御雅逸差点气得从踏雪身上滚下来。 西境跟南境打起来了 场外每棵树顶都站满了解说员,他们激情昂扬地解说着此次大战的精彩画面 “这是本届四境大会的头一场混战,一方是来自拥有最强装备,全员高级防御法衣的南境不对,有五个人没有穿高级法衣另一方是被天道眷顾,落地就拥有无数补给灵药的西境” “我们可以看到南境回春门已经开始下针雨,奈何对方的佛光盾难以突破,而合欢宗的女修们兔起鹘落,拿着鞭子开始驯兽了” “哎呀,合欢宗大师姐的这招回首掏厉害了,皮鞭一挥似女杀神下凡” “哇厉害,踏雪一虎当先冲破了佛光大盾,是的,你可以永远相信踏雪” “”梅长老揉着眉心,烦躁极了。 以前一般都是另外三境打架他们西境看热闹,这次倒好,比赛才开始没几天,西境就跟人打起来了。 她眸光冷冷地往南境方向一瞥,看样子跟里面的参赛弟子一样,记恨上了后者。 南境长老现在才气,他从开始就没看懂自家这些弟子在做些什么 南境自进入万古之森后没有斩杀一只灵兽,也没有采到一株灵药,除了捡到那堆没太大用的刺球外一无所获。 哦不对,还白送给东境五件高级防御法衣 “这群小子该不会是饿疯了,打算打劫物资最富饶的西境吧” 南境长老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得拿头望天唏嘘不已。 里面的战况已愈演愈烈。 两边人马都很委屈,心中只觉得对方是故意针对自己,想着再不打就被人骑到头上了,为了西境南境的脸面,所以都下了狠手。 这一番乱战打得极其精彩,不愧是各大宗门的天骄,尽管都是筑基期,却生生地弄出了元婴大战的动静。 没有让大家等多久,入口处便亮起数道传送符的亮光,那是被迫退出比赛的负伤弟子们被传送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 是个御兽宗的弟子,他跟他的灵猪都被合欢宗的鞭子抽得爬不起来,出来就趴地上了。 还没等御兽宗的人上去接应,又一道传送符的亮光闪过,这次出来的却正好是那个灵药谷的大弟子。 这人费尽千辛万苦寻找到的灵药被偷了,深觉对不起西境同伴的他在干架时最卖力,全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弱鸡医修,冲到了最前面。 然后就被踏雪的肉垫踩着脸踏过去了,现在脸颊上还有个巨大的梅花瘀血印子。 被传送符带出来后,灵药谷大弟子马上反应过来,他飞快地从芥子囊中摸出一粒回灵丹吞了,而后毫不犹豫地扑向旁边的南境弟子和他的灵猪。 “小偷” 后面传送出来的两境弟子也都打红了眼,刚出来就又爬起来加入新的战局。 现场顿时响起了骂声和猪叫声,尘土飞扬乱作一团。 最后是两宗的元婴长老出面呵斥,才将这两境人拉住。 “这样的场景我好像见过。”徐长老抱着剑,耷拉着看向懒散坐着的马长老。 “弯弯绕绕说些什么呢不就是三年前那回嘛,我们那会儿打得可比这次厉害多了。”马长老啐了一口,看热闹似的盯着那边的南境和西境弟子。 四境大会中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大家你争我抢,你坑我骗,都各凭本事抢夺资源。 但是大多都跟今天一样,但凡对手无力还击时都不会下杀手,而是给对方传送出来弃权的机会。 唯独三年前在北境举办的那次四境大会例外。 东境被抢走了一株五品灵药,三个医修两个濒死一个重伤,剑修跟盾修也都有人毁在了那场人为引发的异兽中。 若不是当时盾修们齐齐持盾抵御争取到了启动传送符的时间,恐怕东境三大宗门的天骄弟子全都会死在那群异兽口中。 三年前也正好是马长老带队。 马长老在看到东境画面中出现那群发狂的异兽后,就猜到了事情跟先前遇到的北境苏留白等人有关,再看到那些异兽身上残存的毒雾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境修士为什么要举办四境大会 为的不是求那些虚名,也不是为了争夺里面的资源,而是为了锻炼出新一批能够镇守万古之森,在异兽的凶残下守护人族的修士 结果同为四境修士,你们北境的人却刻意去引异兽屠戮同族 在一众长老们的惊呼和化神期大能们的注视下,马老头拎着丹炉,红着眼就朝悬壶派众长老头上猛砸。 同为医修,马长老的战斗力堪称可怕。 东境的弟子们奄奄一息出来的时候,北境的元婴期长老也奄奄一息地被带走了。 跟那时候的大阵仗比起来,这次南境和西境就像是小孩子玩耍似的,每年都会看到好几次,堪称四境大会的另一道风景,所以这次长老们连惩罚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瞧瞧,还吵上了。”马长老笑嘻嘻地指着那边被按着不能动手,只能张嘴怒骂的两境弟子。 灵药谷的大师兄似乎还不能接受那株四品灵药的事实,被架下去疗伤的路上还回头骂骂咧咧 “南境贼修可耻还说什么被空空门偷了东西,我看空空门就开在你们山门里悬壶派的双生炉都是你们偷的” 这一句出来,南境长老跟北境长老的脸都黑了,可惜他们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自己亲自骂回去。 只能寄希望于南境那个修士骂了 南境长老给自家弟子一个鼓励的眼神。 然而南境那个重伤修士抱着自己的灵猪,没有看长老也没有回骂,而是双眼放光地盯着东境的画面。 画面上出现的是俞幼悠,她手里正掂着一个雷爆刺球。 却见她嘴巴张了几下,一边念着什么,一边把雷爆刺球往前方一抛 “轰隆” 一声惊骇的爆破声响起,雷爆刺球落地的区域被炸出了一大个土坑 “啊,东境的俞道友果然没骗人,她又使出了雷爆刺球”南境修士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灵猪,他想起了自己芥子囊中还剩下的那几个雷暴刺球。 先前大家没成功催动的原因也找到了:一定是因为少宗主他背错了口诀,所以教给大家的口诀都是错的 他决定了,待四境大会结束后,一定要亲自前去拜访东境道友,向他们询问雷暴刺球的正确口诀 俞幼悠站在远处,指了指前面:“就那儿,你们的剑气朝那儿劈就行了。” 见张师姐跟俞长安没听明白,于是她随手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个没用的刺球,往目标点一抛 “照着刺球落点劈就完事了。” 不远处的两个剑修点了点头,催动剑气轰出了那个土坑。 俞幼悠轻轻一跃跳到土坑里,同众修招呼着:“好,我们可以开始挖这几天的防御工事了” “什么叫防御工事”狂浪生挠挠头不能理解这个新奇的词汇。 启南风跟着跳下土坑,肩上扛着剑修帮他削的木锄头,一边熟练地挖土一边解释:“顾名思义,就是防御用的嘛,这附近有很多异兽出没,我们既然商定好了要在此地停留数日斩杀异兽,总得找个好地方扎营嘛。” 在逃命速度方面,东境无人能敌。 在西境跟南境混战的时候,俞幼悠几人悄然归队,东境一行人穿越过密林继续深入万古之森。 行了一日路后就被他们找到这块好地方,附近有条山溪,因此有不少异兽出没,还生长着各种灵药。 正如西境拥有那片建在古木之间的藤蔓防御营地一般,东境也打算在这个地方扎营停留数日。 一开始他们也想学着西境的人在树上搭树屋,但是架不住盾修们体格着实太壮,而这片区域的树木生得也不如西境那些古木茁壮,根本承受不住。 盾修们一连踩塌了好几根树枝后,众人最后只得商议着打地洞,反正都是为了隐匿和防止异兽突袭,天上地下都一样。 这才有了最开始剑气劈坑的那一幕。 论起挖坑启南风是内行,他扛着木锄一边挖一边指挥:“那边得留个通风口,还有另外那端的两个备用出口要挖成斜坡再盖上草,可以增加隐匿性,别被人发现了瓮中捉鳖” 俞幼悠看的啧啧称奇:“你什么时候还学了这一手不是只会挖坟坑吗” 启南风挺得意的:“坟坑也分等级的,最高级的坟坑你知道叫什么吗叫地宫能容纳成千上万口棺材和陪葬品,这算什么啊。” 东境修士:“” 照你的话说,我们是在给自己挖坟 算了,不吉利就不吉利吧,反正洞里躺着舒服就行了。 在启南风的指挥下,剑修们负责刨洞,盾修们拿巨盾运土,倒是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便建成了一个地下堡垒。 姜渊带着几人出去探查异兽的动向了,而俞幼悠他们则蹲在了地洞里继续炼制丹药。 辟谷丹是必须的,还有其他诸如止血丹和回灵丹等等基础的丹药也得备上,不然物资不足会影响剑修和盾修斩杀异兽的速度。 “路上的时候采到了一些止血草,可以拿来炼止血丹。”启南风低着头飞快地把止血草处理好递给俞幼悠。 后者嗯了一声,全神贯注地操纵着灵力进入炼丹炉,慢慢地将里面的药草一点点炼化成丹。 启南风的炼丹技术不太行,但是在寻找和处理药材上一流,他又给对面的苏意致递去另一种药。 “你要的宁神花和天南星叶,拿去。” 晋升到筑基期后,苏意致炼制灵丹的速度提高了许多,先前炼制两炉就会耗尽灵力,现在连着炼了五炉了还觉得灵力尚足。 不过想到这个,他纳闷地看向俞幼悠:“你不是才炼气中期吗怎么连着炼了五炉了还能继续” 俞幼悠头也不抬地纠正他的说法:“是炼气巅峰境界了。” 万古之森的灵力远远超过外面,如果说先前俞幼悠在丹鼎宗内门的时候每次吸收灵力都像是饱餐一顿,那换成在万古之森里面,就是被人逮着往嘴里塞饭了,而且越是深入密林,嘴里就被塞得越满。 筑基期到金丹期所需要的灵力积累很多,还需要一定的感悟,但是炼气期到筑基期就不存在修炼壁垒了,只要灵力吸收够了就行了。 俞幼悠也觉得奇怪,自己那条瘦不拉几的灵脉看着很废,但是吸收起灵力来却凶猛得很。 苏意致挠了挠头,很快就接受了俞幼悠修为提升的事实,但是依然想不通:“南风他也是炼气巅峰境界,但是他炼两炉丹就不行了。” “因为我炼丹的时候没有浪费一丝灵力。”俞幼悠懒散地盘腿坐着,十根纤细的手指却飞快地操纵着灵力分解丹炉内的灵药,等到药效达到完美的瞬间便撤出灵力。 她开炉,取出那坨勉强称得上成形的丹药:“先前就跟你说过,丹是拿来吃的不是拿来看的。” 苏意致看了看自己炼的丹,他又下意识地在炼完丹后用灵力仔细地把丹药修饰得浑圆光亮了。 “原来如此。”苏意致服气了。 其实有一点俞幼悠还没直说,她怕打击到苏意致。 这段日子她一直没有落下马长老传授的方 法,不管是销毁异兽尸体时,还是平日赶路或者守夜时,她都在有意识地用灵力去炼化身边的各种东西。 这就导致她对灵力的操纵能力远超过苏意致了,所以在炼制药材的过程中,也都选择直击药材的薄弱处使其自行分解,不浪费一丝灵力。 本来也跟那两人说过了,可惜他们俩在这方面都没多少天赋,试了多少次也都找不出俞幼悠说的那个“薄弱”处,也只能算了。 “辟谷丹还够吃六天,回灵丹每人只有一粒,止血丹总共有六粒。”苏意致脸上有点自责:“我炼制失败了一炉,本来能有九粒的。” 他想按着俞幼悠说的那样,在灵丹药效催化出来的瞬间就撤销灵力,结果灵力收得太早了,平白浪费了这几株灵药。 “没关系,这方圆百里内的木系灵力很活跃,应该有很多灵药。”启南风放出灵力感应了一下:“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在这附近不但能斩杀很多异兽,还可以采集到至少够用半个月的资源。” 三人收好炼好的丹,利落地钻出地洞。 结果一出来,姜渊便御剑飞快落地,面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与他同时归来的狂浪生倒是高兴极了,还不等俞幼悠他们发问便主动开口:“我们发现了一只金丹期的异兽” 俞幼悠:“” 在附近发现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先前的鲶鱼王只是半结丹,我们拿到的积分并不算太多,要是斩杀掉这只金丹期的异兽,那我们就等同于斩杀了一百只筑基期异兽了”狂浪生这次脑瓜子倒是转得飞快。 姜渊哼声给他泼冷水:“先前尚且只是一只半结丹异鱼,我们二十多个人都足足磨了大半日,这只金丹期的你觉得我们有办法磨死它” 狂浪生挺不甘心的:“可是北境年年都靠着毒丹磨死好几只金丹期异兽,南境去年一口气炸死了三只,我们好歹也该斩一只才是。” 姜渊面无表情提醒:“我们没有毒,也没有南境的符篆。” 场外。 北境耗时两天两夜,悬壶派炼制了不只多少枚紫色的毒丹后,终于配合着万法门的法修们磨死了那只金丹期异兽。 巨大的兽尸轰然倒地,砸断了后面的好几株树。 苏飞白站起身来,狭长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自傲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污渍,对着投影石的位置伸了个食指。 比了个“一”。 “哈哈哈哈”北境长老笑得尤其痛快,他掀起袍角环视四周,抬高了声音道:“不愧是我北境天骄,这么快便斩杀了第一头金丹期异兽。” 其他三境的长老都面无表情,但是眼底的一些隐忧却无法藏住。 他们的弟子都还没有斩杀金丹期的异兽。 北境长老继续笑道:“苏飞白比的这个一,不仅是说此乃第一头被斩杀的金丹期异兽,也是在向其他三境宣告,他接下来还要去斩杀第二头,第三头” 马长老不知何时找了个躺椅躺着,他翻了个身,选择背对着聒噪不止的北境长老。 北境长老见状,心中越发舒坦。 他特意走到了马长老的耳边蹲下,指了指东境的画面:“你们呢刚不是发现了一只金丹期异兽吗现在是打算钻进洞里学耗子躲着呢还是打算连夜逃跑呢” 马长老不理他,又翻了个身背对此人。 先前被马长老的阴阳怪气伤害到的北境长老不愿罢休,又跟着挪过去,非要去看马长老垮下去的脸心里才舒服。 “呵,先前不过侥幸解决掉了一只半结丹的异兽就如此嚣张,怎么,现在对上真正的金丹期异兽就露出你们废物的真面目了” 马长老啐了一口:“老子的真面目就是你爹” 作者有话要说:  南境:我一定要成功使用出传说中的雷爆刺球 御雅逸:求求你们别背了 一滴都没有了 东境众人围坐在一起,现在因为那只金丹期异兽的事情,大家难得地出现了意见分歧。 “我们盾修用灵力护体扛在最前面,剑修御剑速度快,可以飞在天上轮番攻击那头异兽,再配合上丹修们炼制的回灵丹,打个两三天总能拿下它的。” 狂浪生无愧于自己的名字,他又狂又浪:“大不了在灵兽咬下来之前传送出去就行了。” “不愧是从鲶鱼王的牙缝里钻出来的男人。”启南风赞了句,意味深长,难以辨明是真心还是在阴阳。 然而狂浪生惯来只想修行的事,旁事少有费心,他对这句话很是受用,已面露得色。 姜渊抱着剑站在围坐的人群外,他考虑问题远比狂浪生来得周到,冷眸一凛便不客气地驳回:“不可。” “你怎么是个杠精呢”狂浪生把从俞幼悠那儿学来的词用上了。 姜渊感觉这不是好话,但好在他听不懂,所以也只是瞥了眼狂浪生,便继续道:“最现实的事就是,你们的灵力护体能扛到我们杀死异兽” 狂浪生挠挠头,他跟师弟们不过筑基巅峰期,全力防护的状态最多能持续两个时辰,但是想磨死异兽没有两天办不到。 “俞师妹他们仨炼了回灵丹” “回灵丹只能提高灵力恢复的速度,并不是瞬间恢复满,在你们没有灵力护体的那段时间内,谁来牵制异兽” 狂浪生抱着盾彻底熄火了。 于是各自众修躺平恢复灵力,或是结成小队外出清缴异兽,驻营地又只剩下三个丹修面对面坐着。 “幽蓝花的花瓣和叶子可以炼成四品虚灵丹,能瞬间回复满元婴期的灵力,要是有此物,说不定狂浪生提的办法能行。” 启南风将藏书阁的丹方背得滚瓜烂熟,马上报出丹名。 “那是四品灵丹,我们没人能炼制。”苏意致抬起手指晃了晃,提醒两个好友:“我不过筑基期,你们才炼气巅峰期,现在就想碰金丹期丹修都觉得棘手的虚灵丹,无异于痴人说梦。” 俞幼悠盘腿坐着,手上捏着根异兽的腿骨炼化着,对自己空间戒指中的那丛幽蓝花念念不忘:“不能炼,那我们不是白采了” 苏意致解释道:“万古之森中的灵力浓郁得难以想象,还萦绕着一股神奇的力量,所以生长着许多外界难寻的高品阶灵药,但是这些灵药拿出去后就会因为得不到如此充沛灵力的滋养导致马上溃散。” “所以一旦找到高级灵药,要么在万古之森内就炼化成丹,要么就一直保存到四境大会结束,等宗门元婴期以上的长老们用强大的灵力将其包裹着带出去炼化。” 俞幼悠手上动作微顿,一抔暗灰色的异兽骨灰从她指间散落。 她闷声问:“所以曲师姐的那株五品灵药” “嗯,当时他们也是无法炼制只能保存着等四境大会结束,结果遇到了异兽暴动,那株灵药也被北境的长老们带出去了。” 苏意致脸上表情有点窘迫,他本就是苏家人,知晓得也更多,“再后来就被炼制成了一枚五品破壁丹,直接帮我大伯就是苏留白他爹,从金丹期晋升到了元婴期。” 破壁丹能够大大提升修士晋升的机会,乃最珍稀的灵丹之一。 “据说每次四境大会的最后几天,四个境都会暂停诛杀异兽,转而开始互相打劫。”苏意致比划了一个数字:“大约有三成的概率被抢走。” 俞幼悠拍拍手,将手上的灰吹干净:“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幽蓝花炼了吧。” 她说得语气轻松,但是态度却很坚定:“与其保存在身上等着别人来抢,倒不如炼成丹增加实力后去抢别人的” “说到底,我们没法炼制四品丹药是因为修为限制,灵力无法支撑到彻底炼化四品药材的那一刻对吧”俞幼悠思维很清晰:“那为什么我们不集三人的灵力一起炼化呢” 俞幼悠说得很明晰,她也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只有修真界才会在炼丹的时候仅凭自己的力量,在末世时,俞幼悠通常都是带着一大群人来制作药物的。 每个人负责不同的部分,由她负责整体把控和最后的配比,效果可比一个人来得好且快。 她怕另外两人不懂,又解释了一下:“我们同时把灵力投入丹炉中,南风先把这片叶子炼化了,灵力耗尽后换苏老二上,然后再换我来,中间还能互相牵引着,过程出了错有另外两个人帮着盯着。” “”苏意致跟启南风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尤其是对修真界了解更深的苏意致,他磕磕巴巴地质问:“你意思是我们三个人灵力毫无保留地相互牵连” 俞幼悠没听过这个名词,一脸茫然。 苏意致吸了口气,警告她:“你知不知道,跟别人灵力牵连很危险但凡其中一人起了坏心眼攻击你,反噬的灵力能把你灵脉都给击碎” 俞幼悠更茫然了,她和启南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意致:“你意思是要趁机攻击我俩” 苏意致被这句反问弄得瞬间跳脚,他马上大声反驳:“我才不是那种人” “那不就得了。”俞幼悠又懒洋洋地瘫坐回去了。 启南风从来都是不怕死的,他无限乐观:“我要趁机攻击你们” 俞幼悠很配合:“哦,我好怕啊。” 苏意致瞪了他一眼,踌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修为最高,威胁性也最强,你们就不怕我是北境派来丹鼎宗的卧底等会儿就要把你们干掉,为苏家的辉煌铺路” 对面的少女懒散地抬了抬眼皮,呵呵笑了一声:“不瞒你们,我其实是妖族派来人族的内应,等会儿就把你们都杀了,扬我妖族威风。” 这段对话让启南风心里一个咯噔。 救命,为什么他觉得这两人说得好像都是真的啊 为了合群,他挺了挺胸膛,艰难开口:“那我其实是叛出东境和人族的叛徒,你们别杀我。”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都笑得歪歪扭扭瘫倒在地,毫不客气地互相嘲笑。 “草忍不住了哈哈哈哈你们是傻逼吧” “我看你俩才是真的蠢。” “滚,说他就行,别带我。” 万古之森外。 除了北境长老时不时传出笑声外,其他三境的长老脸色都不太好看。 南境跟西境的战斗以南境的险胜告终,御雅逸的踏雪一只能打五个,跟异兽一样猛。当然南境也没好到哪儿去,最后两边都出局了五个弟子,为了保留实力才不得不停手。 只是西境有三个医修出局,他们都是被踏雪的肉垫糊脸踹出局的,也不知这只黑虎为何这般专门针对医修,兴许是感应到自家主人对俞幼悠的怨气,所以迁怒了。 两方人马在对峙了大半个时辰后,各自朝着两个方向离去,约莫都是怕对方又折返偷袭,跑得飞快。 西境和南境的画面都变成了单调的赶路,而刚磨死了那头金丹期异兽的北境众修也还在原地休憩。 所以场中所有人都看向了东境那边。 北境长老说得难听归难听,但是大家也真的想知道东境修士有无勇气对上那头金丹期异兽。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北境的三个丹修围坐在同一个丹炉前,他们手心的灵力闪着柔和的光芒,似丝线般相互缠绕牵引着,一起进入那个丹炉中。 合欢宗的梅长老美眸微眯,露出些许迷茫:“他们三人是在做什么难道丹鼎宗只发了一尊丹炉给他们吗” 当然不可能。 外行看不懂,但是四境所有的医修们都看得懂。 下至树上看热闹的,上至最顶端的化神期大能,见到这一幕后眼中或是震惊或是戏谑,心思各不同。 马长老跟牛长老已经站起来了,短促地对话 牛长老隐含怒气:“你教的” “我还想问你呢”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忧心忡忡地看着画面中的那三人。 不是没有丹修试着一起炼过丹,但是要求太高了。 炼丹本就需要最精密的灵力操作,自己炼制倒可以保持专注,但是多出一个人后,但凡一丁点的分心都会导致灵力紊乱,牵连着另外一人也失败。 甚至连炼丹失败都算是好的了,其中一方若是突然起了歹念,另一个难保命都要没。 灵力牵连本就是将性命交托到了对方手中,要全然毫无防备且不生一丝杂念,即便是道侣或者兄弟都做不到。 修为越高就越是惜命,担忧也就随之增多,修士是人,此乃人之常情。 “竟然想要灵力牵引协力炼丹”北境长老笑着拍了拍掌,语气里说不出的嘲讽:“少年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啊” 马长老跟牛长老没空搭理他了,此刻他们全部心神都落在了画面中的三人身上。 然而一刹那后,两人的脸色齐齐变得青白。 丹炉中飘出一缕黑烟。 他们失败了,有人心中起了杂念,导致灵力牵引崩溃了 从丹炉中跌出的那几枚失 败的辟谷丹,仿佛也在沉默地嘲笑着那三人。 云端上,苏真人跟顾真人垂眸注视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意料之中。”苏真人冷淡地评价。 饶是悬壶派天骄全出自苏家,弟子几乎全是兄弟姊妹,然而也未曾有人做过这样的尝试。 灵丹的好坏易辨,人心自古难测。 “苏老二,你灵力突然往后一缩干嘛”启南风恨铁不成钢地踹了苏意致一脚:“就算这炉辟谷丹只是拿来练习灵力牵引的试验品,也不能这样浪费啊这些灵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你没看到吗”苏意致手指颤抖着指向了俞幼悠:“她的那股灵力为什么会这么粗啊” 好家伙,他可算知道俞幼悠为什么那么放心了,就这绝对碾压的灵力强度,他想动手都没办法。 她要真的是妖族内应的话,刚才自己跟启南风两人的灵脉都要被废了 明明论起修为苏意致还略强一小阶,但是三人的灵力一放出来就看出了差距。 同样是火系灵力,俞幼悠那道灵力粗了半圈,苏意致在惊吓之中直接断掉了灵力牵引。 俞幼悠诚实回答:“天生的没办法。” 苏意致想不通了:“当初测试灵脉时我才是顶级火系天赋,你弱得跟没有一样,而且修炼心法都是我卖给你的不行,当时便宜你了,得加钱” 俞幼悠翻了个白眼,提到钱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让步:“不给,要命可以要钱没有。” 加价失败的苏意致只能悻悻地挪回原地,继续跟另外两人尝试着灵力牵引。 结果又一连失败了两次。 一次是启南风的灵力耗尽时苏意致没有及时接手他炼制了一半的灵药,再一次就是苏意致习惯性地准备进行最后的丹药美观任务时,俞幼悠已经收回灵力准备开炉取丹了。 “还试吗”苏意致问了句,下意识地又要从芥子囊中摸出药材继续练习。 结果一手摸了个空,仅剩的那点儿灵药都炼成药渣了。 “不用试了,上一次其实都成功了,苏老二你记着别再浪费灵力在灵丹外表上就行。”俞幼悠没抬头,她拿了根木棍在地上写着另外两人看不懂的复杂公式。 很好,按着推算,三人轮流炼化是可行的。 片刻后,她抬起头,摸出每人仅有一粒的回灵丹:“记着,等会儿灵力用完后马上吃这个,我们可能要炼制很久才能把四品药材给炼化。” 苏意致有点心疼:“这可是四品灵药,要是又炼成渣了不是很可惜” 启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企图传播富二代的阔绰价值观:“怕什么我们可是挖了一整丛,这炉失败了再来下一炉” 贫穷的苏意致:“还是很心疼。” 然而再心疼,他也没产生过放弃的念头。 所谓:“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 丹修之道,行的本就是逆天之路,修残补缺,救死还生,一路其实都在同天做斗争,化不可能为可能。 越阶炼丹又怎么样他们可是三个人呢 苏意致紧抿着唇,挺直了胸膛,与他同样的还有启南风。 即便是懒散俞幼悠这会儿也微微坐直了些,然后,她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那一株幽蓝花 “哦,糟糕,忘记让狂浪生拿脸挡投影石了。”俞幼悠语气毫无起伏地这样说了一句,听不出半点真心后悔。 然后她便毫不犹豫从那丛幽蓝花中扯出一株,利落地处理好后,丢入炼丹炉。 场外早在幽蓝花被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就炸开了。 最先站起来的是灵药谷的长老,他声音都在抖:“为什么灵药在东境的手上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很迷惑。 马长老暗暗地捏了捏袍角叫声好,而后眼睛贼溜一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其实我们丹鼎宗也有一门特殊的功法,能够用来寻找灵药” 说着他踩了一脚牛长老,后者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配合:“确实,不然去年为何我们派的曲清妙寻到了五品灵药” 然而其他长老都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真假,便被画面中那三个丹修的动作吓傻了。 俞幼悠把幽蓝花丢进丹炉了 全场医修震怒,连丹鼎宗的两个都不例外。 “疯了花跟叶子都丢进去了,嘶,他们要炼四品虚灵丹” “一个筑基期两个炼气期不好好去炼他们的二品灵丹,反而妄想炼四品灵丹,他们的脑子都被异兽给吃了吗,暴殄天物啊” “刚刚都失败那么多次了,这次居然还敢拿四品灵药练手拿来让我炼还差不多” 这里面还数马长老骂得最大声:“俞幼悠你这个败家小崽种,你把老子的十万灵石给我捞出来” 蹲在树梢上的解说员们将这群元婴长老的怒吼传播到了四境的每个角落。 现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丹鼎宗的那三个丹修疯了。 场外那些人现在震惊成什么样,是吵嚷还是怒骂,里面的人都听不到了。 俞幼悠三人连人带丹炉都搬进坟坑里闭关了。 三股灵力汇聚在一起,似丝线般紧紧缠绕着探入丹炉内,里面已经被幽蓝花的灵力充斥满了。 最先开始行动的是启南风,代表他的绿色灵力灵活地侵入其中一片幽蓝叶内,慢慢地开始炼化。 在他将叶片炼化到一半,灵力不济的时候,早就等候在边上的苏意致瞬间接手,给他以恢复灵力的时间。 第三个是俞幼悠,待她的灵力也开始消退的时候,已经休息完毕的启南风立刻小心翼翼地接手炼化工作。 三人好似老僧入定坐着,口中都含着那粒仅有的回灵丹。 那尊丹炉中映出的灵力微光时而浅绿时而金红,将三张还带着稚气的脸映得明明晦晦。 边上来往的东境修士们不知道他们在炼什么丹,但是进出地洞时都放轻了动静。 这一炼,便是足足五日。 “啊,下雨了。”刚随着小队猎杀灵兽归来的狂浪生伸手一摸,才发现脸上的湿润是冰凉的雨水,而非这些日子以来变得熟悉的异兽血水。 天幕层层阴云堆叠,将残余的天光一丝丝挤压,直教它丁点儿也漏不出来,白日晌午竟像是入夜的前奏。 数道亮眼的剑光划破这片暗沉,几片不再雪白的衣角飞扬,与雨水同时落在了狂浪生的眼前。 为首的是姜渊,他的胸口沾染了异兽的暗沉血渍,像深深浅浅的红梅,这段时日的频繁杀戮让他的气质越发森冷,开口便是简单的一句:“东边斩杀一净。” 方才和狂浪生一同归来的俞长安正擦着剑,闻言便也跟了一句:“西边异兽尽数伏诛。” 语罢,他稍显迟疑道:“所以这方圆数百里内,只剩下那只金丹期异兽了” 金丹期的异兽自带威慑力,往往都是自己盘踞着一大片领域,先前东境诸修都避开了它的方向去对付其他异兽,眼下也只剩下它了。 说起金丹期异兽,即便是姜渊也很是不甘心。 剑修的心需要跟剑一样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但是今日他们明明有斩杀异兽的可能性却选择逃避,日后难免会在剑心蒙上一层阴影。 可是 姜渊隐晦地看了眼俞长安,若是让尊师爱子被异兽伤到,即使师父不迁怒下来,他亦是无颜回返山门。 俞长安跟自家师兄相处这么久,当然明白他心中所想。 他很无奈,只是眼下这么多人不好明说,于是便折中提议:“不若我们现在表决一番,赞成围杀异兽者向前一步,看看究竟是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东境的人都是野心家。 不管是剑修还是盾修,除了姜渊以外,都往前走了一步。 狂浪生还夸张地往前走了三大步,就差踏进前方的山溪里了。 姜渊:“” 他面向那群盾修“不是吧兄弟你怎么怂了”的挑衅表情,面无表情地也往前走了一步。 狂浪生数了数人数:“一二三不对,我们还忘了三个人啊” “俞师妹他们还没表决呢他们丹修都不能打,怕是不愿意去干那只金丹期异兽啊” “干,为什么不干” 一道虚浮的声音从土坑的方向传来,三个枯瘦身影艰难地爬出来,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的状态,脸色更是灰败得同死人一般。 狂浪生被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扶住这三具行尸走肉:“俞师妹你们这是怎么了” “还好,就是一滴都没有了。”俞幼悠像只咸鱼一样躺地上,双目无神地任由雨水浇脸。 “”姜渊听到这句话,目光略复杂地打量着她跟启南风和苏意致。 还是张师姐先反应过来,冲上来在俞幼悠的脉门上一按,总算松了口气:“灵力耗尽,的确是一滴都没有了。” 边上的启南风跟苏意致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不过她依然不解:“你们这些日子究竟在炼什么丹,为何耗费五日之久” 俞幼悠的头痛得像是随时要炸掉了。 炼化四品灵药耗费的灵力巨大,苏意致跟启南风在最后的炼化成丹那一步就陷入半昏迷状态了,只有他们两丝灵力还顽强地留存着,竭力推助着俞幼悠最后那点灵力去炼化丹药。 三人灵力耗尽,最后连丹都没成。 俞幼悠颤巍巍地摸出药匣,不过她太累了,只叮嘱了一句“拿好”后,便一头扎倒了。 三个丹修都在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睡成一团。 张师姐明白这是三名丹修拼了命炼出来的东西,虽不解是何灵丹,却还是小心翼翼接过来。 不过想来三位丹修心血之作定不凡,本着要震撼外人的心理,张师姐特意交待狂浪生把投影石拿来,给了个特写。 药匣被打开了。 万众瞩目之下,东境整个画面瞬间被那一坨不成型的黑色不明物体充斥满了。 “” 张师姐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动作飞快地关闭了匣子。 糟糕,她是不是让东境丢人了 然而场外的人不是瞎子,他们全看到了那坨一闪而过的玩意儿。 即便是梅长老这个外行人也能识别出来,匣中的东西绝对称不上灵丹。 她眸中浮出些可惜:“果然还是失败了吗” 灵药谷和回春门的长老看清匣中那物之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前者冷笑了一声:“果然是浪费了一株好药材。” 后者则是唏嘘着摇头:“因为幽蓝花过于稀有,所以即便是在下也不曾亲手炼制过。不过我曾有幸见过虚灵丹的成品,它会显现出若有似无的幽蓝色的光泽,如同暗夜星点,故名虚灵丹。这三个孩子很有勇气,但是很可惜,此物一看就是失败品。” 北境长老更是冷笑着抬高了声音,好似刻意说给牛马两位长老听一般:“呵,不瞒诸位道友,我悬壶派弟子苏飞白五日前诛杀那只金丹异兽,靠的便是他亲手炼制的三品迷魂丹,以筑基期实力炼制了三品丹药,仅他一人可办到” 牛长老跟马长老面色凝重,没有一人搭理他。 他们现在如临大敌,眉头死锁。 他们如今只能通过投影石传出的画面看,并不能切身去感受药效,自然也不好判断此丹成败。 “如果是其他人炼制的,长成这样一定是失败了。”牛长老叹口气如是说道。 马长老了然,他皮笑肉不笑,阴恻恻道:“但这是俞幼悠那小崽子炼的。” “也是,她炼的所有丹都长得像失败品。” 两个长老都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滴都没有了,别催了别催了,挤不出来了呜呜呜 狼与少女 俞幼悠自昏睡中醒来,睁眼后只察觉到阵阵寒气朝自己袭来,四下亮着冰蓝色的幽光。 狂浪生举着盾,拿上面的寒晶石当灯用,往俞幼悠的脸上一凑。 “嘿,俞师妹也醒了” 俞幼悠现在依然头痛欲裂,这是灵力透支的副作用。 她嗯了一声,偏过头看了眼,才发现大家都围在地穴的另一边,兴许是怕吵到她休息,所以都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启南风和苏意致赫然在其列,他俩晕得早,醒得也更快些,现在正在专注地研究着什么。 那边的剑修和盾修还在热烈地讨论着该如何围杀金丹期异兽的事情 “我觉得我们可以多挖些陷阱,就像是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坟坑一样。”赵师兄拿剑比划了一下,兴致勃勃:“然后我们把异兽引诱到陷阱里,就可以在坑上慢慢地磨死它了,这招瓮中捉鳖还不手到擒来” 钱师兄摇摇头不赞成:“金丹期异兽的体型和力量都远非你我可想象,它们的利爪能轻易扎进岩石峭壁上攀援,更何况这样的土坑呢我看,我们还是得用剑气远程攻击才是。” “施放剑气所消耗的灵力庞大,等你灵力都枯竭了,异兽怕是还没觉得疼。”孙师兄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看还是我们盾修持盾把它给包围了,你们在天上直接来个万箭穿心秒杀它得了。” “我要是金丹期,就直接用一百次剑气斩杀它了。” “我要是元婴期,直接拿灵力把它的脑袋拧下来。” “我要是化神期” 以为他们真有什么战术所以还在边上认真听了会儿的俞幼悠:“不是商量战术吗怎么还做起梦来了” 张师姐无奈地摇摇头:“说到底都是灵力不足,若是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我们这么多人想要斩杀一头金丹期的异兽其实并不算难事。” 就在这时,俞幼悠纳闷地开口:“我们有啊。” 她指了指张师姐手中的药匣,认真解释:“这是四品虚灵丹,吃了可以瞬回灵力的,不信你尝尝” 张师姐爱怜地摸了摸俞幼悠的脑袋,哄孩子似的语气:“俞师妹,你灵力透支了脑子不清醒,还是再睡会儿吧。” 她觉得但凡还清醒的人,都不可能指着这坨固液混合体称其为虚灵丹。 俞幼悠很无奈。 要说虚灵丹的确称不上,因为他们三人灵力不足,还未把药液凝固成丹就撑不住了,没把它弄成丹的模样。 但是论药效,它绝对没有问题的 俞幼悠拿针挑了一小坨出来,递上去:“不信你们尝尝” 剑修和盾修们表情各不一致,但是看着这坨丹的眼神,都有点怀疑和嫌弃的意味。 他们不是不知道俞幼悠炼出来的丹都是丑样,但是先前再怎么样好歹也是实心的,囫囵算来也是颗丹药,顶多就是不够圆,丹皮也过于粗糙。 但是现在这玩意儿像鼻涕似的,她一递过来,众人都默契地往后面退了半步。 张师姐语气温柔地继续哄孩子:“没事的俞师妹,这次失败了大不了下次再来,快睡吧,别梦了。” 俞幼悠:“” 没办法,她只能面无表情地自己吃下挖出来的那坨虚灵丹。 入口刹那间,一股充盈的灵力自舌尖开始向全身涌出,俞幼悠原本还倦惫沉重的身体瞬间变得轻松下来,方才阵阵剧痛的头也清明了许多。 虚灵丹一般是元婴期才舍得用的宝贝丹药,一粒就能让元婴期修士瞬间恢复满灵力状态,她现在还只有炼气期,所以一小点儿药也可以让她恢复了。 俞幼悠身上的变化太过明显,盾修和剑修们眼睛有点发直,然后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盯上药匣里的虚灵丹了。 真是怪了,刚刚瞧着像是一坨黑色鼻涕,但是现在看着怎么感觉它在发光发亮呢 “俞师妹,我突然有点想来一坨” “我也” 刚才被嫌弃的俞幼悠冷笑着无情拒绝:“不,你们不想。” 众修顿时扼腕不已,但凡刚才苏意致跟启南风也吃一坨,早看到药效的他们肯定也跟着吃了啊还用得着在这儿慢慢地等着灵力恢复满 启苏二人:对不起,其实刚刚我俩也不敢下口。 俞幼悠向苏意致要了二十多个白瓷药瓶。 苏意致一脸肉痛地交出来,小声强调:“这一个瓶子就值一块下等灵石呢为什 么都是我掏” 俞幼悠理直气壮回答:“因为我舍不得,所以没买。” 他被堵得没话说,转而质问起启南风:“那你呢” 启南风思忖片刻,从芥子囊里摸出几个晶莹剔透的小药瓶,介绍:“都是拿完整的上等灵石雕成的,一个大概价值一百上等灵石吧。” 苏意致将两种药瓶拿在手里对比了一下,再往那些眼巴巴盯着的的剑修和盾修身上一瞥,还是没舍得把这么好的药瓶拿来给这些家伙用。 俞幼悠将那一坨鸟蛋大的虚灵丹切割成小块平分放入药瓶中,又吩咐众修出去兑满水将它稀释成药液。 对于筑基期修士来说,喝这样的药液就足够恢复灵力了,直接吃丹药简直浪费。 姜渊拿着药瓶心情略复杂。 若放在以前,他是定然不会相信这三个丹修能炼出四品虚灵丹的,但是过去的这段日子经历了那么多后,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药瓶丢掉,反而也生出了一丝期待。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他收敛了心神,沉声道:“好了,不要再耽搁时间了,且喝一口灵液验证药效,若真有用,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诛杀那头金丹期异兽” 于是片刻后 场外的长老们眼睁睁地看着东境众人拿着药瓶去溪边灌水,喝下一口后个个都笑得像傻子似的,揣着那瓶溪水欢快地持盾提剑出发了。 看那方向,正是先前未曾踏足过的金丹期异兽所在。 北境长老嗤笑:“东境的人是吃了废丹所以都傻了吗居然毫无准备就打算跟金丹期异兽动手了” 灵药谷长老:“好像一直这么傻” “” 东境的傻子们才不管别人如何想,喝了一口灵液的他们全都恢复了灵力,眼下正飞快地穿行在密林中。 “我先前来看过五次,那头异兽是只狼,平日都在那片密林中,约莫三丈长,一丈高。”狂浪生持盾打头阵走在最前面,顺便汇报着异兽的信息。 不过已经不用他说了,众人都看到了前方趴着的那头巨型异兽。 这是一头狼形异兽,半腐烂的躯体上毛皮已蜕落得差不多了,上面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黑气,它似乎察觉到了东境众人的前来,转过身来用青白色的眼睛无情地注视着众人,锋利的尖齿慢慢地龇开,然后大嘴猛地张开,朝众修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咆哮 狂浪生一边持盾结阵一边拿手扇了扇:“淦,这玩意儿有口臭” 结果他一转头,就发现俞幼悠的表情已经在崩溃边缘徘徊了。 俞幼悠的嗅觉太猛,这异兽的口臭对她是百倍伤害。 狂浪生一乐,将俞幼悠往后轻轻一推:“俞师妹你且在后边儿等着我们表演吧” 再回头,这位高大少年的表情已然一凛,从吊儿郎当变得杀气腾腾:“众师弟听令,灵力护体,结阵冲锋” 已分不清到底是哪边先动的手了。 加持了灵力护体的盾修们和异狼几乎同时向对方奔去,最后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让盾修们结成的盾墙往后退了数米,盾墙却没有半点松散。 与此同时,剑修们也御剑飞出,恍若雷电般爆射向异狼。 然而剑劈到异狼身上,他们的脸色便沉了沉。 异狼那身皮毛看似腐烂不堪,实则比金石还要坚固,就连剑势最猛的姜渊也不过堪堪刺破一刀口子,几个走灵巧路线的剑修更是只削掉它的一攥黑毛。 姜渊立刻下令:“用剑气” 话音落下的同时,剑气齐结,夹杂着五行灵力的剑气毫不留情地落到异狼身上。 那匹异狼身上瞬间多出了数道狰狞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也飞溅而出。 “剑气有效” 可惜还不等剑修们高兴,方才一直针对盾修的异狼似乎察觉到身边飞着的剑修们才是真正的威胁所在,竟然放弃追逐盾修,转而咧开大嘴朝着剑修们咬去。 到后面,它甚至无视了主动冲到脚边的盾修,只针对剑修攻击。 “草,先前的异兽不都是全凭本能攻击吗为什么这只这么精,还知道先打谁” 剑修们一边飞快在林间穿梭着躲避异狼的攻击,一边反身用剑气反击,但是金丹期的异兽力量和速度太过可怕,时不时就见到剑修和盾修被拍落在地。 俞幼悠也不敢放松,飞快上前接住负伤的盾修,喂伤药和包扎伤口一气呵成。 “我腿骨好像断” 还不等那个盾修说完,俞幼悠已经飞快地将他的腿喀嚓一拧,把骨头接回去了。 “” 这个盾修总觉得这个手法眼熟得可怕,让他隐约想起了某个人。 “俞师妹,你们丹鼎宗也会教这么野的手法吗” 俞幼悠没空理会他。 此刻她跟启南风和苏意致不断地奔走在战场的边缘,即便如此,却也来不及救援那些被异兽盯上的剑修。 不行,必须让盾修吸引住异兽的火力,不然剑修疲于奔命,压根无法专心攻击。 她大声提醒:“狂浪生,拉住异兽的仇恨” 战斗时的狂浪生明显比平时聪明,他几乎瞬间领悟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要知道平时盾修们的战斗中也有着“拉仇恨”和“嘲讽”这一战术的,虽然现在对手是异兽不是人,但是想来也是同样的流程。 只见狂浪生右手紧持巨盾往前冲锋,左手则高高举起 万众瞩目之下,他对着异兽竖起了中指 整片密林都回荡着狂浪生雷霆叱咤般的怒骂 “鳖孙狼崽子来杀你狂爷爷啊你今天必定趴在老子脚下当狗” 阵阵不堪入耳的脏话连篇飙出,那头异狼的八辈祖宗都被问候了个遍,然而异狼内心毫无波动,连看都没多看狂浪生一眼。 一直以为盾修有吸引仇恨的某种功法的俞幼悠:“” 要是对手换成人类,这招好像的确最管用了。 可惜对手是异兽。 此刻,她只能替狂浪生庆幸投影石不能录下声音,不然后者今天必定要靠骂街技术名扬修真界。 俞幼悠一边偷学狂浪生的骂人技巧,一边大声喊:“把异兽肉拿出来” 异兽们几乎只凭着本能行事,对它们来说,最具吸引力的不是活生生的修士,而是血腥味最为浓郁的其他异兽的血肉,而且越是腐败,它们越是喜欢。 果不其然,待狂浪生从芥子囊中拿出一块腐肉后,原本还在追着姜渊撕咬的异狼瞬间转向,以更迅猛的速度奔向狂浪生。 这下狂浪生也舍不得心疼自己的巨盾了,囫囵地拿腐肉在盾上狠擦两下,待那股腥臭味留在盾上后,立马将腐肉抛给下一个盾修。 在那片弥漫着腥臭味的巨盾包围中,异狼的攻势总算从剑修身上移开了。 这场战斗的画面太过刺激,不同于北境把异兽毒倒了慢慢杀,这是真正的正面厮杀。 场外所有人都不敢眨眼,屏息死死地盯着东境的画面。 “你家的小子看着憨,但是炼体炼得倒是很不错,刚刚那一下若不是他拿盾硬扛下来,恐怕阵型就乱了。”马长老难得夸了句。 狂长老听后面露得色,但是很快就愁眉不展。 “方才是那小子拿灵力护体了才无事,但是若他们剑修再不把狼杀死,我天盾门弟子灵力枯竭了就没法再扛了。” 徐长老也很无奈,替自家弟子辩驳道:“此狼浑身皮肉坚韧无比,唯有剑气能伤,但是他们的灵力并不能支撑他们一直施放剑气啊” 北境长老优哉游哉地坐到了躺椅上,笑呵呵地注视着画面,冷嘲道:“别等啦,就说你们那个姜渊吧,他怕是马上就灵力枯竭要成异兽的食物了,再不拿出传送符就哟,聪明,这不就拿出来了吗” 画面中的姜渊拿剑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着气,方才那数道全力挥出的剑气俨然让他耗尽了灵力。 他的手拍向了芥子囊,从中摸出了一物。 然而并不是众人预想中的传送符,而是那个熟悉的白色小瓷瓶 他仰头喝下灵药液,下一刻仿若新生,又提起剑飞射而起,照着异狼的脑袋又是一道剑气斩出。 与姜渊相似的画面的整个战场中时不时上演。 前一刻还半死不活灵力枯竭的修士,拿出小白瓶一喝,下一刻就跟诈尸似的突然飞蹿起来,生龙活虎地开始继续打了 北境长老:“” 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喝的不是普通溪水了,而且就效果看来 怎么看都像是吃了虚灵丹。 四境的医修长老们面面相觑,就连丹鼎宗那两个都不例外。 “难道那坨咳,那颗药,真是成品虚灵丹”回春门长老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不敢打包票的马长老只能高深莫测:“你猜。” 灵药谷的长老呼吸有点急促,他磕磕巴巴地问:“难道你们丹鼎宗有某种秘法还是说这种匪夷所思的形状的丹药要比圆形的来得好” 马长老带着神秘的笑容微颔首。 所以一坨丹药真的比一粒要好 其他三境的药修陷入了沉思。 天顶上的苏真人跟顾真人也 陷入了沉默。 只是他们关注的并非虚灵丹,而是三人齐炼丹成功这件事。 “一个筑基期,两个炼气期便可炼出四品灵丹吗”苏真人低声喃喃,眼中似乎浮出了些许光:“若这样来看,多人协力岂不是有望炼出传说中的七品破壁丹,让吾等多一层晋升渡劫境的把握” 化神期以上便是渡劫境。 渡劫渡劫,顾名思义渡的是飞升劫,渡劫成功便可飞升成仙,失败则灰飞烟灭。 然而整个四境大陆已有千年不曾有人飞升了,数百年前倒有一位渡劫前辈在寿元将近时想要最后一搏,但是在引来飞升劫后死在了天雷之下,连骨灰都没剩一抔。 再到现在,就连渡劫境的前辈也仅剩西境的渡远大师,北境的苏家老祖和东境的掌剑真人了,三位皆闭了死关,多年未有音讯了。 顾真人嗤笑一声:“七品破壁丹且不说七品灵药难寻,就说这灵力牵连之术你们悬壶派全是亲族兄弟,你敢同那三个小孩一样,毫无防备地同自家兄弟灵力牵连吗” 苏真人面色阴沉,被戳中了痛处。 他的确不敢,即便是同胞兄弟,说不定也暗中在咒他死,想要执掌悬壶派的大权。 听了许久的无尘佛子悲悯地垂眸,半是赞半是叹:“少年心性无暇,至真至纯,大善。” 东境众修配合得越发默契。 盾修顶在最前面将异兽困住,剑修们则在异兽周身游走着不断发起攻击。 然而整整四个时辰过去,剑修们将虚灵丹液都喝了大半,那头异兽虽然气息变得逐渐虚弱,却依然都没有要倒下的意思。 两方似乎在比拼耐力,就看谁先倒下了。 俞幼悠此刻正在战圈外围,她死盯着异兽,连眼睛都不敢眨。 “它是一株巨型药材,要找它的最薄弱处炼化” 俞幼悠喃喃地提醒着自己,操纵着自己的灵力分化作万千条细线,不断地扩大范围,最后将整头异兽覆盖其中 她的灵力太过弱小,跟剑修们的剑气比起来甚至只能伤到异兽的几根毛,更不要提将它炼化成灰了。 不过她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俞幼悠闭上眼,感受着每一丝灵力的反馈,无数道讯息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片刻后,她猛地睁眼,高声喊:“腹下三寸异兽身体的最薄弱处” 是的,她要做的只是像那次马长老摧毁浮空山时那样,先找出这头异兽的弱点 姜渊不加犹豫便听从俞幼悠的指点转向,然而他的剑却一顿。 那头异狼四爪着地,将腹部保护得极好,腹下三寸的位置根本攻击不到 它与寻常异兽不同,似乎颇为狡猾,任凭剑修和盾修如何引诱,都不肯露出弱点。 “只能硬杀了。”姜渊咬牙,放弃了攻击腹下的想法,继续朝着异狼的后颈施放剑气。 这无疑是个漫长的过程。 期间有修士被异狼挠伤和咬伤,当场脸上黑气萦绕,昏厥过去。 俞幼悠本想让剑修帮着收集异狼的血液用来解毒,然而人减少后压力倍增,此刻剑修们也不过勉强牵制着异狼,无暇顾及这边了。 “等着,我去。” 苏意致踮脚望了一眼,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下一刻便似风一般飞掠出去。 他将所有的灵力都灌注在脚下,似一个小蚂蚁般灵巧地奔走在盾修身后。 在异狼巨大的前爪拍下来的瞬间,苏意致灵活地就地一滚,双手则狠狠地抱住兽爪上那片快掉了的毛皮。 异狼抬爪一甩,苏意致也跟着倒飞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俞幼悠飞快上前,往他嘴里塞了颗止血丹。 “咳”苏意致咳出一滩血,他把怀中那块还带着异兽血液的毛皮往她怀中一塞,声音虚浮:“快。” 俞幼悠咬牙,掌心灵力涌动着开始炼化异兽的血液,启南风则早早地把伤患扛过来了,捏住他们的下巴往嘴里灌解药。 天边的斜阳早已沉,正值满月,清冷却明亮的月光洒遍山谷。 打到现在,所有修士都伤痕累累,就连最后方的三个医修的脸亦是惨淡苍白。 姜渊的手微微颤抖。 饶是众人有虚灵丹液补给,但是精力的消耗绝非药物可填补,他力乏得有点儿握不住剑了。 更恐怖的是 “草,为什么我觉得这异狼的力气比刚才还要猛了”下方的狂浪生一把抹去嘴边溢出的鲜血,怒骂了一嗓子。 姜渊也有同感。 异狼在他们一整日的围攻之下气 息本来都开始虚弱起来,但就在刚刚,它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开始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还未等姜渊反应过来,底下那头异狼猛地张开巨口,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嚎倏然回响在天地间。 这声嚎叫带着金丹期的威压骤然降临,原本还能支撑住的盾修们喷出鲜血倒飞出去,散落地倒了一地,生死不知。 剑修们也好不到哪儿去,纷纷自空中跌落在地。 异狼的身上的血腥味肆虐,它那双青白色的眼睛无感情地注视着前方,每朝众人走一步,地面便跟随着颤抖一下。 更可怕的是那股无形的压力,这绝非是金丹期异兽能有的威压。 “糟糕这头异狼重伤之下爆发潜力,它要晋升了” 姜渊吸了一口气,断裂的肋骨刺得肺腑生疼,一阵又一阵眩晕感涌上来。 金丹之上的异兽是什么 是在它面前连逃跑都办不到的元婴期异兽 光是那滔天的煞气就已经束缚了众人的身体,姜渊嘶声想提醒同伴们拿传送符出来,可是大家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了,此刻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山压制在他们的身上 “是元婴期异兽才能拥有的天赋之力”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件事,这头金丹期的异狼虽然也只剩下一口气,但是它却在濒死的边缘领悟天赋之力了 东境修士在这头异狼的天赋威压下,连挪动一下手指都办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身躯带着一片恐怖的阴影,慢慢地朝他们头顶笼罩而来。 除了一人。 俞长安发现自己居然能动,那头异兽的天赋威压对他似乎无用。 他狼狈地瘫倒在草丛间,双手呈扭曲的形状软软地垂在身侧,费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抓住了自己的目标。 是他的剑,而非传送符。 他要去拦住异兽。 俞长安摇摇晃悠地站起,正要提剑飞起的时候,另一道青色的娇小身影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自他眼前飞掠而过。 与此同时,俞长安发觉自己手上一轻。 他瞳孔微微一缩,震惊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那把名曰雷霄的伪仙器灵剑被夺走了 雷霄是俞不灭亲手炼制,锻炼过程中加入了俞长安的本命精血,等同与他血脉同源的另一只手,常人连触碰一下都会被剑所伤。 为什么俞幼悠可以轻易夺走它 然而此刻,已容不得俞长安思考那么多了。 月光下,原本瘦弱的少女矫健轻盈地一跃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着迎向那头猛袭而来的异狼。 她的脚重重地跺在一块巨盾的边缘,在它被震起的瞬间单手持住,而后将其向前狠狠一砸。 “俞师妹,你什么时候偷学了我们盾修的招式”躺在地上的狂浪生震惊不已。 异狼的动作一滞,随即对着俞幼悠又是一声怒嚎 更加可怕的天赋威压降临,这次就连俞长安也是脚下一软,狼狈地跪倒在地。 然而俞幼悠眸子冰冷,没有半点被震慑的样子。 皎洁的月光下,那少女仰着头,狠狠地冲着异狼吼了回去 “滚” “就你声音大” 月光下,那个少女仿若化身为狼,带着更加狂肆孤高的气势往前奔袭。 她双手高举着雷霄剑,将所有灵力灌输其中,朝着异狼的下腹处奔去 那把伪仙器撕开了异狼最柔软的那块皮肉,也使得它的天赋威压瞬间失效。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异狼,在晋升成功的前一刻,被那一剑斩裂了兽丹,彻底没了反杀的能力。 一股带着浓烈腥臭味的血液当头浇下,那抹清冷的月光被染成猩红。 异狼的身躯晃荡了两下,最后在俞幼悠的面前,轰然倒塌 “俞师妹” “小鱼” 众人顿时狂喜,连滚带爬地狂奔向这边。 俞幼悠拿剑撑着身体,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地擦拭着脸上的血。 启南风一脚将雷霄剑踢开,牢牢地把她扶住。 然后他便发现怀中的俞幼悠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而她身上血不知为何越来越多,似乎每块皮肤都在破碎,很快便浸透了衣衫,让触碰到的启南风都觉得烫手。 异兽的血是没有温度的,启南风猛地想起这件事。 这是俞幼悠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小鱼是啥妖大家现在都知道了吧 大声回答:她是秃尾巴狗还是秃尾巴狼bhi 丹鼎宗的绝招 在异狼倒地的瞬间,场外众人猛地站起,一片哗然。 但凡有点境界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头异兽刚才快要晋升到元婴期了,但也就在它晋升的前一刻,竟然被一个丹修捅死了 投影石只能呈现出单调的画面,所以他们仅能看见众人被异狼击飞后,俞幼悠趁势拿剑刺死异狼的那一幕。 “身为丹修,却有堪比剑修的勇气。”有长老忍不住满意地点头,眼中已露出止不住的认可。 即便是先前冷言冷语嘲讽的北境长老这会儿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东境没有一个长老露出笑脸。 他们都看到了狼血将俞幼悠染成了血人,但是从那些孩子后续的反应看来,被启南风抱起的俞幼悠恐怕也是身受重伤。 跟一只即将晋升元婴期的异兽正面抗击,哪怕是一只负伤的异兽,那也绝非常人敢想象的。 “俞丫头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太妙。”徐长老语气很是沉重。 不过他们现在在万古之森外,就连东境弟子们确切的位置都不知晓,更不要提出手救援了。 马长老没有说话。 他的眼光频繁地在传送出口和投影石的画面上来回切换,双手亦是飞快地从芥子囊中翻出了最高级的疗伤灵丹备好,只是等了许久,却依然等不到俞幼悠出局。 老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恨恨道:“他娘的,为什么那小崽子还没传送出来” 她是不想要命了吗 疼痛到达极致的时候,连晕过去都做不到,往往前一刻还快要痛晕过去,下一刻又因太过剧烈的疼痛惊醒。 俞幼悠睁大了眼,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黑色的雾气束缚着,风卷着她往前方飘浮,也分不清是在前行还是后退。 耳畔只有启南风剧烈的喘息,还有他同样变得模糊的呼喊。 剑修们御剑飞快带着俞幼悠回到营地,那附近还生长着一些未采的止血药。 这一路飞过来,俞幼悠的血都不曾止过。 虽然她浑身都被血染透了,但是脖颈间的那丁点干净皮肤却白得发青,像是失血过多的尸体一般。 苏意致也被俞幼悠此刻的凄惨模样吓得脸色发白,他手忙脚乱地在芥子囊中翻找,最后摸出自己没舍得吃的那颗止血丹,手抖着塞进俞幼悠的嘴里。 只是药入口后,依然毫无作用。 姜渊蹲下来查看了一眼,立刻判断:“七窍流血,她恐怕是被异狼的威压震得五脏肺腑破碎,必须马上传送出去寻你们丹鼎宗的长老救治才可” 然而俞幼悠却按住他准备摸传送符的手,声音虽然虚弱,态度却坚决:“不用。” 俞幼悠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面无表情地睁着眼,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唯独手上已经被攥得快要碎掉的裙角能泄露她此刻的痛楚。 她不是鲁莽的人,所以来参加四境大会之前,她便把藏书阁中与万古之森相关的所有玉珏浏览个遍,以这里面常见的药材配出了新的止痛药方。 然而东境的运道仿佛被天道锁死了,在万古之森待了十天了,居然还有两味常见的灵药不曾出现过。 更要命的是,血脉反噬也提前十天出现了。 她现在身体里有两股力量在厮杀,明明还有十多天才到血脉反噬的日子,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先前一直被人族血脉压制的妖族血脉兴奋得像发了疯,竟也开始反击了 俞幼悠怀疑是那头异狼太过嚣张,让她体内的妖族血脉不甘被压制,彻底爆发了。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成了战场,经脉和血肉都被绞得破碎,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了血水里。 启南风蹲在俞幼悠边上将她小心护着,所有人都以为俞幼悠是跟异狼战斗负伤,唯独他知道不是,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他见过许多次类似的场景。 虽然这个月的日子好像不对,但俞幼悠的模样,绝对是又犯那个怪病了。 “不能出去。”俞幼悠声音很轻。 启南风了然地点头。 他知道她一旦出去求助,届时妖族的身份定然会暴露,说不定还真的会被查出来是个妖族卧底 启南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俞幼悠在进入万古之森前就曾交代过他和苏意致帮忙留意几种药材,其中还有两种没有找到,若是没猜错,那便 是她给自己准备的药 他咬咬牙,一把抓过苏意致:“你照顾好她。” 顿了顿,启南风万分郑重道:“我要去寻药救她,你是这里唯一的医修了,切记,不许让任何人靠近小鱼,任何人都不行” 苏意致愣了愣,他不懂启南风此话的含义,但是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所以没有多问,径直将俞幼悠搀扶起来。 “我要去给她疗伤,你们在外面帮忙守着就好。” 姜渊看了一眼,见他们铁了心不愿传送出去,最后只能冷着脸揪起启南风。 “要去哪儿找药我御剑带你去。” 张师姐拔剑:“药长什么样我一道去。” “还有我” 尚有余力的东境修士没有一人退步,就连方才断了腿的盾修孙师兄也瘸着腿要一同去帮俞幼悠寻药。 直到此刻,他们都还记得方才在那头异狼的恐怖威压之下,那个少女挥剑而出,一往无前地抵挡在最前方的背影。 最后盾修们尽数留在营地负责保护,而剑修们在听完启南风对药材的描述后齐齐御剑而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 俞幼悠瘫软地坐在坟坑的最角落,身下的土逐渐被血浸湿,整间洞室亦被腥甜的血味覆盖,然而她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就好像这样的伤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 苏意致的手从来没抖得这么厉害过。 大家剩下的虚灵丹液也好,止血丹也好,现在都在他手上,他把这些丹药挨个往俞幼悠的嘴里送,然而却都不见成效。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我死也不会同意去杀异狼了。”少年的颤音中带着哽咽。 他跟其他人一样,以为俞幼悠是被异狼重创了。 俞幼悠垂下眸子,才发现苏意致还带了些稚气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了泪,双眼通红得像只可怜的兔子。 要在往日,俞幼悠肯定就不客气地笑话他了,指不定还要捏捏他的脸颊欺负一下。 可惜今天她虚弱得没力气,只能勉强开口:“帮我把虚灵花根取出来。” 她声音轻得恍若气声,好在地洞里就她跟苏意致两人,后者听得很清楚。 苏意致从她空间戒指中翻出那一丛幽蓝花,花叶都剩了一半,根更有一大截。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幽蓝花的根可以修补肉体,的确可以炼制很多疗伤的丹药,可是我一个人没法炼四品灵药” 俞幼悠低头,一口叼走他手里的幽蓝花根。 她现在躯体被血脉反噬弄得破破烂烂,急需灵药修补,药浴怕是来不及了,索性干脆直接啃吧。 这举动把苏意致吓了一大跳:“未经炼化的灵药药效太过暴烈,经脉承受不住会碎裂,你要被疼死的” 俞幼悠竟然还牵动着苍白的唇笑了笑,语气挺淡定地说:“反正现在都要疼死了,再多一点儿疼估计也没区别。” 苏意致:“” 一股苦涩味自舌尖传来,紧接着俞幼悠全身都开始发热发烫。 她的经脉没被暴烈的药效弄碎,因为先前就已经碎了,幽蓝花根凶猛的药效直接开始修补她的肉体。 上辈子俞幼悠不是没吃过或者注射过药效贼猛的强化肉体的药物,但是灵药的威力,哪怕是未经炼制过的灵药,也远比末世精心研制的药物来得厉害。 她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在进行一场竞赛。 这边,两族血脉打架把经脉冲击成碎渣,后边紧跟着的灵药便强硬地把那些经脉修补完整。 痛是真的痛,但是刺激也是真刺激。 幽蓝花的药效太猛了,俞幼悠觉得浑身发热发烫,有种想要站起来原地打拳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她的尾巴都在难耐地甩动着,就跟兽类太过兴奋时抑制不住想要摇尾巴似的。 苏意致小心翼翼地端着水过来,口中念念有词:“我拿剩下的药渣又化了杯虚灵丹液出来,你先喝着看能不能” 话没说完,一条巨大的尾巴“啪”地一下甩过来,飘散了几缕绒毛在水杯中。 苏意致端着那杯水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半点没说出话。 此刻地洞中唯一的光源是狂浪生友情提供的寒晶石巨盾,冰蓝色的寒晶石将整室映出带了寒气的光,恍然间让人生出这是铺满了落雪的月夜的错觉。 角落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那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此刻的面色苍白,好似为霜雪所覆盖。 唯有唇边溢出的殷红鲜血染出了不一样的 色泽,带着一种脆弱却妖冶的美。 然而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她身后。 一条巨大的尾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间洞穴中。 银灰色的兽毛蓬松且柔软,在冰蓝色的光线下,毛尖上也泛出了好似月色般的华丽光泽,冷艳而高贵。 然而这份美丽很快便被打破。 俞幼悠身后那条巨大的尾巴一甩,震得地穴的墙壁都抖落了一层沙土,有一堆还从苏意致的头顶滑落到了他张大后久久不能闭合的嘴里。 这动静引来了外面守卫的盾修注意。 狂浪生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苏意致你们里面怎么弄这么大的动静,俞师妹还活着吗” 她非但活着,还活成了一只妖 苏意致的上下齿不断哆嗦着碰撞,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我不小心把丹炉炸了,换一个炉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 然而走到洞口后,他却并没有逃走,而是拿出自己的丹炉将其变成最大化,堵死了外面的入口,不让其他人进来。 苏意致终于回过神了。 他直接瘫倒地上,颤巍巍地指着俞幼悠身后:“你你真是妖族卧底啊” 天啊,那天以为大家都在口嗨,结果俞幼悠她来真的啊 “妖族是,卧底不是。” 苏意致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他喃喃:“不是卧底就行” 不对是妖族也很让人震惊啊 俞幼悠索性坐下,把不知为何突然变大的尾巴搂在怀里,抱住不让它乱动。 她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事实上,她先前就想告诉苏意致真相了,毕竟三人组形影不离,偶尔也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 不过苏老二脑回路清奇,哪怕都看到过几次了,却也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震惊地看着那条毛绒尾巴,想上手摸,又飞快地缩回去了。 “这是真尾巴啊” 俞幼悠默了片刻,反问:“先前在黑市你不是看到过好几次了吗” “我以为那是你有特殊爱好,一直戴着假尾巴。”苏意致艰难地回答。 俞幼悠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 苏意致突然想起一件事:“南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俩合伙瞒我” 他语气酸唧唧的,就差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又搞小团体排挤我”了。 俞幼悠叼着幽蓝花的根无声地笑了笑:“真要瞒你,现在你就该在外面了,在黑市你也看不到我的尾巴。” 也是。 苏意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俞幼悠居然是妖族”这个事实,但是现在想起来,才发现真相其实一直就在眼前。 比如俞幼悠明明没有养猫狗,但是身上却总是粘着奇怪的动物绒毛,再比如一贯抠门的她居然还会买妖族专用的昂贵美毛膏 而且去黑市的时候她也常常露着条尾巴,现在看来,她就差直接告诉他“我是妖族”了 苏意致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为自己的傻逼找借口。 他关注点清奇地指着那条巨大的银色尾巴辩解:“你先前那条灰色的尾巴又细又秃,还干枯掉毛,跟这条完全不同” 其实还有半句没说,他先前一直以为那条半秃的灰尾巴是俞幼悠太过抠门,特意买的滞销产品。 俞幼悠:“请你对我的尾巴尊重点。” 估计是妖族血脉突然奋起,所以她的尾巴也像模像样地振作起来了,不再是先前那样秃秃的可怜模样。 不过现在是在万古之森中,为了方便藏好尾巴,俞幼悠还是得狠心将兴奋的尾巴压制回去。 她尝试了许久,开始尝试着压制体内躁动的妖族血脉。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做,她只能靠着本能行动。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本能是最好的老师。 待外面响起喧闹的呼喊声时,俞幼悠那条巨大的尾巴也总算恢复成先前细且秃的模样了。 它黯淡地垂在她的脚边,跟灰扑扑的裙角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在苏意致震惊的目光中,俞幼悠熟练地把秃尾巴往腰上盘好,还用尾巴尖同腰带打个了结,最后再在外面披上从御雅逸那儿诳来的高级法衣。 完美,完全看不出来了。 苏意致:“” 你的尾巴真的不会痛的吗 做完这件事后,俞幼悠似乎极其疲惫,靠在洞穴边闭上了眼睛, 仿若沉睡。 唯独那沾满了血的指尖时不时轻颤,暴露了她仍在忍痛的事实。 苏意致不敢说话吵她,他小心地拿自己的外衫给她盖了,又心情焦灼地回到洞穴口守着。 一直等到外边的月光渐渐被晨曦代替时,才听到林梢那边传来御剑破空的声音。 剑修们跟启南风陆续赶回来了 各种灵植被摸出来堆在地上,都是他们根据启南风的描述找回来的灵植。 “这不是灵药,这玩意儿一般是给猪吃的。” “这个吃了要死人的。” 剑修们只知道练剑,哪里懂什么灵药,找回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启南风跟苏意致对着那堆长相相似的灵植翻找了半天,眼睛都快看花了,好歹找出了一株能用的,但是另一味关键的药材却死活寻不到。 就在这时,最后一人归来。 俞长安带着一身的雾气水珠落地,飞快朝这边奔来,将紧握在手中的药材递给启南风:“这个可以吗” 启南风眼睛大亮,拿过药材就同苏意致往地穴狂奔,赶着去给俞幼悠炼止痛药。 见此,俞长安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他先前也对那些复杂的灵药一窍不通,但是自俞念柔受伤后常说伤口疼,他便也跟着关心起了各种止痛的灵药,也正好就记住了方才那种灵药。 有用便好,他心中暗暗庆幸。 俞长安原本就在对上异狼时受了伤,手都还断了一条,方才又飞得太快,这会儿便有些疲倦得睁不开眼了。 然而他却没合眼,而是握着剑,眼神复杂地看着地穴那边。 手中的雷霄剑依然与他心意相通,没有半点被人抹去烙印的痕迹,仿佛先前并不曾被夺走过。 可是 若不是他亲手递上,即便连他的同胞姐姐俞念柔都无法轻易拿走雷霄剑。 为什么俞幼悠可以 地洞内。 启南风本来想亲手给俞幼悠炼药,但是却被苏意致一脚踹开了。 “就这点药,要再让你糟蹋了,小鱼就可以等死了。” 启南风很不服气,在得知俞幼悠方才现出了大尾巴而自己没能看到后更是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好在苏意致的炼丹术果然靠谱,只凭着俞幼悠的口述丹方,却还是成功将止痛灵丹炼制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你快吃。” 咽下止痛丹后,俞幼悠顿觉轻松。 她原本都做好了要硬撑过这次血脉反噬的打算了,没想到两个好友却能帮她找到药。 “多谢。”她认真地对二人道谢。 “跟我们还用说谢”苏意致哼了一声很不在意的样子,脸却有点红。 “而且也不是我们俩的功劳,大家都有帮着一起找药。”见到俞幼悠脸色好转,启南风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你现在要出去看看吗” 虽然俞幼悠体内的两族血脉还在嚣张地打架,不过因为有幽蓝花根在后面填补,所以她的身体非但没有觉得虚,反而觉得气血旺盛得过头。 被修补过后的灵脉甚至还变得茁壮了许多,让她的修为都跟着攀升到了筑基期 俞幼悠缓了缓,将脸上干掉的血渍擦拭干净,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出去就撞到了眼巴巴等在洞口,一夜不曾休息的东境众修们,尤以双眼通红的狂浪生最为醒目。 看到活生生的俞幼悠出现,狂浪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一把将俞幼悠拉过来想要仔细打量。 结果先前随手就能扛起跑的俞幼悠,今天他却没能拉动。 狂浪生愣了愣,盯着俞幼悠看了片刻后惊讶不已:“俞师妹,你晋升到筑基期了” 担心了一整夜的众修士顿时松口气,纷纷上前恭喜。 几个女剑修眼睛肿肿的,显然是偷偷哭过了,这会儿看到俞幼悠活着出来,都无限爱怜地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 姜渊抱着剑,眼中分明也有喜色,语气却故作冷淡:“修士本就最容易在生死边缘突破,她先前已到炼气巅峰,与异狼一战后有所突破也正常。” 狂浪生哼了一声:“那你也跟异狼打了一架,怎么没见你突破到金丹期” 语罢,也不理脸色难看的姜渊,喜滋滋地给俞幼悠递上一张纸。 “俞师妹,昨夜若不是你突然神勇出手,我们估计都要死在狼嘴下,换句话说,在 座的都欠你一条命” 不等俞幼悠回答,狂浪生已经摸出了一张长长的欠条。 “我觉得大伙儿不能忘记这件事,所以让大伙儿一起打了张欠条给你日后要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敢对不起你,你就拿这欠条砸他脸上” 俞幼悠低头一看,上面果然签满了剑修们和盾修们的名字,就连黑着脸的姜渊也不例外。 狂浪生话是对着俞幼悠说的,但是眼神却不断地往姜渊脸上瞥。 就差直接点名道姓说“老子怀疑你就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了。 姜渊:“”快按捺不住想要拔剑砍队友的冲动了。 俞幼悠拿着那张长得过分的欠条,忽然笑了笑。 她就着还在流血的手指,在最下方写下自己的名字,利落地把欠条抛回给狂浪生。 “我也欠你们一条命,抵消了。” 众修士看着那张欠条,又看看俞幼悠,神情怔怔的。 “俞师妹” 然而俞幼悠却没有要煽情的意思,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懒懒:“好了,因为我的事都耽误一晚上了,现在也该继续上路了。” 话音落下,她便带头钻进密林之中。 狂浪生纳闷地盯着她的背影,不太聪明的脑子补偿给他野兽般的直觉:“我感觉俞师妹不太对劲。” 在他身边的是俞长安,后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雷霄剑,亦是心情复杂地颔首:“你居然也发现了” 狂浪生回答得理所当然:“那肯定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俞长安略惊讶地睁大了眼,就连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没意识到俞幼悠当时拿的是他的雷霄剑,没想到这个看似憨厚的盾修的洞察力竟恐怖如斯 “你没发现”狂浪生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俞长安,然后指了指前方的俞幼悠,微微压低声音道:“俞师妹的腰粗了一圈啊” 俞长安:“” 他肯定是昨晚被异狼给吼傻了才会觉得这个盾修洞察力可怕。 俞幼悠听到了,不过她没法解释自己的腰粗是因为盘在腰上的尾巴变粗了。 幽蓝花根的药效太过生猛,她扯了扯衣襟透气,却依然觉得体内有股挥散不去的燥热。 张师姐御剑落在她身侧,很是担忧:“俞师妹,你是否伤势未愈我看你脸色潮红得很不正常,若是难受,我御剑带你走。” 俞幼悠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而后突然吸了吸鼻子,下一刻脚下猛地转向一蹬,似利箭般飞射向不远处的荆棘丛中。 她这套动作迅猛得过分,跟她病弱的外表截然不符。 “嗷” 一阵凄惨的尖叫响起,众修士被吓了一跳,以为俞幼悠是遇到了危险,连忙冲上去查看。 结果飞过去才看到的确是有危险。 不过受害者不是俞幼悠,而是一头筑基期的异兽。 那头异兽龇牙咧嘴凶恶地嘶吼着,数次张着半腐烂的大口想要咬那个瘦弱的少女。 然而俞幼悠却不给它半点机会,每当异兽冲过来的时候,便拎着丹炉狠狠地往它头上砸过去。 她的动作深得快准狠的要诀,丹炉振鸣的嗡嗡巨响更听得人头皮发麻。 启南风也看得头皮发麻,他不是没见过俞幼悠在黑市擂台上打架,但是当时她还是凭着技巧跟人周旋,现在这压根就是单方面的暴力压制了。 她才刚晋升筑基期,而且先前还一直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吗 苏意致表情复杂:“她生嚼了幽蓝花的根,没炼化过的。” 启南风:“这是哪儿来的猛人” 苏意致一说他就懂了,幽蓝花本就是修补肉身和气血的顶级灵药,因为药性太猛所以都要炼成丹药使其温和,否则经脉非但不会被修补,反而会被暴烈的药性冲碎。 金丹期的都不敢直接吃,她居然生嚼 唯一庆幸的是,先前启南风查看时就发现俞幼悠的经脉已经碎了,自然不存在再碎一次的危险。 难怪她脸红得这么不正常,还能拿丹炉跟筑基期的异兽打架。 感情是补过头了啊 “嘶” 张师姐看得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复杂地问启南风:“你们丹修原来还要辅修格斗术吗” 启南风担心他们对丹修产生了错误认知,连忙解释:“倒也不是,通常来说我们都是性情温和且身体柔弱的。” 张师姐指着俞幼悠的身影,声音中全是不可置信:“性情温和与否我不 知道,但是你管这叫身体柔弱” 启南风:“” 对不起,他没法解释了。 接下来的这一路上,相似的场景还在时不时上演。 为了尽快把多余的幽蓝花根药效挥发出来,往常都是和启南风和苏意致一起采药的俞幼悠这次也加入了斩杀异兽的队伍。 万古之森中回荡着丹炉砸异兽的嗡嗡声。 场外早就变得鸦雀无声。 原本还在担心俞幼悠死活的东境长老们也说不出话了。 唯独剩下那些解说员兴奋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东境的俞幼悠再次加入了斩杀异兽的战斗她的武器依然是丹炉” “这是她砸死的第三头异兽了” “经过这次四境大会,我相信以前瞧不起医修的人都可以闭嘴了,俞幼悠用她可怕的实力证明了医修无限的潜力” “或许日后丹修会出现一个专门以丹炉做武器的暴力分支” “” 回春门的长老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看向悬壶派的长老:“我记得三年前你们好像也被丹鼎宗的人拿丹炉砸过” 悬壶派的长老脸马上垮下去了,他狠狠瞪了马长老一眼,却又回想起对方的暴力行径。 于是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冷冷道:“我辈医修自当专注医术,只有上不得台的人才走这些旁门左道” 牛长老艰难地解释:“我们丹鼎宗并非这般,其实只有马长老略擅长此道” “不是,我说的不是马长老砸人那回。”回春门长老笑呵呵地解释,“我说的是那个叫曲清妙的女弟子,好像也曾在四境大会中拿丹炉砸异兽” 牛长老:“” 听到这里,灵药谷的长老略好奇地询问:“马长老,你们丹鼎宗是否真有一门特殊的功法,专以丹炉做武器施展” 他略惊叹地抬头看着东境的画面,发自内心地夸赞道:“这俞幼悠甩丹炉的动作纯属无比,衔接自然,看样子练得炉火纯青了,你们丹鼎宗真是深藏不露啊” 马长老:“” 救命,我们丹鼎宗现在在外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门派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说小鱼是狗的也就算了,怎么连狼狗都出来了人家是高傲的妖狼王啊,会对着月亮站在悬崖边上嗷呜嗷呜叫的那种,当然肯定也不是普通的秃尾巴大灰狼 欠的灵石啥时还?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万古之森外都热闹得过分。 前来观赛的修士们越来越多,有拉家带口的世家,也有孑然人的散修。 极西城内聪明的商家早早地摆好了摊位售卖灵食灵茶,还有的已经在售卖马长老同款躺椅了。 于是外面那大片空地上齐刷刷地躺坐满了修士,个个手上端着灵茶小口品着,再听旁边树顶上的解说员们激情澎湃地讲解,好不自在。 而每境画面前坐着的观众数量,也隐约地反映了这境的人气。 以前最热闹的都是北境,要不就是南境。前者都爱把异兽放倒片再由法修齐齐开大,次性干掉群异兽带来的视觉享受很爽。 而后者则是能让他们见识到各种高级法宝开眼界。 西境的人气也还不赖,这得益于合欢宗的修士们人均俊男靓女,哪怕是修真界也无法免俗,大家都是颜狗。 相较之下,自俞不灭那届过后便被天道制裁的东境就没多少人愿意看了。 因为东境的遭遇太虐心了,谁代入到东境修士的身上都觉得痛苦。 不过今年 马长老躺在躺椅上往后看,他身后的那块空地已经坐满人了。 主要负责解说东境的那个散修把自己绑在了树上,声音随着画面变化而逐渐兴奋 “已经是第五天了,俞幼悠今天又拿着丹炉跟剑修起出发斩杀异兽了,我们可以看到盾修们也放弃了防御,开始拿盾来砸异兽了,对,这就是代表着自由的东境,不为形式和武器所拘,切都可砸” “丹鼎宗,顾名思义,丹和鼎乃他们的看家手段,灵丹大家都已知晓,现在也是时候让世人见识他们的鼎了” 牛长老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马长老,低声埋怨:“你教的好徒弟” 马长老:“都说了这招不是老子教的” 偏偏后面的散修们已经信了解说员的话,每当俞幼悠拿丹炉出来砸异兽的时候,后面都有人跟着欢呼下,开始兴致勃勃地计算着她砸趴了多少只异兽。 当然,没人觉得俞幼悠敢生嚼幽蓝花根,所以他们还开始猜测丹鼎宗是有某种神秘丹方,能让孱弱的丹修也拥有超越盾修的可怕力量。 就连马长老当年孤身干翻悬壶派群长老的光荣事迹也成了这个推测的佐证。 “丹鼎宗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到这样意味深长的试探,丹鼎宗两位长老揣着手,老神在在地注视着画面,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越发让人信服那个传言。 密林内的俞幼悠将头扎进水里,清冽的山溪从她滚烫的脸上冲刷过,也将那股燥热感慢慢地压下。 这是血脉反噬的第五天了。 她体内的妖族血脉再次被人族血脉压过去,而幽蓝花根的药效也逐渐散去,现在的她逐渐平复下来,没有继续拿丹炉砸异兽的欲望了。 不过她观察了下自己体内,却发现兴许是这次幽蓝花根药效太猛的原因,她的灵脉在再次重塑后变得茁壮了许多,吸收灵力的速度再次攀升。 更重要的是,她还在这根火系灵脉的旁边发现了另条细弱的新生灵脉,不过因为着实太过弱小,所以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属性的。 既然短时期内没有用处,俞幼悠也就懒得再去管它了。 边上的启南风采药归来,眼就发现了俞幼悠的脸色恢复正常:“幽蓝花根的劲儿过去了” “嗯。”俞幼悠心静如水。 “那正好,我跟苏老二两个找到了些药,你可以起来炼丹了。”启南风把药材递过去。 这几天因为俞幼悠热血沸腾,带着剑修和盾修们也不甘认输,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比赛斩杀灵兽,导致剩下的那点儿虚灵丹液全用完了不说,辟谷丹都消耗得快了。 “现在有我们两个筑基期,炼制丹药的速度应该会快很多。”苏意致坐在地上,微抬了抬眉毛看向启南风:“当然,如果启老三能争点儿气也到筑基期,那速度应该就更快了。” “”被迫成为老三的启南风很气却无法反驳。 眼下正好大家刚结束完战斗在林间休息,三个丹修便找了个角落开始炼丹。 不过俞幼悠拿出自己丹炉的时候却被另外两个拦住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脸纠结地提醒她:“你这玩意儿砸烂了多少异兽了” 俞幼悠看了看自己的丹炉,确定 没在上面发现什么血迹或者腐肉:“我每次都洗干净了的。” 然而启南风跟苏意致想到前几天那些异兽被砸烂的场景,都连连摇头。 俞幼悠只好退让步:“那我炼出来的丹药给姜道友吃。” “那就没问题了。”三名丹修瞬间达成了共识。 苏意致说得不假,俞幼悠晋升到筑基期后,她炼丹的速度果然又提高了不少。 只不过她炼出来的丹药依然是那副软趴趴不成型的模样,因为她坚持不浪费丝灵力的原则,舍不得把它弄好看点。 三个丹修带着新出炉的灵丹去找剑修和盾修了,被分到药效最强的那几粒灵丹的姜渊颇有点受宠若惊。 狂浪生的心思却没放在丹药上面,他悄悄地往边上挪了几步,最后目光落到了俞幼悠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大丹炉上。 过去的五天内,俞幼悠就用这个丹炉砸了十多只异兽,而他有点心疼自己的盾,使用盾击的时候格外小心,所以竟然还没她杀的异兽多。 狂浪生想着俞幼悠拿丹炉当锤子的模样,心痒难耐地对着它伸出了手 “嗷呜” 众人回头,就看到狂浪生边惨叫边甩着手,猪突猛进般冲进了山溪中。 他的那只手肉眼可见地肿了大片。 俞幼悠纳闷:“你干什么去了” 狂浪生眼含热泪:“我想拎下你的丹炉有多重。” 俞幼悠沉默了会儿,就差直接称他为傻逼了:“我刚炼完丹,丹炉烫手的。” 最后她还是忍着嫌弃给这憨货弄了治烫伤的药敷上。 还有几个修士在这段时日的高强度猎杀中伤了手脚,俞幼悠前几天把控不好力度,怕不小心把骨头拧断了所以没给接骨,现在也并接了。 剑修们还好,不过轮到那几个盾修的时候,他们的眼神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在杀异狼时就断了左腿的孙师兄今天早上又断了右腿,他瘸拐地过来坐下。 先前给剑修们接骨时俞幼悠还要拿灵力探看下再动手,但是轮到孙师兄时,她目不斜视,伸手就是通熟练的操作。 看这样子,对孙师兄的腿骨构造已经熟记于心了。 孙师兄眼睛不敢眨,死盯着俞幼悠手上的动作,这眼熟的手法和先前她同异兽战斗时的狂野路子让他莫名地想起了个人。 他犹豫了下,轻咳声:“俞师妹,你这接骨的手法还挺好的,原来丹鼎宗还要教这个吗” 俞幼悠抬头看了他眼,语气很平静:“是啊,丹鼎宗什么都教。” 孙师兄却依然不太信,他压低了声音:“我先前从未听说过丹修们还会接骨,你偷偷告诉我是哪儿学来的,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他有点怀疑俞幼悠是秃大师的弟子,要不就是秃大师的孙女什么的。 俞幼悠指了指边上的丹炉,反问:“你先前听说过丹修们会用这个当武器吗” 孙师兄:“”他无法反驳了。 接完骨后的孙师兄又被喂了颗疗伤的丹药,他道了谢后继续瘸拐离开了,不过临走前依然不死心,看着俞幼悠的背影试探着喊了声 “秃” “秃什么她头发浓密哪儿秃了”苏意致打断孙师兄。 “秃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孙师兄磕磕巴巴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开了。 跟孙师兄有相同感受的盾修还有几人,俞幼悠为了不暴露自己在黑市的马甲,不得不指导着启南风和苏意致给他们接骨。 后果就是密林里时不时响起盾修们凄惨的哀嚎。 姜渊今天分到了药效最好的灵丹,语气都温和了许多,难得的没有冷眼嘲讽那群有点怪的盾修。 他沉声总结这几天的战果:“这片密林附近的异兽都已清剿完毕,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是继续在万古之森外围寻找异兽,二是沿着这条山溪深入,朝着万古之森的内圈走。” “越是往内圈走,异兽的数量便越多,实力也更强。”张师姐显然是云华剑派这边负责信息收集的,她的手指着这条溪流介绍:“我刚才飞上去查看了下,这条山溪的下游会汇成条大河,若没猜错,这就是区分万古之森内外围的那条河了,也是当年环绕着中州的那条中州河。” 万古之森本就是在中州废墟上生长起来的,据说当年的中州大地乃四境灵气之最,里面的资源肯定也丰厚得多。 前几届东境修士们在外圈自保都难,就更别提进入内圈去竞争了。三年前那次的实力倒是不错,然而就在他们刚进入内圈的那夜便遭遇了异兽突袭,全部被迫退赛。 张师姐拔 出剑,在地上画出地图,又在其中个位置画了个圈:“我看过历年四境大会的记录,大河中有很多难缠的异兽,周边又全是悬崖和毒荆棘林,所以想要进入内圈几乎都会从这个峡谷中穿越,我们沿溪而下便可抵达此地。” 姜渊年纪最长,行事也最为稳妥,于是不冷不淡地提醒了句:“我们东境已有百年不曾踏出外围,对于中州河对面的情况知之甚少,里面的金丹期异兽很是常见,更不乏从万古之森中心区域跑出来的元婴期和化神期异兽。” 狂浪生蹲岸边把手放在溪水中冰镇,扭头就是句无限乐观的:“没事,大不了我们传送出去退赛就是,反正都杀了只金丹期异兽了,今年南境没有符篆了还被俞师妹诳走了五件高级法宝,西境又向专注于采集灵药,我们怎么算今年都不会垫底了。” “就是,只要不是垫底,我们就能拿到东境百年内的最好成绩了。”启南风接了句。 “没错,我们已经是东境百年遇的最强队伍了。”苏意致骄傲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姜渊:“” 本着打不过大家就起传送出去退赛的咸鱼心态,东境众人没产生任何分歧,打定主意要突破外围往内圈去了。 众修沿溪而行,果然,越是往前走溪水便越发湍急,更有数条山溪开始汇聚在起,隐约也有了小河的样子了。 “灵力变得更充沛了,路上居然长了这么多二品灵药。” 俞幼悠看了眼边上生得越发茁壮粗大的巨木,顺手把上面生长的灵药藤给扯下来。 苏意致先前在苏家,所以知晓得好像更多些:“没记错的话,先前曲师姐的那株灵药就是在中州河源头的峡谷附近找到的,那附近的灵药好像不少。” 听到这里,启南风便来了兴致,蠢蠢欲动地把自己的木系灵力放出来。 “我来感应下这附近的木系灵力。” 般灵药的木系灵力都比寻常灵植要强,启南风能够感应到它们的存在,虽然比不过灵药谷那么强大,但是在万古之森中也很好用了。 启南风闭眼感应了会儿,很快便兴奋地睁开眼指着个方向:“前面有很浓郁的木系灵力,估计生长有大量灵药” 众修马上来了精神,快速朝着前方行进。 结果还没抵达目的地,阵阵凶狠的咆哮声和嘶吼声便从前方传来,时不时地还有鞭子在空气中的清脆爆破声。 俞幼悠跟众人对视眼,都生起了同个念头。 “不会这么巧吧西境跟南境居然在这里打起来了” 事实上还真不是巧,这切都是从幽蓝花被盗走引起的。 西境修士们原本都是来万古之森采药发闷声大财的,结果跟南境大战的那场输得太凄惨,灵药谷有三个弟子被踏雪踢出局,直接导致灵药谷的秘法无法施展,自然也不能继续寻找灵药了。 于是合欢宗的大师姐竹朝雪毅然决定今年转变战略,选择去猎杀异兽争夺最后的排名,不然万古之森内没争到资源,出去后又垫底拿不到奖励,那也太亏了。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仅剩十多天了,竹朝雪心知想要追上其他三境很难,唯有更深入万古之森才行。 但是万万没想到,与她抱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御雅逸。 西境众修士前脚才从密林中钻出来,正打算原地歇口气,不会儿便听到御雅逸率领着灵兽突袭而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竹朝雪凤眸微眯,欺霜赛雪的脸上浮出三分冷笑:“很好,御少宗主果然不曾死心,原来路都在跟踪我们,借机偷袭” 御雅逸指挥着踏雪避过那条带着倒刺的鞭子,俊朗的眉目中亦是隐含着怒气,气极反笑道:“我竟不知道竹道友这般能说会道,颠倒黑白的本事果然还是你合欢宗最强” 他们南境在这次四境大会中尤为倒霉,路上惨遭各种暗算,尤其是西境最为可耻,先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污蔑他们,现在南境想要进入内圈,他们竟然又还提前来埋伏 竹朝雪不愿与之多言,鞭子甩径直朝御雅逸飞去。 南境跟西境打得太过投入,根本无暇顾及后方。 东境众人蹲在山坡上没下去,皆屏气敛息看得 紧张不存在的,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俞幼悠突然冲着启南风伸出手,后者很有默契地从芥子囊中摸了把野果给她,自己也拿着边吃边看热闹。 东境的这个视角可真是太好了,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场外众人也都兴致勃勃地从东境画面里看热闹。 梅长老脸上的笑容越来 越淡,她冷冷地看着西境众修,从那株幽蓝花丢失开始,西境的阵脚就开始乱了。 她并没有因为竹朝雪是合欢宗弟子就嘴下留情,而是毫不客气地批道:“转道去猎杀异兽的确是个好主意,但是刚才就不该跟南境继续对上,两方好好谈谈的话是完全有机会合作的。眼下两宗再次碰上,而且东境还疑似跟南境是伙的,若是东境出手,西境的形势将会糟糕透顶。” 说着便瞥向了南境的御长老。 后者有点摸不准,因为南境跟东境素来没有往来,先前商议战略的时候也没人提过要跟东境合作。 东境的气运太背是修真界的共识,跟他们联手可能会被传染霉运。 不过这时候御长老却只能寄希望于东境真的是己方的帮手了,因为悬壶派长老冷笑了声,点出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若是东境选择背弃盟友束手旁观,待西境跟南境打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来,稳稳地坐收渔翁之利呢” 众长老看了看画面,发现东境众修果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们个个都盘腿缩在灌木丛中吃着野果,底下打到精彩处,这群人甚至还无声地竖起大拇指叫好。 看这模样,居然跟他们身后的那群吃瓜修士们模样 而下方的西境众修跟南境众修已经打得难分难解,又有好几个修士被迫传送出局,就连御雅逸跟竹朝雪两人都负伤了。 吃完了野果,狂浪生拿胳膊碰了碰俞幼悠。 他指了指下面,又比了个动手的动作。 “动手吗” 如果现在突袭,说不定他们能把西境和南境全部送出局,这样的话东境几乎稳坐第二名的宝座了。 俞幼悠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又将目光放到了河对面的万古之森内圈。 她压低了声音:“刚才来的时候,我就闻到对面有股异兽尸体的腥臭味,若是没猜错,北境抢在我们前面过去了。” 异兽打完架都会吃掉对方的尸体,所以出现尸臭味肯定是修士的手笔。 俞幼悠指了指底下的南境:“他们想跟北境争第,过去后肯定会去找北境的麻烦,我们要把他们留下养蛊。” 养蛊这个词说得太过形象,姜渊听了都忍不住点点头。 “最主要的是,我看南境跟西境都没法给我们造成威胁了。”俞幼悠盯着他们看。 她刚刚数了数,发现西境只剩下十四人了,南境也只有十五个人了。 而且负伤的人数还在增多。 御雅逸眼睛眯,很快便找到了西境的弱点,冷声指挥:“把那个灵药谷弟子送出去” 灵药谷只剩下最后这个医修了,只要让他淘汰,在接下来的十多天中西境便无法得到补给和救援,只能等着完蛋了。 南境众修的攻势顿时齐齐落到了那个可怜的医修身上。 东境的三个丹修看到此景,果子都不香了。 启南风摇摇头:“啧,打架先打医修,不讲武德啊。” 苏意致早有准备,他嘀咕:“到时候打架的时候我们就钻进丹炉里躲着。” 眼见着南境众修不讲武德,竹朝雪自然知晓其中利害,银牙咬,挥鞭回护那个被围攻的医修。 “明心小和尚,保护医修” 然而御雅逸的动作极快,他骑着踏雪冲破佛修的佛光大盾,径直朝着最后的医修飞掠而去,目标明确。 竹朝雪娇小的身形扭,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了上来,鞭子重重挥,精准地缠到了踏雪的后爪上。 她双手持鞭,声清叱后,竟生生地把体型庞大的灵兽拉住了 少女的眼中闪过丝利芒,全身灵力骤然爆发在手上,狠狠地拽着鞭子转,借着力把那头黑虎甩向湍急的中州河方向。 “踏雪” 御雅逸才刚飞身下来揍晕那个灵药谷医修,转头就看到自己的本命灵兽被丢河里了。 踏雪是灵虎,在丛林中是近乎无敌的存在,但是它压根不通水性,况且中州河中还有许多可怕的异兽 御雅逸双目赤红想去救援踏雪,然而距离太远无能为力。 他怒咬牙,朝着黑虎丢出封兽石,大声呼喊:“踏雪,快进去” 然而只有浑浊的中州河水浪激流,哪儿还见得到踏雪的身影 就在这时,道剑光闪过,东境众人从山上出现。 见此情状,御雅逸的脸马上变黑。 “果然,你们西境跟东境联手了” 西境众修脸上浮起了些许疑惑:“” 他们怎么不知道自己跟东境联手了 原本已经 占据上风的南境众修居然不再恋战,果断地驭使着灵兽奔往内圈的密林中,而且边跑,回春门的弟子还边往后面飞针雨,像是在防备着东境来追杀。 场外。 解说员在树上大声地解说 “很好,南境的盟友东境修士终于出手了,他们选择拖住西境修士,让自己的盟友抢先进入万古之森内围看样子那五件高级法宝没有白送,东境很好地履行了盟友的职责” 御兽门的长老悬着的心总算松下来,很好,东境跟他们南境果然是伙的。 他对着牛长老微颔首,语气无比和善:“多亏东境的诸位朋友了。” 都用的是亲近的朋友,而非是客套的道友了 御兽门长老神秘笑:“待四境大会之后,我们南境必定登门重谢” 牛马二位长老:“” 你真的这么想谢我们那也没办法。 万古之森内。 西境众修士的状态很差,他们经历了方才那场大战后灵力枯竭,更有不少人受了伤得不到医治,刚才御雅逸出手很狠,拳将医修干翻后还把人家的传送符摸出来,热心地送他出去了 现在的西境此刻对上状态全满的东境修士,压根毫无胜算。 竹朝雪手握着倒刺鞭,表情冷然地往前走了步,挡在其他同伴前面。 “东境诸位道友看了这么久热闹都没出手,现在是想做什么呢” 狂浪生推了推俞幼悠,压低声音:“去,诳她” 就连原本正直的剑修张师姐也充满了期待:“俞师妹,该你上场表演了这次再骗点东西回来” 俞幼悠很无辜,她小声地澄清:“你们对我有点误会,我其实从不做坑蒙拐骗的事,我很讲道理的。” 东境众修:没有误会,你的话术可以让我们东境发家致富 然而大家这样沉默地对视着实有点尴尬,俞幼悠只好站了出来。 果然,看到她之后,当初被救的梅灵儿脸上便露了笑,低声地同竹朝雪说:“大师姐,这就是当初救了我还把我护送回营地的俞师妹。” 俞幼悠友好地拱了拱手,开口问询:“西境的道友像是遇到了些麻烦,不知道你们需要帮忙吗” “”竹朝雪沉默了片刻,她绝对不会相信四境大会中真有滥好人,但是东境现在居然没动手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垂眸打量着俞幼悠。 的确是个很瘦小且无害的丹修,而且看她毫无防备就走出来的样子,也的确很符合梅灵儿所说的善良且无心机。 “方才南境的御雅逸曾说,西境和东境联手了。”竹朝雪红唇轻扬,声音中带了些许蛊惑的意味:“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真如他所说,联手走下去呢以我们两境的实力,携手护援,即便是对上北境也不成问题呢” 竹朝雪的声音如泉水般清透,兴许是刚结束战斗,所以带了些许喑哑,说出来的时候让人不由得精神恍惚。 俞幼悠察觉到不对。 她笑眯眯地摸出丹炉猛地砸地上。 “哐当” 这声巨响瞬间让差点被蛊惑的东境众修们回过神来,大家都略带警戒地看向了竹朝雪。 见到蛊惑功法失效,竹朝雪倒也没有恼怒,只是收敛了笑容,语气冷静:“方才我说的乃真心话,东境道友们要考虑下结盟的事吗” “结盟就算了。”俞幼悠回答得很果断,不过在竹朝雪错愕的神情中,又补上了句:“但是我们可以给你们疗伤。” “为何要帮我们”竹朝雪皱眉。 “帮不是帮,我们丹鼎宗从不免费救人的。”俞幼悠语气有点自豪。 “”竹朝雪沉默了下,警戒地看着他们:“我们没有多余的法宝和灵药。” 其实西境还是有剩下些灵药的,但是现在医修全部被淘汰,他们不可能把这些保命的东西交出去。 “没关系,我们东境不是北境那种冷酷无情的人。”俞幼悠答应得很痛快,还不忘黑波北境。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纸笔,热情地冲竹朝雪推销:“我们丹鼎宗讲究的是悬壶济世救苍生,所以现在没法付钱也无碍,你打个欠条就好。” 启南风跟苏意致已经反应过来,他们开始帮着俞幼悠写欠条了。 “接断手断腿的话是两万条,止血包扎是千道伤口,内伤的话看情况,五万灵石起步。”俞幼悠飞快地报价,眼睛贼亮地从西境众修士身上掠过:“每个人的伤势不样,所以给你们每个人都写了张欠条,想要疗伤的来签个字就好了。” 西境众修:“” 说东境无耻吧,他们真的没有趁势搞偷袭,还热情地帮着疗伤。 说东境热心吧,听听他们的报价,就差把“宰人”两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每个西境修士都拿到了张欠条,就连竹朝雪都不例外。 她身上被回春门的针扎了几十个洞,血都把粉色的纱裙染成殷红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让俞幼悠他们治疗,只是不冷不热地看向身后的同伴:“都在欠条上签字吧,把严重的伤势都治好再说。” 小伤可以靠着灵力慢慢修复,但是重伤不赶紧治疗的话,在危机四伏的万古之森中根本活不过两天。 没有了医修的他们不可能继续去万古之森内围冒险,只能返回外围猎杀剩下的异兽了。 竹朝雪的眸中很是黯然。 她知晓西境在这次四境大会已经走到头了,但是他们却不能就此退出比赛。他们代表的不仅是自己和宗门,更有整个西境,若主动退出,那无异于宣告西境的失败和放弃。 西境修士可战败,不可不战而败。 俞幼悠抬头看了眼竹朝雪,见后者美艳的脸因失血而苍白,不由得心疼起了漂亮姐姐。 她摸出枚止血丹递上去:“这位师姐,你不想包扎伤口的话要来粒止血丹吗只要五百灵石,若没现钱打欠条也行。” 竹朝雪没有接。 她美眸低垂,细细地打量着握了大把欠条的俞幼悠。 而后声音淡淡地开口:“你是丹鼎宗弟子,那想来同你们宗门带队的马长老也很熟悉了。” 正在推销止血丹的俞幼悠愣了愣,不知道为何生出了股不好的预感。 她委婉道:“还好,略算熟悉,其实只算是认识。” 竹朝雪并不管她的回答,她唇角勾了勾,露出个冷淡淡的笑容。 “认识他就行,劳烦俞师妹出去以后替我师父转问马长老句话。” “都拖了百二十年了,您欠合欢宗竹长老的那十八万灵石打算什么时候还” 俞幼悠:“” 她冷静地把所有欠条收进芥子囊中,迅速调整出诚恳的表情。 “师姐说我才想起,我只认识牛长老,你说的马长老是谁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作者有话要说:  马长老:竹长老,你格局小了,十八万而已,居然惦记了一百多年。看我就已经忘掉这回事了 捡到了大猫 俞幼悠充分展现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比如现在,竹朝雪才刚表露出想用这次疗伤来抵消马长老一百多年前欠下巨款的意图,俞幼悠就突然变成了鱼的记忆,忘记了丹鼎宗还有马长老这号人物。 就连启南风跟苏意致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马长老是谁丹鼎宗还有这号人物吗” 竹朝雪:“” 俞幼悠也不知道马长老怎么回事,债主居然从丹鼎宗发展到了西境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谁欠的自己还去。 像她就学聪明了,绝对不会借钱给马长老的。 南境下手贼狠,现场还没传送出去的西境修士们大多都躺着不能动弹,即便是练了佛家金身的小和尚们这会儿也是满头的血痕,要不就扎满了回春门的针。 狂浪生在某些事上精明得要命,比如此刻,他便低声地提醒俞幼悠:“小和尚们应该很穷,你当心他们跟你们那个马长老一样,写了欠条赖上一百多年都不还。” 苏意致听到了,他面无表情地纠正狂浪生的说法:“和尚们都不穷,天音禅寺的信众遍布整个四境,受无数信徒供奉,要不是他们太爱拿灵石塑金身修寺院,估计会比御兽宗还富裕。” 狂浪生听了以后瞪大了双眼,又磕磕巴巴地悄悄指向合欢宗那群人:“那她们肯定很穷,你看这么冷的天气,她们还穿这么少。” “合欢宗也不穷。”这次倒是俞幼悠出来解释了。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从苏意致身上飞过,然后淡定地解释:“合欢宗的特产店在四境每条小巷都有,生意好得很,不可能缺钱。” 特产店 曾放下豪言要给亲爹买特产的启南风,还有亲自去买过特产的苏意致同时回想起了那绝望的一夜,他们的心扭曲着变得冰凉。 脚为什么那么痒,脚趾为什么开始自动抠地 “我看北境的人好像也很阔绰,这么看来,原来只有我们东境最穷了”狂浪生难以置信。 张师姐握紧了手中那把中品灵剑,亦是满眼羡慕。 俞幼悠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丹鼎宗也不穷,丹修们靠着炼丹能轻松挣大钱,外门弟子们每个月都能领不少灵石。 四境诸多大宗门里,穷的只有你们盾剑二宗罢了。 赶了半天路的剑修和盾修们坐在河边休息回复灵力,顺便叽叽喳喳闹腾着,开始商量在中州河里钓异鱼。 竹朝雪立在一旁,虽然身上已被鲜血浸透,却也没有半点松懈。她依然紧握着倒刺鞭,静默地看着东境众人。 河边的东境修士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明明是在危机四伏的万古之森中,更被整个修真界所注视着,却依然没正形地在中州河边拿盾砸异龟,拿剑叉异鱼。 盾修也就算了,毕竟四境各大派都知道他们肌肉发达,脑子不太聪明。 可为何传闻中素来清傲古板的剑修也开始做这种傻事了 而且四境大会虽是代表一境出战,终究却还是分属不同门派,期间更不乏利益争端,所以大家都是明面上过得去就可的合作关系。 正如合欢宗和天音禅寺,两宗平素完全没有往来,甚至略有些瞧不起对方,在四境大会中也只是分工协作,合欢宗负责攻,天音禅寺负责守,战斗之外便泾渭分明,连话都不会多说两句。 但是东境那群人看起来却亲密无比,剑修们和盾修们混在一起吵吵嚷嚷的,聒噪得过分了。 狂浪生这会儿正不要脸地缠着姜渊把他御剑带上天,好去河对面捡个什么漂亮的石头,那位传说中甚是高傲不近人情的剑神弟子板着张死人脸,却还真的御剑把他带过去了。 见此画面,竹朝雪神情略错愕。 俞幼悠想的可没竹朝雪那么多,她跟启南风和苏意致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给病患疗伤,被后面的人吵得头痛。 “安静点,伤口缝坏了就拿不到灵石分你们了” 听到没灵石威胁,贫穷的剑修和盾修们马上小声了许多。 俞幼悠继续利落地给那个叫明心的小和尚接骨,他的膝盖骨都碎了大半,需得切开皮肉将碎骨剔出。 她在包裹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止痛药,只能交待小和尚:“实在没药了,你得忍忍。” 那个白净的小和尚脸色惨淡,眉目却依然和善地低垂着,声音轻忽像阵春风:“无碍,有劳您了。” 他已经做好了吃 痛的准备,不过俞幼悠的动作远比他想象中快得多。 她只挑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而后便拿着一根银针飞快地挑除碎骨渣,一股暖融融的灵力也随之覆上催动着血肉生长。 这样好的技术怕是只有那些颇具盛名的老医修才有了,真要算起来还真的不贵。 明心正这样想着,突然注意到俞幼悠手中的银针 他怎么觉得这玩意儿跟方才回春门扎到自己脑门上那根一模一样呢 你们丹鼎宗给人疗伤的工具就用别人脑门上拔下来的 然而俞幼悠没给小和尚继续观察的机会,她利落地解决完这个病患后,又转向下一个目标了。 收了钱就要治好人,这是俞幼悠的行事准则。 启南风负责那些外伤的包扎,俞幼悠负责各类接骨正骨,苏意致给受内伤的现场炼药,配合得好不默契。 场外的人有点看不懂。 他们只看到俞幼悠拿了一叠纸给西境修士们签了字,然后便看到本该是敌对的两境居然和睦相处,那三个丹修更是开始给西境的修士们疗伤了 树上的解说员很费解:“奇怪,按着以往比赛的惯例,大家遇到残兵一般都是直接送出局,为什么东境非但没动手,反而帮对手疗伤了呢” 另一棵树上传来回应:“我听说合欢宗有一门功法可以操纵人心,竹朝雪作为合欢宗竹长老的爱徒最擅此道,很有可能她将丹鼎宗的三个丹修的身体操控了。” “不过看三个丹修的样子不像是控,而且剑修和盾修们的状态也很活跃,不是被蛊惑后的呆滞模样。” “或许东境又跟西境临时达成同盟了。” “” 御兽宗的长老慢慢抚摸胡子,表情也略显茫然。 马长老见状,生怕对方先前许诺的谢礼跑了,于是施施然开口:“御道友不必多心,我丹鼎宗毕竟乃医修一脉,素来教授弟子要多行善事,这群孩子虽然现在是对手,但日后都是守护我人族的道友,他们无法坐视西境道友身负重伤面对异兽也是人之常情,赤子之心难得啊。” 这么正气凛然的一番说辞,顿时让御兽宗的长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北境众长老冷哼一声,显然不信马长老的话。 倒是西境的梅长老微微一笑,美眸微亮地对着马长老颔首言谢道:“不曾想马长老教出的弟子这般高风亮节,先前对您多有误解,是我浅薄了。” 马长老泰然自若地躺着,不多言语,好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 牛长老:“” 装还是老马你会装。 西境的伤患太多,俞幼悠三人从上午忙碌到下午才算完,河边的剑修和盾修们也恢复满了灵力,还真的顺便弄死了几只凶残的异王八。 “眼下事毕,我们就先告辞了。”俞幼悠擦了擦汗水站起身来。 竹朝雪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自己的同伴的状态果然好了不少后,悬着心微微落下。 她颔首,声音清清冷冷:“不送。” 东境修士对着竹朝雪微微拱手,利落地招呼着同伴往内圈的方向而去。 竹朝雪挺直背脊,始终注视着东境修士远去的身影,一刻也不敢放松。 不是她多疑,而是身为大师姐就要肩负起保护师弟师妹的职责,若是东境收了钱后再反过头来把他们送出去 才这样想着,已经行至对面的东境队伍中倏然亮起一道剑光,一把飞剑似闪电般疾掠而来。 竹朝雪眸子骤冷,正欲扬起鞭子反击的时候,一道懒散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合欢宗那位师姐,失血过多会有大麻烦,这颗药算免费赠你的啦。” 她的手一顿,就见那把剑在她面前停住,剑尖上稳稳地置了一坨小小的灵药。 是方才俞幼悠要价五百的止血丹。 竹朝雪拿下药,灵剑便转了个向飞回东境队伍中那个高挑女剑修手中,而她身边那个矮个子的丹修头也没回。 她垂眸沉默片刻,还是把这枚丑丹放到嘴里,满满嚼咽。 丑是丑,味道却不赖。 “西境像是不打算进内围了。”张师姐回头看了眼说道。 姜渊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方:“他们没有医修补给,而且人数也不齐,现在的状态只能在最外围猎杀异兽,基本等同退出这次四境大会的竞争了。” “那南境呢”狂浪生突然问:“南境去哪儿了” “南境应当是怕我们会联合西境一起追杀他们,所以方才离开的时候走得很快,还特意掩盖了痕迹和隐蔽了气息,我现在也嗅不到他 们的气味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认为我们跟西境联手。”俞幼悠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那就麻烦了啊,我还说拿着这玩意儿去找御雅逸,问他要出多少赎金买回去呢。”狂浪生挠了挠头,从芥子囊中摸出一块精致的金色圆石,上面刻印着御兽宗的标志,上书一个御字。 “”姜渊看了眼石头后就移不开眼神了,他一副见鬼似的表情:“你哪儿来的” “就那会儿啊,我让你载我去对岸捡石头。”狂浪生满脸都是自得:“我亲眼看到御雅逸丢出来的,南境的人都有钱,丢出来的石头肯定也是大宝贝” 姜渊沉默片刻,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感叹狂浪生的好运气还是他的无知了,“这是御兽宗的封兽石,里面有一个类似于芥子囊的空间,不过是用来安置他们的灵兽的。” 俞幼悠突然想起来了:“那时候御雅逸的黑老虎被丢河里了,所以他丢封兽石是想让老虎躲进去” 也就是说御雅逸的大老虎可能就在这颗封兽石里。 这下东境的人都来劲儿了,个个带着好奇开始打量这块石头。 “我听说御雅逸的这头灵虎是整个御兽门血脉最强的,能升到化神境诶。” “我先前就看到那头黑虎的爪子是白色的,好像叫踏雪来着南境的人就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一老虎的名字比我的还讲究。” 然而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老虎从石头里出来。 封兽石只有主人打开或者灵兽自行出来,外力是决计打不开的,众修都有点失望。 最后这块石头被俞幼悠拿到了手里。 她掂了掂石头,声音冷冷淡淡的没多大兴趣:“河水那么急,这头老虎肯定被冲走了,空石头拿来也没用,走吧。” 语罢,俞幼悠浑不在意地将封兽石往不远处的草丛里一抛。 狂浪生刚要骂骂咧咧就被俞幼悠堵了嘴,她悄悄地示意众人收敛气息,而后安安静静地蹲在了草丛后。 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狂浪生快要忍不住去把封兽石捡回来的时候,一道亮光突然闪过。 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型猛虎出现在草丛间。 黑虎一出来就对上了那二十多双贼精的眼睛,它顿时知晓上当了 它原想站起来逃跑,最后却无力地四脚跪倒在地,浑圆的脑袋趴在草丛上,虎目愤怒地盯着众人,然而先前强有力的尾巴也垂着一动不动,唯有涨鼓的肚腹还在上下起伏,证明着它还有口气。 俞幼悠在猛虎的注视下捡起了那块封兽石,然后蹲身开始观察这只大猫。 果然是不识水性,那大得畸形的肚子估计是喝了不少河水进去。 俞幼悠拿手按了按,黑虎果然一边龇牙咧嘴怒吼一边被迫吐出浑浊的河水。 狂浪生见俞幼悠都上了手,顿时也来了兴趣:“我力气大,我来帮它按” 他按得又快又大力,开始黑虎还要吐水出来,后面就开始蹬着四爪开始挣扎着要反击了,然而它这次伤得够呛,往日能拍飞筑基期修士的大爪都没有力道,虚弱得像只病猫。 虎落平阳遭犬欺莫过于此了。 踏雪眼中已快要喷出怒火,要是能说话估计都开始骂娘了,但是它不会,所以狂浪生一边按一边大气地同它对话:“嗨你客气啥,帮你按个肚子而已,你不用吼那么大声。” 俞幼悠蹲在地上看了会儿,意识到不对:“狂浪生你别按了,它肚子里好像没水了。” “不对啊。”狂浪生鬼祟地往踏雪尾巴附近瞧了瞧,又指着黑虎浑圆的肚子:“它是公的不可能怀孕,这么大的肚子肯定是还有水。” 俞幼悠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到黑虎时的场景,试探着说出另一个可能:“兴许这是它的肥膘呢” “吼” 踏雪怒凶了一声,比刚才被狂浪生按肚子时还吼得大声。 然而东境众人内心毫无波动,面对这只爬不起的病虎甚至开始上下其手,就连向来最端庄的张师姐也目光灼灼地悄悄伸出手,捏了捏它后脚肉垫。 俞幼悠倒是很认真地在观察踏雪的伤势,在中州河中呛了肯定不至于这么虚弱,身上除了鞭痕也不见得其他致命伤。 她不顾老虎的怒嚎,揉了揉它的圆耳朵:“奇怪了,为什么这么虚弱呢” 这时候张师姐突然盯着自己手上沾染的些许血迹,迟疑道:“它后脚好像也有伤。” 俞幼悠挪过去,掰开一个黑色的肉垫仔细地观察一番:“上面有齿痕,它应该是被异兽咬了。” 至于为什么先前众人没发现,还是得怨这老虎长得太黑 ,被异兽咬后的黑气在它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得抓紧时间给它解毒,不然万古之森待会儿指不定要多一只疯虎。” 中州河里乱七八糟的异兽太多了,而且他们现在已远离河流,想要倒回去估计还要耽误一段时间。 好在俞幼悠先前捡尸的好习惯传染给了狂浪生,后者这会儿利落地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倒出好大一堆奇形怪状的水生物:“都是刚刚我们斩杀的异鱼之类的先拿来给它吃了” 黑虎对眼前这群东境修士充满了戒备,所以当俞幼悠企图给它喂炼化后的异鱼血时,它冷冷地盯着她,不愿张嘴。 “啥毛病呢” 俞幼悠不惯着这臭毛病,伸手一扯老虎胡子,黑虎立马龇牙咧嘴地开始呜呜低吼了。 一滴异鱼血顺势被塞进了老虎的牙缝里。 “怎么样,它好了吗”曾被猛犬堵在墙上过的启南风有点担心,躲在树后小心地探了个头出来。 俞幼悠观察了一下,摇摇头:“它脸太黑了,看不出来。” 苏意致很干脆:“很简单,把这些血全都灌下去喂了再看。” 于是丛林中时不时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猛虎咆哮声,最后在喂了王八血后,原本虚弱的咆哮声顿时变得中气十足,连带着头顶的林梢都被震得掉落了无数树叶下来。 “好了。”俞幼悠把手擦干净,趁着黑虎没注意往它嘴里丢了颗止血丹,然后狠搓了两下虎头,冲它冷笑:“别想偷袭我们也别想逃,我刚给你喂的是丹鼎宗秘制毒丹,明天不吃解药你必死,到时候你的主子怕是要伤心死了。” 原本正打算转身逃入草丛中的黑虎对她怒目而视,冲着俞幼悠无能狂怒吼了好几声,长长的虎尾愤怒地甩来甩去,把脚下的野草打得稀碎。 然而俞幼悠根本不理它,招呼着众人起身继续前进。 启南风纳闷:“你喂的明明是止血” “嘘,它听得懂人话。”俞幼悠往后瞟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对黑色的圆耳朵。 “南境的人把行踪抹得干干净净,它肯定找不到御雅逸的,而且这附近太危险,要是又被异兽咬了就完了,它一头老虎又不能跟我们一样捏碎传送符传送出去,落单了只有死路一条。” “你还挺有善心。”姜渊抱着剑冷不丁地开口。 “呵。”俞幼悠回之以骄傲的笑容:“我可是还有个桐花郡第一大善人的名号” 才不是打算出去以后让御雅逸给他的老虎付医药费 事实证明,这头大老虎是真的能听懂人话,被俞幼悠诳了以后,怕死的它果然鬼鬼祟祟地跟上来了。 东境诸修们在密林间行进了整日,每当俞幼悠悄悄回头的时候,总能发现小半截毛绒黑尾巴尖儿,又或是黑色的圆耳朵,当然,看到最多的还是那最醒目的雪白色圆润肉爪了。 灵兽也要脸,被戳穿后指不定又要瞎吼吼。 所以众人也装着没发现,该走走,路上发现了异兽该杀也杀。 不过越往里面走,众人行进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慢。 内围的万古之森灵气浓郁得让众修欣喜不已,但是里面出现的异兽也越来越强大。 在森林外围最常见的炼气期异兽已经变得极其罕见,取而代之的是遍地走的筑基期异兽,先前狂浪生去解决三急,结果差点被一只比他脑袋还大的异蛛吓得叫出来。 “这附近好像曾有人住过”启南风在采药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根被藤蔓缠满的石柱,他又扒拉了一下,又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石砖。 “这里已经是当年的中州了,曾经是整个人族最繁华的地界,有人住也是正常的。”苏意致介绍道:“据说千年前的中州曾是修士的圣地,出过很多飞升大能。” 原文中都在描述俞不灭的各种装逼打脸和收服各路美人,并没有提及中州的事,俞幼悠也很好奇:“所以中州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万古之森” “不知道。”苏意致回答得很干脆:“据说中州曾突然用大阵封锁了整片领域,禁止修士进出,后来阵法随着时间湮灭,再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空无一人的万古之森,还有无处不在的异兽。” 夜色越来越深的时候,正好这片区域因为曾有人居住的原因铺了很多厚重的巨石砖,所以有一片未被树木侵占的空地,大家便决定在此地修整一夜。 丛林中不敢生火,于是狂浪生那面盾就被放到了中间当灯用。 密林中的灵药数量远超外围,他们这一路来也采到了不少,俞幼悠跟苏意致在边上飞快地炼制好了祛除毒虫的丹药,捻成粉末后绕着这片空地撒了个圈。 这一 路来众人都不敢松懈,眼下困乏得要命,却又不敢睡过去。 这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忽高忽低的呼噜声,俞幼悠下意识地往狂浪生那儿望了一眼,结果发现源头不是他。 张师姐忍笑,指了指黑暗中某个方向:“好像是御雅逸的那头老虎。” 俞幼悠把巨盾挪了挪方向,借着寒晶石的微光,果真在那个方向看到了四团懒散张开的白色爪子。 “” 呵,谁能想到堂堂御兽宗最具威名的灵虎睡觉打起呼来,鼾声居然比盾修还要大呢 众修不敢睡也舍不得睡,这里的灵药要超过外界十倍,他们都闭了眼安静地吸收灵力抓紧时间修炼。 俞幼悠也没例外。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便睁开了眼睛。 “有东西来了。”她声音冷冷地说着,与此同时也站起身来。 黑暗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传出,角落的踏雪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低吼着发出威慑声。 俞幼悠手中的火系灵力溢出,将自己的丹炉瞬间点亮。 借着火光,众人终于看清前方的情形。 山林中钻出了密密麻麻难计数的硕大老鼠,个个都似猫狗那般大小,皮肉半腐,尖牙乌黑,那双贼眼更是泛着凶狠的血光。 “嘶好大一群筑基期的异鼠” 这边人多它们不敢上,现在已经蜂拥着朝黑虎围过去了,踏雪怒吼着想要将这些小东西踩死,但是它们的数量可怕得惊人,不多时便从它的四爪开始往它身上爬。 俞幼悠怒喊:“大猫过来” 踏雪吼了一嗓子,这时候也顾不上忌惮这群东境骗子了,带着一身的异鼠朝着俞幼悠狂奔而来。 都不用俞幼悠开口指挥,剑修们已齐齐出手,精准地挥剑刺出去,恰好刺死异鼠,连黑虎的半点皮毛都没伤。 踏雪甩了甩脑袋,压低了身子愤怒地朝着那群异鼠大声咆哮。 然而异鼠多得可怕,且已经开始朝着东境众修的方向狂奔而来了。 异兽们只食肉,但是在内圈内位于生存底层的异鼠杀不死其他异兽,常年得不到食物补充,饿极时遇到了这群修士,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们。 鼠海降临,众修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害怕或退后。 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战斗,还曾一起同斩异狼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东境众修战斗的默契早就突飞猛进了。 狂浪生带着盾修们以灵力护体,持盾立在了最前方,将丹修护在了最中间的安全地带。 剑修们飞跃而起,剑上涌动着五行剑气。 原本幽暗的万古之森瞬间被这些灵力的光辉所映照,变得恍如白昼。 外面的众解说们声音都吼嘶哑了 “异兽潮是万古之森中最可怕的存在之一粗略估算这里的异鼠恐怕要以千计数,东境的运道着实太背了,撞到了最难缠的异鼠潮,这些异兽看似威胁不大,实际上它们的利齿无比锋利,同时还无孔不入难以防备,此时又是深夜,东境恐怕要退出万古之森才行了,否则异兽群会将他们彻底淹没” “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要传送出来的意思他们开始动手了” 万古之森内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知晓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所以都保留着力气。 盾修们分为前后两列,前列顶不住的时候便飞快退下,由丹修们飞快地包扎伤口喂回灵丹。 头顶的剑修们则根据所练功法不同分做了好几队,互相配合着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势。 剑修们素来都是独来独往,即便是同门也少有配合,眼下这逐渐熟练的配合,都是在过去这段日子中被逼着磨炼出来的。 期间也有些异鼠突破了盾修的防线冲进来,这时候俞幼悠他们便拎着丹炉狠狠地砸过去。 就连一直防备着东境众修的踏雪也加入了战斗,此兽甚是记仇,看到异鼠就怒吼着一脚踩上去。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场外的人亦是哑然了许久。 所有人都被带入了这片凝重的战斗气氛中。 异兽潮来袭,它们乌压压地朝着那二十多个少年少女涌去,像阴沉的乌云一般不可抵挡。 然而东境的那丝光虽然越来越黯淡,却始终不曾熄灭过。 他们井然有序地配合着,以可怕的默契保持着最初的阵型,抵挡了异鼠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四境大会素来被称为少年们的扬名大会,尤其是自不灭剑神过后,谁都想借此机会扬名修真界。”天顶上的顾真人语气略有感慨:“加上少年气盛,谁也不服谁,所以 时常见到实力出众的天骄,倒是很少再见到配合得如此好的队伍了。” 他们眼界之深,自然看得出东境的队伍中各修士实力并不平衡。 比如狂浪生就远超过他的师弟们,而姜渊和俞长安的剑气也远非其他剑修能比,若是他们愿意表现,冲出来剿灭一大片异鼠再全身而退,肯定能扬名了。 先前的俞不灭便是这样做的,后面的年轻修士们也有样学样,能多帅就多帅。 但是这次东境的这几个修士却选择配合着队友维持防护的阵列,当队友支撑不住时再不起眼地施以援手。 “这样的做法掩去了他们自己的光辉,却能让整个队伍撑过异鼠的侵袭。”无尘佛子面上带了深色。 “今年的东境,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毛绒绒团在一起睡觉的画面。。。想啥呢是写大猫跟狼狗一起睡,不是男女主一起睡。 中毒 万古之森内围。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浓烈得仿若实质的腥臭味,当清晨的最后一股寒气开始为阳光所驱散时,那些开始凝结的暗黑血液和腐肉的味道变得越来越刺鼻。 长时间被这个味道包围,俞幼悠不再想吐,她已经麻木了。 又一只异鼠朝着后方的伤患群冲了过来,这种小东西的速度极快,像一道黑色闪电般难以捕捉到身影,所以能够轻松绕过盾修们的防线。 然而还没等边上的盾修回护,俞幼悠已经以更快的速度举起丹炉重重地砸过去,并且在触碰到那异鼠的瞬间将丹炉催动到最大化。 巨炉落下,异鼠连逃跑都来不及就被砸扁了。 俞幼悠皱起眉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丹炉,捡了根木棍把上面的那只扁异鼠挑下来丢远了,结果没注意砸到了狂浪生的脚后跟上,后者骂骂咧咧嚷了好几句。 边上负伤轮替下来的盾修孙师兄看到了这一幕,他略惊讶:“我记得你们丹修的丹炉催动到最大化后还挺沉的,但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拎着很轻松” 俞幼悠自信回答:“毕竟我是筑基期的高手了。” 启南风投来怨念的眼神。 其实俞幼悠也不知道原因,究其根本好像跟修为无关,在几天前的血脉反噬结束后,她身体的爆发力和速度就突然增强了许多。 先前俞幼悠都是走太慢被狂浪生扛着走的,但是这两天的赶路她都跑在最前面。 她把这变化归到了幽蓝花根的强劲药效上,可惜一丛幽蓝花就一条根,不然她下个月还能再生猛一次。 又砸了两只异鼠后,便没有异鼠再冲入防护线内了。 “它们好像惧怕阳光,太阳出来以后就开始往后退了。”苏意致踮起脚观察目前的战况,发现随着阳光的出现,原本像潮水一般的异鼠似乎开始往后面的密林丛中逃去。 这片空地附近没有巨木生长,所以阳光得以直直洒落下来,将异鼠们都驱散了,留在众人眼前的是快要堆成山的异鼠尸体,它们给整片空地围出了一圈恶心的矮墙,看得众修几欲作呕。 原本充斥满耳的吱吱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众人剧烈的喘息声和身后那只大黑老虎的低低咆哮。 “都退了” 张师姐忍着疲乏御剑飞上空去巡视了一圈,回来后给予肯定的答案:“对,方圆数里内寻不到异兽的踪影了。” 听到这个回答后,强撑了一整夜的东境众修立刻瘫倒了一大片,盾修们的手一松将沉重的巨盾放下,一屁股坐倒在地,更有不少人直接摊平躺在了地上。 他们太累了。 先前战斗最多便是持续两三个时辰,这次倒好,一直从头天入夜坚持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期间为了维持防线连歇气都不敢,许多人退下来吃两颗疗伤的丹药后便又咬着牙冲回去填补空位。 就连三个丹修也都累得浑身酸痛,灵力枯竭。 俞幼悠懒懒地往后一倒,恰好倒在黑虎柔软的肚子上。 黑虎发出不耐烦的呜呜声,它昨夜跟异鼠打架也是耗费了大量精力,还没得到一粒回灵丹吃,这会儿累得趴地不起,只能甩着尾巴表示不爽。 但是俞幼悠才不管它爽不爽,她躺着舒服就完事了。踏雪的毛虽然不绒软,但是却格外光滑,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色绸缎,再加上这一身的肥膘,靠着简直绝了。 踏雪身上被异鼠咬伤了,俞幼悠炼了团异鼠血送上去,结果这老虎警惕地盯着她不愿意吃。 俞幼悠扯着它的胡子威胁:“这顿毒药里面有上顿的解药,你吃不吃” 老虎愤怒地咧开牙,俞幼悠把异鼠血送进去,重新躺回了黑虎的肚子上。 这货现在气急败坏,肚子一直在愤怒地上下起伏,俞幼悠靠着觉得更舒服了。 不过现在她不敢歇,虽然现在附近没有异兽,但是这会儿要是哪只金丹期异兽出来觅食逛过来了,这摊人得全被送回老家去。 昨夜的战斗太惨烈,原本预计用五天的丹药一夜就嗑完了,唯一庆幸的是内围的灵药数量比外围多得多,他们芥子囊中还放了许多备用的药材。 苏意致喘着气,他跟启南风昨夜没空着,修士们一直被异鼠咬伤,他们得不停地炼化异鼠血喂给伤员,这会儿早就背靠背躺一起了:“不行,我们灵力都没了,得歇会儿恢复灵力再来炼。” 俞幼 悠根本不敢耽搁,她在芥子囊中摸了半天,最后摸出个空药匣。 “这是先前装虚灵丹的吗”启南风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空空无一物,“都没了,该留点的。” “先前炼的是一坨,所以药匣边上还有点渣。”俞幼悠盯了会儿,往药匣里掺了点水摇晃,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把水喝了。 不愧是四品灵丹,剩下的这点渣泡水喝都有用,俞幼悠瞬间觉得自己的灵力恢复了一小半。 她打起精神开始拿丹炉炼丹药了,不过因为嫌弃自己的丹炉砸过异鼠还没洗,所以她特意用的苏意致那个。 先炼了回灵丹给两个同伴吃下,而后恢复灵力的三人开始一起给地上的这群伤员们疗伤。 这次的异鼠数量太大防不胜防,飞在天上的剑修们大多是灵力枯竭,再或者是退下休息的时候被异鼠咬伤,只需要慢慢恢复灵力就可以了。 顶在最前方当人墙的盾修们状况就凄惨得多,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他们个个身上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和血痕,有不少人的小腿肉都被饿疯了的异鼠撕咬着啃了,坚持最久的狂浪生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盾修是体修,但是伤成这样,一时间也没法靠着灵力自行恢复了。 “你忍忍,我得把你的伤口清理干净再上药包扎好。”俞幼悠从芥子囊中摸出捡到的银针,细细地给狂浪生清理伤口。 后者躺在地上精神头倒好:“俞师妹,你给我吃的什么丹药我怎么一下子就不觉得疼了” 他蠢蠢欲动,看样子是看上了这个丹药。 “刚炼的止痛丹,不过药材就只够一炉的,所以这次吃了就没了。”俞幼悠看穿他的想法,飞快将其掐灭在萌芽状态。 狂浪生不觉得痛后,话也开始变多:“寻常的止痛丹我吃过,不过感觉药效都不太好,我倒是曾在桐花郡的黑某个地方听说过你们那儿有位秃大师的止痛丹药效极佳,可惜卖的太贵所以一直没舍得买,也不知道跟你的比起来如何。” 秃大师本秃装作没听到。 异兽浑身都是毒,被它们抓伤咬伤后都会染上那诡异的毒,狂浪生伤得太重,所以被迫喝了许多炼化后的异鼠血。 他有点不乐意:“虽然打了一晚上我的确是饿了,但是我也不想喝这玩意儿填肚子啊。” 这话一出,大家的肚子也都跟着咕咕叫起来,其中还要数大老虎的肚子叫得最响。 俞幼悠随手拍了拍黑虎的大肚子,发现它真的憋下去一些了,于是指着边上那些碍眼的异鼠:“大猫,你吃老鼠不去吃。” 踏雪恼怒地照着俞幼悠的手一口咬过去,后者连忙缩手。 大猫贼狠,要不是她现在反应变快,估计就要见血了。 苏意致听了很无语:“御兽宗的灵兽都是喂的鲜肉和各种灵禽灵植,要不就是特意为它们炼制的灵兽粮,比我们吃得还好,它才不会吃那些异兽腐肉呢。” 毫无养殖灵兽经验的俞幼悠陷入沉思:“我没养过灵虎,我只养过狗。” 花婶家的狗蛋啥都吃,抓到老鼠给它,它还吃得贼香呢。看样子果然狗才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老虎什么的太娇贵了。 见到踏雪宁愿肚子响声如雷也不肯吃异鼠,俞幼悠只能现炼了一炉辟谷丹分给众人,还特意多炼制了一枚分给大老虎。 可惜此虎甚是挑剔,胡子嘲讽地颤了颤,趴在前爪上的大脑袋傲慢地偏到了一边。 俞幼悠冷哼一声,开始阴阳怪气:“再不吃就没了啊,你饿死以后就要被异鼠给啃了,你主人就该换一头新的灵兽,它天天吃你的兽粮住你的兽窝” 她还没挑拨离间完,那边的大脑袋猛地转过来,飞快地叼走她手中那坨加大版的辟谷丹。 东境众修都很新奇:“嘿,老虎也吃辟谷丹了” “哈哈你们看它干呕了两声,是不是快吐了肯定是第一次吃辟谷丹吧” “所以看它的反应,辟谷丹兴许还没兽粮好吃” 人与灵兽的悲喜并不相同,前一刻众修士还在嘲笑灵虎,此话一出就陷入了悲伤之中。 吃饱恢复完力气后,黑虎便片刻不停留飞蹿入丛林后了。 俞幼悠也懒得管它,她这会儿正同张师姐等人慢慢地焚烧异兽的尸体。 这是她从末世带来的习惯,末世的丧尸死了以后还会爬起来,只有烧成灰了才会彻底死亡,所以她现在杀了异兽都会把它们炼成灰,也能顺便练习下对灵力的操控能力。同行的东境队友们见惯不怪,而且也都养成了这个好习惯。 全身都被包 扎了的狂浪生走过来:“昨晚我们杀了多少只筑基期的异鼠不数数吗” “外面有人一直盯着我们的画面计算我们猎杀异兽的数量,我们自己就懒得数了吧。”俞幼悠皱着眉很嫌弃地看着这一大堆异鼠尸体:“而且这玩意儿这么恶心,你要一只只拎出来数” 狂浪生马上投降:“那还是算了。” “说起来,今年我们猎杀的异兽数量很多,想来积分榜上应该不是垫底了。”苏意致在心中暗暗地推算了一番:“而且西境不打算进入万古之森内圈,就算先前斩杀了很多异兽,在接下来的十天内也不可能追上我们的。” “猎杀一头炼气期异兽积一分,筑基期异兽积十分,金丹期异兽则是每头五百积分。” 狂浪生高高兴兴地打断他的话:“所以我们今年保住第三名了” 启南风亦是沾沾自喜:“我先前翻过四境大会的记录,这一百年内共举行了二十四次,其中我们东境垫底二十次,其他几次都是第三名,我们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前辈,成了百年内数一数二的东境天骄了”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决定出去后就找我师父讨赏了。” 俞幼悠没想到大家的梦想都这么单纯,她就不一样了,“不行,我还是想拿第一名,我在赌桌上压了好几万东境拿头名。” 面子拿来无用,但是灵石是真实存在的。 剑修赵师兄也突然想起另一桩事,他看向了边上的俞长安:“跟俞师妹的那几万赌注比起来,更值钱的是不灭剑神拿出来的那份额外奖励吧那可是伪仙器。” 每次四境大会都有化神期大能拿出一样顶级法宝出来,赠与表现最佳的那位年轻修士当做额外奖励。 俞不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别人最多拿顶级法宝,他直接摸了一对伪仙器出来,这东西在大宗门中都能作为镇宗之宝传承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俞长安跟东境其他修士们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他们纷纷投来了担忧的眼神。 很明显,俞不灭拿出伪仙器就是想要自己的儿女再赢回去的,结果俞念柔直接没来,东境也完全没有冲第一的把握,到时候俞长安空手回家怕是不好向他爹交待。 “要是今年又让北境拿了第一名那肯定就是苏飞白拿到不灭剑神的那对伪仙器了,咱们东境的脸就又被北境按在地上摩擦了。” 大家都看向了俞长安,后者抿着唇神情有点落寞,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 启南风纳闷:“悬壶派都是医修也没人用剑,他们拿来也没用啊,反正你这么有钱,直接买回来就好了嘛。” 如此豪阔的富二代发言,苏意致听得无语:“要是小鱼拿到剑了肯定马上卖,但是苏飞白要拿到了那对剑肯定不会卖的,苏家嫡系的财力远超你的想象。” 俞幼悠突然抬头,眼神不经意地落到了俞长安身上:“我要拿到了也不卖。” 俞长安微怔。 她语气轻松,懒懒散散的口吻:“我也想练剑。” 启南风跟苏意致听到这句话就笑翻了:“跟马长老一样炼剑赔钱吗哈哈哈哈” 原本还表情紧张的俞长安也跟着抿唇一笑。 俞幼悠看了眼众人,随手拎起自己的丹炉起身:“走了,该继续去战斗了,真想被北境打脸啊” 后面的人纳闷:“一开始不是商量好了不垫底就行吗” “不行,我压的那几万灵石不能输出去。” 狂浪生在后面碰了碰俞长安,低声嘀咕:“她是不是听到伪仙器那么值钱,所以打算赢回来卖给你啊你要不提前先打个欠条” 俞长安怔了怔,要放在以前他肯定也会这样想,但是见过月夜下俞幼悠挥出的那一剑后,他有点不确定了。 她像是很有练剑的天赋,万一真的突发奇想兼修剑术呢 毕竟她是连丹炉都能拿来当武器的人。 万古之森外。 “四境大会已经进行了大半,目前只剩下最后十天时间,四境弟子们斩杀异兽的数量也逐渐拉开差距了。”声音最大的那个解说员大声地同后面的修士们介绍着赛况。 “虽然这次四境大会是在西境进行,但是很遗憾的是,今年的西境运道和表现皆算不上最佳。虽然他们一开始就找到了最好的资源地并快速驻扎好了营地,但是从碰上南境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接连痛失灵药谷医修,到如今没有了医修做后援的他们甚至不敢踏入万古之森外围,目前积分仅有三百二十分,排在了最末” 边上的另一个解说拿了个扩音法宝强行压过隔 壁的声音。 “南境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二十位御兽宗弟子加上二十头筑基期的灵兽,本来就比其他三境多了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回春门的针雨攻击范围极大,对上异兽的时候倒是很占优势。虽然他们在刚进入万古之森时耽误了两天时间,后面又损失了数名弟子,但是刚才在斩杀了那头金丹期的异熊后,已经积累了一千二百分了” “在失去了踏雪这一最大战力后,御雅逸的指挥好像变得越发凶狠激进了。” “是的,刚才他甚至亲自下场拳打异熊了,虽然没有打中。” 御兽门的长老愁眉不展,他当然知道踏雪没死,甚至还跑到人家东境队伍里去蹭辟谷丹了。 但是御雅逸不知道啊 画面上的那少年眉眼间笼着肉眼可见的阴郁,以往素来先仔细考虑得失的冷静作风变得格外冷厉,现在的南境靠着有灵兽的助力奔袭在万古之森内围,斩杀异兽的速度快得惊人。 南境是一直在计算着积分的,有弟子汇报:“少宗主,现在我们已经斩获一千二百分了。” 这个分数绝对不算低,往年的四境大会中能得到一千分以上就有机会争夺头名了,更何况现在还剩下十天时间。 御雅逸拍了拍高级法衣上沾染的异熊污血,面色冷凝不见喜色。 他每每想起踏雪落水的那一幕便心口绞痛,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回头去寻找自己的灵兽了,但是身上肩负的责任却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够被情绪主导。 “还有十天,我们要尽量获得三千分。”御雅逸在脑中计算一番后,沉声道出目标。 “三千分”御兽宗弟子被吓了一跳,他提醒道:“可是上一届的师兄他们带了攻击符篆,又运气极好地碰到了异兽潮,也不过才拿到两千五百分,两千分应该足够拿下头名了吧” “不够。”御雅逸声音极冷淡。 “上一届的北境忙着花时间对付东境抢那株灵药去了,最后的那几天都没有猎杀多少异兽,最后都拿了两千三百分,若师兄他们未曾使用符篆,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今年的苏飞白并不比他大哥差,甚至据说他在炼毒的天赋上还要略胜半筹,所以今年他们肯定不止那点分数,我们现在要一边斩杀异兽一边寻找北境的踪迹,尽量把他们全部送出局” 这时,有一个弟子迟疑着开口:“西境的医修都出局了的确不用再担心,但是东境就不用管了吗他们今年运道极好,可是找到了雷爆刺球那般恐怖的宝贝” 御雅逸的气息猛地一乱。 他回头,咬牙切齿地提醒:“不要再给我提那四个字” 能在四境大会中担任一境指挥的,心思自然不可能简单。 幽僻的丛林之中笼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深色雾气,将阳光遮挡在外,本该是翠绿的草木也变得灰蒙蒙的,古木倒好,有些小树和草木已经开始枯萎了。 行走在其间的修士们脸色也略显灰败,直到最前方的那个绿袍修士将一把解毒丹分给众人服用后,他们的状态才逐渐变好。 苏飞白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他看着前方那个传出可怕巨吼的灌木丛,说了句“还不够”,又抬手拍了拍掌。 他身后其他四个悬壶派弟子顿时了然,将丹炉搬到了苏飞白的正前方,自芥子囊中取出一堆东西,有灵药材,但是更多的却是各种异兽的尸体。 苏飞白从中取了几样事物丢进丹炉开始炼制毒丹,丹成后,那四个弟子又将丹药掷向前方的灌木丛中。 随着毒雾扩散,那可怕的咆哮声也逐渐变得微弱。 苏飞白微颔首:“可以了。” 早就酝酿了许久的万法门法修们齐齐施放术法,伴随着那头金丹期异兽的嘶吼,那一整片灌木丛都化作了灰烬,入目只剩下一大片的焦黑。 苏飞白勾了勾唇角,亲自走上前去,开始采集这头异兽的毒齿。 其实一开始悬壶派也是单纯的医修宗门,但是后来某个弟子发现拿异兽的尸体可以炼制出各种可怕的毒药后,悬壶派便越来越倾向于炼制各种毒丹了。 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优势,丹鼎宗收集记录了各种灵药材的救人用法,而悬壶派则拥有各种异兽的绝密资料。 苏家子弟都知道该如何用异兽来炼制毒丹,如此以毒攻毒,在万古之森内堪称无敌。 当然,像苏意致那种连旁支都算不上的苏家人,是不配知晓这个秘法的。 将这头异兽的毒齿取下后,苏飞白冷不丁地问了句:“现在我们多少积分了” “两千一百分了,照这样的速度下 去,我们应该能在结束前拿下三千分。” 苏飞白磨了一下后槽牙,盯着自己身边的这个顶级丹炉微微眯了眼。 虽然在分数上能够超过苏留白,但是他今年可没那么好运气抢到第二株五品灵药,而且偏偏还在四境大会前弄丢了双生炉 要是不能干净利落地拿下头名,那家中的资源毫无疑问会完全倾向大哥,自己将失去竞争家主的资格。 北境的对手只有南境而已,西境素来争不过,至于东境 要不是三年前走了狗屎运寻到了那株四品灵药,北境压根懒得正眼瞧他们。 毕竟是被天道制裁了一百年的霉鬼。 更别提今年东境的修士们修为都不高,最多也就不灭剑神的儿子和徒弟还有点看头,至于那三个医修嘛 呵,炼气期就敢来参加四境大会,怕是已经被异兽吓哭找娘了吧 苏飞白看了眼异兽的尸体,干脆地下令:“继续出发寻找下一头金丹期异兽。” 众法修们的术法威力极强,但是施放前需要以灵力酝酿一段时间,而施放后灵力基本也空了一半,加之他们身体比医修还要孱弱,所以这会儿面色都略显苍白,想要原地休息片刻。 然而苏飞白只是语气冰冷地提醒:“三年前已经输给南境一次了,今年还想给北境丢脸吗” 法修们被堵得说不出话,偏偏悬壶派比万法门势大,所以尽管在场人数远超悬壶派,这会儿也不得不听令行事。 苏飞白不再理会法修们,他从芥子囊中摸出数枚毒丹:“剩下的收尾工作给你们了。” 另外四个悬壶派的弟子了然地接过了毒丹,他们无比熟练地将其催化成雾气铺散在整片密林中,又走到这两日他们落脚地边上的山泉边上,将毒丹投入其中。 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一路以来都在做,无论是草木间还是水源里,都投了毒丹进去。 这些毒丹只能让异兽昏睡虚弱,但是对于没有解药的灵兽和修士来说却是致命的。 而且万古之森中各类古怪的异兽众多,他们可能连中毒了都猜不到,只以为是被异兽伤了。 “虽然毒丹只会残留日,但是南境那群家伙一贯爱追在咱们后面,但凡不注意就会中毒了。” “苏师兄此举极妙。” “修士素来警惕不太可能中毒,只能寄希望于那些灵兽会中毒了” 然而真相往往那么残酷。 中毒的不是南境的灵兽,而是狂浪生。 这日,俞幼悠三人走在最后面,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而后她就看到正前方的狂浪生一头扎倒在地。 “大师兄你怎么了” 众修顿时陷入警戒状态,盾修们以为是异兽偷袭,马上集结成队,而剑修们也拔出了剑飞上天开始观察周围。 俞幼悠飞快跑上前去查看,就看到狂浪生浑身变得青紫,呼吸也变得微弱。 启南风上前趴地观察:“又被异蚁咬了吗” 俞幼悠看了看,发现狂浪生手中有一枚红色的果子,看着分外诱人。 她接过果子观察片刻,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你吃了这个” 果子上面有毒。 狂浪生气息微弱:“没,我摘了想喂给大猫它闻了闻没吃,还凶我,我觉得可能有毒,也就没吃。” 俞幼悠抬头一看,果然在树后面发现了半只探出来暗中观察的老虎脑袋。 狂浪生难得的谨慎让俞幼悠很欣慰:“嗯,的确有毒。” 果子被她远远丢开,滚落到了踏雪的脚边。 老虎伸出前爪扒拉着这东西踢了两脚,却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它远比寻常灵兽聪慧,估计是意识到了这玩意儿不能吃。 不过也有可能是它仍防备着东境众人,在怀疑狂浪生给它投毒。 狂浪生的脸色越来越惨淡,也不究竟是毒发了还是心情郁闷:“可是我这不还是没吃吗” 因为你运气不好。 俞幼悠半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狂浪生露在外面的手脚,最后目光定在了他先前被异鼠咬伤的脚上面。 青紫色在伤口附近蔓延得最快。 她拿银针在狂浪生的伤口上刮过,而后低头观察着狂浪生脚边那株枯萎的草。 “你脚上有伤,碰到了草上沾着的毒药,所以中毒了。” 启南风一愣:“这只是普通的草,怎么还会有毒” “是悬壶派,他们应该就在我们前面不远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跟北境对上了这个副本也快到尾声了 。 异兽暴动 盾修在修炼的过程中就吃惯了苦头,虽然这次进来他们都穿上了具有防护功能的防御法衣,但是偶尔露出来的那些皮肤上总是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即便如此狂浪生也从来没喊过痛,就连异鼠啃掉了肉都没多嚷嚷,今天他却忍不住了。 他低低地骂了声脏话,灰败的脸上滚落无数汗珠,那条被毒侵入的伤腿更是很快变得僵硬,皮肤也随之变成了青紫色。 俞幼悠早在发现他中毒的源头时便开始行动了,她随手撕下一段布条绑在狂浪生大腿处防止毒素蔓延,但是很明显,修真界的毒药并非寻常毒物,只不过数息时间,狂浪生的手都跟着变色了。 “的确是从脚上的伤口开始蔓延的。”苏意致表情凝重地观察着狂浪生的脚踝,马上提醒众人:“这附近的草叶上都沾染了毒药,有伤势的记得用灵力阻隔,不要碰到了。” 俞幼悠嗅到了熟悉的腥臭味,她掰过狂浪生的腿一看,暗暗咬牙:“他脚踝附近的肉开始腐败了。” 而且腐肉的范围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悬壶派的毒药太毒了 想要解毒,就必须先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毒。 俞幼悠直接从狂浪生的伤口下取下一小块腐肉,后者疼得早失去了知觉,现在更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会从皮肤上慢慢侵入到血肉之中,让血肉快速腐烂。我看这个症状与异兽毒很是相似,恐怕是拿某种异兽的毒素提炼出来的,但是远比单纯的异兽毒要来得厉害,里面还掺杂了数种毒物。” 启南风眼看着狂浪生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腿上的伤势也逐渐加剧,不由得慌了。 他拉住苏意致:“你知道你二堂兄下的是什么毒吗” 苏意致神情黯淡:“我连悬壶派的炼丹房都没能进去过,怎么可能知道。” 三个医修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丹鼎宗弟子在修习方面很是自由,虽然主要以丹药为主,但是若是有弟子对治疗外伤乃至于想从事兽医行业,都能够找到合适的长老选修这门课程,其中不乏擅长制毒和解毒的长老。 但是他们三个都是误打误撞来凑数的新人,为了来参加四境大会,恶补的知识都是各类增益的灵药材大全和最常见的那些增益丹药的丹方,对于各种有毒的药材只在玉珏上见过,至于灵毒丹更是从未接触过 场外。 狂长老早在狂浪生倒下的那一刻就召出巨盾站起来了,他大跨步走到悬壶派长老的面前,拿巨盾抵在对方的头顶,俨然一副准备狠砸下来的模样。 悬壶派长老只是个瘦削的医修,这会儿被盾牌顿时胆寒,下意识地往后缩。 然而狂长老另一只手已经死死地捏住了他的手腕:“解药拿出来” “没有解药。”悬壶派长老艰难地咽了咽唾液:“毒丹都是用万古之森中的材料就地炼制的,想要解药也得用里面的东西炼制才行,但是你知道的,除非特别珍稀的灵药,其他的我们都不会耗费大力气将它们带出来。” 想要携带万古之森的药材出来,除非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出手拿灵力将其包裹着,否则任它多贵重的灵药,都会迅速流逝灵力,枯竭成灰。 “老子管你呢”狂长老揪住对方的手用力地拧着,咬牙切齿:“你现在就滚进去找解药” 悬壶派的长老知道狂长老不敢对自己动手,毕竟顶上还有苏真人在盯着呢,他也胆大了一些:“不可能且不说四境大会禁止我们插手,就说他们现在的位置一时半会也没人能找到,等我赶进去,狂浪生早就毒发身亡了。” “意思是老子的儿子中了你们的毒后,连传送出来求救的机会都没有”狂长老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愤怒:“四境大会只是杀异兽,你们却毒杀同族,岂有此理” “四境大会并未说不能用毒,东境鲁莽中招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而且大家都看得到,这些年来斩杀异兽最多的便是我们北境,若不是万古之森太大无法将毒丹投满,这为祸苍生的异兽早就被我们北境清剿一空了” 北境长老虽被挟制着,但是脸上的傲色却很明显:“我北境为守护四境出力最多,你们凭什么置喙” 他说的是实话,正因为北境靠着毒丹剿灭大量异兽,所以才被默许继续用这样的手段。 只不过这种手段也很容易被擦边利用着对付其他三境修士。 四境安宁了太久,以至于分化得厉害。门派与门派之间,四大境之间,明 面上都维持着客气,但是私下却为了资源和威望竞争得堪称惨烈。 四境大会是整个修真界最大的盛会,也是展示其宗门实力的机会。 正因为北境展现出了这么强的实力,才吸引了众多有天赋的弟子拜入其门下,实力随之水涨船高。 与之相对的,东境年年垫底,除了云华剑派因为俞不灭的存在而声名远扬,其他两大宗门在这百年间越发倾颓,丹鼎宗甚至很少出现修二代了。 所以北境不可能放弃他们的毒丹。 狂长老才不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冷声道:“狂浪生要是死了,你们宗门的苏飞白出来的时候给老子当心点” 语罢,他手中的巨盾哐当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云顶上的苏真人皱起眉头,威胁那个长老可以,但是居然威胁到了苏家嫡系的头上 他抬手朝着狂长老压去,作势要将后者打飞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束更加霸道的灵力袭来,让苏真人的这一击落空不说,甚至让云端上的他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边上一直沉默的无尘佛子跟顾真人抬起头,微错愕。 百里空山居然还没走呢 苏真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百里空山那一击没留情,隐约间竟让他受了内伤,以至于连强撑着同对方理论的余力都没有了。 他跟另外两人一样,都以为那个疯子已经离去了,这也是底下的悬壶派长老敢大声哔哔的原因。 谁料百里空山这次这般有耐心,还在某个角落阴暗地盯着。 也是,疯子的想法无人能理解。 不知为何,明明先前从未有过交集,苏真人却觉得百里空山似乎很是厌恶悬壶派。 场内的气氛比外面还要沉重。 孙师兄匆忙地翻找着狂浪生的传送符,想要将他送出去疗伤。 然而苏意致虽然不知晓悬壶派毒丹的配方,对他们一贯的行事却很清楚:“不行,他们都是就地取材炼制毒丹,并没有提前准备的解药,离开万古之森后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大师兄的腿现在都快烂完了,再拖下去他命都要没了”盾修们都静不下心思来维持防御阵型了。 俞幼悠的语速极快:“这药碰到就会侵入体内,所以北境的人肯定会炼制解药先服用。苏老二说悬壶派的人都是就地取材炼制毒丹,也就是说,解药应该就生长在万古之森,甚至是这附近。” 她始终低着头,手上的银针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一把尖利的小刀,下一刻,她眼睛也不眨,将狂浪生伤口边缘的那些腐肉清理掉。 而后释放出灵力,自这片狰狞的腐败血肉中探入,在察觉到那一丝黑气后,精妙地操纵着灵力阻拦了它的蔓延,狂浪生血肉腐败的速度立刻放缓。 “有用”苏意致一直都在观察俞幼悠的动作,这会儿也是第一个察觉出来。 “并不能坚持太久,灵力一旦松懈毒素就会再次蔓延,而且先前侵入的那些毒素已经进入经脉了,我没法将其抜除。” 俞幼悠将手覆在狂浪生的伤腿上,快速地指挥:“将附近所有的灵植不管有毒与否都先采集一部分过来,另外看到异兽的尸体也都带回来。” 她的灵力还能坚持三个时辰,这也是最后的死线。 狂浪生早就失去意识昏厥过去了,众修士们分散奔往各个方向寻找灵植,虽然他们不认识灵药,但是灵植跟普通的树木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至于异兽的尸体嘛就更是常见了。 北境所到之处,异兽尸体漫山遍野,隔几片草丛就能够捡到中毒身亡的筑基期异兽尸体。 俞幼悠面前很快便堆出了两座小山,一堆是各种灵植样本,另一堆是异兽尸体。 正打算动手的时候,对面的荆棘丛忽然传来簌簌的响声,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猛地跃出来,已经被弄得灰扑扑的白爪子稳稳落地。 踏雪竟然叼着一头比它还大些的金丹期异虎尸体过来了 这具异虎被打烂了半个脑袋,腐烂的程度也更严重,看样子像是北境最开始集火的目标。 黑虎将异虎尸体丢下后,又像是极嫌弃那股腥臭味,跟人似的往边上吐了好几口唾沫,而后头也不回地又躲远了。 俞幼悠顾不上夸踏雪了,她看向了苏意致跟启南风。 这次还没等她开口,另外那两人已经了然地点头了:“马上。” 苏意致蹲在地上开始翻找异兽的尸体,寻找哪些异兽曾被采集了毒牙或者毒囊之类的痕迹。 而启南风则飞快地看着那些灵植,从中挑出有毒的植物分到边上。 约莫半个时 辰后,两人飞快地说明结果:“一共有三十二种有毒的灵植,有七只异兽尸体上有被二次动过的痕迹。” 这个数字不算小,能排列出的毒物组合很多,但是有了范围后就不再是漫无目的了。 俞幼悠一手压制着狂浪生体内的毒素,另一只手则用灵力覆上了旁边那丛枯叶上。 她要用灵力将这毒素抽丝剥茧,对照着眼前这些毒物,慢慢逆推出它最初的构成元素。 在末世的时候各种基地之间为了争夺生存资源,时常会有人使用生化武器,俞幼悠为了救人和自保,也因此被迫学习了很多相关的知识。 虽然跟修真界的这种毒并非一种,但是破解的思路是一致的。 边上众人等得心急如焚,好在俞幼悠这次也没让他们失望。 她起身,拎起脚下一只异兽的尸体逼出一团鲜血,炼化后丢到丹炉里,又看似随意地从灵植堆中选出了四种灵药放入其中,开始炼制解药。 约莫半柱香后,她从丹炉中取出一坨药材,抠下一小块塞进狂浪生的嘴里。 俞幼悠这仿佛没经过思考的动作让苏意致有点呆滞。 他提醒:“你还没有试一下药就喂给他” “炼药的东西都没有毒,解药也没毒。”俞幼悠不看狂浪生了,转身把这一大坨药挨个分发下去让其他人吃。 “可是你就这么随意地对待苏飞白的毒丹” “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一个筑基期医修随手炼的毒丹而已。”俞幼悠的语气莫名,她看了眼苏意致,好奇问:“很牛逼吗” “”苏意致哑口无言了。 乍听好像没什么,但是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也是个筑基期的医修而已啊这种好像元婴期长老说出来的狠话换你说不太合适吧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俞幼悠没有在吹牛了。 因为躺着的狂浪生虚弱地睁开眼睛,他逐渐苏醒过来了。 其余众修见状,飞快地把俞幼悠分发下来的解药送进了嘴里。 场外。 灵药谷的长老已经站了起来,眼神热切地看着画面中的俞幼悠,转头询问牛长老:“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自配解药,此等天资卓绝,不知这是哪家的孩子” 除了丹鼎宗乐意接收各路出身平凡的弟子外,其他医修宗门一般都是师徒传承或者是世家沿袭,收的徒弟也都是各个医修世家的修二代。 而且修行久了,久居高位的修道之人大多数都觉得自己跟凡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提及凡人时总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越和轻慢。 况且修二代们几乎人人都有天赋,而凡人之中,一万个人里也不一定能出一个有修行天赋的,更别提天赋高超的了。 对于最讲求天赋的医修更是如此。 普通的凡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记下灵药属性就顶天了,没有从小的熏陶,想要自行配制药方完全是天方夜谭。 当初启南风在内门考核时炼制了一枚废丹,却靠着“自创丹方”得了个天才的评价,就是这原因。 “这孩子配制解药时甚至没有多犹豫,估计是从小耳濡目染,对此烂熟于心了。” 回春门长老赞叹着抚摸着胡子,思忖片刻后笑道:“我听闻不灭剑神生了一对儿女,这孩子叫俞幼悠是吧,姓俞莫不就是那个女孩儿” 提及俞不灭,众修都很是羡慕:“真是得天道眷顾,儿子剑术高超,女儿更有丹道天赋” “不是,诸位道友想岔了,虽然修真界俞姓的少,但是在凡界这不过是寻常姓氏罢了。”牛长老笑眯眯地打断众人的猜测。 回春门长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凡人出身” 牛长老颔首:“是啊,她自幼父母双亡,一年多以前还不过是桐花郡里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罢了。” 听到这话,众医修宗门看向俞幼悠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 回春门的长老微侧过头,和自己的同门低声商量:“若真的只是孤儿,又才入丹鼎宗一年多待四境大会后,带上几件高级法宝去找这小姑娘,问她有没有意愿来我回春门游玩个十年。” 当然,十年后俞幼悠到底是丹鼎宗弟子还是回春门弟子,那就说不准了。 边上的灵药谷长老轻咳一声,提醒道:“你们回春门在海岛上,风吹日晒的还时常有海啸,不适合小姑娘久住。不如来我们灵药谷玩,我们那儿可拥有整个西境最好的绿洲,而且本门最缺女医修,来了就是最受宠的小师妹。” 这话说的好笑,就连悬壶派的长老都听不过去了。 他冷嘲道:“你们灵药谷不是只收木系 的弟子那丫头可是火系的” 他们悬壶派倒是很钟爱火系弟子,当然,这句话他没说。 “”牛长老跟马长老听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了,感情这些人是想挖他们墙角呢 太新奇了,以往都是他们羡慕别宗有天骄,这回终于轮到他们了 马长老咳了一声:“其实我们丹鼎宗比她厉害的还有百八十个” 没有人理他,现在那三个宗门的争执已经让牛马长老无法插话了,因为那几人已经从意图挖墙脚发展到疯狂攀比了。 悬壶派长老傲然一笑:“我们悬壶派百年内拿了十二次四境大会头名。” 灵药谷长老睥睨众人:“我们灵药谷能种植高级灵药” 回春门长老气定神闲:“我们回春门弟子人手全套高级法宝。” 牛马二位长老对视一眼,马长老挠挠头:“我们丹鼎宗有啥” 牛长老想了想,试探着说:“我们膳堂的伙食很不错” “” 算了,这种优势就别拿出来说了。 密林内的东境队伍又恢复了秩序,不过原本走在最后面的俞幼悠现在已经到了最前面,北境的人先他们一步来过这里,附近的草丛和各个水源都被投了毒。 还好俞幼悠惯来抠搜且爱囤积资源,考虑到后续可能会缺少水资源,所以先前在山溪边驻营时就习惯性地屯了干净水。 俞幼悠低头从草堆里拔出一丛灵药,熟络地用灵力将上面沾染的毒末祛除干净,顺便研究了一下这些毒物的构成。 后面的启南风跟苏意致也有样学样,不过他们对于灵力的把控没那么精准,所以花费的时间要长些。 “北境的人似乎把附近的异兽全部毒杀了,我们要么转向躲开他们,要么就追上去干掉他们。”去探路回来的张师姐拔出剑,在剑身上屈指弹了一下,杀意凛然。 苏意致淡定地将脚边一只灵兽尸体捡起来:“看这些异兽尸体的数量,北境至少有两千以上的积分了,我们若是现在转道又要浪费数日时间,想超过他们只有追上去。” 姜渊目光冷冽,寒声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我东境蛰伏百年,是时候让他们见识来自东方的锋芒了” 不知道是不是俞幼悠的错觉,她总觉得东境这帮人变得特别膨胀了,怎么连谨慎派的姜渊都开始说这种龙傲天台词了 刚进来的时候嚷着不垫底就行,等看到西境不行了,又开始说要冲第二,现在更厉害了,目标直指北境 “修行之路可战不可退。”张师姐如是解释道:“否则大家日后修为高了都会惦记着这次因为太怂而输掉的四境大会,心魔纠缠会导致日后的修行之路艰难。” 俞幼悠:“” 那我一直都被没钱这个心魔纠缠着,怕是这辈子就在筑基期了。 俞幼悠瞄了眼边上走路一瘸一拐的狂浪生,后者的右腿虽然包扎好了,但是依然时不时往外渗血。她提醒道:“你现在伤势未愈,最好是传送出去养伤,别以后就这样瘸了。” 狂浪生提着盾全然没有要退赛的意思,他嘿声一笑正打算说句骚话的时候,俞幼悠却突然拦住了他。 “等等,别往前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亦同时变了脸色。 今日的万古之森被一片阴云笼罩着,好似黑色纱幔般将穹顶笼罩,本就只有些许微光的密林此时宛若入夜,众修视线受阻,唯有暴雨前的泥腥味越发浓重,眼前则被一股暮霭似的浓重雾气给笼罩。 狂风将林间枝叶刮得簌簌作响,尘土也落叶皆被卷着盘旋上天,也将那落叶掩盖下的异兽尸体尽数暴露于视线中。 混合着那股异兽尸体腐臭的腥味,另一股诡异的香气开始随着那股雾气蔓延开来。 俞幼悠嗅着这股味道,意味不明地夸了一句:“苏老二,你们苏家的人挺厉害。” “那是当然不对,你在夸谁”苏意致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夸他。 “当然是利用异兽尸臭和这片灵植还有某些特殊灵药,人为制造出这片瘴气林的苏飞白。”俞幼悠淡定地念出这名字,而后从芥子囊中摸出个自制面罩戴上。 她提醒:“前面的雾气有毒,我们小心点。” 感谢南境道友赞助的高级法衣,面料高级,轻薄透气还自动屏蔽毒物,拿来做口罩最合适不过。就是实在是太坚韧了,要不是东境这边有俞长安那把伪仙器,大伙儿还没法把它给裁出来。 其他东境修士有样学样,都戴上了那个奇怪的面罩。 远处,某个法修抬起头,收起灵力。 “苏道友,有人来了。” 苏飞白正蹲在一头金丹期异兽前方,听罢嗯了一声,问:“南境” “不是,像是东境的。” 这答案让苏飞白微微挑了挑眉,他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唇角:“今年东境的胆子这么大居然也敢来内围了哦也对,毕竟是有不灭剑神的儿子和徒弟在。” “那东境运气挺不好的。”他言简意赅地评价:“我特意为南境准备的礼物,可比三年前大哥给他们的那份还要大,没想到今年又是送给他们了。” 如果是南境的话,依照御雅逸的谨慎性子大概会直接选择传送出去吧 不过东境那群修士都是些死脑筋,不撞得头破血流怕不会轻易言弃。 东境修士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附近的异兽尸体太多了,俞幼悠嗅不到其他味道了。 而且暴雨随着大风骤然落下,非但没有冲散林中瘴气,反而让他们难以觉察附近的动向,耳中尽是豆大的雨珠同地面和树叶撞击的声音。 跟在东境队伍后面的黑虎也不安地低声咆哮着,甚至都不再扭捏地躲藏身形了,而是警惕地垂着尾巴走到了队伍末尾。 它也察觉到了危险。 就在这时,那股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夜幕之中,一道漆黑的巨大身影猛地蹿出,仿若闪电般袭向东境的队伍。 “是异兽”姜渊挥剑飞身相应。 那个方向的盾修一直都防备着黑暗中未知的危险,所以下意识地举盾防御。 然而那道黑影的力道大得惊人,竟然直接将这个盾修连人带盾撞飞,而后嘶吼着一爪拍向他的腹部。 一身闷哼过后,盾修身下洇开一滩深色的鲜血,而夜幕中隐藏着的更多异兽在嗅到这股味道后越发疯狂,嘶吼着狂奔而来。 这些异兽的数量竟然堪比前些日子的异鼠潮,更可怕的是,其中竟有数头金丹期异兽,它们此刻仿若癫狂,冲着东境众人蜂拥而来。 负伤的盾修首当其冲,眼看就要被扑上来的异兽撕扯成碎片了。 “苟奚师弟”狂浪生怒吼着想去救援,然而这时候另一道身影跑得比他更快。 俞幼悠手中握着巴掌大的丹炉,灵力覆在其上不断催动,将它倒扣着往前重重一掷。 丹炉迎风见长,最后变成最大化将苟师弟扣在里面,也成功阻挡住了异兽的袭击。 “砰” 两头金丹期异兽狠狠地撞上了丹炉外壁,被这巨大的反击力撞飞出去,然而它们却好似发疯一般继续朝着丹炉猛撞,好似被里面的血味吸引得失去了理智。 俞幼悠一边躲避扑上来的暴动异兽,一边大声喊:“传送出去” 话音落下片刻后,丹炉缝隙中传出一道亮光,那是传送符发动后的光。 狂浪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不敢分心,继续强打着精神应付这些暴动的异兽。 场外。 东境众长老的脸已经冷凝如冰了,众人齐齐上前接住那个满身是血的盾修。 狂长老怒吼:“快救救苟奚他肠子都掉出来了” “不行,被异兽伤了,现在没有异兽的血” 牛长老的话音刚落,又一道传送的亮光闪过,然而这次出来的不是人,而是半截异兽的尸体。 “是俞丫头的传送符” “她把伤了苟奚的那头异兽传送出来了” 被异兽围攻的状态之下,竟然还能分心把那头伤人的异兽找出来杀死,并想到用传送符将它的尸体送出来 这等理智到变态的心性,真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吗 马长老一声不吭地把异兽血液炼化了,而后将各种上好的丹药和止血药塞进盾修的口中,这些原本是他为俞幼悠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马长老的动作极其利落干净,这个盾修弟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然而当他们抬头看向画面时,东境众修们被暴动的异兽包围着,里面竟有三头金丹期异兽 “金丹期异兽都有强烈的领地意识,同一片区域不该出现这么多。”徐长老声音极冷:“除非是人为” 这一幕,东境所有修士都很熟悉。 三年前,北境苏留白以丹药为饵引得异兽暴动,将东境全员送出局。 今日,苏飞白复刻其兄长的手段,再次让东境陷入绝境 作者有话要说:  啊评论要破万了,为了庆祝一下明天就日个万吧。 苏飞白,死! 万古之森外,方才被传送出来那个重伤盾修被抬下去养伤了。 悬壶派的长老见状瑟缩了一下,他警觉地看了一眼东境的方向,特意在马长老的身上停留片刻。 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阴恻恻地盯着他,面上无悲无喜,表情似寒潭般死寂。 然而马长老这次没有直接打过来,他仰着头和东境其他几个长老一样心神不定地看着屏幕,死死地盯着自己宗门的三个孩子。 每每有异兽飞扑向三人时,他的眉毛就狠狠地揪起来。 后边的解说员们都跟着紧张起来,没人再欢天喜地地呼喊,反而声音都变得低沉下去。 “东境为何还不传送出来” “只要传送出来就可以全身而退,再不出来就又要重蹈覆辙了啊” 就连悬壶派的长老也有点心虚。 丹鼎宗跟天盾门倒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是云华剑派的弟子中可是有两位不能出事的 他悄悄捏了捏芥子囊,其实先前他说谎了,悬壶派配制的各种毒药都是有固定药方的,所以解药他都提前备了几份。为的便是在那些惹不起的弟子中毒传送出来时替他们解毒。 至于先前为什么不给狂长老,区区一个天盾门的元婴期长老,悬壶派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若是俞长安或者御雅逸中了毒,那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牛长老收到了传讯符,他紧皱着眉:“清妙回来了,眼下刚到极西城,正在往这边赶。” 马长老眼睛也不眨,干脆地驳斥:“让她回去,别看到了这一幕又被牵出心魔了。” 曲清妙在修炼的天赋上一向极佳,当初在四境大会时就已经快要突破到金丹期了,然而最后东境被异兽暴动波及时,她不但受了重伤,也因为亲眼目睹二十多个同伴接连倒在自己面前,被心魔困扰,修为始终不得寸进。 这种眼睁睁看着好友濒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会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中纠缠着医修日日夜夜,所以马长老不想让曲清妙过来再看一次。 然而牛长老叹气:“她已经听说消息了,极西城都传遍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次她回宗门,还特意把他们带来了。” 都不消说名字,马长老已经知晓曲清妙带的是谁了。 正是在三年前的四境大会上被毁掉灵脉,如今已经成为凡人的那两个弟子。 马长老一股无名怒火窜上来:“他们为何要来” “好像是他们在桐花郡中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起了今年四境大会的事,听到我们东境一路领先,所以按捺不住便央了清妙带他们来,以平心中遗憾。”牛长老说着说着便长叹了一口气。 马长老的火气也不知怎么地就消散了。 他看着东境画面中一眼望不到边的异兽,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可如今万古之森里面的那些孩子情形可算不上好啊。” 岂止是算不上好,简直就是身处绝境。 密林内的天空已彻底被笼成黑色,分不清究竟是黑云压沉还是时至深夜,仿若浓重的墨汁自天穹顶打翻泼下。 身旁的百年古木在入注的骤雨中依稀可辨,一阵狂风卷地袭来,裹挟着尸体的腐烂味和不断涌来的异兽腥味,似利刃一般不断刺痛着所有人的理智。 整个世界都是嘶吼声和暴雨声。 俞幼悠跟启南风两个凡人出身的没见过三年前那凄惨的一幕,但是其他修士们几乎都曾经跟随长辈们听闻甚至是目睹了那年东境的绝境。 “金丹期异兽不顾领域范围齐袭而来,分属不同族群的异兽潮,遮蔽视野的迷雾”姜渊的心跟声音都一点一点沉下去。 俞长安紧抿一下唇,清隽的面上像是凝了一层冰:“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不,比三年前还要更狠些。” 三年前东境就是被一群暴动的异兽冲击了营地,当时为首的有两只金丹期异兽。而这一次光是金丹期异兽就有三只,更别说后面那些源源不断涌上来,完全看不清数量的筑基期异兽了。 姜渊死咬着牙:“北境是想逼我们传送出去弃赛” “我们偏不如他们愿” 雨水将雾气全都冲刷到了东境众修身上,浸透了他们每一寸肌肤 ,即便是戴上了面罩却还是能嗅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浓烈的奇异香气。 正是这股味道将异兽引得无比,沾染了异香的腐尸也好,修士也罢,眼下对于那些异兽来说都是最诱人的食物。 俞幼悠召回丹炉,顺手将飞扑上来的那只筑基期异兽敲飞。看到有人的面罩在打斗中松落,冷声提醒:“空气中有毒,戴好” 狂浪生持盾后退了几步,盾修们早就围成一个圈进入防御状态了,但是眼下有三只金丹期异兽,其中两只在低头大口地吞噬着他们正前方的异兽尸体,若是三只齐齐袭来根本扛不住 苏意致剧烈地喘息着:“这些毒的味道很浓,像是刚投下不久的,悬壶派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雨水密集得让他们睁不开眼睛,姜渊持剑挑斩飞一只扑来的异兽,眯着眼大声问:“此刻暴雨,雨水能否将毒药冲刷干净” 若是可以的话,这样的大雨之下,再支撑片刻就能等到毒素消散了。 “不行,毒雾早已被雨水冲得附着在我们身上了,非但如此,雨水还使得这股气味蔓延开来,后面怕是会有更多异兽从其他地方冲来了”苏意致一边扯着嗓子解释,一边摸出丹炉颤巍巍地学着俞幼悠去砸异兽。 可惜他跟启南风两个人是再标准不过的丹修,对于战斗还停留在凡人少年们菜鸡互啄的阶段,丹炉落在异兽身上跟挠痒痒似的,非但没砸飞,反而激起异兽的怒火,专门朝着他咬去。 俞幼悠飞身而来将那头异兽砸飞,来不及同另外两个好友炫耀了,声音匆匆:“灵植都带着吗” “带着” “把味道最大的那些全给我” 启南风跟苏意致不加犹豫便从芥子囊中择出数种灵药朝着俞幼悠丢去,后者接过灵药,也不再挑剔丹炉上沾染的异兽残屑了,直直地砸落到地后便开始炼制。 盾修们将他们护在最中心的安全地带,但是俞幼悠知道,在越来越多的异兽冲击下,盾修们也不能坚持太久了。 “你要炼制解药吗”苏意致反身踢开一只异兽,差点被咬到脚。 “这肯是你们苏家的秘方,这种情况下我没法破解,更找不到解药的药材” 俞幼悠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着炼丹炉,苏意致看得眼皮子直抖:“既然没法炼制解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是解不开,那就暂时把它压下去” 她话音落下,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便从丹炉中飘出。边上提着丹炉准备保护俞幼悠的启南风跟苏意致离得最近,受到的伤害也最大,二人几乎马上变得铁青开始窒息。 苏意致一边帮着退下来的盾修包扎,一边憋着气问:“你这炼的到底是啥” 俞幼悠也屏息回答:“我把所有带异味的灵植炼化到一起,又催发了它们的气味,现在应该是原来的数十倍臭了。” 淦,你是哪儿来的魔鬼 就连正在艰难抵御异兽的盾修和剑修们也忍不住骂骂咧咧:“淦,什么味道异兽放屁了吗” “啊比异兽的口臭还厉害啊” 启南风甚至飞快地别过头,选择去面对那些张着大嘴乱吼的异兽,也不愿意去闻这坨丹药的味道。 很快,启南风就发现用坨来形容这个丹药都是夸奖它了。 俞幼悠为了追求高效,又弄出了一堆黏糊糊的液体,此刻她便飞快地拿着那液体往众人身上涂抹。 虽然众修士心中万般嫌弃,但是臭总比丢了命来得好。 俞幼悠所到之处,臭味能熏死人。 “俞师妹往我脸上涂点,这头异兽一只想咬我脸” “给我的屁股也来一层” 当这臭得发指的味道被涂到修士们的身上时,方才还冲着他们飞扑而来的异兽的动作微微一顿,像是在修士和地上那些诱人的腐肉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最后,这些被气味支配了脑子的异兽们大多都转向朝着地上的腐肉扑去,唯有最强大的那三只异兽依然双目赤红地朝着他们攻击。 这三只金丹期的异兽似乎意识到不主动攻击这些修士的话,这些鲜活的食物很有可能会将它们反杀。 就在这时,飞出去探查敌情的张师姐折回来了。 她高声道:“兽潮从我们后面还有两侧涌来的,只有前方的异兽数量最少另外我还在前面发现了半截坍塌的石墙,想来是中州的古城外墙,我们可以前去避难” 苏意致脸上狂喜:“有古城墙做掩体 ,即便是异兽群再追上来我们也能缓口气了” 姜渊一边和异兽厮杀一边高声道:“只有前方的异兽最少,看样子悬壶派就在古城废墟内了。” 俞幼悠暗暗咬牙,地上的异兽尸体快被吃完了,先前分心的异兽们又重新盯上了他们,而周边的异兽还在不断朝这附近涌来。 “一昧的防御无用,要玩我们就玩大的。” 众修几乎瞬间达成一致。 “我们直接冲到前面去,先干翻北境那群孙子再干异兽” 眼下整个密林遍布异兽,想穿越异兽群去往古城墙内唯有一条路可走。 飞过去 剑修们带着人的确不能飞太远,但是飞到不远处的城墙内却是足够了。 盾修们跟剑修们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十一道剑光掠过,剑修们御剑升空,脚下的九名盾修们亦是脚下猛地一蹬跳上飞剑,异兽们顿时飞跃起想要撕咬,然而却根本碰不到了。 倒是有很多长翅膀的异兽俯冲而来,然而剑修们御剑闪躲,盾修则手持大盾利落地砸去,这样默契的配合下一时间竟无异兽可近身。 苏意致和启南风亦是上了飞剑了,姜渊载着苏意致,沉声对俞幼悠道:“你上来,我可以一次性带你们两人过去。” 毕竟苏意致跟俞幼悠两个人加起来还没一个盾修重。 然而俞幼悠却灵巧地就地一滚闪躲掉异兽的一爪子,爬起来后拔腿跑向那个黑漆漆的角落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她所奔去的是大黑虎所在的位置。 这头黑虎体型甚是硕大,因此也更不好躲避异兽的袭击,此刻它粗重地喘着气,雨水自纯黑的虎皮上滑落,在它白色爪子上洇出一团又一团鲜亮的红色。 它被对面的那头金丹期异豹抓得伤痕累累,然而虎首高昂,咆哮声不见半点畏缩。 “嗷” 只是叫得再狠还是打不过,眼看着那头异豹就要照着它的脖子咬下来了,这时候一个大得吓人的丹炉狠狠地砸过来,猝不及防的打击让异兽往后退了两步。 俞幼悠便趁着这空隙翻身爬上了黑虎的背上。 她手持巨大的丹炉拼命挥打着,声音微哑:“走,我拿丹炉给你顶着,我们一道冲过去” 黑虎一声咆哮,四爪猛地发力,在夜幕中奔袭而去。 后面无数异兽穷追不舍,尤以那头金丹期的异豹追得最快,然而每当它快接近黑虎的时候,倒趴在虎背上的俞幼悠便咬牙切齿地拿着那个丹炉一砸 金丹期异兽当然不能这么轻易便被砸死,然而好歹也能让它追杀的脚步一缓。 便是这无数次的一缓,让疯狂逃命的黑虎逐渐同后面的异兽拉开距离,金丹期的异兽尚未领悟天赋技能,也不会喷个火或者来个瞬间移动,只能跟在后面无能狂怒。 通体幽黑的黑虎已彻底融入黑暗,唯有那个亮闪闪的丹炉像旋风似的不断在其身旁旋转。 俞幼悠累得双手发抖,强忍着拿手往丹炉身上一抹,将这点残余的异兽血炼化了,送到踏雪的嘴边。 她语气很不好:“吃,今日份的毒药。” 往日吃异兽血前总要愤怒咆哮一番的踏雪这次却没有再嚷嚷,而是一边撒腿往前奔着,一边偏过头吞下俞幼悠送来的异兽血。 它灵智已开,像个人类小孩似的聪明,自然知晓俞幼悠方才选择返身带着它一起走是冒了多大的危险,也逐渐察觉到这所谓的毒药非但没让它难受,反而使得逐渐沉重的身体又变得轻松起来。 所以踏雪这次甚至还伸出粗粝的舌头在她的掌心舔了舔。 然而俞幼悠这个无情的女人毁掉了大猫难得的温柔。 她嫌弃地拿手在黑虎湿漉漉的头顶蹭了蹭:“舔什么呢给我弄一手臭烘烘的口水味” 踏雪原本还“悲凉却温暖”心瞬间被击得粉碎,它化悲愤为动力,跑得更快了。 它现在想逃离的不是身后成群结队的异兽,而是这个冷酷的女人。 俞幼悠还夸它:“诶跑挺快,保持这个速度冲” 一断残破的古城墙已经出现在眼前了,黑虎后腿微屈猛地飞跃,似一道黑色闪电般猛地自城墙残破处翻越而过。 俞幼悠指挥着它:“他们的剑光刚才往左边飞了,我们快去找他们”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踏雪的脾气上来了,它这次没有听从俞幼悠的指挥,而是往另一个方 向飞奔而去。 俞幼悠还没看清楚前方的动静,一个拳头便照着她和黑虎猛击而来。 方才被异兽追杀了一路的俞幼悠习惯性地砸出丹炉 只听得一声闷哼,前方那个人影倒飞出去。 而冲着他直奔而去的踏雪像是没能收住速度,前爪重重地照着他的胸口踩了上去。 这次连闷哼都没了,对方直接同虾子似的蜷缩成了一团。 俞幼悠夸了句:“大猫,干得漂亮” 踏雪却呜呜地低唤着,焦急万分地拿头去蹭地上那人的脸,负伤者惨白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俞幼悠这才发现,倒在地上并非是她预想中的北境弟子,而是热心的南境道友御雅逸。 她纳闷:“你怎么会在这儿” 御雅逸没回话,他的脑瓜子到现在还是嗡嗡的,仿佛依然回荡着丹炉的震荡声。当然更惨的还是胸口,踏雪那一脚带着冲劲儿,差点没把他踩咽气。 此刻,落后一步的南境修士们也狂奔而来,原本沉重的脸在看到那只肥硕的老虎后瞬间绽放出笑容。 “踏雪真的是你你居然没死,真是太好了” “方才少宗主说感应到踏雪的气息我还不信,没想到它真的回来了” 御雅逸扶墙缓缓站起,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抚摸着踏雪的脑袋。 不过他的视线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俞幼悠,语气不善:“踏雪为何会在你这儿” 然而还不等俞幼悠回答,她身后便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 “我们东境修士都是大善人,随手救一只老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丹鼎宗的人也循着动静找上来了。 狂浪生将巨盾猛地砸到俞幼悠面前立好,其他盾修亦是有样学样立好巨盾,东境和南境两两相对,泾渭分明。 御雅逸带着防备的眼神注视着东境的修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俞幼悠已经抢先一步说了。 “我们后面有数百只筑基期异兽和三只金丹期异兽马上要追进来了,南境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合作干掉他们人多力量大,不但能保下我们的命,还能趁机收割一波积分” 此话一出,南境修士的表情都变得略诡异。 “好巧,我们后面也有异兽群和两只金丹期异兽要追上来了。” 俞幼悠:“” 原来大家都是逃命过来的啊 其实也略有不同,因为东境是倒霉遇上了北境的埋伏,而南境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主动寻找了北境的踪迹追上来结果中招的。 御雅逸面无表情:“我们亦是未曾料到北境的毒雾如此厉害,不但引来如此多的异兽,还使得我们的灵力滞涩,若不是灵兽厉害,我们恐怕已经被迫退赛了。” 狂浪生挠挠头:“灵力滞涩有吗” “难道你没闻到那股”御雅逸的声音一顿,他才发现,东境全员居然都戴了个奇奇怪怪的口罩,而且那口罩的颜色和质地,越看越像是他们身上穿的高级防御法衣。 可恶居然用价值上万的法衣撕烂了做口罩,更可恶的是他们南境居然都没人想到这个法子 御雅逸瞬间回想起那五件被骗走的法衣,也注意到身后的南境修士中有人偷偷地摸出了那个刺球,一眼跃跃欲试地想上去同俞幼悠搭话的模样。 “”御雅逸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才想起,眼前的东境一句话也不能信。 “你们凭什么让我们相信若是我南境抵御异兽,你们同北境勾结反手偷袭我们怎么办” 姜渊皱眉,万没想到异兽临头了南境还在怀疑他们,他上前一步准备好好讲道理。 然而俞幼悠这次不准备讲道理了。 她冷笑一声:“我给你的宝贝老虎下毒了,你若不跟我们合作,或者是想躲着暗中偷袭,就等着抱着死老虎哭吧” 一听此言,方才还强作深沉的御雅逸脸色顿时大变,他狠狠地瞪了俞幼悠一眼,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下了。 “好,暂且跟你们合作一次若是到时候不给我们解药,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俞幼悠得寸进尺:“等下打起来的时候听我指挥,作为回报,到时候多给你们一成异兽积分。” 御雅逸冷笑:“我偏不呢” 俞幼悠只得再次祭出杀手锏:“我给你的宝贝老虎下了毒” 御雅 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悲恸地抚摸着踏雪的脑袋,寒声应下。 “仅此一次” 俞幼悠:“” 这是什么疑心病的人呐 真心实意跟他合作不信,非要被骗了才肯当真。 这次托了踏雪身上那个莫须有毒的功劳,南境与东境的谈判进行得相当快。 外面已经能听到异兽的咆哮声了,俞幼悠飞快地将两境的人重新编整了一番。 然而她却并未迎向异兽开始对抗,而是领着众人沿着古城墙一路奔去。 东境的人自然不会置喙她的指挥,然而南境的人就不愿意了。 御雅逸摸了摸座下的踏雪,在发现这老虎居然一直跟在俞幼悠身后跑后,心情越发不愉:“一昧地逃跑,这就是你们东境对上异兽的战术吗” 俞幼悠无情地威胁:“你的宝贝老虎被我投毒” 御雅逸闭嘴了。 俞幼悠当然不是在乱跑。 她同身边的剑修们低声交流着。 “刚才看清楚了” “嗯,刚才我在剑上看到了,最高的那处城墙上站了一排人,除了北境不会再有别人了。” 俞幼悠扯了扯嘴角,声音冷漠却镇静:“他们在等我们了。” “我等了很久了。” 苏飞白立在墙头,灵力将暴雨同他的身子彻底隔开。 他神采奕奕地看着前方,素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真是天助我也,原本以为只有东境那群霉鬼闯上来了,却不曾想南境居然真的追了上来。” 东境是真的霉鬼,苏飞白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防这群毫无竞争力的家伙。 最好笑的莫过于那些引诱异兽疯狂的毒雾,一开始是被布置在南境所在的方向的,结果不曾想黄昏后就起了大风,硬生生地把毒雾给刮偏离方向,直直地冲着东境众修去了。 万法门的大弟子单咏歌站在城墙上,看着前方那数个小黑点,似笑非笑:“说实话,我偶尔都在想东境是不是得罪天道了。” 苏飞白慢条斯理地将数个装有毒丹的琉璃瓶拿出,嗤笑道:“或许是东境的俞前辈当初总是不服天道,爱喊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话,给东境引来了天谴吧。” 听苏飞白提起俞不灭,单咏歌皱了皱眉迟疑道:“其他人也就算了,御雅逸和俞长安若是出了事,怕是不太好交代。尤其是俞长安跟姜渊,不灭剑神出了名的护短,伤了他的儿子和徒弟,指不定会发疯杀上门来。” “我心中自有分寸。”苏飞白眸子淡淡地扫过:“待会儿你们注意点,尽量把那几个人的传送符逼出来就行,实在伤着了也无需害怕,不出人命就可,毕竟我苏家可是有渡劫期的老祖宗。” 而且正如三年前那般,将东境有潜力的天骄折损其中,也能变相地提高北境的实力。 单咏歌听罢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却变得略微复杂。 是的,你苏家是有渡劫期的老祖护着,不必惧怕只有化神期的俞不灭或者是御兽宗宗主。 但是我们万法门可没有渡劫期的老祖做靠山,四境大会结束后还要防着你们悬壶派来侵吞我们宗门的资源 苏飞白没有注意单咏歌的表情,他凝神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东境和南境队伍。 却见盾修将盾高高举起掩在头顶,而御兽宗修士骑着灵兽,和持剑的剑修们分掠在两翼,中间夹杂着几个孱弱的医修。 好一个声势浩大的队伍呵 苏飞白唇边扬起一丝自傲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琉璃药瓶,打开盖子,以灵力将其中的丹药催化成雾气。 “居然联合在一起了,也罢,正好让我省力,一口气将东境和南境都驱逐出去吧。” 一片浅粉色的雾气被灵力混合在暴雨里,这场带着奇异香气的雨点直直地飘落到底下的东南二境队伍中,底下飞速朝着这边突进的队伍似乎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有人甚至脚步踉跄着险些跌倒。 而那些本来已经疲乏的异兽在嗅到这股味道后,竟然又在此变得躁动不安,不要命地朝着底下的队伍冲击而去。 下方的嘶吼声和求援声混杂在一起,透露着绝望的意味。 单咏歌跟其他法修看得心中不安,他提醒:“这样伤了人怕是不太好” “伤人”苏飞白诧异地偏过头看着他,眼中似乎露出了迷茫:“我们悬壶派本就是 在用毒丹毒杀异兽,虽然这些异兽现在暴动,但是一个时辰后便会陷入虚弱状态,我们就能顺利斩杀它们。东境跟南境非要这时候闯过来,与我们何干” 单咏歌无言以对,他表情略复杂地看着苏飞白,对方的这套说辞跟三年前的苏留白如出一辙。 苏飞白拍了拍单咏歌的肩膀,笑道:“而且他们若是聪明,就该在危险来临之前启动传送符,而非死脑筋地负隅顽抗啊。” “我们从未害人,是他们自己倒霉且不够聪明罢了。”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寒意便自苏飞白身后升起。 他狼狈地就地一滚避开,就看到数把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姜渊载着苏意致,俞长安载着启南风,而张师姐则载着俞幼悠。 苏飞白瞬间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他被正前方那一大队人马吸引住了注意力,加之盾修们拿盾遮挡了大半的视线,竟不曾想有另外一小队自古墙外飞掠而来,从背后偷袭他们北境 北境众人瞬间集结成队将苏飞白围在中间,法修们想要施展术法,然而他们现在已经被数道剑气直指咽喉,不敢动弹了。 更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没有引来异禽的注意 苏飞白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巨臭味,先前他以为这是异兽聚集产生的臭味,现在面对面了,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药是被这离谱的臭味盖住了 底下的人身上又被洒了吸引异兽的药,但是这一小队人可没有。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很好,居然能这样破解我的毒丹苏意致,你做得很好。” 躲在后方的苏意致挺了挺胸膛,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嫡系的人以平等的姿态说话,他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许多。 “我老子一直都很牛逼” 苏飞白冷冷地盯向姜渊,冷笑:“不愧是不灭剑神的弟子,区区三个剑修带着三个废物也敢来偷袭。” 姜渊声音很平静:“不是我的主意。” 剑修一般都爱正面迎敌,这种背后捅人的战略是俞幼悠的最爱。 但是苏飞白并不会信,他手握着那个琉璃瓶,声音很镇定:“下面的人可都还被异兽给围攻着,而且后面的异兽只会越来越多,若是没有解药,你们要么只能退赛,要么就被异兽活活咬死。”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反倒谈起了条件:“你们后退十里放我们离开,我就将解药洒下,驱散异兽。” 听到这里,俞幼悠终于不耐烦了。 “跟傻逼谈什么条件,直接动手” 剑气朝着北境众人凝聚而来,苏飞白往万法门众人身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单道友,动手” 动个锤子的手啊一群施法吟唱巨长的法修被剑修近身了,你还想让我们出面给你挡 单咏歌脸色大变,当机立断:“万法门弟子,撤” 法修们都有好习惯,那就是他们平时习惯了使用符篆,总是把符篆攥在掌心。 此次进万古之森中唯有一张符,那就是传送符。 还未等悬壶派五人反应过来,挡在前方的万法门弟子已经传送走了,偏生那些东境修士像是毫无波动一般,并无半点阻拦的意思。 苏飞白的心猛地沉下去,一方面痛恨临阵脱逃的万法门,另一方面也知晓这群人就是冲自己来的了。 若上来的是南境,倒还有的商量。 但是来的是跟悬壶派有血仇的东境,他们今日定不可能放他离去。 苏飞白一边伸手在芥子囊中翻找着传送符,一边强作镇定地说话拖延时间:“难道诸位东境道友竟想对我下杀手不成同为人族修士,四境休戚与共,你们怎可” 按着东境那些修士的性子,尤其是剑修们爱喊豪言壮语的性子,一定会劈头盖脸地驳斥回来。 找到了 苏飞白心神微松,正要撕碎传送符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个丹炉狠狠朝他的手砸来 剧痛之下他下意识地松了手,那张传送符便轻飘飘地被暴雨和烈风卷着飞到了不远处。 俞幼悠漫不经心地朝他走去,眼中有股隐约的鄙视:“傻逼才在打架时哔哔。” 正准备义正辞严痛斥北境的姜渊:“” 还好他闭嘴得早。 苏飞白脸色大变,飞身就要扑上去捡不远处的传送符,然而另一个丹炉也跟着砸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好将那张传送符扣在了丹炉里面。 俞幼悠微挑眉,回头吹了个口哨,对着砸出第二个丹炉的苏意致夸奖了一句:“丢得还挺准啊” 苏意致低声:“我其实瞄的是他人没砸中。” 事到临头,苏飞白反而平静下来。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中尽是镇定:“我苏家老祖乃是渡劫期大能,你们难道真的敢杀我吗” 俞幼悠一步步朝他走近,边上的几个医修被剑气锁定了动也不敢动。 她指了指俞长安,好奇地问:“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那可是龙傲天,一旦得罪就会被疯狂打脸的天选之子。 然而苏飞白并没有被吓到,他淡声道:“区区化神期也敢同我苏家渡劫老祖相抗衡” 这再标准不过的反派台词让俞幼悠恍然大悟,她才想起,除了她没人知道俞不灭是个龙傲天,在世人眼中,他的确远不如苏家的渡劫老祖来得可怕。 对面的苏飞白依然在讲着一些标准的反派台词,不断地在替他的老祖宗吸引小龙傲天的仇恨,然而俞幼悠却并没有止步,而是一步步地朝他走过去。 直到停在他的面前,而后一把将后者的脖子掐住。 她分明扬了唇角,然后表情却冷得骇人。 “你兄长毁了我师兄师姐,我杀了你,是不是很公平” “俞师妹”姜渊略担忧地提醒:“外面的人在看着” 她毫无背景,要是真杀了苏飞白,就连丹鼎宗也护不住她 俞幼悠回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啊,没事,我只是同苏道友开个玩笑。” 她慢悠悠地松手,将苏飞白丢在古城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道友,你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 俞幼悠退回到东境的队伍中,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你们走吧。” 苏飞白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在俞幼悠的眼睛对上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寒毛都耸立起来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无端地升起。 那一瞬间,他确定俞幼悠对自己起了杀心,而且那看似稚嫩的少女眼神过于阴冷,哪怕是苏家镇守万古之森数年,手上染满鲜血的那些老人,也不一定有那样可怕的杀气。 他竟生出了一种错觉,眼前的这个少女,曾经像方才那样拧断过无数根脖子。 理智告诉他,东境的人绝对不敢杀自己。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可怕的一幕对面那几个剑修竟然都冲着他挥剑刺来,他们要杀他 苏飞白冷吸了一口气,他猛地奔向另一个苏家弟子的方向,一把推开后者,夺过对方的芥子囊翻找着传送符。 然而还未等他找到,那几个剑修就提剑追杀过来,而那个满手是血的少女更是笑眯眯地朝他的脖子伸出了手。 “待我出去后,定要老祖给你们好看” 苏飞白冷笑着拿出传送符撕碎,朝着城墙一跃而下。 他马上就要传送出去了 然而,苏飞白同他那身碧绿长袍一同重重地坠落在城墙下,仿佛与断壁残垣下那些疯长的野草融为一体。 唯有那张惨白而惊恐的脸在雨水冲刷下变得尤其醒目。 剧痛让他清醒过来了,不对那个女丹修有问题 然而下一刻,暴动的异兽冲着他蜂拥而来。 没有传送符的光亮闪过,唯有那张被撕碎的药方被雨水浸湿落在他手边,又被血水染成绯红。 最后,他们一起被异兽淹没。 城墙上,四个悬壶派的医修已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而对面的东境众修,无论是剑修也好丹修也罢,自俞幼悠退回队伍后,他们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甚至连话都未说一句。 此刻,东境六人亦是满脸惊吓地盯着城墙下。 从苏飞白抢芥子囊摸出药方撕碎,又得意笑着从古城墙上一跃而下,仿佛只是瞬间的事。 他就像是那些被毒丹控制了的异兽一般,失去了理智。 没人知道苏飞白眼中看到了何等恐怖的画面。 底下的那具尸体被异兽分食得半点不剩,血水也被雨水冲刷进泥土里,干干净净。 而俞幼悠手上残余的致幻药渣,也被雨水冲刷得 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日万成功了我要贴贴要夸夸 更多请收藏【 bz】! 你是狗? 雨水将血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草丛里只剩下那件绿色的法衣,上一霎还在冷酷威胁的人,此刻竟连根骨头都不剩了。 以前都是看到暴动的异兽潮冲往别人,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到异兽潮将自己人淹没。 而且这一次,恰好就是苏家的二公子。 悬壶派的几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惊恐,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直视底下的那些异兽。 尤其是方才曾被苏飞白夺走芥子囊的那个弟子,在目睹这骇人的一幕后,双腿一软,竟就这样直直地跪坐在了地上。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有一张被攥得快要发烂的传送符,在东境修士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把传送符拿出来放到手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飞白却没发现,而是发了疯似的跑来抢他的芥子囊,而后就突然跳了下去。 他们四人瑟缩在一起,明明边上就是提着剑的东境修士,但是他们居然宁愿待在这儿都不敢传送出去。 苏飞白死了,传送出去后他们四个旁支弟子定会被苏真人问责,甚至承受其怒火。 这一瞬间,看着同样惊呆的东境修士们,悬壶派弟子居然与他们产生了同病相怜感。 尤其是最中间的那个瘦小女丹修,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越发柔弱可怜。 她甚至被吓得完全呆傻,连表情都没有了。 面无表情的俞幼悠:“” “你们的队友都走了,眼下异兽暴动,先传送出去吧。”姜渊毕竟年岁最长,身为剑修也见惯了血腥,所以最先反应过来。他没有为难这四个悬壶派的丹修,也没有再理会他们。 启南风吸了口冷气,用力将脸上的雨水擦干净:“他这是被吓疯了吗” 苏意致看了眼悬壶派的其他几个弟子,皱眉低声道:“他看着跟那些失去理智的异兽一样,我怀疑他是炼药时不小心吸入毒丹了。” 几个悬壶派弟子默然,不过他们跟苏意致也抱有相同的猜测。 引得异兽发狂的那种毒丹是只有苏家嫡系才知晓的秘密配方,他们根本无从知晓,更不要说碰到那东西了。 从炼制到催化成毒雾,都是苏飞白一人在做,所以只有他一个人中毒好像也说得通 边上的俞长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微微蹙眉:“苏飞白这一死,恐怕外面要闹翻天了。” “先别管外面了,我们并未动手,苏飞白的事与我们无关。下面的异兽潮尚未退散,我们先去支援他们吧。” 姜渊率先敲下定论。 东境的几个修士在暴雨中御剑而下,只剩下顶上的几个悬壶派弟子面面相觑。 “所以我们还出去吗东境的人好像没想拦我们。”其中一个犹豫不定地问。 “不知道。”边上的队友亦是一脸的纠结。 “万法门的都走完了,我们留在这儿也杀不了异兽。” “但是出去以后该如何向诸位长老还有老祖交代还不如在这里先酝酿点勇气。” 四人重归沉默,围成一圈,攥着传送符蹲在那高高的古城墙上,小得可怜。 没有了苏飞白的持续投毒,那股奇异的香气也开始随着暴雨的倾泻而变得逐渐淡去,远方的异兽们也不用千里迢迢地赶来找死了。 更重要的是,俞幼悠明显感觉到这些异兽的疯狂状态逐渐被虚弱所取代。 先前她的丹炉砸筑基期的异兽最多让后者疼一下,或者动作缓一下,大部分时间甚至需要用灵力锁定异兽寻找其弱点才能打中,但是现在 连苏意致跟启南风都能精准地砸到异兽脑袋了 成功爆头一只异兽后的启南风有点纳闷:“我怎么感觉它们速度慢了好多” “大概是毒丹的副作用。”张师姐看过三年前那场四境大会,所以还有印象:“三年前那次的暴动异兽群也是在约莫一个时辰后就陷入了虚弱状态,然后被躲在远处的北境赶过来清剿了。” “不然他们三年前的积分也不至于这么高。” 俞幼悠观察着前方的那群异兽,小声指挥:“我们往右边靠,这群异兽好像已经要进入虚弱状态了。” 东境的整个队伍便有序地开始移动起来,几乎在几个呼吸间就成功完成了变阵,期间甚至没让一头异兽越过他们的防御线。 这让南境的御雅逸看得 忍不住皱眉。 “东境的人居然有如此默契” 就在他在心中暗自琢磨东境为何变得这么强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这边的防御压力倏然加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东境那群人都去捡软柿子捏了,给他们留下了仍在狂暴状态的异兽 “东境的人果然信不得”御雅逸暗地里咬紧了牙。 在金丹期的异兽也紧跟着进入虚弱状态后,原本还和谐组成同一道防线的东境和南境队伍霎时间分化为泾渭分明的两边。 俞幼悠急声催促:“快快快,集火这边的金丹期异兽” 南境那边亦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头异兽奔去。 两边现在的状态顿时变成了争夺积分的不要脸现场,尤其是在两边各自斩杀了两头金丹期异兽后,双方人马的眼神顿时盯上了最远处那头异兽。 只对视了一眼,两边就完成了眼神交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齐冲了过去。 四境大会中可不存在什么携手杀异兽平分积分的说法,外面那些紧盯着的记分员可是只看结果异兽的最后一下是谁出的,即便先前打了三天三夜,最后是被另一方人马一块石头砸死的,那积分都会全部归在后者头上。 一边是御剑飞掠的剑修,另一边是四条腿的灵兽,两边都不要命地朝着积分冲。 姜渊这次学会不多哔哔了,直接一道剑气斩过去。 后面的剑修有样学样。 回春门那边则早就密密麻麻地开始下针雨了,而灵兽们则各出花样,期间俞幼悠还时不时看到有刺球被丢出来,她旁边的那个弟子念念有词地在嘀咕元素周期表。 俞幼悠纠正对方一个错误后,忍不住夸奖:“背得挺好。” 那个弟子满面红光,挺了挺胸,先前被淘汰的那位师兄猜的不错,果然是少宗主自己背错口诀了 趁着对方分心,俞幼悠道了句“借过”,然后拎着丹炉飞奔向异兽,准备暗搓搓地补最后一刀抢积分。 没让她等多久,两大境联手之下这头金丹期异兽很快便摇摇晃晃地往下倒了。 俞幼悠眼睛一亮,就是现在 她提溜着丹炉准备往下敲,远处的御雅逸一直盯着她,见此状轻轻一拍踏雪的脖子:“拦住她” 踏雪的圆脑袋一转,身子微屈,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朝着俞幼悠 慢悠悠地走过去了。 御雅逸:“” 他就亲眼看着俞幼悠拿着丹炉见缝插针地给了那只异兽最后一下,拿下了这珍贵的五百分。 而他的宝贝老虎这会儿走到俞幼悠的身边,噗嗤噗嗤地打着响鼻,拿脑袋蹭了蹭她的手,甚至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俞幼悠这才发现身边走来了一只老虎,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揉别家老虎的圆耳朵,揉了两下才发现御雅逸还坐在上面。 后者脸色极其难看地盯着她,仿佛她给他头顶种了一片万古之森似的。 俞幼悠假装没看到,又痛痛快快地揉了两下老虎耳朵后才若无其事地拎着那个脏兮兮的丹炉往东境队伍中走。 御雅逸心中很不舒服,他选择无视掉俞幼悠,转头同姜渊聊起来:“姜道友,你们现在多少分了” 姜渊脸色一滞:“不知。” 御雅逸皱眉,表情有些古怪:“不想告知直说便是,何须这样搪塞人不瞒你们说,算上刚刚杀的两只金丹期异兽,我们南境已经斩获三千分了。” 积分这东西在前中期的确是会保密的,就怕被别人知道差距不远后拼命地去超过了。但是眼下周边的异兽全被吸引过来杀完了,时间也没剩两天,即便是说出来也不会影响什么。 没想到剑修看着光风霁月,其实还挺小气的。 姜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们东境全员都嗨翻了,从一开始就忘记了要计算积分这件事了 没有了金丹期的异兽,剩下这些陷入虚弱状态的筑基期异兽就更加容易解决了。 两宗修士各显神通,最后将这些异兽尽数斩杀。 这时天边有一束微光亮起,这群十多岁的少年眯着眼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如注的倾盆大雨已经停歇了。 此刻天边泛出淡青色,不远处的重峦被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那些仿佛要生长到天顶的古木的枝叶上挂着剔透的水珠,脚底下那些没有染上血的野草上也垂着水珠子,浸透至泥土里,和那些暗色的血一道滋养这这片古地。 曦光顺着被风化得快要坍塌完的古城墙缓缓落到他们头顶,带着久违的暖意。 风一吹,把异兽尸体的味道都吹散了许多。 没有了那些可怕的异兽,他们站在这片大地上时才惊觉,这里曾是修士最向往的中州大地。 众年轻修士们站在古城墙下看着这曦光,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前辈们白日飞升的盛景,一时间心中升起了万般情绪。 就在这时,俞幼悠懒洋洋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怎么都愣在那儿呢快来打扫战场了。” 刚才的气氛被无情地打破了,南境众修冷着脸看着俞幼悠,东境的修士们则是习以为常了,都跟着她开始焚烧异兽尸体。 俞幼悠说的是这玩意儿污染环境,虽然东境众修听不懂这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也都养成这习惯了。 南境修士们一开始还以为所谓的打扫战场是寻找异兽身上可以取下的宝物,结果发现他们只是单纯地烧尸体后,不由得纳闷了。 “这是为何” 狂浪生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你懂什么叫环保吗” 南境所有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最学识渊博的御雅逸,等着少宗主给予解释。 御雅逸:“” 狂浪生马上换上鄙夷的眼神:“噫,连环保都不知道啊” 御雅逸:“” 虽然不知他们这是何意,不过东境的人素来狡诈,御雅逸觉得他们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这般行动肯定有他们的用意在其中。 身为南境的指挥,御雅逸的脑子一贯考虑得很多。 莫非将异兽尸体全部销毁可以得到额外的积分 他一想到这可能,马上冷着脸示意身后的南境众修:“都去销毁异兽尸体,不能输给东境修士” 俞幼悠一回头就看到南境众修们加入了焚尸大军,她冲着那群人竖起大拇指夸奖:“南境的道友真的太热心了。” 说着便继续转身回头炼化异兽尸体,练习自己的另类炼丹术。 不过走到方才南境斩杀的某只金丹期异虎面前时,她的动作一顿。 她蹲下身,凑近了去看那只被打烂了一半的虎头,表情略有些古怪。 就在这时,一阵低低的哼哼声从她背后传来,另一只圆滚滚的黑老虎头拱了拱她,拿白爪子扒拉了一下那头死去的异虎。 俞幼悠转头看向踏雪,迟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玩意儿很眼熟” 踏雪甩了甩尾巴表示赞同,先前狂浪生中毒那会儿,它就在草丛里拖出来一只异虎,也是脑袋被打烂了半边。当时情况紧急,俞幼悠他们也顾不上把异兽尸体清理掉。 还没等俞幼悠跟踏雪多交流两句,不远处的御雅逸就冷声唤道:“踏雪,回来” 大黑虎哼哼了几声,慢悠悠地起来朝着御雅逸走去。 等到踏雪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御雅逸才微微安心,摸了摸老虎脑袋低声叮嘱:“别怕,我这就找她讨要解药。” 眼下东境和南境修士相对而立,两边都略警惕地盯着对面,却也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御雅逸先开口:“俞道友,异兽已除,你该依诺将踏雪的解药交出来了”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反悔,自己要被痛宰一顿的准备,甚至都暗暗计算着要交出三件高级法宝了。 然而这次俞幼悠倒是出奇的好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大黑虎,然后就丢了一坨丹药过来。 真的是一坨,约莫有小孩拳头那么大 俞幼悠要真的提点条件,御雅逸还放心点,偏偏她这次过于干脆了。 御雅逸警惕起来,怀疑这玩意儿是更厉害的毒,于是他并没有直接喂给踏雪,而是准备让回春门的医修帮着查看下。 结果边上的踏雪倒是甩着尾巴,很干脆地低头一口叼走了那枚丹药,而且还吧唧吧唧吃得挺香 御雅逸:“” 为什么他感觉踏雪这次回来像是被对面收买了这还是先前那只吃灵兽粮都只挑最好的那只灵虎吗 观察片刻,确定踏雪精神头贼好后,御雅逸这才安心。 “既然异兽已定,我们两境便算作两清了,现在尚有三天时间,我们便分头” “咦只有三天时间了吗”对面的东境修士们一脸的震惊:“我先前算了算,好像还有七天啊” 就连看似镇定的姜渊也将手隐在袖中,暗暗地推算着到底还剩多少天。 看着吵吵嚷嚷的东境修士们,御雅逸沉默了。 他这次真的有点相信,东境的人不知道他们自己拿了多少积分了。 尽管时间所剩不多,东境和南境却并没有要一起传送出去的打算。 两方人马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方向,背对着彼此, 自古城墙分道扬镳。 苏意致分析道:“南境那些人想拿第一名,估计为了稳妥,会选择去寻找更多的异兽。” “这片区域的异兽都没了,我们如果想要再寻找异兽,得再走远一些。” 俞幼悠眯着眼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段灰色高墙,指着那处:“为什么不往里面再走些呢” 她隐约间看到远处似乎还有些残破的建筑,若是没有猜错,那便是当年修士们最向往的中州城了。 “因为以古城墙为界,里面就是元婴期以上的异兽的地盘了。”张师姐拍了拍俞幼悠的脑袋:“走吧,快离开这里,不然元婴期异兽逛出来觅食,咱们就都完了。” 不过这一路走过来,众修的确是没再看到异兽的影子了。 提心吊胆近一个月的东境众修们这会儿总算可以松懈下来,跟郊游似的高高兴兴穿梭在密林中采集各种资源。 虽然东境的霉运未消,始终没法像灵药谷那样找到四品灵药,但是好在这里是万古之森内围,里面的资源远非外面可比,俞幼悠还是摸不到了一大堆三品灵药。 反正现在用不上,估计也带不出去,所以她便不客气挑了能强化的直接吃了。 天盾门那群热爱炼体的盾修们听说了这些灵药的功效后都很心动,俞幼悠倒也不抠门了,分给他们尝了尝。 结果吃了药的几人瞬间脸色惨白地瘫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张师姐被吓了一跳,慌忙问:“是不是草上还有毒” “不是。”苏意致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些盾修一眼,解释道:“三品灵药药效暴戾,需要找到合适的配药炼化成丹温和药力,否则经脉就会有破碎的风险,血肉翻腾剧痛更是家常便饭。” 蹲在地上冒冷汗的狂浪生虚弱地问:“那为什么不炼化成丹” 正在拿药材当零食啃的俞幼悠看了他一眼,淡定道:“因为没找到配药啊。” 狂浪生看她生啃灵药就觉得更疼了,他虚浮地问:“那你怎么不疼呢” 俞幼悠嚼着灵药,实在没好意思说自己每个月经脉都要碎上一次,对于这点疼痛早就习惯了。 到后面,盾修们再也不提吃药的事了,而是面带钦佩地看着俞幼悠一边咳血一边勇敢地啃完一株又一株的灵药。 最后这三天过得极快。 东境众人尚在密林之中赶夜路,拿着投影石的俞长安便轻咦了一声。 那块投影石竟然微微发着光,从他手上飞离向天空飘去。 “时间到了,这是告知我们传送出去的讯号。”姜渊收回目光,摸出传送符,其他人亦是做着相同的动作。 然后众人就想起了某件事,都疑惑地看向了俞幼悠。 “你的传送符好像用掉了” “”俞幼悠表情沉重地点点头。 先前盾修苟师兄被异兽重伤传送出去了,俞幼悠想着没有异兽血解毒,脑袋一热便尝试着把自己的传送符催动了贴在那头异兽身上。 结果三息过后,异兽尸体还真的传送出去了。 但是问题来了,她现在没了传送符出不去了 原路走出去还得花一个月时间,但是要是把俞幼悠一个人丢在这儿,她一个小丹修,来一头异兽就能把她啃干净。 苏意致跟启南风跟着坐下来:“我们俩陪你,姜道友你们先出去,让长老他们来救救我们。” “你们仨在万古之森里就是一盘菜,我也留下来守着你们吧。”狂浪生也跟着坐下了。 张师姐收起传送符:“算了,我也在这儿等着,不然若是异兽突袭,你们丹修和盾修都无力反击。” 最后整个东境的修士们都坐在了原地。 万古之森外。 西境修士跟南境修士们一前一后被传送出来,前者看了一眼北境的方向,略显不解。 竹朝雪微微蹙眉:“北境那边的气氛为何分外凝重” 而且万法门跟悬壶派不知为何竟然分开而站,两边之间的氛围甚至有点敌视的意思在其中,这不像是北境素来的作风了。 “而且我怎么没看到悬壶派的那些医修”美灵儿也直觉到不对劲。 迎上来的梅长老听到了这句话,她低声轻斥:“勿要多言” 而后她领着身后的这些弟子朝着西境的位置走去。 竹朝雪原本还在忧愁该如何说这次垫底的事,又该如何拿出那一堆可怕的欠条给自家长老看,然而在听说北境苏飞白的死讯后,便目光一凛,没有其他心思了。 南境那边的气氛亦是相 同,不同的是御兽宗的人早知道了苏飞白的死讯,甚至习惯眼观四路的御雅逸还亲眼看到他发狂跳了城墙。 御兽宗长老隐晦地看了一眼北境的方向,把声音压到最低:“你们当时也在现场,可看清谁动的手” 御雅逸确定自己没看错,他低声道:“回春门的道友们都猜是他自己中了那种毒,发疯跳下来的。” 长老略诧异:“东境当真不曾动手” 御雅逸颔首:“三境的投影石同在,想来长老也看得清楚,东境那群人当时真没动手。” 说起东境,他下意识地往东境的方向看去,结果一个人也没见到。 “东境的人怎么还没出来” 牛长老看着东境画面上那群憨坐在地上的年轻修士,猛地一拍脑门:“我们怎么都忘了俞丫头她没传送符了啊” “” 马长老挠挠头,利索地从躺椅上爬起来:“现在知道她们在中州古城墙附近就好办,我去接她出来。” 徐长老抱着剑上前一步,淡声道:“算了,还是我御剑进去快一些。” 两人这边正在商量着谁去,自头顶的云层中忽然传出一道低沉阴冷的声音。 “何必要争,不如就让老夫去帮你们东境接人吧。” 属于化神期的威压落下,东境众长老一时间都难以挪步,而其他三境的修士亦是跟着变得一片死寂。 这是在苏飞白身亡后,苏真人头一次开口。 当日苏飞白身亡的画面一出,北境众长老皆是吓得没敢喘气,就连过去一个月中嚷嚷得最大声的解说员们亦是保持了沉默,只敢偷偷地以文字的方式将此事传出去。 “东境悬壶派二公子苏飞白,身陨异兽口中” 外界早已被这事惊得炸成一团,然而现场自那天起,便没人再敢说话。 后面抢先回来的万法门也没料到他们走后事情竟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动,悬壶派长老们显然将罪责摊到了他们头上,若不是还有外宗在,怕是早就争执起来了。 至于那四个悬壶派弟子,他们在传送出来后,被悬壶派其中一个长老带离了现场,至今未归。 而天顶的苏真人却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 他缓缓起身,踏空走下,每往前走一步,那股可怕的压力便朝着东境众修身上一压。 “苏道友。”无尘佛子出言提醒:“这是四境大会。” 顾真人亦是摇头劝道:“未有证据,莫要向小辈动手。” 四境大会生死由命,每个修士踏入万古之森之前都知晓里面会有生命危险。 “死的人是我的曾孙。”苏真人阴恻恻道,声音中已隐含了杀意:“今日我便要那几个小崽子给我孙子偿命” 底下的东境长老们竭力想要抵抗,然而却无能为力,在那股威慑之下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更莫要说拔剑了。 苏真人往前迈出一步,脚下缩地成尺,几乎似瞬移一般从云上朝着万古之森内移动。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掠过,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懒懒散散地站在了他前面,生生地破了他的缩地成尺之术。 剑上还氤氲着漂亮的冰蓝色寒气,精巧秀气得很。 握剑的那只手亦是纤长苍白,半拢在衣袖中,像是极怕冷的样子。 可惜苏真人见识过这把细剑贯穿元婴期异兽时的狠厉,更知晓面前这个神色恹恹的男子发起疯来是什么样子。 苏真人一挥手,在二人之间凝出一片结界。 “我不伤你那两个师侄。”苏真人冷冷开口,做了退让:“我只要另外那四个偿命。” 百里空山抱着剑,神情冷淡地望着万古之森内围。 他的手指慢悠悠地甩着一条栓了团白毛的手链,仿佛没听到对面的苏真人说话,兀自伸手比划了一下距离。 而后剑光一闪,转瞬间破掉苏真人的结界,头也不回地便朝着万古之森内飞去了。 苏真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现在确定了,百里空山就是在针对悬壶派 东境 百里空山,你以为你区区一个化神期真能为所欲为了吗 顾真人看着前方这一幕略显不解,他面向无尘佛子疑惑道:“百里道友先前像是不爱管这些事” 无尘佛子念了句佛号,淡淡道:“此事苏道友不占理。” 苏飞白是怎么死的或许的确另有内因,但是这是四境大会,死掉一个天骄并不算稀奇,若苏真人敢 因这事对东境的弟子出手,便是乱了规矩。 即便是百里空山不出手,他们二人也势必会出来阻拦苏真人。 三年前东境遭难,北境以“四境大会本就生死自负”这句话将东境按下去。 而如今,他们也不得不吞下相同的苦果。 东境这群修士们一开始都乖巧地蹲在地上等着,然而在看清头顶那道带着寒气的剑光后,这群少年立刻变了脸色。 “怎么是百里小师叔” “俞师妹,我先传送出去了,咱们外面再见。” 剑修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传送符就准备撕开跑路。 俞幼悠纳闷地看着他们:“百里前辈如此慈爱且关爱后辈,特意来接我们出去,你们怎么不多跟他亲近亲近,还一脸害怕的样子” 启南风跟着点头:“对啊,你看其他化神期前辈谁跟他一样这么好” 张师姐眼神略复杂地看着他们,低声道:“待会儿你们被他带上天后就知道了。” 然而剑修们已经飞快跑路了,原地留下的盾修们似乎觉得俞幼悠他们说得挺有道理。 真论起来,百里前辈好像是挺古道热肠的 盾修们也很想体验下被化神期大能带着飞的快乐,于是这会儿都排排站好,期待地看着天上越来越近的剑光。 百里空山没有落地,只是一挥手便用灵力把众人带上天了。 狂浪生有点兴奋,看着底下越变越小的景致,悄悄开口:“我觉得好像还挺爽啊” 不等他说完,这股强大的灵力便裹挟着他往前冲了,狂浪生脸上的肌肉被狂风刮得扭曲,头发瞬间被吹到脑后,险些连巨盾都没拿稳。 前面启南风的高马尾早就被吹散了,这会儿狠狠地抽打在他的脸上。 狂浪生含着热泪,总算知道剑修们为什么不愿意被百里前辈带着飞了。 先前他总觉得姜渊他们飞得虽然快,但是也算不了多厉害。这一次,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世人为何都说剑修速度最快了 要不是怕被一剑削死,他都想在天上哕了。 “百里前辈你太太快了啊” 站在最前方的俞幼悠也被这速度给弄傻了,好在她上辈子坐过战斗机,勉强还能承受住这可怕的眩晕感。 只是她在剑尾有点站不稳,而她的尾巴也因为这可怕的失重感逐渐炸毛,要不是她穿的是会随着体型变化的高级法衣,恐怕就要藏不住尾巴了。 俞幼悠低头看了眼自己越来越粗的腰,努力拿手把炸开的毛顺回去。 结果她因为专注于压尾巴毛导致一个没站稳,重重地撞在了前面的百里空山背上。 说是背也不对,因为中间还隔了一层冰凉且柔顺的黑色长发。 不知道是不是有灵力护着,百里空山的头发就没有乱飞,只是有几缕轻轻地扬在她的脸上。 俞幼悠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借着自己绝佳的嗅觉,悄悄地嗅了嗅。 噫为什么他头上也有股狗毛味儿 而且除了那股狗毛味,还夹杂着一股更加让人熟悉的美毛膏味 她这动作做得很隐匿,加之这会儿后面的所有人都跟着在大喘气,所以没有任何不妥。 然而前面的人却微偏了头,垂眸凝下来。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瞥见他苍白的小半张侧脸。 百里空山不冷不热地问一句:“你是狗” 此话一出,俞幼悠腰上的毛猛然间全部炸开了。 淦,他怎么知道我可能是狗 作者有话要说:  古道热肠慈爱善良的百里小师叔终于又上线了 妖族少年 在百里空山可怕的御剑速度下,丹修和盾修们七荤八素地落地了。 当然,俞幼悠状态尚可,所以早在发现快抵达的瞬间就飞快地跳下去了。至于狂浪生那群人则被百里空山不负责地直接收回灵力,狼狈地滚到了地上。 看到那群晕剑的同伴,早一步出来的剑修们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俞幼悠炸开的尾巴毛在落地后也逐渐平和下来,腰上也不是夸张的一圈了。 她往百里空山那边看了一眼,后者没多做停留便离开了,高挑的背影没半点剑修的正形,随意拎着剑懒懒散散的往前,像是吃饱了在散步似的。 俞幼悠眼前很快便被围上来的人挡住了。 马长老毫不客气地往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你这个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传送符是这样乱用的吗后面要是你运气不好被哪只异兽追着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了” 俞幼悠满脸都是无所谓:“不可能追着我咬,我肉少,要追肯定都追狂浪生他们。” 他们可是还会对异兽使用嘲讽技能的 说到这事儿,她顺便问了句:“苟师兄还行吧” “没死。”边上的狂长老挤过来,重重地照着俞幼悠的肩膀上一拍,老脸上全是喜色:“多亏你聪明救了那小子,到时候来咱们天盾门玩两年,我让他给你当牛做马” “滚,去你们天盾门玩两年她还要不要学炼丹了” 几个长老对外的时候很一致,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就又吵吵嚷嚷了。 俞幼悠漫不经心地往四周望去,各境的弟子这会儿都在原地等着积分统计的结果,为了确保无误,四大境都会派出人手再三核对数据。 北境那边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南境跟西境的道友倒都还坐在自己的位置没乱跑,不过他们个个都光鲜亮丽衣衫整洁,看样子是出来后就偷偷换过衣服了,连踏雪的黑爪子都恢复成了雪白色。 相较之下,东境这边的人跟一群逃荒出来的难民似的。 俞幼悠他们三人都穿着高级防御法衣还好,这玩意儿有自动清洁的阵法,至于那些穿一身白的剑修们,他们现在已经是一身灰黑了,埋汰得没有半点风度。 看着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她走过来。 是先前送双生炉回去改头换面的曲清妙。 结果俞幼悠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来者便不客气地伸手,利落地捏上了她的脸颊。 “疼疼疼,师姐你别下狠手刚刚马长老已经教训过一次了” 曲清妙被她这反应弄得想笑,她还没使上劲儿呢就开始叫唤起来了 “敢正面冲出去跟异狼打,还敢硬抗异兽潮,我看你拿丹炉砸异兽的时候不是挺勇的吗” 她说着便拿出帕子给俞幼悠脏兮兮的脸上擦,那张白帕子很快就变成了灰色。 俞幼悠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任由曲清妙给她擦脸,在万古之森里糙了一个月,现在出来就有人伺候的感觉挺好。 边上的启南风跟苏意致看得挺羡慕,他们现在也很脏,所以也仰着脸想享受师姐的疼爱。 然后曲清妙看了一眼他们,莫名问:“你们脖子伤到了” “没有。”我们在等师姐你来疼爱。 曲清妙便冷淡地回答:“那就别把脖子伸那么长。” “” 把俞幼悠弄得像样了一些,又丢了帕子给另外两个少年让他们自己擦脸后,曲清妙轻声对三人道:“走,我带你们去见两个人。” 东境的队伍最末站了两个陌生的面孔,他们穿着丹鼎宗的内门弟子服,不过身上却没有一丝修为,气息看着也很微弱,像是大病未愈的模样。 看到三人组走过来,他们两人都面露出笑容。 “这是你们周师兄和吴师兄。”曲清妙表情很郑重地介绍道。 俞幼悠跟启南风收敛了嘻嘻哈哈的态度,很乖顺地问了好,而边上的苏意致已经认出了两人,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他们就是三年前被悬壶派害得灵脉破碎的两个丹鼎宗弟子。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有机会用传送符出来,但是当时异兽暴动伤了不少人,他们为了采集到异兽的血液便拼命冲了上去。 异兽血是带出来了, 但是丹修们的下场都很惨。 “你不用多心。”周师兄注意到了苏意致的不知所措,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道:“你在万古之森里表现得很好,我们现在不会怀疑你是卧底的。” “”原来你们以前果然在怀疑我是卧底 两位师兄忽然收敛起笑容,他们同曲清妙对视一眼,三人忽然面对着三个年轻的师弟师妹拱手一揖,深深地拜下。 俞幼悠他们被惊了一跳,想出手阻拦,然而他们三人却坚持行完了大礼。 “我们要谢你们。”吴师兄声音微沙,说了两句话后便咳嗽起来。 曲清妙神情清冷却认真:“我们三人不曾战胜的异兽暴动,你们三人做到了,还能在那样紧张的局势下救下所有的队友,你们替我们把丢掉的丹修尊严找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这群东境修士们携手在异兽潮下活下来,平安无事地携手出来了。 其实在过去的日子里,曲清妙一直都怀着对同伴的愧疚和不甘,就连修炼时也总是会回想起异兽冲过来将身边的队友咬碎的画面。 而这次,俞幼悠他们此刻的笑容和自信将萦绕在曲清妙记忆中的那血腥之夜彻底驱散, 她甚至都能感应到,自己那停滞了三年的修为也开始缓缓地长进了。 她笑容淡淡的揉了揉俞幼悠的头顶,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和嫌弃:“头发油了,等会儿回去我帮你洗。” 说起头发,俞幼悠便想起了百里空上那一头柔顺冰凉的黑发,还有上面若有似无的美毛膏味。 那是黑市中口碑最好价格最高的一款美毛膏,自带一股清甜的香气,有点像清晨刚摘下的新鲜水蜜桃味。 俞幼悠用了两罐了,对这个味道很熟悉,她确定百里空山跟苏意致一样憨,在拿妖族涂尾巴的美毛膏抹头发。 不同的是,人家百里空山用完后拥有飘逸顺滑的头发,而苏意致用了白搭。 俞幼悠先前都只把美毛膏涂在尾巴上,这次心中暗自下了决心,等会儿回去洗澡的时候一定要试试看涂在头发上。 那边统计积分的迟迟没出结果,马长老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得到的回复是还要等两天才行。 而俞幼悠也没能顺利回去试验美毛膏的效果。 因为北境长老要求带东境和南境弟子过去一趟,询问苏飞白离奇死亡的真相。 北境的人说的倒是很客气:“只说是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并不会为难各位。因为远在悬壶派的渡劫境大能苏家老祖出关了,听闻此事甚是哀恸。” “南境道友亦会一同前往,以及四境各位长老都可同去。” 说得只是询问,但是都搬出他们家的渡劫境老祖宗了,威胁之意昭然。 俞幼悠神情淡定地看了眼同伴,他们的眼中略有担忧,然而她倒是无所谓:“去呗,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做,有什么心虚的。” 原本还轻松的氛围因这一插曲顿时变得糟糕起来。 除了一直没进入万古之森内围参加最后决战的西境外,余下的北境,东境和南境弟子都被悬壶派的长老们请到了极西城他们包下的别苑内。 走到门口的时候俞幼悠没忍住扬了扬眉:“我听说极西城的物价很贵的,他们居然租下这么大片地方这一天得好几十下等灵石吧” 狂浪生摸了摸下巴,东张西望:“池子里养的鱼都是灵鱼,起码一百吧” 边上路过的御雅逸目光掠过这个精巧华美的庭院,一边为东境修士的粗神经感到敬佩,一边又为他们的没眼界而无语:“这是悬壶派买下来的,另外这附近想要租下如此大的别苑,一日恐怕需得耗费数千灵石。” 顿了顿,他补充道:“上等灵石” 俞幼悠啧了一声,眼中写满了羡慕。 最前方的悬壶派长老们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只是沉默地将所有人带入了不同的房间。 俞幼悠被带到了最头上的那间屋子。 进去后,她懒懒地一抬眼皮,才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了。 那四个悬壶派的弟子,悬壶派的长老,以及其他三境的长老,居然都在这间房中。 房中只有一个小板凳还空着,俞幼悠便自然地坐了上去,坦然地面对着他们。 按着她的习惯,能坐着肯定是不会站着的,当然坐相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在藏书阁中见惯了俞幼悠懒散坐相的牛长老已经不想纠正她的坐姿了,她没跟在宗门里似的翘着二郎腿咸鱼躺在地上已经很像样了。 而且她长得着实可怜且无害,这样没骨头似的懒坐着落到不熟悉的眼中,反而像是身体虚弱得快坐不稳似的。 他轻咳一声安抚道:“俞丫头,悬壶派的长老有话想问你,你如实回答便是,不用害怕,我跟马长老都在此,若有不公定会替你出头的。” 最后这半句他说得尤其严肃,甚至还略带警告地看向了悬壶派的长老们。 后者面色阴沉,并不为牛长老的话所动摇。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俞幼悠脸上,似乎想将这少女所有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底。 可惜后者这会儿揪着自己的头发偷偷地在闻,不知道在分心想着什么。 “俞幼悠,你是最后一个与苏飞白有接触的人,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小凳子上的少女抬起头,无比老实的语气回答:“我什么都没做。” “那你为何要掐他脖子” “因为很气。”俞幼悠仰着脸,反过来质问悬壶派的那个长老:“换成是你,被我们丹鼎宗差点害死,你见了我们宗的马长老后还能跟他拥抱一下热情打招呼” “”悬壶派的长老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以更具压迫性的语气追问:“可是你曾说想杀了他给你师兄师姐报仇” 俞幼悠认真地回答:“如果没有投影石,我肯定会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的,但是当时还有你们的人在,所以我只是过了下嘴瘾口嗨了一句而已。” 悬壶派长老沉默下去。 他知道俞幼悠所言属实,因为那四个悬壶派弟子在出来后就被带着逼问许久了,连一点细节都没放过。 所有人的答案皆一致,俞幼悠是在苏飞白死前对他动了手,这也是为何俞幼悠会出现在这间屋子。 然而他们后面的答案也一样,俞幼悠只不过撂了句狠话吓唬了一下苏飞白便放手了,甚至还直接让他们走。 这些年轻修士们放狠话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年轻人气盛嚣张,真要计较那句话就显得可笑了。 可是这样的结果显然不能同苏家各位真人交代,悬壶派长老阴冷的视线在俞幼悠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他缓缓地道出另一个可能性 “你是丹修,你是否向苏飞白投了毒” “真他娘的瞎扯淡”还没等俞幼悠回答,方才一直就垮着脸的马长老拍桌而起,骂了句桐花郡方言脏话后,斜着眼瞥着悬壶派长老。 “老子早跟你们说了,他们仨都是刚入门一年的新弟子,才会背点灵药大全,药方也只会点基础的,根本就还没学会制作毒丹” 悬壶派长老不服:“他们连四品虚灵丹都弄出来了,你跟我说他们只会背灵药大全可笑” 马长老怒骂:“我就知道,你们就是嫉妒我们丹鼎宗出了三个能炼四品丹的天才所以想弄死他们” 悬壶派长老怒极反笑:“我们现在说的是四品丹的事我们在说毒丹的事” 俞幼悠也跟着露出迷茫的眼神:“什么毒丹我不会啊。我要会的话肯定早就跟悬壶派一样拿毒丹对付异兽了,还用得着辛辛苦苦拿丹炉砸吗” 对方死死地盯着俞幼悠,冷声道:“我们看到你曾经在异兽暴动时在角落炼了丹药,此物是否就是令人丧失理智的毒丹” “不是。”俞幼悠回答得很快很确定,她无比严肃道:“那是我炼制出来压制你们悬壶派毒丹的臭丹,想来诸位长老也看到了,我炼完后就涂到了我们东境的人身上,若是不信,我芥子囊中还有剩下的一点儿,现在就给你们鉴定。” 说着,都不等对方说话,俞幼悠就从芥子囊中摸出剩下的那一小坨臭丹,干脆利落地塞到了悬壶派长老的手上。 于是她成功地看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青了,尤以与臭丹近距离接触的那位长老为最。 偏偏他还不好把这东西丢掉或是干脆地嫌弃,而只能强忍着不适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这东西除了臭得发指,毫无他用。 倒是西境跟南境的长老都露出了欣赏的眼神,不吝夸赞:“能发现异兽是被气味控制,并靠着另一种气味将之暂时压制住,你很聪明。” “此事尚不明朗,劳烦诸位这几日暂且勿出极西城,我们悬壶派已派人前去出事的地方探查了。” 悬壶派长老沉着脸将那坨无用的臭丹丢到马长老怀中,而后一边擦 拭着手,一边寒声道:“若是真有人下毒害苏家弟子,我宗老祖自会向诸位讨要公道。” “下毒”俞幼悠重复了这字,她那双像幼兽般的圆眼中全是无辜和费解:“普通的毒丹也不可能瞒过最擅毒术的苏家子弟吧毕竟苏家毒丹天下第一呢” “”明明是夸奖,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她说到了关键,是的,即便是丹鼎宗的人懂得炼制毒丹,这三个比苏飞白还年幼的丹修,是绝不可能在此道上胜过自幼耳濡目染的苏飞白的,若换成其他年岁更长的丹修倒有可能。 悬壶派长老无言地坐下,又例行公事般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动作缓缓地挥了挥手。 俞幼悠转身,迈出房门。 门外的阳光斜斜地映到她的脸上,她眯了眯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是啊,普通的十多岁少女是不可能胜过浸淫毒术多年的苏飞白。 可是她不普通,更不是真的只有十多岁。 外面同样被询问完的东境弟子和南境弟子也都先一步出来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迎上来:“你怎么被问了这么久的话是不是他们看你好欺负专门针对你了” 御雅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好欺负” 俞幼悠很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你看我这么柔弱,还挺好欺负的。” 御雅逸被噎住了,他发现跟俞幼悠交流起来总是会被气到,索性直接岔开话题:“北境的人说要我们在极西城留几天再走。听说为了不让我们走,他们的人在清点积分的时候故意出错,看样子是想要拖到调查结束了。” 为了公正,积分必须经由四境的人全部清点才行,北境这样一拖延,其他人的确是走不掉了。 “那就留呗。”俞幼悠并不怎么在意,她抬了抬下巴:“极西城这么大,我们难得出来玩一趟,肯定要好好逛逛。” “极西城就等等吧。”御雅逸的脸上有点不情愿:“我宗长老让我带你们上天宫云舟游玩两日。” 他也不知道长老们为什么会对东境这么热情,还说什么“两境合作得很好,东境真是可靠的盟友要好好结交” 天可怜见,他们南境被东境骗惨了,也就最后对付异兽潮的时候才短暂地合作了一下。 但是为什么听长老们的语气,东境仿佛成了他们从头到尾就在合作的铁盟友 不过御雅逸后来也听说了,东境的人的确是救下了踏雪,而且最后他们被异兽潮追杀的时候,俞幼悠竟然还冒险回去带着踏雪一同走。 光凭着这一点,也足够让御雅逸放下对那五件高级法衣的怨念了。 当然,现在他还是不能听到某四个字,一听到就想炸毛。 东境跟南境这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着天宫云舟的方向走,路上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西境和万法门一行人。 还没等御雅逸开口,边上的狂浪生已经热情地招起了手 “竹道友快来啊,南境的道友说要请我们上天宫云舟吃饭啊” 御雅逸:“” 我让你帮我们南境装大方了吗 大家都是刚从万古之森里吃糠咽菜爬出来的人,乍一听到有人请吃饭马上就心动了,就连那些光脑门的佛修们也都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合十礼,然后 “那就多谢南境诸位道友了。” 最后西境的人也混入了队伍之中,不过万法门的法修们表情有点复杂,只是摇摇头,客气地拒绝后匆匆地走了。 “他们跟悬壶派的人闹得很僵。”御雅逸低声解释:“好像是悬壶派的人怪他们提前传送出来了,万法门素来仰仗悬壶派鼻息,这次单咏歌为了保全师弟们擅作决定,被训得极惨。” 大家都同情地看了眼万法门的道友一眼,小弟果然不好当啊。 三境的弟子们很快就跟着御雅逸上了天宫云舟。 真正上来以后,东境这群没长过见识的土包子们才知晓为什么这艘云舟会取名叫天宫了。 整艘云舟大如浮岛,上面亭台楼阁无比华美,处处可见华美的布置,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就连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花草都是些珍稀的灵植,正中间更是生生地拿各种灵材宝石造了一座纯白色的宫殿 相较之下,丹鼎宗那艘大云舟比起来真的只是艘破飞船。 早有侍从们在云舟上等着了,眼见众人前来,立刻指挥着奉上各类灵茶还有点心,宫殿中间摆了长长的案几,不断有人往上面呈上各种精致的灵食。 俞幼悠他们还在嘀咕去哪儿洗手的时候,脚下的那个灵阵已经亮起,带着一股散发着清香的水雾将他们笼上,数息之后,东境的难民们身上变得干干净净。 “好羡慕。”东境跟西境的修士们齐齐感叹。 上了天宫云舟的御雅逸变得无比自在,动作优雅地端了杯灵茶送到嘴边轻抿,淡淡道:“出了万古之森后我们便不再是对手了,诸位道友请自便,将此处当做自己宗门便是,无需拘束。” 苏意致搓了搓手,眼睛都快放出光了,俨然是想把这个新的宗门整个搬回旧宗门去。 俞幼悠看得有点眼熟,指了指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不是排队两个时辰才吃得上的蟹黄面” 边上路过的御雅逸很淡然地嗯了一声:“味道尚可,所以我们御兽宗把它买下了,待四境大会结束后这家酒楼就只开在南境了。” 竹朝雪:“” 你们南境的人未免太过分了,就这样把我们西境的特产之一偷走了 东境的人倒懒得想那么多,他们有现成的白食吃就很满足了。 长老们都不在,全是些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大家在天宫云舟上吃吃喝喝一顿后也迅速地熟络起来。 一杯灵酒下肚,竹朝雪冷艳的脸上带了些微醺之意,她凝向对面的俞幼悠:“梅长老说,幽蓝花是被你们取走了。” 听到这话的御雅逸眼皮子一抖,也跟着看向了俞幼悠:“原来又是你你是不是一直就在算计着诳我们” 雷暴刺球是她鬼扯出来的,当初他们南境跟西境打起来的原因居然还是俞幼悠弄出来的 低头吃面的俞幼悠抬头,脸上写满了老实:“我没有,我不是,我就正好路过那儿看到了就采走了。” “”鬼才信 知道同是被骗人后,南境跟西境大有同是天涯落难人的惺惺相惜了,开始你一句我一句揭露起了俞幼悠的罪行。 俞幼悠死猪不怕开水烫,吃饱喝足后懒躺在张师姐的身上,开始反击:“竹师姐,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她摸出那沓欠条拿出来亮了亮,笑得很真诚:“该清账了。” 竹朝雪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她僵硬道:“你们马长老欠我师父” “我们不认识什么马长老。”俞幼悠果断地回答。 旁边的苏意致跟启南风亦是坚定点头:“什么马长老我们宗门只有牛长老” 竹朝雪:“” 遇到这群不要脸的,西境的修士们也只能老实还钱了。 边上的御雅逸略惊讶,凑上去问:“你们欠他们钱多少” 竹朝雪寒着脸,回答:“大概三四万。” 御雅逸又坐回去,慢条斯理地喝茶:“不过这点,倒也不多。” 竹朝雪冷笑一声,近乎咬牙切齿补充道:“除了我,西境每个人都欠她三四万。” 这次连御雅逸都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了,每个人三四万,合起来都七八十万灵石了,跟这笔数字比起来,那五件高级法衣还算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西境比他们还惨,他心里诡异地觉得有点爽。 不得不说西境修士们真的很有钱,个个给钱都很痛快,就连小和尚们都豪阔地一拿就是数万的灵石,而且连装灵石的芥子囊都是中级的,比苏意致现在用的那个打折货还好。 俞幼悠对自己人很大方,先前采药的时候盾修和丹修们都是跟着一起去的,所以一人都拿到了一万块灵石的分红。 穷惯了的盾修跟剑修们快感动得落泪了,万万没想到只是护送着丹修出去采药都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 然而轮到狂浪生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俞幼悠,伸出手:“幼悠师妹,我的呢” 俞幼悠冷漠地拿出那张历史最久远的欠条晃了晃。 狂浪生脸色大变,失策,他都差点忘记自己还欠俞幼悠灵石了 他只好转头看向御雅逸:“我把你的老虎从中州河里捞起来了,你不给赎金” 见证完东境众人分赃的御雅逸脑子瞬间变得精明,他淡定地指了指桌上的灵食:“这些都是谢礼,你要吃多少管够。” 狂浪生:“” 为什么到他的时候连最豪阔的少宗主都变抠了啊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在天宫云舟上闲逛,唯独剩下狂浪生眼含热泪拼命吃灵食想要回本。 俞幼悠拿了个灵果慢条斯理地啃着,跟苏 意致和启南风坐在云舟一角,享受着难得的闲情雅致。 不远处的草地上懒洋洋地趴了一众灵兽,这会儿正有专门的人在给他们喂食各种灵食,还有人给他们梳毛洗爪。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那只通体幽黑的大老虎,它这会儿正眯着眼晒太阳,尾巴一甩一甩的,并不搭理企图给他喂食的修士。 “踏雪,这兽粮你不喜欢吗那你试试这个灵鸡肉” 然而黑虎连闻都懒得闻一下,偏过头来避开。 这一偏头,它就看到俞幼悠他们了。 俞幼悠朝它招手,嘴里发出唤狗的啧啧声:“过来,大猫” 踏雪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雪白的四爪优雅地踩在草坪上,慢悠悠地走过来,然后眯着眼不耐烦地哼了两声。 俞幼悠并不管它乐不乐意,先上手痛快地撸了两下老虎头,后者被她撸狗的手法弄得双眼微眯,从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响。 摸着摸着,这舒适的力道停了,踏雪睁了只眼斜瞥着她,尾巴摇了两下催促她继续。 俞幼悠慢慢摸着它柔软的耳朵,转头看向两个好友:“先前忘记跟你们说了,我跟大猫都发现了一件怪事。” 躲到了椅子后面的启南风探出个脑袋:“什么事” “死掉的异兽好像会复活。” 俞幼悠飞快地将那只烂头异虎的事同另外两人讲了,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倒不是不信,只是从来没听到过这种事,所以也不知道原因。 “我确定是同一只异虎,大猫当时叼过也认出来了,对吧” 踏雪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苏意致表情很严肃地低头拿传讯符写着什么,过了会儿才抬头:“我跟牛长老他们说了此事,他们说会转告给镇守万古之森的陆长老,到时候再调查一番。” 三人正小声地讨论着可能性的时候,御雅逸过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俞幼悠脚边上的踏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让他头顶发痒,好像有什么种子在头顶萌芽。 御雅逸提高声音招呼:“踏雪” 被俞幼悠撸成狗的大老虎懒懒地睁眼,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好像在对面。 它站起来甩了甩毛,翘着尾巴拿脑袋蹭了蹭俞幼悠的手,然后才走回到御雅逸的身边。 御雅逸:“”为什么你成了别人的舔狗 他忍着心酸摸了摸老虎脑袋:“他们说你回来都没吃东西连最爱的灵鸡肉都不吃了” 俞幼悠在边上阴险地补一句:“兴许是今日份的毒药没吃,不太习惯吧” 要不是后来长老告诉了御雅逸,俞幼悠一直没给他的老虎投毒,反而一直在给它喂辟谷丹,他这会儿真要暴跳如雷了。 没能如愿看御雅逸黑脸,俞幼悠挺遗憾。 她在芥子囊中摸了摸,扣扣搜搜地拿了粒辟谷丹出来:“大猫来吃。” 御雅逸刚想说他回来就试过了,踏雪并不想吃辟谷丹,结果就看到自家老虎真的过去把俞幼悠掌心那坨辟谷丹舔了。 “” “我这辟谷丹是很稀有的口味,折耳根味的。”俞幼悠拿着那一匣子剩下的辟谷丹笑得满脸亲切:“你家大猫好像口味独特,你要不买了这匣子辟谷丹给它当零食友情价,一百灵石一颗。” 呵,御雅逸差点冷笑出声,辟谷丹市价只是个位数,她转头就来翻个倍而且堂堂御兽宗会缺辟谷丹这种低级丹药吗 数个时辰后,夕阳西斜,御雅逸面无表情地拿着那匣子辟谷丹送别了东境这群坑货。 他心口发痛,待所有人都走后,低头盯着这匣子辟谷丹,迟疑片刻后,从中取了一颗递进了嘴里。 三息过后 “哕” “南境的道友真是热情且大方”苏意致高高兴兴地提着打包回来的点心往东境落脚的客栈走:“等会儿给马长老他们吃,就说是我们特意买的。” 启南风亦是点头:“这样就算我们说不认识他的话传出去了,也能少挨两顿打。” 丹鼎宗果然全是大孝徒。 不过马长老他们却并不在客栈里面,只有几个师兄师姐在。 曲清妙看到他们回来,解释道:“四境的积分计算出了问题,好像是有分歧,现在所有长老们都赶过去判定了,今晚估计都不会回来,你们自己早些回去休息吧。” 听到长老们不在,三人组都对视一眼,用目光交流了一番。 “去” “去” 刚在天宫云舟上吃饱喝足,他们当然不是去吃夜宵。 先前没时间好好逛极西城的黑市,这次北境找事儿不让他们走,无事可做的三人可不逮到机会了 “我听说灵药谷的长老们会偷偷把从万古之森找到的高级灵药带出来,瞒着宗门拿到黑市拍卖。”苏意致不愧是八卦能手,低声分享着消息:“小鱼不是说她身体差想多买点强化肉体的灵药吗我们去黑市的拍卖会。” 血脉反噬一次比一次猛,俞幼悠需要用来修补经脉的灵药也越来越高级。 灵药谷的秘法可以找到高等级的灵药,那些镇守在万古之森的元婴期长老们肯定私下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而且西境地广人稀,加之灵药谷本就擅长种植灵药,这里的灵药价格很划算。 俞幼悠把灵石分出去了现在都还剩下五十万的巨款,听到这样的好事哪会不心动。 一回生二回熟,三人趁着夜色便溜了出去。 为了稳妥起见,俞幼悠照例把自己的尾巴露出来装妖族,另外两个少年却死也不愿意把假尾巴戴上了。 非但如此,他们现在还嫌弃上了俞幼悠露出来的那半截尾巴。 “你看别人的尾巴又大又软,尾巴毛都泛着光,你看你”苏意致啧了一声,吹开那随风飘散的一团灰毛:“还掉毛了” 启南风低头看了眼俞幼悠的黑袍,发现上面果然粘满了毛:“真的诶,而且小秃,你的尾巴上好像还有块斑秃。” 三人商定,进了黑市后就叫她小秃,苏意致照旧是老二,现在修为最拉跨的启南风被迫成了老三。 这俩人就跟在她身后,你一句我一句地把秃尾巴同路过的其他妖尾巴进行对比,最后一致得出她是条秃尾巴狗的结论。 俞幼悠:“”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拍卖场的,但是被这两人念得直接转道去了珍宝巷,打算再去买两瓶最高级的美毛膏屯着。 抹一层不行是吧那她就抹两层 珍宝巷素来是最热闹不过的,而对自己妖族特征最为宝贝的妖修们很爱美,所以卖美毛膏的那家店里居然挤满了人。 启南风跟苏意致啧啧称奇地看这些稀奇的玩意儿,俞幼悠则直接豪气地奔往了最贵的那一款前面,据掌柜的介绍,这款是新出顶级美毛膏,自带草莓香气,除去美毛效果外,还新增了防掉毛的效果。 小小的一罐就要一千灵石,所以少有修士能咬牙买下,这柜子前方也难得清静。 只有一个披着黑袍戴着黑帽,浑身黑乎乎的妖修在前面拿美毛膏。 俞幼悠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挪不开了。 哪怕有宽大的黑袍做遮蔽,对方这条大得过分的雪白尾巴还是没被挡住,此刻它优雅地垂在地上,柔软的白毛在灵石灯的映照下仿佛在发光。 她目光又移到了自己那根细小的秃尾巴上面,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落泪。 俞幼悠想起了在云华郡黑市看到的大尾巴,心中感慨万千,原来在妖族之中漂亮的尾巴比比皆是,丑陋的只有我自己。 对方买了美毛膏后便转身离去,俞幼悠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然后就看到对方的黑袍上也粘满了白色的浮毛,行走的时候亦是有几根白毛飞飞扬扬。 她瞬间圆满了。 原来大家都掉毛啊,那没事了。 只是转过去想要买美毛膏的时候才被告知,最高级的那种已经被刚才的大尾巴给买走了。 难得准备大方一次的俞幼悠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买了以前的那种。 挤出来的时候,苏意致跟启南风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发现没有极西城的妖修变多了。” 极西城不似桐花郡,与妖族距离极远,先前俞幼悠他们来的时候也没看到这么多的妖修。 俞幼悠看了一眼:“这是妖族用品专卖店,妖族多很正常吧” “不对。”苏意致有点严肃地示意她看前面:“你看,他们都没有戴面具,而且瞧着不是普通的妖修。” 俞幼悠抬头望去,果然看到珍宝巷口站了十多个妖族修士。 兽耳长尾,衣衫华丽鲜亮,长相虽然妖冶且惊艳,但是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跟花酒巷里一百块灵石就让摸尾巴和耳朵的漂亮妖族少年们不同。 这些妖修全是妖族贵族的装扮。 作者有话要说:  已知秃大师现在有五十万巨款,那么请问,她可以一口气摸多少个妖族少年的毛茸茸尾巴和耳朵&l t; 有钱真好 那十多个妖修立在珍宝巷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般来说,黑市只有花酒巷的男女才不爱戴面具,而这些人不太像是从事这一行的妖。 他们当中多是兽妖,有些人的妖族特征是柔软的兽耳,有的则是毛绒绒的长尾,种族各不相同,却都生得分外鲜明和漂亮,甚至还有人在上面缀饰着华美的宝石。 “那只豹子是花豹吧他的尾巴上面居然还挂着一串红色宝石诶。” “那只鸟妖背后的翅膀上也粘着珍珠诶。” 没见过世面的丹修三人组看稀奇似的悄悄盯着别妖看,俞幼悠瞅了瞅自己的尾巴,又看看别妖的,有点纳闷了。 “为什么就他们整这么花里胡哨的” 启南风是桐花郡本地人,从小就见惯了妖族,而且他家的棺材据说卖到了妖族,所以对此很有发言权。 “我听我家店铺里一个妖族员工讲过,妖修将他们的妖族特征视为荣耀的象征,只有最高贵的那些贵族妖修才能在尾巴或者耳朵上装饰宝石,而且宝石的等级也跟身份有关,不能逾越。” 可惜就连启南风都是个暴发户认不全那些稀奇的宝石,加上那群妖很快便进入另一家法宝店中了,三人自然也无法判断到底哪只妖的身份更高贵。 俞幼悠收回目光:“他们大概是来看四境大会热闹的,别管了,走吧。” “也是,毕竟大家都爱看热闹。” 不过他们到黑市的拍卖场去看时,才得知拍卖会要等到后半夜才会开启,眼下那座高楼紧闭着门,根本进不去。 三人对望了几眼。 “我们再去珍宝巷淘点宝贝”苏意致指了指俞幼悠:“小秃能够帮忙砍价,不买就是损失。” 俞幼悠提醒:“我刚看过了,极西城的法宝价格比我们东境的贵出三成不止。” “那就算了。”苏意致拒绝得很干脆。 俞幼悠倒是挺想去极西城的擂台赛看热闹的,但奈何另外两个同伴都是爱好和平的丹修,死活不愿意再去那种断腿断手乱飞的地方。 最后三人终于还是回归初心,重新摸到了最寒酸的地摊一条街。 这条街是散修们的最爱,平时杀了人夺来的宝,或者历练时找到什么灵药灵矿,再或者是号称祖传的某种神秘功法,拍卖场看不上的,都乱糟糟地堆在这儿卖。 以往这里最热闹的肯定都是卖法宝的摊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俞幼悠再来,却看到多出了许多卖灵丹的人。 更可怕的是他们嘴里吆喝着的台词 “卖灵丹了,二品灵丹,四境大会丹鼎宗弟子亲手炼制” “卖正版丹鼎宗特色辟谷丹了啊,买就送四境大会俞幼悠亲笔签名了啊” “黑市独一家丹鼎宗招牌丹药,由三位天骄携手炼制的丹药独家供应” 这一幕太可怕了,比先前云华郡中打着丹鼎宗招牌卖假丹的还夸张,这次居然直接打他们三人的名头了 四境大会的影响力太大了,黑市的地摊上甚至还有说书的讲起了四境大会中的各个故事。 俞幼悠他们仨也站边上白嫖听了一段,发现最受欢迎的就是“苏飞白之死”和“东境逆袭” 前者不用说,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各种阴谋论推测苏飞白的死因。 后者则是因为散修们最爱听这种逆袭的故事,从倒数第一变成夺冠热门的东境堪称逆袭典范,其中频频出现的各种丹鼎宗丹药更是成为了这次四境大会的亮点。 “这些假丹居然全都是一坨一坨的。”苏意致的心情有点复杂。 边上的一个摊主听到了,立刻出言教育:“什么一坨说这么难听这是经过丹鼎宗天骄验证过的丹药最佳形态,能够保留最强的药效” “” “不过你们有眼光,我这个才是真正的丹鼎宗灵丹,他们那些都是炼制完了,把药丸故意捏成这种形状。”摊主神秘兮兮地推销:“你们先前看到了丹鼎宗用幽蓝花炼制的灵丹了吧我这儿还有一颗,丹鼎宗的内部人员搞到的,看你们仨顺眼,五千灵石卖给你们了” 三人组心情复杂地看着那粒丑陋的回灵丹,头都不想回。 启南风愤愤:“太黑了,在桐花郡只要二十块下等灵石就能买到的回灵丹,他居然敢拿来冒充虚灵丹卖” 苏意致无奈道:“没办法嘛,懂炼丹的人还是太少了,万一有人傻钱多的上当了不就赚翻了吗” 不过来混黑市的散修倒是没几个善茬,所以那些摊主打丹鼎宗的招牌都是噱头,压根没指望有人会信。 俞幼悠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看,原本是想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灵药,结果就看到前面有两个摊位的摊主吵起来了。 右边那个摊位的摊主手握着一把无比眼熟的大刀,骂骂咧咧:“老子就敢把话放在这里了,秃大师的丹的才是最厉害的,什么狗屁丹鼎宗,大宗门的人都只会骗钱” 俞幼悠的脚步一顿,后面的启南风见状乐了,悄悄指了指那把大刀,低声问:“这不是霸刀的那把刀吗他怎么也来极西城了” 非但来了极西城,还拿着秃大师炼制的各种丹药高价兜售,在一众售卖“丹鼎宗灵丹”的摊主之中分外显眼。 霸刀摸出一匣子形状难看的辟谷丹:“秃大师才是第一个领悟到丹药形态真谛的高人” “呵,你那什么秃大师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牛马,我这可是丹鼎宗俞大师亲手炼制的灵丹”另一个摊主冷哼了一声,愤怒地摸出更丑的一坨碎丹,傲然道:“看过四境大会的人都知道,俞大师才是真正丹道天才,丑丹的创始人” 霸刀骂骂咧咧:“什么俞大师,她个黄毛丫头算个鸟啊” “你那个狗屁秃大师才什么也不是,一听就是连秃头都治不好的废物” 本来都停下来打算听他们吹捧自己的俞幼悠:“” 怎么突然改成互喷了 听不下去了,俞幼悠面无表情地拉着启南风和苏意致逃离现场。 在热闹的地摊一条街捡漏买了些低级灵药后,三人再转道回去时,拍卖场就开门了。 黑市的拍卖场很现实,需要先验过资产才能进入。 据说是因为曾经有人进去豪阔地抬价,那一场拍卖会创下了各种离谱的高价,结果等到拍卖结束后才发现这个修士身上加起来只有十块灵石,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眼下门口已有不少人在陆陆续续地等在门口了,俞幼悠他们三人过来的时候,引来了附近的人频频注视。 倒不是因为三人组太矮,而是因为黑市当中妖修跟人修往往泾渭分明,最多不过交易时说两句话,像他们这样结伴同行的堪称奇观。 妖族跟人族互相歧视,一般来说都不爱跟对方打交道。 不过黑市的规矩,明面上人妖平等,所以他们三人倒是不必刻意掩饰什么,继续盯着别人古怪的目光并肩同行。 别人看不惯又怎么样嘿,那他们就多让别人看看,让那些搞歧视的心里多难受一阵 “想要买好点的东西还是得来拍卖场,就比如说灵药,地摊上连三品的都找不到,但是拍卖场有时还会出现五品的” 苏意致正说着话,结果没注意路,险些踩到了前面那个妖修的尾巴。 好在俞幼悠手快把他拉住了,那一脚总算没落到那条挂满了红色宝石的花豹尾巴上。 是刚才在珍宝巷口碰到的那些妖修,这下三人都认出前方这一行人的来历。 这一插曲让前面的妖修也注意到了身后的三个黑袍小个子。 那个豹妖是个年轻男子,看得出他和御雅逸一样出身高贵,只不过不同于御雅逸那般的好修养,这人眉目间带着轻慢和傲气,居高临下地睨过来时,让俞幼悠觉得很不舒服。 他微微眯眼瞥了眼三人组,花尾一甩,抬手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 “两个人族一只小妖” 后半句话落出时,豹妖的视线亦是轻视地落到了俞幼悠黑袍下的半截灰色尾巴上,而后好似无意地落到了队伍中另一个妖族身上。 “原来是只低贱的犬妖,难怪会自甘堕落跟人类混在一起了。” 莫名被攻击的俞幼悠皱眉,边上的启南风跟苏意致想要站出来替她辩驳却被拦住了,她是来买东西的,不想惹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虽然听着像是在嘲讽她,但是目标却像是对准了另外一个妖修。 这群人搞内斗,她不想掺和进去。 边上的妖修皆是配合地跟着嗤笑,唯独一个容貌昳丽的漂亮少年神情冷淡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褐色的眸子似乎闪过一丝隐怒,却很快地压下去了,转而淡然地提醒:“豹绝,这里是极西城,不是妖都。” 叫豹绝的那个妖修扬了扬嘴角,目光玩味地回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的少年,笑道:“我知道的,不过我觉得刚才那句话并无不妥,本来就是只有自甘堕落的低等妖族才会跟人类混在一起,你觉得不对吗” 他顿了顿,又带着无所谓的口吻道:“而且你 知道的,我先前被不长眼的犬妖冒犯过,一贯瞧不上各种犬类和类犬的贱种。” 那少年微抬起下巴,冷漠地注视着他:“你这是在冒犯妖皇陛下” “这里没有陛下,段和光。”豹绝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得眼睛微眯成缝:“你用不着在妖都之外也当一条忠犬,没人看得到。” “那也比你们这些乱臣逆子来得好。”段和光毫不客气道。 俞幼悠三人津津有味地听着前面的妖修们吵架,排队太无聊了,能有这样的热闹看简直是福利。 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包瓜子,一人分了小把吧唧吧唧地磕着。 可是约莫是他们脸上嗑瓜子的声音太明显了,那边吵架占了下风的豹绝不耐烦地回头看过来。 他冷斥道:“滚” 哪怕隔了一个面具,俞幼悠那道看蠢货一样的眼神都透出来了。 她懒洋洋地反问:“拍卖场你开的” 豹绝被梗了一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俞幼悠:“人族的地界就是没规矩,拍卖场竟然也会让你这种低等妖族进。” 这会儿前来检验资产的拍卖场女侍已经过来了,豹绝随手将芥子囊丢入对方怀中。 他淡淡地一瞥寒酸的三人组,正好瞥见俞幼悠拿了个低级芥子囊递给女侍,于是甩了甩斑斓的长尾一笑:“倒忘了,这里也不是什么低级家伙都能进的。” 边上其他几个妖族亦是相同的表情,并不觉豹绝的话有何不对,甚至连后面那些同样只是散修的普通妖族亦是低着头不说话,瞧着对这帮人很是敬畏的模样。 她丢了粒瓜子进嘴里,纳闷了:“我怎么感觉妖族思想很落后” “你不是妖族吗”启南风很纳闷:“妖族间物种歧视严重,平民和贵族之间等级森严,的确有很多地方是低等妖族不能够进出的。” 俞幼悠瞎解释:“我从小在桐花郡长大嘛,是外地妖。” 那边的女侍已经检查完了资产,带着恭敬的微笑将芥子囊归还,另一个则端着号码牌分发给众人。 绝大部分人拿到的都是最普通的木质号码牌,这代表着他们只能坐到一楼大厅的位置。 托盘之中,一块银色的牌子在一众木牌中尤为醒目,这是能够上到二楼贵宾席的高级号码牌。 豹绝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然而女侍却径直地走过了他,带着亲切的笑容微微屈膝,将这块牌子递到了俞幼悠的面前:“这位贵客,您的位置在二楼,待会儿会有侍从引领您上去,请稍等。” 豹绝微皱眉,声音冷下去:“你弄错了,牌子是我们的。” 美貌女侍偏过头看向豹绝,微微笑着礼貌答:“这位客人,诸位的牌子已经给您的同伴了。” 豹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其中一个妖修拿了块木牌子,正愣愣地看过来。 “豹绝哥不是十万灵石就能上二楼吗” 女侍客客气气地回答:“看来诸位曾去过其他地方的黑市呢,十万块那是其他地方的数额,极西城的拍卖场时常有贵重法宝出来,通常都需要二十万以上才能上二楼呢。” 意思是这条秃尾巴狗居然有二十万以上的灵石 妖修们的眼睛都有点发直了。 还没等豹绝反应过来,女侍又接下甩下另一道惊闻。 “而且今日我们的拍卖场有件伪仙器做压轴拍品,所以贵客来得多,数额要五十万以上才能上二楼呢。”她笑得很是得体,甚至体贴地问了句:“诸位是否还有其他灵石不曾取出若是有五十万灵石,我们这边为您核对一下就带您上去。” “” 豹绝脸色铁青地往拍卖场里面走了。 俞幼悠感叹了一句:“我这辈子都没想到,我居然有靠着金钱来打脸别人的一天啊” 她从头到尾话都没说一句,就认认真真地嗑瓜子。 结果拍卖场的女侍便很懂事地替她阴阳怪气一顿那群妖修了,能在黑市拍卖场这种地方混的女侍真是太上道了,不露声色地就能让贵客舒爽。 这就是灵石的力量啊这就是贵宾的待遇啊 苏意致亦是心情激荡,连腰都挺直了:“太爽了,我以后一定要拿灵石来砸人” 不过他很快他便担忧起来:“我们身怀巨款的事情被人知道了,等会儿要是出去就被人劫持了怎么办” 侍女掩唇一笑,温柔解释道:“我们拍卖场有专门的传送通道让贵宾出入的,若是不想离开黑市想再逛逛,我们也会派出护卫保证诸位的安全。” 而且熟悉拍卖场的贵客一般都是直接传讯让拍卖场的侍从来接待的,根本无需在外面排队检 验资产。不过这种伤客人面子的话,聪明的女侍是不会说出来的。 拍卖场的贴心服务让三人组再次感慨起了灵石的力量。 有钱真是太好了。 他们被带到了二楼的十一室,这间房格外别致,灵香袅袅萦在室内,室内软塌矮几一应俱全,上面茶酒瓜果和各类精致点心甚至不输给天宫云舟上的质量。 更要命的是,屋内已经提前站好了三个侍从,是两个人族的漂亮侍女和一个秀气的妖族男侍。 刚一进来,就各自有一人上前来想要搀扶他们,甚至半跪在地上预备为他们脱鞋 尤其以那个猫耳的妖族少年最为热情,白色的猫尾巴摇曳着都卷到了俞幼悠的尾巴尖上,碧绿的猫儿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半是无辜半是魅惑。 说实话,这猫耳少年可比花酒巷口站着的那些妖族少年还要来得好看,尤其是他屈膝半跪在俞幼悠面前,仰着尖俏的小脸,大眼朦胧地望着她的时候 淦,没有心动也没有意乱情迷,俞幼悠的尾巴毛都被吓得炸开了 她飞快地往后跳开,远远地躲开这个漂亮的妖族少年,如临大敌地看着对方。 另外两个丹修也没比她好到哪儿,三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丹修后背都发毛了。 带他们进来的女侍愣了愣,旋即微笑着解释道:“拍卖期间,他们会负责给诸位端茶倒水还有讲解” “不用了。”俞幼悠反应最快,她强装淡定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喜欢清静,都出去吧。” 等到人都出去后,俞幼悠才如释重负地瘫倒在了软塌上。 她本来想伸手去拿灵果啃两口压压惊,但是担忧果盘要另外收钱,最后还是继续拿着瓜子嗑。 “太吓人了。”俞幼悠一边嗑瓜子一边唏嘘道。 启南风跟苏意致深有感触:“对,太过热情反而很吓人。” “不是。”俞幼悠在软榻上翻了个身,严肃道:“你们不知道,花酒巷的妖族少年要价很贵的,摸一下尾巴就得要一百灵石,刚才那三个看着比花酒巷的还漂亮,要是让他们在这儿待那么久还随便摸尾巴,这不得花上千块灵石” “嗯,你说得对,不能随便摸。”另外两人下意识地点头附和。 片刻后,他们反应过来了,带着狐疑的眼神看向了俞幼悠。 “你怎么知道花酒巷的妖族少年摸一下就要一百灵石” 俞幼悠一滞,飞快地坐直指着下面:“啊拍卖会要开始了别聊了快看” 好在下面的拍卖会是真的要开始,替她解了围。 二楼的贵宾席都布有阵法,视野奇佳。从这儿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大厅中的所有人,而外人却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此刻前方的高台上已经走出一个身形曼妙的人族女修,她带着得体的笑容介绍着这次拍卖会。 “欢迎诸位贵客,小女子梦兰,此次将由我来为诸位介绍每件拍品” 极西城不愧是最大的人族大城,这里黑市拍卖场拿出来的东西几乎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远非外面那些地摊货能比。 “大部分法宝都是高级法宝啊”苏意致睁大了眼盯着拿出来的拍品。 眼下才刚开始,竞争也不太激烈,很快便有四件法宝拍出了,其中三件都是高级法宝,唯一一件中级法宝都具有极妙的功能,称得上是罕见了。 “我听说这次的压轴拍品是一件伪仙器的武器,一根鞭子。”苏意致认真同另外两人说。 启南风跟俞幼悠就纳闷了:“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八卦的” “就排队的时候,后面的人都在说啊。”苏意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俩:“你们自己不注意细节。” “” 不过伪仙器的法宝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了,这种东西拿出来,拍卖场甚至都没把握有人能买下它,大概率是想提升自己在各个黑市间的名气,稳固第一拍卖场的地位。 期间那几个妖修也叫了价想买法宝,俞幼悠此人甚是记仇,故意抬了两次价,生生地让他们多花了两三万的冤枉钱。 然后她继续专心地等待着灵药上来。 没有让三人等多久,很快便有一株三品灵药被送上台了。 一直在蹲灵药的俞幼悠飞快地把那个出价的灵阵拿过来,准备好按下去,能够上拍卖场的灵药肯定不是普通灵药,先买了再说,大不了回去倒卖给丹鼎宗的师兄师姐。 台上的梦兰微笑着揭开红布,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拍卖场所有角落 “第七件拍品,三品春情果,百年一结果的珍稀品,效果嘛能够使得男女迅 速动情,增加双修时的趣味,有道侣的贵客们可不要错过了,底价三万灵石。” 梦兰的话刚说完,俞幼悠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按下去了。 “二楼十一号室的贵宾出价三万灵石,还有要加价的吗” 俞幼悠:“淦啊” 启南风跟苏意致一左一右地盯住了她。 他们的目光中带着谴责:“小秃,你不对劲。” 俞幼悠面无表情:“我说我只是手快了你们信吗” 很明显,苏意致跟启南风不信,而且他俩纠结的点还有点怪。 “三万灵石都能买两株三品灵药了,现在就买一颗你用不上的三品灵药,血亏啊” 俞幼悠想了想,决定把“万一以后我用得上呢”这句话给憋回去。 好在底下的修士们对这颗春情果的兴趣极大,很快便叫价超过了俞幼悠的三万,最后以四万八的离谱高价被一个神秘修士买走了。 在第二株灵药出来时,俞幼悠谨慎了,仔细地听完了介绍。 “这株濯灵草品相不错,这种灵药炼成丹能够改善灵脉的强度。” 苏意致专心致志地盯着底下,“凡是能改善灵脉的东西都贵得离谱,这株灵药虽然才三品,但怕是要拍上天价。” 他跟启南风都是顶级天赋了,用不上这东西,至于俞幼悠嘛她的灵脉每次碎完了重组都会变强一些,就更用不上一些。 最后这株起价才三万的灵草生生地被拍出了十八万的价格,俞幼悠摸着自己的芥子囊心惊肉跳。 原本以为自己很有钱,现在看来好像还是很寒酸。 兴许是因为有灵药谷在西境的原因,下一件拍品居然还是一株灵药。 梦兰微笑着介绍道:“这是一株自万古之森中摘取的凝血草,能够活血生肌,迅速恢复破损的肉体和灵脉,当然,只能在灵脉刚破损时恢复,诸位可以先买着以备后患。此物已有元婴期的前辈用灵力包裹了,加之我们拍卖场的特殊药匣,可以保存半年,起拍价,八万灵石。” “四品灵药的起拍价才八万”启南风被吓了一跳,一般来说都是十万起步的。 “因为是万古之森里拿出来的,最多只能保存半年。而且在座的也没有谁伤到需要拿这玩意儿疗伤的程度,买下了不一定用得到,要是半年内没有半死不活,这八万灵石就打水漂了。” 苏意致眼睛瞥向了俞幼悠:“你的怪病好像用得到” 俞幼悠却没有马上出价,她很冷静地看着下面,等到梦兰又说了几次都只有零星的两三人报价后,才不慌不忙地按下去。 果不其然,这次根本就没人跟她竞争了,最后仅用了八万五的超低价就拿下了这株四品凝血草。 不多时,那个猫耳少年便捧着一个药匣敲门进来,将东西呈给了俞幼悠。 与之相对的,她的灵石也交出去了八万五。 拍卖越到后面越是激烈,尤其是各种防身法宝和武器更是被拍出了高价。 眼下这些拍品早就没了中级法宝,都是些高级乃至顶级法宝,一楼大厅里的叫价声基本都没有了,全是二楼贵宾席在花式炫富。 贪生怕死的丹修们倒是看中了几件保命的法宝,然而在听到动辄几十万的叫价后顿时歇了心思,不敢跟真正的豪客们竞争了。 不过好在那些受欢迎的改善灵脉资质,增加晋升几率的灵药她都用不上,俞幼悠需要的那些灵药大多都是炼体的修士才会买。 而众所周知,体修大多贫寒,即便是天盾门的那群家伙都穷的要命,所以他们即便是想要都喊不起价。 俞幼悠趁机又买下了几株四品的灵药。 “你只剩下十万灵石了,后面再有好的灵药恐怕买不起。”启南风看了一眼俞幼悠,没多犹豫便把自己的芥子囊丢了过去:“先前你分了我十万灵石,还有我之前没用完的那些零花钱,这里一共十五万,你先用着。” 苏意致见状,虽然面露不舍,却还是也递出了芥子囊:“买药治病要紧,我这儿还有十万零一千,你先拿着吧。” 俞幼悠愣了愣,她知道启南风被他爹停了零花钱,也知道苏意致家境困难,挣的灵石全寄回家了,所以不愿收。 她把两个芥子囊丢回去:“没事,这么多的四品灵药足够我用大半年的了,我不用再买了。” 然而下一刻,启南风却飞快地转向了拍卖台的方向,呼吸微有急促。 “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木系灵力这件拍品很厉害”他咽了咽唾液。 隔了这么远,还有药匣阻挡都能让他感觉这么清楚,里面的灵药恐怕不是普通货色。 苏意致飞快 地把两个芥子囊都塞在俞幼悠的怀中,双眼放光地跟着看。 台上的梦兰表情亦是变得严肃了一些,她微启红唇:“若非这次拍卖会出现了一件伪仙器,此物肯定会作为压轴品拿出来的。” “第三十二件拍品,五品灵药,五叶海棠,可重塑肉身。” 可重塑肉身。 简短的五个字,底下大厅就沸腾起来了。 然而梦兰的下一句话,底下又重新归于安静 “此物亦是从万古之森中取得,由诸位阵法宗师苦心钻研,最多也只能使其保存一年时间。起拍价,两百万” 刚刚还激动万分飞蹿起来的三个人迅速恢复冷静,咸鱼似的又躺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鱼秃秃:“原是我不配。” 四境大会,头名! 拍卖场的软塌躺着真舒服,可惜三人虽然躺平,眼睛却还是巴巴地望着底下的那株五叶海棠。 对于所有医修来说,三品灵药是好东西,四品灵药是大宝贝,五品灵药那是梦寐以求的真爱啊 即便是丹鼎宗这样的大派,长老们也极少有亲自炼制五品灵药的机会。 因为五品以上的灵药便属于天材地宝,不能种植,只能全靠机缘去获得了。 俞幼悠叹口气:“先前曲师姐找到的五品灵药就让悬壶派多出了一位元婴期的高手,难怪卖这么贵。” “五叶海棠啊”启南风的眼睛都快盯直了,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起了在藏书阁看到过的灵药介绍。 “据说此药一百年才长一片叶子,成熟后的五叶海棠可以炼制成五品灵丹,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能马上救回来,可以说是你先前买的那株凝血草的超级加强版,这样的丹药带在身边就相当于多出一条命。” 凝血草是活血生肌疗伤用的,吃了以后得慢慢等伤势愈合。而五叶海棠是救命用的,吃了以后只要没死透就能马上翻身爬起来跑路,二者完全不能比。 更重要的是拍卖场的人还专门为它炼制了特殊的药匣,即便是离开了万古之森都能够存放一年的时间。 “一年内拥有两条命啧,那些准备去跟仇家拼命的道友们还不得抢疯” 打输了还能马上嗑药再打一次,在时常厮杀的修真界,此物算得上是至宝了。 俞幼悠把瓜子壳拢在手里,慢悠悠地放到矮几上,拿手托了下巴看热闹。 心动是一码事,贫穷使人躺平。 她总不能真跟龙傲天似的看到一件宝贝就想办法去抢吧 若没看错,在五叶海棠拿上来的时候,拍卖场周围就已经出现了数位元婴期修士的身影,防的就是那些想抢劫的人。 在沉默半晌后,二楼的这些贵宾室中开始有人报价了。 “两百一十万。” “两百三十万。” 这些价格听得俞幼悠心惊肉跳,只能酸溜溜感叹:“修真界的有钱人可真是太多了。” 亏她先前拿着几十万走路的时候人都在飘,原来这点钱什么也不是。 “要是你在四境大会前押的那三万已经赢回来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参与一下。”启南风还惦记着俞幼悠压进去的钱,那些赌庄在四境大会正式开始后就停止投注了,而眼下大会的结果尚未公布,所以庄家和赌狗们都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就算是她那三万灵石再翻一百倍都买不起的,五叶海棠的价可不止三百万。”苏意致的小脸微微板着,毫不留情地给俞幼悠泼了冷水。 果不其然,楼上除了他们这间房,过半的客人都加入了竞价。 一轮过去,价格飙升到了三百万,而且还在慢慢地上涨。 底下的梦兰笑靥如花,不断地报出一些骇人的数字 “二楼七号贵客出价三百二十万,还有哪位贵客想要竞价的吗” “三号房的贵客出价三百五十万,真是有眼光呢” “他们居然随身带这么多灵石吗”俞幼悠握紧了装着十万灵石的芥子囊,听得心口绞痛。 “应该都是有备而来的,毕竟是底价两百万灵石的大宝贝,拍卖场在拿到东西后就会秘密告知一些真正的贵客我是说这些正在出价的,而不是我们仨这种恰好混上来的。” “一般来说,这些人要么是大门派或者大家族的掌权人,要么就是那些声名远扬的强大散修,当然也可能是比启老三还豪阔的暴发户。” 苏意致毕竟是从大家族出来的,对这种很熟悉,他的眼睛滴溜溜地从那些房间号上转,可惜也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 启南风纠正:“我家不是暴发户,我们这是脚踏实地靠自己本事慢慢发达的小生意人。” 磕完了瓜子,终于没忍住朝灵果下手的俞幼悠动作一顿,抬头问:“大门派一般宗门不是都不让弟子来黑市的吗” 黑市什么人都有,花酒巷,擂台赛,全都是些纸醉金迷血腥暴力的不良地,极不适合青少年前往,没哪个正派大宗门会愿意让自家弟子来这种地方学坏。 苏意致跟启南风都转过头看向她,发出灵魂拷问:“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 算了,原来大家只是明面上乖巧,背地里都拥有一颗叛逆的心呵。 底下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当价格提高到四百万时,只剩下两间房尚有人参与 竞价了。 “二号房的贵客出价四百一十万,还有哪位贵客出价的吗”梦兰笑眯眯地说着,视线却落向了某处。 启南风纳闷了:“我感觉她在看我们” “她可能觉得我们看起来很有钱,对我们充满了期望。”俞幼悠懒洋洋地啃着果子。 直到隔壁的十二号房不紧不慢地出价后,三人组才知道自己又自恋了。 二号房跟十二号房像是较上劲了,前者似乎对此物势在必得,而后者却总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往上加十万,数次过后,俞幼悠他们都开始怀疑十二号房是拍卖场派来抬价的托儿了。 二号房的主人似乎也预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在沉寂片刻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位道友,在下赤凤山血手老道,若不嫌弃,不如交个朋友” 老头的话语淡淡的,不过底下的人听到后都惊呼出声。 “血手道人” “竟然是他” 俞幼悠纳闷地问:“这是谁听他说话的语气有点狂。” “修真界有不少强大的散修,未曾加入任何门派却赫赫有名,这位血手道人便是其中之一。”苏意致头也不回飞快地同另外两人普及修真界常识:“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化神期的大能。” 难怪底下的人反应这么激烈。 化神期的身份亮出来不是真的想交朋友,而是摆明了在威胁老子很厉害,不管你是哪门哪派的,都赶紧退出竞争,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要敢蹬鼻子上脸,就别怪我不客气 在座的所有人都以为此物的归属定是血手道人了,就连台上的梦兰都做好了宣布结果的准备。 然而 十二号的灵阵再次亮出一个数字。 底下的梦兰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略犹疑片刻还是开口:“十二号贵客出价,五百万灵石。” 众人哗然。 太张狂了 即便是最顶级的大门派都会给化神期的修士面子,这十二号房的却依然不搭不理,还继续加价 血手道人也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知趣,他意味难明地冷哼一声,阴恻恻地夸了句:“很好。” 俞幼悠略好奇地往隔壁望了一眼,可惜隔了堵墙,看不清那边坐着的究竟是谁。 与她有同样好奇心的人不在少数,众人都在暗自猜测隔壁坐的究竟是哪位大能或者是顶级大派的掌权者。 其中最有钱,且正好在极西城的御兽宗少宗主也成了怀疑的目标之一。 御雅逸是不敢跟一个化神期的大能对上,但是换成御兽宗不给血手道人面子,那倒是有可能的。 正在天宫云舟上给老虎梳毛的御雅逸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 五叶海棠的争夺就此告了一段落。 接下来送上来的拍卖品便是这次的压轴宝物,那条伪仙器的鞭子。 伪仙器的起拍价就是八百万,这次冲着它来的人更多,就连方才放弃了五叶海棠的血手道人亦是加入了竞争的行列。 不过隔壁的十二号房却重归于寂静,未曾再报价了。 “据说是有位修士在万古之森中寻找到的中州遗宝,不但能任意变换长短大小,还可以化身为绳子束缚敌人。当然还有更大的威力,不过具体的只有法宝主人才知道了” 寻常散修也是能进万古之森的,只要不怕死,一路冲入最内围的化神期异兽老巢都没事,只不过迷路了或者被异兽追杀了都不会有人来救就是了。 俞幼悠对这鞭子不感兴趣,只不过这可以绑人的鞭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那根手链。 在出来之前,曲师姐给了俞幼悠一个芥子囊,且说是云华剑派的徐长老特意叮嘱要亲自交到她手上的。 曲清妙也不知道其中是何物,当时只说:“据徐长老所言,此物是百里前辈临走前指名赠予你的。” 因为那会儿三人组在急着溜到黑市来,所以一直忘记把芥子囊拿出来看了,不过想来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她进万古之森之前托百里空山保管的手链了。 俞幼悠这样想着,顺手便打开了芥子囊,再往里面一摸 “淦” 芥子囊中装着的不是那条毛绒绒的手链,而是一条已经变得僵硬的巨型蟒尸 这东西上面依然存留着寒冰剑气的痕迹,尸身上还凝着一层薄薄的冰,所以不曾腐烂,摸着滑溜冰凉很是渗人。 启南风跟苏意致也被俞幼悠那一手熏天的异兽血腥味弄得快昏厥过去,好在先前在四境大会上几人都习惯了这股腐臭味,这会儿也还能保持镇静。 “这不是百里前辈先前杀的那头化神期的异蟒吗”苏意致被吓了一跳 :“他把这玩意儿送你了” 启南风也想不通:“难道是因为你夸他所以得了这宝贝那不公平啊,我也夸了他,怎么我什么都没有” 俞幼悠思考片刻,试探着提出一个可能:“兴许是他看中了我的链子,这条异蟒尸体是拿来作为交换物的呢不然他为什么还不还我” 另外两人呸了一声,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你当百里前辈是傻子,能看上你那条狗毛手链” 不过启南风有点惋惜:“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把这东西拿来拍卖估计也能卖个几百万,说不定能参与拍卖那株五叶海棠呢。” 能不能拍下来是一回事,但是起拍价肯定是够了,至少能喊两次价享受顶级富豪的快乐。 苏意致打断他的幻想:“化神期的异兽异蟒尸体能做许多件高级乃至顶级法宝了,拍卖场要请专人来鉴定估价,还要提前通知那些贵客,没有三两个月的提前谋划绝对不会拿出来拍。” 外面的伪仙器拍卖已经进入到了如火如荼,俞幼悠听都不配听报价的阶段了。 她捏着芥子囊低头思索片刻,而后突然抬起头看向两位好友:“我记得五叶海棠想要发挥出最佳的效用的话,最好也得炼制成丹吧” 启南风跟苏意致没反应过来:“是,谁跟你一样生啃灵药啊。” 俞幼悠继续分析道:“散修中几乎没有擅长炼丹的,而四大医修宗门之中,炼丹术最强的莫过于我们丹鼎宗。” “悬壶派擅毒,灵药谷擅寻药植药,回春门擅针”苏意致喃喃念了两句,而后点头:“是的,最有把握炼制成功五品灵丹的,肯定是我们丹鼎宗的诸位元婴期长老。” “你说隔壁那位道友他会不会缺一位能炼制五品灵丹的丹修呢”俞幼悠微微一挑眉。 另外两人被吓住了:“你想干嘛” “合作共赢,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俞幼悠语重心长道。 下一刻,她便拿出传讯符给马长老递送了一句话过去。 “马长老,炼制一炉五品灵丹,工费十万灵石,干不干” 极西城中。 苏飞白的事情尚未平定,不过苏家已派出人前往苏飞白坠亡处调查了,所以眼下让众位长老心烦的是另一件事。 东境的积分计算出现了分歧。 东境连续遇到了好几波异兽潮,数量繁杂不好清算,但分歧点还是出在了那头异狼身上。 “大家都看到了,东境修士在对上异狼的时候它有晋升的倾向,甚至已经出现了威慑这项天赋之力,但是问题就在于” “俞幼悠在诛杀异狼的那一瞬间,它究竟是金丹期,还是已经到了元婴期二者的积分可是差了十倍。” 这次四境大会是西境主办的,而且西境已经坐稳了垫底位置,所以梅长老站出来说话倒也没有人不满。 十来位元婴期长老齐坐一堂,都这样僵持了一整天了。 “金丹期的异兽一头是五百积分,而元婴期的异兽可是五千积分。”徐长老抱着剑一句也不愿退让:“既然那异狼介于金丹期和元婴期之间,就折算为两千五百积分好了。” “哎,道友这话说的,是金丹还是元婴咱们得算清楚,岂能这般不明不白”御兽宗的长老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 牛长老带着和气的笑跟着点头:“是啊,当时那只伪结丹的异鱼只给我们东境算了二百五十积分,到了伪元婴的异狼却不愿给我两千五百积分,这样的确是挺不明不白的。” 马长老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角,他骂人在行,但是这种需要维持风度的场合就不行了。 恰好这时看到了传讯符上俞幼悠发来的问题,于是随手回了句 “成,只要你这小崽子能拿来五品的灵药,老子免费给你炼。” 真是有意思,一个筑基小丫头还拿五品灵药同他开上玩笑了。 这玩意儿是她能梦的吗即便是马长老这样活了好几百年的顶级丹修,这辈子摸过的五品灵药也屈指可数。 丹修想要提高炼丹技术需要不断地练习,奈何马长老也找不到五品灵药来炼制五品灵丹,所以手痒之下才逮着机会乱炼各种玩意儿背了一屁股债。 俞幼悠要是能找来给他炼,别说是免费,让他倒贴一百灵石都成 当然,抠搜的马长老是不会主动提议倒贴的。 拍卖场内。 看到马长老的回复后,俞幼悠心满意足地起身,将外面等着的侍女唤进来。 结果进来的是那个漂亮的猫耳少年。 他恭敬地半蹲在俞幼悠面前,以保持仰视她的谦卑姿态:“尊敬的客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呢” 俞幼悠往后退了 两步同这少年保持距离,然后淡定地让他去隔壁传一句简单的话。 “你问问隔壁十二号室的客人,是否需要一位能将他的五叶海棠发挥出双倍药效的高级丹修报酬只需那炉五品灵丹的一成。若是他有意,劳烦拍卖场为我们提供一处详谈的地方。” 此言一出,猫耳少年眼中露出些许错愕,但很快便被越发强烈的恭敬所取代,他将头继续往下低,无比恭顺地应下来。 不过在他临出门前,俞幼悠忽然又将其叫住:“等等” 她将方才拿在手中把的一片异蟒鳞片递过去:“将此物一同递上去,作为信物便是。” 真是庆幸异蟒被百里空山削掉了一些鳞片,不然光靠俞幼悠自己掰怕是有点难办。 等到猫耳少年出去后,启南风才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把异蟒的鳞片送过去” “因为四境大会前有一只化神期异蟒被斩杀的消息都传遍了,不过异蟒尸体在谁手上却无人知晓。能拿出异蟒的鳞片就说明我们背后至少是一个顶级大派,不会拿他寻开心,增加交易可信度。”苏意致替俞幼悠回答了,后者懒懒地竖了个拇指权当表扬。 不过苏意致也纳闷:“你怎么不直接把异蟒尸体给他,换一片叶子算了” 俞幼悠很警惕:“那不行,万一他拿了百里前辈送我的异蟒尸体就逃了怎么办” 苏意致:“我觉得能花五百万的前辈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那真要谈的时候怎么办”启南风还是有点担忧。 “很简单啊。谈妥了我们就是丹鼎宗的人,带他去找长老炼丹。” 俞幼悠又指了指苏意致,眉毛一挑:“至于谈崩了没成那我们就是悬壶派苏家的人。我们悬壶派天下第一,能炼五品灵丹是很奇怪的事情吗要敢上门找麻烦或者告状,尽管来我们北境就是” 苏意致面无表情:“论不要脸还是你最强。” 没有让三人组等多久,猫耳少年很快便折返回来。 只是这次他手上的托盘中非但呈放着俞幼悠方才递上去的那枚蛇鳞,还多出了一个被强大阵法萦绕着的药匣。 看到那药匣的瞬间,三个丹修的呼吸都微有停滞。 “这是” 这药匣太显眼了,方才梦兰介绍的时候还特意说过,这上面有经由十多位阵法大师绘制的聚灵阵,所以才能让五叶海棠保存一年的时间。 “就这样拿过来了”俞幼悠捧着药匣有点惊讶,按着道理,这种巨款之间的交易都要双方互相向天道起誓定下契约才对的。 “是的。” 猫耳少年粉白色的耳朵微微也因激动而微微战栗着,上面的绒毛都悄悄地耸立起来。 “隔壁的贵客托我转告诸位一句话,他七日后会来此地取此物。若是迟了,就会亲自到贵宗来找拿。” 俞幼悠跟另外两个人对视一眼,开始疯狂的视线交流。 启南风:你们说,他说的贵宗是咱们丹鼎宗还是悬壶派。 苏意致:我觉得要是把东西卷了跑了,这位大佬会从悬壶派搜到丹鼎宗来。 俞幼悠倒是挺淡定地接过了药匣,她虽然抠搜却也很讲信用。 对方愿意信任她,那她自然不可能做出卷了灵药就跑路这种缺德事。 小心站在一旁侍奉的猫耳少年对俞幼悠的态度越发恭敬,见到俞幼悠准备去拿水果啃,便体贴地递到了她的嘴边,柔声细语:“何须贵客动手,让小的喂您便是。” 拍卖场的这些侍从生得一副好容貌,也有一副玲珑心肠。 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妖修看着虽然同自己一般只是阿猫阿狗般的低等妖族,但是与她同行的二人约莫是哪个大宗门出来的,而她与隔壁那位大妖谈交易时竟然也云淡风轻,可见其真实身份不一般。 来黑市的人都不爱暴露身份,那条秃尾巴定然只是掩人耳目的法宝。 关键是她瞧着很是青涩单纯且好骗,方才仅被勾了下尾巴就紧张得炸毛了。 若是就此看上他,并将他带回家凭自己的美貌和服侍人的本领,指不定能入赘到某个妖修贵族家中。 此刻的俞幼悠还不知道自己脑门上被贴了“青涩单纯且好骗”几个大字,她这会儿正无比专注地打量着这个药匣,所以当那颗灵果被送到嘴边的时候,她被吓了一大跳,而后飞速地往后一缩保持距离。 猫耳少年的眼中迅速地盈满了朦胧的泪光:“贵客竟如此嫌弃” “不是。”俞幼悠皱了皱眉,然后从嫣红的灵果上捻下两根白色的毛。 她拿着毛,抬头看着猫耳少年,迟疑道:“你掉毛了” 猫耳少年的眼泪滑落了一半掉不下去了,他呆呆地看着 那两根长毛,慌忙解释:“这不是我的毛,我我是短毛啊,您不信摸摸我的尾巴” 他微微躬下身,翘着那条可爱的白色猫尾让她摸。 俞幼悠终究还是没好意思上手,她很客气地安抚了两句:“没事,我就随便问问,春天快到了,妖族掉毛是很正常的,你用不着紧张。” 猫儿少年垂着短毛猫尾巴忐忑地出去了,而俞幼悠随手将那两根长毛一吹。 隐约地,一股极淡极淡的甜美草莓香气掠过她的鼻尖,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奇怪了”俞幼悠纳闷地偏过头看了眼果盘。 这里面也没有草莓啊。 拿到五叶海棠后,三人组从拍卖场的其中一个秘密传送通道离去。 拍卖场为了防止贵客的行踪被泄露,出现买下宝贝后被人尾随夺宝的惨剧发生,所有的出口都是随机传送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个通道的出口随机到了那家卖蟹黄面的酒楼。 只不过往日排满人的酒楼门口早就没有人了,因为御雅逸那个可耻的富二代把整座酒楼的员工全挖到了天宫云舟上,就等着把他们带回南境,让蟹黄面成为南境特产了。 想到这里,启南风跟苏意致一边往客栈的方向走,一边偷偷议论着隔壁十二号房是御雅逸的可能性。 “敢得罪化神期大能,又出得起那样的高价,还疑似认出我们是丹鼎宗修士” “符合以上条件的,还真的就御兽宗的这位少宗主最可疑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摸出五百万灵石” 俞幼悠走在前面,却总想着那两根白色长毛。 她怀疑对方不是御雅逸,而是某位大妖,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不好妄自推论。 黑市的拍卖会持续了很久,此刻天光大亮,外面都是白昼了。 三人在路上顺便买了几份早点带回客栈,本来是打算给曲师姐和另外两位师兄带的,结果没想到,在客栈门口就遇到了灰头土脸的马长老。 更重要的是,他身畔还站了个极其美艳的女修,看装束是合欢宗的某位长老。 眼见着自家弟子来了,马长老愁眉苦脸地把自己的芥子囊递上去,求一般地催着那位女修走了。 果不其然,启南风一走过来就很八卦地凑上前问:“马长老,那位前辈是谁啊” 马长老板着脸:“不过是来问路的某个陌生人罢了。” 苏意致不留情面:“问路而已,你为什么连芥子囊都给她了” 马长老:“因为老子是个大善人,最爱四处接济人” 结果俞幼悠只看了眼,便残忍地戳破真相:“马长老,那位该不会是来找你要账的债主吧” 马长老:“” 俞幼悠再精准地补上一刀:“若没猜错,那是合欢宗的竹长老吧” 马长老老脸一垮:“你怎么知道的” 俞幼悠双手揣在衣袖里,眸光镇定:“因为别人家徒弟已经要账到你徒弟头上了。” “所以你到底欠了多少外债” 马长老被问得一滞,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哪儿是欠的是竹长老狡诈,当年骗了我合伙做生意,结果让我赔了十多万进去” 结合马长老先前对某物的了解,俞幼悠怀疑这生意是开合欢宗的特产店。 只是马长老死活不愿意细说,被问到还差多少债的时候冷笑一声:“要论欠的最多的肯定是悬壶派了,三年前老子把他们宗门的长老跟弟子都揍得半死不活,还顺便把他们山门给毁了,后来给我送了一百多万的账单,但是老子就不还,他们能奈我何” “这怪我吗要怪只能怪他们宗门的医修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昨天还好意思跟我说再不还钱就收利息了。” 你一个元婴巅峰期且最擅打架的修士,去打那群元婴初期的,还怪人家一个能打的都没 俞幼悠眨了眨眼,凑上去:“既然您这么缺钱,那我先前跟你说的事还做不做” “什么事” 俞幼悠悄悄地打开芥子囊,把那个药匣露出一个小角,低声:“十万灵石工费。” 早在俞幼悠拿出药匣的瞬间,眼尖的马长老便一把将这东西拍回芥子囊中,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跟我进来” 直到带着三人进入屋内,又果断地以元婴期的灵力将整间屋子笼罩,屏蔽外界的声音与窥探后,才半是激动半是欣喜地看向药匣。 药匣上端是半透明的某种晶石,即便看不太清楚里面的东西,但是那标志性的五片心形叶子落到马长老这等宗师眼中,一眼就能道出它的名字。 “五叶海棠” 即便是五品灵药中,此 物也称得上是最珍贵的之一。 马长老如珍似宝地打量着此物,最后又想起什么,转过头严肃地看向三人。 “说吧,此物是从哪儿来的” 俞幼悠装作没听到,拿胳膊碰了碰边上的启南风,后者有样学样,最后解释工作落到了苏意致的头上。 小白脸清了清嗓子,很严肃也很老实地说出自己推测许久的答案:“这是南境御雅逸让我们帮忙炼制的。” 启南风亦是坚定地点头:“对就是他” 俞幼悠:“” 为什么她从他们眼中看出了认真,一点都没有在撒谎的意思 最可怕的是,马长老原本紧皱着的眉居然逐渐舒展,还若有所思地颔首沉吟道:“难怪他要突然请你们去天宫云舟游玩了,原来还有这般内幕。想来也是怕被回春门的人知道了,引得南境内部不和。” 然后他便仰头哈哈大笑:“果然,回春门那群半吊子医修不靠谱,连御兽宗都信不过他们,还得让老子出马让他们知道为何我丹鼎宗最强啊” 在三人组懵逼的眼神中,原本混不吝的马长老目露精光,气息深沉,好似换了一个人。 他从芥子囊中摸出一个丹炉,斜眼瞟向俞幼悠:“正好清妙把这个丹炉给你带过来了,就让老子用五品灵丹给你的新丹炉开炉吧” 丹修的丹炉有讲究,每个刚炼制的新丹炉所炼制的第一炉丹又称开炉丹,据说开炉的丹药品质越高,存留在其中的丹气会让这个丹炉之后炼出的灵丹品质跟着提升稍许。 可惜还没等到兴奋的俞幼悠看清自己的新丹炉,马长老便不客气地拿灵力将他们三人一起推出去了。 而后房门紧闭,以灵力结界封死整间客栈,居然连带着俞幼悠他们周围的灵力都被抽空了 启南风有点担心:“马长老能行吗” “应该没问题。”苏意致对他倒是很有信心:“我还在苏家的时候就听过马长老的赫赫威名,苏家的老人都说只要把马长老毒死,丹鼎宗的炼丹术就要完一半,说明他的炼丹本事很强。” 俞幼悠幽幽道:“你们苏家的人夸人的本事真是别致。” 炼制五品灵丹要花上好几天时间,所以三人也不急于一时,悠悠然地拿着早点去找曲清妙和两个师兄吃饭。 结果非但没找到曲清妙,就连剑修和盾修们的踪影都没寻到。 三人这会儿手上都端着满满当当的早餐,俞幼悠纳闷了:“他们是不是偷偷去玩了” 启南风也很委屈:“为什么不带我们” 苏意致搞阴谋论:“他们又想孤立我们了亏我们还给他们也打包了这么多吃的” 委屈万分的三人组只好回了房间埋头吃着十多人份的早点,从灵粥到灵酥小鱼一应俱全,摆满了整张桌子,被孤立的三人越想越气,越吃越香。 而远处的四境大会的会场外,挤满了饿肚子的年轻修士们。 连续统计了两天积分的长老们累得够呛,不过此刻却个个都身着宗门的长老服饰高坐在上首,面色端肃且正经,就连心情极差的悬壶派长老们也不得不静坐在此地。 底下是排排站好的四境修士队伍,所有修士皆身着宗门弟子服饰,就连灵兽们也被打理得油光水滑。 他们代表的是四大境最杰出的天骄,亦是人族修士的新一辈希望。 高台之下挤满了前来围观的四境修士,还有各个手持着传讯符的解说员们,不过此时的气氛过于严肃,所以就连他们都安静下来了。 只是东境的修士们表情都不太对,甚至都在拿着传讯符不知道弄些什么。 姜渊眉头紧皱:“他们三个还没来” 俞长安轻声道:“我方才听合欢宗的道友说,她们宗门的竹长老跟丹鼎宗的马长老一道去接人了,合欢宗的几位道友都被接过来了,想必马长老和俞师妹他们也快了。” 狂浪生拿着传讯符戳了半天,最后无功而返:“他们那边的灵力好像不足,传讯符都传不过去。” 张师姐叹气:“谁能料到原说是五天才能统计好的积分和名次,竟在今天早上就出来了呢,还如此匆忙地让我们过来,也难怪寻不到人。” 队伍最后边的曲清妙唇角忍不住上翘,但是想到还没来的师弟师妹,又很快地抿紧了唇。 她修眉紧蹙,频频望向极西城的方向。 马长老修为最高,所以大家才没有发传讯符,而是让他直接返回客栈去带那三人组回来,这样也好节省时间。 但是还有半个时辰都要颁发四境大会的奖励了,怎么还不见得归来 最后还是徐长老悄悄地退到了队伍最末。 “曲师侄,我御 剑去将他们带回来。” 曲清妙连忙拱手致谢:“那就有劳徐师叔了” 徐长老微颔首,唤出飞剑似风一般奔赴极西城。 “要是跟以前一样垫底也就罢了,少两三个人倒也无所谓,可这一次”曲清妙看着徐长老御剑离去的背影,只想叹气。 “这一次,我们东境可是在时隔一百年后,终于又拿了头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但凡多两个人夸夸我贴贴我,说不定我就发愤图强,从明天开始就日九日万了。 有朝一日斩化神 不得不说,云华剑派的飞剑速度配得上举世无双四个字。 这边三人组才吃完撒了细碎果干的甜豆花,正准备向那笼热腾腾的灌汤小笼包伸筷子的时候,就被冲进客栈的徐长老给拎出来了。 徐长老都顾不上研究马长老去了哪儿,这间客栈又为何被灵力结界覆盖,径直带着三人就往外面冲。 “四境大会的结果出来了,他们都在会场等着你们了俞幼悠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打包这些吃的” 俞幼悠动作飞快地把最后一块肉饼捞进空间戒指中,认真地解释:“这些冷了就不能吃,不能浪费粮食。” “” 徐长老可算体验到牛马长老们被俞幼悠气得破口大骂的感受了,就差拎着她脖子把她丢上飞剑了。 兴许是体验过了百里空山那让人窒息的速度,这会儿徐长老的飞剑显得如此温和,三人甚至偷偷摸摸地在飞剑上吃起了飘香四溢的肉饼。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脸色沉凝的徐长老便带着三个丹修抵达了会场,指了指高台没好气道:“去东境队伍里站好” 好在他们三个这会儿把肉饼啃完了,胡乱地擦了擦手和嘴角的饼渣就往队伍最末端溜去。 虽然徐长老已经竭力低调了,但架不住今年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东境,所以这三人啃饼的小动作也没能瞒住后面那一大群修士,尤其是那些解说员。 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名次,却也知道东境今年成绩很不错,甚至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亮眼。 他们拿着传讯符,由衷地感慨:“何为荣辱不惊何为不骄不躁丹鼎宗的三位年轻丹修为我们做出了最好的示范,哪怕这次取得傲人的成绩,依然保持着初心” 看到丹修们在大礼正式举行前赶来,盾修和剑修们都松了口气。 “可算是赶来了,你们做什么去了” “买早饭去了。”俞幼悠肚子已经饱了,她很体贴地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笼尚且散发着热气的灌汤小笼包:“要来一个吗” 边上的启南风跟苏意致也偷偷地摸出各种早点:“还有蒸玉米和西境特产的腊肠饭,特意给你们打包过来的。” 东境修士们一起在万古之森里摸爬滚打了一个月,彼此间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了。 他们飞快地往台上瞥了一眼,确定还有会儿才正式开始后,便坦然地开始瓜分各种吃食。 就连以往最注意形象的剑修都不例外,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姜渊也接了两块米糕送入口中。 要什么形象和面子在四境大会中饿得吃野草的样子都让外边的人看了,还在意别人看他们吃早点吗 早早就被提前叫来的其他修士们都没吃早餐,最多也不过吃了粒辟谷丹,那味道哪能跟那些香喷喷的早点比 东境左边是西境,右边是南境,时不时就有复杂的目光从两边瞥来。 狂浪生一边嗦着螺蛳粉,一边同边上的南境弟子热情地介绍:“这味道很不错,酸辣味儿很足,等会儿结束了你们记得去尝尝” 南境弟子没说话,只是空空的肚腹让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液。 你光说干嘛啊有本事分给我吃啊 另外一边的西境弟子也遭受了同样的折磨,狂浪生这厮甚是欠打,向南境道友介绍完了螺狮粉,又转头同西境道友说起了油酥肉的好。 东境的人扣扣搜搜,全然没有要分享的意思,动作很快地把所有食物消灭了。 后边的解说员继续感慨:“何为同伴情,何为团队魂哪怕四境大会结束后,东境修士们也依然亲密无间,真是让人羡慕不已啊” 不得不说解说们也很现实,要是换成以前垫底东境,估计现在就是被冷嘲热讽一通了。 台上的长老们神情各异地盯着东境这群年轻修士们在下面的小动作,在发现他们很快地吃完东西,已经开始擦嘴后,居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悬壶派的长老目光冰冷,冷哼一声正想阴阳怪气嘲讽两句时,就见到原本还懒懒散散的东境队伍气势一变。 吃饱后的少年少女们个个都面色肃穆,背脊挺直得好似山巅雪松,其凛然的气质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剑修和盾修们体格原本就远胜过其他宗门的弟子,个个皆是高挑矫健的身材,分外惹眼。 而那三个漫不经心懒站着的丹修因为太矮 所以被其他人挡完了。 此次四境大会是由西境举办,所以由合欢宗大长老梅长老宣布结果。 梅长老此刻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媚态,美艳绝伦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并不因西境这次的糟糕表现而乱了心绪。 她凝向下方的一众年轻修士,略显欣慰地轻颔首。 元婴期的修为暗含在声音之中,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 “此次四境大会已结束,无论是取得最佳名次也好,亦或是稍逊也罢,还望诸位年轻修士们能不忘初心,铭记踏入万古之森的目的是为守护我人族,守护四境大陆” 此话一出,底下的年轻修士们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许多。 梅长老年轻,并不爱老套的长篇大论,很快便宣布了这次四境大会的结果。 作为东道主的西境落到了最后一名,仅拿了一千出头的积分。 西境队伍的修士们表情略有难堪和失落,竹朝雪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不用回头也能想到自家队友的心情。 她淡淡道:“一次大会的胜负能决定什么,何须郁结于此若真不甘心,日后镇守万古之森时多宰点异兽让他们见识见识。” 这话好歹让西境的修士们振奋了不少。 也是,每次参加四境大会的弟子们几乎都能进入金丹期,也就是说,不久之后他们这群人可能都会成为镇守万古之森修士大军中的一员,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证明自己。 这次斩杀异兽不多,下次便超过他们就是了。 而且西境也不是第一次垫底,这么一想好像又没什么了。 站在俞幼悠边上的梅灵儿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对她道:“虽然我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下一次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俞幼悠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梅灵儿,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 就在梅灵儿心潮澎湃等着俞幼悠说一句同样的宿敌宣言,再与她握手为誓时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俞幼悠一脸的庆幸:“我们东境救过你一命,你都还没给我们钱。” 这话一出,东境队伍中又齐刷刷地伸出好几只手,默契地对着梅灵儿。 “还钱” 梅灵儿:“” 她当初是为什么会觉得俞幼悠单纯善良的 相较于西境,拿了第三名北境修士们心情就复杂多了。 在听到梅长老念出北境的名次后,有个法修忍不住叹气:“北境可是从未拿过这等糟糕的战绩,以往再怎么样也能斩获第二名的。” 为首的单咏歌低声道:“已成定局的事,就莫要多言了。” 只是北境修士们的心态却依然不太平衡。 本来按照他们的积分,稳扎稳打过完最后的几天很有可能拿下头名的,整整两千七百分的积分啊放在前面几次四境大会中都是毫无疑问的头名了。 奈何最后的时候苏飞白为求稳拿第一,竟毅然决然向南境下手,和他兄长一样引发了异兽暴动 那些异兽是致命的危险,却也为东境和南境送去了无数的积分。 想到这里,万法门的修士们表情都不太好看,尤其眼下北境在闹内讧,此刻北境的队伍中站着的竟然只有他们万法门 数日前,北境的化神期长老苏真人亲自去了古城墙探查,但是异兽群的暴动和那一场暴雨将所有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而苏真人当时便冷着脸离去,那四个筑基期的弟子则再也没出现了。 光是站在这儿,单咏歌仿佛都能听到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在议论纷纷。 然而他不曾有过半点后悔。 要唯唯诺诺顺从苏飞白,拿自己师弟们的性命去保护悬壶派的人,他做不到。 参加四境大会的弟子都有奖励,除去最后一名的西境弟子们只一人分到了一万灵石外,前三名还有实物奖励。 万法门在北境仰仗悬壶派过活,资源远不如那些医修,所以分到那些高级法宝和各种灵药后,沉重了数日的脸上亦是不由得流露出久违的欣喜。 “悬壶派的道友不在,他们的灵石怎么办” 单咏歌神情很淡定:“我们先帮他们收着好了。” 等到北境领完奖励后,梅长老的视线在东境和南境的队伍之间游移了片刻,而后收敛了微笑,正色开口。 “南境的分数为三千二百分,位列第二。” 御雅逸等人是早就知道结果的,所以神情淡定地上去领取奖励了。 只 是不管是灵石也好法宝也罢,对于南境的修士们来说都不算太了不得。 南境修士多世家弟子,能来参加四境大会的更是嫡系中的嫡系,不知道有多少个少家主。 光是御雅逸身上其实都有伪仙器的防身法宝在,其他人更是多多少少都身怀顶级法宝,对于拿出来当奖品的这些灵石和高级法宝都不太在意。 从台上走回来的御雅逸视线落到了东境队伍最末处。 俞幼悠正借着前方盾修高大身形的遮掩懒洋洋地歪站着,没精打采地同边上的两个同伴闲聊着什么。 不过少女的警惕性却极强,在御雅逸看过去的瞬间,她便抬头同他的视线对上了。 俞幼悠声音一顿,经过短暂的思索后,很敷衍地冲御雅逸拱了拱手,嘴巴一张:“恭喜啊。” 御雅逸:“你们是第一名。” 第一名来恭喜第二名,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 但是俞幼悠全无嘲讽之意,她表情挺认真的问:“第二名就不值得恭喜了吗” 启南风接嘴:“要知道我们东境都上百年没拿过第二名了而且你们这次的对手是恐怖如斯的我们,落后一名也不算丢人嘛。” 这句自夸的话要放在从前,御雅逸听了定会嗤之以鼻,然而这次他心里竟诡异地产生了认同感。 这次的东境前所未有的强,南境还真输得不冤。 不过后面看热闹的修士们就不这样想了,他们在听到三千二百分这个数字后便忍不住议论纷纷了。 “我记得前几届四境大会的分数好像都没这么高拿个两千五以上就稳拿头名了吧” “西境的一千多分垫底正常,但是两千七的北境只有第三,突破三千分的南境只有第二” “因为这届的异兽潮来了好几波吧,以往可没有这么多异兽暴动聚集到一起来。” “东境这次的表现拿第一很正常,但是他们的分数到底是多少” “南境跟东境一起对上了最后那一大波异兽潮,所以我觉得他们分数应该差的不远。” 在南境修士们上去领奖的时候,下面吃瓜群众们的议论就没有断过,更有个机智的道友临时开了个赌庄,下注东境的分数。 只不过当梅长老再次开口时,现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凝滞。 “头名是东境。” 这是现在大家都知晓的结果了,梅长老扫过众人,视线落在东境队伍中,道出下一句话 “他们的积分是,六千分。” “啪” 后方,有个正在啃甜瓜的修士手上一松,甜瓜掉到地上,却张大了嘴连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同样与他保持这份诡异寂静的,除了后方这些看热闹的修士们,还有前方那四大境的年轻修士,即便是东境队伍里也出现了一张张懵逼的脸。 狂浪生结巴了一下:“我听错了六千” 姜渊深吸了一口气保持平静:“嗯,六千。” “先前四境大会的最高纪录是多少分” “四千九,百年前我师父参加的那次。” “” 也只有提前知道这个确切数字的长老们还能保持镇定了。 梅长老表情严肃道:“相信诸位都不太敢相信这个数字,但是的确是六千分没错。” “东境队伍诛杀的那头异狼,经由天音禅寺的无尘佛子确认,在死亡前便领悟了只有元婴期异兽才能掌握的天赋之力,但因其未曾完全结婴,所以评判为伪婴期,积分为两千五百分,加上原本的三千五百分,东境共计六千分,乃实至名归的头名” 无尘佛子这个名字一出,原本还在质疑的那些声音顿时消失。 天音禅寺的声望在四境都极佳,佛修们更是恪守清规,决计不会妄语。 御雅逸面露出苦笑,拍了拍身旁的踏雪:“原来就算没有那头异狼,他们的分数也比我们高。” 这次是真的输得心服口服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东境队伍之上,那二十四个年轻的修士意气风发地踏上高台,比曦光还要耀眼。 这次四境大会的奖励是由西境提供的,获得头名的弟子们不仅能分到五万灵石的奖励,更能各自挑选一件顶级法宝或者四品的灵药。 最重要的是还拥有自由挑选奖品的权利 最上首的无尘佛子神情温和地看着这些年轻修士,淡声夸了句“你们做得极好”后,便微微抬起手一挥。 俞幼悠他们的 面前都出现了一个阵法,上面标注着灵药,矿石,法宝等等类别。 边上的梅长老温和地提醒:“此阵与我西境宝库联通,里面有灵材也有现成的丹药和法宝,你们每人都可通过阵法取出一样心仪之物出来,若是都看不上,可以直接选择拿十万灵石。” 不过梅长老没说的是,这里面的宝贝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自由选择听着固然不错,但是很考验个人的缘法和眼光。 她才这样想着,边上的俞幼悠就发出灵魂拷问:“梅长老,我可以把宝库里的宝贝挨个看完慢慢选吗” 此言一出,正激动万分准备选定奖品的东境修士们都停下了动作,俨然有了跟她相同的想法。 梅长老:“” 你们真的好意思吗 最后还是牛长老看不过去,板着脸低声提醒:“别磨蹭,整个修真界都看着你们呢一炷香内给我选完” 您觉得让大家在这儿看一炷香就不过分了吗 梅长老听不下去了,勉强挤出笑容纠正:“后面还有要事,你们莫要耽搁,在三十息之内选定奖品吧,若到时间还没选定,便视作主动选择十万灵石。” 云华剑派这群剑修们最爱的就是不断淬炼打磨自己的本命灵剑,所以毫不犹豫便点开了矿石一栏开始选取给老婆升级矿物。 而盾修们做出的选择差不多,先前狂浪生盾上镶嵌的寒晶石让他在异兽潮中不倒,看得他们眼红不止,所以此刻也都直接开始寻找各属性的增幅宝石。 唯独俞幼悠在皱着眉思考。 “要不要直接换成灵石算了” 边上最怕死的苏意致已经快速地选定了一件防御法宝,他听到俞幼悠的嘀咕后就提醒:“只有西境灵药谷才能找得到这么多四品灵药,你要是离开西境后不一定找得到了。” 听到这话,俞幼悠只能忍痛放弃了十万灵石,直接进入了灵药的选项。 这里面存放的全都是四品灵药,视线落到哪处,那里就会显出灵药的名字和基本的功效。不过灵药太多,她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半天都没选出心仪的。 边上的启南风已经选定了一本灵药谷化神期长老编写的高阶灵药种植手册,眼睛瞥过俞幼悠的画面,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他匆匆催促:“小鱼,拿那朵花破破烂烂那朵” 听到启南风的话,俞幼悠不加犹豫地伸手探入阵法,一把将装着半朵紫色干花的药匣捞进手中。 才刚拿到手,阵法便关闭了。 梅长老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待众修重新站定后,便严肃地继续开口。 “按照惯例,为了鞭策诸位年轻修士,诸位化神前辈都会赐予至宝给表现最优的一位弟子。经过诸位长老评判,此次四境大会东境队伍中表现最佳者” 众长老的视线都落向了台上某个角落,那儿站着三个丹修,还有俞长安。 三个丹修倒是很淡定,甚至还小声地在议论着什么,而俞长安则神情淡淡地挺立在原地,微微抿着唇,不知道究竟是何感想。 底下的修士们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议论了。 “按着道理该给俞长安才是,毕竟那可是不灭剑神亲赐的一对伪仙器灵剑,一看就是给自己儿女准备的,长老们应该会卖他面子。” “而且此次俞长安虽不如他父亲那般逆天,但是在异兽潮来袭时却也斩杀了许多异兽,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了。” “可是我觉得俞幼悠表现得更好,且不说她炼制的丹药救了不知多少队友,就光是她杀的那头异狼那可是两千五百积分” “说起来,俞幼悠也姓俞,她就是不灭剑神的那个女儿吗” “不是,我听人说,她亲口承认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而且据说贼惨,她爹在她刚出生时就掉进粪坑淹死了” “” 底下人群似蜂鸣嗡嗡不断,但是很快的,梅长老的声音便将所有人的议论声盖过。 “最佳者是” “丹鼎宗,俞幼悠” 这个结果并未出乎大家的意料,这是四境大会,在整个修真界的注视之下,众长老并不会因为想给俞不灭面子而让四境大会蒙上“不公”的阴影。 就连东境的队伍对这个结果亦是毫不意外,他们早先开玩笑时也都觉得该是俞幼悠拿下最佳的名头。 即便是没能将父亲赠物取回的俞长安,在短暂的失落之后,亦是轻声地道了句:“恭喜。” 俞幼悠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神情淡然地走到了最前方。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会场的布置,下方成千上万的修士正注视着她,人群中甚至有人冲着她拱手行礼以示敬意。 然而最耀眼的,莫过于不知何时悬在她正前方的一双灵剑。 那是伪仙器,就连元婴期修士也会为之疯狂的宝物,是在拍卖场能拍出千万灵石的至宝。 底下的修士们早已被这对灵剑绮丽的流光所震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便是坐在高座上的顾真人也忍不住通过神识同边上的无尘佛子无声地抱怨 “俞不灭自己行事张扬高调就算了,你说他非要拉咱们下水伪仙器,还是一对三年后就轮到我出宝贝赠给这些小辈了,我原打算拿一件顶级法宝就够了,结果他这一出手,我不拿一件伪仙器都不好意思了” 无尘佛子垂眸淡然回:“馈赠小辈一为结缘,二为勉励,无需攀比。” 顾真人微侧目:“你意思是,轮到你的时候,你不打算赐伪仙器” 无尘佛子辨不出年龄的面上浮出庄重之色:“佛修清苦。” 顾真人:“” 佛修清苦要不是怕冒犯道友,他想说一句脏话了。 “原本是该由不灭剑神亲赐宝物的,但是前辈尚在闭关,所以便由云华剑派的徐长老代行此礼。” 徐长老起身,平日里温和的笑容早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郑重地将这双剑取下,放到了俞幼悠的手中。 俞幼悠终于触碰到了这对剑,也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它们小小的一对静躺在她的掌心,不过只有她的小臂长短,莹白如玉的剑身温润,不带半点锐利的杀意,反而带着和她掌心温度相似的暖意。 她因这对剑而来,可是真的拿到手的这一刻非但不曾生出喜意,反而莫名地双手颤抖起来。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一点一点,无法反抗地将某些存留在身体中的原身记忆挤压出来。 它们不该是这把剑的模样。 它们好像该轻轻地摩挲着那只幼兽的后颈,玩闹似的轻咬它的耳朵。 徐长老严肃却也温和地低声提醒俞幼悠:“此物乃是伪仙器灵剑,你若是用不上它,可以考虑同其他剑修换取自己能用的防御法宝。若我没记错的话,俞师侄还有一件伪仙器防御法宝,你不妨同他交换。” “多谢徐长老提醒。”俞幼悠抬头,温和客气地同徐长老道了谢。 少女的眉眼间无阴无霾,明澈得好似今日的晨空。 曦光映在她小小的面庞上,同那得体的笑容一般明朗。 徐长老以为俞幼悠把自己的建议听进去了,于是微笑着对她颔首。 只是他却忘记了一件事,俞幼悠只说了谢,却并未应下,从头到尾更不曾将视线落到俞长安身上哪怕片刻。 四境大会的最后,获得头名的所有东境修士在一册金色长卷上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曦光映在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身上,同那册写满了无数耳熟能详名字的长卷一道,为他们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狂浪生” “俞长安” “俞幼悠” 注视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莫名地生出了一种预感。 或许,修真界又将出现让后人铭记千万年的名字了。 四境大会总算告一段落,然而回去的这一路上,获得头名的东境众人却被各路修士们围得水泄不通,一改过去几届无人问津的清冷局面。 因为赌输了钱气得想来打人的,痴迷某位修士冲上来想送花的 当然最快的还是那群身手最矫健嗓门也最大的解说员了,里面还混着一些拿着纸笔记录的话本写手。 他们最快涌上来,手上拿着传讯符凑到众修身边,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俞长安,请问你对错失你父亲赐下的剑有何感想” “狂浪生你能说说为什么那种蚂蚁叫狂浪蚁吗” 个子小巧的俞幼悠被挤来挤去,但是作为这次最大的胜者,她毫无疑问获得了最多的关注。 俞幼悠甚至被挤出了东境的队伍,身边围满了眼巴巴望着的各路修士。 “俞幼悠,请问你” 她默然地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艰难地打断:“我没那么矮,你们也不用蹲着跟我说话” 然后那些人唰地站起来了。 俞幼悠看着突然 多出来的人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算了,你们还是蹲着吧。” 众修想起她当时和御雅逸在草从里谈判时的模样,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她不似那些大世家的修士不好说话,也知晓这些人没有恶意,所以他们问的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都一一作答了。 不过很快,便有人关心起了那对双子剑。 “你是准备把那对双子剑拿去卖掉吗我们上官家的拍卖行可以免费帮你开一场拍卖会” 虽说有丹鼎宗和云华剑派的双重威慑,不至于有不长眼的来抢她的剑。 但是在众人眼中俞幼悠拿了这对剑根本就是无用,一个天赋超群的丹修,总不可能半道改行练剑吧 然而人群最中间的那个少女弯了弯眼睛,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何要卖也没说丹修不能兼练剑法,我倒是挺想修习剑术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旁的徐长老猛地想起俞幼悠在万古之森中怒斩异狼的惊艳一剑,于是忍不住插了句话:“你年纪尚小,想该学剑完全来得及。” 牛长老怒目而视,悄悄地踩了徐长老一脚,还下了死劲儿碾了碾。 边上的人群中传出善意的笑声,大家都没把俞幼悠这话当真。 这些年随着俞不灭一桩桩震惊修真界的事件出现,有不少修士爱玩笑说想学剑,想来俞幼悠这样说也不过是玩笑,顺带着向赠予仙剑的不灭剑神示好罢了。 于是便有人顺势问道:“你为何突然生出想修习剑术的念头呢” 按着常理,此刻俞幼悠便该顺着此人递出的话头说一句“因听过不灭剑神的种种故事才生出这样的念头”才对,不止能和不灭剑神攀上关系,修真界也好多出一桩美谈。 然而俞幼悠似乎是思忖片刻,而后抬起头,原本散漫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曾有幸见过百里空山前辈一剑斩杀化神期异兽的英姿,那一幕真是异常让人痛快。” 她迎着众人呆愣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我也想一剑斩杀化神。” 被围了大半个时辰后,东境众修总算从热情的人堆中脱身。 得知马长老正在炼制一炉重要的灵丹,大家都很配合地转移到了隔壁的客栈不去打扰他。 反正现在大家每个人都拿了五万的灵石做奖金,包下这间酒楼绰绰有余。 穷酸的东境终于支棱起来了 “不过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最后装出的那句话简直绝了”狂浪生兴奋地冲着俞幼悠比了个大拇指,眼中只剩下了崇拜:“一个丹修居然也敢说斩化神期的异兽,你当时把他们都吓傻了” 俞幼悠啃着果子没有多解释。 众修都忙着回去看自己选中的宝贝了,各回各的房间。 俞幼悠则是跟启南风和苏意致在一起,三人把脑袋凑到一起研究她选的那株花。 说是一株都不对,因为那朵花只剩几瓣干枯得看不清颜色的花瓣了,更无从辨认出是何物。 俞幼悠虚心地向启南风询问:“那花只剩下半朵了,当时为什么让我要选它” 启南风低头盯着那朵花,跟她嘀咕:“那朵花我也不认识,但是它都破烂成那样了还能放到四品灵药的宝库中肯定不是垃圾货色,回去我们问问长老是什么” 苏意致跟俞幼悠一起鄙视地看向启南风:“原来你也是赌狗” “算了,我们现在就去找牛长老问问看吧。” 俞幼悠拿着东西起身,刚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俞长安抬起手预备扣门的动作。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沉默片刻后,俞幼悠客客气气地问:“不知俞道友有何事” 俞道友。 这个称呼让俞长安心口一紧,经过了四境大会的这一月并肩作战,他原以为自己跟她算是好友了,她唤其他剑修也都是亲近的“师兄师姐”。 偏偏俞幼悠对他和姜渊的称呼,就还是很生分的道友。 更甚者,偶尔俞幼悠想找姜渊麻烦的时候都会阴阳怪气地故意喊声“姜师兄”,唯独对他从头到尾都是生疏客气到极致的一声“俞道友”,不带半点温度。 俞长安收起心中的那点无奈,抬头看向俞幼悠身后的两人:“俞师妹,我有事想同你说。” 启南风跟苏意致只是憨又不是傻,当然知道这是想支开他们了。 但是二人组不为所动,甚至一人一边搭上了俞幼悠的肩膀,替她礼貌地开口:“俞道友请 讲。” 他们是怕俞长安过来是想要回那对剑的,担心俞幼悠又被欺负了所以不愿意走。 俞幼悠亦是客客气气道:“他们是我生死之交的挚友,俞道友但说无妨。” 俞长安差点脱口而出,经历四境大会数次厮杀,他其实也和她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可最后还是将这话咽下去。 他其实真的想过用自己另外一件伪仙器来换取那剑的,即便是只换一把也无妨。 然而先前俞幼悠那句人人都当笑话听的“我也想一剑斩杀化神”,他听到耳中却总觉得对方语气认真得可怕。 血月下,少女飞身跃起,一剑斩杀异狼时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那时候俞长安就知道,俞幼悠是不会放弃那对灵剑的。 所以他当时没笑,反而莫名觉得俞幼悠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同百里小师叔那样,一剑便将化神期异兽诛灭。 俞长安沉默片刻,眼眸定定地落在俞幼悠身上,清隽的脸上神情异常诚恳。 他道:“俞师妹,若你真想修习剑术,我可以让我父亲教你。” 少女微微下垂的眼睛眯了眯,唇角向上一扬,又很快地压下去了。 她说:“那的确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渣爹:谢谢,有被孝到。 真正的龙傲天 送走大孝子俞长安后,俞幼悠三人便拿了那半朵烂花去找牛长老。 可惜他瞧了半天也没能辨出这是何物。 牛长老皱着眉:“此花只剩几片干枯的花瓣,加之它被这药匣封存才能保留药性,不能轻易拿出来所以也不便细查。” “估计此药是从万古之森里寻出来的,不过我看这药匣上的聚灵阵最多还能让它保存半年时间,万古之森内围有太多未知的灵植,想来灵药谷亦是不知道它是何物,才把它丢在了四品灵药的宝库里。” 俞幼悠心中浮出不好的猜测:“也就是说它虽然有可能是高品灵药,但也很可能是比较罕见的某种低级灵药” 牛长老点点头。 俞幼悠的小脸马上变成苦瓜,整个人如丧考妣。 抱着药匣出来后,有点心虚的启南风安慰她:“没事,都已经赌了,搏一搏,一品变五品” 被迫成了赌狗的俞幼悠继续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 苏意致在边上煽风点火:“这能行眼瞅着到手的十万灵石就要飞了,小鱼这么穷南风你还坑了一波她,你良心不会痛吗” 俞幼悠仰头哽咽:“我要抬着头才能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 最后启南风忍痛请了这两人出去吃夜宵,生生干掉了两百多串后,刚才还一副要哭模样的俞幼悠心满意足了。 回客栈的路上,启南风看着还在边走边吃甜点的俞幼悠,面无表情:“我怀疑你刚刚是在故意装可怜让我请客。” 俞幼悠:“咳咳。” 啊,被发现了。 四境大会暂告一段落,北境的修士们连夜传送离开,东境的这群人倒是不急着走。 一来是为了等着隔壁不知在炼什么丹药的马长老,二来则是因为热情的西境道友们都送来了请帖,邀请他们去门中游玩。 从合欢宗到灵药谷,众修都逛了个遍,就连素来喜好清静的天音禅寺也不例外,那个清秀的明心小和尚领着他们在恢弘的禅寺中逛了一整天都没逛完。 “此处是我们天音禅寺的虚法禅师讲经的” 明心声音沉静和缓,讲着讲着就犯了职业病,从讲述此殿的历史变成了阐释佛法开始传道。 东境众人昏昏欲睡,尤其是盾修,已经开始神游天外地盯着殿中的各种金身佛像计算天音禅寺究竟有多钱。 明心讲完一段经后回头,愣愣地在人群中看了看,却怎么也没找到那三个人。 “丹鼎宗的三位道友呢” 为首的姜渊面无表情,有点难启齿:“他们三人方才路过你们斋堂的时候,同你的师兄们一道进去蹭参观了。” 他还是给了丹鼎宗那三人组面子,没把蹭饭二字说出口。 明心微微张嘴,而后白嫩的脸上倏然变红,慌张地道歉:“对对不起我近来在戒五欲,以多日不曾进斋堂,竟忘了带诸位去用斋饭,是小僧的过失。” 饿了一整天还被迫装出高深模样的的东境众修总算能去蹭饭了,他们都快感动得掉眼泪,也不再偷骂那三个提前抛弃队友的家伙了。 只可惜,待他们去斋堂时,却并没有看到俞幼悠三人。 只有还在就着豆腐青菜啃馒头的牛长老给那三人找借口:“他们啊说是听了佛经有所顿悟,赶回客栈去闭关了。” 听到这话,明心的脸上猛地绽出亮色,就连光头也好像被镀上了一层佛光。 “没想到三位道友竟如此有悟性” 他回头看向那一排生无可恋啃馒头的剑修和盾修,念了句佛号,语气坚定道:“既是如此,那诸位东境道友不如在我天音禅寺小住数日,想来以诸位的天资定也能同他们三位一般参悟禅理的” 狂浪生的馒头啪地一声掉回盘子,他慌忙伸手想阻止:“明心小和尚,我们今晚就回” 然而明心已经一脸激动地跑远了,只高声地留了句话:“诸位慢用,我这就去让长老们为大家安排今晚的住所” 狂浪生眼含热泪,狠狠地咬了口没滋没味的馒头:“我想吃肉啊” 被东境众修狠狠问候的那三个叛徒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早就优哉游哉地溜出天音禅寺,奔向自由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我们现在就去领赌金。”俞幼悠一直都惦记着这茬。 今天赌庄那边就开始领钱了,不过听说那 边发生了斗殴事件了,据说是很多往北境身上压了大把赌金的赌徒们输红了眼,从四境大会后便在传送阵那边堵着北境,虽然不敢动手,但是架不住私下的各种谩骂。 甚至有人写了数篇辱骂北境的诗,想要趁着夜黑风高将它们贴在传送阵附近,结果万万没想到,北境众修也正好选在了半夜返程,两者就这样碰上了。 苏意致推理得有理有据:“我怀疑北境那些人就是怕被丢鸡蛋,所以才连夜跑路的。” “像我们东境就不一样了,压根没几个人压我们,所以不用担心被赌狗们报复” 启南风话音刚落,三人的脚步便顿住,头发发麻地看向了人群涌动的赌庄门外。 有不少双眼通红地蹲在地上扎小人,里面有绿衣服的悬壶派小人,也有蓝白衣服的丹鼎宗小人。 “你不懂赌狗的心思。”俞幼悠站在街角,往后面缩了缩,隐藏在阴影里慢慢分析:“在赌狗心里,北境是让他们输钱的罪魁祸首,把北境赢了的我们就在仇恨名单的第二位了。” “那怎么办”苏意致忐忑地看着俞幼悠手里的押注凭证,满脸都是舍不得,“总得想办法去把灵石领出来吧” 俞幼悠拍了拍苏意致的肩膀,又看了看启南风,语重心长道:“所以就得靠你吸引火力了,你不是刚拿了件顶级防御法宝吗赶紧把它催动起来,再不行你俩就躲进丹炉里避一避。” 对俞幼悠的黑心更加了解的启南风已经后背一凉,默不作声地开始往后退一步预备跑路了。 “老二,你保重。” “嗯”苏意致愣愣的没有听懂。 然后下一刻,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意思了。 她拿着面具往脸上一扣,而后便尖着声音呼喊:“兄弟们快看啊东境丹鼎宗的人居然就在这儿啊” “” 单纯的苏意致呼吸一滞,然后就看到俞幼悠跟启南风早就不见了身影,唯独剩下那些蜂拥而来的赌狗们。 好在这些赌狗们经过这些日子早就平静了不少,又或者是顾忌丹鼎宗,所以也没有一个人真的动手。 他们将苏意致层层围住,质问最多的一个问题居然是 “苏道友,你明明是苏家寄予众望的后辈,为何在四境大会中不为苏家做事,你没有完成自己的职责” “职责”苏意致有点费解:“我们丹修的职责就是炼制丹药救治队友,我感觉我做得不错啊,我们东境不是拿了头名了吗” 而且他是苏家的旁支,天赋出众是真的,但是得罪了嫡系没法待下去也是真的,哪儿来的给予厚望他们就光让他种药采药了 边上一个红着眼的赌狗怒其不争,斥责道:“作为苏家派去丹鼎宗的卧底,你简直是失败” 苏意致彻底麻了,原来大家都以为我是卧底哦 “我不是” “你不在四境大会帮北境拿头名,进丹鼎宗是为了什么” 不过苏意致一抬头,就看到人群外面的俞幼悠已经成功跨入赌庄了,还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行吧,为了能够安全获得赌金,今天他苏老二就当一回卧底了 苏意致面上霎时变得高深莫测:“我去丹鼎宗自有我的原因,当然不能轻易告诉你们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北境主家的看不惯他们家,而灵药谷和回春门的弟子需要自己购买丹炉和一众炼丹的灵药,膳堂还要收费。唯独丹鼎宗会提供免费食宿和丹炉灵药,表现上佳者还有灵石奖励 当初他家贫寒,父母修为低,身体也不好。 给悬壶派在药田里劳作一月,种植上百亩的药田,所得的那点微薄报酬也不过每月换得两株灵药到手,而他天赋如此好,也不过分得一册修炼功法罢了,认药也好炼药也罢,全都是在门内打杂时偷学的。 而到了丹鼎宗后,苏意致便拼了命地上进,每月省吃俭用挣灵石,再加上前阵子俞幼悠分给他的那十万灵石,一年过去总算让自家父母过上富足生活了。 只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内幕,在他们看来苏意致去丹鼎宗的原因,肯定就是当卧底了。 他在四境大会上没有动作,肯定是为了日后更大的重任在蛰伏,现在还是在获取丹鼎宗信任的阶段 边上围观的说书先生们低着头飞快地记录着素材,口中还念念有词:“却听那矮个少年铿锵掷地道了句忍辱负重甘受千夫指,此间少年必将大器成” 苏意致听不下去了,好在这时候那边的俞幼悠鬼鬼祟祟地溜出来了,冲他挥了挥手。 背负着北境众望的苏意致逃一样地从人群中挤出去,擦了擦冷汗。 成功与 其在客栈门口碰头的俞幼悠和苏意致一人拍了一边他的肩膀,面含同情:“辛苦了,等下给你分红。” 一说分红,原本还想痛击队友的苏意致马上来劲儿了,悄悄问:“拿回来多少” 俞幼悠低声:“连本带息,三百九十万” 苏意致啧了一声,有点遗憾:“怎么这么少也就够在拍卖场喊一次五品灵药。” 启南风补充:“伪仙器更是连参拍资格都没有。” 俞幼悠怀疑他们膨胀了。 她低声道:“本来该有上千倍的赔率的,结果不知道哪个赌狗如此大胆,压了上百万东境赢大头全落他那儿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呼吸一窒,开始疯狂扒拉手指算那个究极赌狗到底赢了多少灵石。 三人窃声私语地一路往客栈里面走。 盾修和剑修们还被困在天音禅寺啃馒头,进去就只看到曲清妙和两位凡人师兄坐在客栈大堂里悠闲地喝茶。 窗边坐了个说书先生,手中醒目一排,说得那叫一个激情洋溢 “话说那苏家弟子忍辱负重潜伏到了敌对宗门后,事事谨慎” 刚坐下来准备喝口茶的苏意致没忍住,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曲清妙难得有点笑容:“挺精彩的,不如坐下一起听。” 苏意致飞快把茶杯放下:“不了不了,我膝盖突然疼,想回去躺着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溜走时,俞幼悠却突然一把将他按住。 她盯着手中的传讯符,声音略显兴奋:“马长老炼成了” 隔壁客栈的灵力结界悄无声息地退散,原本封闭的门也在俞幼悠三人抵达后自动开启。 客房最中间的是一樽精巧的丹炉,原本被木火双系阵法萦绕的精致丹炉已经大变模样,它在不断变化七彩的颜色,仅俞幼悠他们进来这一会儿,就看到它从红色变到紫色了。 “好”俞幼悠把土字憋回去。 “你也觉得好”马长老气息有点虚弱,不过精神却极好:“内核没变,还是那尊伪仙器,但是掌门这样将其一改,哪怕是我都差点没认出这就是那尊双生炉了。” 此刻丹炉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绿色,俞幼悠眯了眯眼躲避它造成的视觉污染:“掌门果然厉害。” 悬壶派别说认出这玩意儿了,他们敢直视这丑东西超过三息都算她输 马长老把丹炉收好抛到俞幼悠手中后,她赶紧将其塞回芥子囊中,转而期待地望向马长老。 都不用开口,高深站在前方的老头已经冲她伸出手了,虽然当初口嗨过俞幼悠拿出五品灵石就帮她免费炼,但是真到了要钱的时候 伸手的动作比谁都熟练。 俞幼悠默了默,从芥子囊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十万灵石,不忘提醒:“把灵石拿去后,芥子囊还我。” 一个芥子囊要两百灵石呢 “抠门。”马长老抱怨了一句,将一个药瓶丢过来,亦是叮嘱:“药拿去,把药瓶还我” 一个药瓶要两块灵石呢 同样抠门的两人迅速完成了交易。 拿到灵石的马长老都不带歇的,并不关心俞幼悠拿这丹药做什么,咬牙切齿念叨了一句“老子才不给你收利息的机会”后,便似风一般飞出去了。 俞幼悠合理怀疑他是赶着去给竹长老还钱了。 马长老虽不靠谱,但是他的炼丹术在整个丹鼎宗仅次于化神期的掌门,这株五叶海棠炼出的天元丹亦是品相完美,而且不曾损耗半点药材,足足炼制了五颗。 俞幼悠先前同那位十二号的贵客商定的是只要一成,也就是只要半粒。对她现在的修为来说,半粒天元丹也足够用了。 黑市的拍卖会每个月才会开启一次,平日皆是紧闭着大门。 不过俞幼悠上次拿到了贵宾的牌子,能直接从秘密通道传送到里面。 没有了上一次的喧嚣和热闹,此刻的拍卖场内被灵石光阵映照出柔和的光线,楼上传出若有似无的弦乐声,每走两步必能看到或美艳或清丽的少男少女躬身行礼,让人产生了这里是某处逍遥乡的错觉。 先前那个猫耳少年知晓今天俞幼悠有约要来,所以一早便等着了。 看到那条熟悉的伪装秃尾巴后,少年都不必核验身份,便极有眼色地恭敬地俯身而下,同俞幼悠行礼:“贵客,这次也让小濯为您带路可好” 俞幼悠没有拒绝,反正谁带路都一样。 看到她点头,那个叫小濯的猫族少年耳尖兴奋得微烫,趁着没人发现,他悄悄地又拿尾巴尖勾了勾俞幼悠的尾巴。 妖族素来崇尚解放自 然天性,男女之间示爱尤为直接热辣,走兽类若是对某人有意便可以用尾巴同对方接触,若是对方也同意就回把尾巴缠上去,待到无人处两妖自然而然就滚到一起了。 所以妖族之间拿尾巴示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很可惜,俞幼悠不懂。 虽然她是真喜欢毛绒绒,但是面对陌生男子的接触还是很紧张,她再次炸毛跳离了原地。 “你为何总用尾巴勾我”直女俞幼悠终于忍不住发问。 小濯愣了愣,妖族生性单纯奔放,所以倒也没有被拒绝的难堪。 忽然想起这位极可能是妖中贵族,近年来听说贵族们那边很爱学人族的那些礼仪道德,说不定这位年轻的贵族女妖家中也兴这一套,没跟她讲过这种过于开放的妖族传统。 于是小濯犹豫片刻,没好意思告诉她这到底是什么,只委婉地表示:“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妖族之间示好的方式。” 俞幼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濯这次再也没敢乱动尾巴了,老老实实地领着俞幼悠上了三楼。 尽管看不见俞幼悠的表情,小濯却还是很懂事地低声为她解释:“在本拍卖场曾交易过千万的贵客,在三楼都有自己的静室。” “那位大人曾交代将您带到此地等他。”小濯客客气气地站定,然后看向启南风和苏意致,“二位不妨同我下楼去听会儿曲子” 他们两人没动,这里可是黑市的拍卖场,放俞幼悠一个人在这儿也太危险了。 “两位放心,我们拍卖场定会保证每位客人的安全。”然后小濯又补了一句:“楼下还有免费的灵茶和点心,都是各位高级厨修精心制作的新品” “小秃。”苏意致突然面向俞幼悠,语气很深沉:“你自己在上面好好保重,我下去等你。” 启南风也跟着宽慰安抚她:“反正来的都是熟人,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对方能如此信任地将五叶海棠交给他们,那他们也没必要怀疑对方会毁灭跑路。 更重要的是,启南风和苏意致在路上就坚信来的人会是御雅逸 他们甚至还交代了俞幼悠如果被看穿身份又被问起尾巴来历的话,就说那是在合欢宗买的特产,用来伪装的。 反正当初苏意致在外面被搜芥子囊结果拿出两条假尾巴的事情,在各大宗门弟子中都传遍了。 三人组坚信一个道理: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俞幼悠:“” 行吧,她只能自己去这间静室等着了。 这间静室极大,和二楼的布置相似,却又清雅贵重不少,无论是最醒目的那个用天蚕丝织就的软塌还是整块巨型灵石雕就的屏风,又或者是角落里不显眼的那些装饰,皆散发着俞幼悠买不起的气质。 哦不对,买得起 俞幼悠才想起自己还揣着三百多万,心情顿时大好,自在地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那位兄弟的到来。 如果来的真是御雅逸,那等会儿说不定还可以同他商量下能不要用这三百万灵石再买两粒天元丹 然而俞幼悠的思绪却突然被打断。 一阵清甜的香气自后方传出,清雅而又甜美,像是最新鲜的草莓溢出的粉色汁水洒落在她鼻尖。 照明的灵阵光线并不太明,似黄昏暮色,将后方那个高挑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同俞幼悠垂在柔软地毯上的尾巴挨到了一起。 她不用回头,就已经知晓来者绝对不是御雅逸。 御雅逸虽然个子不矮身材也不错,但是却依然是个少年,绝对不会有如此高挺的身形。 更重要的是 俞幼悠垂着眸子,看到了对方黑袍底下垂地的白色大尾巴,果然不错,这是位大妖。 来人半个身子被笼在阴影中,面容被面具遮蔽得不露分毫,那头长至腰下的白色头发未束,和尾巴一样懒懒地低垂着,颜色几乎融在了一起。 他也在打量着俞幼悠,后者清楚地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从来都是“老子天下第一”自信爆棚的俞幼悠在对比二人的尾巴毛量后,心里有点难受。 她做事很干脆,不多说便摸出了一个最常见的廉价药瓶:“这是用道友的五叶海棠炼成的天元丹,品质完美,一共五粒,你检查一下。” 苍白的手接住抛过来的药瓶,原本只值一块灵石的烂大街瓶子到了他手中竟也显出些许贵重的意思。 然后他终于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是很淡的问句:“四粒半” 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又略有些低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疑问的语气让俞幼悠觉得莫名耳熟。 她很镇定地解释道:“先前我拿来做酬劳的半枚已经分割出来,所以是四粒半。” 大尾巴低着头扫了一眼,果不其然,瓶中有粒半圆的丹药,她分得倒是很公正,一点便宜都没占。 一点都不像四境大会里坑蒙拐骗的狡猾样子。 他微微挑眉,随意地取了三枚天元丹出来,又将剩下的那一枚半并药瓶一起丢回到俞幼悠手中。 看到他动作的俞幼悠微怔:“你给得太多了” “算作定金,下次再找你炼丹。”大尾巴声音懒懒散散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传讯符拿来。” 俞幼悠倒是激动万分,丹修们其实一般交友极广,客户遍天下,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发展的第一个客户就如此阔绰大气 对于化神期的大佬们来说五品灵丹兴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东西能完美解决她接下来好几个月的血脉反噬问题了 她飞快地递上传讯符,二人交换了彼此的神念,以后就能随时传递消息了。 大妖懒懒地半躺在了软塌上,那条毛量惊人的尾巴也优雅地低垂在地毯上,绒毛在灵阵的柔光下仿佛也泛出了光泽,漂亮得不像话。 可惜那地毯上黑色的,俞幼悠眼尖地看到了他走过的地方地上粘了点两根显眼的白毛。 她猜的不错,上次那两根白毛果然是隔壁这位大妖的。 掉毛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妖修们,尤其是长毛走兽妖族更深受其害,不管是她这样妖力等同于零的半妖,还是对面这位,看来都有一样的烦恼。 俞幼悠脑子过于精明,她抬起头看向大妖,决定投桃报李。 前阵子她没有在珍宝巷买到那罐最高级的美毛膏,回去以后抱着秃尾巴很不甘心,便开始研究上了该如何用灵药炼制出类似的防掉毛药膏。 眼下正好弄出第一罐试验品,还刚好也是草莓味的。 俞幼悠摸出那罐粉色的药膏,认真道:“道友大方,我也不能小气。这是我新研制出的美毛膏,能够有效防止妖修在换毛季大量掉毛,用的全是二品珍贵灵药,眼下春天就要到来,道友兴许用得上。” 原本还在慢悠悠摇晃的白尾巴倏然一顿。 大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掉下的两根毛,然后视线继续往前,就落到了俞幼悠脚边的那秃秃的尾巴尖上。 他语气有点意味深长:“可以防止掉毛” 你一个秃尾巴好意思说 虽然俞幼悠尾巴秃,但是她对自己炼制的药膏却极有信心:“我这不是掉毛掉秃的,是天生的。这药膏你拿去试试,好用的话再来联络我,到时候给你熟客价。” 果然,后面的都是要收费的。 男子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将草莓味的美毛膏送出去后,俞幼悠拱了拱手告别就打算离开了。 不过离去前,她突然想起了刚来的时候,小濯同自己说的那个妖族习俗。 俞幼悠犹豫了片刻,决定尊重妖族礼节。 她坦然地走上前,动作生疏地用自己细弱的灰色尾巴勾了勾那条柔软华贵的大尾巴,同这位未来的客户示好。 妖族的尾巴最为敏感,这也是先前俞幼悠一被猫耳少年碰到尾巴尖就炸毛的原因。 灰色几乎被那片纯白包围,却还是笨拙地勾上了对方的尾巴尖。 不过俞幼悠很客气,没有跟小濯一样缠上去,她觉得那样应该是关系很亲近的好友才会行的礼,现在还不急,以后跟这位熟络后才缠尾巴也不迟。 在碰到对方的尾巴尖后,那柔软得好似云朵般的绝妙触感从尾端传来,让她舒服得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其实挺想摸上去的,这大妖的尾巴肯定比花婶家的大黄狗摸着舒服。 但是俞幼悠在外面很守礼节,她很规矩地勾完对方的尾巴后,便冲着半躺在软塌上的大妖拱手告别。 “那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对妖族完全没常识的俞幼悠不知道的是,妖力越强,尾巴也越敏感。 她猝不及防的一下勾尾,险些让软榻上的高冷男子闷哼出声,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用修为将浮出来的本能压制住。 然而从尾巴尖一直传递到全身的酥麻感,却依然激得他略微失神。 这是他头一次体验到这种传说中的刺激感。 没有人敢勾他尾巴,所以当俞幼悠走过来的时候,他也全然没有防着那个小姑娘,因为没有必要,她只不过是 只小崽子罢了。 然而这只看似天真的小崽子,居然做出了这种胆大之事。 “” 修长的手指逐渐用力地拢住边上那罐美毛膏,直到把罐子都捏出碎隙后才慢慢松开。 甜美的草莓香气四溢在整间静室内,如同一次曼妙的轻纱覆在身上,竟然比他先前用的那种还要浓郁。 他抬手看了看指尖上沾染的粉色软膏,苍白的指将这点粉衬得越发娇艳。 俞幼悠所言不假,她在炼药这一方面素来很讲究真材实料,所以用的全是最佳的药材,效果一时间无法验证,但是就这品质来说,绝对比珍宝巷卖的还好些。 迟疑片刻后,男子抬手用灵力将整间静室覆盖,阻隔了所有人的窥视和窃听。 然后好似无意地将软膏抹在了尾巴毛上。 涂得还挺匀。 俞幼悠并不知道客户已经用上自己的美毛膏了。 这会儿东境众修已经逛够了极西城,马长老也还清了欠竹长老的帐,众修买了特产准备各回各家了了。 不过想从西境回到东境,还得先传送到云华剑派才行,然后丹修们再转道坐云舟回丹鼎宗。 狂浪生挺遗憾的:“我还挺想再吃一次蟹黄面的,可惜御雅逸那厮着实过分,居然想要独占美食” “狂道友竟背后道人坏话,我听到了。”骑着黑虎从不远处走来的御雅逸冷哼了一声。 然后他自踏雪背上翻身而下,同大老虎一起走到了东境队伍中。 苏意致跟启南风现在认定了御雅逸就是他们的大客户,所以很热情:“你要去我们丹鼎宗做客吗欢迎欢迎” 这样的态度让御雅逸心生警惕,他默不作声地往俞幼悠身边靠了靠,同那两个丹修保持了距离。 俞幼悠抬头看了看天,原本悬在极西城上空的那艘巨大云舟已经不见了,再回看向御雅逸:“南境不是今天早上就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御雅逸微挑眉,淡然问:“长老们说我今年表现极佳,一致决定由我同你们一道过去。” 众修都没听明白,愣了愣:“去哪儿” 御雅逸皱眉,若是换成西境或者北境,心眼极多的他肯定会觉得对方在故意刁难排挤自己。 但是这是脑子不太清醒,甚至连四境大会结束时间都能忘记的东境。 他轻咳一声,选择问不远处正在启动传送阵法的长老们:“诸位长老,敢问你们还未曾将那件事告诉东境道友吗” 马长老不耐烦地抬头,看到是御雅逸后马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慈祥笑容:“原来是肥羊不是,是御师侄啊,你说的是何事啊” 边上的其他几个长老亦是相同的和蔼笑容,但是没人回答。 御雅逸:“” 差点忘了,东境连续一百年垫底,怕是已经没人能想起获得四境大会头名之后,弟子们要去何处了。 最后还是徐长老猛地忆起一百年前的事。 他脸上全是恍然,但很快就掩饰住了,最后轻咳一声:“自然没忘,这不正打算回了云华剑派后商量吗” 徐长老面向众修道:“先前不曾同你们讲,因维持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和谐,所以每次四境大会获得头名的队伍,都会前往妖都修习一段时日。同样的,妖都那边也会派出其优秀子弟前往我四境各大派之中学习我人族文化。” 其他三境长老们好歹都轮流拿过头名,便也觉得这种事不该忘,未曾提醒过。 但是这件事对于东境来说真的太久远且陌生了,往年的惯例都是大家四境大会结束后便哭丧着脸传送回宗,连话都不会多说几句。 “三年前获胜的是我们南境,所以我们南境来了十多个妖修贵族子弟。”御雅逸摸了摸踏雪的脑袋,解释道:“他们这次说想来看四境大会,所以也随我们来西境了,不过他们先我一步回了妖族,这才没有一道与你们同行。” 俞幼悠跟另两个同伴迅速地眼神交流。 “原来先前在黑市遇到的鬼子是御雅逸引来的” “那你为何要跟我们一道”狂浪生挠挠头,倒不是嫌弃,而是单纯的好奇。 御雅逸踏入传送阵中,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但凡有表现极佳者,也可前去妖都。” “就好比三年前的苏留白。”曲清妙在数日前成功晋升至金丹期,周身气质越发孤傲清冷。 她淡淡道:“他现在兴许还在妖都,尚未返程。” 云华剑派。 山间浮云随风而动,却始终笼在群山之间,时而掠过亮眼的剑光,为其增添几分色彩。 剑修们崇 尚清苦朴素的生活,平素会有意地淬炼意志和,所以哪怕是内门弟子也会轮值亲手洒扫山门,若有偷懒用剑气者,被发现了还会被惩罚。 山中雨多风大,近日尤甚,才过一夜,山门望不到顶的青石阶上已铺满了湿润的落叶。 两个年纪尚小的剑修拿着扫帚慢慢地清扫着,兴许是无聊,所以便低声地聊起天来。 高个少年:“张师兄前天带了本画册回来,听说里面画的都是咱们东境修士在四境大会中的经典画面,等会儿扫完了你同我一道去寻他借来看” 矮个弟子立刻兴奋点头,忍不住感慨:“这次四境大会真是精彩极了,我们紫云峰的长老都带着我们一起听传讯符里的消息,最后异兽潮的那两天,还免了我们练晨剑。” 高个少年听后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我们峰的人什么消息都听不到,只知道是东境赢了。” 矮个弟子愣了愣:“你不是不灭峰的记名弟子吗你们峰的俞师兄和姜师兄都去参加了四境大会,怎么会听不到消息呢” “嘘。”高个少年神情紧张,抬头小心地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后才轻声道:“你该知道,俞师姐没有去参加四境大会吧” “知道,俞师姐受了重伤嘛。”紫云峰的弟子点了点头,他消息灵通,知晓俞念柔受了伤所以没有去参加四境大会,往日宗门里常能看见她的身影,但是这数月都不曾见过。 “其实伤不重。”不灭峰的记名弟子声音更轻,他略带抱怨道:“我前些日子不过同另一位师姐说起了四境大会的事情,结果就被她听到了,差点一剑给我们削过来她精神劲儿可好着呢” “不该啊,俞师兄同她一母同胞”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不灭峰上下谁都不敢提四境大会的事,但凡有人说便要被收拾,就连提俞师兄的名字都不行。” 紫云峰弟子面露同情:“那是挺惨的,听说今天下午师兄师姐们就要回来了,等会儿你来我们紫云峰吧,我们峰的张师姐极好说话,她肯定要跟我们讲四境大会的事。” 不灭峰弟子点头,很向往:“我也听说过你们峰的张师姐” 正说着,一片裙角便施施然地落在了他们刚扫干净的青石阶上。 俞念柔微抬起下巴,面纱上方的眼睛透出的神情似笑非笑,反嘲一句:“张浣月好说话意思是我不好说话了” 两个弟子惊得扫帚掉落在地,慌忙躬身行礼:“俞师姐好” 紫云峰的弟子还好,不灭峰的那个已经紧张得冒冷汗了,他低声解释:“师姐,我我不是” 他原以为自己这次又要挨训了,结果没想到今日的俞念柔看起来心情不错,居然没有同他计较。 俞念柔轻哼了一声,语气不冷不热道:“回不灭峰去告诉其他弟子,速速收拾好到峰下准备迎接。” 不灭峰那个弟子大着胆子:“师姐,听说俞师兄和姜师兄下午才归” “你以为是迎他们”俞念柔嘴角一撇,很不屑。 “是我爹爹马上要归山门了” 两个年轻弟子眼神大亮,下意识地回身去看。 在深浅不一的重云之间,果然有一道金色的剑光朝着云华剑派的方向飞掠而来,且越来越近。 俞念柔郁结了数月的心终于变得放松,她摸了摸自己疼得厉害的脸,随着那剑光的接近,好像也不再疼了。 “念柔。”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 一个身着华美衫裙的绝色女子从俞念柔身后翩飞赶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呀,听到你爹要回来怎么就如此急,连娘为你熬的鸡汤都不喝了。” 俞念柔拉住母亲的手,露出久违的笑容:“我都大半年不曾见过爹爹了,自然想” 剑光越来越近,俞念柔提起裙角小跑着奔向山门,她身后的崔能儿带着温柔却无奈的眼神注视着,也暗自加快脚步跟上去。 然后,她的脚步忽然顿住了,绝美的面上笑容慢慢沉下去。 俞念柔好几日不曾出门了,今日的阳光又格外晃眼,她不由得抬手去挡。 等手放下来后,剑光亦是落在山门前。 俞念柔难掩兴奋:“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的俞不灭跟记忆中一模一样,但是他身旁多出了数道身影,或是娇俏或是曼丽,无一不是天姿国色。 最年轻的那个大概同俞念柔年纪差不多。 “念柔,快来见过你二娘,三娘和四娘。”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点家龙傲天:我这么牛逼有一百个老婆不过分吧 虚假的晋江鱼傲天:啊我尾巴被勾了,我紧张到炸毛了 不灭峰的修罗场 正是日暮时,东境众修带了一堆西境特产满载而归,启动传送大阵回到了云华剑派。 山门前早就围满了云华剑派各峰的弟子,还没等俞幼悠他们从短暂的传送眩晕中清醒过来,便听得数道声音兴奋呼喊了。 “他们回来了” “我东境这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队伍里还有天盾门和丹鼎宗的诸位道友” 里面还夹杂着各峰弟子在认领自家英雄的声音,几乎每座峰头都来了人迎接,更有甚者,有数位剑修的师父都在人群后方不远处故作镇定地等着自家徒弟了。 众修四散开来。 俞长安亦是含了笑,带着期待的眼在四处望着。 他在昨夜便用传讯符告知了姐姐和母亲自己要归来的消息,俞念柔兴许还在生气所以不曾回,但是崔能儿当时可是温言细语地夸了他好几句,又说了会在山门来接他。 俞长安心想,姐姐说不定也会随母亲一道来接自己。 然而人群吵吵闹闹的,不仅没见到俞念柔的身影,连原本承诺了要来相迎的母亲也不曾出现,更有甚者 山门外一个不灭峰的弟子都没有。 剑修不该这么矫情,只是相对于其他峰满门相迎的热闹场景,难免会觉得有点失落罢了。 他握了握剑柄,和姜渊默契地一道退到了人群后面。 而那边的剑修们在最初的兴奋后,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到了俞幼悠身上,饶是剑修素来处事淡然冷漠,这会儿亦是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敬重之色。 早有年纪小些的师弟师妹涌上来了:“你就是丹鼎宗的俞师姐吗我一直在听四境大会,多谢你救了我峰的赵师兄。” “多谢三位救下钱师兄客院偏僻简陋,诸位不如来我白鹤峰上小住数日” 还有些对俞幼悠他们更了解些,手里捏了张纸积极地凑上来:“俞师姐,我昨天同人切磋被捅了一刀,你能帮我看看吗欠条我已经签好了。” 俞幼悠:“” 倒也不用懂事成这样。 有几个人也注意到了混在东境队伍里的御雅逸。 这两个剑修客气拱了拱手,凑上来问道:“御道友,你们当时拿高级法衣换的雷爆刺球还有吗可否借予小弟一观” 天地良心,他俩是真的好奇,因为据说南境御兽宗有个弟子出来以后,大肆宣扬了自己亲眼目睹到的雷爆刺球的威力 所以现在此物在话本中频频出现,简直成了万古之森中最让人向往的宝贝之一。 为了面子所以面对自家师弟们的询问一概选择含糊盖过的御雅逸:“” 他温润的笑容逐渐破碎,差点没能维持住。 问就是御少宗主现在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脑子不清醒,跑来跟东境这群人同路 最后还是张浣月师姐好脾气地将他们一一劝散,又加上各峰都有一二位弟子去参加四境大会,每座峰头今晚都能讲故事会,原本拥堵的云华剑派山门前才复归清静。 张浣月转身看向盾修和丹修们,温声道:“客院那边的确略简陋了些,诸位不如到我们紫云峰上住吧大家也好商定一下去妖都的事。” 上次丹修和盾修们来云华剑派都住的是客院,倒不是因为张浣月他们势利,而是因为那会儿大家都不算熟人哦,上门来挑事的俞念柔不算。 但是现在众修同历生死,都算是生死之交了,各峰之间都在热情地邀请他们住进去。 可惜还是得除开不灭峰。 俞长安同姜渊对视了一眼,后者面色沉沉的冲他摇了摇头,原本也想出言相邀的俞长安张了张嘴,却又只能归于沉默。 他脸上闪过些许无奈。 都不用想,盾修们就罢了,要是他真把丹修们给带上了不灭峰,俞念柔那边怕是要闹翻天了。 毕竟她至今对当初去丹鼎宗遭到的冷遇耿耿于怀,认为是丹修们医治不积极才害得她脸上的伤迟迟不愈。 所以当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行入云华剑派后,姜渊和俞长安步出队伍,冲众修拱了拱手道别。 “诸位,我们二人要先回不灭峰看” 话还没说话,姜渊便看到了数个不灭峰的弟子行色匆匆地在朝着自家峰头的方向御剑飞驰,他皱了皱眉,将他们喊住。 “周师弟,吴师弟,你们为何如此匆忙” 那两个弟子听 到声音后便反应过来,面露兴奋飞落向他们。 “俞师弟,姜师兄,你们回来” “四境大会精彩吗我听说我们东境赢了,不知你们杀了多少异兽今年师兄们可斩杀了金丹期异兽” 虽然有点奇怪自家师弟怎么连这些众所周知的事都不知晓,但是总算有人因他们的归来而高兴了,俞长安和姜渊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 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那两个弟子肩上扛着的一根长灵木吸引住了。 俞长安指着那根大木头,面露不解:“师兄,你们扛着这么长的木头做什么” 两个弟子对望一眼,略有尴尬:“芥子囊放不下,我们这是准备扛到不灭峰去修建新别院的。” 听到这回答,俞长安和姜渊就更加费解了,不灭峰上的大小别院庭楼都是十多年前才新建的,用的也都是各种灵材,不可能这么快就要重新修葺吧 两个弟子犹豫了半天,看到后面还有不少竖着耳朵准备听八卦的同门,终究还是把“师父带了三位新师娘回来”这句话给压下去。 他们只委婉地说了半句:“师父今天早上回来了,命我们修建三处别院出来。” 听到俞不灭归来,姜渊和俞长安便也顾不得细究修建别院的事儿了,匆匆与众人告别,便帮着那两弟子扛了木头,面带喜色地朝不灭峰飞去。 不灭峰上果然很热闹。 不仅是峰上的弟子们在大兴土木,甚至还多出了些陌生面孔,看那样子兴许是专门请来帮着修建院落的木匠,而上山的路皆放置着各种珍贵的灵材,还有珍宝阁的分铺掌柜笑眯眯地在边上说着哪种屏风最好。 俞长安同姜渊将木头放下,直奔峰顶的正院内。 院外多了许多婢女,看着都是新来的,不过两人却没多想,问清楚俞不灭在正厅等着他们后,便径直踏入。 正厅内,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然而周身却隐约透出不凡气质的高大男子坐在上首,他看起来还是青年模样,一双眸子带着看透人心般的亮光,五官似刀凿剑削一般坚毅,手边一柄嗜血长剑,右手拇指上则戴了一枚古朴无奇的银戒指。 正厅中围坐了好几人,然而任谁进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此人。 此人便是不灭峰峰主,也是这一百年多来让搅得整个修真界翻天覆地的不灭剑,俞不灭 俞长安和姜渊难掩心中激动,皆拜倒在地,齐声问候 “父亲” “师尊” 俞不灭目光似鹰隼般锐利,自最看重的徒弟和儿子身上扫过,而后轻颔首:“起来吧。” 站起来后,姜渊和俞长安都做好了要被问及四境大会中的事,所以束手站在一侧,目不斜视。 然而俞不灭似乎心情极好,对身后乖顺站立着的崔能儿叮嘱道:“且先带着姜渊和长安去见过柔儿她们吧,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姜渊和俞长安都以为俞不灭口中的“柔儿”是指俞念柔,虽不明白俞不灭后半句古怪的话是什么,却也没多问。 崔能儿则带着再得体不过的柔婉笑容,脸上不带半点酸涩,动作极优雅地上前,牵着徒弟和儿子往正厅的一侧走去。 两个刚回来的人才发现屏风后坐着三个姿容各异的美貌女子,他们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皆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崔能儿。 “娘,这” 崔能儿暗暗握紧了俞长安的手,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动人。 她面向一位身材热辣的娇媚红衣女子,顿了顿,继续对俞长安道:“这是你媚二娘。” 那两字最先出口时还有些难以道出,但是她很快便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下来。 又看向另一位清清冷冷的冰雪美人:“这是你柔三娘。” 最后看向那位面容娇俏,不过十五六岁的粉衣少女,带笑道:“这是你娇四娘。” 崔能儿对着早已傻眼的姜渊,和声道:“渊儿,还不随你师弟一起见过你三位新师娘” 姜渊:“” 俞长安:“” 姜渊不傻,想起方才师弟们说要新修三处别院,再结合方才师父满面春风所言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他马上知晓这三位美人儿的身份。 他看向崔能儿,却见后者面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师娘一贯最为大度体贴,看她这样子也是心无芥蒂地接纳了这三位新师娘了吧 于是姜渊便恭敬地冲着那三个美人躬身行礼,声音中没有半点勉强:“徒儿姜渊见过二师娘,三师娘,四师娘” 崔能儿被姜渊这从善如流的称 呼激得一窒,却又不好表现出任何不满,只能勉强维持着微笑。 而俞长安脸色有点发白。 对姜渊来说,师娘有多少个都无妨。 但是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担忧地看了看母亲,却怎么也叫不出“二娘”这类的称呼,最后只是垂下头,低声问候。 “小侄长安,见过媚姨,柔姨,娇姨。” 崔能儿拍了拍俞长安的手背,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早上炖了灵鸡汤,先前一直让人煨在灶上,你辛苦了一月不如去补” 然而话不曾说完,后院便便传来了一声冷哼。 “灵鸡汤” 俞念柔自后院步入正厅,目光冷冷地盯着那三个美人,最后落在了那个最年轻的娇姨娘身上,声音都快凝出了冰。 “灵鸡汤早没了,有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来我们不灭峰就钻厨房把它喝完了” 软椅上坐着的粉衣少女眼眶马上就红,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怯生生地望向俞念柔身后的男子,颤声唤了句:“不灭哥哥” 她嗫嚅道:“娇娇修为尚浅饿得快娇娇是不是不该这么贪吃” 俞念柔脸色马上变得更难看,她又被恶心到了。 “你做出这番矫情姿态是给谁看呢我不灭峰容不得你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 见到自己最近的新欢被女儿不留情面地骂了,俞不灭俊眉一皱,沉下脸呵斥:“念柔,你先前那般无礼甩手冲回来,眼下竟又对你四娘不敬,成何体统” “爹爹”俞念柔眼中很快便蓄了泪水,但是她强忍着没哭出来,只是不敢置信:“你竟为了这个坏女人凶我” 这是俞念柔过得最跌宕起伏的一天。 最开始听到参加四境大会那群人要回来了,记恨着他们当时不等自己便溜走,后来又接到自己父亲要回来的消息,便兴奋地前去迎接。 一来是打算让俞不灭出手替自己疗伤,二来则是想要让他替自己教训那群人。 当然,还有一点,俞不灭素来最宠爱的就是自己这个掌上明珠,每次外出皆会从各个秘境中带回各种奇珍异宝。 结果万万没想到,俞不灭离家一年再归来,的确给她带了特产,还一带就是仨。 他给他家宝贝女儿带回来足足三个小娘 俞念柔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气得冲回不灭峰的了,她将自己关在房中赌气,暗自打算这次无论父亲怎么哄都不会松口,一直要等到他将那三个坏女人送走才原谅。 结果 俞不灭身陷花丛无暇顾及女儿了。 他一边得同崔能儿叮嘱“媚姐姐曾在我年少时赠我至宝,是我最知心的知己”,“柔儿与我在秘境中同生共死,我不能负她”,“娇娇年纪小心思单纯,你年长她数倍,多照顾她。” 一边又得温柔地带着三个美娇娘在不灭峰熟悉环境,又因为她们说不想一道挤在正院,于是雷厉风行地下令新修三个别院,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俞念柔红着眼在屋里等了好久,却只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伐木凿石的阵阵巨响,等到肚子都饿了,偷偷去了厨房想找东西吃,却得知娘亲煨在炉上的鸡汤都被那个粉衣少女给喝完了 一想到这些事,俞念柔心中更是恼怒:“爹,您竟为了外人让自己的妻子儿女伤心吗” 俞不灭面上看不出情绪,他将含泪的娇姨娘揽入怀中,对俞念柔道:“念柔,我再说一次,休要对她们再出言不逊,什么外人不外人,她们和你是一家人从今以后她们与你娘并无区别,都是这不灭峰的女主人” 边上坐着的娇媚女子轻笑出声,眉峰微挑:“不灭,你女儿像是不欢迎我们呢。” 俞念柔不可置信:“你妄想拆散我们家,还想我欢迎你” 俞不灭怀中的少女一脸单纯真挚,带着哭音道:“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俞念柔听得脑子一片空白,无火一阵接一阵。 偏偏那三个同是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似乎在这时达成了一致,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阴阳怪气起来,就连那个一直沉默喝茶的冰冷女子亦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那我走” “柔儿,我怎么可能让你走”俞不灭悠悠一声叹息,伸手将那位冰雪美人一并带入怀中,转头看向自己的道侣,淡声道:“能儿,我时常外出历练,看来念柔还是缺少管教了。” 俞念柔在听到柔儿这个称呼时略有恍惚,她怔怔地看着俞不灭,半晌都没回过来。 原本爹爹只会这样叫她的。 她张 了张嘴,还想问出什么话的时候,一旁的崔能儿已经收敛了笑容,略严厉地看向了她。 “念柔你今天怎么如此不懂事,快向你三位姨娘道歉” 俞念柔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娘。 “娘,我在为你出头,你却还护着这三个狐狸精” “住嘴”崔能儿呼吸有些急促,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液,方能继续说话:“是为娘太过宠溺你了,你这就回房反省,不认错就不要再出来了” 俞念柔鼻尖一酸,她眨了眨眼将眼泪忍下去,死死地捏着袖口,扭头跑回自己小院了。 崔能儿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脸上重新露出歉然的笑,先是温声细语地同三个新姐妹道歉,又楚楚动人地看向了俞不灭。 “夫君,是我没能教好念柔,竟然让她这样无理地冒犯了三位妹妹” 依偎在俞不灭怀中的娇娇声音弱弱道:“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过是不灭哥哥的侍妾罢了,本就不该惹念柔生气。” 边上的冰雪美人冷笑一声:“侍妾你是,我可不是。” 听到这样的话,崔能儿一口气差点噎死,偏又不好发作,只能含糊道:“我们都是修士,既然能聚在一起自是由天道安排的,何须像凡俗那般分得那么清楚呢。” 修士们的确不讲究这些,大多都清心寡欲专注于修炼,要么就痛痛快快地四处留情,单身数百年跟有数百段风流史都不算奇怪。 但通常来说正式结为道侣且昭告天下后,诚然鲜有人还往家中带新欢。 崔能儿如此大度,不愧是西境大家族出来的世家嫡女,颇具正室风范。 有如此贤妻,俞不灭方才生出的那点不愉瞬间烟消云散。 他爱怜地看着四位美娇妻,叹道:“见到你们姐妹们和睦相处,我也就安心了,日后我们一家人不论所谓大小,更莫谈谁是妻谁是妾了,你们皆是我俞某人的妻子” 又看向崔能儿,笑道:“能儿,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你照看三位妹妹了。” 崔能儿银牙暗咬,露出最艰难的一个笑:“那是自然。” 四个女人表情各自迥异地对望一眼,都在无言中。 姜渊无比敬重地看向了崔能儿,替自家大师娘美言道:“师娘素来最是宽和大度,定会好生照拂三位师娘的” 崔能儿:“” 俞长安:“” 师兄你是不是读不懂空气 因为宗门多了许多珍宝阁送家具的人,一来二去,不灭峰上的热闹事在第二天大早就传到了紫云峰上。 云华剑派的光棍超过九成,大家都将剑当道侣了。 紫云峰上更是全员单身狗。 年轻修士们对这种情情爱爱一概不懂,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俞师叔带回三位新道侣,那崔师叔又该怎么办” 熟读龙傲天文学的俞幼悠听到这问题就笑了:“自然是姐妹一家亲,和谐相处了。” 她没说谎。 兴许是剧情出了点偏差,在原文中,俞不灭可不止带回三个美人,他是把外面那十八个女主全都带回来了,和崔能儿一道组成了红颜知己团。 原文到这会儿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反派们被打脸得差不多了,开始后宫情节。 不灭峰上全是些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其中有出生高贵的世家女,有幼时相依为命的青梅竹马,还有秘境结识的秘仙女。 她们争奇斗艳,虽然偶尔会争风吃醋,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放在俞不灭身上,为了爱人甘愿与姐妹们分享,相处倒也算和谐。 而俞不灭坐享齐人之福,夜夜被翻红浪,原文中那几章全是晋江不能描写的片段。 龙傲天文学精髓有二,一是永远无敌的男主,二就是数不清的后宫,俞幼悠深谙其中道理。 年轻的修士们偷偷议论了几句,最后纷纷表示不能理解。 御雅逸听说俞不灭回来了,便准备起身去拜访一番。 他毕竟是御兽宗的少宗主,日后还要接管宗门,自然需要与诸位化期大能打好交道,所以早早地备了不少礼物预备给云华剑派各位峰主送去。 俞幼悠一听这事儿,马上来精了:“御道友且慢,我们丹鼎宗也得给不灭剑准备点谢礼才是” 御雅逸一怔,但很快释然。 “也是,你才拿了不灭剑赐下的伪仙器,不去致谢都说不过去了。” 他原以为俞幼悠是打算送点现成的丹药之类的,哪知道她却拉住了张浣月的衣袖。 “张师姐,能劳你御剑带我去云华郡城一趟吗我去拜访,总归得 买点礼物才是。” 御雅逸对俞幼悠改观了,原来她这般懂事,还要特意去买大礼,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么抠搜啊 他冲俞幼悠点头,微微笑道:“你快去买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届时我们一同去拜访。” 狂浪生也坐不住了,跟着俞幼悠一同赶去了山门下面的云华郡城。 他们没有让御雅逸等太久。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张浣月便带了俞幼悠和狂浪生归来,只是她的表情略微有点古怪。 御雅逸询问:“礼物可买好了” 盾修和丹修一起自信点头。 御雅逸不做他想,便同这群盾修和丹修们一道去往不灭峰拜会。 来接待他们的是姜渊和俞长安,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哪有堂堂化期大能来搭理这群筑基修士的。 俞幼悠挺遗憾,还想围观一下俞不灭坐拥众美的精彩场面的。 什么被认出来 呵,俞不灭一直以为这个女儿死了好多年,早就将俞幼悠的存在忘得干干净净了。 毕竟她只是个生来就注定会早夭不,是在原文中已经死去的半妖小杂种罢了。 姜渊采奕奕,师父高兴他就高兴。 而俞长安清隽的眉眼中却笼着一层阴郁,接待众人时亦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御雅逸出身世家,他爹也有不少侍妾,所以要比那些剑修们更懂俞长安的心情。 他面带同情地看着俞长安,没揭他的伤疤,预备送完礼就走:“俞道友,既然不灭剑另有要事,那我们就不便打扰了。” 精致的礼盒放下去,全是亮闪闪的各种顶级法宝。 另一边的狂浪生也起身拱拱手,代表天盾门送出礼物,虽不如御兽宗般贵重,却也不寒碜。 启南风拿胳膊推了推俞幼悠,后者将桌上的最后一口灵茶饮尽,然后笑眯眯道:“听说不灭剑新添了三位道侣,这是我们丹鼎宗送上的贺礼。” 她递上一个精致的礼盒。 后边的苏意致肉痛地解释:“这是我们特意赶去珍宝阁,让师傅们选用最好的灵石雕成的一副麻雀牌,日后四位夫人闲来无事正好可以一起打牌。” 骗人的,这些就是赌场里随便买的便宜货,看着漂亮而已。 御雅逸:“” 麻雀牌,又称麻将,在凡界贵族间颇为盛行,尤其是宫廷女子很爱玩,不过修真界中倒是很少见。 俞幼悠甚至体贴地为懵逼的姜渊递上了一张说明书:“我特意去了趟赌场,寻了麻雀牌的规则册来,你拿去给你四位师娘看看,以后可以凑一桌搓麻将。” 她劝道:“这是凡界女子很爱的玩意儿,说不定还能培养她们之间的感情,你师父看到她们一同玩乐,肯定会很欣慰的。” 俞幼悠知道姜渊对俞不灭有多敬重,听到最后这句话后肯定会回去劝说师娘们搓麻将的。 姜渊在微愣片刻后,郑重地接过了这幅麻将和说明书,用难得友善的口吻同俞幼悠道谢:“多谢你了,俞道友。” 四位师娘虽然相处和谐,但是依然相互之间依然略生疏,师父只能这边陪了又去陪那边,很是麻烦。 俞幼悠轻咳一声:“谁让我们丹鼎宗都是热心肠的大善人呢。” 狂浪生听到俞幼悠的解释暗自后悔,低声同自家师弟道:“早知道我们就该再送个蹴鞠什么的日后新来了夫人能一起玩,增进感情。” 俞长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外面的场景其乐融融。 院内的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俞念柔这会儿正红着眼,恼怒地砸着房中的东西,婢女被吓得一声不敢吭,只能喏喏地低着头。 在察觉到有人影靠近后,婢女抬头一看,微松了口气。 “夫人” 崔能儿声音冷冷淡淡,全然不似往日的温柔:“你先退下吧,我来劝她。” 待婢女退下后,崔能儿沉下脸,半是失望半是无奈地看向俞念柔。 “念柔,够了” 俞念柔眼睛通红,没了外人后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哽咽着哭出来:“娘,昨夜爹爹总算记得来看我,都到门外了,我原想气他两句再开门,结果才刚说两句话,隔壁院子的那个狐狸精就把他叫走了” 崔能儿垂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俞念柔呜咽着恨恨道:“那个叫柔儿的女人说句肚子疼,爹爹居然就不管我脸上的伤” “你知道为什么吗”崔能儿脸上浮出些疲倦和 讽笑:“因为那个女人是你爹在微末时就惦记着的未婚妻,不过那时候他家道中落,而那女人被家族逼着同他取消婚约,私下却屡屡助他。” 俞念柔的眼睛逐渐睁大,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从没见过自己母亲用这样的表情和声音,她颤声道:“可是您曾陪他出生入死,还一起逃出妖界” 这些都是为修真界所赞誉的美事。 崔能儿声音飘忽:“是啊,可是你父亲生来不凡,与他出生入死过的女子太多了,外面那三个,全都与他同历过惊心动魄的事。” 她爱怜地摸着女儿的头:“念柔念柔你以为你这字是如何来的因为他一直都念着自己的未婚妻,那个叫柔儿的女人。” 俞念柔的呼吸一窒,她张了张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崔能儿叹息道:“你且收收你的脾气吧,以前你父亲就你这一个女儿所以宠着你,但日后唉。” 她欲言又止,反而让俞念柔更加慌乱,后者捏紧了母亲的手磕磕巴巴地问:“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能儿苦笑着摇摇头,几乎是在叹息:“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叫柔儿的女人,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的弟弟或者妹妹了。” 一桩接一桩的惨事砸下来,俞念柔的脑子都有些恍惚了。 她的泪水浸透了面纱,看着自己素来善良温柔的母亲眼中的绝望,只觉得崩溃。 沉默良久后,俞念柔倏然起身,唤出自己的飞剑,一字一句道:“娘,你等着。” 崔能儿似乎有些不解,抬头看着她:“念柔,你要做什么” 俞念柔握着剑,银牙一咬:“我就不信一个女人会比亲生女儿重要今天我定要将那女人赶出不灭峰” 崔能儿在后面轻声唤了句“念柔不可”,然而也不知是俞念柔跑得太快还是她走了,堂堂元婴期的修士,竟然也没拦住俞念柔这个筑基期。 修士们修建院子的速度极快,加之珍宝阁亲自送货上门,所以峰顶正院在一夜之间便多出了三处精致的别院了。 俞不灭昨日还颇有雅兴地为正院和这三个别院提了字,分成春夏秋冬四院,大有四房道侣不分高低的含义在其中。 此时的俞不灭正在其中一个院子中,哄着年纪最小的娇娇修习剑术。 然后便倏然皱眉,猛地转头看向了隔壁院子。 一道剑光飞闪入内,俞念柔虽然性子骄纵,但是天赋却尤其出众,还不到十四岁就要突破金丹期了。 她身形轻矫,持剑径直飞向那个叫柔儿的女修。 后者轻描淡写地一抬眸,元婴期的灵力挡了这记攻击,寒声道:“没规矩,滚。” 俞念柔一想到她就想起自己字的来历,再凝眸恨恨地看向她尚未显怀的肚子,更是替自己母亲委屈。 “贱人我娘是北境高门崔家的高贵嫡女,是我爹立下天道契誓结成的道侣,你不过是一爬床的贱婢,也敢这样猖狂” 柔儿蹙眉,她修为已是元婴,远比俞念柔强,自然也察觉到隔壁院子越来越近的气息。 她无声地笑了笑,淡淡道:“小丫头,我肚子里可是有你的弟弟妹妹,你居然拿剑指着我” 一听到这个,俞念柔果真被激出更大的火气。 “我爹只要我和长安就够了,哪里还要你肚子里的小孽种” 她扬剑一挥,不管不顾地直接冲着柔儿刺去。 后者这次竟然避也不避,任由她冲过来。 然而那一剑终究不曾刺下,一道霸道至极的灵力强势地将俞念柔的剑击落在地,少女亦是被这灵力反推着倒飞了在地上。 “爹”俞念柔的手颤抖着,半跪在地上哭着看向前方的男子。 “闭嘴”俞不灭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最后失望地闭了闭眸,长长叹息。 媚儿昨夜说得不错,孩子还是不能太宠了,偶尔还需得严厉些才行。 “你自行去石室思过一年,待你三娘生产过后再出来吧。” 云华剑派的石室是弟子们犯了错才会进去的地方,为思过,其实是囚禁。 里面见不到光,亦见不到人,唯有一间空荡荡的石室,每十日才会有人去送水送辟谷丹。 俞念柔在宗门内也曾犯过错,当时无人敢管教,唯独百里空山把她直接丢进去关了三日,但因为她父亲是一峰之主,所以待百里空山离开山门后便有人将她放出来了。 那三日她都过得生不如死,更何况一年 然而俞不灭不曾看她 ,反倒是带着怜惜扶住了那位冰雪美人:“柔儿,你还好吗” 美人黛眉微蹙,声音冷淡淡的,却莫带着脆弱的吸气声:“不灭,我肚子有些疼。” 俞念柔不敢信,她怒道:“我根本就没碰到你,而且你一个元婴期” 可是俞不灭却万分紧张地扶着美人进屋了,从头到尾再没人看她一眼。 喝完灵茶,吃完茶点后,上不灭峰拜访的众人便告辞了。 只不过才刚刚走到了峰下,姜渊便匆匆地追了上来。 “俞道友” 他喊住俞幼悠,后者纳闷地一回头:“什么事” 这兄弟现在不是该去找四位师娘搓麻将吗 姜渊面露难色,开口询问:“敢问贵宗的牛长老和马长老还在吗” 俞幼悠懒洋洋的答:“不在,他们带着曲师姐去万古之森了。” 曲清妙已经到了金丹期,不日就要去镇守万古之森东境边线了,两位长老放心不下,特意带她去熟悉一下。 听到这个回答,姜渊的表情更苦涩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看向三位丹修,想起他们在四境大会中的绝佳表现,又生出了些许希冀。 “三位道友,你们” 见姜渊吞吞吐吐,启南风直接问:“到底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于是姜渊吸了口气,直接问:“三师娘方才动了胎气,你们之中有人懂安胎之术吗” 三人组面面相觑:“” 我们仨都还只是孩子啊 就在姜渊也觉得自己这问得不妥时,不知何时摸了把瓜子出来的俞幼悠突然开口。 “安胎这种事,收费很贵的。” 姜渊:“不会欠你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灭峰修罗场,这章我一边写一边带着迷之微笑。 小鱼:吧唧吧唧嗑瓜子,我来近距离围观龙傲天后宫文背后的故事了。就围观这一章鱼傲天是不屑参与这种宅斗的,别人忙着挣钱。 目的地,妖都! 能宰人时为什么要客气 俞幼悠跟随着姜渊一道重返不灭峰。 她一路磕着瓜子一路走,到那处装饰华美的别院前时正好嗑完,将瓜子壳一拢,塞到了姜渊的手中:“帮忙丢一下。” 启南风和苏意致想要跟着进去,却被俞幼悠喊住了。 “你们在外面等我就行了。” 正午的阳光好得出奇,斑驳的树影映在俞幼悠神情淡淡的面上,把情绪全都遮掩了。 她便一步步地踏入内室之中,瘦小的身影懒懒散散的,半点没有要面见化神期修士的紧张。 总归是要见一见的,俞幼悠心绪平静如水。 她要记住这人的气息和面容,免得以后遇见仇人都不知道下手。 姜渊带着俞幼悠在屏风后面站定,恭敬道:“师父,我带了丹鼎宗的俞道友来为师娘诊治。” 他怕师父责怪自己不曾请来长老,只带了个小丫头,于是补上一句:“她是丹鼎宗这辈最出色的弟子,曾成功炼制四品灵丹,便是无尘佛子也曾夸赞过。” 俞幼悠见鬼似的瞥了姜渊一眼,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这人不对劲。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内传出:“进来吧。” 声音道出的瞬间,俞幼悠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知道自己不能暴露。 少女神情镇定地上前,不曾多看一眼边上站立的男子,而是目不斜视径直去了软塌边,装模作样地开始给那位受了惊的美人号脉诊治。 假的,她不会号脉,不过用脑子想都知道一个元婴期的修士不会轻易动胎气,她又不傻。 俞幼悠摸了摸美人的皓腕后,便逐渐皱眉,一副凝重的姿态。 “情况不太好。”俞幼悠若有所思看着她:“虽然夫人修为颇高,但是毕竟怀有身孕,为了确保夫人和孩子无忧,还需得谨慎对待。” 俞不灭低沉的声音自一旁响起:“你且说需要如何做便是。” 俞幼悠低垂着眸子,平静道:“孕期女修容易心绪不宁,为了预防心魔缠身,还请俞前辈时刻陪伴夫人身侧,尤其是夜深时分,更莫要离去,也不要让其他人来叨扰夫人。” 俞不灭微皱眉,他又不止这一位夫人,怎么可能在接下来的一年都只陪着这一个 然而看到冰雪美人眼中隐含的期待,他只能按捺着不耐烦:“可。” 大不了每夜哄得这个睡了再出去见其他几个罢了。 俞幼悠继续道:“另外,我这儿有从天音禅寺取来的心经一部,能安定心神,烦请前辈为夫人每日早晚亲诵一遍。” 俞不灭自少时便桀骜难驯,敢质问天道不公,又怎么可能信奉他口中那些秃驴 然而美人轻轻地拽住了他的手晃了晃。 俞不灭原本就知道这只是女人在闹性子磨挫人而已,之所以配合也不过是挂念着她腹中孩子,但是先前话都放出来了,再反悔就是打自己脸。 身为龙傲天怎么可能被打脸 此刻俞不灭只能忍住烦躁,淡淡应下。 一遍经文而已,每日大不了花上半个时辰 他才这样想着,俞幼悠便从芥子囊里摸出一本约莫十寸厚的经书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明心小和尚在听说俞幼悠要回东境时特意赶过来馈赠与她的,还叮嘱让她好好研读苦读佛经,日后一起探讨佛理。虽然俞幼悠一直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这东西感兴趣,但是还是收下了。 这玩意儿看两行就犯困,助眠效果极佳,她本来是打算回丹鼎宗后拿着当睡前读物的,没想到现在还能拿出来挣钱。 待回了丹鼎宗,得给小和尚寄点水果味的辟谷丹做谢礼。 拿到沉重经书的俞不灭:“” 他从早读到晚都不一定能念完一遍。 然而俞幼悠并不会考虑他的心情,她熟练地摸了纸笔出来:“我们丹鼎宗有诸多灵丹,可以强身健体,还能舒畅心情,只是价格略” 不等美人回话,边上傲然而立的俞不灭便打断她的话:“都用最好的。” 只要是灵石能解决的都行,总归比先前那些念经陪伴要好。 俞幼悠的笔好似不经意地掉落在地。 她俯身去捡起,而后慢慢地站直了身躯。 似乎是因为窗外映入的阳光太过刺眼,少女微微眯起了眼睛,同对面的男 人对视上了。 那一霎,俞幼悠腰间的尾巴毛逐渐耸起,一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莫名出现,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她握了握笔杠,逐渐用力。 然而俞幼悠的呼吸不曾乱丝毫,就连唇畔那抹客气的笑容都没有变化。 当然,她更不会让半点杀意泄露。 “好。” 少女略沙哑的声音念出数种闻所未闻的丹药,每念一种,她的视线便好似畏惧化神期大能似的,再往下垂一些。 原文细节有不少变动,简单的文字跟亲眼所见更是两码事。 有些事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她要做足准备。 俞幼悠的记忆开始飞快涌出,将原文和眼前这人一一对照。 “琅心丹,可保灵脉顺畅” 她的视线在俞不灭的颈部停留片刻,果然和原文一样,隐约可见这男人佩戴了一件伪仙器的防御挂坠,此物在遇刺后会自动开启防御结界。 击其颈部,杀不掉。 “灭清丸,可解孕期心绪不宁” 垂眸,视线下移到心口处。 俞不灭的心脏与常人不同,长在右边。他有一件伪仙器软甲,若没看错,外面的长袍亦是伪仙器,刀剑难入。 心脏,丹田,皆伤不到他。 “珠龙丹,可保” 最后,俞幼悠的视线落在了俞不灭右手手指上,那儿有一枚古朴的银戒指,同俞不灭这一身的伪仙器格格不入。 俞幼悠垂眸收起视线,换上最得体不过的笑容:“就是这些灵丹了。” 俞不灭淡淡地嗯了一声,他记挂着美人,无心去看这个小医修。 而且方才与那女孩对视的时候,那双本该让人心生好感,似幼犬一般的澄澈大眼,反倒让他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烦躁厌恶感。 他素来谨慎,也从不会生出太大的情绪波澜,所以只是冷然盯着前方的少女看。 俞幼悠表情很诚恳,开口却很不客气:“丹药是十三万灵石,那部经书是由天音禅寺的佛修供在佛前百年的珍贵之物,本该由我馈赠给夫人聊表心意,不过那也是我挚友所赠的宝物” 她像是有些为难,最后轻叹一声:“就算做十万灵石吧,我将这灵石以夫人名义捐给天音禅寺为佛像塑金身,也当做为孩子祈福了。” 俞不灭沉默了,素来都是他占人便宜,修行上百年也曾有人狮子大开口,但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他反吃。 他暗自猜测,自己方才莫名厌恶这丹修的感觉,兴许是因为她这一脸的狡猾模样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软榻上的美人正抚摸着肚子看着他,俞不灭只能压下心中的古怪,淡淡嘱咐屏风后的姜渊。 “带她去拿灵石。” 待姜渊带着俞幼悠走后,俞不灭心情不愉地唤来了俞长安。昨夜他曾过问了几句四境大会的事,也因儿子未曾取回自己送出去的灵剑而失望。 不过父子的谈话因其中一位美人的到来而中断,俞长安似乎有什么事情未说完。 俞不灭淡声问:“你那时候想说什么” 俞长安沉吟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对父亲道:“父亲,我有位朋友想要习剑,您可否” “谁” 俞长安匆忙道:“就是方才那位丹鼎宗的俞师妹。” 此言一出,俞不灭很快皱眉,眼中露出傲然之色。 “如此孱弱的丹修,连剑都拿不稳,又怎能同吾辈剑修一般修炼这杀戮之道呢吾之剑道,上斩不公天道,下诛卑劣宵小,绝非寻常人可学的” “她非剑材,无须再提。” 俞长安只能沉默地低头,只是他头一次想要反驳父亲的论断。 父亲不曾见过俞幼悠挥剑的模样,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若是见到了 “终于见到了。” 踏出院外的俞幼悠在心中暗自叹息。 她这次来见俞不灭并不是为看他那副嘴脸,目的就是确认原文是否有变动,看看他的最大依仗是否依然如原文那般戴在手上。 俞不灭最大的依仗是一枚从天外传坠落的神秘戒指。 戒指里面有一处灵力浓郁的神秘空间,里面的时间流逝速度只有外界的十分之一,书中的俞不灭每每遇到必死之局,都是靠着藏入这枚戒指中躲过。 俞幼悠虽没看过结局,但是不用想都知道,俞不灭极有可能靠着这枚戒指避过天雷,成功飞升。 那如果他飞升的时候出了些意外呢 俞幼悠眯着眼,从兜里摸了许久,终于摸出最后一粒瓜子。 “咔。” 她一口将瓜子磕破。 当一个修士最后的底牌被别人看透后,那他就危险了。 尤其是他自以为那还是无人知晓的底牌时。 俞幼悠将手中的瓜子壳炼化成灰,扬在不灭峰上。 得加快速度提高修为了。 回到紫云峰后,俞幼悠收获了两个同伴敬佩的眼神。 不过两人的关注点有点清奇。 苏意致震惊:“你居然出去一趟就挣了十多万” 启南风震惊:“你居然真的会安胎” 俞幼悠:“别废话了,快炼丹。” 她会个鬼的安胎,刚才连那位美人到底怀没怀都没摸出来 “炼什么丹”两人愣愣地看着俞幼悠龙飞凤舞写在纸上的那些丹名,迟疑道:“这些丹药我们都没听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因为都是她胡诌的。 俞幼悠开始淡定地从芥子囊中翻找出各种用不上的灵药,全都是先前在黑市地摊上觉得便宜捡漏的。 没办法,穷惯了,就算是知道用不上,看到诸如“打折”“清仓”之类的字眼还是会下意识地凑上去。 苏意致跟她有一样的毛病,所以他的囤货也被迫贡献出来了。 “我们后天就要出发回丹鼎宗,所以要在两天内把丹药炼完。” 俞幼悠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确认的细节,所以并不打算继续在云华剑派嗑瓜子了,龙傲天故事背后的细节让人糟心,她有点犯呕。 还不如回丹鼎宗安心泡药浴呢,那么多的灵药可不能浪费。 于是她摸出了自己的七彩丹炉,准备开始加班。 丹炉一出来正好又转到了绿色,苏意致跟启南风被亮瞎了眼,赶紧拿手挡:“淦求求你收回去” “那不行。”俞幼悠摸了摸自己的新丹炉,眼神热辣无比:“这是我的大宝贝,你们以后就是它的干爹了。” “滚” 虽然这个炉长得又土又辣眼睛,但的确算得上是完美伪装。 俞幼悠相信,就算她到时候拿这丹炉去砸它的前任主人苏留白,他也肯定认不出来 她拿自己的灵力开始催动丹炉变大,于是整间屋子里的诡异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外面路过的张师姐看到那绿光,担忧地止步:“俞师妹,你们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没事师姐,我们在炼丹呢” “对,木系灵力太盛了而已” 张师姐是火系灵力,对于木系灵力着实不太敏锐,听到这样的解释顿时恍然。 她颇为钦佩地看向屋内的绿光,暗道这三位丹修实力果然不一般,小小年纪,灵力居然已强盛到可以外泄这么多了 在张师姐察觉到不对之前,俞幼悠总算是摸索到了这丹炉的用法,勉强让它停止了变色,停在了绿色上。 边上两个人吵吵嚷嚷,都嫌绿色刺眼,一个说换黄色一个说换蓝色。 然而俞幼悠无情地忽视了两人的意见,她眼里只有炼丹。 要下毒是不可能的,她现在下毒,明天必死在龙傲天剑下。所以她炼制的都是些无毒却也没啥用的骗钱玩意儿。 “止痒丹,防腹泻丹,防晕丸” 启南风拿着俞幼悠弄出来的这些丹药,看得眉毛一抖:“这种丹书上都没人会背的冷门丹药,你是怎么炼出来的” 要不是启南风把丹书背完了,肯定认不出来 “冷门才好啊。”就不容易被拆穿了。 双生炉不愧是伪仙器,俞幼悠尚未熟悉它,但是将灵力引入丹炉内之后,便察觉到此物的不凡。 炼化一品灵药的所需灵力直接节省了一半,而二品也能节约三成左右 原本以为中途要歇两次的俞幼悠索性一鼓作气,飞快地将所有的“安胎药”炼制完毕。 灵力消耗一空的俞幼悠将东西抛给苏意致,懒洋洋地趴回床上:“我困了,你跟南风把药送去不灭峰吧。” 俞幼悠这一睡便直接到了第二天晌午。 前往妖界的事纯属自愿,有几位剑修另有打算,并不准备与他们同往。于是张浣月便在紫云峰上布置了几桌酒菜,权当是这群伙伴临别前的最后一聚。 俞幼悠乖巧地坐在张师姐旁边,不客气地吃着后者给自己剥的虾肉。 御雅逸舍不得一直把踏雪关封兽石里,所以这会儿大老虎也趴在她脚边,偶尔拿头蹭蹭俞幼悠,后者便悄悄地递一只虾下去。 她有点心不在焉,刚拿着虾递下去呢,就听见有人问:“俞师弟和姜师兄怎么没来” 众修的表情马上变得微 妙起来。 “咳咳听说不灭峰这两日有些热闹,俞师弟和姜师兄怕也是焦头烂额了,都不一定会一道去妖都。” “昨天夜里,不灭剑神来来回回在御剑追了三次。” 启南风见俞幼悠听得津津有味,便悄悄凑过去说:“昨天你睡得早不知道,我跟苏老二去送药的时候,正好遇到三位新夫人闹情绪了。” 当俞不灭说要陪着小三安心养胎的时候,另外两个被他好言哄回山门的就不乐意了,说好的一视同仁,现在却要晾着她们 小二和小四马上离开云华剑派。 俞不灭这边只能丢下刚念了两页的佛经匆匆追出去,后边见到此景的小三便也冷傲地走了。 于是云华剑派的众修有幸见识到了化神期剑修的御剑速度有多快,也知晓了道侣不可以超过一个,无论男女,道侣太多都很麻烦。 就连张师姐也面带柔情地摸了摸自己的灵剑:“果然只有它才是最懂事的道侣。” 虾吃完了,俞幼悠的手指被踏雪粗粝的舌头舔了舔,她很嫌弃地在老虎的脑门上擦干净,然后在心里笑出了声。 没猜错的话,不灭峰还会越来越热闹的。 毕竟姜渊还有十五位师娘没回来呢 不过云华剑派的热闹同他们也无关系了,因为马长老他们已从万古之森边境归来,众修该乘坐云舟前往桐花郡了。 妖族和人族之间没有传送阵法,所以必须要从桐花郡出发。 修士来去随心,加之人族与妖族互遣修士交流的事情一贯隐蔽,所以众修趁着夜色便上了云舟。 云华剑派有五人不去,出乎意料的是,俞长安却在云舟起飞的前一刻过来了。 他精神恹恹的,声音亦是沙哑,上到云舟后淡淡地同众人解释:“姜师兄快到金丹期了,他预备闭关冲击境界,就不与我们一道了。” 这句过后,他便静坐在了云舟的角落怔怔的不说话,偶尔看向人群,视线却总是略复杂地落在俞幼悠身上。 自从知晓自己有一群小娘后,他每每看到俞幼悠略眼熟的侧脸,都不由怀疑她是自己失散在外的某个妹妹。 俞幼悠很警觉,她往踏雪身后一挪把自己挡住,有点纳闷:“俞长安用诡异的眼神看了我一晚上了,他是不是知道我们给的是假安胎药了” “应该不可能,而且那些药也不算假药,还是算补药的。”苏意致跟启南风对望一眼,才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们送药以后是他送我们下的山,那时候他看着就有点奇怪。” 俞幼悠老实答:“他一直挺奇怪的。”小龙傲天怎么可能平平无奇 “不是,他那晚问了我们你的事。” “嗯” “他问你的生辰还有父母籍贯”启南风贼兮兮地指了指俞幼悠略圆润的腰,然后压低了声音:“我担心他怀疑你身份在偷偷调查,所以就没说实话,把你编小了几个月,又说你是遗腹女,从小不知道早死的爹长啥样,你娘大着肚子在我家帮着卖了两月棺材,所以我俩光屁股时就认识。” 光屁股就认识,保证她没有什么奇怪的狗尾巴 这样有理有据的说法一出,启南风都记得当时俞长安露出的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算了不管他。”俞幼悠在御雅逸不高兴的注视下飞快地揉了揉踏雪的尾巴,然后趴在了云舟边上,看着那逐渐接近的繁华郡城。 “我们快到家了。” 云舟自桐花郡上空飞过,眼下依稀存留着初春寒意,尚未到泡桐花期,唯独碧叶葱茏,在城中大街小巷里连绵成翠色长线,将下方热闹的郡城衬出几分桐花郡独有的清雅味道。 桐花郡是个边境小郡城,虽然与妖族离得最近,但是通常两族来往不多,所以也没因此繁华起来。 俞幼悠趴在云舟边上往下探头:“桐花郡好像来了好多外人,有点热闹。” “因为你们在四境大会上扬名天下,连带着今年预备来参加今年丹鼎宗外门考核的人也增多了。” 曲清妙上前一步指了指,果然越接近丹鼎宗,人群也就越拥挤,成千上万的年轻少男少女都从各地提前赶来了,此等盛况不知比俞幼悠她们那次热闹了多少倍。 当这艘刻有丹鼎宗标识的云舟减速飞向山门时,有人指了指天空,底下的少年少女们倏然兴奋起来。 “是丹鼎宗的修士们回来了” “是俞幼悠我看到她趴在云舟上冲我挥手了” 这些都是些年岁尚小的半大孩子,本就是看了或者听了四境大会中丹修们的强势表现才来参加考核的,眼下见了真人,更激动不已。 底下的少年们乱糟糟地呼喊着他们仨的名 字,边上的马长老听得糟心,又或者是丹鼎宗难得有这种炫耀的机会,干脆用灵力托着把三人组给丢了下去。 刚一落地,三人组就被围满了。 桐花郡本地人激动得飙出了当地话:“启南风你给咱们桐花郡的老乡长脸啦” “小鱼宝贝你快看姐姐这边你杀异狼时受的伤还疼不疼啊” 俞幼悠露出个甜甜的微笑,对着漂亮姐姐说了句:“不疼了。” 那位漂亮姐姐低头才发现苏意致也在,于是马上接了一句:“苏意致,就算你长得最矮还是北境卧底,我依然很喜欢你” 苏意致:“谢谢你哦。” 那边的师姐和长老们早早地带着客人们去安顿了,一点也不管三人组的死活。 他们在山门前被围了好一会儿才成功进入丹鼎宗内,结果进去后免不了又是一顿热情的问候。 丹修们可不像剑修那般矜持,不管是外门的师兄师姐还是内门的,个个都扑上来又是揉脸又是摸头以作夸奖。 成功走到浮空岛后,苏意致的小白脸都被揉红了,他叹气:“谁让我们是最小的一届呢。” 俞幼悠摸了摸自己脑门:“我头好像被摸油了,我想先回去洗个头。” 苏意致也点点头:“我也回去补觉,饭点叫我,我要去膳堂吃饭。” 然后三人便目不斜视地朝着最左边的那个院子走进去了,真跟回家一样熟练。 后边跟上来的曲清妙:“” 她原本想提醒俞幼悠她的院子已经被修好了,结果她连看都没看习惯性地就去启南风屋里了就连苏意致也是一个德性 算了,他们仨都是孩子,不能用成年人的眼光看他们。 曲清妙心情略微复杂,最后只能当做没看到离开了。 院内。 外间的启南风跟苏意致横七扭八地挤在软榻上睡成了一团,鼾声如雷。 里面的俞幼悠懒懒地窝进浴桶里,拿灵力一催动,原本冰冷的水随之变得温热,而水中泡着的灵药也开始发挥它的效力。 她又不是真傻,有条件用温和的药浴吸收药力时,倒也不会自虐到生嚼灵药。 一边泡着淬炼肉体的药汤,她一边开始观察起了自己新增的那条灵脉。 现在俞幼悠有足够的钱给自己买灵药补身体了,原本孱弱的灵脉也变得粗壮些许,已经能够辨出属性了。 新的灵脉是金系。 俞幼悠不得不感慨苏意致真是自己的大恩人,他买一送一给自己的第二块玉珏,恰好也是金系 修真界中天赋上佳者极少,而拥有两条灵脉的更是鲜有听闻。 哦龙傲天这个物种不算,他有五行灵脉。 两条灵脉就可以同时吸取两系灵力,拥有双倍的修炼速度,这也是为什么苏意致没有多少资源也能偷偷修炼这么快的原因,后面他的修炼速度一直排在三人组中第一,也有有这方面因素。 金系灵力主杀伐,锐利难挡,对剑修来说是最佳的灵力属性,但是对于丹修来说没太大用处。 但若是与火系一起配合,恐怕有奇效。 俞幼悠尝试着操纵着摸了株灵药出来,先用金系灵力将其飞速切割得细碎,而后再用火系灵力炼化。 果然同她预想的一样,原本至少需要十息才能炼化完成的一品灵药,这次只用了三息便炼出了含有药性的精华。 又炼了两株灵药后,俞幼悠心思活络起来。 用金系灵力跟火系灵力配合起来炼药这么快,那炼其他的应该也有奇效吧 她的眼睛开始不老实地在房里打量。 启南风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华美的摆饰,大部分都是俞幼悠陪他去珍宝巷里买的,所以她看到它们就仿佛看到一堆亮闪闪的灵石。 不行,面对灵石下不去手。 最后,俞幼悠只能仰着头再次看向了头顶。 先前她说白天的时候琉璃瓦晃眼睛,于是启南风就把瓦片换回了最普通的黛瓦,这东西倒是不贵。 先前她也炼过自己屋顶的瓦片,当时没出事,是后来没忍住又炼了边上的柱子才把院子弄垮的。 所以,这次只要不手贱,想来问题也不大 俞幼悠试探着用金系灵力覆盖在瓦片上,在其发动的同时,飞快地以火系灵力催动 “垮拉” 软榻上的两个少年蓦地惊醒,翻身爬起来,摸出丹炉紧张喊:“异兽来了吗” 片刻后,他们就知晓到底是啥玩意儿了。 承重的房梁化作一捧灰烟消云散,与之相同的还有那 些瓦,几乎瞬间消失,黑灰撒了两个懵逼的少年一脑袋。 他们抬头,就只看到头顶空空,星光与夜色同在。 “俞幼悠,你又干了什么啊” 从浴桶里狼狈爬出来的俞幼悠都顾不上擦尾巴毛了,拿衣服飞快一裹爬出来,挠了挠头。 “我忘了,我现在不是炼气期了。” 这灵力突然变强一不小心就把整个屋顶给炼没了。 几乎只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丹鼎宗内务堂的弟子们便熟络地找上门来了。 他们看了眼俞幼悠,有人认出她来,饶有兴趣问了句:“你就是俞幼悠” 俞幼悠心中激动,暗道自己为宗门争了光,兴许能少算点修房顶的钱,她自豪回答:“对,我就是俞幼悠” “那就对了,我听说你先前随马长老学了半年炼丹术。”内务堂的弟子一脸很懂的样子,给俞幼悠递上一张账单:“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 俞幼悠:“”说好的为宗门争光呢 内务堂弟子又问:“你也跟马长老一样赊账吗” “不,我有钱。”富婆绝对不可能做老赖 阔绰地摸出芥子囊把这些一百多灵石的欠款给结清了,她才炼没一座院子和一个屋顶,不至于像马长老那样负债累累。 屋顶要等两日才能修缮完成,启南风的那些天蚕丝的被褥和灵兽绒毛织成的地毯也被黑灰毁了。 于是俞幼悠只能哭丧着脸带着启南风前去黑市,把这些玩意儿都买回来补偿给他。 桐花郡的黑市一如既往的热闹。 在这里,妖族的比例大大增多,且因为桐花郡修士普遍没有物种歧视,所以里面的气氛暴力又和谐。 刚进来就听到熟悉的对骂声和邀约去擂台打架的声音,俞幼悠深觉欣慰。 三人照例去了地摊一条街捡漏,然后俞幼悠欣慰地发现,虽然这里面不乏打着“丹鼎宗三天骄”的假货牌子,但是更多的还是在兜售秃大师亲制作的丹药。里面竟然也没有假货,看样子都是他们没舍得吃存留下来的。 桐花郡黑市中秃大师的名气果然最盛,毕竟这里不少人都亲眼见证过秃大师的传说,再加上先前申鲧自称是丹鼎宗的丹修,导致大伙儿不太信任这些大宗门。 桐花郡黑市中,秃大师才是永远的神 三人扫荡了一圈,买了些品相不错的药材后直奔珍宝巷。 以前俞幼悠都不敢走进来,现在她进这些法宝店就跟刚才逛地摊一样淡然自若。 “过几日就要出远门,听说那边草木多,得多给你备点防蚊虫的。另外法衣也给多给你买两套”启南风一边念着,一边体贴地指点着让掌柜把各种日常用的法宝拿出来,虽说全拿的三人份,但大部分东西都是以俞幼悠需求为主的。 俞幼悠听得心里熨帖不已,果然启南风才是自己的好朋友,事事都为我着想。 然后下一刻,启南风就站在掌柜面前不动了,见俞幼悠没反应,他纳闷问:“你怎么不来付钱” “嗯” 他提醒对面的俞幼悠:“你出门的时候说了今天你结账的。” 俞幼悠沉默了,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芥子囊。 而苏意致则瞬间恍然,立马奔向最贵的货架,兴奋地预备让老板把那件最贵的法宝给他包上。 俞幼悠面无表情,拎着他的黑袍后领把这货给拖出门了。 在大出血买了无数件“万一有用”的法宝后,俞幼悠捂着抽痛的心口差点没喘上气来。 不能再待了,他们在逛完一圈珍宝巷后,甚至都开始蠢蠢欲动地想去花酒巷摸别人尾巴了。 那两人还理直气壮:“你的尾巴又不给我们摸,御雅逸那头老虎太凶又不敢摸,我们花你的灵石去摸摸别人的尾巴怎么了” 俞幼悠冷冷:“想摸尾巴是吧成,我带你们去摸” 启南风跟苏意致兴致勃勃,都开始商量到底是摸那边的狐族少年的长尾巴还是兔耳少年的短尾巴了,结果却没料到俞幼悠径直将他们带出了黑市。 三人组沿着桐花郡的青石板路一路往前,最后越走越偏,脚下路也成了窄狭的小道。 苏意致东张西望,看着这些残破的旧民居:“这是哪儿” 启南风倒是认出来了,他老家也在棺材一条街,小时候时常在附近玩耍:“小鱼带我们回家了。” 苏意致一怔:“她不是” 不是父母双亡吗 此刻正是晨曦未现的清晨,棺材纸钱铺都没开门,不过再往里走,里面那条老旧的巷中却已经传出鸡鸣犬吠,还有各家婶子忙碌的身影。 俞幼悠走到最小的那个院子前站定。 不远处趴着的狗蛋翻身而起,先是警惕地看了看俞幼悠,而后嗅了嗅味道,便兴奋呜呜叫着冲她跑来,尾巴摇得飞快。 俞幼悠大方地对两个好友道:“这不就是尾巴吗摸啊” 苏意致倒是兴致勃勃地蹲下来摸狗尾巴了,然而启南风却警惕地看了看大黄狗,然后略怂地退到了树后面。 俞幼悠喂了狗蛋两个肉饼,后者尾巴摇得更欢了。 她这才起身打量原身的家。 小屋的木门和记忆里没什么样,只是一年不曾住人又腐败了些,门槛石上生了些潮润的青苔,但是却没半点落叶渣滓,想来有人时常帮着清扫。 她熟络在花盆后面一翻,还真又翻出一瓦罐井水,下面有张写了字的纸,兴许是昨夜有雨,湿漉漉的把字也浸湿了。 俞幼悠仰头喝了一罐水,又递给身后两人:“走累没,喝一口” 启南风跟苏意致也不嫌弃,一人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然后两个丹修就察觉到异常了:“这井水好像有一丝灵药药性” 俞幼悠嗯了一声,趁着没人注意,又往旁边的井里丢了两枚灵丹:“这巷中凡人于我有恩。” 如果没有他们的照拂,原身怕是连一年都活不过,她不会一口气将这井水变作让人马上病愈或者返老还童的灵泉,因为这样很可能被权贵给抢去,但是暗暗地让井水拥有些许强身健体的功效还是可以的。 她接过空瓦罐,从芥子囊中摸出一把银子往里面放,苏意致看到愣了愣:“你准备赠予凡人重金” 鲜有修士们会跟凡人有牵扯,因为都觉得沾染凡尘因果就不叫修仙了。苏意致出身修真世家,身边全是修士,甚至都怎么跟凡人接触过。 俞幼悠点头,指了指旁边的花婶家:“我蹭了她家十多年的饭。” “我才不管什么修士不该过问凡尘事之类的话,有恩就该报,对于贫苦人家来说,最大的回馈不是什么感念一辈子,而是一笔实实在在的钱财。” 俞幼悠将银子在瓦罐中压了压,然后笑眯眯道:“谁不喜欢暴富呢” 启南风跟苏意致深以为然。 俞幼悠本来想悄悄把瓦罐放到花婶家院子里的,结果不曾想刚到门口,狗蛋就兴奋地冲着院内汪汪叫了两声。 花婶一边训斥狗蛋一边出门来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三人。 她愣了愣,视线落在俞幼悠脸上,犹疑不定地注视了许久,最后试探着问:“俞丫头” 俞幼悠应了一声。 花婶眼眶一热,马上出来将她搂住,又是心疼又是欢喜地问了她好多话。 俞幼悠不好说她已是修士,因为怕花婶不自在,于是只说自己离家去了启家当学徒,现在学得手艺预备远行了。 “那你要去哪儿” 俞幼悠笑了笑,轻声回了一句,而后将盖着一片泡桐叶的瓦罐塞到了花婶手中:“花婶,我该走啦。” 花婶目送着她离去,摸了摸眼泪,正懊恼自己忘记给这丫头煮一碗她最爱的鸡蛋面时,一阵风吹过。 泡桐叶飘飘旋旋不知飞向何处去,只留下抱着瓦罐惊在原地的花婶。 数日后,丹鼎宗山门前。 黎明初升,一众年轻修士皆表情肃穆,静静地听着牛长老讲着前去妖族的注意事项。 其实他这些日子已经讲过很多次了,不过临行前却还是放心不下,又不由得啰嗦起来。 曲清妙上前,看了一眼众修,最后视线落到师弟师妹身上。 “我过两日也要去万古之森镇守了,不能随你们同去,你们自己好好保重。” 启南风马上拍胸:“师姐放心,等我回来你就会看到筑基期的我了” 苏意致幽幽道:“那师姐你等着看金丹期的我吧。” 俞幼悠挠了挠头,试探着口嗨:“那师姐你等着看元婴期的我” “”曲清妙无奈地笑了笑,但很快又恢复了正色,叮嘱道:“妖族这些年的情况极其复杂,总之你们要万分小心,我在东境等你们回来。” 三个丹修飞快点头,然后便随着队伍一起坐上了云舟。 天光渐盛,俞幼悠回头冲着曲清妙挥挥手,丢了一大匣子的辟谷丹下去。 她大声喊:“师姐,我这几天新炼的水果辟谷丹送你,你吃完以后我就回来啦” 曲清妙被她逗得想笑,想起俞幼悠先前炼的那些一坨一坨又是无奈,不过待云舟飞远后,还是万分小心地打开了那个加大号的药匣。 然后她微微怔住了。 药匣里整齐地摆着数百粒颜色不一的辟谷丹,上面体贴地标注了各种口味,丹药颗颗粒粒皆是圆润光滑得同珍珠一般,在曦光下泛着绮丽的光华。 那真是 她从未见过的漂亮辟谷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想做饭了,蹲个各种速食产品的安利各种口味的辟谷丹就免了 他们的拇指朝下 妖族和人族之间相隔甚远,凡人不可能徒步穿越那么远的距离,修士们若想前往对方领域,徒步怕是得耗费数月,寻常云舟也需得飞行数十日。 剑修们外出靠剑,盾修外出靠走,所以门内都没有大型云舟也舍不得买这玩意儿。 唯一庆幸东境还有个低调的丹鼎宗,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候摸出了一艘仅次于天宫云舟的大型云舟 临行前马长老千叮咛万嘱咐,要俞幼悠他们好生保管这玩意儿,并且在被问到云舟造价的时候冷哼着说了个恐怖的数字。 五百万灵石还是曲清妙去求了掌门,后者自费找珍宝阁定制的 要不是东境在四境大会上好不容易能扬眉吐气一回,惯来寒酸的东境修士们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丹鼎宗会这么有钱。 “我就知道。”狂浪生盘腿坐在云舟甲板一角,眼睛通红地看着旁边的三个丹修:“先前在云华剑派,看到剑修们都差不多穷,峰上的屋舍也都和咱们天盾门差别不大,结果到了丹鼎宗,他们居然奢靡到用巨型灵阵来使得山脉浮空,连膳堂的灵食都不限量供应,我就知道整个四境就咱们穷” 最温柔不过的张浣月都挺心酸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刚从芥子囊里摸出躺椅躺好的俞幼悠侧过头来,解释道:“主要你们剑修和盾修老爱打架,没事就要重铸剑盾,而且我们丹修能卖丹药帮人看病,他们御兽宗也能卖灵兽,你们最多就当保镖” 剑修赵师兄马上抱着剑摇头:“不可,吾辈剑修铁骨铮铮,岂可屈身为人鹰犬” 三个丹修在躺椅上躺平:“看吧,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日子过得那么苦。” 边上正拿了梳子给踏雪梳理毛发的御雅逸听到这段对白后突然抬了头,看向盾修们:“在妖族的这段日子里你们替我保护好踏雪,回去诸位道友每个人一千灵石,怎么样” 他自己倒不担心什么,唯独忧心还算是幼虎的踏雪到了妖界被妖修们欺负了。 才一千赢了四境大会后手握巨款奖金的狂浪生哼了一声,学着剑修的那句话:“吾辈盾修也一身傲骨,不干。” 御雅逸又换了张软帕,沾了水给踏雪洗脸,补充道:“一千灵石一天。” 狂浪生马上召出巨盾,一声不吭地走到了踏雪身旁,义正辞严道:“我和你的大猫有缘,当初能救它一次,日后就能护它千万次,吾辈盾修万死不辞” 刚才还躺平的丹修们也翻身而起:“御道友,还差人吗” 就连方才眉目凛然的剑修亦是拔出灵剑,气势汹汹地将踏雪围住:“御道友,我们也可以” 御雅逸:“你们东境修士的傲骨呢” 对不起,在灵石面前傲骨要来何用 在云舟上的日子有点无聊了。 剑修们尚且能偶尔御剑飞出云舟外,在浮云之间同云舟并行竞速,其他人除了跑去逗逗大黑虎玩,也无事可做了。 云舟飞在云端,至云雾稀薄之处,阳光尤盛。 启南风强烈要求买的那三件可自由在躺椅和软床之间变换的法宝派上了用场,这几日俞幼悠都懒散地窝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药书,好不惬意。 “这本药书还是一百年前陆长老和苟长老去妖界时编写收集的,上面记载的全是妖界独有的一些药材,可惜后面咱们东境就没机会去妖界了,所以里面的内容也一百年没得到补充了。”启南风把躺椅挪着靠到俞幼悠边上紧挨着,歪着头一起看。 苏意致挺遗憾的:“北境倒是常有人去,可惜我看不到。” 四大境之间并不算是一个整体,关系和凡界的国与国更为相似,所以像有关于妖族之类的信息都颇为隐秘,并不会互相流通。东境来往的妖修是多,可惜他们大多是冒险而来的散修,对很多事情亦不知晓。 启南风马上就出馊主意了:“苏老二,你下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就说自己打算叛出丹鼎宗了,然后回悬壶派做半年卧底,把他们的药书丹方全背熟了再带着你爹娘一道回东境” 苏意致翻了个白眼:“不干,我怕是还没跑出悬壶派了就要被打死,你不如让小鱼去,她记性最好,去了悬壶派一个月就能把丹方全背回来。” 边上的御雅逸听得很崩溃,这么隐蔽可怕的卧底谋划,你们就当着我一个外人大大方方地讨论起来了 他轻咳一声提醒那三人收敛点。 结果三人果然注意到他就坐在旁边了,只是非但没警觉,反而一 脸的惊喜。 俞幼悠把视线从药书上挪开,看向御雅逸:“说起来,三年前是南境得了第一,而且那些妖修也是在你们南境修习,所以御道友应该对妖界了解颇深吧” 御雅逸警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想借机骗取南境获知的机密消息,但是又想起这段日子以来东境众修的离谱程度 在短暂的沉默后,御雅逸决定从自己认为众所周知的事开口:“你们都知道我人族有三位渡劫境修士,那你们应该也知道妖族的妖皇也是渡劫境巅峰期吧” 说上半句的时候围过来的东境众修还在点头,下半句大部分修士就一脸茫然了。 这也正常,御雅逸毕竟是少宗主,自幼就接触各种顶级资源和信息,而这里的弟子除了俞长安,个个身份都很寻常,加之年纪又小,哪知道妖族的事。 御雅逸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只能无奈继续道:“这数百年里,众渡劫大能多在闭关,然而据说只是据说妖皇不甘受拘于渡劫境,曾在十多年前尝试引来天雷,结果飞升失败了。” 他说得很简单,然而“飞升失败”这四个字一出,便已经让众修神情凝重。 “妖族有三大分支,兽族,翼族和水族,原本在妖皇的辖下这三大族和谐同处,然而妖皇这十多年来都在闭关不露面,便由这三大族的首领共理事务,想来你们也能猜到结果,妖皇一脉落没,现在的妖族大小部族间都在明争暗斗想要取而代之,乱得不可开交。” 听到这里,狂浪生不解道:“那妖皇太子什么的就不出来管管” 苏意致听后忍不住开口:“你不知道吗妖皇一脉血嗣单薄,妖族没有什么太子,只有过一位公主,不过听说那位公主离奇暴毙了,妖族那边一直内乱,也不知晓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启南风有点好奇地转头看向俞长安:“你爹不是曾在十多年前从妖界回来过吗你临行前,他就没跟你说说妖族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俞长安一怔,他这次离开不灭峰的时候,峰上正乱成一团让人糟心不已,所以他是悄悄离开的,其中不无躲避那些操心事的想法。 他抿了抿唇道:“父亲从未同我提及过在妖界究竟经历何事,只有母亲曾说过,他那时只有元婴期,在妖族历练时得罪了几个厉害的妖修仇家,九死一生突破到了化神期才杀掉仇家归来。” 人妖两族互相歧视,妖族公主看上一个人族剑修并不算光彩的事,加之龙傲天外出必有伪装,所以即便是妖族,也少有人知晓当年残杀公主的凶手就是现在人族赫赫有名的俞不灭。 更重要的是妖族内部恐怕也有人也早盼着妖皇一脉绝嗣呢。 边上的众修士聊得火热。 捧着药书的俞幼悠将泛黄的书册盖在自己的脸上,阖眼不语了。 在云舟飞行了七日后,底下苍翠的丛林和青峰都逐渐变成了荒草地,到最后,就只剩了一望无垠的金黄色沙丘。 沙丘最高处耸立了一块巨石雕就的无字碑,但是两族子民都知晓,这便是人族和妖族的分界线了,迈过界碑就算是抵达了妖族领域。 支撑云舟飞行的灵阵亦是耗尽了资源,俞幼悠便操纵着云舟缓缓地下沉,在距离地面一丈左右时众修跃下,她也小心地将云舟收起,然后递给启南风。 启南风纳闷:“给我干嘛” 苏意致和俞幼悠一起幽幽地看向他:“云舟太贵了,弄丢了我们赔不起。” “” 在云舟上还懒洋洋的东境众修在落地以后,几乎下意识地排列成阵,在万古之森中的厮杀已经让他们培养出了警觉性,到了陌生环境绝对不会再懒散。 御雅逸看了一眼不由暗自心惊,最后想了想,还是领着踏雪同丹修们一道混在了队伍中间。 姜渊不在,最前方探路的剑修换成了俞长安。 他抬头看了看附近:“前来接引我们的妖修还没来,沙漠容易迷失方向,我们且先在此处驻扎吧” 没有人反对。 此时原本灼热的阳光开始渐退热度,天边仅残留有些许余晖,连绵的沙丘也将光线遮蔽,一阵携了黄沙的风刮过,众修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就发现头顶的天光黯淡,这片沙漠已然是要入夜了。 “沙漠的夜晚极冷,而且可能会有流连于边界的修界盗匪出没,我们还是需得谨慎。” 云舟灵阵剩下的能量得留着回家时用,他们这里面也没人懂阵法,不能再召出来了。 于是众人索性靠在那块巨大的界碑后面躲避风沙,再由盾修们持盾一挡,简单地弄出了一块营地出来。 只不过沙漠的夜冷得离谱,空气又干燥,这群修士又都还是筑基期的嫩崽子,这会儿吸口气都觉得鼻腔疼。 最开始大家还是三三两两分散而立,到后面就围成一圈瑟瑟发抖。 就连御雅逸也暗自往踏雪身边缩了缩。 俞幼悠想起自己前几天在珍宝巷里大出的血,开始在芥子囊里翻找起来:“等等啊,我记得好像买了点法宝用得上。” 然后她就摸出了三张柔软宽大的毯子,过了会儿又摸出几件厚重的大衣,上面都隐藏了保暖的灵阵,她分出去给众人盖着后,甚至还摸出了一篮丰盛的点心当夜宵 御雅逸看得目瞪口呆:“你芥子囊里都是这些东西” 修士的芥子囊中不是该放着各种保命的或者杀人的玩意儿吗为什么她芥子囊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俞幼悠啧了一声:“同为富二代,看来你并不怎么懂得享受生活啊。” 启南风已经从自己芥子囊里摸出躺椅变成软床睡上去了,啧了一声后开始教育御雅逸:“法宝研究出来就是让人用的,你们干嘛非要折磨自己呢” 御雅逸:“” 托了会享受生活的启南风的福,这群修士在沙漠里没被冻成傻子。 不过哪怕这里不像万古之森那样遍布异兽,众修还是没敢安然入睡,而是轮流值守着。 后半夜的时候俞幼悠站起来,在边上巡视着,御雅逸的大黑虎见她起来,也鬼鬼祟祟地跟着俞幼悠的背影走了。 先前俞幼悠偷偷拿了两块点心分给它,大猫还没吃饱。 御雅逸低声喊了两句让它回来,结果踏雪装作没听到,摇了摇尾巴没搭理。 俞幼悠站在沙丘上,身上裹了件厚实的抗寒法衣。 她蹲在人群不远处盯着妖族的方向看,此刻天边星点渐稀,沙丘被风吹得呜呜响,有些干枯的风滚草随风靠近。 结果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风滚草后面还躲了一只小小的身影,是只茶色黑斑,四足黝黑的小猫。 小家伙也发现了蹲坐在沙丘上的俞幼悠,脊背警觉地拱起,躲在一丛风滚草后面不露头,但是却忘记收起在外面紧张甩动的猫尾巴。 俞幼悠没擅自靠近,她怕吓着这小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这小猫才警惕地再次探出半个头看着俞幼悠,确定她不会突袭自己后,大着胆一伸爪子 风滚草下面那只倒霉沙鼠被黑足猫含在嘴里,后者则慢慢地往后退,最后似风一般蹿到沙丘后面躲着了。 俞幼悠兴致勃勃地盯着沙丘后的那半只猫耳朵看,然后朝着小猫的方向递了块点心。 小猫没上来,露出来的半截耳朵还往后耸起,看样子警觉性极强。 于是俞幼悠便把点心朝着沙丘后方一抛,小猫跟着一动,也不知道捡着吃没有。 俞幼悠闲的没事,又在芥子囊里找了找,这次找到了狗蛋吃剩下的半个肉饼。 结果肉饼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喂猫,另一只毛绒绒的脑袋就从她身后拱过来,很不客气地把东西叼走了。 御雅逸身上只带了兽粮没带零嘴,它馋了好几天了。 俞幼悠搓了搓虎头把沾上的口水擦干净:“你还挺熟练” 踏雪正讨好地蹭着俞幼悠的手呢,突然眼睛一眯,盯到了沙丘后那条鬼鬼祟祟的猫尾巴。 大黑虎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还没等俞幼悠让它小声点,沙丘后的黑足猫猛地炸开尾巴毛,而后一道白光闪过,就见其化出双脚双手,变成一个长着猫尾巴的光腚小男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纵一跃逃远了。 原来不是一只普通的黑足猫,而是一个小妖族 俞幼悠看傻眼了。 后面听到猛虎怒吼声音跟上来的其他修士们也看傻眼了。 “都说妖族生存能力极强,果然不错,连这种沙漠里也有当地妖生存。”张浣月抱着剑啧啧称奇。 狂浪生他们的关注点就不一样了:“咦原来妖修们从原型化作人形时是没有衣服的哦” 俞幼悠也若有所思地考虑这问题:“那要是虎豹之类的从人形变成兽形,是不是还得提前把衣服给脱下来放好” 启南风和苏意致悄悄地望了俞幼悠一眼:“你不知道” 俞幼悠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终于赶过来的御雅逸被噎住:“你们能思考些像样的问题吗” 不过在这一出结束后,待到天明时分,众修也终于等来了前来接引他们的妖族使者。 沙丘被朝阳映得亮堂,澄澈碧蓝的天际飞来一群巨鸟。 不等俞幼悠他们反应过来,这些鸟便朝着他们的位置降落,巨大的羽翼缓缓地将身子包裹,同时数道白光闪过,待再次展开宽大的羽翼时,他们已 经化作人形,身上也穿好衣服了。 见到这一幕,启南风悄悄地凑到俞幼悠耳边嘀咕:“学会了吗” 俞幼悠抬腿狠狠碾他的脚:“没有。” 那一群翼族修士迎着众人走来,为首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修,身后那双漆黑的羽翼都比其他妖要大上一些。 众修正色看向她。 “据说今年来的是东境的道友”女翼族笑了笑,身后的翅膀也跟着抖了抖,声音中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单纯的感叹:“倒是有许久不曾见过东境道友了。” 她声音略沙哑,淡声自我介绍道:“我叫乌未央,是妖都派来接引你们的使者,一百年前也曾到过你们人族的北境修习数年。” 而后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淡声问:“听说御兽宗的少宗主也来了我妖界,不知是哪位” 御雅逸上前,拱了拱手客气道:“回乌前辈,正是在下。” 乌未央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声音略含深意:“原来就是你,我妖族众修在不日前以返回妖都,曾多次提及你的名字,真是有劳你如此照料他们了。” 御雅逸极有风度地笑道:“彼此彼此,想来我南境的修士这几年也承蒙诸位照顾了。” 乌未央意味深长地冷笑了一声,而后淡淡道:“既然已经见到诸位了,那就按着老规矩来吧,各位自行选择便是。” “老规矩”东境众修眼中有些茫然。 御雅逸上前一步:“乌前辈,不知这老规矩究竟是何” 乌未央笑了笑:“很简单,当初你们人族与我妖族有协定,派遣两族的年轻修士互相交换历练 数年,以增进两族感情,维持这上千年的和平。虽然明面上说的是你们一旦进入我妖族地界,就不再是我妖族的客人,而是和我们妖族年轻修士一样的身份。但是毕竟我们妖族的孩子自小就在各种险境中摸爬滚打,你们人族娇贵,真要按着妖修的标准来接管你们若弄伤了,怕是要伤了两族的情谊。” 她微微抬起下巴,睥睨众修:“所以我们妖族让你们自己选,若想在妖都里享受妖族风情和美食当三年贵客,现在我们就好生伺候着诸位飞入妖都,以免烈日风沙伤了贵客这身娇皮嫩肉。” 这话说得好听,然而其中充满了对人族修士的不屑和轻蔑。 东境众修的表情已经冷下来了,就连原本还散漫的三个丹修也不例外。 他们是爱偷懒享受,但是现在很明显,一旦应下来,就真的成了妖修们口中娇皮嫩肉的贵客了。 他们来妖界是为了历练,而非真如乌未央口中那般躺在妖都当三年废人的 俞幼悠懒抬眼皮看向乌未央,声音有点冷:“不需要激将法,你直接说准备搞我们就是了。” 一听就知道接下来没什么好事情,没必要听她在这儿阴阳怪气浪费时间。 乌未央倒是颇为欣赏地看向俞幼悠:“你倒是很懂啊” 而后她再看向众人,声音淡淡道:“既然你们不想当贵客,那我就按着规矩把你们当寻常妖族修士对待了。提醒你们一句,人族的灵石在我们这儿不管用,妖族所有资源都得靠完成任务后获得的功勋点来交换和兑换,而想要领取任务,各部落的妖修都得自己想办法去妖都。” 乌未央身后的羽翅一扇,卷起一阵风沙,她同其他几个翼族一道缓缓地飞上天了。 “我们妖族也不用什么传送阵,妖都就在这片沙漠的东边,若想前往,你们就先靠自己的腿先翻过这片沙漠吧” 还不等众修反应过来,却见这群翼族们把翅膀一扇,竟然就这样飞走了 东境众修傻眼了。 苏意致喃喃:“妖族这么抠地图都不给咱们留一张吗” 张浣月也觉得很离谱:“这说好的两族互通以示友好,怎么我感觉妖族的态度并不太友好呢” 不过俞幼悠倒是接受得很快,她差不多能猜到这两族之间的态度,大家你瞧不起我,我看不上你,这样也正常。 可能人族修士与妖族修士之间还能在黑市里友好的一起喝酒,但是眼下上升到了两族颜面的高度,自然很微妙了。 “虽然说的是友好交流,但是谁也不愿意低头,先来个下马威扬扬士气打压对方是很正常的事。”俞幼悠低头看着地上的沙子,干干净净,没发现翼族有掉毛的情况,羡慕了。 “马长老说,他们那一次是被带着飞到了一片长满仙人掌的沙地里,半道从天上丢了下去。” 曾听闻过宗门师兄谈及往事的御雅逸更是早有心理准备,神情淡然得很:“是这样没错,我们南境有次虽然被直接带去了妖都,还安排到了整个妖族最高级的客栈,结果他们没给我们 付房费。” 灵石在妖都不管用南境修士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狂浪生拿手搭在御雅逸的肩膀上,挺好奇的:“可是她刚才还向你道谢,还说什么多谢你们帮着照顾妖族修士” 御雅逸表情略显尴尬:“你们知道我们南境是如何照顾他们的吗” 众修都摇摇头。 御雅逸掩唇轻咳一声:“咳我们南境临海多岛屿,而御兽宗和回春门恰好都在海上,而于是我们接引的长老也说了跟乌未央差不多的话,最后他们是发狠自己游到岛上的。” “” 原来大家都在互相伤害,那也难怪现在他们这么倒霉了。 东境队伍开始了漫长的跋涉。 唯一庆幸的是乌未央还有分寸,告诉他们妖都在东边,不然到时候这群年轻修士走反方向跑回桐花郡就麻烦了。 正值午后,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晒,整片视野里除了黄色的沙子便是黄色枯草,身后的脚印也很快被风沙掩过,这一路走过去竟然比在万古之森还难熬些 但那是寻常修士。 也不知道启南风跟苏意致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这两人拿着俞幼悠的芥子囊翻找了半天,最后弄出来一把精致的小伞。 启南风搓了搓手兴奋不已:“看好了啊” 然后他拿灵力一催动,小伞瞬间变大,而后自主悬浮在了众人的头顶,随着众人行进的脚步一路跟随,原本还炙热的阳光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片阴凉地。 走着走着,三人组似乎觉得渴了,又慢吞吞地从芥子囊里翻出好几套杯子分发给众人,一边走一边泡着茶喝了起来 是的,从万古之森带出来的好习惯,三个丹修的芥子囊里都存着好几大缸净水。 不过他们好像还挺遗憾的,俞幼悠捧着茶杯叹气:“我后悔了,那个输入灵气就能冰镇茶和水果的法宝该买下来的。” 当时她嫌贵没舍得买,现在喝着热茶方才悔恨不已。 已经看得麻木的御雅逸:“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法宝” 修士们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像他们这样不断突破想要晋升至更高境界的,另一种是想要享受生活的,这些法宝主要就是针对他们炼制出来的。 不过出身大宗门的他们竞争激烈,从入门开始就需要不断奋进,关注的全是有利于修为的东西,自然不了解这些奇怪的法宝。 “这很奇怪吗好多修士家里都会备着的吧”启南风转过头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且出远门你都不准备点东西吗” 御雅逸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思虑不周了,他转头问身边的俞长安:“俞道友,你们剑修也带了这些” 俞长安愣了愣,如实回答:“未曾,我们一般只带上剑就能走天下了。” 边上的赵师兄补充了一句:“本来还会带点疗伤的丹药,但想着有丹鼎宗的道友在,所以连丹药都没带太多。” 边上的盾修亦是点头,狂浪生还介绍:“辟谷丹我也没带,小鱼说给我们准备了,她炼的辟谷丹贼好吃,你等会儿记得去找她拿。” 御雅逸想起俞幼悠卖给自己的那些折耳根辟谷丹的味道,不由得用见鬼似的眼神盯着狂浪生。 你口味真是太独特了吧 三个丹修不断从芥子囊中翻出各种奇怪的法宝,所以修士队伍行进在沙漠中并不觉困难,甚至都无需消耗灵力去阻挡高温和狂暴的风沙,只需要轮流用灵力维持着法宝运行便是了。 御雅逸原本还心疼踏雪的肉垫被沙子烫伤,结果俞幼悠直接帮它在爪子上涂了层药膏,它便又精神百倍了。 可惜这货就变得更黏俞幼悠了,原本自己在的时候它还知道收敛,现在干脆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俞幼悠身后走了,御雅逸看得很是心酸。 踏雪:倒也不是,主要是你没有零食了。 大黑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在沙地里,正准备将头靠上去蹭蹭俞幼悠的手索要零食时,忽然吸了吸鼻子,而后警觉地望向了前方。 最前方的俞长安亦是拔出剑,沉声道:“有敌” 众修的步伐齐齐停住,短暂的对视一眼后,众人迅速聚拢变阵,盾修以灵力护体冲上前屈身掩护,而剑修们则飞掠上天空,酝酿着剑气凝重地望向不远处的那片低矮沙丘。 就连丹修都摸出了丹炉和可能用得上的丹药,迅速地站在了安全位置开始警备起来。 而俞幼悠的手在芥子囊中触碰到了那两把短剑,在片刻的停顿后,最后选择拿出旁边的七彩丹炉。 好在这时候丹炉正好变成了黄色,在这一片沙地中不算刺眼,没把队友们亮瞎。 他们反应的速度快得惊人,仅在三息内就完成了迎敌准备。 这让御雅逸心惊不已,要换成御兽宗几个最默契的同门,那他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但是东境这群人可是才接触不久的三个宗门修士啊 他也跟上众人的步伐,翻身骑在踏雪身上,站在了盾修旁边。 前方的沙丘在不断耸动,在烈日的炙烤下有些扭曲,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沙而出,同时砂砾也开始往下滑落。 下一瞬间,一道巨大的长影子自沙丘中钻出 居然是一条与沙子同色的金丹期异蛇 异蛇像箭一般飞快游动而来,飞溅起的沙子同它巨大的身躯混淆在一起,极难看清它的行踪。 就在这时,狂浪生一声暴喝:“左翼变阵” 左侧的盾修马上迎着异蛇冲锋上去,而剑修们亦是默契地御剑转向,各色剑光在盾修的掩护下齐齐斩向异兽 御雅逸被这好似提前排练过的动作惊得眼皮子直抖,更可怕的是他还看到孱弱的俞幼悠拎着丹炉冲上去了,在剑光与巨盾之间的一处小小空隙暴力地挥动丹炉砸向异兽 看她的动作和其他修士们的见惯不惊,这种事她怕是干得再熟练不过了。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该棘手无比的金丹期异兽被斩成了数段。 张浣月跟俞幼悠站在尸体边上找了点能用的异兽材料,然后便开始处理尸体,而启南风和苏意致一人负责炼化异兽血液给负伤的修士们饮下,一人给他们包扎伤口。 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和井然有序。 御雅逸带着踏雪就好像个吃瓜群众似的围观了这场战斗他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好在这位少宗主很会处事,这会儿众修都累得够呛,他自觉地撑起了大伞给众人遮阳,又乖巧地给大家泡茶端上。 “多谢。”俞长安接了茶,看着那条被炼化了大半异兽尸首微微皱眉:“没想到这里也有异兽。” 张浣月解释道:“万古之森里时常异兽逃出,像走兽类还好防,但是飞禽异兽却没法阻止。那些异兽有些流窜了妖族界域,再将这里的动物或者灵兽咬伤或者啄伤,于是妖界异兽的数量便跟着增多了。” 御雅逸也跟着叹息:“而且妖皇闭关,他们各部忙着夺权,加上妖族各个部落间极其分散,所以并不能像我们镇守万古之森那样防着异兽,据说这边许多地方异兽肆虐,好多平民妖修都丧命于异兽口中了。” 众修皆是无声叹息。 妖都虽紧邻沙漠,但是妖都最外围有一堵百丈高的巨墙,将那些风沙和炎热都阻挡在外。 而此刻,身为翼族贵族的乌未央便带着翼族的几个妖修镇守在城墙之上。 此刻夕阳西沉,乌未央看着那边的一轮红日,淡淡问了一句:“多少天了” “已经是第七天了。”身后的白羽翼族回答,而后又些犹豫道:“听说这次东境队伍里有俞不灭的儿子在,兽族那边” “俞不灭是豹族的贵客,又不是我们翼族的贵客,他儿子关我们什么事”乌未央神情冷漠,并没有畏惧的意味,“才七天而已,三年前苏留白他们花了十天才走到妖都,这群人连一个金丹期都没,我们怕还有得等。” “是的。”白羽翼族点点头,笑道:“毕竟这片沙漠白日炽热晚上极寒,都需要用灵力来护体,里面更时不时有异兽出没,说不定这群人族已经在哭闹着喊娘,后悔没选择跟我们飞过来了。” 乌未央语气平静地点评:“见过这么多人族修士了,他们多是这般孱弱无能还死要面子,可笑至极。” “是的,尤其是那几个丹修,瞧着风沙都能把他们刮走。” 正说着,几个翼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齐齐抬头看向西边。 此刻红日下陷,唯独一束耀眼的光还残存在地平线上,将十多道年轻身影映得极长。 他们齐齐抬手,冲着城墙这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翻转 拇指朝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说比了个中指的但是我们柔弱且可爱的秃鱼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动作呢她又不是马长老,对吧 十三人小队 气氛是会被感染的,当那一排向下的拇指亮出,且被暮日拉得格外醒目时 御雅逸心情略微有些澎湃了,过了会儿才觉得这样的举止有点不太稳妥。 不过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这种情况下大家同为人族修士,总要一致对外应对妖修才是,所以竖拇指没什么毛病。 俞幼悠顺便摸了摸踏雪抬起来的白爪子,夸奖道:“刚才你家踏雪的爪子都举得比你果断,大猫干得漂亮。” 灵虎并没有因为被夸而满足,而是低低呜呜响着拿爪子去刨俞幼悠的芥子囊,她只能抠搜地摸了半块点心喂给这货。 见到这一幕的御雅逸已经不想再说什么零食吃多了影响灵兽健康了,他微微皱眉解释:“我是觉得我们初来乍到,太过张扬难免会惹祸上身。” 带头嘲讽的三个丹修听出他的纠结和不安,俞幼悠把剩下半块点心丢嘴里,伸着手让踏雪舔指缝里的点心渣,又朝御雅逸那边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提醒他:“你就别想着什么以礼待之了,别忘了,你们南境先前可是好好地款待了妖修,他们肯定会重点照顾你的。” “小丫头说得不错。” 一道沙哑的女声自众人头顶响起,乌未央从城墙上飞到城墙外,扇动着翅膀落地。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后的翅膀亦是抖了抖,冷艳的面上浮出认同:“不止是我,以后其他妖修贵族也会帮着重点照顾你,回报南境道友的。” 御雅逸:“” 然后乌未央视线就落到了笑得幸灾乐祸的俞幼悠脸上:“还有你也一样,看不出来居然敢带头挑事到我头上,很好。” 俞幼悠仰起头用大眼睛盯着她,真诚发问:“我如果不挑事你就会对我手下留情不搞我吗” 乌未央挑了挑眉毛,给出无情的答案:“不可能,我们可是跟你们人族商量好了,要好好磨砺你们这些后辈的。” “那就没事了。”俞幼悠又恢复了浑不在意的懒散模样,甚至语气颇为自豪:“还好刚才先爽到了。” 东境众修齐齐点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乌未央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修,在短暂的失语后恢复了冷淡。 她淡淡地提醒:“希望你们进到妖都之后还能保持现在的盲目乐观,毕竟我们妖都跟你们人族不一样,这里从来不收废物。” 语罢,乌未央转身率先走向那面高耸得仿佛穿破云层的巨墙:“跟我来吧,不想做废物的人族小崽子们。” 自巨墙下的石门进入妖都后,众修终于见到了这座修真界最大的城池。 妖族与人族不同,他们以大小部落群居在妖界的各个角落,或是每月其中一天自发聚集换物,并不似人族那样以各城为居所,他们仅有妖都这一座巨型城池。 石墙之内,映入眼帘的是看不到边境的各种巨石和原木修葺的大型屋舍和旷阔得超乎想象的街道,不似人族那般处处都有多彩雅致的装饰品,更不似桐花郡那般街头巷尾都飘着翠叶繁花,整座妖都都散发着天然而冷肃的气氛。 乌未央带着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族修士一路往前,路上凡有见到她的妖修,无论是何种族皆避让到一侧,略恭敬地低头示意。 不过在看清楚她身后带的这群人族修士后,他们脸上便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狂肆笑容,更有甚者摸索着自己尖利的獠牙,冲着这群身形娇小的人族修士们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乌未央并未制止。 御雅逸心情有些沉重,看样子妖修们对人族的轻视和敌意远比先前他听闻的还要严重,他偏过头想跟自己的同伴们交流下眼神,结果 东境众修的心理素质极佳,他们居然所有人都是一脸兴致勃勃看稀奇的模样 盾修们在嘀嘀咕咕地发牢骚:“我怎么感觉刚才路过的那几个妖族的胳膊都比我们壮啊我还特意厚着脸皮在丹鼎宗蹭了几顿健体的灵食,怎么没起作用呢” 孙师兄马上回答:“那是野猪族的妖修吧那他们肯定肌肉发达了,你跟前面那个兔族的比不就好了吗” 剑修们则时不时地抬头望望头顶飞掠而过的翼族们,全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若靠近了就能听到他们在小声地念叨:“到底我的剑飞快还是他们的翅膀快呢” 至于御雅逸身边三个丹修,讨论的话题就更诡异了。 启南风一本正经地询问:“所以你们看清楚他们是怎么瞬间换衣服了吗” 俞幼悠摇摇头 :“没学会。” 苏意致马上安慰:“没事,等会儿我们再蹲守一下观察清楚。” 御雅逸听着这群的嘀咕声,不由得摸了摸踏雪的脖子,有点心酸:“踏雪,这次我们的同伴都没救了。” 踏雪甩了甩尾巴,莫名地望了他一眼,看到俞幼悠在摸点心后又屁颠屁颠地凑上去了。 御雅逸:“” 他只能将视线从这群不靠谱的队友身上移开,转而打量起了边上的妖修们。 然后他就注意到妖修身上全都配有一块晶石,颜色各异,大多是白色或者红色,而印象中乌未央跟她后面的其他几个翼族身上的晶石则是青色的。 “很好奇是吗” 乌未央似乎脑后面长了眼睛,在御雅逸盯着她看的时候就开口:“看样子你们运气不错,在死亡沙漠中没有遇到异兽。事实上不止你们人族被异兽祸害,我们妖族亦是处处有异兽的踪影,所以为了杀死异兽守卫我妖族安定,妖皇陛下在几十年前妖族便立下了新规,开启了以斩杀异兽兑换功勋的规则。” 东境众修饶有兴趣的听着,倒也没有人马上跳出来说他们其实早就遇到了异兽,还是金丹期的。 “我妖族子弟从十岁开始便可领取功勋石,前往各个危险之地猎杀异兽兑换功勋,不管是小部族的孤儿还是大部落的少族长,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大妖,都会选择斩获功勋点的方式来淬炼自己,没有一个妖修会自甘成为不求上进的废物。” 乌未央按住自己心口垂挂着的的青色晶石,回首看向众人:“以红色,橙色,一直递增到紫色,功勋等级随之增加,高阶者在妖都的权力和地位也都水涨船高,哪怕是” 她的声音和脚步同时顿住,而后神情淡然地看着前面的那一幕。 一个配有红色晶石的妖修不慎碰到了另一个妖修的尾巴,后者配有黄色晶石,他几乎瞬间暴起,伸手捏向了前者的喉管。 那个被袭击的妖修死死抱着对方的手,眼珠都快迸裂而出,口中呜咽着,脚拼命地挣扎,动作却越来越缓。 最后,他无力地垂下双手。 这一幕发生得突然,石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无人驻足,边上的石楼中大口喝酒的妖修们也不曾停下酣饮,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人打抱不平,也没有人出声指责,甚至连边上驻守的妖兵们也没人出手。 在人族会被视为残害道友的魔修行径,在妖族却平淡得好似家常便饭。 乌未央饶有兴致地看向那群沉默下来的人族修士,悠悠道:“这就是我们妖都,高阶者拥有更高的地位,哪怕是打杀路过的低阶者也无妨,当然,低阶者的部落若有更高功勋的人出面报复,那杀人的妖修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前方被捏死的那个妖修像破旧的麻袋一般被丢弃在街边,边上守卫的妖兵们熟练地将这个尸体收进芥子囊中,并没有任何人拦住那个配有黄色晶石的杀人者追责。 这群年轻的人族修士们一直都是在大宗门中成长,习惯了互称道友,哪怕是有龃龉,也鲜有当街杀人的。 可惜乌未央没在他们脸上自己最想看到的恐惧和退缩,她略有遗憾地开口:“不过你们放心,哪怕是为了维持妖族跟人族的和平,也不会有人敢像刚才那样当街杀你们的当然,背地里我就不敢保证了。” 东境众修对视一眼,表情皆冷然,没有说话。 好在后面的路上便没有再出现这种血腥的场面了,众修跟着乌未央身后走了许久,最后停在了一座巨型黑石建筑物前,此物呈圆形塔状,然而说是塔不确切,因为它太大了,若不是妖都太过庞大,恐怕都难以容下这么大的黑石塔。 “到了。” 乌未央停下脚步说:“这里便是每个年轻妖修们都会来的黑石塔,兑换功勋点和各种资源都在此处。” 黑石塔内部的妖修数量竟比方才街上的人还要多,圆形的一楼大厅内有无数个形态各异的妖修,其中更有几个人族身影,俞幼悠他们一进来便成了被打量的焦点。 被看惯了的众修没有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大厅最中间悬浮着的七块巨石板给吸引住了。 “这是黑石塔的功勋榜,每一阶的前十名都能在上面留下名字,对于妖修来说,这是给自己部族争夺荣耀的最好方式。因为我们妖族素来以自己的部族为信仰,所以大部分前来妖都历练的年轻崽子都会选择与同族的同伴一道组成小队获取功勋,团队的数量上限为十五人” 乌未央回首看了眼众修,微微挑眉:“嗯,很好,你们十三个,可以结伴。” “当然,若是有对自己实力自信者也可以选择自己一人单干,资源也可以独享。”乌未央顿了 顿,指着第三块石板上的某个名字,语气稍微严肃了些:“三年前来此地的苏留白就选择了独行,他倒是不错,这几十年间少有的像样人族修士。” 众修抬起头,果然在那块黄色石板第二名的位置上看到了苏留白三字。 俞幼悠饶有兴致地偏过头问:“你们南境的师兄们孤立苏留白了” 御雅逸表情略有凝重,按照道理来说,人族修士在外应当是携力互助的,师兄们虽然算不上热心善良,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冷漠搞内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排挤苏留白 他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人族跟妖族相距甚远,就连传讯符都不起作用,师兄们自从离开南境后便再无音讯传出,本该在我们出发之前回返的,但是迟迟未归。” 石板上也没有留存有南境师兄们的名字,看样子他们在妖都混得并不算好。 御雅逸正想询问,乌未央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道:“别问我,三年前负责接引的是兽族那边的人,我跟你们人族的那些修士从没有打过交道。而且你们内斗,与我们妖族无关。”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后面的妖侍拿了十三颗白色的晶石出来,分发给众修士。 “这是纪录功勋的晶石,收好。” 人族修士们都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自己手里的石头,边上的妖侍轻声询问:“请问诸位的队伍叫什么名字呢” 狂浪生马上来了精神,大声提议:“不如叫狂浪队怎么样又狂又浪,符合我们的气质” 这个提议被大家驳回了:“滚” 剑修们则想起了某句流传在剑修界的名言:“叫我命我又不由天怎么样” 丹修们反对:“太土了。” 最后吵吵嚷嚷半天,简单粗暴地定下了名字:“我们队伍一共有十三个人,就叫十三人吧” 妖侍颔首:“好,十三人小队,已为诸位记录在册。” 乌未央提醒他们:“晋升红色需要你们小队总计猎杀一百功勋的异兽,橙色需要你们猎杀一千功勋点的异兽,黄色是一万,以此类推。” 俞幼悠摸了摸这块白色的晶石,开口询问:“那我们这样还没有颜色的呢” 乌未央俯视着这个纤瘦的少女,眸光冷冷淡淡的,她指了指黑石塔的大门。 “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躺在外面大街上的那些妖修吗他们都是功勋不足一百的新人或者废物,在妖都甚至找不到一处容身之所,这些弱者只能睡在大街上,等着其他强大的团队雇佣他们,被人驱使着去吸引异兽换取功勋,直到凑够了一百功勋才能在黑石塔兑换到一间住处。” 乌未央带着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这群稚嫩的人族修士,笑容很深:“你们今晚也可以跟他们学着在外面躺好,去迟了恐怕就没位置了。” 这群人族的少年修士们果然表情复杂起来了,甚至低声议论着什么。 最后是不知何时拿了串糖葫芦吃的俞幼悠站出来问:“乌前辈,不知道功勋该怎么兑换呢” 乌未央没开口,倒是方才那位发放功勋晶石的妖侍解答了他们的疑惑:“诸位只要将异兽尸体的一部分带回来就好了,我们能够探查出准确的功勋点,炼气期的异兽积分为一,筑基期为十,金丹期为一百,以此类推。另外若是有元婴期以上的异兽尸体带回来,可以兑换双倍的功勋。” 听到这里,东境众修都若有所思点点头,然后开始互相询问起来了。 “你那儿好像还有一点异兽的牙吧” “你那儿是有不是有两根刺” 听到他们的对话,乌未央身后的白羽翼族忍不住冷哼一声提醒:“可不要打小算盘用先前在人族猎杀的异兽尸体来充数,异兽死亡时间不同,休想骗过我们,在人族杀的异兽不关我们妖族的事,你们人族修士惯来狡诈,先前就有不少人妄图这样做,结果被倒扣了功勋点” 结果俞幼悠只是莫名地瞅了他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地从众人手中接过各种各样的异兽尸体。 还好三人组很抠搜,本着“万一用的上”的原则,几乎每只异兽都被扒拉下来一些部件才被烧成灰。 看到他们将一堆异兽的牙齿之类的东西递上去,乌未央心中对这群人族修士的评价更为糟糕。 狂妄自大,不听劝告,总是心存侥幸,非要等到被告知他们的这些东西不合格才肯罢 不对 乌未央的瞳孔骤然一缩。 却见数道红光闪过,那群人族修士手中的晶石竟然齐齐地变作了红色 白羽翼族亦是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正在清算功勋点的妖侍,大声提醒:“你看仔细点,不要弄错了” 妖侍看到他胸前佩戴的青色功勋晶石,低头恭敬地摆出一物:“回大人,确实没出错,这是只有我们妖族地界才会有的异兽金沙蛇的牙齿。” 而后在这几个翼族越来越复杂的眼神中又拿出数件东西:“这是毒尾蝎的毒刺。” “这也是我们妖族特有的利齿鼠” 随着越来越的异兽尸体被清点出来,那边正在分着糖葫芦的人族修士们身上又闪过一道亮光,变成了橙色。 几个翼族妖修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方才妖侍报出来的异兽名字,有不少是金丹期的。 他们原以为这群人族在来的路上走了狗屎运没碰到异兽,所以才来得这么快。 但是现在看样子,他们非但碰到了异兽,还斩杀了好几只金丹期的异兽 “可惜了。”俞幼悠咽下一颗糖葫芦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却平静道:“我们遇到的那群沙蚁都被烧成灰了,不然估计还能加个一百多分功勋点。” 翼族的人看着他们手上的橙色晶石,依然不能信。 他们沉默了片刻,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了妖侍,又质问:“这些异兽死了多久了” 若是他们在人族那半边沙漠里杀死的,也不能作数,毕竟异兽这玩意儿很可能乱跑,种族不能框定得太死。 妖侍低头回答:“方才检查过了,全都是七天内斩杀的。” 七天前他们才刚刚那这群人族修士丢在界碑那儿,也就是说这群人族修士真的在沙漠中遇到并且猎杀了这么多的异兽。 翼族皆沉默了,就连乌未央原本轻慢孤傲的眼神也为之收敛,带着凝重的探视无声地观察着这个新生的十三人小队。 尤其是那个最中间的女丹修,这一路以来的各种有意无意的挑事,全是她带的头。 如果说当初见过一面的苏留白曾让乌未央觉得心思深沉,那这个俞幼悠便是将不好对付直接写到了脸上。 为首的俞幼悠好似浑然无察,她眨了眨自己无辜的圆眼,把玩着手中橙色的功勋晶石,懒懒洋洋地问 “乌前辈,所以我们不用睡大街了吧” 在功勋晶石变成橙色后,十三人小队的确是免去了睡大街的苦恼,甚至还有一个妖侍为他们带路,将他们领往被分发到的住处。 “正如那几位翼族大人所言,若是功勋没有到达红色,就只能依附其他小队赖以求生。但是若到了红色,就可以进入我们黑石塔入住,功勋等级越高,分到的住所也就越高且越奢华。” “诸位是橙色功勋,所以随我来二楼。” 黑石塔内每一层都像是一座大型城池,进入二楼后,众人都有种进入到了另一座城的错觉。 妖侍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其中一间石室,微微一笑:“二层的住所还是很宽敞的,请诸位好好休息,若是想要购置各种东西,可以直接用功勋点兑换。” 等到众修真的走进那间石室后,才终于明白刚才那位妖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整间石室果真宽敞,四四方方约占了一个庭院的大小,甚至窗边还有一个可容纳二十余人的大露台。 可惜 可惜它真的就只有这间石室 “没有床,没有被褥,没有桌椅板凳”张浣月打量着这间空得好似一间雪洞的石室,苦笑叹气问道:“我们要去兑换点家具吗” 边上的御雅逸手里还拿着方才妖侍临走前给他们的一本册子:“这里可以用功勋兑换日常用品,扣除晶石中的功勋后他们的人会给咱们送上来,要看看吗” 十多个脑袋一起凑了上来。 狂浪生的视线紧盯在各种物品上面的数字上:“石床,一功勋点,粗麻被褥,两功勋点” 御雅逸学会了启南风的享受生活,选择直接看向了后面的高级产品:“天蚕丝被褥,五十功勋一套我们一共是十三个人加一只大老虎,所以就是七百” 众修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对妖都物价的绝望。 张浣月安慰大家:“我们都是修士无需那么麻烦,席地打坐修炼也不错。” “那可不行。”这时俞幼悠冷不丁地开了口,她认真道:“我们还在长身体,不好好睡觉肯定长不高。” “可是我们现在才刚刚升到橙色功勋,要是再花点功勋恐怕就不能住在这儿了。” 岂料俞幼悠却很干脆的回答:“不用买,我们有。” 语罢,她跟启南风和苏意致三人开始淡定地从芥子囊里开始往外面搬东西。 “用不着买床,先前我们买了三张灵塌了,催动到最大排在一起躺十多个人不是问题,至于桌椅板凳什么的也都有哦对了, 还有书架和其他的摆设” 在众人懵逼的眼神中,三个丹修不紧不慢地从芥子囊里开始摸各种不该出现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 整间石室焕然一新,那一大通铺的软塌和被褥且不说,镂空雕花的灵石屏风,柔软如新雪的洁白地毯,还有各种装饰摆件一应俱全,墙上甚至都挂上了字画 这全都是俞幼悠当初把启南风的院子弄垮后赔偿的,他也学狡诈了,当时就直接把珍宝巷的某个小店给全部打包,等俞幼悠去付灵石时差点被气得原地暴毙。 狂浪生看着这一幕差点落下泪来:“我爹在我来妖族之前还一直忧心我要被饿死冻死,万万没想到,来了这儿我住得要比在家里还舒服。” 天盾门也是冷硬的石洞,里面最多就多了点家具,压根没法跟启南风精心挑选的贵价货比。 剑修也忍不住点点头,就连御雅逸也怀疑起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少宗主了。 虽然在沙漠里有各种法宝的帮忙不至于太疲惫,但是东境的霉运不改,几乎是每天都会碰到异兽,所以他们也一直没得到休息过。 此时踏入清洁法宝的灵阵中涤净一身的疲倦后,众修终于排成一排躺在了软榻上。 他们齐齐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爽了。” 俞幼悠跟踏雪一起挤在最边缘,枕着老虎的肚子,捏着它慢悠悠摆动的尾巴,开始摆弄传讯符。 她本想跟长老们报个平安,再问问曲师姐自己炼制的辟谷丹好不好吃的。不过和御雅逸说的一样,妖都距离东境太远了,里面代表着每个人的光点全都黯淡无光,无法传送消息。 看到俞幼悠的动作后,御雅逸方才想起一件事:“对了,我得同师兄他们联络上才是” 他摸出传讯符摆弄了一下,但是过了半天也没联络到人,最后叹气:“看样子他们传讯符内的灵阵已经失效,不管用了。” 启南风安慰他:“没事,明天我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兴许他们也在返程的路上,只不过我们没有遇到他们呢。” 御雅逸也只能点点头,闭上眼不让自己再去担忧这件事。 不过他还没睡着,过了会儿就听到三个丹修在黑暗中开始嘀咕。 “我饿了,还有点心没” “存货都让大猫吃完了,等会儿得让御雅逸赔我们钱。” 刚想接话的御雅逸选择继续闭眼装睡:“” 结果还没完,更远些又传来了盾修们的声音:“饿了,吃了七天辟谷丹都腻了,咱们出去买点吃的怎么样我刚才听他们说有膳堂。” 这伙人马上达成了一致,于是御雅逸躺不下去了,马上睁眼:“我也要去。” “一起去。” 俞幼悠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小心翼翼地翻身起来,拿食指按了按嘴唇;“不要把大猫吵醒就行了,它吃得太多了,咱们这回别带它。” 御雅逸有点舍不得,但是想到踏雪这一路就没停过的嘴,再看看它越发圆润的肚子 最后十三个人把鼾声如雷的黑虎关在屋里,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想要兑换物资,包括食物,都得前去一楼大厅。 此刻正是午夜,然而黑石塔一楼却依然热闹无比,时不时就可看见有小队提着血淋淋的异兽尸体前来兑换功勋,期间更有无数持有白色功勋晶石的妖族孩子上前来询问是否需要他们帮忙去引诱异兽,喊价很便宜,目标是金丹期的异兽都只要十点功勋值乃至更少。 在发现十三人都在盯着那些年纪小得过分的孩子看时,引着他们前去膳堂的妖侍低声解释。 “像某些小的部落一共就一百多号人,可能前来妖都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连队伍都凑不齐,也猎杀不到异兽,就只能靠着帮其他队伍做事换取功勋值了。” 众修沉默了片刻。 路上又遇到了几个人族修士,不过都是生面孔,他们只是微微拱手示意便擦肩而过,并无交谈的意思。 眼看就要走到膳堂了,御雅逸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请问道友,你可知三年前来到妖都的人族修士们返程了吗” 妖侍静立在一旁淡笑道:“很抱歉,黑石塔内不提供任何修士的行踪” 俞幼悠突然开口:“十点功勋。” 妖侍的笑容不减:“我真的不能” 俞幼悠面无表情加价:“五十点,再多就不问你了,反正外面多的是人可以问。” 妖侍的笑容变得更深,他冲着俞幼悠微微一躬身,笑道:“这位大人都这样说了,再不说便是不识相了。” 他压低声音:“那位位列黄榜 第二的苏留白大人现在已成了各部拉拢的贵客,而他好像也暂无返回人族的打算,依旧时不时地前来兑换功勋,每次都是骇人的数字,估计再过数月就有望反超榜首了。” 榜首的位置是个中型部落的年轻修士队伍,里面整整有十五个妖修。 御雅逸皱了皱眉,悬壶派的人擅长毒杀异兽,一杀就是一大片,虽然苏留白这个速度有点骇人听闻了,但还在他们接受范围内。 他更关心的是南境的人:“和苏留白一起来的那些修士呢” 妖侍愣了愣,而后极力思索起来:“在黑石塔的修士数量超过十万,其中下三层的更是在八万以上,我也记不太清” 他正思索的时候,御雅逸却猛地回了头,看向了黑石塔入口处。 那儿有十一个人族修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的法衣已经略显陈旧了,鬓发亦是略凌乱,看着很是落魄。 明明该是英气凛然的年级,个个的身上都只透露出无尽的疲倦。 御雅逸喉咙滚动了一下,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那边迈去,待走到他们不远处后才艰难地喊了一句 “王师兄” 那一队人族修士缓缓地抬起头,先是微怔,最后为首的那个年轻男修才不敢置信问:“你是御师弟” 十三人小队也顾不上比较价格了,囫囵地兑换了一些食物,便带了南境的这群师兄师姐一起上二楼。 南境的那位王师兄似乎很疲惫,他声音略沙哑道:“我们已经将功勋点兑换成了物资,就等着过两日启程回南境了。这里面还剩下两百多的功勋,待会儿我们转给你” 话还未说完,他便被眼前过于奢华的石室给震住了。 最后王师兄喃喃:“你们这日子过得比我们想象中好得多啊” 御雅逸的眉头却始终未松,他细数着队伍中的人,无数个问题都涌出来了。 “王师兄,为何你们没有跟苏留白在一起另外我怎么没有见到冯师姐” 南境的队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这时恰好踏雪醒了,吸了吸鼻子便从软榻上爬下来,又是讨好地蹭御雅逸又是低吼着发泄被丢下的愤怒。 几个御兽宗的修士见到它以后像是松了一口气,都上去轻轻抚摸着踏雪的脑袋和下巴,颇为感慨:“踏雪都长这么胖了啊。” “三年前我们走的时候,它才刚刚会跑呢。” 踏雪略疑惑地盯着这群人,俨然已经不认识了。 御雅逸却没有被岔开思绪,他紧皱着眉追问:“师兄,冯师姐呢还有你们的灵兽呢” 御兽宗的弟子一般都会将自己灵兽放出来,除非特殊情况不会把它们关进狭小的封兽石。 石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最后不知是谁喑哑地道出答案。 “陈师弟,楚师妹,文师妹的灵兽都死了,冯师妹她和她的灵兽,都没了。” 御雅逸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他也终于知晓为何南境修士们处境会如此落魄。 回春门的弟子们虽然擅长针法,但终究只是医修,主要还是得靠御兽宗的灵兽来战斗,但是在折损了这么多只灵兽后,他们这支队伍等同废了一半,恐怕他们获得的功勋点都只能勉力支撑这么多人过活。 然而他还是难以置信:“怎么会苏留白呢他不是已经到黄榜第二了吗” 王师兄叹出一口气,提及那个名字就变得神情复杂:“其实最开始苏留白和我们是一起组队猎杀异兽的,然而我们的队伍在围杀一头伪元婴期的异兽时不敌,诸多灵兽负伤,我们只得想办法取异兽血为灵兽疗伤。冯师妹亲自去取异兽血,哪知血是取到了,但是异兽被苏留白先前的毒激得陷入狂暴状态,实力大涨,那畜生瞬间吞下了冯师妹和她的灵兽,而其他几只灵兽也都离奇地陷入狂暴状态,不听我们指挥,最后葬身在异兽口中” “后来我们才知道,苏留白的毒不仅会对异兽有影响,灵兽亦有可能中毒。我们不愿让自己的灵兽冒险,然而他却认为这是最有效率猎杀异兽的一种手段,不肯放弃。” 南境修士们皆红了眼,暗自垂泪。 “那次回来以后,我们与苏留白便分道扬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是像现在这样一口气大肥章好,还是分两章或者三章好字数和收费都是没有区别的 儒雅随和的笑容 在南境修士们讲完过去三年的惨痛历程后,石室内的气氛略微沉重。 就连原本还在探着脑袋企图去偷吃的踏雪亦听懂了方才那几段沉痛的话,垂着头轻轻地蹭了蹭王师兄他们。 “苏留白认为我们既然来了妖族,就该不惜一切代价为人族的荣誉和颜面而争,这三年来他也的确为人族争得了妖修们的尊重,只是我一想到那些灵兽都是咱们自小一道长大的,与同伴并无任何差别,便无法与其同伍。” 御雅逸看着那边低声呜呜的踏雪,心口揪痛,低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我们的确给人族丢脸了,身为师兄我也没能保护好冯师妹和那几只惨死的灵兽,待回到南境后,我会自请镇守万古之森百年。”王师兄的神情里写满了疲惫,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复存在。 他抬手拍了拍御雅逸的肩膀,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队伍,声音苦涩道:“御师弟,师兄师姐待到日出就要返程,你们在妖都万事皆要小心,不求有何建树,只求你们皆能平安归来。” 王师兄他们其实并不放心御雅逸一人在此,尤其是知晓这次人族来的是与南境素来少有交集的东境以后更是忧心不已。 东境这些年来最有名的修士当属俞不灭,那位前辈是出了名的不爱与人合作,事事皆要一个人做得轰轰烈烈,是在四境大会中都能不理会队友孤身一人往内围冲的狠人,比苏留白更不适合当队友。若东境的人全是俞不灭那样的德性,今年的人族队伍怕是更难熬了。 御雅逸抿了抿唇,还没等他开口,边上的俞幼悠便冷不丁地说话了:“那必须的。” 俞长安点点头,拎着剑承诺道:“我们一定会谨记诸位师兄们的良言。” 而盾修们或是直接拿手搭在了御雅逸清瘦的肩膀上,或是直接蹲下来拍了拍踏雪,声音洪亮地承诺:“有我们最强防御的天盾门在,保证大伙儿一根头发丝都不少,就连大猫的毛都一根不会掉” 毕竟御雅逸可是出价一千日薪的大雇主啊 王师兄看着御雅逸被盾修粗壮的胳膊压得不能动的样子,憔悴的脸上逐渐露出微笑,有些释然了。 众修也没有心思再睡觉了,大家听着南境修士们讲述着在妖都的注意事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第一缕晨光落入石室后,王师兄偏过头看向外面变成淡青色的天空,轻声叹息。 “我们该回家了。” 大家一起送他们出了妖都,最后在巨墙外站定,前方是那片看不到边际的荒漠,穿过那里方可归乡。 南境师兄们已经将这些年攒下来的功勋点都兑换成了各种资源,倒不用担心半路被晒死。 不过他们的传讯符灵力耗尽无法再用,身上的很多法宝甚至是好几个芥子囊都损坏在了同异兽相争的过程中,御雅逸便将自己的传讯符交给了他。 “待能用时你们就联络宗门,让他们前来接应吧。” 启南风见状,也马上把自己的传讯符交出来:“这位师兄,我们桐花郡离妖族最近,你们过了界石以后就联络丹鼎宗的诸位长老,他们会前来接应你们的。” 苏意致挠挠头,他穷得要命,芥子囊除了药就是药,最后想了想,把自己先前炼制的各种回灵丹和避暑丹之类的灵药都分了一部分出来递上去。 俞幼悠则更加干脆,本着实用性的原则直接摸出一个药匣:“诸位师兄,这里是我炼制的辟谷丹,你们将就着吃。” 想了想,她还是把“你们要觉得味道不错以后来丹鼎宗找我预定,有熟人价”这句话给憋回去了。 倒不是怕丢人,主要是看御雅逸眼睛红红的快哭出来了,自己破坏气氛会被他记仇,要是这厮回去以后不还他家灵虎的伙食费那就麻烦了。 王师兄接了丹药一一道谢,最后听到辟谷丹三个字后不由露出笑容:“妖都这边懂炼药者极少,丹药昂贵,说起来我好像也有三年没吃过辟谷丹了,竟有点怀念那个蟑螂味。” 俞幼悠再次憋回一句话,最后还是没说这里面没有你想吃的蟑螂味,她琢磨着都要走了,就别让人家带着失望离开了。 晨曦下,南境众修拱了拱手,便迈向回归四境的路途,只留了渐行渐远的影子,让目送的御雅逸眼睛酸涩。 他喉咙有点干,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踏雪求得慰藉,结果摸了个空。 一回头,却看踏雪正不不耐烦的跟狂浪生握爪,边上的 俞幼悠懒洋洋地拿着坨辟谷丹让它舔,边上的其他人也都在一边撸着老虎一边安静耐心地等着他。 御雅逸在片刻的出神后恢复了清醒。 他笑了笑,迎向自己的新队友们:“走吧,我们也该回去接任务拿功勋点了。” 而另一边的沙漠中,怀念辟谷丹味道的王师兄打开了俞幼悠送的药匣。 虽然他已经到金丹期了,但是也不能光靠吸收灵力过活,偶尔还是需要补充一点食物。 “嗯丹鼎宗的丹药何时变得这么形状古怪了”王师兄跟其他几个南境修士凑在一起盯着匣子中大小不一的丑丹,表情有点凝滞。 另一个女修替俞幼悠找理由:“沙漠中炎热,兴许是来的路上被晒化了,方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晒化了变成五彩斑斓的一坨坨,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好在王师兄也只是微有疑惑,其实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很感激地将辟谷丹送入了口中,叹声道:“这就是家乡的味” 他的声音蓦然止住,就连眼睛也跟着睁大了。 “怎么了,王师兄” “这不是普通辟谷丹的味道。”王师兄眼神有点飘忽,他回味着舌尖还残留着的甜蜜滋味,不敢置信道:“这是甜瓜味的” 边上的人一听,马上跟着伸手那拿了一颗放进嘴里,片刻后惊喜出声:“我吃的这粒是葡萄味的” “难道这是丹鼎宗新推出的辟谷丹吗这般美妙的滋味,想来是丹鼎宗的长老们特意为他们的弟子炼制的,数量肯定也不多,那位俞师妹居然如此大度送了我们一整匣子。” 王师兄不由得感慨道:“早知道我们南境该多同丹鼎宗来往的,他们真是太仗义热心了。” “我们去万古之森镇守之前不如去丹鼎宗拜访一番顺便采购一些水果辟谷丹屯着如何” “极好。” 俞幼悠并不知道自己的水果辟谷丹在南境打开市场了。 她现在已经跟其他人一起回到了黑石塔,众修本来是想接下清剿异兽的任务的,结果万万没想到 “为什么接斩杀异兽的任务都要功勋点”启南风觉得不可思议。 妖侍回答道:“因为有些小部落的修士没法斩杀异兽,专门提供异兽的位置给其他强大的队伍兑换功勋点,后者便免去了寻找异兽的麻烦。当然,也有不需要功勋点就能提供给您的异兽踪迹,而且还会附赠给您那片区域的地图。” 说着,妖侍便带着笑伸手指向七色石榜旁边,那儿时不时浮出异兽的踪影。 十三人小队定睛一看 “藏鹰部落南侧火山脉有化神期异兽出没。” “麋鹿部落北边雪原之下疑似有一群元婴期异兽” “火狐部落化神期异兽” 看着看着,大家都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难怪免费提供这些异兽的下落呢,这种大家伙谁敢接啊 正当众修商量着要不要花上十功勋点先买一头金丹期异兽的下落时,俞幼悠突然开口询问妖侍:“请问接了那些免费的任务以后,如果没完成会有惩罚吗” 她指的是那些元婴期及以上的异兽信息,这幅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妖侍忍不住想笑。 对方摇了摇头回答:“不会有任何惩罚,毕竟这些任务太过棘手,哪怕是青榜上的队伍也不敢打包票说能完成。” 至于蓝榜和紫榜那都是整个妖族赫赫有名的大部落或者极其强势的个人了,他们忙着执掌妖族的大事,鲜有心思去斩杀异兽。 妖侍原本以为俞幼悠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道她听完答案后却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便伸出了手。 她语气很淡定:“我们全都接了,地图给我们吧。” “” 妖侍的笑容马上就滞住了,最后有点恍惚地摸出十多张小地图交到了俞幼悠手上。 素来深思熟虑的御雅逸觉得不妥,他皱眉道:“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对付元婴期异兽” “谁说要对付了”三个丹修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就连东境其他修士的眼神也都不对。 御雅逸疑惑:“那为何还要接这么难的任务” “反正接了不完成也不损失什么。”俞幼悠很淡定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叠地图:“白嫖这么多份地图不香吗” 边上的启南风跟苏意致马上接过话头:“方才我们去兑换资源处瞅了眼,一张小地图就要十点功勋兑换呢。” 御雅逸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还可以这样的吗” “当然可以” 他们这话毫不避讳地传入了妖侍的耳中,后者 的笑容越来越僵,最后待那十三个魔鬼走后,他果断地选择同黑石塔的长官汇报。 “大人,我觉得我们发布顶级任务的流程中似乎存在某些问题 东境众修将抠门进行到底,他们一点功勋都舍不得拿来买异兽的消息,因为苏意致特意在黑石塔外围问了一圈,发现黑石塔里面果然在赚差价。 “这些妖修对妖界的情况比我们知道得多了,我们在里面买金丹期异兽的位置要十功勋点,但是我刚才悄悄注意了一下,有个小孩去提供异兽位置给妖侍,他只给了那小孩五功勋点” 苏意致一脸精明:“所以我们花个六点在外面直接找人买消息,不就能节省下四点功勋了吗” 绝对不让中间商赚便宜底层的劳动人民要联合起来 东境众修点头,都被苏意致的观察细微给折服了。 于是东境众修分作几个小队四散开来,寻找着那些本地妖修找他们做交易。 御雅逸想了想,还没想好跟剑修走还是跟盾修走,他边上的大老虎已经自觉地跟着俞幼悠走了。 “”行吧,那就跟着最狡诈的丹修走吧。 不过他们这一行并不算顺利,因为这些妖修们在认出他们是人族后眼神就不对劲了,就差把“种族歧视”写在了脸上,不等俞幼悠他们开口,就警戒地转身走了。 就在这时,踏雪突然低声呜呜了两嗓子,然后拿着雪白的爪子扒拉俞幼悠的裙角,头还时不时地朝着某个方向张望。 俞幼悠顺着踏雪的视线望过去,结果没看到人,只看到了一个茶色的小耳朵。 她觉得这玩意儿有点眼熟,嗅了嗅味道,然后想起来了。 这不是当时在沙漠里遇到的光腚猫妖吗 不过今天他没有光腚了,身上穿着粗麻制的衣物,整个身体都藏在石墙后面,只露了小半张脸紧紧地盯着俞幼悠看。 妖族的妖修们不修灵力,他们淬炼自身以发挥种族最强的优势,所以哪怕是看起来最孱弱的兔族妖修,蹬一脚也能让丹修们上天。 而眼前这小东西就不一样了,他小得过分,俞幼悠怀疑踏雪一口能把他吞了。 显然小猫妖也有同样的顾虑,所以虽然一直睁着大眼睛巴巴地盯着俞幼悠,但是身子却老实地躲着,随时预备开窜的样子。 最后俞幼悠只能招呼御雅逸:“你帮我带一会儿大猫。” 不远处的御雅逸从善如流地应了:“好,没问题。” 走过去把踏雪牵着后他才觉得哪儿不对劲,什么叫帮她带这不本来就是他的灵兽吗 俞幼悠没想那么多,她丢下踏雪独自朝着那只小猫妖走去,后者的耳朵慢慢向后飞起,但终究没离开。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小猫妖犹豫了一下,才极小声地开口:“我没有跟踪你们,我刚刚听到你们好像要找异兽是吗我可以带你们去,我知道哪里有一只金丹期的大异兽。” 他明显有点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俞幼悠,匆忙地补了一句:“我比他们都便宜” 俞幼悠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开口:“不用便宜,你跟他们一样的价,告诉我位置就给你五功勋点,你要是愿意带我们去,那就给你十点。” 但是小猫妖的耳朵垂下去,他很紧张地开口:“可以不要功勋点吗” “嗯”这还是俞幼悠来妖都后头一次听到有人不要功勋点。 小猫妖声音有点沮丧:“我还没到十岁,不能领功勋晶石所以没办法积累功勋点,你能给我点食物吗” 顿了顿,他咽了咽唾液向往道:“就像那晚上的肉饼一样的” 没有功勋就没法在妖都里兑换生活物资,难怪当时碰到这个小猫妖的时候他正在抓老鼠吃。要知道妖修们虽然带有兽类的特征,但是他们却从未把自己当成野兽。 俞幼悠在芥子囊里摸了摸,没翻出肉饼,只找到了先前准备喂给踏雪的半只烤鸡。 “这是订金,你带我们去了,我再给你其他吃的。” 不远处的踏雪发出愤怒的咆哮,吓得小猫妖飞蹿到墙后面躲着炸开了毛。 不过踏雪再看不惯这只猫妖也没用,他还是加入到队伍中了,甚至还成了领路者。 众修出城之后跟随着小猫妖一路往前,他赤足踩在滚烫的沙子上,俞幼悠见状问了句:“你脚烫不烫” 小猫妖耳朵一抖,吃完烤鸡后精神满满地回答:“我没问题的,大人” 下一刻,他身上闪过一道白光,原本小男孩儿似的身形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只巴掌大的黑斑小猫,四足黝黑,尾巴像条小棍子似的直直竖 着,灵巧地在沙丘上飞跃。 踏雪难耐地扭着,大有要追上去的意思,不过脑门上被御雅逸拍了拍后还是老实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脚下柔软的沙地也变得越来越坚实,视野中逐渐出现了些许荒草和稀树林。 俞幼悠想起好像有张小地图画的就是这样的景象,然而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门道,最后是启南风把地图翻转了一个方向,“到稀树草原了,再深入会有很多中型部落。” 前方的黑足小猫回头,仰着猫脑袋口吐人言:“就在这附近了,前几天我跑这边来抓老鼠,结果遇到了一只跟它差不多大的巨型异鼠。” 他伸出一只小黑爪指向踏雪,后者龇牙咧嘴地凶了一声,吓得他马上把爪子收好并拢。 “又是异鼠” 东境修士们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在四境大会中遇到的第一波异鼠潮,那次差点把他们直接送走。 “如果是异鼠,还有只金丹期鼠王的话,可能会有一大波异鼠来袭。”张浣月打量着周围,没有看到异鼠的踪影,她皱眉道:“而且很可能是晚上才会出现。” 黑足猫飞快地点脑袋:“对的,我就是在半夜遇到它的。” 俞幼悠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地势平坦,一眼全都是枯黄的荒草和沙砾,寥寥的几株稀树和那些矮灌木被地平线的夕阳衬地越发荒凉阴森。 的确找不到那只黑足猫口中跟踏雪一样肥硕的鼠王。 “马上日落了,沙漠入夜很快,做好准备。”俞幼悠望了眼那轮已经变成血红的暮日,收回视线。 东境众修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盾修一改先前嬉皮笑脸的样子分散站开,看似随意,但是每人间隔的距离都很有讲究,能够在第一时间互相驰援。而剑修们则将手按在了剑上,随时准备好拔剑而起。 御雅逸看了一眼,最后选择骑着踏雪,站在丹修边上保护他们。 结果他正在分析东境这战术时,中间的俞幼悠忽然抬手往下一按,把黑足猫揽到自己臂弯里,淡声下令:“伏地” 伏地是什么 还没等御雅逸反应过来,东境修士们便在三息内整齐地趴伏在了荒草丛中,且个个都用灵力收敛了气息,风将荒草吹出一片波浪,少宗主猛然间回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一幕。 好像也是这样的荒草丛,那些雷爆刺球从天而降,从此他安稳的人生被彻底打破 俞幼悠歪过头看他:“愣着干嘛,趴下啊。” 御雅逸带着踏雪不情不愿地伏地了,他趴在俞幼悠身旁默默握紧了拳头:“原来你们当初是这样阴我们的。” “这叫阴这叫战术。”俞幼悠振振有词。 御雅逸有苦说不出。 沙漠的夜果然来得极快,在最后一束光线消失后,原本还炙热的温度很快降下,若不是因为这些荒草太过干燥,恐怕它们都会凝成冰。 一轮明月悬在众人头顶,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将整个荒原映出凄凉的冷色,看不到任何异兽的影子,只在呜呜的风鸣声中有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 东境众修对这声音太熟悉了,哪怕没看到也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都没轻举妄动,而是静静地等着指挥。 俞幼悠仔细听着前方的动静,感受着夜风中越来越近的异兽腥臭味,最后轻声下令:“准备丢诱饵。” 在她臂弯中的黑足猫瞬间炸毛,原本还软绵绵的身体马上变得僵硬,它带着哭腔:“不行的我太小了还不够那只大老鼠塞牙缝,我不能当好诱饵的” 它开始挣扎着想要跑路,心中充满了懊悔,为什么不听其他人的劝告,为什么要因为那天的两口吃的就轻信了这些人族修士,他们果然狡猾又卑鄙 俞幼悠用力把这倒霉小猫按住,声音冷肃:“闭嘴不然马上让大猫吃了你” 边上的踏雪眼睛一亮,咧开大嘴像是露出了笑容,还用粗粝的舌头舔了舔鼻子。 黑足猫的瞳孔蓦地睁大,黑色的四脚一蹬,然后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然而俞幼悠没空管它了,囫囵地在它脑门上揉了两把当做安慰就把它揣到了衣袖里放好,因为十三人小队的第一场正式战斗已经打响了。 东境修士们从芥子囊中摸出在万古之森中就习惯性存留的几块异兽肉,在月光下,那些半腐烂的肉划出一道弧线,齐齐坠向了荒原的某个点。 那一瞬间,御雅逸差点被这味道熏得原地暴毙,就连指挥干出这件事的俞幼悠脸色亦是一白。 然而对于异兽来说,这些腐烂的同类尸体才是最吸引他们的,甚至远比鲜活的血肉还要来得美 味。 众修趴伏着的荒草地仿佛都在震动,在月色下,无数只成了异兽的荒原沙鼠自隐匿的洞穴中钻出,蜂拥向那堆异兽肉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盾修们一声暴喝,齐齐召出巨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两侧飞奔,果断地将异鼠群包围住了 张浣月持剑飞身而出,食指在剑锋上划过,以鲜血为引将灵力催动到最盛,直接一道火系剑气劈向那群异鼠,她边上的俞长安则唤出一道惊雷剑气,摧枯拉朽地斩向了异鼠群,其余剑修则分掠在四周,以锐不可当的剑气配合着击杀异鼠。 原本死寂的天地间回响起异兽刺耳的吱吱声。 将异兽困在盾墙内的狂浪生也催动着自己的寒晶石巨盾,凝出一道无形的冰墙保护着自己和周围的师弟们,丹修甚至都没出手,最多便是拎着丹炉在周围砸着那些从缝隙里逃出来的异鼠。 踏雪有样学样,这家伙记仇,它仍记着当初在万古之森中被异鼠咬着的经历,这会儿疯狂拿脚踩着异鼠。 御雅逸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就算这些异鼠只有炼气和筑基期,但是他们这一番动作竟然直接将这上百只异鼠瞬杀了 他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俞幼悠:“你们这是提前操练过” 俞幼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打量着前方的空隙,拿着七彩丹炉狠狠地把一只异鼠砸得稀碎,然后才用很平静的语气回答:“先前在万古之森中也遇到过异鼠潮,所以应付起来毕竟熟练。” 不过当时的他们可全都是在被动防御,而且当时可没有 金丹期的鼠王。 俞幼悠一眯眼,看着前方莫名拱起的一块草地,沉静地指挥:“变阵” 原本组成圆形盾墙将异鼠群的盾修们立刻持盾归位,组成更加坚固不可破的盾墙耸立在剑修和丹修身前,而苏意致跟启南风在他们身后动作飞快地处理伤口。 俞幼悠被盾墙挡住了视线,于是匆声对御雅逸说:“借你猫一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俞幼悠已经翻身坐到了踏雪的身上,顺便还把袖子中的另一只小猫塞他手里:“还你一只。” 后面坐着的御雅逸拿着那只黑足猫很不情愿。 有了踏雪做坐骑,前方的视野变得极其宽阔,俞幼悠有点走神,暗自嘀咕:“原来这就是一米八以上的视角吗” 御雅逸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俞幼悠飞快回神,沉着地指挥着众修士对上那只异鼠。 在末世对抗丧尸的都是些普通人,因此他们对于战斗中的各种布阵和队列远比修真界的修士们领悟得深,况且俞幼悠身为后方的医疗人员一般都和总指挥站在一起,自然也学到了这些战术。 她几乎将每个人的作用都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以绝佳的灵力操控能力将灵力分作数缕观察着每个人的状态,每当察觉到有人快撑不住时便下令那人退下。 而东境的修士们在经过这无数次的战斗早就对她无比信任,哪怕是上一刻正打算冲上去,在接到她的指示后也会马上后退。 “不能浪费时间。”俞幼悠凝眸看着前方的战局,冰冷的夜风送来了原本不存在的一些味道,恐怕有人在朝着这边靠近。 最后她把御雅逸也派入了战场,虽然他的灵虎被她征用了,但是他先前在四境大会中不是还施展了一套拳法吗 御雅逸内心已经不想波动了。 在十三人小队完美的配合之下,这只异鼠很快就撑不下去了,原本敏捷凶悍的攻击开始变得缓慢,只有吱吱的怒吼声越来越大。 先前每场战斗必定会拿着丹炉参与的俞幼悠却没有动手,她骑着踏雪冷冷地看着前方某个方向,手上的丹炉不知何时变成了双手握持的玉色短剑。 在异鼠巨大的身形轰然倒下时,疲倦的十三人小队的精神也为之一松。 然而就在这时,荒草间有数道黑色的身影出现,若不是他们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黑夜中恐怕无人能发现。 “吃药,恢复灵力。” 俞幼悠冷静地下达着命令,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这支妖修队伍。 一共十五人,里面有好几个种族的妖修,看样子是中小部落或者散修们组成的小队,全员都是筑基期,最前方那个女修像是某种狼族或犬族,散发着金丹期的气息。 他们身上佩戴着的也是橙色晶石,看样子同样是个新人队伍。 这个妖修队伍亦是静默地盯着这群人族的队伍看,同时也看到了他们身后的那只金丹期鼠王尸体。 这代表了一百点功勋值,若加上那小山似的异鼠尸体,很有可能有上千点功勋。 一千点功勋,能够兑换许多修炼的资源,若是节 俭点,还可以保证他们整个队伍在妖都的一年基本生活。 很难不心动。 然而骑着灵虎的那个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她头顶的那轮冷月将她本就白皙的脸映得和冰霜雕就一般,隐约的带着一种慑人的压迫力。 这种压迫力,金丹期妖修只在那些大妖身上感受过,而且哪怕是他们也不曾让她产生过从血脉中生出的压迫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了那只通体幽黑的巨虎身上,此虎一看就知血脉非凡,定是某种强大的灵兽后裔。 自己感受到的压迫感应该就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吧 金丹期女修眯了眯眼,若放在平时遇到这样的肥羊,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命令自己的队员将他们一网打尽。 且不说对面是人族,就算是妖族,在两支队伍遇上后也时常会为了功勋展开厮杀。 妖修和人修不同,他们的世界中强者为尊,而妖族大地和四境大会更不同,四境大会上俞幼悠他们只是坑南境的法宝,但是在这里 那些妖修很可能会要他们的命。 此刻那边的十三人小队已经吃完药慢慢恢复状态了,他们一改方才的疲色,剑修也好盾修也罢,已经进入了迎战的状态。 金丹期女修隐蔽地往后看了看,他们这支小队方才被异兽伤了,有两个妖修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就连她自己都被异兽咬伤了腿,若是跟这群人族修士对上不一定能赢。 她最后冷冷看了骑虎少女一眼,冷静地下令:“走。” 妖族之中部落分割严重,大部落有资源和传承,但是很多小部落都没有办法学到医修的手段,他们这支队伍也一样,需要快速赶回妖都寻找人治疗,不然被异兽伤的伤口会感染得很快。 然而就在他们警惕地转身过去时,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好奇的问句:“你们被异兽咬伤了,都不赶紧治的吗” “她在挑衅我们”一个猪修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她以为我们受伤了就打不过这支队伍了吗” 金丹期的女修压低了声音:“准备迎战” “别误会。”对面骑虎的少女露出一脸单纯无害的笑容,甚至还动作漂亮地将她手上的双手剑插在了腰侧,语气中带了一种不合时宜的 诡异热情 俞幼悠注视着前方的这个队伍,她在他们身上嗅到了那种掺杂着异兽臭味的血腥味,再加上其中某些人已经发黑的伤口和萦绕着黑气的面孔,差不多判断出来局势了。 前面这支队伍需要急救,里面伤势最重的两人甚至支撑不到回妖都了。 “也许你们听说过丹鼎宗吗”俞幼悠语气骄傲地自我介绍。 对面一行人警惕地看着她,一脸“啥玩意儿没听说过”的表情,唯独那个金丹期女修的表情后变了变。 “看样子你很见多识广。”俞幼悠转向她夸奖了一句,“没错,我们就是来自技术好心肠也好的丹鼎宗,我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因异兽而死,所以” 她露出了称得上是圣人般的笑容:“你们需要帮助吗” 金丹女修的表情很警觉,并没有因俞幼悠的话而松动。 人和妖之间不好沟通,那就只能好好讲道理了。 俞幼悠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而目光却看向了那两个伤得最重的人:“伤到他们俩人的异兽很强,若再不救治,在半个时辰以后他们要么变得和异兽一样丧失理智,要么就会当场暴毙。” “而妖都距离此地尚有需要三个时辰的路程。” 猪妖恶狠狠地打断:“我们妖修全速前进只要两个半时辰” 俞幼悠挑了挑眉:“都是死,有区别吗” 猪妖气得磨牙,却无从反驳。 俞幼悠眯眼笑了笑,她友好地看着前方的金丹期妖修:“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妖都看病并不便宜。” 不,她刚来两天根本不知道妖都看病是什么状况,不过妖都没啥东西便宜。 只不过看到那群妖修瞬间沉默下去的样子,想来她说中了。 “你想怎么样”金丹期的女修冷声开口询问。 终于等到了,对方态度开始松动的时刻。 俞幼悠说得云淡风轻:“我只是想要你们身上所有的异兽尸体而已,只要你们交出来,我马上就给他们几个医治。” “不行”队伍中马上有人厉声反驳:“那是我们拼了命才弄来的” 金丹期女修死死地看着俞幼悠,深吸了一口气问:“若是我们不交呢” “嗯你觉得你们有得 选吗”俞幼悠脸上露出些许讶然,她的视线从这群妖修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女妖修逐渐出现黑气的脸上,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心底最后一丝防线:“方才我们讲道理的这一小会儿你身上的伤想来也在逐渐恶化吧” 顿了顿,迎着对方冰冷的注视,俞幼悠青稚的面上洋溢出称得上是儒雅随和的笑容 “我们能杀金丹期的异兽,想来也能杀金丹期的妖修吧” 作者有话要说:  鱼:客户不想跟我做生意怎么办那只好坐下来讲道理了。 这该死的物种歧视 俞幼悠坚信自己是个讲道理的大善人,所以体贴地给予了这群妖修选择的权利。 然而很可惜,这群妖修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眼中甚至快聚出实质的怒火,有几个妖修甚至已经开始默默地摸武器了。 俞幼悠啧了一声,看着保持了沉默的那个金丹期女妖修,劝说道:“我们人族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现在治好了离开此地,以后还有大把反杀我们报仇的机会,要是不同意,那现在就只能躺在荒原上当异兽的储备粮了。” 后面的启南风跟苏意致深谙俞幼悠的套路,这会儿自然是机智地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帮腔。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在临死前碰见能救命的良医啊”苏意致顺便不忘拍拍胸口自夸道:“而且还是我们人族医修三天骄” “异兽有价人无价,你们舍得看到自己出生入死的同伴惨死在面前吗” 边上的御雅逸表情有点古怪,他越听越能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何会被这群狡诈的丹修欺骗,当初知晓自己上当后他当然感到异常的愤怒,但是现在被“讲道理”的对象变成了别人 御少宗主轻轻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劝说这群妖修:“其实仔细算来你们要付出的代价并不算贵,你们仔细想想,我们完全可以直接把你们围杀了再拿走异兽尸体,可是我们这样做了吗我们没有。” 他顿了顿,俊秀的脸上一派正义凛然:“所以你们其实并没有付出任何东西,而且还白赚了十五条命啊” 精彩。 俞幼悠一边赞叹一边为御少宗主鼓掌,看不出来啊,这位不太聪明的兄弟居然这么能说会道 御雅逸有点飘飘然,讲道理他也是会的,他好歹也是整个御兽宗倾尽全宗之力培养出来的优秀接班人,怎么可能真傻 女丹修早在俞幼悠放出狠话的时候就看清局势了,她暗暗咬了咬牙,冷望向这群人类修士:“既然没得选,那” “红琅姐”猪妖急得打断她的话,大声提醒:“你怎能轻信他们的鬼话药师在大部落都是极尊贵的存在,怎么可能恰好就被我们碰到了,还是整整三个” 红琅淡淡地看了猪妖一眼,凝重道:“不赌一把,我们就都死了。” 猪修仍不甘心:“我们与他们拼个死活” 然而红琅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利索地将腰间佩戴着的芥子囊解开,面无表情地朝着俞幼悠他们脚边丢异兽的尸体。 与十三人小队只收集异兽身体一小部分的习惯不同,这些异兽的尸体都是完整的,所以丢着丢着,十三人小队的眼睛就变得直勾勾的了。 “金丹期异兽金丹期还是金丹期” 多只金丹期异兽的尸体被堆积在一起,而红琅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她又面无表情地开始丢筑基期异兽的尸体,直到一座骇人的尸山出现时,她终于停下动作。 这回遇到大肥羊了。 后面负责统计的苏意致声音都有点艰难了,他迷茫问:“所以这些加起来” 红琅声音淡淡的:“七只金丹期异兽,加上两百多只筑基期异兽,还有若干炼气期异兽,这里一共是三千出头的功勋点。” 她对这一大笔功勋点不带半点眷恋之意,只冷冷看向俞幼悠:“还需要搜我们其他人的芥子囊吗” “不用了,你们愿意信任我,我也愿意信任你们。” 猪妖恨恨地嘀咕,谁信任你了,分明是拿拳头硬逼着我们治病的 俞幼悠从踏雪身上翻身而下,红琅才发现这个少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年幼孱弱得多。 妖修们很警惕,想让三个丹修走进他们的队伍中提几个伤患治疗,但是十三人小队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让柔弱的三人组走到敌方阵营。 最后两边达成一致,妖修们抬着三个伤患走到两队中间空间,丹修们便在两军对垒的中界线上治疗。 红琅也是伤患,但是她修为最高,尚可自由行动,她扶着伤得最重的那个同伴走上前数步,而后便握着手中的大刀垂眸盯着三个医修看。 “你们先给他们三人治。” 她不是想拿同伴做试验品,而是想趁着自己尚有余力护住同伴。 在那个年轻的女丹修与自己擦身而过后,红琅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二人可听见的声音警告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若你们骗了我,那我拼上性命也会捏死你的。” 俞幼悠微微一挑眉,侧身一回望,只见红琅的手已经变作了一对壮硕的狼爪,前方的利爪生着尖勾,在月光下泛着骇人的冷光。 她盯着那对狼爪看了数息,非但没怕,最后还莫名其妙地夸了句:“你的爪毛还挺浓密的。” 红琅的爪子一颤:“” 接下来俞幼悠便没没空搭理这只警觉的狼姐了,身后有剑修和盾修们严阵以待地警戒着,她很放心。 她询问着这些伤患是由何种异兽弄伤的,然而他们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先前遇到了太多异兽,忙着跟它们拼命,记不清了到底是哪只咬的了。” “” 很好,你们妖修果然都很莽,妖命关天的大事都记不住。 俞幼悠很无奈,看了一眼那边的异兽尸山,同两位小伙伴道:“只能全都炼出来了,挨个试了。” 苏意致跟启南风点头,炼化异兽的血液要比炼丹快得多,加上先前修为大为精进,半个时辰内他们三个加起来的确能搞定完这一大堆。 “他们的病状感染得很快,咬伤他们的异兽实力应该很强,先从金丹异兽开始吧。” 三人熟练地开始操作起来,掌心的灵力不断闪耀,不多时便将暗红的异兽血液炼化成鲜红,再粗暴地将那些妖修的嘴掰开塞入血珠。 那几个快要陷入昏迷状态的妖修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见到这一幕,猪妖先忍不住,又是担忧同伴又是愤怒,质问道:“我就知道你们是骗子,哪有你们这样救人的” 俞幼悠头都没空抬,只是平静地问了句:“那你教教我该怎么救” 她在阴阳怪气,但是猪妖却当了真,他冷哼一声:“我曾在黑石塔内见过药师们救治被异兽咬伤的人他们都是取异兽的血肉和骨髓与诸多珍贵迷药熬制解药,若是有伤势极重失去意识者,还需用还魂之术召唤回伤者的神魂,如此这般慎重才能够将人治好” 俞幼悠“哦”了一声,然后头也不抬地回答:“那是因为你遇到骗子了。” 猪妖明显不服,他咬牙道:“那些医师都是出自大部落,他们可不会像你们这类那样狡诈,而且我亲眼看到他们救好了重伤的妖修们” 俞幼悠动作麻利地再次掰开一个妖修的嘴,把血珠塞进他嘴里,顺便问了句:“那这些药师收费是不是都挺高” 猪妖很瞧不起这些人类,傲然道:“药师们的工作如此繁琐劳累,又是救人性命的大事,贵一些也正常。” “嗯,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俞幼悠不留情面地戳穿真相:“这是在故意搞些花里胡哨的操作,好让你们心甘情愿地付钱。” 都说了你们遇到骗子了还不信,得,还在用那种看骗子的眼神看我们 事实胜于雄辩,当俞幼悠三人将那三个重伤的妖修往边上一推,再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好了”的时候 原本就万分警觉盯着众修的妖修飞快奔上前扶住同伴,待看到他们脸上的黑气真的消散后,又是惊喜又是难以置信:“真的好了” 红琅的握着大刀的手终于松下来一些。 她长出一口气,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这三个人类。 “你们” “别多话了,你还记得咬伤你的异兽是哪只不”俞幼悠低头看着她腿上几乎全然变黑的伤口,紧皱着眉:“不行就把这些全部吃了。” 说着,她伸出手来,上面用灵力包裹着数百粒小小的异兽血珠。 红琅低声道:“咬伤我的是只金丹期的异兽,当时我们已经负伤,无力同它争斗了,所以并未将之斩杀,它的尸体自然也不在里面。” 她说得很小声,刻意不让后面的队友听到。 俞幼悠看她的眼神带了点同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叫红琅的女妖修没得救了。 红琅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之所以一直强撑着也只是想带自己的同伴重返妖都求救,眼下他们一获救,她也就释然了。 原本该现在就回头带队离开的,只是想起这三人奇异的救人手段,红琅在想要转身时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张了张爪子,犹豫道:“不过我最后挠到了它” “不早说”原本都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她的俞幼悠马上站起,毫不犹豫地捏住了她灰色的狼爪开始观察。 红琅的手僵住不敢动,她犹疑道:“可是我并未取下它的肉和骨髓” 俞幼悠毫不客气地反驳她落后的思想:“都说了这是他们故意骗钱的” 她一把将毛爪抬到自己眼前,借着月光开始观察,最后果然找到了一点点红色的痕迹,于是 飞快地用灵力将这一丁点血渍剥离,再炼化成米粒大的小血珠。 俞幼悠冷漠地下令:“张嘴。” 红琅有点有点别扭,却还是微微启唇,任由那小姑娘把这粒血珠送入自己口中。 俞幼悠炼制的异兽血格外精纯,红琅腿上那乌黑的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在转好,萦绕其上的黑气逐渐消散,露出血肉该有的嫣红色。 “完事。”俞幼悠拿了张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顺便从芥子囊中摸出一粒回灵丹丢嘴里,炼制这么多的异兽血并是一件轻松活儿,三人组这会儿都累得满头是汗,灵力也快挥霍一空了。 妖修们看着他们的表情很是诡异复杂,俞幼悠慢悠悠地走回到十三人小队中,然后回头看着还没打算离去的他们。 “你们的伤还要养个几天才能完全好,当然我有可以帮你们疗伤的丹药,不过为了预防你们吃了药就反过来打劫我们,所以我暂时不能卖给你们。” 俞幼悠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不过若有需要,到时候来黑石塔联系十三人小队购买就是了,不贵,一粒只要一百功勋点。” 整整一只金丹期异兽的天价,你是怎么腆着脸说出“不贵”二字的 出乎意料的是,队长红琅居然真的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诺:“好,我们无双和小队到时候一定会来黑石塔中找你们。” 她话语中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好像是真打算找俞幼悠买药。 妖修们飞快地往后退去,待看不到那群人类修士的身影时,原本重伤的几人也恢复了清醒,他们听闻所有的功勋点都没了后懊悔不已。 “那是我们在外面寻找了近半年才积攒下来的啊”其中一个妖修差点痛哭出声,他眼睛里全是悔恨,涩声道:“我们就只差那三千积分就能升到橙榜第十了,可为了救我们几个,现在” 每块石榜上仅有十个位置,而且榜上有名的话,不仅日常的花销都会由黑石塔免费供应,也代表着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他们拼了命地在外奔波半年,眼看就能跻身第十了,却再次痛失机会。 “也许这并不是坏事,反有可能是另一场更大的机遇。”红琅的声音沉静,她看了一眼已然转好的队员,笃定道:“那三人的本事,可比红鲤部落的药师还要厉害,结识三个强大的药师,远比拿下橙榜第十有用。” 像他们这种出身小部落的妖修,是没机会结识到被大部落精心供奉的厉害药师的,只能去黑石塔里求助那些愿意给人医治的中型部落医师,但是他们收费高得吓人,很多时候拼命杀死的异兽都不够救命的功勋点。 无双小队先前无意中结识了红鲤部落的药师,对方私下绕过黑石塔给他们看病,一般会少收他们三成的功勋点。 红琅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伤口,随着她行走的动作,那里浸出了鲜红的血液,然而这却说明她已经开始痊愈了。 她想,那个小姑娘果然很厉害。 更重要的是,她炼制的那一小滴血几乎尝不出异味,这可比红鲤部药师用一大块异兽肉加药材熬制的恶心汤水容易让人接受得多。 月色下的十三人小队在飞快地收拾那些异兽尸体。 有可能用于炼器的部位全部留着带回四境,牙齿全拔了等着交给黑石塔,三个丹修也在飞快地将不同的异兽血液炼制出来分开装好备用,以防后患,这是丹鼎宗传承下来的良好习惯。 待到所有的工作做完后,天色也逐渐转亮。 原本被吓晕过去的黑足猫小爪子抽了抽,最后被刺眼的阳光晃醒,它眯了眯眼睛,拿黑色的前爪半遮住眼睛,再悄悄地把爪子下移到嘴边咬了咬。 俞幼悠瞥了这小东西一眼,淡淡道:“别咬了,你没被丢出去当诱饵。” 黑足猫被看破小动作后耳朵都趴下了,它尾巴紧张又羞愧地乱甩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边上的踏雪像人似的发出一声轻嗤,很是瞧不上这小家伙。 俞幼悠给两只毛绒绒各丢了一半点心,在战斗中没出力的黑足猫吃得很不安,结果边上的踏雪一口就吞完了,用灼热的视线盯着它小爪里抱着的那半块点心,黑足猫脊毛炸开,飞快地将点心啃完了。 边上的张浣月也将最后一只异兽烧成灰了,她转头看向众人:“我们是现在回黑石塔兑换还是继续寻找异兽” “回去要三个时辰呢,来回就是大半天了。” “来都来了,好歹凑个三千功勋点再走吧” 最后十三人小队果断决定继续在这片稀树草原上扫荡异兽,甚至也开始寻找起其他负伤的妖修队伍。 狂浪生振振有词:“我们这是在为妖族道友们的性命着想,才不是为了打劫他 们来治病” 可惜众修一连在稀树草原上逗留了七天,异兽的确斩杀了不少,但是却再没碰到无双小队那样的大肥羊了。 “该回城去补给了。”俞幼悠打了个哈欠,其实她身上的辟谷丹倒还留不少,大伙儿省着点一起吃上半年不是问题,但是这七日都在麻木地斩杀异兽,她着实是犯困了。 再不睡就要影响长高了。 众修带着满满的收获,蓬头垢面地奔回妖都。 路上还正好遇到了值守的乌未央和那个白羽翼族,后者似乎对他们现在这幅模样很是满意,露出了看戏般的笑容:“看样子诸位贵客是彻底融入我妖族的生活了呢,若有什么地方不懂的,比如该如何挣功勋之类的” 看这些人族狼狈的模样,怕是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啊,若是他们要哭着求着问该如何挣功勋,那他也不介意让这群人做自己的奴仆分他们点儿功勋点。 俞幼悠这会儿心心念念都是黑石塔里的食物,于是立马停下脚步,下意识地问了句:“那你知道黑石塔里什么东西最好吃吗” 正打算借机嘲讽的白羽翼族一怔,他顺着俞幼悠的问题张嘴回答:“那肯定是油酥三脆了” “好,我们马上就去尝尝,谢谢啊” 俞幼悠跟其他人头都没回,飞快地朝着黑石塔冲去,都不急着兑换功勋点了,干饭人眼中只有饭堂。 上次因为南境师兄们突然出现,众修都没心思吃饭,所以只随便拿了点食物就走了。这次到了黑石塔的饭堂,十三人小队看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妖族跟人族不同,他们不分区域只分部落,大大小小加起来怕是有上万个,饮食习惯也大不相同,有的喜欢吃肉有的只肯吃素,全都是人族修士们没见过新鲜玩意儿。 而且黑石塔里饭堂的价格也不算贵,一功勋点可以买到满满一盘食物,十功勋点就可以一整天不限量畅吃。 众修暴富后的心态与抠搜的七天前大不一样了。 狂浪生大气地对着妖侍道:“不就是一百三十功勋点吗我们全都要畅吃” 就连抠搜的苏意致这回都没反对,俞幼悠炼制的水果味辟谷丹再好吃也只有一会儿的甜味,他太怀念食物的香味了,心中暗自决定要在这里待足一整天,把本给吃回来 不过俞幼悠却突然出声:“不对。” 众人看过来,很担心她要反对大家吃大餐。 好在俞幼悠只是拎着手中的小黑足猫,又指了指边上的踏雪:“它们俩也算上,应该是一百五十功勋点。” 踏雪满意地哼哼了两声,黑足猫则睁大了眼睛,又是惊喜又是脚爪无措地张合。 “我也可以吗”这群人类修士在战斗的时候它可是直接吓晕过去了。 “可以啊。”俞幼悠很淡然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你带我们去的地方的确有很多异兽,所以你任务完成得很不错,这是你的尾款。” 原来就这啊狂浪生宽心了,飞快地拿着晶石一刷付了一百五十点功勋出去。 原本橙色的功勋晶石闪烁了一下,下一刻就变回了红色。 “问题不大。”事事谨慎的御雅逸这次都不在意了,“我们等会儿吃完了再去提交功勋点就是了。” 御少宗主被迫接管了带着大小两只猫吃饭的任务,俞幼悠他们则端着餐盘开始分散寻找,她还惦记着白羽翼族说的油酥三脆,于是跟两个小伙伴认真地寻找着这道菜。 可惜在那些各式各样的肉类和蔬果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俞幼悠只好求助妖侍:“请问油酥三脆在哪儿” 那个猴族妖修的脸上露出些许古怪,他盯着俞幼悠看了看,最后皱眉道:“这附近是走兽类的餐食,你们往左走,翼族那边才有这道菜。” 三个向往美食的丹修不觉有异,飞快地奔着妖侍指名的方向去了。 结果到了那片区域,才知道为什么猴妖的表情不对了。 这里全是虫子带壳的和软体的都有,甚至大部分都还在盘中蠕动 苏意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略微有点铁青:“我觉得我不行,我还是去兽族那边找肉吃吧。” 启南风跟俞幼悠则是一脸好奇地盯着那些盘子中的各色虫子,热烈地讨论起来它们的种类来。 苏意致想跑路,但是衣服后领被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启南风给揪住了,后者用笑得阳光灿烂的脸看着他:“是兄弟就要一起吃虫” 终于找到油酥三脆的俞幼悠拿筷子扒拉了炸成金黄色的不知名虫子,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又喂了一只给启南风。 两人品尝了一下,开 始探讨。 “还真的挺香的外酥里嫩,咬下去还会爆浆。” “对,上面撒点儿辣椒面应该更不错,就有点像桐花郡火锅店里的小酥肉了。” 苏意致看着这可怕的一幕都快哕了。 然后下一刻,俞幼悠就夹了一只递到他嘴边,“尝尝” 苏意致死不张口,损友启南风很不要脸地挠了他的咯吱窝一下,他被迫笑出声,那只虫子也就送进嘴里了。 片刻后,尝完了虫子大餐的俞幼悠和启南风心满意足地走出,身后跟了个一脸菜色拼命灌水想要把嘴里味道冲散的苏意致。 边上抱着小猫牵着大猫的御雅逸路过,好奇问:“你光喝水吗那边有道烤肉滋味还不错,你要去尝尝吗” 能得到御少宗主一句“不错”的烤肉肯定很好,然而苏意致欲哭无泪地摸了摸自己被水撑胀的肚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了。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吃回本吗 最后俞幼悠和启南风被迫给苏意致各打了一张欠条,前者承诺回桐花郡后带他去珍宝巷购物一次,后者承诺承包他一年黄鹤楼的点心,这才哄好了这个臭弟弟。 苏意致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没错,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回本啊 他高高兴兴地同另外两人商量:“我再吃一整盘三脆,你们能再给我打两张欠条吗” “做梦” 整整在饭堂里吃了三四个时辰,几乎把三大族的特产都尝完后,十三人小队加两只猫才心满意足地扶墙而出。 为了能吃得更多,黑足猫还特意化形成了人类小男孩,这会儿肚子撑得和球一样,连路都走不动了。 于是御雅逸随手把他放在了踏雪的背上,虽然大猫很不情愿,但是它今天是全场最佳大胃王,这会儿肚子都快拖地了,也就懒得计较了。 黑足猫亦是安心,这只大老虎已经吃饱了,所以自己不用担心被它吃了。 “咱们现在去提交功勋还是躺会儿再去” “躺会儿吧” 众人正商量着呢,下一刻就被妖侍们给拦住了。 对方的态度倒还算是客气:“诸位,你们现在的功勋值不足以在二楼居住了,还请你们在半个时辰内收拾完行李搬离现在的石室。” 御雅逸正想说他们马上就兑换功勋点时,后面突然传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前来此地用餐的白羽翼族抖了抖自己雪白的翅膀,盯着他们掉落成红色的功勋晶石笑得很有深意:“嗯吃了一顿饭连房钱都不够了吗怎么,需要我赠送点功勋点给你们吗倒也不是不行” “那就麻烦翼族的朋友了。”俞幼悠马上露出了感激的笑脸,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双眼中流露出切实的感动道:“不愧是我们来妖族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您真的太大气了” 启南风感慨:“我早在人族就时常听长老们说翼族最为大方,事实果然如此。” 苏意致昧着良心:“你的眼光也很毒辣,油酥三脆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味。” 俞幼悠看着他的翅膀,由衷夸赞:“瞧瞧您这雪白的翅膀啊,您听说过有种叫天使的神明吗您就是天使啊” 东境修士们马上跟上,各式各样的溢美之词不断道出,把白羽翼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虽然没听说什么叫天使,但是这群人类已经把自己视若神明了吗 白羽翼族越发飘飘然,他微抬起下巴斜睨这群穷酸的人族修士,淡淡道:“行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给你们赠送点吧。” 他将自己青色的晶石递给侍者:“把他们刚才吃饭扣掉的那些功勋点都转回给他们。” 妖侍用双手恭敬地接过了晶石,一通操作后,十三人小队的晶石成功变回了橙色。 妖侍对着白羽翼族回禀道:“大人,一共是一百五十点功勋值,已经在您的晶石中扣除了。” 白羽翼族的翅膀一抖,他不敢置信:“一百五十你们是猪妖吗” 普通妖修一顿最多也就花两点功勋就够了啊这群瘦弱的人族修士为什么能吃这么多他原本以为只需要付出十多点功勋就可以打压这群人族修士的自尊心的 妖侍态度恭敬:“回禀大人,这几位选择的是无限量畅吃。” “那也该是一百三十点啊” 俞幼悠指了指边上的两只:“还有它们呢” 吃成个球的踏雪小声地嗷了一嗓子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白羽翼族的心都在滴血,积分都是队伍共享的,他简直不敢想,等会儿乌未央发现他们 队少了一百五十分后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回答“我吃了一百五十点”吗 他这下也没心思吃饭了,捂着绞痛的心口一脸纠结地朝着黑石塔外走去,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马上出去找两头金丹期异兽把这些功勋给补上。 结果好巧不巧,正好在门口碰到了乌未央。 果不其然,后者刚看到他便是开口询问:“白宁,你刚才用一百五十点兑换了什么东西吗” 白宁心神有点恍惚,他嘴一瓢下意识回答:“我刚吃了一百五十点” 乌未央皱眉看着他,冷冷问:“你是猪妖吗” 白宁:“” 俞幼悠他们对热心请客的翼族朋友很是感激,不仅商量着下次要送他两盒丹以示友好,还体贴地决定先回去睡一觉,等到他离开黑石塔后再去兑换功勋。 免得他到时候看到了那好几千的功勋点更加心痛。 全员大善人的十三人小队回屋排成一队齐齐躺平,柔软的大通铺可比荒原上的野草睡着舒服多了。 俞幼悠惯例跟两只毛绒绒躺在一起,兴许是吃得太撑,再加上过去七天完全没休息,它们很快便开始打响了呼噜,边上的其他人也不受影响地睡着了。 她微微眯了一会儿,半夜的时候终于还是被踏雪越来越响的呼噜声惊醒了,这倒霉玩意儿真是太吵了,比盾修们还夸张。 隔壁的苏意致也坐了起来,揉着肚子悄悄地看了她一眼:“我饿了。” 本着三人组“有觉同睡,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的原则,已经坐起来的两人把启南风也给弄醒了。 启南风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俞幼悠指了指苏意致:“他饿了,我们陪他去弄点夜宵,顺便把功勋点都兑换了。” 也是,这么多的异兽尸体还得花点时间去兑换,看其他人都睡得那么香,三人组也就熄了吵醒他们的心思,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苏意致这次也没有再大吃一顿的心思了,扣扣搜搜地花了一点功勋换了盘烤肉就吃饱了。 异兽的牙齿都放在俞幼悠这儿,他们三人直接去了兑换处。 负责清点的妖侍在慢慢地点着,俞幼悠等得无聊,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顺口询问妖侍:“请问黑石塔内要是想找药师治病的话需要多少功勋点。” 她先前听红琅他们口中的称呼,妖族这边似乎不叫医修,而是叫做药师。 妖侍回答:“我们妖族的身躯淬炼得非常强大,若是寻常的伤势一般都可以在数日内自行愈合的。稍微严重些的,例如断翅膀断腿之类的才会寻求药师帮助,一般是十功勋点到数百功勋点之间。” 这价格的确还算正常,跟四境那边差别也不大。 俞幼悠继续好奇问:“那要是被异兽伤了呢” 四境那边若是遇到被异兽咬伤的情况,绝大部分的医修都是免费帮忙救治的,丹鼎宗每年都会有弟子在东境每个角落游历,为的就是救治那些被异兽伤到凡人和散修。不过先前看红琅他们的反应,在黑石塔看病显然要贡献点。 结果妖侍说:“一百起步,上不封顶,且需要自带咬伤自己的异兽尸体。” 俞幼悠:“” 她思索了一下,最后又问:“哪儿可以找到这些药师” “我们黑石塔就有药师殿,每个大中型部落都会有药师在此坐镇救治受伤妖修的。”妖修顿了顿,而后对俞幼悠道:“不同药师们出手的价格不同,但若是诸位要去的话,费用应该会翻倍。” 俞幼悠纳闷了:“为什么” 难道他们看起来很像肥羊吗 妖侍很坦诚地给出答案:“因为你们是人族修士。” 俞幼悠无语了,她看了看边上的两个小伙伴,正好他俩已经把功勋点兑换完了,于是拿胳膊碰了碰他们:“要不要去见识下妖族的医修是什么样” 启南风跟苏意致马上就来了精神,果断点头:“去先前牛长老就让我们偷学一下妖修们的手段。” 于是三人组打听着找到了黑石塔中的药师殿所在位置。 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边上就有一队妖族侍卫将他们拦下来了。 对方语气很冷硬:“药师殿乃黑石塔重地,人族修士需要先缴纳十点功勋方可进入” 淦,这该死的物种歧视啊 我叫秃大师 “每个人要十点功勋值,我们三个一共就是三十。” “省着点吃够我们整个队吃两天了,拿来看热闹的话很亏。” “我觉得不行。” 抠门三人组瞬间达成了一致,尽管现在十三人小队已经有接近五千点的功勋值,其中大部分还是从肥羊无双小队那儿宰来的,但是他们还是舍不得。 不过想起牛长老先前说的“想办法偷学妖族医修们的长处”,三人组还是不甘就这样离去。 苏意致托着下巴思忖片刻,最后扬出最乖巧可爱的笑容,仰着小脸冲值守在药师殿外的妖兵走去:“这位大哥,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来替人看病的。”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脸上有些自矜之意:“你们听说过丹鼎宗吗你们听闻人族那边新出了三位力压悬壶派弟子的天才医修吗” 妖兵很不耐烦地看着他,冷声回答:“悬壶派听过,黄榜第二的苏留白大人就出身于此,至于丹鼎宗还有什么三天才,那是什么牛马玩意儿” 苏意致脸上的笑容几乎坍塌破裂。 启南风跟俞幼悠只好把心碎的他拉回来,后者犹自沉溺于愤怒之中:“我盛名如此,他居然没听说过” “太正常了,你看我们在四境连人族的八卦都听不来及,哪儿功夫关心妖族的八卦,他们估计也是这样。” 俞幼悠摸了摸苏意致的脑袋:“南风说得对,而且咱们丹鼎宗一百年没人来过了,他们不曾听闻也不过分。” 苏意致不甘心,虽然知道自己籍籍无名了,但是他为了省下那三十点功勋值,还是又上去问:“没听过也没事,那你放我们进去给人看病就是了,没人规定药师殿必须要名医才能进吧” 妖侍无情地打消他的念头:“不好意思,药师殿有明文规定,这里不接受人类药师加入。” “” 惨遭歧视的三人站在药师殿外面,深觉发财的道路被堵死了。 “偌大的药师殿却容不下小小的我们。”启南风一声叹息,然后带头蹲了下来,在芥子囊里翻出了一块油布垫在地上坐下,这还是先前在黑市摆摊用的。 他仰头看向妖兵,询问:“黑石塔总没规定说不准在门口摆摊吧” 妖兵想了想,索性摸出一本小册子一条条地翻阅,最后不情不愿地回答:“没有这条规矩。” 善于钻规矩漏洞的三人乐了。 苏意致跟俞幼悠见状,马上有样学样地盘腿坐下,后者还顺便摸了张红布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 “治病救人价更廉” 这也是先前她在黑市擂台边上帮人接腿的时候打出来的招牌,虽然瞧着跟凡间的赤足大夫有点像,但是每每在黑市上摆出来都能引得赌狗们蜂拥而来。 可惜这次众修在这儿摆了大半个时辰,中途也有许多负伤的妖修路过,他们都只是冷漠地瞥一眼这奇怪的三人组就径直走入药师殿了,连上来问询价格的人都没一个。 最后就连那个妖兵都看不下去了,他不冷不热地提醒这三人:“把你们的摊子收走吧,我们妖修除非重伤,否则都不会来药师殿的,但是哪个重伤的敢把自己的命交到人族修士手中冒险这里不是你们能骗钱的地方,赶紧走” 待在这儿像要饭似的,不知道药师殿是整个黑石塔最尊贵之地吗 要饭三人组的心理素质却很强大,最乐观的启南风甚至开始分析起了南境道友们穷酸的原因。 “南境回春门的几位师兄跟我们一样,进不了药师殿,也得不到妖修们的信任,偏偏妖都的人族修士又太少,空有一身医术却挣不到钱啊。” “不过我们比他们好一点。” 两个少年默默地看向了俞幼悠,确切说来是看向她的腰,并且露出了迷之笑容。 “再等等,要是再过半个时辰还没人来我们就让小鱼” 启南风的话还没说完,头顶方忽然传来一声冷硬的责问:“你是如何看门的我们药师殿门口竟蹲了三个乞丐” 三人组齐刷刷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生有几片鲜红色的鳞片,嘴巴咧得极大,快要到耳根位置,唇上飘着两根红色长须,瞧着应该是某个水族妖修。 他手中握着一块绿色的晶石,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三人,而后慢慢地落向了俞幼悠边上那块写有“治病救人价更廉”的红布招牌,眉头逐渐皱起:“果然是卑劣的人族,只 有你们才敢拿别人的性命来行骗” 一口将三人认定为骗子后,水族妖修淡然地睨向了妖兵,冷漠道:“你们就是这样看守药师殿这等重地的吗什么东西都敢往这儿凑,影响到我们救命该怎么办” 妖兵不想违反规定,不过对方是绿色功勋者,还是地位尊贵的药师,他只能低下头恭敬解释:“鲤于敬药师,药师殿并没有禁止人类在外面摆摊,而且他们说他们也是药师” 鲤于敬掂了掂手中的绿色晶石,嗤笑了一声,看着地上的那三个小可怜虫。 “他们也是药师你知道想成为药师有多难吗这些年我见过的人族可太多了,无一不是想要钻营取巧的卑鄙小人,想骗我,没门” 很明显这个鲤于敬是个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他话语中满是对人族修士的轻蔑,到后面甚至懒得再搭理三人了,直接对着妖兵摆了摆手:“把这三人撵远点,不然真有蠢货被他们骗了,我们药师殿的名声都会被影响。” 就在这时,有几道身影朝这边匆匆走来,为首的红琅惊喜地喊了一声 “药师大人” 鲤于敬转过头,也看到了红琅和她身后的猪妖。 他捻了捻细长的胡子,笑了笑:“原来是红琅啊。” 红琅的脚步一顿,她原本是看到了角落里的俞幼悠三人才过来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鲤于敬就是他们先前结识的那个药师,对方曾出手帮他们治过伤,价格比药师殿优惠了三成。 红琅很是感激地同鲤于敬问候:“红琅见过鲤药师。” 鲤于敬扫了一眼她的腿,看到上面包扎的布条后,轻捻了捻胡子淡声道:“又受伤来找我了不过先说好,你们现在看病可不能再便宜了,都得按着药师殿的价码来。” 红琅愣了愣,她下意识地看向悠哉悠哉托着下巴一脸看戏模样的俞幼悠,然后再看向鲤于敬,略尴尬地开口:“鲤药师,其实” “没有其实。”鲤于敬将手背在身后,红色的胡子因得意而止不住地往上翘,“我现在是药师殿的正式药师了,身份不同往日。” 红琅倒还好,她身后的猪妖忍不住了,难以置信地问:“您先前不就说自己是药师殿的正式药师吗” 鲤于敬所说的便宜三成是相较于药师殿正式药师们而言的,可如果他不是,那他收费反而贵了不少 现在猪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先前怕是真的上当了。 偏偏坐在墙边上的三人组一边嗑瓜子看热闹,一边还在点评 “好可怜啊,真的被骗了。” “我先前问了下,不是药师殿正式药师的话,市场价会便宜一半呢。” “你看猪猪都快哭出来了,你们就别再揭他伤口了。” 猪妖是真的快哭出来了,因为这个鲤于敬是他在饭堂认识后介绍给队友的。 “早知道水族的人狡猾没想到他们能比人族修士还奸诈”他很是懊恼。 妖族修士大多坦率直截,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水族就比另外两族要狡猾得多。 鲤于敬胡子一抖,直接无视掉了猪妖的愤怒,笑眯眯地看着红琅:“看在是老顾客的份上,这次给你少十点功勋值,怎么样” 红琅脸上没有愤怒,她这会儿平静得不合常理,极其客气地回答却又疏远地回答:“多谢鲤药师好意,不过不用了。” 她微屈膝,半蹲在地上,与俞幼悠三人视线平行,而后以手按在胸口将头垂下,只露出自己那对毛绒绒的狼耳朵。 这在妖族是很高的礼节,红琅更是金丹期的强者,怎么也不该对那三人低头。可是红琅却觉得三位曾救她性命的药师值得这般郑重对待。当时离开时众人还曾忧心人族修士在用某种手段骗他们,但是七日过去,连她在内的所有受伤队员都痊愈了。 再抬起头后,红琅定定地看向俞幼悠,冷艳的脸上浮出些许微笑:“您的药现在还愿意卖给我们吗” 俞幼悠把瓜子壳往启南风手里一塞,拍了拍手后将它伸到红琅的面前,笑容灿烂。 “当然,我们欢迎所有回头客。” 启南风和苏意致神情亦是轻松。 “果然,我就说再等等就有客人上门吧。” 在路过鲤于敬旁边时,这两人还阴阳怪气:“所以说啊,当药师跟卖棺材一样,还是要童叟无欺才会有回头客嘛。” “” 边上的妖兵憨憨的挠了挠头,感叹:“原来他们真的是药师啊” “胡说八道”鲤于敬扯着胡子驳回妖兵的说法,很快,被扫面子的愤怒 就变成了看穿真相的睿智。 “无双小队的人还是太天真了,竟然真的轻信了人族修士的谎言。呵,等他们到时候伤势恶化再来求我的时候,我可不会再给他们优惠了,到时候他们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啊” 无双小队的人跟在三人组后面,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紧张。 像他们这种小部落出身的妖修,能够结识一位靠谱的药师就等于性命多了层保障,只是毕竟先前没跟人类修士打过交道,还曾经意图打劫对方,怎么都不算是友好开局。 而且说是买药,其实主要还是想要找借口同这三个药师交好,惯来直来直往的走兽一族不像水族那般能言善辩,这会儿红琅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俞幼悠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定,转身率先打破这片安静:“你把布解开,我先看看你的伤口再给你开药。” 虽然她是贪财,但是医修的职业道德却不会忘,红琅跟她没仇,她总得替人看看伤势再开药不迟。 上一次伤得最重的其实是红琅,不过她修为最高所以没像队友那样昏过去,但是现在队友都好了,唯独她的伤还没有愈合。听到俞幼悠的指示,红琅依言解开了绑在腿上的布条,大方地将一只笔直修长的腿伸过去。 近距离接受长腿暴击的俞幼悠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平时看着好像也不短啊怎么这一对比就不对劲了呢 好在这时候苏意致也过来观察伤口了,他皱着眉一边打量一边诊断:“被异兽侵蚀的痕迹是消失了,但是伤口有反复裂开的迹象,你是不是随便包了下就又去战斗了啊” 俞幼悠趁机看了眼苏意致的腿,嗯很好,心理平衡了。 在得到红琅肯定的答复后,俞幼悠一边翻了三粒止血丹给她,一边很认真地叮嘱:“每天吃一粒,这三天别再打打杀杀了,就当给自己放个短假。” 语罢,边上的启南风已经麻利地开始给红琅的伤口撒了点药粉,顺便帮她包扎起来。他给盾修们包扎伤口练出了一门好手艺,就连俞幼悠都没他包的快。 红琅有点受宠若惊,她不知所措地握着那三粒止血丹问:“一共是三百功勋点吗我这就” “不用,说了给你熟客价了,一共三十,药粉就当送你的了。” 这丹药的原材在黑石塔其实都可以兑换,而且平均每粒成本只在三功勋点左右,俞幼悠本着韭菜不能一茬割完的原则给了无双小队一个合理的价格。 而且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 俞幼悠笑眯眯地看向红琅,和声细语地同她商量:“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技术过关价钱也合理了吧” 红琅怔了怔,而后点点头:“是的。” 除了头一次打劫他们例外,这次卖药的确便宜得超乎红琅的想象。 俞幼悠搓了搓手,很期待地问:“那你肯定会把其他小队介绍到我们这儿来看病对吧” 红琅有些尴尬地开口:“这恐怕有点难。” 看到三人组复杂的眼神,红琅心中竟诡异地浮出一丝愧疚,她如实道:“我们无双小队的队员全是小部落的妖修,出来以后也并不认识其他人,所以” 更重要的一点,哪怕是耿直的红琅也没好意思说。 妖修们都信不过人族修士,他们宁愿花高价去药师殿,也不可能来找人族看病的。 即便是无双小队这群人,要不是当时被俞幼悠强行“讲道理”说服,他们怕是死也不愿意让人族修士给自己看病的。 万一人族修士借着看病的由头突下毒手怎么办过去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送走红琅后,苏意致垂头丧气:“发财的道路就这样被堵死了,我恨。” 俞幼悠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另一只手却摸了摸自己腰。 她觉得这路还没被堵死。 接下来的几天里,十三人小队又开始了高强度猎杀异兽。 跟着吃饱喝足的黑足猫终于彻底信任这群人族修士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小,物种歧视的念头还没有根深蒂固,反正他是觉得这群人族修士要比先前遇到的某些妖修要靠谱。 以前他也曾卖过异兽行踪给其他队伍,结果他们在找到异兽后要么拿两块异兽肉打发他,要么就企图拿他当吸引异兽的诱饵,要不是他个子小巧容易逃窜,恐怕早没命了。 十三人小队还是头一个给了双倍尾款的队伍。 也正因如此,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未成年妖修,这些流浪的小猫小狗们生活在妖都的角落里,对于各个消息最是灵通,不多时便将把异兽的行踪卖给了十三人小队。 俞幼悠一群 人也很讲信用,每次出门杀完异兽回来后,都会捎上那只提供消息的毛绒绒进饭堂去痛快吃一顿。 在外面又奔波了六七天的众修眼睛都饿花了,冲进饭堂后就分散着奔往心仪的菜肴前。 若俞幼悠没看错的话,就连素来最是温柔端庄的张浣月都悄悄地掐了个口诀,用灵力加速冲了出去。 苏意致不挑,他就这最近的位置拿了盘食物,一边啃着烤排骨一边嘟囔:“可惜这次没遇到像白宁道友那般热心的好妖修了,饭钱还得咱们自己给。” 刚端了油酥三脆的启南风从不远处走来,闻言笑道:“我们饿七天才吃一百五十点,算下来一人每天也就一两点,其实也不贵。” 俞幼悠埋头吃着铁板鱿鱼,不过一口咬下去,一股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与此同时一滴血也滴答溅落到雪白的盘子边缘。 她放下盘子,抬起头很冷静地问两个好友:“有帕子吗” 苏意致跟启南风被吓了一跳,两人马上反应过来,前者飞快地翻手帕给她擦鼻子和嘴角溢出的鲜血,后者则扶住了她:“你又犯病了吗” “嗯。”俞幼悠挺遗憾地看着还没吃完的铁板鱿鱼,补充道:“不用急,我吃饭前就觉得有点疼,所以提前吃了粒止痛药了。” 不过止痛药并不能阻止她的灵脉和血肉破碎,所以她又不紧不慢地摸了半粒天元丹出来吞服。 血脉反噬这玩意儿吧虽然一次比一次猛,但是架不住俞幼悠的适应能力变态,现在她已经能够在两种血脉开战的瞬间就吃下药并淡然面对了。 “这两天我不太方便跟你们出去杀异兽,你们俩跟他们去吧” 启南风的态度却很坚决,他完全没有要商量的意思,斩钉截铁道:“不行,我们得守着你。” 苏意致指了指不远处的队友:“没事的,刚才我听他们好多人都说想休息两天,顺便逛逛妖都看能不能淘到宝贝,你安心养病就是了。” 启南风点点头,紧抓着俞幼悠的胳膊,也不知道是怕她突然跑了还是突然倒了,他沉声问:“你是不是怕又控制不住身体被他们发现” 他还记得苏意致先前说的俞幼悠曾经露出过大尾巴的事。 “倒也不是。”俞幼悠摸了摸自己的腰,声音压低了些:“我打算把尾巴放出来,溜去药师殿看看。” 先前血脉反噬的时候,俞幼悠体内的妖族血脉头一次彻底压过人族血脉,不受控制地露出了一条巨大的漂亮银色尾巴,且毛发丰满没有斑秃后面的描述是苏意致说的,俞幼悠当时太过虚弱,压根没注意到这么多的细节。 当时俞幼悠曾试着把自己的妖族血脉给压下去,并且成功地把它变回秃尾巴藏回了腰上。 这次她想反其道而行,压制人族血脉,让妖族血脉占上风,遮盖住身上的人族味道,有很多妖族的嗅觉都很灵敏,万一被嗅到身上有人味儿,那就有暴露的风险了。 趁着其他人都在干饭,三人组匆匆吃饱以后先回了二楼。 她先把盘在腰上的尾巴解下来,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第二眼了,因为长时间盘腰上压着,这根尾巴的毛完全不蓬松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帮不上忙,两人只能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的尾巴瞧。 苏意致还惦记着那条漂亮银色巨尾巴,小声地给它鼓劲儿:“长毛快长毛” 结果事实证明,从龙傲天那儿继承来的人族血脉还真的不太容易被压制,俞幼悠费尽全力,也只能让妖族血脉勉强压过它一点。 启南风盯着她的尾巴看,嘀咕道:“毛好像是长漂亮很多,也变大了不少,但是” 他指着某个地方,毫不留情地打击俞幼悠:“你的尾巴尖是秃的啊” 俞幼悠:“” 她把自己的尾巴抓到手里瞅了瞅,约莫变大了一圈,瞧着跟红琅后面的狼尾有些像,不过红琅的尾巴是纯灰色的,而俞幼悠的毛尖细看之下其实泛着如月光般的银色,毛根则是干净的白色,还有就是 红琅的尾巴尖有点儿红毛,而她的尾巴尖正如启南风所言是秃的。 苏意致已经无情地笑出声了,启南风倒是拍了拍俞幼悠的肩膀安慰她:“不过还是挺好看的,我都想摸一下了。” 他俩蠢蠢欲动想上手去摸,然而俞幼悠无情地拒绝了:“不给,摸踏雪去” “不过就这样去药师殿会被认出来的吧”苏意致指了指俞幼悠的脸,陷入了沉思:“我们得给你装扮一下才行。” 俞幼悠本来想说把黑市的面具戴着将就一下算了,结果苏意致已经打开了传讯符,开始借用张浣月放在屋里的胭脂了,虽然没说要用来做什么,后者依然欣然同意。 “你 等着啊,我保证让你成为全新的自己”苏意致手里拿着鲜红的口脂盒,信誓旦旦地发誓。 俞幼悠心中一动。 她上本子可是看过不少小说的资深读者,照着小说里的惯例,现在就来到了女主变身环节,原本相貌平平的女主在好友奇迹般的化妆技术下艳惊四座 虽然俞幼悠长得不错,但受限于年龄太小,所以一眼看去别人想到的形容词都是“柔弱可爱”,而非只有女主角才会拥有的“绝美”一词 谁不希望艳惊四座呢她满怀期待地闭了眼,等着苏意致给自己惊喜。 苏意致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一番手忙脚乱的全脸操作后,从启南风的芥子囊里翻出面铜镜递给俞幼悠,声音中透露出了无比的自豪 “你看看这是不是全新的你我敢保证,等会儿走出去,保证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你” 俞幼悠睁眼,在看清镜子里的人影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啊,没人能认出她了,因为她的五官都看不清了,整张脸只剩下了鲜亮了红色,还泛着口脂特有的油光 “苏老二你居然用口脂把我的脸全涂红了” 苏意致梗着脖子争辩:“对啊,这样才不会有人认出你是谁” 边上默默围观的启南风强憋着笑,轻咳一声躲避这个战场:“我先出去一下,给张师姐重新买两盒口脂” 顺便多买两盒给俞幼悠涂脸备用,当然,后面这句他聪明的没说出来。 最后俞幼悠还是忍着没有把脸给洗干净,而是就顶着这样一张大红脸,又随便换了件妖族的衣服就往药师殿走去。 红就红吧,反正妖族每个部落都有不同的习俗,她要硬说这是自己部落的传统,也没有妖族敢把她脸洗干净,毕竟“尊重各族传统”是妖族默认的惯例。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药师殿门口,这次妖兵们果然没有再拦着她了,在听闻她想成为药师殿的正式药师后,甚至还有专人前来为她指引。 这是个狐族的漂亮女妖侍,她身后的白色尾巴曳地轻摇,俞幼悠悄悄看了一眼,再回望一眼自己的大尾巴。 嗯不错,这次没有被比下去了。 药师殿的装饰果然要比黑石塔中其他地方更为奢华,进门后便是一个巨大的正厅,有上百道通往不同房间的石门,门上烙印着不同的名字。 俞幼悠瞥了一眼,在最末尾的一扇石门上看到了“红鲤部落,鲤于敬”一行字。 正厅外有许多人在等候着前去寻医,不过女狐妖带着俞幼悠径直往前走向另一座略小的偏厅,这里面亦是坐了很多人,不过他们身上没有伤,看样子也是来参加药师考核的,而且看他们的装扮,几乎全都是大中型部落的妖修。 这些妖修们身边亦站了不同的妖侍,时不时便有人走近其中一间石室中。 白狐女妖带着完美的微笑,止步,优雅转身望向俞幼悠。 “这位大人,药师殿的考核很简单,只需要您在半个时辰内成功救治一位被异兽所伤的妖修就可以了。” 她唇边噙着笑,指了指其中一间石室,温声道:“伤者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请进。” 俞幼悠进到石室中,才发现这里面果然坐了个被异兽咬伤的妖修,他身上佩戴的是白色的晶石,代表这人的等级很低。 事实也是如此,药师殿每次考核都是在这些负伤的低级妖修中寻找自愿的试验者,不需要支付功勋点,但是也不能确保成功。虽然药师考核的成功率很多,但依然有许多付不起钱的负伤妖修抢着来这里寻找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眼见俞幼悠走进来,这个妖修飞快地低下头,把手中的一只筑基期异兽尸体恭敬地递交上去:“药师大人,这个是我带来的异兽尸体。” 俞幼悠打量了一眼,才发现石室分为内外两间,外面是病患等待处,里面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她走进去探着头瞧了瞧,却发现这里面跟丹鼎宗的炼丹房全然不同,这里的每间石室看样子只供给一个药师使用,里面的所有道具,包括炼药锅都只有一个,药材也都只有最基础的止血止痛类的,还仅有一人份。 见惯了丹鼎宗在培养弟子方面的大方,再看看妖族的药师殿,怎么瞧都很寒酸。 不过俞幼悠很快便想明白了,妖族各个部落之间敝帚自珍不愿将自己的各种技能传授给其他部落,所以中小部落的药师恐怕就跟四境的散修一样,都是东拼西凑学点东西,完整的药师传承恐怕只有最大的几个部落才有。 不过看药师殿这个考核的低难度 俞幼悠怀疑那几个大部落根本不会派人来,妖族扣扣搜搜,肯定会担心自己的技术被别的药师偷学了。 俞幼悠随手将异兽血液炼制完毕,顺便存留了一小瓶丢芥子囊中以备后患。 不过她很谨慎,没有就这样拿着一滴血就出去给那个受伤的妖修疗伤,那晚猪妖曾经说过,妖族的药师都要熬点奇奇怪怪的汤药的 所谓入乡随俗,俞幼悠眼睛一转,视线落到了那口炼药锅里。 她按着猪妖所说的,把异兽肉和骨髓都丢了下去熬着,经过高温的烹饪后,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味顿时传出来,俞幼悠差点没被熏死过去。 拿着这种东西喂病患吃简直是在作孽俞幼悠心有不忍,她觉得自己该补偿一下这位可怜的病患。 她在药架上把那些药材扒拉下来,又在自己芥子囊里选了两株一品的药材丢进锅里,配成了一剂有利于伤势恢复的药汤煮好,最后才把那滴炼化过的异兽血送到药汤里。 眼见她出来,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妖修眼睛里迸发出生的希望,背后血淋淋的灰色翅膀也奋力扑棱了一下。 俞幼悠把冒着诡异绿泡的药汤递过去,怕他没喝到那滴血,所以叮嘱道:“要全部喝完才有用哦。” 灰翅膀重重地点了点头,如珍似宝地端着碗大口大口地把药汤一饮而尽,好像那不是什么恶心的异兽肉汤,而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等灰翅膀喝完以后,俞幼悠凑上前检查了一下他的翅膀,她先前一直在担心炼化后的血液会被这锅肉汤污染,这会儿确定伤口上面的黑气开始消散后便放心下来。 “你已经好了,走吧,该出去了。”她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向封闭的石门。 石门打开的瞬间,恰好隔壁的石门也开启了。 那似乎是某个大部落的药师,他嗅到俞幼悠这间石室里残存的恶心味道,在看到灰翅膀还紧紧握在手中的药碗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脸上是明晃晃的嫌恶。 “又是一个从小部落出来的低劣药师。” 俞幼悠:“” 原来煮异兽肉汤是小部落的庸医才会干的事吗她还以为这是妖族的传统呢。 好在药师殿没规定不准煮肉汤,那位白狐女妖侍在确认了灰翅膀的伤势在好转后,对着俞幼悠恭敬地一躬身。 “恭喜这位大人,您现在是药师殿的正式药师了,请随我来,我将为您安排单独的药师室。” 俞幼悠跟着白狐女妖侍一路走回正厅,最后在一扇空白的门前站定。 她偏过头望了一眼,这不就巧了吗隔壁就是那位鲤于敬啊。 才刚偷看过去,隔壁的石室就打开了,鲤于敬从里面走出来,恰好同俞幼悠的视线对上。 他瞧了瞧俞幼悠,似乎有点惊讶:“又来新药师了” 白狐女妖恭敬回答:“是的,这位是” 她用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俞幼悠,考核通过了是要在石门和身份牌上刻录部落和名字的,这位神秘的红脸医修还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呢。 俞幼悠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而后开始疯狂地转起来了。 失策,来之前忘记给自己想一个威武霸气的马甲了 先前桐花郡黑市那个秃大师太难听肯定不能要了,那这次叫什么好呢屠龙勇士漆黑之翼齐天大圣 俞幼悠的脑子迷失在这诸多威名赫赫的马甲之中了。 而此刻,白狐女妖和鲤于敬面上的狐疑之色越来越明显,他们肯定已经起疑心了,这个人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 这种一看就像是卧底啊 在被识破的极端危险时刻,俞幼悠的嘴巴先脑子一步作出了应对 “叫我秃大师就好了。” “” 俞幼悠这辈子第一次想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叫什么不好,毛大师也比秃大师好听啊 果然,在脑子运转过快的时候,身体百分百会下意识地选择第一个出现的答案 然而白狐女妖已经露出恍然的笑容:“原来是秃大师啊,不知道您是哪个部落呢” 名字都叫秃大师了,哪个部落还重要吗俞幼悠很想说自己是秃鱼部落的,但是看了看自己的尾巴,还是麻木地开了口:“秃狼部落的。” 她不信真的有这个部落,瞎编就要编个没有的,免得被这个部落的人拆穿了。 妖族细分下来有数万个部落,没有谁能记得所有的部落,再加上俞幼悠的尾巴的确很符合“秃狼”这个名字,所以白狐女妖不觉有异。 她飞快地在石门和身份牌上都刻录上一行字 “秃狼部落,秃大师。” 俞幼悠接过身份牌,此刻她的内心已经停止波动了,她只想飞快地回去洗干净自己的脸 让懊悔的眼泪默默流下来。 临走前,隔壁的鲤于敬带着亲和的微笑拍拍她的肩膀,感慨道:“这么年轻就能通过药师考核,还是从一个不知名小部落出来的,我们妖族的年轻人果然未来可期,比那些只会骗人的人族好上千万倍啊” 因为红鲤部落也只是个小部落,所以他甚至还热心道:“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以后小秃你尽管找我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已经热情到叫小秃了吗 人族的我你爱搭不理,妖族的我你和蔼可亲,不愧是严重的种族歧视患者。 俞幼悠感觉肩膀沉重极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所以偷偷地溜到无人的茅房把妖族血脉压回去再藏好尾巴后,飞快地回到了小伙伴温暖的怀抱中。 不过待回去以后,俞幼悠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再次遭受重创。 自她进门后,狂浪生一直在悄悄盯着她看。 俞幼悠以为是自己的脸上的口脂没洗干净,摸了摸脸纳闷道:“我脸脏了吗” 盾修欲言又止,俞幼悠追问:“有哪儿不对劲,你直接说就是了。” 狂浪生轻咳一声,竭力让自己的说法委婉些:“俞师妹,你是不是在饭堂吃太多了你的腰咳咳,它看起来好像粗了不少啊。” 尾巴没能变回纯秃状态所以把腰撑粗的俞幼悠:“” 狂浪生看到俞幼悠脸上的绝望,马上指着踏雪安慰她:“没事没事,你看大猫的腰才是真的粗” 踏雪毫不客气地照着狂浪生的手指咬下去,俞幼悠见到这一幕,心里终于舒服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那个被她医治的翼族此刻扑棱着已经痊愈大半的灰翅膀,正激动地在黑石塔外和同伴宣扬着秃大师的药汤是多么的神奇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们一起喊出来:“秃大师永远的神” 你能不能别用砸? 俞幼悠盘腿坐在石室的阳台上,任由狂浪生被踏雪咬得嗷嗷叫。 狂浪生还当她是被说腰粗后生气了,心中立马咯噔一下,开始为自己以后的各种丹药来源担忧。 苏意致幸灾乐祸道:“看吧,让你嘴贱,以后她再也不会拿水果味的辟谷丹给你吃了。” 启南风倒是替俞幼悠解释道:“她不是这种小心眼,就算不给辟谷丹也肯定是因为抠,不可能是因为被说腰粗。” 你这样的解释倒不如别开口呢。 于是他凑上去同俞幼悠说话,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下气地哄道:“俞师妹你别生我气了,大不了你少吃两顿,肯定马上就细回来了。” 俞幼悠:“我没有在生气,我只是想静静。” 她这会儿是天元丹的药效越来越上头,浑身燥热难耐所以才来阳台边上吹冷风。 上一次她直接啃了一株四品幽蓝花,结果暴走了好几天。原本以为经过炼制的天元丹药性会温和很多,再加上她又谨慎地只吃了半粒,怎么着也不该控制不住。 但事实证明,四品跟五品之间的鸿沟不是药量减半就能填补的,当血脉反噬的势头稍微一弱,就换成天元丹的药力跟疯狗似的在她体内乱窜。 俞幼悠又一次坐不住了,她现在迫切需要奔出去战斗挥发自己多余的精力。 狂浪生被她红得仿佛在冒白烟的脸吓了一跳:“好家伙,你这是中暑了” 俞幼悠站起来灌了一杯凉茶,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语气却说不出的亢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十三人小队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俞幼悠跑去药师殿参加考核,其他人则各自在妖都闲逛。 至于狂浪生嘛,他选择跟踏雪一起在房中补觉,刚才俞幼悠回来的时候一人一虎的鼾声此起彼伏,响得可怕。 启南风朝外面望了一眼,踏雪也跟着探脑袋,然后又齐齐地伸回脑袋:“巧了,他们都回来了。” 归来的这群人脸上却并没有逛完街的快乐,他们懒坐在椅子上,很是郁闷的样子。 御雅逸先叹口气道:“我原以为黑石塔收费贵,原来外面那些街上收费才更贵。” “嗯不是说有些店是妖都本地妖开的吗按照道理应该更便宜些才对吧”俞幼悠拿湿毛巾覆在脸上,懒懒地偏了脑袋过去问。 俞长安听完以后摇摇头,轻声解释道:“对妖族来说兴许是这样,但是他们一见我们是人族,就都漫天喊价了。” “所以我们什么都没买,外面连一杯水都要卖两功勋点,还不如回黑石塔来呢,至少在这儿喝水是免费的。”御雅逸很持家地这样说了句,惹来了抠搜东境修士们的齐齐侧目。 他们大感惊奇:“御雅逸你怎么这么抠门了” “这还是那个阔绰地主动出价五件高级法宝换雷爆刺球的御少宗主吗” 御雅逸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他痛心疾首道:“还当我是兄弟就别说那四个字了” 作为一个大善人,俞幼悠还是没把当初自己只准备换三件高级法宝的事说出来,她怕现在一开口,等会儿御雅逸就要带着踏雪离家出走了。 她把变得发烫的毛巾重新泡回水盆里,回头看了眼众人:“既然都没心思逛街了,那我们连夜出去杀异兽吧” 战斗狂们倒是没有异议,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俞幼悠的脸吸引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俞幼悠如实回答:“因为热血上头,迫切需要战斗一场了。” 结果其他人:“噫” 这次惯例由熟知妖都周边情况的黑足猫带路。 黑足猫这会儿又化作了人形,迈着轻巧的步伐跳跃在地形复杂的地方,尾巴轻轻摇曳着保持平衡,身手矫健得不像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 甚至连路过一个比他身位宽五倍的水坑时,这小孩居然也轻灵地纵跃而过,看得众人羡慕不已,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猫形啊 俞幼悠盯着他的动作略微发神,过了会儿突然问:“小黑爪,你有特意练过” 黑足猫的小耳朵动了动,他轻快地回答:“不用练啊,我们妖族都拥有各种与身俱来的天赋,像我们猫族的跳跃能力很好,翼族生来会飞,而且我们的妖力嗯,你们那边是叫灵力吧我们的妖力从出生起就会自行吸收入体内淬炼身躯,所以别看我很小,但是其实我很强壮的” 说着,他便小跑到苏意致身边,轻 而易举就把后者打横抱起,仰着圆脑袋笑嘻嘻地等着大家的夸奖。 苏意致摆着张死人脸:“你这样显得我很弱鸡,我劝你放手,不然过几天回去不带你吃饭了。” 妖族的天赋引得众人很是羡慕,不过也羡慕不来,等到异兽出现的时候,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列阵打异兽。 最开始依然是盾修们列阵防御,剑修负责出剑斩杀,不过这一群异兽当中没有强大的金丹期存在,所以就连盾修们也都手持盾牌以盾击打着异兽。 黑足猫在边上看了看,瞅见不远处的踏雪无比帅气的一甩尾再踏爪弄死好几只异兽后,它也身躯微向前伸,而后学着踏雪的样子猛蹿向一只炼气期的异兔。 作为天生的猎手,黑足猫这一击成功扑倒异兔,与此同时,他看着小巧的手也化作毛绒绒的猫爪,利爪一伸精准地洞穿异兔的咽喉。 可惜黑足猫还没来得及替自己高兴,边上另一只筑基期的异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恶狠狠地朝他飞扑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离小家伙最近的俞幼悠好似早有预感般地转头看过来,先是砸出双生炉罩住黑足猫,而后伸手狠狠地抓住了异兽的尾巴制住它的扑杀动作。 就这瞬间,俞幼悠好似福至心灵,整个人沉寂至一种玄妙的境界。 她眼中的世界变成了黑白,然而就着那淡淡的月光,却又能捕捉到夜色中的每一丝细节,甚至连对面那只筑基期异兽身上飘落的毛发都没有放过。 更奇妙的是,那只敏捷凶悍的异兽扑上来的动作,在她的眼中好像也变慢了许多。 俞幼悠飞快展开灵力,在这边黑白世界中,金红交织的灵力幻化成丝线,最后交错在异兽的后颈处。 找到了,它的弱点 俞幼悠的手上多出了两把短剑,她反手持握双子剑,迎着异兽来的方向飞跃而上,在与之交错的瞬间,用最粗暴且野蛮的方式直接将两把剑同插在了异兽后颈,再狠狠地往下一按。 “砰” 异兽倒地震起一蓬灰尘,也让目睹这一切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一般情况下,同等级的修士是打不过不知疼痛只知道厮杀的异兽的,剑修和盾修们毕竟是整个东境寥寥无几的精英,自然不是一般情况。 但是俞幼悠她是个本该柔弱无力的丹修啊 怎么一个没注意,俞幼悠居然把筑基期的异兽都给干翻了而且这头可不像先前那头异狼似的陷入濒死状态 提着丹炉从远处跑过来的启南风剧烈地喘着气,不过他没忙着歇口气,在匆匆地打量了俞幼悠一眼后果断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其他人已经加快速度把那些异兽解决了,俞长安御剑飞身而来,眼含担忧地看向启南风身后:“俞师妹怎么样了” 启南风言简意赅:“你们不用过来,她的脖子扭了,我给她揉揉就好。” 腿短些的苏意致也迟了片刻奔来,他以为俞幼悠的尾巴又露出来了,心里忐忑得要命,等凑近看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没突然露出大尾巴就行。 “不太好。”启南风打断他的话,然后飞快地从芥子囊中掏出块帕子打湿盖在俞幼悠的脸上。 后者这会儿缓缓地回过神来,有点懵逼:“唔你们在干嘛” 启南风个子高,几乎把俞幼悠的脸挡完了,他一边装作给俞幼悠揉脖子,一边把声音压得极低解释:“刚才我过来的时候,你的眼睛在冒蓝光。” 启南风回想着那一幕都略有心惊,俞幼悠平时跟幼兽似的黑眼睛倏然间变成冰冷的幽蓝色,当她不带半丝感情望过来时,真是像极了一头侵略性极强的野兽。 同样蹲在一边的苏意致也被吓了一跳,好家伙,你们妖族的眼睛还会发光的吗 俞幼悠:“” 冷帕子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她悄悄地扒拉了帕子一角,露出半只眼睛:“现在呢” 启南风认真地瞅了一眼,又跟苏意致一道上手扒拉开俞幼悠的眼皮看得仔细,最后终于长出一口气:“好了,变正常了。” 俞幼悠翻身而起,刚才那一波爆发后,她多余的精力也被消耗一空,现在又恢复成了懒懒散散的样子,一阵接一阵的空虚感浮上来。 她慢吞吞地把丹炉收回来,将再次被吓晕露出原型的黑足猫拎到怀里揉了揉,然后就预备找个角落躺平。 然而万万没想到,她正想摸鱼的时候,剑修们却都围上来了。 他们啧啧称奇。 “俞师妹刚才那一下爆发很有我辈剑修的风范啊。” “这么好的苗子不学剑真是太可 惜了。” “先前你不是说过想学剑吗要不现在就开始学吧,不要浪费了你的剑。” 俞幼悠低头看了看自己插在腰侧的两柄小剑,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却突然好起来了。 她点点头:“那就麻烦诸位师兄师姐了,不过不知道谁愿意教我两手呢” 这里的剑修全是云华剑派各个峰头的顶尖精英,教她一个新手是绰绰有余了,虽然不能传授绝密的那些镇宗剑术,但是其他的私下传给她防身,想来长老们也不可能真追究吧 俞长安心中一动,他先前曾说过拜托父亲传授俞幼悠剑法,然而最后却无疾而终。 少年紧握着手心里的惊雷剑,下意识地超前面走了两步,想主动揽下这桩事情。 然而俞幼悠的眼睛却轻飘飘地略过了他,最后眼巴巴地望向了张浣月:“张师姐,你跟我都是火系灵脉,要不你教教我” 俞长安的脚步顿住,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其实这次俞幼悠还真没故意扫他面子的意思,她从头到尾就一直盯着张浣月,只因为张师姐最温柔耐心,想来教起剑法来也不会太严厉。 张浣月欣然应下,自姜渊走后,她就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者了,距离金丹也不过只差一场顿悟,作为云华剑派上下默认的下一任紫云峰峰主,她可能比现在的俞长安还强上一筹。 上半夜众修杀得累死累活,这会儿都躺在了荒草堆里休息等灵力恢复。 张浣月则趁着这空隙,单独把俞幼悠领到了一旁给她传授剑术。 她果然很温柔也很耐心,先是声音轻柔地夸了俞幼悠一句:“方才我看你的动作甚是轻矫干脆,而且直击异兽的软肋一击毙命,那一招很漂亮。” 俞幼悠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依然腆着脸笑纳了:“还成,基本操作而已。” 可惜张浣月并没有接下去夸她的意思,而是话锋一转:“不过光这样是不够的,你不仅要确保自己能找到对手的致命处,还得想办法一击毙命。” 她说的是对手而不是异兽,俞幼悠几乎瞬间明白张浣月的意思,普通异兽全靠本能行事不知道保护自己的致命处,但是换成修士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张浣月又道:“至于各种剑术你也无需学,其实我们云华剑派的弟子平日里反复练习的都是基础剑术,因为剑修的剑法归根到底,其实也是由抽c带c提c格c击c刺等基础十三式组成的。” 她起身,执剑帅气利落地给俞幼悠演示了一遍,而后翩然立在俞幼悠跟前温声问:“记住了吗” 到这里为止,张浣月都还是轻言细语温柔可亲的,然而俞幼悠嘴贱,她老实地摇摇头:“没记住。” 于是,她就看到张浣月的笑容不减,说出来的话却吓死个人 “没事,你被我这十三式打几顿就会记住了。” 俞幼悠震惊:“” 然而她没有逃命的机会了,那边的张浣月已经把剑插在了地上,转而抓住了剑鞘,冲着俞幼悠毫不留情地抽了下来。 远远看着的启南风跟苏意致忧心不已:“虽然看不太清,但是我怎么听见小鱼在叫救命” “正常的。” 剑修们见惯不惊,他们拿手当枕头躺平在草地上宽抚丹修道:“这就是我们云华剑派的传统,入门第一天师父就告诉我们:记不住剑招怎么办挨上两天打就能记住了。” “剑修之路全都是从挨打开始的。” “不用担心,张师姐最是温柔,肯定只是吓吓俞师妹,不会真动手的。” 就连俞长安亦是点点头:“没错,我也曾被父亲这样打过。” 启南风叹气:“还好我家选择给丹鼎宗捐钱走后门,没给云华剑派捐钱,不然我也要跟着挨打了。” 被张浣月的剑招追得嗷嗷叫的俞幼悠只想哭泣,天元丹的药劲儿过去了,她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可怕的爆发力和洞察力了。 这会儿张浣月拿着个剑鞘把她追得满草原跑,时不时身上还要被剑鞘戳两下,顺便身后响起张师姐细心的提醒:“俞师妹,这招为刺,刚才是平刺,还有一记侧刺我为你演示下。” 下一刻,俞幼悠背上又被剑鞘戳了一下。 张浣月柔和地再问一句:“记住了吗” 俞幼悠把头点得飞快:“记住了记住了” “那就好。” 张浣月收了剑鞘不再追着俞幼悠撵了,她看着像条咸鱼一样瘫软在地的俞幼悠,将自己的剑鞘递给她,认真道:“接下来换你用基础十三式攻击我,若是有一招遗漏或出错,那我便再为你演示一遍。” 演示一遍约等于打你一遍。 俞幼悠飞快翻身而起,握住了剑鞘跃跃欲试:“那我就献丑了” 她手握着剑鞘,脑子转得飞快,按着先前挨打的记忆朝着张浣月回击。 “抽”式,分上抽和下抽。 “提”式,分前提和后提。 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众剑修不吝夸奖:“不错不错,俞师妹记性挺好,挨过一次打就把剑招都记住了。” “那肯定的,她好歹是背完了整个藏书阁的变态。”苏意致一脸与有荣焉。 启南风看得很专注,猜想道:“接下来小鱼只需要重复演练这几招就好了吧” 俞幼悠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亦是眼巴巴地望着张浣月。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张浣月却微微笑着摇摇头,温声道:“不够,她需要用实战让身体也记住这些招式,并能够熟练地将之组合。” 俞幼悠浮出了不好的猜测:“张师姐,你意思是” 张浣月笑容不变:“嗯,我们现在就去找异兽,你试着不用灵力,仅用剑招把它斩杀。” 俞幼悠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下一刻,她默默地把双生炉和双子剑都摸出来了,望向启南风和苏意致。 她无比诚恳地邀请:“我觉得身在妖族学习点防身技巧是必须的,所以你们也来学学剑术吧我的剑可以借给你们用,一人一把正好。” 跟花里胡哨的剑招比起来,俞幼悠还是更习惯丹鼎宗祖传的砸炉大法,虽然这一招略微有点伤炉,上一个高级丹炉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不能用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对望一样,然后毫不犹豫地上前拿走了俞幼悠的 双生炉。 平日里恨不得把“我是天才”刻在脑门上的苏意致突然变得格外谦逊:“我们不一样,我只是没有练剑天赋的柔弱丹修。” 启南风则摸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理直气壮:“我花了五功勋点兑换了一本药材大全,我得好好整理下看哪些药材是妖族特有的。” 俞幼悠只能孤身接受张浣月温柔教导。 稀树草原上的炼气期异兽和筑基期异兽都挺多的,张浣月御剑出去飞了一圈,回来时一手活捉了一只异兽,其他几个剑修有样学样都跑去捉异兽给俞幼悠当陪练了。 张浣月提醒俞幼悠:“不能用灵力,一旦有危险我们会出手救你,不过那也代表着你的试炼失败了,得重新再来。” 边上的剑修们御剑在她头顶围成了一圈,纷纷道:“俞师妹,我们都给你保驾护航,你尽管出手便是” 重新再来那不行,她想要马上打败异兽躺平 俞幼悠打足了精神。 她一手握着一把短剑,背脊微微躬下,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般死死盯着张浣月的手。 在后者松手的那一刹那,她爆射而出,直直奔向异兽。 然而没有灵力加持,刚才那个玄妙的状态也消失后,俞幼悠的速度远不如先前那样快了,异兽似一阵风般飞蹿向她的面门。 俞幼悠灵巧地就地一滚,右手中的剑劈向了异兽,可惜后者的动作很是迅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避开了。 异兽与她几乎面对着面,张着大嘴嘶吼了一声。 “噫你有口臭” 俞幼悠很是嫌弃,学着张浣月的样子在它脑袋上一划,异兽的动作一顿,似乎被激起了愤怒,竟然以更可怕的力度朝着俞幼悠袭击而来。 “不好”张浣月一直紧盯着底下的动静,在异兽爆发的瞬间,她提剑预备护住俞幼悠。 然而俞幼悠的速度比异兽更快一步,她狠蹬了异兽一脚,往后纵跃拉开距离,而后抬起手,以某个让人眼熟的姿势将手中的短剑飞掷出去 说是飞掷其实不恰当,若是把剑换成丹炉,大家都会称其为“砸”。 短剑精准地命中了异兽的脑门,结果了它的性命。 众剑修:“她刚刚是又拿来砸了对吧” “是的,看这样子毛病是改不掉了。” 张浣月脸上的笑容凝住,她叹口气,而后严肃地看向俞幼悠:“再来一次,这次不能把自己的武器砸出去了。” 俞幼悠愣了愣,然后挠了挠头还是应下了。 “成。” 又一只异兽被放了出来。 这次俞幼悠果然没有再拿飞剑砸异兽了,从头到尾都是用的标准剑招对付异兽,虽然看着乱糟糟的,但是却很奏效。 众剑修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没乱来就行。 战斗的画面很激烈,当异兽照着俞幼悠的脑袋狠狠地咬下时,后者飞快拿剑精 准地插在异兽的嘴里防止它闭合,同时躬身灵巧地往前一扑,双手抱住了异兽的尾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剑修们心中浮出了不好的念头。 果不其然,下一刻,俞幼悠便抱着异兽的尾巴面目狰狞地将之抡圆,而后狠狠地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正揣着双爪趴在草地里眯眼假寐的踏雪被吓得一声吼,以不符合身材的敏捷猛地飞蹿起来,惊疑不定地盯着突然被砸到自己眼前的异兽。 然后它果断出爪,把奄奄一息的异兽给踩死了。 功成身退的俞幼悠如释重负,她胡乱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水,仰起头看向逐渐失去笑容的张浣月。 她倒是笑得很灿烂:“张师姐,我这次没把武器砸出去了” 是啊,你直接把异兽砸出去了。 张浣月僵硬地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飘忽:“嗯,挺好的。” 曾为宗门数百位师弟师妹传授指点剑法的紫云峰大师姐,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她隐约间心神有点恍惚,开始怀疑起自己当时是不是看花眼了,竟然会觉得俞幼悠是个绝佳的剑修苗子 她艰难地把视线从俞幼悠身上移开,最后落到了正在嗑瓜子的启南风和苏意致身上。 “妖族非我族地界,一旦出事我们只能靠自己,所以即便你们只是丹修,也必须要有一定的防身本领才行。”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两兄弟煞有介事地点头,对俞幼悠道:“张师姐说得对,是得学点防身本事,不然哪天在妖都逛街时被人打死都没法反抗了。” 张浣月听了很是欣慰,她点点头继续道:“你们有这样的觉悟很好,既然俞师妹已经有在险境中自保的能力了” 两人组的瓜子突然嗑不下去了,他们的后背有点发凉。 反而是俞幼悠笑得淡然,慢悠悠地坐在他俩对面,也摸出把瓜子出来嗑了。 张浣月的目光变得火热而坚定,温柔的笑容也重新浮回脸上:“来,启师弟,苏师弟,现在该轮到你们两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假回家,白天都在车上没码字,所以短小一章。明天中午十二点会准时掉落补更的一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补更) 事实证明,丹鼎宗的丹修们能够拎着丹炉砸砸异兽都算是医修界的壮士了。 尽管身后有五位剑修天才拿着剑鞘鼓励鞭策,但是被张浣月给予厚望的启南风跟苏意致却毫无剑道天赋。 张浣月想不清楚,苏意致倒也算了,这弟弟一看就是十足的弱鸡,但是启南风好歹长得长身玉立的,怎么也没救了 他们倒是能把那十三式剑招的名字和重点背得滚瓜烂熟,但是真上手后,二人全方位地向众人展示了何谓纸上谈兵。 苏意致躲在启南风身后面色惊恐:“我不行,我不可” 倒是事不关己的盾修们笑出了声,拍拍两个丹修的肩膀:“要不我们教你们怎么用丹炉当盾使吧这才是真正的防御手段啊” 两人组不想,但是那边剑修们又要挥剑打过来了,于是只好忙不迭地点头:“好,我们改学盾” 狂浪生哈哈一笑:“很好很好,你们很有觉悟” 剑修们彻底放弃了这两人,开始集中火力对付起了俞幼悠。 两方人马一边一个拎着训练,御雅逸看得心惊肉跳,只能庆幸自己为了训练踏雪从小就跟着满山跑,所以一拳一只小异兽不是问题,用不着被训练。 为了能把这三人训练出来,他们甚至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都没再回妖都,而是铆足了劲儿追在异兽后面跑。 启南风和苏意致很淡定地蹲在后方给伤员包扎,每有异兽冲上来时,便眼睛也不眨地拿着丹炉一挡,动作日渐熟练。 在学习保命技术上,这两人可比学习杀人技术要来得有天赋多了。 就可惜了那两个丹炉,虽说不影响使用,但是时日一久,炉身上面也跟俞幼悠先前那个丹炉一样坑坑洼洼,丑得发指。 至于俞幼悠,她已经被迫化身为战斗医修,此刻正手拿着双手剑游走在战场中同异兽厮杀。 眼看着有一只异兽扑上来,她眼睛微眯,左手握着的剑倏然收起,转而变成了一个大丹炉,生生地卡住了那只异兽的大嘴,而后右手反持着断剑利落地在异兽喉管上一抹。 俞幼悠的脸上瞬间被溅射到一蓬鲜血,她微微眯着眼,面上神情冷肃,原本无害的面孔被血染得带了些许戾气。 然而下一刻 “南风啊老二啊你们快来救救我,眼睛被异兽血糊了好难受啊” 启南风早就拿着湿帕子上来给俞幼悠擦脸了,顺便淡定地指挥她:“头抬高点,再高点。” 俞幼悠仰着脑袋一边享受服务一边嘀咕:“我怎么感觉你长得这么快呢”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两人的身高才不过差半个脑门,现在一对比,启南风已经快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启南风带着笑容看向俞幼悠身后,不负责任地宽慰她一句:“没事,苏老二还是最矮的。” 苏意致气得暗自咬牙,酸溜溜道:“我怀疑小鱼当初跟我玩,就是因为看中了我的矮,想用我衬托出她的高。” 俞幼悠很无情地点头承认了:“不然呢难道是看中了你的抠门吗” 话音落后,现场差点爆发起一场丹修内斗 最后还是启南风笑着往两人脑门上各弹了一下:“都别闹了,把异兽的尸体收拾下,我们该回黑石塔了。” 辟谷丹都吃了一半了,其余从东境带过来的各种止血丹疗伤丹也用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补充资源了。 他们这一群人在荒原上奔波了三月,现在个个都跟野人似的狼狈不堪,就连平日里很讲究风度的御少宗主这会儿都是满下巴的胡茬。 不过他倒还记着每天要给踏雪梳毛洗爪,导致这一行人当中最光鲜亮丽的居然是大黑虎。 不过他们也不怕别人笑话,大大方方地进了黑石塔。 恰好白宁也在这儿提交任务,看了这群野人好一会儿才算是认出他们来。 他背后的白色翅膀一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阴阳怪气两句,然而猛地想起上一次的经历这次他选择了闭嘴,只是偷偷地斜眼瞥着十三人小队。 俞幼悠他们还在商量:“先兑换功勋值还是去吃饭” 苏意致勤俭地提议:“先兑换吧,刚刚路上吃了辟谷丹还不太饿,我们先饿一晚上明天去畅吃怎么样” “对,正好看看我们现在多少分了。” 众修达成了一致,于是每个人都开始疯狂地往外面摸异兽的尸体,负责接待他们的妖侍看着自己面前越来越 多,不由得心惊肉跳,果断地又喊来了两个妖侍来帮忙清点。 少有队伍会像他们这样在外面一口气杀三个月不带歇的,毕竟碰上其他队伍的几率太大,就像红琅那样,一不留神半年的努力都得被人劫走。 白宁在边上看得翅膀都在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还好还好,刚才忍住了没嘴贱,这会儿脸可以不用疼了。 “这里一共是五千余点功勋值,加上你们原有的五千余点,一共是一万一千五百点。”妖侍微微笑着向十三人小队道贺。 在功勋值转入后,众人佩戴在身上的功勋晶石也瞬间从橙色变成了黄色。 不过他们的脸上喜色却没有多少,反而忧心忡忡。 狂浪生挠了挠头小声抱怨:“御雅逸你算错分了啊现在多出来这一千多功勋值怎么办” 御雅逸很是无语:“我也忙着在打架,哪有空把分数算太仔细” 妖侍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带着无措的尴尬笑容询问:“不知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俞幼悠在边上幽幽地问了句:“是不是在各个榜单上有名字,黑石塔就会提供免费的伙食” 妖侍一怔,下意识的点头:“是啊,可是” 可是归根结底,晶石颜色等级越高才代表着更高的荣誉,哪怕是橙榜第一,那也不如榜上无名的黄色功勋者更人尊敬啊,怎么可能会有人为了那微不足道的饭钱不想晋级 事实证明真的有。 “算上大猫和时不时来蹭饭的小黑爪,我们就是十五号人,去畅吃的话每天就要花上一百五十点功勋值,如果连吃十天就是一千五百点功勋,一千天的话就会积累到可怕的数字。”苏意致语速飞快地与大伙分析着利害,最后坚定道:“我们要想办法跌成橙榜第一” 这群人彻底丹修化,一个比一个务实。 变成黄色功勋的虚名有什么用难道他们变成黄色,就会让妖族虎躯一震,对他们敬重起来,不再歧视人族吗 狂浪生精准概括:“连饭不能免费吃,要来何用” 妖侍已经听得表情麻木了,最后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提示道:“如果诸位想快速花功勋值的话,不如来兑换资源吧。” 他领着众人往黑石塔深处走,低声解释:“有很多部落会选择以各种资源来兑换功勋点,也有些队伍在外出途中寻找到各种无用的宝物选择兑换成功勋点,诸位以后也可以这样。” 当然前者还是居多,纵然妖修大部分都很拼,但架不住还极个别不求上进又想挽尊的妖二代,他们获取功勋的方法就是把部落里的各种资源拿出来兑换。 当然,其他修士也很欢迎他们就是了。 妖侍在门外站定,例行公事般叮嘱:“宝库外有重兵把守,且每种资源上都有妖力烙印,必须用功勋点兑换后才能拿出来,若诸位私藏了资源带出来,后果自负。” 十三人小队已经没心思听了,他们飞快地蹿了进去。 资源殿远比俞幼悠先前去的药师殿还要庞大,无数的石架上封存着各种事物,有药材有矿物,甚至还有从人族流落过来的法宝。 众人这次没有分散,而是围在一起商量着要换些什么东西,最后默契地走向了耗资千位数以下的那些石架,隔壁是有好东西,但是动辄上万,他们刚刚看了一眼就飞快撤退了。 “我倒是看到了极好的几块矿石,拿来锻炼剑和盾都不错,但是太贵了,要一万五。” “剑和盾的材料先放一边,在外面丹药消耗得多,我们先帮俞师妹他们兑换点药材吧” 御雅逸举着一副虎族化出原型后用的铠甲,兴致勃勃地问:“我能拿这个吗踏雪可以穿。” 这种东西在人族很少见,但是在妖族却差不多人手一副,众修兴致勃勃地给踏雪挑选,本来是想选防御力最高或者看着最漂亮的,结果踏雪肚子过于肥硕套不上去。 最后好歹是选到了一副合适的铠甲,就是颜色不太好看,上面泛着诡异的绿光。 踏雪有点不情不愿,它眼巴巴地看着一副金黄色的虎妖铠甲,流露出渴望。 张浣月拍拍它的肚子哄它:“你喜欢这个吗那要不你从今天开始少吃点,把肚腩肉减下去就可以穿了。” 踏雪歪着脑袋考虑了会儿,最后坚定地叼着绿色铠甲,示意自己还是要这个算了。 铠甲丑就丑点吧,要它少吃点是不可能的。 为防止功勋值又出意外,御雅逸这次特意拿了本子出来计算:“这幅铠甲一共是两百功勋点,我们现在还需要花费一千三百点。” “都拿来换药材好了。” 妖族跟人族大部分药材都是一样 的,但毕竟两地相隔甚远,自然也有不少药材是特有的。 启南风熟背了藏书阁的药材大全,而且对木系灵力格外敏感,所以由他出手来挑选药材。 不过看了一圈后,启南风的眉头却微微皱起:“没有高阶的药材,几乎全是一品或者二品的,连三品的都没看到几株。” 而且诡异的是,这里药材的成色都不太好,就没看到过一株品相完美的。 对于看惯了各种好东西的丹修们来说,这些药材当然不算好。 苏意致皱眉嫌弃:“这些像是被人挑拣剩下的。” 用剩下的没事,但是同样的价格只能买次品,这让斤斤计较的众人不乐意了。 这时,从不远处慢悠悠走过来的俞幼悠淡淡道:“刚去问过了,所有的药材在存库前都会先在药师殿放三天,等药师们挑剩下不要了再拿到资源殿来。” 其他人都不知道药师殿是什么样的存在,在启南风简明地介绍一番后,他们便知道了这又是个物种歧视严重的场所。 “我们不能去药师殿兑换,要不就先拿这些药材凑合吧” 俞幼悠双手揣在袖中,与启南风和苏意致飞快地交流着眼神,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我有办法去买到好的药材,你们先回去洗洗睡,等会儿我就拿功勋值换了药材回来一起去吃免费大餐。” 启南风马上轻咳了一声提醒:“我也一道去,在挑选药材上我的眼光比你们好。” 俞幼悠想了想,花上十点功勋值当入场费能够换来药效最佳的灵药,这笔买卖不算亏,于是她点点头:“对,你也要去。” 听到他们俩都要去,总怀疑自己要被孤立的苏意致马上反应过来,飞快道:“我也跟你们一道去” 俞幼悠有点舍不得那十点功勋值,但是看到苏意致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过来时,还是只能顺着他意:“好,我们一起。” 余下的几人有点狐疑,盯着他们看了看:“你们去哪儿买” “我感觉你们有事瞒着我们” 俞幼悠很淡定地解释:“这是只有我们丹修才知道的秘密,不方便透露。” 于是他们对视一眼,很快就脑补出真相了。 剑修和盾修们私下都有互相交易各种铁矿的组织,想来丹修们也一样吧不过他们的圈子未免太广了,怎么连妖都都找得到人 于是众人只给踏雪换了副铠甲就离开了,俞幼悠三人则飞快地做了装扮,把尾巴揪出来往外走去。 她现在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血脉了,成功让自己身上的妖族气息盖过了人族气息,然后启南风从芥子囊中摸出了一盒鲜红的胭脂。 俞幼悠用狐疑的眼神看他:“你芥子囊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启南风不客气地把口脂给她涂了个大红脸,淡定解释:“专门给你买着备用的,这东西在妖都挺便宜,一功勋点就可以买十盒,我给你买了十种不同的色号,绯红桃红正红都有。” 俞幼悠很好奇,让他把那十种胭脂拿出来看了看,然后纳闷道:“这不都是红色吗没区别啊” “”算了,你就不配拥有这么多色号的胭脂。 装扮完成后,俞幼悠把药师殿的红色长袍一披,再把药师牌子挂在自己腰上,领着这两人就往里面走了。 看到妖兵,启南风和苏意致正打算摸晶石付入场费,结果没想到妖兵只是恭敬地对着俞幼悠行了礼,而后带着讨好的笑容道:“药师大人,您的仆从是不需要付功勋值的。” 好家伙,原来是把后面这两人她的当成奴仆了吗药师在黑石塔的地位果然高,还能带着人免门票入场 俞幼悠原本有点担心这两人会被伤到自尊心不高兴,结果还没等她回头,启南风和苏意致已经欢天喜地的快速跟上来了,一人一边搀住了她的手。 启南风微微弯腰,态度非常好:“尊贵的药师大人,让小的来扶您” 苏意致的语气堪称浮夸:“大人您慢点,别让不长眼的废物妖修撞到您的千金之躯啊” 俞幼悠:“你俩就这么坦然接受了” 两个少年冷笑一声,对此事的态度非常默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南风:改天给你凑个一百种色号,一定要让你知道红色也分很多种的。 鱼仔细观察后:这不还是红色吗 补更完成,今晚十二点过后还是会照旧更新的嗷全订的小宝贝们应该有返还营养液了,求投喂,嗷呜嗷呜张大嘴接着了 拿来吧药! 当走入药师殿后,便有妖侍迎向俞幼悠走来,微微躬身行礼:“见过秃药师,您现在是要入药师室备诊吗” 在某个字眼出现后,两束诡异的目光从俞幼悠背后传来,把她弄得后背一僵。 她只能无视掉另外两人的视线,竭力保持淡然。 “我要去看看最新送来的药材,你带我去吧。” 妖侍微笑着引着俞幼悠往前:“正好刚刚新送来了一批药材,这边请。” 待将俞幼悠引到药房后,妖侍便躬身告退:“那就不打扰您了,若有需要可随时传唤在下。” 药师殿的药房和资源殿的兑换规则一样,都是拿走东西会自动扣除晶石里的功勋点,功勋晶石上没有名字,仅有本人的一丝神念,倒也不用担心在药师殿使用被人认出来。 至于别人问起十三人小队的功勋为什么莫名多了或者少了,给伟大的秃大师当仆从,把晶石上供给秃大师或者得了秃大师的奖赏,不行吗 这会儿药材刚送过来,加上药师殿的药师本就不多,所以偌大的药房里空荡荡的,仅有他们三人在此。 俞幼悠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那我们现在就先选药材吧,你俩的眼光比我好赶紧去拿。” 然而另外两人压根没有看药材反而一人在她跟前蹲了一边,盯着她挂在腰上的药师牌啧啧称奇:“嗯秃狼部落秃大师” 苏意致沾沾自喜:“我真是没想到,当初随意起的一个外号你居然这么喜欢,一直用到现在” 俞幼悠心口梗得生疼,她就知道这两损友绝对不会错过挖苦她的机会 “赶紧起来等会儿晚了好东西都让别人抢了” 果然,只有在涉及切实利益的时候这两人才能想起正事,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专心地看起了这些送来的药材。 启南风飞快地从药架上看过,眼睛中隐约地放着光彩。 “刚送来的果然好,这些药材虽然没经过处理,但是里面的药性也完美地保留下来了,药性比先前看到的那些强上不少” “因为这些都是野生的灵药吧哦不对,在妖族这边叫妖药”苏意致纠结了一下,很快就不多想了,转而踮起脚看另一个药架,猜测道:“妖族这边好像不爱种田而且他们的部落又都分散在各个荒山野岭里,所以这些药材都是妖修们在各个地方采集的野生灵药,药性自然也比我们宗门里种植的好些。” “而且妖修们体格健硕,平时有伤都是直接熬着等它自行痊愈,少有用药,懂得药理的人也极少,所以很多人采到灵药后都会选择送到黑石塔中兑换成功勋点。”启南风如获至宝地盯着这些药材,手上动作飞快地从里面选出药性最强的。 “紫金果,蛇骨草这些都是只有妖族地界才会生长的好东西啊,要换成在四境,这些一品灵药有时候甚至能卖到三品的价格” “二品的七星藤居然只要二十点功勋还是一百年份的野生药材天啊,妖族这边不愧是原产地啊” 启南风的动作不停,眼见着有便宜的妖族特产药材,也不管现在用不用得上或者认不认识,直接扫荡过去 就像他先前在桐花郡黑市说的那样“万一用得上呢” 当然,这里面也有从四境来的特产,价格亦是贵得令人咋舌,三人组看了一眼就直接略过了。 苏意致谨慎地提醒:“你注意点,别把四境的特产给拿下来了,浪费钱。” “放心,我拿的都是我不认识的。”启南风自信满满。 一听这话,苏意致就安心了。 启南风这厮在觉醒木系灵力后,原本连药材大全都看不进去的他突然对各种药材的种类了如指掌,用他的话说就是在藏书阁看到那些玉珏纪录的各种药材后,仿佛已经察觉到它们旺盛的生命力,所以只要见一眼就不会再忘记。 他在顿悟过后,彻底成了行走的药材大全。 而眼下,启南风便一边挑选药材,一边默默背诵着那些新奇的妖族药材,准备回去后给牛长老交上一份完美的卧底答卷。 启南风转头教育两个在药架间看稀奇的好友:“你们两个也记得多背点,我一个人来不及。” “背为什么要现在背”俞幼悠很是不解的看过来。 “牛长老让我们更新那本妖族特产灵药大全啊” “不用。”俞幼悠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厚厚的书,递给启南 风看:“药师殿每个正式的药师都会分到妖族的药材大全,我也有一本。” 启南风面无表情了,他把厚书往自己身上一揣:“拿来吧你,走,过来找药” 俞幼悠在药架之间东张西望,她没有木系灵脉,对于药性的敏感程度远不如启南风,不过她眼神很毒辣,在走过某个药架时,发现脚边有个放得极偏僻的小盒子。 这种位置的灵药本该是最廉价的,但是这个小盒子看着就很贵。 她下意识地蹲下来拿起了盒子,在打开的瞬间,即便是她都察觉到那股强烈的药材灵力了,正在附近找药的启南风更是毫不犹豫地奔来。 在瞥清药材的模样后,启南风吸了口气,而后笃定做出判断。 “是四品灵药” 顿了顿,他在脑海中搜寻着先前看到的信息,略迟疑道:“这是妖族特有的附骨草,据说只会生长在遍地枯骨的死气之地,好像有致幻和麻醉的效用,但是牛长老给我的书上也只有这几句寥寥的介绍。” 俞幼悠推了推苏意致:“四品药材诶,而且回去研究研究说不定能炼成四品灵丹。” 苏意致有些犹豫:“我们刚刚已经拿了差不多一千功勋值的药材了,这个需要五千诶” “四品灵药居然只要五千功勋值,我觉得划算。”启南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俞幼悠也点点头:“我们丹鼎宗库存的四品灵药都不多,而且药师殿的药材过几天就会重新换一批,四品药材不可能每次都有,我们不拿,等会儿识货的药师来了肯定会换走。” “等等,我问下他们。” 启南风摸出传讯符飞快询问队友意见:“有一株四品灵药,但是要五千功勋点,换不换” “你说的四品灵药是不是就跟幽蓝花一个等级的”那边有位师兄突然这样问,御雅逸又想起了糟糕的回忆,默默地抱紧了踏雪。 “是的。” 那边的东境众修飞快达成一致:“那肯定换啊上次你们拿幽蓝花炼的虚灵丹让大伙儿把快元婴的异狼都给弄死了,这次换了咱们再去找个大家伙练手” “你们看到什么好药,不管是打算自己用还是咱们一起用,都先换了再说” “好东西不能错过要不是今天那块矿石要一万五,我肯定早就把它换回来强化我的剑了” “淦先说好那块矿石是我预定拿来淬炼巨盾的,你不许抢” 那边的剑修和盾修们为了一块还没拿到手的矿石吵吵嚷嚷起来,启南风听得头皮发麻,果断地将灵力从传讯符中撤出,切断了和他们的联络。 而俞幼悠已经伸手把附骨草拿出来了,低头沉思片刻,她总觉得这盒子放在这儿很可能是某人特意为之,万一上面留存着神念追踪就不好了。 于是她默默地把盒子放回角落,顺便把三人存留在上面的痕迹全部抹灭。 干完这件事后,三人组带着丰厚的收获心满意足地走出药房。 启南风摸出传讯符看上面的留言:“他们这些日子几个累得够呛,说想补两天觉,让我们回去的时候不要喊醒他们。” “我们也回去睡吗”苏意致仰着头问。 俞幼悠没有要睡的打算,她说:“我想去我的药师室看看,要是能接到几个医治的任务,说不定能把今天花的功勋值挣点儿回来。” 现在大家成功从一万多跌回了五千,功勋晶石也变回了橙色,可惜也与前十无缘,不能免费去吃饭了。 另外两人听说能挣功勋值,马上不困了,表示要帮着俞幼悠去打工。 去往正殿的路上遇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病患,而他们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一进来便很有目的性地指名要某位药师帮忙看病。 这让俞幼悠先前琢磨的揽客计划彻底失败。 她冲启南风和苏意致招招手,引着他们前往自己的药师室。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刚走过来,就看到隔壁的鲤于敬跟条咸鱼似的端着茶静静地蹲坐在门口。 俞幼悠心中一个咯噔,先前鲤于敬是见到过启南风和苏意致的,要是他又看到他们,然后顺着一联想,说不定连带着也会怀疑起她的身份 在外行走最忌讳被人拿捏把柄,俞幼悠心中凛然,压低了声音提醒两人:“你们先装着路过的样子走远” 话还没交代完,鲤于敬正好喝完茶站起来了。 他抬头看向俞幼悠这边,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俞幼悠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儿死死咬定启南风和苏意致是自己收的两个仆从,想来对方这个种族歧视患者也能接受这个说法。 然而鲤于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压根没看 后面的两个人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拍脑门,一脸欣喜加恍然:“你是小秃” 俞幼悠:“嗯,鲤药师好。” 鲤于敬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他搓了搓手哈哈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好邻居,你这都有好几个月没来了,我们鱼族的记性都不太好,要不是看到你这特别有记忆点的大红脸和秃尾巴,我都差点都忘记你是谁了。” 俞幼悠心中有点犹疑,她怀疑这位是在扮猪吃老虎,等着抓她小辫子,所以一边同对方客套地应付着,一边仔细地捕捉着对方神情的变化。 果不其然,当鲤于敬看到站在她后面的启南风和苏意致后,脸色果然瞬间有了变化。 然而俞幼悠还没有开口,鲤于敬便先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我说怎么整个药师殿都有股臭味呢原来又来了两个人族瞧瞧你们这样子谁愿意给你们治疗给我三倍的价格我倒愿意考虑考虑,啧,看着有点眼熟,不过你们人族都长这幅寒酸样子,弱不禁风瘦不拉几,连我们族中一条小鱼苗也打不过” 俞幼悠:“” 确定了,这位不是扮猪吃老虎,他是真的猪。 鲤于敬抱怨了半天,在得知这两人不是来看病,而是俞幼悠的侍从后总算闭了嘴。 不过他转过头后对俞幼悠倒是挺热情的,充分演绎了何谓双标:“小秃啊,你要来喝两杯吗我这有刚泡好的海藻茶,味道不错。” 俞幼悠摇摇头:“不用了鲤药师,我要进去准备给病患医治了。” 鲤于敬一听这话就笑了,他慢条斯理地用拇指和食指捻着自己的胡须,悠悠道:“差点又忘了,你只在考核那天来过药师殿,你们秃狼部应该也是头一次出了你这个药师吧没人教,不知道药师殿的情况也正常。” 俞幼悠还的确不知道,于是虚心地请教了一番,这大大满足了鲤于敬的虚荣心,便半是炫耀地替她讲解起来。 他指了指远方正殿中排列成数条的长队道:“看到那些队伍没有那都是在药师殿最声名远扬的几位药师门外排队的患者,听说那几位药师都是出自最顶尖的几个大部落,除非没命等的患者,其他人宁愿多排会儿队甚至花费双倍的功勋点,也要等着让他们出手,所以人家门前天天门庭若市。” 鲤于敬的手指再往大厅正中间矗立的一方石板上指了指,却见有一百多个名字闪着微光浮在上面,他抿了一口深绿色的海藻茶,慢悠悠说着话。 “石板上的名字代表着这些药师正在石室中等着病患上门,里面大部分人都是出身小部落的,除了他们自己部落的人谁愿意去看呢不过我除外,虽然我才加入药师殿不久,但是毕竟艺术精湛声名远扬,每个月还是有十来个人主动找上门来让我帮着医治的。好赖也能挣个一两千功勋点,吃住是足够了的,至于你嘛” 俞幼悠默默地看着鲤于敬拍拍自己的肩膀,后者的红色胡须因得意而一颤一颤的。 “小秃,你毕竟是新人,还有得熬呢” 俞幼悠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并没有因鲤于敬的话而丧气,径直带了两个好友走近石室。 她心态极好,挣不到钱没关系,药师这个名头还在就行,能够挑选到最好的灵药这本就是莫大的福利了,这会儿没人上门求诊,三人在石室里处理药材炼制些备用丹药也挺好的。 启南风捧着从俞幼悠那儿新拿到手的药材大全,蹲坐在内间看得入神。 “在这儿就开始看了”苏意致凑上去看了一眼,瞥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后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嗯。”启南风头也不抬继续看:“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附骨草的详细说明,然后再研究下能跟哪些丹药配成方子。” 俞幼悠跟苏意致在他坐下:“那我们俩处理药材吧。” 三人组安静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外面热闹起来了。 这是灰晖第十二次来药师殿了。 三月前,这个年轻人刚从灰雀部抵达妖都,还没来得及去找自己的族人,自己就先在来的路上被异兽咬伤了,在一点功勋值的情况下被逼无奈,只能蹲在药师殿门口自愿当试验品。 灰晖的声音略显低沉,他描述着自己见到的可怕场景:“药师殿的考核太难,失败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是走着进去的,但是我看到很多人是被抬出来的,身上全部都被黑气笼罩着,要不就是彻底丧失理智,被妖兵们当场格杀。” 他边上另一个灰翅膀的翼族神情不耐烦地接过话茬:“我知道,结果你满是忐忑的进去后,遇到了那位秃尾巴的秃大师,她给你喝了一碗药汤,接下来,非但异兽咬的伤痊愈了,你自己逃跑时骨折的翅膀也都在一天后自动愈合 了,那位秃大师的汤药真是神乎其神,对吧” “灰晖,你这事儿都念了十多次了。” 灰晖坚定地点点头:“对,我隔壁那个当试验品的也是翼族兄弟,听说给他治疗的还是虎鲸大部的药师,但是他在大厅里躺了半天才能自己走路,我喝了药汤没过一会就好了” “你意思是,那位秃狼部的药师能比虎鲸大部的药师好”同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灰晖,“要不是你现在没咬我,我非得怀疑你被异兽伤后丧失理智了,咱们灰雀部也曾出过药师,稍微懂点的人都知道这年头还拿异兽肉熬汤的都是最底层的庸医。” “秃大师绝不是庸医”灰晖斩钉截铁。 “好了我不想跟你在这儿等了,我翅膀昨天折了,我得去找有名点的药师帮我看看” “我爪子昨天也被个兽族给弄断了,等等我。” 灰雀部的几人起身朝着那块石板走去,在上面寻找着哪位知名药师现在有空。 灰晖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他的伤早好了,不过每次有族人受伤时他都会主动陪同,为的就是带着族人去体验下秃大师的药汤,证明自己当初不是没见识所以言过其实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同族惊讶地回头看向灰晖,指着石板上最下方突然多出来的名字:“诶,灰晖” 灰晖心不在焉地低着头:“嗯” “你的秃大师出现啦” 灰晖眼睛猛地一亮,在看清那三个亮闪闪的大字后,一把拉住自己的族人:“走,我们去找秃大师给你们治伤” 灰雀部的妖修不太情愿,但是想着灰晖说了这么多次了,所以也不好扫他面子,还是就在门口排着队了。 边上恰好有伤者路过,看到“秃狼部落,秃大师”这个陌生的名字和外面这队等待就医的队列后,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位秃大师很厉害吗” 还没等其他几个回答,灰晖已经毫不犹豫地比了个大拇指,目光坚定地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我愿称其为:永远的神” “”路过的这位兄弟果然被这答案镇住了,在迟疑片刻后,最后默默地排在了队伍最末。 事实证明,跟风这件事在妖都也是盛行的。 当有人发现这边在排队后,都忍不住过来看一眼打听下这位新出现的秃大师是何人,在得到口口相传的“永远的神”这个答案后,又都将信将疑地排在了队伍后面。 这么多人都在排队,这位秃大师应该真的有点本事吧所有新来的都这样想。 当隔壁睡完午觉的鲤于敬又准备出来喝茶时,头一眼就看到了隔壁的长队。 他手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里面俞幼悠正在不紧不慢地磨药粉,等她干完手中的活儿抬起头时才发现石门上正闪过数道光芒。 她站起身来探头看了看:“好像有人找我,你们先在里面继续忙。” 启南风跟苏意致挥挥手头也不抬:“你走。” 结果俞幼悠一开门就看到自己门前乖巧地排了一个长队。 俞幼悠只懵了片刻,但是她毕竟曾在桐花郡拥有一堆老客人,所以她并未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先让第一个病患进来。 灰晖激动难耐,拉着自己的族人一道进屋。 “秃大师,您还记得我吗” 俞幼悠看了看他的灰翅膀,认出来了:“记得。” 那个面不改色喝下异兽肉汤的勇士嘛。 她看了看灰晖:“你好像没病啊。” 总不可能是怀念起了肉汤的味道吧 后者把自己的族人推上前,笑得一脸灿烂地介绍:“秃大师,这是我的同族,他翅膀断了您能帮他熬锅汤治一治吗” 同族表情麻木了,为什么我翅膀断了你笑得这么开心 翼族没了翅膀战斗力下降了大半,所以根本等不得它自行痊愈。 俞幼悠没上手去碰那半边明显垂下来的翅膀,而是静静地用灵力观察了它的变化,片刻后,她从芥子囊中摸出数种奇妙的接骨缝皮工具都是临走前去珍宝阁特别定制的,哪怕是四境的人来了也不会觉得这玩意儿出自丹鼎宗。 “张嘴。”本着治病不该是一场折磨的原则,俞幼悠摸了粒一品止痛丹塞到伤患的口中。 估摸着药效上来后,她开始飞快地操作起来。 翼族的那个伤者看不清自己身后的翅膀是什么样了,他也不觉得痛,只觉得后面有人时不时地在拨弄自己的翅膀,动作还挺轻柔的,让他昏昏欲睡。 吵醒他的是一声不冷不热的:“好了,两天内不要碰水不要上天,老实在地上走。” 翼族的那个伤患有点难以置信,接翅膀都能这么快不过他的翅膀的确不痛了,而且上面好像还拿白布给他包扎了。 俞幼悠不想让外面的患者久等,正打算让灰雀部的两人先出去时,灰晖突然满含期待地开口了:“秃大师,请问您能再为他开一碗药汤吗就是我上次喝的那种” 他还记得自己喝了那碗汤后,第二天翅膀就能动了 “麻烦您多煮一碗,外面还有位断了爪子的族人,我们现在有功勋点了,不会赖账的。” 俞幼悠皱眉,她着实不太想煮这种东西:“要不换一种我这儿还要药丸和药水。” 然而灰晖坚信自己喝过的汤是最好的,坚定道:“不用了,我们就要药汤” 你果然是怀念异兽肉汤的味道了吧 没办法,病人就是祖宗,俞幼悠只能满足对方的一切需求。 她朝着病房内间喊了声:“煮碗有助伤口愈合的异兽肉汤。” 两个翼族很惊讶:“里面有人” 俞幼悠面无表情:“嗯,还有两位药师在帮忙煮药汤。” 此话一出,两个翼族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尊敬了,不愧是敢自称大师的人,居然还能让别的药师甘愿帮忙 苏意致和启南风一直都听着外面的对话,在听到需要药汤后,他俩蹲在里面,按着猪妖所说的食谱不是,药谱,认真地切了块异兽肉下去,又把异兽脊髓捣烂丢下,最后干脆地丢了粒止血丹和疗伤丹进去。 喝完这碗诡异的异兽肉汤后,翼族妖修瞬间精神满满,喃喃道:“我能感觉到伤口在慢慢愈合了” 等他从石室内走出来后,外面排着的人又是期待又是紧张:“怎么样了秃大师的技术好吗” 翼族捂着自己丝毫不痛的灰翅膀,语气无比郑重地重复了先前灰晖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愿称之为永远的神” 顿了顿,又小声地给后面的人推荐:“秃大师的药汤果然是一绝,我从未喝过效果这么厉害的药汤” 正在排队的众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连接待了三十多个伤患后,俞幼悠的脑袋都有点累懵了,好在石门外也终于没人来了。 她飞快地把自己的石室挂上了暂停诊治的牌子,然后直接躺倒在了石室地上。 “我感觉身体一阵接一阵的空虚。”她像隔壁的那条咸鱼似的躺着不动了。 “我现在连饭堂都不想进了,看到肉都想吐。” 里面帮着煮了一天异兽肉汤的启南风和苏意致带着一身的腐臭味挪出来了,他们也很绝望,不管俞幼悠怎么推荐药丸药水,那群妖修一定要喝妖族传统的异兽药汤 唯一庆幸的就是丹鼎宗不愧是人族最顶尖的丹修宗门,他们炼出来的丹药居然没被那诡异的肉汤污染,依然能够完美地治疗这些妖修们的伤势。 “对了。”启南风艰难地翻了个身,把刚才拿着当枕头的那本书拿出来,飞快地翻到了某页,指着上面一处说:“我刚才在这上面找到附骨草了,你们来看看。” “千年才会长出的奇珍药材,无色无味,修为越高者受其影响越深,会导致精神萎靡心神不宁甚至产生幻觉,难以致死,但也极不容易被发觉,毒素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清除,故名附骨草” “这玩意儿是毒草啊。”苏意致有点失落,看着附骨草叹气:“原本还想拿来炼炉止痛丹,小鱼犯病了能够吃,我们也能嗑药去打元婴期异兽来着,但是吃了副作用这么大,还是算了吧。” 俞幼悠倒是心中一动,把附骨草拿过去了:“这东西我以后可能用得到。” “没事,我们今天拿到的药成色都挺好的。”启南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笑笑道:“走吧,我们先回去歇会儿,然后再仔细研究下妖族的这些特色药材该拿来炼制些什么东西。” 三人组躺了会儿恢复点精神,慢悠悠地晃出去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在石室中没日没夜地待了将近二十个时辰了。 因为俞幼悠现在还是药师殿的新药师,还没有自己定价的牌面,所以都是按着药师殿统一的价码收费的。 也就是说,她接骨也好缝肚子也罢,免费附赠的那些止痛药和药汤都没收到功勋点。不过她也不在意,那些灵药全都是最便宜的一品灵丹,不值多少钱。 她虽然抠搜,但是在对待医治病人这件事上却素来用心。 不过没想到的是,当她去妖侍那儿询问自己今天挣了多少功勋后,却发现好几位患者都给她多赠了功勋点,虽然数值不大,也就十多点,但是这说明她的技术是真的收到认可了 妖侍笑眯眯地向她恭喜:“您今日一共救治了 三十二位病患,一共有六千六百点功勋值,是现在就兑换到您的晶石中吗” 俞幼悠面不改色,把自己的橙色晶石递上去:“把功勋值增到九千九百九,剩下的就先留着不兑换吧。” 她还没忘记要成为橙榜第一,跟十三人小队一道享受免费干饭的事情。 等走到黑石塔最中间的时候,果然看到橙榜头名变成了“十三人小队”后面的功勋点是整齐的几个“九”字。 三人仰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嘿笑出声。 “看到这个我心里舒服了。” “这就代表着咱们从此以后可以随意干饭了” “啧。”苏意致忍不住嘀咕:“在药师殿给人看病可比咱们去外面杀异兽来得快多了啊。” 俞幼悠戳了戳他的脑门:“不行,我打听过了,今天之所以那么多人来药师殿,是因为刚好前几天妖都外面爆发了一场异兽潮,负伤者众多,而且他们想赶紧治好继续去杀异兽拿功勋,不然平日里是舍不得花大价钱来药师殿看病的。” 启南风也认真教育苏意致:“而且我们来妖都的目的是为了历练,不是为了来挣功勋值的,还是需要多与异兽面对面较量,日后镇守万古之森时方能游刃有余。” 苏意致哼了一声,眼睛瞥向隔壁的黄榜,然后眼中露出些许诧异。 “我大堂兄不是,是苏留白,他居然已经到黄榜第一了” 苏留白的功勋值高达九万九千多分,这样的分数对于一个小队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没有队友的独行者来说,堪称妖孽。 苏意致刚才还在为自己是橙榜第一而得意,现在看了苏留白的战绩,瞬间萎靡了。 “没事。”乐天派的启南风搭上苏意致的肩膀:“小鱼不是说了嘛,最近妖都外面爆发了不少异兽潮,咱们也抓紧去斩获功勋,改天弄成九万九千九百点功勋,直接把他给压下去” 苏意致幽幽道:“那时候他肯定都变绿了,而且你们先前不还都说这些虚名要来无用吗” “让你有嘚瑟的资本,那虚名也算是有用啦。”俞幼悠狠狠搓了搓他的脑袋:“走啦臭弟弟,回去把上榜的好消息告诉张师姐他们,咱们该去饭堂干饭了” 三人组勾肩搭背高兴地朝二楼走去了。 大厅一角,某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俊美男人微微侧身,视线落在那三人的背影上。 “怎么了”他对面的那个豹族修士皱眉问道。 “无碍,只不过像是看到了一个远亲罢了。”男人唇角扬了扬,本该是平和的微笑,可是因为脸色太过苍白,加上眼眸冰冷,所以瞧着带了些冷厉。 他墨绿色的袍角被血污浸透,才在此站定片刻,脚边便洇出一团暗红色,显然是刚从外面斩杀异兽归来。 豹族有点焦躁:“先别管你的什么远亲了,先前你叮嘱我族药师留意的附骨草在前两天出现了。” 对面的男人无光的眼终于开始聚焦,他笑了笑:“那不是挺好吗” “好个屁他买通了药房的一个妖侍,千叮咛万嘱咐,让对方看到你要的那些药后就把它们藏在隐匿的角落,以便他去兑换,哪知道前两天出了差错,不知被谁先一步换走了” 豹族妖修手握成拳狠狠地往墙上一砸,咬牙切齿道:“那个废物早不发情晚不发情,偏偏要那天发作” 药师殿是由无数个部落的药师共同组成的,而黑石塔的负责人更是妖皇昔年的心腹,饶是豹族想在里面动大手脚提前拿走药材都做不到。他更没法提前预料谁会拿着自己想要的药材来兑换功勋点,所以只能买通妖侍通风报信,让自己部落的药师头一个赶去换好东西。 然而 这几个月正值盛春,对于妖族修士们来说,是段浪漫又麻烦的日子。 豹族修士恼怒不已:“眼看又要从药师殿选人去伺候那老家伙了,我们的人都准备好,偏偏药没了” “无妨,附骨草也不是没有替代品。”对面的绿袍男人垂着眸淡淡说了一句。 在对方惊喜的眼神中,他表情淡漠道:“你们妖族不是最擅用异兽躯体入药吗我这几年翻阅了很多典籍,发现有一种元婴期异鸟的冠羽焚烧成灰后也有类似附骨草的效用。恰逢翼族那边近来兽潮泛滥,不如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贝们的支持为了回馈大家决定再搞个抽奖,大家希望是随机分配欧皇降临呢,还是希望中奖人数多一些雨露均沾呢 最大的良善 回到石室后,床上歪七扭八地躺了一队人,他们眼巴巴地睁着眼望着门口。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狂浪生差点哭出声,“俞师妹,你忘记给咱们留几粒辟谷丹了。” 俞幼悠才想起来这茬事,他们三个丹修在石室里奋斗了将近两天两夜,这群队友还在等着呢。 启南风皱眉,看着明显被饿得眼睛发绿的队友们不由叹气:“怎么你们不先去饭堂吃饭” “因为想等你们一起。”御雅逸摸了摸踏雪的肚子,发觉那儿好像变小一些后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心疼,“而且你们一直没回传讯符,我们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不敢乱走,怕你们找不到人求援。” 俞幼悠愣了愣,愧疚道:“让大家担心了,先前我们三个在忙着给人看病,没有注意传讯符” “看病” “嗯,这几天受伤的妖修特别多,我们趁这机会赚了点功勋值。”俞幼悠简明地解释了一下。 听到俞幼悠出手替人看病,场中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当初打了几十万欠条的西境修士们,她出手一次可不便宜啊,这还不得一次性挣它个好几大百功勋值 “还好。”俞幼悠难得谦虚的笑了笑,不过下一刻,她便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了最嘚瑟的台词 “也就让咱们十一三人小队勉强成了橙榜第一而已。” “” “” 当十三人小队赶往黑石塔那块橙色石榜下,看到自家队伍位于最耀眼的头名位置时,每个人心中都洋溢着难言的激动。 “我今天,明天,后天不,是以后天天都要去饭堂痛快畅吃” “走走走,吃个痛快” 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自己是否成了黑石塔新晋黑马队伍,也不在意这第一名的头衔有多好听,他们只知道现在可以免费畅吃了。 为了庆祝这次的的大获全胜,众修甚至还把黑足猫和他的一众流浪猫狗同伴们都带入了饭堂大吃一场。 这群饿得眼睛发绿的人冲进饭堂后没有数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不过俞幼悠他们这次却没有太多心思在吃东西上。 启南风拿了盘食物飞快地刨了两口,然后便又抬起头:“不行,那本妖族药材大全还有大半都没翻完,而且我们那的那些妖族有的灵药也没有把药性全部分析出来,我得先回去。” “我跟你一起,我们的伤药都用得差不多了,再不炼点存货不够了。”俞幼悠拿了根烤排骨飞快啃完,又盛了一盘炒饭,三两口下肚后便站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心情在饭堂里仔细逛的苏意致刚选完食物,就看到他俩都要走,虽然嘴里嘟囔抱怨个不停,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跟了上去。 进入到石室后,三人把从药师殿里兑换出来的各种灵药都摆了出来,当然,那株暂时无法派上用场的附骨草除外。 启南风也顾不上讲究了,直接席地而坐,将那本厚厚的大书放在自己的眼前飞快翻阅着,在上面查找着与这些灵药相关的内容,每当有所收获时,在边上等着的俞幼悠和苏意致便按着他说的开始对药材进行炼制前的处理工作。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又枯燥的过程,兴许是从小在苏家当童工的原因,所以苏意致处理药材的速度很快,到后面俞幼悠索性把这个工作全丢给了他,自己则蹲到了启南风边上,同他一起看起了药材大全。 过了好久,启南风才仰着头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俞幼悠才发现他的双目已经泛起了血丝。 “基本的药性都差不多整理出来了,不过光是靠现在的这些药材,想要配制灵药恐怕还是不太足够。” 这里面一部分药材是四境和妖都皆有的常见灵药,另一部分则是妖族特有的药材,如何将这些药材配合着炼制好是他们遇到的最大问题。 本来启南风想在药材大全里寻找看看有没有妖族的药方,结果才发现这些部族甚爱藏私,居然连个最寻常的药方都没留下。 “我们自己配置就行了。”俞幼悠倒是不觉得这有多麻烦,对于她来说,不断尝试新的配方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也并不觉得奇怪,十三人小队的其他队友们以为他们现在常吃的各种丹药都是丹鼎宗的秘方,但是唯独他们知晓,几乎所有的丹药,俞幼悠都或多或少的修改过药方。 辟谷丹且不说了,而那一粒曾让众人震惊的强效止痛丹,其实完 全是俞幼悠自创的丹方。 俞幼悠把丹书往自己身前挪了挪,然后径直翻到了最后面的那部分:“后面半本记载的都是各种异兽躯体的药用价值,我先前在药师殿也听说了,好像妖族这边很喜欢用异兽的血肉骨髓甚至是毛发来入药。” 先前在药师殿的药房兑换药材时,其实也有过半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异兽尸体等着药师挑选。 这件事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恶心,但是作为专业的丹修,三人都接受得很快。 启南风点点道:“我小时候便听闻大人说地龙蚕蛹之类的东西是药,想来对妖族人来说,异兽尸体也有同样的作用。” “咳,其实悬壶派一直都有用异兽入药来着。”苏意致轻咳一声,毫不犹豫地把自家的消息卖给了敌对宗门:“不过他们是拿异兽来炼制毒药。” “或许我们可以学学妖族药师们的异兽药汤”俞幼悠挑眉,拍了拍芥子囊,那儿存放了不少异兽的爪牙骨头。 本着不能浪费一切现有资源的原则,三人组对照着药材大全,又开始在芥子囊中翻找着可以做药用的异兽材料。 不过他们没有像妖族那样直接煮汤,用灵力将其炼化的速度和效率都远远高于这种较落后的方式,俞幼悠怀疑那些大部落的药师也是选用妖力炼化的方式来制作药物的。 三人先前就在药师殿被异兽药汤熏了两天,所以现在再闻到这味道都习以为常了。 但是对于刚走进来的其他人而言,开门的瞬间,他们险些被直接送走。 “你们这是在炼什么哕”狂浪生刚开口说话,便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趴在门边干呕起来了。 其他人的反应好不到哪儿去,就连踏雪都跟着吐起了舌头,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狰狞表情。 “我们这段时间积累了很多异兽材料。”俞幼悠没有抬头,十指忙碌地交错在一块巨大的异兽骨头上,金红交织的灵力闪过,瞬间将它炼成了一把小小的灰。 苏意致从她手中接过异兽灰装入一个白瓷小瓶中,贴好标签,这才抬头对众人解释道:“妖族这边的药师都很擅长用异兽入药,我们想着不能浪费芥子囊中的东西,就打算学一下。” “药道学无止境,博采众长才能发展得更好。”俞幼悠如是概括。 在门外蹲守的众修一边被这味道熏得难以呼吸,一边又不由得暗自佩服俞幼悠他们仨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面不改色。 留着好像帮不上忙但是就这么走了让他们仨辛苦,好像又不太道义 最后还是启南风看出他们的纠结,语气很平和地说:“我们估计还要过两天才能把新的药方配好,你们先去外面逛逛” 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下众修连客套的话都不想说两句,直接转头就跑,甚至还把门帮着锁死了 石室内的三人完全沉浸在疯狂的工作状态中了。 平时屁话贼多的三人组这次连一句废话都没了,只有简洁的问句和回答。 “异虎骨和鞭痕草配在一起的药效如何” “不行,药效不搭,下一组。” “好,再把鞭痕草和异鼠髓试验一次。” 窗外的光鲜在明暗之间不断转换,整间石室里的豪华家具也都被启南风收起来了,俨然成了一个临时的炼丹房,最中间的丹炉不断转换着刺目的七彩亮光,不过三人组现在都能淡然视之了。 角落的药匣叠了好几个,里面乱七八糟摆着这段时日的各种成品,从恢复灵力到强效止血的丹药都有,但是三人组却并没有要收工的意思。 此刻,他们头碰着头跪坐成一团,目光紧紧地盯着正中间的那几样药材,最中间的赫然是一颗和踏雪脑袋一样大的蛇胆,那是俞幼悠拿着双子剑好不容易划开异蟒尸体取出来的。 “这三株药全是三品,刚刚我试了试,药性和蛇胆完美契合。” “但是用那头异蟒的蛇胆来炼制的话,万一失败了不是很可惜毕竟是化神期的异蟒。” 说着,启南风和苏意致都看向了俞幼悠,这蛇胆可是她的私有物。 俞幼悠在炼药这件事上倒是很大方,她淡定道:“没事,百里前辈善良又热心,下次咱们带上点好丹药去说点好话,说不定他还愿意弄头异兽尸体给咱们。” 而且她真的很期待这炉完全由他们三人配制成的丹药究竟能到几品。 想要炼制化神期异兽所需的灵力消耗巨大,光靠俞幼悠一人是不行的,于是三人围坐在丹炉周围,再次闭上眼睛,使用了灵力牵引。 有了之前在万古之森的经验,再加之上个月启南风也晋升到了筑基期,所以这次三人组灵力牵 引进行得很是顺利。 伪仙器丹炉的光变得越来越强盛,里面的化神期蛇胆被灵力炼化成药汁,同其他几种药材逐渐融合在一起,在灵力的催动下不断地淬炼。 最后当三人软趴趴地躺倒在地上时,一股清淡绵长的药香在整个石室内蔓延开来,竟然将先前的臭味一概冲散了。 他们都躺平了,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俞幼悠懒洋洋地开口:“我困得睁不开眼了,你俩谁去开丹炉” “我个子矮不方便,南风你去。”苏意致飞快甩锅。 于是启南风只好任劳任怨地坚持着爬起来,把封闭的双生炉打开,取出新炼制的这炉丹药。 数十粒算不上圆润的丹丸呈鲜红色,没有半点异蟒蛇胆的腥臭味,有的只是更加浓郁的药香味。 然而三人组没有心思关心着丹药的模样和气味,此刻他们只是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而后才开口。 “四品” “嗯,是四品。” 短短的对话中没有惊喜和意外,因为炼药的过程中容不得半点差错,也不可能会有幸运之神降临,有的只是提前的无数次演练。他们早在正式炼制前便分析了上千种的药材配比方案,也知晓这炉以化神期蛇胆为主药炼制的灵丹会是四品。 “按照我们先前的分析,一枚丹药可以让金丹期修士的灵力瞬间被双倍激发出来,若是筑基期修士吃的话绝对会更猛。” 苏意致拿着一粒红色丹药放在眼前细细地观察着,可惜化神期的蛇胆只此一个,也就是说这炉丹很可能是唯一一炉,所以他舍不得尝一粒。 俞幼悠皱眉,这药效的确很生猛,不过一般来说催发灵力的灵药都有严重的不良后果:“但是副作用是什么” “因为是全新的丹药,所以得在服用丹药后慢慢地观察才行。”启南风拿了一粒递过去问道:“要不我们先试试” “算了。”俞幼悠也有点舍不得,她叹气道:“歇会儿,然后咱们去杀异兽的时候吃了再琢磨吧,现在就把一粒四品丹药吃了挺浪费的。”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苏意致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眉眼上写满了难抑制的兴奋,他雀跃道:“这可是咱们一起新配制并且成功炼制出来的四品灵药诶要是说出去,咱们三天骄的名头还不传遍整个四境到时候主家那些人还不得望着我追悔莫及” “行,那就给你留两粒,到时候拿回去让你炫耀。”俞幼悠抛还两粒灵丹到苏意致手中,后者也不拒绝,美滋滋地把它收好了。 不过三人组很快便产生了新的烦恼。 “新丹药得有名字,它叫什么好” 启南风想了想,很简单粗暴地开口:“叫蛇胆丹” 俞幼悠驳回:“不行,有这个名字的丹药了。” 苏意致露出迷之微笑:“不如叫天骄丹怎么样符合我们的身份。” 三个取名苦手嘟囔了半天,最后又起了一个很土的名字 “狂暴丹” 苏意致对此很不满意:“叫什么狂暴丹嘛,等会儿狂浪生那家伙铁定又要自恋说这丹名是取自他名字” 才刚这样说着,石门外就传来一道大嗓门:“苏矮子,我可是听到了,你这家伙又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苏意致吹了吹口哨装作无事发生。 被迫流浪数日的狂浪生一行人推开门进来,先是帮着把地上乱糟糟的各种药渣和药匣都收好,然后才把在外面的人请进来。 “早上就有人上门来买药了,我们正好在外面碰到了他们,不过怕打扰你们炼丹,所以一直守在门外。”张浣月一边解释着,一边移开步子。 红琅走上前来,先是学着人族修士的模样笨拙地抱拳拱拱手,然后看向了俞幼悠。 她没有废话,直接说明来意:“俞药师,我想再向三位买一点疗伤药。” 上次红琅来找俞幼悠买药,主要是想同这三位药师搞好关系,万万没想到,他们开出来的疗伤药看似平平无奇,但是药效却好得惊人,她那条原本在夜里疼得无法安睡的腿,次日便好了大半了 红琅吃了一天药后就没舍得吃剩下的,不久前有队员不慎重伤,当时人在荒野无法求助,她拿着剩下的那几粒药丸喂了队友,竟然生生地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俞幼悠他们刚炼制了不少灵药,所以也没拒绝,一边在药匣里找疗伤丹和止血丹,一边随口问了句:“要多少” 红琅的尾巴不安地在身后扫来扫去,原本冷艳的脸上也有些焦虑:“两种丹药我都要,各来一百粒可以吗” “嗯”俞幼悠终于抬 起头,纳闷地看向了红琅和她身后沉默的队员,却没见他们谁身上有伤。 她直接问:“你该不是想拿出去二手倒卖吧” 黄牛行为要不得,俞幼悠对高价卖二手药绝不支持。 红琅怔了怔,她以为是对方嫌先前的价格低了,于是匆匆道:“我们不会占诸位的便宜,这次便算三十功勋点一粒可以吗” 苏意致眼睛失神了片刻,两百粒灵丹,每粒三十功勋点,好家伙这一下子就是六千功勋点了啊 六千点,这或许是无双小队剩下的所有功勋值了。 俞幼悠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皱眉看着红琅无处安放的毛绒长尾,她感觉得到,这个女妖修心情似乎很是急迫,这才想着用全部的功勋换取这批灵药。 她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们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吗” 红琅的尾巴倏然一僵,而后便软软地垂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无比严肃道:“想来诸位也曾听闻,前几日在寒鸦部出现了第一股兽潮吧” 十三人小队不敢说话,因为红琅的语气和表情都说明此事众所周知,但是他们还真的不知道 好在红琅没有盘问的意思,而是继续讲述道:“刚开始只是在寒鸦部周边出现了一大群筑基期的异鸟,有不少翼族修士都前去那边获取功勋点了。但是谁也没想到情况会糟糕成这样,不到十日的功夫,翼族聚集的地区几乎遍地是异鸟,且不说金丹期异兽,便是元婴期异兽也出现了数只。” 红琅的声音格外冷肃,十三人小队是曾在万古之森中见识过异兽潮的可怕的,自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妖族各个部落分散而居,不似人族大部分都以各城为中心聚集,更无法同人族那般布置出严密的防线控制异兽的进攻。 “据说寒鸦部被异兽屠完整个部落后都无人知晓,直到第三日才有消息传到妖都来,这些日子翼族那边出现了数十股异兽潮,无数野兽和妖兽被异兽同化,已经从寒鸦部的寒冰高原一路蔓延往稀树草原了,不知多少小部落就此灭族。” 红琅的语速极快,她闭了闭眼,声音沙涩艰难道:“我所在的红尾狼部落,就在寒冰高原,我想带着药回家救我族人。” 无双小队虽然是组建的时间不长,但是红琅是个毋庸置疑的好队长,所以除去个别队员选择分掉功勋值退出队伍外,其他人都坚定地跟着她一道前往寒冰高原。 “求三位药师将药卖给我们,若是他们还有人逃过了异兽,这些药兴许还能让他们活下去” 骄傲的女狼妖的耳朵都软软地趴伏下来了,看着可怜极了。 张浣月性格格外温和善良,她有点不忍心,不过也更不愿勉强队友,所以她没说话,而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众人。 众修一番眼神沟通后,最后都把视线落到了俞幼悠三人身上。 功勋值一大笔是他们治病挣来的,药也是他们炼的,总要尊重三个丹修的意见才是,更重要的是,从万古之森开始,他们就近乎无条件地信任俞幼悠的决定了。 俞幼悠发觉自己被盯着了,于是回头看一眼众人:“你们都盯着我看什么” 御雅逸没好气:“等你的指挥。” 俞幼悠“哦”了一声,然后利落地把药匣子合上,放回芥子囊中,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把药卖给无双小队。 众人都一怔,这可不像是他们认识的俞幼悠的 红琅原本还饱含期待的脸瞬间变得灰败,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然而下一刻,俞幼悠便站了起来,用商量的口吻同其他人讨论:“我们也去寒冰高原怎么样” “啊”狂浪生有点没反应过来。 于是俞幼悠又问了一遍,然后耐心地解释:“很多队伍都去寒冰高原杀异兽了,我们既然是来历练的,迎难而上也没问题吧也好再多积累点对付异兽潮的经验。” “吾辈修士自当一往无前,同手中利剑一般不断淬炼自身。”俞长安举起手中的惊雷剑,眼光灼灼地看着俞幼悠,唇边扬起笑意道:“我愿意同往。” 剑修们默默点头,琢磨着不愧俞师弟是俞不灭的亲儿子,说话的口吻和不灭剑神真是太像了。 “剑修都要去,我们盾修可能会怂”几个盾修们拍了拍自己的大盾,狂浪生哈哈大笑道:“没有我们盾修的保护你们几个还不得被异兽拍飞” 御雅逸轻咳一声,正色道:“你们都走了谁保护踏雪那我也去吧。” 于是众修各自找了理由,最后都决定同无双小队前往寒冰高原。 说来好笑, 黑石塔的队伍们许多都是冲着异兽潮带来的高额功勋值才去往险地的,而十三人小队的成员们作为异族,若是因获取功勋值而去更是无可指摘,偏生他们好似都忘了这一茬。 隐藏在那各种由头之下的,却正是少年们不曾道出口,也未被世俗偏见所磨灭的 最大的良善。 从妖都出城后,隐约可见数支队伍奔赴北方的寒冰高原。 大部分妖修都化出了原型好方便赶路,无双小队这群人本来也想变成原型的,但是看到这群人族修士后,想着要照顾这些两条腿的,所以一时间都有点犹豫。 哪知俞幼悠先开了口:“没事,你们跑就是了,我们跟得上。” 无双小队的人将信将疑,但是耐不住此刻心急如焚,于是一连数道白光闪过,纷纷化作原型朝着前方奔去。 于是草原上瞬间多出了数只毛绒绒,猪狗牛马皆有,荒原上暴戾的风吹得它们的毛发乱飞,直接带着还没完全变绿的荒草飘到了后方的十三人小队的脸上。 “天啊他们都是什么掉毛怪啊”狂浪生连着呸了好几声,总算把吹到嘴里的一攥毛给吐出来了。 俞幼悠灵巧地一纵一跃避开一丛荆棘,淡定地回答:“因为春天到了,正是掉毛最严重的季节。” 俞长安也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狗毛,剑修们素来以速度见长,自然无需担心跟不上前面的妖修队伍,而盾修们平时扛着巨盾都跑得飞快,现在把盾收起来后,简直个个都像野兽似的狂奔猛进,唯独让人担忧的就只剩丹修了。 现在苏意致站在修为最高的张师姐的剑后面,而启南风则跟着御雅逸坐到了踏雪的背上,所以 俞长安御剑飞到俞幼悠的身边,低声道:“俞师妹,我带你飞。” “不用麻烦了。”俞幼悠不冷不热地回答了一句,而后将手中两柄短剑一抛,将灵力灌输于其中,下一刻好似轻灵的风一般飘落在了双剑之上。 俞长安微微睁大了眼。 赵师兄已经惊呼出声了:“我的天俞师妹是什么时候学会御剑术的” 张浣月抿了抿唇,露出个促狭的微笑:“你们休息的时候她可是缠着我学了好久呢,后来是我拿着剑在后面揍她才学会飞的。” 剑修们啧啧称之为奇才,纷纷表示以后要是有了徒弟也得用这种棍棒教育。 俞幼悠飞是会飞了,不过她毕竟是初学者,所以速度比起其他剑修们仍显不足,更重要的是她飞得东倒西歪和喝了酒似的,吓得其他剑修默默地远离了她,防止被撞下剑。 如此这般紧赶慢赶,原本在妖都已经变得温润潮湿的气候也越来越阴寒,地上的绿草被越来越厚重的积雪代替,每至清晨和夜晚甚至还会凝出浓密到仿若实质的冰晶雾,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灰白。 这一路以来,他们见过不少妖修队伍,但是眼下却一个也没见到了,也不知是掉头回去还是已经抵达了寒冰高原。 众修不得不驱使着灵力来抵御这等极端严寒了,而前方的无双小队众修前行的脚步也慢了许多。 俞幼悠等人顺着这数道还没被飞雪覆盖的巨型梅花脚印走到了它们身旁。 妖修们的毛上面都全是雪,它们这会儿正躲在一株巨大的雪松树下避雪,齐齐地甩毛抖落掉飞雪后,招呼着人族修士窝到自己身边来,好替他们遮挡风雪。 红琅的原型最大,她尾端那攥红色的狼毛已经浮满了白雪,差不多要变成只白狼了。 她凝眸看向远方,低声道:“已经到了稀树平原和寒冰高原的交界处了,攀登上前方的峭壁高崖,就会到冰雪高原了,那儿的地势极险极高,只有翼族能来去自如,所以有很多翼族部落选择定居在高原上的雪松林和高原后面的密林谷中,而我所在的红尾狼部落就生活在雪原边缘地带。” 红琅解释完后,便有些焦躁不安地刨了刨脚下的雪,这附近已经是红尾狼部落的活动范围,按照道理应该能看见族人身影的,可是没有。 暴雪来得太大,连天色都变得昏昏沉沉,分不清究竟是白昼还是黑夜,只有黯淡的光落在头顶。 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合去攀登峭壁的。 红琅仰着头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而后表情突然大变。 “我嗅到了很多异兽的味道”红琅的声音急促,她背后的毛亦是瞬间炸开,随着这句话落下,她几乎不带停顿地疯狂奔向通往高原的峭壁方向。 她的族人定是遇到异兽潮了 红琅四爪飞踏在松软的雪地上,飞溅起无数雪雾。 然而就在她近乎失去理智般狂奔时,有人在身后喊住了她。 “红琅” 俞幼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里风雪太大她御剑不稳,只能追在红琅身后狂奔了。 她拼命地喊:“我跟你去要是有人被异兽弄伤了我可以救他们” 红琅的爪子一停,她倏然转过头看着雪地里几乎快被淹没的小小身影,眼中只剩下了震惊和不知所措:“可是可是前面可能很多异兽,你可能” 你可能也会死,而且你受伤了没有其他药师可以救你。 然而俞幼悠脚步没停,反而趁着她止步跑得更快了,她回头匆匆地向启南风和苏意致交代:“你们先留这儿保护好两支队伍” 而后,她催促红琅:“赶紧的带我去救你们的小狼崽子们” 红琅牙齿颤了颤,而后前爪猛地一曲,跪倒在地,垂尾趴伏在地上。 俞幼悠本来想爬到她背上,然而红琅已经先一步张嘴叼住了她的腰,然后偏头将她好好地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大人,请您抓好我的毛,我带您去。” 不知不觉中,红琅已经用上了尊称。 俞幼悠紧紧地揪住了红琅粗粝的灰色颈毛,整个人全部趴伏在了她带着暖和热度的狼毛之中。 下一刻,金丹期妖修的速度全面爆发,好似一道灰色的闪电般自风雪间穿刺而过,狂风和雪雾疯狂地前方涌来,骑在红尾狼身上的俞幼悠抬起头,看到了一座好似天堑般的绝崖峭壁。 然而红琅的脚步并未停歇。 她的每只爪子都配合得极其完美,竟可以顶着如此可怕的风雪,如履平地在峭壁的间纵跃着。 这是人类不敢想象的极限,唯独妖修才可以掌握到的绝佳平衡和爆发力。 不知不觉中,俞幼悠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一边替红琅遮蔽风雪,一边借由灵力观察着红琅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她后爪弯曲的弧度,她腰用力的位置,她尾巴抬起保持平衡的瞬间,她身上每一块肌肉发力的时机,所有的细节,俞幼悠都铭记在心中。 过去的俞幼悠从未接触过这些本该由长辈教授的技巧,此刻的她却看得入了神。 恍惚间,她好像也化作了一头银色的巨狼,先是跟在红琅身后学习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后也可以熟练地在这山崖间飞驰纵跃着,再跃到最高处仰头对月高呼。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一跃登上顶的红琅脚下一个踉跄,竟然跪倒在地。 红琅的眼中有些迷茫和惊骇,她刚才又感应到一股可怕的血脉威压,然而看遍周围,除了她跟俞幼悠以外并无别的大妖路过。 “红琅你怎么了”俞幼悠轻巧地从她背上跃下,略担忧地看着她。 红琅化回人形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我刚才太累产生错觉了。” 刚才她在峭壁下看到了不少异兽和妖修的尸体了,想来异兽潮已经在这边爆发了,所以她此刻也无暇细想,只是飞快地领着俞幼悠奔向红尾狼族的村子。 越是往前走,雪地上便堆积了越多的尸体,野兽形态的妖修也有,被咬得残破不堪的人形态的尸体也有,异兽的尸体更是密密麻麻难以计算。 红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路上她已经看到好几具巨狼尸体了,有红尾狼部落的,也有雪狼部落的,满地的狼尸已经被异兽分食得只剩骨架了。 红琅拉着俞幼悠的那只手牵得越来越紧。 更可怕的是,她们还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尖利叫声,那些异鸟并没有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网站好像崩了,试了很久进不去,我用a更新的,明天再弄弄看抽奖。 这里有我(加更) 风雪将红尾狼部落的整个村子都染成白色,里面空寂无声,唯有积雪压垮树枝时发出的噼啪声。 晦暗的光让视野受限,但是在白色之上,那些红色却无比醒目。 血,到处都是血迹和血痕,连积雪都覆盖不住。 红琅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俞幼悠只听到她剧烈的喘息声,还有她身后巨大的狼尾逐渐狂暴摆尾打在雪地上的声音。 “红琅”俞幼悠低声轻呵,让她从崩溃中清醒过来,冷静地扫视着周围,提醒道:“先别乱了阵脚,这里只有血没有尸骨,你的族人应该幸存躲起来了” 红琅果然清醒过来了。 她甩了甩脑袋,那对大狼耳上的雪簌簌地甩落在俞幼悠的头顶,后者默默地自己抬手擦了,没让红琅发现。 红琅沉声道:“大人跟我来这附近有个天然的矿洞,我们附近几个部落的妖修小时候都曾在那附近玩耍,他们说不定是避难到此处了” 俞幼悠跟着红琅一起朝着矿洞的方向跑去,路上还不忘把见到的异兽尸体全收起来。 冰原上的雪堆积得太深,她又长得不够高,所以大半个身子都被淹没其中了。 好在她身边有个红琅,后者化成一只巨狼,温柔地叼住了俞幼悠的后衣领把她解救出来,这次干脆也不把她丢背上了,直接叼着俞幼悠往前冲。 狼嘴之中的俞幼悠顶着风雪,已经被吹得脑子发僵了,她只能苦中作乐,开始胡思乱想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 “等会儿要是苏老二追到这里来了,怕是要被积雪闷死” “红琅又变成巨狼了,那么问题来了,她的衣服到底放在哪儿了,为什么没有被撑破呢” 俞幼悠这短时间内看了好几遍红琅来回变身了,然而一直没能发现红琅的衣服是如何飞快换好的。 不过眼下不是询问这种奇葩问题的时机,所以俞幼悠选择乖巧地闭紧了嘴巴。 就在她快被冻成冰雕时,红琅终于带着俞幼悠抵达了位于冰原上的一个矿洞口。 入口处被积雪掩盖了大半,很是隐匿,唯有上面残余的些许新鲜血渍证明真的有人躲到了这里。 红琅刚把俞幼悠放在地上,洞中便有两只脑袋顶着毛绒绒的耳朵循着声音警觉地探出来。 在看清来者是谁后,其中一个灰狼毛的耳朵兴奋地抖了抖,大声招呼:“红琅姐” 红琅变回人形飞快地迎上去,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又是庆幸又是担忧地问:“阿大,族长他们呢都在里面吗” 叫阿大的灰狼少年眼睛还是红红的,他低声交代着:“来了很多异兽,我们发现得早所以都躲过来了,但是断后的几位阿叔全都没跟上来,族长也受了重伤,怕是” “别怕”听到情况后的红琅飞快地打断他的话,都来不及解释了,紧紧拉着俞幼悠就往矿洞里钻。 然而就在这时,隔壁的白狼少年却厉声质问:“红琅你为什么会带着一个人类过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好几个部落的伤员” 人类与妖族的关系不好众所周知,若这人类趁机屠杀那些受伤的妖修,他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当初妖族被人族强大修士屠戮的经历,又不是没听说过 红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把俞幼悠护在自己身后,只丢下一句话:“知道,所以我才带她来了。” 白狼少年还想阻止,然而红琅已经带着那人族少女飞快往前钻了。 矿洞内没有一丝光线,红琅倒好,狼族的夜视能力本就数一数二,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俞幼悠居然也能这般自在地行走在黑暗中。 要在从前,红琅定然会疑惑不已。然而现在,她脑中只有五个字:不愧是大师。 矿洞内越来越宽阔,隐约可见路上放置几块夜光石将矿洞照亮,再往前几步抵达那最大的一处洞穴时,俞幼悠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早在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后就猜测洞穴里的妖修们伤势惨重,却也没想到会惨烈成这样。 洞穴里分散聚集了两三百个妖修,来自各个部落的老少男女都有,绝大部分都是冰原上的走兽族,还有些许翼族,不过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几乎全部都有伤。 在听到脚步声后,无数张绝望又惊恐的脸齐齐看向这边。 在发现来者是红琅后,其他部落的人都收回了视线,不过有几个人却警觉地看向了红琅身后的少女,眼中 全是防备。 这是个人族修士。 红琅的到来让红尾狼部落的人精神一振,她是他们整个部落修为最高的人,所有的族人都很信服她。 “小二和阿三呢”红琅匆匆地打量着自己的族人,声音急促地询问:“还有叶婆婆呢还有玉姐姐呢” “他们都死在异兽口中了,还有些人半路走散了。” 边上响起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一头老狼已经支撑不住化回了原型,枯败的灰毛上沾满了血,肚子上更是破了个大洞,隐约可见掉落了一半的内脏。 他看着红琅,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你回来我也就能安心地回归雪原了。” 红琅冲上前捂住他的肚子,眼泪啪嗒往下掉:“族长,您别说这种话,我带了位药师大人来救您” 众人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个人族少女,因为太过娇小,以至于方才彻底被红琅的大尾巴挡住了。 红琅仰着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俞幼悠,灰色的一对狼耳几乎快全部耷拉下去,张口:“大人,求您” “你让让。” 俞幼悠没多说话,从刚进矿洞的时候,她就一边往前跑一边默默地炼制异兽的血液了。 这些妖族都是被异兽所伤,偏偏他们忙着逃命跑得匆忙,只能庆幸俞幼悠在半道上捡了好几具异兽尸体,看模样这些异鸟都是一个种族的,想来有用。 “我不确定这些是不是伤他们的异兽,你先拿去喂给他们。”俞幼悠把炼制好的几瓶异兽血递给红琅,提醒道:“每人一滴就好,每个部落都分一瓶吧。” 因为炼制了太多异兽血,所以俞幼悠这会儿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不过她没歇,而是利落地摸出止血丹先塞到了伤势最严重的的红尾狼族长口中。 老狼已经差不多失去意识了,他眯着眼看着她,隐约地只看到一道陌生身影,连是人是妖都辨不清,喃喃地问:“你是哪家的小狼崽子” 俞幼悠头也不抬,挽着袖子飞快地摸出在珍宝阁中定制的手术工具,随口回答:“隔壁秃狼家的。” 老狼的呼吸微弱,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在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琢磨着一件事。 隔壁什么时候来了个秃狼部落 红尾狼族人畏惧地盯着俞幼悠手中形状奇怪的刀和各种针线,想要阻止,却又觉得不该怀疑红琅带回来的药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飞快地把族长肚子上的毛全剃光了,又是一阵飞快的忙活。 俞幼悠被数个狼脑袋围在中间,她一边给老狼做最后的伤口处理,一边不冷不热地提醒这群忧心忡忡的狼妖:“每人一滴血赶紧喝,不然待会儿要得疯狼病了。” 那边红琅已经把异兽血分发给其他几个部落的伤员了,听到这话后毫不客气地往几个围观的狼族修士脑袋上一拍,严厉道:“快照大人说的做” 红尾狼们夹着尾巴不敢反抗,虽然依然对这个人族女孩充满了怀疑,但还是每个人都吞下一滴异兽血。 片刻之后,他们便察觉到自己被异兽弄伤的地方黑气在慢慢消退,而原本越来越疲乏和模糊的意识也变得逐渐清明。 这些小部落都没有药师,以前被异兽咬了只能任由全身被黑气笼罩着然后等死,就算先前没有被异兽咬伤然后治好的经历,他们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伤开始变好了 红琅姐说的是真的这个小矮子是位药师 于是,整个石洞间都洋溢着红尾狼们兴奋欢喜的嗷嗷叫。 隔壁的矮鹿傻狍子部落盯着红尾狼们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低声讨论。 “好像真的有用” “反正都被咬了,不吃药就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 最后傻狍子们一合计,默默地把那瓶炼化后的异兽血分着喝了。 过了一会儿,洞穴里又传出了矮鹿们呜呜欢叫声。 见此情状,原本还在犹豫的雪兔雪牛等部落的妖修有样学样,都小心翼翼地把那瓶解药分着用了,唯独对面隐在阴影里的雪狼部落一直沉默着。 为首的年轻人是雪狼部落的新首领,也是方才俞幼悠和红琅在洞穴口见过的少年。 刚才红琅把药瓶给他,他没接,红琅也没有多说,只是冷漠地把药瓶放在了雪狼部落前方便离去了。 冰雪高原上,每个妖修部落都不算庞大,这千百年下来也都成了熟络的邻居,因为妖修跟野兽不同,也不用担心狼吃兔子之类的事情发生,所以大家都算得上是和谐相处。 不过相处久了总有矛盾,其中红尾狼部落和雪狼部落之间的关系便不算太好,二者之间时常为了争抢狩猎的领地而发生争执。 有个雪狼小姑娘 扯了扯少年的粗布衣摆,小声问:“少族长,我们要喝吗” “再等等。”年轻的雪狼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怀疑,他的父亲在几天前刚为了保护族人而死在异兽口中,尚未成年的他不得不肩负起带领族人存活下去的重任,所以无论何事都不敢掉以轻心。 “可是阿叔他们快撑不住了。”小姑娘忍着不让眼泪掉,狼族的少女们格外坚韧,绝对不会轻易哭出来。 她往后面看了看,有两个被异兽伤得最重的雪狼妖修已经被黑气笼罩着全身,现在陷入彻底的昏迷状态了。 “其他部落的人都已经好了,少族长,我们也” 年轻雪狼重重地按住小姑娘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小雪,不能轻信人族来的那些药师,你忘了吗先前我们曾看到的那个人族修士就是用可怕的药水让异兽瞬间暴毙,若是这个人族修士给的所谓解药也是那样的毒药怎么办” 小雪的白色尾巴紧紧地夹着,她沉默着走回到两个阿叔身旁想要照顾他们。 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雪狼妖修蓦地睁开变得通红的眼,而后狠狠地朝着小姑娘扑上来。 就在这火石电光的瞬间,石洞中修为最高的红琅飞跃而来,将小雪狼抱着避开了这次袭击。 她怒斥:“雪颂,你为什么不给受伤的人用解药” 现在这两个重伤的雪狼妖已经失去了理智,开始不分敌我地攻击在石洞中的其他人了 雪狼族的年轻族长说不出话了,他咬咬牙,绝望地看着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族人,只能沉默地帮着红琅去救被攻击的其他妖修。 俞幼悠飞快地奔向那群雪狼,吞下一粒回灵丹,趁着灵力恢复了一丝后赶紧又炼化出半瓶异兽血。 “红琅,把他打晕” 听到俞幼悠的指示,红琅不加犹豫,抬起手在失控的雪狼妖后颈来了记干脆利落的手刀。 后者瞬间僵直落地,而俞幼悠同时奔向伤者,粗暴地掰开狼嘴,把异兽血弄下去。 完事过后又是相同的流程,另外的那只雪狼妖修也遭遇了同样的粗暴对待。 俞幼悠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冷不热地朝着雪狼部叮嘱了一句:“不想再发生这种事,就赶紧给其他人喂药。” 雪狼少年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小雪已经先一步从他手中拿过药瓶,焦急地奔往负伤的族人之间了。 不知不觉中,各部落妖修看向俞幼悠的眼神中已经少了怀疑和警惕,转而变成了敬畏。 他们面向俞幼悠所在的位置,默默地以手按在心口,微微地低垂下脑袋,以示敬意。 石洞中重归于寂静。 俞幼悠含着回灵丹蹲在红尾狼部落的角落里,慢慢地等着灵力恢复。 等到灵力恢复了大半后,她开始继续给红尾狼部落的人治疗身上的伤口,红琅站在她身后寸步不离,每有人靠近一点就警觉地竖起了狼耳,恨不得贴身保护。 “红琅。” 被叫到名字的红琅马上站直身体做出反应:“大人有何吩咐” 俞幼悠略无奈地回头看向这只帅气的狼女,后者这会儿的举动真是像极了忠犬。 “这里暂时不会有异兽打进来,你们不是还有些族人走散了吗你不如去把他们找回来吧”俞幼悠温和地给她提了个建议,还有个原因她没说,红琅一直火热地在后面盯着,着实让人承受不了。 红琅环视了一圈洞穴,俞幼悠原本以为她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族人,结果红琅开口却是 “红尾狼部听令,无论是异兽还是其他不轨者来犯,你们一定要保护好大人” 红尾狼妖们沉声应答:“是” 临走前,红琅冷冷地又盯住雪狼部的方向,抽出手中的大刀利落地一挥,寒声道:“我妖族修士都该铭记恩情,若有恩将仇报者,我必将诛其全族” 雪狼少年脸上略有隐怒,他咬牙道:“少阴阳怪气我们雪狼部才不会这么不要脸” 而后默默地看了一眼俞幼悠,低声说:“我们也知道何为恩情的。” 红琅冷哼一声不多言语,在警告完其他人后才蹲下来,乖顺地垂着脑袋。 她看向俞幼悠的神情里全是温和,连声音都放得很轻,全然不似方才提着大刀威胁人的狠厉模样。 “大人,那您等我回来。” 被帅气女狼保护的感觉不要太爽,俞幼悠真想原地同红琅勾勾尾巴以示友好。 可惜她这会儿尾巴还盘在腰上,不方便勾尾巴。 于是俞幼悠只好抬起手,退而求其次,朝着觊觎已久的那对灰色大狼耳而去。 耳朵被摸上的瞬间,红琅眼中有点迷茫,不过也没避开。 俞幼悠摸着红琅温热柔软的狼耳朵,只觉得掌心好像拢着一团暖和的云,啊这就是毛绒绒的极致触感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去吧,这里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鱼是不是有点小妖皇的模样了 你们太不成熟了 红琅一走,山洞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不少。 倒不是有人对俞幼悠生出了敌意,而是红尾狼部落默默地走出几何妖修,化成巨狼原型后便沉默地围着俞幼悠趴下了,差不多算是把她团在了毛绒绒的狼身之间。 因为在妖修的认知中,药师一般都是战斗力低下且身体孱弱,而人族的身体更是弱得连刚出生的幼崽都比不过,所以这位人族药师大人怕是要被冻死。 俞幼悠不知道自己在别狼的眼中已经连幼崽都不如了,她在装着淡定模样给伤员们包扎伤口喂丹药,每治好一个妖修,就假装安慰地摸摸对方的毛耳朵奖励自己,到后面她胆子越发脸皮越厚,索性装着疲倦的姿态倚靠在身后的巨狼身上。 四面毛绒绒的软墙,这是什么人间天堂 这样的快乐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累得手疼的俞幼悠刚撑了懒腰想摸摸身后的狼毛,结果洞穴入口处便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红琅带着一身的风雪和寒意走了进来。 她背上躺了好几个妖修,里面不止有红尾狼族,还有几个其他部落的受伤妖修,而她身后的则是冻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的无双小队和十三人小队。 红琅将所有负伤的妖修都弄下来,然后松嘴,把口中叼着的那个小矮鹿往傻狍子部落那边拱了拱。 她一边化回原形,一边淡淡提醒:“你们弄丢了个幼崽,就在山洞口。” 这可怜的小傻狍子身上倒是没伤,只是差点被冻死。 傻狍子部落的人听到这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不可能,我们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怎么会有部落遗失自己的幼崽呢” 他们的族长甚至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进到洞穴后还特意数了数,绝对没有少人” 过了会儿那边又传来嗷嗷叫:“这好像是小红啊真的数漏了” 红琅懒得管这群傻子了,她带着两个小队的人疾步走到族人身边,与俞幼悠碰了面,同时也将两支小队介绍给自己的族人认识。 在红琅和她的族人讲述外面的情况时,启南风偷偷往俞幼悠身边挤了挤,和她一起窝在了狼群中间,苏意致见状有样学样,也跟着挤进来了。 “你们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看他们一身的雪就知道外面的暴风雪还没停,俞幼悠还以为他们要等到雪停了才会来的,毕竟那个悬崖怕是只有红琅这种金丹期的妖修才敢攀。 启南风摇摇头:“我们没爬悬崖,绕了远路走的缓坡,半路上遇到了出来寻人的红琅,就跟着一道过来了。” “寒冰高原上可真是太冷了。”苏意致上下牙都在打颤,他把冰手悄悄地往边上的狼毛里缩,温热又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然后下一刻,便有数道聊天声从边上传来 “对,我感觉我的盾上都结了一层冰了。” “我的剑还好,火系矿石锻造的,握着还挺暖和。” 十三人小队的成员都默契地往狼窝里挤进来,个个都不要脸地从狼毛上汲取温暖,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被狼们发现。 就连身上长了层短毛的踏雪也不例外,它甚至放弃了尊严,厚着脸皮往巨狼的尾巴底下挪了挪,大有将这巨大的毛尾巴当被子的意图。 巨狼们睁着迷茫的眼睛盯着这群笑嘻嘻的人类修士,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狡猾奸诈的人类吗为什么感觉他们都像是从傻狍子部落来了 在短暂的歇息后,启南风和苏意致也开始帮着俞幼悠给妖族修士们看病了,这两人不仅包扎手法训练出来了,就连接骨术也从俞幼悠这儿学到手了,寻常的骨折已经能够熟练应对了。 不过更严重些的伤情就需要俞幼悠动手了,比如这只小雪兔的耳朵被异兽咬断了,只剩一点皮还连在一起。 小雪兔的原型像一团雪球,俞幼悠双手把它捧在自己的怀里小心地给它喂了止痛药开始接耳朵,然而这好像还是只幼崽,胆子小得不行,它拿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俞幼悠,很快就蓄满了因恐惧而冒出的泪水。 小雪兔咬着自己小小的爪子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可是爪子跟身体都在抖啊抖。 俞幼悠不得不承认,她对这只小雪兔心软了。 于是一向抠搜的她摸了粒橙色的辟谷丹出来喂到小雪兔的嘴里,哄她:“这是胡萝卜味的辟谷丹,你吃了就不怕了什么你问我什么是胡萝卜哦也对,雪原上没有这玩意儿”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 胡萝卜,但是甜丝丝的辟谷丹和糖果一样,很快就让小雪兔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给它接耳朵时也不抖了。 接完耳朵后俞幼悠把小雪兔放到一边,正打算歇歇时,一只黑色的大猫脑袋趴在了她的膝盖上,拱了拱她的手,然后也用那种委屈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俞幼悠挠挠头:“踏雪你想干嘛” 这大老虎身上还穿着他们给它换的绿色盔甲呢,也不该受伤啊。 边上的御雅逸幽幽道:“它问你为什么只给那只兔子吃,不给它吃。” 俞幼悠:“别人那是幼崽。” 踏雪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俞幼悠,低声呜呜叫了两嗓子。 御雅逸继续面无表情地替他家老虎翻译:“它也还没成年呢。” 踏雪的脑袋压得俞幼悠腿疼,她只能不情不愿地摸了粒辟谷丹给这大老虎,结果踏雪的脑袋还没移走,另一腿上又是微微一沉。 不知道啥时候跑过来的小傻狍子有样学样,眼巴巴地望着俞幼悠。 “” 最后,现场各个部落的幼崽们都分到了糖,而那些伤员也都医治完毕了。 红琅看了一眼石洞里的部落,这里面大多都是熟人,不过很明显有不少部落都少了人。 方才来的路上看到了异兽踪迹,想来它们还未离去,得尽快把那些东西清剿完毕才行。 无双小队跟十三人小队简单地商量了一下,打算一起出去杀异兽,顺便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幸存的妖修。 “雪颂。”红琅喊了一声雪狼部落族长的名字。 被叫到的雪颂抬头望过来,虽然依然沉沉闷闷不想搭理人的模样,却还是老实地回了句:“什么事” 红琅淡淡道:“这里的金丹期修士就你没有受伤,保护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了。” 雪颂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以为红琅是打算嘲讽自己畏缩,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到了后半句。 雪狼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最后暗哼了一声回答:“不用你说,身为族长保护自己族人义不容辞。” 顿了顿,他又略不自在补上一句:“其他几个部落,我也会拼命保护他们的。” 红琅没说什么,倒是俞幼悠在路过雪狼少年身边时给他比了个鼓劲的动作。 “你可以的,我看好你” 雪颂略有错愕:“” 不过心里突然觉得充满干劲了怎么回事 人族修士们的躯体远不如妖修那般强韧,更何况这里还是冰雪高原,就连猪妖他们都冷得把手揣在袖子里,更别说人族的这些修士了。 这里随时有异兽飞过来,他们也不敢随便浪费灵力用来取暖,只能狼狈地靠硬撑。 十三人小队冻得哆哆嗦嗦,狂暴的烈风卷着风雪吹到他们脸上时,他们便飞快地一缩脖子一揣手。 “南风啊你的保暖毯子没带吗” “出来的急,还全都放在软榻上没带出来呢。” 狂浪生打着抖往边上一瞥,然后就看到大黑虎也在用相同频率的抖动着,这倒霉大猫甚至还过一会儿就抬起只爪子抖一抖,看着像是在抽风。 俞幼悠也看得忧心忡忡:“御雅逸,你的大猫是不是被冻傻了” 御雅逸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前几天刚给它修了肉垫的脚毛,现在估计冻脚。” 他跟踏雪都来自燥热的南境,这辈子就没见过雪这玩意儿。 在御雅逸既往的印象中,雪这东西就该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这样充满诗情画意的风雅事物,所以最开始从稀树草原过来,看到那些积雪的时候御雅逸还在暗暗兴奋,偷偷藏了一捧在芥子囊里想带回去给同门看。 但是,眼下他来到了能冻死人和老虎的雪原上 对不起,他不要浪漫,他只要命。 最后还是红琅解救了他们,拿了十多件厚厚的狼毛大衣给他们御寒,就连踏雪都分到了一张狼毛毯搭在背上。 “这衣服挺好的。”衣服不够,俞幼悠跟苏意致两个小个子裹在同一件狼毛大衣里,她还能露出张脸,苏意致只能露出一双眼睛。 红琅回头解释道:“这是我们的族人在换毛季时收集的毛织就而成的,一般是给族中毛没长齐的幼崽御寒所用,你们披着大小正好。” 这样直白的解释让十三人小队深受打击,不过他们早就学会抛弃无用的自尊心了,所以现在都心安理得地装着幼崽模样不吱声。 苏意致躲在狼毛大衣里,低声地同俞幼悠嘀咕:“看到这件大衣,我想了个好主意。” “啊” 苏意致贼兮兮的出馊主意:“你尾巴不是秃了几块吗要不找咱们等会儿在山洞里捡点别狼掉的毛收集起来,再粘到你尾巴上,这不就不秃了吗” 俞幼悠用看傻逼的眼神睨着他,不想说话。 苏意致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俞幼悠无情地踹了出去,只能委屈巴拉地跑去启南风那边蹭大衣了。 暴风雪逐渐变小,最后化作平静,原本晦暗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变得晴朗,湛蓝的颜色亮得刺眼。 俞幼悠裹着狼毛大衣一望,微微眯起眼睛。 “有东西来了。” 暴风雪停止后让他们队伍的行进速度得以增加,但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因暴风雪而暂时消停的异鸟此刻亦是再次出现了。 下一刻,众人都注意到天边飞来的那群异鸟,它们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啸一边在天际盘旋着,乌压压的一大片,竟然比先前的乌云还要让人压抑。 它们也注意到了底下这群新鲜的猎物,桀桀叫着在众修头顶盘旋不停,似乎在酝酿着进攻的时机。 走兽族的妖修们对上带翅膀的天生就有劣势,因为他们不能飞,而且过于庞大的躯体还更容易被异鸟弄伤,所以此刻红琅他们没有化出原型,而是各自摸出了兵器。 红琅吸了口冷气,沉声提醒道:“这些异鸟不好对付,我们只能等它们主动攻击的时候再” 然而不等红琅说完,边上已经传出一句清亮的指挥:“就位,从外侧开始,先下手为强” 如临大敌守在雪地上的妖修们错愕地转过头,就看到让他们无法忘记的一个画面。 十三人小队列作一个阵法,在最中间的少女放出动手的信号后,剑修们齐齐御剑升空,迎着异鸟群飞去,剑气纵横着在空中划出亮眼的光芒。 剑修们并没有死缠着异鸟追杀,而是利落且飘逸地御剑飞行在异鸟群外侧,每次一扬剑就有只异鸟被削伤翅膀坠向地面。 这时候早早蹲守在地上的盾修们便一边举盾防御,一边奔向负伤的异鸟,下一刻,躲在巨盾下面的丹修便拿着丹炉狠狠地砸向异鸟的脑袋,然后开始熟练地肢解起了异鸟的尸体。 这样一套操作堪称行云流水,看得妖修们目瞪口呆。 为什么他们在这么可怕的异兽潮之中还表现得如此游刃有余 不过对于十三人小队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毕竟他们曾在古城墙下面临过更加可怕的巨型异兽潮,当时苏飞白丧心病狂,洒下毒药把万古之森一整片区域的异兽全招来了,那强度可远比这些异鸟可怕。 启南风在边上提示:“这只异鸟的脚爪好像可以入药,收着。” 他这话一出口,俞幼悠马上摸出一把短剑,手起刀落削下两只狰狞的异兽脚爪,然后把剩下的异兽躯体丢给苏意致。 后者则从上面小心地拔一根毛收好,以方便到时候去黑石塔里兑换功勋值。 不管在何时何地,他们仨都不会忘记挣钱这件大事。 不过当头顶的异鸟群逐渐减少时,顶上的剑修的攻势反而缓了下来,甚至转变方向朝着地面俯冲逃窜回来。 赵师兄大声喊:“淦啊来了只金丹期的异鸟” 要是在地面上,有盾修们帮着扛盾布下防御阵,又有丹修们随时上来帮着疗伤,那对付金丹期异兽不过手到擒来。 但是现在在空中,这种只有几个筑基期剑修的情况下,想要斩杀一只金丹期异兽简直难于登天。 更可怕的是那只金丹期的异鸟飞行速度快得惊人,好似离弦的箭般追杀着众剑修不放,甚至带着那股浓重的腥臭味俯冲而下,自众人头顶飞掠而过。 剑修们飞快落地归入阵中,而盾修们则反应极快地向上举着盾,以防御那只异鸟时不时的俯冲攻势。 赵师兄捂着自己被异鸟抓伤的胳膊,冷吸了一口气。 “遭了。” 大家对望一眼,面上皆有沉重。 他被异鸟伤到了,可是这只异鸟飞得太快,大家恐怕追不上它,那异鸟的血该如何取得 就在这时,张浣月提着剑毅然踏出,坚定道;“我修为最高,我追上去想办法把那只异鸟的血给弄到手” 语毕,她在手上掐了个御剑口诀便要飞出去,然而俞幼悠却抓住了她的衣袖。 “张师姐,吞了它” 俞幼悠飞快地往张浣月的嘴里塞了粒狂暴丹,来不及解释这丹药的性质了,只能匆匆道:“我跟你一起,你尽量缠住异兽,我在边上想办法弄到它的血。” 张浣月原以为这是一粒类似虚灵丹之类恢复灵力的丹药,因为在丹药入口的瞬间,她就察觉 到自己原本枯竭的灵力竟然在不断攀升,隐约又恢复到了全盛的地步。 然而下一刻,她就意识到不对了。 这不是虚灵丹,因为她的灵力在全满之后并未停止攀升,甚至还不断地上涨,奇迹般的突破了极限。 张浣月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原本就筑基巅峰期的她居然一跃攀升到了金丹期的实力 她眼睛一亮,不加犹豫地御剑飞出,而俞幼悠也把狼毛大衣一坨,操纵着两把灵剑也跟在她身后飞了上去。 异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张浣月,死死地盯住了她,而后利爪一张,朝着她狠狠抓来 此刻,张浣月的速度并不比异鸟差,她轻灵地闪避着,同这只金丹期的异鸟展开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空中追逐战。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在碧蓝的天空中飞掠着,无人注意到有一个身着蓝裙的身影悄悄地朝着异鸟接近。 俞幼悠的精神全部集中在那只狂暴的异鸟身上,若是启南风在场,便会发现她的眼睛又隐约泛起了幽蓝色的光,那只异鸟的速度在她眼中也逐渐变缓。 她的灵力似丝网般悄然覆上异鸟身上,虽然孱弱得随时会破碎,也无法对金丹期的异鸟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却将异鸟身上的每一丝细节都反馈到了俞幼悠的眼底。 正如马长老所言,此刻的异鸟在她眼中,亦是一颗等待被炼制的丹药,只要寻找到它的薄弱处,便可以将它一举击碎。 脖子 不对。 是翅膀。 俞幼悠紧握着手中的短剑,在异鸟躲闪张浣月全力催发的一道剑气的瞬间,她也砸不对,是掷出了手中短剑 伪仙器好似削泥般自异鸟最薄弱的翅节处穿透而过,精准地挑断了那根筋。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一只翅膀负伤的异鸟盘旋着坠往地面。 早就等候在下方的其他成员齐齐飞奔上前,剑光和盾响不断,中间还夹杂着猛虎咆哮和丹炉碰撞声。 不多时,原本在天空中嚣张的金丹期异鸟躺倒在地,伏诛当场。 苏意致跟启南风飞快地给赵师兄喂下炼化后的异兽血滴,而后同俞幼悠一道,万般紧张地盯住了稳稳落地的张浣月。 俞幼悠迫不及待地开口:“张师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启南风则如临大敌般摸出了纸笔,等着记载张浣月的回答。 张浣月是头一个体验到狂暴丹的人,药效也好,不良反应也罢,现在三个丹修迫切地需要得到她的反馈。 她面上带着奇异的潮红,眼神迷茫,身上的气势依然强盛无比,只不过气息却略有不稳。 平日里温和低调的张师姐此刻竟然口出狂言:“我觉得很好,我感觉能打十个。” “厉害了”苏意致眼睛一亮,也不知道是在夸自己炼的丹还是夸张浣月。 不过俞幼悠还是很担心,她看着张浣月,迟疑道:“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这种药一般都有副作用,但是到底是什么他们还没有试验过。 张浣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摇摇头,抱着自己的剑低声道:“没有什么不舒服,因为我好像快突破了。” 刚才和金丹期异鸟的战斗太过刺激,恍惚间让她顿悟了。 “” 修士们在突破大境界时,身体都会被灵力再次淬炼一番,就算有什么伤和不适,只要不是太严重的都会自动痊愈。 俞幼悠他们抱着纸笔,也不知道是该祝贺张浣月,还是该为仍然不知道副作用是什么的狂暴丹而担忧。 不知道嗑药后的反应是什么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砍脖子,万一这玩意自带很麻烦的副作用那怎么办 但是边上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十三人小队里面,除了拉跨的启南风以外,连带着俞幼悠在内的其他人都是筑基期巅峰了,等待着顿悟晋升的人排成队。 但是顿悟这种事玄之又玄,有人喝口水都能顿悟,有人十岁筑基,到一百岁都没能顿悟,就一辈子到不了金丹。 所以他们这会儿心动了。 平日里脸皮最厚的盾修就算了,被带坏了的剑修也算了,就连最爱保持风度的御雅逸这会儿也眼神灼热地望着俞幼悠,难掩激动地询问 “俞师妹,这就是传说中的破境丹吗” 破境丹,所需要的药材极其罕见,当初曲清妙被抢的五品灵药便是其中一种,炼制出来的丹药能够让修士免去顿悟的过程,直接晋升,就连御雅逸都没买到过这等宝贝。 然而俞幼悠摇头,毫不留情地打碎他 们的幻想:“不是,这是狂暴丹,能够段时间内激发灵力,但是估计会有不良反应。” “我不怕什么不良反应,来,给我一粒,我试药”狂浪生无所畏惧地伸手要丹,后面其他人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俞幼悠看着伸过来的十多只手和那只白色虎爪,冷哼一声:“这丹是四品,拿出去拍卖至少六位数起” “算了。” 一听此言,手和爪子又都自觉地缩回去了。 冰原之上,数道翼族身影降落在地,同地面上的数支队伍汇合在一起。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身负黑羽的乌未央。 她身上穿着一套军队制式的铠甲,在冰雪的映照下泛着寒光,全无保暖的作用。 然而她面上却不带半点畏缩,依然和先前一样冷厉而英挺,每当有飞雪飘到她身边时,便会被她周身凝出的无形护盾消融。 在她身边的,除了同样佩戴着青色晶石的那几个翼族之外,还有另外几支队伍,他们身上佩戴的功勋晶石也都是青色起步,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佩戴着蓝色的晶石。 “狮大人,这次竟劳您辛苦。”乌未央低头向这个中年男子道谢。 这次兽潮的主要受害者还是位于密林谷和雪松林内的翼族,再加上许多部落的妖修都无法适应寒冰高原上的极端气候,所以来支援者寥寥,便是想来夺取功勋的,大多数被暴风雪吹完一天后也就哆哆嗦嗦转头跑了。 却没想到惯来生活在炎热地带的狮族愿意带人来帮忙剿灭异兽。 狮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极寒天气,一直在搓手跺脚,不过听到乌未央的致谢后却摇摇头,而后大着嗓门道:“你客气个蛋呢咱们两族好歹都是跟着陛下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哪能看着你们族遭罪不管呢” 乌未央笑了笑,但很快表情又严肃起来,略带隐忧道:“说起来,雪原外围好像有不少狼族部落,我们得去看看他们。” 狮妖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顶,点头道:“也是,毕竟他们好歹也算陛下的远亲,陛下眼下无暇庇护他们,咱们得多加看护。” 这数个部落皆是妖族顶尖大部,也是妖都之中坚定的妖皇党,所以互相之间多有来往。 此行有上百号人,修为最次者也是金丹巅峰期实力,行走在冰原上的速度亦是惊人。 然而越是往前,乌未央的表情就越是冷肃。 “异兽潮已经从雪松林蔓延过来了,地上有很多战斗过的痕迹。”她低声地同身畔的白宁说道,几乎化作了叹息。 外围尚且如此残酷,又何况异兽潮最严重的里面呢 乌未央所在的黑鹰部落虽然并不在雪原上,但是同为翼族,依然止不住地为同胞揪心。 白宁往下飞了一些,而后声音沙涩道:“大人,这边好像就是雪狼部的村子。” 村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乌未央一行人沉默片刻,而后叹息道:“走,去下一个村子看看,万一还有人活着呢” 然而周边所有的村子皆与雪狼部落相似,矮鹿部落,雪牛部落,红尾狼部落 全都空荡无一人。 乌未央闭了闭眼,在沉寂片刻后,低声道:“看样子我们来晚了,走吧,再深入去雪松林,一只异兽也别放过。”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带了比积雪还要冰冷的寒意。 这群强大的妖修队伍飞掠在雪地上,他们本以为这一路能遇到异兽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连只异麻雀都没瞥见。 直到他们路过那个凝了厚实冰块的冰湖 乌未央的表情从警觉到欣喜再到迷惑,短短的数息间转换了无数次。 狮妖在她边上揣着手,心直口快地纳闷开口:“那些是狼妖们的原型没错吧” 乌未央:“嗯。” 狮妖继续不解:“这会儿在爆发异兽潮呢,他们没事在冰湖上撒欢瞎跑干嘛呢而且为什么他们身上咱还套着绳索,后面还拉着个木板” 乌未央沉默了片刻,无奈地扶额:“我也不知道。” 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可怕的异兽潮,而是一副堪称奇葩的画面。 在俞幼悠他们出手将这几个部落的伤员全部救好,并把原本躲在村子里避难的妖修们安全带回避难洞穴,又把附近的异鸟全部清剿之后,原本笼罩在各个部落之间的阴云瞬间烟消云散。 妖修,尤其是走兽一族,他们本就生性豁达,只要有一点生的希望就能斗志昂扬地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各个部落的幼崽们在洞穴中躲了好几天后,这会儿都趁 着天晴跑出来放风了。 小狼们拉着雪橇载着傻狍子和雪兔它们在冰面上蹿来蹿去,兴奋地嗷嗷叫。 边上蹲着看的是一群裹着狼毛大衣的人族修士,眼下张浣月正在洞穴中闭关冲击金丹期,他们也不好离开,便在这儿帮着带毛绒幼崽们。 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玩法,看得心痒难耐,但是总觉得跑去让人家幼崽拉自己太厚脸皮了。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盯向了自己队伍中的大黑虎。 狂浪生拍了拍踏雪的肩膀,充满期待地问;“狼能垃雪橇,你比它们还健硕一些,应该也成吧” 踏雪把爪子往狼毛毯里缩了缩,一脸拒绝。 然而下一刻,平日里最宠爱他的御雅逸居然都开口了:“踏雪,要不你试试” 踏雪:“嗷” 行吧,既然主人都开口了,踏雪也勉为其难地拉着雪橇在冰上缓缓行走,当然,后面坐的肯定是御雅逸,而不是一脸羡慕的狂浪生。 踏雪四只爪子的脚毛都被剃干净了,所以在冰面上有点打滑,但是很快地它便适应了这样的玩法,竟然仰着脖子发出兴奋的虎咆声。 恰好它拖着御雅逸滑到了冰面边缘,此刻他俩头顶的雪松被猛虎咆哮一震,簌簌地震下来一堆厚厚的积雪,把后面的御雅逸彻底淹没。 狂浪生看得心痒难耐,在歪门邪道上素来很有想法的他很快便想出了主意。 只见他拿巨盾垫在身下,而后回过头对边上的俞幼悠道:“俞师妹,帮我推一下” 俞幼悠无奈地推了他一下,于是狂浪生便跟着那些狼崽子一起嗷嗷叫着滑出去了。 “俞师妹给我也来一下” “俞师妹用力推我” 盾修们有样学样,最后就连剑修们也按捺不住,拿剑当滑雪板开始在冰面上玩耍了。 俞幼悠叹气,细论下来他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现在也才十六七岁,有点少年心性贪玩也是正常的,不过她是干不出这种沙雕事情的。 让她欣慰的是,自己两个好伙伴还知道什么叫沉稳,没有跟着一起胡闹 才这样想着,她身边的苏意致和启南风就摸出了丹炉,将其催动大以后摆在了冰面上,又艰难地爬进丹炉里蹲好。 俞幼悠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这两人就无比兴奋地开始催促她了。 “小鱼快帮忙推一下” “快,小鱼给我来一手,我要坐着丹炉去把狂浪生给撞飞” “”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一炉踹了一脚,成功让启南风和苏意致二人的丹炉猛滑出去,甚至还打着转。 你们真是太不成熟稳重了。 然而就在俞幼悠准备继续蹲着嗑瓜子时,身后越来越强烈的上百道气息却让她的动作一顿,而后皱眉转身看向背后。 乌未央一行人表情复杂地看着这边。 看到乌未央后,俞幼悠的眼睛往她旁边一瞥,果不其然又看到了白宁。 于是她马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对着白宁挥挥手:“啊,这不是我们小队最忠实的伙伴,白宁道友吗” 乌未央皱眉看向白宁:“你们很熟” 奇怪了,白宁以前素来不爱跟人族修士来往,怎么看俞幼悠的模样两人倒像是拜过把子似的 白宁背后的白色羽毛都耸立起来了,他果断回答:“不,我跟他们一点都不熟” 然而俞幼悠已经走上前来了,她很敷衍地同乌未央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而后便紧紧地握住了白宁的手,笑得无比真诚:“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白道友,这一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如改天我们一起吃顿饭” 白宁心口一梗,飞快摇头:“不要” “那就算了,我还说什么时候回请你吃一顿呢。” 俞幼悠满脸都是遗憾的样子,不过她的手却收回得极快,然后在白宁懵然的表情中塞给他一把瓜子。 “既然不想一起吃饭,那这个就当是上次你请客的回礼好了,我们东境的特产,五香味的” 白宁捏着那把瓜子咬牙切齿:“我那一百五十点,你就打算这样回了” 你们人族果然狡诈至极 然而下一刻,边上听了会儿的乌未央突然冷冷开口:“你当时不是跟我说翅膀抽筋,所以花了一百五十点兑换疗伤药吗原来其实是花我们队的钱请他们队吃饭了” 白宁:“” 队长,您能听我狡辩一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宝贝问有没有加更条件,答案是 无条件因为小鱼的故事写得超开心,所以会尽量加更的。我手速比较慢,基本上写一章就是七八个小时,更新时间会比较阴间,也很感激宝贝们愿意原谅我的日常迟到霜霜在这里给大家跪谢磕头了 全员反派化 幼崽们的欢笑声自凝冰湖面上传来,乌未央静静地注视片刻,忽然间却微侧过头看向后方的树林处。 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下一刻,便是数道身影自积雪的矮树林后冒出来。 他们的站位看似松散随意,实则很是讲究,互相之间皆可最快援助配合,而且借着那边幼崽们的嗷嗷叫,他们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把乌未央这群高手给包围了 乌未央跟狮子匆对视一眼,眸中都闪过了一丝惊艳和诧异。 “很不错,有点像是军营中的阵法。” “是的,没想到这些小部落中居然还有懂得军阵的人才。” 两人都是手中拥有众多妖兵的大将,对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围阵瞬间来了兴趣。 而那边带领各部落高手包围了这群“可疑人士”的红琅这会儿也看清了来者是谁,在短暂的错愕后,她抬手示意众修解除戒备,而后拎着大刀快步走过来。 她先看了眼俞幼悠,确定后者没受伤后,才恭敬地对着前方这一群人行礼。 “红尾狼部红琅,见过乌大人,狮大人。” 一连五个尊称,听得俞幼悠啧啧称奇,悄悄踮了脚问:“你不是说你在妖都没认识多少人吗怎么这两个人你都认识” 红琅不动声色地屈膝让自己变矮些,低声回道:“大人,这两位是妖皇大人的亲卫之二,也是妖都的妖将,哪怕是我们族中的幼崽也都认识的。” 在妖都待了半年完全没听说过这事的俞幼悠很淡定,还好,她好歹还知道妖将在妖族中的权限有多大,在紧急时刻一名妖将甚至有调度绝大部分部落的权利,如若现在乌未央强行把这十多个部落都叫去攻打异兽,他们也不得不从。 不过乌未央的注意却在红琅身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手握大刀的红琅,而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么年轻却能在红尾狼这种小部落能修炼到金丹期,又自行领悟了绝佳的阵法,而且看这样子还统领了附近十多个部落关键是出身是狼族,这说明她至少不可能是那边的人。 乌未央对红琅很有兴趣。 “你刚才率领他们布置的围杀阵很不错,而且能在异兽潮中保全这么多部落,若是加入亲卫队想来大有作为。” 乌未央抖了抖翅膀,也顾不上红琅是走兽一族的,直接向她抛出橄榄枝:“我们亲卫四队还有个名额,你若是想进来,随时可以来找我。” 边上的白宁按了按自己胸口青色的功勋晶石,笑容得意:“进来就是青色等级哦,而且我们乌大人即将突破化神境,届时我们四队也很快就会升蓝色了。” 乌未央左边翅膀一张,神情淡漠地扇了白宁一下:“自己等会儿想办法把那一百五补上。” 狮子匆挠了挠头上的乱发,拍拍自己胸口的蓝色功勋石很不客气道:“我们二队都还在这儿,而且她又是走兽一族的,你一个翼族跟我争什么呢” 他对着红琅笑道:“来我们亲卫二队前途更广” 红琅紧握着大刀,面上略有不知所措。 红尾狼部落的妖修其实实力不错,但是他们的人太少,部落领地也太过偏僻,所以只是个小部落。从这种小地方出来的红琅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亲卫队的人看中。 亲卫队,全名是妖皇亲卫队,乃是妖皇陛下在三百多年前亲自组建而成,每队成员都是妖族中数一数二的天才,队长们更是各家族的族长或者继承人,比如乌未央现在就是黑鹰大部的继承人,而狮子匆则是狮子族族长。 在妖皇闭关的这十多年间,便是这几个亲卫队在维持着妖族的秩序,可想而知他们的地位有多高,红琅能得到青睐又是多么不易。 然而红琅在片刻的兴奋过后,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妖族中像她这样年轻就到金丹期的修士不少,大部落中更是寻常,所以红琅瞬间明白,他们看中的并不是她,而是眼前雪原上各部平安无恙的结果。 她垂眸看向俞幼悠,而后扬起头从容道:“多谢诸位大人好意,不过方才的围杀阵也好,将各部落从异兽潮中解救出来也罢,都非在下所为,而是俞大人和她的同伴鼎力相助的结果。” 方才乌未央就觉得哪里有点古怪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的点在哪儿。 红琅从刚开始就站在了俞幼悠身后,俨然一副护卫模样,而且一个金丹期妖修竟然称一个筑基期的人族为“大人” 在红琅和其他几个部落族长的解释下,乌未央他们总算知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在把那些山洞中的负伤妖修们治好后,俞幼悠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竟然带着战斗力不错的年轻妖修们主动出击,开始在整个雪原外围清剿异兽,顺便把其他小部落都接到了山洞周围来。 每次出门都要带回一群人,下次出门的人群再次壮大,如此这般,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就成功地把十多个部落全迁徙过来了。 她嫌光是十三人小队打异兽太慢,还顺便教了些简单的阵列给妖族各部,根据他们的种族特色来排兵布阵,顺利把周边的异兽全给弄没了 若不是乌未央他们这会儿亲眼看到十多个部落的幼崽都聚在一起玩闹,且那些族长都对俞幼悠等人恭敬有加,她绝对会认为红琅在胡说八道。 一个人类,还是个孱弱的人类丹修,居然也能指挥着上百个妖修战斗 此刻各部落的人都闻讯而来了,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了一起。 而十三人小队众人也都默默地走到了俞幼悠边上,虽然盾修和剑修们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手里却都拿着武器,大有防备之意。 剑盾众人: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准备等你们走了继续拿武器去滑冰。 乌未央和狮子匆等人目光自这十多部的妖修脸上扫过,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俞幼悠的脸上。 在片刻的沉寂后,她语气郑重地开口:“多谢诸位。” “嗯” 十三人小队的成员们都有点猝不及防,他们可还记得当初乌未央把他们丢在沙漠的“照顾”,还有她当初言语中表现出的对人族修士的轻视,没想到她还有向他们道谢的这天。 俞幼悠挑眉,她旁边的苏意致在拼命地拿胳膊碰她,而队伍中也传出好几道气声。 “小鱼快点,上。” “快跟她讲道理” 于是肩负着队友期望的俞幼悠只好不要脸地开口了:“这是你应该谢的。” 乌未央被噎住了。 不是该接“不用谢”吗你怎么不按常理回答 俞幼悠继续慢吞吞道:“按照我们人族的礼节,要谢都会拿点谢礼,如果你愿意分点功勋值什么,我们都会更高兴的。” 乌未央:“” 她身后的白宁开始磨牙:“果然,人族修士就是这么贪得无厌” 要放在从前,乌未央定会赞同这句话,但是这会儿她却没有点头,反而波澜不惊地点点头道:“异兽的尸体你们拿到的都归你们,另外救下的妖修,也都会按照药师殿的价格兑换成功勋给你们,到时候我会给黑石塔那边打招呼。” 其他人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知晓药师殿里医一个人有多贵的启南风和苏意致默默地在俞幼悠背后竖起两个拇指。 不愧是鱼扒皮,短短一句话就成功给十三人小队带来了大几万的功勋值 这下别说橙榜第一,就是黄榜都有机会爬到前列,他们可以继续在饭堂里蹭吃蹭喝了 眼见寒冰高原外围的各部落都平安聚集到了一起,乌未央便不打算继续在此逗留。 她看向红琅,淡声道:“此次异兽潮尚未平息,雪松林内部的情况亦尚未探明,极有可能再起兽潮,为保证各部平安,我们会派出队员护送你们的族人离开此地,前往稀树草原附近避难,待此事完了再迁徙回来。” 亲卫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妖皇的意旨,况且乌未央此意也是为了保全各部,所以这十多个部落都没有抗拒,都在各位金丹期高手的护送下,飞快地回自己村子收拾行李准备搬家避难了。 乌未央垂眸看了一眼底下那群人族修士,淡淡地提醒:“雪松林内可不止金丹期的异兽,更会有元婴期异兽出没,我们届时无暇看护你们,所以你们最好也一起回去。” 语罢,她将翅膀一扇,径直飞往周边巡视了。 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冰湖只剩下了十三人小队。 从雪堆里钻出个脑袋的踏雪抖了抖头顶的积雪,眼中有点疑惑。 俞幼悠裹紧了身上的狼毛大衣,不紧不慢地坐到地上,仰头看着队友商量道:“你们怎么看” 前途极险,她绝对不会一意孤行把自己想去的念头加在队友身上,所以很冷静地提醒了一句:“元婴期异兽很可能领悟天赋,也就是说咱们极可能和先前遇到异狼一样,被压着打成傻子。” 狂浪生把手搭在巨盾上,表情难得严肃了一些:“俞师妹说得对,不过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几个剑修们抱着剑,眉眼间皆是坚定:“吾辈修士,自当一往无前。” 他们这一队人皆是各大宗门的天之骄子,本就不是昏昏度日之辈。在看到张浣月与异兽的那场生死相争,又见证到她的成功顿悟之后,队员们都开始渴望通过战斗淬炼自己。 表面上是来挣钱的他们,其实始终铭记着来妖族的目的。 俞幼悠老神在在地点点头,然后掌心朝上,张开手。 “这里有一把瓜子,每个人拿一粒剥开,把瓜子仁和瓜子壳都留下。” 众人不解其意,却都照做了。 俞幼悠点了点前方那块洁白的雪地,不紧不慢道:“若要继续深入雪原者,便把瓜子仁丢到中间,若想返程回妖都,就把瓜子壳丢过去。” 顿了顿,她微微偏过头看向众人,同他们商量道:“若有一个瓜子壳,我们便组队回去,实在想去的就跟着乌未央他们一起去,怎么样” 这样一来,就算有畏惧危险不敢前往者,也免除了被队友指责胆小的尴尬了。 十三人小队成员的手中都紧握着瓜子壳和瓜子仁。 阳光将白雪映得仿若发光,他们齐齐闭上眼,朝着前方掷出手中的决策物。 待睁眼后,少年少女们看着前方的雪地,那儿只有瓜子仁,半个瓜子壳都没有。 他们皆默契地相视而笑,然后你勾着我,我搭着你开始吹起牛来。 “行,那咱们就继续冲。” “怕个鬼啊,我们无敌好吗” “异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一剑就能把它们串成一串给烤了” 那边玩够了的踏雪甩了甩脑袋,一步一滑地走过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群人。 大黑虎自顾自地走上前去,大嘴嗷呜一张,连瓜子带雪大口啃进肚里了。 张浣月出关的时机很合适,妖修们刚收拾完细软,她便成功晋升至金丹钻出山洞了。 大家依然照例去过问了她的意见。 狂暴丹的药效好像终于过去了,闭关前那个嚣张说着要一个打十个的张浣月又恢复先前温柔可亲的模样,踌躇道:“我的确是想深入历练的,不过若是大家不想的话,我也” “那就没事了。”赵师兄打断她未出口的后半句,洋溢着笑容说:“我们都想去,现在全员达成一致。” 张浣月眸光亮亮,也很是高兴的样子。 下一刻,苏意致便钻过来把一颗瓜子递给她:“张师姐把瓜子嗑开,把瓜子仁拿着。” 张浣月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捏着瓜子仁愣在原地。 踏雪垂下脑袋,粗粝的舌头把那粒瓜子卷到嘴里咽了,它哼哼了两声,俨然是嫌这玩意儿还不够塞牙缝了。 “这是何意”张浣月盯着自己满手的老虎口水,看不太懂。 可惜众修都没跟她解释,他们只是神神秘秘地说:“这是我们十三人小队的特殊仪式。” “下一次你就懂了。” 十多个部落,大大小小好几千的妖修聚集在了一起。 乌未央所在的四队和狮子匆所在的二队各自派出一名金丹期修士负责带领这些部落撤离,而且红琅所在的无双小队亦会同行,倒也不必担忧他们在路上会遇到危险。 不过在得知俞幼悠他们要继续前往雪松林中屠杀异兽,不会跟他们一道撤退后,这些被救的妖修们都很是不舍。 这些部落中大部分妖修的实力都很低下,和寻常的凡人无异,此刻老老小小站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十三人小队。 过了会儿,便有各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走上前,颤巍巍地往他们怀里塞东西。 大多都是从村子里摸出来的肉干果干,也有知道俞幼悠他们是药师,所以特意送上雪原特产的药材的。 那些吃了俞幼悠不少水果味辟谷丹的妖族幼崽们没什么存货,就连玩具都没来得及带出来,所以这儿只能各自搓下一团毛递给俞幼悠他们。 “俞大人,我的毛送给你们,冷了可以拿着暖手。” “我的毛更白,你们要带好,到时候可以拿着我的毛来找我,能换两个最甜的果子。” 俞幼悠等人觉得手中的幼崽毛有点烫手,于是假模假样地客气推辞了一下。 结果不知道何为人情世故的妖族幼崽们毫不客气地戳破这些人类的谎言。 “你们明明就很喜欢我们的毛,没事就贼兮兮地盯着看。” “我昨天睡觉的时候,你们有十个人过来摸我脑袋毛了。” “特别是苏大人,他还偷偷捡我们掉在山洞里的毛。” 听到最后一句的指名道姓,表情尴尬的大家纷纷作正义状谴责苏意致:“噫, 你太猥琐了” 苏意致看了看俞幼悠,有苦说不出,他是想捡毛帮俞幼悠粘尾巴啊 而另一边红尾狼部落的队伍中,老眼昏花的族长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找什么。 红琅不解地问:“族长,您在看什么” 老狼体虚,沉睡数日后才醒过来不久,他哑声问;“那个给我喂药的远亲呢” 红琅怔了怔,她弯下腰低声道:“族长,救您的是俞大人,就是那边那位人族姑娘。” 这话她和族人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但是老狼眯着眼却仍在低声嘀咕;“不对啊不是人族,我记得清清楚楚,是隔壁秃狼部落的小狼崽子才对。” “您可能是听错了。”红琅耐心地同他解释:“冰原上的几个部落都在这儿,我们都没听说过什么秃狼部落。” 当“秃”字出来时,俞幼悠就耳尖地捕捉到这个关键字眼了。 她略有不自在地掩嘴咳了咳,瞬间踩了踩边上挤眉弄眼的苏意致。 收了妖修们的大堆特产和药材,俞幼悠觉得自己也该有点表示,于是她拿着一盒子疗伤的丹药走到了红琅跟前。 “这里面还有些疗伤的丹药,若是护送途中出了意外,你可以拿它们救人。”她仰头对红琅说。 红琅蹲下来,同俞幼悠的视线平齐。 “不用的,大人。” 她声音中带着生硬的温柔之意,像是习惯了平日里冷厉的说话方式,正在笨拙地学习温和的口吻。 “族人们有乌大人他们的人保护,我很放心,所以我要跟你们一起去雪松林里。” 狼族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而有恩必报亦是他们坚持的骄傲之一。 她永远不会忘记暴风雪中朝自己奔赴而来,呼喊着要跟她一起来解救族人的少女,也不会忘记雪原上那些重伤的族人在濒死边缘,是谁不眠不休地将他们的命拯救回来。 红琅单膝跪在雪地上,用手边的大刀撑着身体,低垂着头,用自己的那对毛绒狼耳碰了碰俞幼悠的手,行了她所认为的这种人类礼节。 “接下来,请让我来保护您吧。” 俞幼悠的手指疯狂抖动,最后还是没忍住,摸了摸狼耳朵。 “好” 爽啊。 “乌前辈他们飞好快。” “踏雪的爪子都被冻红了,狮前辈的肉垫就不觉得冷的吗” 狂浪生呼哧呼哧在雪地上奔跑着,声音中透露着绝望。 乌未央他们全员元婴金丹,而且又都是妖族,所以在雪地上要么飞天要么变成野兽狂奔,那速度根本不是十三人小队能比的。 好在一场异兽潮将乌未央他们的脚步止住,也使得十三人小队勉强追上来了。 此刻雪地上堆满了异兽尸体,里面甚至还有十多只金丹期异兽,而完成清剿的乌未央和狮子匆等人则在雪地上静静地站着,也不知道是在等他们还是在休息。 看到十三人小队气喘吁吁的身影,白宁的唇角悄悄地扬起了一抹微笑。 颤抖吧,畏惧吧,人类,没见过这么多被秒杀的金丹期异兽吧 御雅逸和红琅的确有片刻的错愕,但是出身东境的其他人就是一脸的淡然。 毕竟他们都是曾被化神期异蟒追着撵过的人,也是亲眼看过百里空山一剑单杀的人,这会儿那条蟒尸还在俞幼悠芥子囊里呢。 他们非但没有颤抖畏惧,反而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后在为了钱什么事都敢做的苏意致的带领下不露声色地往前,看似帮着销毁异兽尸体,实则开始悄悄地拔那些金丹期异鸟的毛。 一根毛能兑换一百功勋,十根毛就是一千,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就是被大佬带飞刷功勋值的快乐吗 站在树梢上的乌未央看清了他们的小动作,嗤笑一声提醒:“你们尽管拔,黑石塔里的妖侍不是傻子,他们早就知晓该如何分辨异兽了,同一只异兽只能兑换一次功勋值。” 这群人族能兑换到功勋算她输。 十三人小队怒了。 蹭经验不给蹭,你们又在前面把怪都刷干净了,那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是为什么 启南风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而后俊逸的面上露出一个堪称反派式的咬牙切齿笑。 “那我们不要功勋,我们去拿异兽尸体” 他眼睛在异兽尸体上一扫,精准地报出目标。 “左边那只异鸟的头冠,那只断翅异鸟的尖喙” 这些都是金丹期的异兽,能入药的部位很多,还有些能拿来带回四境让珍宝阁做成法宝。 于是 在法宝这方面见识颇广的御雅逸也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指挥起来了:“最大那只的脚爪弄下来,还有那只红鸟的尾羽” 其他人毫不犹豫动起了手,如同饿狼扑食般分散奔向眼前的这堆宝库。 管它入药还是做法宝,他们全都要了 在异兽尸体中收集着有用部位的仅有两人,一个是狮族那边的药师,另一个便是白宁,其他人都不知道哪些能用,所以这会儿都没动手。 后者眼看着那群人族修士蜂拥而来就大感不妙,催促边上的狮族药师:“快别管那么多了,先把所有尸体都收起来,不然要被抢没” 此话一出,狮族药师浑不在意地哈哈笑道:“白宁,你们翼族啥都好,就是心胸狭隘了些。这么多异兽的尸体,他们能拿多少去就算拿得多,他们也拿不走有用的部位去,我可是去过四境,他们那边的人只识药材,从来不懂如何用异兽入药的。” 白宁不想跟他说话,见识过这群人族修士有多不要脸的他这会儿只想疯狂抢夺异兽尸体,可惜其他人不以为然,就连他的队友都不帮忙 他只能忍辱负重独自和十三人小队作战。 事实证明,一个人是拼不过十三个人的,何况那边还有两个指挥夺宝的家伙。 他们风卷残云般,明目张胆地抢走了九成的异兽药材 那狮族的傻子还在挠着脑袋纳闷呢:“咦怎么这些异兽身上有用的东西都不见了啊” 白宁气得难受,偏偏越是往里面走,异兽的数量便越来越多,虽然并不会给他们造成麻烦,但是却使得他们行进的速度加快,也使得后面的十三人小队成功跟在了他们队伍末尾。 在又一场异兽潮来临时,俞幼悠他们在边缘不断飞掠,因为有了红琅和张浣月两个金丹期高手,所以成功诛杀掉一小群异兽,在乌未央这群元婴期手底下分到了一波肥羹。 白宁这次盯得很紧,先是严肃交代队友记得把异兽尸体看好等他回来,然后便在俞幼悠他们战斗结束的瞬间飞快冲了过去。 他要抢回来 结果刚过去,就见到数道光芒亮起,那些不要脸的人族修士们居然把所有异兽尸体都收进芥子囊了 白宁震惊了,他费解问道;“你们的芥子囊放得下那么多的异兽吗而且你们都不怕里面其他东西被熏臭” 异兽的躯体往往会比寻常的野兽大好几圈,芥子囊装个十来头就满了,这也是他先前慢慢在尸体里解剖出有用部位,而不是干脆把所有异兽尸体都带回去的原因。 “我们有专门拿来存放异兽尸体的芥子囊啊。”俞幼悠不紧不慢地回答,自万古之森出来后,就连最抠门的她都多买了个芥子囊,就别说其他人了。 “至于放不放得下”御雅逸接过话茬,露出久违的豪阔微笑:“在下不才,手上恰好有两个顶级芥子囊,每个装几千上万具异兽尸体不成问题。” 白宁郁郁寡欢了。 结果俞幼悠他们倒是一派自来熟地同他聊起来了。 “你也是药师那我们在药师殿怎么没看到你呢” 白宁哼了一声,他以为俞幼悠是花了功勋值进的药师殿,心中也没做他想,傲娇道:“我们这种高级药师可全在二楼,你在一楼怎么可能看得到” “原来如此。”俞幼悠点点头,而后大方地塞了把瓜子给白宁,同他唠嗑:“你们妖族的药师好像不太多啊一定得非常优秀才能跟你一样成为高级药师吧” 白宁有点飘飘然,他扇了扇翅膀自得道:“那是自然,我们妖修多好战斗,能静下心来钻研药道者寥寥无几,而且凡事也讲天分,大部分妖修即便是有幸背熟了药也学不会真正的炼药之法,只知道拿异兽血肉一锅乱炖” 也是,光看那十多个部落的小崽子们就知道妖修们不像是能静下来背的性格了,他们个个都跟多动症患者一样,天天都在撒欢乱跑。 边上的大白鸟开始了吹嘘,俞幼悠有一句没一句地顺着他话奉承着,成功套出妖族大部落药师的状况。 在大部落里,的确不是简单粗暴地拿异兽血肉来熬汤的。 他们也讲究精准的配方和药性的选择,用药材和异兽材料一道配合着炼化为药水,这才是妖族真正的药道。 白宁被俞幼悠花里胡哨的夸法弄得心情舒畅,对这群人类的戒备也逐渐减少,甚至他脑子一热,竟然答应下次带他们去药师殿二楼去长长见识。 乌未央默默地回头一望,白宁果然跟这群人关系很好。 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杀了一路的人妖二族修士顶着暴风雪抵达了目的地雪松林。 这里的雪松同俞幼悠印象中的雪松并不是同一种植物。 这些雪松树高约十 丈,好似笔直的剑刃一般直入云端,树干无比粗茁,约莫四五个成人才可环抱,枝叶亦是繁茂无比,上面生长的叶子并非绿色,而是雾白色,同雪白的积雪混杂在一起,竟然分不清何是雪何为叶。 众人踏入林中,雪松树竟然将暴风雪遮挡住了,幽暗的林中平静无比,唯有众人踩踏在松软的白色针叶上时传出的声响。 也正因这份寂静,才让前方松树后传出的轻微声异响得格外醒目。 乌未央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止步,冷然注视前方,沉声开口。 “出来。” 数道身影自前方树后而出,为首的是个精瘦高挑的男人,一头长发高束,眉眼间充满了狂肆之意。 而他胸前佩戴的功勋晶石,亦是幽幽的蓝色。 狮子匆的脸色马上变得不好看,往地上啐了一口,冷漠道:“豹厉,你居然不在妖都钻营” 豹厉缓缓地拍了拍手,挑眉道:“竟然能在这儿遇到二队和四队的各位。” 而后眸子一瞥,唇角扬了扬,似笑非笑道:“这还真是巧了。” “居然也会来此,我也是没想到。”乌未央神色漠然地回道。 豹厉不冷不热道:“毕竟我们是陛下的亲卫三队,合该为陛下解忧。” 前面的队长们在对峙,后面被高大的狮族挡完了的十三人小队在磕着瓜子悄悄看。 “豹厉是谁他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俞幼悠拿胳膊肘碰了碰白宁的翅膀,不懂就问。 白宁翅膀一缩,羞恼道:“你是女的,别乱碰我翅膀” 俞幼悠一脸懵懂,显然不知道为什么,白宁只好呼出一口气把这事略过,低声同他们解释 “豹厉就是亲卫三队的队长,跟狮族的二队和我们四队都不对付,他脑子有病。” 至于诸如豹厉自妖皇陛下闭关后就一直积极地在妖都钻营夺权,拉拢各个大部,疑似想要造反之类的事情,白宁聪明地选择不跟俞幼悠这些外人说。 不过他虽然不说,但是俞幼悠却知道得挺多。 豹厉是俞不灭隐藏身份游历在妖族时拜过把子的兄弟,正如龙傲天文的基本进展,两人最开始看不对眼,然后无意中携手对抗了一只厉害的异兽,最后被龙傲天的魅力征服,成了无条件帮助龙傲天的异族好兄弟。 按着小说的惯例,后面豹厉应该会在龙傲天的帮助下成为妖皇,统一妖族 俞幼悠偷偷地歪头看过去,想偷偷记住豹厉的长相。 然而就是这一瞥,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绿色。 那是悬壶派的袍子。 俞幼悠飞快地把苏意致拽过来,拿狼毛大衣蒙着他的脸,只让他露出一只眼睛。 她匆声问:“快看,最后面那个是不是你大堂兄苏留白” 苏意致只看了一眼便飞快点头:“对,就是他” 启南风不知道什么也钻入这件狼毛大衣里,声音沉闷地问:“他怎么在妖族还穿着悬壶派的衣服太显眼了吧” 就不怕被妖族们针对了暴揍一顿吗 “他一直都想证明悬壶派是人族第一宗门,估计是想穿着这衣服在妖族给悬壶派挣面子呢。”不得不说苏意致真是苏家人,对苏留白的心理活动拿捏得还挺准。 前面的豹族队伍似乎并没有同行的打算,很快便朝着另一边行进了。 即将远去之时,混在豹族队伍之中看着毫不起眼的苏留白神情淡漠地回头,望了苏意致一眼,后者飞快地把脑袋全缩到了狼毛大衣里面。 “怎么了”他身边的豹族年轻人低声询问。 “我又看到那位远亲了。”苏留白的脸色在单薄的绿色长袍映衬下略显苍白,然而他却毫无畏寒之意,只是从容地跟着豹族之人疾行。 豹族年轻人眉头一皱,狠厉问道:“他们认出你了,会不会让乌未央怀疑上我们” 豹族在妖都的势力极大,他们正预备想办法把苏留白一起安插入为妖皇炼药的药师中,不过因为苏留白是人族,所以此事很麻烦。 “不会。”苏留白轻咳了一声,苍白的脸上染出些许不正常的潮红,他淡声道:“这次来的是东境修士,他们一贯古板且自诩正直,更是格外坚持同宗同族之情,此刻在妖界,我与他们同为人族修士,所以哪怕与我有仇,他们也不会在你们妖修面前道我不是。” 曾经同东境较量过的苏留白对他们太过了解了。 正是为了这些所谓的坚持,当初丹鼎宗那些医修才会可笑到为了救队友而成了废人。 苏留白愿意对他们表示敬意,但也仅是表示而已。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这次的东境修士已经彻底反派化了。 按照正常的流程,十三人小队该防着妖族所以什么都不说,但是万万没想到 他们非但不防妖族,反而开始热心提醒妖族防着苏留白 “我跟你们讲,你们要防着豹族啊他们跟苏留白勾结在一起了”狂浪生一把拽过白宁的胳膊,看似悄声耳语,实则嗓子大得让所有妖修都能听见:“苏留白他会用毒丹他能悄无声息毒死元婴期修士,你小心明天就被毒死” “他三年前还是筑基期就能引得万古之森的异兽暴动,现在他都金丹期了,说不定你们翼族这次的异兽潮就是他撒药引来的” 擅长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的御雅逸还记着南境的仇,他斩钉截铁 “他一个人族修士,三年之期满后不跟南境师兄们返回四境,居然跟豹族混在一起了,他们一定是在密谋什么坏事我合理怀疑他想毒害你们的妖皇,建议你们马上除掉他以绝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学会东境胡说八道技巧的少宗主拿着狼人牌子大声喊:我跳预言家 狼拉雪橇 接下来这一路上,雪松林里一直回荡着十三人小队的阴阳怪气。 白宁左边站的是大嗓门的狂浪生。 此人拽着他的胳膊一副“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才告诉你人族秘事”的表情,把苏家上下形容成了行走的毒王,就差说苏留白走过的地面都会被腐蚀了。 右边的御雅逸也不当人了。 他时不时阴恻恻地补一句致命的推测,偏偏他的疑心病重,脑补能力也强,所以一切都显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唬得白宁一愣一愣的。 白宁尚且年轻,对于四境那边的认知就跟俞幼悠他们对妖族的了解一样全靠脑补。 但是前方的乌未央和狮子匆就不一样了。 他们对视一眼,经过十三人小队的反复提醒,二人霎时都想起了数百年前两族关系极恶时,悬壶派曾投毒灭掉一个部落的往事。 妖族跟四境那边之间的消息着实太滞后了,两族之间少有来往,只有些胆大包天的散修敢穿越两界,而大部落或者大宗门者轻易不会踏足对方的地界,因为一旦来了就会被视作奸细盯上,这也就造成两族互不干涉知之甚少的局面。 当然,类似于各大宗门中又出了哪些强者这些要紧的消息,他们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像四境大会之中的事情 天才太多了,元婴化神期的大能是没有功夫去关注别族筑基期孩子们的小打小闹的,最多也就是在对方派出小孩们过来历练时过来看一眼对方的年轻人都是什么样。 正如天上的雄鹰不会管地上一群小蚂蚁打架过程一样,除非他们闲得无聊。 狮子匆这会儿也无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闷声问:“你怎么看” 乌未央对身后的声音好似并不关心,不为所动道:“苏留白身份不一般,一旦死在妖族地界,北境很可能会跟我们拼命,一个不好又要两族战乱。” “也是,陛下情况不太妙,眼下的确不能再起战事。”狮子匆叹气。 乌未央冷笑道:“而且,后面这伙小崽子们有拿我们当枪使帮他们内斗的嫌疑。” 狮子匆原以为乌未央没有把十三人小队的话听进去,谁料想她话说得淡定,但是接下来的态度却过于诚实 只见乌未央冲着边上的一个翼族招招手:“你想办法跟上豹厉他们那队人马,盯着苏留白,若真查到他和这次异兽潮有关” 乌未央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隐匿地交代了一句什么。 这个体型娇小的翼族出自蜂鸟部落,在队伍中负责的便是侦查暗杀之类的活计。 她点点头,化出原型飞快地掠往队伍相反方向,追着豹族队伍而去。 发现狮子匆正目光古怪地盯着自己,乌未央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表情依然很镇定:“此乃有备无患。” 队伍后方的十三人小队诸人见状,也停止了对苏留白的反派式攻讦。 他们就没指望妖族听了这一两句话就真上头杀了苏留白,堂堂妖族大将又不是傻子,哪有这么容易上头。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体贴地替苏道友找点麻烦上身。 这不,麻烦就追着他去了吗 两族队伍在雪松林中一直往前,积雪和雪松叶混合的触感极其柔软,但是踩着并不舒服,反而行走得艰难。 这一路以来他们没有见到一个翼族的身影,那些曾有居住痕迹的树屋巢穴和倚靠树枝搭建的各种村落,全部都空荡而残破,越是往雪松林里面走,这种可怕的荒寂感就越强。 方才已经有数只隐藏在暗处的异鸟飞来突袭了,不过都被队伍前列的乌未央和狮子匆利落解决了。 只是二人紧紧皱起的眉并没有松懈,反而神情越发冷肃。 “前面是寒鸦部,是雪松林内的一个中型部落,也是第一波异兽潮爆发的地方。” 众人沉默着往前奔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片由树屋构成的中型部落出现在众人面前,然而和先前那些小部落一样,这里不见异兽亦不见人,只有满目的白。 “不对劲,为什么都没有战斗过的痕迹” “没有人,也没有异兽” 踏雪往前走了一步,而后脚爪被雪下的事物硌到了,于是抬爪在雪里刨了一下 一具被啃得残破不堪的尸骨出现在它爪子下面。 大黑虎低声吼了一嗓子,众修的视线顿时转了过来。 俞幼悠的 脸色很难看,她就着踏雪刨出的白色继续挖,果不其然,厚厚的雪下躺着无数的寒鸦部妖修的尸体,异兽将他们啃食得干干净净,说是尸体都不确切,该是尸骸才对了。 不知是延续了多少日夜的暴风雪,才能穿透重重密林将这么多的血躯掩埋在纯白的雪下。 寒鸦部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不知道究竟是多少只异兽疯狂肆虐,竟然一夜之间就让一个拥有元婴期高手的大型部落彻底消亡。 乌未央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咬咬牙,强破自己保持冷静下达指令。 “继续前行,去前方的部落探查是否还有活口。” 这次队伍加快了速度,队伍最末的俞幼悠他们略有吃力,为了能顺利跟上队伍,他们连身上披着御寒的狼毛大衣都脱了,不过依然与乌未央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在雪地上奔跑对于红琅来说不算困难,她低头看向身畔脸色略苍白的俞幼悠:“大人,需要我背你吗” 俞幼悠轻灵地越过前方断裂的一根巨大雪松木,“不用,你在后面帮我照看下苏老二和南风。” “那您” “前方血腥味很重,我先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受伤了。”俞幼悠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双手剑,御剑飞快往前冲去。 红琅略有错愕。 狼族的嗅觉格外发达,她都没闻到血腥味,俞幼悠是怎么闻到的 被她单手拎起的苏意致嘿笑一声,骄熬道:“我们小鱼的鼻子可是很厉害的,比我见过的所有狗都厉害” 红琅:“” 等会儿要不要把这句话转告给大人听呢 前面的乌未央他们在连续看到三个被灭族的部落后,终于遇到了一个幸存的部落。 整个部落已经快成为废墟了,异兽不知痛楚地不断冲撞着巨大的雪松木,逼迫着躲藏在树洞里的老人和孩子出来,而尚有战斗之力的翼族修士们则挥动着翅膀同那些可怕的异鸟不断搏命,但是为首的那只异兽是元婴期,远非这些妖修所能抗衡。 这只巨大的元婴期异鸟振翅一挥,轻而易举地将边上的十多个翼族掀翻后,与那十多只金丹期异鸟和数百只筑基期异鸟集结成队,好似阴云一般朝着躲藏在巨木后的受伤人群乌压压地飞去。 远方的乌未央全身修为爆发,身后的黑色翅膀变得越来越大,死咬着牙以最快速度超这边疾掠而来。 与此同时,她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金色弯弓。 乌未央冷眸微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七道强劲的光箭飞射向异兽群,瞬间贯穿六只金丹期异兽的脑袋,最强盛的那只箭狠厉地朝着最强的异鸟猛射而去。 可惜那只元婴期的异鸟远非寻常异兽可比,振翅一挥险险地避开了。 “呸。”乌未央啐了一口,而后冷酷地抬手下令:“齐射” 翼族擅长飞行和弓箭,此刻乌未央带来的四队队员们皆取出弓箭,一边躲闪着异兽的袭击一边射箭反击。 而狮子匆的狮族妖修们则化出了原型,踏着雪上倒塌的巨木奋力一蹬便跃到了半空中,飞身一扑,暴力地将空中的异鸟抓下来开始近身搏斗。 这一场战斗充满了血腥味和暴力感。 乌未央站在树梢上,一边远射,一边镇定地指挥着翼族妖修进攻,不过没一会儿,她边上竟然传出了另一道指挥声 “不要正面上,剑修从左侧动手。” 俞幼悠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还爬上了她旁边的那棵雪松树,这会儿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树杈上盯着下面的战局。 她这会儿把传讯符拿出来别在腰间,语速飞快地指挥着剑修和盾修们动手。 “张师姐断后,其他人转向突袭” “盾修就位,准备顶盾冲到树后红琅带上丹修绕开攻击去树后汇合” “地上有残敌,踏雪注意补刀” 这还是乌未央第一次真正听到俞幼悠指挥。 她全然不似先前那样懒散不可靠,那镇定的语气和对整个战局的把握,竟像极了在战场中厮杀过十多年的老将。 更可怕的是 实力明明不算强大的十三人小队,居然在她的指挥下完美地加入了战局,精准地把翼族和狮族出现的各个漏洞都补缺上了。 也就是说,俞幼悠不仅关注着自己的队员,她甚至还有余力去观察整个战局的每处细节 乌未央心中大受震撼。 “唧唧” 乌未央拉弓的动作一顿,她才发现俞幼悠怀里还抱了只毛都没长齐的翼族幼崽,另一只手则拿着坨粉色的丹药捏碎了在喂鸟 少 女蹲在树杈上,一边老辣地指挥着战斗,一边抽空匆匆瞥一眼正在叽喳叫的幼崽,把手里的辟谷丹碎渣喂给它。 “乌前辈,别看我了。”俞幼悠好似多长了一双眼似的突然开口。 明明战局紧张,她还能抽空开个玩笑:“你再看,我等会儿害羞了会指挥出错。” 刚才还觉得俞幼悠有点可怕的乌未央:“” 她定了定神,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压下去,扭头专注应付起了前方的战局。 在三支队伍的携手并战下,这场合可怕的异兽潮暂时被平息下来。 方才战斗的修士们迅速地落地,帮着寻找在树洞里躲着的生还者,而药师们则迎来了新的一波忙碌。 俞幼悠看了一眼隔壁的乌未央,小心地御剑飞到她身边,然后把怀里的翼族幼崽递过去。 “鸟崽子你带,我要下去救人了。” 说着,她还不忘把那坨喂了一半的辟谷丹也拿过去,顺便叮嘱道:“你捏碎点喂,别把小鸟噎死了。” 乌未央略微僵硬地接过了这只幼鸟,另一只手捏着半坨辟谷丹,有点不知所措。 但是俞幼悠没空教她该如何喂幼崽,因为这个部落几乎人人都有伤,而且由于异兽攻击他们好几天了,里面不少翼族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萦绕着黑气彻底死亡了。 白宁和丹修们动作飞快地采集着异鸟的血肉,然而他一抬头,却看到盾修们正在林间疯狂捡着异鸟的尸体。 他一怔,而后便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居然还忙着捡尸 白宁倏地站起来想教训这群贪婪得过分的人类,岂料他们却已经抢先大步奔来了。 一大堆异兽尸体被倒出来堆在他们面前。 盾修们在白宁错愕的注视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大声道:“你们抓紧时间炼异兽血救人,找异兽尸体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了。” 见白宁还呆傻地站着不动,狂浪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训:“看我干啥呢赶紧动手啊” 牙尖嘴利的白宁这次却没反驳,而是乖巧到离谱地依言蹲下了,深埋着头飞快地炼制着异兽的血液。 他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羞愧,果然人不能总被过往的刻板印象束缚,其实这群丹修人很好,还帮着炼制异兽血去救助受伤的翼族 才这样想着,白宁就发现一件事。 对面那三个人的确是在飞快地炼制异兽血,但是为什么他们炼制完后还以更快的速度把异兽的尸体给收走了 更不要脸的是,他们还好意思催促。 “白道友你愣着干嘛赶紧炼血救人啊” 白宁不想说话了。 不多时,搜寻幸存者的修士们便带来了上百个重伤的翼族,除去伤口上的黑气外,断腿断胳膊者不胜其数。 白宁看得翅根发紧,妖族对各种外伤的态度大多是等着自愈,所以他也不太擅长这方面,但是眼下这些受伤的翼族伤成这样,怕是没办法自愈了 “没办法了。” 白宁匆匆收回视线,继续炼制异兽血送到边上的翼族口中,他不让自己去看身旁那个翅膀被连根折断的同族,努力让自己硬着心肠道:“先把他们的命救回来再说,至于断翅的眼下没法治,只能后面带他们去药师殿看看运气了。” 妖族擅长医治外伤的还真的不多。 这时,蹲在他对面俞幼悠忽然抬起头问道:“从这里回妖都至少要半个月,他们的伤没问题吗” “是。”白宁低头不去看俞幼悠,低声回答:“太迟医治的话,他们极有可能变成残废,这辈子再也不能飞了。” 他是翼族,对这句话到底有多残酷比谁都清楚,不能飞的翼族就是废物,在竞争严酷的妖族可能连继续活下去都没办法。 这句话刚落下,对面的三个丹修突然齐齐把跟前的异兽尸体朝他面前推了推。 “你继续炼着。”俞幼悠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那些躺在雪地上的翼族走去,而启南风和苏意致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下一刻,白宁便看到俞幼悠手中多出了许多从未见过的神秘道具。 三个丹修蹲在一起,俞幼悠则动作飞快地开始为它们接翅膀和断脚每当她处理好一处伤口,一伸手,启南风便自觉为她递上各种工具,而苏意致则低头给那个翼族人上药包扎。 似乎是疗伤丹不够了,中途苏意致还抽空炼了两炉丹药给俞幼悠送去,而这个过程中他们甚至都没有开流 那三人的配合默契无间,白宁看得有点傻眼。 更可怕的是,他们接翅膀的速度 未免太快了。 白宁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接好翅膀,而是下意识觉得他们已经成功了。 “不行,不能输给人族” 白宁抓紧时间炼制完剩下的异兽血,然后瞄了一眼那些受了内伤的妖族,飞快地取出自己的炼药锅。 虽然白宁不擅长治疗外伤,但是他对于内伤可是很有心得的,觉得自己炼制的药水不会比人类修士的疗伤丹药差。 一场医修与药师之间的无声战争就此打响。 他取出各种药材和异兽躯体开始炼制翼族的秘制疗伤药水,此药对于内伤的治疗效果极佳,堪比人族的四品丹药。 在他丢药下去时,对面的启南风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瞥过来一眼。 妖族的洞察力惊人,白宁敏锐地抬起头来和启南风对望。 启南风手里还拿着一把奇怪的钳子,他问:“你不怕我偷师” 白宁哼了一声:“就你” 炼制高级药水可不像那些小部落似的随便煮点异兽肉汤就完事,里面蕴含着各种复杂的原理和千万次的练习,就像剑修的剑法一样,有谁看一遍就能偷学会了吗 “看,尽管看”白大药师甚至带着炼药锅往三人组这边挪了挪,方便他们看清自己的动作。 你们都敢在我面前展示接翅膀技巧,我还不敢当着你们展示炼药技术了 我妖族药道之高深,绝不是你们能偷学了去的 “白道友真的太大方了。”启南风忍不住喟叹一声。 刚处理完手上这个翼族的俞幼悠也忍不住点头赞同:“没错,太大方了” 连续忙碌两天后,这个翼族部落的伤员算是救回来了。 炼制异兽血的活儿全被丢给了老实巴交的狮族药师,俞幼悠他们三人开始应付各种狰狞的外伤,而白宁则铁了心了要展示妖族炼药技术的博大精深,频频在三人组面前展示各种精妙的妖族特色药。 “呵,知道这是什么吗能够帮助痊愈的护心药水” “能够瞬间让昏迷者苏醒的药汁没听说过吧” 看到最后,三人组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了。 偏偏白宁觉得这是没见识的人类修士开始认怂了,反而越发嚣张地炫耀起来 两个妖族药师和十三人小队负责留守在这个部落,而乌未央他们则昼夜不歇地奔走在雪松林中,一边清剿异兽,一边不断地把来自各个部落的伤患送往此地。 累得动弹不得的俞幼悠往嘴里丢了粒回灵丹,躺倒在狼皮大衣上,颤巍巍地冲着刚从天下飞下来站稳的乌未央比划了几下。 怀中抱着几枚蛋的乌未央脚步一顿,低下头语气淡漠地询问;“什么意思” 同样躺在狼皮大衣上休息的苏意致摸出个小本子,把上面纪录的数字给乌未央看,他虽然累得小脸发白,但眼底却开始放光。 “乌前辈,进入雪松林后,我们已经治了三百二十个人了。” 药师殿的不同治疗项目的价码不同,所以苏意致已经提前把每个伤员治了什么伤给背下来了,等着回药师殿一一核对后统计分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背这种东西远比背药材大全来得快。 那边刚把新来的伤者包扎完的启南风赶紧插话:“不是,算上这个是三百二十一了。” 乌未央强忍着一脚把他们踹翻的冲动,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一分也不会少你们的。” 三人组总算是安心下来,默默地瘫软同一件狼毛大衣上躺尸了。 不过乌未央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看向了俞幼悠,在迟疑片刻后突然开口:“你好像挺懂照顾幼崽的” 幼崽 俞幼悠看着乌未央怀里的蛋,心中浮出不好的预感。 她不加犹豫,果断地指向了不远处的御雅逸:“我其实不懂,真正知道怎么照顾小崽子的是他,最擅长饲养灵兽御兽宗听过吧他可是少宗主,看到那只肥老虎没,就是他亲手养这么大的” 被指中的御雅逸这会儿正趴在雪地上,抱着踏雪巨大的脚爪为它挑肉垫上扎着的木刺,那模样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乌未央看得心中一动,低头凝视着怀中揣着的那枚鸟蛋。 这是她刚刚在寒鸦部路过时发现的一窝未孵化的蛋,也是寒鸦部最后的几只血脉,差点就被冻没了。 翼族孵蛋并不麻烦,但是这会儿各个部落都是伤员,仅有的一些健全翼族也在忙碌着安顿照顾族人,怕是根本没有心思孵蛋。而亲卫二队跟四队的人都在忙碌奔波着清剿附近的异兽,更不可能随身带着一窝蛋。 片刻后,御雅逸抱着一窝蛋美滋滋地走过来了。 俞幼悠歪过头一看,为少宗主的慈爱震惊:“你居然答应了” 跟在边上的踏雪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那几枚蛋,有一缕口水从嘴角流出。 御雅逸小心地穿上了狼毛大衣,然后在怀里弄了个兜把蛋揣着,语气高兴道:“她说只要我这几天好好把蛋孵好别弄坏,回去以后就会帮忙拜托虎妖部落的人为踏雪量身打造一副盔甲,带护爪套的那种。” 原来还是为了踏雪,还以为他突然想孵蛋了呢。不过昔年阔绰的少宗主如今竟为一副盔甲折腰孵蛋,真是让人唏嘘。 更唏嘘的是,他的老虎好像对盔甲没兴趣,对蛋倒很有兴趣。 御雅逸把踏雪凑上来的脑袋推开:“不能吃,它们是你的新盔甲。” 踏雪哼哼唧唧,最后一脸失望地转道向俞幼悠身边走去了,蹭蹭她的手索要投喂。 这一路出来得急没补充点心,而且先前在雪原又分了不少给毛绒绒们,所以俞幼悠只能从芥子囊里摸了几颗瓜子给它。 可惜踏雪盯着这点东西不太满意,继续拿脑袋拱俞幼悠的芥子囊,示意她再多拿点出来。 这大猫被惯坏了,俞幼悠拍拍老虎脑袋教育它:“多乎哉不多也” 说完,她残忍地把手往上一伸,对着头顶的树丛说了句:“它不要,你们拿去吃。” 两只躲在树梢上探头探脑的白绒小肥啾没料到它们早被发现了,慌张地扑扇着还没有长齐翎毛的翅膀想躲,结果一个不留神,脚爪没站稳跌到了狼皮大衣上。 它们有点紧张,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只敢啾啾地乱叫着。 这是两只连化人形都还没学会的小雪雀,它俩对人类很好奇,已经贼头贼脑地在树上瞅了俞幼悠他们半天了,这会儿近距离看到了人类也不怕,只是歪着小脑袋打量着他们。 俞幼悠大大方方地让它们看。 小妖修跟人族小孩子一样,还没被教着搞物种歧视,眼中只有好奇,没有半点畏惧或者恶意。 就像俞幼悠记忆中的桐花郡小巷里的小孩一样,只是好奇她身后的尾巴,但是从未像外面的人那样借此羞辱她。 两只小雪雀打量完人类后,大着胆子叼走了俞幼悠掌心里的瓜子,努力挥动着翅膀又往树梢上飞了。 目睹这一幕的踏雪嗷嗷叫了两嗓子,冲它们龇牙咧嘴很不高兴的样子,顺便愤愤地把剩下那两粒瓜子也给舔了。 这轻松的一幕落入乌未央的眼底,她脸上浮出一丝笑,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先前她派出去探查周边情况的下属飞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极其糟糕的坏消息。 好消息是,有许多生活在雪松林边缘的小部落未遭受攻击,他们现在已经自行飞离雪松林了。 坏消息是雪松林尽头的雪山之上居然栖息有一只化神期异鸟。 乌未央只是元婴巅峰期,狮子匆倒是化神期,他也能依靠着磅礴的妖力御空,但是他天生被翼族克制,而且在寒冰高原上实力受到了限制。 更重要的是,化神期的异兽远比化神期的修士难对付,它们不仅不畏生死和疼痛,往往还觉醒了未知的可怕天赋。 前去探查的那个翼族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翅膀都因为方才扇得太快而无力地垂下来,甚至有些发抖。 “我没有看清那只异兽的样子,刚靠近雪山,它就发现我了。” 他好歹也是元婴期的妖修,却差点没被那只异兽吓得原地暴毙。 “那只异鸟随时都可能离开雪山攻击这里的修士。”乌未央看向白宁,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和俞幼悠他们一起,尽快带着这些部落子民们离开雪原,我们要前往雪山诛杀那只化神期异兽,现在无法护送你们离开了。” 绝对不能放任一只化神期的异兽待在这里,这还是人烟稀少的冰雪高原,要是它哪天兴致起来了飞到妖都,那妖族怕是真要给毁了大半 白宁一怔,他下意识就拒绝:“不行,你们去对付化神期异兽,没有药师怎么能行我与你们同去” 乌未央脸色一沉:“那谁来保护这么多的受伤翼族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伤势都未痊愈,离不得药师” 白宁脱口而出:“俞幼悠他们就可以” 这话一出他才觉得不妥,这可是他们的同族,哪有让人族修士保护的道理而且万一这些人族修士怀有异心突然对着这一大群病恹恹的妖修下杀手,那辛苦救回来的这些翼族全都要没了。 不过这次乌未央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训斥白宁,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叫出队伍中另一个翼族: “雀青,你负责带领他们回去。” 被叫到名字的雀青有点犹豫:“大人,我想同你一道” “这是命令。” 乌未央不带半点温度地提醒了一句,在下属敬畏的眼神中冷然地转身,“现在就通知所有部落准备出发,即刻返程。” 白宁心中忐忑地看着乌未央的背影,待她走远一些后,才大着胆子看向雀青。 “雀青你先别不高兴,你且听我说。”白宁拉了拉雀青的袖子。 后者一脸不悦地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问:“干嘛” 白宁指了指十三人小队的方向,低声询问:“你认识那个俞幼悠吧就那个倒数第二矮的。” 雀青嗯了一声,不太想跟白宁说话,他不想带着伤员返程当逃兵,他想跟队长一起去斩杀那只化神期的异兽。 “你记着,回去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听她指挥。”白宁说得无比恳切,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了。 雀青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白宁,他跟乌未央一样,都觉得白宁和十三人小队的人关系好得不正常。 “我一个金丹巅峰期,要听一个筑基期的人族弱鸡指挥白宁你是不是打算退出我们四队,改去和他们一起成立个十四人小队了” 十四人小队什么鬼 白宁也顾不上生气了,他把自己这些日子的心得尽数传授给兄弟:“那个俞幼悠手段特别阴险,心特别黑,你跟着她绝对不会吃亏。” 交代完这句话后,白宁拍拍雀青的肩膀,匆匆地跟上乌未央的脚步。 雀青脸上有点疑惑。 啥意思 手段阴险心又黑,那你还让我跟着她做事 雪松林外有只化神期异兽在虎视眈眈,且它随时可能飞下来干掉所有人的这件事,很快被雀青转告给了十三人小队。 同时,保护所有人撤离的任务也落到了他们头上。 这次十三人小队都不用投票了,他们这群人现在去面对化神期异兽就是送菜,谁敢脑子发热提议跟乌未央他们一道去雪山,俞幼悠保准要拿丹炉把人砸晕抗走。 不过没想到的是还有意外之喜。 雀青板着和乌未央同款的死鸟脸,语气生硬道:“大人说了,若是你们能安全护送这群翼族离开冰雪高原,每个翼族再另外给你们算一百点功勋值。” “好家伙带回去一个人就堪比杀一头金丹期异兽”狂浪生扒着指头算了算,瞳孔猛缩:“这儿可是有上千人,所以这就是” 赵师兄艰难地演了咽唾液:“一百万” 对数字最敏感的苏意致面无表情地纠正:“是十万,可以让我们十三人小队从橙色直升绿色功勋了。” 若是再加上这些日子盾修和剑修们斩杀的异兽,还有丹修们救下的人,这笔数字恐怕还要再变得恐怖些 剑修赵师兄抱着自己的灵剑露出痴笑:“我可以兑换那块矿石淬炼我的剑了。” 盾修周师兄不客气打断他的做梦:“不行,我俩猜拳你输了,说好的那块矿石归我的” “上次不算,你出拳慢了” 俞幼悠:“求求你们不要为了还没到手的矿石争起来啊。” 好在他们只是嘴皮子嘀咕了几句,身体倒是很老实地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准备护送着这些功勋值不对,是这些翼族避难。 受伤的翼族们实在太多了,白瞎了那么多对翅膀,结果能飞的没几个,尤其是雪雀部落全员断翅膀,现在全都成了走地鸡。 据说雪雀部落的习惯变回原型站在同一棵树上睡觉,结果万万没想到一只金丹期的异鸟飞过来把树撞断了,然后 全员哦豁。 俞幼悠看着他们慢悠悠的行进速度就着急,这要是化神期异兽从后面飞过来,大家都得玩完 她打量了一眼数量最多的雪雀部落的这群人,最后默默地走过去同他们商量。 “要不你们化成原型” 雪雀部落的族长是个胖乎乎的大叔,他愣愣地挠挠头:“药师大人,我们要是化成原型,走十步的距离都没人形一步远啊。” “没事,你们变就是了。” 雪雀族长还着先前被俞幼悠他们救下的恩情,这会儿也没有反驳,乖乖照做了。 他带头化作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肥啾,圆得像团雪球似的,后面的族人们有样学样,雪地上瞬间多出几百个毛绒雪团子。 这还没完,俞幼悠又去找了其他几个小型鸟雀部落的族长,他们虽然心里都有点纳闷,却还是照做了。 这下子,雪地上多出了颜色各异 的毛团,它们都睁着绿豆眼巴巴地望着俞幼悠。 “嘶” 俞幼悠不敢继续看了,她飞快地指挥着剑修们伐木削木板,且目标很明确 “就照着先前雪狼部的雪橇做” 这玩意儿简单,剑修们先前都眼馋过的 不多时,数个大型雪橇被制作出来,一个连着一个,边上体贴地装了防止掉落的护栏,底下还垫了从踏雪身上扒拉下来的狼毛毯和众修身上的狼毛大衣,保证不会让伤员们二次受伤。 除了身体身体孱弱的丹修外,也就只有在小心孵蛋的御雅逸身上还留着狼毛大衣了。 几百只叽叽喳喳的断翅膀断腿的小鸟被带上了雪橇,至于大鸟们,对不起,没位置了,自己靠爪子努力跑吧。 俞幼悠扯扯红琅的袖子,有点不好意思:“红琅,能拜托你拉一下吗” 红琅:“好。” 红琅变成一匹帅气的巨狼,拉着几百只鸟飞快往前滑行,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启南风在后面看着看着,表情却越来越诡异。 他家以前很穷,小时候还在桐花郡叫卖过棺材纸钱,街头巷尾啥场面都见过。 这些翼族排排站在木板箱的样子咋这么像隔壁王大婶拉出来卖的那些鸡仔呢 作者有话要说:  红琅:“这要放在几个月前,你是会被我一刀砍死的。” 鸟在玩我们呢? 天色渐晚,雪松林中光线愈暗,头顶呼啸的风声带着又一场暴雪降临,不多时便将那些密密麻麻的脚印掩埋一净。 乌未央站在雪地上,回头看了眼翼族撤退的方向,手中把玩着一个廉价的小盒子。 白宁对这盒子挺有兴趣,这东西的风格显然不是妖族之物,不知道乌未央从哪儿来的。 “别猜了,是俞幼悠给我的。”乌未央的神情里也透出几分古怪,她淡淡道:“她说是给我试用的丹药。” 后面的半句话其实乌未央都懒得说,俞幼悠听说她要去对付那只化神期异鸟,临走前献宝似的把这颗灵丹送过来,还将某句话强调了三遍 “先体验后付钱,到时候回了妖都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付钱,只剩两粒,还有一粒到时候你想买的话给你熟人价。” 且不说她会不会去买那另外一粒,就说这一粒丹药她都不太可能会体验。 “”白宁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再一次生出俞幼悠脑子好像不太正常的想法。 拿妖族大将来试药疯了吧鬼知道你们那是什么玩意儿万一有毒怎么办 不过他现在学会了谨慎开口,所以还是向乌未央要了那粒丹药打算先观察一番。 “大人,把这颗丹给我检查一遍吧。” 如果他们真的疯到想给乌未央下毒,那也不能怪他不顾这些日子一同炼药救人的情谊了 廉价的药匣子一入手,白宁嘴角就略抽了一下,这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地摊货,俞幼悠他们真的是东境天骄吗还是说人族现在穷到了顶级宗门弟子都买不起像样的东西了 光看这盒子,都不像是装什么厉害毒药的。 不过药匣廉价归廉价,封存丹药药性的灵阵却还是有的,所以没有半点药力泄出。 白宁一边抱怨着人族的抠搜,一边将盒子打开:“这个木盒子怎么还有木刺扎我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能看出是什么丹药吗”乌未央侧过头问他。 白宁吸了口气,感受着这粒小小的红色丹药上散发出的强盛药力,果断选择将盒子闭合。 “我不认识,没有试过所以也不知道药效。”白宁如实回答,回忆着那股药力迟疑道:“但是这是四品丹药。” “四品”乌未央都忍不住微挑眉毛了,百年前她也曾在人族待过,自然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嗯,估计是他们宗门长辈留给他们的。”白宁合理地道出猜测,他抖了抖翅膀上的雪继续推测:“可能是疗伤药之类的,总之没有毒。” 乌未央将药匣子收起来,瞥了白宁一眼,按照后者以往对人类修士的成见,她还以为他会说“这东西很可能有毒”之类的阴阳怪气呢,居然没有。 “看样子你和那个小队的关系真的很好。”她平静地评价一句。 白宁一脸懵逼,怎么队长你也这么说 不过乌未央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了,她转身扇动翅膀飞向天空,凝视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雪山,她在那儿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压。 不远处的狮子匆神情凝重道:“那只化神期的异鸟有异动,恐怕是想动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唤出一把巨大的血斧,金色的鬓发被暴风雪吹得乱舞,隐约透露出豪迈的战意。 “我先去拦它” 话音刚毕,天穹顶的暴风雪肆虐得越发可怕,而狮子匆的胳膊和大腿猛地爆出狰狞的肌肉,冲破了重重风雪怒冲向前,迎着雪山狂奔而去。 “二队随我来” 而他身后的狮族二队亦是化作可怕的雄狮巨兽,从雪松林中爆射而出,径直奔着雪上之上而去。 陡峭如剑削的山壁被深雪覆盖,天色昏沉得见不到一丝光线,唯能在风雪呼啸声中听到异兽的尖利嘶吼。下一刻,山顶之上飞出一只双翅仿佛冰雪雕就的幽蓝色异鸟,它翅膀扇动的同时,无数冰箭朝着狮子匆飞刺而去,然而异鸟却没有要同他纠缠的意思,径直飞向另一个方向。 登至山腰的狮子匆脸色大变:“不好,那畜生想捏软柿子” 已经到化神期的异兽绝非寻常异兽那般只会凭借本能行事,它们除去遵循屠戮的本能意外,还和灵兽一般懂计谋和进退,打不过甚至还会逃。 眼下这只异鸟便趁着二队和四队进攻 之际,直接转道攻向尚未远离的翼族大部队 狮子匆拎着斧头在底下猛地一跃朝着异兽飞去,怒道:“乌未央,跟我拦住它” 漆黑的天幕之下,一双宽大的黑翼无声展开。 金色的巨弓在风雪中流光溢彩,在黑暗中被拉成了满月。 乌未央的翅膀猛地一扇加速追在异鸟身后,狂肆的风雪将她的长发乱舞,然而女妖持弓拉弦的手却稳得分毫不动,在拉至极限后,精准地朝着前方的异鸟心脏处射出一道光箭 异鸟避开这一箭,速度仍不减。 乌未央面色无波无澜,她冷眸对着前方的巨大异鸟,臂上肌肉绷紧,一边扇动翅膀紧追不舍,一边对着目标连射出三箭 女妖的精准而狠厉,终于让那只追着残部而去的异鸟转变方向,朝着她凶厉地袭来。 “这就对了,你的对手是我们” 乌未央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同追上来的狮子匆分掠往异鸟两侧,与异鸟开始了生死搏斗。 狮子匆挥着巨斧哈哈大笑:“我又想起随陛下四处清剿异兽的日子了” 是的。 二队和四队里面年纪略大的妖修们都浮出了同样的那段记忆,手中的武器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为陛下而战为妖族而战” 有人喊了一声。 下一刻,齐声呐喊惊破震碎了风雪 “为陛下而战为妖族而战” 暴风雪落在墨绿的衣袍一角,很快便浸入其中,和那些颜色更深的异兽血混在了一起。 苏留白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如同一株纤瘦的青草一般立在暴风雪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厮杀。 豹厉利落地拧断那只元婴期异鸟的脖子,将它的尸体往前方一踢,而后甩了甩手朝着苏留白走过来。 这一堆异兽的尸体是不需要他打扫的。 豹厉突然开口:“说起来,豹绝他们从四境归来后,倒是同我说了一件事。” 苏留白神情依然淡然,客气地问:“不知是何事” “你的弟弟苏飞白被他自己引来的异兽潮弄死了。” 苏留白面上毫无波动,他淡声评价:“手段不精,怨不得别人。” 豹厉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也是,有本事引得整个雪原异兽暴动却还能全身而退的金丹期药师,也独你一个了。” 乌未央是翼族新崛起的领袖,自小就在妖皇手下做事,某种意义上可视作妖皇亲手培养出的弟子,手段和妖皇如出一辙的老辣强势。她将整个翼族都纳入了自己的统领范围之中,以至于整个翼族都对豹族甚是敌视。 所以这次在翼族聚集的雪松林中引发异兽潮,也算是削减乌未央威望的手段之一。 豹绝对此乐见其成,当初知晓他此举后并没有要阻止苏留白动手的意思。 他拍了拍苏留白的肩膀,大有夸赞的意思。 苏留白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只是肩膀却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待豹绝大步走向被处理好的元婴期异鸟尸体后,才垂眸斜睨自己方才被碰过的地方,眼中浮出一丝极隐晦的嫌恶。 他抖了抖袍角,灵力在绿袍上流淌而过,将上面沾染的所有痕迹都一并清空,而后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 豹绝并没有发觉异常,他看着地上的异鸟尸体,对着豹族的药师使了个眼色。 都不必他说话,刚才还被这只异鸟的天赋尖利叫声弄得呕血不止的豹族药师从雪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恭敬地走上前去观察着地上的那只断首异鸟。 确切说来,观察的是它头顶那根幽黑的寸长冠羽。 只是看了片刻,豹族的药师却依然一脸犹豫的模样,在豹厉眼底的耐性快被消耗一空时,他才不得不开口:“此异鸟之冠羽从未有人用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药性” 豹厉的脸都快阴沉得和地上的雪一般冷了。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苏留白,语气冷漠问:“你确定此物可替代附骨草” 苏留白淡淡地一抬眸子,平静地回答:“能,但终究只是替代品,不如附骨草好用。” 豹厉被他的回答弄得神情阴恻,“拿来对付老家伙确定能行吗” “不确定。”苏留白回答的倒是坦然,他同豹厉对视,冷静地提醒他:“我并未见过那位,不知晓他现在的状况,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意志被先前的附骨草侵蚀成何样了。” 豹厉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苏留白突然又开口:“若是你想要万无一失,倒是另外有一个办法。” 豹厉不喜欢他这样卖关子的说法,扬了扬下巴道:“你直接说完。” 苏留白垂眸看着地上的异鸟头,神情淡然道:“和这只异兽同类的还有另一只化神期异鸟,上个月我来雪原时曾无意瞥见过,就在雪山那边。” 到底是无意瞥见,还是曾胆大到想尝试把那只化神期异鸟也毒杀,真相不得而知。 不过他的话的确引起了豹厉的兴趣,谋划了十多年的豹厉不愿意在最后出岔子,所以果断站起来朝着亲卫二队的人打了个手势。 “走,随我去。” 寒夜之中,一队黑豹悄无声息自冰雪之上踏过,直直地朝着雪山方向奔袭,不过他们不曾发现的是,头顶有一只极小的蜂鸟抢先一步飞掠去往雪山方向。 豹厉等人在靠近雪山脚下时就听到了那边的动静。 “大人,是二队跟四队的人。”跑在最前方探路的豹妖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黑豹,与黑夜完美融入一体。 同样黑得伸手不见四爪的豹厉点了点头示意了解,凝视着远处打得如火如荼的战局,“被他们抢先了,这异鸟冠羽不好拿了。” “狮子匆虽然是化神期,但是被异鸟克制,所以他们那边主要的战力其实是乌未央,而她只有元婴巅峰。”苏留白不露声色地提醒道:“他们只能靠着人多的优势,花上好几日的功夫慢慢磨死这只异鸟,我们不妨在此地先埋伏,坐收渔翁之” “利”字还未出口,前方正在和化神期异鸟鏖战的乌未央不知为何,竟像是未卜先知般径直飞向这片隐蔽的角落。 看这样子,她是打算直接把豹族也拖下水,根本不给他们捡漏偷袭的机会 三队的豹妖们脸色大变。 豹族极善隐匿之术,此刻正是暴风雪之夜,乌未央刚才又在跟异鸟死战,到底是如何发现他们的 一只娇小的蜂鸟发出清脆的脆鸣,在乌未央身后化成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修。 豹厉咬牙,怒骂道:“是四队的隐蜂,乌未央你这个疯子,不把这么强的探子用来探查异兽,竟然让她来跟踪我们” 他自认为豹族这次表现得很正常,两族一碰头也是分头行走,哪知道原来隐蜂一直跟着他们 这还是那个只知道打杀异兽,不知道玩弄权谋的黑鹰族女杀神吗 乌未央握着弓箭,表情有点古怪。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的确是杀异兽最重要。 但是偏偏那天十三人小队拼命在后面形容苏留白有多恶毒,甚至还扯到了她最敬重的妖皇陛下头上 于是她破天荒地没让隐蜂去探查异兽情报,而是让她去跟踪苏留白。 万万没想到这次隐蜂的追踪真立下大功了 若是他们在此遭伏,不用想都知道妖都将彻底被豹族纳入掌控,而重伤的妖皇陛下亦会被挟制甚至就此丧命 乌未央并不知晓,她的这番猜测真的和原本的命运吻合了。 原文中的妖族的确是在此战之后慢慢被豹族收入囊中,豹厉自封为新妖皇。 豹厉充分履行了主角好兄弟这一角色的任务,无私地为兄弟奉献。他在后文中将妖皇的尸骨炼制成抵御天雷的法宝赠送给了俞不灭,而那位原作主角便借由这件法宝扛住了最后一道天雷,顺利飞升成仙 然而隐蜂的翅膀被那群少年人的阴阳怪气推着扇动了几下,原文开始朝着越来越沙雕且离奇的方向狂奔而去。 乌未央眼眸一眯,身后的巨翅无声张开到最大,似她手中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向豹族的藏身之地。 而方才本就被她的弓箭惹得仇恨不已的化神期异鸟霎时转变方向,跟着追了上来 “想阴我是吧”乌未央一声冷笑,带着异鸟直接扑向豹厉。 要死一起死吧,狗贼 身后震耳欲聋的打斗声把雪松树枝梢上的积雪全给震掉,时不时地落下一大坨砸落到脑袋上。 担心雪橇框里的伤鸟们被这些雪球砸到,俞幼悠赶紧追上红琅,匆匆地把自己身上的狼毛大衣一脱,盖在了了木框上。 底下的毛绒鸟们感激不已,奈何头一次坐上狼拉雪橇的它们现在的状况也不太好,都晕得七荤八素的,这会儿除了叽叽喳喳地乱叫,连人话都说不出一句。 苏意致没有了狼毛大衣,冷得哆哆嗦嗦,一边跟着跑一边大声喊:“后面好像打得很激烈啊” 俞幼悠在他头顶御剑乱飞,险险地避开了一根树枝,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想要伸手去把苏意致给拉上来 结果苏意致没拉上来,她自己却一个控制不稳,差点没从剑上跌 下去。 边上的狂浪生路过,一把将苏意致扛上了肩膀,呼哧呼哧喘气:“别看了,咱们赶紧逃,等会儿打过来就没了。” 雀青频频回头,眼中的担忧越来越盛。 他很想返身去帮自己的队友,但是又不得不在这里护送这些受伤的翼族。 暴风雪遮挡了大家的视线,好在红琅的原型不但生生地用雪橇替大家拖曳出一条路,而且鲜红的尾巴还成了这黑暗中的指明灯。 后方惊天动地的打斗声越来越小,众人也逐渐远离了危险,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些可怕的动静后,逃命的队伍速度开始降下来。 踏雪这会儿正跟在雪橇后面。 它一双虎目直勾勾地盯着装满了各色鸟雀的雪橇木框,毛绒的大嘴微张,嘴角边上垂下一条长长的哈喇子,天气太冷,很快变成一条口水冰棍。 俞幼悠飞不稳,最后选择落下来跑,顺手把它的冰哈喇子给折断,压低声音警告:“把你想吃鸟的眼神给我收敛点” 踏雪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声嗷嗷两嗓子,依然张着大嘴不死心。 恰好这时雪橇颠簸了一下,只见狼毛大衣被惯性掀起,雪橇框里蹦出一只圆滚滚的折翼雪雀,惊恐叽喳叫着掉了出来。 大黑虎眼睛猛地变亮,张大嘴伸长舌往前一接 然而另一只手比它的动作还快些,抢先一把抓住雪雀,把它从虎嘴里掏了出来。 惊魂未定的雪雀族长在俞幼悠的掌心里啪叽躺平,用尚好的那只翅膀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可惜开口却是个大叔嗓门:“差点被吓死,真是多谢俞药师又救我一次了。” 俞幼悠把狼毛大衣掀开,将它放回了木框里,顺手揪住了踏雪的耳朵。 “你是饿傻了吗,知道错没有” 踏雪呜呜叫了两声,边上的御雅逸揣着蛋没阻止俞幼悠的教育行为,但还是习惯性地帮着翻译:“它说它就想给鸟舔一下毛,尝一下翼族的鸟味,没打算吃。” 它甚至抬了抬白爪子,大有举爪发誓的意思。 俞幼悠:“” 这大黑虎好像是有乱舔别人毛的毛病先前在山洞里基本上把各族幼崽都舔遍了,俞幼悠当时还一度怀疑它是跟御雅逸一样拥有慈爱的属性。 感情你是在舔毛尝味道啊 她悄悄地凑到踏雪的身边,一边往前跑,一边指了指前方的青雀。 “去舔他的翅膀就知道翼族啥味儿了。” 踏雪迟疑了片刻,恰好这会儿众修都累得够呛停在雪松林的一处歇息了,所以它好似巡视一般地摇曳着尾巴在人群周围绕圈,最后若无其事地站在了挺立在人群边缘警戒的雀青身后。 张嘴,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 雀青的翅膀猛地张开飞蹿起来,最后蹲在了头顶的树枝上,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怒而转向御雅逸:“那边正在孵蛋的,赶紧管好你的老虎” 踏雪转过头哕了几下,吐出舌头上的两根小小的绒毛,垮着张虎脸被御雅逸带走了。 长时间在暴风雪中赶夜路,现在众修的状态现在都不太好。 尤其是那些本就重伤的翼族,虽然小心保护着,但个个的精神都不太好,有些身体虚弱的幼崽和老人甚至因为低温出现昏迷状态了,还好先前它们就化成原型拿狼毛大衣挡了风,否则生病的妖修恐怕会更多。 雀青往后看了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张开巨大的青色翅膀,站在了风口替这些受伤翼族们遮挡风雪。 俞幼悠看了他一眼,丢了粒回灵丹过去,也不去看他吃不吃,径直开始给其他人分药。 众修也不敢休息,吃了回灵丹后都默默地拿着武器围站在受伤的翼族周围,警戒地看着黑暗的雪松林的暗处,防备着随时可能会蹿出来的异兽。 苏意致匆匆地把药碾成粉末喂给一个幼崽,略不安地看向天空:“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今夜不太好走。” “但是我们需要尽快离开雪松林。”俞长安握紧了剑,亦是担忧不止。 “先等等吧,待雪变小些后再继续赶路。” 俞幼悠没有说话,她抬起头,微微迷惑地看着飘落的雪,又看着附近每棵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的雪松树。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里有股味道她好像在一个多时辰前就嗅到过。 俞幼悠循着气味在附近的雪松树边转悠,最后蹲在了一棵雪飘不到的树下。 这儿有一朵纯白的雪松花,它看着和一团雪球似的,在雪地里很难发现,不过因为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所以俞幼悠倒是 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它。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嗅觉同样灵敏的踏雪也曾找到过这玩意儿。 当时它偷偷地叼了一朵想吃,结果被御雅逸训斥了一顿,说是不认识的东西乱吃会死老虎的,强行从虎口中夺了食。 然后它才转移了注意力去跟着雪橇跑,等着尝翼族的味道。 俞幼悠握着手中的雪松花,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拾起一朵隐藏在灌木丛下的白花。 她低头看着这朵花瓣上莫名有个大洞的花,恰好踏雪这会儿也鬼祟地跟过来了,俞幼悠便伸手将雪松花塞到它嘴里。 踏雪不敢咬下去,惊恐地看着她。 主人都说了这个有毒不能吃,为什么她还要喂我 而俞幼悠的脸色已经变得很凝重了,因为她发现踏雪的犬牙刚好能放进这朵雪松花花瓣上的破洞里,而她将它拿到鼻尖嗅了嗅,一股熟悉的老虎口水味马上传来。 “怎么了”启南风跟着踏雪走了过来,凑上来看了看雪松花和她。 俞幼悠把雪松花递上去:“这东西有毒吗” 启南风先前在药材大全上看过,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没毒,而且味道鲜美,拿来煮来吃很不错。” 听到这里,边上的踏雪果断地把俞幼悠手里的两朵雪松花都叼走了,放心大胆地吃了下去。 启南风嘴角一抽,提醒:“但是生吃的话,肚腹内容易郁结胀气,简单说就是吃多了容易放屁。” 话音刚落,踏雪尾巴就翘了翘,发出了不雅的声音。 然而俞幼悠紧皱的眉头非但没松,警觉之意反而越来越明显。 “我觉得很不对劲。”她担心引起那些本就遭受了大难的翼族们的恐慌,所以把声音压得很低。 启南风或许是这些人里最了解她的,他知晓俞幼悠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这会儿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发现了什么吗” 俞幼悠不喜欢绕弯子,直接说明自己的猜测:“我们好像在同一片区域绕圈子。” 她把踏雪咬雪松花的事向启南风说明了,神情越发严肃:“雪松林里所有的树都长得差不多一模一样,而且现在暴风雪很大,我们走过的地方马上就会被风雪掩盖掉足迹。” 俞幼悠指了指她和启南风来时的路,果不其然,这才过去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连体重最重的踏雪踩出的深深梅花脚印都不见了。 启南风皱眉打量着周围:“雪松林中有很多我们从未见过的灵植,我们会不会是中毒了” 修士可不是寻常人,而且他们一直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再加上有红琅这个本地狼做向导,怎么想都不该迷路。 所以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中毒了,干扰了他们的脑子。 踏雪还在边上啃着雪松花,俞幼悠跟启南风没空管它,飞快地跑去跟苏意致集合了。 “苏老二,赶紧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灵植。”俞幼悠把他从毛绒绒的鸟崽团里拎出来。 启南风马上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有致幻或者干扰神识和记忆之类的灵植。” 想要解毒,得先找到这个毒是什么才行。 苏意致在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他也顾不上冷了,哆哆嗦嗦地走过来,紧张问道:“有谁中毒了吗还是你们要炼制毒药” “我们可能都中毒了。” 苏意致眨了眨眼,很不安地东张西望,马上有了精准的怀疑目标:“难不成又是我大堂哥阴搓搓地在附近投毒了” 鉴于先前苏飞白在万古之森里边走边投毒的行径,苏意致这番猜测倒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不知道。”俞幼悠回答得很干脆,语速飞快道:“你们俩先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没有毒药的残余,雪下面也翻一番,我去给他们检查下身体,看有没有中毒的痕迹。” 翼族倒是有两个药师,然而都是跟鲤于敬一个水平,只知道熬异兽药汤救人的,而且现在他们也昏昏沉沉的,叫过来都没用。 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俞幼悠心中不安,叫住了他们:“老二,南风” “啊” “怎么了” 她略烦躁地握了握拳,把心中的莫名情绪压下去,提醒道:“你们不要走太远,不然很可能也会迷失方向走散。” 两个少年点点头,朝着两边仔细地巡查过去。 俞幼悠快速回返各人身边,开始给他们检查是否中毒。 最先检查的 是红琅,因为刚才就是她带的路,要中毒肯定是她头一个遭殃。 红琅看到俞幼悠过来,下意识地就要行礼,不过俞幼悠一把把她的胳膊抓住了,仰头询问起了她的症状。 “红琅,你头晕吗想吐吗心闷气短吗” 被问到的红琅微微一怔,而后摇头将俞幼悠所说的十多种症状都否认了:“大人,我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俞幼悠只好亲自检查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红琅:“你能变回原形吗我需要确认上你的毛上是否沾染了毒药。” 红琅被毒药两个字震住了,但是她看到俞幼悠一脸焦急,所以也没多问,飞快地变回了巨狼模样。 俞幼悠低声道了句“冒犯了”,然后凑到了红琅身上,就着它身上的毛飞快地嗅着味道。 嗯,没有寻常兽类的臭味,反而带着一股雪松的清香味。 俞幼悠这会儿也没心思偷偷撸毛占便宜了,她抓着红琅火一般的毛绒尾尖陷入了沉思,一边无意识地捏着尾巴,一边低声地自问自答。 “你身上也没有其他气味,所以应该不是沾染了什么毒药,而且这一路都没有吃东西,所以入口也不可能难道是嗅到了什么有毒的气体不对,若是有毒的气体,我应该能够马上嗅出来,不过要是有无色无味的也说不定” “大人,可以了吗”红琅趴在雪地上,毛绒耳朵开始发热发烫,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俞幼悠这才惊觉自己好像一直在揉红琅的尾巴,连忙松手:“抱歉,你可以化回人形了。” 红琅变成人形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太正常,呼吸略有急促,被风雪吹了会儿才又镇定下来。 俞幼悠摸了好几枚清热解毒的丹药给她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聊胜于无。 恰好摸到了狂暴丹,于是她顺手也给了红琅一粒:“他们都有,你也拿一颗。” 红琅不愿意接,她直觉这东西很贵重:“不用的大人,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伤药了。” “这不是伤药。”俞幼悠把丹药塞给她,低声道:“很可能有人盯上我们了,待会儿打架要是打不过了,你就赶紧吃了这粒丹然后拖着那些翼族跑,能有多快就多快,最好直接带着他们回妖都。” 她也怀疑是苏留白和豹族在暗处阴他们。 俞幼悠拍拍红琅的肩膀:“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其他人。” 俞幼悠继续去给其他队友和那群小肥啾们检查身体了,就连阴沉着一张死人脸的雀青在听说“豹族可能在搞我们”以后,亦是一脸不情愿的化出了原型,让俞幼悠检查得更仔细。 然而事情远比俞幼悠想象的更糟糕。 这里没有任何人有中毒的迹象,就连她自己都拿灵力给自己检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在周围巡视的苏意致跟启南风这时候也归来了。 启南风带回了许多雪松林特有的灵植,沉声道:“这里的大部分灵植都没有药用价值和毒素,我刚刚试着配制了一下,即便是组合在一起也不可能产生毒性。” 刚回来的苏意致也点点头:“我们可以等天亮些再继续往周边走走,再找找看。” 知晓了情况的十三人小队队员都提高了戒备,盾修集结成防御阵守在边缘,剑修亦是灵剑出鞘默默等待着。 只是雀青表情不太好看。 “我并没察觉到哪里不对,所谓的迷路极有可能是你们的错觉而已眼下我们都已整顿休憩完毕,为何还不继续出发” “再继续出发的话,我只会继续在这片林子里绕圈圈,除了累得半死然后被人杀什么都做不了。”俞幼悠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雀青冷哼一声,只觉得这群人类修士可笑,而当初神神秘秘让自己听从俞幼悠指挥行事的白宁更是可笑。 什么他们这群人中毒了脑子不清醒,他倒觉得白宁更像是中毒了脑子不清醒 雀青越想越气,恨恨地看向俞幼悠,怒道:“队长他们在同化神期异鸟殊死搏斗,你们却在这里消极怠工,真是” “等等” 俞幼悠脸上猛地一变,眼睛倏然睁大看向了头顶漆黑一片的天穹。 雀青还想说什么,然而十三人小队的人已经把他挤开,朝着俞幼悠围过来了。 “你想到什么了” 俞幼悠表情有点古怪,她指了指天上,吸了口冷气问:“你说会不会真的不是中毒,而是异兽弄的” “异兽”众人的表情都有点懵。 “嗯。”俞 幼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在片刻迟疑后,御雅逸试探着猜测:“好像是有这可能,元婴期以上的异兽都会领悟天赋之力,要是现在就有一只元婴期以上的异鸟在玩我们呢” 此话一出,东境众人立刻想起当初在万古之森遇到过的那只觉醒了威压天赋的异狼。 “求你别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文案再次被吐槽了,评论区大佬宝贝们有没有能帮着改改文案的,采用的会送上谢礼跪下求大家了砰砰砰,另外本章再随机掉落100个小红包。 变成狼人! 暴风雪好像永不停歇般肆虐着,被风雪浇过的火焰逐渐变暗,眼看快要熄灭,一股火系灵力注入其中,它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要放在从前,十三人小队宁愿摸黑都舍不得浪费这点灵力去续火的,但是眼下雪松林中的气温越来越低了,他们有灵力御寒倒还勉强能支撑,但是那些翼族就不行了,它们在重伤之余又面临了失温的危险。 启南风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没能彻底狠下心来把俞幼悠的芥子囊掏空,这要是再买两家法宝店的法宝,肯定能找出点有用的玩意儿啊 “嘶”苏意致倒吸了一口寒气,他把狼毛大衣贡献出来了,刚刚又去周围的雪地里翻找毒药的痕迹,所以这会儿手快被冻成了鸡爪。 他往边上踏雪的肚皮底下一放想要暖暖手,结果发现连踏雪的毛上都快凝出一层冰渣子了。 拎着剑在边上戒备的赵师兄也忍不住了,偏过头问红琅:“你们冰雪高原上一向都这么冷吗” 红琅用身体挡着侵向伤者的风雪,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垂在地上的尾巴也被冰粘住了。 她皱眉,将尾巴毛炸开把冰弄碎,摇摇头:“雪原外围从未这么冷过,先前我也曾进入过雪松林,亦不见得风雪这般可怕。” 红琅身边的木框里钻出一只肥啾,正是雪雀族的族长。 他磕磕巴巴道:“我们雪松林里其实不冷的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可怕的暴风雪。” 话音刚落,他就差点被狂风给刮走,还是红琅用尾巴帮着一挡才避开此难。 “不正常,可能真的被御雅逸的乌鸦嘴说中了,有只异鸟在天上玩我们。” 俞幼悠冷冷地环视着周围,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了一把短剑把玩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边上的雪松树上刻下剑痕。 御雅逸听不过去,纠正道:“不是乌鸦嘴,只是顺着线索做出合理的推测而已。” “我问了翼族的人,这样可怕的暴风雪在雪松林里也很罕见,也极有可能是异兽引发的。”俞长安抬头看着天空:“这只异兽恐怕是刻意折磨我们。” 在幽暗的雪松林里好似蒙头老鼠般拼命乱窜,自以为在逃离,实则却在不断返回原点。 想想都很可怜,若是心智不坚者,这样持续下去不说被冻死,恐怕精神都要跟着崩溃。 张浣月眯着眼看向天空,沉声道:“我上去看看。” 她在御剑术在众修之中最佳,而且又是十三人小队中唯一的金丹期,由她出去探看的确最合适。 在边缘看着这一幕的雀青也冷声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俞幼悠提醒:“张师姐,不要走太远,上去看一下就赶紧回来,诶对了” 她猛地想起有个东西能派上用场,于是在芥子囊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了半匣子剩下的药。 药匣子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恶臭味传出,东境众修的表情都变得格外诡异。 这东西可太熟悉了,当时苏飞白在四境大会上挥洒异香毒药诱引异兽围攻他们,结果俞幼悠拿这恶臭丹药往大伙儿身上涂,硬是暂时把异香都给压得暂时失效了 “你居然没丢”苏意致嫌弃地捏住了鼻子,往后面退了两步。 俞幼悠指了指启南风回答:“本来想丢的,他说万一用得到呢。” 结果真的跟那些看起来没卵用的法宝一样派上用场了。 “服了。” 俞幼悠把那坨丹药递给张浣月,认真道:“拿这个涂你剑上,要是找不到人了,我还能嗅着味道找到你人。” 张浣月呼吸一滞,她看了看自己在四境大会后重新淬炼过的灵剑,剑身修长纤美,流光熠熠,甚是动人,每夜她都要抱着剑方能入定。 最后她把剑往自己身后一藏,抬起左手坚定道:“别涂剑上,你涂我手腕上吧。” “”俞幼悠佩服不已,宁愿臭自己也不臭剑。 给张浣月的手腕涂了臭丹后,俞幼悠看向站得远远的雀青,迟疑地抬起手:“你要来一下吗” 雀青板着脸,虽然很是嫌恶,但是在乌未央麾下多年的他也不是会被情绪主导的人,所以面无表情地也亮出手腕。 俞幼悠有点遗憾,还以为要给他涂翅膀上呢。 做好准备工作后,张浣月身上灵力汇聚,御剑直直飞赴往天顶寻找着异兽的踪迹。 女剑修身上的白裙被风雪吹得簌簌而动,张浣月抬 手挡了挡飞溅到眼前的大片雪花,一举越过百丈高的雪松林,飞至最上端。 她御剑四处张望着,然而入目除了各种每株皆相似的雪松树外别无他物,更没有半点异兽的气息。 她只好又择定了一个方向,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夜好像漫长得可怕,张浣月在黑暗中飞行了不知多久,一无所获的她想起俞幼悠叮嘱的话,于是返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她飞得灵力都开始衰弱了,终于看到了底下熟悉的火堆光点,于是朝着下方稳稳落去。 在张浣月身后,从另一个方向归来的雀青也扇着青色的巨翅降落到了边上。 “我往东边飞了大概三百里,并没有发现异鸟的踪迹。”张浣月对众人如是说道。 雀青将双手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道:“西边三百里也无异常,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没有什么异兽,继续前进就是” 然而俞幼悠的表情却并不见半点轻松,她确认了一次:“你们都飞了三百里” “嗯。” 她大步向前握住张浣月的手腕嗅了嗅,臭丹的味道消散了许多,但是依然很清楚。 “如果真的飞了三百里,臭丹的味道肯定闻不见的。”俞幼悠的表情很凝重:“但是我刚刚一直嗅到你们两股臭味,你们就一直在天上盘旋。” 张浣月跟雀青的表情一时间无比错愕。 就连红琅也点了点头,迟疑道:“我也一直嗅到头顶有两股臭味。” 这次雀青再也无言以对,同是妖族人,他当然知晓红尾狼的嗅觉有多可怕,也知道红琅绝对不可能会配合这几个人族修士欺骗同族。 就在这时,正在和苏意致炼制伤药的启南风突然不看丹炉,转而直勾勾地盯着踏雪的爪子。 “血统极佳的灵虎爪,可入药。” 踏雪的尾巴一甩,抬脚踢了一堆雪到他脸上,又不客气冲着他哈了一口气。 启南风抹掉脸上的雪,一把捏住踏雪的嘴,靠近凑了凑,最后利落地拔掉了它的一根胡须。 他满意地点点头:“虎须,也可入药” 在踏雪委屈的嗷嗷声中,启南风在把虎须埋进雪里,开始专注地继续炼虎须了,口中还不忘叮嘱苏意致:“老二,等下这几枚驱寒丹炼制完后,先磨粉兑水喂给幼崽们吃。” 踏雪飞快地蹿到了御雅逸身后躲着,惊疑不定地盯着启南风看。 真正还在炼药的苏意致:“” 他震惊地看着启南风,提醒他:“丹炉在这边你别炼虎须了啊” 然而启南风不为所动,把虎须渣渣从雪地里挖出来,混着雪团了团,然后熟练地摸出水杯调制成药水,然后端着这药水起身,开始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给一朵雪松花喂药。 俞幼悠皱眉,上前拽住启南风的手:“南风醒醒你看到什么了” 启南风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在片刻的失神后,他眼中的焦点慢慢汇聚,而后猛地甩了甩脑袋。 他回头看着众人,纳闷问:“你们围着我干嘛” 御雅逸抱着大黑虎的脑袋心疼不已:“你刚刚把踏雪的胡子给拔了,还炼成了药水浇花” “不对啊,我在炼制驱寒丹喂幼崽。”启南风笃定道:“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指着那朵雪松花,认真道:“这只小雪雀喝了药现在没发热,睡熟了。” 说完,他还把剩下半杯虎须灰兑的药水往俞幼悠眼前凑了凑:“小鱼你身子弱,也赶紧喝杯驱寒药水暖暖。” 俞幼悠果断把杯子推开:“我不用,你喂踏雪,它什么都想尝尝。” 被点名的踏雪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启南风,转身就往人堆后面跑。 然而启南风没追它,他眼睛又像是有点失神,然后起身看了看,最后果断地把苏意致面前的丹炉打开,将半杯水往里面倒:“大猫你嘴别闭那么紧,张大点,不够我再给你炼一杯。” 苏意致飞扑到丹炉上抢救自己未完成的丹药,结果反被启南风教育了:“御雅逸,你别总是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惯着大猫,让它吃药是为它好” 苏意致看着被毁的丹药心如刀割,揪住启南风的手痛呼:“你看清楚啊我是你好兄弟” 启南风无情推开:“那不行,朋友算,但拜过把子的好兄弟只有苏老二跟小鱼。” 苏意致指了指俞幼悠:“她是谁” “小鱼啊。”启南风看了一眼,回答得理所当然。 苏意致心中稍安,又指指自己:“我呢” 启南风瞄了他一眼,朝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撵人,继续蹲在地上炼 雪:“御少宗主,赶紧带着你老虎走远点,我还得炼药救人。” 苏意致:“”你这个虚假的好兄弟。 揣着一窝鸟蛋远远围观的御雅逸:“” 踏雪歪出半个脑袋,探头探脑观察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启南风瞎了。 然而瞎了的好像远不止启南风一个人。 那边修为低些的翼族们已经开始狂欢了。 爪子和翅膀都断了的倒还好,只能认命地躺在狼毛大衣里叽喳乱叫着,不忘指挥:“那儿有条好肥的大青虫,赶紧把它叼去献给族长” 另一只断翅膀的鸟只得艰难地蹦出木框,两只小爪子在雪地上飞快地印出一行竹叶印,最后果断地朝着红琅火焰一般的尾巴尖啄下去,拉扯着想把它往木框里面带。 先前没有化出原型的一个翼族则怔怔地看着天空,然后脸色突变,惊恐地嘶吼:“它们又来了又有异兽来了” 这句话一出,人群中好似水滴入油锅,瞬间沸腾。 尚能跑动挣扎的翼族开始拼了命地往黑暗中逃窜,甚至有些断了翅膀的都不顾疼痛挣扎着想飞离此地,哀嚎声和求救声不断,好似黑暗中有不可名状的恐惧降临。 可是 除了漫天的风雪,黑暗中别无他物。 俞幼悠深吸一口气,飞快扫了一眼现场的状况。 修为较高的都没看到幻象,但是修为低全部陷入幻境中了。 她果断下令:“结阵,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盾修和剑修们便齐齐向着四周分散开,朝着那些胡乱奔逃的翼族追去,开始了雪地抓鸟行动,每每送回一只,红琅变赶紧把它们装回木框里关好。 俞幼悠看了一眼还蹲在树下给雪松花包扎伤口的启南风,最后一把拎起苏意致。 “过来,跟我炼药” 苏意致有点懵懵的:“炼什么药异兽天赋也能用药解吗” “迷药” 这些修为低的看到了异兽攻击的幻象,现在已经没法劝了,鬼知道在这些翼族眼中他们是不是也成了异兽,与其放任他们被幻境吓晕,倒不如让她动手先把它们迷晕 俞幼悠摸出双生炉砸在地上,飞快地念出一连串的药名,苏意致连忙在芥子囊里开始翻找。 “梦里花,长生草” 她每念到一个药名,苏意致便递过来一株药。 然而递着递着,苏意致突然不动了。 俞幼悠忙着处理药材没抬头,又念了一遍药名:“迷梦果,老二给我一颗这个。” “等等啊,刚没拿稳滚下去了。”苏意致擦擦汗,站起来在附近寻找了一下,最后眼睛一亮抓起了雪上的圆滚滚。 他把那玩意儿递给俞幼悠:“来,迷梦果给你。” 俞幼悠接过手下意识就打算往丹炉里丢,好在她反应及时发现了不对。 这是一只翅膀折了的雪雀 她深深地望了不知什么时候也陷入了幻境的苏意致一眼,最后只能认命地夺了他的芥子囊自己翻药。 还要,苏意致还认得她是谁,倒是没有抠搜地捂着芥子囊喊“抢劫”。 苏意致也没救了,开始抱着膝盖蹲在俞幼悠边上念念有词:“刚飞走了一只翼族,这就是一百功勋值,哦又一只,两百哦豁,全飞了。” 刚才还只是炼气期和没修为的遭了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陷入幻觉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坚信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的。 刚才还在持盾拦截受伤翼族的周师兄突然冲过来,一把拎起苏意致的后衣领,提小鸡似的把他提到了木框上,把他丢进里面。 周师兄还大声地同苏意致解释:“别逃了你们看到的都是幻觉,没有异兽来杀你们” 然后扭头嘀咕了一句:“娘的,这只鸟还挺沉。” 被迫跟小鸟们挤在木框里的苏意致还在挣扎着想抓住周师兄:“等等,一百功勋你别飞走啊” 俞幼悠:“” 她头都快炸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陷入幻境才会看到这么多奇葩。 不过顾不上这么多了,俞幼悠飞快地把迷药炼好,然后冲到了红琅身边。 她想先确认一下自己眼睛有没有瞎,于是扒拉了一下辛苦看守这群小鸡仔的巨狼:“你是红琅对吧” 说着还顺便凑上去嗅了嗅味道,嗯,还是先前熟悉的雪松清香。 红琅点点头:“我是。” 俞幼悠放心了,她还没瞎就行。 她果断地把木框里的伤员们全药晕过去,然后擦擦汗 站起来看了看周围的队友。 金丹期的几个人都还正常,筑基期中修为最高的几个看着也还没事,已经飞快地把四处奔逃的翼族抓回来了。 在迷药的作用下,它们排排睡倒在红琅脚边,或许是先前忙着逃窜的原因,全部都化作了鸟型,地上还残余了他们挣扎狂飞时掉落的一地鸟毛。 没有了翼族们惊慌失措的哭喊,整个雪夜又只能听到大风起的呜呜声。 张浣月紧握着剑,把最后一只雪雀递给俞幼悠,环视周围警惕道:“我感觉有股可怕的气息在向我们靠近,那只异兽玩够了,想对我们下手了。” 雀青摸出一把小巧的连弩扣在手中,翅膀扇动两下悬在空中,警惕地看着天顶某处。 头顶忽然传出声声刺耳的鸟鸣。 把他们玩得心力交瘁的元凶终于现身了。 众人抬头,在黑暗中窥见两只异鸟在他们头顶不断盘旋,两只巨鸟似阴阳鱼一般头尾相接不断环绕盘旋在他们头顶,它们翅膀每扇动一下,这周天的光线便随之跟着不断扭曲。 “是幻虚异鸟” 刚才还在照顾雪松花的启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他站起俞幼悠身边仰起头,飞快报出这种鸟的名字。 “这对元婴期异鸟曾在妖族的书上有记载过,据说它们分开后的战斗力其实比寻常元婴期异兽弱不少,但是聚在一起就拥有能干扰修士认知的可怕天赋。还曾在数年前将一整个部落的妖修拉入幻象中,让所有妖修活生生地互相残杀至灭族,至此之后再没有出现过了。” 俞幼悠飞快转头:“你清醒了” 结果一转过头就看到启南风已经站在了一株雪松树前面,偏着头继续和树说话。 “因为这对鸟没被抓到过,所以药用价值不明,但是我认为可以拿来炼制配合着附骨草炼制很厉害的迷药,小鱼你觉得呢” 树没理他,边上的真小鱼已经看麻了。 得,现在干脆连她也不认识了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雪松林上方盘旋的这两只异鸟骤然转向,朝着他们飞快袭来。 在异鸟现身的瞬间,雀青手中的连弩瞬间扣动,倏倏的破空声接连响起,快到无影的玄色利箭飞向这两只异兽。 异鸟的翅膀一扇,雀青的眼前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他咬牙,紧闭了闭眼再睁开,却看到自己的连弩竟然射歪了,数十道利箭全都扎在了前方的一颗雪松树上。 雀青的脸色阴沉下去。 与他有同样遭遇的还有同时动手的剑修们,他们时不时就会被拉入幻象中,这边正在拼命地追杀上面的异鸟,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正在砍的其实是一棵雪松树。 更有甚至,赵师兄竟然和他身边的钱师兄打上了,两个剑修你来我往,看样子都将对方视作了异兽。 这样的无谓打斗让众修的灵力消耗得飞快,然而那两只异鸟却像鬼魅一般飘忽地飞在众人头顶,每个人都能看到它们的位置,然而每个人看到的位置却又不相同。 不出手,很可能毫无反抗就被异鸟弄死。出手,又好像只是在白白损耗力气。 那两只异鸟挨得很近,如果启南风所言不假,只要将它们分开便可以破解幻象,但眼下众人睁眼瞎的状态根本做不到 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倒是可以依靠强大的神识来代替眼睛感知事物,然而这里最强者不过金丹巅峰期的雀青罢了。 俞幼悠飞快地往树梢上一跃,死死地盯住了某处上空,那儿有两只异鸟鬼魅的身形闪现。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并不受异鸟的幻象影响,还能够精确地将每个人的位置和气息对上号,分毫不差 “闭上眼,听我指挥” 俞幼悠的声音响起时,红琅和十三人小队众人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她的指挥闭上眼睛,杜绝了幻象的干扰。 他们沉溺入这片彻底的黑暗中,唯独剩下少女冷静到可怕的声音回荡在密林间。 俞幼悠的眼睛微微眯起,若此时有人抬头看一眼树梢上的她,便会发现她的眼睛又变成了幽蓝色。 似幽灵一般的幻虚鸟被她精准地捕捉到了身影。 他们无条件地信任着她的指挥,所以自始至终不曾有人睁眼。 长久的默契使得俞幼悠对每个人的招式都极其了解,也使得他们对俞幼悠的指挥能做出反射性的配合,在最开始的狼狈后,竟然隐约地又组成了掠杀小阵,当异兽朝其中一人袭去时,总有俞幼悠好似预言般的避让警告。 雀青没有闭眼。 他咬牙看着分明空无一物的天空,在听到俞幼悠那声抬高音量的“雀青攻击正上方”后,还是咬牙 朝着空气连射出。 他可不是相信俞幼悠,也没有听从俞幼悠的指挥 只不过是自己的队友白宁一点面子罢了 然而就是这爆发了他全身修为的连击射出后,一蓬异兽血好似凭空出现般滴落在了纯白的雪地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刺眼。 其中一只幻虚异鸟被雀青的连弩射中,翅膀扇动的动作一顿。 也就是这一顿,让它和另一只幻虚异鸟一道构成的幻象逐渐坍塌,它们的真身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干得漂亮” 俞幼悠从树梢上飞跃而下,激动地往雀青的肩膀上一拍:“你把它们的幻象打破了” 雀青呼吸一滞,他表情僵硬地握着连弩扇动着翅膀避开俞幼悠的手,飞掠向了天上的那对异鸟,疯狂地朝着它们不断发起猛攻。 没有了幻象的阻碍,众修总算能够明确地捕捉到目标,攻击也不似先前那样畏首畏尾了。 不过毕竟是两只元婴期的异兽,哪怕实力不如其他同阶异兽,对付起来却也很是棘手。 唯一庆幸的就是,相比起在万古之森的弱小,如今这支队伍里多出了三个金丹期的修士,其中一个还是接近元婴期的高手。 更重要的是 “吃药” 一声令下,众修默契地把先前拿到的狂暴丹吞进口中,一时间队伍中每个人都气势大增,原本被狼狈追杀的局面瞬间反转,众人聚集在一起,竟不比那边的异兽们弱小多少 俞幼悠在树上猛地一蹬借力,手上的短剑灵巧地刺向其中一只异鸟。 “将它们分隔开,不要让它们在一起制造幻象” 狂浪生举着巨盾怒吼:“交给我们” 在两只鸟即将接近时,盾修们以不可思议的默契飞掷出巨盾,短暂地在空中制造出了一面盾墙,生生地把异鸟隔绝开来。 其他人分别跟上,化作两个小队开始分别对付起了两只元婴期的异鸟,虽然压力倍增,但因为有狂暴丹的加成,竟然也能勉强支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就在这时,其中一只异鸟猛地转向,竟然放弃攻击他们,反而朝着底下木框里受伤的翼族们袭去 它知道打不过这群人,所以想临死拉上一堆垫背的 红琅化出原型猛地飞扑上去想要阻挡,然而幻虚异鸟的翅膀狠狠地在巨狼的腰上一拍,瞬间将她拍飞到了一株雪松木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巨木轰然倒塌,而被压在下面的红琅挣扎着还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一条后腿已经断了。 幻虚异鸟的速度不减,凶狠地朝着地上昏睡过去的翼族们狠狠一抓 “砰” 一个被催化到最大的巨型丹炉自角落重重地砸过来,让幻虚异鸟的动作一偏,同时精准地将底下那些翼族罩住。 不远处的苏意致眼睛一亮:“南风,中了” 然而下一刻,幻虚异鸟的爪子便狠狠地抓向一旁刚丢出丹炉的启南风。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元婴期异兽的利爪自血肉之躯轻松穿过,高级防御法衣在它面前好像脆如薄纸,瞬间被洞穿。 幻虚异鸟的翅膀彻底展开,遮挡了远处所有人的视线。 苏意致仰起头,他整个视野里只剩下晦暗的异兽羽毛,还有从他头顶淋下来的滚烫鲜血。 人血鲜亮的红色,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风雪落到苏意致的脸上刮得生疼,他的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像只野兽似地发出凄惨的哀嚎。 苏意致不要命朝飞遁离去的异鸟追逐而去,只是再怎么追,那边的飞影也变得越来越小。 被另一只异鸟死死纠缠住的众人察觉到这边的不对。 他们猛地看过去,却只看到那只负伤的异鸟飞快逃离的背影,其利爪上好像还挂着一具生死未知的躯体。 而眼下正在应付的这只异鸟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不要命地阻挡住他们想去救援的脚步。 狂风呜呜作响,白雪混着无数的血水被吹散在整片暗林之中。 狂浪生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上骤然爆发出金丹期修为,他猛地蹬地向上一跃正面迎敌,拼了命地阻挡住异鸟的攻势。 “我拦着这畜生你们快去救他啊” “快去啊” 张浣月亦是将剑挥得飞快,竭力想要从异鸟的纠缠中脱身去救人。 “不要乱了剑阵,我去。” 一道娇小的身影倏然自树梢上飞纵而起,已经抢在所有人前面冲出去了。 俞幼悠从来不曾御剑飞得 这般快过。 风雪从她脸上直直地扑来,然而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小黑影,眨也不敢眨。 不能够眨眼,不能够分神,不能够让异鸟带走启南风 在狂暴丹的加持下,每一丝灵力都被俞幼悠压榨到了极致,堪堪地还能寻到异鸟的踪迹。 当狂暴丹的药效开始逐渐消减时,一股极强的倦意自身上涌起,随即而出的便是压榨身体潜力过度的刺痛感和眩晕感。 眼前的视野好像快被风雪全部遮蔽住了,她拼了命要追逐的小黑点变得越来越遥远,那是元婴期的异鸟,哪怕是金丹期的剑修也追不上。 俞幼悠死死咬着牙,不要命地再次吞下一粒狂暴丹。 她的灵脉再次被压榨着挤出灵力,一股接着一股腥甜味从喉头涌出,从她嘴角不断涌出,将胸口染得血红。 一阵眩晕感再次涌上来,最后一丝灵力也被剥出,失去灵力驭使的俞幼悠连痛飞剑猛地掉落在雪地里。 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险些连剑都没能捡起。 双脚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整个身体陷入了濒临崩溃的境地,再也无法御剑飞行,只能在淹没到她胸口的雪地中手脚并用地挣扎前行。 不行。 要快点。 要再快点 她要把启南风从异鸟手中抢回来 俞幼悠剧烈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飘雪的天顶。 没有办法用灵力御剑,那她就用腿去追 近来相安无事的两族血脉被俞幼悠强行突然掀起波澜,原本总是压制的妖族血脉被她发疯似地催促着壮大觉醒,而人族血脉刚想要反抗,便被狠狠地镇压下去。 妖族血脉放肆地一点一点侵向全身。 仿佛有一道暖流从她脊背流淌而过,而后便是无法形容的刺痛在身上每处血肉绽开,远超出任何一次血脉反噬的剧烈疼痛蓦地涌上来。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跪倒在雪地上的小小身影不断变大,最后化作一头巨狼。 那是一头优雅高贵到无法言明的野兽。 身形修长矫健,兽首高昂。 银色的皮毛上泛着月华似的光泽,巨大的狼尾仿若在发光,曳在雪地上时将白雪映出点点微光,风雪吹拂而过,尾巴尖上的银毛流光熠熠。 幽蓝色的兽瞳中映着每一片雪花的影子,也将前方各处细节收入眼底,连带着天空中残余的黑点也清晰可见。 巨狼四爪踏过积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向前冲刺而去。 冰雪落在她银色的毛发上,还未碰到便被巨大的冲击力击溃四散开来。 原本已经变得微不可查的细小黑点逐渐变大,那只负伤的异鸟似乎察觉到后方的危险,速度再次攀升,直直地冲向一处峭壁。 不知道为什么,异鸟察觉到了一股从未遇到过的可怕威压,以至于让它连返身对抗的心思都没能生出来。 然而巨狼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她死死盯着异鸟的爪子,终于看清楚上面的身影。 异鸟甚至都不是抓着启南风,而是一只弯曲的利爪直接从他的腹部穿透而过,像是一块碎肉似的被挂在了弯爪之上。 而少年脸色惨白,双目紧紧闭合着,不知道是生是死。 俞幼悠没有因为看到这一幕失去理智,反而变得冷静到可怕。 她不断加速,在雪地上冲刺着追逐,最后在抵达异兽下方时,猛地踩过一块巨大的石头,借着力向前飞跃。 巨狼的利齿狠狠地咬住异鸟的一边翅膀,吃痛的异鸟伸爪去抓她的头,狼毛狼血飞溅了一地,而她却死不松口,反而更用力地咬下去。 异兽血的腐臭味在她口中猛地绽开,她却顾不上嫌弃恶心,只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用力撕咬着对方的翅膀。 这是一场充满了血腥味的原始搏斗,没有武器也没有技巧,有的只是以命搏命。 直到将那半边翅膀彻底咬断,半张脸都被利爪抓得血肉模糊的巨狼才松开了牙齿。 异鸟怒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扑扇着独翅想要朝着山崖的另一边飞去。 而俞幼悠不愿意罢休,她仿佛对底下的峭壁无所畏惧,猛地朝着异鸟的长爪再次飞扑而去。 咔擦一声脆响,那是脚骨被咬断的声音。 异鸟朝着陡峭的山崖下滚落而去,而巨狼咬着断掉的那只鸟爪,因着惯性也朝着陡峭的山壁下滚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脚爪死死地抓牢了峭壁的一块凸起,在山壁上险险地站住了。 这是俞幼悠先前看红琅在山壁上行走时偷 学会的平衡技巧,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用上。 俞幼悠不敢动,也不敢大喘气,偏偏有片雪花落在她湿漉漉的鼻头上。 酥痒难耐。 忍着,不能打喷嚏 俞幼悠死死地咬着那只还挂着个人的鸟爪,努力地嗅着启南风身上的气味,辨别他是否已经死了。 好像没死 她真的把启南风连人带爪抢回来了 俞幼悠心因激动而跳得飞快。 突然间,她莫名生出了想要仰头在悬崖上张嘴嗷呜乱嚎的冲动。 巨鸟折翼 莫名其妙涌上来的本能差点让俞幼悠激动张嘴乱嚎,好在她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嘴里叼了个人。 这要一张嘴,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启南风肯定就没了。 暴风雪大得可怕,俞幼悠的左眼被血糊满了什么都看不清,她只能叼着鸟爪子朝右上方看,结果发现右上方的峭壁像被剑削了似的光溜一片,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 就转脑袋的一个细微动作,鸟爪上的启南风身体便跟着一晃,再加上狂肆的暴风雪,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嗷呜呜” 俞幼悠叼着鸟爪含糊不清地喊了启南风一声,他没回应。 没办法,上不去,那只能往下面去了。 龙傲天每次掉下悬崖都能捡到武功秘籍,半个小龙傲天应该也成吧 俞幼悠慢慢地往下一瞥,用右眼警觉地打量着下方的峭壁,最后精准地发现了一小块能站立的壁岩,于是她不再犹豫,照着记忆中红琅的动作迈腿一跃。 稳稳立住。 就这样,她叼着启南风一点一点往下跳。 期间俞幼悠想起了红琅叼着自己往后面一甩丢到背上的动作,咬着鸟爪子有点牙酸,她挺想学着做一下的,奈何动作一大,鸟爪上挂着的启南风就跟着摇晃不停,只得认命忍住牙酸继续叼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雪忽然间消失了,极寒的温度好像一点一点变得温暖起来,原本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积雪也跟着消融化成水,漂亮的狼毛却没被打湿,反而被水光映得越发闪亮。 俞幼悠喘着气往下一望,终于看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地面上堆积着薄薄的白雪,远不像雪原上那般能埋掉苏老二的高度,甚至能看到积雪之下钻出了三两株碧绿的嫩草。 好像到山崖底部了 俞幼悠叼着鸟爪往平地上一跃,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这里像是一个山谷,前方氤氲着暖烘烘的雾气,居然布有数个天然的温泉水坑,谷中的树木和野草都生得郁郁葱葱,与上面的死寂比起来充满了生机。 她抬头仰望,变成巨狼后的视野变得极可怕,从谷底看过去,隐约可以看见正上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的轮廓。 只稍加思索,俞幼悠便想起来了,红琅曾说过,翻过雪山后有个密林谷,那儿四季如春,跟雪松林一样也栖息了很多翼族。 也就是说,她先前不要命地逃了这么远,眼看就要远离正在发生化神期大战的雪山了,结果又被这只天杀的幻虚异鸟给带回来了 “”要不是嘴里还叼着爪子,她非得狠狠地骂句脏话发泄不可。 结果才刚想起那只鸟,前方忽然就传来几声沙哑的尖鸣声。 巨狼眯着眼望过去,就看到前方的那个温泉坑中浮着无数片漆黑的羽毛和暗红色的血,那只被咬断了一只翅膀和一只爪子的异鸟正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仇恨浓得近乎实质。 淦,你先来玩我们,玩不过搞偷袭被反杀,现在还好意思恨上了 仇兽相见分外眼红,不把对方杀掉自己就会死,两只野兽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巨狼的前爪刨了刨地,小心地将启南风连人带爪放在一边,而后微微躬身,幽蓝的眸子死盯住那只异鸟。 而后,它化作一道闪电般的银光,朝着异鸟狠狠地扑杀而去。 异鸟虽然只剩下一只翅膀和爪子,但是它的尖喙却凶悍无比,在俞幼悠扑过来的瞬间便以残翅狠击,鸟喙狠狠地朝着她的眼睛啄来,尽管它畏惧这头巨狼身上的威压,但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它已经顾不上害怕了。 俞幼悠的动作并不算标准,她不像别的妖族那样从小就有长辈带着学习战斗技巧,她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只能笨拙地模仿着红琅的战斗技巧。 可是这是元婴期的异兽,就连红琅自己都会被它一翅膀扇飞,俞幼悠撕咬也好蹬腿也好,好像都打不过。 到最后,她全然凭借着本能去战斗了。 尖喙啄在她的脑袋顶上啄出无数的血洞,异鸟的利爪把她胸口的肉撕下一块,可是早就对疼痛有了超强忍耐力的她却半点不退让,只是以最凶狠的方式同对方撕咬着。 温泉坑中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深,黑色的鸟毛和银色的狼毛浮满了整个水面。 异鸟残存的那只爪子死死地抓在巨狼的胸口上,正预备穿透后者的身体时,巨狼已经狠狠地咬住了它的脖子。 “ 咔嚓” 鸟脖子断成两截,跌落到了水里。 恐怕即便是这只元婴期异鸟都没有料到,自己没有死在那些强大的修士手上,而是死在了一只野蛮的巨狼嘴里。 俞幼悠勉强爬到水坑外,吐出一嘴的鸟毛和鸟血,四脚一软差点瘫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被血糊得朦胧不清,什么都看不见了,此刻狼狈地站稳想要朝着那边躺着的启南风而去,却发现自己好像走不稳了。 先前脑子一急,她全凭着本能行事还好,但是现在松懈下来以后,习惯了两条腿走路的她实在没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四条腿。 别家的大狼走路优雅灵巧,后爪能精准地踩在前爪的脚印上,而俞幼悠的后爪跟前爪在打架,走一步歪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习惯,还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考虑到未知的副作用,所以俞幼悠给队友的丹药都是分成半粒的,唯独她自己吃的时候不管不顾,直接强行吞了两粒完整的狂暴丹,也就是说她此刻其实承受着双倍的副作用。 只是此刻的她脑子一片混沌,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任何问题了。 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前路,歪歪扭扭走过来的巨狼眯眼盯着它,也不知道为什么没选择绕路,而是像没脑子似的,抬起前爪狠狠地朝着石头踢去。 “嗷呜” 石头被踢飞了,巨狼的前爪子也肿了起来,呜呜呜地委屈乱叫着,然后一瘸一拐地趴倒在了启南风的身边。 她把脑袋凑过去,嗅了嗅启南风身上的味道,还有一点点活气,没死透。 俞幼悠本想努力把妖族血脉压下去化成人形,奈何这会儿她已经在昏迷的边缘横跳,全凭着一股意志才支撑到现在,压根没力气再去调整自己的两族血脉了。 芥子囊在哪儿来着 对了,化形前她把芥子囊拴在尾巴上了。 俞幼悠艰难地回过头,把尾巴上挂着的芥子囊叼下来,伸着狼爪进去乱摸,最后颤巍巍地刨出来一粒天元丹。 尖利的狼爪子在丹药上一磕,瞬间把它分成了两半。 一半自己舔了吃,另一半用爪子尖尖小心翼翼地戳着送去了还剩半口气的启南风嘴里。 这是五叶海棠炼制的五品灵丹,也是修复的最强神药。俞幼悠先前只舍得吃那半粒,剩下的这粒完整的一直完整地保存着,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拿来救她和启南风的命。 喂完药后,俞幼悠才把目光投向扎穿启南风那只巨大鸟爪上。 她小心翼翼地叼住鸟爪,一口气把它扯了出来 地上的启南风似乎闷哼了一声,而后无数血自肚子上的大洞中涌出,他原本被血浸湿又干透的衣服这会儿再次变湿润。 俞幼悠呜呜低唤了几声,伸着爪子想给他捂伤口,又怕自己的爪子弄伤了他。 最后,俞幼悠把大尾巴盖在了启南风的肚子上,用身体小心把启南风团在自己保护之下,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终于缓缓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失去意识前,她模糊地想起一件事。 真是多亏了那位漂亮尾巴老板大方,当初多分了她一粒天元丹当酬劳,否则今天她和启南风都要死在这里了。 等回到黑市后,她一定要再送他一匣子最漂亮的水果辟谷丹做谢礼,再礼貌地缠缠他的尾巴好好道谢,顺便让他见识下她不秃了的大尾巴 雪松林内。 和元婴期异鸟的战斗已接近白热化,狂浪生在关键时候爆发晋升至金丹期,他表情狰狞地举着盾不断跃起砸向异鸟,而那异鸟也被他彻底激怒,疯狂地朝着他抓来。 “你来啊”狂浪生的眼睛通红,他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快要炸裂,冲着异鸟不断怒吼,发泄心中的狂躁。 亲眼看着自己的队友被异鸟抓走,而俞幼悠现在追上去又再也没回来,这让狂浪生的精神已快接近崩溃边缘了。 明明自己是盾修,合该站在最前方为队友承担一切伤害,但最后却没能保护住他们 眼看着狂浪生已经失去了理智,而先前在俞幼悠指挥之下严密不可破的阵法也逐渐溃散,俞长安拧紧了眉毛。 向来内敛温和的他竟难以控制地怒斥一声:“狂浪生你清醒点” 被惊醒的狂浪生猛地一怔,眼中的疯狂逐渐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巨盾狠狠地把想要逃走的异鸟给砸了回来,恢复了先前的理智。 “我不知道怎么了,觉得有股无名火在燃。”狂浪生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异鸟看:“我甚至想亲手撕了这只鸟。” 与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其他队员,好在现在也只剩下一 只异鸟了,众修在愤怒之下攻势亦是越来越猛,最后毫不留情地把异鸟的两只翅膀都给削了下来,利剑不知在它身上戳了多少个洞。 在异鸟七零八碎地落下后,十三人小队的成员也重重地瘫倒在地上,剑也好盾也罢,全都没有力气捡起了。 他们身上都布满了狰狞的伤口,鲜血几乎把这一整片区域的白雪全部染成了暗红。 除了修为最高的雀青尚能站立外,其他人都动弹不得了。 苏意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在异兽伏诛的瞬间便沉默跑上前,捡起异鸟的尸体碎块炼制出异兽血,先递给了雀青。 “你先吃这个还有这些疗伤丹,然后帮忙守一下,我去给他们治伤。”他的声音沙涩得很厉害,完全不似先前那样清亮的少年声线。 雀青默默地点头,一口吞下疗伤的丹药,默默地提着连弩站在人群前方。 他的目光有点复杂。 要放在先前有人告诉他,十三人小队可以在两只觉醒了天赋之力的异鸟利爪下活下来,还顺利斩杀掉其中一只,恐怕他听后嗤之以鼻。 可是他们却真的做到了,甚至雀青在其中并未扮演关键角色,是十三人小队他们生生靠着默契的配合和可怕的爆发一举将元婴期的异兽斩在剑下。 而那个小矮个子也不似外貌那般柔弱无用,这一路上,雀青自然看得出苏意致跟另外两人关系最好,所以原以为他会在同伴生死不明后痛哭到失去斗志,也不指望他能帮着救人。 没想到苏意致却在这时候站了出来,一个人承担起三个丹修的责任。 苏意致头也不抬地继续炼制异兽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但是却半点差错也没出。 将炼制的血喂给所有受伤的人后,他脸上已经有些苍白了。 不过苏意致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匆匆地咬碎一粒回灵丹,借着丹药的效果强打起精神,开始给地上受伤的队友们喂疗伤丹,包扎伤口。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苏意致只会炼丹,并不会处理任何外伤。 只是后来在万古之森的时候险象环生,往往这边俞幼悠还在给那人止血,那边又有人被咬出个血窟窿,于是他跟启南风两人也在俞幼悠的训练下开始学着基本的包扎方法。 “坏死的肉要清除,止血丹可以碾成粉洒在伤口上,再用在珍宝阁定制的强效止血纱布包扎上” 这都是当初俞幼悠教他们的。 苏意致麻木地重复着当初俞幼悠说过的重点,把张浣月的腿给包扎好了,又继续给红琅处理伤口。 不过红琅好像不是外伤,当时她被异鸟的翅膀扇得砸到了雪松木的树干上,现在躺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苏意致观察了一会儿,一边给红琅喂止痛丹,一边头也不抬地下意识道:“小鱼,你快来给红琅看看,她的脊骨好像断” 话没有说完,苏意致自己已经怔在原地,而后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中。 他竟然又忘了,小鱼和南风现在都不在,整支队伍只剩下他一个丹修了。 好像都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苏意致习惯了遇到事情就跟另外两个好友商量,也习惯了当老二,反正头上有老大,底下有老三,至于到底谁是老大谁是老三他也不在乎,总之遇到问题都有另外两人帮着一起扛。 因为年纪最小,所以其实另外两人都有意无意地护着他,每次要去危险的地方采药,都是启南风主动去,让他在营地等着。 苏意致低垂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独有两滴温热的液体溅落在红琅的手上。 红琅的手指颤了颤,她死咬着牙拼命想要爬起来:“我去把大人和启南风救回来。” “你趴好,我给你接骨。”苏意致按住红琅的手,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道:“我跟她学过,你躺好就是了。” 苏意致的天赋其实极强,当初在苏家的时候就算没正式学过炼药,也还是凭着超强的学习能力自学了炼丹术,所以跟着俞幼悠学了这么久的接骨术,现在真正做起来好像也不算差。 此刻暴风雪依然不见停歇,但是没有了幻虚鸟制造的幻象,众人才发现其实天色虽然阴沉,却已经天亮了。 原本晦暗不明的前路也变得格外明显,雀青扇了扇翅膀飞到雪松林顶上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回地上,看向红琅。 “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雪松林最外围,再往西边走十多里就快到你们红尾狼部落的领域内了。” 这也代表着他们即将离开危机四伏的冰雪平原,彻底脱离险境了。 红琅抬起头,却不是看向自己部落的方向,而是看向昨夜俞幼悠追着异兽离去的 方向,然而暴风雪早将她和异鸟的踪迹隐藏,无人知晓他们所去何方了。 她腰上那块错位的骨头刚被苏意致刚接正,这会儿一言不发就打算蹿起来化出原型去追回俞幼悠。 只不过早就防着的苏意致把她拦下来了。 红琅拿刀支撑着身体,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找大人。” 苏意致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他仰头看着红琅,冷静道:“她让你把这些翼族带回妖都。” “可是大人她” “你跟雀青一道,把这些翼族都护送回去。”苏意致顿了顿,握紧了拳头继续道:“小鱼和南风,我们会去找回来。” 摊在地上的十三人小队成员们大口喘着气,他们这会儿全都灵力耗尽脱力,动弹不得。 “对,你们先走,我们去找他们” “小鱼那么狡猾,肯定已经把南风给救下来了,说不定他们现在正躲在哪个山洞里睡大觉等着咱们去接呢” “你先回去帮咱们交功勋,到时候我们十三人一起回来,请你们无双小队吃饭” 风雪之中,那个纤瘦的矮个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拾起启南风的丹炉,而后目光坚毅地看向了远方。 启南风是活生生被疼醒的。 腹部被洞穿的启南风当时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内腑皆被异鸟的利爪绞碎,险些连灵脉都被绞碎。 天元丹是能修补躯体,但是这玩意儿却不能止痛,所以一直昏沉沉地躺了许久,等到身上的疼痛感化作一股暖意后,才逐渐恢复意识。 启南风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昏迷状态中都觉得有人在挠他鼻子。 喷嚏打完后,他搓了搓鼻子,结果果然摸到了两根毛。 “哪儿来的” 话还没嘀咕完,他就懵然地看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巨狼,还有那条盖在身上的巨大狼尾。 瞧着跟红琅有一点像,但是这头狼的模样远比红琅原型来得美丽,它身上的毛隐约像是在发光,优雅和野性完美融合在一起。 山谷内朦胧的日光下,巨狼身上似乎闪耀着不比太阳弱小的光芒。 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然甚至隐约产生了一股想要对着这头狼顶礼膜拜的冲动。 启南风的脑子空白了片刻,他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砸出了丹炉,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所以哪儿来的一头巨狼 启南风打量着这头从未见过的狼,小心捡起他落在身上的一攥带血的狼毛,开始嘀咕:“看起来是极其罕见的品种,这狼血和狼毛拿来入药应该不错” 话未说完,巨狼被鲜血染得暗红的脑袋一动。 启南风的后背一僵。 下一刻,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睁开,无波无澜地望着他。 启南风怔了怔,他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后,心中浮出了一个离谱的猜测。 “小鱼”用的是问句,但是启南风的声音却已经很笃定了。 俞幼悠懒懒地“嗷呜”了一声表示回应,而后继续把脑袋埋下去,她不想说话。 得到肯定的启南风脑子都懵了,他跳起来噼里啪啦就是一通问。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那只大鸟好像抓我了是你把我救下来的吗” “你怎么变成狼了你不是狗妖吗” 俞幼悠懒得动,她只是静静地把脑袋放在两只前爪上,眯着眼听着启南风在边上情绪激动地追问,头一次没嫌他吵闹。 能吵才好啊,像昨晚那样半死不活的不搭理她才吓人呢,她还以为这家伙真的要没了。 可惜了,看样子启家棺材铺里那副镇店棺材少东家你是没福气用了。 启南风一边啰嗦地追问,一边却又在芥子囊里翻找着伤药,颤抖着手想去给俞幼悠被异鸟抓烂的脑袋治伤。 “你脑袋怎么了还疼不疼你上次放我这儿的止痛药还有两颗,我给你” 俞幼悠张嘴,刚想说话,结果发出来的声音却是 “嗷呜嗷呜” “啊”启南风愣了愣,提醒她:“说人话。” 我但凡知道该怎么用狼舌头说人话,还用得着你提醒吗 俞幼悠拿前爪挠了挠头,瞎嗷了半天,把先前在山崖上没能嚎出来的那嗓子都叫完了,终于能含糊不清地说话了。 “不用给我上药,我俩都吃了天元丹,伤都好了。” 启南风指着她狼狈的脑袋一脸不信:“你脑袋上都秃了,还全是血,你不要逞强了。” 俞幼悠扭过头,果然看到满地都是她被异鸟抓飞的狼毛,所以不用看都知道她现在脑门上是啥状况。 太惨了,尾巴是不秃了,脑袋又秃了 她舌头能捋直了,无语地解释:“血是先前流的,毛也是先前被异鸟抓掉的,天元丹只能治伤不能生毛” 俞幼悠简略地把昨天的事儿以及现在他们的处境大概解释了一下,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启南风光看着不远处温泉坑里的血水和狼身上无数的暗红血渍,都能想象出她为了救自己有多拼命。 启南风喉头紧了紧,最后重重地把手搭在了狼爪上握住,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跟他都知道,对方是愿意用命救自己的存在,彼此之间早和家人一般亲密,再不需要说什么谢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俞幼悠身上的伤虽然在天元丹的作用下变好了,但是她依然保持着狼形。 一人一狼大眼瞪小眼。 最后启南风忍不住:“你打算不做人一直保持原型了吗” 看红琅和雀青他们都能在原型和人形之间无碍变化啊。 俞幼悠烦躁地拿爪子刨地,挖出一个大土坑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声音憋闷道:“我现在不方便变成人形。” 启南风蹲在她面前,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还没学会在变身的时候怎么快速换衣服没事,你先变,我在旁边去给你盯梢,大不了变回人了慢慢穿” 俞幼悠的脑袋还埋在土坑里。 她的确曾被过这个问题困扰,因为当时她第一次变成巨狼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 别的妖族变身,身上的衣服好像都没啥阻碍,而俞幼悠一变身,撕拉一声就把高级法衣都给震成了碎片。 但这不是问题,毕竟正如启南风所说,大不了变回人慢慢穿,反正芥子囊里还有备用的衣物,回去以后再找红琅直接问清楚变身穿衣服的事也成。 问题在她被那只异鸟薅秃的脑袋啊这要是变回人也是个秃头怎么办 在土里埋了一会儿脑袋后,俞幼悠终于冷静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狼头,然后开始试着控制自己的两族血脉。 这次还挺顺利,在短暂的疼痛过后,她慢慢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俞幼悠拿手捂着脑袋让启南风转过来,慢慢移开手,强作镇定问;“秃吗” 启南风看得仔细,还上前动手把她的头发撩起来看了看,最后确定:“没秃很茂密,跟以前一样” 俞幼悠总算放下下来,天知道她多担心自己变得和天音禅寺那群小和尚们一样锃光瓦亮 在妖族血脉被压制后,俞幼悠的尾巴也变回了细小的狗尾巴模样,重新缠在腰上毫无压力。 启南风跳下温泉坑里把那只残破的异鸟尸体扛出来,又去边上把俞幼悠啃断的那只翅膀和爪子也找回来拼上。 看到这具元婴期的异兽尸体,两个丹修瞬间忘掉了不久前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恐惧,转而眼睛发亮地盯住了地上的宝贝。 启南风仔细地观察着异鸟的尸体,兴奋道:“先前我就跟你说过的吧,这只异鸟领悟了天赋,说不定能跟附骨草一起配合着炼制成厉害的迷药。” “你没跟我说,你是跟那棵雪松树说的。” “那不是受幻象影响了吗区别不大。” 俞幼悠看了看异鸟的脚爪子,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上面居然还粘着她的狼毛和血,想起不好回忆的她脾气暴躁地把它踢开了一些。 “算了,回去有的是时间研究,我们得先想办法回去和老二他们汇合,现在他们说不定都开始为你哭丧了。” 启南风点点头,收了异兽尸体拿出传讯符,结果发现这儿的灵力很是紊乱,根本传不出去。 整个密林谷里也是一片死寂,悄无声息。 两人往里面走了许久,却发现这里和雪松林的情况相差不远,早被异兽侵袭过了。 大部分的翼族都已经在异兽来袭时逃走了,整座绿色的丛林里只剩下躲藏着的伤员和那些还不飞的小崽子,而那些受伤的翼族要么已经被黑气萦绕着昏死过去,要么就已经丧失理智,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人了。 俞幼悠他们一路捡异兽尸体炼血救治过去,能救下来的都丢到催化到最大的丹炉里面拖着走,成年的翼族没看到多少个,倒是捡了好几窝没孵化的蛋。 行至一处灌木丛时,里面猛地扑出一个发疯的翼族。 “小心” 启南风下意识地想摸出丹炉砸过去,但是却摸了个空。 好在俞幼悠反应飞 快,左手拿着丹炉把那个疯了的翼族给敲晕,右手摸出一把短剑分给启南风:“喏,借你一把剑用,回去得还我。” 启南风惊疑不定地瞅着俞幼悠:“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快” 这反应速度换成张师姐他信,换成一向体弱的俞幼悠就不对劲了。 “啊,可能因为我刚刚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多了粒金丹吧。”俞幼悠说得云淡风轻,实则腰上的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开始得意摇摆了。 一觉睡醒就成金丹期,这说出去得让多少人羡慕 她拍拍启老三的肩膀宽慰:“没事,你回去以后多睡睡,万一睡醒了也能晋升到金丹期呢” 启南风却一脸凝重地摸出了自己的小本子,一笔一划在上面纪录:狂暴丹,副作用疑似是可助人晋升等级。 两人不断地在密林里前行,捡着鸟蛋和受伤的翼族。 走着走着,俞幼悠停下了脚步,然后抬起脚。 “我好像不小心踩到一个翼族的翅膀了” 那个翼族昏迷倒在很深的灌木丛里,只露了一点白色的翅膀尖出来。 俞幼悠和启南风费了好大功夫才能他拖出来,只不过在看清这人的模样后,两人脸上都有点诧异。 “这不是白宁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该在上面一起围攻化神期异兽吗”启南风震惊地指了指头顶那座被阴沉云雾遮蔽得只剩下半点模糊轮廓的雪山。 “他翅膀被咬断了。”俞幼悠观察着白宁被鲜血染红的翅膀,皱眉道:“不对,这像是兽类的齿痕,不像是被异鸟弄伤的。” 而且看白宁的脸上并无黑气,看样子倒像是被其他妖修给弄伤的。 在思忖片刻后,俞幼悠心中已经有了推论:“可能是苏留白和豹族那群狗贼去下黑手了。” 启南风正在芥子囊里给白宁翻找疗伤药,听到这话后抬头问:“那我们要去雪山那边帮忙吗”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嘶吼声响起,继而是一阵强烈到让人站立不稳的地动山摇。 俞幼悠脸色一僵,她飞快地把白宁也丢进双生炉里放着,顺便抓住启南风的手就往来时的山壁跑。 “没法帮了雪崩了啊” 雪山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极其惊险的地步。 被乌未央强行卷入战局的豹厉双目通红,他原本设想的埋伏早就成了泡影,甚至不得不被迫同乌未央等人一起去对付那只化神期的异鸟。 当然,在对付异鸟的间隙,他依然想方设法在对二队和四队的人下手。 比如那个药师白宁,就已经被他直接打成重伤掉下雪山了。 躲在豹族修士后方的苏留白声音飘忽地提醒豹厉:“干掉另一个药师。” 豹厉眼睛一眯。 他盯住狮族的那个药师,则直接被后方苏留白的一粒毒丹弄得神智昏昏,直接让异鸟一爪子抓爆了脑袋 异鸟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但是越到这时候越是危险,因为它极有可能会选择与人同归于尽了。 豹绝眼中露出狠厉,他死死地看了乌未央一眼,低声对着三队的人下令:“准备撤” 化神期异鸟的鸟冠是取不到了,但是二队和四队现在没有了药师,化神期异鸟的毒远比其他异兽强大,而包括乌未央在内的所有人身上都被异鸟所伤。 他们在一日之内返回不了妖都,妖都的其他药师也赶不过来救他们,乌未央和狮子匆就算杀了异鸟也都是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妖都其实已经是豹族的囊中之物了 豹厉等人齐齐化出原型,其中一只黑豹毅然选择扑向乌未央等人,而其他十多人则毫不犹豫齐齐地跃向雪松林之中。 狮子匆一脚把那只负责殿后的豹族踢开,怒道:“三队的王八犊子们居然就这样逃了” 乌未央冷冷一瞥三队逃走的方向,豹族的奔袭速度可怕,若是全力追击她尚有希望撵上,但眼下她现在身负重伤,就连握弓的手都在颤抖了。 而底下的狮子匆更擅近身搏斗,对于这只灵活的异鸟奈何不得。 眼下异兽存了同归于尽的死志,二队和四队的妖修已经快撑不住了,他们脸上都浮出了黑气,而狮族药师已死,白宁也落下雪山不知死活。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乌未央捂着嘴大口咳出一滩鲜血,她眯着眼,在那血中也看到了萦绕的黑气。 风雪之中,黑甲女翼族脖颈高扬,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下一刻,她不管不顾地从芥子囊里摸出大把的丹药吞下,那都是白宁先前给她的伤药,然而伤药并 不能缓解那些黑气带来的眩晕感,乌未央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甚至差点让自己的巨弓从手中滑落。 就在这时,她又摸到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木药匣,那是俞幼悠所赠的丹药,不知好坏,不识用途。 乌未央不再犹豫,一把捏碎盒子,径直将那粒鲜红的丹药送入口中。 蓬勃的妖力自血肉之中升起,炙热仿佛灼烧着她的全身,生生地驱散了黑气带来的眩晕感,同时有股可怕的力量涌出 乌未央有点恍然,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巅峰的时刻。 一把金色弯弓在黯淡的天穹之下闪耀出刺目的光辉。 无数道光箭似流星划过,狠狠坠向那只化神期的异鸟,无数道血孔自后者身躯上绽放,那一霎,似在天空中盛开了一场血腥的花火。 风雪呼啸。 巨鸟折翼,随着坍塌的雪崩坠落往山下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地求个预收下一本也是类似这本的热血沙雕群像文。 一团带血的毛 山顶上的战斗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雪崩。 起初地面还是轻微的颤动,到后面已经难以站稳,身后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深雪不断向下坍塌卷袭而来,像是一头巨大的白色猛兽张着巨口追逐,但凡脚步慢点就会被它吞没。 俞幼悠和启南风拖着最大化的双生炉在密林中疯狂乱冲,遇到挡路的树时便拿着剑乱砍一通,很是刺激。 启南风颤巍巍地握着俞幼悠给他防身的那把短剑:“你的剑好沉,我拿不动。” 他胳膊上的肌肉都绷到极致了,但是这剑依然在往下坠。 俞幼悠匆匆回头一看,纳闷了:“是吗我一直觉得这剑很轻的啊” “很重,比你的双生炉重得多” 不过启南风拿不稳也没办法了,俞幼悠索性把剑取回来,由启南风拖着丹炉跑,而她手执双剑飞掠在前面开路。 “小鱼,雪崩快涌过来了” 听到启南风的喊声,俞幼悠匆匆往后面一瞥,瞳孔紧缩。 她倒是能自己御剑飞走,但半道从张浣月那儿学来的御剑术着实抠脚,能维持自己不掉下去就谢天谢地了,但要再带上启南风和这么大个丹炉,还得保证里面的那几窝鸟蛋的安全 毫无疑问,飞上去还是蛋,落下来就会成蛋汤了。 俞幼悠紧张地四处寻找,在最后关头看到了那些大小不一的温泉坑,最后视线落到不远处一个温泉坑里。 “南风,把丹炉推进那个坑里” 启南风闻言便做出了反应,也不管俞幼悠想做什么了,使出全身的劲儿把丹炉推进去温泉坑中,却见二者的大小相差不多,温泉坑正好牢牢地卡死了丹炉 俞幼悠把双生炉的盖子掀开,先飞快拿灵力覆盖着丹炉内部,防止那些蛋被温泉水烫熟,而后翻身爬进双生炉中,瞬便把启南风也拉了进来。 丹炉盖子关合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冲击力使得丹炉震动不止,在丹炉中的俞幼悠和启南风脑袋都有点晕了,好在丹炉还卡在温泉坑里,没有跟着雪崩一起翻滚。 咬着牙习惯了一阵阵的摇晃后,俞幼悠开始强行稳住丹炉,用灵力做屏障防止水和雪渗进来。 把防护工作做完后,俞幼悠长出一口气,问道:“你看看有没有蛋碎了” “碎倒是没碎。”启南风盯着那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鸟蛋,迟疑道:“不过刚推进那会儿有没有被烫熟就不知道了,也不敢敲碎了检查。” “应该没那么快变成温泉蛋吧好歹是妖族的蛋,肯定比普通的鸡蛋坚强些。”俞幼悠挠挠头自我安慰。 外面的雪崩还在继续,两个倒霉鬼挤在逼仄的丹炉里瑟瑟发抖,时不时还要跟着丹炉摇晃两下。 丹炉如果光放蛋倒是不成问题,但原本就堆了几个还在昏迷的翼族,这会儿有点拥挤了,偏偏活物都不能丢芥子囊里,着实困扰。 “往这边挪挪。”俞幼悠提醒启南风注意脚下:“你别把那几个蛋给踩到了。” 两人委屈巴巴地挤一起,然后才发现脚下的触感不太对。 俞幼悠艰难地低头看了一眼,嘀咕:“我好像踩到谁的翅膀了” “好像是白宁的”启南风瞥了一眼,眼底有微妙的嫌弃:“他翅膀太大了,有点碍事。” “反正他翅膀折了等会儿要接,现在踩一会儿也一样。”俞幼悠毫无挪脚的意思,也是因为丹炉里实在挪不动了。 启南风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不过还是摸了粒止痛丹塞进白宁的嘴里,这样就算被踩了也不至于太痛吧 却没想到这个动作让下面的白宁动了动,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白宁的眼神甚是迷惘,似乎还未弄清自己的处境,他下意识地挣了挣翅膀,却感觉翅膀没有知觉。 奇怪了,明明先前好像翅膀受了伤,怎么都不觉得痛,果然是在梦中吗 傻鸟,你不是在做梦,你只是被塞了止痛丹所以暂时不觉得痛而已。 启南风和俞幼悠对视一眼,然后一人把一窝蛋抱进怀里腾出位置,最后不露声色地从白宁的翅膀上抬起脚,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这时候白宁也终于回神了。 他眼睛蓦然睁大,哑声喊了句“大人”,然后就挣扎着想爬起来。 俞幼悠抱紧蛋提醒他:“别动,你旁边还有蛋,别弄碎了” 蛋 白宁下意识地支起身,朝旁边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他身边被几十个圆润的鸟蛋包围了。 白宁的脑子在短暂的滞怔以后终于寻回,他震惊地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两个丹修,失声问道;“这是哪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跟雀青一起护送他们回妖都了吗,为什么会再出现在此地” 问题太大,俞幼悠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她也很绝望啊。 她只能言简意赅地解释:“这里应该是密林谷,我俩半路遇上一只异鸟被抓回来了,其他人想来也没问题,大概已经在回妖都的路上了,至于你嘛刚刚被我们捡来装这里面了。” “捡来装这里面” 白宁的表情还是懵懵的,他抬起头打量着这个狭小的“洞穴”。 此地甚是古怪,周围被青色的光鲜覆盖,连带着对面的俞幼悠和启南风的脸也是死人一样的青色。 白宁察觉到这里的“墙壁”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凑近了一些,想借着这青光看清楚,结果 “啊” 白宁飞快地捂住了眼睛,双生炉突然一下从青光变成了蓝光,他的眼睛差点没被闪瞎 俞幼悠同情地看着他,委婉提醒;“我们现在在一个特殊法宝里面,外面雪崩了,你别乱动。” 但是白宁哪里待得住他仍记得雪山上还在战斗的队友,所以咬紧了牙想要出去。 “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大人他们” 俞幼悠和启南风犟不过他,所幸现在丹炉也不摇晃,估计是雪崩要结束了。 于是她慢悠悠地站起来想要打开丹炉的盖子,结果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外面袭向丹炉 某个不知来历的重物狠狠地砸在了丹炉上,里面的人甚至能清晰察觉到丹炉被迫往下陷落些许,更可怕的是重物碰撞在炉壁上造成的可怕回响,差点儿就让炉内的三人原地飞升。 俞幼悠死死捂住耳朵,扯着嗓子:“啥玩意儿砸下来了” 启南风也保持同样的动作,大声喊:“好像是块巨石啊” 白宁强行保持着镇定,仍想伸手去推丹炉盖子,结果发现 完全推不动。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蹲在不断变换七彩光芒的丹炉内彻底傻眼了。 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覆盖了整个冰雪平原的暴风雪大概就是那只可怕的化神期异鸟引出的,自它被乌未央的光箭射穿后,这场不知下了多久的雪也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天穹上层层的阴云被驱散,久违的阳光洒落人间,将整座雪山镀出耀眼的金边。 乌未央手中的巨弓仿佛是这烈烈灿阳所化,亮得灼人。 当异鸟从雪山上一直坠往谷底时,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乌未央的呼吸很急促。 体验过那种身体被催动到极致后的强大,原本已经在元婴巅峰期困了数十年的乌未央终于摸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突破契机。 只是那种感觉转瞬而逝,毕竟她修为极高,狂暴丹的药效也只能维持短暂的数息时间。 紧接着浮上来的,就是身体被超负荷压榨过后的虚弱感和疼痛感。 她已经握不稳弓了,身后的那对巨大翅膀扇动了几下,最后无力地半滑行落在了雪山脚下。 “咳”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乌未央的口中咳出,一开始她还想伸手去捂,但到后面暗红的血已经自指缝中渗出,似泉水一般沿着手一直流到冰冷的白雪上,被阳光映得越发刺眼。 她眯了眯眸子,在自己呕出的鲜血中看到了越发浓重的黑气。 这场战斗进行了数日,饶是她修为高,也耐不住侵入体内的化神期异兽毒了。 “大人”边上瘫软在雪堆中的隐蜂挣扎着想去搀扶乌未央,然后没走两步便跪倒在地。 乌未央才发现她的腿已经血肉模糊了,而隐蜂身后的其他翼族亦是伤势凄惨。 不远处的二队成员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方才为了替乌未央他们争取到能射击异鸟的机会,狮子匆和二队的狮族妖修们以同它硬碰硬,眼下每个人都身负重伤。 甚至连化神期的狮子匆都好不到哪儿去,他的半边身子都被异鸟抓得血肉模糊,先前那条握着巨斧的粗壮胳膊无力地垂着,上面早被异鸟的利爪洞穿,而巨斧也落在了他的脚边。 这爽朗的中年汉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雪地,而后大步走向某处,速度越来越 快,好似发了疯一般沉默地趴在那儿挖掘着积雪。 最后,他把早已冻得僵硬的狮族药师的尸体单手拖了出来,颤抖着手替他擦掉脸上的冰雪。 后方的狮族妖修皆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狮子匆蓬乱的枯黄头发垂落在眼前,他没有撩开,而是沉默地低垂下头,染满鲜血的手重重按在胸口,嘭地一声对着尸体单膝跪下。 后方的狮族们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沉默半晌,狮子匆用尚有余力的左手拾起地上的大斧,他看向自己负伤的同伴,眼中一片苍茫的悲凉,声音依然低沉却有力:“我还能支撑一阵子,现在就去雪原其他地方找找,看还有没有能炼化异兽血的药师。” 乌未央哑声道:“狮大人,不要去了。” 化神期异兽的血,哪怕是金丹期巅峰境的白宁都不敢保证他能顺利炼化。 冰雪高原上刚经历过一场异兽潮,有能力逃走的妖修早就离开了,就算此地还有人逗留,要么是受了重伤,要么是修为低下者。 更何况妖族的药师太过稀少,哪是这么容易就碰到的 乌未央勉强依靠着巨弓支撑起身体,哑声道:“你身重化神期异鸟之毒,再动用妖力只会让毒素扩散得越快。” 她又猛咳了一下,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然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冷酷地抹掉唇角的鲜血。 “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去寻回白宁,这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了。” 只不过现在没人知晓白宁在哪里。 雪山脚下的密林谷差不多被雪崩淹没,早不见半点绿色,更莫说寻回一个人了。 二队和四队尚未昏迷的人都在撑着往密林谷不同位置而去,乌未央也择定一个位置走去。 她的翅膀早扇不动了,也记不清自己走了多远才走到一处陡坡。 从这儿可以通向密林谷底。 刚走到这险峻的山壁边上,乌未央眼前便是一黑,单膝跪倒在地上,险些径直滚落下去,还好扒住了一块巨石才稳重。 乌未央微微眯眼,也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暴风雪后的阳光太过强烈,石头边缘有一片银色在闪烁着光泽,某股让她无法忽视的熟悉气息正从那处传出。 乌未央已经看不清楚了,她只能下意识地往前挪移身子,艰难地抓住了前方的那团带血的毛。 银色的狼毛上沾染着些许血迹,上面混杂着好几种复杂的味道。 这是什么 乌未央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周围,原本已经接近崩溃的身体突然涌出无尽的力气,爬起来快步寻找着什么,而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悬崖下方一处黑点,隐约可以看出是那只异鸟的尸体。乌未央朝着山崖底部一跃而下,借着张大的翅膀顺利滑翔过去。 结果还没等她落地,异鸟的尸体突然动了动,下一刻,连鸟带雪一道被掀开。 俞幼悠和启南风这次真是使了全身力气才把双生炉的盖子给掀开,两人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又把刚才被震得昏昏沉沉的白宁也给拖出来。 白宁躺在雪地上半死不活,耳朵里还流出了两道血痕,看样子是生生被震破耳膜了。 俞幼悠和启南风也大喘着气蹲在地上,一半是累的,另一半是被丹炉边上的玩意儿给吓的,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乌未央,此刻两个人的眼中都只剩下那只异鸟了。 “居然不是石头”启南风演了咽唾液,不敢置信地用手扒拉了一下尚未僵硬的异鸟尸体。 俞幼悠也有点懵,戳了戳异鸟的尸体纳闷了:“怎么躲在丹炉里还能天降大鸟” 启南风瞧了瞧,声音有点颤抖:“这只异鸟好像是化神期的” 一听到这话,俞幼悠来精神了,毫不犹豫挽起袖子摸出短剑:“肯定是乌前辈他们打死的异兽,快,把能入药的部位给割下来放好,等会儿他们来了就装不知道。” 乌未央刚落地就听到这句话,她气血上涌,又喷出一口血。 俞幼悠和启南风被那边的动静吓了一跳,等看到落下来的人是浑身被血浸透的乌未央后才反应过来。 启南风着急地推了推地上躺平恍如咸鱼的白宁,催促道:“快起来,你家大人也掉下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白宁无神地看着他,很大声地喊:“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算了,这只鸟已经聋了。 启南风直接把白宁丢在地上不管,追着俞幼悠而去 。 俞幼悠跑到乌未央身边,一看她已经萦满黑气的脸后就大感不妙。 “糟糕,她身上的异兽毒再不解就要出大事了。”俞幼悠吸了口冷气,冲着后面的启南风喊了一嗓子:“南风,带点异鸟血过来” 启南风顿觉头大:“小鱼,我炼不动化神期的异兽血液啊” 俞幼悠探了探乌未央的鼻息,大声道:“你先弄过来,我应该能炼” 乌未央胸膛的起伏越来越不明显,她的瞳孔逐渐放大,早就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耳边传来的呼喊声也变得模模糊糊,唯独手还紧紧地握着,似乎掌心攥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物。 等启南风从异鸟身上接了血拿来后,俞幼悠动作飞快地开始炼化。 “你运气真好,要是我先前没突破到金丹期,说不定也炼不了这只异鸟的血呢”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按着乌未央的下巴把炼化完的异兽血往她嘴里送。 乌未央脸上的黑气一点一点消退,而她的眸子也逐渐聚焦。 在看清抱着自己脑袋的人是俞幼悠后,她眼中有片刻的迷惘,随即又化作了希望。 “救他们。”乌未央依然喘不上气,她抓住了俞幼悠的手,一字一句道:“我给你报酬,拜托你去救救” “他们也都受伤了吗”俞幼悠飞快打断她的话,径直问道:“人都在哪儿” “上面” “行,你躺好” 俞幼悠也顾不上同乌未央讨价还价了,人命要紧,连修为这么高的乌未央都快凉了,那其他人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她唤出飞剑,拎着装了异兽血的瓶子歪歪扭扭地朝上面飞去。 谷底躺着的乌未央睁大了眼睛,在俞幼悠起身的时候,她好像在后者的裙角边上也看到了一攥带血的毛。 可是还没等乌未央看清楚,俞幼悠已经御剑飞远了。 俞幼悠这次真的是累得够呛。 她御剑根本载不动人,完全是强行把二队和四队的妖修硬生生拖着聚集到一起的。 “都喂完异鸟血了吧”俞幼悠靠在双生炉边上,偏过头问启南风。 启南风嗯了一声,指了指已经清醒过来的白宁:“但是他耳朵好像还是不好使。” 隔了老远,她都能听到白宁的大嗓门 “大人,我也是被他们捡到的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乌未央动作隐晦地遮了遮耳朵,她刚醒来不久就看到白宁在自己边上掉眼泪,原本以为先前被俞幼悠他们救下的画面是梦,结果一扭头,她就看到那边两个丹修在贼兮兮地用力拔下那根一看就很了不得的异鸟冠羽。 “” 在白宁的大嗓门之下,她也大致知晓了俞幼悠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乌未央默默地将那攥狼毛藏在芥子囊中,眯眼看向俞幼悠的裙角,可是已经看不到半点狼毛了,仿佛她晕倒前看到的只是一场幻觉。 而且任凭她怎么寻找,也在密林谷中寻不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就好像那攥毛是凭空出现似的。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还没有证据。 这时候,炼血导致灵力使用过度的俞幼悠休息完毕,吊儿郎当地一边嗑瓜子一边走过来了。 发现乌未央在看她,她动作飞快地把瓜子藏好了,又露出平时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乌前辈感觉怎么样啊”俞幼悠笑眯眯地蹲在乌未央的身边,视线转到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一脸严肃道:“这么严重的伤不抓紧时间治好,要是落下后遗症就不好了。要是赶回药师殿的话恐怕来不及,白宁他又不擅外伤” 俞幼悠还没把“其实我对外伤略有研究”说出,乌未央便冷冷清清地开口了。 “那就劳烦俞药师了,酬劳依然按着药师殿的价格付给你。”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那只异鸟,若有需要的部位你取走便是。” “”俞幼悠有点懵,她狐疑地看了看乌未央,有点怀疑这位大佬脑子被异鸟打得不清楚了。 这是化神期异鸟的尸体,随便取出来一个部位都能卖出天价 她头一次遇到还没开始讲道理就主动奉上宝贝的人,有点受宠若惊。 所以在给乌未央包扎伤口时,她大方地摸了粒止痛丹送到乌未央的嘴边,解释道:“这是止痛” 还没介绍完这是何物,乌未央已经面不改色地咬过止痛丹咽下了,俞幼悠的话又被噎在了嗓子眼。 她有点纳闷了:“你就不怕我给你喂毒丹” “你若想毒死我,便不会把那粒四品破境丹赠予我,更不会炼制异兽血替我解毒。”乌未央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却透露出独属于强者才有的自信。 破境丹 俞幼悠还没开口,边上的启南风已经先拿上小本子凑过来,把她往边上挤了。 他表情有点亢奋,眼睛发亮地盯着乌未央:“乌前辈,你已经吃过那粒丹了吗感觉药效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乌未央怔了怔,如实回答:“吃下那丹药后精神困顿身体刺痛,但是我感觉自己触摸到了突破的边缘,可惜未曾把握住机会。至于药效的确是极佳的,不愧是丹鼎宗长老炼制的四品灵丹。” “精神困顿身体刺痛,这是这类丹药的通用副作用,不过又是一个吃了丹就感觉要突破的拥有破境作用的可能性又变大了。” 启南风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而后随口又道:“对了乌前辈,有个事得纠正一下,这不是破境丹,这叫狂暴丹。” 乌未央皱眉:“狂暴丹我从未听闻过此丹名字。” 启南风笑眯眯道:“没听过才正常。” 他拿手搭在俞幼悠的肩膀上,拍拍自己的胸膛,又指了指她:“因为这丹是我俩还有苏意致一起配制炼出的新丹药,哦对了,你刚刚吃的止痛丹也是小鱼自己配置的,药效不错吧” 此话一出,不止是乌未央的表情变得错愕,就连边上正抱着斧头发呆的狮子匆都猛地转过头来。 乌未央皱眉提醒:“那是四品灵丹” 一般来说,四品灵丹都是只有元婴期修士才能顺利炼制的,当然也有天赋极佳的金丹期修士能炼制。但是俞幼悠把丹药给她的时候,他们三人都只有筑基期 被众人用见鬼的眼神盯着,俞幼悠跟启南风倒是很淡然。 擅长用最云淡风轻语气来装的俞幼悠撩了撩头发,轻飘飘道:“也还好吧,四品丹药而已,跟化神期异兽血比起来炼制的难度差不多。” 此话一出,方才还不敢置信的妖修们猛地想起来这件事。 白宁自己都受了伤,现在翅膀和手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可能给他们炼制化神期异兽血的,而且刚刚他自己都说了他是被俞幼悠二人救下的,所以能救他们的,只有这两个人族修士了。 既然能这么快就炼制完救治这么多人的异兽血,三个人一起炼制出四品灵丹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 待俞幼悠和启南风跑去给狮族的人包扎时,隐蜂不动声色地往乌未央身边挪了挪:“大人,但是这是他们自己配制的新丹药。” 能自行配制药方,说明他们在丹道上已达到了极高的造诣了,妖族在药道上讲究传承,所以从事沿袭祖宗的方子,即便是大部落的药师也总是循守旧例,生怕出现问题反被怪罪。 乌未央垂着眸子不言语。 她懂隐蜂是什么意思。 妖皇陛下的伤势越来越严重,负责疗伤的药师换了无数批,大部落的各个药师都尝试遍了,却无一人能将他渡劫失败落下的旧伤治好。 到底是医术不精,还是那些出自各个不同部落的药师们心中另有他想,乌未央也无法判断。 妖族现在太乱了。 隐蜂叹气:“再过两月又该从从各大部落选择药师去为陛下医治了,但是各部落精湛的年迈药师早无功而返,陛下身体又越发虚弱,剩下的年轻药师们怕更不敢前去了。” 不去治妖皇大不了得不到奖赏,但一旦妖皇陛下死在自己侍奉期间,那问题可就大了,所以药师们一边期待前往博取机会,一边又担忧因此丧命。 隐蜂曾在西境回春谷待过,所以对人族也颇为了解:“人族在药道上的传承远比我族久远,且他们以门派而授弟子,不断精进医术,丹鼎宗在其中更是佼佼者,如果是俞幼悠他们” 这话让乌未央心中也动摇不止,然而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们是人族。 对于人族修士来说,治好妖皇没有好处只有威胁,眼下妖族这般混乱无主的景象,恐怕正是人族修士想看到的。 乌未央凝视着俞幼悠的背影许久,最后轻轻唤来隐蜂,隐晦地交代了几句。 隐蜂看了俞幼悠一眼,虽然有点不解乌未央为何让自己暗中盯住并保护俞幼悠,但是点点头。 那边的俞幼悠被乌未央望得浑身不自在,她碰了碰启南风的手肘:“乌前辈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有吗”启南风大喇喇地转过头望回去,只看到乌未央在闭目养神。 但是俞幼悠很笃定:“有。” “她望你干嘛” 正拿着短剑呼哧呼哧切割异鸟爪子的俞幼悠动作一顿,目光落到了已经被切走不少好东西的异鸟尸体上,迟疑道:“她刚刚让我们随便拿,但是现在是不是看我们拿得太多有点后悔,又不好意思喊停” “有可能。”启南风以抠搜之心猜测,觉得俞幼悠说得挺有道理。 俞幼悠利落地无视掉背后火热的视线,继续挽着袖子割异兽爪子:“那我不管,先前我给她狂暴丹的时候说过了让她凭良心付钱,所以现在我拿得越多,说明她越有良心。” “为了突显乌前辈的良心,南风,快把异鸟的尾巴毛也给拔了” 这两句话她特意说得大声了一点,俨然有在提醒乌未央的意思。 乌未央:“”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偏偏长了张嘴呢 俞幼悠脸皮厚,她跟启南风两个如同蝗虫过境,把异鸟身上能入药的部分全给席卷入芥子囊中。 等他们抢完东西,那边的妖修们也歇息完毕,可以重新上路返回妖都了。 俞幼悠本来想问问苏意致他们到哪儿了,结果传讯符中十三人小队的光点全是黑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算了,先走一步再看吧。 俞幼悠看了看自己的双生炉,利落地把里面的鸟蛋全都掏出来:“乌前辈,要不你把蛋带着吧” 乌未央只看了一眼,便示意白宁:“白宁,你去把蛋拿上。” 已经治好了耳朵的白宁继续装作听不到,东张西望就是不接。 最后乌未央没办法,只能寒着脸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俞幼悠:“你的丹炉拿来放蛋倒是很不错,不如就由你暂时保管它们如何” 俞幼悠正想要拒绝,早就看穿她是什么德性的乌未央面无表情地抢先一步开口:“一百功勋值一颗蛋。” “成交” 俞幼悠和启南风就这样推着丹炉继续前进了,为了保证里面的蛋不碎,她跟启南风甚至还特意全程轮流用灵力护着蛋。 不对,这哪里是蛋,这分明是一堆功勋值啊 因为妖修队伍中不少人伤势未愈,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没有了暴风雪的雪松林变得静谧而唯美,林间笼着雾凇,雪松花的香气蔓延在整个雪松林中。 乌未央收了弓箭,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的边缘,好似无意地逐渐落后到最末,同两个丹修近乎并肩而行。 俞幼悠警觉地望了乌未央一眼,她很担心这女妖修会突然不要良心,厚着脸皮把异鸟的躯体索要回去。 毕竟一粒四品灵丹还真的不如化神期异鸟值钱,甚至连那根冠羽都比不过,更别说还有那些鸟心鸟爪之类的珍宝了。 乌未央与她对视一眼,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出了这少女在想什么。 她嘴角动了动,淡淡地开口安俞幼悠的心:“放心,我良心尚在,不会把东西要回去的。” 俞幼悠脸上马上露出笑脸,甚至热情地摸了把瓜子给她:“这还用说吗乌前辈高风亮节,良心大大的。” 她原本以为乌未央不会接,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就打算把手伸回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乌未央还真的接了。 冷酷的女大佬嗑了颗瓜子,淡淡地评价:“有点潮了,换一把” “带到妖族的最后一点了,将就吃吧。”俞幼悠扣扣搜搜不打算给她换。 乌未央也不挑,慢条斯理地一边嗑瓜子一边走在俞幼悠身边,目光平视着前方的雪松林,好似无意道:“你那个叫红琅的部下倒是不错,我先前邀请她进亲卫四队的话仍算数,你可以转告她。” 俞幼悠把手揣在袖子里,一边偷懒驭使着飞剑推动丹炉向前,一边抬头纠正:“不是部下是朋友,会替你转告的,但是你记得给她的待遇开高点。” 乌未央不置可否,淡然道:“说起来,狼族素来分族群而居,性格孤傲,倒是没想到她会对你这个人族修士这般敬重。” “没办法,天生讨人喜欢。”俞幼悠看似嬉笑地厚脸皮回了句,但是眸子却微微地眯了眯。 乌未央不对劲。 或许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隐晦了,面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也足够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 但是俞幼悠的心眼太多,早从她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中察觉到了不对。 俞幼悠能感觉到出乌未央没有敌意,但是却也感觉得到她在试探什么。 尤其是 乌未央这几天的视线,都快把俞幼悠的裙摆盯出洞了,她甚至怀疑这个女妖想掀她裙子 所料不差,乌未央的视线又悄悄地往下移,落在俞幼悠屁股上,恍若闲聊道:“说起来,雪原上的狼族极多,你们除了红琅他们部落和雪狼部落,想来也遇到过其他狼族吧” “” 哦豁,果然来了。 姐姐你的演技太糙了,你以前连话都不想跟我们说,现在突然愿意嗑着发潮的瓜子和我们闲聊,这样真的太崩人设,一看就是装的啊 俞幼悠面无表情,正打算开口糊弄过去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小鱼” “南风” “嗷嗷” 俞幼悠一怔,而后抬头看向那边。 雪松林深处突然涌出数道身影,他们好似撒欢的狼崽子似地不管不顾朝着这边狂奔。 原以为已经返回妖都的十三人小队,竟然全员折返逆行来寻找她和启南风了 最矮的那个少年跑得太慢,索性手脚并用地爬到老虎背上,拼命催着它快快跑来,偏偏踏雪四脚打滑,跑两步溜两步,迟迟过不来。 俞幼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亮,她顾不上乌未央和那炉鸟蛋了,径直御剑而起,提着启南风摇摇晃晃地朝着同伴奔去。 最后,俞幼悠和启南风撞到了人群中间,边上的人和老虎马上扑过去,那群少年人立马在雪地里滚作一堆,白雪纷扬,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 只能听到他们那边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地倾诉着失散后的事,闹哄哄的比雪崩的动静还大,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乌未央注视着那边的情景,还想试探的话卡在嗓子眼,没能道出。 算了,待回了妖都再慢慢探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乌姐姐:你最好别让我揪住你裙子底下的秃尾巴。 你跟公主一样 那边的少年修士们经历生死之别后再重逢着实兴奋,再加上这边妖族的队伍仍有不少伤员,所以乌未央便下令原地驻扎休息一夜,任由这些孩子们去了。 十三人小队在雪地上滚了半天,每个人身上都蹭满白雪头发散乱后才算罢休。 他们和红琅分别后,便直奔着异鸟飞的方向而来。 因为并不熟悉雪松林的路线也不知异鸟踪迹,剑修们只能顶着风雪在天上飞着找,盾修们也挨着在各个山洞石缝里寻,只怕两个队友都躲在里面晕倒了听不见呼喊。 就连踏雪都在拼命嗅着味道找人,爪子也磨破了。 不过被俞幼悠问到的时候,他们却什么也没说,只轻描淡写道了句“运气挺好,刚赶回来就碰见你俩了。” 而后这群人开始不客气地揉揉居然突破金丹期的俞幼悠,又捏捏被异鸟弄穿肚子还活蹦乱跳的启南风。 张浣月把那几只正在捏俞幼悠脸颊的手通通打开,好好地给她擦干净脸,叹气道:“先前说过了剑不是这样御的,你看你又摔了,痛不痛” 俞幼悠摇摇头:“不痛,我皮实着呢。” 不过在这群队友眼中,现在防御最高最皮实的当属启南风,他甚至超越了狂浪生成为了最耐打的那个。 当然狂浪生不太服气,他眉飞色舞地拍了拍自己的巨盾强调:“我现在可是金丹期高手了,跟元婴期的异鸟硬碰硬都没落下风” 苏意致哼了一声:“是没落下风,就是被一翅膀扇得飞出去老远而已,后来给你接骨头的时候还哭哭啼啼让我轻点。” 狂浪生保持着沉默,往边上去了。 他们围住了精神气满满的启南风,啧啧称奇:“你这都没死” 边上的两个盾修开始扒拉他的外袍想去看肚子,还上手摸了摸:“连伤口都没了,牛啊兄弟”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启南风和俞幼悠才能安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过去几日的事情都道出,当然,变成狼然后和异鸟肉搏的过程被简略成了“我一剑把异鸟的翅膀削下来了”。 俞幼悠手中把玩着两把短剑,微侧着脸看向乌未央,这对剑已经被炼制过了,上面属于她母亲的气息全无,那边乌未央和狮子匆刚才看到这剑以后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垂下了眼,心情略复杂地摩挲着温润如玉的剑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有这对伪仙器灵剑的存在,再加上俞幼悠总是时不时地爆发出非人的能耐,所以盾修和剑修们倒都没有怀疑。 但是他们眼红了。 “伪仙器恐怖如斯,我不管,这次回了黑石塔我一定要去把那块矿石兑换下来给灵剑升级只要我每个月淬炼一次,我的剑也能变成伪仙器” “走开,说好的那块矿石归我的盾了,妖族这么多矿洞,你自己挖去” “俞师妹说了她把那只异鸟的毛全给拔了,你跟她商量拿那玩意儿粘在盾上去,化神期异鸟的毛,防御力肯定比一块矿石厉害” 不远处听着的乌未央和狮子匆对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隐约的肉痛之色。 结果那边的十三人小队还没完,开始当着他们的面亲自清点起了异鸟尸体部件。 “鸟喙好,拿回去能带到万宝阁炼成一把大叉子。” “不愧是俞师妹,这鸟毛都有好几百斤,估摸能做好几件高级法衣了” “两只鸟爪都在乌前辈真是太有良心了良心大大的好啊” 那边的乌未央默默地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开口:“天快黑了,我去附近巡视一番。” 狮子匆悄悄在芥子囊里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一堆连骨头都被抽没了的异鸟肉。他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眼那边的俞幼悠和启南风,也嘟囔着提起巨斧:“等着,我跟你一起去。” 再不赶紧走远点吹吹冷风冷静下,他怕自己要郁闷死。 一番闹喳喳过后,这一路上疲倦至极的众修彻底松懈下来,懒散地躺在了角落歪成一团睡着了。 苏意致看了看他们,最后放轻脚步径自挤进俞幼悠和启南风的中间,也不说话,只眼睛红红地看看左边的人,又细细打量右边的人,直把他们从头到尾都检查一遍后才放心下来。 俞幼悠揉了揉他的脑袋抢先安抚:“不用担心,我俩都吃了半粒天元丹,药效贼猛,连道疤都没留。” 苏意致窝在中间防止又被孤立,把手缩回来:“哦,没死就行。” 他本来还挺想炫耀下自己 一个人也把所有人都保护好了,这一路上大家都毫发无伤,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毛绒绒的白爪子就伸了过来。 踏雪抬着前爪,费力地举到俞幼悠面前给她看。 “嗷” 俞幼悠瞅了一眼就伸手把毛爪推开些:“你爪子有点臭,别凑这么近。” 踏雪愤怒地咬了口她的手。 边上还揣着鸟蛋的御雅逸跟着踏雪走过来,尽职尽责地翻译:“踏雪让你仔细看看,它为了找你们,爪子都冻伤了,还被雪地里的荆棘扎了好几次。” 被大黑虎打脸的苏意致听得很不服气:“我明明给它涂了防冻药膏,它自己没事就舔爪子把药舔没了” 踏雪冲他龇牙咧嘴威胁一顿,继续呜呜低唤着把爪子往俞幼悠怀里伸。 俞幼悠心疼不已,抱着爪子一顿搓,抬头问:“冻伤了那我给你想法子拿异鸟毛做四只毛鞋” 大老虎叫了两嗓子,舔了舔俞幼悠的脑袋,然后爪子逐渐下移,最后落到了俞幼悠的芥子囊上。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被舔湿的头发,深知这老虎德性的她默默地在芥子囊里掏了掏,最后只摸出一把瓜子。 她把瓜子递上去:“只有这个了,有点潮,你还吃吗” 踏雪嗅了嗅,叼了粒瓜子在嘴里,品尝到那股霉味后飞快抽回爪子,毛脸上已经恢复了冷漠,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去了。 哦对了,这厮在转身过后还不忘把那粒瓜子啐出来,嫌弃之心昭然可见。 一边嗑着霉瓜子一边巡视的乌未央脚步一顿,看看老虎吐出来的瓜子,再看看自己掌心的那堆,陷入了沉默。 前面的狮子匆跟着止步,回头一望:“你怎么了” “没事。”乌未央把霉瓜子收进芥子囊中,大步跟了上去:“您继续说。” 狮子匆没有注意,继续道:“我是说,眼下雪原各处都因异兽潮破坏严重,想要重建还得花些功夫,这些定居在冰雪高原上的部落恐怕得再等上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了,到时候回妖都得先好好安顿他们才行。” “那是自然。”不过听狮子匆提到妖都,乌未央的表情却逐渐冷下去,她看向妖都的方向低声道:“豹厉一定没想到我们竟能活下来,想来现在又在妖都谋划着夺权之事了。” “老子真想直接冲进妖都把那家伙的脖子都给拧了”狮子匆啐了一口很是忿忿。 乌未央无奈地笑了笑,狮子匆这暴脾气还真是做得出这种事的。 她不得不提醒:“狮大人,虽然豹厉野心勃勃想要背叛陛下,但是在妖族万千部落中,我们每支亲卫队和我们身后的每个大部落都是一样的,身为妖将的我们一旦互相动手,就等同明示妖族同盟破裂,届时的内乱怕要比现在还麻烦千百倍啊。” 乌未央和狮子匆想杀豹厉,后者也想杀他们。 但是明面上他们都是忠于陛下的妖将,其他部落的人不知谁忠谁奸,只知道谁杀人就便是想要造反的叛徒。 妖族本就割裂严重,一旦妖都统治破裂,怕是有诸多部落要跟着造反,他们压根就不知晓现在妖族的局势有多困顿,只想自己当大王。 妖族内乱是常态,各个部落之间为了争夺猎物和各种资源时常开战,因为脾气爆都不好惹,所以就连心情不好都能成为打仗的理由。 跟人族打了一架后惨败,又被异兽害得无数部落灭族后,现任妖皇领着各部落逐渐聚合在一起,同建妖都和黑石塔,逐渐让混乱野蛮的妖族有了秩序,各部落也逐渐开始反击异兽的侵袭。 可惜妖皇一闭关,妖族秩序跟着摇摇欲坠,眼看又要归于破灭了。 这种阴私之事让乌未央厌烦不已,她还真想像狮子匆说的那样,直接把豹厉那个逆贼给宰了,但偏身在高位,不得不处处权益衡量。 她摇摇头叹息:“要杀豹厉可以,但是只能等到妖皇陛下清醒过来后由他亲自下令。” 狮子匆越发郁郁:“可是陛下何时才能清醒呢” 乌未央看了一眼远处正跑去跟丹修们凑一起的白宁,每年都要换一批药师去侍奉妖皇,翼族上一个药师已经失败而归,这次她打算让白宁再去试试,年轻人胆大些也敢用药些,兴许能让妖皇恢复清醒。 而狮族原定的那位药师已经身陨,不知到底会让谁去。 虽然看的是白宁,但是乌未央的视线却逐渐移到了俞幼悠身上。 她依然记得那枚四品灵丹带给自己的震撼,哪怕在医道传承更久远的人族,这也是只有大宗门长老才能炼制出来的高级灵丹,更何况那还是自行配制的新丹方。 在人族待了那么多年,乌未央也鲜少听闻有哪位元婴期以下的医修能配制出新的四品丹方。 对药物了解极深,敢于突破传统桎梏研制新丹,只要给够价钱就尽心尽力甚至不怕死 若不是他们三人是人族,那可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 边上的狮子匆亦是嘀咕了一句:“要那三个丹修不是人族,我非得把他们全收进二队好好供起来不可。他娘的,咱们狮族连个能耐心背完药材大全的年轻人都找不出来” 若她不是人族呢 乌未央鬼使神差地问了句:“狮大人,您还记得公主殿下吗” 狮子匆一怔,而后脸上神情复杂:“当然记得,若是殿下还在,妖都的局势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妖族大多数人都不知晓,其实妖皇膝下曾有个公主,十多年前悄无声息地丧命于一个神秘人族男子手中。 那个神秘男人当时得罪了妖族一个大妖,在妖族被到处追杀,最后还是求得妖族公主庇佑才活下来,就此成了公主的侍从。 后来发生的事,也只有亲卫队的这几人知晓了。 年轻的公主骄傲而单纯,也才刚刚从一只幼崽长成一只巨狼。 加之妖皇当时正闭关多年准备突破,被各个亲卫队长们宠着的她不知人族险恶,总以为人心和妖都城外的日出日落一样鲜艳而热烈,信了人族修士的花言巧语,还怀了他的孩子。 后来 后来那个不知从哪儿来的人族修士趁着公主难产,联合了公主的侍女将其暗害,杀了不知多少侍从后,挟持着那个婴孩逃之夭夭。 而当时二队和四队尚在外清剿异兽,在妖都的仅有一队和二队,后来回来的只有二队的人,亲卫一队的妖修们全死在了那个人族的手上。据豹厉所言,当时那人族挟持着小殿下,所以他们也不敢动手。 而那个人族修士也逃遁而去,后来乌未央派了隐蜂去四境探查,才知道他在妖族的名字和模样竟都是假的,根本找不到那么一个人。 再后来,便是妖皇陛下飞升失败,妖族内忧外患,也无暇去找那个人渣算账了。 乌未央垂着眸子,她低声道:“你说要是公主生的小殿下尚未去世,该有多大了” 狮子匆愣了愣,挠挠头道:“该有十五岁了不过那孩子是半妖,是长不大的。” 半妖很是罕见,因为人族跟妖族结合极难育有子嗣,就算有,也总是先天弱小多病且无法修炼,似乎被天道所厌弃,活不过十岁。 狮子匆跟乌未央时常在各部落间行走来往,也曾见到过一些半妖的孩子,几乎都是弃儿,就算偶尔有人看不过去,捡回妖都好好养着,也全都在一个月内暴毙而亡。 乌未央好似不经意道:“若是有那孩子在,那些蠢蠢欲动的逆贼怕是会收敛很多。” 然而提及那孩子,狮子匆的便皱了眉冷淡下来,言语中有明显的嫌恶:“就算是公主的孩子,有肮脏的人族血脉肯定好不到哪儿去,那根本不算是陛下的后嗣”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没有半妖能活到这么大的。” 是啊,要活到这么大,都该十五岁了。 乌未央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停在了俞幼悠的身后,手指微微动了动。 若不是担忧会犯下大不敬,她真想掀开看看。 天寒地冻,正适合来一锅热汤。 三人组凑在一起,拿着丹炉开始往里面丢雪,又采了好多雪松花和御寒的药材,混在一起开始煮汤。 踏雪把头搭在俞幼悠的膝盖上,哈喇子流了她一腿,过一会儿又站起来探着脑袋瞅丹炉里有没有肉。 俞幼悠很嫌弃,推了推这个大脑袋,对御雅逸招呼:“赶紧的把你家大猫抱走,等下把口水滴在宵夜里了。” 小心翼翼揣着鸟蛋的御雅逸拒绝了:“你先看着它,我这窝蛋好像快孵出来了,踏雪老想吃它们,我不能让它靠近。” 才这样说着,俞幼悠就看到踏雪的爪子动了动,她一瞅就觉得不对劲,扒拉开爪子一看,底下果然有两枚拳头大的鸟蛋。 被发现后的大猫毫无羞愧之意,反而把蛋推给俞幼悠,又拿爪子示意她把蛋煮进雪松花汤里,看样子还想整个热乎乎的蛋花汤 俞幼悠头都大了:“南风,快去数数双生炉里的鸟蛋是不是少了” 启南风飞快跑去数了数,果不其然少了两枚。 在挨了一顿揍后,踏雪呜呜叫着很不情愿地交出鸟蛋,而御雅逸也被被迫去了丹炉边上看着那一炉的蛋。 这段日子心力交瘁的御雅逸不太情愿:“我已经有一窝蛋了,没精力照顾这么多” “不好好看着鸟蛋也行,那现在就把大猫吃下去的点心全赔给我。” 要换成从前,财大气粗的御少宗主已经冷 笑着砸出一堆上品灵石了。 但是人是会变的,御雅逸在短暂的衡量后选择捂紧了芥子囊,默默地蹲守在双生炉边孵蛋了。 踏雪到最后也没能喝到蛋花汤,好在那些雪松花熬出来的汤味道也极其鲜美,它跟众修都喝得很香。 吃独食会长不高的,俞幼悠正打算起来招呼那边的妖修过来一起喝御寒汤时,一只小巧的蜂鸟突然飞扇着翅膀落到了地上,白光闪过,变成了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妖修。 俞幼悠认出来了,这是乌未央身边的隐蜂。 她热情地招呼隐蜂:“要喝一碗吗驱寒效果极佳,现在免费品尝,回了妖都以后若还想喝,给你熟客价。” 刚端起一碗热汤准备喝的隐蜂:“” 她谨慎地把碗放下了,想起先前乌未央交代的任务,站直身体开口了:“我方才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温泉,但是我我一个人去有点怕,不知俞道友和张道友愿意一起前往吗” 张浣月倒是挺感兴趣的:“早就听闻雪原多温泉,刚才俞师妹还说密林谷到处都是呢,没想到这儿也有。” 在外面奔波这么久,她也很怀念泡澡的感觉了。 然而俞幼悠只是用诡异的眼神盯着隐蜂看,嘀咕道:“我记得你们鸟类是挺怕水的。” 再说你这个语气也太僵硬了吧还时不时地朝乌未央那边看一眼,就差把“有鬼”两个人摆在脸上了 隐蜂裙子下的短鸟尾微微地翘了翘,手也尴尬得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虽然长得纤小,但是在四队中负责的可都是跟踪暗杀之类的任务,最擅长的是杀人,不是胡说八道。 隐蜂也很绝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随口在乌未央面前提及“这附近居然有个温泉”后,乌未央就诡异地让她来邀请俞幼悠一起泡温泉,甚至还再三叮嘱要瞧瞧俞幼悠裙子底下有什么。 要不是知道自家乌大人很正直且真的性别为女,隐蜂恐怕就要直呼变态了。 虽然俞幼悠不太情愿,但是架不住张浣月期待满满,于是她们和妖族的几个女妖修一起前去附近的温泉坑了。 踏雪歪着脑袋想了想,一直在南境的它还真不知道温泉是什么,下意识地就想跟着俞幼悠跑。 御雅逸连忙拽住它的尾巴阻止:“不行你已经是只成年老虎了,不能跟着别人女修泡澡了” 踏雪低吼了两声,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俞幼悠的背影。 隐蜂所说的温泉果然不远,而且还挺大,和俞幼悠先前在密林谷看到的不逞多让。 两个狮族的女妖直接化出原型冲进了水池里撒欢,而张浣月也褪下衣衫泡入温泉中,垂首认真地擦拭剑上的污渍。 隐蜂紧张地站在岸边,看了看氤氲着热气的水,下意识想起了那锅热汤,进而联想到了鸡汤鸟汤 她背后的羽翅一抖,刚踏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要下冷水还行,下热水总让她想起不好的事。 张浣月笑着邀请她:“隐蜂道友不是说想泡温泉吗怎么都到了却不下来呢” 隐蜂左顾右盼找借口:“我在等俞药师,她人呢怎么还没来呢” “俞师妹说她不会凫水,所以去换法宝了。”张浣月笑着回答。 隐蜂一怔,直觉不对劲,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俞幼悠已经从灌木丛中慢悠悠地走出来了。 她腰上套着个很奇怪的巨大圈子,把整个腰臀部遮挡得完完全全,什么都看不到。 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俞幼悠很淡定地解释:“这个是我们在一家法宝店里看的凫水圈,南风说我们可能会用得上就买了。” 语罢,她不紧不慢地走进温泉池里泡好,模样甚是悠哉。 隐蜂盯着那个飘在水面上的大圈子,脑袋有点懵。 她咬了咬牙,最后毅然决然地踏入了池中。 不管了,必须要完成大人交予的任务 隐蜂感觉自己成了鸡汤里面的那只鸡,脑子都被热气熏得发晕发涨,却牢记着任务,慢慢地朝着俞幼悠靠近。 她暗中蕴足了妖力,将之全部汇聚到翅膀尖上的那根翎羽上。 只要把那个古怪的圈子划烂,她就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了 结果靠近碰撞之后,隐蜂的翎羽却只碰到了一个漾出灵力波纹的灵阵,而那个看似脆弱的圈子毫无要破裂的样子。 隐蜂的眸中闪过惊异。 在她边上俞幼悠抬起头,对她露出微笑:“我们人族的法宝都喜欢在上面铭刻灵阵,为了保证安全性,所以我这个凫水圈上面也有个能抵御元婴期以下攻击的防御阵法。” 顿了顿,她笑容越发灿烂:“这玩 意儿挺贵的,当初我还觉得肉痛,现在看来质量极好物有所值。隐蜂你要是喜欢,我芥子囊里还有两个可以卖给你,还是老样子,熟客价” 隐蜂艰难开口:“不用了。” 俞幼悠遗憾地啧了一声,而后抬头看向不远处树梢上站着的乌未央,挑眉道:“那乌大人呢你想要吗” 少女懒散的眸倏尔眯起,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傲。 乌未央垂眸,避而不答,只沉声道:“泡会儿就起来吧,该启程了。” 她一直沉默地站在树梢上,等到温泉池中的人都离去后,才扇动着翅膀落在池边。 乌未央微微眯眼,黑鹰一族绝佳的视力让她可以透过朦胧的水汽看清水中的事物。 片刻后,她伸出手利落地在水中一抓,热水从指缝中泄露,最后只剩下一些兽毛留在掌心。 黄色的自然是狮族女妖的,羽毛是隐蜂的,乌未央面无表情地把它们捻开丢掉,最后默默地看向了其中的两根灰色兽毛。 那两根毛黯淡无光,上面几乎察觉不到妖力的存在,和先前那一团华丽的银色狼毛全然不同。 哪怕是豹厉在此,恐怕都只会将其视作寻常的狗毛或者狼毛,不会生出怀疑。 只是乌未央注视着这两根毛,唇边却逐渐勾出一丝笑容。 或许全天下除了妖皇本人,只有她认得这样的毛。 公主幼年就丧母,加之妖皇一脉没有其他人,乌未央作为几个亲卫队中唯一的女妖修,只得照顾起那个小小的小狼崽子。 刚出生的公主还未觉醒妖力,像条小奶狗似的只会嗷嗷乱叫,身上的毛也像是灰扑扑狗毛,风一吹过就跟蒲公英似的乱飞。 乌未央跟在她的公主身后,不知捡了多少团小狼崽的灰毛,心中暗自担心以后妖族的公主会不会变成只秃狼,这些收起来的毛够不够给她弄身衣服。 好在后来公主妖力渐长,能化成人形后,毛色也从黯淡的灰变成了高贵如月光的银色。 此时此刻,乌未央紧攥着这两根灰毛,万般珍重地又收回到芥子囊里。 虽然后续还得再确认一下,但是乌未央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原来公主留下的那只小狼崽子没有早夭,她真的活到了这么大,还自己跑回来了。 不过乌未央很快又皱起眉头了。 她介意的倒不是俞幼悠身上怎么没有妖族的气息,人妖混血,血脉不显也正常。也不是俞幼悠为何不愿显露身份,毕竟她从小就在人族那边长大,大概率不知道自己身世。 她介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小狼崽子 怎么跟公主一样爱掉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前几天发了红包,余额不足,开奖延迟了一个小时了。。难道沙雕文作者最后都会变沙雕吗没中奖的宝贝不哭,下个月可以创建抽奖的时候我再来雨露均沾 s:好久没去遛猫了,今晚短小一章去遛猫明天下午两点会有一章补更。 喜得二胎(补更) 待晨曦初现,一行人便踏上了返途。 辛苦拖了一路丹炉的俞幼悠的启南风现在彻底成了撒手掌柜,把那些鸟蛋交由御雅逸保管,不管也成,先还踏雪吃掉的点心,要东境黄鹤楼李大厨亲自做的。 御雅逸愤愤:“我在妖族哪儿给你找黄鹤楼去” 他眼巴巴地往翼族那边看一眼,却发现那边的翼族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就连乌未央的翅膀上都还在渗血。 算了算了,为了踏雪的高级盔甲,继续老实看蛋吧。 狂浪生见状悄悄地凑过来,低声道;“我帮你看着蛋,回四境以后你给我灵石怎么样” 御雅逸警惕地盯着狂浪生,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允,而是先问价格:“你要多少灵石” 狂浪生张开五指:“不多,五百灵石一颗蛋。” 御雅逸矢口否决:“不要,你走。” 这肥羊的反应让狂浪生很是纳闷:“先前你一天花一千灵石请我当保镖都不眨眼,现在才五百怎么就抠起来了你该不会打算赖账不付钱了吧” 御少宗主指了指踏雪:“它爪子都冻伤了,还被荆棘刺了,你没干好保镖的活儿凭什么要我给灵石” 踏雪跟着嗷了两嗓子,配合抬爪让狂浪生看自己的粉肉垫。 狂浪生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天啊,四境最有钱的御兽宗少宗主竟成老赖了 “他们怎么这么有力气”狮子匆回头看了一眼,啧了一声后又忍不住夸:“不过说实话,今年来的这群人类修士倒算是重情重义,比之我们妖族年轻人亦是不逞多让了。” 乌未央提着剑淡淡道:“我记得狮大人昨天还说人族的血脉肮脏” 这是昨天狮子匆评价公主所出的那个半妖孩子的原话。 狮子匆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一样,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族男人的血脉肯定低劣低贱,但是这些孩子还挺像样的。” 说着,他笑呵呵地指了指俞幼悠,叹道:“特别是那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到金丹期不说,一身医术更是绝佳,刚刚看我的胳膊又渗血了还主动来帮我包扎,多好” 当然,狮子匆并不知晓俞幼悠在给他包扎完胳膊后,就跑回去提醒苏意致在纪录救人赚功勋值的本子上再记上一笔。 听到狮子匆对俞幼悠的评价,乌未央微微挑眉,没多说什么。 为了稳妥起见,她打算回妖都后就派出翼族的妖修潜入东境丹鼎宗调查俞幼悠的身世,快的话,一两个月就能得到确切的结果了。 若俞幼悠不是妖皇后嗣,那只当是个误会便就此盖过。 但若真是 届时狮大人知晓他赞不绝口的俞幼悠就是那位“肮脏血脉”的小殿下后,也不知道那张狮脸上该是什么表情。 亏了十三人小队的叽喳声,在冰雪高原上的阴影也逐渐被扫空,返程路上也不算枯燥了。 离开雪原后,满目的白色逐渐消减,残雪愈少,前方的稀树草原也不是来时的枯黄残败,脚下细草茵茵,远处稀树的嫩叶冒芽,逐渐显露出勃勃生机了。 众修不敢耽误,加快脚程穿越稀树草原,只花了日的功夫便回到了妖都巨城墙下。 看到熟悉的巨石墙,俞幼悠马上伸了个懒腰,转过头问队友:“先回去睡觉还是去吃饭” “我有点想去提交功勋值。”苏意致还惦记着这茬事,他抱着自己的记账本不放。 启南风打了个哈欠:“这次功勋有点多,估计要清算很久,还是先歇歇吧。” 于是众修打算照例先回去躺尸再去吃饭最后兑换功勋点,安排得很妥当。 不过就在他们预备进城冲往黑石塔时,乌未央却突然开口:“要去看看那些从雪原搬来避难的妖修吗毕竟是你们救了他们,总该让他们好好记住这份恩情。” 话是对十三人小队说的,但是目光却落在了俞幼悠身上。 “是该去一趟。”俞幼悠点点头,却不是想着那些翼族报恩什么的,她继续道:“别人临走前送了咱们不少雪原特产,不去看看说不过去,而且红琅她估计也在那边呢。” 又是红琅,怎么对那头狼这么好,对亲卫队这边反倒是斤斤计较,见鸟拔毛 乌未央挑了挑眉,神情淡淡地转身走在最前面:“要去看就走吧。” 俞幼悠觉得莫名其妙:“我这么有情有义,堪称妖族良友, 她怎么还瞪我一眼” “鸟类好像都比较记仇,可能还记着你把那具异鸟尸体全弄走的事。”苏意致嘀嘀咕咕。 启南风也跟着凑上来推测:“也可能是想起先前答应了送一个人回来给一百功勋值的事,事到临头肉痛了。” 后面的那三个丹修的阴谋论毫不遮掩地传入乌未央的耳中,要换成平时,她肯定早该教训这三个崽子了,但这次她却没有搭理他们。 乌未央的表情略有沉凝,她同身边的狮子匆对视了一眼。 “城门口驻守的黑鹰族妖兵和狮族妖兵都被换成豹族妖兵了。” 乌未央所在的黑鹰部落在翼族之中算得上是最强盛的,而狮族在走兽一族中同属佼佼者,所以很多妖兵都出自这两部落,然而现在却被换成了豹族,一看便知是提前逃回来的豹厉这厮在搞事情。 早在这行队伍赶回来的时候,乌未央便注意到有数个豹族妖兵朝城中奔去,想来是去向豹厉通风报信了。 “哼”乌未央手中闪过金光,掌心骤然出现了一把巨大金弓。 妖都城中一角,红琅和雀青的处境却并不算好。 本该被好好安顿的雪原难妖们仍狼狈地挤在雪橇木框中,因为太过虚弱,甚至连化出原型的力气都没有。前方护着的红琅和雀青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眼底乌青,显然是进了城后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 雀青怒道:“三天前就说避难所在收拾,暂时无法迁入,这都三天了,还堵着不让进,你们豹族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一进城就察觉到不对了,以前各个大部落之间都保持着和平,即便是有些龃龉也都私下处理,不会像小部落的妖修那样当街动手。但是这一回来就发现有些豹族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开始明晃晃地排挤翼族,甚至原本镇守妖都的不少翼族妖兵都被调离,派去了各个偏远地区清剿异兽 在前方的豹族嘿笑着躬身,态度看似恭敬,但是说的话却没半点诚意:“不巧,昨夜黑蟒部很多人受伤迁徙而来,里面没位置了。这位四队的大人,您在妖都呼风唤雨这么能耐,安顿一千多只鸟肯定不是问题,何必非来这里挤呢” 狗屁黑蟒部 红琅跟雀青一回来就觉得不对劲,所以一直就堵在避难所门口没离开过,除了驻守在此的豹族妖兵,压根没人来过。 红琅皱眉,“避难所本就是妖皇陛下体谅各偏远部落,担心他们被异兽侵扰家园后流离失所才建立,眼下雪原各部合该在此暂居” 豹族妖修笑着不说话,他有长辈在三队,也听闻二队和四队都折损在雪原了,也就是说,妖都已经没了能抗衡豹厉的存在。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雀青,表面客气道:“在下只是个看守避难所的,您为难我有什么用呢实在不行咱们可以请诸位大人来评理” 话未说完,他张着的嘴也没能闭合,只是声音却静止了。 一道光箭无声的穿透他的额心,化作数道光点消散,只在豹妖的眉心留下一个小小的血洞。 片刻后,刚才还在琢磨着该怎么收拾这群翼族的豹妖身体变得僵硬,直直地倒下。 那边的高挑女妖收了巨弓,眉眼冷凛,带着很淡的孤傲。 “如你所愿,我来评理了。” 她漠然地看着已经没了生机的尸体说道。 而后眉毛一挑,将视线落在了那边赶来的豹厉身上:“身为妖兵却玩忽职守,按陛下定下的军规当斩,豹大人觉得如何呢” 豹厉站在屋顶上,情绪全部隐藏在幽深的眸中,只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安然归来的乌未央和狮子匆,最后看向白宁。 “很好,不愧是乌大人,不愧是亲卫四队的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夸了句,而后转身离去。 当然,走之前依然用意味深长的视线盯了盯乌未央身边的白宁。 白宁的羽毛猛地炸开,头皮发麻。 救命 豹厉该不会以为是他把二队和四队给救下来的吧 被狮族挡得连根头发都露不出来的俞幼悠和启南风左顾右盼,吹吹口哨抠抠手指,他俩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豹族的事情,所以十三人小队也没法跟那些妖崽子们叙旧了,被乌未央打发回了黑石塔。 十三人齐整整地瘫软在了软榻上。 没想到红琅也跟了过来。 在看到俞幼悠的第一眼,她便深深地舒出一口气,而后熟练地朝着她垂下了脑袋。 俞幼悠也很熟练地上手摸红琅的耳朵,后者一直以为这是人族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而俞幼悠也以为这是跟勾尾巴一样的亲热方式,所 以两人坚持到了现在。 摸着摸着,俞幼悠皱眉:“红琅,你脑袋上扎了东西,别动,我给你弄下来。” 红琅一动不动,任由俞幼悠在自己脑袋上扒拉,过了会儿俞幼悠便从上面弄下许多杂草:“你头上这么这么多草屑” “可能是我化成原型后在稀树草原时沾上的。”红琅有点不好意思。 俞幼悠又从狼耳朵后面扯下几个干瘪的蒺藜,皱眉:“怎么还有刺球,疼不疼” 刚刚躺下去的御雅逸马上惊醒:“刺球什么刺球” 看清楚那是蒺藜后御雅逸才松了口气,但是他一拍边上踏雪的脑袋,才想起另一件事。 他指着软塌边上的双生炉:“完了,刚刚想把鸟蛋给那些翼族的,结果遇到豹妖那事儿就给忘了” 被拍醒的踏雪懒懒伸了个腰,往软塌边上缩了缩,探着脑袋把爪子伸向了炉里 “嗷”踏雪飞快伸回爪子,还发出凄惨的一声嚎。 “怎么了踏雪” 御雅逸连忙心疼地冲上去抱住大黑虎的爪子,掰着粉色的肉垫查看,边上的俞幼悠也跟着凑头过来,只见踏雪本就被冻伤的粉肉垫上多了个小小的血洞。 老父亲怜惜不已,连忙给它吹爪子:“你去哪儿又弄伤的” 俞幼悠低头看了眼丹炉里面,道出真相:“应该是被这只小鹰啄了。” 御雅逸懵然:“小鹰” “对,刚孵出一只雪鹰了。”俞幼悠冲着御雅逸竖起大拇指夸奖:“恭喜你,有二胎了” 别手贱!(一更) 一听到御雅逸喜得二胎的消息,刚才还在床上躺着的其他人马上惊醒。 “什么二胎御雅逸你什么时候生了” “什么踏雪不是独生子了吗” “儿子还是女儿” 御雅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这群损友,又默默地看向俞幼悠这个罪魁祸首。 然而俞幼悠若无其事地搓搓手挪开:“我不会带孩子别看我,来来来踏雪到我这儿来,我给你爪爪上药。” 踏雪委屈巴巴地往俞幼悠身边靠着,看向御雅逸的眼神里俨然有种看背叛者的失望。 御雅逸头都大了,结果这时候丹炉里的小雪鹰开始唧唧叫唤上了,且声音很是凄惨,他没办法,只能颤巍巍地把小鹰给捧起来。 这只雪鹰现在和小鸡仔差不多大,毛都没长几根,翅膀爪子皆小小的,一双眼睛像黑豆子似的溜圆,唯独鸟喙已经很尖利了。 刚捧出来,它就毫不客气地拿尖喙啄御雅逸,还好后者反应快,飞速用灵力把手给护好了。 然而雪鹰还是不停地啄着御雅逸的手,跟啄木鸟似的。 更钟爱兽类毛绒绒的俞幼悠抱着大猫的爪子嘿笑:“御雅逸,你的二胎饿了。” 御雅逸手足无措:“雪鹰小时候该吃什么虫子吗” 俞长安思忖片刻,朝踏雪那边示意了一下:“御师兄不妨拿踏雪的兽粮喂它” 此言刚落,踏雪冰冷的视线便落到了俞长安身上,而后凶残地冲着他咧了咧利齿。 俞长安聪明地退后一步不给意见了。 苏意致坐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御兽宗不是专门饲养灵兽的吗你应该知道怎么养鸟啊。” 御雅逸盯着还在啄他掌心肉的小雪鹰,迟疑了一下:“它是妖族不是灵兽,想来不一样吧” 求助的目光又落到了红琅身上,后者脸上亦是茫然:“我们狼族都是喝奶长大的,并不知道翼族幼崽该如何养。” 俞幼悠着实看不过去,径自从软塌跳下来,一手捏辟谷丹碎末一手捏霉瓜子:“来,成熟的妖修该自己做选择,要瓜子还是要丹药自己选。” 小雪鹰扑棱着翅膀,叼走了一块辟谷丹碎末。 苏意致在边上啧啧道:“啧,果然,受了潮的瓜子连鸟都不吃。” 某处的乌未央突然觉得膝盖有点疼。 吃下辟谷丹后,这小雪鹰总算消停了许多,光是唧唧叫唤不会啄人了。 于是刚在光在边上围观不敢上手的干爹干妈们也凑上来,兴致勃勃地观察起了这只鸟。 赵师兄朝小雪鹰的尾巴看,发出灵魂拷问:“是侄子还是侄女” 狂浪生摇摇头:“看不出来。” “不管是男还是女,总之既孵出了它,就要对它负责。”张浣月面色温柔地注视着这只小雪鹰,温声道:“眼下乌前辈另有要事要忙,其他翼族也尚未在此安顿,不如我们就先照看几天吧” 俞幼悠也跟着点头:“对,我们带着。” 御雅逸有点怀疑地看向了俞幼悠,她完全不像是愿意带崽子的性格,先前还躲懒把蛋全给了自己,这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怪。 俞幼悠轻咳一声提醒:“到时候去找乌前辈要抚养费。” 大家都悟了,朝俞幼悠投去佩服的眼神。 不愧是你 既然决定要养鸟,御雅逸便不敢马虎,拿出先前在御兽宗时养灵兽的细心,向红琅借了两团尾巴毛为小雪鹰筑巢,又小心地把鸟巢捧在掌心,打算随身携带。 可惜这雪鹰唧唧叫不停,一对未生羽毛的肉翼拼命扑棱着想要逃离御雅逸的掌心。 苏意致无情地戳破事实:“它好像不喜欢你。” “不可能”御雅逸小心地把小雪鹰抓回掌心的鸟巢中安放好,耐心地同这群没见识的好友解释:“你们知晓何为雏鸟情节吗刚出生的幼鸟都会格外依恋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甚至视之为父母” 说着说着,御雅逸的声音突然梗住,然后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俞幼悠。 俞幼悠被盯得后背发凉:“你看我做什么” “刚刚好像是你第一个凑到丹炉边上看鸟的”御雅逸的嗓音有点干涩,他刚想再次体验抚养幼崽的快乐,结果就被剥夺了。 俞幼悠愣了愣,却指向了踏雪:“不对啊,要论第一个见到的,那肯定是大猫啊。” 懒趴着的踏雪一脸嫌弃。 御雅逸怔了怔,试 探着把小雪鹰递到踏雪那边。 踏雪倒没炸毛,而是默默地舔了舔毛嘴,看着这只鸟崽子,它又想起先前在御兽门里吃的各种肉食了 大黑虎蠢蠢欲动地流哈喇子,而那只小雪鹰却毫无畏惧,一边唧唧叫着一边用小爪艰难地朝踏雪身上爬,最后窝在踏雪的脖子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踏雪的毛玩,这模样非常乖巧惬意。 众修:“” 张浣月迟疑地看向御雅逸:“所以它是把踏雪当成爹了吗” 这句话太惊悚了。 但是补刀的人还不少。 启南风和苏意致一人拍了御雅逸的一边肩膀,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二胎没了,但是喜当爷爷抱孙子,还是值得恭喜嘛” “那边的鸟蛋还多,你下次争取抢在大猫前面,这样保证就有二三四五胎了嘛” 御雅逸:“” 那只小雪鹰是彻底窝在踏雪的脖子上不愿下来了,白瞎了红琅特意揪下来的那两团尾巴毛。 更要命的是,小雪鹰对踏雪全然不设防,然而那只见肉眼开的大老虎根本没有当爹的自觉,哈喇子流了一地,眼睛冒绿光,若不是有人盯着肯定就开动了。 没办法,为了防止饿虎扑食,众人只好不睡了,先带着它去饭堂喂饱。 下楼以后,俞幼悠抬头朝橙榜榜首位置瞄了一眼,嗯很好,九千九百九十点的功勋值稳稳坐牢头名位置了。 先前无双小队的猪妖他们护送了红尾狼部落到稀树草原,回来以后便把分到的兽尸都交出去了,现在也跻身到了橙榜尾巴位置,这下子连红琅吃饭都不用付钱了。 进入饭堂后,众修马上熟门熟路地直奔自己钟爱的美食处,三人组照例凑一起行动。 苏意致左顾右看:“吃什么” “油酥三脆。” 听到启南风的回答,苏意致脸上露出了嫌弃,但是想起前者不久前才从异鸟爪下逃生,也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下来了:“成,去吧。” 不过没想到的是,他们还碰上了同样来取油酥三脆的白宁。 不过白宁的样子不太对劲,三人组刚刚靠过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白宁的白色翅膀便猛地一抖,而后警惕地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 在看清来者是俞幼悠他们后,白宁炸开的羽毛才慢慢平复。 他端着盘子很不高兴:“你们干嘛狗狗祟祟的” 启南风搭上他的肩膀笑得很亲热:“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打算找你清算欠下的功勋值呢,别怕。” “对,别怕。”苏意致踮起脚,跟着搭上白宁的肩膀,顺便拿着自己的账本在他的面前晃:“小鱼夸过你们乌大人,说她很有良心,我们当然不可能怀疑她赖账的。” “”要不是自己欠了这群人的人情,白宁是真不想跟他们说话。 他把三人扯到一旁,神情严肃道:“就算你们想找大人清账,这几日也不成了。” 苏意致很警惕:“为什么” “没打算赖账”白宁被他气得无语,瞪了一眼才继续道:“亲卫三队那些人贼不要脸,把我们翼族的妖兵调离大半,现在大人回来了在跟他慢慢算账,这几日肯定有的忙了。” 顿了顿,他又警觉地东张西望,压低声音道:“而且我怀疑豹族的人想暗杀我” 三人组脸上写满了不信,要暗杀也暗杀乌未央那样的关键人物啊,你一只小鸟谁管你呢 白宁一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了,被气得够呛,偏生又不好解释说豹厉好像认错救人的药师了,只能埋头吃三脆。 不过在身边接连路过两个豹族妖修后,白宁终于坐不住了,果断地选择把虫子给打包了。 他顺便把不知死活的三人组也给喊上:“赶紧走,等会儿要被杀了” 然而三人组坐着不是很想跑路:“我们还没吃饱。” 白宁气的够呛:“别吃了,我打包了,一起回去吃” 然而除了启南风以外,剩下两人都挺嫌弃:“就只有虫子,我觉得不行。” 白宁翻了个白眼,怒道:“走,不是想去看看药师殿二楼长什么样吗我带你们去” 这下三人组马上跳下来,果断地跟在了白宁身后,还殷切地表示会保护他远离豹族的魔爪。 白宁不想说话,只想翻白眼。 药师殿一如既往守满了妖兵,因为有白宁带路的原因,这次妖兵甚至看都没看三人组一眼便放他们过去了。 “我还以为这次要装成白宁的奴仆呢。”启南风小声嘀咕。 苏意致点点头,赞同道:“就是,我都已经准备好台词了,没想到没说成。 ” 俞幼悠:“你俩上次还没装够吗” 在前面带路的白宁没听清楚:“装什么你们在后面念叨什么呢” 三人组飞快摇头装无事发生。 通往二楼的阶梯在正厅最末处,三人组在路过熟悉的石室前时,很巧地遇到了又在门口泡着海藻茶等待病人上门来的鲤于敬。 三人目不斜视就想走,但是鲤于敬盯了他们许久,最后皱眉突然喊住:“我想起来了,你俩不是小秃的奴隶吗” 启南风和苏意致疯狂使眼色。 “他不是记性很差吗怎么这么久了还能想起来” “他好像特别擅长记人族修士” 前面的白宁以为三人组遇到熟人了,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鲤于敬的表情已经从喝茶的悠哉变成了愤愤然,他愤怒地看着二人组,低头对白宁恭敬道:“大人,您要收奴仆也得擦亮眼睛认清人啊,人族卑劣无耻至极,他们既然能背弃旧主,有一天也会背弃您啊” 白宁脑门上的呆毛缓缓地弯成了一个问号。 “他说的啥玩意儿”白宁纳闷地看向启南风和苏意致。 两个丹修只想赶紧把他带走:“没什么,估计老糊涂认错人了,咱们赶紧走。” 然而鲤于敬物种歧视症病发,继续瞅着两人控诉:“小秃真是瞎了眼才收你俩做奴隶,现在她下落不明,你俩倒是马上攀上新的大人了” 听到这里,白宁再次止步:“小秃又是谁” 不过这次都不用他们解释,白宁自己就看到了隔壁石室上的名字:“秃狼部落秃大师咦,有秃狼这个部落吗” 这下就连俞幼悠也加入了带白宁离开此地的队伍,她脚趾头都开始乱抠,只能胡乱解释:“一个小部落而已,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咱们快上去吧” 但是白宁不愿意走,他好奇心起来了:“不对,为什么你们都好像对这个部落很熟,我却不知道而且那个水族还说你们是那个秃大师的奴仆这又是何意” “因为那个秃大师出手阔绰且医术绝妙将我们征服,所以我们过来帮他当药童顺便挣点功勋点”苏意致一口气说完了。 听到他的后半句话,白宁马上信了。 不过白宁一边往前走,一边却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了几眼。 丹鼎宗这三人的实力他是知晓的,虽然口上不说,但是心中却早就服气了。 能让三位天骄夸出医术绝妙这样的话,甚至让他们心甘情愿帮着当药童,这定是一位不显山露水的真高人啊 白宁暗自记下了这位秃大师的名字,准备回去后就把这人的存在告诉乌大人。 终于顺利上到二楼,三人组都感动得有点想落泪。 这一路可真是太坎坷了 好在药师殿的二楼没有让他们失望。 一楼的布置就已经称得上是奢华了,而到了二楼,无一处不是精巧绝伦,整个大厅有三扇大门,上面雕有各种精致的纹饰,分别代表了翼族,兽族和水族。 “因为二队和三队不和,所以兽族那边经常打架,至于水族,他们不太喜欢交流,也不喜欢来岸上,很少有人来药师殿。所以细论起来还是我们翼族最和谐安宁”白宁沾沾自喜地自夸道。 然而三人组压根没听,他们仨都仰着脑袋,双目晶亮地看着每扇大门上的纹饰,发现它们全都是由各种珍稀的晶石镶嵌而成的。 “真好。” “一看就很贵。” “想要。” 拐弯抹角自夸半天的白宁:“” 算了,没救了。 白宁带着三人组径自走向翼族的大门,手中青色的晶石闪过亮光,大门不见开启,只泛出涟漪似的光圈。 “进来。”白宁带着三人踏入其中。 翼族的大殿中坐着十多个年纪不一的药师,俞幼悠三人刚走进来,其他人的目光便随着跟了过来,其中有隐晦的打量,但更多的是警惕。 为首的老者皱眉看向带路者:“白宁,这三个人族是” 白宁连忙解释:“乌前辈,他们就是救了乌大人和狮大人的那三个丹修” 豹族不知晓救人真相,但是白宁却是早早将这件事在翼族内部澄清了,着实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冒功。 听到这个回答,刚才脸色还不太好的老者脸上很快便露出恍然之色,而后便是热络地朝着三人一笑:“原来你们就是那三位小友啊好,很好” 白宁悄声介绍:“这位是乌药师,也是乌大人所在的黑鹰部落的药师大人。” 不过都不用白宁多说了,在正殿中的这 几个翼族药师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药锅,热络地上来这三个年轻丹修打招呼。 十三人小队仗义去救援翼族的事情在翼族大部落之中早就传遍了,更别说丹修还把乌未央救下了,所以这会儿众人对他们的态度好得不行,丝毫没有因他们是外族而芥蒂。 俞幼悠进来就注意到这些药师似乎正在写着什么东西,看了一眼后,好奇道:“各位前辈是在编写药材大全吗” “对了一半,既然有兴趣,那就过来瞧瞧” 乌药师傲然一笑,倒也没有要避着俞幼悠他们的意思,毕竟妖族跟人族的炼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也不怕被偷学。 已经在白宁那儿偷学了很久的三人组装着看不懂的样子,乖巧地凑上去三颗脑袋。 药师们正在编录的册子果然是药材大全,但是确切说来,却是异兽大全,上面记载的不是灵植,而是各种异兽的药用部位和功效。 启南风马上来了兴趣,这上面很多东西都是俞幼悠通过药师考核后拿到的那本书上没有的。 他甚至就这样蹲下,跟那几个老药师们热烈地讨论起来,因为先前在雪原上收集了不少异兽的躯体,倒也帮着他们修改了一两处不妥处。 苏意致也在边上乖巧地听着。 唯独俞幼悠看向了白宁那边,他身边站了好几个中年药师,似乎正在低声说着什么,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察觉到俞幼悠的视线,几个药师才想起这会儿殿中还有三个外人在,很快噤声,最后是白宁的长辈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你先招待你朋友,所幸还有两月的时间,我们到时候再慢慢同你说也来得及。” 白宁朝俞幼悠走来,就看到俞幼悠没过去跟着看老药师们编药材,而是懒洋洋地瘫在大殿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俞幼悠揣着手不紧不慢地出声了:“你好像有点忙,不用管我们。” 白宁有点不好意思,自己邀请了三人来药师殿,结果却没空陪他们,这也的确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他只好解释:“过两个月我们又要选去侍奉妖皇陛下的人了,所以族中长辈难免会多交代几句。” 俞幼悠就这样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了一会儿他,然后突然开口询问:“妖皇陛下伤得很重吗” 白宁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但是俞幼悠很快便收回视线:“没事,不方便说就算了。” 她优哉游哉地起身挪去了那边的药师堆里,跟着另两人一起看老药师们编写异兽大全。 白宁正欲跟着方才那些药师一起去内殿时,大殿正门上闪过一道涟漪。 一道高挑的黑色身影大步踏入正殿内,兴许是心情不太好,所以往日柔顺的墨色头发都有点燥。 因为是翼族现在的领袖,所以各个翼族纷纷站直朝她行礼。 白宁微怔:“大人,你怎么来了” 乌未央身为亲卫四队的队长,在黑石塔拥有仅次于妖皇的权限,在药师殿自然也是自由通行。 不过她极少来药师殿,因为她嫌这儿的味道太臭,虽然大部落的这些药师不像楼下那样粗暴地用异兽肉熬汤,但终究原料多是异兽各个部位,那味道肯定不算好。 她环视了殿中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俞幼悠的身上,停留片刻后又收起来了。 乌未央不冷不热地看向各个药师:“陛下的事情都跟白宁讲清楚了吗” 白宁身后的那几个药师一怔,马上回答:“还没有来得及” “行,那今天就赶紧说完。”乌未央捏了捏手指,淡淡道:“把过去十多年侍奉过陛下的药师全部请过来,就算正在和异兽打架的也都拎来。” 白宁心中有点激动,听乌未央的意思,这是对他格外看重,想要让他听取所有前人的经验吸取教训,一举治愈陛下 他挺了挺胸膛,不知为何觉得肩膀有点沉重呢。 然而乌未央并未顺势勉励他两句。 她朝着内殿走去,头也不回,淡然道:“俞幼悠,你也进来。” 启南风跟苏意致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乌未央。 为什么只叫了俞幼悠的名字难不成是小鱼的尾巴被揪出来了 两人下意识地就想护到俞幼悠的身前,然而后者站起身,把手揣在袖中放好,语气慵懒地说了句:“无事,等着我。” 她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虽然俞幼悠不知道乌未央到底是因为查出自己身份,还是仅仅赏识她的医术,但是她的确想知道妖皇到底病成什么样了。 听一听总没有问题的,反正听他们的意思妖皇已经病入膏肓 了,就算他真跟俞不灭一样憎恶半妖,怕是也没力气爬起来追杀俞幼悠了。 内殿的门打开。 里面已经等了十多个翼族药师了,从年迈到年轻的都有,不过看他们翅膀上的装饰,无一例外都是出自各个大部落 在看到乌未央身后跟进来的俞幼悠后,里面的翼族药师瞬间哗然。 “大人你这是何意”有个年长些的药师愤怒拍桌而起:“我翼族的密会,你居然带着人族前来” 乌未央长腿迈向最上方的位置,白宁则安安静静地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了。 俞幼悠瞅了瞅,门边没位置了,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让白宁挪半张椅子给自己的时候,乌未央突然转身,径自拎住俞幼悠的袍子后领,把她揪到自己身旁的位置上按稳。 “”俞幼悠沉默。 这下子那些翼族药师的表情更像是要杀她了。 见到乌未央毫无动容,其他的药师亦是跟着发起脾气。 “人族怎么能来我翼族药师大殿就不怕她是卧底,引狼入室吗” 俞幼悠的尾巴有点痒,她悄悄挠了挠,心想这的确是引狼入室没错。 “人族卑劣无耻,不能让他们知晓陛下的病况” “乌大人,你不能因为这人族救过你,就轻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鸟类的嘴果然要比兽类的碎,要换成暴脾气的狮族那边,这会儿估计就已经挽起袖子干架了,但是翼族这边却闹哄哄的吵个不停。 乌未央看了俞幼悠一眼,后者全然不在意那边翼族们的攻讦,她这会儿正自以为没人看到的身后挠腰 看着这么一个纤弱的小姑娘,胆子倒是和她的腰一样壮。 乌未央在心中如是评价。 等到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后,她才不紧不慢地抬手在空中一握。 金色的光芒自大殿之中闪过,下一刻,一把巨大的金色弓箭落在了乌未央的手中,她冷冷地打量着众人,而后把弓递给了俞幼悠。 正在挠腰的俞幼悠有点纳闷,想了想,接过了弓。 “重吗”乌未央突然开口问。 俞幼悠掂了掂这把看起来无比重的弓,如实道:“有点。” “重就对了,这把弓还是陛下亲手炼制了赠予我的。”乌未央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而后就着俞幼悠持弓的手,轻轻一拨弓弦。 分明没有箭,然而一道光箭却猛地射出,在她正前方的厚重石门上射出一个大洞。 俞幼悠啧了一声,手指有点蠢蠢欲动,也想去拨弓弦。 乌未央不说话,就这样坐在座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中所有翼族,场中已经鸦雀无声了。 众人这才惊觉想起,这位可是陛下亲自调教出来的女将,行事作风皆和妖皇一样,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没有人能质疑她的决定。 翼族之所以不似水族和兽族那般内斗,也是因为有她的存在。 “安静了” 乌未央扫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好,那就可以开始讲了。” 众翼族药师老实地坐下了,个个都低着头目不斜视,准备开始一一阐述自己侍奉妖皇期间的经验。 结果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又一道比先前弱得多的光箭猛地射到众人前方的巨大石桌上,把这些翼族吓得后背一凉。 不是,大人你恐吓我们一次就算了,怎么还有第二次呢 “无碍,手滑而已。” 乌未央飞快将金弓收回,面不改色地背下这口黑锅。 下一刻,她暗瞪了俞幼悠一眼,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 “别手贱” 刚刚没忍住去拨了拨弓弦的俞幼悠抱紧尾巴,老实坐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有点受不了,需要调整作息,以后分为晚上十二点和下午两点双更加起来大概率会比先前的九千字更肥 给你引荐位朋友(二更) 在两箭的插曲过后,翼族药师们不再叽喳闹腾了。 但是他们也兀自坚持着原则,即便是说话都不愿面对俞幼悠,而是个个死盯着白宁,好像这样就能假装那个人族不在场似的。 “白宁你别乱看,好好听仔细了。”白天鹅族的那个长辈拿脚在桌下狠狠地踹了白宁一脚。 被盯得略发慌的白宁马上坐直:“好的叔父” 眼见白宁如此乖巧,堪堪算是可造之材,所以他们的表情都好看了很多。 白宁的叔父兀自坐直,镇定道:“既然先前曾同你说过陛下的病情,那我们就略过这点直接说” “咳。” 一声轻咳打断他的话,刚才还镇定的白药师马上萎靡了,只能老实地把话题转回去:“行吧,那我们再说一次陛下的病情。” 乌未央目不斜视,端正坐在上首,好像刚刚咳出声警告的人不是她。 一切入正题,方才还吵嚷得不像样的药师们都严肃起来。 白药师翻出翼族药师们每日纪录的晶石,皱眉道:“正如我们这些年观察得知的结果,陛下的身体和神魂都受到天雷的攻击,损伤很是严重,只有偶尔才会恢复意识” 说到这里,隔壁的孔雀族药师马上扭头警惕地看一眼俞幼悠,然后插话补充道:“当然,我们陛下盖世无双,若有人想生出暗害之心,陛下定会马上清醒过来将其碾成芥粉” 语罢,还忍痛自翅膀上拔了一根毛,生生地捏碎碾粉一挥,大有威胁警告之意。 俞幼悠:“” 估摸这孔雀大叔以为这个动作很帅,但是她只替他的翅膀觉得疼。 发现俞幼悠坐在椅子上一脸老实后,孔雀大叔心中略有得意,暗道果然威吓住这人族了。 于是他们开始同白宁讲述道:“不过因为陛下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神志不清,所以时常会伤到周围的人和他自己,你要做的一是自保,二是在陛下受伤时使用镇定心神的药物让他缓和下来,再为他处理伤势。” 乌未央闭了闭眼,虽然很想骂一句无能,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药师也尽力了。 妖族的药师本就远逊于人族那几个顶级医修大宗,况且妖皇神志不清,战斗力不如寻常妖修的药师们只能勉强替他处理寻常的伤势,再想要深入治疗太难了。 这些曾经侍奉过妖皇的药师们开始教导起白宁该用何药可以安全地稳定妖皇的情绪,又把自己曾处理过的妖皇的各种伤病和调理手段一一告知他。 乌未央看了一眼,边上的俞幼悠正无意识地环着她的粗腰,表情很专注,她指间甚至还悄悄地捏了枚留音石。 白宁一边用记忆晶石刻录这些药师们说的话,一边飞快地在脑中回忆着他们提及的药物是什么,额上渐有冷汗冒出。 雪上加霜,这时候他叔父突然开口考问:“白宁,你说说,这里为什么要用灵梦花配合异狐血,而不用醉心草” 白宁一个激灵,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却没想出灵梦花和醉心草有何区别,只记得它俩好像都有助眠的作用,而且按道理来说醉心草的药效还更强些才对。 他也纳闷为什么不用醉心草了。 看到白宁脸上的懵然,满殿的药师脸上倒是没有太大的失望。 白宁叔父拍拍他的肩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这问题属实难了些,你好好听着就” “因为醉心草药效虽强,但是跟异狐血配在一起的效果过于强势,会导致梦魇不断,本就神志不清的妖皇非但不能镇定,反而会起反作用。” 一直在认真听的俞幼悠突然开口替白宁回答了,三人组凑在一起的时候,没事就爱一起看各种药书和研究各种药材,加上他们胆大爱乱搞,折腾出了无数新配方,自然也配过不少失败品出来。 药师们齐齐转过头,用见鬼似的眼神看着俞幼悠。 最后是孔雀药师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你知道为何当初我选择用广陵木吗” 俞幼悠也进入了状态,思忖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不知不觉中情形发生了变化,先前还被视作翼族未来的白宁被逐渐无视,那些药师把视线移到了俞幼悠身上,而且随着讨论进程的越发激烈,那些药师甚至端着椅子往俞幼悠身边靠。 殿中气氛逐渐火热,期间当然免不了分歧。 俞幼悠挽起了袖子,先拍出丹鼎宗的药材大全开始和这些翼族药 师们理论,又在芥子囊里摸了株药材砸出来。 “都说了我不是纸上谈兵,我非但见过四品的沉香藤,我还在马长老的药房里偷了一根出来” 那边的翼族也红了眼,把血淋淋的异兽尸体丢到石桌上,拍桌开始争辩。 “我这儿也有化神期异鱼的鱼脑石你不服,那咱们现在就炼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说了能行就能行” 白宁听得夹紧了翅膀不敢说话,那边的乌未央早就自觉挪开位置,站到药师群边上了。 他很无助,只能硬着头皮看向自家叔父:“叔父,我想出去透透” “气”字还没说完,那边正吵得热火朝天的白药师头也不回地朝他挥挥手:“赶紧走,别吵我。” 叔父甚至还扬了扬翅膀把他往旁边推开,只差把不耐烦和嫌弃写在那只翅膀上了。 白宁:“” 虽然有点心酸,但是在逃出那扇大门后,白宁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总算出来了,里面简直不是人待的,他们全都疯了 俞幼悠和那群药师居然爬到了内殿的巨石桌上开始炼制药材,药炉药锅都砸出来了,尤其是俞幼悠,她那个丹炉一掏出来差点没把大伙儿的眼睛亮瞎 白宁刚出来,等在外面的启南风和苏意致马上围过来了。 他们一人揪着他一边翅膀,很警觉地问:“小鱼呢” “在里面吵架。”白宁疲惫地道出答案,然后在两边翅膀被两人揪得生疼后马上补一句:“不是,她一人能吵十多只鸟,厉害得要死,没人敢欺负她” 然后他疲倦地躺倒在了门口的椅子上,愤怒地控诉起了里面的人的行径。 可惜启南风和苏意致压根不是跟他一个战线的,在听闻俞幼悠的光荣战绩后,他们甚至露出与有荣焉的迷之笑容。 “对的,小鱼一直都很擅长讲道理。”启南风笑着点点头。 苏意致甚至还觉得不够:“可惜光讲道理好像不够,要是能顺便弄点儿好东西回来才好。” 白宁无奈地拿手枕着头,仰望这两人,叹声道:“我看乌大人的样子,好像是打算让小鱼跟我一起去为陛下疗伤。” 他跟随乌未央几十年了,对她也很是了解,知晓这位大人若不是心中有了决定,是绝对不会让俞幼悠踏足翼族药师殿的。 启南风和苏意致对望了一眼,眼中只有短暂的惊诧,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在他们看来,俞幼悠虽然从小在人族长大,似乎不太愿意显露妖族身份,但她本来就是妖族,去为妖皇治病好像也挺正常的。 但是白宁纳闷了:“你俩都不替俞幼悠担心的吗” “担心的是你们吧”苏意致没好气地顶回去:“你们不担心小鱼是卧底,跑去毒杀你们的妖皇吗” “”白宁被噎住。 真是怪了,他好像真的忘了这一茬事了,大概是这段日子跟三人组混太久,都忘记他们是人族了。 他很快为自己争辩:“大人高瞻远瞩,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做这样的决定,而且她一个小小金丹期丹修,哪来的本事毒杀渡劫境大妖” 苏意致提醒他:“金丹期的丹修不多,在我们丹鼎宗都能当长老了” 启南风皱眉:“就算小鱼愿意去为妖皇疗伤,豹族那边肯定不会不同意吧” 回来这一路上他没少听白宁念叨豹厉是多有病,这么几天过去,豹厉想必也知晓救下二队和四队的人其实是俞幼悠了,本着“敌人赞成的我们就要反对”原则,启南风不觉得他会同意。 更别说其他大部落会不会答允俞幼悠这个人族去侍奉妖皇了。 就在这时,石门又推开了,一股属于异兽尸体的恶臭和里面的争吵声一起飘了出来。 乌未央快步走出,逃离内殿的乌烟瘴气后,总算深呼出一口气。 她出来时也听到了启南风的话,这会儿径直靠坐在椅子上,很淡定道:“他们想让苏留白去侍奉妖皇,作为交换,我可以把俞幼悠也塞进去。” 确切说来,是豹厉已经将苏留白的名字呈交给各大部落了,若不是乌未央跟狮子匆赶回来得足够及时,恐怕这事都要在他的运作下通过了。 听到苏留白的名字,苏意致马上坐直,大义灭亲地开口:“乌前辈,我劝你考虑清楚,我堂兄真的很毒,他踩过的草都会枯的那种毒,你放心他去妖皇的身边” 苏意致这还真的不是针对苏留白,依着他对自家大堂兄依稀的记忆,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苏留白不太像是会被豹族收买的人,苏意致隐约记得苏留白的性格, 对方那是出自骨子里的骄傲。 当初听到南境师兄们说苏留白不顾及灵兽直接投毒时,所有人都很震惊,只有苏意致觉得这很符合他堂哥的行事作风,因为小时候他就见过自家堂哥拿悬壶派里面的灵兽试药。 巧的是,那灵兽好像也是御兽宗送的,和踏雪一般通人性的一只灵鹿,悬壶派上下都很喜欢它,只是苏留白却很厌恶那灵鹿触碰自己。 在苏留白眼中,什么异兽灵兽和妖族,恐怕毫无区别。 启南风皱眉看向乌未央:“苏留白若是毒杀了妖皇,乌前辈会怎么做” 乌未央很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淡漠道:“那就让人族一起陪葬。” 启南风沉默下去,果然和他猜的一样,苏留白要真的敢下手,那妖族肯定会不管不顾向四境至少是北境宣战。 “豹厉的条件很简单,既然大家都想让人族去侍奉陛下,那就各自退让一步。”乌未央淡淡道:“我对俞幼悠有信心,她定能胜过苏留白。” 苏意致想起前天在狂浪生那儿翻到的凡界话本,忍不住嘀咕:“主角跟恶毒配角同台竞技,不断打脸,最后战胜对方好像是很符合话本的发展。” 外面正说着话,石门轰然间又被推开了。 一脸不耐烦的俞幼悠和一众药师各端了碗灵药冲出来,左右查看了一番,最后她盯上了白宁。 白宁下意识就要逃,然而俞幼悠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翅膀:“别跑,过来试药” “你不要碰我的翅膀了啊” “那你老实喝药” 就在白宁的抗拒声中,俞幼悠利落地捏住他的下巴,把药灌了进去:“喝药吧你” 这还没完,后面的药师也盯上了启南风和苏意致,最后是短腿的苏意致被抓住了,也像白宁那样被灌下了一碗药。 翼族药师们和俞幼悠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不服气。 “等着,半个时辰后见药效” “等就等,说了你们这样配不行” 边上看得头皮发麻的乌未央和启南风都陷入了沉默。 俞幼悠倒已经把药碗放边上去了,懒散地坐到了启南风边上:“你们在聊什么呢” 启南风面带同情地看了眼被翼族药师们围住的苏意致,飞快地把先前的对话告知俞幼悠。 俞幼悠看了一眼乌未央,面无表情道:“我好像没答应过去给你们妖皇治病” 乌未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将自己配在胸前的青色功勋晶石取下,挪到俞幼悠的面前。 “要是能治好,它归你。” 俞幼悠脑袋有点懵,转头问启南风:“青色是多少功勋值来着” 启南风眨了眨眼,回答:“百万起步,这里面具体有几百万我也不知道。” 但是先前听乌未央说他们四队马上升蓝色了,也就代表已经直逼千万级别了 她眼睛逐渐放光:“能把黑石塔的宝库搬空” 启南风给予肯定的答复:“能,还能把药师殿的药房给搬空” 俞幼悠马上坐直身体,露出热情的微笑:“嘿,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丹修素来秉承悬壶济世救天下的原则,肯定愿意出手的。” 顿了顿,她眯了眯眼道:“只是一想到要跟苏留白一起救人,我心里始终不得劲。” 乌未央皱眉,神情冷下去:“你不愿意吗” “倒也不是。”俞幼悠捏了捏拳头,很恳切道:“你去回绝豹前辈的提议吧,毕竟我们人族不靠谱,我不去,苏留白也不许去。” 乌未央眉头越皱越紧。 而俞幼悠已经笑眯眯地开口了 “不如我引荐一位朋友给你们认识认识那位大师手段精妙绝伦,堪称再世医仙,我连她半根毛都比不过,就是她出手的价格有点贵” 她可怜的小殿下(一更) 沦为试药鸟的白宁本已经昏昏欲睡,听到俞幼悠的话后挣扎着睁眼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最后悄然无声了,甚至松懈得拿翅膀挡了脸上的光。 几乎不分前后,那边的苏意致也陷入了沉睡状态,但是他眉头紧皱,嘴里时不时还嘟囔着什么“功勋”,“灵石”之类的话语,像是不太安宁的模样。 正在大肆吹嘘自己好友的俞幼悠声音一顿,她仰头看向那边的药师们,双手环抱在胸前:“试药结束” 先前他们在内殿因为炼药的事情吵起来了,现场较量了一番,结果以俞幼悠险胜告终。 翼族药师哑然片刻后,马上挽袖子愤愤道:“这次不算,明天你再来咱们再较量一次” “不了,明天开始我得闭关修炼了,不过我那个朋友倒是可以来。”俞幼悠站起来,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药汁。 她看向乌未央,笑眯眯道:“明天就带我那朋友见您,保证那位朋友会让前辈满意。” 乌未央不置可否,她跟着起身:“先能通过我们翼族药师的考验再说吧。” 语罢,她大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俞幼悠扛起苏意致,跟在后面开始招呼:“乌前辈,你在雪原欠我的功勋值什么时候清算” 乌未央脚步非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俞幼悠跟前几天的狂浪生一样不敢置信:“她装没听见,是不是想当老赖” “好像不对劲。”启南风把昏睡过去的苏意致背到背上,很快发现了盲点:“她先前不是说过,治好人后就把所有功勋都给你吗那我们先前救人的是不是也算在里面,代表咱们在冰雪高原上白干了” 俞幼悠咬牙:“那不行” 她盯着乌未央的背影,嘀咕道:“秃大师医术这么好,轻易不会给人看病,几百万功勋怎么够得加钱” 两人念念叨叨地跟在乌未央身后往外走。 不过在出了翼族大殿石门后,却在兽族的门口又遇到了熟人。 一袭绿袍自石门缝隙中露出,瘦削男子眉目细长,偏过头睨了三人组一眼。 而后他收了视线,跟着豹族的人一道进入,而袍角也拖曳着进到了石门之中。 “果然不错,翼族他们跟那三个丹修交情匪浅。”豹厉皱眉。 因为有俞不灭的那层关系,他本想对俞长安和他的同伴多加照拂的,奈何俞长安的态度却不冷不热,并没有亲近之意。而十三人小队也同翼族和狮族那边走得更近。 “狮族性烈,少有出色的药师,上次那个狮傲也丧生于雪山。而现在乌未央已经明目张胆地带着丹鼎宗的那三人出入翼族大殿,看样子的确是和狮子匆达成一致,想要从中选出一人送去妖皇那边了。” 苏留白咳嗽了一阵,眉头微微蹙起:“应该是俞幼悠,这么年轻的金丹期丹修,在丹鼎宗怕也是数百年难得的天骄人物,而且我听说她师从马化誊” “马化誊”一听到这个名字,豹厉脑海中就浮出些许不好的回忆:“那厮百年前来过我妖族,没少干缺德事” 苏留白:“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只要给够灵石,马化誊什么都敢办,俞幼悠想来也是同一类人,乌未央定会给够价钱让她死心塌地帮着做事。” 他神情淡淡道:“如此也好,既然乌未央昨日曾同大人通过口风,想来为了送那俞幼悠去妖皇身边,也会松口应允我去了。” 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届时俞幼悠愿意配合自是很好,如若不愿配合,一个稚嫩的毛丫头也不难对付。 把睡成死猪的苏意致扛回石室后,俞幼悠和启南风都累得够呛。 屋里没有人,只有补觉的踏雪和它的崽子。 跟白宁跑路之前,三人组把各种异兽毛都交给张师姐他们拿去兑换功勋值了,想来这次的数目略大,还没解决完。 俞幼悠瞅一眼白白嫩嫩的苏意致:“我觉得他胖了,不能再吃了。” 正趴在软塌另一边的踏雪听到“吃”字,马上抬起头东张西望。 它脖子后面的那只小雪鹰被这猛然的动作弄得咕噜滚落,叽叽喳喳地想要顺着老虎脖子爬回去。 踏雪无情地一伸爪子把它往边上推远,结果小雪鹰非但没有灰心,然而就着它的白爪一路往上攀登,中途因为小爪力道不够,还拿尖喙扯着虎毛借力,结果弄得 虎毛乱飞。 看到这虎毛,启南风低头瞅向俞幼悠越发粗的腰,好奇:“那你明天准备怎么带小秃去见他们” 俞幼悠指了指他:“这个就需要你带着乌未央去找秃大师了,毕竟是大师嘛,总要摆摆架子才能喊出更高价。” 启南风又学到了,但是他脸上却没多少喜色,回头看了眼,那边踏雪又顶着小雪鹰睡得鼾声震天了。 他严肃问:“小鱼,你既然更想维持人族的身份,不想暴露自己的妖族身份,为什么又要答应去救妖皇呢我听人说给妖皇治病很危险” 他跟俞幼悠相处得最久,当然不会和旁人似的认为她会为了钱财连命都不要,她明明是很拼命才活下来的。 俞幼悠捏了捏自己腰上的尾巴,低声道:“我怀疑乌未央已经猜出我身份了,她先前试探过我许多次了。” 她之所以愿意以秃大师的身份出现,也是存了不想继续瞒下去的心思。因为她欠了原身一条命,她想试着救下原身的血亲,顺便给某个龙傲天新增一位强大的敌人。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乃世间不变的真理。 而且狼人不该被人试探着揪出尾巴,那样太被动了,真正的狼人都会选择自爆 启南风怔忪片刻,纳闷问:“她试探你为什么” 就算察觉到俞幼悠是妖族也没必要试探啊,大佬们都很忙的,会这么无聊频频试探一个小妖 “嗯。”俞幼悠思忖许久,最后才低声对启南风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到底是哪一脉的妖,又为什么回到妖族却不找自己的族人吗” “你不是秃狼部落的吗” 俞幼悠沉默良久,眼光凉飕飕的:“你来妖族快一年了,听说过秃狼部落吗” “也是,你变成大狼后是不秃。”启南风挠挠脸,很不解:“所以你到底是哪个部落的你的族人呢” “我现在只剩下一个族人了。” “啊你们部落这么败落的吗”启南风也知道越大的部落人数越多,他挠挠头:“那听这意思,你知道自己族人是谁了” 俞幼悠一脸严肃地把他的手掰过来,很警惕地写下了两个字。 启南风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俞幼悠写下的是“妖皇”二字。 他沉默了一下,而后轻轻地拍了拍俞幼悠的肩膀,语重心长劝告:“小鱼,困了就快睡吧。” 然后启南风真就躺了下来,挨着苏意致闭眼睡觉了 俞幼悠:“” 她好不容易说次掏心窝子的话,他居然不信 过了一会儿其他队友都回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狂浪生兴奋难耐,进来先用大嗓门喊醒踏雪,就连被灌下药的苏意致也被强行摇醒。 “你知道我们这次拿了多少积分吗” 原本还睡眼惺忪的苏意致无情地捏住自己的脸强行恢复清醒,先看了一眼手中的功勋晶石,立马乐了:“变成黄色了” “对。”张浣月抿唇一笑,眉眼弯弯道:“我们把所有的异兽尸体递交后,直接多了八万多的功勋值” “本来黑石塔那边说可以给咱们安排换一套大房子,里面还有分开的卧房,但是我琢磨着这大通铺睡得也挺好,就让他每个月多给咱们加一百功勋点,不换房间了。” 俞幼悠怀疑那一百功勋点才是他们不想换房的原因。 周师兄摸着胀鼓的肚子嘿笑:“另外加上先前的那九千多功勋值,我们现在成了黄榜第一,去饭堂依然免费。” 可以继续在饭堂免费吃喝真是可喜可贺,踏雪听懂了,高兴地嗷嗷乱叫一通,身上的小雪鹰也跟着唧唧叫。 俞幼悠都有点惊讶了:“这么多我还以为只有五万多呢。” “因为元婴期以上的异兽都觉醒了天赋,极难对付,所以一只就值一万点功勋。”俞长安细心地解释道:“所以光是那对异鸟,我们就足足拿下了两万的功勋值。” 至于其他炼气和筑基期的异鸟,因为异兽潮数量巨大,所以也是成千上万地涌来送功勋值。 “你知道吗,化神期的异兽足足能兑换一百万的功勋值”狂浪生盘腿坐到了软榻上,语气羡慕极了。 “你还去问过”启南风有点纳闷。 狂浪生尴尬地笑了笑:“我拿了小鱼给的化神期异鸟毛去试了试,结果才知道乌前辈他们刚回黑石塔就派人去把这鸟的功勋值给兑换了。” 众修排成排坐在软榻上,默契地发出意味深长的“啧啧”声。 “我怀疑她在防着咱们偷跑去兑换那一百万的功勋值。”赵师兄如实说。 御雅逸又开始做合理的推测了:“你们还记得吗我们在妖都城外的时候,翼族的队伍好像就少了一人了,进城以后乌前辈又突然邀请我们一起去看那些伤员,我怀疑化神期异鸟的百万功勋就是在那是被兑换跑了的” 他根本没想到少的那个翼族是飞往桐花郡调查俞幼悠的身世了。 “啧,乌前辈一毛不拔,太抠门了。” “没事。”俞幼悠拍拍队友们的后背安慰他们。 她严肃道:“你们等着,我到时候给你们把那一百万给要回来,不够的话再加几倍,到时候不管你们铸剑还是淬盾又或者是武装老虎,黑石塔的宝库随意挑” “” 众修沉默,只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俞幼悠。 唯有狂浪生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很会说笑嘛” 张浣月怜惜地看向俞幼悠,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小鱼这阵子也是累极了吧困了就快睡,咱们不说梦话啊,乖。” “” 算了,全世界都觉得她没睡醒在做梦。 俞幼悠咸鱼似的躺回了软榻上,枕着老虎肚子闭眼睡了。 本着挣钱要趁早,登场要拉风的原则,第二日天色初明,苏意致和启南风便开始为秃大师的惊艳亮相开始做准备。 为了能完美装扮,三人组甚至特意忍痛花了十功勋点的巨款,寻找了租用了一间石室。 当然,苏意致和启南风所说的“完美”和“惊艳”,明显同大众口味不同。 苏意致盘腿坐在俞幼悠的腿边,催促着她把尾巴露出来。 俞幼悠也不磨蹭,干脆地把尾巴放下来,被压制了妖力的尾巴一如既往的秃毛且细小。 苏意致很嫌弃:“你想办法弄成先前那个大尾巴” 俞幼悠挠了挠头,拼命地把妖族血脉给调运出来,妖气顺利盖过了身上的人族气息,就连尾巴也跟着逐渐蓬松壮大一点点,毛色虽然还是灰色,但是斑秃逐渐变小 “停”苏意致喊停。 俞幼悠回头一看,发现尾巴尖上还没长全毛,于是一脸嫌弃地打算再想办法让它茂盛点。 但是苏意致却阻止了她:“不行,你都说了自己是秃狼部落的人了,总要保持点种族特色,而且大师通常都有特殊之处,你这样就很符合大师气质” “你说得对。” 俞幼悠觉得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加之她也不敢完全露出自己的真实大尾巴,万一豹族认出来杀狼呢这样子狗里狗气的秃尾巴好像也挺好。 苏意致本来还想给她尾巴上抹点美毛膏的,但是被俞幼悠无情拒绝了。 珍宝巷的这些美毛膏她全试过了,都是些假货 那边的启南风已经排出几十盒胭脂了,他心中还存留了最后一点希冀:“小鱼,你自己看看哪个颜色是你上次用的” 俞幼悠看了一眼,很快便选中一盒:“这个。” 启南风面露狂喜:“你居然能精准分辨胭脂颜色了” “不是。”俞幼悠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指着那盒胭脂说:“只有这盒有用过的痕迹,其他都是全新,我又不傻。” “算了。”启南风麻木地收起了这几十个色号。 临出门前,俞幼悠脱了短靴在默默地捣鼓着什么。 启南风纳闷:“你干嘛” “垫两层增高鞋垫,身为大师身高不能矮了,不然气势上要输。”俞幼悠拍拍手站起来,身高猛地提高了不少。 边上的苏意致眼睛逐渐放光。 “送我一双” 俞幼悠不抠门,当即甩出一双鞋垫:“知道你想要,早备好了。” 苏意致的脸上当即笑开了花。 白宁先前和三个丹修交换了传讯符,所以在收到传讯后,马上就领着乌未央冲向药师殿。 乌未央淡然地跟在白宁身后,一步步朝着药师殿的那个小角落走去。 她和白宁抱有同一个想法,能让三位人族天骄赞不绝口的妖族药师,不说举世无双,也绝非泛泛之辈。见一面试试也好,实在不行还能和豹族那边达成协议再让俞幼悠去。 之所以没联想到俞幼悠身上,主要还是没想过她脸皮会这么厚,自夸自荐到这种地步。 就踏入药师殿的间隙,她甚至已经听到周围有妖修在欣喜交流了。 “秃大师的名字亮了” “你才发现我刚去问了,今天秃大师暂时不接待客人,说在等朋友。” “我不是去看病,上次秃大师把我的病治好了,还免费送了我两包药,我想去谢谢她” 乌未央微颔首:“倒是没想到,这位秃大师还颇有盛名。” 白宁:“因为我们少有在一楼停留的缘故吧” “能在中小部落间有此等声望,着实不错。”乌未央倒是对这人更加期待了。 隔壁的那位鲤于敬依然在门口泡茶喝,乍看到两位亲卫队的大人物前来,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站好。 在针对人族这一点上,鲤于敬的记性特别好。 他看到白宁以后就马上迎上去,忿忿道:“大人,我昨天说什么人族不可靠对吧瞧瞧,这不,昨天你带的那两个奴隶居然侍奉二主,想脚踏两条船了” 白宁被噎住了,他无言以对把鲤于敬打发走:“误会了,他俩不是奴隶,是我和秃大师的朋友,您老人家让让,我们要进去” 鲤于敬还在后面痛心疾首:“你们都被狡诈的人类蒙蔽了啊” 乌未央微挑眉毛,对这个古怪的名字瞬间来了兴趣:“秃大师” “是的,昨天来的时候,小鱼他们就提及过这个名字,没想到她要介绍的朋友真的是这位。”白宁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乌未央绕开鲤于敬,走向隔壁石室。 乌未央眉目间神情淡淡,直到视线落在了那扇灰色石门上。 和一楼所有的石室一样,上面铭刻着石室主人的部落和名字。 “秃大师” 这名字刚才她就听闻了,所以此时尚未多心。 “秃狼部落” 在看到这四个字后,乌未央一贯坚定清明的的眼中有片刻的迷惘。 她思忖许久,却也不记得听闻过这个狼族,要知道她对妖皇的远亲们多有照顾,大小狼族都记熟了的 她在心中喃喃自问:“陛下有这门远亲吗” 然而不等她回想清楚,那扇石门已经缓缓打开了。 殿内的亮光瞬间侵袭入晦暗的石室内。 石室内踏出一道纤瘦的身影,个头不高也不矮,面上涂满了通红的胭脂,兴许是贵价特制的,所以竟然还能阻挡神识探视。 加上她身上还穿着代表药师身份的长袍,一眼望去只有辣眼睛的红,五官根本看不清。 白宁愣了愣,不过妖族各个部落奇葩习俗都多,他也不觉有异,客气地迎上去:“这就是秃大师吗在下白宁,久仰久仰” 秃大师友好地冲他拱拱手,声音略沙哑道:“久仰,白道友。” 白宁悄悄地往启南风那边一靠,低声询问:“小鱼呢” 启南风有点语塞,还是苏意致飞快地帮着瞎掰:“她昨天回去以后炼药把自己给迷晕了,还睡得和猪妖一样呢” 昨天刚沦为试药鸟的白宁马上信了。 俞幼悠面带客气的微笑,红袍下的鞋子狠狠地碾过苏意致的脚。 一番寒暄后,白宁猛地一拍脑袋:“忘了,大人随我一起来了秃道友快来,这位是我们亲卫四队的乌大人” 没有等他说完,乌未央已经向前迈出一步,而后静静站在俞幼悠的面前。 白宁的声音在两人的耳中已经逐渐消失了。 此时此刻,她眼中只剩下了对面那个身影。 乌未央静静地站在石室外,眸子低垂地看着红袍下那条细小的尾巴。 黯淡的灰色,上面几乎没有妖力散出来,尾巴尖还秃了一攥毛,可怜得像是一条幼犬。 它的主人似乎也有点紧张,所以尾巴微不可查地摇摆了一下。 就这小小的动作,便有一团灰色的狼毛跟着飞出来,飘飘然地像一团柔软的蒲公英,一点点地将乌未央的视线全部覆盖。 不用再查了。 那是她看到大的毛尾巴,别人认不出,她怎么可能认不出。 乌未央胸口涌出万般酸涩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垂眸敛下情绪,而后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她抬头看向俞幼悠,视线自后者的尾巴挪到了脸上,她记得俞幼悠那双的眼睛长得很像公主来着 笑死,根本没法直视这张脸 大红脸太过刺眼,乌未央被迫再次转移视线,落到了俞幼悠头顶的石门上。 上面的那两行字再次刺痛乌未央的眼睛 她暗暗地咬了咬牙,忍着动手教训的冲动,冷笑连续丢出两个灵魂质问 “秃狼部落” “秃大师” 俞幼悠一时语塞。 她早做好了被认出的心理准备了,甚至想好了在对方热泪盈眶抱住自己时要讲的煽情台词。 但是 她万万没想到,乌未央的关注点会清奇地落到这两个胡诌的名字上 在片刻的沉默后,俞幼悠抬头同乌未央对视,一本正经道:“其实不是秃,是秀,妖侍纂刻的时候弄错了,我是秀狼部落的秀大师。” 白宁懵懵然,就在他快要当真的时候,隔壁的鲤于敬端着茶壶走过来了。 他笑哈哈道:“小秃真会开玩笑,当初我就在你边上,可是亲耳听见你说的是秃狼部落,秃大师” “”俞幼悠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鲤药师您的记性还挺好。” 鲤于敬深以为荣:“那是自然,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得牢记于心啊” 他拍拍俞幼悠的肩膀嘿笑道:“没想到小秃你居然认识这么多大人物,有机会多提携提携你鲤叔啊” “好说好说” 此时此刻,俞幼悠只想飞速逃离这扇石门。 好在乌未央暂时没有要细究的样子,她沉默地走在俞幼悠的身后,视线就没离开过那条秃尾巴。 乌未央的心情很是沉重。 虽然派出去的人尚未回归,但是光凭着隐蜂在十三人小队那边探到的消息,她也知晓俞幼悠这些年过得极其艰难。 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摸爬滚打才活到现在。 堂堂天狼血脉竟沦落到这般地步,甚至卑微到误认为自己是某个叫秃狼的小部落妖族 偏偏乌未央现在为了俞幼悠的安危,不能将这位小殿下的存在公之于众,让她享受生来就该拥有的宠爱和敬重 不对,敬重不一定有,俞幼悠是半妖,就连狮子匆都对其血脉很是嫌恶,就更别说其他大部落了 乌未央隐在袖口中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她很想现在就摸摸那条可怜的秃尾巴,就像以前哄公主睡觉那样慢慢地替她梳理尾巴毛。 她可怜的小殿下,尾巴秃成这样,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自责和心疼在女妖将的心中不断浮出,乌未央看向俞幼悠的视线也越发怜惜。 兴许是这视线太过明晃晃,前面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碰了碰俞幼悠,低声提醒:“乌前辈好像在盯着你。” 俞幼悠已经被盯惯了,她恬不知耻放肆道:“让她看,肯定是羡慕我的毛尾巴比她的鸟尾巴好看。” 乌未央:“” 眼看着就要走上二楼,乌未央突然面无表情地叫住了白宁:“我带他们上去,你先去买个东西。” 白宁乖巧地应下:“大人需要什么” 乌未央朝他勾勾手,低声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白宁愣了愣,为什么大人突然让他去兑换美毛膏还要最好的 虽然心中万般不解,但是白宁还是听话地转道去了宝库那边。 临走前,他神情古怪地瞄了一眼乌未央的翅膀。 春天是换毛季,难不成大人也开始掉毛了 厉害了老二!(二更) 乌未央带着她的小可怜殿下径直踏上二楼。 翼族正殿一如既往的高端奢华,兴许是俞幼悠昨日说过了要介绍朋友来的缘故,所以药师们无一人缺席。 红袍红脸的俞幼悠走进来后,果然成为了全场最瞩目的崽。 乌未央没有要留在这里的意思,她淡扫一眼众药师,比起商量更像是通知:“这是要和白宁一起去侍奉陛下的二队药师,接下来的两月我会赋予她自由出入翼族药师殿的资格,你们多传授些翼族药学给她。” 二队药师的名额是从狮子匆那儿要来的,为此乌未央付出了那只异鸟百万功勋值的代价,她倒是无所谓,毕竟许诺了自己的功勋都给俞幼悠,但后者知道后估计会心痛得无法呼吸。 边上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也眼巴巴地看过来,乌未央便补了一句:“这两个是她的仆从,也可以来。” 俞幼悠马上抬头,严肃纠正:“是朋友,不是仆从。” 乌未央凉凉地看了一眼这崽子,呵,对红琅这么亲近,对人族也这么亲热,唯独对她抠搜没良心 不过她还是不冷不热地回应:“知道了。” 而后,乌未央长腿一迈,风风火火地不知道赶往何处去了。 留在殿中的翼族药师们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狼族的还是犬族的” “不管是狼是狗都不该来咱们翼族这边啊,她既然是四队的药师,就该去狮大人那边吧” “到底哪个部落的怎么从未听闻有这号人物” 最后是白药师上前,生疏却客气地询问:“不知小友出自哪个部落,又该如何称呼呢” 启南风和苏意致的肩膀开始疯狂抖动。 俞幼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那么扭曲:“见过前辈,晚辈来自秃狼部落,您唤我一声小秃就行了。” 众鸟人默默地先看一眼俞幼悠的头发,嗯,不秃。 旋即视线下移,目光逐渐同情,知道为什么叫秃狼了。 俞幼悠:“” 请不要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我行吗 虽然乌未央话语里已经有钦定俞幼悠的意思,而且小秃又是二队的人,但是架不住这些翼族药师们心高气傲,想要好好磨挫这年轻人。 于是他们露出和善的微笑:“小秃啊,听说你是俞幼悠的朋友,她昨日才说要我们好好考验你,让我们帮着杀杀你的傲气,那我们现在就来吧” 贼鸟,要不是本秃就是俞幼悠,差点就要当真了 俞幼悠挽了挽红袍袖口,微微一笑:“好嘞,那就请诸位前辈多赐教了。” 白宁揣着一堆美毛膏冲上来的时候,没看到乌未央,只发现整个翼族大殿都不好了。 狼毛和鸟毛乱飞,两边人马倒是没开骂,但是都在沉默地拿着炼药锅熬煮着异兽的骨头,石桌上摆满了血淋淋的异兽尸体和各类灵药,原本华美的翼族大殿怎么看都像是行凶现场。 至于那股恶臭的气味,恍惚间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异兽潮现场。 白宁看得胆战心惊,他先往自己叔父身边靠,结果被无情地撵走:“走开,莫挨老子” 他只能委屈巴巴地往启南风那边走,“你俩为什么还在这里” “乌前辈说了,我们是秃大师的朋友,可以留在这儿帮忙打下手。”苏意致有点得意,身份从仆从升到朋友了呢。 白宁对此没太大意见,他先前在雪原上就时常跟三人组一起互相探讨药道,一时间也没觉得哪儿不对。 只不过他看到边上挽着袖子面无表情熬药汤的俞幼悠后,还是有点震惊。 “这药炉也太太”白宁没好意思把“烂”这个字说出口。 俞幼悠淡定地替他说:“太烂了是吗这是药师殿免费发的。” 白宁马上投去同情的眼神。 出身小部落的天才药师,资源贫瘠,拥有让人族天骄都拜服的天赋,连个高级点的药炉都买不起,这也太惨了吧 他踌躇了一下,把自己备用的药炉摸出来:“秃道友,我这儿有一口不用的” 话未说完,刚才出去的乌未央又折身而返,手上还拎着一个淡金色的药炉。 白宁看得直勾勾的。 “拿去用。”乌未央淡然地将药炉放在俞幼悠跟前。 俞幼悠眼前一亮,她现在身披秃大师马甲不方便用双生炉,只能拿个破药炉将就。但是用惯了伪仙器再用这种低端货色,一直觉得不太顺手。 没想到乌未央这么大方,一出手就送了个这么高端的药炉 用苏意致的话来评价就是“一看就很值钱” 但是这句话也点醒了俞幼悠,她警觉地看向乌未央,略艰难地问:“这药炉很贵吧” 乌未央垂眸睨她了那张大红脸一眼,然后飞快收回视线,淡然道:“还好,约莫要两百万的功勋值。” 俞幼悠听得差点心梗落泪,这花的都是她暂存在乌未央那儿的功勋值啊 看到那条秃尾巴痛苦地扭曲且炸毛,乌未央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气。 她又补上一句:“没花钱,是从狮大人那边借来暂用,要还的。” 听到没花钱三个字,俞幼悠又重现笑容,摇着尾巴快乐炼药了。 药师们一旦进入状态就无比专注,偏偏每人对于药材都有不同的理解,就连白宁听着听着也开始跟着吵嚷争论起来。 启南风和苏意致坐在边上的软椅上,一人拿着留音石记录下他们的论道声音,另一人则埋头飞快地在纸上写着每个人提及的各种知识点。 俞幼悠这个新来的是被围攻的主力军。 但是她一旦进入状态无人可敌,挽起袖子便开始舌战群鸟,说不服大家就开始动手炼药试验。 白宁和苏意致一听到要试药,当即后背发凉,马上拍桌而起加入了争论大军。 “大人,我们需要找人试药。”有翼族药师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乌未央。 俞幼悠马上补充一句:“没有毒的,是能治愈旧伤的补药。” 乌未央揉了揉额角,只能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等着。” 身上旧伤最多的当属二队的那群人了,狮妖们性格暴,加之他们又喜欢肉搏,每个人身上都积了旧伤。 看到乌未央走出去,俞幼悠马上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选个伤重的。” 后面的启南风和苏意致怕被翼族们灌药,马上跟了上去:“我们也去。” 白宁想了想,也飞快跟上队伍。 狮子匆把兽族大殿的进出权限赋予给乌未央了,所以她这次径直带着四个小崽子去找狮族的人。 只不过没料到的是,在殿中的除了二队的狮妖们,还有三队的人。 乌未央脚步一顿,视线和对面的豹厉一行人对上了。 豹厉看着乌未央,微微一笑:“听说乌大人昨日把二队的药师名额要过去了,看样子是打算接受我先前的提议了” 狮子匆略有些厌烦地看向豹厉:“我们二队跟四队关系好,关你锤子事” 豹厉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只淡声道:“没事,只是我没想到连惯来看不惯人族的狮大人都觉得送人族医修去侍奉陛下没问题,那我让苏留白去也合情合理吧” 狮子匆捏着巨大的拳头不想说话,眼中已有实质性的怒火。 他的确是厌恶人族不错,尤其是狮族的那位年轻药师死在了苏留白手中,若不是顾忌悬壶派在北境的一手遮天,他非得撕碎那崽种不可。 所以乌未央一开始说要让人族医修去侍奉陛下,狮子匆是坚决不同意的。 但是在知晓那个人族修士是俞幼悠后,他抓着满脑袋的乱发和二队的人商量了一整夜,最终还是选择支持。 他们想问题的角度很简单,却直击重点 “俞幼悠要真的是人族派来的卧底,大可在雪山那会儿见死不救,就足以让妖族覆灭了,又何必犯险再去救陛下呢” 但是眼下豹族却以此为由,开始死咬着把苏留白也塞进去。 苏留白坐在距离豹族稍远些的位置,他坐着的是一把竹椅,看那材质,约莫是从悬壶派带出来的。 他淡淡地一抬眸,生疏却有礼道:“在下定不负豹大人所托。” 场面一时间有点僵持。 万万没想到,打破这份沉寂的竟然是看起来最弱小的苏意致。 他上前一步正气凛然道:“这怎么能行呢” 苏意致环视一眼兽族大殿,这里除了豹族和狮族,还有十多个其他大部落的药师,看他们都没有排斥苏留白的意思,恐怕是在豹厉的运作中接受苏留白的存在了。 苏留白微微眯眼,没想到这个一向不起眼的旁支弟弟会站出来,于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苏字句铿锵,声声发自肺腑:“虽然我们丹修的确妙手仁心,但是我们不管怎样说都 是人族,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纵使我们没有恶意,但妖皇陛下一旦有恙,被怀疑的人肯定是我们啊” 边上的启南风跟着往前一步,若有所思的开始跟苏意致说起了对口相声:“此言不假,白道友,你说若有人族医修疑似毒害妖皇,那你们妖族会作何反应呢” 被点名的白宁一愣,下意识地就开口:“那我们肯定得杀过去吧” “那就对了”苏意致痛心疾首,纯然无害的脸上充满了对苍生的怜惜:“一旦开战便又是生灵涂炭,吾辈丹修怜悯众生,怎能至苍生于不顾呢” 他诚恳地看向苏留白,眼含热泪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堂兄,小弟身死又何妨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小最敬重的你,还有咱们苏家都破灭啊” 启南风叹息,看向苏留白的眼中有发自内心的羡慕:“苏道友,真羡慕你有如此懂事的弟弟啊。” 整个兽族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苏留白用力从苏意致的掌心抽出手,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撤回去的苏意致盯了盯自己的指头,乌未央身后的俞幼悠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厉害了老二” 然后她也递了张帕子过来,上面还弥漫着药味:“我拿清毒的药水泡过了,赶紧擦擦,不然你手要烂。” 于是苏意致嘿笑着,跟苏留白对着开始擦手。 苏留白忍了忍,从唇缝逼出一句:“苏意致,你很好。” 启南风啧了一声:“果然是兄友弟恭啊。” 白宁觉得有点冷,他总觉得事情好像不是启南风说的那样 但是不得不说,苏意致这番话让那些兽族很尴尬,他们茫然地看向了豹厉,眼中逐渐有迟疑之色。 豹厉起身,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乌未央一行人,寒声道:“你意思是,我豹族举荐的人不行,你们翼族举荐的人就行了” “是。”乌未央气势不弱半分,傲然与之对视。 豹厉气极反笑,然而还未等他说话,乌未央便抬手往后面一揪,拉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乌未央:“另外要纠正豹大人的说法,我翼族举荐的不是人,是妖。” 被抓出来的秃尾巴狼顶着一张辨不清真面目的大红脸,微微一笑,与兽族大殿众妖热情打招呼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在下秃狼部落,秃大师” 她特意摇了摇尾巴,让大家都看清了那条货真价实的狼尾 又或是狗尾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就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们妖皇外公真的不秃。公主娘也不秃,人家掉毛厉害但是毛也多,全家只有小秃一只秃 妖皇(一更) 当俞幼悠一本正经地走出来做完自我介绍后,其他人倒好,但是狮子匆和豹厉的表情都变得不太对劲。 俞幼悠的这幅装扮到普通妖修眼中的确挺能糊弄人的,但到了豹厉这样的层次看来,她这样做简直就像是故意把他当猴耍。 以为这样就认不出来你是先前那个丹修了吗这样敷衍地弄个蹩脚伪装是把我当瞎子吗 俞幼悠要知道豹厉的想法铁定要喊冤。 她可没嘲弄的意思,她是真的相信自己两个小伙伴绝佳的伪装技巧 豹厉的心思转了千万次,脸上时而冷笑时而深思,最后看向乌未央的神情中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三位队长呈三角而立,凑得极近。 豹厉捏了捏拳头,看着另外两人,冷笑:“厉害,难为乌大人将这么棋子埋得如此好,憋到如今才放出来。” 乌未央可真是心机深沉,为了救治妖皇居然疯到把她的人弄进丹鼎宗偷学医术,这卧底甚至还成了丹鼎宗的天骄弟子,想来为了掩盖这小丫头身上的妖气,她也没少花力气 呵,难怪那群人族修士不愿亲近豹族,反而同翼族走得这么近,原来里面还藏了乌未央的人 乌未央瞬间明白豹厉是误会了,她忍了忍没笑出来,淡淡道:“豹大人可能是误会了。” 狮子匆倒是满脸的狂喜,他哈哈大笑:“豹大人这么气干嘛,乌大人这也是为了咱们妖族好啊,你看到了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高兴。”豹厉表情阴冷地回答。 狮子匆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俞幼悠一眼:“这是我们妖族的密事,豹大人可莫要声张啊。” 豹厉退后一步避开狮子匆的大手,又冷冷看了一眼另外两人,带着部下朝外面走去。 不过在路过俞幼悠身边时,他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你胆子很大。” 俞幼悠压根不知道刚刚豹厉脑中已经完成一波阴谋论了,不过作为一个懂礼貌的好丹修,她还是挺客气地道谢:“一般大,谢谢夸奖。” 狮子匆哈哈大笑,用格外慈祥的目光看着她,也夸了句:“真是个好崽子” 不知道为什么豹厉好像更生气了,径自甩袖而去。 步出大门之后,豹厉忍怒看了苏留白一眼,眼下不能再让他去要妖皇身边,那此人也无甚大用了。 不过因为心中着实愤怒,他还是冷声道:“你们人族居然如此废物,竟让一个妖族混入顶级宗门里” 然后苏留白就听到刚才那个秃尾巴的妖族就是丹鼎宗俞幼悠这件事,他一贯平淡的面上难得露出些许怔忪。 “不可能。”苏留白皱眉,毫不犹豫反驳:“丹鼎宗山门大阵可识破一切伪装,她若真是妖族根本进不去。” 同为顶级宗门,苏留白当然清楚丹鼎宗的山门大阵的厉害,更重要的是他极其厌恶豹厉贬低人族的这番言论。 “那你意思是她刚在假扮妖族”豹厉皮笑肉不笑:“我还没眼瘸到辨认不出真假尾巴。” 苏留白不想同他解释,他心中只觉这群豹妖果真是畜生,脑子不好使到这种地步。 那俞幼悠分明就是拿了某种法宝在假扮妖族,豹厉却看不出,难怪这么多年还没把妖都彻底掌控。 与之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豹厉,他觉得苏留白就是个不愿接受现实的蠢货,非不承认人族被妖族卧底渗透了,亏得自己还想利用他对付妖皇。 两个人皆是眼高于顶之人,惯来自傲,自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完全没想到里面那个种族不明的秃大师能在人族和妖族之间随意切换 毕竟谁能猜到她居然是人妖呢 更重要的是俞幼悠还无所畏惧,以她对自家队友们的了解和以往的经验,就算苏留白跑去同他们大声说“俞幼悠是妖族卧底,她有尾巴”,那群人的反应也一定是 “苏留白,你是不是中了自己的毒脑子不清醒了,快洗洗睡吧。” 这世界就是这么离谱。 外面的两人不欢而散,里面的俞幼悠无辜挠头:“豹大人刚刚怎么了” 乌未央无奈地按了按额角,低声叮嘱白宁:“你带着小秃,去选几个狮族带去试药,我有事同狮大人说,你们先过去。” 白宁止步,先递过去一样事物:“对了,这是大人你要的美毛膏。” 乌未央面 无表情地伸手接过。 结果俞幼悠恰好这时候转头了,她视线略微妙地在美毛膏和乌未央的翅膀之间来回打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这玩意儿是假货,没用的。”俞幼悠实在没忍住,还是悄悄地告知她。 原本打算把美毛膏送出去的乌未央动作一顿,默默地把它放到芥子囊中了。 她面无表情地把狗狗祟祟观察自己翅膀的三个丹修一并推走:“别浪费时间,速去选试药者” 没能看清乌未央翅膀的三人组只得遗憾地带着一众狮族妖修去隔壁大殿。 不过值得高兴但是,这群狮族一听有免费的疗伤补药可以喝,除了狮子匆以外都热情前来,为大伙儿提供了诸多试药者。 一同前来的还有兽族大殿里的药师。 早就等待在殿中的翼族药师们一看到这么多人,眼睛顿亮。 药炉马上又架好,俞幼悠回归原位和那群人对阵,白宁想起自家叔父的嫌弃,默默地站在了俞幼悠旁边。 其中两个狮族已经各灌下一碗药,安排到另一边去观察药效了,黑鹰族的乌药师老神在在地坐在中间做评判。 “好,关于治愈旧伤的药方孰优孰劣还需得等药效起,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二项比试了。” 乌药师的手按在纪录妖皇诸多病症的记忆晶石上,闭目一览,而后命出下一道题。 “陛下时常伤筋动骨,所以除去治愈陈年内伤外,骨伤也需要治愈。”他看向狮族那边,和气发问:“你们之中有伤了骨头的吗” “没有,先前伤的都被俞大师治好了。”其中一个狮族妖修大喇喇地坐在边上,他挠挠头:“但是你们要真的需要的话,也可以有。” 还没等众修反应过来,那个说话的狮族已经面不改色地双手握拳,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双腿一捶 一声骨裂的咔嚓声响过,那个狮妖的两只腿骨都断裂了。 三人组看得头皮发麻,但是狮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反过来宽慰他们;“你们怕什么断个腿而已,躺几天就长回去了,而且为了陛下,这伤不亏。” 顿了顿,他嘿笑着看向两队药师:“不过,你们得记得要多给我弄点强身健体的补药带回去。” 狮族药师着实没几个,想要吃点药增加体质都不好找。 俞幼悠默然上前,先往他嘴里塞了颗止痛丹。 狮妖咀嚼着丹药啧啧称奇:“这好像跟俞大师在雪原给我吃的一样啊” “她送我的。” 狮妖马上同她商量:“那我不要你的补药,多给点止痛药行吗” 俞幼悠:“行,管够。” 她麻利地割开他的裤腿,蹲下来开始研究狮妖的左腿伤势。 而翼族药师的队伍中踌躇了一下,竟然没有擅长治疗骨伤的,最后还是从兽族药师中踏出一个羊族妖修。 这个羊族中年药师扭了扭手腕,在狮妖断裂的右腿前蹲下:“我来试试。” 他先前还没为狮族治过伤,所以先慎重地观察起这个伤者的腿骨,再小心地排列出众多接骨工具。 羊药师小心地触上狮妖的断腿,小心询问:“大人痛得厉害吗” “不痛,你尽管弄就是。”狮妖大喇喇地将手往后一摊躺坐在椅子上,顺便指了指俞幼悠:“这位秃大师给我吃了药效绝佳的止痛丹,你现在把我腿砍了都没知觉” 羊妖只觉得狮妖在说大话,没想搭话,只谨慎地开始接骨。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羊妖怕有疏忽,所以动作一直很小心,额上都浸出汗水了。 他抽空擦汗的时候,顺便朝那位秃大师那边瞥了一眼,然后手就僵硬了。 俞幼悠蹲在地上,手上动作快得骇人。 她好像都没仔细观察过狮妖的腿,只研究了一会儿伤势,便利落地扬起各种陌生的工具开始飞快操作起来,十指不端翻动,仿佛音修弹琴的手一般精准而优雅。 这副画面让羊妖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位秃大师好像很熟悉狮妖的腿 就在他看得入神的时候,那边的俞幼悠已经完成止血包扎的最后一步,干脆地起身了。 她偏头看向乌药师,不卑不亢道:“乌药师,请过目。” “不用过目了,是秃药师赢了。”羊妖嗓子有点干涩,但是目光却是灼灼发亮。 他出生于岩羊部落,因为这个部落习惯居住于峭壁陡岩之间,所以经常摔断骨头,所谓久病成医,他们这一族便分外擅长骨伤。 羊妖马上又兴奋起来:“你的接骨手法精湛至极,不如同我们岩羊一族多切磋,专攻此道如何” 但是羊妖马上被乌药师客气地请走了,他扫过一众药师和俞幼悠等人,继续翻出下一项 “陛下时常情绪失控,请诸位配制” 翼族药师殿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 一开始还是翼族考量俞幼悠,到后面各族之间因为各有所长且传承不同,难免发生争执,于是各部落药师不断辨说并摸出药炉当场炼药比试。 里面的各族药师们也不再区分什么部落不同,以前从未这样交流的他们终于体会到不一样的快乐,此刻都东倒西歪地躺在一起,累得声音沙哑手也不想抬。 但就这样他们依然没打算歇,半是兴奋半是不服地约着睡醒了继续,看样子都不打算走了。 乌未央进来的时候,顿时被殿中味道熏得皱眉。 白宁挪了个位置出来,打着哈欠望向乌未央:“大人你要来睡会儿吗” 窝在椅子上睡着的俞幼悠很警觉,在乌未央靠近的瞬间便睁了眼,看清来人后又放松了些。 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顺便把另外两个好友也喊醒:“醒醒,该回去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搓着眼睛爬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他俩今天疯狂地纪录妖族的各种药方,脑子都背木了。 白宁含糊不清道:“回哪儿就在这儿睡呗,明天继续啊。” “家里人要担心,你继续睡,我们走了。”俞幼悠言简意赅地同白宁告别,后者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但是三人组离开大殿后,却发现乌未央一直跟在身后。 于是原本狂奔向队友的脚步变得磨磨蹭蹭起来。 俞幼悠微微一笑看向乌未央:“乌大人不回去吗跟着我们做什么” 启南风和苏意致也在琢磨着要不要回药师殿一楼凑合一晚上,再给其他队友发个消息保平安算了。 结果乌未央淡淡地向下瞥了俞幼悠一眼,不冷不热说了句:“你鞋子里面垫得还挺高。” 三人组:“” 行,确认了,乌未央果然知道秃大师的真身是谁了。 乌未央原本以为俞幼悠还想装一下,又或者追问她是如何露了马脚,结果万万没想到这狼崽子在沉默片刻后,一开口却是 “药钱不能少。” 乌未央手很痒,想揍人。 她忍了忍,面无表情道:“现在正打算去给你们付定金的,还要不要” 三人组马上精神满满,也不磨磨蹭蹭了,飞快地带路:“要要要乌前辈快跟我们来” 不过就连俞幼悠都没料到,乌未央所说的订金居然是让十三人小队进到黑石塔的宝库中任选一件宝贝 跑去飞快地藏好尾巴洗完脸后,俞幼悠恢复了原样。 乌未央的视线在她裙后一扫,没看到那条秃尾巴,于是挑眉问:“你是有隐藏尾巴的法宝吗” 俞幼悠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腰:“我盘腰上了” 乌未央:“” 她好像知道这狼崽子的尾巴为什么这么秃了。 三人组也懒得回石室了,直奔宝库,然后飞快地给队友们发消息。 “乌前辈要送我们宝贝,人在宝库,速来” 得知好消息的十三人小队热泪盈眶,马上跟着冲向宝库。 这个队伍一路上都洋溢着对乌未央的夸赞之词。 “乌前辈果然不是老赖。” “乌前辈实乃妖族良心担当。” 乌未央和俞幼悠并肩走在最后面,在进入宝库前,她淡淡提醒道:“那些标价百万以上的伪仙器资源不行。” 她把玩着手中的青色晶石,意味深长地看向俞幼悠,补充一句:“当然,你要是舍得大出血也不是不行。” 俞幼悠微微一笑:“要真的遇到大宝贝,也不是不能出血。” 乌未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对这些人倒很是不错,不过很可惜,在治愈陛下之前,这块晶石还不属于你。” 她转身,对着边上妖侍道了句“都记我账上”后,便大踏步地朝着外面走去。 宝库里面的十三人小队仿佛掉入米缸的老鼠,除了跑去给老虎选盔甲的御雅逸外,盾修和剑修们都直奔向存放各类矿石的地方。 很快,他们便抱着自己心仪的各种矿石一脸痴笑地出来了。 在药师殿忙了一天的俞幼悠有点饿,转头问他们:“去吃夜宵吗” 本来以为这群干饭人会同意,哪知除了苏意致和启南风外,没有一个人同往。 剑修 :“我想现在就去租间石室重铸灵剑。” 盾修:“我也想现在就去淬炼巨盾” 御雅逸:“我要带踏雪去城外找点异兽试验下这幅盔甲的防御力,顺便给小雪鹰抓点新鲜虫子吃。” 看样子大家都很有冲劲,俞幼悠也颇感欣慰,于是打算去吃个夜宵睡一会儿,待明早继续去药师殿修行。 这样繁忙的日子过得极其快。 同伴们每日都沉迷于淬炼自己的剑盾,御雅逸近来开始训练小雪鹰学飞,而三人组则窝在药师殿中拼命地消化新知识。 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无论白日忙到多晚,夜深时总会滚回大通铺躺一起说会儿话。 月色清凉如水,洒入石室,映得满室清辉。 俞幼悠枕在踏雪柔软的肚子上,偏过头看了眼隔壁睡成一排的队友,突然开口道:“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边上的十二个脑袋马上挪过来,启南风和苏意致倒是早就知晓俞幼悠要去给妖皇治病的事,所以没有太大反应,但是其他十人马上开启了夺命追问。 “去哪儿,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还是我们的好鱼吗” “”前面的问题就算了,最后的那个问题是哪个憨货问的 俞幼悠挪了挪位置让自己躺得更舒服,挨个回答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乌前辈出钱让我帮着照顾一个病人,要是能治好,几个月就能回来。要是治不好,那可能得等上一年了。回来以后还是你们的好鱼。” “行。”得到答案的狂浪生抱着自己的巨盾翻了个身,自在道:“没危险就成。” 张浣月侧过身来,把踏雪的尾巴从俞幼悠的脑袋上挪开,温声道:“若那位病人不懂事不配合,你就给我们传讯,我们替你同他讲道理。” 说着,她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灵剑。 踏雪也嗷嗷叫了两嗓子,御雅逸含糊地翻译:“踏雪说你要是馋了就告诉它,它去饭堂驮吃的给你送去” 大家都是修士,也无需扭扭捏捏地作不舍状。 平时窝进洞府闭关都是几十几百年,一年的确很快,距离他们刚来妖都那会儿都过去一年了。 第二天便是前去妖皇所在地的日子。 此时尚未天明,外面的天空上还悬着没消退的弦月,俞幼悠看了眼石室内的队友,轻手轻脚地往外面走了。 结果她刚出去,后面就跟出两个人。 启南风打了个哈欠,眼下有点乌青:“我跟老二送送你。” 苏意致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含糊:“乌前辈答应了,说你进去了也能拿传讯符跟我们交流,你过去了别忘记报个平安。” 俞幼悠没拒绝,被这两人囫囵地装扮一番后,一道前往翼族药师殿寻找白宁和乌未央了。 只不过这次两人却没能进到大殿内部,只能在外面目送她进去。 白宁已经站在药师殿中,精神百倍地等候了,他甚至还特意换上了最郑重的翼族长袍,连白色的翅膀上都涂了点美毛膏。 他边上站着的还有豹族和水族的药师,前者跟豹厉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脸狂肆模样,看到众人后只是哼了一声,站在最边上没招呼。 白宁悄悄地同俞幼悠解释:“这个是豹厉的儿子,叫豹绝,刚从人族南境那边回来,据说曾在第一医修宗门回春门偷学了三年。” 俞幼悠瞟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第一医修宗门是丹鼎宗。” 白宁将信将疑:“真的吗那苏留白的那个悬壶派呢” 俞幼悠面不改色:“那个啊,也听小鱼他们讲过,只能排第四。” 水族的那个药师则出人意料的是个小老头,背上负有龟甲,约莫是龟族的。 小老头慢悠悠地冲大家行礼:“在下是龟族的龟承项,因脚程太慢,紧赶慢赶足足花了一年的功夫,才在两日前抵达妖都,让诸位久等了。” 俞幼悠他们这群小辈有点不敢受这个礼。 “老前辈无需多礼。” “老前辈”龟承项光溜的脑袋一偏,慢吞吞道:“我跟你们一样,都是族中是年轻的一辈,才两百有余,诸位与我同辈相交就好了。” 听到这里,白宁悄悄地问俞幼悠:“我今年才七十出头,还不到一百,小秃你呢”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也跟启南风他们一样叫她小秃了。 俞幼悠缄默片刻,含糊道:“差不多,我也不到一百。” 那边的乌未央听到这话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豹厉和狮子匆。 她淡声道:“既然都来齐了,就送他们去陛下身边吧。” 俞幼悠打起了精神,等着乌未央领着自己去往一座神秘或者奢华的巨型宫殿。 然而乌未央却没带路,而是取出她的青色功勋石,她径直走向翼族的大门前,用自己的青色晶石碰了碰石门上的翼族标志。 豹厉和狮子匆也取出蓝色晶石,一同触向兽族石门。 这时候大家都把目光转向龟承项身上,乌未央皱眉问:“你父亲呢” 龟承项慢悠悠地挪过来,从龟壳里抖一块青色晶石,解释道:“父亲已经进入百年的深眠中,眼下水族暂由晚辈主事。” 说着,他的晶石也落到了水族的石门上。 数阵涟漪自众人的脚下泛起,随着四块晶石的闪耀,一道传送阵出现。 乌未央率先踏入阵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站在了俞幼悠身边,低声解释:“陛下重伤,所以暂居在一处秘境养伤,只有我们几个大将同时启用功勋石,且与血脉阵测试相符时,才可开启传送阵。” 俞幼悠点点头,难怪豹厉还没找到机会弄死妖皇呢,看样子他每次去身边都有另外三人,想动手也有点难。 一阵短暂的眩晕感过后,俞幼悠眯了眯眼,看清眼前的景象。 此刻尚是黎明前夕,月未沉,日未起,天光昏昏一片黯淡。 似乎是一座高山,好像矗立在天顶,身在山脚的他们甚至都被一层云雾裹挟着,灵力居然比万古之森内围还要浓郁许多而整座高山边上隐约泛着一股灵阵的光泽,似乎是禁锢,又像是保护。 乌未央表情凝重道:“这是陛下尚清醒时亲自布下的阵法,他怕自己失去理智后伤到子民,所以自缚于云中山。” 云中山上被云雾缭绕,而此刻阴云开始翻腾,其间似乎隐藏着什么猛兽。 更可怕的是,一股威压逐渐落下,压得众人喘不过气,修为越高者越是痛苦。 乌未央脸色变得苍白,她伤感地看向云中山巅,陛下似乎还没有恢复神智,眼下对他们这几人过于强大的气息充满了敌视。 这也是为何不择选那些修为高的药师前来的原因之一,他们一旦前来,失去理智的陛下便会将其视作威胁动手驱逐,更别说让他们靠近了,反倒是修为低一些的药师能靠近陛下。 “先前都跟你们讲过该如何侍奉陛下了,此刻我们便不多说了。”三个亲卫队长往后退一步,身上的晶石闪烁,身影消失在阵法外。 云雾浮动,那股骇人的威压随着三人的离去逐渐淡去。 白宁和龟承项在商量着找先前那些药师留下的屋舍,而豹绝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径自朝着山上攀跃。 豹绝是最灵敏的黑豹,哪怕此刻尚是人形,动作却依旧矫健,似闪电一般不断朝着半山腰靠近。 然而就在这时,云雾翻腾不断,一股无形地气浪重重地朝着豹厉袭去,后者口中喷出一蓬鲜血,重重地从半山腰径自滚落回山脚。 他脸色苍白,睁大眼睛恐惧地看着云雾之中的那片银光。 俞幼悠也屏住呼吸,抬头看向山巅。 一道巨大兽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最顶峰的位置。 它踏在云雾之上,兽首高昂望向苍穹,黯淡的月光洒落在它丰盈的华贵皮毛之上,泛出令人目眩的银光,其耀眼程度仿若另一轮明月。 巨大的狼尾低垂,随风轻轻摆动着,风一动,便在云雾中掀起一阵银海。 巨狼没有嚎叫,它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直到月亮消失,曦光再现,才慢慢地垂首看向山脚处。 豹绝昏迷躺倒在草丛里,还站着的白宁翅膀毛已经全部炸开了,而龟承项不知何时已经缩回了龟壳中。 哪怕隔了很远很远,那双冰冷的幽蓝狼眼还是精准地与众人的眼睛对上了。 确切说来,是和俞幼悠的眼睛对上了。 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俞幼悠的胸口开始生出,她的妖族血脉开始沸腾,尾巴抑制不住地开始摆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和山顶上的那头天狼打招呼 “嗷呜” 但是很可惜,天狼没回应。 它只是低下头,而后抬起前爪,动作不紧不慢且优雅地舔舐着自己巨大的爪子。 这动作太眼熟了,俞幼悠马上联想到踏雪平时睡醒后的舔爪动作只有真正的兽类才会自然而然地做出这种事。 也就是这时,俞幼悠终于明白乌未央先前所说的“陛下神智不清”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妖皇好像不打算做人,他彻底变成一头狼了< ; 大狼说你好烦啊(二更) 虚假的亲人相见:执手相望泪眼汪汪。 真实的亲人相见:舔完爪子冷漠离去。 天色逐渐变得明亮,那只华贵的天狼朝着云雾纵身一跃不见身影。 那股让人浑身发凉的威压随之消失,瘫软在地上的众人身体一松,总算可以动弹了。 白宁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恢复些许力气后,敲了敲边上的龟壳,沙哑道:“该出来了,龟承项。” 龟承项声音瓮瓮地说了声好,然后探头探脑地伸出个脑袋,确认外边安全后才放心地把手脚一并伸出来。 发现另外两人都在看他,龟承项不好意思地笑道:“说来惭愧,我们水族之所以派了我来,除了我能长期离开水族界域外,便是因为我有这身壳了” 有龟壳抵挡,就算妖皇陛下哪天从神志不清恶化到发疯,他也还能缩进龟壳逃生。 俞幼悠和白宁一人搭了把手,帮着龟承项翻身爬起来,然后就看到了地上被妖皇打下山还在昏迷的豹绝。 白宁低头斜眼瞥了眼豹绝,翅膀一振冷哼一声,装着没看见他就继续往前走去。 “小秃赶紧走,咱们去找前辈们留下的住处和药室。” 翼族记仇,这鸟甚至还故意从豹绝身上踩着走过去。 龟承项挠挠头,看看白宁和俞幼悠,又看看豹绝,一时间有点犹豫。 三个亲卫队之间的矛盾他有所耳闻,但是水族没有人在亲卫队中间,也不知道孰忠孰奸,所以眼下到底要不要救豹绝呢 结果俞幼悠却停在了豹绝的身边,甚至蹲了下来。 白宁一怔,以为俞幼悠是不知道豹族的豹子野心,皱眉就要阻止;“小秃,你” 俞幼悠:“你等我一会儿,刚刚他一落地就朝着山顶冲,我有理由怀疑这货想干坏事,得盯住他的行踪。” 说着,她从芥子囊里翻找了一下,摸出剩下的半坨臭丹。 臭丹一出,白宁和龟承项都顾不上晕倒的豹绝了,飞快退后数丈。 “这什么玩意儿” 俞幼悠很淡定地回答:“哦,这是我秘制的一种灵药,洒在他身上,他一旦靠近我们就会暴露行踪了。” 而且到时候豹绝想暗戳戳靠近妖皇的话,后者即便脑子不清醒,但估计也会和白宁一样飞蹿着离开这只臭豹子。 俞幼悠将手上臭丹催发到极致,弄成药雾扩散到豹绝全身,后者像是抽搐了几下,而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中。 先前其他人都是拿臭丹蹭蹭留点味儿,这次豹绝荣幸,直接享受臭丹沐浴,可能是高兴得昏过去了吧。 而罪魁祸首则轻描淡写地拍拍手掌,拿灵力将手弄干净后,笑眯眯地带着另外两人走远了。 为防止有人暗害妖皇,在山脚处布有投影石,亲卫队可以随时通过画面观察山脚下的动静。 此刻,启南风和苏意致便被乌未央拎到了石室中,一进来就看到俞幼悠在拿臭丹熏豹绝。 乌未央双手环抱在胸前,眉头微皱:“她打算毒死豹绝” 启南风摸出传讯符搜寻俞幼悠的光点,顺利连上后,向乌未央解释:“不是,那个丹没有毒。” “那她是在救豹绝” “那是臭丹,弄上去后就成了移动的臭源,那个豹绝随便去哪儿行踪都没法隐藏。再说,我们小鱼像是那么善良的人吗”苏意致美滋滋地往启南风的身边凑。 然而启南风的传讯符已经连上了,那边传来俞幼悠阴恻恻的声音:“苏老二,我劝你谨言慎行。” 苏意致吹了声口哨,装作无事发生。 画面中的俞幼悠还在山脚艰难前行着,乌未央看了眼投影石的画面,又看看启南风。 她先前想的是这两人与俞幼悠配合极好,若是保持联系说不定能帮上俞幼悠的忙,这才答允让他们期间保持联络。 可是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你那儿好多云雾,是不是挺冷的要不要让乌前辈给你捎件狼毛大衣来” “还行,不算冷,就是有点困。” “那你到了药室后先睡会儿,哦对了,别忘了先吃早饭再睡,张师姐他们昨晚半夜起来去了饭堂,把你专门放点心的那个芥子囊又塞满了。” “行,我快到了,你俩也快回去回笼吧,记得给踏雪按时喂驱虫药。” 乌未央:“” 以往 的药师们若能联系外面,都是万般紧张地商量对策询问战略,你们仨倒好,居然唠家常了 而且听听你们说的那叫人话吗,什么叫乌前辈给你捎件大衣乌前辈是干这种事的吗 断掉传讯符后,药师三人组也抵达了山脚下的药室。 药室其是沿着山壁凿建的数个巨大石窟,里面仅有基本的生活物资,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白宁和龟承项各选了一个石窟入住了,他们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打算休憩片刻再前去熟悉环境外加寻找妖皇。 俞幼悠的精神倒是不错,她打算直接去周围巡视一圈,先观察好接下来要待的这座云中山。 兴许是每年都有几个药师过来侍奉的原因,所以云中山上倒已经被走出了几条山道,此刻俞幼悠便沿着这山道一路向上。 云中山的灵力浓郁得过分,俞幼悠光是走在其中都能察觉到她的灵脉在愉悦地吸收着灵力。 里面生长着各类灵植,但是珍稀的那些早被先前的药师给带走了,路上生长的全是常见的低级灵药,想来要找好东西还得不断深入。 当然,本着粒粒归仓的原则,这些一品的灵药还是被俞幼悠揪到芥子囊中存放好了。 她继续朝着山上走着,云雾越来越深,风一吹过就有仿若牛毛的细雨洒在身上,凉悠悠的,山道上的苔藓湿润滑腻,上面还有些野兽走过的痕迹,看样子除了妖皇大人,还有其他的野兽在此。 金丹期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进食,仅靠着灵力生存,但是架不住俞幼悠嘴馋,所以这会儿她已经摸出一把糖豆吃起来了。 一只松鼠在她头顶的苍天古木上跳跃,俞幼悠抛了粒糖豆过去,对方飞快地接住了。 然而就在这时,俞幼悠的传讯符又响了。 她拿起一看,是启南风的光点:“你还没回去睡回笼” 对面传来的却是乌未央的声音:“是我,他们俩就在我旁边睡着了。” “咦你怎么不用自己传讯符” 乌未央没好气道:“你没跟我交换神识烙印” 好像是忘了这茬事俞幼悠毫不心虚,她收起糖豆,蹲在古树底下专心地开始挖掘一株不错的灵药。 “乌前辈有什么事吗” 乌未央声音很严肃道:“我刚才听人汇报才知晓,陛下昨日受伤了。” 俞幼悠一怔:“不对啊,陛下绝非普通野狼,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威胁,他怎么会受伤” 乌未央抿了抿唇,低声同俞幼悠道:“有件事我只同你说,陛下自从飞升失败后便失去了神智,绝大多时候都是以狼形出现,其心智与寻常野兽相似,而且他似乎时常陷入幻觉之中,情绪不稳定,甚至自己伤害自己,昨夜有人看到他腿上有血,恐怕又是自己咬的。” 俞幼悠听得很仔细,她嗯了一声,而后继续追问:“那前辈知晓陛下在何处吗” “不知道。”乌未央回答得很干脆:“窥伺陛下行踪乃大不敬,所以我们只在山脚放置了投影石。” 俞幼悠:“” 乌未央:“不过他最近好像喜欢南山的铃木丛中,你可以试着去寻找。” 她的声音顿了顿,不知为何变得柔和许多:“陛下现在认不出人,你要小心些。” “嗯,多谢乌前辈提醒。” 一贯冷酷的乌未央居然会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叮嘱自己小心,俞幼悠有点不习惯。 她把传讯符放回去,然后转向朝着南山方向走去。 这边好像没人来过。 此时妖族正值暮春之初,湿润的云雾被阳光一照就散,山间的黄花铃木稀稀零零,越往深处走,那点嫩黄就越发密集,到最后山花竟然烂漫在整个南山坡上。 可惜俞幼悠没什么闲情雅致,她东张西望瞅着周围,眼睛发亮地盯着那些灵药。 浓郁的灵力让灵药生长得又快又好,这一瞅就看到了好几株二品灵药了。 她挽起袖子,拿出药锄,一边挖药一边前进。 当然,俞幼悠也没忘了寻找妖皇,可惜任凭她在各个角落搜寻也无用,压根没有看到那只狼影。 她在灌木丛中挣扎得够呛,寻了株最大的黄花铃木树靠着休息。 金黄色的花朵掉了满地,铺成了天然的柔软花垫,俞幼悠懒懒地躺在地上。 然而就在她躺平后,就看到一条优雅的巨尾垂在自己的头顶。 天狼就蹲在一根巨大的树梢上,幽蓝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轻嗅眼前的一丛黄花。 那些金黄色的花瓣被风从枝梢上吹散,落在了它的银色的毛 发间,又慢慢滑落,最后停在巨大的狼尾上。 银色和金黄色相映,花影与狼影交错,原始中带着天然的优雅,让人不敢出声打破这幅画面 但那是人不敢,俞幼悠又不是人。 兴许是有天然的亲近感,所以她与白宁他们不同,对这头狼没有半点畏惧不说,连它身上传出的威压都感觉不到。 俞幼悠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仰头观察着这头狼何处受了伤。 尽管逆着光看不太清晰,但是俞幼悠还是发现它的后腿上似乎有血痕。看样子这就是乌未央所说它自己咬伤的地方了,连自己的腿都不放过,真乃狼人。 只是这株花树不知道生长了几百上千年了,俞幼悠觉得自己光靠手根本爬不上去,御剑又怕引得天狼发怒,于是陷入了茫然状态。 “你到底怎么窜上去的狼不是不会爬树吗” 上不去就得指望它下来,于是俞幼悠继续坚持不懈地同天狼打招呼:“嗷呜嗷呜” 要问俞幼悠这句嗷呜是什么意思,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 很明显,天狼也不知道。 它冷冷地一瞥俞幼悠,似乎有点厌烦这个人类叨扰自己一头狼安静,于是轻灵地自高耸的树梢上一跃而下,稳稳立在满地的落花上。 而后巡视周围,迈着优雅的爪步走到远处的另一株花树下,似风一样原地纵跃而上,又到数十丈高的树上了 俞幼悠看得有点懵,没学会这狼到底是怎么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上跳下的。 她连忙扛上药锄,坚持不懈地又跟到了另一株花树下。 这次她不瞎叫了,选择说人话:“快下来,你腿受伤了,我给你包扎好不然天热了要生虫的” 狼目冰冷地盯了她一眼,而后优雅趴伏在巨木树梢上,姿态安然地闭目假寐。 只不过垂下来的银色狼尾泄露了它不太耐烦的心情。 俞幼悠很想摸剑飞上去,但是又怕自己那对剑会引得妖皇彻底失去理智暴怒,连自己一起咬死了。 于是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接近树上的天狼。 树下的少女挽起袖子扭了扭手腕,而后毅然地手脚并用开始爬树。不愧是修士,爬树的本事远比凡人厉害,俞幼悠从没想过她能这么利索地爬树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顶上的狼眯了眯眼,似乎是察觉到她的靠近了。 它很不耐烦,再次从这株树上跃下。 刚爬到半途的俞幼悠:“” 行,您是祖宗,现在还是一匹毛绒绒且没有脑袋的祖宗,都顺着你。 俞幼悠松手,调用起灵力直接在树上往下轻巧地一跃。 风倏倏地在耳边呼过,眼前不断闪现着黄花铃木的花影,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影子猛地朝这边飞蹿而来。 俞幼悠心中一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缘感应吗它认出她了看到她从树上掉下来很担心所以准备接住 她都做好了被毛绒绒的巨狼身体接稳的心理准备了,然而 “砰” 俞幼悠稳稳落在了满地的枯叶和花瓣之上。 一道阴影逐渐朝她笼罩而来,与之相应的是一只巨大的狼爪缓缓朝俞幼悠抬起 它不留情地拿巨爪踩住了这只狼崽子的秃尾巴,冰冷的狼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俞幼悠很绝望地炸毛:“你踩到我尾巴了” 天狼挪脚了。 可惜它下一刻便低头咬住了这条秃狼尾,很不耐烦地叼起这只烦人的狼崽子,打算把她直接丢下山坡弄开。 俞幼悠脾气上来了。 她腰上用力一扭,用力地扯住了天狼的胡子。 趁着这匹巨狼松口的瞬间,她顺利反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向对方的尾巴,牢牢地将这条银色尾巴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谁家的熊孩子打扰老人家睡午觉家长就不知道管管吗 教狼崽子舔毛(一更) 本该是热泪盈眶的认亲场面变得狼狈起来。 巨狼幽蓝色的眼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它现在全凭本能思考,隐约在这只小崽子身上嗅到了属于同族的气息,但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狼崽。 狼对族群很是看重,一般不会对同类下杀手,尤其是幼崽。 但是这只幼崽未免太讨厌了,烦人得要命。 俞幼悠察觉到这狼对自己没杀意,所以死死地扒拉着天狼的尾巴,后者则不耐烦地想把它甩下去,甚至转过头来企图继续叼她尾巴。 要不是咬了个空,一人一狼怕就要开始了沙雕转圈。 俞幼悠被摇得快吐了。 更让人可气的是,天狼的尾巴虽然柔软且毛发蓬松,但是任凭俞幼悠如何用力,居然一根毛都没飞下来 俞幼悠眼睛都看滴血了,飞快地从芥子囊中摸出一大把提前炼制的强效昏睡药丸。 没错,就是一大把。 这是前两个月时跟各部落药师一起吵了大半个月才重新配制出的昏睡药方。 当初试药的时候,一颗药丸就能让元婴期的狮妖昏睡一整天,但考虑到眼前这头巨狼可是渡劫期,她毅然决然掏出大部分的存货。 面对强者就该药效超级加倍,反正吃不死。 趁着巨狼张口咬自己尾巴的瞬间,俞幼悠猝不及防地把这把药全丢它嘴里 “该吃药了,大狼” 巨狼似乎察觉到不对,尾巴猛地一甩,俞幼悠一时间没能抓住丝滑的尾巴毛,狼狈地倒飞出去。 她趴在花丛里,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头有点晕。 与她一样觉得头晕的还有妖皇陛下。 若是在全盛时期,这药丸恐怕对它没有什么效用,但是这十多年来它的身体日渐衰弱,所以很快便被药倒了。 银色巨狼缓缓地趴伏在了地上,动作依然优雅,只是方才冰冷且锐利的双眸却逐渐失神,然后缓缓地垂闭。 它将那对巨大的前爪一伸,将头偏着搭靠在了爪子上,呼吸越发平稳缓和。 一朵黄花飘落在黑色的鼻头上,巨狼微微眯眼盯着它,却没有伸爪子去拂开。 俞幼悠观察了一阵,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始行动,她有点担心自己又要被叼着尾巴乱甩。 直到确认自己已经成功把亲外公给药倒后,她才狗狗祟祟地往它身边挪。 悄悄伸出指头戳了戳巨狼的尾巴尖,后者懒懒地睁眼,没理这只小狼崽子。 俞幼悠放心下来,大喇喇地又摸出一把止痛丹,熟练地塞进天狼的口中,估摸着止痛丹的药效也起来后,便开始给它处理腿上的伤口了。 她蹲在巨大的天狼后腿前,本来想剃干净毛的,结果剃不动,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它那块毛扒开,观察起伤口。 巨狼银色的长毛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血液半干半湿漉地粘在一起,最底端有两个森然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 若不是刚好避开了腿骨,恐怕这条腿都要被它自己咬废,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发疯伤害自己。 俞幼悠慢慢地给它处理伤口,被塞了大把迷药的巨狼没有彻底昏睡过去,它低垂着幽蓝的眸子静静注视这个狼尾少女,没有反抗。 在天狼的记忆中,好像出现过很多人来为自己包扎伤口,隐约知晓她是在帮自己,倒也没有继续叼她的尾巴丢崽子了。 它只觉得整只狼身体都软软的,鲜有这般惬意舒适的情况。 俞幼悠将伤口处理完毕,一边替大爪子包扎,一边仔细地叮嘱它:“你这些天就先别上蹿下跳爬树了,也别去玩水,明天这时候我再来找你,帮你换药,记住了吗” 反而巨狼没有回应。 她转过身去看,却发现它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枕着爪爪睡着了。 阳光自层层花影的罅隙间漏出,细碎的金色洒在巨狼银色的毛发上,暮春的风一吹,树稍上的花瓣便打着旋悠悠地飘转落到它身上。 负伤的老狼枕了满地繁花,安然入眠。 俞幼悠起身,把它鼻尖上的那朵花拿下,放到了它的头顶,然后慢慢地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俞幼悠回到山脚的时候,白宁和龟承项也醒了。 他俩在附近熟悉了一下路,将石窟收拾好了,正在整理先前那些药师留下的药材,还顺便捡了不少野生的山菌,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架起药炉预备熬锅汤喝。 看到俞幼悠回来,他俩马上热情地要给她盛汤。 俞幼悠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没办法,只要一想到那药炉曾经熬过异兽尸体,她就没法安然地喝下汤。 不过本着不吃独食能长高的原则,俞幼悠还是在两人身边跟着盘腿坐下,往外掏出好多灵食分享。 先前在桐花郡里弄到的这个能保鲜的戒指空间虽小,但是拿来存放一些灵药或者是灵食却足够了。 但是扫胃口的人总是那么多。 当那股臭味自远处飘来的瞬间,三个人马上默契地屏住了呼吸,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了那边的小径。 豹绝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 他脸色难看至极,冰冷的视线自三人脸上来回探视,寒声道:“你们竟敢对我下毒” 虽然豹绝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但是身上这股可怕的臭味一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刚正打算客气邀请豹绝一起喝蘑菇汤的龟呈祥默默地闭上了嘴,想了想,连脑袋也缩回了龟壳中。 白宁骄傲得要命,他最烦的就是被冤枉,这会儿冷哼一声,翻了白眼就想要解释清楚。 结果白宁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俞幼悠便扯了扯他的翅膀暗示他别说话。 白宁闭嘴后,俞幼悠已经抬起了头。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对你下了毒。”她慢条斯理地把一颗糖豆丢到自己的口中,微微一笑。 豹厉的呼吸略错乱,他死死地盯住俞幼悠,咬牙切齿道:“你竟然胆大如此,待我出去,定要让父亲剥了你的狗皮” “可能不行。”俞幼悠神情很淡定。 她提醒对方:“我是狮大人派来的,又被乌大人看中,而且还跟水族的龟道友关系亲近,我觉得你们三队打不过这么多人。” 躲在龟壳里的龟承项很想露头自证清白,但是他脑袋可比身体快,在得罪一个亲卫队长和得罪两个之间衡量片刻后,果断选择默认俞幼悠的说法。 没法,我们水族就是这样识时务。 俞幼悠慢悠悠地再火上浇油:“对了,你是不是闻到自己身上有股腐臭味了我可以明着告诉你,你身上的毒不会影响你的修为,只是会悄无声息地腐蚀你的躯体说不定明天起来,你就会发现自己身上开始烂了。” 这番话和豹绝先前暗自查看的正好符合,不见任何症状,修为依旧,但是身上的腐臭味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掉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怒火道:“解药多少钱,开价吧。” 他曾听闻这个秃大师是被乌未央以高价收买的,所以直接用最有利的方法去打动对方。 俞幼悠只觉得豹绝太懂事了,这让她隐约想起了当年的某宗少宗主。 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道:“我是治病救人的,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成为一滩恶臭的烂泥” 听到俞幼悠的这句话,豹绝的脸色隐约又白了些。 他沉默,俞幼悠也跟着沉默,后者的视线还对着他腰间的芥子囊示意了几眼。 豹绝面无表情地摸出一件高级法宝,俞幼悠没接,只是很淡定地观察着前方沸腾的蘑菇汤锅。 豹绝忍了忍,又摸出一件法宝。 这次俞幼悠飞快地接了两件法宝,笑眯眯地看向他:“豹兄弟这么热情硬塞法宝给我,我不接就是不给你面子了。” 她把剩下的一小坨臭丹递给豹绝,严肃叮嘱道:“毒性太烈,需要以毒攻毒方可解,你回去后拿这药丸涂抹全身再静坐三日就好了,记得不要乱动,一旦乱动就会导致毒素侵入骨髓。到时若还不见好,三日后再来找我。” 豹绝一把夺过臭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径自钻入最角落的一个石窟中闭门不出了。 打发掉豹绝后,世界清静了。 白宁和龟承项看向俞幼悠的眼神无比敬佩,但是她的样子却好像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伸了个懒腰,又站起身来:“吃完了就一起去山上走走吧,多熟悉环境,也方便寻找陛下的行踪为他疗伤。” 后面两人跟着起身,白宁很严谨道:“等等,我们先把各种防御法宝穿好再出去。” 边上的龟承项点点头,严阵以待地开始从芥子囊里摸法宝。 看着对面那一龟一鸟恨不得把每一片龟甲和鸟毛都武装彻底的行为,俞幼悠纳闷了。 她问:“上个山而已,你们弄得和上战场一样做什么” 白宁眼神诡异地盯着她:“山上可是有一位神志不清的渡劫境妖修,你觉得这不比战场危险” 俞幼悠一怔,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把那位给药翻了。 她还是没忍住给自己亲戚正名:“陛下其实没有不清醒到那个地步,他应该挺平易近人的。” 在龟壳上又贴了层防护甲的龟承项默默地指了指豹绝所在的洞窟:“秃道友,你确定吗” 想起某只豹子被打落下来的那一幕,俞幼悠闭嘴了。 整座云中山严谨说来该是一片山脉,一眼根本望不到边,不知连绵了几万里。 唯一庆幸的是,三人都是金丹期的修士,脚程极快不对,龟承项有点慢。 白宁性子有点急,索性让龟承项变成原型,准备把他拿在手上去巡山。 龟承项很是踌躇:“可是” “别可是了,节约时间要紧”白宁性急地打断它的话,不断催促。 最后龟承项只好变成了原型,而白宁看着眼前这只和小山一样庞大的巨龟,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算了,你变回来,我们慢慢走吧。”白宁服软了。 不过走慢些也有好处,云中山的灵力浓郁,三人陆续寻找到不少灵药。 只不过他们这一路上却不曾发现妖皇的踪影。 第二日大早,白宁和龟承项在石窟前处理昨日采集的灵药,而俞幼悠则直奔往南山那片黄花铃木中。 她也不太确定天狼到底会不会来,只能仰着头仔细地打量每一株树,想看清楚上面有没有趴着那头巨狼。 湿润的空气中萦绕着清淡的花香,俞幼悠嗅了嗅味道,隐约闻到了昨日那股狼味儿,但是却没看到狼影。 她挠挠头,试探着喊了两嗓子:“妖皇” “陛下” 好像不对,乌未央说过了,现在他跟普通的野兽一样不太聪明,估计都忘记自己是妖皇了。 俞幼悠只能清了清嗓子,仰着脖子大声地呼喊起来 “嗷呜呜呜” 不远处的山涧旁,正在慢条斯理喝水的巨狼抬起头,动了动耳朵。 昨天那只不会说话的狼崽子又来了。 它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那儿已经没以前那么痛了,但是它显然不可能遵从俞幼悠的医嘱静坐,在悬崖峭壁上飞跃了一晚上后,上面又开始渗血了。 最后,银色巨狼优雅地甩了甩被山涧弄湿的脖子,轻巧地跃过山涧,朝着那边的花树林前进。 嗷得嗓子都快干的俞幼悠很欣慰,总算是等到狼来了。 今天的妖皇陛下显然比昨天要好相处得多,它高贵地站立在一块青石上,冷艳地睨着俞幼悠。 俞幼悠观察片刻,确定对方没有龇牙的倾向后,慢慢地朝它靠近。 在看到被染红的特制绷带后,她皱眉,差点挽袖子教训这头巨狼。 在和那双毫无温度的瞳孔对上后,她才想起眼前这只巨兽不是随意揉捏的踏雪,而是自家亲外公 行吧,那就惯一下吧。 她原本想给巨狼塞止痛药,奈何后者死不张口,只是冷傲地注视着她。 “反正不是我痛。” 俞幼悠没法,只能尽量轻柔地给它换药。 处理完伤口后,巨狼便站起身来,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走向花丛深处。 俞幼悠本来以为老人家懂事了,知道来找她换药了,谁知道后面接连三天它都没来。 任由她如何乱嚎,又在云中山里乱蹿,也没能看见一根狼毛。 巨狼没来的第四天,俞幼悠索性睡在了黄花铃木树下,打算一直在这里蹲守它。 看着逐渐西沉的暮色,俞幼悠心中略有不安。 她前两次给妖皇上药的时候悄悄地用灵力探查了一下它的身体,发现里面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在肆虐,不断地侵蚀撕裂着巨狼的神魂和躯体。 其可怕程度,甚至超过了她现阶段经历的血脉反噬,想来那就是残余在妖皇体内的天雷之力了。 俞幼悠翻了个身,还是放心不下,拿起传讯符准备给启南风传消息。 不过她动作顿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个陌生的光点亮了起来。 俞幼悠挠了挠头,想起来了,这是黑市那位多给了她一粒天元丹的那个漂亮大尾巴啊看样子他也从西境回到人族了。 不过可惜了,本来打算送他一匣子辟谷丹做谢礼的,但现在她在照顾妖皇,段时间内约莫是没法见面了。 俞幼悠直接略过了这个光点,同启南风联络上了。 “南风,乌前辈在你身边吗” 结果这次开口的又是乌未央:“我在,什么事” “怎么又是您”俞幼悠纳闷了。 这句话让 乌未央很不爽,她语气冷冰冰道:“我拿了一株四品灵药换了他的传讯符,怎么,听到是我很失望” 很好,启南风不愧是从小帮着家里卖棺材的少东家,可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俞幼悠:“没有没有,正好要找您。” 她也不多废话,飞快开口:“是这样的,我这几日都没有等到妖皇,我担心它” 正说着,一道染满鲜血的巨大兽影便缓缓地朝着俞幼悠走来,每走一步,它爪子上的鲜血便把下面的黄色花瓣染成深色,几乎和背后艳红的夕阳化作同色。 俞幼悠的声音戛然而止。 传讯符那边的乌未央还在询问细节,俞幼悠深吸了一口气,匆匆道:“它又来了,你别担心,我先去忙了。” 她收起传讯符,快步冲向那边的巨狼,仔细地观察起它身上的伤势。 没有齿痕,也没有武器,倒像是从身体内部渗出来的鲜血。 俞幼悠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 是它体内的天雷之力在摧毁巨狼的躯体,这便是飞升失败的代价。 巨狼身上湿漉漉的,先前华贵的银毛变得狼狈而血腥。 然而这只天狼像不觉痛似的,幽深的蓝色眸子中见不到半点情绪,它保持着优雅的姿态静静站立,垂眸凝向身前那个不断翻看自己毛发的少女。 俞幼悠心跳得很快,她踮脚将手中的止痛药塞到天狼嘴里。 这次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却不是因为它懂事知道吃药,而是因为它似乎被天雷凌虐得没有余力反抗俞幼悠了。 一股酸涩感从俞幼悠胸口涌上来,她突然难过得想掉眼泪。 真是怪了,明明她被血脉反噬弄得要死不活的时候都没有想哭过。 “我不知道什么药能治天雷弄出的伤。”俞幼悠摸着巨狼的身体低声对它说:“但是你肯定很痛,要不你试着吃我的药吧” 她先前做好了要在云中山待够一年的打算,所以特意让启南风和苏意致帮忙,集三人之力炼制了很多灵药,预备在血脉反噬发作的时候吃。 虽然比不上五品的天元丹,但是这些丹药全都堪比四品灵丹。 俞幼悠小心摸出一粒修复身体的丹药,抬头看看这匹狼大得吓人的躯体,又狠心再摸出两粒。 她把药强行送到巨狼的口中,确定它咽下后,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太阳早已落下,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悄然悬在头顶,把一人一狼的影子拉得极长。 俞幼悠小心地再次用灵力探入天狼的身体,确认那三枚四品灵丹逐渐开始起作用后,总算是缓缓地松出一口气。 还好,都是修复,她用的灵丹拿给外公吃也有用。 就是有点烧钱,她吃一粒,这狼得三粒起步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正预备给这匹浑身是血的天狼擦掉银毛上的血时,它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径直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俞幼悠急了,这么大匹狼了怎么还没人家踏雪懂事呢 “你等等,伤还没好完别瞎跑啊” 然而天狼却没有止步,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前方走。 俞幼悠没办法,只能跟在它身后追。 也不知道天狼是受伤跑不动,还是特意缓下脚程等候,总之这次它并未奔跑,而是在月光下缓缓漫步。 俞幼悠在后面一路尾随,天狼也没有要甩开她的意思。 一人一狼自黄花铃木远去,越过山涧,一路向南,最后抵达了一处瀑布底下。 瀑布位于陡峭的悬崖,直直地垂挂而下,似一条银色的匹练。 天狼回头看了俞幼悠一眼,而后腾空而起,动作敏捷地在可怕的悬崖间纵跃了两下,飞越到了瀑布后面,不见身影。 俞幼悠看傻了。 她挠挠头,琢磨着徒手攀岩的危险性,又考虑着拿出双手剑被妖皇咬死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觉得两个好像都不靠谱。 最后,她慢吞吞地跑去草丛后面,把衣服脱了收好,又谨慎地把芥子囊拴在自己尾巴上。 然后开始攒足劲儿,回想着上一次营救启南风的经历,努力地让自己的妖血沸腾起来。 这一次化形花的时间远比上一次长。 而且化形的效果好像还不太好,她的体型比上次小了一圈,毛色也不似上次那么闪闪发亮。 但是总算还是有点儿狼样。 “果然潜力得在绝境才会完全爆发”俞幼悠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甩了甩身上的银灰色狼毛,小跑着靠近那个瀑布。 她回想着红琅的动作和先前雪原上的经历,前爪刨了刨地,小跑着冲刺借力,迅捷地跃上一块凸出的岩 石。 变成狼后,她的夜视能力强得可怕,只一眼就能看清悬崖上有哪里可以立足。 俞幼悠蓄足力气,瞄准一个落点再次向上一跳。 连续跳跃数次后,俞幼悠也攀登到了极高的位置,瀑布的水花溅落在她头上,从她这个位置看去,隐约能看清楚瀑布后方有一个巨大的洞穴。 那大概就是变成狼形后的妖皇居所也就是她先前想象的豪华宫殿了吧 真没想到妖皇会住在这么原始的地方,果然是不打算做人了。 然而尴尬的局面出现了。 俞幼悠的跳跃极限范围内没有能落脚的地方,而方才她跳跃的时候,又把下面的那块小平台蹬碎了。 陷入进退两难境界的俞幼悠四爪并拢,小心地缩在这一小块平台上。 她开始犹豫起来,到底是直接跳到下面的那个水潭里,还是大胆地把双子剑拿出来御剑飞到瀑布后面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瀑布后面猛地跃出一道身影,带起一大蓬晶莹的水花将她淋成了一只落水狼。 俞幼悠强忍着想甩毛的冲动,仰起脖子朝上面看去。 她只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向自己靠近,月光下,尖利的狼牙泛着阴冷的寒光。 然而狼牙并未穿透幼崽的皮肉,而是动作极轻地收敛起来。 下一刻,那只巨狼叼住小狼崽的后颈,在空中凭空踏出一步,优雅转身跃回瀑布后面。 俞幼悠整个人有点懵,晕头转向到睁不开眼。 从后颈传来的痛觉轻得微不可查,更多的是身上被瀑布打湿后的难受湿冷感。 巨狼将小狼崽子轻轻地放在地上,看着它这一身湿漉漉的灰毛,眼中有些人性化的嫌弃之意。 它拿爪子拨了拨俞幼悠,从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呜呜声,示意她赶紧自己舔干净。 俞幼悠有点懵,用狼舌头口吐人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哆哆嗦嗦地想去拿尾巴上的芥子囊,准备摸一张毛毯出来擦干毛。 巨狼看了半天,发现这只狼崽子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她居然不会舔毛 它不耐烦了,拿爪子踩住俞幼悠的秃尾巴不让她乱爬,然后低下头,用温热的舌头在她的脑门顶敷衍地舔舐了两下教她。 俞幼悠猛地僵住了。 同样僵住的还有巨狼。 它只舔舐了两下就停止了动作,缓缓地站直了身躯,狼头偏到了一边 然后用极不优雅的动作,吐出了一团湿漉漉的灰色狼毛。 俞幼悠:“” 那一瞬间,她确定自己在巨狼幽蓝的眸中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 我掉毛这么厉害还真是对不起您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舔毛rr哕 能杀的时候通知我 瀑布遮蔽了外界的光线,但本该幽暗的山洞却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山洞石壁上居然全都是灵石 刚吐了团毛球的巨狼拿爪子把俞幼悠推开,自顾自地静卧在anj块巨大的极品灵石上面,不想再管那只崽子了。 俞幼悠只能自己默默地从芥子囊里掏出张大毯子,在上面滚滚蹭蹭弄干净狼毛上的水,又爬到角落去慢慢变回人形。 虽然这些灵石让她看得蠢蠢欲动,但是俞幼悠却没朝它们动爪子,而是略担忧地看向巨狼。 它好像很虚弱的样子,那三粒灵丹并未彻底治愈它的伤势。 那是能劈死渡劫境的天雷,尽管只残留了anj丝在它体内,却依然长久地折磨着它。换句话说,便是它在时时刻刻经历着类似于血脉反噬的折磨,anj旦身体恢复得不如天雷破坏的快,那就只能等死。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如何在这丝天雷的摧残下活了十多年的。 俞幼悠又试着给它喂自己的灵丹,然而这次巨狼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而后用爪子推开了那三灵丹,拒绝了她的好意。 巨狼艰难地爬起来,不知从哪儿叼出anj个药瓶,anj爪子踩碎。 anj粒黑色的丹药滚落而出,巨狼含起丹药咽下,方才虚弱的身体逐渐开始恢复正常。 后面跟过来的俞幼悠愣了愣,却发现这里好像摆了不少被巨狼弄破的药瓶和药匣,里面的丹药都被吃了,想来都是以前侍奉的药师为妖皇备下的药。 巨狼没有要避讳俞幼悠的意思,也不怕她偷掉剩下的那些丹药,俞幼悠悄无声息跟在巨狼身后,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药这么神,anj颗更比她那三颗强。 绕开anj地的碎瓷片,俞幼悠找到了刚才的那个被踩烂的药瓶碎片。 拿到手的那anj瞬间,俞幼悠有点懵。 这瓷片很眼熟,不管是工艺手法还是材质,都是南境特产,而非妖族风格。 她低头,就着瓷片上面的味道嗅了嗅,更加懵了。 丹药残余的气味里只有灵药,半点异兽味道也无,这不是妖族的用药风格,而是纯粹的人族炼丹风格 更诡异的是,这些许丹药清香让她想起先前听马长老描述过的anj种恢复血肉的灵丹 八宝花丸,南境回春门秘制灵丹,五品 俞幼悠握着这块瓷片,再次嗅了嗅,确定了味道后,联络上了苏意致。 “你跟南风在anj起没有对了,御雅逸在你们身边吗” 苏意致:“大家都在,怎么了” “你问御雅逸有没有见过回春门的八宝花丸,它是不是有这八种香味”俞幼悠飞快地anj连报出八种花香。 被叫过来的御雅逸愣了愣,不假思索道:“没错,八宝花丸就是这味道。” 边上的苏意致将信将疑:“你先前见过八宝花丸吗可别记错了乱回答。” 御雅逸总算逮着机会装anj次了,他微微anj笑从芥子囊中摸出白色药瓶,悠悠道:“回春门和我们御兽宗关系亲近,知晓我要来妖都,回春门的掌门师伯特意赠了我anj枚八宝花丸以防万anj,你说我见过没” 众人气愤不已,淦,来了不能用灵石的妖都都让他成功装到了 山洞中得到肯定答复的俞幼悠收好这块瓷片,开始翻找起其他的破瓶子,不过想来时间过得太久,仅有寥寥几个药瓶还残留有味道,另外有几个药瓶还没有打开,里面的丹药还在。 俞幼悠嗅了嗅,眉头微微anj皱,飞快地在脑海中回忆着符合特征的丹药。 “五品冰心丹,特征是不是有辛辣味,嗅之醒神明目”她仔细地把自己嗅出的味道描述出来。 那边传来启南风的声音:“是的,此丹多用于修复神魂受损,是只有西境灵药谷特有的五品灵丹。” 俞幼悠又飞快地报出几个丹药名字,有两种不知晓的灵丹,她描述了气味后,另anj边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也帮着寻找到对应的灵丹。 结果让俞幼悠有点不敢信。 妖皇所服用的灵丹全都是出自人族顶级医修宗门,除了悬壶派,其他三宗门都齐全了。灵丹利修复神魂和肉体的都有,大多都是五品,仅有少数是四品。 这种高品质的灵丹绝对不可能会拿出来售卖的,正如御雅逸所言,这都是各大宗门的掌门和长老们用于馈赠来往的。 更要命的是 为什么超过半数的灵丹都是丹鼎宗特产啊不是黑市的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假货,而是实打实的丹鼎宗五品灵药啊 要不是确定眼前这人是妖皇,俞幼悠都要怀疑受伤的人是人族某个大能,才这么有面子弄来各大宗门的顶级灵丹 那边的巨狼吃了药已经睡了,俞幼悠看了它anj眼,又看了这堆灵药anj眼,嗓子有点干涩。 她问:“你们说,要是谁能集齐我刚刚说的那些灵药,他得是什么身份啊” 众修倒是没觉得这问题很奇怪,因为先前大通铺夜谈时大家每晚都在做梦,口嗨诸如“我要是有了anj百件伪仙器要做什么”的话题,所以这会儿也只以为俞幼悠是想念大伙儿,在闲聊口嗨。 她这个问题anj出,众人齐齐地把目光投向御雅逸身上。 御兽宗这么有钱,他刚刚又摸了粒五品灵丹出来,说不定其他灵丹也能摸出来 御雅逸anj脸懵然:“别看我,我只是在回春门那边有点儿面子,灵药谷和你们丹鼎宗不可能送我五品灵丹的就算要买,都不anj定买得到。” 俞长安思忖片刻后回答:“诚然,这等宝物不是有灵石就可以买到的,若真要说谁能集齐,想来也只有各大派的掌门或者那几位顶级强者了吧” 苏意致已经彻底忘记自己的出身了,默默开口:“那肯定不可能是悬壶派的掌门,我们丹鼎宗死都不可能卖丹给他们。” “我们丹鼎宗的掌门倒是有可能,据说他为人温善,同各大宗门都交好。”启南风跟着补充道。 “”俞幼悠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好像真是这样,丹鼎宗和妖族距离最近,而且丹鼎宗修士素来没有门派种族的成见,桐花郡更是随处可见到妖族身影。 先前俞幼悠只觉得这是桐花郡民风淳朴,丹鼎宗的门风清正,但若是换个角度来想,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合理 要是丹鼎宗掌门就是妖族的派过去的内奸呢 嘶 妖族居然恐怖如斯吗 黑石塔最顶层的石室,仅有亲卫队的队长才能亲自开启。 在这里可以观测到云中山脚的动向,当然,也只能看到山脚,因为放置投影石本来就是为了监视前去山中的药师。 豹厉神情阴沉地看着画面,他儿子已经在洞窟里待了五天了,传讯符也联络不上,先前叮嘱他做的事anj件不成,也不知究竟在做什么 而那个俞幼悠也是行踪莫测,看样子像是定居在山上了。 又看了anj会儿后,豹厉冷着脸起身朝外走去,却没想到这次在门口遇到了熟人。 anj身黑色铠甲的乌未央淡淡地看了他anj眼,不冷不热地招呼:“豹大人,好巧。” “巧。”豹厉皮笑肉不笑,与她错身而过踏入传送阵中。 乌未央却没马上进去,而是静立在石室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许久,通往最顶层的传送阵的光芒再次亮起,乌未央呼出anj口气,微微挺直了背脊,严阵以待。 anj道修长的身影自传送阵中踏出,带着anj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每走anj步,脚下就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anj个血印。 他身后巨大的白色尾巴已经被浸染成了血红,尾骨处似乎受了剑伤,无力低垂在地上。 饶是乌未央,亦看得心底发寒。 她连忙迎上去:“大人,您这是” “无事,回妖都路上和人打了anj架。”百里空山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脸色也苍白得不正常。 他手上的紫色晶石闪过anj丝亮光,封闭的石门瞬间开启。 “陛下还好吗” 乌未央:“陛下这两年安好,只是豹族那边似乎又有异心” 听到这里,前方的百里空山脚步anj顿,语气很平淡地接过她的话头:“好,那我等会儿就去把他杀了。” “” 乌未央呼吸anj滞,只觉得走兽anj族果然想问题都很简单粗暴,百里空山的回答居然和狮子匆如出anj辙 “百里大人,陛下未清醒,您anj旦动手就会给各大部落叛乱的由头,我需要慢慢整合各大部落再动手。”乌未央严肃地劝诫。 百里空山已经疲倦地靠坐在椅子上闭目,没anj会儿,他身下的椅子便也跟着滴血,只不过这人好像不觉得痛似的,连眉头都未蹙anj下。 他轻声道:“好,那可以杀他的时候通知我。” 乌未央:“” 她知道狮子匆平时喊着杀豹厉只是喊喊,但是眼前这疯子是真的会 这么干。 她跟百里空山同是妖皇陛下抚育长大,不同的是她多数时候留守在妖都,帮着妖皇处理各部落的事务和照顾公主。 而百里空山很小就离了妖都,在各个险境中同异兽厮杀,在妖皇飞升失败后又低调地潜入了人族,几乎从未在妖都露面,以至于连狮子匆和豹厉都不知晓他的存在。 至于妖都的纷争,百里空山的确不适合插手 因为他anj旦插手,恐怕只会选择利落地把那些想造反的全杀了挂城墙上,妖都的那堵巨墙都能被染成红色 就在这时,乌未央腰间的传讯符忽然亮起起来,她看了anj眼百里空山,后者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睡熟了。 发现在疯狂呼叫她的人是俞幼悠后,乌未央迟疑片刻,还是把传讯符拿起来了。 那边传出俞幼悠的声音:“乌前辈,我找到陛下了,现在要给他炼制点灵丹,还缺少几种灵药,你改天帮我送来anj下。” 她anj连报出好几种高等级的灵药,都是用于炼制修复和神魂的,其中有好几种都是很难寻的四品灵药。 对于能够调度整个妖族资源的乌未央来说,这并不算难事,妖族最好的灵药本就是优先送去云中山,任由他们几个药师挑选的。 她甚至略感欣慰,最近几年可是少有这么年轻就能炼制四品灵药的药师呢,不愧是她的小殿下。 乌未央记下那几种药材的名字,就在她预备收起传讯符的时候,那边的俞幼悠突然又开口了 “乌前辈,陛下的伤好像有点棘手,光吃药不行,真想治好,恐怕还得请真正的药道宗师亲自来医治才行。” 她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提议:“我觉得吧,像诸如回春门啊,灵药谷,还有我们丹鼎宗的掌门就挺合适的,你觉得呢” 乌未央不想说话了,她倒没察觉出俞幼悠是在试探自己,只觉得这些兽族anj个个想问题都很粗暴大胆。 请人族的这些宗师来治妖皇还真敢开口 她现在确定走兽anj族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药马上给你送来,你可以闭嘴了。”乌未央飞快地收起传讯符。 而这时,对面的百里空山已经睁开眼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殿下吗”他很平静地问。 在他抵达妖都的前anj天,乌未央向他透露自己已经寻到了当年的小殿下。 只不过因为时间匆忙,所以有很多事都没来得及说明,只说了那孩子先前anj直在人族长大,还成了个很不错的药师。 乌未央原想同他细说,然而百里空山已经起身了。 “我要去送药,把她要的药材也anj并给我吧。” 乌未央本来想说她要anj同前往,但是想起百里空山那块可以任意进出的紫色晶石,便止步了。 更重要的是她每次去都会引得陛下警惕发怒,而百里空山也是狼族,陛下对他的兽形较为亲近,由他独自前去云中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看到那人anj身的血,乌未央还是提醒:“百里大人,你的伤势似乎很重,不妨吃点灵丹疗伤。” 在百里空山踏入传送阵后,才anj句轻描淡写的话传过来。 “小伤,舔舔就好了。” 乌未央:“” 不愧是兽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男主戏份不会黏糊糊,只会。。毛绒绒毛绒绒 把豹子挂树上!(一更) 瀑布山洞内。 巨狼自己吃完药后,气息变得平和起来,又回到那块巨大的灵石上趴着,但是却不是睡觉,而是打算清理自己。 它是一匹成熟的巨狼了,自然不可能和那只小狼崽子似的连舔毛都不懂。 俞幼悠还在专心致志地研究剩下的那些丹药出自哪个宗门之手呢,一颗碎灵石便砸到了她的背上。 她扭头一看,就发现正在搞事情的人赫然是背后的巨狼,它这会儿正漫不经心地甩着尾巴,把地上的那些灵石朝她这边丢。 “别闹,我在忙。”她很敷衍地冲着巨狼摆摆手。 可惜巨狼不如踏雪好对付,它非但没有罢休,反而变本加厉地开始骚扰起俞幼悠来。 不得安生的俞幼悠只能放下手中药瓶,挪到它的边上:“祖宗,您有何吩咐直说就是了。” “嗷呜呜。”巨狼低沉地叫了一嗓子。 俞幼悠:“能说人话吗我是外地狼,听不懂。” 不过接下来不用巨狼说人话她也能看懂了。 因为巨狼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抬起爪子,伸着粉色舌头慢条斯理地梳理起了它被鲜血弄得狼狈的毛发。 而且每舔舐两下,便抬头看俞幼悠一眼,若发现她想转身离开,便又拿尾巴扫灵石砸她。 懂了,这是在教她舔毛。 可惜俞幼悠非但不看,然而上手阻拦上了:“别舔了,都是血,不健康” 她现在胆子大了很多,估摸着这头狼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干脆把刚才擦毛的大毛毯拿出来,开始给它擦拭起狼毛上的血迹。 巨狼的尾巴不耐烦地摆动着,刚想侧过头去舔肚子,那块毛就又被俞幼悠精准地拿毛毯覆盖上,又开始手法粗糙地揉搓了。 “嗷呜” 小狼崽子真是烦死了 俞幼悠:“没事,不用谢,真想谢的话,等你的病好了就把这洞里的灵石都分给我吧。”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任劳任怨地开始擦另一面。 到后面巨狼已经懒得反抗了,任由俞幼悠给自己搓毛。 它虽然现在只是和灵兽一样的思维方式,但是又不傻,自然知道只是小崽子在用特殊的方式替自己“舔毛”。 这样看来,这只小崽子虽然不会说话只会乱嚎c尾巴秃脑袋还掉毛c不会基本的狼族技巧之外也算是乖巧。 俞幼悠并不知道自己终于在外公那儿得到了好评,她这会儿擦毛的动作逐渐变缓,开始干起了小动作。 她打开了传讯符,三人组虽然隔了老远,却还是贼兮兮地随时保持着联系。 俞幼悠盯着前面还在滴血的狼毛,悄悄发问:“你们说,渡劫境妖修的血肯定不一般吧,拿来炼药肯定比化神期的异兽好使吧” 苏意致跟启南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不过两人明显想歪了:“你冷静点,别为了炼丹跑去刺杀妖皇啊” 为了制止俞幼悠干蠢事,启南风甚至难得地胡说八道:“妖修的血没法用,你赶紧死心。” 俞幼悠已经拿出了小瓶,开始收集狼毛上的血了:“你当时可是盯着我的毛和血,说拿来炼药应该是好东西。” “”启南风败退。 倒是苏意致来了兴趣:“真的吗那你回来以后把尾巴毛全剃了,我拿来炼药试试” “走开”俞幼悠果断拒绝苏老二的野心。 不过她也知道好友会担心,所以很认真地同他们解释:“我没打算刺杀妖皇,现在他受了伤就躺我边上,我想着那么多血不要白不要对吧” 那端沉默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启南风的声音:“你说妖皇躺你边上” “嗯,他现在化成原形了,我刚还在给他擦尾巴。”俞幼悠给予肯定的答案。 苏意致无奈地提醒:“你不要随便揪着一只灵兽就说那是人家妖族的妖皇啊,我在药师殿听那些前辈们提过,他们好多人得洒下大剂量的迷药才能想方设法接近妖皇,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都要担心会不会被拍飞,怎么可能和你说的一样好对付。” “真的,可能是因为我跟他是亲戚,所以他对我还挺友好的。”俞幼悠严肃地回答。 那边的苏意致捂住了传讯符,偏过头去和启南风说话:“她说她和妖皇是亲戚。” “嗯,上次她也说过。”启南风很淡定,接过了传讯符,同俞幼悠叮嘱道:“小鱼,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该吃吃该睡睡,困了的话就别熬着了,不然老做梦。” 俞幼悠:“” 算了算了,没得救了。 俞幼悠懒得跟他们说话了,不过也没断掉传讯符,另外两人在那边忙着研究妖族的药学,她在这儿收集狼血,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倒跟先前在一起时没多大区别。 忙碌了半天后,俞幼悠站起身想要换张毛毯给巨狼擦拭。 然而刚一起身,她的脑子便一懵,眼前似乎冲过来大批异兽。 这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俞幼悠眨了眨眼,捂住突然加快的心口看了看周围,确定自己还在这个安静的山洞中。 刚才那感觉太真实了,不同于在雪原上的那对异鸟造成的幻象,方才的幻觉不仅影响了她的视觉,甚至让她隐约间感受到了异兽的嘶吼声和腥臭味 不对劲,她好歹也是金丹期的修士,照理来说不该出现幻觉,除非是有外物。 俞幼悠警惕地皱起眉,巡视着周围,鼻子嗅了嗅,却没发现有什么毒药的味道,而后又开始回忆起先前自己接触到过的事物。 不是那些灵丹,先前她凑那么近闻都没出现异样,那就是 狼血,或者是狼毛。 俞幼悠离巨狼稍远一些,将灵力调用出来,小心地覆盖到自己方才擦拭的那一片毛上。 巨狼察觉到她的灵力波动,眼睛危危地凝过来,却还是按捺着没动手。 片刻后,俞幼悠收回灵力。 果然如此,巨狼的毛上粘着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大部分药物都很陌生,但是有一样是俞幼悠曾见过的。 附骨草。 那边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似乎是听到她这边的些许动静,询问:“怎么了” 俞幼悠凝神,用灵力小心地辨别着那些粉末是何物,严肃道:“你们记一下我说的这些药,附骨草,醉生花” 启南风飞快扯过纸笔开始纪录,他是凡人出生,还是对这些工具更加习惯些。 俞幼悠时不时地报出一些药名,到后面停顿的时间变得很长,另外两个人也一边等待,一边查询着已经记录下的药名。 过了好一会儿,俞幼悠总算念完。 “就是这些了,这些药混在一起有毒吗” “有。”苏意致很快地给出答案,他盯着上面的药名,沉吟道:“这些全都是无毒的药材,大部分可用于镇定和催眠,但是一旦加上致幻的附骨草,那么其他温和的药材便会将附骨草的药性催发到极致,形成极可怕的致幻作用。” 俞幼悠瞬间想清楚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巨狼,嘀咕:“果然有人想杀你啊。” “你说什么” 俞幼悠:“有人想害死妖皇,恐怕之前去侍奉他的那些药师当中,有人假借使用镇定和止痛药物,将附骨草的粉末掺在其中,与其他无害的药材长久地混在一起,最后让妖皇的神智不清。” 苏意致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俞幼悠无意识地抚摸着妖皇的后腿,而这巨狼这会儿已经趴着睡着了。 她淡淡回答:“因为先前没有一个药师能跟我一样,长时间近距离观察他。” “嘶他不会真在你边上睡着了吧”传讯符那边的两人都有点震惊。 俞幼悠:“废话,我从不口嗨药师殿里面肯定奸细,我信不过他们,你俩想办法帮我研究下怎么解这个毒。” 启南风跟苏意致自是马上应下,但是两人却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对啊小鱼,我们都是四境修士,为什么还要帮着妖族这么尽心尽力地救妖皇啊”苏意致挠挠头。 他原本以为俞幼悠打算去妖皇那儿待个一年,把乌未央的几百万功勋拿到手就完事了的,但现在看来她好像比妖族的药师还上心了。 俞幼悠抚摸着身边的巨狼,用很认真的语气道:“妖皇真是我亲戚。” 这次另外两人没再让她别梦了,片刻的沉寂后 启南风笑了笑:“行,你亲戚就是我亲戚。” 苏意致连忙补一句:“记得把你亲戚治好后,让他请我们吃饭。” 在断掉传讯符,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讨论俞幼悠这门亲戚的真伪。 “去找乌前辈把这些药拿到手,慢慢配制解药吧”启南风抓起写满药材名字的纸。 苏意致点头:“走,记得隐蔽点,别被药师殿其他药师发现了。” “那今晚还去吃夜宵吗免费的诶。” “别吃了,我们抓紧时间帮小鱼配解药。” 俞幼悠把事情交托给两位好友后,就 听得边上响起窸窣的动静。 回头一看,却见巨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眼下又习惯性地伸着狼爪优雅舔毛。 俞幼悠看得无言以对,难怪你傻得直接变回狼了呢,瞅瞅这德性,天天都在舔迷药呢 她挽起袖子,这次用上了灵力,狠狠地拿毯子给巨狼搓毛,想把上面的药粉清除干净。 但是妖皇常年被迷药包围,毒素早就深入体内,不弄出解药肯定一辈子都想不起自己是谁,只能一直做匹傻狼了。 好歹把狼爪弄干净后,俞幼悠准备告辞。 洞里的丹药被巨狼吃得差不多了,想来疑似妖族卧底的丹鼎宗掌门也不方便随时送灵丹来,她打算回山脚等乌未央送药材来,给巨狼多炼点灵丹。 “我走了,过几天来找你,没事少舔毛。” 巨狼懒懒地趴伏着,幽蓝的眼微微眯着,很惬意地注视着她。 俞幼悠看了它一眼,朝着瀑布的洞口走去。 来时候的那面悬崖她是没能力飞渡的,眼下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直接从洞口跳到底下的寒潭中,反正金丹期修士不至于摔死。 “回去得让曲师姐好好教我御空术了” 俞幼悠小声地嘀咕着,然后老实地扒了衣服拴好芥子囊,变成了小狼崽子的模样。 没办法,她总觉得狼身好像要比人身皮实很多,而且万一这具狼身还会狗刨式呢,好歹掉到水里不至于被呛两口。 她前腿微微一屈,干脆地朝着瀑布口一跃而下 落水时的冲击力让俞幼悠脑子微懵,冰冷的潭水和头顶哗啦溅出来的水花又让她马上回过神来。 很好,没摔死,赶紧游上岸。 小狼崽子胡乱地扒拉着四腿,用好笑的姿势在水潭中费力前进着。 然而就在俞幼悠即将抵达水岸时,一道巨大的阴影投映在她头顶。 她本能地想要抬头去看,然而却没能成功。 因为她的后颈又被叼住了。 迷茫的狼崽子睁大了蓝色的圆眼,四爪在空中扑棱了几下,被叼着后颈不断往上,再次穿越瀑布,终是回到了最开始的。 被巨狼放回到地上后,俞幼悠茫然地抬起头,狼舌说人话:“你把我叼上来干嘛我要回去给你炼药。” “嗷呜呜嗷。” “听不懂,你说人话行么” “嗷呜” 巨狼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俞幼悠也有点不耐烦,最后一次叮嘱:“你自己好好睡,我走了,改天来看你。” 语罢,她第二次演绎了悬崖跳水。 然而同样的剧情再度上演,才刚落水,狼崽子又被叼着后颈带回了山洞。 绝望的俞幼悠带着一身湿毛团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巨狼。 “祖宗,你要干嘛你说行吗” 巨狼似乎已经接受了这只狼崽子听不懂狼话的事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后姿态从容地走到了瀑布边上。 在俞幼悠的注视下,它矫捷地在悬崖上踏过几步,好似一道闪电在悬崖上跑了个来回,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而灵敏。 然后它拿爪子把这只没用的狼崽子往悬崖边上推。 俞幼悠的四爪拼命扒拉住地面,她懂了,巨狼是在教她做狼的基本技巧 “我不行,我不可,我只是个柔弱的丹修” 话未说完,巨狼已经冷酷地把她推到了悬崖下方,俞幼悠再一次落水后,又被无情地叼上来丢到了悬崖边。 “” 她认命了。 看样子学不会如何完美攀岩,她是回不去了。 山脚下的豹绝也不太快乐。 在闭关数日,拼命地用那粒臭丹涂抹自己后,他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 除了第一天被妖皇打下山受的伤,他除了臭点,压根就没有任何中毒的倾向。 更惨的是,他出关以后传讯符就响个不停,打开后就挨了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被下令赶紧带着药去寻找妖皇的踪影。 这药还是苏留白先前用元婴期异鸟的鸟冠炼制的,可以勉强代替附骨草的效用。 这些年药师们多少收集了一些信息,整理出妖皇时常出没的地点,虽未寻到狼穴,却多少摸到了他的行动规律。 而且据上一次返回的药师所说,妖皇在过去一年间兽化的趋势越发严重,就快彻底被野性支配沦为一头野狼了,这也是豹厉果断放弃苏留白这粒棋子的原因,不需要这个人族丹修的毒,妖皇亦是时日不多了。 趁着白宁和龟承项都去山间寻找陛下踪迹,豹厉择定了一个 方向,悄无声息地朝着山上攀登而去,为隐匿身形,他特意选择了极难行走的林深处。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山脚的传送阵那里闪过了一道紫色的光芒。 百里空山收起功勋晶石,看了眼高耸入云的云中山脉,在那儿,他隐约察觉到了妖皇的气息。 和先前每一次来一样,他选择化成了兽形。 因为他虽是狼族,毕竟和妖皇不是同一血脉的天狼,变成狼形能让妖皇更加熟悉亲近一些而且他也的确是从一只半大的狼崽被妖皇养大的。 高挑清瘦的男子往前踏出一步,身上渐有白光闪现,远处的云雾被风吹过来,待雾散时,站在原地的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白狼。 只是白狼本该洁白若雪的毛发并不似往常那般华美,它的尾巴无力地垂着,脚爪和背上亦是布满了伤口,上面还有剑气隐约萦绕,可见伤它的人是个修为极其恐怖的剑修。 前爪上有道剑伤甚至深可见骨,嫣红的血汩汩地往冒,浸湿了雪白的脚爪后,又在葱郁的嫩草上留下深红的血渍。 白狼止步,却只是抬起爪子,很敷衍地舔了舔自己的伤口,等到血止住一些后就不管了。 它甩了甩身子,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扬起头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原本是想寻找妖皇的踪迹的,然而空气中一股更浓重的恶臭味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这股味道让狼讨厌,一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狼迈腿跃向云中山脉,在高耸的古树间不断奔跑,身形虽大,动作却极其轻灵,连草叶上的半点水露都不曾惊落。 然后它就发现了前面行迹鬼祟的那头豹子。 而豹子却毫无察觉。 若是在从前,嗅觉同样灵敏的豹子定能察觉到身后的血腥味,但是它这几天已经被臭丹熏得麻木了,呼吸间全是那股子恶臭味,嗅觉等同作废。 它还在小心地往山上跑,若没记错,族中药师前辈曾说过,南山这边有一山涧,妖皇似乎很喜欢在这儿喝水 只要把这份药投入其中,就能让妖皇彻底陷于幻境,变成一只彻头彻尾的野兽直至死在天雷的折磨下,而豹族也无需担上逆贼的恶名,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妖族 豹绝想到此处,迫不及待地化成人形,而后提起全身修为纵跃在丛林间,很快地抵达那处山涧。 山涧水带着灵力,细小的一泓,在一处树荫下积成了一个清澈的灵水潭,边上的草地上有走动的痕迹,看样子妖皇近日都来过这里。 豹绝放下心,取出那一瓶异鸟冠制成的迷药,细细地洒在水潭边上和水中。 然而就就这时,一阵破空声响起。 豹绝还未回头,就看到一道黑影扑向自己,下一刻,他的头便被残忍地按在了水潭之中,拼死也无法挣扎出来了 白狼没有变回人形,它只是用金色的眼眸淡淡地俯视着在巨爪下挣扎的豹妖,直到对方已经没有动静后,才抬起爪子。 似乎变成兽态后,脑子真的很容易被野性本能驱使,方才它差点忘了乌未央说的暂时不能杀人这件事。 但是不能杀,他还是觉得这人很碍眼。 白狼拿爪子扒拉了一下昏迷的豹妖,见对方没有反应后,便不再理睬。 它迈动四爪,优雅地自豹妖的脚上踩过去,只是力道略大了些,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豹绝是生生被痛醒的。 然而托迷药的作用,他眼前看到的不是白狼,而是他爹豹厉。 “父亲,您怎么来了”他不安地看着这人,甚至忘了腿上的剧痛,下意识地化回了原型,想要往后面退。 要换成俞幼悠在此,指不定就要装作他爹开始忽悠着套芥子囊发横财了。 可惜白狼压根没兴致当豹绝他爹,只是用巨爪在他脑袋上一拍 豹绝又昏死过去了。 这一次,白狼终于化身成人了。 百里空山看了眼潭水,手上灵力浮动,被掺了灵毒的潭水瞬间干涸。 思忖片刻,他提剑在另一侧的青石上辟出新的坑,引着山涧水流往新的去处。 做完这一切后,百里空山低头看了豹绝一眼。 他利落地提起豹绝的长尾巴,提着他一个纵跃,飞到了整座云中山脉最高的那棵巨木上。 巨木下方就是悬崖,然而百里空山眼睛都不眨,淡定地提着豹尾巴一路朝着伸到最外面的那根枝梢走去。 山风猛烈,吹得树梢摇摇欲折,上面的树叶甚至都被风刮得不剩一片。 百里空山站在枝梢最末端,凭空而立。 然后他低下头,认 真注视着这条长得过分的豹尾,修长的手指忙个不停。 最后,他把豹尾牢牢地打了个结,将豹绝拴在了这根枝梢上。 别说,拴得还挺好看的。 百里空山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变回了白狼。 山风一吹,昏迷的豹绝被挂在树上摇摇晃晃,彻底没力气也没心思投毒了。 而那头心狠爪辣的白狼则迈动染了血的白爪,轻巧地跃向远方,朝着瀑布的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破十万了为了感谢大家,明天下午继续掉落第二更,四点更新。 草莓味大尾巴(二更) 白狼的目的性很明确。 它每隔一阵子便会带着在四境寻到的药前来探视妖皇,所以一直知道它的狼穴所在。 这些药得来并不算容易,丹鼎宗那边还好,同是东境修士关系不错,价钱给足,不管是掌门还是马长老都愿意出手。 但是对于本就富裕的回春门和灵药谷来说,他们更喜欢以物易物,百里空山不得已不断地奔走在各境之间,替他们诛杀化神境的异兽,又或者是深入万古之森寻找高品质的灵药换取灵丹。 不过这次好歹还是换来了十多粒五品灵丹。 它往前飞跃,越过布满荆棘的灌木林,稳稳落在布满砂石的地面上。 瀑布特有的水汽使得周围都变得潮湿许多,阳光映下来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光点。 白狼的步履变得从容而优雅,只是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中除了妖皇身上熟悉的味道,另一股气味也随之飘来。 那股气味里带着特有的药材清香,还有类似于凡俗糕点的香甜味,混杂在一起十分有记忆点,因为不管是妖族药师还是人族医修,没有谁会随身带糕点以至于染上这身味儿。 在四境待了十多年,它只在一个人身上嗅到过这种奇妙的味道。 白狼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前面悬崖上站了个瑟瑟发抖的小狼崽子,浑身湿透,毛都狼狈地粘在一起,四爪抖得和糠筛似的,就连那条秃尾巴也被紧紧夹着 看到这尾巴,白狼瞬间认出来了。 先前这狼崽子只露过这条可怜的秃尾巴,也从未在他面前化成狼形,它自然不可能把这种东西和妖皇联想到一起,但是现在细细看来,山崖上的狼崽子身上泛着细碎的银光,而且身上也有和陛下类似的天然威压传来。 还真是小殿下。 它仰着头盯着就要坠落的狼崽子看,预备在其落水之前叼住。 果不其然,狼崽脚下的那一小块石头逐渐松动,最后它脚下失去平衡,四爪乱扑地坠往底下的寒潭 白狼动了,似闪电一般飞掠向前方。 然而就在它预备入水叼起幼崽的脖子时,一蓬巨大的水花被冲击溅起,下一刻,一道瘦弱的人影猛地自水底蹿出来 俞幼悠的眼神很冷,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尾巴一甩扬起水遮盖住对方的视线。 这瞬息而转的机会她没错过,手上抓出大把的强效昏睡丹催化成雾,照着毫无防备的白狼的面门就是一撒 她飞跃到白狼背上,一只手死死地勒住它的脖子,另一只手飞快地掏出传讯符通知乌未央 那边很快传来声音:“对了俞幼悠,我” “乌前辈,有不明妖修刺杀妖皇,速来”俞幼悠的声音喘息得厉害。 乌未央目光一凛,马上追问:“又是豹族的人吗” “不,是狼族的,还是一头负伤的白狼还是白犬” 俞幼悠咽了咽唾液,感受着身体下方的白狼在那超级加倍的昏睡药下逐渐软下去,狂跳的心也变得稍安。 还好她方才演技够好装掉水,让这头狼对她失去防备,加之它身受了重伤,这才让她抓到了机会。 这样看来,妖皇身上的咬伤很可能不是它自己发疯咬的,而是这头藏匿在云中山脉的白狼咬的当然外公也是好样的,都把这头白狼咬得半死不活了 那边的乌未央突然没有了声音,俞幼悠又催了两声派救兵来。 终于,乌未央声音古怪地开口了:“你说的白狼就是给你和陛下送药来的人。” 俞幼悠听傻了:“你身为翼族为什么会派一只狼来” 乌未央很尴尬:“不是派,是大人主动要来的。他是现在的一队队长,也是陛下亲自教养的义子。” 按辈分算来,你其实还该叫他一声小舅舅,乌未央把最惊悚的这句给憋了回去。 不过她潜意识觉得俞幼悠那边好像不对劲,于是追问了句:“你们已经见面了吗” 俞幼悠:“我俩友好会晤了,我先跟这位前辈聊会儿天,乌前辈再见。” 她飞快断掉传讯符,另一只手也逐渐松下,一个漂亮的翻身从白狼脖子上跳下,裹着一张毯子陷入了沉思。 寒潭清澈的水面浮着白狼的长毛,深色的血从它身体洇出,又被水流冲散。 它没有被昏睡丹药晕,但是距离失去知觉也距离不远了,金色的眸子逐渐眯起,却死活不愿意躺下 去,四爪还是站得笔直。 最后还是嗅到味儿的妖皇从狼穴一跃而下,熟络地冲着白狼嗷了一声,然后径直叼起白狼的后颈,带着它往瀑布后的山洞去。 俞幼悠挠了挠头,赶紧抱住自家外公的后腿,坐顺风狼跟着上去。 回到山洞后,白狼还是直僵僵地伸直四爪保持着站姿,妖皇拿爪子推它一下,它轰然倒塌,俞幼悠才发现它好像早就被药晕了。 也是,当时她误以为白狼是刺客,所以把剩下的所有昏睡丹全摸出来了,约莫也就二三十倍的药量吧 妖皇用爪子刨了刨白狼,发现它没动静了,于是低头在它身上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开始替白狼舔那只受伤的爪子。 舔了两口习惯性地想偏过头去吐毛球,结果发现白狼好像没掉毛了。 于是妖皇更加满意,转了个方向准备给狼背上的那道血口子也舔舔止血。 它还记得这头白狼崽子,跟这只新捡来的崽子一样,都是不太会舔毛的蠢崽子,瞧瞧这满身的血,一看就是没舔过的 刚刚跑去角落套上衣服的俞幼悠飞快跑来阻止,把妖皇的脑袋往边上推:“别舔了我来给他治伤” 妖皇以为这只小崽子不平衡了,于是很敷衍地也在她脑门顶上舔了两下,以示公正。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抹掉一头的湿漉漉,然后摸了一把糖豆出来:“你一边吃去,我要治狼,你别打扰我了。” 巨狼低头嗅了嗅,冷傲地舔走了。 借着昏睡丹的效用,俞幼悠正好能给巨狼检查伤势了。 这只白狼的身形比之妖皇略小一圈,估计在妖族算来也刚成年不久,但是跟她比起来要大得多了,毕竟十多岁对妖修来说只是幼崽。 “背上有两道剑伤咦这剑气怎么和俞长安的有点像”俞幼悠皱眉,心中浮出些许不妙。 眼下剧情怕是已经进展到后半册,也就是被丧尸咬掉的内容了,她不知道龙傲天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又潜入妖都来“斩妖除魔”了吧 伤口又渗出不少血,俞幼悠收起其他念头,开始专注地给白狼止血。 俞幼悠习惯性地安抚伤患:“止痛药先前全给陛下吃了,你就只能忍忍,实在忍不住就嗷呜两嗓子发泄吧。” 然而白狼还昏着,没嗷呜。 俞幼悠挽着袖子排出无数工具,小心地替它止血缝伤,只是上面萦绕着那些剑气着实麻烦,眼看伤口就快愈合,却又很快被剑气绞出细密的伤口。 更恐怖的伤还是尾巴那处的伤。 白狼原本蓬松巨大的尾巴早就被血水弄湿,尾巴几乎被利剑连根斩断,此刻仅剩一小块皮肉还连着,没有直接垂断而下。 这样的凄惨模样,就连曾觊觎大尾巴无数次的俞幼悠一时间都没能认出。 想到这是外公的亲信,而且它的白毛真的很漂亮,俞幼悠只能忍着心痛,把自己吃的丹药抠搜地分出半粒喂给白狼 算了,这头白狼这么大,还是给一粒吧。 把药塞到狼嘴里后,俞幼悠挪到它的身后,小心地碰上了它的尾巴根。 这时,强行驱散昏睡丹的白狼微微眯起眼,用金色的瞳注视着那个纤弱的背影。 在尾巴被碰到的瞬间,白狼瞬间清醒,果断地用爪子抓住那条秃尾巴,想把俞幼悠拽离自己的尾巴。 俞幼悠回头,见他醒了也不惊讶,只严肃道:“这位狼前辈,你尾巴再不接就要断了,别乱动。” 白狼用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她,爪子力道不减,依然坚决地把她拖离。 俞幼悠思考片刻,目光落在尾巴根下面的两坨毛绒球差不多明白这位为什么这么急了。 她给毛绒绒治病时早看惯了,踏雪更是毫无遮蔽地天天在大家面前乱晃,身为医修,对这种东西要是害羞不敢看那才真的是可笑。 虽然俞幼悠平时是没什么正形,但是在治病的态度上她比谁都专业。 她想起这头白狼跟外公不同,别人还抱有理智,不像妖皇似的已然成了只野兽,估计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不过俞幼悠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害羞,先前她在雪原上给翼族和狮族也接过尾巴,别兽变成原型后都还挺坦然淡定的,更别说妖都随处可见的妖族原型了,全都坦蛋蛋的。 没想到这头白狼还挺讲人族的男德 于是她诚恳建议:“你要实在害羞,想变回人让我接尾巴也成。” 哪知这句话一说出,白狼的身体愈发僵硬。 此刻,妖皇变成的天狼这会儿正居高临下地盯着白狼,时不时地趁俞幼悠不注意给它舔舔脑门,而身后的那个丹修在很认真地给它接尾巴。 白狼还不能动粗,因为这是陛下和小殿下,说实话,跟俞不灭厮杀的时候,它都没这么绝望过。 最后,白狼默默地选择不再抵抗昏睡丹的药效,放任自己昏死过去。 白狼失去意识,而俞幼悠在忙碌了许久之后,终于把它的尾巴给接好了。 她照着先前救治妖皇的步骤,给这只白狼好好地包扎完,随后又粗暴地开始给它清理毛上的血,然后又用火系灵力慢慢帮它烘干。 被清理过后的白狼褪去狼狈,变得华贵而美丽。 它静静躺在洞穴中,灵石柔和微光映在它的白毛上,像是用新雪堆砌而成。 而那条巨大的白尾也变得蓬松柔软,越看越眼熟。 俞幼悠盯着这尾巴,思忖了半天,最后贼兮兮地凑近尾巴尖嗅了嗅。 果然,还残余着一股很淡的草莓味 她抬头,与回头注视着自己的金色眸子四目相对。 俞幼悠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尴尬,她只剩下了恍然大悟。 原来白狼居然就是拍卖场的那个有钱的漂亮尾巴难怪前两日在传讯符上看到它的光点亮起,想来是它在黑市买到了替妖皇治伤的药归来了。 她若无其事地松开对方的尾巴尖,走到白狼身前盘腿坐下,熟络地同它打招呼:“好巧啊前辈,没想到咱们能在这儿碰上。” 白狼静静地注视着她,不是很想说话。 俞幼悠倒是很好奇,她指着那边的药瓶碎片问:“这些药难道都是前辈在黑市拍下的吗” 白狼低低地嗷了一声。 俞幼悠挠头:“说人话行吗,我听不懂狼话。” 白狼沉默片刻,最后开口,果然是熟悉的清冷音色 “你怎么认出我的” “这个啊”俞幼悠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它的尾巴:“上面有我独家秘制的草莓美毛膏香味,我拢共就做了那么一罐,只有你有。” 顿了顿,她微微一笑:“看样子美毛膏效果不错啊,你现在都不掉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加更完成而且今天很乖巧没迟到,想要营养液表扬还想要漂亮宝贝贴贴 紫色功勋石(一更) 俞幼悠看着不再掉毛的大尾巴,再看看自己和蒲公英似的这一身狼毛,说不羡慕是假的。 不过本来就是新研制的试用品,当时也没多弄一份备着,眼下在妖族也弄不齐那些人族特产的材料,只能等回到四境后再想办法弄自己用的了。 瀑布的水汽让人脑子变得清明许多。 原本想变回人形的白狼在被俞幼悠接完尾巴后,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它甚至都不想让俞幼悠知道自己还有个身份叫百里空山了。 白狼不知道从哪儿叼出一个芥子囊,用白爪子将其往俞幼悠这边推了推,然后把脑袋往边上一放,背对着不去看俞幼悠了。 俞幼悠打开芥子囊一看,里面除了自己拜托乌未央带过来的各种药材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药匣子,从材质分辨,东西南三境的灵丹全有了。 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给它的那三枚半天元丹。 她瞅了眼白狼可怜巴巴的尾巴,拍拍狼背,摸出那半粒天元丹递过去:“吃一粒马上就能好了。” 白狼的耳朵动了动,可惜没有要转过头来意思,只不冷不热地说:“不用,小伤。” 倒没说舔舔就好,因为尾巴断了还真的舔不回去。 俞幼悠也不坚持,继续打量起了这些药。 “啧,这不是灵药谷绝不外传的宝贝吗你怎么弄到的” “替西境杀了只化神期异兽。” “回春门不差钱,这枚五品灵丹你又怎么弄来的” “替回春门杀了叛徒。” “那我们丹鼎宗的这枚五品灵丹” 白狼给予一个很直白的答案:“花了一百万灵石买来的。” “” 为什么轮到我们东境这儿就变得这么庸俗了 她很淡定地盘腿坐在白狼身边,开始小心翼翼地在那些丹药上剐蹭下药粉。 发现白狼在看自己,于是出言解释:“我这不是偷药,只是弄点下来看能不能分析药方,若是能弄出来,以后你也不用辛苦去杀异兽,直接花钱来我们丹鼎宗买就行了。” 白狼的耳朵往后背了背,阐述一个很简单的事:“杀一只异兽比挣一百万灵石简单。” 行吧,你打架厉害。 “而且你打算离开陛下,回到丹鼎宗吗”白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要强迫她站立场的意思,而是很简单的询问。 俞幼悠的手顿住,微微朝它挑了挑眉:“白狼前辈,乌前辈她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对自己的认知还只是一个在人族长大的普通妖族” 乌未央的心思要比这些走兽类的细许多,她想先替俞幼悠铺好路,让她得到各大部的认可后才告知其身世,以免她因为是半妖而被其他妖族厌弃。 但是白狼亲眼看的不会出错,俞幼悠与妖皇之间的相处太过自然和上心,那绝对不是普通妖族对自己的皇族该有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乌未央恐怕也没见过俞幼悠的原型 “但凡见过你的原型,就会知晓你和妖皇的原型是同一种族。”白狼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啧,就当你是夸我和它一样漂亮了。”俞幼悠脸皮很厚地自夸了一句,心情还挺愉悦的。 她又摸了一把糖豆递给妖皇,巨狼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把糖豆全舔走了,为了夸奖幼崽的懂事,又给她舔了舔脑袋。 “别舔了,行了行了”俞幼悠把狼脑袋推开点。 白狼微微眯着眼,看着她,很直接道:“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俞幼悠忍了忍,没有上手揉它的大白耳朵。 她也不好说现在大家都身处一本龙傲天小说之中,整个妖族,除了与龙傲天看对眼的豹厉以外,大家都是他口中的“妖孽”,都会成为其飞升的垫脚石。 甚至不需要多余的理由,也不需要冲突,只需要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能解释一切了。 她很淡定地自己吃着糖豆,还递了一粒给白狼,原本以为白狼会客气不要,结果它看了一眼正在吃糖豆的妖皇,犹豫片刻后也舔走了。 “”你们妖族怎么都不知道客气的 于是俞幼悠小气地把剩下的糖豆收好,解释道:“自出生后的事,我全都记得。” 这是真的。 原身的记 忆对她而言就像是经历了另一场人生,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公主带着余温的身体,还有从妖都回到人族的那一路的血腥,以及后来在云华剑派小院里的半年,再被张婆子带到桐花郡养大的所有过往,都有隐约的印象。 她很平静地将那些事三两句道出。 白狼微微立起了身子,尾巴很不耐烦地摇晃着,不过被俞幼悠按住了。 它眸中闪着隐约的情绪:“那个人族是不是俞不灭” 俞幼悠挑眉,夸奖了一句:“猜对了。” 渣爹的身份为什么要隐瞒呢俞幼悠不讲什么武德,也不讲什么有仇自己报。 要不是自己现在打不过俞不灭,暴露身份又可能会被灭口,她非得天天乘着云舟在四境大陆上绕圈飞,顺带着在与云舟上弄一万个扩音阵法,宣扬其渣渣行为 “俞不灭你不要脸,杀妻弃女渣渣男” 白狼的耳朵已经微微耸立了,它金色的眸子长久地注视着她,最后还是俞幼悠结束这不好的回忆,转过来问他:“伤你的人也是俞不灭吧” 她指着上面凌厉的剑意,一看就是出自云华剑派,又是变异雷属性,俞长安这个小龙傲天使不出来,那肯定只有龙傲天本人才行了。 白狼嗯了一声,没多说过程的惊险。 它只是脚爪逐渐用力,严肃道:“我会想办法杀掉他。” 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掉。 俞不灭当年来妖族时隐藏了其真面目,完全改变了面貌和气息,这也是妖族为何一直没找出当年那个人族的原因,而百里空山在人族待了十多年,竟也没能寻找到当年那人的气机。 直到俞不灭自己都淡忘了在妖都做的事,狂肆地将那对伪仙器灵剑作为四境大会的彩头拿出,而百里空山又看到了那条银色的狼毛手链,才将真相慢慢剥开。 那是公主用自己褪下的长尾毛编制而成的法宝,不算太强,但却是她亲手编成,怀着尚且青涩的感情,给自己的道侣和肚中孩儿一人编了一条。 只是妖皇自身难保,妖都这边濒临分裂,也只有他独身去报仇了。 “我去杀了他三次,都失败了。”白狼的声音很冷清,又带了点伤后的喑哑。 俞不灭能够彻底隐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就像是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一样,而下一刻又会出其不意地自某地瞬移出现,防不胜防。 俞幼悠将口中的糖豆慢慢碾碎咽下,待口中的甜味都消失后,才严肃道:“那你就先别去杀了。” 虽然俞不灭嘴里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他现在压根就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不可能轻易死掉。甚至很可能把龙傲天弄半死时反而激发出他的潜力,让他顺利突破。 没办法,剧本一般都是这么写的。 俞幼悠终于大胆上手摸了摸白狼的耳朵,严肃道:“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能杀他的时候我通知你。” 要换成乌未央,听到这句话肯定又想翻白眼了。 然而白狼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耳朵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避开她的手。 “行了,你伤势太重,自己想办法把身上的剑气弄掉吧,有那些剑气在,你的伤永远好不了,实力也没法恢复。” 俞幼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眯眼看它:“我要去学习如何攀岩了。” 然而她正想要招呼妖皇看自己攀岩的时候,那边正优雅站立在洞口观望远处云霞的妖皇眼神突然变得暴戾,下一刻竟又转头朝着它自己的尾巴咬去 没有成功咬上尾巴,它马上又转向狂躁地朝着自己刚好的后腿咬去那股狠劲儿充满了癫疯的意味,简直就是一头纯粹被野性支配的野狼,哪里有一统妖族的帝王的模样。 俞幼悠神情一凛,下意识地想要摸芥子囊里的昏睡丹让其冷静,却摸了个空。 不对,先前的昏睡丹全拿来药白狼了 好在身边的白狼反应极快,猛地飞射过去将妖皇扑倒在地,死死地压制住它。 俞幼悠深吸了一口气,利落地拿出双生炉:“你先压他一会儿,我马上炼丹” 白狼带来的灵丹里有诸多镇定用的灵药,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俞幼悠都来不及将其细细炼化,一鼓作气地把它们的药性催发出来后,便用灵力裹挟着这坨迷药塞进巨狼的口中。 片刻之后,陷入幻境发疯的妖皇逐渐平稳下来,安宁地把头搭在两只前爪上,安然入眠。 俞幼悠蹲在它身边检查了一会儿,才严肃地把自己发现有人用灵药给妖皇下毒,致使其出现幻象迷失心智的事 情告知白狼。 当初乌未央其实也不是没猜测过妖皇失去神智是因为有人用了特殊的手段,但是因为无人能靠近妖皇仔细检查,也未发现毒物或是幻阵,所以妖族一致认为是天雷伤了妖皇的神魂。 简而言之,就是以为妖皇被天雷劈傻了。 俞幼悠严肃道:“你先歇会儿,到时候回去以后和乌前辈想办法把下毒的人揪出来。” 白狼却没有要歇下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径自朝着瀑布口走去。 俞幼悠才发现它的后腿上包扎的伤口又浸出鲜血,恐怕是刚才在压制妖皇时伤口弄开裂了。 “你等等,我给你重新包扎下。” 白狼脚步不停:“不用。” 俞幼悠伸着脖子看它的背影,啧了一声:“你的爪子都不知道痛的吗” 白狼没回答,只是轻矫地自悬崖口直接穿过瀑布,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面上,垂着被包扎好的尾巴朝着来时的路折返。 她一拍脑袋想起什么,喊了句“等等我”,然后干脆地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慢悠悠地朝着白狼游去。 白狼嫌她游得慢,走过去叼住她的后领把她往岸边带。 被拖曳上岸后,俞幼悠从芥子囊里摸出一瓶子血,认真道:“麻烦你把这瓶东西转交给我的同伴,就是丹鼎宗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你见过他们的。” 白狼叼过瓶子,点了点头,飞快转身离去。 它能忍着在接完尾巴后还若无其事地跟俞幼悠说话已经是极限了,要再继续待下去,这头狼只想刨洞把自己的脑袋给埋进去。 毕竟它在人族待久了,不似寻常妖修那般原始自在,对于毛绒球被女修看到这种事根本无法接受,平时变成兽形都会有意识地用大尾巴把隐秘部位遮住。 如果当时他化成人形,怕是耳朵都要羞愤得滴血了。 然而后面的俞幼悠却脸不红耳不赤,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 而且她还残忍地把对方最后一层遮羞的纱布给掀开 “百里前辈慢走,你慢慢走,还有把尾巴抬高点,伤口别碰到水了啊” “”白狼的脚爪停住,回过头,金色的眼睛微微眯着盯住她。 俞幼悠居然猜到他在人族的身份是谁了。 除去脚爪难受得想要抠地以外,它心中亦是浮出些许惊讶。 这位小殿下倒是远比它想象中厉害许多,堪堪算得上智多近妖不过她的确也是半只妖。 俞幼悠:倒也不是,主要是原文中敢屡次暗杀俞不灭的人就你一个而已。 她又不傻 自己的马甲都掉了,还不给把对方的马甲扒下来以示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热情的叮嘱后,那只白狼非但没走慢点,反而蹿得更快了。 啧,就跟逃离现场似的。 黑石塔内。 乌未央同百里空山面对面坐着,后者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只是在乌未央问起他尾巴的伤势时,白色的毛绒耳朵不知为何抖了抖,然后泛出了白绒毛都遮盖不住的粉色。 百里空山没正面回答,而是偏过头,说起了俞幼悠的事。 在听说俞幼悠拥有自出生起的全部记忆,也早就知晓自己是妖皇后人之后,乌未央愣愣地坐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听她的朋友说过,她在人族过得很不好,甚至连吃饱饭都是奢望,而且前两年的时候还差点饿死。”乌未央想起启南风先前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声音有点飘忽。 百里空山神情淡淡的,继续用最冷静的声音说最吓人的话。 “她还查出有人给陛下投毒了。” 乌未央倏地站起身来,神情变得很严肃:“找到证据了” “嗯。”百里空山取出那个药瓶,往乌未央那边一推:“里面是她给我的证据,里面应该有毒药。” 乌未央静静抓住药瓶,匆声道:“我这就把东西拿去药师殿让他们细查。” 百里空山抬起头,打断她:“她说把东西给那两个丹修。” 乌未央一怔,她自然知晓启南风和苏意致是俞幼悠的挚友,但是要将妖皇被人投毒的事情让人族知晓 百里空山冷静地提醒:“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 “”乌未央握着药瓶才想起来那三人的关系,俞幼悠既然叮嘱了要把瓶子里的东西交给启南风和苏意致,就证明比起药师殿的那些人来说,她更信任他们。 她有点失落,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也没法生出不满。 毕竟俞幼悠这一路艰难走下来,都是那群人族在相伴相护,本该保护小殿下的妖族却至今没为她做什么,反而被她保护了好几次。 乌未央心中越发愧疚,想起她那可怜的小殿下,酸涩得不行。 下次见到小殿下一定不能再生出“这小崽子怎么这么讨厌”“我能不能揍这狼崽子”之类的念头了,一定要温柔亲和地对待她。 乌未央握着那小小的药瓶,站直身躯,带着妖将特有的气势:“我会想办法把这些年去过云中山脉的药师全部控制住,连带着翼族在内。” 最后一句,是她对俞幼悠表现出的态度的配合。 既然有药师曾对陛下投毒,那所有进过云中山脉的药师都有嫌疑,并不能因为翼族是她管辖就不去调查。 乌未央转身准备离去:“我先去把东西给那两个少年。” “等等。”百里空山喊住她,金色的瞳孔被头顶的发光晶石映出绮丽的色泽。 他从容将两块东西推到乌未央面前,后者脸上的表情已经诧异得有点失控了。 百里空山淡淡道:“小殿下现在应该很需要他们。” 自俞幼悠那日拜托启南风和苏意致帮她救亲戚后,这俩人就忙疯了。 尽管他们对妖族了解不多,但是也看得出妖族内斗有点严重,所以都不敢跟乌未央透露,只能偷偷地跑去宝库里寻找那些药材想要搞实验。 结果 他们被那些药材给劝退了。 太贵了,恐怕把十三人小队的功勋值全部花光,都没法把所有东西给集齐。 被逼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暗搓搓地搞小动作了。 启南风蹲在药架前,匆匆地招呼苏意致:“老二过来,这边有那株药材” 另一个货架后的苏意致探出个头,马上小跑过来:“来了老弟” 两个少年狗狗祟祟地蹲在药架前面,仔细地盯着药架上的灵药看,确定是自己要找的灵药后,便淡定地把它从透明匣子中取出,仔细地嗅着它的味道。 苏意致狠狠嗅了半天,最后说出体验药效:“气味腥甜,带着血味,闻了以后脑袋有点发晕,眼睛也有点花。” 边上的启南风早就摸出了纸笔,把他说的话全部纪录在了小本子上,还飞快地在边上勾勒出这株药材的模样。没办法,宝库不许他们用留影石。 跟在他俩后面的妖兵表情很不好看。 “你们到底要不要兑换这个” 苏意致恋恋不舍地把药材放回盒子里:“急什么,我们可是药师,肯定要仔细地观察这药材再做决定啊,这么贵的东西,能马虎吗” 理由很充分,这也是为什么宝库中的药材都放在透明盒子中任由大家挑选的原因,毕竟谁也不敢拿着几千上万的功勋值去盲选药材。 妖兵怒瞪他们一眼:“你们这几天已经在宝库里看了上百株灵药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做完决定吗” “没有,可能还得选会儿。”启南风合上他的小册子,起身面对妖兵露出亲和的微笑:“道友你要是累了,就先去坐着歇会儿,待会儿选定了我们就会带着东西来找你的。” 苏意致也点点头劝道:“你就先走吧,这些宝物都有烙印,我们也不可能偷走的。” 妖兵冷笑一声:“想支开我是吧,我可不会上你们人族修士的当,若你们想私下损毁宝库的东西,那我可赔不起。” 启南风跟苏意致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你退下,让他们慢慢选。” 妖兵正要反驳,却在回头看清来者是谁后立马噤声,他站直行礼:“是,乌大人” 等到那个妖兵走后,乌未央抬手在周围凝出一道屏蔽声音的结界,这才皱眉看着两人:“听说这两天你俩一直待在这里就没出去” 苏意致和启南风一个抠手指一个吹口哨,装着无事发生。 见乌未央环抱着手盯着他们等解释,苏意致只能开口:“没办法,我毕竟是苏家弃子,没见过好东西,这乍一看见就不想走了,就想多过过眼瘾。” 启南风亦是长叹一声,忧愁道:“我家境贫寒,只能卖点棺材纸钱过活,也没见过好东西,只能饱眼福。” 说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可惜这无赖的样子真的和俞幼悠做完亏心事后的表现一模一样,指不定就是他俩把她的小殿下带歪了 乌未央瞪了他俩一眼:“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还想装傻:“什么,乌前辈你知道我们家境贫寒了您是打算资助我们吗这未免太不好意思了吧” 再听下去,乌未央怕自己会揍人。 所以她果断地打断那两个人的说书表演,语气严肃道:“下毒的事情我知道了。”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启南风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而警戒,苏意致更是微微眯起了眼,捏住了传讯符预备搬救兵。 乌未央眼皮子一抖,倒是生出了些许欣赏。 很好,能够随时保持警惕心,不轻易信任任何人,不愧是小殿下的好友。 “放心,若我要杀你们灭口,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了。”乌未央冷哼一声,将那个小瓶子抛给他们。 “俞幼悠让我给你们的东西。” 启南风一把接过瓶子,小心地打开嗅了嗅。 里面除了浓重的血味和让人窒息的威压外,隐约残余着药味,启南风顶着狼血带来的可怕威压,勉强辨出其中几种药的成分。 和俞幼悠先前说的那些药物一模一样,能取到毒药的样本,接下来想要配制解药的确容易不少。 他们眼中的警戒之意消散了许多。 乌未央将散乱的黑色长发撩到耳后,严肃道:“东西我带到了,她具体让你们做何事我也不多过问,总之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找我便是。” 顿了顿,她的声音温和了许多:“毕竟你是她的朋友,无论何等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能做到。” 此言一出,对面那俩少年的眼睛好像突然开始放光了。 苏意致轻咳了一声,青涩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他放软了声音:“乌姐姐,那我能从宝库里拿点儿药材走吗也不多,就可能二十多样。” “”乌未央惊得翅根发紧,倒不是因为苏意致的狮子大开口,而是被那一声“姐姐”给吓到的。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苏意致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俞幼悠的乌姨,比他要长一辈。 好在这时候的启南风也开口了,成功缓解了乌未央的尴尬。 “我的确有件事想拜托乌前辈。” 启南风的脸色很苍白,额上沁出冷汗,显然是被刚才瓶中的那股气息给震慑住了。 他将瓶子密封好,缓了缓,继续道:“能让小鱼弄点新鲜些的血出来吗这里面掺着的药物似乎消散了不少,不好辨明了。” 苏意致在边上继续狮子大开口补充一句:“若是能让我们混进去见小鱼一面就更好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习惯性口嗨,毕竟妖族不可能让他们两个人族去妖皇身边,就算乌未央和狮子匆松口了,豹厉那边也不可能同意的。 然而乌未央沉默了片刻,最后眉眼中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竟然让他提前猜中了。” “什么”正打算去搬灵药的苏意致愣愣回头。 乌未央面无表情地摸出两块紫色的功勋石抛给两人。 “恭喜你们,现在暂时成了亲卫一队的队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大尾巴出现后并不会影响铁三角大家都很香除了涂抹了臭丹的豹子 你亲戚就是我亲戚 乌未央做好了被这两人追问“亲卫一队是怎么回事”或者“为什么突然给我们紫色晶石”等等问题。 结果万万没想到,对面的两个少年只是对望了一眼,随即眼睛就开始放光了。 启南风搓了搓手:“这里面有多少功勋值” 苏意致脑子也有点懵了:“算不清,但是够用了。” “但是用了功勋值得还。” “先用了,到时候让小鱼还,还不上就让她亲戚帮着还” 达成一致后,两人如狂风席卷般把这两天盯上的那些东西全给抱起,满脸兴奋地朝着乌未央走过来。 苏意致有点害羞,轻咳一声:“乌姐姐,我们暂时就拿这么多了。” 乌未央:“”感情你们后面还想再拿多点 算了,反正这花的都是百里空山的功勋值,关她什么事。 乌未央心平气和了,把这两人都赶了回去,约定半夜无人时再带他们从传送阵溜进去。 启南风和苏意致带着那一堆的药材和异兽尸体也心满意足地刷完晶石走出宝库,准备先把他俩要跑路的事告知同伴们。 结果刚好在黑石塔一层看到了刚淬炼完灵剑的剑修们和打完盾的盾修们,他们个个都一身狼狈,然而精神头却极好,见到两个丹修后热情地挥手招呼了一下。 “南风,老二” 苏意致默默吐槽:“为什么连他们都跟着叫我老二了” “不是老三就行了。”启南风敷衍地安慰了他一句,然后迎着众人走过去。 大伙儿最近都挺忙的,甚至于时常夜不归宿,就抱着自己的丹炉和灵剑等过日子,所以这么巧凑一起还挺难得。 狂浪生当即揽住两个少年的肩膀,笑嘻嘻道:“走,一起去吃饭” 启南风摇摇头,把自己和苏意致准备去和俞幼悠一起给人看病的事告诉他们。 原本以为这群同伴会难过不舍,结果他们纷纷表示 “那你们得好好表现,我看那些妖修贵族个个身上都戴着稀罕的晶石,你们仨争取多挣点功勋回来养我们。” “我的巨盾还差一块极品火系晶石,就指望你们了,兄弟” 丹修二人组:“” 这边正笑嘻嘻的时候,一道人影忽然从楼上走下来,众修立马安静下来。 苏留白的身体似乎又虚弱了一些,脸色苍白得像纸,细长的眼低垂着,情绪很不好的模样。 “他先前不是都跟那群豹子在一起吗怎么今天就一个人”狂浪生低声嘀咕。 然而声音再低,也还是被旁边的苏留白听见了。 他止步,眼神很冷淡地看了众修一眼,以往连句话都不想跟这群同族说,这次居然开了口。 “苏意致,你就打算与他们混迹在一起吗” 被点到名的苏意致怔了怔,表情也跟着冷下去:“你好好说话。” “你是苏家人。”苏留白很淡然地提醒了他一句。 苏意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边上的狂浪生便哈哈一笑,揉着前者的脑袋啧了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老二也是苏家的,那也就是说,他也有希望当悬壶派的掌门啊” 苏留白:“” 然而那边的十三人小队还真的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张浣月抱着剑淡声道:“没记错的话,苏家现在的嫡系曾经也是旁支,只要老二足够努力,的确是有希望的。” 俞长安掩唇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虽说悬壶派是苏家做主,谁好像是依据谁先炼出六品丹药来划定整个宗门的继承人。” 不过因为资源几乎全被嫡系占据的原因,所以旁支的除非投靠到嫡系,不然压根分不到资源,更别说炼制六品丹药了,这也是苏意致当初偷跑到丹鼎宗的原因。 踏雪呜呜叫了两声,拿爪子刨刨苏意致的裤腿,而御雅逸敬职敬责地翻译:“踏雪说你加油,等你成了悬壶派的掌门,它多带两群灵兽过来玩。” 苏意致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结果就连他的好兄弟启南风都跟着搭上了手嘿嘿一笑。 “行啊,你去悬壶派当掌门,就没人跟我抢丹鼎宗的掌门位置了,咱们两宗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完美了啊” 苏意致顺着这思路想了想,是挺美的,但很快就觉得哪里不对:“那小鱼呢” 启南风 笑得很有深意:“她在她亲戚家里当管家就够了。” 苏意致已经完全沉溺于对未来的畅想,彻底忽视过来警告他的苏留白了,还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觉得可以。” 狂浪生很好奇地凑上来:“她不是孤儿吗哪儿来的亲戚” 启南风张嘴就胡扯:“我亲戚就是她亲戚,她来我家做管事不是挺好吗” 队友们听后不由得赞同点头:“你说得对,她那身本事不去卖棺材可惜了。” “照她的能耐,你家那口最贵的上等棺材可以卖出去了。” 苏留白被彻底无视了。 他离开的时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甚至不明显地捂住了自己刺痛的心口。 将要带进云中山脉的灵药都收拾完后,启南风和苏意致便默默地等待着夜幕降临。 等到热闹的黑石塔都安静许多后,才收到乌未央的传讯符 “来药师殿。” 药师殿里比往常安静许多,乌未央将妖兵打发去了另一侧巡逻,自己站在门口等那两人。 然后,她就看到了两张大红脸贼兮兮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因为太过刺眼,所以乌未央下意识地把视线移下去,结果就看到那两人脚边还各垂了一条尾巴。 “”你们能做人吗 乌未央面无表情地示意了一下他们脚边的毛绒玩意儿:“这是什么” “假尾巴。”启南风跟苏意致脸色不改,依然通红。 所以这两人是觉得拿两条假尾巴就能装妖族吗而且他们到底从哪儿弄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乌未央忍住了,没把他们俩的假尾巴拔下来,转身领着他们上二楼。 “抓紧时间,进去后记得谨慎点,速速与她汇合,别被豹族的发现了。” 现在百里空山就在可以观看投影石的石室中守着,把石室从内封死了,倒是不用担心豹厉会突然过去看,暴露这两人的踪迹。 启南风跟苏意致点点头,握紧了手上的紫色晶石踏入了传送阵。 在短暂的晕眩过后,两人站在了云中山脉的山脚下。 启南风和苏意致两人第一时间却没急着跑,而是干脆地蹲在角落,从芥子囊里摸出两件绿油油的衣服披上。 说是衣服其实也不恰当,因为它那上面粘着满当当的藤蔓和枝叶,披上去后简直和身后的山融合在了一起。 两人穿好了防护服,便与俞幼悠传讯上了。 “你在哪儿” 正在瀑布边上瑟瑟发抖的俞幼悠脑子还有点懵:“在瀑布边上练攀岩。” 另外两人有点懵,赶紧又问了一次:“把位置报一下,我们过来找你。” “我就在南山往南的瀑布底下。”俞幼悠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声音充满了诧异:“不对,找我你俩没睡醒在梦游吗” “我们在山脚下,乌前辈把我们弄进来了。”苏意致压抑不住兴奋,搓搓手:“等着,我们过会儿就来” 结果事实证明,过会儿真的没法来。 这两个丹修太弱鸡了,加上云中山脉根本没什么路,这俩丹修艰难地在灌木丛中挣扎了许久,都还没看到所谓的瀑布,甚至还在山中迷了路 最后还是俞幼悠从妖皇眼皮子底下溜走,飞快地跑过来寻找两个已经躺尸在灌木丛中的好兄弟。 但是那防护服做得太精妙,上面甚至还贴了隐藏气息的符篆,以至于她乍一眼还没看到两人,甚至不小心踩到了苏意致的脸。 倒霉的苏意致艰难地把她的脚移开,又掀开脑袋上的枝叶:“你走开啊” 俞幼悠赶紧跳开,又是兴奋又是不敢信:“你们怎么来了” “乌前辈说我俩暂时成了一队的队员,还给了我俩这个,能自由进出云中山脉。”启南风把手中的紫色晶石递上去,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厉害吧” 俞幼悠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百里空山会把晶石给他们两人。 嗯,不愧是古道热肠的百里前辈,下次见面一定得再送他一罐美毛膏 她美滋滋地搓搓手,把两个人拉起来,带着两个绿衣人悄无声息地往妖皇的山洞那边靠近。 不过走在某个小山坡的时候,启南风借着皎洁的月色一看,发现了不对。 他指着远处的某个山崖,迟疑地开口:“那边的树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苏意致也跟着看,愣了愣:“像是个人还是什么野兽” 俞幼悠眯眼一看,她的夜视能力远比两个丹修好,马上看清楚树梢上挂了只豹子。 然后她很淡定地拉过两个人:“你俩看错了,那是一只猫头鹰倒挂在树上。” “有那么大的猫头鹰吗”他俩还有点不信,踮脚想再看清楚些。 “灵兽嘛,跟寻常野兽肯定不一样,你看寻常老虎有踏雪那么肥的吗”俞幼悠坚定地扯着两个人走:“走,我亲戚病入膏肓等着你们拯救呢。” 启南风跟苏意致只好跟着她朝瀑布那边走去。 等真的到了瀑布那边,两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头可怕巨狼。 早在先前,他们就从俞幼悠的那儿听说了妖皇变成了一只野狼的事,但是两人揉搓惯了踏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大不了就多拿点点心收买嘛看看第一次见踏雪时那老虎多凶悍,现在不也成了只大猫吗 但是真见了妖皇后,苏意致跟启南风怂了。 他俩感受着那边传过来的可怕气势,即使不是妖族,对于妖皇的威压没有那么畏惧,但是依然受了影响。 两人觉得呼吸不太顺畅了,这儿脸色都有点白,脚更是开始发软了。 苏意致颤巍巍地摸出丹炉,学着先前盾修的模样把丹炉举在身前,声音带着抖:“我们可以反悔吗” 就连启南风也默默地开始摸防御法宝。 “不可以。”俞幼悠坚定地拉着他们,顺便安抚两人道:“你们跟我待得久,身上有我味道,它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启南风跟苏意致不信,他们盯住了俞幼悠的尾巴。 “你给我们点尾巴毛。” 俞幼悠被逼无奈,忍痛揪下自己两攥毛递过去,冷眼看着他俩接下来的操作。 结果那两人竟然一人拿了一攥毛,往自己的身后的假尾巴上面粘 “”俞幼悠看得快要窒息了。 然而启南风和苏意致却很高兴。 “这样我们就拥有了带了妖味儿的妖族特征。” “你亲戚肯定也会把我当亲戚。” 俞幼悠忍不住替自己外公辩驳:“你们别瞎说,我亲戚还没有失智到那种地步” 结果话未说完,那边的妖皇便优雅地踏着狼步而来,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彻底僵硬的两人,又嗅了嗅味道,可怕的大口逐渐张开 在启南风和苏意致惊恐的眼神中,巨狼伸出舌头,热情地舔了舔两个新崽子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第二更完成对,我现在敢于承认自己短小了 不是好鱼了 被舔完头发后的启南风和苏意致好像冷静了一点,脚也不那么软了。 但是下一刻,俞幼悠便怂恿他们抱住巨狼的腿,美其名曰“搭顺风狼”。 启南风跟苏意致的脸白得像中了苏留白的毒。 但是再如何抗拒,他们还是被俞幼悠不断催促着,硬着头皮一人抱住了一只狼腿。 巨狼似乎有点不自在,不过还是抓着这两只新的流浪崽子回洞了。 启南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强行吞咽了口水才勉强开口:“老二,你说这头狼真的是妖皇吗” 苏意致没说话。 启南风深呼吸,被近距离的妖皇威压弄得呼吸不畅,继续问:“老二,你说小鱼跟妖皇到底是什么亲戚” 苏意致依然沉默。 启南风一紧张就话多,噼里啪啦说了好一通,最后才艰难地看向对面 淦苏意致早就被吓晕过去,现在是妖皇拿爪子抓着他在飞啊 而俞幼悠则是灵敏地沿着岩壁一路纵跃,虽然不如妖皇那般厉害,但也是顺当地越过飞瀑抵达了狼穴中。 她朝着那边的两人走去,启南风正在拼命给苏意致掐人中。 俞幼悠愣了愣:“他怎么了” 启南风:“吓晕了。” “”行吧,不愧是最怕死的苏老二。 俞幼悠蹲地上,在苏意致耳边似魔鬼一般轻轻说了一声 “你的灵石都被踏雪吃了。” “不行快给我吐出来”苏意致飞一般地蹿了起来,愣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在看清山洞里全是闪亮的灵石,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然而在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巨狼身上后,又马上缩了回去。 俞幼悠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妖皇刚刚本来想教这两只新崽子攀岩的,结果被她制止了,这会儿正化身忧郁大狼默默地看着洞外的那圈圆月。 俞幼悠不再管它,席地坐在两个好友面前,也不叙旧,直接进入了丹修状态。 “先前给你们说的那些药你们都去找来对照了吗” “嗯,除了有几种五品灵药和异兽不好找外,其他的我们都在宝库找到了。”启南风将装着那些药材的芥子囊抛给俞幼悠。 苏意致也随之摸出厚厚的一叠纸,认真道:“若没有猜错的话,你上次拿到的附骨草就是他们一直在用的主药,而其他那些用于安神和镇静的灵药也因为有附骨草在,所以药效从好变坏了。” 启南风:“不过既然我们都来了这儿,不如近距离地替妖皇查看下状况,以便配制解药。” 这句话一出,苏意致的表情马上变得惊恐起来:“能给他放点血拿来检查吗要不拔点毛过来也行。” 放血是不可能的,拔毛也拔不动,于是俞幼悠直接走过去,推着巨狼走到两人身边。 苏意致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地躺下了。 启南风吓了一大跳:“他又被吓晕了” 俞幼悠残忍地把苏意致揪起来:“别装了,我修为比你高,一眼就看穿了。” 苏意致只能提心吊胆地爬起来,认命地开始扒拉着狼毛给妖皇检查毛发上的毒粉。不过他手抖得有点厉害,原本就没什么耐心的妖皇没忍住,低低地嗷了两声,差点把他原地送走。 三个人一起为妖皇贴身检查了许久,从尾巴一直查到了爪子,果然又找出了几种被俞幼悠漏掉的药末。 俞幼悠皱眉,为自己的失误懊恼:“遭了,少了这几种药怕是不太好弄。” 然而苏意致却得意地从芥子囊里又掏出一堆药:“巧了,为了以防万一,这类型所有的药材我都拿了一份进来” “这里面好多是五品的药材和元婴期乃至化神期的异兽,你们到底从哪儿搞来的” 启南风笑得阳光灿烂,举着紫色的功勋晶石晃了晃:“刷晶石拿出来的啊。” 两人损友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体贴叮嘱:“你记得还钱给亲卫一队的队长,毕竟这些药可都是用在你亲戚身上的,我俩没贪污半分。” 俞幼悠:“” 明明给人看病能挣钱,结果遇到病人是亲戚只得被迫贴钱进来,为什么贫穷总是缠绕着她 俞 幼悠忽略掉还钱二字,径自拿出那株保存了许久的附骨草,说:“妖皇身上的毒药已经散得太多了,我们得重新弄出那灵毒,试验出具体的症状后再配出解药。” 要配置毒药并不难,俞幼悠抠搜了折了小半根附骨草下来,催化成了粉末,再一一混入其他的药粉,不多时,一小瓶灰色的混合粉末便出现在她手上。 只不过灵毒显然不能再让妖皇用了,启南风挽起袖子准备接过去:“我来试,你们准备记录我的症状。” 然而俞幼悠只是瞟了他一眼,随后便倒了一点粉末进口中。 启南风和苏意致被她惊得吓了一大跳,俞幼悠倒是很冷静,耐心解释:“这药并不是烈性毒,妖皇是被毒了十多年了才会变成这样,而且他当初被天雷劈得奄奄一息这才中了附骨草的毒,我就用一点不会” 话音戛然而止。 俞幼悠目光逐渐变得无神,仿佛神游天外般定定地看着前方。 边上两人心中一紧,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小鱼” 俞幼悠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回应了:“干嘛” “还好还好,认得人就好。”苏意致松了口气。 不过俞幼悠这表情越看越傻,于是担忧的两人对视一眼,试探着考她:“你还记得辟谷丹是什么味吗” 俞幼悠懒懒地躺倒在了地上,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洗洗睡吧。” “” 陷入睡梦中的俞幼悠噩梦不断,在梦里被丧尸和异兽轮流追杀了一整晚后,总算醒过来了。 阳光穿过瀑布映到山洞里,和灵石的光辉交错在一起。 俞幼悠眯着眼适应了一下,视线聚焦后,就看到蹲在边上的两个少年顶着黑眼圈在看自己。 她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让意识恢复过来:“你们看着我干嘛” “你昨晚吃了药就突然睡过去了,我们怕你突然变成那样的傻狼。”启南风指了指那边的巨狼,后者这会儿正抬起后腿,在认真地舔舐着脚丫。 俞幼悠:“倒也不至于傻成这样。” 她不再纠结这些,飞快地拿起纸纪录起自己的体验。 “药刚刚下去,就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脑子也开始放空,眼前出现了可怕的幻觉。对了,还一直做噩梦,梦里都是我最怕的东西,而且无比真实。” 启南风愣了愣:“你都金丹期了还会做噩梦,的确不太正常。” “这样看来应该就是影响了神识和五感,最后慢慢地侵蚀理智,让人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苏意致精准地分析,悄悄地看了眼还在舔毛的妖皇,又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可能还会损伤脑子,把人变傻。” “对,昨天小鱼就挺傻的。” 俞幼悠无力反驳了。 启南风把带来的药材全部都翻出来放好:“所以我们可以先尝试炼制点有利于恢复神魂还有强化五感的灵药,补脑子的也得加上。” 这对于最擅长炼制各种增益丹药的丹鼎宗弟子来说不算太难,尤其是三人组还都热爱瞎研究新丹方,他们很快便用现有的药材炼出了几种灵丹。 因为赶时间,所以仨人的丹都弄得奇丑,且没来得及测试药效。 俞幼悠伸着脖子去看那边假寐的巨狼,略迟疑:“我先试试药吧” “不用担心,虽然是新的配方,但全是增益的药物,绝对不会吃出问题。”启南风站起身来想去喂大狼吃药,但一看到妖皇就腿软,飞快把药匣子抛还给俞幼悠。 “你亲戚你自己喂。” 俞幼悠只好硬着头皮上,试图给自家外公喂丹药,可惜巨狼无论如何也不张口,只高冷地看着她。 没办法了。 俞幼悠面无表情地把所有丹药弄成粉,洒在自己脑袋上凑了过去。 巨狼眯眼看了看,果然又开始舔她脑袋了。 等到俞幼悠的脑瓜子被舔得湿漉漉后,巨狼也心满意足地翻身睡觉去了。 她默默地蹲在山洞口用瀑布洗头,一边叮嘱启南风和苏意致注意看妖皇的反应。 两个少年远远看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没什么反应,睡得还挺香,都在吧唧嘴了。” 那药对妖皇好像是没什么用,巨狼依然每日都优哉游哉地舔毛外加训练小崽子攀岩,全然成了只失了智的野狼。 这几日里,三人组每天都换着方子给巨狼炼药,可惜效用为零,而他们带来的灵药却快见底了。 俞幼悠起身,对两个 好友道:“我托了乌前辈送药过来,要回一趟山脚下,你们俩在这儿好好呆着别乱跑。” 说着,她又从芥子囊中取出这几日炼制的强效昏睡丹,叮嘱道:“我离去这会儿它若是又发疯,就拿这丹把它药晕过去。” 启南风和苏意致好不容易盯习惯了和巨狼相处,在听到它居然还会逐渐发疯的消息后,原本平静的心脏逐渐失去控制。 在俞幼悠离去后,原本沉睡的巨狼也睁开了眼,幽蓝色的狼目冷冷地盯着他们,而后缓缓起身。 启南风和苏意致靠在了一起,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它朝我们走过来了,要不要药晕它” “它好像没疯,可能只是过来给我们舔毛。” “” 然而巨狼并没有伤人,也没有为他们舔毛,只是静立在二人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那姿态和视线与先前的野狼模样全然不符。 过了一会儿,它轻轻地用爪子把他们的尾巴刨下来,嗅了嗅上面的狼毛。 而后转身走向山洞口,垂眸注视着下方的那只狼崽子的身影。 小狼崽子四爪迈得飞快,动作精准而迅猛地在陡峭的石壁上飞踏而过,最后径直冲到了灌木丛中。 虽然跳得不怎么优雅,但总算是学会基本的做狼技巧了。 因为担心狼穴里的人,所以俞幼悠化出原型跑得飞快。 在即将抵达山脚时,她窜进灌木丛,胡乱地拿启南风的胭脂擦出大红脸,然后裹上衣服往山脚下去了。 下山之前她和龟承项和白宁都提前说了,这会儿二人都在山脚下的石窟里等她。 白宁很丧气:“这都快一个月了,我还没把云中山脉给逛完,就更别说去寻找陛下的踪影替他疗伤了。” 龟承项也慢慢道:“我也是。”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俞幼悠:“对了,秃道友你在山里见过豹绝吗我看他的住处无人,而且也不见他的踪影,很是奇怪,难不成他被陛下” “不会。”俞幼悠回想着不知道被谁拴在树上的豹子,很淡定道:“要是陛下又失去理智,咱们肯定会感受到暴动的威压的。” 另外两人往山上看了看,皆以为然。 三人闲聊着各自在云中山脉的见闻,顺便分享俞幼悠拿出的糖豆,不多时,远处的山脚传送阵便闪过数道光芒。 先前乌未央等人离去时,将龟承项的水族晶石一并带走了,这次倒是可以顺利前来。 这次进来的依然是三个队长。 乌未央的眼睛扫过俞幼悠,想起从百里空山那儿听来的她的可怜身世,总是冰冷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一个月不见,她的小殿下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而且也很有活力的样子,吃糖豆的模样也很可爱 结果下一刻,俞幼悠便贼兮兮地朝乌未央跑了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 “乌大人,这些药材走的是私账还是公账” 乌未央唇角那一抹笑僵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才保持冷静,皮笑肉不笑道:“没有扣你的,用的都是我的功勋。” 俞幼悠的表情如遭雷击:“当初说好了你的功勋会付给我当药费,这不还是花的我的吗” “” 乌未央的手指逐渐握成拳,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她是小殿下,她是公主亲生的”,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把装着药材的芥子囊抛给俞幼悠后,就再也不想跟后者说话了。 俞幼悠抬头看了眼乌未央,悄悄地往她掌心里塞了把糖豆,后者目不斜视,却不露声色地把糖豆收进了芥子囊里。 狮子匆站在传送阵最外围,催促着两人离去:“赶紧走,莫要再惊扰了陛下。” 他们三人的修为太强,上一次来的时候便让妖皇将其视之为威胁,甚至差点直接从山顶冲下来袭击,这次也得尽快离去才对。 然而豹厉却并未转身,反而扫了两人一眼,理直气壮道:“我儿豹绝已有数日不曾有音讯了,为人父自然担忧,待我去找到他再走不迟。” 龟承项闻言,虽急却缓地解释:“豹大人,这些日子陛下都未显身影,想来豹绝也安全” 然而豹厉看也不看他,径直朝着云中山脉的方向走去,甚至已经肆无忌惮地化成了豹形。 狮子匆怒喝一声想要制止:“豹厉你给我回来你这是想让陛下被激得伤势更重吗” “他就是知道我们怕刺激到陛下不敢阻拦,所以才这般狂肆。”乌未央眯了眯眼,冷望着豹厉,而后利落地摸出 长弓,头微微后仰,拉动弓弦。 “豹厉,你若再往前一步,大家都别好过。” 狮子匆马上跟着亮了亮自己的斧头,怒道:“反正你这样会让陛下失控,那加上我和她也一样,我还不如先把你小子给宰了呢” 豹厉止步,仰头冲着云中山顶的方向昂首咆哮了一声,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化回了人形。 他原本阴沉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笑意。 “陛下会失控吗好像没有。” 乌未央持弓的手一紧,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先前他们每次来,都会引得妖皇忌惮,释放出威压驱逐,然而这一次却寂静无声,山中没有半点动静。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最大的可能 妖皇定是病入膏肓,要么天雷折磨得无法起身,要么就是彻底失去意识,成了一头纯粹的野狼了。 豹厉抬头看了眼山脉的方向,虽不知道豹绝为何没有踪影,但是既然妖皇已经连释放威压都做不到,就说明他应该是成功了,指不定现在正紧张万分地窥伺着妖皇,不便露面。 完成这一番合理推测后,豹厉挑眉隐喜,返身朝着传送阵走去。 妖皇既已不中用到了这地步,那接下来便是他在妖都大展手脚的时候了 乌未央不安地看向山脉的方向,心中担忧越来越浓,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没忍住飞向山中去探视妖皇。 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俞幼悠冲自己眨了眨眼,于是悬着的心瞬间放下。 对了,俞幼悠一直都在妖皇身边,若真是有什么大碍,早该告知自己了。 她放心下来,脸上却继续维持着担忧的神情,跟在豹厉身后踏入了传送阵。 俞幼悠拿到了药材后,同白宁和龟承项简单地道了个别,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前去巡山了。 当然,俞幼悠选择直奔向狼穴的位置。 她变成狼后飞快地穿梭在灌木丛里,不多时便重新抵达了瀑布。 狼崽子仰头看向瀑布顶端,往后退了两步助力,连续纵跃数十次,最后成功钻进了山洞里。 见到启南风和苏意致都好好地坐在地上研究新的药方,而巨狼也照旧趴在灵石上睡觉,她松了口气。 俞幼悠钻到一边的洞里变回人出来,把装着药材的芥子囊抛给两人,顺口问:“你们刚刚给它用昏睡丹了” “没。”启南风头也不抬,将药材都整理出来放好,忙得不行。 苏意致倒是抽空和俞幼悠说了下:“它没疯,和往日一样很安静地看了会儿风景,然后就趴着睡了。” 奇怪了,那怎么对豹厉明晃晃的挑衅都没有反应呢难道真的彻底变傻了吗 俞幼悠有点担忧,走到巨狼身边仔细地用灵力探查它的身体。 巨狼睁开幽蓝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俞幼悠猝不及防地和这双眼睛对上,愣了。 怎么感觉这眼神变聪明了 黑石塔内。 乌未央迈着大步朝着药师殿的方向走去,这几日俞幼悠那边药材的消耗量越来越可怕,就连原本在养伤的百里空山都默默地出去寻药外加猎杀异兽了。 她站在药师殿外,没有进去,那边的隐蜂见到她以后,快速走了过来。 “大人。” 乌未央:“都安排好了吗” 隐蜂点头,略兴奋道:“都摸出来了,我已经把所有动过手的都偷偷控制住,就等着后面慢慢处置他们了。” 乌未央迟疑了一下,还是沉重地问:“我们翼族有问题吗” 隐蜂眼中显出些许骄傲:“回大人,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乌未央心中总算安定下来,又问:“豹族那边呢” “他们现在暂时还没察觉到异常,豹族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 豹厉当然没有反应了,因为他已经用不着在药师殿偷偷摸摸了,现在的他越发肆无忌惮,已经开始明着开始拉拢各大部落,争夺整个妖都的控制权了。 看样子他是认定陛下不行了。 乌未央面无表情地将那头乌黑的长发束起,将金弓化出,凝眸默默地打量着自己的武器。 若是陛下在豹厉动手前仍未清醒,那她也只能像百里空山所说的那样,放弃温和态度,采用最直接的手段了。 这弓是妖皇亲手所制,弓弦是天狼尾毛制成,除了将其烙印过的她,便只有天狼一脉 能拉动了。 当初她也正是靠着俞幼悠手贱拨动的那一箭,才试探出了最后的结果。 而现在,她要用这把弓去保护她的陛下和小殿下了。 妖都最近好像有点乱,就连身为外人的十三人小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狂浪生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打架的两个妖族:“我记得他们那些大部落的好像都爱动动嘴皮子,一般不动手,怎么刚刚还打起来了” 张浣月默默地握紧了灵剑,亦是神情凝重:“最近黑石塔中大部分值守的妖兵都换成了豹妖,你们发现没” 踏雪呜了一声,很识相地缩在御雅逸身边没乱跑。 俞长安微微皱起眉,想起好几日都没有音讯的俞幼悠,担忧道:“眼下妖族渐乱,也不知道俞师妹他们三人去了哪里,处境又如何了” 御雅逸摸着踏雪的脑袋哼了一声:“就是,她先前还知道每天晚上和大伙儿传讯聊天,现在都五天没消息了” 赵师兄抱着剑摇头:“这小丫头贼没良心” 周师兄持着盾叹气:“不是我们的好鱼了” 石洞里忙得蓬头垢面的俞幼悠从灵力耗尽的昏沉中惊醒,猛地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混双比赛有点低落短小一下。 它家的狼崽子 俞幼悠差不多有个月没合过眼了,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和另外两人研究该如何改进药方。 他俩出脑子,她负责麻木地炼制各种灵药,即便修为已经臻至金丹期,但灵力还是被压榨得空了又空,这会儿也是这样,打了个喷嚏后就懵懵地坐在原地,半天没反应。 那边正在激烈地争吵到底该用哪株灵药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看过来。 “两株都轮着用试试” “让小鱼先炼化了看吧。” “她好像又快晕了” 两人放下药材蹲在她边上,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俞幼悠强撑着给自己喂了粒回灵丹,声音含糊:“还成,药给我,我来炼吧。” 两个少年对视了眼,最后默默地从芥子囊中取出了两件狼毛大衣,件给盖,件给垫。 “你别炼了,先睡会儿吧。” “再炼下去你的脑子都要傻了。” 俞幼悠正想要拒绝,那边正在看风景的巨狼忽然回过头来看了她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走来,轻轻地叼住了她的衣后领。 “别玩,我现在还要忙” 巨狼并没有要搭理俞幼悠的意思,只是把她叼到了那块大灵石上,然后在她身边绕了个圈,然后把她团在毛绒的肚子之间躺下,最后再用爪子把她按倒在温暖的狼毛之间。 那边的启南风和苏意致打了个哈欠,也睡倒在了狼毛大衣上:“行了,都睡会儿,乌前辈说待会儿要送化神期的异兽来,我们得养足精神慢慢炼化。” 俞幼悠背后被巨大的狼爪不轻不重地按着,没法挣扎。 巨狼腹部的毛发不是背上那种柔顺而略坚硬的狼毛,而是纯白色的绒毛,因巨狼呼吸的起伏和山洞外掠来的轻风不断颤抖,俞幼悠被带着热度的绒毛包围着,不多时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巨狼偏过头,嗅了嗅俞幼悠身上的味道。 嗅到那股人味儿,巨大银尾巴略烦躁地甩动着,再嗅到那股狼味后才又恢复了冷静,默默地拿尾巴圈住了俞幼悠。 俞幼悠是被股破风声惊醒的。 在听到那声动静后,她立马从狼尾巴中间蹿出,双手默默地按在芥子囊上,做好了随时摸剑反击的准备。 后面的启南风和苏意致被她的动静弄醒,长久的默契让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都没多问,便拉过手边的丹炉当巨盾挡在身前。 直到看见熟悉的白毛时,俞幼悠才松了口气,站直身体迎上去。 “百”她刚想打招呼,白狼刚站稳的爪子就僵硬了些。 俞幼悠微微笑,换了个称呼:“白狼前辈,这次竟然是您来送药吗” 白狼轻轻地点点头,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个芥子囊,叼着递给了俞幼悠。 那边的启南风和苏意致在看到又多出只白狼后被吓了跳,但是看它好像和踏雪似的聪明,便稍稍安心。 他俩凑上去,看了眼白狼,低声问:“又是你亲戚” 俞幼悠点点头:“嗯,他帮着送药过来。” 三人组蹲在地上开始整理芥子囊的药材,灵药和异兽的尸体皆有,除了他们指明要的外,还多了两具化神期异兽的尸体。 她皱眉抬头,没管那堆异兽尸体,下意识地想去看白狼那条断尾:“你又去猎杀异兽了” 白狼尾巴安宁地垂在地上,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已经好了。” 她指着多出来的两具异兽尸体,严肃道:“这两只没必要的。” 白狼看了眼三人组,又看看背对着自己的妖皇:“正好遇到了,送你们的。” 俞幼悠还没来得及教育这个不听话的患者,启南风和苏意致已经抢先步过去,人边热情地揽住了这只白狼的脖子。 启南风看着地上那价值两百万功勋值的异兽尸体,感慨:“好兄弟,只有你体贴我们的辛苦,居然送出如此大礼小鱼的亲戚就是我们的亲戚,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的亲兄弟了” “上次遇到这么大方的人,还是我们东境的百里前辈。”苏意致都快飘飘然了,顺便偷偷地摸了摸手下柔软的白毛。 啧,妖皇不敢摸,但是这只白狼他还是敢摸的。 “百里前辈”四字出,被搂住的白狼身体再次变得僵硬起来,金色的眸子也不自在地移到了边上。 俞幼悠淡定地看着那二人狼,语气略带深意:“你们可别叫人 家狼兄,而且你们可还欠他人情。” “嗯”启南风和苏意致猛地抬头。 “说起来你们其实也认识它,它就是” 白狼猛地抬头,耳朵下意识地往后竖。 俞幼悠淡定道:“它就是队的队长,你俩的紫色功勋石还是他送出的。” 白狼耳朵抖了抖,恢复正常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倒是更高兴了,边暗搓搓地摸狼毛,边你句我句地单方面和白狼称兄道弟,然后兴冲冲地开始去处理那堆的高品质药材了。 俞幼悠踱步走到白狼的身后,果不其然,上次处理好的伤口又裂开了,白色的大尾巴再次染血。 “你趴好,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她淡定地给白狼下令。 白狼冷艳地回头看了她眼:“不用” “不用兽形的话,那就用人形趴好。”俞幼悠表情有点欠,还微挑眉示意白狼看那边的两个丹修。 白狼的眼睛危危地眯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乌未央样在心里默念“这是小殿下”,总之最后还是把头偏,慢慢地趴在了地上。 俞幼悠啧了声,先绕过去让它吃药:“吃。” 白狼刚要张嘴拒绝,那坨大药丸顺势被送进口中,没有想象中的苦涩,滋味倒是很甜蜜。 “给妖皇研制的新止痛药,外面裹了层糖衣它才愿意主动吃。” 她解释了句,而后蹲在地上利落地开始给它处理伤口。 “放松点,肌肉别绷这么紧。” 白狼趴在地上,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它倒是不觉得痛,只是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原本背对着它的妖皇不知何时起身,径直走到了它的面前。 以往的妖皇早在给它舔脑袋了,但是这儿它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白狼和它后面的俞幼悠看,幽蓝色的眼睛透露出和往常不样的情绪。 俞幼悠没抬头,她还在专心地给白狼医尾巴。 弄得差不多后她满意地起身,看到白狼遭了大罪尾巴,安抚性地拿自己的尾巴勾了勾它的尾巴尖:“你这次记得不要再碰到尾” 她还没说完,边上的妖皇突然走过来,用巨大的身体把俞幼悠挤开。 下刻,巨狼毫不客气地爪踩在了白狼的尾巴尖上,松爪后,又叼着白狼后颈,利落地把它丢到悬崖下。 声“扑通”后,白狼坠落到了寒潭中。 俞幼悠:“” 在水里的白狼起身甩了甩身的水,居然也不生气,而是头也不回地朝草丛里跑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俞幼悠竟然在白狼的背影里看出了干了错事后,心虚到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挠挠头,对着妖皇道:“你不会真傻了吧它会攀岩的,用不着你再训练次。” 妖皇居然冲她龇牙,然后好像很不爽地又背对着她趴回了灵石上,尾巴还烦躁地乱拍着,把不少灵石碎片拍飞了。 “先前的药好像没用。”俞幼悠看了眼莫名其妙的巨狼,走到启南风和苏意致的旁边,很遗憾道:“它好像还是很傻。” 亏她前几天还总觉得这头傻狼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呢。 苏意致:“正好白狼兄弟带了些高品质的五品药材和异兽来,我们试试看能不能炼了给它吃。” 启南风在纸上勾画计算了半天:“方子不用变太多,加大剂量应该就行。” 俞幼悠把双生炉拖过来,三人围坐在起,开始用灵力牵引在起炼化药材。 在云中山脉的这段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是因为这处狼穴灵力惊人,加之他们不断耗尽灵力又补充,简直就是在极限修炼,所以三人的进展堪比在外界修炼了两年。 启南风和苏意致距离突破金丹都只差次顿悟了,而俞幼悠也到了金丹后期,那两条灵脉更是越发茁壮。 要炼化五品药材很难,只有少数元婴期的丹修才能做到。 好在三人早有经验,用灵力牵引着轮流炼化,灵力不够次数来凑,如此这样费劲地互相配合了上百次,在整匣子回灵丹都吃完后,好歹是把药材炼化了。 外面究竟过了多久他们都已经忘了,灵力耗尽了就飞快吞辟谷丹和回灵丹,眯着眼歇会儿,等灵力又恢复后,便赶紧起来轮替上个人。 在炼出了两炉废丹后,他们总算是弄出了坨很不像样的丹。 “成了,五品” 洞外似乎在响雷下雨,瀑布的声音变得越发响,时不时闪过道闪电,整个狼穴也变得冷了许多。 俞幼悠的脑袋仿佛随时都要炸裂,在强撑着的那点力气耗尽后,她也瘫软在 了地上。 勉强朝不远处看了眼,那边的启南风和苏意致早就晕过去了。 俞幼悠拿着药匣的手指仿若抽搐般地抖动着,根本没法给巨狼喂药,至于成不成,就只能看命了。 再不行的话,不知道把整个狼穴的灵石都挖出来,拿去请丹鼎宗的掌门帮忙炼六品灵丹不知道够不够,曲师姐是掌门弟子,到时候可以让师姐帮着求求情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俞幼悠好歹是恢复了点意识。 她手脚并用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茫然地看着洞穴外景色的巨狼走去,把掌心的丹药递给它。 “你吃。” 没来得及裹层糖衣,不知道它愿不愿意吃,实在不行就只能又要把这玩意儿弄脑袋上让狼舔了。 巨狼嗅了嗅,有点抗拒,却还是把那坨丹舔进肚了。 俞幼悠放心下来,也懒得走了,就近躺在狼穴边上睡下。 瀑布水和暴雨的水飞溅在她和巨狼的身上,后者下意识地上前,用巨大的身体替幼崽挡住了雨水。 这场雨下了很久,久到云中山的轮廓由暗至明,再从明转暗。 俞幼悠沉睡了好几日了,这几天里巨狼始终站在她身前,幽蓝的眼中时不时闪过迷惘,而后逐渐恢复清明。 它想起了很多事,只是记忆有些错乱。 无数的画面在它的眼前闪烁,似真似幻。 好像也是这样的个暴雨天,那无数道惊天骇地的劫雷从天顶劈下。 画面转,那些疯狂的异兽狂袭而来,他身边是跟随的妖修们,后面是孱弱的老人和幼崽,大家拼死守成条防线,不让狂暴的异兽越过。 画面再转,他那只乱飞毛的小狼崽跌跌撞撞地跑来,尾巴高兴地竖成条直线,嗷呜乱叫着。 记忆点点拉进。 狼崽子换成了另只更蠢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部落派来的,也爱嗷呜乱叫,教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会 蠢狼崽子 过了许久,巨狼低头看向地上的少女,又看看她露出的半条尾巴。 幽蓝的狼目中,理智点点代替了迷茫,最后化作了人性化的震惊。 它理清楚那些记忆,再死死地盯住地上的俞幼悠,终于接受了个事实。 这蠢狼崽子好像就是它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妖皇:智慧的眼神 我出去买点药 睡足醒来后,三人组才发现他们都躺在了巨狼的灵石床上。 不同的是,俞幼悠是被团在巨狼腹部,而另外两人则是很随便地被狼尾盖着。 有了上次被狼圈着睡的经验,俞幼悠这次很淡定,从狼毛间钻出来,和已经爬起的两个好友目目相觑。 她没管巨狼,先看了看外面已经晴朗灿烂的天空:“我们好像睡了三四天” “没错,我是被饿醒的。”启南风先前被花婶家的狗堵在墙上过,有点怕狗,对狼就更怕了。 他飞快地逃离妖皇的大尾巴,跑去翻辟谷丹。 苏意致倒是贼兮兮地又摸了摸银色的大尾巴,结果也不知巨狼有意还是无意,正好猛地一甩尾,把他拍远了。 “小鱼,你亲戚非但没变聪明,脾气还变差了”苏意致愤愤地控诉。 巨狼冷冷地注视着他,而后又将视线落到了俞幼悠身上。 它这才逐渐地恢复意识,但是身体在被天雷折磨了十多年后虚弱到极点,暂时无法化形。 不过它还记得自家这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小狼崽子曾多次维护自己。 可惜俞幼悠根本没看巨狼,在屡次被打脸后她也放弃了为外公辩驳,甚至还点点头赞同苏意致的话:“你说的对,看样子咱们还得加大药量。” 巨狼:“” 它起身想去叼小狼崽子的后颈教育她,结果俞幼悠直接把它的狼头推开,还很严肃地告诫:“别闹,我要做正事,你自己玩去。” 语罢,还从芥子囊中摸出一把糖豆递过去,和哄踏雪一模一样的方式。 巨狼没吃,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俞幼悠也没哄老祖宗的耐心,她干脆地收回手把糖豆送自己嘴里,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跑去跟两个好友一起炼丹了。 不过这次炼丹,苏意致和启南风却老是走神,导致灵力牵引都断了好几次。 “你们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俞幼悠抬头看向他俩。 启南风挪了挪位置,让丹炉挡住自己的身形,低声道:“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苏意致也跟着挪位置,犹疑道:“我总觉得妖皇在暗中观察我们。” “对,确切说,主要是在观察我们边上的小鱼。” 俞幼悠回头,却只看到那头巨狼孤傲看风景的背影。 她纳闷:“没有,它不是跟先前差不多吗” 每天除了看风景就是睡觉,睡醒还有他们仨任劳任怨炼的补药吃,养老日子过得很让人羡慕。 她把刚炼好的一炉丹药拿出来,有几枚有点糊,但应该还有点药效。 启南风伸着脖子看了眼,有点嫌弃:“糊了的就不要了吧” 苏意致却抠搜得厉害:“那不行,这炉再糊也是四品丹,多少有点药效,不能浪费。” 俞幼悠毫不犹豫认同了苏意致的说法,拿上那些补丹走到巨狼身边,熟练地把它们和糖豆混在一起,然后递了上去。 “大狼,吃糖。” 巨狼幽幽地看着她,最后高冷地把那几粒品相好的丹药挑走咽下,而糊了的那几粒和糖豆一概未动。 俞幼悠看不惯这种挑食行为,利落地将剩下的丹药全塞进了巨狼口里。 那只手触碰到狼牙时,巨狼冷冷地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 果然不错,她是只混血的小狼崽子,上面除了它们这一族的气息外,还有人族的气味。 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人族修士拐了他家的闺女,弄了这个只蠢崽子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巨狼总是在暗中观察俞幼悠。 然而后者却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了,因为她的血脉反噬再一次降临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现在都习惯了俞幼悠每个月犯一次的大病,所以在她表现出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苏意致飞快地把狼毛大衣往俞幼悠身上裹,略焦急道:“痛得厉害吗要不要再多给你炼点止痛的丹药” 俞幼悠缩在角落,打起精神回答:“还成。” 结果刚一出口,嫣红的鲜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她脸色却不变,只是见惯不怪地擦了擦溅落到胸口的鲜血,然后囫囵吞了粒灵丹,抬头同边上两个少年道:“我没问题,继续改药方吧。” 启南风和苏意致并不赞同:“还是歇会 儿吧” 俞幼悠却拾起一张药方继续研究,淡定道:“没事,我吃了药,问题不大。” 就在这时,一团阴影却逐渐从她身后笼罩而来。 俞幼悠一抬头,却只看到无数的药瓶被巨狼叼着砸落到自己怀里,全是百里空山给妖皇带回来的各种高品丹药。 这不像是一只傻狼能做出来的事,俞幼悠看得有点愣,试探着喊了一声:“大狼” “妖皇” 巨狼冷傲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俞幼悠又回归懒散的姿态,把那些药收回去,小声嘀咕:“吓死了,还以为这傻狼被治好了” 正打算纠正狼崽子称呼的妖皇,瞬间没法开口了。 它盯着俞幼悠看,眼前这小崽子是只本该早夭的半妖。 妖皇并不知晓这只幼崽是如何活下来的,兴许也是百里空山带了药在喂她也是,没有被无数资源精心抚养的半妖,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可是她却不碰它的那些好药,而是默默地吃那些低等的药。 任凭巨狼叼了多少次天元丹过来,俞幼悠却依然坚持吃自己的三品灵丹,只有在后面两天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抠搜地摸了粒四品灵丹吃。 而且看她的表情,好像吃下这枚灵丹的肉痛要远超过血脉反噬的痛。 妖皇原以为她先前故意拿糊了的丹作弄自己,结果现在看来,她好像是真的舍不得那几枚四品丹药。 它有点搞不懂了。 即便妖族再怎么样磨练幼崽,也不至于在资源上亏待自己的后嗣,尤其她还是妖皇一脉 但是这小崽子的性格,怎么和那些没见过好东西的流浪野崽子似的 俞幼悠总觉得这阵子巨狼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点古怪。 它一会儿好像很亲热温和,会把俞幼悠叼着放在它背上,一会儿又很冷淡,总是毫不留情地把她叼到山洞口丢下寒潭,让她自己攀岩回来。 以前好歹还可以趁它不注意坐顺风狼的现在它就冷漠地站在悬崖边上盯着下面的她,完全没有要下来陪同的意思。 再一次落到寒潭底的俞幼悠游出水面,托这心狠爪辣的巨狼的福,她的狗刨式突飞猛进,再也不用担心被淹死了。 俞幼悠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狼影,伸手抹掉脸上的水,不想继续攀岩的她索性选择浮在水面上偷懒。 过了会儿,启南风和苏意致也砰地一声被丢下来了,溅起好大两蓬水花。 苏意致也用狗刨式游到俞幼悠身边,忿忿道:“药都白吃了,你的亲戚越来越疯,现在还想把我们当狼崽子训练” 启南风却在水面上待着半天没动,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游过来。 俞幼悠看出他表情不对:“你怎么了” 启南风把手中的传讯符递给俞幼悠,后者一接过来,便听到那边传来张浣月的声音:“俞师妹” “是我,张师姐怎么了” 张浣月的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温柔和婉,反而异常严肃:“你们三人先别在外面挣功勋了,速速回来,妖都恐怕要乱了。” 俞幼悠皱眉,他们这几日都在忙着给巨狼炼丹,要不就是被狼叼着训练游泳爬山,的确没怎么跟外界联系。 就一个多月,妖都就乱了 那边的声音很快换成了御雅逸,他自幼被当做大宗继承人培养,对于各种局势的把握远比常人厉害。 他沉声道:“我们从红琅那儿听说的,豹厉邀请了妖族十个大部落的首领前来妖都,我怀疑他是想联合这些大部落的首领,自立为妖皇” 俞幼悠沉默了,那边的十三人小队也沉默了。 御雅逸清咳了一声:“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还没有证据,所以你不必太紧张。” 俞幼悠:“我觉得你一旦推测出来,就差不多是事实了。” 那边的少宗主很高兴:“你居然这么欣赏我的推理能力” 俞幼悠挑挑眉不说话,倒是边上的苏意致很无情地开口:“那倒不是,我们通常管这叫乌鸦嘴。” 御雅逸无情地单方面切断了传讯符。 妖都确实乱得够呛了。 正如御雅逸所言,城中入驻了很多大部落的队伍,空气中凝滞着紧张的气氛。 那些本该分散在整个妖族领域的族长们亦是前来此地,有两个相熟的大部落族长碰在了一起,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安,又藏着隐约的野心。 “陛下尚在,各大部无诏不得前往妖都,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陛下已有十多年未露面了,而妖皇一脉也断了传承,咳 ,我觉得豹大人就很不错。” “可是当初有异兽潮来了落日峡谷,还是陛下率领妖兵替我部抵挡下来的,我怎能” “豹大人说,若是你鼎力支持,赤苔平原那里的火晶石矿脉便交由你们部落打理。” “我觉得豹大人挺好的。” 这段时日,这样的对话时不时地响在各个角落,有欣然应允也有怒而反抗,逐渐化作两股势力,站向了至今不见踪影的妖皇这边和豹厉那边。 苏留白掩唇咳嗽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墨绿色长袍,踏着夜色不紧不慢地走出妖都城外。 他一贯是独行者,猎杀异兽亦是独来独往,所以倒也没有人起疑。 月色凄冷映在地上,好似蒙了一层霜雪。 苏留白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身后的妖都逐渐变成了一片雾黑色,最后轮廓越来越不显,直至看不清。 片刻之后,他止步回头,黑暗之中有两个豹妖轰然倒在野草丛中,嘴角流出发黑的鲜血,再滴落到绿草上时,竟然连野草都随之枯死。 苏留白淡淡地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厌憎。 豹厉真把他当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了,用得上的时候便慷慨许诺会将妖族的诸多资源倾与悬壶派,用不上的时候就想着灭口。 可惜畜生就是畜生,狂妄自大,以为两个金丹期的妖修就能灭掉自己吗 不过眼下妖都的一切正如他来到这里时预想的一样,内斗不止,纷乱无休,没有百年平息不下来,而北境若是能借机说动其他四境,覆灭妖族也不是没可能。 苏留白毫无留恋地转身,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拦住了他。 隐蜂身后的翅膀扇了扇,稳稳悬在半空中,笑眯眯地对他说:“不好意思,大人说了不能放你走哦。” 顿了顿,她用手中的短弓指了指苏留白垂在袖中的手,好心地提醒道:“对了,你不用再催发毒雾了,有好心人提醒过我们,他说你走过的地方草都会枯萎,所以大人特意送了我一件伪仙器的结界法宝防着你的毒。” 苏留白的眸光逐渐冷下去:“你盯了我多久了” 他一直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开始以为是豹厉不放心,却万万没想到是翼族的人。 “不多,从雪原开始到现在,约莫半年而已。” 苏留白的表情沉下去:“为何” 饶是他也想不清楚,翼族的人为什么这么早就盯上了自己。 的确,妖皇这两年彻底失去意识是出自他的手笔,但是先前他和豹族的来往极其隐晦,他不过是替豹厉择定各种药材来催化附骨草的毒性罢了,从未真正出手。 而且,妖皇早在他来到妖都之前便已经被天雷折磨得重伤,时常处在昏迷状态,翼族要怀疑也不该怀疑到他头上。 尤其是眼前这个女翼族,他曾在豹厉那儿听说过,是乌未央手下最厉害的探子。 这种厉害人物,要盯也该盯豹厉那样的人,怎么会针对他一个金丹期修士 从豹族只派了两个金丹期的修士盯着他就看得出,豹厉都不在意他是否逃跑,但是为什么翼族会对他这么看重 你们翼族有毛病吗 “因为有一群好人告诉我们,你可能参与了毒害陛下的事。”隐蜂眯起一只眼,持弓瞄准了苏留白:“而且他们还劝我们最好要除掉你这个后患,大人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苏留白:“” 哪个部落的人嘴这么贱 然而即便是被隐蜂用弓箭指着,苏留白却依然没有半点慌张。 他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了一张随机传送符。 这也是他之所以敢在妖都搅动风云的底牌,随机传送符便可随机传送到万里之外,哪怕是面对化神境强者的追杀也可逃走,价值百万灵石,整个苏家也只有他有这么一张。 不过启动传送符尚需一段时间,苏留白淡然地看着隐蜂,缓缓地开口拖延时间:“我是悬壶派的下任掌门,你们若是对我动手,就等同对北境宣战” 然而苏留白话未说完,另一道暗弩已经自远处飞射向他的身体,其恐怖的威势瞬间粉碎后者的灵脉,那张传送符尚未启动便飘落在地上。 躲在暗处的雀青淡定地走过来,踢了踢地上昏死过去的人。 隐蜂随之落下,捡起地上的传送符,好奇地看了看苏留白:“他死了吗” 雀青面无表情:“没死,弄废了而已,大人说到时候把他交给俞幼悠他们,让他们绑了这人回去换钱,就当还雪原上的人情。反正咱们要跟豹族对上了,输了的话这锅咱们背,赢了更好办,大不了把这个 人弄得不能开口,再将黑锅扣在豹族身上就是了。” “不过他们人族居然以为我们妖族动手前要讲道理和条件,还傻站在那儿说半天话。”隐蜂嗤笑。 “他不说那么多,我恐怕也没办法瞄这么准。”雀青擦了擦自己的连弩,略微有点自傲。 百里开外一弩精准射碎灵脉,这在翼族年轻人之中也是少有的精准呢。 黑石塔中。 那些来自大型部落的队伍早就察觉到这紧张的局势再没现身了,还留在这儿的多是中小部落的妖修。 他们大多不会想那些复杂的问题,但是也隐约察觉到不对,因为原本秩序井然的黑石塔中少了很多妖兵,时不时就能看到那些性格暴戾的妖修们动手打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走在路上都感觉有人盯着我,他们肯定是在羡慕我的盾。” 狂浪生谨慎地召出刚淬炼完的巨盾,全方位地朝路过的人展示上面镶嵌的各种高级晶石。 赵师兄抱着剑很无情地揭露事实:“我觉得是他们想动手殴打你这个招摇的人族,那边的熊妖都在冲你龇牙。” 狂浪生不高兴了:“赵光霁你少胡说,我哪里招摇了。” 赵光霁觉得狂浪生的脑子全长在肌肉上了,都这时候了,关注点还这么奇葩。 张浣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低声提醒道:“不要多嘴,速速将蛋归还给雪原翼族,我们也好回去等俞师妹他们。” 御雅逸在过去几个月一直任劳任怨地孵蛋,结果除了一开始那只雪鹰外,什么也没孵出来。 若不是他们能察觉到那堆鸟蛋里旺盛的生机,都要怀疑全是坏蛋了。 “乌前辈一直找不到人,白宁也不见了,说好的孵蛋给功勋值也还没给。”御雅逸啧了一声。 他话语里牢骚意味十足,但是手上却依然拿出两个褡裢,小心地搭在踏雪的背上,然后将木框里的鸟蛋全都放进去。 踏雪脑门上站着的小雪鹰叽喳叫着,至今没学会飞,就更别说化人形了,这更坚定了御雅逸归还鸟蛋的想法。 看样他只适合养灵兽,不适合养这些小妖修,再养下去怕是要把妖修给养废了,那罪过就大了。 一行人和兽低调地走出黑石塔,朝着雪原各翼族部落所在的避难所走去。 街上时不时就会出现各大部落妖兵对峙的紧张局面,十三人小队很低调地沿着妖都中的小路一直走到避难所附近。 红琅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她在人群中看了半天,却也没发现俞幼悠的身影,不由迟疑:“大人呢” “她给人看病去了,还没回来。”御雅逸飞快地把装着鸟蛋的褡裢拎给红琅后面的那几个翼族,拍拍他们的肩膀:“蛋交给你们,你们下次回雪原记得把它们带回去。” 不过要把小雪鹰交过去的时候,它却死活抓着踏雪的毛不撒爪子,还要啄御雅逸的手。 红琅看了一眼,沉重道:“我们可能回不去雪原了。” “啊”御雅逸愣了愣,“这都半年了,雪原还没有恢复吗” 先前的异兽潮和持续的暴风雪摧毁了雪原,但现在过了这么久,春暖夏炙,那些可怕的积雪也该消融了。 “不是。”红琅摇摇头,兴许是与这群人类经历过生死,所以倒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豹厉笼络了许多大部落,许之以重利,更大胆到编造陛下身亡,妖皇一脉绝嗣的消息,眼下那些大部落都在商量着推举他为新妖皇了。” 张浣月一惊:“那乌前辈呢” 红琅意味深长道:“陛下已十多年不曾出现,即便是乌大人再如何压制,也压不下妖族子民对未来的恐惧了。” 说完这些后,她沉重地看着众人催促道:“你们跟乌大人走得近,趁着豹厉先前没顾上管你们,快把大人叫回来,我护送你们离开妖族。” 原本打算在妖都再待一阵,等着剑淬完盾敲好的众修面面相觑。 狂浪生动作飞快,早就摸出传讯符开始怒催俞幼悠了:“俞师妹,你赶紧地给我们回来,准备跑路了” 先前还只是御雅逸的推测,所以大家没太紧张。 但是现在红琅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要打起来了 俞幼悠狠狠地挠了挠头发。 最后她看向启南风和苏意致:“妖都要打起来了,你们俩快跑路吧。” “你呢”另外两人没关注为什么打起来,而是先看向她。 俞幼悠沉默了一下,看了眼巨狼,本来想直说她打算待在这儿继续抢救大狼的,但估计这么说了,那两人也 不会走。 于是她改口:“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反正她也想趁着妖都还没有真的开始干仗,跑去把药师殿里的药材全兑换带进来,备着给妖皇炼药治病。 不过少年们却还是担忧地看向那边静静站着的妖皇:“那大狼它怎么办啊” “乌前辈和白狼前辈会安排好的。”俞幼悠强作淡定道。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因为百里空山和乌未央都失联了。 而妖皇这模样也不可能出现在各大部落面前,连人形都不能化出的一头傻狼,估计都没人信这是妖皇。 听到俞幼悠的回答,启南风和苏意致这才放心下来,虽然说和大狼不是一族,但是他们毕竟是丹修,实在做不出把病患丢着等死自己跑路的事。 两人开始飞快收拾着山洞里剩下的药材和丹炉。 俞幼悠看了眼巨狼,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头狼好像真的变聪明很多,刚才她说她要一起出去的时候,它好像有点失落的样子。 吃了这么多的药,终于从一头傻狼变成了一头只比踏雪笨丁点的聪明狼了 俞幼悠看了眼忙碌的启南风和苏意致,走到巨狼身边,悄悄地安抚它:“别怕,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出去拿点药就会回来。” 巨狼幽蓝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然后舔了舔她的面颊,像是有点高兴的样子。 啧,真的聪明点了,都听得懂人话了。 果不其然,俞幼悠跳出山洞的时候,被劝好了的巨狼没有追出来。 只不过在三小只的身影逐渐远去后,一道白色的光芒在石洞中闪过。 似乎是因为太久不曾化形,又或者是太过虚弱,所以这道白光持续了很长时间。 许久之后,一只宽大却修长的的手拾起掉落在洞里的那攥尾巴毛。 他有点嫌弃地哼了一声,用力捏了捏,却还是把它揣好了,而后消失在狼穴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下午四点见。 帮小鱼照顾亲戚 数日雷雨让整个云中山脉的山道都变得湿滑,三道身影连跑带溜地蹿得飞快。 “我感觉爬山的速度变快了。”苏意致弯腰避开一根树枝。 “废话,我俩可是被大狼当狼崽子训了两月了”启南风从同一根树枝上端一跃而过。 苏意致看了看那根树枝,欲言又止,脸色愤愤不是很爽。 跑在最前面的俞幼悠这时却突然止步,回首冲着两人比了个嘘的手势。 启南风和苏意致以为有人来了,在看到俞幼悠止步的瞬间便将那身草叶伪装服披好,齐整地趴伏在了野草丛中,灵力遮掩住气息,一动不动。 俞幼悠看了看前面,低声提醒:“前面有只豹子,好像是豹绝。” “豹厉那儿子” “嗯。” 底下的两人越发紧张了,开始用目光交流是否要把豹绝给迷晕再逃,然而俞幼悠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俞幼悠顺势蹲下,拿指头戳了戳趴在脚边的两人:“你们起来看看,它好像不对劲。” 草丛里探出两个头,和她的并排挨一起。 三人组贼兮兮地瞅向不远处的那头豹子,它这会儿正凶悍地撕咬着一只小松鼠,一边吞咽着,一边从嗓子里发出代表威胁的低沉吼声。 而它的尾巴则不正常地卷曲着,有点怪。 “这应该是野豹子,不是豹绝。”苏意致怎么看都觉得这玩意儿连通人性的灵兽都不如,大概就是山里的某只寻常野兽。 俞幼悠却笃定:“是豹绝,不信你们仔细嗅嗅,它身上还有一点儿臭丹的味道。” “臭丹” “嗯,我拿剩下那坨臭丹给他涂了全身,所以味道残存时间久了点。” 这头豹子还真的是豹绝。 要怪只能怪他太倒霉,苏留白给妖皇这个渡劫境大妖准备的灵毒自是狠药,妖皇倒是慢慢失去意识变成野狼,他这个金丹期修士自然撑不过那么久。 豹绝被百里空山按在灵毒水中呛了好几大口,又在树上被挂了几天,醒过来以后就变成了脑袋空空的豹子。 三人组观察了半天,确定那边的豹绝好像变傻了以后,暗暗地搓了搓手。 “他要是恢复了肯定又要搞你亲戚,我们得把他弄出去。” “对,弄出去当人质豹厉敢拦着咱们不让走就撕票” 俞幼悠心中略感微妙,觉得自己这行人真的像极了反派,但是身体却比另外两人都要诚实,抢先一步冲着豹子飞射而去 一阵破风声过,自灌木丛中直冲而出的俞幼悠手握成拳,灵敏地迎上了满嘴是血的豹子,在接近它时就地一滚避开豹子的爪袭,顺势自豹肚下方滑过,死死抓住它的尾巴,反手就是一甩 后面跟着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也飞快跟上,一人握着一把昏睡丹,在豹子张嘴想要怒吼的瞬间把丹丢进兽口中。 片刻后,挣扎着想要撕咬他们的豹子睡过去了。 三人组擦了擦汗,启南风开始尽职尽责地摸出小本子纪录昏睡丹的药效了:“金丹期豹妖,服食八粒昏睡丹,十息内失去意识” 俞幼悠拽着豹绝的尾巴把它拖着走,随口道:“我觉得两粒就足以药翻金丹期了,多给它吃了六粒有点浪费。” 启南风点点头:“行,等它醒了再重新喂药试试药效。” 苏意致看看被拖着走的豹子,迟疑:“这样不好吧” 前面的两人回头看他,没想到苏老二居然心疼起了豹子 “不是,我觉得直接把它拖出去有点显眼,要不咱们给它套个麻袋吧,里面再塞点异兽的尸体,遇到人了就说咱们芥子囊满了,只能拖着异兽去兑换功勋值。” 苏意致顶着一张白兔似的纯良脸,讲着最黑心的话。 俞幼悠和启南风默默地冲他竖起了拇指。 行至山脚下时,俞幼悠没有看到白宁和龟承项,不过这样也好,三人组偷渡到传送阵的时候都没有耽搁,鬼鬼祟祟地用功勋晶石传送出去。 药师殿依然和往日那般空荡,三扇大门皆是紧闭,不见各大部落药师的踪影。 往下走去,一楼倒是还很热闹,那些中小部落的妖修们无权参与到妖都顶层的纷争中,日子照常过。 此刻正是夜间,人不算多,三人组低调地拖着麻袋走出药师殿,出来的时候果然被妖兵查问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了。 俞 幼悠淡定地把麻袋开了个口子,很老实道:“炼药用不上的异兽尸体,准备拿去兑换功勋的。” 那股腥臭味把豹子味盖得严严实实,妖兵只是扫了一眼,便扇了扇鼻子示意他们赶紧拖走了。 三人组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换好回平时的装扮,同收到传讯后就一直等在黑石塔一楼的其他队员们汇合。 时隔数月再次碰面,乍一看到他们三个,那边的队友们都快步地迎了过来,踏雪也迈着四只白爪飞快奔到俞幼悠身边,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如愿换来两粒糖豆。 他们第一眼就注意到俞幼悠手上拖着的麻袋。 狂浪生捏住鼻子:“这啥玩意儿怎么这么臭” 俞幼悠瞅了瞅,确定四下无人后,低声地告知答案:“我们绑了豹厉的儿子回来,就在麻袋里。” 狂浪生吸了口冷气:“你从哪儿绑来的” 苏意致眉飞色舞得意道:“我们不是给人治病去了吗刚好这豹子跟我们在一起,它自己吃错药脑子变傻了,我们顺手就捡回来了。” 启南风暗暗地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等会儿豹族追杀咱们,我们就拿它出来当人质跑路。” 众修的脸色都有点僵,倒是踏雪对麻袋里的那只豹子很好奇,悄悄地拿爪子去刨了刨麻袋。 俞幼悠低头,和踏雪四目相对。 “你对它很有兴趣你不如你负责看管它” 踏雪飞快否认:“呜” 俞幼悠:“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踏雪的毛都耸立起来了,飞快地吼了嚎几嗓子说不要,但是俞幼悠冷酷无情:“听不懂,看你这么兴奋,那就你拖着麻袋走吧。” 御雅逸听得很不忍心:“你怎么老欺负我家踏雪它这么柔弱怎么可能拖得动” 踏雪配合地低声呜呜叫,一副站不稳的模样。 俞幼悠默默地看了眼抗拒的踏雪,开易:“回去给你炼制新的兽粮,别的灵兽都没吃过那种。” 大黑虎气势顿变,瞬间支棱起来,甚至还主动叼住了麻袋绳子,示意御雅逸帮着把它套在自己身上 这么积极工作的踏雪有点少见,狂浪生他们把它围着啧啧称奇,开始比较起究竟是踏雪重还是那一麻袋的异兽加豹子重。 御雅逸:“”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只丢人儿子 张浣月倒是没心思管那只豹子,她把三个丹修来回打量了一下,确认他们都无事后,总算松出一口气:“都安全就行,红琅说,乌前辈让她护送我们离开,现在她就在避难所那边等着了。” 俞幼悠愣了愣:“红琅” “嗯,她被乌前辈调到亲卫四队里面去了。” “那挺好的。” 众人一边走一边朝着宝库的位置走,既然要离去,那功勋值要来也没用了,不如全部兑换成用得上的资源。 不过走到宝库门口,张浣月和狂浪生他们却站在原地,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了。 俞幼悠纳闷回头:“你们不进去找矿石吗” “不用,先前乌前辈让我们自己来选的时候,都已经挑到最合适的矿石了,你们都没怎么么换过东西,赶紧去换。”狂浪生抱着他亮闪闪的巨盾,浑不在意地说。 张浣月微笑着点头:“对,你们快去看看有没有心仪的药材,我们就在这儿等你们。” 就连御雅逸也颇得意地看了眼身边的踏雪,摸摸它的脑袋炫耀道:“狮前辈帮着我给踏雪定制了一套黄金铠,我也心满意足了。” 十人一虎站立在身后,催着他们三人赶紧去拿药材。 俞幼悠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们,转头朝着宝库中奔去。 跑在前面的启南风和苏意致早将药材的摆放位置熟记于心了,这会儿都不需要多看,飞快地挑拣出了无数种药材。 俞幼悠瞄了一眼,大步走过去按住他们两的手:“长宁草,醉心花你们拿这些药材做什么” 这些全都是先前给妖皇治病用的药材,平时极少派上用上,绝对不是跑路该带的药材。 苏意致表情一滞,东张西望地开始找借口:“这个我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聪明,可以补补。” 倒是启南风很镇定地把俞幼悠的手移开,淡定道:“别装了,知道你打算把我们送走就自己溜回去,我俩打算留下来陪你。” 俞幼悠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慢吞吞道:“你们误会了。” 苏意致被盯得没办法,回瞪她一眼:“误会个鬼啊,收东西的时候你把狼毛大衣都留在洞里没拿,依照你的抠门,真打算跑路不回的话,会放过这么稀罕的一件衣服吗” “”俞幼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一人搭了她一边肩膀,启南风揉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咱们仨就别这么客套了,你亲戚就是我们的亲戚,当初我被鸟抓走,你不也跟着追了一路把我救回来了吗” 苏意致也踮脚拍拍她的头:“走啦,把张师姐他们送离妖都,咱们就回去找大狼。” 俞幼悠把涌上来的情绪都压下去,弯了弯眼睛看向两人,点头。 “好。” 三人整理了好几匣子的止痛丹疗伤丹出来,全塞在装点心的那个芥子囊里,预备到时候偷偷系踏雪的尾巴上,免得被队友们发现异常。 出来的时候,三人组依然装着淡定的模样,同其余十人趁着夜色一路摸到了和红琅约定的地方。 夜幕下,整个妖都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以往总是最受关注的人类在这会儿反而没妖注意了,反倒是不同部落的妖修互相警惕地打量着,眼中流露着戒备和杀意。 红琅半隐在阴影中,看到十三人小队全员抵达后,不显地松了口气。 她快步迎了上去,对着俞幼悠微微一低头,这才匆声道:“眼下各大部落的族长都在黑石塔中,乌大人和狮大人都抽不开身,只能派我来护送诸位了。” 红琅所在的亲卫队都接到了信号,若是日出时分还未得到消息,就率领妖兵们对豹族动手。 大战一触即发,红琅冲着众人比了个手势,悄声道:“乌大人特意开启了通往妖族和人族界碑的那个传送阵,让我带你们去。” 十三人小队跟在红琅身后朝着传送阵的方向走。 张浣月看着红琅高挑的背影,迟疑道:“红琅,那你呢” 若是妖都真的归于豹厉手中,那红琅和她身后的雪原各部落定不会有好下场。 红琅怔了怔,旋即握紧了手中的大刀,目光坚定:“昔日陛下守住了整个妖族,乌大人和诸位亦守下了雪原,这次我也想留在妖都,死守我的道义。” 语罢,她不再多言,只对众人微微一笑道:“走吧。” 妖都拥有数个传送阵,眼下红琅带他们所去的这个传送阵依然在翼族的掌控中。 红琅亮出亲卫四队的功勋石,带着十三人小队畅通无阻地进入,而后将功勋石放置在城墙的一角,缓缓地使其启动。 传送阵正式启动需要一段时间,十三人小队都走进传送阵中等着,三个丹修却互相对视了一眼。 俞幼悠把芥子囊绑在了踏雪的尾巴上,揉了揉它的耳朵:“把豹子拖好,要是有人追杀你们,就把它甩出来。” 踏雪脑袋一歪,迷惑地盯着俞幼悠看。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传送阵,在它启动前踏出传送阵范围,而启南风和苏意致也飞快地做了相同的动作。 张浣月一怔:“俞师妹” 俞幼悠挠挠头:“我有个亲戚在妖都,他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我要留下来照顾他,你们先走,我们过几天就追上来。” 狂浪生懵了,也顾不上问她在妖都哪儿来的亲戚,马上跟了出来:“那我也不走,你救了我好几条命了,我得留下帮你照顾亲戚。” 俞长安一怔,亦是跟着踏出传送阵,无奈道:“妖族的试炼时间未满,提前归去恐怕父亲会责备,我也不想走。” 御雅逸一拍脑袋:“对了,乌前辈说把雪原翼族护送到妖都就给咱们功勋值,但是眼下只付了定金,好几万欠着呢还有我的蛋钱也没给” 他严肃道:“不行,我得在这儿等着她算完账再走。” 传送阵的光芒都已经亮起,然而这群人全都跑出来了。 借口花里胡哨,其实他们想得都很简单,不能像在雪原那次似的丢下队友了。 红琅看得有点懵:“你们真不走吗” 十三人小队对视一眼,齐声:“不走,帮小鱼照顾她的亲戚去” 至于她亲戚到底是人是妖,他们压根没想过这问题。 红琅还想说什么,然而她的表情一变,手中的大刀飞快拔出。 她沉声道:“豹族动手了。” 久经磨砺的十三人小队亦是默默地握紧了武器。 不远处,一队豹兵持着染血的剑刃朝着翼族控守的传送阵飞袭而来,他们已经抢先动手,开始争夺妖都各个通道的掌控权了。 妖都的大门闭合,血腥味在这座巨型城池的每个角落开始蔓延,众修头顶那轮圆月仿佛也被沾染出血色。 “干”狂浪生立好大盾,略兴奋地回头看了眼俞幼悠。 俞幼悠脑子一懵,感觉又回到了在万古之森和雪原上的战斗日子,胸腔中燃起 了一股火焰。 她反手摸出两把短剑,简短一个字 “干” 作者有话要说:  我粗长了 大狼你醒了啊?(一更) 暗夜之中,十三人小队似风一般沿着城墙角飞袭而过,迎上了前方的那支豹族队伍。 队伍中短促地响起两句对话 “杀还是绑” “绑吧,万一能换钱呢” 俞幼悠默默地握紧了短剑,正准备瞄准最前方那个豹妖时,一道剑光抢先闪过,将豹妖干脆击晕。 收了剑的赵光霁回头一扬眉,很是得意的样子。 “哦忘了跟你说,我淬剑时顿悟,眼下也是金丹期了。” 还没等俞幼悠反应过来,前方的盾修们更是并肩立在一起,盾上闪过光芒,结成了一道围困住豹妖的结界。 这是天盾门的锁敌结界,发动后能够将敌人围困住,甚至能隔绝神识试探和声息,不过至少要三个以上的金丹期的盾修才能施展。 周师兄露出比赵光霁更得意的笑:“就你们剑修金丹多啊我们天盾门也有三个金丹了” “周卓山你少得意,有本事跟我单挑” “” 启南风和苏意致对望了一眼,有点绝望:“他们怎么不声不响就都突破了” 俞幼悠很淡定,手执短剑冲入盾修结界中,面不改色地把前方那个豹妖给敲晕:“其实刚出来那会儿我就发现了。” 利落地收拾掉这个小队后,没干什么事的启南风和苏意致挽着袖子开始往这些豹妖的嘴里塞昏睡丹,顺便把他们全都绑在一条捆仙绳上,由跟在后面化出原型的红琅负责把他们绑走。 当然,该法宝依然是身家阔绰的御少宗主拿出来的,他略得意地看了眼三人组,“虽然我没有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宝,但是战斗的法宝我们御兽宗可不少。” 俞幼悠默默地朝他伸出手:“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一件。” “还有我。” “我也要。”张浣月居然也伸手了 “”御雅逸看着伸出来的十多只手,突然后悔自己怎么长了张嘴。 这时,方才御剑飞到城墙边上暗中观察的赵师兄落下来,凝重道:“妖都好像被包围了。” 俞幼悠皱眉,抬头看了眼高耸得骇人的城墙,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沿着墙缝攀登而上,双手扒着城墙,扬着脑袋把视线投向城外。 夜幕笼罩之下,隐约有无数更深的黑影在攒动,乌压压的一片自四面八方朝着妖都围来,似阴云压境。 俞幼悠微微眯眼,那些怕是和豹族联合的大部落,他们想要暗中围攻妖都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帮着翼族守城门的时候,一道矫健的巨大白影自远方纵跃而出,身后跟了一众妖兵,他们静默无声地守在了城墙之外,似妖都的另一道高墙。 居然是百里空山。 底下的白狼似乎略有感应,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俞幼悠四目相对。 它似乎有些怔忪,完全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只是黑暗中尚有无数部落围攻而来,显然不是把她叼走的好时机。 俞幼悠很想提醒那边的病患注意自己的尾巴,不过根据先前的经验他肯定是不会听的。 她果断地冲着百里空山悄悄地摆摆手,沿着城墙慢悠悠地滑下去。 “外面怎么样了”红琅担忧道。 俞幼悠拍拍手上的灰:“还行,有厉害的人守着,不会有事。” 百里空山可是尾巴快断了都能跑去杀化神期异兽的狠狼,若他都不行,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狂浪生蹲在地上看了看光溜溜的城墙,又看看细胳膊细腿的俞幼悠,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学会爬墙的居然都不教教我” “行,回四境后就教你。”俞幼悠点点头,很快就答应了,她想尽快返回药师殿,传到云中山脉去找自己的傻外公。 张浣月听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俞幼悠一眼,迟疑道:“小鱼,不如我们跟你一道去接出你的亲人,带着他传送离开妖都。” 顿了顿,她略带深意地温声补充道:“无论你的亲人是何样我们都会帮你保护好他的。” 黑暗之中,俞幼悠与张浣月对视,嗓子有点发涩。 队伍里最细心的人一直都是张浣月,俞幼悠并不确定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拎着捆仙绳的红琅突然凝重道:“恐怕不行,不止是大人的亲戚,我们好像都出不去了。” 众人把目光投过去。 红琅默默地看了眼众人,又看了眼仍在发光的传送阵,解开一个豹子丢了进去。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按理说该被传送走的那只豹妖却仍在原地。 踏雪歪着脑袋瞅了瞅,悄悄地挪了只爪子踩在传送阵中,依然无事发生。 周师兄拿着盾敲了敲传送阵:“传送阵坏了” 红琅摇摇头:“不是,它仍在运转,但是好像不是传送阵了,反而像是被其他阵法,但恕我愚钝,看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当红琅把晶石取下来后,这个阵法的光依然亮着,代表它还在运转。 “这是被改成某个大阵中的一环了。”苏意致目光灼灼地看着前面的阵法,飞快地解释道:“悬壶派的山门大阵就是由数千个小防御阵重叠构造成的巨型防御阵,改动阵法的一部分,还可以把它从防御阵切换成杀阵。” 赵光霁抱着剑悄悄地退离传送阵周围:“你意思是,这个传送阵也被改成了杀阵的一部分。” 苏意致摇头:“不知道。” 张浣月看了眼众修:“你们有谁能看出这究竟是何阵吗” 那边的队友们各自抱好剑盾及丹炉,无比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不认识。” 御雅逸也抱住了自己的老虎,他眉头紧锁沉吟道:“据我推测,大战在即,豹族定不会做无用之事。他们暗中改变阵法应当有两个可能” 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御雅逸,等着他继续推测。 御雅逸脑子转得飞快,闪过各种阴谋论和卑鄙计谋,最后语气严肃道:“第一,他们把这些通往外界的单向传送阵改为了通往妖都的单向传送阵,届时无数妖修会从传送阵中涌出,将妖都纳入掌控” 启南风低头飞快做笔记,其他人神情一凛,默默地握紧了武器防备地盯住了这个传送阵。 御雅逸的眼中被对面的灵阵映出诡异的光,他嗓音低沉,缓缓开口 “还有更丧心病狂的第二种可能,敢反叛者,历来都是杀伐果断的狠绝之辈,这种人行事前通常会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这就是他布下的巨型杀阵的一环,一旦事败,就让整个妖都的人陪葬”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脸悚然,就连正在拿爪子踩豹绝的踏雪都炸毛了。 御雅逸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轻快道:“别紧张嘛,我只是随意地推测了一下,毫无证据,咱们不至于这么倒霉的,说不定这个阵只是单纯运转不畅了呢” 然而他的两个阴谋论推测完毕后,大家的脸都变成青色的了。 启南风看着御雅逸欲言又止,最后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推测,它可能真的只是运转不畅,但你这一推测,怕是真的要出问题了。” 倒不是真觉得御雅逸是乌鸦嘴,而是因为他从小接触的就是这种权力顶层的思维熏陶,他会这样推测,就说明豹厉真的有可能会这样干。 启南风很乐观:“既然传送阵传不出去,那我们想办法把它给毁了就是。” 张浣月苦笑:“若是有阵道大师在此,怕是数息就能将其破解,但是我们无一人精通阵道,这该如何是好” 阵道很费脑子且挑天赋,没个几十年学不出师,据说布置一个大型的山门大阵就能挣上千万的灵石,但是能赚这笔大钱的人就和能炼六品灵丹的医修一样稀少。 对于脑子简单的剑修和盾修们来说,他们选择另一条道路 “破解不了就靠暴力摧毁嘛” 那边的俞幼悠早就默默地握住灵剑,开始尝试着摧毁眼前的这个灵阵了,边上的其他人亦是有样学样,各自提剑拿盾加入了粗暴毁阵的队伍。 然而一触碰上,俞幼悠便收回被震得发麻的手。 她揉了揉手腕,低头看着这个阵:“它绝对不是运转不畅,而是真的被改了。寻常传送阵很容易被摧毁,但是这个阵怕是能抵达元婴期的破坏力。” 那边的剑修和盾修们亦被震得收手。 御雅逸忍不住开口:“把一个传送阵改得这般坚固,这一看就是有大作用” “好了,你可以不说了。”启南风勾上御雅逸的肩膀,往他嘴里塞了把糖豆让他别继续让大伙儿受惊。 赵光霁倒是很不服输:“吾辈剑修,手中灵剑无坚不摧,我们当初能斩元婴期的异鸟,就说明大伙儿合起来能胜过元婴,现在实力还各有精进,强催这一座灵阵不是问题。” 盾修周卓山习惯性地杠他:“你傻啊,要跟那次杀异鸟似的砍一天一夜,那外面的妖族早就打进来,咱们都玩完了。” “我说你老杠我干嘛” “这哪叫杠,这是对你不太聪明的脑子的提醒。” 俞幼悠 没管后面嘀咕的剑盾二人。 她拿着短剑在灵阵周围绕着圈,最后盘腿坐在了边上,操纵着灵力慢慢地覆盖住整个灵阵上。 往日用来切割炼化的金火双系灵力被俞幼悠精准操纵着,在灵阵的每一处不断尝试着将其摧毁,并将得出的结果反馈回来。 片刻后,俞幼悠收回了继续消耗殆尽的灵力,面无表情地仰头吞下一把回灵丹。 她摸了粒糖豆,精准地丢到灵阵的某个小点上:“朝这儿砍,那处的灵阵构造没有其他地方稳固,应该能在日出前把这阵摧毁。” 俞幼悠找弱点的本事大伙儿早就见识过的,这次也毫不怀疑,个个都照着那粒糖豆开始疯狂袭击,一时间剑光闪的可怕,盾修们赶紧召出锁敌结界把自己人全关里面,防止这角落的动静被发现。 踏雪舔了舔毛嘴,哼哼了两声。 俞幼悠摸了一把糖豆给它,揉了揉踏雪的脑袋。 她正打算持剑去帮队友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黑石塔的方向传来,紧接着她身体内的妖族血脉也好似有感应般地沸腾起来。 俞幼悠倏地站起身,凝望着黑暗中的黑石塔。 “怎么了”启南风注意到她的不对。 俞幼悠握好短剑,看向队友:“你们先对付这个灵阵,我要去趟黑石塔,我亲戚好像就在那儿,我去看看。” 张浣月担忧道:“我们陪你去” “不,你们抓紧时间弄掉这个灵阵,我去去就回。”俞幼悠想了想,把踏雪拖着的麻袋扛到了肩上:“我先走了。” 俞幼悠悄无声息朝着黑石塔摸去,然而此处的情形远比她想得复杂。 和妖都城门一样,黑石塔现在也封锁了,若不是刚刚他们出来得快,恐怕都要被关里面。 翼族,狮族,豹族和其他几个大部落的妖兵分别守在黑石塔的各处入口,互相戒备地僵持着。 俞幼悠躲在阴影处看了看,从正门走肯定不行了,要想御剑从某个窗户飞进去好像也不成,御剑术的灵力波动太大了。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落到了黑石塔粗糙的岩壁上。 镇守在黑石塔北侧入口的是豹族的妖兵,他们几乎将整个入口封锁死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出窸窣的响动,所有妖兵皆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麻袋被砸了出来 为首的妖兵没有动,依然守在原地,只看了一眼,镇定吩咐下属去查看。 两个豹妖飞快地跑过去,解开麻袋,先是掏出一堆半腐烂的异兽尸体,然后拽出了一只分不清颜色的昏迷豹子。 其中一个妖兵愣了愣,惊恐地开口:“大哥,快来,你看这是不是咱们少族长啊” 这话瞬间让众妖脑子发懵,少族长不是正在办大事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方才还死守在原地的其他豹妖再也站不住,整支队伍轰然炸开,奔着那只昏死的豹子而去。 他们没发现的是,一头灰色小狼从对面的屋顶上助跑后猛地一跃,稳稳地攀到了黑石塔的石壁上。 为了不掉下去,俞幼悠的爪子死死地抠在石壁上,疼得有点厉害。 但是她依然没松爪,而是暗暗地观察着何处可以进入黑石塔,而后努力寻找着能借力的地上不断向上爬。 结果她发现了一个倒霉的事实。 这一面墙压根没有窗户或露台,全部都是齐整整的黑石砌筑而成,最多就有点小缝隙,压根钻不进去。 她再看看下方,底下是无数的妖兵。 而黑石塔内部,熟悉的大狼气味逐渐明显,让俞幼悠着实无法放心。 算了,先爬到最顶上再想办法摸进去好了。 黑石塔最顶层的大殿内,已经僵持了许久了。 最上首的那座巨大王座上空无一人,下方亲卫队长所属的四座高座亦空了一座,其余三人分坐在两边,左侧是豹厉,右侧是乌未央和狮子匆。 下方的数十座上,坐着的则是来自妖族各大部落的首领。 妖族每逢大事,便会召齐各部首领商议,但那都是妖皇相召,然而这次却是几个亲卫队长召集各部。 一开始,各部还是很平静地分述这些年的状况,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野心也越发明显。 正在说话的是黑蟒部的族长。 他阴嗖嗖开口道:“眼下异兽潮频发,我妖族亟需重新布置防线,然而陛下却闭关了十多年,此事一拖再拖,不如暂且先择出主事者,待陛下归来再还权便是” 果不其然,在黑蟒部的族长开口后,便又有另一部落的族长 站起来继续开口。 “害,陛下受天雷之苦久矣,咱们怎么能再让他操劳呢,不如直接让某位大人接任妖皇之位,以安陛下的心,至于人选嘛我觉得豹大人就很不错。” 听到这里,被强行召来的龟族少族龟承项吓了一跳,他磕磕巴巴道:“不不行陛下还在养伤,我们怎能另立新皇呢” 有部落跟着点头:“是啊,当年若非陛下带领大家对抗异兽,在座的不少部落恐怕都要遭受灭族之灾,我们岂能背叛陛下” 上座的豹厉微微昂起下巴,并不言语。 黑蟒部的族长眯眼笑了笑:“什么叫背叛我们能等陛下多少个十年呢而且陛下飞升失败修为受损,加之天狼一脉的传承将断,为了我妖族的未来,另举新皇也是” “谁说天狼一脉传承断绝”乌未央冷冷地睨了黑蟒族长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乌大人,我们知晓您与公主情意深重,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略带深意地笑了笑,夹杂着些许怜悯和嘲弄。 乌未央缓缓起身,背后的黑色羽翅扇了扇,居高临下地看着场下所有人:“你们忘了公主曾诞下过一位小殿下吗”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些许骚动,就连豹厉亦是缓缓地看向了乌未央,不过神情却依然淡定。 他只觉得可笑,事到如今乌未央居然还假借着那个小殿下的事苦苦支撑,纵使那个半妖未亡,一只随时会死的幼崽又有何用呢 更何况他从未听闻俞不灭提及过那个小半妖,想来早就夭折了。 公主被神秘人族修士暗害的事情其他妖修不知,但是这些大部落的首领却都是知晓的。 当即就有人嫌恶地问:“大人说的是那个半妖吗” “即便那位小殿下未死,但是半妖素来孱弱易折,一只随时要死的幼崽,凭什么统领我妖族万千部落” 早被乌未央告知过的狮子匆将斧头立在跟前,粗着嗓门冷冷地打断底下的人:“小殿下继承了陛下的血脉,亦是一等一的好崽子,你们未曾亲眼见过她的能耐,就休要轻蔑于她” 黑蟒部的族长看了眼上座的豹厉,在后者的目光下了然地点头,上前一步,面向各大部道:“混杂了人族血脉,这也算是妖皇后嗣吗” 他又看了眼豹厉,高声开口道:“她甚至不算是我们妖族,那叫杂” 那个污蔑性的字眼尚未说出,乌未央已是持弓怒起,拉起弓弦瞄向了黑蟒族长的舌头。 然而弓弦尚未拉满,方才还在痛诬丑诋的黑蟒族长身体猛地一颤,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豹厉猛地站起,然而下一刻,一股让人绝望的可怕威压逐渐靠近,源自血脉的压制让豹厉的身体微微发抖,他不得不提起全部的修为来抵抗。 乌未央的手缓缓松开,她愣愣地看向石门之外,眼中的光越来越盛。 方才还喧嚣的大殿被那股威压震慑得归于死寂。 随着威压的逼近,那扇巨大的石门也自行开启,先人一步映入视线的,是一道被拉得极其高大的身影。 豹厉缓缓站起,死死地盯着石门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踏入大殿,身姿清癯挺拔,眉目萧疏。 身后,银白色的长发未束,和玄色长袍之下的巨大银尾几乎连在一起,无风自动。 他每往前一步,方才还在慷慨激昂的各大部首领们便寂然拜倒一片。 这是妖族各部的皇。 上首的豹厉没有拜倒,而是冷冷地看着前方。 在对方彻底露面后,他怒吼一声,似闪电一般地朝着前方的那人飞袭去 化神期的修为骤然爆发,将他座下石椅震作齑粉,几乎遮蔽了视线。 与此同时,下首趴伏着的数个大部落族长自知不可回头,亦是一咬牙,跟在豹厉身后怒而暴起。 乌未央持弓而起,朝着那边暴动的人群扬声道:“保护陛下” 狮子匆挥着巨大的斧头追着豹厉而去,然而后者的速度快得令人,自他眼前飞掠而过。 豹厉身后有数道身影被光箭洞穿,他漠然地拉过手边的龟承项抵挡了一束光箭,而后将之丢在一旁。 及时缩到龟甲中的龟承项还是被光箭震得昏死过去。 豹厉连续闪避掉数道光箭后,直直地疾袭向妖皇 妖皇神情冷淡地注视着这一切,抬手与豹厉正面对上,毫不客气地将修为尽数压制过去 一瞬间,整个大殿中爆发出骇人的威势,偌大的黑石塔隐约间竟摇晃起来。 修为碰撞后,豹厉身形摇晃,气息萎靡,面色恍若金纸,勉力支撑才没有倒下。 他缓缓回头,却看到方才跟随自己的那些妖族首领已瘫倒在地,生死不知,而那些犹豫着没出手的盟友们则畏缩地往后一退再退。 整个大殿中弥漫着猩甜的铁锈味,妖皇便踏过满地的血水,一步一步地朝着最上方的高座而去。 行至豹厉身边时,深邃的幽蓝眸子居高临下地一瞥。 “你觉得自己很不错” 豹厉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他死死地盯住妖皇,声音从嗓子中憋出:“你到底是怎么” 妖皇拍拍他的肩膀,而后宽大的手不紧不慢地移到了豹厉的腹部,逐渐化作尖利的狼爪。 淡声道:“我家小狼崽子比你家的豹崽子能耐大。” 豹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然而还未等他想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巨大的狼爪便利落地洞穿他的丹田。 他迷茫地低头,只看到红色在自己的腹腔晕开。 妖皇收手,豹厉缓缓地跌倒在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豹厉:“再如何,杀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豹厉躺在地上,眼中全是茫然。 他脑中有些空白,一时间不知晓本该等死的妖皇是如何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好像一切都是幻梦。 然而那股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可怕威压,还有从自己身上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都在提醒他这是现实。 妖皇醒了。 豹厉睁大眼看着妖皇,又看看自己腹部的血洞,最后被疼痛刺得逐渐回神。 他在下方剧烈地喘息着,用手捂住腹部的血洞,勉强支起身与上首的妖皇对视。 豹厉仰起头,毫无面对死亡的畏惧,即使半倒在地上也依然自傲:“你即便现在强撑着杀了我又如何,我豹族早已将妖都纳于掌控,你以为你有余力保全他们吗” 他嘴边却扯出得意的笑:“你的妖都也要不保了,你一定猜不出我做了什么布置,待到日出,整个妖都都得陪葬” 豹厉死撑着,只要妖皇露出半点迟疑,他便可以此作为威胁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妖皇却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语气平淡地吩咐:“挂城墙上去,慢慢问。” 乌未央握着弓箭严肃回答:“是” 血腥味和威压充斥着整个大殿,尚存有意识的族长们无一人敢抬头。 上座的妖皇环视一眼众妖,视线在其中几个身上停留,平和问:“刚才好像有人对我家小崽子有意见” 他却并没有要听这些人意见的意思,强大的修为骤然爆开,整个大殿的顶端化作齑粉。 才辛苦爬上屋顶的俞幼悠脑子一懵,飞速地向下坠去。 下一刻,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狼崽子就被拎住了后颈,而后便与那双熟悉的幽蓝色眸子对上了。 俞幼悠:“” 大狼你醒了啊 妖皇略嫌弃地瞅了瞅她这一身被冷风吹得乱糟糟的银灰色狼毛,手法极其粗糙地给她顺了顺。 下一刻,同每一个妖族长辈介绍自己最自傲的后代那般,妖皇用妖族最原始且野性的方式将自己的后嗣带到人前 他拎着俞幼悠的后颈肉,全方位地向各大部落首领展示。 “你们看清楚,谁家的崽子有它这般能耐百丈高的黑石塔,她能自己爬到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满足你们,外公全场第二美,所以请你们承认我的粗长,摸着良心说话,不要污蔑我短小。明天四点见。 挂城墙上(二更) 算了,杀了我吧,就现在。 与那些部落族长们复杂的视线一一对过后,俞幼悠原本夹紧的尾巴都软趴趴松下去了,彻底向妖族的传统低头。 她只庆幸自己现在是头狼而非人形,不然恐怕这辈子都会被今日这一幕的阴影缠身,修为不得寸进。 好在妖皇只是展示一圈后就把她放在身后的高座上,而后静静地打量着下方的各部落首领,并没有要挨个追问他们对自家狼崽子评价的意思。 而跪拜在地上的那些部落族长静悄悄的,没一人敢吱声,更没人真的敢说这狼崽的好坏。 直到妖皇打量完了这些人,又提着俞幼悠大步离开后,他们僵硬的后背才慢慢地放松下来,慢慢地抬头互相对视。 在此地的人慢慢地开始挪步,先前那些出言维护妖皇的族长们神采奕奕,就差互相吆喝着去喝酒庆祝,而那些曾暗中和豹厉有过来往的,则悄悄地朝暗处一缩再缩。 乌未央看了狮子匆一眼,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你去挂豹厉,我去同陛下汇报军情如何” 狮子匆马上不乐意了:“那不行,你去挂他,我要跟陛下好好说会儿话” 最后两人低声争论了半天,还是由乌未央负责去挂豹子,而狮子匆负责把这几十个大部落的族长们好好“招待”起来,先忙完眼前的事后,再去寻陛下。 底下尚存有意识的豹厉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上方的王座,视线失焦。 被面无表情的乌未央提起的时候,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盯住后者,嘶声道:“你们杀了我,会后悔的” “没杀你,只是把你挂城墙上。”乌未央拎着豹厉的尾巴将他拖曳前行,后者的躯体在大殿内划出一道笔直而血腥的红痕。 狮子匆握着大斧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族长们,尤其在那些叫嚣过“妖皇一脉传承断绝”和“半妖不算妖族”之类话语的族长脸上停留片刻。 他的大嗓门中气十足:“我劝你们擦亮眼睛看看,且不说陛下修为通天,咱们小殿下亦是头等的好幼崽虽然看着弱小了些,但是她可是我妖族从未有过的天才药师就是她将咱们陛下治好的” 妖族众修都懵在原地。 狮子匆略得意地踱步在众修跟前,趁着乌未央不在没人拆台,疯狂自夸。 “呵,你们不敢信也不奇怪,毕竟像我这般眼光毒辣的人不多了,要知道小殿下的药师才能还是我发掘的” 他拍着结实的胸口:“当初我力排众议,特意用我们二队的药师名额保荐小殿下进云中山脉” 外面的乌未央忍了忍,总算没回头给那只狮子一箭。 狮子匆浑厚的嗓门从殿内一直传到意识模糊的豹厉耳中。 方才还撑着一口气保持强者冷傲的豹厉,不知为什么眼睛逐渐睁大,随即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俞幼悠察觉到不对。 妖皇拎着她后颈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直至进入到一间巨大石室后,他似乎再也不能支撑,原本高大的身躯上闪过一道灼目的白光 先前还气息强大的妖皇,再次变回了一只银色的巨狼。 掉落在地的俞幼悠翻身而起,四爪飞快地朝着它跑去,变回人形后简单地拿狼毛大衣一裹,灵力先一步覆盖到妖皇身上。 探查的结果并不算好。 妖皇虽然意识很清明,但是身体却依然未愈,方才压根就是强撑着重伤的躯体出面震慑那些叛乱者,那丝可怕的天雷之力依旧萦绕在他身体内,无休止地折磨着他。 俞幼悠在自己的芥子囊中翻了翻,把自己用来治血脉反噬的药丸一股脑地倒出来,想了想在里面混了两颗糖豆,捏成一把递到巨狼面前。 “吃药。” 然而这一次虚弱的巨狼却没有和往常那般听话,它那对幽蓝的眸子冷艳的望着俞幼悠,过了好久才开口:“你叫小鱼” 他先前听启南风和苏意致这样叫过俞幼悠,却至今也不知晓这小崽子的大名。 见惯了这头巨狼犯蠢的样子,俞幼悠现在面对它时内心毫无畏惧,继续把药往巨狼的嘴里送:“我叫俞幼悠。” “鱼”巨狼虽然气息很微弱,视线却依然居高临下地在俞幼悠身上打量着:“小蒲难不成让你跟着那个可耻的人族修士姓” 它似乎很不高兴,巨大的尾巴甩动着 。 俞幼悠愣了愣,才意识到“小蒲”兴许是自己死去的娘的名字,妖皇好像还不知道公主已经去世了,更不知晓俞不灭的事情。 她若无其事地回答:“没有,那个人族修士早死了,我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 要换成刚开始,俞幼悠还会想着给龙傲天多加点死敌,马上把俞不灭的事告诉妖皇,但是眼下看见妖皇被天雷折磨到这样的境地,连化形都很勉强,若再知晓原作中的惨事后怒杀向龙傲天 结局可想而知。 妖皇对于那个诱骗女儿的无耻人族修士的死讯倒是欣然接受。 俞幼悠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掌心的药丸和糖豆都快撒到地上去了。 巨狼瞧了一眼,这一把全都是三品的灵丹。 “为何只用这般低等的丹药” 俞幼悠回过神,默默地看了它一眼提醒:“这是我自己炼来吃的。” 巨狼抖了抖耳朵,冷傲地把她掌心的糖豆都舔了咽下,言简意赅地评价:“尚可。” 俞幼悠默默地看了巨狼一眼,它这会儿身上又开始渗血了。 巨狼明明都快支撑不住再次陷入昏迷了,却依然和寻常人家的长辈头一次见到晚辈时,一边装着严肃淡然的模样,一边强撑着同她说些有的没的。 “小蒲去哪儿了她为何都没教你说狼话” “先前狼穴里的两个人族是你好友瞧着倒是不错。” “不过你这崽子怎生得如此瘦小,竟不如那两个人族高壮” 俞幼悠心情有点复杂,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把妖族公主去世的消息跟眼前的大狼说。 好在巨狼似乎终于耗尽精力,声音低哑地又念叨了几句后,便阖上了眼。 她静默无声地替妖皇处理着伤势,妖皇方才强行化形和豹厉一战,虽然旁人看着像是轻松碾压,但他原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此刻越发虚弱。 俞幼悠替他止住血后站起身,打算去找启南风和苏意致过来帮忙。 没想到的是,等候在石室外面的人居然是隐蜂。 她一看到俞幼悠,便满脸笑容地扇着翅膀靠过来,以手抚在心口俯身行礼:“小殿下。” 俞幼悠很不习惯,她一听到这称呼就觉得后颈隐约做疼。郑重地提醒隐蜂:“别这样叫我,我朋友他们听了要被吓到,就叫我名字好了。” 隐蜂落地站在俞幼悠身边,先前她好歹也和俞幼悠泡过澡,加上乌未央又透露过俞幼悠的身份,所以她倒没多拘谨。 她声音清脆地告知俞幼悠当前的局势:“乌大人亲自去挂豹厉了,让我马上过去审讯他,您要一起去吗” 俞幼悠本来是想直接去找两个伙伴来救狼的,但一想到御雅逸先前说过的推论 她果断地点头:“我也去” 隐蜂点点头,带着俞幼悠离开黑石塔一路朝外走去。 俞幼悠忽然想起外面还在守城的另一个伤员:“白狼前辈呢” 此刻她眼中浮出些许凝重:“虽然豹厉已被陛下制服,但是妖都城外那些叛乱部落自知不可回头,几乎存了死志在强攻妖都,现在百里大人仍在守城。” 城外的叛乱尚未平息,但是城内在乌未央的铁血手腕下开始重归秩序。 此刻妖都城内的豹族接连收获两个噩耗,这边少族长变傻的消息还没递上去,那边就看到更可怕的一幕 他们的族长被乌未央冷酷拖曳在地,一路巡游般朝着城墙方向走去。 这场景威慑力十足,不仅是豹族,还有那些潜伏着预备动手的其他大部落妖修亦被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族长到现在别说下令指挥了,连音讯都传不出来了 而原本就被下令做好了同归于尽准备的翼族和狮族妖兵们趁此机会将他们制服,整座妖都内外皆被血腥味笼罩,即便是诸如黑足猫那样不知世事的幼崽亦不敢冒头出来。 此刻天色黯淡,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俞幼悠和隐蜂飞快地朝城墙前行,一边抽空和苏意致传了讯。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传来砰砰的丹炉敲击声,苏意致微微喘着气:“快了,这个灵阵的光已经开始时亮时暗,估计马上要没了你在哪儿呢” 俞幼悠言简意赅道:“我再去办件事就回来找你们,妖都城内暂时安全了,你让他们别担心。” 合上传讯符后,隐蜂已经抓着了俞幼悠的手腕,带着她直直地飞上了那堵最高的巨型城墙最顶端。 从城墙上看下去,可见底下乌压压的叛乱部落尤在疯狂 地压境,一道白影利落地穿梭在最前方,生生地顶住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生生地在城墙和这些妖修之间杀出一道空白地带。 豹厉半躺在城墙上,俯瞰着底下无数的妖修,其中为首的正是他们豹族。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绝望,但很快就化作了平静。 乌未央对隐蜂示意:“好好问清楚,他到底还干了什么蠢事。” 隐蜂挺直背脊:“是,大人” 豹厉早就听闻过隐蜂的手段,不过他却毫无恐惧,反而冷冷地看着乌未央:“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即便是我告诉你们又何妨叛乱的部落远不止你们看到的这些,而且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待到日出,整个妖都都会给我们豹族陪葬。” 乌未央表情很凝重,吩咐身边的队友:“速派遣人去搜寻妖都是否还藏匿了反贼,顺便去盘问豹族其他人,交代者可免除一死。” 豹厉却扯着唇角笑了笑,得意道:“就算问出来,你们也来不及了。” 而后拼着全身的力气,毅然地往城墙边缘一滚 然而他并没有如愿以最轰轰烈烈的方式坠落城墙,血溅妖都,而是被一直没出声的俞幼悠一把拽住了尾巴。 俞幼悠思忖了很久,她盯着豹厉,谨慎开口:“你想说的,是不是你在妖都布置了一个巨型杀阵,这儿马上要化作炼狱啊” 豹厉的尾巴一僵,但由于他脑袋朝下,所以俞幼悠看不清他的表情。 倒是乌未央和其他翼族一惊,他们一直都在设防,但是并没有发现妖都哪儿新增了灵阵,总不可能是挖了地洞布置杀阵吧 隐蜂马上反应过来:“大人,我们马上就去搜寻” 然而豹厉却突然笑出声:“你们找不出来的,你们绝对想不到” “绝对想不到你会把传送阵改成杀阵用来掩人耳目这样既不会因为新增的灵阵让人起疑,又能在短时间内布置好这个巨型杀阵”俞幼悠突然又开口。 豹厉这次没声了,过了很久,他才艰涩开口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们队里的御少宗主可太擅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你们了,而且咱们十三人小队就是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你的杀阵现在已经就无了。 俞幼悠没多说,只是抬头看了眼天空,此刻曦光逐渐刺破云层,金光映在高耸的城墙之上。 日出了,无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妖皇他们家到底姓什么好。要不就姓天狼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灼目的金光映照在整个妖都,将笼罩数日的阴霾尽数蒸发。 乌未央微眯起一只眼,左手持弓,右手将弦拉满 无数道光箭绽放在黑石城墙顶,也将底下的所有视线都吸引到了此地。 迎着灿灿烈日,那些叛乱者终于看清城墙上悬挂着的身影,嫣红的血顺着乌黑的石墙一点一点往下滑落,像是一道丑陋而骇人的伤口。 方才还勇猛无畏的各部落妖修的步履一顿,那具尚在滴血的豹妖尸体,成了笼在他们眼前的新的阴影。 而此刻,那头浑身是血的白狼死死地盯着他们,后躯微微抬起,最后似疾风般掠向各部之间。 俞幼悠早就顺着石墙攀下去了。 隐蜂本来还想继续跟着她以便保护的,但俞幼悠并不想在队友面前暴露身份,所以独身奔向十三人小队所在的角落。 一过去,就看到已经黯淡的灵阵边上躺了歪七扭八的剑修和盾修们,启南风跟苏意致也累得够呛,连丹炉都还在边上躺着。 没办法,这灵阵的防御力甚是可怕,跟对付元婴期的异兽都差之不远了,他们又怕手慢了真让御雅逸说中,所以都在倾尽全力地摧毁灵阵,这会儿个个都将灵力消耗一空,只能保持咸鱼躺姿势。 狂浪生歪过头看到俞幼悠的身影,马上开始教育她:“你居然中途跑路,就留大伙儿在这儿慢慢砸,果然不是我们的好鱼了” 俞幼悠默默地递了把回灵丹过去,还顺带摸了枚蜜瓜味的辟谷丹,狂浪生马上笑嘻嘻地接过去:“开玩笑,知道你去救亲戚了,大伙儿都理解。” 张浣月也吞了粒回灵丹,脸色略显苍白,却先看向俞幼悠,体贴问道:“你亲人可好” 听到这话,那边的赵光霁和周卓山这几个剑盾修也凑上来,关切道:“你不是说你亲戚年纪大脑子不好使了吗此时妖都太乱,怕是一不留神就要被牵连,你把他带来我们身边吧。” “一个老人家,孤身在妖都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你该早点说的。” “就是,你救了咱们这么多次命,我们帮你赡养长辈也不是问题。” 俞幼悠弯了弯唇角,把回灵丹挨个分给他们,轻快道:“不用担心,我刚刚去找了他,看样子他脑子已经清醒了,而且他的功勋值挺多,吃饭不是问题的。” 众修这才放心,倒也没有坚持让俞幼悠把亲戚接过来。 毕竟修士讲究的是来去随心缘法天定,而且他们先前就听启南风说过俞幼悠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想来这个亲戚也是远得没多大关系的远亲了。 苏意致有点怂地张望了一下:“妖都现在打完了” 俞幼悠:“里面差不多了,外面还乱着。” 听到这消息,胆子越来越大的十三人小队一致决定回黑石塔休憩,灵力被掏空的感觉着实太痛苦了。 不过此刻的黑石塔依然被妖兵把守着,只不过驻守的队伍变成了翼族和狮族。 眼看着门口的妖兵准备阻拦,红琅握住了亲卫四队的功勋晶石准备带他们进去,结果门口的妖兵们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默默地放行了。 红琅一怔,她加入亲卫四队不久,这些妖兵应该都还不认识她才对。 再往前,与另一个翼族错身而过时,她就更错愕了。 那个翼族也是乌未央身边的人,照理来说是能统帅无数妖兵的存在了,但是此刻他却静默地以手按在胸口,背后双翅合拢,将头压得极低。 这是妖族只有面对极其尊贵之人时才会行的礼。 一滴灵力都不剩的十三人小队压根就没脑子去观察这些细节了,平时最爱想东想西的御雅逸也软趴趴地躺在踏雪背上,任由大黑虎将自己驮到了石室前。 “唔,总算回家了”狂浪生重重地躺倒在软榻上,感慨:“还好昨晚咱们跑路走得急,没来得及把这屋子的东西收着,不然可又要累一遭了。” 张浣月站在除污的法宝之上,皱眉看过去:“狂浪生,你身上都是灰,先来弄干净了再躺。” 然而狂浪生已经抱着自己的大盾开始打鼾了,其他几个剑修和盾修也没好到哪儿去,就连御雅逸也抱了踏雪陷入了半昏迷的沉睡中,大黑虎想挣脱又没做到,只能呜呜低吼着无聊舔爪。 张浣月看得没办法,最后也躺回自己的位置闭目养神了。要知道他们剑修先前可都是抱着剑打坐的,跟这群人躺久了姿势也逐渐开始懒散。 这石室中的寻常画面,竟然让俞幼 悠产生了奇妙的触动。 她靠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会儿,最后看向启南风和苏意致,“你俩也躺会儿吧。” “不了,我俩没怎么出力,不累。”启南风走到她身边。 苏意致跟着点头:“走啦,我们去给大大爷再看看。” 三人关闭石室门,悄无声息地从石室溜出去了。 苏意致一边走一边在芥子囊中找他的绿色战袍:“南风,赶紧把你的胭脂拿出来,咱们打扮下就溜进去。” 启南风掂着手里的两盒胭脂:“早准备好了,对了,咱们还带假尾巴吗” “不带了,戴上去后,大狼老把我尾巴扒拉下来。” 两人熟络地就准备往药师殿冲,然而俞幼悠却拉着两人转道,径直朝着黑石塔顶端跑。 “大狼在顶上,它出来了。” 苏意致心情很忐忑,他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咱们要是被妖兵发现了” 俞幼悠飞快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有一队妖兵,为首的正是狮子匆的部下。 他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俞幼悠,他脸色有点古怪,然后自觉地带着下属走开,低着头把通道让出来。 三人组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妖皇所在的石室。 俞幼悠尝试着将灵力灌输在门内,封闭的石室果然逐渐开启。 银色巨狼依然沉睡在空旷的石室中,然而气息却微弱得几不可查。 俞幼悠走到巨狼身边蹲下,轻轻地喊了一声:“大狼” 它缓缓地睁眼,看到俞幼悠后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下意识地想伸舌头替她舔毛,但中途又逐渐清醒过来,换成了抬起狼爪让她摸。 俞幼悠心里堵得难受,她摸了摸狼爪,“你忍一下,我去狼穴里给你去拿药。” 先前她打算回狼穴,所以那些五品灵丹一粒都没有带在身上,而那堆三品的灵丹远不足以治疗妖皇的伤。 就在这时,苏意致突然开口:“回去干嘛我带了啊” 俞幼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苏意致嘿笑一声,飞快从芥子囊中掏出各种药匣和药瓶,眉飞色舞:“狼穴里的药我带了一半出来” 他一边取出五品灵丹喂巨狼,一边得意洋洋:“没想到吧,我早就料到你打算抛下咱们自己回去,所以特意把药揣上了,到时候看你让不让我跟你走” 启南风惊讶;“可以啊,老二你现在怎么都不怕死了” 苏意致踹了他一脚:“我什么时候怕死过” 俞幼悠一边给巨狼擦拭身上渗出的鲜血,一边挑眉无情提醒:“你当年拿到丹炉第一件事就是爬进去,想试验它能否当防御法宝用。” 三人正在嘀咕的时候,石门忽然又传来动静。 俞幼悠跑去打开石门,一眼就看到了一脸煞气的乌未央和边上满身是血的百里空山。 乌未央对她在这儿并无惊讶,倒是百里空山眸中闪过些许错愕。 当她与那双惊艳的金色眸子对上的瞬间,还未看清他妖形态下的面孔和人族模样有何区别,一道刺眼的白光便闪过。 下一刻,立在她身前的就变成了乌未央和一只被染成红色的巨狼,而且它似乎很不自在,用后腿悄悄地夹紧了自己的大尾巴。 乌未央略古怪地看了一眼百里空山,妖族是经常在人形和兽形之间切换,但是他这换得也太突然了吧 不过她也无暇多想,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妖皇身上。 “小” 乌未央看到俞幼悠身后的两个少年了,于是硬生生地换了个称呼:“小鱼,陛下可好” 俞幼悠点头:“刚给它喂了药处理了伤口,眼下无碍了。” 白狼静静地看着那边沉睡的妖皇,确认它无碍后,便后退一步转身要走。 然而它的后爪却被俞幼悠无情地抓住了,她甚至还用力地往自己这边拖了拖。 她很淡定地看着白狼:“它是没事了,但是我看你问题很大,先别跑。” 且不论白狼低垂着的大尾巴是否康复,它的肚子上又多了好几个血洞,原本漂亮的毛都被血浸湿变成一攥一攥的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已经麻利地摆出了一堆奇怪的道具,劝道:“兄弟,你别怕,小鱼不仅是优秀的丹修,还是出色的兽医,肯定能帮你治好的” 两个自来熟跟白狼见过两次,又收了它两具化神期的异兽,这会儿态度无比热情。他俩先摸止血丹,再摸止痛药,你一粒我一粒地强行塞进白狼的口中。 苏意致甚至还趁机搂了搂白狼的脖子,悄悄揉它柔软的颈毛。 白狼金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眨了眨眼。 苏意致胆子逐渐变大,非但没撒手,还把自己脑袋凑过去:“你可以揉回来嘛。” 白狼:“” 把白狼的伤口也处理好后,俞幼悠伸了个懒腰,懒散地看向乌未央:“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我要先放几天假。” 自从到了妖都后,狂浪生他们几个好歹还在这里闲逛了几天,她还一天都没歇过。 乌未央唇角流露出不显的笑意:“你去便是,陛下醒了我告诉你。” “好。”俞幼悠走在启南风和苏意致的身后,在路过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白狼身旁时止步。 她与高大的白狼四目平行,再往前一步与之错身,微踮起脚挨到它的耳边。 “那件事不能告诉他。”俞幼悠声音很轻。 白狼明白她说的是俞不灭的事,覆盖着浅绒毛的耳朵动了动,张嘴想说狼语,但很快又变成了人话。 “明白。” 它一直抱有的打算,都是自己亲自动手除掉俞不灭。 然而俞幼悠却不客气地捏住它柔软的耳朵,揉了揉:“我会想办法解决,需要你的时候会找你的。” 白狼眸子微微眯起,欲开口拒绝,然而俞幼悠已经收了手,和两个少年并肩走出去了。 然而就在俞幼悠踏出石室后,方才一直闭目的妖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前方的乌未央和白狼。 它视线落在后者身上:“她所说的是何事” 白狼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站在妖皇对面,声音很平静:“我答应她不说。” 幽蓝的狼眼和另一双金色对上,妖皇瞪了它许久,然而白狼却像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妖皇烦躁地摆了摆尾巴,这崽子从小到大都死犟得讨厌 于是它将视线落到乌未央身上,眼神倒是柔和了一些:“小蒲呢她为何还没来看我是怕我怪她偷偷生了只崽子吗” 乌未央的表情怔住,她握着金弓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最后视线缓缓地垂下。 她早就知晓会有将这道伤疤揭开的那么一天,公主去世的消息也不可能一直瞒着陛下。 可是真到此时,那些血腥的记忆涌上来,并着那只漂亮的银色小狼奔跑的画面,竟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妖皇的尾巴尖突然有点发紧,它缓缓站起,走到乌未央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未央,公主去哪儿了” 乌未央闭上眼,艰涩地回答。 “公主已经不在了。” 巨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整间石室里只剩下乌未央低哑的声音 “那人族修士便抢了小殿下逃遁而去,除了远在万里之外抵挡异兽潮的百里大人外,前去追杀那个人的亲卫一队无一人生还。” “小殿下从小被弃养在东境桐花郡的一条巷子里” 妖皇沉默地站在原地。 它曾夸过乌未央的声音,说是能让人瞬间想起妖都以北那片辽阔的草原和碧蓝的天空,很有翼族王者的气势。 然而此刻,也是这声音,一句一句,似刀削剑凿一般无情地自它胸口剜过。 它甚至尚未见到自己幼崽长大的模样,也还没来得及再替幼崽梳理杂毛。 那只总爱一边跑一边飞毛的小狼崽子,和幼犬似的爱摇着尾巴乱嚎的小狼崽子,就这样没了 而那只更小的半妖崽子,就这样像条流浪狗似的在一条棺材街后的贫民巷里艰难长大。 没有自己所以为的丰厚资源,也没有长辈疼爱,只能吃着百家饭,熬着一月比一月更痛的血脉反噬,全靠着自己拼命炼丹才活到现在。 难怪她什么都不会,连狼叫都是乱糟糟的。 难怪她连糊掉的几粒丹都舍不得丢,自己吃的也都是些低品丹药。 因为它的小狼崽子,什么都没拥有过。 银色的巨狼仰头,呜咽着发出悲恸至极的低嚎。 妖族的局势暂定,那些部落逐渐败退,但是依然有不少部落在暗中谋划反叛,所以妖都这边由狮子匆负责去追杀以及清剿,乌未央出面主持事务。 不过妖皇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妖都,原本还被前阵子的肃杀吓得不敢出没的妖都子民们顿时一扫恐惧,而黑石塔亦逐渐恢复秩序,外出清剿灵兽的队伍也多起来了。 然而十三人小队除了定时去饭堂风卷残云外,连黑石塔都不想出。 从石室中出来的俞幼悠真的打算休假了,其他队员亦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赵光霁抱着自己那把已 经臻至高级法宝的灵剑,幸福叹气:“说实话,淬剑比杀异兽还累。” 剑修们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狂浪生哼了一声:“煅盾才累呢,你瞅瞅我这盾,我没日没夜地抡大锤砸了十万次才勉强重煅完成。” 盾修们深有同感。 御雅逸在角落发言:“我觉得还是孵蛋最累。” 然而这里没人能与他共情,御雅逸只能悻悻地抱着踏雪继续给它梳毛。 启南风带了很多凡俗的话本,这会儿全被众人瓜分了捧在手里看,越看越起劲。 “别人的修行之路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出门就天降法宝,买东西必捡漏,去拍卖场必发财” “咱们的修行之路就是出门被异兽追,买东西没灵石,去拍卖场入场费都不够。” 就在十三人小队正在享受难得的清闲日子时,门外却突然有人到访。 瘫软的众人都不想动,开始怂恿:“小鱼去,肯定是红琅又来找你了。” 俞幼悠打了个哈欠,懒趴趴地拿灵力把石门开启。 然而进来的却并非红琅,而是明显萎靡不振的白宁,他背后的白色翅膀上居然都蹭了点灰 启南风放下手中的药材大全,纳闷地看向白宁:“你怎么来了” 白宁瞅了瞅这间奢华得过分的石室,刚找了个椅子自己坐下,边上的茶具居然就自行咕噜沸腾着热水替他斟茶了。 他立马被吓得羽毛一颤。 “我们人族的一点小玩意儿罢了。”启南风微微一笑,“对了,你不去帮乌前辈,跑来找我们做什么” 白宁坐下,无视掉这满屋子的稀奇法宝,长长地叹气:“乌大人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我从云中山脉出来到现在,至今还没见到过她。”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见过小秃吗出来以后我就没瞅到过她了。” 俞幼悠已经窝回了原地看话本,听到这里,她把话本往上抬了抬遮住脸,若无其事道:“不知道,我们也没见过她。” 狂浪生把话本放下,好奇心很重:“小秃是谁” 苏意致趁机把他那本配图的话本抢过手,实话实说:“我们的一个妖族朋友,是个药师,你不认识很正常。” 这答案倒是很合理,毕竟医修们互相交流心得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白宁却贼兮兮地蹲到了三人组旁边,很严肃道:“你们应该听说了吧我们陛下寻回了一位小殿下的事。” 干饭人们给予否定回答:“没有。” 白宁一滞,现在整个妖都都传遍了,你们居然都没听说过吗 他挠挠头,选择无视掉那群正在看话本的,继续跟关系不错的三个丹修说:“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和龟承项在云中山脉待了几个月都没见到陛下一面,就更别说替他治病了。” 三个丹修默默地拿书挡住脸,白宁坚持不懈地把他们的书挨个夺下。 他继续道:“我出来以后,就听说小殿下是个天才药师,正是她医治好了陛下,我和龟承项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小秃可能就是那位小殿下” 俞幼悠用眼神和两个好友示意:这只鸟变聪明了。 她表情很镇定道:“你跟龟承项就没见到过那位小殿下吗” “没有,小殿下露面的时候,我正好去对付那些豹族药师去了,龟承项倒是在场,但是他太倒霉了,被豹厉那狠人拿来当盾挡箭用,等他出龟壳的时候陛下和小殿下都走了。” 俞幼悠:“” 想起来了,当时大殿角落的确有一个龟壳来着。 不过白宁很得意:“不过今晚我们几个亲卫队都要去觐见陛下和小殿下,到时候就知道到底是不是小秃了。” 俞幼悠:“” 白宁不说,她都差点忘了昨天乌未央让她晚上去黑石塔顶的事。 自那日从黑石塔顶归来后,妖皇那边就一直没动静。 俞幼悠给百里空山传讯了几次,然而对面的背景音要么是可怕的异兽嘶吼,要么就是剑气破空声,一听就知道那个病患又没遵医嘱去干架了。 不过既然乌未央一直没说,就说明妖皇没事,她也没有太担心。 俞幼悠把话本抢回来继续看:“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总不能特意来和我们分享妖族传闻的吧” 白宁一拍脑袋站起来:“对了,我差点忘了” 他脸上露出喜色:“经过这两日的探查,你们摧毁的那个传送阵还真是豹厉布下的杀阵一环,乌大人让我来领着你们去宝库,自行挑选想要的宝贝” 白宁以为这群人要 细问杀阵的事,所以提前清了清嗓子,预备好好替他们讲述下整座妖都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以及豹厉这个杀阵的恶毒,然而 御雅逸脑袋一抬,喟叹:“终于等到结清款项的这一日了吗” 踏雪昂着脑袋:“呜” “啪” 十多本话本同时被合上,刚才还懒散躺着的众修们直接原地蹿起,个个衣衫整洁仪表堂堂,且手上紧握着芥子囊。 狂浪生一把揽过白宁的肩膀:“愣着干嘛,快走” 白宁面无表情地带着这群庸俗的人族修士前往宝库,送他们到宝库门口后咬牙道:“你们慢慢选,我要去找大人了。” 然而所有人都进去了,唯独俞幼悠没动。 白宁纳闷转过头:“你居然不去拿宝贝” 俞幼悠拍拍白宁的肩膀,叹气:“好久没见甚是想念,我送你去。” 白宁却马上警觉起来:“怎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你是不是又想骗我的功勋值” “”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上一章大声说天狼一家姓“秃”的摸摸你们的良心,告诉我,它痛不痛。 她宁愿跟人类吃饭? 虽说俞幼悠难得对自己这么热情,但是白宁还是摇头。 “不行,黑石塔越往上需要的权限越高,最顶层的大殿还是大人在我才能跟着去,你不能进去的。” 俞幼悠拍拍他的翅膀:“行,我就送你到门口,不进去。” 白宁再次跳起来:“你不要乱碰我翅膀啊你是女的啊” 俞幼悠觉得莫名其妙,她好奇问:“男的就可以碰了吗” 白宁噎了下,他出身贵族,对这种事当然跟拍卖场的那个小猫妖态度不样,所以只是含糊道:“总之我们的妖族特征,例如翅膀啊尾巴之类的,你都不要乱碰。” 俞幼悠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百里空山那条快断掉的尾巴,沉思道:“因为这是妖族的弱点吗” 难怪俞不灭专挑百里空山的尾巴砍。 白宁:“你这样认为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前后走向黑石塔顶层,白宁跟俞幼悠道了声别,指向那边的大殿:“我要去找乌大人,顺便再整理下羽毛换身像样的衣裳,你别乱跑,等我看完了陛下和小殿下就出来找你。” 语罢,还挺紧张地转身让俞幼悠帮着看:“我的翅膀毛乱没乱” 俞幼悠:“没有,挺白的。” 白宁脸激动地跑开了。 俞幼悠在原地静站片刻,旋即转道走向先前妖皇所在的巨大石室。 然而上次还能随意进出的石室这次死活打不开,俞幼悠试了半天,却都毫无动静。 她嗅了嗅气味,拍拍门:“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等了会儿里面的大狼还是不出来,她只能无聊地在黑石塔顶乱转。 这里并不比下面窄,亦是妖都粗犷肃穆的纯黑石风格,但是见不到个人,甚至连妖兵都没个。 绕了会儿后,俞幼悠在巨大的露台前止步,看向那边高挑的背影。 几乎在她视线投过去的瞬间,百里空山便察觉到了。 他隐在袖中的指尖微动,下意识地就想和上次样变回大白狼,但是却又硬生生地停下了。 要是又变次,未免太刻意了。 俞幼悠慢悠悠地晃过去,抬头大方地盯着百里空山看。 他和在四境时的面貌极其相似,依然是冷艳不可侵的模样,不过却又大不相同。 头发变成了和尾似的雪色,而昔日那双琉璃般的浅褐色眸子眼尾依旧微挑,却变成了和白狼样的金色,漂亮得让俞幼悠想起晴空下的雪原。 这模样,任谁也没法将他和那个身黑的剑修联系在起。 她大方地打量完后,收回视线,好奇道:“妖皇在避着我,他知道什么了吗” 百里空山侧过脸与她对视,言简意赅道:“陛下知晓你和公主的事情了。” 他倒也没解释自己依然守口如瓶,事情其实是乌未央说出来的。 俞幼悠静默片刻,百里空山说的是她和公主的事,也就是俞不灭的事情尚未让妖皇知晓。 她轻颔首:“那个人的事不要让他知道就行了。” 俞幼悠不想多提这事儿,于是把目光投向百里空山的尾巴,过问起他的伤势来:“你身上的剑伤到底怎么来的他发现你了” 百里空山身上的剑伤很可怕,那些剑气至今残留在他伤口处,虽不至于和天雷样可怕,却也使得他的伤口极难愈合。偏偏这狼不怕死,脑子里更没有“好好养伤”的概念。 听俞幼悠问及剑伤,他淡淡道:“俞不灭似乎怀疑到我头上了,在我抵达边境之时追杀而来。” 当时他为了不泄露身份无法用剑术,硬生生地用狼形同对方厮杀,终究还是保住了给妖皇寻到的灵丹。 俞幼悠愣了愣:“那你是如何甩掉他的” 百里空山唇角似乎飞快地上扬了下,“他断我尾,我亦咬断了他的手,可惜,是左手。” 俞幼悠差不多都能想象到当时的肃杀画面,后半句听着似乎带了丝遗憾。 她顺着他的话迟疑道:“要是他断的是拿剑的右手” 百里空山:“拉他起死。” 俞幼悠:“” 这口吻未免太过理所当然了,难怪你会成为原文中的后期反派。 虽然听到俞不灭断了只手的消息,但是俞幼悠却开心不起来,因 为按照主角定律,他即便断了手,也会获得新的机缘完好如初,兴许还会顿悟提升修为 俞幼悠正出神地思索着俞不灭的事时,条银色的手链突然递到了她的眼前。 百里空山垂眸平静道:“还你。” 俞幼悠接过手链看了眼,有点纳闷:“我那么大团毛球呢” 百里空山面不改色转身就走:“弄丢了。” 这答案让俞幼悠颇为遗憾,但是她也没计较,而是想起另件事:“对了,百里前辈,我有件事直想问你。” 不远处的男子停下脚步等她开口。 俞幼悠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直很好奇妖修到底是怎么在变身时换衣服的。 像红琅变身时,身上都会闪过道白光,有可能是在白光亮起时飞快地穿衣。但是百里空山上次可是瞬息就从人化成了巨狼,衣服也没见撑破 她真诚求教:“你能教教我怎样才能在变成狼时不把衣服撑破吗还有变成人后该如何飞速穿衣” 百里空山的面上明显露出些许迷茫,大概是这辈子头次听到这种请求。 然而还不等他回答,那边就传来道沙哑的声音:“何必找他,我教你” 俞幼悠回头,却见再次化成人形的妖皇迈着大步朝自己走过来,乌未央也跟在身后。 妖皇这几日心情很复杂,知晓自家小崽子是怎样长大后,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只敢悄悄跟在她身后。 不过在发现自家小崽子又跟百里空山站起后,妖皇瞬间想起在洞里看见的那幕,当即毫不犹豫地出来阻止。 他略带警告地冷瞥了百里空山眼,随即低头看向了俞幼悠,刚想习惯性地去拎她的后颈肉,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俞幼悠倒是和平时没两样,也没计较大狼躲她的事,认真地查看了番他的伤势:“有力气变回人形了” 然后也不等他回答,便带头走在了前面:“走吧,赶紧把人见完,我等会儿要去跟朋友吃饭。” 妖皇面露错愕,他皱眉看向乌未央:“她竟宁愿跟人族去吃饭” 乌未央怔了怔,担忧妖皇会说出敌视人类的话让俞幼悠不高兴,于是轻声解释:“小殿下跟她的同伴多次经历生死,尤其是那两个丹修,关系更是亲近,还请陛下不要” “居然不跟我吃”妖皇压根没听乌未央在说什么,小声地嘀咕出后半句。 乌未央:“” 大殿内,白宁悄悄地往最上首的王座望了眼,又紧张地收回了视线。 他倒是曾见过陛下,但是却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小殿下,听说还是半妖他对半妖倒没什么瞧不起的,反而很想见识下半妖到底有什么不同。 白宁拿手肘碰了碰雀青:“你前几天直跟在大人后面,定见过小殿下了吧她跟陛下样严厉吗还是和公主样好说话” 雀青冷着脸:“没有,大人让我去追杀那些叛贼了,我也是今天才回来。” “那你呢隐蜂姐”白宁又把头探向另边。 隐蜂抿嘴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放心,你定会跟小殿下相处得很愉快的。” 白宁不明所以,偏偏对面站着的亲卫二队队员过来了两个,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白宁你厉害啊,居然这么早就跟小殿下认识了,关系还这么好” 白宁挠挠头,难不成小秃真的是小殿下他跟小秃的关系是还行,但是倒也算不上认识太久吧 “我们关系也就般” 狮妖想起刚才看到俞幼悠送白宁到门口的那幕,重重地在他胸口捶了捶:“少装了,你们翼族啥都行,就是嘴巴不老实” 他们俩这几日天天都跟在狮子匆身后,自是知晓了在雪原上救过他们的俞药师和秃大师是同人,她就是小殿下 白宁摸不着头脑地愣了许久,直到殿外传来熟悉的威压后,他才慌忙地抖了抖翅膀,跟着众妖同垂首,单膝跪倒在地。 被叫起身时,白宁也不敢大胆地直视,依然埋着头。 从他的视角看去,大小两条狼尾自自己前方曳过。 大的那条白宁见过,那是陛下的,小的那条被挡了大半,但是翼族的眼力惊人,白宁亲眼看到几根狼毛随着尾巴的前行跟着飞。 “不愧是公主的崽。”白宁在心里暗自嘀咕。 站在队伍中的红琅亦是低着头,只是她的鼻子动了动,眼中露出了些许茫然。 是不是好几日没见到大人所以出现幻觉了,她居然闻到了大人身上的草药味儿 红琅正这样想着 ,路过她身旁的那条小尾巴突然在她面前停下,而后只手垂下来,偷偷地冲她挥了挥。 那只小小的手太熟悉了,红琅曾经牵着它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当下眼便认出来了。 她错愕地微微抬眼,最后和俞幼悠视线对上,后者正在冲她飞快眨眼。 红琅心跳加快,火焰似的尾巴也不受控制地摇起来了。 妖皇环视眼这两队亲卫队的人,仍站在这里的他们无需怀疑忠诚与否,若他们真有异心,先前豹厉反叛时早就倒戈了。 这群妖修几乎代表了整个妖族的最强战力,其中夹杂着的几个金丹期年轻妖亦是妖族未来的栋梁。 妖皇低头看向身旁瘦小的少女,目光温和下来:“这些都是你的族人,他们日后会用生命来保护你,要记住他们。” 俞幼悠看了眼,这些妖修都低着头,辨不清面容,但是她的确都认识的。 比如那个二队的,她给它拔过脚掌的骨刺,那边的翼族,她给它接过翅膀 那边提前知晓的妖族已是大方地同俞幼悠对视,坚定将手按在胸前垂首跪地对她示意:“誓死护卫小殿下” 白宁被身边隐蜂的动静吓了跳,恰好此时各个妖修开始挨个向小殿下介绍自己了,他胡思乱想地琢磨了半天,就发现刚刚退回来的雀青脚底踉跄了下。 “你咋啦”白宁悄悄地关心队友。 雀青从牙缝里憋出句:“别废话,去了就知道。” 白宁只得按捺住激动的心,上前步,抬起头大声道:“白天鹅部落白宁,拜见小殿” 最后个字戛然而止,白宁惊恐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俞幼悠,脑子有点懵。 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回去的,不过在归队的时候,跟雀青样踉跄了两步差点绊倒。 直到妖皇跟俞幼悠都离开后,白宁才缓缓地回过神。 他抓住雀青的肩膀不可思议道:“小鱼就是小殿下那小秃呢” 边上的隐蜂笑眯眯:“都是她哦。” 白宁僵在原地,他没有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低声喃喃:“难怪他们说我跟小殿下关系好” 他抖了抖翅膀,深吸口气后高兴道:“我们本来就关系好她可是亲口说过,我是她在妖族的第个朋友” 至于俞幼悠说完这句话后,就无情地忽悠了他百五十功勋点这种事还是不用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宁: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小殿下非要跟我当朋友嘿嘿没想到吧今天虽迟但不咕感谢在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所以你是人妖? 石室内,俞幼悠蹲在地上仔细地用灵力给妖皇检查伤势。 端坐在石椅上的中年男子自然而然地把手递了过去,俞幼悠盯着他看了会儿,思忖片刻后,抠搜地从芥子囊里摸了一粒糖豆放在他掌心。 妖皇皱眉,依然摊着手。 俞幼悠捂好芥子囊,警觉道:“我也不多了。” 妖皇握住这粒糖豆,提醒她:“你先前为我诊治不是都要牵着我的手吗” “那是凡间的大夫才这样诊脉,我可以用灵” 俞幼悠的声音忽地止住,她想起来了,先前妖皇还是大狼的时候,她为了安抚尚未清醒的野兽,每次都像哄踏雪似的握着它的大爪子喂它吃药。 她看了眼对面端坐着的长者,最后还是没多解释什么,默然牵住了对方宽大的手。 虽然不会诊脉,却还是像模像样地用灵力探查着妖皇的伤势。 俞幼悠:“你伤势未愈,若是化形很困难的话就不要勉强,眼下有乌前辈和百里前辈在妖都,你不如回云中山脉好好养伤,我到时候会给你带药回来。” 前半句话让人听得熨帖,然而到最末的半句时,妖皇皱眉:“你的亲族皆在妖都,还要去哪儿取药而且你不过一只幼崽” 在妖族,越是强大的血脉越难拥有子嗣,像高龄如白宁那样的七十岁妖修在他们族中都是年轻人,甚至称得上是“少年”,至于俞幼悠这种十多岁的小孩,的确称得上是幼崽了。 “妖族的药道始终不如人族,我尚未习得大道,总该回去继续修行才是,年少珍贵,更不该荒废。”俞幼悠认真回答。 妖皇握紧了手中的糖豆,要换成其他的崽子说这样的话,他定要大感欣慰夸一句“这等有志气的崽子才是我妖族好儿女” 但听到俞幼悠这样一说,他立马就想起乌未央说的那些事。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差点活生生饿死,俞幼悠在人族的日子过得远非“不好”二字可以概括。 俞幼悠一眼就看穿妖皇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我在人族虽无亲人,却有睦邻挚友,亦有师长同门,他们都很好。” 俞不灭的弃养也好,记忆中那些人对她的恶意也罢,都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小巷子中的鸡蛋面是真,丹鼎宗的同门情谊也是真。 她断然不会和俞不灭那般,因为见了一丝瑕疵便砸碎整个瓷瓶。 正如月有圆缺天有阴晴,若不敢正视灿灿烈日,那便将永陷长夜,此生也只配苟活在阴沟中。 妖皇很不爽,但是毕竟是敢逆天飞升之人,即便失败了,也证明他绝非是畏缩不前的人。 所以不舍自家小狼崽子,妖皇还是没出言阻止。 等到俞幼悠离开后,他松开手,盯着已经化作齑粉的糖豆瞧,紧锁的眉头也逐渐松开。 哼,小崽子还是很心疼自己这个外公的,说那么多,最关键的不还是那句“给你带药回来” 她还是一只幼崽,就已经知道要努力修习医道帮外公炼药治病了,对了,每次看病还会拿点心喂他,要知道白狼小子可一粒也没吃到过。 妖皇哼了一声,仰头一把将糖豆粉末倒进嘴里。 不过,还挺甜。 他兴致极好地唤来乌未央:“你先前才讲到小崽子跟你们一起从雪原回来,因为她掉毛所以怀疑上她的身份,现在继续说说看,她是怎么进的云中山脉来见我的” 肯定是听到外公重伤担忧不止,所以毅然决定主动暴露身份吧 乌未央沉默片刻,随即老实回答:“我答应把我的功勋值全付给她做药费,她就很高兴地说介绍个医道天才的朋友来替您医治,结果她说的那个朋友就是她自己。” “”妖皇突然笑不出来了。 乌未央虽然有同族亲友,但是自小就是被妖皇教养长大的,这鸟打小就不会对妖皇撒谎。 于是她如实地把俞幼悠干的缺德事全抖出来了。 当听到俞幼悠对外的称号一直是“秃狼部落秃大师”时 妖皇倏然站起,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场了。 正打算说俞幼悠好像一直把尾巴缠在腰上的乌未央:“” 俞幼悠已经彻底忘掉自己干过什么缺德事了。 她飞快地冲回宝库之中,结果发现里面的队友们还在犹犹豫豫地挑拣,就连启南风和苏意致都不例外, 两人眼巴巴地盯着宝库中的一株药材看。 兴许是因为各大部落的药师们这几天很忙没空去挑药材,所以这株药材居然品相完美,更重要的是,它居然是极少见的五品灵药 俞幼悠走到他们身边,纳闷道:“你们要是想要就拿啊” “那不行,这可是五品药材,当初在黑市里拍卖足足卖了好几百万灵石,就算妖族这边药材比四境便宜,咱们也不能这么贪心。”启南风表情有点凝重。 苏意致艰难地把想伸出去的手给按回来,依依不舍低声道:“南风说得对,虽然花的是你亲戚的钱,但是咱们不好太过分” 俞幼悠沉默了片刻,最后利落地把那株药材给取下来了:“不是说了我亲戚就是你们亲戚吗怎么现在还客气上了。” “那不行,而且你和大狼只是远亲,不要这样” 俞幼悠莫名地看了他们一眼:“谁说我跟它是远亲了” 苏意致如实答:“你俩的样子一看就很远,大约就是狼和狗那么远。” 俞幼悠毫不客气地踩了苏意致一脚,利落地把那株五品药材收好。 “我们长得不太像是因为我爹是人族,大狼是我外公,亲的。” 启南风和苏意致的嘴逐渐张大,而后发出了诡异的打嗝声。 他俩受到了冲击。 苏意致直勾勾地看着俞幼悠,发出了灵魂拷问:“也就是说你爹是人族,你娘是妖族” 俞幼悠点头。 启南风的思绪开始发散,他沉吟道:“人生的叫人,妖生的是妖,那么人和妖结合生下的是” “人妖”苏意致这个大聪明马上就分析出来了。 俞幼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俩。 要不是知道修真界还没有“人妖”这个说法,这个词汇在两个损友的脑子也无特殊含义,她可能真的要当场摸丹炉砸死他们了。 她深吸一口气,纠正说法:“是半妖,半人也行,总之别叫人妖或妖人。” 但是另外两人很快就从人妖和半妖的区别上转移注意力了,他们眼睛放光地看向俞幼悠,将她上下打量。 启南风:“所以白宁猜中了,你真是妖族的小殿下” “嗯。” 苏意致:“所以其实这个宝库你想拿什么都行” 俞幼悠迟疑了一下:“那不行,还是得拿功勋值来换不过乌前辈欠我的功勋应该能拿下这里大部分的法宝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一声不吭,开始疯狂地席卷药架上的药材,将它们通通往俞幼悠的怀里塞。 “牛长老让你多带点妖族的药材回去” “我们还有很多新药方没有尝试” “我们很害羞的,不好意思拿你亲戚家的药材。” “但是你自己拿就不一样了” 俞幼悠:“” 最后她又把自己那枚可以保鲜的空间戒指塞得满满当当才离开了宝库,一出来,其他人全都在门口喜气洋洋地等着了。 俞幼悠挺好奇:“你们选了些什么” 狂浪生拍拍自己的盾牌美滋滋道:“我又选了块晶石,回去就给它镶嵌上” 赵光霁抱紧自己的宝剑眉飞色舞:“我选了块矿石,回去就接着淬剑” 御雅逸亦是激动难耐地摸着踏雪的脑袋:“我又给踏雪换了副红色铠甲,到时候它可以和金色那副替换着穿。” 俞幼悠:“” 算了,你们这辈子就抱着自己的宝贝过吧。 接下来的几日,妖都风平浪静,剑修盾修们各自去锤炼自己的宝贝了,御雅逸也去训虎了,丹修三人组便窝在石室里蹲着研究那些新药材。 “这里用摄心草的茎叶应该会比用根须好” 正探讨着的时候,俞幼悠的传讯符亮了亮。 她拿起一听,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在云中山脉等你。” 俞幼悠头也不抬,另一只手还在翻找药材,随口问:“等我做什么” 百里空山沉默片刻,提醒:“学习基本的做妖技巧。” 俞幼悠的手一顿,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拜托了百里空山教自己变身,但是要是没记错的话,好像当时妖皇说了他要亲自教自己 听到俞幼悠的疑问,那边的百里空山语气平静道:“陛下太过兴奋,昨夜来回练习化形上百次,妖力耗尽引发旧伤,眼下暂时变不回人形了。” 话音刚落,那边突然传出凶狠 的狼嚎声,紧接着又是百里空山的一声闷哼。 “” 俞幼悠揉了揉额角:“行,我马上就过来。” 启南风和苏意致马上转头:“你要去哪儿怎么都不带我们了” 她把药材收好,没打算隐瞒:“我要去练习妖族的基本技巧,你们要去的话一起。” 说实话,她很乐意带上两个好友一起接受妖族的特训,先前被妖皇训练俩月后,启南风和苏意致虽没狼崽子那么勇猛,好歹也堪比狗崽子了。 方才还坐直的两个少年微妙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瞬间想起先前被妖皇一次又一次叼着丢下瀑布的惨剧,于是他们立刻转变口风。 启南风认真地抱出厚厚一本册子:“小鱼你且去吧,我的药材手札尚未整理好,今夜可能要通宵了。” 苏意致也忙碌地开始计算药方的配量:“咦不对,这儿可能要再加点药量唉好想陪小鱼,可是好忙啊。” 俞幼悠:“” 两个损友不陪同,她只能独自前去云中山脉了。 百里空山依然在那处瀑布底下等着她,不同的是这次他变作了狼形,而身边还蹲了一只优雅的银色巨狼。 看到俞幼悠望过来,妖皇若无其事地抬起爪子舔了舔毛,好像那只引发旧伤变不回人的狼不是自己。 俞幼悠瞅了一眼,在百里空山的手上看到了两排齿痕。 “它咬你了” 妖皇微微眯眼盯着百里空山,后者依然不给他留情面:“是,陛下记恨我说了实话。” 银色巨狼当即咧嘴露出利齿,然而俞幼悠敷衍地揉了揉它的耳朵,语气不善:“别老欺负百里前辈,他为了给你寻药受了很重的伤。” 受了伤的百里前辈身形清瘦地立在不远处,雪白的狼尾低垂在脚边,苍白修长的手亦垂在袖口外,上面还留有齿痕,疏冷的眉眼被垂下的发遮掩了大半 但是巨狼确定自己看到他的唇角向上扬了扬。 可恶在人族待了十多年后的白狼崽子也变得和人族一样奸诈可恶了 俞幼悠不知道自家外公为什么又开始不耐烦地用尾巴卷着石头乱砸了,她径直走向了百里空山。 “百里前辈,那就麻烦你了。” 百里空山轻颔首,不冷不热地传授着要诀:“其实妖族在化成人形后的衣物,都是由自身皮毛或鳞甲所化,而特殊的防具则是加入自身的神识炼化,所以收放自如。” 俞幼悠看了眼百里空山身上的雪白长衫,若有所思:“难怪我来妖都一年多了都没见到乌前辈他们换过衣服啊” 还以为是妖族不拘小节或者比较节约,原来那是人家的鸟毛变成的衣服。 百里空山讲解着该如何用兽毛化作衣服,而后将手伸向俞幼悠:“拉好。” 后者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到了他微凉的掌心中,睁着一双圆眼认真地瞅着他。 百里空山:“” 那边的妖皇见到这一幕后,又开始暴躁地甩尾巴砸石子过来了。 百里空山侧身躲过那边飞袭来的石头,换了个说法对俞幼悠道:“拉好衣袖。” 俞幼悠不觉尴尬,飞快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这一次百里空山特意放缓了化形的速度,俞幼悠能够仔细地察觉到手中拽着的衣袖逐渐变得更加柔软毛绒,最后变成了一攥绒毛。 俞幼悠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已经变成了优雅端坐的一只白狼,不过它巨大的前爪还高高抬着被她抓在手里。 说实话,这个样子 真是像极了正在乖巧握爪的大狗。 俞幼悠压下心中古怪的念头,对着白狼坚定地点点头:“我看会了” 片刻后,站在原地憋得尾巴毛都炸开的俞幼悠的脑子表示“眼睛会了,但是脑子还没会。” 百里空山不得不又当了好几次的大狗为她演示,好在俞幼悠的领悟力不错,在琢磨了良久后,又慢慢地尝试了几次,总算是勉强地用自己的毛化出了一身白底银边的裙子。 然而一直默默在边上盯着的妖皇突然开口:“嗷” 还在尝试着练习化回狼形的俞幼悠头也不回:“听不懂,说人话。” 妖皇:“你化出的裙子后摆为何有个大洞这莫非是人族近年来的新癖好吗” 恰好这时俞幼悠成功地从人形变回了狼形,那条银色的尾巴摇了摇,无毛的尾巴尖分外醒目。 狼崽子别过脑袋瞅了瞅自己的尾巴,好像有点郁郁寡欢。 妖皇现在知道为什么裙子有个洞,不需 要俞幼悠再回答了。 倒是百里看了看她的尾巴,淡淡开了口:“没关系,眼下你人族血脉和妖族血脉相冲,自是难以掌控,再过几年就好了。” 俞幼悠蹲在原地仰头看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圈的白狼,好奇问:“说起来你尾巴这么大,在云华剑派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藏起来的总不可能跟我一样缠在腰上吧” 要知道云华剑派可是有一位渡劫境的掌剑真人,即便他现在寿元将近常年闭关,但也不应该糊涂到察觉不出百里空山是个妖族。 而且俞不灭早就怀疑百里空山是妖族卧底了,为何迟迟都没完成“当面揭穿反派真面目,当众打脸”这一流程呢 妖皇和白狼同时将视线落到了小狼崽子的腰上,表情都有点微妙。 一阵凉风吹过,漫天的狼毛飞舞。 白狼不露声色地呼了一口气把飘到自己鼻尖上的一根狼毛吹走,而后垂下狼首,与俞幼悠的眼睛对上。 “我可以变成完全的人类,也可以变成彻底的妖族,因为我也是半妖。” 俞幼悠明显有点懵。 她听得有些愣,原以为百里空山是有特殊的功法能把毛耳朵和尾巴收回去,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缘由。 他居然也是半妖 来到妖族后,俞幼悠才知晓半妖究竟有多罕见,因为妖族的血脉便是由强大的那方主导,比如天狼一族和其他任何一个妖族结合,诞下的子嗣定是血脉更强势的小狼崽子,就算和狗结合,生下的都不可能是狼狗。 能诞下半妖,便说明那两种血脉势均力敌,谁也压不过谁。 通常来说,都是弱小的人类和同样弱小的妖族才会产下半妖,而这样弱小的血脉也注定孩子承受不了血脉反噬,要么胎死腹中,要么活不过几天。 照百里空山的兽形看来,他的人族血脉应当也很强,却不知道是不是另一位龙傲天血脉了 那边的妖皇摆着尾巴,冷哼一声:“它当初被我捡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血脉反噬,浑身都是血,居然还是一声不吭,我差点以为自己捡到只死掉的红狐狸崽子。” 也正是因为先前养过一只半妖幼崽,所以妖皇更清楚半妖能活下来长大有多不容易,看向俞幼悠的眼神越发爱怜。 俞幼悠愣愣问:“那你的血脉反噬” 血脉反噬都是一次比一次严重,按照这样推算来看,百里空山的血脉反噬怕是该厉害到六品灵丹也救不回来的地步了吧 白狼柔软的耳朵动了动,它解释道:“当你能自主地掌控两种血脉的时候,它们自然不会再互起冲突,届时你便可以随心变成纯粹的人族和妖族。” 俞幼悠若有所思:“最近的几次血脉反噬中我的确在尝试着操纵两种血脉” 尝试的结果就是她现在能够变成狼形了,尽管毛有点秃,个子也略微小了些。 不过照这样看来,好像把尾巴收回去变成完全的人类,也不是问题 俞幼悠蹲在瀑布边上陷入了沉思,先前她身上的龙傲天血脉其实一直都略压了天狼血脉一筹,所以她出生时并非是小狼崽模样,而是人形多了条尾巴而已。 后来每次变成狼形,她都在操纵着妖族血脉支棱起来,要是反其道而行呢 后方的两头巨狼都没有出声,它们选择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那只小狼崽子。 云间山中的雾气被日光晒得逐渐稀薄,而后盛光转弱,在天边映出暮夏的火烧云。 地上的小狼崽早就变成了人形,裙子后摆依然有个大洞,那条细小的尾巴垂在脚边,很可怜的模样。 在天色越发黯淡时,白狼的耳朵动了动,低声呜了一嗓。 妖皇听懂了,它说的是俞幼悠的尾巴在缩小了。 它眼睛一亮:“你当年是多大才领悟来着” 白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停在前方纤瘦的背影上,过了良久,在妖皇拿尾巴卷石子砸它脑袋时,才缓声回答:“十七岁。” “呵,果然还是我们家小鱼要强些,她这才十六岁” 白狼头也不偏,声音轻飘飘地落过去:“陛下,小殿下今年十五。” 妖皇:“” 好在俞幼悠并未听懂那两只巨狼低沉的狼语。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七窍皆渗出鲜血,在暮色中显得尤为骇人。 然而俞幼悠却依然死死地撑着,沉默而坚决地同自己体内的两族血脉争斗。 它们要互相厮杀,她偏要将强硬地操纵着它们融合。 她不要继续受它们的摆布,亦不想继续 屈从于血脉反噬的痛苦之下,每月睁开眼时都要悄悄问自己,下一次的血脉反噬能不能熬过去。 她本是主,绝不为奴 作者有话要说:  兽人永不为奴嗷呜嗷呜 踏雪:怪我咯?(二更) 入夜的云中山脉冷得出奇,尤其是瀑布飞溅起水花扑在脸上,能让数日未眠的困顿都瞬间清醒。 瀑布底下静坐了两头巨狼,它们已盯了前方的俞幼悠足有三日了。 偏生在这事上它们帮不了她半分,妖皇紧紧地盯着自家的小崽子,眼中尽是痛惜和隐忧,亦是有三日不曾挪步了。 它沉重道:“她周身经脉又被冲破一次了。” 白狼:“若不熬过去,她余生不长。” 妖皇静默不言了。 正如白狼所言,俞幼悠这才十多岁,三品灵丹都已快要不能压住血脉反噬的速度,再过数年便需要四品,五品,乃至六品。 修行之人寿元数百上千,可她这样堪堪用丹药吊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纵使日后两狼能拼死替她寻来六品灵丹,或是她可自行炼制,可修真界哪有那么多的六品灵药 再到后面,若是六品灵药都不能救下她命呢 妖皇便让自己的心冷硬下来,静静地看着瀑布下的少女与命运相争,天狼一脉从不会低头,此乃它们刻在灵魂中的骄傲。 俞幼悠正在强势却艰难地调用着全身的修为去压制那两股叛逆的血脉,它俩谁也不服谁,碰上就干仗,这让她吃足了苦头。 呕出一口血后,俞幼悠下意识地从芥子囊中摸灵丹,却摸了个空。 先前给后面几个月的血脉反噬准备的丹药居然在短短三日就吃完了。 就在这时,白狼似乎早有准备地掷出一瓶丹药,也不知道它是何时抽身去了瀑布之上的狼穴拿的药。 俞幼悠这时候也顾不上把药留给妖皇了,她一把捏碎药瓶,抓起一枚灵丹吞入口中。 无数的花香味在舌尖绽开,正是南境回春门独有的八宝花丸,疗伤圣药。 在察觉到身上的伤在这枚五品灵丹的催化下开始痊愈后,俞幼悠打起精神,继续强势地试图操控两族血脉。 力竭时,她便吞服回灵丹,重伤时,再来一粒五品疗伤丹。 这便是一个丹修的底气 待到日落月升时,一道人影重重地往后一倒,将映在寒潭上的无数星点溅碎。 少女浮在水面,睡得很安宁。 原本垂在她后的狼尾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再也没有浮毛跟着飘在水面了。 白狼优雅地迈步上前,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而后潜入水底,托着她缓缓地游回岸边。 银色的巨狼低头看着她,呜呜低唤了两声,最后小心地替她舔了舔湿漉漉的头发。 它的幼崽果然是只狠狼。 黑石塔内。 难得从淬剑室中出来的张浣月疲倦地靠在门边,扫视一眼,却只在石室中看见抱着药方和药材琢磨的启南风和苏意致。 她担忧道:“怎么这几日又没见着俞师妹可莫要遇到危险了。” 启南风将书一推,抬头道:“放心,她绝对不会有事。” 苏意致小声嘟囔:“应该是累得没空跟咱们联络了。” 自从知道妖皇跟俞幼悠的关系后,他们在妖都的街上走着感觉像在俞幼悠家里的后花园里逛,再也不会心惊胆战担忧突然来个妖族把他们撕了。 但是他们在黑石塔里吃饭也吃得没那么香了,先前不花功勋觉得甚好,现在只觉得像在吃朋友家中的肉,失去了白吃的快乐。 这边正说着时,红琅竟然也找上门来了。 她紧张地站在石室外,尾巴绷得笔直,将身上的轻甲擦得发亮,才郑重地敲响石室门。 开门的是苏意致,他挠挠头:“红琅居然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是白宁呢,他这两天来了三次了,硬要请我们吃饭” 红琅严肃的脸上也忍不住扬出笑容,她这几日可是没少听白宁在亲卫队里大肆宣扬他和小殿下的关系有多好。 什么“小殿下非要送我来”“小殿下仅有的点心分给我”及“我和小殿下乃生死之交”,要不是四队里面都听说过他被俞幼悠骗了一百五十点功勋的事,差点就真信了。 她正色道:“我倒不是来请你们来吃饭的,而是想请大家和小小鱼一起去见一面雪原各部,可以吗” 妖都的叛乱渐平,盛夏亦是暑气渐消,红尾狼部落和其他翼族部落都准备返回雪原了,他们人数众多,倒也无法挤着来黑石塔拜访十三人小队,只能托红琅搭线让他们再见一次了。 启南风跟着走 过来,为难道:“我们倒无事,但是小鱼这几日好像很忙,她可能去不了” “我能去。” 一道略低哑的声音从石室外传来,众修一愣,就见到脸白得像鬼似的俞幼悠慢吞吞地走过来。 她胡乱地理了理自己还湿漉漉的头发,利落道:“叫上狂浪生他们,咱去给雪啾它们送行。” 红琅一把扶住俞幼悠,惊疑不定:“大人,您怎么弄成这样了” “没事,不小心在水里睡着了。”俞幼悠踮脚揉了揉红琅的毛耳朵,瞬间恢复了些许力气。 其实不是,她脑袋上水本来被百里空山用灵力弄干了,但是架不住妖皇过于心疼,硬要给她舔头发被舔了满脑袋的狼口水后,她飞快从云中山脉逃出来,当场在黑石塔前的水池里洗了个头。 启南风和苏意致纳闷地对视了一眼,开始说只有他们仨能懂的暗语。 “这么惨的吗”大狼居然还在把她当小崽子训练吗 俞幼悠知道他们想岔了,但是眼下不好解释,只是略带深意道:“你们俩若是也要想体验,明天一起去。” 启南风和苏意致脸色大变,直接装作没听到俞幼悠在说什么,扭头谈论起今晚该吃什么。 最后还是温柔的张师姐拿了张大帕子给俞幼悠擦头发。 不过擦着擦着,张浣月注意到了不对。 “俞师妹,你似乎清瘦了不少,而且你这身裙子真好看。” 启南风和苏意致亦是亮晶晶地盯着俞幼悠这身新裙子瞅。 “这质地看着很不一般,至少得是高级法宝吧” “不可能。” 大聪明苏意致蹲在俞幼悠的身后,拎起她脚边的裙摆斩钉截铁道:“小鱼,你买到劣质法衣了,你看裙摆这儿有个洞。” “” 俞幼悠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在红琅的带领下,十三人小队一起朝着妖都城外走去。 此刻城外早已齐聚了数千个妖修,从走兽一族到带翅膀的,皆是先前住在雪原上的部落子民。 看到俞幼悠他们走来,那边的红尾狼们甚是兴奋,火红的尾巴欢快地摇摆起来,还在发呆的傻狍子们也反应过来,快速地朝这边走了几步。 还是雪雀一族的族长最有风度,他托着自己微圆的肚子走上前,按捺住兴奋,冲着十三人小队的方向一拜:“见过各位大人” 他的大叔嗓音略带哽咽道:“多亏了亲卫队的大人和诸位大人相救,我们雪原各部才免受灭族之灾。乌大人和狮大人一直在妖族,我们尚有无数的机会报答,但听红琅说,诸位不久之后便要返回人族,此恩怕是再难相报了。” 俞幼悠一怔,刚想安慰下他们说机会还很多的时候,却见雪雀族长恭敬地托着一堆鸟羽上前。 他略不好意思开口:“我们雪原各部的家当都毁在暴风雪中,所剩无几了。听红尾狼部落的朋友说,你们很喜欢他们的狼毛大衣,所以我们雪雀一族都把自己最好的那根尾羽拔了下来,大人们拿去炼羽衣或是其他法宝皆可。” 刚才还想跟翼族们说笑的狂浪生手上一僵,他不知所措地接过那些鸟羽,紧张得欲言又止。 然而接下来的各部都做了相同的事,无论老少,他们都将自己最好的翎羽和兽毛赠出,就连才刚孵化的那两只小翼族也被剪下了两根小绒毛。 踏雪探着脑袋东张西望,结果没一会儿便有一只小雪鹰从翼族的队伍之中飞出,径直落到了它的头顶,开始欢快地拔虎毛。 雪雀部的族长挠挠头为难道:“对了,诸位把这小雪鹰送回来后我们才发现一件事” 御雅逸正在给小雪鹰喂兽粮,听到这话马上关切地转过头:“怎么了它哪儿不舒服了吗” 雪啾大叔面露尴尬之色:“倒也不是,它甚是强健,但是我们仔细看了下,它其实并不是妖修,而是一只妖兽” 妖兽便是人族所说的灵兽,和踏雪差不多,拥有远远超出寻常野兽的智慧和强大血脉,但是始终是兽,而非人。 “我们翼族着实不会豢养妖兽,那日御大人将它和那些蛋送回来后,这小雪鹰便没日没夜地乱叫,我们已有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所以还请您继续照看这只小雪鹰吧。” 自以为自己能孵出小妖崽还打算回宗门吹嘘一番的御雅逸:“” 雪原各部留下一堆毛后挥挥手走了,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御雅逸,还有脑袋顶被啄掉一大攥毛的大黑虎。 黑虎很不耐烦地想用脚爪把鸟给刨下来,然而无能为力。 俞幼悠瞅了一眼踏雪扬起的爪 子,略嫌弃:“你脚怎么这么黑” 御雅逸在边上替自家的大老虎解释:“踏雪最近几日都在沙漠里练习战斗技巧,难免会沾上灰。” 说着,他就想要蹲下来给踏雪擦拭发黄的脚爪。 然而俞幼悠却拦住了御雅逸,她揉了揉踏雪的耳朵,兴致极好:“别擦了,我带它去泡会儿澡就白回来了。” 语罢,她热情地邀请身边的张浣月和红琅:“我们就快从妖都走了,也没好好逛过。上次在雪原的温泉都没泡够,黑石塔里面也有,听说还能治愈旧伤外加增进修为,我们一起再去泡泡” 顿了顿,她难得大方一次:“这次也把隐蜂和乌前辈叫上吧功勋点我出。” 明人不说暗话,上次隐蜂和乌未央千方百计想看她裙子下有什么,这次她要让她们看个够 张浣月倒是微笑着应下了,红琅却悄悄地看了看俞幼悠的身后,略有些担忧。 御雅逸严肃:“那不行,踏雪是雄虎,不能进女浴池。” 踏雪亦是乖巧地并拢两个前爪,没闹着要去。 “谁说要带它去女温泉池了”俞幼悠继续揉老虎耳朵:“隔壁有男池子。” 御雅逸马上一脸严肃地站起来了:“那可以,不过踏雪掉中州河过后很怕水,我要陪同。” 踏雪疑惑地抬头,嗷了两嗓子表示自己不怕。 然而御雅逸不为所动,这次没有帮着翻译。 狂浪生那群盾修马上也跟上:“我们是踏雪的保镖,它要去泡温泉,我们也得跟着去保护,不然豹厉若是还有叛部留在妖都,踏雪就危险了。” 剑修们亦是抱着剑点头:“狂浪生说得对,我们剑修也得去帮忙防着叛部偷袭,万一温泉池那边又有杀阵,还得我们来摧毁。” 启南风跟苏意致对视一眼,默默地也站在了踏雪身后,虽然没多说,但俨然一副为了踏雪才不得不去泡温泉的模样。 踏雪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嗷” 俞幼悠吸了一口气,这群人真是够了,听说她付功勋值,一个个都上赶着要去了,编出的理由还如此冠冕堂皇。 好好的一群大宗天骄,个个都抠搜成这幅德性而且他们是不是都忘了,功勋值是队伍共享的 算了,这事儿还是别提醒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种意义上来说,御少宗主都比龙傲天会养孩子。 外公(一更) 黑石塔中的娱乐项目其实不少,妖族的娱乐花样不比花酒巷里的少,黑石塔中多得是享乐之地,不过十三人小队惯来抠上进,从未涉足而已。 温泉池就在黑石塔一楼,十三人小队跟在妖侍身后前往,瞬间化身土狗,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狂浪生啧啧称奇:“没想到黑石塔还有这种好地方。” 还以为黑石塔就是兑换功勋值和各种资源的去处呢哦不对,还有干饭地。 红琅紧跟在俞幼悠身后亦步亦趋,她说:“我先前听队友们提过这里,听说这里的温泉水比雪原的还好,能够平心静气治愈旧伤,所以要价很贵,一个人就要一百功勋值。” 后半句一出口,刚才还喜气洋洋的十三人小队脚步骤然沉重,走不动了。 他们艰难地转头看向俞幼悠,后者回看他们一眼,慢吞吞:“来都来了” 众修释然:“那还是享受一次吧。” 妖侍领着他们往前,最后众修分头走向两间温泉池,踏雪下意识地想跟着俞幼悠去,结果被御雅逸揪着耳朵拉去了男温泉池那侧了。 进温泉池之前需得更衣,红琅看了看张浣月那边,又看看俞幼悠,低声唤了一声:“大人。” 隔间的俞幼悠探了个脑袋出来:“啊” 红琅此刻只裹着一层单薄的浴巾了,她摆了摆尾巴,略不安地示意俞幼悠别暴露身份了。 下一刻,光着脚丫裹着浴巾的俞幼悠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了,淡定地上手摸摸红琅紧张得微炸毛的尾巴安抚着。 红琅迷茫地看着俞幼悠光洁伶仃的小腿中间,却并没看到那条让人担忧的细狼尾。 怪了,尾巴呢 小殿下那么秃的一条尾巴呢 然而这会儿张浣月亦是出来了,红琅不好追问,只能默默地跟着一起走到温泉池里泡好,顺便给队长乌未央传讯。 “乌大人,殿下她的尾巴不见了” 刚走到门口的乌未央脚步一顿,英气的眉毛逐渐皱起。 红琅这话什么意思 隐蜂跟着止步,好奇地看向乌未央:“大人怎么了” 乌未央淡淡道:“无事,红琅催我们快点进去。” 她收了传讯符,大步向内走去,跟在身后的白宁兴奋道:“大人慢点,我还没准备好送给小殿下等会儿吃的点心呢” 隐蜂止步,捏住白宁的嘴,看似微笑实则严厉地警告:“她说过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在外面只有小鱼,没有小殿下,记住了吗” 白宁呜呜地哼了两声,飞快点头。 隐蜂这才放开他,顺手把他往男浴池那边一堆:“去吧。” 白宁飞快地端出一大盘妖族的高级点心和果酒,兴奋地朝着池子东张西望,结果只看到一群壮硕的盾修和剑修,以及两个瘦如白斩鸡的丹修。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在池子中慢悠悠地用爪子乱刨的大黑虎,它浮出一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白宁手上的点心。 白宁看傻眼了:“小鱼呢” 苏意致游上岸,熟络地从盘中抓走一把点心,喂给踏雪一块后才回答:“她在隔壁女池啊。” 白宁眨了眨眼:“泡澡还要分男女池我们天鹅一族从小都在一个大池子里泡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男修们已经把盘中的点心全拿走了,顺便把他拖下水:“你怎么最近老是找小鱼” 狂浪生拍着水大声提醒:“人跟妖是没有结果的,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白宁听得语塞,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呢而且按照狂浪生的说法,俞幼悠只能跟半妖有结果了,哪有这么多半妖 他一把夺回一块点心丢嘴里,忿忿道:“别瞎想,我们这是牢不可破的友谊” 狂浪生嘿笑一声游到白宁身边,顺便拍拍他的肩膀:“对了,我最近吃饭老听其他妖说你们妖族多了位小殿下,听说身上还有一半的人族血统,这怎么回事呢” 白宁咬点心的动作一顿,不过他面上却没表露多少,而是很淡定地继续吃,含糊不清道:“这事儿啊” 蒲公主的事情在妖族还真的不算太隐秘,伴随着小殿下的回归,昔年旧事也再次被翻出,妖都时常有人议论,白宁倒也没有隐瞒。 于是他把那个神秘的人族修士杀妻弃女的事情讲了出来,顺带再骂一句:“那狗贼人族,今夜必死” 说完后他才想起自己身边都是人族,警惕地看了看他们,有点怕被按在温泉里打。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比他还愤怒,他们还跟着骂 “那狗贼人族,今夜必死” 骂完以后,御雅逸一边给踏雪搓毛,一边皱眉思忖:“竟然能逃过妖都精锐的追杀,此贼在人族想来亦是一等一的强者,不该轻易陨落才是。” 白宁呷了口果酒,叹气道:“听大人说那贼子可能有逆天的法宝可改换面容和气息,所以至今都寻不到。” 于是盾修们继续骂骂咧咧。 而启南风和苏意致对视一眼,眼神都略为复杂。 俞幼悠一直不曾吐露自己身世,也不说自己究竟为何会在人族,却没想到背后隐情如此复杂。 在角落的俞长安却微微有点失神,不知为何,在听闻妖族公主尸首被那个人族修士夺走的瞬间,他难以控制地想起了俞幼悠手中的那对伪仙器灵剑。 不少人都知道俞不灭有一对大妖獠牙炼制而成的伪仙器,至于大妖究竟是哪位却无人关心,毕竟很久以前妖族和人族曾经大战,那时候死了太多大妖,四境有不少有名的法宝都是用大妖骨骸炼而成。 可是他小时候曾听说过,自己父亲曾在妖族历练过数年,旁人不知晓究竟何时,可是他却偶然听母亲提起过。 若没记错,就是在十多年前。 俞长安心神难定,他悄悄地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想将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压下去。 恰好这会儿赵光霁递了块糕点给他,顺便瞥了一眼:“嘿俞师弟你怎么还在脖子上戴了根毛绳呢” 那根银色的毛绳平日里隐藏在衣衫之下,所以即便是同门都没发现过。 俞长安收回思绪微微一笑:“这是父亲赠予的周岁礼,我和姐姐一人一条,从小就戴着。” 赵光霁点点头,听到是不灭剑神所赠,便也把这条毛绳看着和俞师妹手上那条很像这句话给咽回去。 相较于男池的热闹,女温泉池这边则死寂一片。 俞幼悠心情极好地欣赏着这一池子的美人们,在温泉里欢快地扑棱着。 乌未央和隐蜂从进来开始就没说过话,张浣月本来就是个温柔的性子,这会儿泡在水里舒适地享受着,并不多语。 俞幼悠则化身为鱼,在巨大的温泉池子里用精湛的狗刨式绕着乌未央和隐蜂游来游去,大方地展示着自己光溜溜的后背和大腿。 先前不是想看吗快看个够 乌未央被这货得意的嘴脸刺得脑瓜子疼。 她原以为俞幼悠这次又要摸出上次那样的奇怪法宝了,结果在入水之后才发现事情不对。 俞幼悠没尾巴了水面上也没有如她预想那般飘满狼毛了 妖族泡温泉都讲究的是自然,连浴巾都不会裹,所以乌未央确定自己没看错。 在俞幼悠绕着自己游第十二圈时,乌未央面无表情地选择闭上眼不去看这丫头嚣张的嘴脸。 这让俞幼悠觉得索然无味,也停止了炫耀行为。 好在她这次来泡温泉除了存了炫耀的心理,本来就是打算放松,所以倒也没在意,而是快活地游到了红琅边上。 她看着红琅飘在水面上的火焰色大尾巴,蠢蠢欲动:“红琅,我给你梳毛。” 红琅有点紧张,却还是笑着点头:“那就有劳大人了。” 尾巴毛被慢慢梳理着,红琅的心也逐渐平复,她侧过头看向俞幼悠,认真问:“大人明年要回四境是吗” 俞幼悠点头道:“来妖族马上要两年了,明年就是第三年,该回去了。” 红琅微微一笑:“那我能跟大人一起去四境了。” 正在梳狼尾巴的俞幼悠一愣:“你也要去” 那边的乌未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俞幼悠:“妖族亦会派遣优秀后辈去人族修行试炼,因前两年妖都内乱所以不曾派遣,这次自然是要遣人随你们一道去四境的,红琅也在其列。” 俞幼悠马上来了兴趣,狗刨到乌未央身边,一边替她梳着羽毛一边好奇道:“除了红琅还有谁” “都是你认识的,龟承项,白宁,隐蜂,雀青,全是陛下钦点的。” 除了龟承项以外居然全是第四亲卫队的,而且这些人好像也无需试炼,俞幼悠有理由怀疑这是乌未央借着试炼的名义派人保护她。 要不是先前商定了只能让小辈去试炼,俞幼悠甚至怀疑名单上会有乌未央或者狮子匆。 果不其然,当俞幼悠问起这几个人准备去东境哪个宗门时,乌未央面无表情答:“自然是丹鼎宗。” 俞幼悠:“白宁和龟承项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们三个也要来丹鼎宗” 更好的选择难道不是天盾门或者云华剑派吗 红琅倒是很认真地给予答案:“我自然要在大人身边贴身保护。” 隐蜂则笑眯眯道:“因为我想学炼丹。” 俞幼悠同情地看了隐蜂一眼:“你知道除了少数天才外,大部分丹鼎宗弟子的修行步骤是什么吗” 隐蜂还真不知道,于是虚心请教:“是何” 俞幼悠:“种田三年,采药三年,晒药三年,背药材大全和丹方十多年,然后才能开始炼丹。若不出意外,你在丹鼎宗种三年地就可以回妖都了。” 隐蜂的笑容逐渐僵硬。 俞幼悠游到边上扒拉芥子囊,掏出一把药锄放到隐蜂手边,“这药锄就送给你了,祝你种田愉快。” 隐蜂:“” 泡完温泉出来后,众修心满意足,照例逛去了饭堂吃喝。 奔向最爱的烤兔之前,踏雪特意找上俞幼悠,抬着自己重新变得雪白的爪子给她瞧。 俞幼悠胡乱地夸了大黑虎两句,而后便同启南风和苏意致一起去觅食。 不过没想到的是,启南风和苏意致却无心干饭,而是美滋滋地拖着她往石室跑。 俞幼悠还没反应过来,两件女修的裙子便被他俩摆出来了,一条粉蓝一条粉红,仅依靠上面的高级防御灵阵就知晓不是凡物。 苏意致一脸嫌弃地瞅着俞幼悠的裙摆:“你未免也太寒酸了,居然就穿着破洞的裙子到处跑,喏,我俩刚找白宁打听了一下,拿灵丹给你换了两条新裙子回来。” “老二说得对,等回了四境我还能亲自给你做一身,我当年没少帮着我娘在店里缝制寿衣” 俞幼悠:“这就算了。” 她小心地把这两身新裙子收好,而后淡定地把自己能把尾巴藏好的事儿告诉了启南风和苏意致。 “不是,尾巴还能缩回去的吗” “所以你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腰上被捂出痱子了” 两个丹修这辈子受过的震惊都没这两个月加起来的多。 俞幼悠淡定道:“倒也不是,现在我依然掌握得不太熟练,我等会儿就要回云中山脉练习了。” 顿了顿,她才想起先前离开云中山脉前妖皇交代的事:“对了,大狼让我把你俩也带去云中山脉。” 启南风和苏意致几乎同时坐在了地上,一人开始打理药材一人开始疯狂翻丹书:“替我向你亲戚赔不是,我俩最近在苦练炼丹技巧,没空去了。” “” 俞幼悠慢吞吞地补充一句:“他说要安排一场家宴,让我把朋友带上,我原本想带你们,唉,看样子只能带白宁去蹭一顿了。” 地上的两人又飞快蹿起了。 启南风把丹书一丢:“我突然有空了。” 苏意致咬牙切齿:“原来白宁说的是真的,你果然想孤立我俩了” 俞幼悠只觉离谱:“我一个人孤立你俩” 虽然嘴上说得不情不愿,但是这次三人组奔向云中山脉的脚步比往常都要欢快。 眼下的云中山脉完全成了妖皇的疗养地,也无人打扰,清幽似一处世外仙山。 尚未抵达瀑布之下,三人组就瞥见水边袅袅升起白烟,夹杂着一股烤肉的香气。 待走近后,俞幼悠就看到自家外公已化回人形,潇洒地坐在砂石地上烤着一只全羊,时不时还往上面撒点辣椒孜然,动作瞧起来无比熟练。 乌未央则在边上拿着传讯符一脸严肃地训斥着谁,时不时帮着妖皇扇两下火。 只有百里空山还保持着白狼模样,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只全羊看。 启南风和苏意致很紧张,他们悄悄地扯了扯俞幼悠的袖子:“这是大狼不是,这是你外公吗” 俞幼悠尚未答话,对面的俊美中年男人已经抬头看过来,朗声答:“没错” 两个丹修连忙站直问候:“见过大大爷。” 俞幼悠:“”你们还不如继续叫大狼呢。 苏意致依然紧张,他看着扇火的乌未央:“不是家宴吗怎么乌前辈也在” 鸟跟狼也能成亲戚吗 俞幼悠轻声解释:“乌前辈是我外公的弟子。” 启南风压低声音继续问:“那白狼兄弟呢是你兄长吗” 被提及的白狼突然抬起头,抖了抖耳朵,视线从烤全羊移到了俞幼悠的脸上。 俞幼悠被看得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他是我外公 的义子。” 启南风和苏意致大惊:“那不就是咱舅舅了吗” 这还怎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直到被妖皇招呼着坐在石头上开始朝烤全羊动手时,那两个丹修都有点神不守舍。 妖皇看起来心情极佳,利落地把一整只羊腿割下递到俞幼悠手中,看到俞幼悠埋头啃得极香时,才放心地收手。 还好先前听了白狼崽子的劝,没拿生羊肉招待俞幼悠。 白狼头也不抬,拿灵力操纵着一大块羊排悬在眼前,沉默而迅速地啃干净,而后又牵引来一块羊排继续。 两个丹修起初还有些拘谨,但是发现几只妖都在迅速进食后,原本还想装斯文的他们也默默地加快了吃肉速度。 就在这时,妖皇突然看向他们,沉声道:“启小子,苏小子,你二人对小鱼多有照拂,我亦曾亏欠你二人人情,今日请你二人来便是想问问,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 妖皇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族少年,经过那两月的相处,他对这两个看似孱弱实则意志坚韧的丹修很有好感。 这两少年敢不惧生死抛却成见救他,风骨极佳,等会儿大概要婉拒谢礼,他得好好想办法劝他们接受 然而那两个少年对望一眼,然后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跟俞幼悠商量起来了 启南风思考:“我们还缺什么药材吗” 苏意致计算得很精明:“不缺了,前两天在宝库的时候把用得上的灵药全塞小鱼的芥子囊了,丹炉也不缺,好歹是珍宝阁的精品呢,再不成还能拿她的伪仙器丹炉用。” 那两个丹修看样子很遗憾:“多谢陛下,但是我们暂时没什么想要的,下次若是有想要的药材还能来找您吗” 妖皇:“” 他刚刚那些在脑中暗自酝酿的劝词全都用不上了。 苏意致甚至还没忍住,习惯性地又口嗨:“当然,陛下若是能让我俩顿悟,突破到金丹期,那就再感谢不过了。”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岂料妖皇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略带深意地注视着他们。 “你二人真想要顿悟” 苏意致笑嘻嘻:“那当然了,您的洞府灵力惊人,我俩修为早就到筑基巅峰境,就差顿悟了。” 妖皇颔首,淡然道:“你们二人既出身于大宗,想来应该也知晓在何种情况下最容易顿悟罢” 启南风琢磨片刻,想起赵光霁和周卓山好像都是在淬剑捶盾时顿悟的,于是点头:“嗯,我们知道” 一定是在淬炼法宝时最容易顿悟了 妖皇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竟如此不惧生死,不愧是小鱼的挚友,好,我便赐你们这场机缘” 启南风和苏意致面面相觑:“好像哪里不对” 然而已经迟了,妖皇拂手一挥,可怕的修为化作两股杀意猛地朝着启南风和苏意致压过去 世家大派的弟子皆知晓,在生死边缘最能顿悟,但那股濒死的恐惧即便是修士都不愿面对,更别说多次体验了,这也是妖皇为何会如此欣赏二人。 然而启南风跟苏意致压根就不是正常的世家大派弟子,他俩入门前一个是卖棺材的,另一个是种药材的。 丹鼎宗的长老们素来都是温和炼丹派,身为同门师长也着实让弟子没法产生濒死的恐惧感,而且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他们来妖族两年就突破到金丹期 妖皇拿捏得很准,让杀意不断朝着两人逼去,却又不会让他们真的死掉。 启南风和苏意致皆是紧闭双目浑身僵硬,额上背上全是汗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俞幼悠放下啃了一半的羊腿,担忧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白狼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不用担心,陛下曾多次助人顿悟,不会有事。” 乌未央大口吃着炙羊肉,淡淡道:“是的,我和百里大人都有过这么一遭,不同的是陛下是用修为压制我,让我体验生死危机。而百里大人则是直接被丢到高出他一个境界的异兽面前体验。” “” 俞幼悠偏过头,恰好看到不知何时化成人形的百里空山正拿着剑,动作优雅地割着羊腿肉,似乎对那些被磨砺的童年毫无波澜。 她定定地看着他,张张嘴,欲言又止。 百里空山垂着眸,没有看她,依然沉默地切着羊腿。 俞幼悠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口:“你割的是我的烤羊腿。” 乌未央没忍住,被噎了一下。 然而百里空山却仿佛出神思考着什么,直到把俞 幼悠的羊腿肉快切完了,才好像回过神。 俞幼悠:“” 你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偷我的肉吧 那边的杀气磨砺也进行到了极限,等到妖皇收敛起可怕的杀意和威压时,两个丹修已经浑身汗湿地瘫软在地了。 俞幼悠连忙跑过去扶起他们,飞快地往他们嘴里塞入定神补气的灵丹,低声呼唤:“南风,老二你们还好吗” 苏意致的眼角有两行泪痕,他吸了吸鼻子,虽然哽咽,声音却很坚定:“我可以,再来。” 启南风亦是捏住了衣角,深吸一口气:“我没问题,再来” “南风你放心,我肯定比你先到金丹期,你这老三当定了。”苏意致红着眼也不忘挑衅好友。 启南风抬起颤巍巍的手,朝苏意致的胸口捶出绵软一拳:“老二你等着,等会儿你就要降成老三了。” 俞幼悠一边胡乱地给他们两个擦汗,一边无情地提醒:“没事,你们慢慢争,反正我稳当老大。” 妖皇极难察觉地微微颔首。 这两人的意志力和品性皆是世间罕见,看到俞幼悠能拥有这样的同伴,他亦能安心放她重返人族了。 事实证明,妖皇丰富的养崽经验果然能训出强者。 在连续体验了数月的近距离妖皇威压后,无数次被濒死感骇得昏过去的两个少年终于突破筑基期,一前一后地晋升到金丹期了。 苏意致走路都在飘:“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我怎么就刚好比他快一盏茶功夫晋升呢你说是吧,启老三” 启南风:“我劝你谨言慎行。” 辛苦训了好几月崽子的妖皇冷哼一声:“居然这么迟才晋升,丢人” 跟妖皇逐渐熟络的两个少年一点儿也不怕,还在嬉皮笑脸。 在边上安静炼制丹药的俞幼悠抬头道:“我怀疑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晋升,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真下杀手。” 要换成百里空山那样被直接丢到异兽面前,这两人保准一天内就能原地晋升。 启南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声道:“都说了小鱼的外公就是我们的外公,我们不怕外公不是很正常吗” 苏意致狐假虎威:“小鱼你好好说话,对咱们外公态度好点” 妖皇又冷傲地哼了一声,然而身后的巨大银尾却悠哉地摇摆着。 俞幼悠把手边的药匣子和散发刺眼光芒的双生炉一概收好。 她起身走向两人,淡声道:“既然已经到金丹期,那咱们也差不多该准备动身回丹鼎宗了。” 妖皇的尾巴倏然停住,沉默地盯着俞幼悠看。 她抬头,视线与那双如夏日夜空的深沉眸子相对,而后沉默地走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地把这些日子赶着炼制出来的三品和四品疗伤灵丹一瓶一瓶地往他手中塞。 “我明年就会带着自己炼的五品灵药回来看你。” 在最后一个药瓶递过去后,俞幼悠想了想,又从芥子囊取出满满一匣子的糖豆,也塞进妖皇的怀中。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我要走啦,外公。”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秃的爱好:临走前送零食给喜欢的人。 为人族死不足惜(二更) “妖都的冬天真冷啊。” 启南风搓了搓手,这般喟叹一句。 狂浪生吸了吸鼻子,亦是回头看了眼恍如巨物的妖都城,而后挠头道:“说实话,来妖都之前我一直猜想妖修兴许很可怕,但是现在回想好像跟咱们人族并无区别啊。” 余下修士皆颔首认同。 站在他们身边的一队人正是预备前去四境修习的红琅等人,白宁双手环胸哼了一声,斜瞟着狂浪生:“妖修可怕先前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人族都是奸恶狡诈之辈呢” 启南风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挑眉:“那现在呢” 白宁毫不犹豫点头:“现在我知道自己果然有远见,你们人族修士就是个个奸恶狡诈” 至于骂到小殿下不怕,她是半妖,不在其列。 “切。” 俞幼悠看了眼妖都城墙最顶端,和来时一样,乌未央笔直地站在上端,身边的狮子匆和其他亲卫队队员们亦是不言不语地目送。 妖皇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露面,百里空山则不便与他们同路,而且还需等到慢慢炼化掉身上残余的剑气,才能暗地折返四境,否则身份暴露无遗。 白宁等了会儿,纳闷地东张西望:“雀青和隐蜂还没来吗是不是睡过头了” 话音刚落,雀青便扇着青色的巨翅似风一般飞过来,掀起一阵风尘。 他落地,瞥了白宁一样:“你以为谁跟你一样吗” 白宁刚想回怼去,结果就看到雀青随手放下了一个蒙了黑布的大笼子,他好奇:“这是什么” 眼看着白宁想掀开黑布,跟在雀青身后的隐蜂把他的手按住,笑眯眯道:“是大人赠予小鱼他们的一笔厚酬哦,等上了云舟再看吧。” 张浣月走向早已备好的云舟,笑着回头招呼:“好了,人已来齐,准备上云舟吧。” 俞幼悠却依然保持着仰望城墙的姿态,直到阳光升起,将城墙暗角一银一白两对狼耳映清晰后,她才笑了笑,这次利落地转身,背对着他们挥挥手道别。 坐在云舟上的众修心情都不错。 这一次的历练大约是两族有史以来关系最融洽的一队,居然还带回了一队妖族青年 临走之前,乌未央赠了他们不少妖族特有的高阶矿石,踏雪得了一套新的爪垫不说,就连它的便宜儿子小雪鹰也获赠了一套黑鹰族的护甲,就等着长大穿了,这会儿众修都在美滋滋地查看自己收到的礼物。 两个丹修自然也收获了新礼,不同的是他们收到的是妖皇亲赠的。 三人组窝在云舟的一个房间内,瞅着满满一芥子囊的妖族特产灵药,不由得吸了口气。 “外公可真是太大方了” 启南风则兴致更好地抱着手中的那本厚厚的书看,这是妖族各大部落的药师们一起编写的新药材书,上面详细地记载了妖族的各种特产药材,虽比不上丹鼎宗的藏书阁,但也逐渐有了后者的雏形了。 俞幼悠语气有点酸:“怎么我什么礼物都没有” “废话,因为都等着你回去继承,整个妖都全是你的。”苏意致装模作样地叹气,逐渐长开的五官和少时相差不远,看着依然是个单纯且无害的小白脸。 “老二也是,不好好炼丹还能回去继承四境最大的棺材铺,只有我最可怜,不好好炼丹就要回去种药田了,但凡你们心疼我一下,就知道以后承包我所有的点心。” 他还打算继续表演下,诓着俞幼悠回去后再带自己去珍宝巷购物呢,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隐蜂笑着看向苏意致:“还有份大礼就是送给你的,你确定不去看看” 苏意致眨了眨眼,马上站起来了:“雀青提的大笼子” 隐蜂点点头,笑容不减,而后转身带路:“走吧,是时候让你们去收礼了。” 那个大笼子被雀青放在云舟最末的那间房内。 看到隐蜂带着丹修们进来,守在笼边淡然地调整着连弩的雀青眼皮一抬,旋即收起连弩:“来了” 苏意致还在期待地盯着前方的大笼子,而俞幼悠的眉却逐渐拢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笼中传出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下一刻,雀青已是不废话地径自掀开了笼子上隔绝气息的黑布,三人也终于看见笼中困着的是何物。 一双冷漠到毫无情绪的眸子和众人对上,那身代表悬壶派身份的绿袍被血浸染得看不出原 本的色泽,他静静坐在笼中,身上笼着厚重的阴霾,其实和先前并无太大区别。 但是他身上的气势与轻傲却再也不见,因为众人在他身上甚至没有察觉到丝毫的灵力波动,眼前的这人好像已经成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是的,凡人,就像丹鼎宗那两位被废的师兄那般。 启南风愕然:“苏留白” “是的。”隐蜂手上把玩着一对匕首,她淡淡道:“亏了你们提醒,在雪原上乌大人便对他留了神,事后查明陛下这两年伤势突然加重果然与他有关。”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雀青突然也跟着开口:“后来豹厉动手之前他想逃之夭夭,我百里开外,一箭射碎了他的灵脉。” 雀青语气云淡风轻,但是身后的翅膀却已得意地抖动了两下。 果不其然,三人组眼中露出了些许敬意。 俞幼悠啧了一声,站在笼子前观察着底下的这人:“我们还以为他早就溜走了,没想到被你们抓起来了。” 隐蜂微笑道:“在豹厉战败后,乌大人便遣人向悬壶派送去了问罪信,将他和豹族密谋毒害妖皇且在雪原引发异兽潮的事道出,现在悬壶派为了不惹祸上身,怕是已经将他除名了。” 苏意致睁大眼猛然回头:“所以果真是他弄的异兽潮” 隐蜂点头:“是的,因为你们说苏留白的事成了真,所以前两个月我被大人派去雪原再细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蛛丝马迹。” 三人组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小声嘀咕:“御雅逸这人的嘴也太邪门了吧” 雀青和隐蜂往外面走去,后者笑得很亲切地提醒三人组:“人是特意留的活口,你们到时候带去悬壶派,就说是费了千心万苦才从我们手下保住他性命,到时候说不定能换来一大笔酬谢哦。” 苏意致:“怪不好意思的。” 笼中的苏留白缓缓地抬起眼皮,注视着自己先前从未放在心上的这个分支堂弟。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苏意致时的情形,当时他需要一株最新鲜的药材,便亲自去了药田挑拣。 长老们领着他去,同门殷切地站在他身边提醒别让药田弄脏了脚,而当时瘦小得和药材丛差不多高的苏意致就躲在药田角落,悄悄地背着手中的药材大全。 那会儿有个师姐委婉地说苏意致天赋极佳,那株最好的药材都是他种出来的,想要替他求得修行的机会。 然而已被暗定为少宗主的苏留白却目不斜视径自走向苏意致种出的那株药材前,利落地将其采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孩子,淡淡道:“悬壶派从来不缺天才。” 而如今,两人的位置互换,居高临下的人却变成了苏意致。 正这样想着,苏意致却坐到了他面前。 苏意致紧皱眉头看着前面已经变成了废人的苏留白,盯了半天逐渐出神,最后叹口气费解问:“我说,你干这些事是为什么呢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他原本也没想要答案,然而苏留白却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沉地回答了。 “我从未后悔。” 这句道出,苏留白似乎寻回了一些力气,再次坐直了一些。 他神情淡漠道:“人生来便是万物之长,天道之下,主宰众生,为何要和那些低鄙的牲畜之流同享资源人生而分等,草木为兽类而啮,人猎鸟兽为食,古往今来,凡俗也好修界也罢,皆视之为常,你们食肉可曾后悔我自然也不会后悔。” 苏留白拍了拍袍角的灰尘,然而没了灵力的他再也弄不干净了。 他声音飘忽:“人族想要复兴,重现飞升盛景,总要有无畏之士付出点血的代价,终有一日后人会知晓我才是对的。” 苏意致张大嘴,启南风握紧了拳头,两人皆被这人可怕的言论惊住了。 他们飞快地短促了看了俞幼悠一眼,有点担心她会被这番可怕的物种歧视言论给气到。 苏意致脸气得通红,挽袖预备理论:“简直是疯了,你知不知道” “老二。”俞幼悠淡淡地打断了苏意致的话。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笼中的苏留白,语气不冷不热道:“咱们又不是他的爹娘师长,没必要浪费力气教他怎么做人。” 苏意致怔了怔,最后拧着眉闭上嘴了。 “而且他怕是活不长了。”俞幼悠扫了底下的困徒一眼,神情很冷,没有怜悯。 启南风有点吃惊:“咦先前两位师兄被击碎了灵脉不也尚好吗他怎么” 俞幼悠对灵力的掌控要超出另外两人,她用灵力一探就知道了。 “苏留白长年浸淫于灵毒之中,先前身有修为自然可以压制 无损,但是现在只是凡人,又受了重伤,原本微不足道的那些灵毒对于他来说便成了致命的毒了。” 苏留白一动不动地坐在笼中,并没有因为俞幼悠的话有所波动。 启南风皱眉:“这真是自食恶果” 苏意致张了张嘴,而后起身不再看苏留白,低声道:“我听父亲说过,悬壶派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悬壶济世救天下,这句被无数医修奉做毕生追求的话语,才是一开始悬壶派的立派宗旨。 语罢,苏意致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启南风看了一眼,匆匆对俞幼悠道:“我去宽慰下老二。”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俞幼悠和苏留白。 她垂眸看了眼笼中的人,却没有跟着离去,而是突然开口:“你方才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一副为了人族死不足惜的样子,其实你现在怕得要死对吧” 苏留白默不出声地抬起头,与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女对上眼。 俞幼悠蹲下来,笑了笑:“真正的毒修是不会忘记给自己备好解药的,所以我很好奇为何你身上的毒会蔓延得这么快,而且还控制得这么好,刚好能让你吊着一口命,让大家都觉得你马上就要没了,对你失去警惕,偏偏又一直没死。” 苏留白没有回答,然而隐在绿袍中的手却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了想要营养液的声音嗷呜嗷呜 苏留白,死(一更) 隔着铁笼,苏留白的视线与俞幼悠的视线交汇。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苏留白先垂下了眼,避开俞幼悠的审视。 “悬壶派一直都是人族排头名的医修宗门,丹鼎宗擅炼药,回春门擅针术,灵药谷擅植药,我当初很好奇为何悬壶派是擅毒,后来问了苏老二,才听闻你们先辈最擅长的是治愈各种内伤,心魔神识乃至灵脉都能治愈。” “这样一想,也难怪你不怕了,毕竟你就算是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只需要活着回到悬壶派,他们自然会将你的灵脉治愈。即便有妖族施压,大不了改头换面顶掉苏家其他人的名字,便能继续当你的悬壶派天骄。” 说到这里,方才一直无波无澜的苏留白身子越来越僵硬,气息亦是错乱了几分。 “不过你的妄测罢了,纵使这般,妖族都留了我性命,你难道敢” 俞幼悠并不想听他谈什么利弊权衡,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丹鼎宗两位师兄灵脉被废,曲师姐和东境道友们重伤,是出自你手对吧” “妖族冰雪高原上覆没无数部落的异兽潮,是拜你所赐对吧” “妖皇本来只是重伤,后面却失去神智,也是你的功劳,对吧” 苏留白靠在囚笼边上,呼吸有点急促:“你想如何” “我不想跟你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恰好是个做事不留后患,且热爱补刀的大恶人。” 俞幼悠抿唇飞促地笑了笑,这是她在末世摸爬滚打得出的经验。 跟丧尸们打完架了要把它们烧成灰,否则越是厉害的丧尸越有可能复活追杀,有不少年轻的小队便是因为忘了补刀,而被复活的丧尸灭队。 满室的昏暗中,一枚小小的丹药被催化成雾,逐渐笼罩住了整个铁笼和里面的人。 苏留白看着眼前烟雾似的丹末,失去灵脉的他无法探查这是何物,但是莫名地觉得熟悉:“这是什么” 俞幼悠没有打算隐瞒,坦然道:“这就是当初你给妖皇用的药啊,我顺便弄了个翻版出来,学的是你们悬壶派的用药路子,你不是想装作中了自己的毒了吗我帮你装得更像些,不谢。” 苏留白细长的眸子逐渐睁大,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懂毒” 想要修行毒道和修行丹道一样难,更重要的是丹鼎宗并不擅长毒道,他们更偏好传统的增益丹药路线,甚至有不少古板的弟子厌弃毒道。 不管怎么想,十多岁的俞幼悠也不该轻易破解他精心配制的隐匿灵毒方子。 俞幼悠笑了笑:“我家乡有句话,叫医毒不分家。” 毒能救人,药也能害人,所以她对药道和毒道并无任何偏见,皆能欣然学习。 然而苏留白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而他眼前的朦胧药雾在眼前不断蔓延,最后一起将他的五感与意识一起覆灭。 蜷缩在笼中的苏留白看起来可悲又可怜,时不时猛烈抽搐着,也不知他陷入的是何种可怕幻境, 不过俞幼悠却只是淡然地将手中的药雾驱净,面上毫无波澜。 她对恶人背后隐藏的故事并无兴趣,也不关心苏留白是不是有什么悲惨的童年,又或者不得已苦衷,才成了如今这价值扭曲的模样。 受害者都没有机会哭诉了,凭什么要体谅加害者的哭诉呢 她淡淡道:“放心,我用药经验丰富,可能比你还精准些,保准你能留一口气抵达悬壶派,毕竟我们都很缺钱。” 语罢,俞幼悠毫不犹豫地将黑布盖回,转身自满室阴影迈出,踏入那灿烂的阳光中。 云舟此刻已飞到了天上,下方是连绵的沙漠,无云的天空澄澈如海,前方有几个修士在青空下飞掠。 俞幼悠走到云舟边缘仰头望去,发现飞着的居然是剑修和翼族们,御雅逸则是努力地操纵着云舟才勉强没落到后面。 启南风拉着苏意致走过来,拿后者撑着身体,笑道:“白宁他们和剑修们谁也不服谁,这会儿正在比谁飞得更快。” 那边的剑修们御剑飞掠,翼族们不甘示弱追在最后面,结果身为白天鹅的白宁落到了最后。 底下的狂浪生见状,马上站起来怒骂:“白宁你争点气,刚刚骗我压了你,现在居然这么慢,赔钱” 白宁喘着气没法回话,倒是赵光霁抽空回头哈哈大笑:“狂浪生,周卓山都知道压我们剑修,你怎么傻了压他们” 周卓山敲着巨盾啐了一 口:“我压的是你赢吗我压的是张师姐赢” 那边的隐蜂眼睛一眯,翅膀扇动更快,加速飞到了最前面。 张浣月不动声色,手上飞快比了几个姿势,脚下的飞剑速度再度攀升,倏然超过了隐蜂。 才拍着巨盾哈哈笑了没两声的狂浪生马上继续骂白宁了。 那群人一边骂骂咧咧挑衅一边笑闹,看似硝烟浓重,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年纪相当志趣相符的少年少女而已。 原本心情不太好的苏意致看得意动,最后终于没按捺住,也摸了两块灵石冲上去,加入到盾修的赌博行列中了。 俞幼悠打了个哈欠,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压谁赢” 俞幼悠挠挠头,视线在隐蜂和张浣月的背影之间来回移动,那两人似乎有所感应,都回头望了她一眼。 有点心虚的俞幼悠挪步背对着她俩,悄悄地把手中那块灵石放到其中一边,低声道:“压她赢。” 前面飞着的隐蜂扬唇一笑:“小鱼压的是我,她见过我能飞多快的。” 那可是她们妖族的小殿下了,不偏着她难道还能跟偏心旁边这剑修 张浣月亦是露出温和的笑,淡定道:“她的御剑术都是我教的,又唤我师姐,定是压我的。” 两道身影的速度一提再提,最后彻底甩掉云舟飞远了。 俞幼悠则打了个哈欠,压完注后就跟另外两人坐在云舟边上晒着太阳研究药方了。 亏了翼族和剑修们每日的比拼,云舟的速度被迫提升,原本要将近两月的路程硬是在一月内便飞回了。 一进入桐花郡领域内,沙漠的枯黄便被深深浅浅的绿意给替代,低矮的群山之间点缀着白色和深深浅浅的紫色,山下,是处处黛瓦白墙青石路的桐花郡城。 烟雨之中,眼前景象快要融化的水墨画一般婉约写意,让见惯了莽荒粗犷妖都的妖修们看得移不开眼。 东境众修兴奋跳下来,御雅逸牵着踏雪叹道:“又是一年春啊。” 作为本地人的启南风心情极好,从云舟下来后,便大方地拍了拍胸膛:“走走走,先前说过了要招待你们吃黄鹤楼的点心,先前就去” 众修毫不犹豫就跟在了他后面,提着笼子的雀青陷入了纠结,倒没说自己不去吃,反而默默地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俞幼悠。 俞幼悠只好叫住众人,咳嗽一声:“老二,你好像得先去北境一趟。” 刚才吵得最大声的苏意致脸色一僵,回头看到笼子后也想起这茬事来。 他挠挠头:“好像是,还得去换钱不是,交人。” 众修在云舟上待了一个月,自然也知道苏留白被妖族绑着丢回来了,不过他们看到苏留白的时候,后者已经被俞幼悠的毒丹弄得失去了神智,每日皆昏沉地睡着,到后面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苏留白最近几日更是滴水不进,若非先前灵力淬炼过肉身,怕是早就要被渴死饿死了。 俞幼悠低头看了看传讯符,淡淡道:“正好,最近一阵子曲师姐和长老他们都在万古之森边境,不在宗门里,我和南风陪你一起去,免得悬壶派的到时候找你撒气。” 这也是先前苏意致一直在担忧的事情,他总怀疑自己带着一副要死的样子的苏留白回去,非但拿不到主家的酬谢,反而会被迁怒,指不定连丹鼎宗都回不来了。 即便隐蜂他们会一起前去,但苏家内部的事,他们几个妖族也不好插手。 苏意致默默地看了俞幼悠一眼,这次却没第一时间应下,而是迟疑:“我好歹是苏家人,最多被骂两句叛徒,你和南风怕是要被赶出去的吧” “那我也陪你去便是。”张浣月提剑上前一步,平素温婉的面上露出难得的傲然:“我好歹是云华剑派紫云峰大师姐,他们总不敢撵我出去。” 狂浪生大踏步上前揽住苏意致的肩膀:“嚯,我爹是天盾门的长老,我也跟你一起去,我就不信那群弱鸡医修能越过我的盾打到你们” 当下,剑修和盾修们马上抱剑持盾表示要冲到悬壶派去给苏意致撑场子,只有在人群最末的俞长安皱着眉似乎心不在焉。 张浣月回头看向俞长安,温声道:“俞师弟,你先前不是收到传讯说俞师叔受伤闭关了吗你和赵师弟他们先回云华剑派吧,也好向诸位同门报平安,我陪苏师弟他们去就行了。” 狂浪生亦是浑不在意地冲自家师弟们挥挥手:“你们也都回去和长老们报信,记得回去后先亮盾,让那群没跟着去狗崽子们后悔死” 周卓山倒是略犹豫:“但是启师弟说要请我们去黄鹤楼吃” 启南风摆摆手,他只在炼丹相关的事上抠,请客吃饭向来大方:“反正咱们都到金 丹期了,不久就都得去万古之森东防线镇守,待我们从悬壶派回来,就一起在桐花郡集合,黄鹤楼和丹鼎宗的膳堂都管饱” 听到启南风的承诺,这一次剑修和盾修们都离开得很安心。 御雅逸没走,他牵着正在嗅着地上泡桐花的踏雪,慢悠悠地回了云舟,对着底下的人招呼:“上来啊,我要开云舟了。” 苏意致眼睛一亮:“你也去” 御雅逸冷哼一声,霸气地睥睨着下方众人:“要论身份地位,我祖上出过一位飞升期大能,我曾叔祖是现在御兽宗的化神期长老,我父亲是御兽宗掌门,我还是少宗主,我去站在悬壶派门口给你壮胆,他们都得给我搬张椅子来” 少宗主说得很有气势,然而身体却在任劳任怨地担当起了驾驭云舟的苦差。 苏意致则飞快地爬上云舟,给御雅逸倒茶喂点心了,众修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离开妖都后,少宗主好像又拾回自信了。”启南风悄悄地在俞幼悠的耳畔嘀咕。 俞幼悠看向御雅逸,然后又看看他脚边趴着的踏雪,突然开口:“御雅逸,踏雪刚才去草丛里钻,身上好像粘了个刺球。” “刺球” 御雅逸脑子一懵,云舟亦是跟着猛颤了一下。 俞幼悠淡定地走上前,把踏雪毛上粘着的一团枯草给扯下来:“哦不好意思,看错了。” “俞幼悠”御雅逸怒喊她的大名。 “干嘛” 御雅逸冷静了一下,把云舟的操控工作交给了启南风,大步朝着俞幼悠走过来。 他终于问出纠缠他将近三年的噩梦:“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当初在万古之森里诓我背下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主要当时俞幼悠背了好几遍都是一字不差,着实不像在胡编乱造,而御兽宗的师弟师妹们当时还怀疑是他把口诀背错了 俞幼悠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那还真的是很厉害的口诀,是一位神秘大能穷尽一生写出的,你背下来没坏处就是了,普通人我还不告诉他。” 御雅逸将信将疑:“那你怎么知道的” 俞幼悠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仙人托梦,懂吧” 御雅逸以手握拳抵在下巴,狐疑地看着俞幼悠,仙人托梦这事儿说起来很玄很假,但是在修真界倒并不出奇,毕竟很多大能都能以神识操纵梦境。 想起俞幼悠这快得发指的修行速度和逆天的炼丹天赋,的确像是有仙人赐予过机缘的样子。 御雅逸又没忍住,开始在脑海里默背起那段晦涩的口诀了。 半报废状态的云舟艰难地飞行在空中,一路向北朝着悬壶派的地界走去。 “说起来我还没到过北境,悬壶派到底是什么样子”启南风吃着从妖都带回来的油酥三脆,充满好奇地看向了苏意致。 苏意致陷入回忆:“没桐花郡和丹鼎宗那么风雅好看,但是瞧着更气派些,有点儿冷,现在应该还有雪,不过倒是没有冰雪高原那么吓人。” 启南风沉默了片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苏意致:“我说的不是悬壶派的风景,是说你们门内的情况。” 被鄙视的苏意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不早点说清楚悬壶派与其说是一个大派,不如说是一个大世家,因为门内的掌门和长老等重要职务皆是苏家人掌控,门内也只收苏家人和苏家的姻亲子弟,后来随着家族越来越壮大,就逐渐形成一个大门派了。” 他回头看了眼气息几近于无的苏留白,语气复杂道:“一开始就跟你们所说那样,悬壶派的掌门只能由炼制出六品灵药或者灵毒的人担任,自从先前苏留白的那位老祖晋升至化神期后,后来宗门管事权便再没旁落到其他支了。” 正如苏留白所言,悬壶派从来不缺天才。 可惜旁支纵使出了个人才,若是不想办法攀上主家的长老们,在悬壶派也得不到倾力培养,但凡有好事,肯定是主家先吃剩下了才分下来让分支抢。 像苏意致他们那一家甚至连参与争夺的机会都没有,偏偏又因为是苏家人,不得脱离悬壶派,只能终其一生住在山脚下,种药材采药材,就这样过活,苏意致先前跑来了丹鼎宗,背地里没少被苏家的人嘲骂叛徒。 俞幼悠拍拍苏意致的肩膀,淡定道:“别想那么多,我们都在呢。” 狂浪生蹲在云舟边上挽着袖子擦拭巨盾,突然抬头严肃道:“我觉得我一面盾能砸飞十个医修。” 俞幼悠默默地掏出了手中的双子剑,很悠哉地把玩着:“我也是医修。” 于是狂浪生改口,把范围缩小:“十个悬壶派的医修。” 云舟这次慢悠悠地向北,约莫半月后,终于抵达了北境悬壶派的界 域。 一股凛冽的寒气袭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长满了青嫩绿草和苍翠松柏的巨大山坡,树顶上还挂着薄薄的一层雪。 一座气派的大城便在沿着山体而建,下方繁华似凡俗郡城,有许多人影攒动,而越往上屋舍越大气,最顶上则是巨大的宫殿,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影。 在众修跳下后的瞬间,咯吱作响的云舟突然冒了阵黑烟,跟着砸落下来。 “完了,好像坏了。”启南风脸色大变:“这是曲师姐帮咱们从掌门那儿借来的” 御雅逸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看起来是核心灵阵报废了,我在珍宝阁有相熟的阵师,到时候请他来便是。” 三个丹修感激涕零,然而御雅逸又补上一句:“你们自己付灵石。” “” 跟在后面的雀青提起那个大笼子,低头看了一眼里面的苏留白,皱眉道:“他好像不行了,赶紧拿去换钱吧。” 俞幼悠朝着雀青伸手,淡定道:“喏,我帮你提。” 雀青刚想谢绝,然而在对上俞幼悠的眼睛后却动作一怔。 他在亲卫队中待了许久,时常看着乌未央的眼神示意,眼力见儿自然很好,此刻便察觉到小殿下好像不是要帮自己,而是在下达把笼子给她的指令 雀青没有多问,脸上亦是没表达出任何异常,淡淡地把笼子往俞幼悠手上一塞:“喏,早嫌累了,好歹小鱼还有点良心知道帮忙提。” 那边的张浣月和狂浪生忙转身想要帮俞幼悠,而后者却摇摇头表示不必,提着笼子朝着悬壶派走去。 不得不说他们这组合过于显眼了。 妖族在悬壶派的领域中几乎从未出现过,但是这一出现便是一群,还个个气息强大,即便有人看得皱眉,却也不敢上前轻易阻拦。 “天啊,翅膀,尾巴,贵客那几个人是妖修吗” “太嚣张了居然在我们悬壶派界域招摇过市” 有个中年男人刚想上前制止,走在最前面的红琅便止步,凭借着无情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人,顺便好似无意地把背在身后的大刀拔出,握在身前。 很好,这下子再没人敢看这群妖修了,于是他们把目光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可惜即便是苏意致这个被主支定性为叛徒的人,这群人也只知其人不识其貌。 但是悬壶派的第一天骄,苏留白,没有人不认识。 所有人都看清了笼中的苏留白,他们神情大变。 “那是大公子吗” “好像真的是主家的大公子啊” “嘶,无耻的妖修竟然把大公子给绑来了他们竟如此毒辣狂肆,这是想挑起两族的战火吗” 听到这句话,白宁马上不乐意了,他双手抱在胸前,止步瞪着躲在暗处的苏家人和姻亲们。 “我们无耻毒辣我们想挑起战火”白宁冷哼一声,拍了拍俞幼悠手里的铁笼,大声道:“是你们的大公子无耻毒辣,他竟然伙同我妖族叛贼想要毒杀我们的妖皇陛下,更大胆到引动异兽潮残害我无辜的妖族平民们” 兴许是天鹅族的天赋,白宁说起话来相当有气势,他教训那群人类:“要是我们妖皇出了事,你们悬壶派不,是你们整个北境,都等着给我们陛下怕陪葬吧” 隐蜂瞟了白宁一眼:“你休要咒陛下” “不怕,陛下都没被苏留白这龟孙毒死,还怕被咒死” 后面呼哧呼哧跟着往前的龟承项不满了:“别拿我们龟族跟这人相比行吗” 在后面的苏家子弟有人忍不住,不知谁躲在哪个暗处偷偷喊:“大公子眼下伤成这样,自然随你们污蔑了” 白宁精准地找出那人:“躲在墙角花盆底下的那个,我告诉你,你们大公子这人可是被他的叛贼同伙灭口才弄成这样的,要不是你们家的苏意致苦苦哀求我们出手,他的尸体都要被叛军啃来吃了” 被点名的苏意致马上成了众人的焦点。 “苏意致是苏青山家里的那个吗” “是那个加入丹鼎宗的苏意致吗” “我记得那小子,他跟他爹一样是个善人,还帮我浇过药田,多亏他加入丹鼎宗赢下四境大会去了妖都啊,不然大公子怕是要没了。” 众人带着苏留白仿佛游街一般一路往最顶上走,白宁走一段路就要被新的一群人堵住,他只能不停地宣扬着苏留白做过的恶事和苏意致的大善心。 最终,他们被拦在了山门大阵前。 在门口守卫的那个绿袍弟子一眼就看到了笼中的苏留白,他脸色大变,飞快地同长老传讯:“长老,大公子好像被带回来了” 接到传讯的悬壶派长老飞快奔出山门,自当初收到妖都的问罪书后,整个悬壶派就陷入了低迷之中。 主家一直等待着苏留白的归来,可惜妖族没有交代苏留白的生死,眼下族中强势的几支甚至在暗地里谋划换掉接班人的事了。 他匆匆地吩咐:“避开其他弟子,将大公子带入峰顶妖都的事情不要声张出去” 这种事情并不光彩,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然而那边的悬壶派弟子似乎迟疑了一下,而后硬着头皮回答:“可是,他们好像是从山下那条道上来的。” 那弟子又隐晦地看了被装在笼子中的苏留白一眼,声音越发低了:“而且若是没猜错,现在整个悬壶派都知道大公子被妖族绑回来了” 通往山顶内门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会途径整个悬壶派的大路,另一条则是只有内门弟子能通行的传送阵。 然而很遗憾,苏意致先前在悬壶派就是个种田的,他并不知道还有传送阵这回事,当然带着众人走大路了。 长老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冷吸了一口气:“那妖族为何都不通知我们他们今日就归” 看先前妖族先前在问罪书中透露的日期,明明还有一月左右啊 那边传来简短的几句对话,随后便是那弟子的回答:“长老,他们说苏意致哭着求着要尽快把大公子送回来救命,所以他们拼着云舟破损加快速度,提前一月来悬壶派了。” 长老一懵:“苏意致” 他还未从这个名字中反应过来,便看到了门外的那群人,以及笼中生死不明的苏留白。 这一下,长老脑中一片空白,倾尽全身修为猛地飞射向众修,连半句话都来不及过问,一把从俞幼悠手中夺过笼子劈碎,将里面的苏留白抱起。 长老心急如焚,想要从芥子囊中取疗伤药,结果一拿却全是毒药,寥寥几枚灵药还都是恢复灵力的 他只能带着昏死过去的苏留白朝着山门内飞去。 然而,凛冽的寒风吹过,方才还有一丝气息的苏留白无力地垂下手,那仅存的生机终是彻底断绝了。 御雅逸是谁? 隐蜂看着前方悬壶派长老带着苏留白离去的背影,侧头看向青雀。 “我们也跟着去。” 白宁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然而俞幼悠却踩住了他的脚,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苏家想来会内乱一阵,由雀青和隐蜂这两位深得乌未央真传的妖修前去代表妖族表态便够了,人多了乱糟糟的反倒显得不正式。 对没错,说的就是白宁和狂浪生他们这几个人,他们能把严肃的两族交涉变成茶馆说书现场。 白宁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却很有眼力,早在雪原上就能说出“听俞幼悠的指挥不吃亏”这种极富眼界的话,这会儿当然不会蠢到质疑俞幼悠的决定。 于是大家都留在原地,看着雀青和隐蜂朝悬壶派内门走去。 守在山门大阵内的那个年轻弟子一怔,旋即阻拦:“未得长老许可或内门师兄师姐带领,不可入我悬壶派内门” 苏意致连忙上去:“我也是苏家的” 那个弟子很不客气:“你什么你,你是内门弟子吗” 苏意致摸了摸鼻子,他的确是内门弟子,但是是丹鼎宗的 隐蜂与雀青越过苏意致,淡淡地扫了前方这弟子一样,而后皆从袖中取出代表身份的晶石。 “我们是妖都第四亲卫队乌大人的下属,此次来代表的是妖都意旨。” 隐蜂脸上已没有了笑容,只剩下肃穆与冷厉,她跟雀青两人的架势几乎与乌未央一模一样。 果不其然,在片刻的犹豫后,边上有另外两个年长些的弟子前来,拱拱手道:“请二位随我来。” 两个妖修在两个内门弟子的带领下朝着悬壶派待客的院落走去,然而尚未行至,从门内便传来一股强烈的修为波动。 隐蜂与雀青快速地交汇了一下视线。 是悬壶派的化神期修士出来了。 方才带着苏留白一直冲向内门求救的悬壶派长老灵力紊乱,差点跌落在地。 他盯着怀中的苏留白,强忍着恐惧用灵力一探,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完了,苏留白没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势的威压自最深的高楼传来,下一刻,苏家化神期的苏真人似风一般飞掠而来,猛地将苏留白抓起,飞快消失在原地。 僵站在原地的元婴期长老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冷风吹过,他才缓缓地回了神。 对了,真人已出手,他修为通天,说不定还能把苏留白救回来 一回头,他才发现不对劲。 方才他从门内奔回便已很显眼了,结果苏真人一出手,更是满门皆知。 不远处已有不少长老和弟子暗中驻足,将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不乏两位大分支的元婴期长老,他们也注意到了重伤的苏留白。 果不其然,其中出自分支的四长老便走上来,好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三长老,不知这是出了何事” 三长老不欲多言,只简单道:“出了点事罢了,真人已经出手,你我便勿要多言。” 然而另一分支的五长老也走上来,一脸凝重道:“方才我见到了大公子似乎情况不妙” 三长老心中越发不安,一边往前走一边打发他们两人:“被妖族暗害罢了。” 四长老和五长老略带深意地对视一眼。 他们分支的人不能全部搬进内门,外面城外可是有不少族人,几乎转过头就把白宁说的话传进来了。 大公子在伙同妖族一行人毒害妖皇,结果惨遭同伙灭口,若不是同在妖都的另一个旁支小子求情,恐怕连具全尸都带不回来。 主家想压下去的事情,现在早就在悬壶派内外门传遍了。 眼下,主家的二公子死了三年了,大公子又生死未知,这悬壶派在时隔百年后,说不定又要变一次天了。 其他旁支亦是有不少优秀的子弟,但因为苏家这传下来的规矩,这些年轻人日后顶天也只能成为主家的附庸。 正如昔年四境大会上的四个悬壶派弟子,他们当初因未能保护好苏飞白而被迁怒,若不是他们家中的长老极力担保,怕就要被逐出内门,而眼下他们失去了主家分出的资源,亦是变得平庸无为了。 巧的是,其中有两个弟子,恰好就是四长老和五长老各自所在分支的亲孙。 四长老对着五长老拱 拱手,诚恳道:“眼下大公子重伤,我们身为长辈岂能坐视不管,不如去看看能否出把力” 五长老亦是神情严肃:“那是自然,走” 三长老尚未抵达悬壶派大殿,便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威压。 苏真人表情冷肃地拂袖消失在主家所在的殿落,转身朝着自己的洞府飞去。 片刻后,悬壶派的现任掌门,也是苏留白的祖父,颤抖着慢慢步出来,仰望着天空久久不语。 三长老心中一紧,连忙走上去:“父亲,留白他” “没了。”悬壶派掌门神情极其疲倦,他凄楚道:“就晚了一步,但凡再快一日不,是再快半盏茶时间,真人都能重塑其肉身灵脉,将他救回来。” 三长老冷吸一口气:“是妖族将他杀死的” 然而悬壶派掌门却长叹一声:“真人亲自出手探看了,他灵脉被毁,以至没能压住身上沾染的灵毒,以至侵入骨髓。那些毒全是他自己炼制的,想来是为了对付妖族之人,却反噬到自己身上。” 三长老脑子懵懵的,他下意识地往里走去,却只看到苏留白的父亲,也是他的亲大哥正呆怔地抱着苏留白的尸首跪在暗沉的室内,一张老脸上毫无表情。 “大哥”三长老低声唤道。 “是妖族伤的他”大长老缓缓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寒意。 三长老想起妖族送来的问罪书,连忙制止:“大哥不可,眼下妖皇已出关,其他三境亦不愿生战事,我悬壶派得罪不起妖都” 然而大长老已经抱起苏留白的尸体,恍若未闻般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了。 三长老刚想前去制止,然而大长老却双目赤红地朝他瞥来。 “老三,我两个儿子都死了,你这般膝下尚有一子的人,怎懂我心中痛楚” 三长老被这话噎住了,他难以置信道:“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长老抱着苏留白转身,阴冷道:“真人说再快半盏茶时间便可救回来,老三,他是你亲侄子,就死在你怀中,身上除了灵脉伤便只有我们主家才知晓的灵毒你让我怎么想” 三长老脑袋气得发昏,他方才拿命似的想救苏留白,但是大长老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怀疑他动的手 连失两子的痛苦已让大长老失去脑子了 然而他尚存有一丝理智,知晓不能任由大长老去找上那些妖族,赶紧追了上去。 然而此刻在外的,除了跟过来的四长老和五长老外,竟然就有方才见过的两个妖族,隐约地可以见到门内其他几位长老也朝着这边飞来。 被悬壶派的众长老包围着,隐蜂非但没有畏缩,神情反而越发冷傲淡然。 “你说我儿是被你们的叛贼灭口,你有何证据” 大长老话未说完,那边的雀青已经面无表情地丢出两具豹族妖修的尸体了,他自然不可能承认那击碎灵脉的是自己干的,只含糊道:“贵派苏留白被叛军灭口,我们亦是在结束妖都内乱后才发现城外的他。” 那尸体看着死去的时日已久,已经变成半腐状态了,但依然看得出是豹妖。 四长老和五长老飞快上前探查一番,旋即皱眉不语。 因为这两个豹妖的确是死在悬壶派秘制的灵毒之下的。 大长老寒声道:“你们何来的证据污蔑我儿毒害妖皇,又何来的证据说我儿联合豹族再者,你们既抓了我儿为何不早点送回,竟生生捱到他撑不住才” “请这位长老搞清楚。”隐蜂微微扬起下巴,冷声打断大长老的质问。 她环视众人,向前走到最中间,原本娇小的身躯竟显得气势骇人。 “我们今日是来找你们悬壶派要个交代,不是专程来归还苏留白这个刺客的他在我们妖族为非作歹,你们反倒要求我们将他连夜送回悬壶派呵,真是笑话” 苏家众人皆陷入死寂,即便是大长老也只是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当然能直接杀了眼前这两个金丹期的妖修,然而即便是掌门和苏真人,也不敢真的这样做。 因为这二妖身后代表的是妖都,是整个妖族,一旦杀之,几乎等同直接向整个妖族宣战。 更可怕的是,因为此事是悬壶派理亏,所以其他三境不一定愿意参与其中。 看着脸色越发灰败的大长老,隐蜂冷哼道:“呵,他这两年在妖都做的恶事早已被查明,我们妖都手握铁证,当日若不是苏意致哭求着要我们留他一条命,此等逆贼早该被挂在我妖都城墙以示效尤了” 三长老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闪过晦暗的光,心中不免起疑:“没想到苏意致和诸位关系 竟如此” 雀青冷笑一声:“别把我们和低鄙的人类相提并论,我们不过是恰好要在你们人族的东境历练三年,用这逆贼的命换点好处罢了。” 逆贼二字一出,几乎认定了苏留白毒害了妖皇,也直接将悬壶派打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中。 后面的长老们忧心忡忡地暗自对视着,他们亦是今日才知晓妖都的事,看大长老的样子,怕是主家一直在瞒着他们几个分支的长老。 他们只知道苏留白去了妖都历练未归,而南境的修士们回来后,御兽宗便和悬壶派断交不再往来,却不曾提及苏留白在妖都做了这番大事 隐蜂淡定地看了眼苏留白的尸体,而后利落转身,半句不提不苏留白,只留下一句 “三日内,悬壶派需得给妖都一个满意的交代。” 抱着苏留白冲出来想要讨要公道的大长老僵直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 而待到隐蜂和雀青走后,赶来的各分支长老皆隐怒地看向了他。 “大长老这等大事你们竟从未和我们商量” “竟然敢插手妖族的内乱,你们是想毁了悬壶派吗” 大长老怒视这群人,若是苏留白的事做成了,他们现在怕早就开始奉承讨好了吧 他咬牙道:“我儿为了悬壶派,不惧生死潜在妖都,如今尸骨未寒,你们这些叔伯却如此狠心” “可是他失败了。”四长老冷冷提醒:“他未能给悬壶派带来任何好处,只给悬壶派招惹了大麻烦。” “召开宗门大会吧,是时候商讨该如何给出交代了。” 悬壶派内部的气氛已逐渐凝滞。 而被拦在山门大阵外的众人亦是只能干等着,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动静。 启南风搓搓手很纳闷:“按照话本上写的,现在不是该有人捧着千万灵石来向我们致谢吗灵石呢” 狂浪生小声嘀咕:“好冷啊,咱们辛苦把苏留白带回来,灵石要慢慢筹集我们能理解,但是悬壶派怎么都不给客人送杯茶我爹可是天盾门长老” 最后半句话他特意抬高了些声音,然而在阵内值守的悬壶派弟子毫无波动。 于是众人把目光投到了御雅逸身上,俞幼悠鼓励他:“少宗主,你去” 连白宁都推推他后背:“对,快去报出名号让他们给你搬椅子来。” 御雅逸顶着一众期待的眼神,潇洒上前一步,淡淡开口:“我乃御兽宗,御雅逸。” 值守的年轻弟子:“御雅逸是谁” “没听过,不过我们宗这两年好像跟御兽宗断交了。” “那就不管他了。” 寒风之中,御少宗主灰溜溜地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提前了我真棒 纯良无害苏老二 入夜时分,雪也降下来了。 俞幼悠看了眼传讯符,把蹲在脚边瑟瑟发抖的苏意致拉起来:“别等了,隐蜂他们说悬壶派现在没空管我们,让我们在外面等消息。” 张浣月皱眉问:“苏留白怎么样了” 方才她看那个长老把苏留白夺过去的时候,后者身上的气息几近于无了。 “死了。”俞幼悠冷静回答。 这答案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们心情有点复杂,毕竟先前苏留白也曾是四境最出挑的天骄,但眼下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 但是要他们生出同情心也不可能,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那我们还在这儿蹲着吗”狂浪生拂去大盾上的雪,突然开口问:“或者是去云舟上睡一下” 苏意致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仰头看向众人道:“你们要去我家吗我先前给他们传讯说要回家,他们炖了汤在家里等着了。” 启南风猝不及防地问:“什么汤” “羊肉汤。” “走” 与其说是大门派,悬壶派其实更像是一个修真世家。 主家占据了内门的主导权,各脉分支则群聚在山下,由苏家人和其姻亲组成。 苏意致他们这一支主要负责药田种植,落没到无一人进到内门,就住在山脚极偏僻的一条街上,入夜后几乎没多少动静,只有隐约的微光透过窗牖,把薄雪映得像在发光。 他走在最前头,没一会儿便冲着其中一个院落热情地招手:“三叔,我回来啦娇娇姐别铲雪啦,明天雪化了我帮你” “表姨你先坐着,要担水是吗我等会儿帮你,你回去吧” 苏意致忙得不可开交,家家不落地问好喊人,那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他身后的众修全怀疑自己是看错了,这个热心乖巧的少年真的是凡事先论价码的苏意致吗 跟在后面的俞幼悠突然开口:“你跟你亲戚们的关系好像不错。” 苏意致嘿然一笑:“因为我离开西境去了东境,平时也没法照顾我爹娘,只能尽量多帮帮其他亲戚,这样我爹娘有麻烦的时候他们也不好意思不照拂一二。” 启南风眼神有点复杂,拍拍苏意致的肩膀:“老二你还挺懂事嘛。” “没办法嘛,我爹年轻那会儿得罪了主家的一个人,结果原本好不容易挣来的去内门的机会被取消了,只能在药田里辛苦植药了,有时候还要被刁难。” 苏意致叹口气,但是在看到前方的一个小院后立马露出了笑容,冲着众修招手:“赶紧赶紧,到我家了。” 一对中年男女听到动静,循声而出,看到外面的苏意致后一愣,然后欢喜地迎过来。 他们的修为都只有炼气期,在悬壶派这个修真大世家内并不算高。 “小致回来了” “小致” 不过在看到苏意致身后的一群人后,苏家夫妇都有点吃惊,随即就乐得合不拢嘴:“这就是你说的带你赚了大钱的朋友””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了。 苏意致脸上有点尴尬,哈哈笑着带过,推着父母朝里走,又招呼着众人一起进院子喝汤。 事实证明,苏意致自回到人族界域后,每晚都躺在云舟上跟父母传讯闲聊的效果不错。 兴许是早就听说过苏意致在妖都带了朋友回来的缘故,他的父母在看到人群中的三个妖修后只不自在了一会儿,等到了饭桌上时,还是给红琅他们也盛了羊肉汤。 红琅紧张得双手捧过,站起身来很郑重地道谢:“多谢伯父伯母” 苏意致的父母抬头看着个子高挑得吓人的红琅,喃喃道:“不谢” 在他们走出去后,隐约有对话从外面飘进来。 “小致的这些朋友怎么都这么高嗨呀,那位女妖修突然站起来骇我一跳。” “好像有个跟他一般矮,就是那个叫小鱼的姑娘。” 俞幼悠:“” 为什么这也能说到我头上 众修正坐在院中喝着羊肉汤,看细雪纷飞,院门口忽然有几个年纪较小的少年少女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苏意致眯着眼瞅了会儿,不太确定:“好像是我的堂弟妹们” 他朝着外面的人招了招手,他们警惕地看了许久,最后小心地挪过来了,不过进来以后还是远远地站 着,不太敢靠近那边的三个妖修。 白宁看懂了这几个少年眼中的畏惧,很不服地转过头问龟承项:“我很可怕吗” 龟承项:“反正我不怕你。” 白宁很感动,拍拍龟承项背后的龟壳:“太好了,我也不怕你。” 苏意致在自家亲戚面前倒是很有兄长的风范,嘿嘿笑着冲俞幼悠一伸手,商量:“分点儿点心给我呗” 俞幼悠看懂了,不等苏意致多说什么,便把剩下的妖都点心全都分了出来。 苏意致很得意地把所有的点心分发给弟妹,喜气洋洋道:“这全是妖都的特产,你们都尝尝不能吃完,我还要给我爹娘留点儿呢” 点心入口,这几个孩子的警戒心也少了很多,他们蹲在苏意致身边难掩好奇,倒出一箩筐的问题。 “堂哥,你真去了妖都啊” “丹鼎宗跟我们悬壶派区别很大吗我先前听说你得了四境大会头名,但是门内不许咱们到处传四境大会的事儿,你再给讲讲呗” “我听说你把大公子给救回来了,真的吗” 苏意致一口干完羊肉汤,迎着这几双期待的眼睛,开始高兴地讲起了自己离开悬壶派以后的事儿。 讲到自己拿了四境大会头名后,他说到兴处拍拍身边少年的肩膀,提议道:“你们也可以试着去参加其他门派的考核,说不定下次四境大会我就能看到你们了” 然而那几个孩子却只像是在听一场说书似的,听完后便憨笑着起身告别:“我们可没你这么厉害,药田还有好多亩要打理,弄不完拿不到这月的外门份例了,明天在地里忙完了再来找你” 苏意致脸上的笑容一滞。 他怔怔地看着远去的弟妹们,分明都已经有炼气期的修为了,可他在他们身上却没有察觉到半点年轻修士的心气。 像他们这些旁支的孩子,好像从小就习惯了成为苏家这个庞然大物最不起眼的一部分,明明身为修士,偏被“苏”这个姓囿困于这方小天地,被沉沉的暮气压得没有了修士该有的洒脱。 修真界太大了,如剑修般肆意洒脱者多,如御雅逸那般的天子骄子多,但是像他弟妹这样明明生在修真世家,自己也有天赋,却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机会得以突破,最后只能停在炼气期的,更多。 苏意致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其他人都在客房睡过去了,他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无趣地在薄薄的积雪上胡乱画着。 过了会儿,又来了两道身影分别蹲到了他边上。 启南风学着苏父慈祥的声音:“小致啊小致,你为什么不开心” “走开,别这样叫我。”苏意致翻了个白眼。 “看样子你还是比较喜欢老二这个名字。”俞幼悠认真道。 “万年老二也没什么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苏意致哼声道。 俞幼悠往他身边挪了挪:“你是在替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忧心吗” 苏意致低头沉默不语。 启南风提议道:“他们若是想进丹鼎宗,咱们可以带他们去桐花郡参加考核,要是不想炼丹想学剑或者盾,也能找张师姐和狂浪生他们,再不成跟御雅逸学着养灵兽也好啊。” “没用的,他们生下来就在悬壶派,然后就耳濡目染跟着学种药材,处理药材被药材给磨得没有心气了。”苏意致眉眼中全是阴郁:“悬壶派是一个大家族组成的,从小,大家就被灌输苏家的荣誉高于一切的想法,所以很少有人会离开悬壶派。” 启南风好奇:“那你怎么离开了” 苏意致露出笑容:“因为我听到两个内门弟子说他们炼一炉丹能卖上百块灵石,我想起丹鼎宗炼丹好像比悬壶派还厉害,就偷偷去了。” “” 他向上指了指,惆怅叹息道:“从顶层烂下来的,很难改变了。” 俞幼悠搂住他的肩膀,认真道:“那你就想办法爬到顶,看能不能从上面改变一下嘛。” 苏意致:“我要加入的是其他门派还好,偏偏来了丹鼎宗,都差不多等同叛出悬壶派了,这让我怎么爬” 俞幼悠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只要你足够强大,不用你爬,自会有人争着抢着把你捧上去的。” “也是。”在短暂的低落过后,苏意致又恢复了精神,自信道:“只要你俩在,那我就是在金丹期炼出五品灵丹的奇才” 众人在苏家等了两日,期间有无数的苏家亲戚过来看妖修,顺带着听苏意致激情昂扬地说故事。 在第三日黎明时分,悬壶派终于从纷乱之中平静下来,而俞幼悠他们也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内门的客院之中。 悬壶派内门的气氛有 点古怪,众修一路走过来都没看到多少人,积雪的山门甚至都没有洒扫。 对于一个大派来说,这着实不太正常了。 隐蜂早早地就等着他们了,看到俞幼悠过来,她快步迎了过去。 她第一时间给出众人关心的答案:“悬壶派给出交代了,我偷偷去打探了一下,似乎是那位苏真人亲自出面,将出自主家的掌门和大长老以及三长老幽紧百年,眼下悬壶派由其他三位分支长老主事。” “另外,日后悬壶派修士无陛下许可,不得进入妖族半步,否则杀无赦。” 这代价对于主家来说的确很沉重,但是对于苏真人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其他几个分支其实也是他的后嗣。 御雅逸却皱眉:“只是幽禁三个元婴期修士而已,相比起毒杀妖皇和引发雪原异兽潮这桩大罪,悬壶派这可是没多大诚意啊。” 雀青不冷不热道:“悬壶派每年需得上供妖都一株五品灵药,用作陛下伤势赔偿,百年后方止。” 这下御雅逸都吸了口冷气。 每年一株五品灵药怕是悬壶派的长老们每年都得深入万古之森一趟了吧 隐蜂掩唇轻咳了一声,淡定道:“除此以外,悬壶派还需要赔偿妖都一部分资源,作为妖族的损失。” 此话一出,众修士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了过来,眼中充满了好奇。 能让隐蜂都应下的,这资源得多丰厚啊 然而隐蜂却完全没有要告诉他们的意思,只是在俞幼悠看过来的时候,忍着笑故作严肃道:“不方便告诉你们,不过来之前陛下交代了,这些东西都是给小殿下准备的花销。” 其他人只得默默地表示羡慕,就连惯来对灵石法宝都不放心上的御雅逸也陷入了沉思,开始猜测起这该是多丰厚的一笔资源。 而启南风和苏意致则眼神更亮,好似无意地一人搭上了俞幼悠一边肩,然后无声地张嘴,示意俞幼悠看他们的嘴型。 启南风:“苟富贵。” 苏意致:“勿相忘。” “” 好在让众修没有羡慕太久,因为那边忽然传来消息,三位长老请了俞幼悠等人前去喝茶。 来者是个内门弟子,言行间倒很是客气。 “喝茶”狂浪生将信将疑:“我们和他们认识吗” 御雅逸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笃定道:“我觉得他们是来给咱们送礼的” 他开始合理推论:“你们想想,隐蜂他们都说了是我们把苏留白带回来,这三位长老又是初掌悬壶派,需要和我们身后代表的各大宗门先处好关系,自然会借机给我们些许好处拉拢” 启南风一脸严肃地拿着纸笔,把御雅逸的这次推论再次纪录下来。 俞幼悠朝他那边瞥了一眼,却发现前面那页纪录的也是御雅逸的推论。 她纳闷了:“你记这个干嘛” “我觉得御雅逸这少宗主做得很厉害。”启南风认真感叹。 御雅逸傲然地撩了撩头发,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启南风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后将本子收好,高兴道:“我要是有朝一日回去当棺材铺少东家,肯定用得上他的经验” 御雅逸:“” 悬壶派内门的偏殿内,三位长老之间的气氛却并不太好。 苏真人并没有要扶持那一分支的意思,只交代让他们三人共理悬壶派事务,百年之后说不定权柄便要重归于被幽禁的掌门手中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三人的确没有一人能炼制出六品灵药或者是灵毒,修为早就足够,但是受天赋所限,炼不出就是炼不出。 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眉头都紧蹙着。 不止是为私心,也是为悬壶派后继无人忧心,每个宗门都会暗中物色接班人,就好比御兽宗的御雅逸和合欢宗的竹朝雪那般,会被着重培养。 四长老忽然抬头,严肃道:“我族中倒是有一女孩,骨龄不过十二,但是已经到了筑基期,现在也能炼制二品灵丹了,如果全力培养,倒是有希望突破六品” 在他身侧的五长老皱眉道:“年纪太小,修为也是太低,百年内不一定能晋升到元婴期撑起我悬壶派。我族中有个侄儿倒是不错,三十岁,已经到金丹初期了,勉强能炼制四品灵丹。” 四长老皱眉道:“三十岁才到金丹期,跟其他宗门的天骄比起来还是太逊色了。” 五长老为难道:“像苏留白那样十多岁就到金丹期,又能炼制四品灵丹的妖孽,你真以为这么好找吗”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二长老突然开口了:“好找,我们苏家正好就有一个。” “谁” 二长老淡淡道:“那年在四境大会上以筑基期修为炼制出四品虚灵丹的苏意致,他好像已经到金丹期了,论起年纪,比当年大公子突破还早了一岁。” “”五长老哼了一声:“二长老,你不要因为你们那一分支这些年没有出现像样的后人,就随便提一个人出来。” 四长老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摇头:“他已经叛出悬壶派拜入丹鼎宗门下了,切莫再提。” “丹鼎宗是散修共建,规矩也很散,只是长老授课,弟子学成后可选择留宗也可选择出山门,有不少散修出山自立门派,也有修真世家弟子学成后返回家族,细算来,我们悬壶派其实也是个修真世家。”二长老缓缓抬起眼皮与另外两人对视。 他说的这一点,也是当初丹鼎宗被其他大宗门暗嘲的一点。 别的大宗讲究的是入门择一师,从此生是师门人,死是师门鬼。 然而丹鼎宗最开始却是由一群散修所建,都没什么见识,亦不懂修真界规矩,而且其中据说还有几个凡人。 于是宗门的规矩弄得和凡俗的私塾一般,山门长老们是所有弟子的师长,却又全都不是修真界通常意义的师尊,关系微妙而自由。 二长老语气淡淡地继续道:“再说叛出苏家也不至于,他的父母亲族不一直不曾搬走吗当初若非主家不愿收他们那一分支的人入内门,想来现在他也是我悬壶派的天骄了。” 四长老和五长老都陷入了沉思。 四长老皱眉道:“丹鼎宗怕是不会放人,我们总不可能用他父母压他回返悬壶派。” “自是不可,据说此子品性纯良,我们拿出诚意便是,另外你们两人所说的后辈,亦是可以慢慢教导观望,再择些其他优秀子弟入内门便是。”在悬壶派内一贯没什么存在感的二长老缓缓地道出看法。 他眼神略浑浊,声音越发低沉:“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另一桩事,万法门的道友传讯,说是万古之森的北境防线又被突破了,其他三境防线眼下不止是悬壶派没有余力内耗,便是整个修真界都不能再受限于门派之争了。” “怎会又被突破”四长老不可思议,吸了口冷气高声道:“不是派了一大队弟子用更强的灵毒布下防线了吗” 要知道悬壶派之所以会研制灵毒,一开始就是为了更有效地清剿异兽,护住北境。 后来灵毒用得越来越多,也越发有名,一粒毒丹便能灭杀一群异兽,这对于一个医修宗门来说堪称是奇迹。以至于主攻医道的后辈越来越少,最后几乎满门都在修毒道了。 二长老愁苦道:“据他们回讯,那些异兽好似杀之不尽,而且实力也越来越强更古怪的是,万古之森内的灵力好像也开始在减弱,最外围竟和外界差不多了。” 听到这回答,四长老惊诧不已:“万古之森原是中州,乃整个修真界灵力最强盛之地,竟然也” 二长老只是摇头,随后神情淡然地站起身,看着殿外方向:“那群后辈来了。” 这次悬壶派的三位长老还真的如御雅逸所猜测那样,赠予这几位修士每人两件高级法宝和十万上等灵石的厚礼,又客套地说了一番场面话,这才把他们送走。 不过苏意致高高兴兴地带着高级法宝准备回家试的时候,后面的二长老却将他叫住。 “苏意致,你且暂留片刻。” 苏意致茫然地看了一眼三个长老,忐忑无比,然后又看了眼后面的其他人,只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 等候在门外的队友们死盯着大门。 启南风皱紧眉头很担忧:“悬壶派该不会是想找老二的麻烦吧” 狂浪生拍了拍自己手中的巨盾,坚定道:“一盏茶的时间,老二要还没动静我就冲进去把他救出来。” 御雅逸轻轻摸着踏雪的脑袋,皱眉道:“不应该啊,悬壶派没道理蠢到这种时候还要对付一个金丹期小修士。” 事实证明悬壶派真的不蠢,没过一会儿,一脸茫然的苏意致就挠着脑袋出来了。 众修迅速地围了上去,关切道:“老二,他们威胁你了吗” 苏意致纳闷:“没有,他们对的态度我还很慈祥” 他斟酌了一下,最后用了一个很离谱的词。 队友们都用“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的诡异表情盯着他。 众人又不是没见过刚才那三个长老,他们的态度客气归客气,但是就差直接对这群外宗修士说 “我们悬壶派现在很忙不想招待你们,你们赶紧各回各家去吧。” 苏意致很无辜,他同众修一边走一边说话:“他们刚才问我想不想回悬壶派,说我父母亲族都在这边很想我。” 众修齐齐止步,眼神更加诡 异了。 最后还是俞幼悠冷静地开口:“你怎么回答的” “哦,我跟他们说,我爹娘昨晚催着我赶紧回丹鼎宗去学炼丹挣灵石,好像不是很想我。” “” 启南风拍了拍苏意致的肩膀:“然后呢” “然后他们说悬壶派也懂炼药,还能治疗各种内伤乃至灵脉伤,我说现在市面上丹鼎宗的灵丹价格最贵最挣钱,悬壶派的灵丹没多大名气,他们就不说话了。” “” 苏意致还很费解:“也不知道他们专程留我下来唠家常是为什么。” 御雅逸表情古怪地看了看苏意致,最后叹气:“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凡有点脑袋,都该想到这是悬壶派长老们在拉拢他了,加上悬壶派当下的局面,指不定回来就能弄个接班人的位置。 苏意致嘿嘿一笑不回答,只跳起来揽住俞幼悠和启南风的脖子,高兴道:“不管这些啦,我娘做了红烧肘子等咱们回去呢” 语罢,小声地跟他们嘀咕:“那三人听我说丹鼎宗的灵丹更好,好像很不服气,赠了我一本悬壶派内门弟子才有的药书,我们赶紧回去研究下。” 在众修都暗骂苏意致眼中就知道灵石,不懂把握机会时 大殿中的三个长老相视点头。 “此子心性果然很是纯良,且毫无野心,不会再起苏留白那样的祸端。” “就是贪财了些。” “贪财正好,我们才知晓该如何将他打动。”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大家觉得全员反派的小队里心机最深的那位到底是谁呢 说好的黄鹤楼? 悬壶派好像真没有要留众人做客的意思。 众人在从大殿一路向山门走去,却只感觉到萧萧的暮沉气息,连带着弟子都没见着几个,兴许是随着主家的败落也被牵连了。 众人很快便从这阴沉的氛围中脱身,径自奔向苏家的小院,那边苏意致的父母早就备好了红烧肘子和各种菜式等着他们了。 苏意致的父母关切地问:“小致,你们这顿吃完直接回丹鼎宗吗” 他拿着大肘骨啃得很香,含糊地回答:“是啊,南风说要带我们去吃桐花郡最有名的黄鹤楼点心,到时候我给你们寄过来啊” 被点到名的启南风从大碗前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伯父伯母且等着,我到时候让我家伙计亲自给你们送过来以后想吃了就让他同我说,管够” 这番话果然哄得苏意致的父母乐不可支。 众修把肘子啃完,又同苏意致的父母道别后,便预备折返东境了。 临走前,启南风却突然犹豫地回头看了看,询问苏意致:“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呢” 苏意致一怔,看了看日头,迟疑道:“兴许现在还在药田未归吧。” 启南风便从芥子囊里拿出这几日整理出的一本册子,交给苏意致的父母:“伯父伯母,烦请二位将这册书交给他们几个。” 苏意致探着头看了一眼,“炼丹入门手札” “嗯,上面整理了最基础的炼丹手法和心得,还有两三个基础的丹方,且算是这几日的饭钱了。” 见到这一幕,张浣月亦是微微一笑:“倒让你抢了个先,我这儿也准备了一枚记录了基础剑招的玉珏。” 御雅逸眉毛一扬,奉上另一块玉珏:“我这儿刚好有一枚灵兽饲养要诀,要是哪天不想种田了可以试试来养灵兽,当然,来了我们御兽宗被骂叛徒那可不管了。” 红琅和白宁他们几个没什么功法可给,但是居然都备下了妖族特产的点心之类送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藏着的。 最后只剩下狂浪生迷茫地看着众人:“你们都准备了饭钱了我这啥也没准备啊” 苏意致按下心中涌出的万般情绪,踮脚搭住狂浪生的肩膀,将他往外面带:“你们天盾门就算了,靠挨打来晋升,他们可受不了。” “这多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你可以给我灵石。” “那还是算了。” 众修欢声笑语地朝着城外走去,然后在拿出灵舟的瞬间脸色就变了。 灵舟居然还在冒黑烟 这次连隐蜂都懊恼起来:“遭了,忘记让悬壶派帮我们修灵舟了” “咱们也联络不上悬壶派的人总不可能走回去吧” “但是刚才才出来,现在又跑回去感觉有点奇怪” 听到这里,蹲在灵舟前面仔细观察的苏意致嘿然一笑:“我走的时候,那三位长老特意让我留了传讯符的神识烙印。” “” 众修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脸,全都蹲在苏意致身边贼兮兮地听着。 片刻后,传讯符那边传来了二长老苍老的声音:“你可是细想后悔了也罢,现在就来” “不是的,二长老。”苏意致略显婴儿肥的脸上有点羞赧,声音也很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们为了早些赶回悬壶派,把云舟给弄坏了没法回丹鼎宗,您看,您要不再给大家一艘云舟” “”传讯符那边忽然有短暂的沉寂。 “好家伙”狂浪生捂着嘴差点惊呼出来,“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啊” 众人对望一眼,都充满了对苏意致的畏惧,他们还只是打算让悬壶派帮着修修云舟,听听这黑心老二的话,他居然打算从悬壶派那儿弄一艘新的来 事实证明,就算悬壶派想拉拢苏意致,好像也没能狠心直接送他一艘价值千万灵石的云舟,当然也可能是悬壶派赔付给妖都大量资源后元气大伤,已经不想再损失这么大了。 最后,二长老出资请了一位阵师过来,给他们修好了云舟,送瘟神似的把这群人全给送走了。 从北境回东境还需要几天时日,云舟上的众修又了却了一桩事,眼下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从悬壶派那儿得到的宝物。 而三个丹修排坐在一起,紧盯着眼前的那本悬壶派药书。 这药书里面纪录的倒不是悬壶派眼下最引以为傲的毒术,而是最 早那会儿的医道,以灵力取代药物,直接治愈各种内伤乃至灵脉伤势。 “治愈灵脉损伤那岂不是可以治好两位师兄了”启南风的眼睛都亮了许多。 “好像不行。”苏意致翻了两页书,皱眉道:“这书上只是讲了大致的思路,具体的步骤和手法只字未提,需得由长辈亲自演示方能学会。” “提了才不正常,就算现在不是他们肯定是想用这书勾起你的兴趣,然后等你回悬壶派求他们教。”启南风脑瓜子倒是转得不慢。 俞幼悠低头认真地看着药书,低头喃喃着上面的字:“以灵力带动灵力再生” “这个我懂。”苏意致突然抬头,认真道:“我叔祖父教我种田时曾说过,悬壶派以前的疗伤手段便是用灵力去治愈伤势,灵药材只是为辅。医者的灵力似雨露,患者的身体如枯败的灵草,用雨露浇灌灵草,激发它的生命力,让它自行痊愈,这就是悬壶派一开始的医道。” 俞幼悠点头微微一笑:“悬壶派的这个思路很有意思。” 启南风注视着那本册子,凝神道:“可是这样说来,灵脉断绝已久的人并没有残余的灵力自行修补灵脉,那该怎么办” 苏意致沉思:“就等于雨水浇在一截朽木上,也不可能再生芽一般。” “那若是我们试着” 三人组蹲在云舟的小角落日夜不休地讨论着,一开始踏雪还想叼着小雪鹰过来找他们玩,但是被御雅逸教育一顿后,也乖巧地趴在不远处自己玩了。 那三个丹修口中时不时地蹦出其他人完全听不懂的词汇。 什么药草逢春,什么土质也有关系,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他们是在研究怎么种药材吗”张浣月狐疑道。 场中的药师白宁点头:“好像是,我听小鱼他们提过,丹鼎宗入门要先在药田里种两年地,这也算作入内门的考核之一,种得不好的不能通过。” 听到这话,方才还在笑眯眯的隐蜂脸色一僵,倏然想起当日泡温泉时俞幼悠送给自己的药锄 恰好这会儿操纵云舟的御雅逸显得无聊了,随口问几个妖修:“你们这次准备去东境的哪些门派啊” 红琅有点好奇:“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在同一宗门吗” 御雅逸摇头:“倒也不是,就比如你们之前来南境的那一队妖修,他们一开始是来的我们御兽宗,结果后来只有一个留下了,其他全转道去了回春门。” “为什么你们御兽宗的伙食不好吗”狂浪生也跟好奇了。 “那倒不是,当初两族的协定就说了,但入此境,便和寻常弟子无差,不能搞特殊对待,所以他们来了以后也都从底层弟子做起,而御兽宗的外门弟子一开始要学的就是给灵兽喂食清理外加铲屎” “” “半个月后,他们选择去回春门了,但是回春门一入门得认穴加亲自磨针,我感觉还不如我们御兽宗呢。” 几个妖修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雀青突然转头问张浣月:“敢问云华剑派入门需作何” 张浣月微笑道:“倒是不似其他宗门那般复杂,只需练习基础剑术便可。” 雀青马上站直,干脆道:“我去云华剑派。” “我也去云华剑派。”隐蜂决定回去就把药锄还给俞幼悠。 红琅亦是意动不已,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我得跟着大人在丹鼎宗保护她。” 张浣月笑了笑,柔声劝道:“刀剑本是一家,你到了云华剑派后可以学着将剑气化作刀劲儿,你变强后不是能更好地保护小鱼吗学剑并不难的。” 最后红琅也被说服了。 御雅逸和狂浪生对望一眼,想起当初三个丹修在稀树草原上被张浣月撵着用剑打的场面,表情略微妙。 狂浪生拍拍龟承项的龟壳,叹气道:“龟兄你来咱们天盾门其实正好,奈何你是药师” “我觉得我可以去天盾门。”龟承项陷入沉思,严肃道:“父亲常言,最好的疗伤方式是不受伤,我去你们宗”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去丹鼎宗种田。 白宁一看几个小伙伴都择定了,最后只留下了自己,他哼了一声,选择朝着三个丹修走去。 他大声地对俞幼悠表功:“他们都不管你,连你的红琅都不例外,只有我留下来陪你了,我果然才是你的挚友” 俞幼悠匆匆看他一眼,点点头,而后将他拉下来坐好,继续同另外两人交流。 她看向苏意致:“所以先前谈的那方法似乎有用,我们不妨尝试一番” 另外两人赞同,白宁积极发 问:“什么事” 启南风侧身不看白宁,认真道:“但是在哪儿能找到现成的伤员” 苏意致飞快回答:“小鱼赚第一桶金那儿” 俞幼悠同他们继续商量:“那等到了桐花郡,晚上就溜去试试” 白宁凑到他们中间刷存在感:“你们要溜去哪儿云舟马上就到了,不是说好了先去吃黄鹤楼的点心吗狂浪生他们前两天都给其他几个人传讯,让他们来桐花郡集合了。” “也是。”启南风终于从方才的密谈中回神了,他起身走到云舟边缘站定。 却见远处繁华的桐花郡中泡桐树连绵成荫,粉紫和雪白的桐花错落嵌在枝梢上,开得极盛。 桐花郡的尽头,云雾缭绕之处似有仙山隐现,便是出自凡俗,亦从未远离凡俗的丹鼎宗。 俞幼悠和苏意致也趴在云舟边缘看着前方的画面。 启南风长出一口气:“总算又回家了。” 还没等启南风感叹离家这些年的复杂情绪,后面已经出现了数道阴影无声地将他笼罩。 “我记得谁说过桐花郡的黄鹤楼点心天下第一。” “南风,说好的黄鹤楼。”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用命给你们安利觉醒年代真的超级好看 好久不见,秃大师 为了不惊扰桐花郡中的凡人,所以云舟便靠在桐花郡最边缘落下了。 桐花郡肉眼可见比先前要热闹许多,街上来往的人群中多了不少修士的身影,甚至还新开了一家珍宝阁的分店。 苏意致抬头问启南风:“我们现在去吃饭还是先回丹鼎宗” 不等启南风答话,狂浪生便快步走上来揽住他俩的肩大声道:“我师弟和赵光霁他们都已经传送过来了,已经打听着先在黄鹤楼等着了。” 俞幼悠纳闷:“传送来了丹鼎宗不是没有传送阵吗” “好像就是咱们那次四境大会过后,你们丹鼎宗新修了两座传送阵,通往天盾门和云华剑派,另外有一座通往万古之森东防线的应该也快了。”张浣月温声解释。 俞幼悠:“怎么都是我们比完了才修好” 当初他们为了去参加四境大会,还辛苦坐着云舟去云华剑派蹭传送阵。 “也行,那我们先去吃东西,正好可以给长老他们打包一些回去。”启南风脸上笑容洋溢,冲着众修招招手:“走,去黄鹤楼” 事实证明赵光霁和周卓山他们几个还真的没把启南风当外人。 等众人抵达的时候,他俩已经提前点完一整个菜单了。 俞幼悠三人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着,白宁将想过去挨着俞幼悠的红琅挤开,自己坐下了。 “你们这些要学剑的去挨着张浣月坐。” 张浣月笑着揽过红琅,在席间左右环视了一眼,怔忪道:“俞师弟呢” “好像是俞师叔的伤势很严重,不灭峰上咳,好像人也很多,姜师兄又去了万古之森,俞师弟一时间走不开。” “人很多”张浣月更不解了:“不灭峰新收了很多弟子吗” 赵光霁也是一脸的无奈:“不是,是俞师叔带回来很多新道侣。” “”张浣月眼中流露出些许厌恶,而后摇摇头:“算了,还是别管这种事了。” “也是,眼下掌剑真人将俞师叔接到了他的剑谷之中,想来也不会有大碍了。” 俞幼悠原本微微停住的手,在听闻俞不灭被云华剑派的掌剑真人接走后,又若无其事地扣着慢慢敲着桌子了。 时机还未成熟,看样子还得再等等。 黄鹤楼虽然招牌是各种宫廷点心,但是菜肴味道都不错,正值繁花似锦的盛春时节,桌上不少菜色都以花做原材,吃起来满口清香。 御雅逸点点头,赞了一句:“真不错。” 启南风马上警惕起来:“你可别又叫人把黄鹤楼也给搬去南境,然后把它弄成南境特产了。” 御雅逸微挑眉:“你怎能这样污蔑我” 狂浪生马上无情地谴责:“不要狡辩,先前西境的那家蟹黄面就是被你买走的。” “” 虽然没有买成黄鹤楼,但是御雅逸在临走前足足打包了两大篮子的点心,美其名曰给踏雪备下的。 几个少年吃饱后并没有散伙的意思,而是跟着三个丹修往丹鼎宗里面走,想在这儿玩上几日再回各自宗门。 一进山门,走在最前方的俞幼悠几人便被同门们围住了,自上次四境大会过后,三人组的名号传遍了整个丹鼎宗,甚至有不少新晋外门弟子都是听了他们的事才来的丹鼎宗。 一直走到人少清幽的内门后,他们才得以脱身。 众修在前往妖都之前都曾来过丹鼎宗,所以一入内门便熟门熟路地直奔客院躺平了。 而三个丹修则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带着黄鹤楼的点心去找诸位长老。 然而马长老和曲清妙并不在,甚至连姬长老他们都在不久前奔赴万古之森,只剩下牛长老还在藏书阁内守着。 见到三人组,牛长老很是高兴:“你们三人传讯说回来,我特意等这儿咦竟然都到金丹期了” 牛长老僵在原地,很是诧异地看着三个齐刷刷变成金丹期的丹修,心惊不已。 他们走的时候可全都是筑基期 这才三年过去,启南风和苏意致都成了金丹初期的修士,而俞幼悠更是夸张,身上的气息凝实,看样子早就稳固在金丹期了,至于到底是中期还是巅峰期,她不出手也难以分明。 俞幼悠笑得一点儿也没有要谦逊的意思,骄傲道:“毕竟我们是丹鼎宗出来的天才嘛。” 牛长老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这份惊喜中冷静下来,他接过启南风送上来的点心,咬了一口才对他们道:“你们马长老和曲师姐他们都还在万古之森里,约莫半年后才回来,这半年你们便好好在门内修习,正好跟我说说妖族那边的药道。” 俞幼悠想着在妖都带回来的那些特产,皱眉:“曲师姐这半年都不能回来吗” 牛长老摇头叹息:“岂止是这半年不能回,她跟你们一样,也是三年不曾回宗门了。” 启南风不解:“为什么” 牛长老缓声道:“万古之森内的异兽似乎也在晋升,金丹期以上的异兽越来越多,这三年间甚至又接连出现了数只化神期的异兽,防线不得已又拉大了一些。我们东境尚能勉强支撑,听说北境和西境上个月都已经被破防,死了不少弟子了。” 看到三人组严肃的样子,牛长老拍拍手边的俞幼悠的脑袋:“也莫要担忧了,你们三人且回去好好歇着吧。” 启南风想起一事,从芥子囊中摸出自己在妖都这三年来写下的心得手札:“牛长老,我们在妖都那边学了他们的炼药术,你看看能否再改进下” 牛长老很惊讶:“哦我记得妖都那边的药师都不爱跟外族人来往,更瞧不起咱们人族修士,你们怎么学来的” 他说着也忍不住笑了笑,随手翻起启南风的手札,一开始还以为启南风写的是那些小部落的熬异兽肉煮肉汤之类的黑暗烹饪心得,结果越是往后翻去,面上神情越是严肃。 当年牛长老也是和马长老去过妖都历练的,虽不如俞幼悠他们这般混得风生水起,但是托马长老在哪儿都能占便宜的性格所赐,他们还真的见识到了妖族药师们的本事。 这些以异兽尸体为主材的炼药心得虽不及丹鼎宗最高深的那部分丹方,但是和寻常医修宗门相比起来亦是远远胜过了,一看就是那些大部落的手笔。 牛长老强压住激动,心潮澎湃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结果下一刻,俞幼悠便又摸出了个芥子囊出来:“这些是妖族特产的灵药,一品到四品的都有,为了换到手,我们花了不少四境的药材呢。” 这话是真的,药师殿送了他们一整册新编的异兽用药大全,妖皇送了他们妖族特产的药材,三人组也没小气,把身上带着的四境药材留在了药师殿。 牛长老摸出两株药材看了看,老脸立刻笑出了花:“好,真好啊” 俞幼悠见他抱着芥子囊不撒手只知傻笑,于是又轻咳了一声提醒:“花了不少药材换的呢” 另外两个少年也开始拼命咳嗽使眼色。 牛长老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换得好你们缺什么药材直接去药田里取,记我账上就行了” 而后,这笑得满脸褶子的老头儿便一改先前的亲切,起身开始撵三人组:“你们仨舟车劳顿,赶紧回去歇息我现在要整理这些药材和手札,充实我丹鼎宗的藏书阁了” 三人组被撵出来了。 苏意致脸上却半点没有被撵走的失落,反而全是兴奋:“牛长老让咱们自己去药田里采药还记他账上” “我记得先前我们所说重塑灵脉,便需要弄点灵药为辅” “那走。” 三人组直奔向药田所在地。 白宁很惨,他头一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 白天鹅族在妖族也算是个大部落了,而且跟其他粗鲁的部落不同,他们优雅而高贵,还是出了名的药师多。 白宁就是这百年来白天鹅族内最争气的年轻药师,所以从他化形起,族人们便都视他为骄傲,哄着惯着教他修习药师之道,进了药师殿后也依然被寄予厚望。 万万没想到,来了丹鼎宗后,其他人都跑去客院躺着了,只有他被外门的长老领到了药田,还说“所有外门弟子都是这样的,你想进内门得先成功种活一品灵药,再去参加其他考核。”。 白宁麻木地扛着药锄在药田里挖土,这药锄还是隐蜂热情转送给他的,这会儿沃土飞溅,落在他雪白的袍角和短靴上。 唯一让他能舒服点的就是桐花郡果然跟北境不同,不管先前在凡人开的黄鹤楼还是进了丹鼎宗,修士们见了妖族都不会传来异样的目光。 突然,边上响起一道声音:“你姿势不对,这样容易挖到自己脚趾。” 白宁抬头望过去,就看到俞幼悠他们三人正站在他对面,手里还拎着几株带着泥的灵药。 启南风上前拿过锄头给他示范了一下,白宁很绝望地看着他们:“我什么时候能来内门找你们玩晚上种完田了能来内门吗 ” “玩我们也没空玩,晚上有安排了。”俞幼悠一口回绝了白宁的邀约。 白宁猛地想起早上云舟上这三人商量的事,于是警觉道:“对了,你们说过要去什么地方的” “说过吗没有吧”三个丹修开始装傻充愣。 白宁冷哼一声:“你们不带上我,我就跑去告诉你们长老” 虽然白宁不知晓俞幼悠他们晚上到底要去哪儿,但是他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三人当时用是“溜”字,一听就知道是不能光明正大去的地方 俞幼悠无奈地按了按额角,最后只能认输:“行,今晚子时,你在山门口的老槐树底下等着我们。” “为什么不是大门我找不到什么老槐树” 苏意致看着白宁无奈地叹息:“因为要避开山门大阵,笨鹅。” “我是天鹅” “天鹅和大白鹅长得差不多,而且都会啄人” “我今天就啄死你” 到了子时,白宁偷偷摸摸地朝着先前打听到的老槐树那儿走去,却发现那儿已经有几个丹修排好队了。 他们脸上都戴着黑面具,辨不清身份,但是看到白宁后却都了然地点点头。 “是妖族来的新师弟啊,居然这么快就摸到门道了,厉害厉害。” 白宁一滞,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下一刻,他就看到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丹修熟练地摸到老槐树根那儿的一个地洞钻出去,正好避过了山门大阵。 跟在后面的几个丹修全都有样学样钻洞,白宁看得皱眉不已,下意识地抖了抖自己雪白的翅膀 然而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催促声:“赶紧钻。” 他辨出来是俞幼悠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一高两矮的三个黑袍人。 白宁怕他们仨不带自己玩,只能忍着委屈收好翅膀从地洞里钻出去。 后面跟着的三人亦是麻利地钻出,拍了拍灰尘便也摸出一套黑袍和面具给白宁:“喏,从师兄那儿买的,二十块灵石,记得给钱。” 白宁很无辜:“我没灵石。” 俞幼悠拍拍他的肩:“那你努力种田,种得好了宗门会奖励你很多灵石。” “” 四人披着黑袍一路奔往黑市,自破墙钻进去后,三个丹修的精神头好像瞬间起来了,就跟回了他们家似的。 白宁皱眉看着杂乱喧哗的黑市,皱眉道:“这儿怎么比妖都还乱” 他一进来便听到两个黑袍修士在挽着袖子骂街,再远处还看得到乱糟糟摆摊叫卖的声音。 俞幼悠带头走前面:“这儿可不乱,堪称人妖和谐相处的最佳地界,我觉得四境跟妖都都该好好跟人家学学。” 白宁驻足,盯着那边穿得花枝招展的几个人族少年和妖族少女看,愣愣问:“他们为什么没戴面具而且他们身上的衣服亮闪闪的怪好看。” 俞幼悠连忙把白宁拉走,严肃地告诫他:“别去,这些人都是骗子,摸一下就要一百块灵石的。” 白宁脸色大变,愤慨道:“真是太过分了你也被骗了吗” 俞幼悠骄傲道:“我肯定不会被骗。” “那你怎么知道要给一百块灵石” 三个少年望了过来,哪怕隔了层面具,但是那狐疑的眼光却挡不住。 俞幼悠若无其事地抠了抠手指,脚步迈得飞快:“走啦,该去擂台那边试试新方法了。” 白宁一路跟着去了擂台,结果刚到门口,一条带血的断胳膊就飞到了他的身边,紧擦着他的翅膀飞过。 “嘶”白宁吸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翅膀。 俞幼悠他们三人倒是很淡定,早就习以为常地往里面走了。 白宁听着里面传出的喊打喊杀声,兴致缺缺:“我就不进去了,我想去其他地方逛逛,要走的时候叫我。” 三人也不勉强,叮嘱他一定别去花酒巷后,便径自踏入了老地方。 擂台依然是先前那样热闹吵嚷,眼下正在打斗的是两个筑基巅峰期的修士,二人在约莫五丈宽的擂台上肆意互殴,时不时有各种灵力的术法闪过,看路子都是小门派的人。 “草,你怂啥赢了就有五百灵石啊” “对面下盘不稳,搞他下三路啊兄弟” 边上的其他修士们闹哄哄地在叫喊着,其中不乏各种场外指挥,台上的两人也从最开始的试探变得越发凶狠,最后其中一人暴起,真的狠厉地攻向另一人的下三路。 后者狼狈想退,却避无可避,最后翻滚着落到了台下,而他的腿亦被灵力恐怖地削成了两截,只有一点儿皮肉还连着。 “啊啊啊” 地上那个修士抽搐着抱着自己断掉的腿惨叫着,血自伤口处不断涌出,周围瞬间空出一片地。 这样的场景在黑市擂台太过常见,边上围着的其他修士也见惯不惊,有新来的看得不忍心,匆声问:“要帮你找医修吗” “医修看病是要钱的,他这腿骨头都断了,不入流的寻常医修肯定治不好,大宗的咱们也不认识。” “哎,要是秃大师还在的话兴许还能救,而且还便宜” 说话这人刚这样感慨着,三道身影便从后面费力地朝里挤:“借过,借过。” “要看热闹排后面去老子还没看完” 俞幼悠仗着瘦小,顺利挤到了伤者边上,而后一言不发地甩出一张陈旧的布幡。 却见上面书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褪色大字 “悬壶济世救天下” 人群中却传来不屑的身影:“切,又是模仿秃大师的冒牌货,每个月都有这么几个的,结果别说灵丹了,连接腿都不会,还好意思收高价” 听到有人冒充秃大师,有人从另一边冲上来,手持一把大刀怒道:“谁他娘的敢冒充我霸刀的好友秃大师问过我手里的嗜血大刀了吗” “喏,那三个,这次还挺像样的,连秃大师的同伴也都有冒充的了。” 霸刀推开人群上前,拿着自己的刀朝着俞幼悠一比划,最后斩钉截铁道:“果然是假的,秃大师只到我刀把这儿,这厮比我刀把还高半个头” 正在芥子囊中翻找工具的俞幼悠:“” 她很无奈:“霸刀,你让开,我要给他治腿。” 霸刀有点懵,在看到俞幼悠那套熟悉的工具后,更是浑身一僵:“秃大师” 俞幼悠没有空跟霸刀闲聊叙旧,她跟另外两个丹修已经飞快给地上那个伤者喂下止血丹和止痛丹了。 苏意致语速飞快:“秃大师亲自出马,老价格是接腿一千灵石,今日预备尝试新疗法,附赠止血丹和止痛丹一枚,成功免费,失败后用老法子给你接腿,干不干” 地上那个脸色惨白的修士原本已是一脸灰败,他本就出自小宗门,资源稀缺,穷尽一生也凑不到能够突破的资源,这才铤而走险来黑市擂台。 结果他落败了,还断了一条腿,自知无钱请医修的他本来都心死如灰,以为修途就此断绝,哪知这时还能绝处逢生,还碰上了黑市擂台奉若神明的秃大师 管他真秃假秃,免费的就是好秃。 这修士毫不犹豫答:“干我这条腿便交予大师了” 得到伤者首肯,三个丹修也不再等待,围坐在一起开始观察起了断腿。 悬壶派用灵力重塑灵脉的方法太过困难,他们的确还不能掌握,但是用灵力让断腿再生到一起,倒是可以试试。 毕竟像天元丹那样能快速恢复伤势的五品灵丹太过罕见,而先前的接腿办法虽然能治好,但是多少也得再休养个一两月,若是能掌握用灵力替人疗伤的方法,说不定能更快更好地救下更多的人。 苏意致和启南风极其小心地清理掉伤者患处的碎肉和骨渣,然后咬牙将断腿扳正。 “嘶” 即便是正在围观的其他修士都看得腿上发酸,然而躺地上的伤者却完全没有反应,依然睁着眼看着他们弄自己的腿。 霸刀看得心里一紧,对方这反应让他想起了秃大师的止痛丹,于是低声问:“兄弟,疼吗” “一点儿也不疼” 霸刀一懵,而后与其他人都看向那边正忙活着的背影,他们都陷入了震惊。 真的是秃大师她居然还长高了 俞幼悠根本不知道这群老朋友们在想什么,此刻的她正全神贯注地调用着灵力,化作无形的丝线分散侵入到伤者的伤口中。 这是悬壶派书中记载的基础手法,记录了怎样能最隐匿也最快速地侵入伤口,以便减少病患的抗拒和痛苦,这在药书中倒是写明了。 俞幼悠已经闭上了眼,以灵力彻底代替了眼睛。 黑白色的世界中,唯有灵力的光点尤其醒目,她的金色和红色灵力似密集的丝线牵连在对方的血肉之中,慢慢地摸索寻找着对方的灵力。 片刻后,她发现了对方血肉中的数缕蓝色光点,那是伤者的水系灵力。 在二人的灵力触碰到的瞬间,伤者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然而他此刻正是重伤,也分不出多的灵力相抗衡,只能任由俞幼悠的入侵。 俞幼悠却并没有要借此伤害他的意思,而是小心地用自己的灵力将对方包裹着,而后缓缓地带着它朝着伤处涌去。 灵力可以淬炼,亦能治愈伤口,这也是为何越高阶的修士自愈能力越强,只是寻常修士不会有意运用灵力疗伤,只能粗糙地任由灵力自己慢慢流淌治愈身体罢了。 就像是谁都知道怎么活动手脚,但是想要学弹琴跳舞,还是得由人慢慢教导示范,甚至是手把手教学一个道理。 俞幼悠便慢慢地牵引着对方的灵力朝伤口涌去,一点一点地在腿断掉的伤处萦绕。 她观察得很细致,自然能发现温和的灵力流淌过的地方,血肉都在缓缓地再生。 只不过以一人之力去控制对方的灵力还是太慢,俞幼悠头也不抬,低声道:“老二,老三” 都不用她多说,对面蹲着扶腿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亦是分散出自己的灵力,加入了疗伤的队伍。 本来这个疗伤的法子就是他们看了悬壶派的古方后讨论出来的,眼下实施起来自然都没问题。 三道强势的金丹期灵力以温柔到极致的手法,将伤者的其他灵力全拉扯到伤处萦绕纠缠在一起。 因为是头一次这样替人疗伤,所以三人的动作都很小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三人的身子却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幼悠终于收回灵力,剩下两人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地上躺着的伤者震惊地看着自己愈合了大半的腿,差点惊呼出声。 “别乱动。”俞幼悠声音毫无波澜地提醒了一句,而后低头在芥子囊中开始翻找丹药:“只算成功了一半,你需要再吃点疗伤药做辅助。” 她本来想摸一粒一品疗伤丹的,结果芥子囊里居然只剩下了三品以上的灵丹。 最后还是苏意致从芥子囊里摸出两粒一品疗伤丹塞到这个修士手中,叮嘱道:“这是免费送你的,下次就要收钱了,五十灵石一粒。” 断了腿的那个修士缓缓地站起来,眼中差点落下泪来:“多谢三位大师” “好说好说。” 俞幼悠随意地摆了摆手,而后与另外两人就在这儿席地坐下,打出了免费帮人治伤的招牌,一时间擂台那边更热闹了,整个一楼喧杂得让人头疼。 然而俞幼悠在等着下一个伤者过来的间隙,却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了累了吗”启南风歪过头来看她。 俞幼悠摇了摇头,而后出神道:“我刚刚用灵力跟对方触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反抗,那时候两股灵力就像是血脉反噬一样。” 苏意致和启南风曾听她说过血脉反噬,自然知晓这东西有多可怕,而且两股灵力在血脉之中爆开,那威力肯定远远超过血脉反噬。 苏意致挠挠头:“所以你意思是,我们下次要叮嘱伤者不要抵抗不然灵力碰撞太狠容易出大事” 俞幼悠却没回答,而是陷入沉默。 她无声地自问:“若是悬壶派的这个疗伤方式反其道而行,在对方分心的瞬间让灵力侵入,再刻意让两股灵力在对方体内激烈碰撞呢” 或许,这样也能人为制造出一场灵力反噬 俞幼悠闭了闭眼,片刻后才睁开,眼神却变得坚定而又澄明。 她要更加精准地掌控自己的灵力,以及更快用灵力侵入其他人体内的方式 俞幼悠这边才思考完,那边,好几把刀就悄悄地立在了背后,好像在比划着什么。 她很无奈地站起身来,大方地用背贴紧了最大的那把刀:“行了别比了,我早就比你的刀高了” 霸刀嘿笑着挠挠头:“真是秃大师啊” “是。” 霸刀笑得更不好意思了,而后悄悄地往俞幼悠身边挪,可惜一没叙旧,二没求医,开口便是 “秃大师,好久不见,您是不是去研制能长高的灵丹了能卖我两粒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你们安利了好多剧,好想去看呜呜呜呜 秃大师是我们的! 这边的俞幼悠三人守在擂台治伤救人,那边的白宁则成了没头脑的大鹅到处瞎逛。 扪心自问,他还挺喜欢桐花镇和这里的黑市的。 先前在北境那会儿,饶是有苏意致带着,在悬壶派中依然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警备意味十足,然而在这儿就不一样了。 妖族也好人族也罢,彼此间并无太大隔阂,瞧瞧那条巷子里的人族和妖族关系多好,还一起喝着酒招揽过客呢。 白宁还记得俞幼悠的叮嘱,所以没进去,只是站在巷口看得津津有味,琢磨着在这儿自己也用不着小心地收敛着翅膀,反而可以尽情让这些人族看看自己的翅膀多美 才这样想着,身后便传来几声低沉的议论,而后便有人径直朝他走过来,目光自他背后的翅膀来回打量,俨然是被惊艳到了。 白宁略感骄傲,越是强大的妖修身上的妖族特征越是漂亮,很显然,他的翅膀要比巷中的那几个妖修华美太多。 那个黑袍人突然迟疑地开口了:“一百” 白宁脑子只懵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是把他和巷中那些妖族少年混为一谈了。 他有点愤怒:“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几块灵石就出卖自己翅膀的妖” 黑袍人还盯着白宁的翅膀看,沉声道:“两百” 白宁依然冷傲:“走吧,说了不能摸。” 片刻后,白宁握着五百块灵石离开了花酒巷,慢悠悠地逛到了隔壁的地摊一条街。 刚一踏入这附近,各种人族特有的法宝和各种稀奇功法都摆在这儿,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在妖都习惯了用功勋兑换一切的白宁深觉稀奇,这个摊位瞅一眼,那个摊位看一看,就在他差点忍不住把手上的五百灵石给用出去时,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阵喧哗。 白宁充满好奇地看了眼,却发现这附近全是卖丹药的。 而那边的争吵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有个大汉嗤笑着踢了前面的摊位一脚,冷嘲道:“你说你是秃大师的弟子,又说秃大师要闭关十年,眼下只有你这儿能买到正宗的秃丹,所以卖我兄弟三百块灵石一枚” 那摊主兀自梗着脖子坚持:“没错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理” “行,我可是听说秃大师又回来了,现在你就跟我去拜见你突然出关的师父啊” 一听这话摊主明显一慌,很快又冷哼:“假冒的罢了这几年假借师尊之名骗钱的无赖可太多了,我非要一一去看吗” 就在这时,另外几个高大如磐石的身影突然挤了过来,大声道:“一起去看,我们哥几个都请秃大师治过腿,肯定能认出真假” 早在听到“秃大师”三个字时,白宁就已经精神大振地竖起耳朵了,这名字太特殊,再加上这几人的对话,他马上联想到俞幼悠身上。 结果等到这几个大汉出来,白宁就更懵了。 这这不是狂浪生他们几个吗 然而事情已逐渐失去控制,兴许是因为桐花郡黑市里的妖修着实太多,这时竟然有人说了一句:“秃大师分明是我们妖族的药师,没想到人族居然也有假冒的。” 狂浪生一听这话,立马转过对着那个黑袍妖修粗声道:“呔,那边的妖修兄弟你好好说话,秃大师分明是我人族医修且还是少见的主治断手断腿的医修” 边上的人族纷纷附和,就连方才正在争执的摊主两人也站起来激情愤慨道:“我们假冒就算了,好歹还是人,你们连种族都没弄对也敢冒充” 被叱的妖族火气一涌,他胡乱地在周围看了眼,最后视线落到白宁身上。 嗯,这个妖族的翅膀一看就是大部落的,肯定在妖都待过。 于是白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黑袍妖族猛地拽到前方,与那边的狂浪生几人对上。 黑袍妖族大声问他:“兄弟,你从妖都来的吧” 白宁:“嗯。” “那你总去过药师殿吧” 白宁很无助,又不能在这时候落了同胞的面子,只能含糊:“嗯,去过。” 黑袍妖族一拍手,满意了:“很好,但凡去过药师殿的妖修都知道,有一位出自不知名小部落的秃大师医术精湛,尤擅接断爪断翅,而后更曾被选中去给妖皇陛下治病” 这些消息在妖都的妖修之间绝对算不得隐蔽,毕竟当初在药师殿不少人看到秃大师被带上了二楼,而后鲤于敬 那个大嘴巴就开始大肆宣扬秃大师被选去为妖皇治病的事了。 当然,再细节一些的,比如秃大师其实就是小殿下这种事,也只有亲卫队的人知道了。 白宁脑子再迟钝,也能把这两位秃大师联想到一块儿了。 然而其他人不能。 在他们看来,对方就是无耻至极,竟然敢冒充自己族中有名的医修。 于是向来最为平静的地摊巷,今日竟然爆发出一场前所未有的冲突,他们倒是碍着规矩没有伤人,然而骂架声却好似潮水涌来。 “我妖族的秃大师根正苗红,为妖皇治病,尽心救治底层妖修,爪子断成五根都能接回去,这才是我妖族药神再世” “可笑谁不知道秃大师是我桐花郡一神秘医修,疑似丹鼎宗长老,她接腿治骨,实乃我人族医仙转世” “你们人族那个假秃大师少欺世盗名了” “你们妖族那个秃大师算什么牛马” 白宁:“” 小殿下你知道现在人妖两族都在骂你吗 俞幼悠不知道。 此刻的她与启南风和苏意致正专注地蹲在擂台下,竭力救治一个肺腑被法宝击穿的修士。 “止血丹。” “止痛药。” “抓紧时间,先引导他的灵力去稳住肺腑,尽量不要再生碰撞。” 地上那个修士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身上的生机逐渐消沉,原本在周身不断运转的灵力亦是变得滞涩不停。 俞幼悠以悬壶派的手法将灵力悄无声息地潜入对方体内,而后强行拖曳着他停滞不动的灵力朝伤处涌去。 启南风和苏意致也做着相同的事。 良久后,地上躺着的那人身上残余的灵力被尽数拖拖曳到了伤处,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逐渐开始焕发生机,三人收回灵力,微微地松了口气。 俞幼悠回头看向霸刀:“这回花了多长时间。” 霸刀连忙激动回答:“花了一个时辰比上一个快了半个时辰” 启南风低头用纸笔记录了几行字,点头道:“还行,今晚治了三个人,虽然都还需要用丹药来从旁辅助,但总得来看思路不错。” 这时,俞幼悠突然低头看向逐渐转醒的伤者,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我的灵力侵入时,你有感觉到吗” 她有刻意在收敛自己灵力的波动,竭力将灵力的侵入做到最隐匿状态。 伤者愣了愣,而后回答:“我我只察觉到了另外两位大师的灵力,在您触碰我灵力之前并未察觉。” 跟先前那个伤者“在秃大师的灵力侵入时察觉到一点异样”的回答相比,这个结果算得上是成功了。 俞幼悠却并没有太高兴,这几个伤者都是筑基期的,而且又受了伤,比她境界低所以察觉不到灵力波动是正常的。 得换个地方练习了。 俞幼悠起身,对启南风道:“走吧,该回去了,明日我们去二楼看看。” 原本乱糟糟的擂台附近立马给俞幼悠三人让路,霸刀拎着大刀自觉地走在最前面替秃大师开道。 把三人组送到擂台门口的时候,霸刀的小弟狂奔而来,气喘吁吁 “老大,您快去看看,地摊巷那边有群妖修臭不要脸,非说咱们秃大师是他们妖族的说这位是假冒的” 三人组:“” 他们不敢再停,飞快地奔向黑暗之中。 俞幼悠给白宁传讯过去,在片刻的嘈杂声过后,传来白宁有气无力的声音:“干嘛” “别逛了,赶紧到出口这儿来,差不多快天亮了,咱们快回去。” 苏意致踮脚,对着传讯符提醒:“快回去,辰时之前你得去药田报到,现在回去还能到膳堂吃一顿” 白宁忍了忍,很绝望地低声道:“我也想啊,可是那几个蠢货把我堵着不准走了,非要我承认秃大师是人族医修才肯放我离开” 俞幼悠纳闷:“蠢货” 是霸刀他们吗 白宁死咬着牙,把传讯符断掉,写了三个大字过去 “狂浪生” 俞幼悠:“” 最后白宁被迫屈辱承认秃大师是人族医修,这才被铁墙一般的狂浪生几人放走。 直到跟着俞幼悠他们回到丹鼎宗山门下,他都有点忿忿然,嘀咕着到时候非得狠啄狂浪生一顿不可。 俞幼悠很淡定地催促他:“别气了,赶紧地钻过去,后面还有师兄排着在等咱们呢。” 白宁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去了,而后更难过地眼睁睁看着三人组朝内门奔去,而 他却要在内门扛起药锄挖地种田。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三人组临走前答应了今晚继续带他去黑市。 白宁有点饿,想起苏意致说过丹鼎宗不需要伙食费,于是扭头看向边上的那个外门弟子:“兄弟,饭堂在哪儿呢” 那个弟子同情地回答:“辰时已过,膳堂都关门了,明天你还是请早吧。” 白宁:“” “对了,今天你迟到了,得多在药田里挖一个时辰地,等你干完,午膳应该也结束了。” 白宁默默地摸出传讯符,给俞幼悠传了条讯过去。 “今晚我不去了。” 俞幼悠很快回复:“怎么了” 白宁:“我想好好种田。” 俞幼悠:“” 好好种地的结果就是其他几个妖修预备各自传往云华剑派和天盾门时,白宁因为种田都没空来送行。 狂浪生临走前突然鬼鬼祟祟地拉住了三人组。 “俞师妹,我有件事想问你们。” 俞幼悠目光复杂地看向狂浪生,想来他终于发现自己其实就是秃大师了。 也是,反正他们都认定了妖都那个秃大师是假冒的,而且狂浪生虽然憨,但是其实却不蠢,即便对他承认了桐花郡黑市的这层身份也无妨 然而俞幼悠尚未开口,狂浪生便低声地问了:“我看你们仨都会接骨,想来这也是你们丹鼎宗的绝学之一了,不知你们丹鼎宗有哪位长老专门传授接骨之术且其实很秃呢” 狂浪生还想补充两句,诸如“以前很秃现在吃了药不秃”或是“有伪装头毛茂密的法宝”。 “没有,你可以走了。”俞幼悠面无表情把他推进传送阵中。 那边的剑修和雀青他们亦是通过传送阵前去云华剑派了,临走前红琅很不舍地蹲在俞幼悠身前让她摸够了耳朵,隐蜂也有样学样走过来,不过却是主动地抱了抱俞幼悠。 等到众人都走后,俞幼悠脸上忽然露出贼兮兮的笑容,拉上启南风和苏意致就往院子跑。 “走,隐蜂刚才悄悄塞了个芥子囊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情节开始逐渐出现了 重塑灵脉(一更) 进入启南风的院落时,苏意致谨慎地抬手用灵力布下一道结界。 另外两人都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苏意致严肃道:“财不露白小心空空门的人” 于是走进屋子的时候,启南风又在门外布置了结界,三人都坐到小桌前时,俞幼悠也顺手布置了一道结界。 如此谨慎的准备后,俞幼悠这才拿出隐蜂交予自己的芥子囊,是个高级芥子囊,但是隐蜂在交予俞幼悠时已经将自己的神识烙印抹去了,所以可以直接打开。 启南风很激动:“这就是隐蜂说的从悬壶派那儿得到的赔偿金” 苏意致严肃:“什么赔偿金,是外公给咱们小鱼在四境的花销” 俞幼悠心跳如雷,在灵力探入芥子囊的瞬间,她的眼皮子便忍不住剧烈地一颤,手也顿住了。 “怎么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两个少年眼睛晶亮,俞幼悠吸了口气,取出了一大箱灵石出来。 苏意致跟启南风看了一眼,两人很有数,只一眼便辨出来了:“全是罕见的极品灵石,换成咱们常用的上等灵石约莫价值百万” “就这”看到这个箱子,两人还挺不屑:“悬壶派也太抠了吧” 他们在妖皇的狼穴里见到了灵石矿脉,时不时地还能捡到几块灵石,所以现在都不似先前那般没见识了。 苏意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就是,而且妖都灵石都不流通,只有实力强大的能直接用灵石修炼,悬壶派这诚意不行啊。” 然后俞幼悠沉默地继续往外面拿箱子。 一箱,两箱最后足足将启南风的卧室给堆得满满当当。 “一共是一百箱。” “”苏意致有点艰难地头转到启南风的方向,颤声问:“这是多少来着” “一千万”启南风脑子也很懵。 俞幼悠也才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道:“是一个亿,怕是悬壶派百年内挖的灵矿全给拿走了。” 悬壶派执掌北境千年,底蕴恐怖,北境的灵脉矿大部分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但是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灵石,想来他们也肉痛不已。 而且芥子囊中还有其他的东西。 俞幼悠竭力将目光从那重叠的灵石箱子上移开,而后继续从芥子囊中拿东西。 接下来的是一堆药匣,另外两人马上凑上来看。 启南风的语气有点失落:“是五品的鸩血藤啊,这玩意儿只能拿来做灵毒,不能炼灵丹,用处不大啊。” 苏意致也将他手边的药匣打开,悻悻道:“又是五品的灵毒,不能入药。”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悬壶派交上来的药材都全是灵毒,对于他们来说还真用不上。 兴许是怕妖族的人认不到这些灵毒药材,拿来当灵药吃死了又登门找麻烦,所以里面甚至还有一册悬壶派编写的毒药材大全,里面仔细地记录了各种灵毒的功效和外观。当然,药方他们是不会给的。 俞幼悠本来想问启南风和苏意致有没有感兴趣的灵毒,结果他们俩都已经蹲到灵石箱子前了。 他俩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数箱子 “小鱼一箱我一箱,小鱼一箱你一箱” “” 俞幼悠无奈地摇摇头,那些五品的灵毒材全都自己收起来。 难怪当初隐蜂说悬壶派每年要给妖都一株五品灵药,还要连续给百年呢,光看他们给的这十多株五品药材,全都是毒,没一株能救人的,这让俞幼悠怀疑悬壶派的药房里根本就没有现成的灵药材。 千年前那个悬壶济世的悬壶派,早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毒修宗门了。 俞幼悠思忖片刻后,从中选取了数株,和妖都得来的那株附骨草放到了一起。 她正预备招呼那两人挪位置,要那些点好的灵石全都收进芥子囊时,才发现角落还有一个极小的匣子。 俞幼悠打开,从中取出一道金色的符篆,但是她对这一道毫无研究,隐蜂倒是留了枚留声石说了这符篆的来历,但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于是俞幼悠很利落地开口:“老二过来看” 苏老二在三人组当中算是最有见识的了,然而即便是他也没见过金色的符篆。 他有点窘迫:“这我也不知道啊,一般的符篆不都是白色的吗。” 启南风出主意:“问御雅 逸,他们御兽宗以前总拿符篆砸人,肯定知道。” 丹鼎宗到御兽宗没有传送阵,御雅逸这会儿正苦哈哈地往南境赶。 他接到俞幼悠的传讯时很感动:“你们是打算用云舟送我吗好,我刚离开桐花郡范围,马上就回来找你们” 俞幼悠很无情:“不用,你继续往前,莫回头。” “再跑下去踏雪都要哭了” “正好,它该减肥了。”俞幼悠不跟他胡扯了,干脆道:“御雅逸,你见过金色的符篆吗” 被骗走过不少东西的御雅逸很警觉:“你怎么知道我们御兽宗有道金色的符篆” 俞幼悠:“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就听人说金色的符篆好像挺厉害的,也想买一道,你给引荐下符师呗。” 听到这话,御雅逸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他正色提醒道:“醒醒吧,金色的符篆等同伪仙器,而且都是昔日中州尚存时流传下来的,现在的符道落没,早就没人能制作了,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有些甚至比伪仙器还珍贵,都是大家族或者大派的镇宗之宝。” 三人组紧盯着那张传送符,俞幼悠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那金色的符篆有什么用” “哪得看是哪种了,有攻击类的,也有防御类的,还有传送类的但只有符道大师才能辨出来。” 断掉传讯符后,三人组的眼睛都在放光。 “你们谁认识符道大师吗” 苏意致摇头:“不认识,反正这是苏留白临死前的最后手段,肯定是好东西,要不我想办法从那三个长老嘴里套套话” “别,这东西怕是对悬壶派也是宝贝,他们肯定以为苏留白在躲避豹族追杀时已经用掉了,现在去问,他们说不定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俞幼悠收好这张符篆,微微一笑:“眼下我们要操心的是灵脉疗伤的事,来吧,继续练习。” 一到正事,方才还在数灵石的两人也立刻恢复了正形。 从拿到悬壶派的药书到现在不到十日,但是启南风这些日子纪录下的心得已经写了满满一本了。 他将手札摊开放置桌面,认真道:“现在看来,用灵力牵引其他人的灵力帮助他们自愈伤势是可行的,但是最大的问题反而是灵力该如何侵入。” 苏意致跟着点头:“对,灵力侵入伤者体内,哪怕是提前告知他了,对方的灵力还是会下意识地戒备抵抗,这样极容易碰撞产生反噬,造成更严重的二次创伤。” 毕竟谁也不敢放心让一道灵力侵入自己体内,那简直是乖巧地躺在案板上任人主宰生死,即便是心知这是医修在救自己,灵力也会下意识地反抗。 让别人的灵力侵入自己体内,这可比他们先前互相释放出灵力牵引在一起还要危险。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用更加隐匿的手段,在对方的灵力尚未察觉时便侵入他们体内,并取得控制权” “嗯。”启南风点头,侧偏着头看向俞幼悠:“昨晚治疗最后一人时,小鱼的灵力便在对方尚未察觉时侵入了,少了灵力磨合的时间,也方便许多。” 俞幼悠摇头:“那人的修为只是筑基,加上重伤,这才没发现。” 苏意致很干脆地往她身边凑了凑,浑不在意道:“那你用我来练手好了,我可是金丹期的天骄” 他不怕,俞幼悠也不客气,当即将自己的灵力凝成微不可查的细线朝着苏意致的体内侵入。 “感觉得到吗” 苏意致迟疑了一下:“兴许知道你要释放灵力了,所以我方才察觉到了。” 俞幼悠面上倒是没有任何波动,她毫不气馁:“那继续,你这次背对我,我们三人现在不要告知对方,开始互相偷袭试试。” 在三道结界内,谁也不知道这三个丹修玩得这么大。 要让修真界其他人知道了,乃至是丹鼎宗的诸位长老们知道了,都得夸一句三个不怕死的。屋里堆着上百箱灵石,怀里揣着无数宝贝,还敢跟别人玩灵力偷袭,真是勇气可嘉。 然而这对三人来说是进步的最好效果。 如此这般演练两月后,启南风和苏意致能够更好地控制住自己灵力的波动,虽做不到绝对隐蔽,但好歹不似先前那般引得对方灵力警备抵御。 而俞幼悠更加变态,她已经能悄无声息地用灵力入侵到金丹期的同伴身上了。 俞幼悠有点儿想找修为更高的人试试,但是丹鼎宗内金丹以上的修士只有长老们和掌门了,兴许给马长老灵石他会配合,但是奈何他还在万古之森,有灵石也花不出去。 俞幼悠只得目光又投到黑市擂台里。 待到夜深风高时,三人组从老槐树下钻出,熟门熟路地又溜到了黑市擂台中。 这次他们径直朝着二楼走去,上面的是金丹期及以上的修士对战,看热闹的占多数,真正上去激战的则少了。 毕竟金丹期修士都能支撑起一个小门派了。至于元婴期修士,没哪个会穷到来打擂台赛,大宗门家族中的少说也是长老级别的人物,散修也是名震一方的大能了。 不过与之相对的,二楼的刺激程度也远超过一楼。 这里每个金丹期修士都有别号,每当有金丹期修士相斗都会开出赌盘,更离谱的是凡上二楼者都先得付一块上等灵石 守在二楼的侍者笑道:“那可是金丹期前辈的战斗经验,指不定看一场战斗就能突破呢再者说,这灵石也不是咱们收,而是给那些打擂的金丹前辈们的辛苦费。” 事实正是如此,听闻今日有两位金丹巅峰期的前辈约着要打擂,即便是一楼的修士们也都纷纷掏腰包冲上二楼了。 俞幼悠三人组倒也没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低调地递上三块灵石上到二楼。 金丹期的修士反倒比修为低的要更谨慎些,毕竟修行不易,大多都是活了一两百岁的老狐狸,更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来玩笑。 所以擂台上的两个修士动手都很有分寸,看似激烈,但都不会致命。 丹修三人组也不会盼着他们出人命,他们在底下看得认真,顺便学着点这些野路子的对战方式,直到其中一方被打断一只手倒飞出擂台后,正在做战斗笔记的他们倏然站起。 俞幼悠果断地抖出秃大师的招牌布幡,而启南风和苏意致也飞快地上前去将那个负伤的修士给扶住。 启南风发挥了当初正在给棺材铺推销的口才,关切道:“道友你这伤势不轻啊,要等自愈怕是需得花上数日功夫,寻靠谱医修又贵又麻烦,今日碰巧秃大师在此,免费替你疗伤还赠你止血止痛丹,包你一个时辰后伤好如初,可心动了” 一听到秃大师这个名号,边上看热闹的低阶修士们已经兴奋起来了。 然而地上的那个金丹巅峰期修士却不冷不热地推开启南风的手,冲着那些修士冷哼一声。 “不过是一个无根无底的散修罢了,也值得你们推崇成这般还猜她是丹鼎宗的长老,可笑至极老子与医仙门的内门弟子相熟,哪轮得到你们这些野路子招摇撞骗到我头上” 医仙门是一个中型医修门派,弟子出师后就会去各个郡城中开设医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比丹鼎宗还更深入人心。 其他几个金丹期修士也冷冷淡淡地看着这一切,没多大的反应。 他们的面具下都是小有名气的修士了,自然有相熟的大派医修,对那些低阶修士们奉做神明的秃大师很是轻屑。 俞幼悠倒是内心毫无波动,她收好布幡又坐了回去,治病也看缘法的,她当然不会强逼着别人来医治。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和喧哗,紧接着便是几声熟悉的高呼。 “秃大师在吗” “你们谁看到秃大师了” 似乎是问出了秃大师在二楼出现的消息,底下的声音很快便朝着二楼奔来了。 俞幼悠一看那几人手上握着的刀就认出来了,都是霸刀的小弟们。 而为首那个修士在人群中一番搜寻,最后精准地找到了个子最矮的苏意致,带着哭腔跪倒在地道:“秃大师快救救咱大哥,他要不行了” 俞幼悠立刻起身揪住这人的胳膊:“他怎么了,人呢” 后面有个小弟背着满身是血的霸刀过来,然而三人组一看便忍不住皱眉了。 霸刀的丹田处有一个血窟窿,此刻血倒是止住了,想来是吃了从俞幼悠这儿买的止血丹,但是他的灵脉却破碎了。 更严重的是,他像是已经伤了数日了,灵脉一旦断绝,身上残余的灵力也在溃散,眼下周身气息差不多和凡人无异了。 霸刀的小弟哭得连面具都没顾上戴了,双目红肿道:“我们本来和另外一群修士去一处秘境寻宝,然而在秘境入口却遇上了一只元婴期的异兽。说好的一起想办法杀异兽,等我们冲上去后,另外那群人却跑了,我们老大也让异兽弄碎了灵脉” 俞幼悠眉头皱得极紧,躺在地上的霸刀身上萦绕着一股黑气,说奄奄一息都是对他的祝福了。 “弄到异兽血了吗” 俞幼悠本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毕竟元婴期的异兽哪有这么好弄到的,哪知道霸刀的小弟一掏出霸刀的大刀,却见上面还沾染着干 掉的血渍。 那刀修含泪道:“老大就是为了给受伤的兄弟夺异兽血,才被弄碎灵脉的” “我们不认识其他厉害的医修,只能拼命地赶回黑市找您了” “对,大哥昏过去前让我们来找您” 俞幼悠扫了一眼,却发现这群人中已有一半的不见,她猜到那些人或许已经不在了,于是不再多问他们是如何从元婴期异兽爪下逃过,而是和另外两人飞快地从刀上取下异兽血炼制了喂给霸刀。 黑气是逐渐消失了,然而霸刀身上的伤还是很严重,也亏了他这两年争气晋升到了金丹期,强度倍增,不然这会儿就该直接去光顾启南风家的产业了。 俞幼悠低声同另外两人商量。 “不行,灵脉碎后没有马上修补,身上残余的灵力都快消失了,怕是不好自愈。” 启南风亦是凝重道:“是的,天元丹也只能修补刚受的伤,这么多天的伤也没法了。” 在边上看热闹似的那个断臂修士似乎很有见识,听到“天元丹”三字后只是嗤笑一声:“可笑,区区” 在修真界,修士本就是万里挑一,被凡人视若神明,所以因境界略高了些就狂傲自大的蠢货可太多了。 “滚,别挡光”俞幼悠身上的金丹期修为尽数爆开,生生地将那人震开。 启南风和苏意致亦是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己的修为,方才还自傲的那个断臂修士往后退了一步,隐在人群中不说话了。 三人组根本没有要跟他计较的功夫,他们飞快地交流着。 “止血丹快失效了,给针,先缝伤口。” “喂他吃疗伤药,只有三品的喂就是了,赶紧辅助伤口愈合。” 三人组飞快地缝合着伤口,在三品灵丹的催动下,霸刀的伤口倒是在逐渐痊愈,然而破碎的灵脉却毫无动静。 “灵脉只能想办法调动他自己的灵力去修补,我们的没用。” “不行,他剩下的灵力太过孱弱,怕是也没余力修补灵脉了。” 俞幼悠沉默地看着地上的霸刀,此刻她并不是想要挣灵石,也不是因为霸刀跟自己关系不错,而是单纯的出自医修的责任感。 她想救下向自己求救的人,不想辜负自己医修的名头。 当然,不想救的人例外,面对仇人,狠狠他干掉这才叫责任感。 俞幼悠从芥子囊中翻出数种药材,利落地炼制出药力,用灵力将其紧紧包裹着,而后果断地侵入霸刀的体内。 她的灵力裹着药力在霸刀的体内不断搜寻着后者尚未溃散的灵力,片刻后,总算发现了一丝红色的火系灵力。 然而因为灵脉破碎,所以这丝灵力也变得无比微弱了。 俞幼悠没有迟疑,她操控着自己的灵力将那些精纯的药力送到霸刀的灵力之中,却见那一丝孱弱的灵力被那些药力滋养着,逐渐变得雄浑了些。 她精神大振,确认了这个办法可行后,开始继续炼化药材壮大霸刀残存的灵力。 而启南风和苏意致也没有歇着,每当俞幼悠一丝灵力滋养壮大后,他们便牵引着这丝灵力前去霸刀破碎的灵脉处。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霸刀的小弟们不敢松懈,红着眼拔刀死守在边上。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那边的三个丹修皆疲倦地瘫软坐在了地上,而后沉默地开始从芥子囊里摸回灵丹吃。 擂台赛早就没人围观了,所有人都心情复杂地等着这边的结果。 因为这是接一条破碎已久的灵脉,很久以前的悬壶派或许有人能接,但是这数百年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否有传承下来了。 吃下回灵丹后,俞幼悠慢慢站起身,摸出一大匣子给边上的那个刀修,叮嘱道:“每种灵丹每日吃一粒,另外让他这半年内别打架了,别好不容易接好的灵脉再弄碎。” 起初这个刀修还有点呆愣,到后面他总算弄懂俞幼悠的意思,狂喜道:“大师,您的意思是” 他一开始背着大哥过来,只是想保住他的命而已,但是听俞幼悠的口风,居然连破碎的灵脉都救回来了 刀修匆匆往霸刀身上一探,果然察觉到他原本不断溃散的灵力又开始缓缓地在周身运行了,正是灵脉恢复的标志 俞幼悠点头:“嗯,他自己也争气,灵脉接回去了。” 顿了顿,她严肃道:“这些灵丹和接灵脉都很贵的,你们几个等他伤好后记得通知他备好灵石,自己摸着良心准备” 苏意致在边上跟启南风嘀咕:“我觉得是她自己都没料到能接好灵脉,所以还没来得 及定价。” 启南风点头,深以为然。 俞幼悠各踩了他俩一脚,懒散道:“成,今天花的时间有点久,咱们该撤了。” 边上的人群后,那个断臂的修士突然开口:“秃道友,灵石我多得是,你我这手接好必有重酬” 俞幼悠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道出“我的一亿灵石能砸死你”之类的讽刺之言。 她只是平静回答:“不想接。” 断臂修士一怔,语气好了许多:“先前多有误会,在下已知错,为何大师不愿” 明明先前她先前还特意叮嘱霸刀的手下准备灵石,一看便知此人很缺钱啊。 俞幼悠笑了笑:“哦,因为叫大师的通常都是脾气古怪,为了合群,我也只好怪了。” 留下这句话后,她带着启南风和苏意致步出擂台。 三人组低声讨论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有了这次经验,我觉得两位师兄的兴许能试试了。” “灵力裹挟药力这部分,回去再演练一下,要稳妥起见,不能伤到他们。” “嗯,现在就回去研究下手法。” 说到灵力裹挟药力这里,俞幼悠的脚步突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启南风和苏意致回头看她:“怎么了” 俞幼悠又恢复了懒散模样,快步跟上去:“无事,走吧。” 三人组自回到丹鼎宗后便开始潜心钻研药道,准备给那两位灵脉被毁的师兄重塑灵脉的事,再也没空去黑市了。 他们却不知晓,自三人接好霸刀的灵脉后,这消息从四境各个黑市之间飞速流传开来,不少人暗中来到桐花郡黑市,想要见一面秃大师。 毕竟灵脉受损的人不少,不是所有人都能马上掏出一粒天元丹修补的,大部分人在灵脉受损后就昏死过去,就算被同门带着去寻到医修,也早就没得救了。 不止是散修和中小门派,甚至连悬壶派都隐约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因为重塑灵脉原本是悬壶派的不传之法,所以很多人都暗中猜测秃大师其实是悬壶派的某位长老或是天骄。 当然,怀疑是丹鼎宗长老的声音更大些,毕竟秃大师总在桐花郡黑市出没,而且秃大师炼制的丹药也很有丹鼎宗这些年的特色。 期间还有些离谱的猜测,好比“秃大师是回春门的,没看见她的针法如此精妙”之类的奇怪却又合理的推测。 饶是中间夹杂着诸如“那家伙脾气很古怪”的不良言论,神秘的秃大师却依然一战成名,终于从桐花郡黑市扬名四境所有黑市了 丹修的规矩(二更) 桐花郡境内烂漫的粉紫泡桐花早就谢了,白色油桐也过了花期,倒是随着天气渐热,盛夏才开的浅绿色梧桐花挂了满枝梢,风一吹便落了满地。 可惜俞幼悠依然没空赏花。 丹鼎宗的小院内,乱糟糟地丢了好多药渣。 蹲在屋里的俞幼悠眼睛通红,声音略沙哑:“所以眼下确定能行了” 启南风从手边拿过一本手札翻看,叹息:“两位师兄灵脉断绝已久,可能需要寻找很久才能找到他们体内残余的灵力。” “我们年底就要去万古之森,要抓紧时间。” 俞幼悠嚼着回灵丹站起来,在芥子囊中搜寻出启南风先前列出的灵药,利落道:“走,咱们找周师兄和吴师兄去” 六年前的四境大会上,东境被悬壶派苏留白引出的异兽潮弄得猝不及防,伤了不知多少人,丹鼎宗的周师兄和吴师兄为了夺到异兽血救队友,两人的灵脉都被摧毁,等长老们寻到万古之森中的他们时,也只保住了命,没能保住灵脉。 两位成了凡人的师兄怕留在宗门内勾起伤心事,这些年来便生活在桐花郡的一条巷中,成了凡尘寻常的大夫,竟也没人知晓他们曾是丹鼎宗的天骄。 从牛长老那儿打探到两位师兄的位置后,三人组找到了师兄们的小医馆,说明了来意。 俞幼悠是直白的性格,她抬头与前方两人对视,严肃道:“我也不确定能成与否,你们要试试吗” 方才还在为三人沏茶的周师兄似乎有点分神,手一歪,茶水流到了地上。 吴师兄冲着三人摆摆手,蹲地上慢慢地擦拭着水痕。 收拾完后,吴师兄坦然一笑:“其实当初长老乃至掌门都曾为我们的事奔波,马长老更深入了万古之森寻到了一株五叶海棠,想要炼制天元丹救我们,奈何我们灵脉碎了太久,终究不成。” 俞幼悠原本以为他们会拒绝,然而两位师兄却冲着他们揖手道:“师弟师妹们有心,为兄甚是感激,就劳烦你们了。” 三人组就算再年轻都能看出来,其实师兄对于治愈灵脉并没有抱希望,但因为不想辜负他们心意,所以依旧愿意让他们尝试。 启南风看了俞幼悠一眼,后者的眼神已经变得越发坚定。 俞幼悠镇定道:“老二,备药。” 第一个接受治疗的是周师兄。 俞幼悠坐在他的身侧,很小心地操纵着自己的灵力侵入他的体内。 灵脉早已破损多年,上面寻不到丝毫灵力残余的痕迹了,而周师兄体内的灵力也在时间的流逝中不见踪影。 然而俞幼悠却并没有气馁,而是继续操纵着灵力在周师兄体内极缓慢地搜寻着。 修士自引灵力入体开始,便会开始接受灵力淬体,也就是说周师兄的血肉中都经由灵力淬炼过,自然也可能还有残余的灵力。 吴师兄在边上看着昏沉过去的周师兄,眼睛都不敢眨,手也攥得紧紧的。 对于逐渐变回凡人的周师兄来说,俞幼悠金丹期的灵力太强势了,稍有不慎便会将他摧毁。 “不用担心,小鱼对灵力的操控很变态,绝对不会伤到周师兄的。”苏意致举手替俞幼悠发誓。 兴许是血脉赐予的独特能力,俞幼悠现在对灵力的操控已到了可怕的地步,先前他们去找牛长老时,她特意施放出灵力缠上牛长老的头发丝,结果元婴期的长老都没能察觉。 这也是为何她在搜寻周师兄的灵力。 院外起风了,启南风快步走到院门口将木门带好。 不多时,院外的阳光被阴云遮蔽,顷刻间暴雨落下,在院落内的尘土里砸出小坑,一股土腥味慢慢蔓延到院落内,暑气却半点不消。 俞幼悠和周师兄皆是一动不动,后者是被喂了一粒昏睡丹陷入了美梦,而前者的脸上却逐渐发白,那是灵力在不断消耗的标志。 苏意致支起身往俞幼悠的嘴里塞了一粒回灵丹,而后熟络地替俞幼悠扇着风。 这场夏雨连泼了五日,俞幼悠也连着吃了半瓶回灵丹。 待到第六日的夜深人静时,俞幼悠终于睁开眼,声音沙涩道:“给我药。” 苏意致下意识想继续给她喂回灵丹,但是另一边的启南风却快一步,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株药材炼化。 俞幼悠沉默地分出另一丝灵力,带着药力侵入周师兄的体内。 她找到后者体内残存的那一丝 灵力了,眼下需要尽量地滋养它,等到壮大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牵引着让它去慢慢治愈那条残破的灵脉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足一整月,俞幼悠都不曾挪过步。 苏意致麻木地给她喂回灵丹,又顺手往周师兄的嘴里塞一粒辟谷丹。 就在他盯着那只坚持不懈想要叮俞幼悠脸颊的蚊子发呆时,俞幼悠利落地一巴掌拍死蚊子,而后提醒苏意致:“灵力被养大,已经被我拉到灵脉处了,但是它不能自行运转,你和南风去牵引一下。” 苏意致一怔,下意识地就按着俞幼悠所说去做了,等到将灵力探到周师兄破损的灵脉处,才惊诧地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此地还真的出现了一道灵力 他回过神来:“真好了” “嗯。”俞幼悠把听到这话后激动得想走过来的吴师兄按倒,淡声说了句“师兄失礼了”,而后便又给后者塞了粒昏睡丹。 吴师兄很快便睡了过去,按着这丹的药力,估计没两个月也醒不过来。 兴许是经历了过去一个多月的高强度搜寻,眼下俞幼悠对灵力的操控变得越发纯属。 这次她做起来远比上一次纯熟,约莫二十天的时间便成功牵引着吴师兄的灵力到灵脉处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仍在全神贯注地救治周师兄,俞幼悠不好打扰,于是独自应对周师兄的灵脉。 外面的暑气不知不觉中都消减到无,小院木门紧闭了数月,终于赶在梧桐叶落完前的那日重新打开了。 吴师兄和周师兄依然一脸怔忪,仿佛尤在梦中。 他们身上的修为微薄得几乎不存在,连外门的炼气初期弟子都不如,然而,体内那条孱弱到仿佛随时会碎的灵脉,是真实存在的。 苏意致在前辈面前说话一贯好听:“师兄别担心,过几天你们就能重修回炼气,再过几月成筑基,几年后又是金丹高手了。” 启南风很认真地把两张纸交给他们:“师兄们都是医修,加之先前我们曾牵引了数月,想来也知晓接下来该如何运转灵力壮大修复灵力了,要是忘了,我这儿还画了步骤图,这样照做一年,差不多就能巩固了。” “师兄按时吃药。”俞幼悠倒是没多说,只摸出两大匣子巩固灵脉的灵丹送出去。 周师兄和吴师兄握着药匣子,眼眶微微发红。 “俞师妹,启师弟,苏师弟,你们先是替我们了结心魔,而后更是重塑灵脉,此番恩情” 他们身形一晃,撩起袍角欲跪,然而边上的三人却先一步把人给扶起了。 俞幼悠皱着眉,一本正经道:“你们可是师兄,要真跪下去,我们飞升的时候要被天雷劈死的。” “就是”苏意致连忙道:“你们以后多炼点丹挣灵石还给我们就好了。” 听到这一番话,方才还煽情的气氛顺间消失,众人脸上皆挂满了笑意。 临出门时,俞幼悠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二位师兄现在先别回宗门,门内的灵力太盛,你们灵脉可能会承受不住,等稳固了再回去。” 周师兄一怔:“那你们这事” 他们本来想回宗门将三人帮忙的事告知长老,让他们享有应得的殊荣和赞誉的。 “先不要说。”俞幼悠微微一笑:“我们年底要去万古之森,到时候带你俩一起去,你们亲自去见曲师姐。” 踏出小院门后,三人组都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苏意致戳了戳启南风的后背:“我想吃黄鹤楼。” 启南风刚想应下,俞幼悠却无情地开口:“不行,我们得去要一趟黑市,药材都用光了,我们去拍卖场看看。” 顿了顿,她眼睛骤亮地拍了拍芥子囊:“这次咱们想买多少买多少” 前一刻苏意致还垮着脸,下一刻在听到要去黑市买东西后,他马上来劲儿了。 “去我还没看过桐花郡的拍卖场什么样呢” 然而这一次,三人组却没能成功抵达拍卖场。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刚进入到黑市,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看到熟悉的大刀伸过来比划,俞幼悠眼皮子一抖,飞快闪开:“都说了刀量不准,你们又来了”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为首的大汉连忙收起刀,大步走到三人组面前,都来不及阻止便砰地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霸刀声音有点颤,也不知道是因为伤势未愈还是情绪太激动。 “从今往后,我霸刀的命就是秃大师,秃二师和秃三师的了” 身后的小弟们亦是激动道:“我们也是” 启南风和苏意致想去搀扶的手猛地僵住。 不是,秃 大师也就算了,那是某些人倒霉催轮到了这名字,但是他俩这名字怎么回事就因为秃大师叫他们老二和老三,所以他们也被迫跟着秃了吗 俞幼悠一把将霸刀拽起来:“行了,我最看不得别人跪我了,你伤好了” 霸刀嘿笑一声:“亏三位出手,已好了大半了。” 俞幼悠点点头,叮嘱道:“你养好伤后慢慢挣灵石,记得还我。” 霸刀愣了愣,大声道:“那是自然,以后我挣一块灵石都要掰一大半孝敬您剩下的再分给那群小兔崽子。” 这口吻总让俞幼悠有种自己成了某种不良组织头目的错觉,她跟霸刀叮嘱了两句养伤细则后,便准备去拍卖场了。 然而霸刀一听他们想去拍卖场,却为难地挠了挠头:“三位大师现在要想去拍卖场买药,怕是有点难。” “嗯为什么”俞幼悠有点纳闷,桐花郡虽比不过灵药谷,却也算得上是盛产灵药的地界了。 霸刀压低了声音:“这几个月内,四境有不少修士来了咱们桐花郡黑市在找您,散修和各种家族和宗门的都有,全是想让您帮着接灵脉的,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说您脾气很怪不好讨好,所以他们都先去拍卖场拍下诸多药材法宝,预备给您当见面礼” 三人组都有点傻眼。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黑市热闹成这样了。 对于修士来说,灵脉受损远比断手断脚严重千万倍,这代表着他们断绝了修行之路,几乎与死无异。 原本的悬壶派可接灵脉,然而因为接灵脉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让伤者从灵脉受损变成原地升天,所以即便是悬壶派弟子也不愿轻易修习此术,加之后来灵毒突起,悬壶派也逐渐没了这项传承。 兴许苏真人还会,但是寻常修士谁能请得动一位化神期大能呢 所以当桐花郡黑市传出秃大师可接灵脉的消息后,那些原以为希望断绝的修士们,便好似抓住稻草绳的溺水者,不管不顾地朝着这里奔来了。 随着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亲友,还有某些不明人士的涌入,眼下桐花郡黑市果然热闹了太多,都快比得上极西城的黑市了。 霸刀他们人粗心却细,担心俞幼悠他们会被人绑了,所以日日都在入口那儿蹲守着,想要第一时间把这消息转告给三人组。 俞幼悠沉默了片刻,与另外两人简短地商量了几句。 “要出手吗” 启南风认真道:“医道非纸上谈兵,也需要不断磨练的,我觉得可以。” 俞幼悠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但是也不能谁都救。” “那就咱们的老规矩。”苏意致说的是丹鼎宗丹修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丹鼎宗的丹修们大多都是散修和凡人出身,加之与妖族毗邻,所以倒是对什么仙凡之别,人妖之别没有任何成见。 他们只有两条很简单的规矩以异兽伤人者不救,忘恩负义者不救。 俞幼悠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再加一条,杀妻弃女者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就是在针对你” 昧良心哄大鹅 桐花郡黑市内。 霸刀与他的小弟在黑市里打拼了十多年,对这儿的每个摊位都了如指掌,所在当俞幼悠表示想在此处购置一处房产当医馆时,他立马就寻到了去处。 “三位大师你们随我来,这处小楼有两层,后面还有个小院,更自带一个中级阵法,整个黑市再找不到比它更合适的了。” 他拍着胸膛,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嘿嘿,就是位置有点尴尬。” 俞幼悠瞅了瞅隔壁正在笑靥如花冲自己招手的漂亮姐姐:“我觉得还行。” 苏意致欲言又止:“你先前还不许大家来的。” 俞幼悠正气凛然:“这不是其他几座楼太贵,只有这儿稍微便宜些吗” 是的,这座楼恰好在花酒巷最末的位置,因为隔壁就是整个花酒巷最大最豪华的醉仙居,加之这楼太小不适合做花酒生意,所以要价奇低,被霸刀的小弟打听着捡了漏。 进入小楼后,外面的笑闹声和熏人的酒香顿时被灵阵给隔绝了。 启南风麻利地从芥子囊中开始搬家具装饰出来,先前周吴两位师兄的小医馆给了他灵感,这会儿也布置出了医馆那味儿。 至于带客人来此地,那就是霸刀的事情了。 早在几个月前,就有其他人打听着找上霸刀,想通过他的路子认识秃大师了,毕竟黑市中和秃大师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他,第一个被接好灵脉的也是他。 眼下他留了不少人的联络方式,不多时便找上了其中一个。 霸刀和小弟们扛着刀找到了那个修士和带他进来的亲友,语气姿态俨然是黑市一霸的气势。 “道友,秃大师有三条规矩,以异兽伤人者不救,忘恩负义者不救,杀妻弃子女者不救,想见秃大师,还劳烦道友报个家门身份,咱们核对过后再带你去寻大师接灵脉。” 这个断了灵脉的修士不过筑基期修为,自是没有任何怨言便配合地取下面具,报过名号。 黑市的消息网甚至要超出一些大门派,里面多得是专靠贩卖消息的组织,霸刀的小弟花了十块灵石便将这个修士的来历摸清了。 “东境一小修真世家的少主,因家族败落而被退婚,对方家族的管家来退还信物时,顺便一掌拍碎了他的灵脉,父亲听闻桐花郡有秃大师,带着全部家当来等了三个月” 俞幼悠一眼看过霸刀递过来的消息,又忍不住看一眼对面那个苍白清瘦的少年,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也太像某话本的男主了吧 不过她却没有多问,而是飞快地同少年叮嘱着:“若有不适你且出声告知,先说好,成败不能保证,若是没成不收一块灵石,你也别怨我。” 少年目光灼灼:“凡事皆有成败,我绝不敢有半句怨言,有劳秃大师了” 这态度让见多了医闹的俞幼悠很受用,于是附赠了一粒昏睡丹给少年,待他昏沉失去意识后,与另外两个丹修开始给他修复起灵脉。 这少年灵脉被损不过三月,而且没有全部断,还留了一丝连着,所以这次只用了五日时间,三人组便治好了第一个病人。 少年还没醒,是被他父亲扛走的。 后者虎目含泪地冲着三人深深躬身,而后惶恐地递上一个药匣:“大师,这是一株四品灵药,若是不够在下改日” 启南风把药匣收下,和声道:“够了,你快带这小哥回去好好修养,记得让他多运行灵力温养灵脉。” 等到这人出去了,他略犹豫地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不会怪我收少了吧” 这株四品灵药的品相并不算佳,也就值几万灵石,跟以前悬壶派接灵脉动辄百万的报酬比起来简直廉价。 “够了的,我们主要是为了磨练医道才来的嘛,也不是为了挣钱。”俞幼悠浑不在意地拍拍启南风的肩膀:“咱们的秃门医馆,灵石就交给我和老二来挣吧。” 俞幼悠知道启南风心软,不然当初他也不会特意关照重病的她了。 相较之下,霸刀的心肠就硬很多了。 在秃大师重现的消息出来后,秃门医馆的门前排了好多人,霸刀铁面无情,每日都抵抗着灵石的贿赂,挨个把人带去后面的院里盘问身份。 到后面他嫌速度太慢,索性让那些不介意暴露身份的伤者一起到院里来报家门排号。 霸刀扛着刀似铁塔一般堵在门口,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和善些 :“我记得你是四个月前就来的,你先自报家门。” 那个修士犹豫片刻后取下了面具,拱拱手道:“在下不过一介散修,人称熊山君,金丹初期,被仇家陷害弄伤了灵脉,不曾犯那三条” 话音刚落,排在后面一些的修士猛地往前一步,厉声道:“狗贼原来是你你也好意思来找秃大师” 眼看这两个灵脉都伤了的人还想现场打起来,霸刀的小弟刚想挽袖子动手,想起俞幼悠他们的叮嘱后,还是强行忍下了。 霸刀从没想到自己还有当劝架人的那天,他拦在两人中间,瓮声道:“你们先别打,且说说到底怎么了” 后面那人一把扯下面具,眼含热泪道:“道友不知,他根本不叫什么熊山君,真名叫王大壮,他的灵脉就是我斩伤的当初我俩是一个村的,他还曾是我妹夫。只因为他后来拜了个修习无情道的师父,临走前竟把我妹子给杀了” 王大壮脸色很难看,然而霸刀派去买消息的小弟也回来了,点点头道:“他说的是真的,这厮还真把他妻子杀了。” 霸刀很嫌弃地拿刀鞘把他往外面推:“成,赶紧滚,咱们这儿只收病患不收人渣。” 王大壮一把抓住霸刀的刀鞘,压低声音匆匆道:“道友,我特意准备了一株五品灵药,若你能帮我一次,我另有重” “秃大师说了不能坏规矩,你就算给老子一百万灵石也不行”霸刀心痛如刀割,却还是坚决地把这人轰出去了。 他顺便对其他人道:“别想偷奸耍滑溜进来,便是瞒得一时治好了,后面被查出来了,老子在所有黑市花钱雇人把你们接好的灵脉给打断若是有知晓这里谁是犯了三条规矩的畜生,爆出来就能免费得秃大师亲手炼制的三品疗伤丹一枚” 身后的小弟低声提醒:“大哥,大师好像没说要奖励灵丹。” 霸刀瞪了他们一眼:“老子知道,这丹是秃大师当时给我留的,我没舍得吃,眼下正好拿出来套狼你懂啥,把大师交代的事儿办好还少得了咱们的灵丹” 小弟顿受教诲。 霸刀得意地挺直了腰板,对着队伍催促:“这位道友别磨蹭,赶紧的去报家门验明身份,我好给你排号了。” 这个黑袍修士东张西望,紧张道:“现在来花酒巷还得查身份了” “你不是来接灵脉的” 黑袍修士很无辜:“我是来醉仙居喝花酒的” 霸刀听得无语,把他往对面的那个队伍带:“你排错了,对面那队才是喝花酒的” 有了霸刀他们的帮忙,三人组的秃门医馆开得极有秩序,在四境之间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就连一些大家族竟也带着人来求医了。 当然,他们给的报酬也很足,根据灵脉的损伤程度收费从十万到数百万不止,不够的就以天道起誓打欠条,要敢毁约不但会被心魔纠缠,还会被秃大师在黑市雇人追杀。 在收下两株五品灵药,约莫七百万的灵石,以及一叠欠条后 俞幼悠像咸鱼一样躺在地上不想起身。 她懒懒开口:“我好累,我想看话本,我不想再接灵脉了。” 苏意致发出了绝望的呐喊:“为什么修真界有这么多人灵脉受损啊” 启南风把这两人拖到那边的软榻上安置好,也跟着躺下:“不过我感觉我修为增加得好快。” “当然了,毕竟我们天天在极限修炼。”俞幼悠面无表情地伸手,指间瞬间蔓延出被压缩到难以察觉的灵脉丝线。 上个月来了个元婴期的修士,对方的灵脉受损,但是尚有灵力残余,她用灵力侵入的时候没让那人发现。 要是有化神期的人来让她练手就好了。 俞幼悠一边乱糟糟地想着一边回想着先前给人治灵脉时的要诀,然而想着想着,她的鼻子嗅了嗅,而后表情有点古怪地从塌上爬起来了。 她闻到一股熟悉的清甜香气在靠近。 启南风和苏意致转过头来看她:“你咋了” 俞幼悠若无其事地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和裙子,从塌上跳下来:“我亲戚来了。” 那两人马上激动不已:“咱外公来了” “不是,是白狼前辈。” 两人依然很高兴:“原来是咱们舅舅来了” “”俞幼悠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毫无心理负担管一头狼叫舅舅的。 相较之下,门口的霸刀的心理负担就太大了。 当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袍大妖朝自己走来时,那股慑人的压迫力几乎让他连刀都握不稳。 霸刀脑子乱糟糟地估想着这大妖到底是什么修为,元婴巅峰总不能是 化神吧 等到大妖已经走到面前时,他脑子更是一僵,下意识地指着对面的醉仙居:“前辈,您走错路了” “没走错。”百里空山在不打架的时候脾气其实挺好,他淡淡道:“我来找秃大师看病。” 霸刀很想拦着对方盘问是否犯了三条规矩,但是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俞幼悠下来解救了他。 她暗自打量着前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妖,视线在后者蓬松的巨大白尾上停留得尤其久。 尾巴已经看不出异常了,身上也察觉不到俞不灭的剑气,看样子这次还是遵了她的医嘱,伤好了才从妖都过来的。 片刻后,她走在前面:“这是来复诊的老客户了,直接上来吧。” 等到一高一矮的黑袍人走上二楼后,楼下的一众修士方才紧绷着的神经才缓缓松懈下来。 太可怕了。 秃大师的病人居然还有这么强大的大能吗 对面醉仙居临窗位置,一直观察着这边动静的某个修士脸色骤然大变,而后皱紧眉头,终于收回了视线。 在他身边侍奉着的年轻修士正是王大壮,后者依然低声地凄诉着:“师尊,那秃大师全然不顾您这元婴期修士的颜面,将弟子拒之门外更多加侮辱,对您更是大不敬” 然而先前还答允了要出面来说动秃大师救人的师父却摇了摇头,长叹息道:“你可知为何医修战力孱弱,却少有人会对他们动手” 王大壮愣了,不知道自家师父为何突然问这问题。 然而师父却没有要等待他答案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开口:“那是因为医修救过太多人,积累的人情和人脉都是修真界最恐怖的存在,虽然现在很多人脸皮够厚不会有心魔缠身,但天道因果终究为众修畏惧。” “那秃大师,短短数月救了将近十人,其中那落魄世家的小子眼下被南境御兽宗的顾真人收作关门弟子了,而另有几人出身正强盛的世家,至于刚才那个大妖” “那是为师都不敢正视的大能,且走吧,你自己再换个法子看那秃大师是否愿意出手。” 听到这话,王大壮的心中已是一片绝望。 他本来修无情道,不该被情绪左右,然而此刻早已控制不住情绪,尤其是看到师父也离去后,更是惶惶然。 灵脉受损,他的修为一跌再跌,眼下都只有筑基初期了。 修士膝下有灵石,然而此刻他是真想跪着求秃大师救救自己了。 俞幼悠没空救杀妻证道的王大壮,此刻她正挽了袖子尽职尽责地给百里空山检查身上的伤势。 边上蹲着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百里空山的面具,还不忘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他露出真面目让他俩看看。 启南风:“白狼舅你别害羞啊,这儿就咱们自己人。” 苏意致:“就是就是,我们都见过外公和乌前辈的人样了,就差你了。” “不要。”百里空山没有要惯着他俩的意思,无情拒绝。 俞幼悠也怀疑他把面具拿下来后,那两个人会被吓死。 谁敢信云华剑派的小师叔居然是只大尾巴狼 看到启南风和苏意致一脸悻悻然的模样,百里空山一声不吭地丢了个芥子囊过去。 这芥子囊是最低级的那种,苏意致随手就打开了,结果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后,脸上立马浮出激动的红晕。 狭小的芥子囊空间里,满当当地塞着两头化神期异兽的尸体。 启南风和苏意致立马带着芥子囊往隔壁房间钻了,临走前还不忘对着百里空山竖起大拇指:“白狼舅大气” 俞幼悠神情平淡地看着他俩跑去研究那两具新的异兽尸体,倒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而是继续扒拉百里空山的尾巴看,想确认先前伤口的愈合程度。 “你尾巴别夹这么紧,让我看看长好没。” 百里空山的尾巴绷得紧紧的,最后还是认命地变回白狼趴伏在地,将脸埋在前爪,任由俞幼悠扒拉着自己的大尾巴看。 确认无事后,俞幼悠也松了口气,一边揉着白狼柔软的尾巴一边好奇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白狼缓了缓,夹紧了尾巴回答道:“妖族的诸多叛部已处理完毕,眼下妖都有乌未央和狮子匆守着,陛下也重回云中山脉闭关,我奉命来保护你。” 俞幼悠揪着尾巴尖,微微挑眉:“他都闭关了,你奉谁命” “”白狼不说话,尾巴毛开始逐渐炸开。 俞幼悠胡乱地给他顺了顺毛,略 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那你要回云华剑派吗” “嗯。” “然后蹲在云华剑派准备杀俞不灭但是我听说他在掌剑真人那儿诶。”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动手。”白狼回头看向俞幼悠,金色的眸子很平静也很深沉。 它淡淡道:“万古之森内情况不对,我要去探看一番。” 俞幼悠慢慢地揉着狼毛,点头道:“没错,北境和西境那边早失守了,据说无论大小宗门的修士都已经自发前去镇守异兽了,但是从里面逃出来的异兽依然不少。我们三人过几日也要去万古之森加入东境的镇守队伍了。” 这些日子,黑市中都有不少修士在谈自己历练时遇到的异兽,要知道先前桐花郡可是少有异兽出没的,眼下异兽却不断肆虐,丹鼎宗有不少弟子都出门去救人了。 顿了顿,俞幼悠问:“对了,你还没回云华剑派,那是刚从妖都出来就来黑市看我的” 白狼避而不答,而是静静地回首盯着俞幼悠。 它语气毫无波澜:“把我尾巴毛上的辫子解开。” “不好看” “不好看。” “哦。” 在百里空山离去后,秃门医馆也悄无声息地闭馆了。 俞幼悠倒是没有隐瞒霸刀的意思,直接说了三人打算去万古之森抵御异兽。 黑市不少人都奔赴万古之森,便是霸刀的小弟也有两个先去了,所以倒也不用担心起疑。 俞幼悠认真叮嘱:“眼下排队的人都治好了,趁着暂时没有新的人来,我们要先走了,你替我多留意拍卖场,若有四品以上的灵药或者灵毒,全都买下来。” 启南风和苏意致在边上也补充道:“要是有珍稀的药方之类的也要。” 霸刀拍着胸脯表示:“秃大师您放心,东境所有黑市都有咱们的人,保准没有一株四品灵药能逃过我们的手掌心,等这边拍完了,我们就跟着到万古之森来找您有老子的大刀在,保准没有一只异兽能伤到你们” 但随后他又迟疑起来:“只是四品灵药倒还好,但是五品灵药动辄数百万” 俞幼悠微微一笑:“我在黑市的拍卖场中存了一些灵石了,你尽管拍便是,要遇到你们兄弟心动的矿石想要淬刀也一并拍下吧,但是太贵的可要记得打欠条。” 她是见识过剑修有多宝贝自己的剑的,想来刀修们也都差不多。 霸刀心中情绪有点复杂,他摇头叹道:“我现在还欠着三位不知多少灵石呢,哪还有脸继续打欠条呢,也罢,既然大师要走了,那我现在就去拍卖场盯着” 三人组跟这群辛苦守了数月门的刀修道别后,便朝着丹鼎宗的方向奔去。 在他们刚从老槐树下钻进去时,俞幼悠的传讯符亮了亮。 却没有声音,只有一行潦草的字。 “今欠秃大师上等灵石八千枚,用于购置上品矿石一枚,欠债人霸刀立证。” 俞幼悠:“” 果然你们刀修和剑修都一个德性。 两日后,休憩完毕的三人组带上了康复不少的周师兄和吴师兄,一起站在了丹鼎宗的传送阵上。 这个传送阵是两月前刚修好的,通往距离万古之森东防线最近的一个小郡城,名为镇东郡,一般修士前往万古之森东防线,都会先在此郡休整。 启南风无奈地看着藏书阁方向摇头:“我跟周师兄和吴师兄原本想去拜访下牛长老,顺便道别,岂料他自从拿到咱们给的妖族药材后就没露过面,便没见成他。” 好在这个传送阵只要是内门弟子都能用,倒是不用再麻烦牛长老启动了。 苏意致嘀咕:“我们得赶紧了,刚刚狂浪生还在传讯催我,说他们天盾门的人都到了。” 然而在传送阵被启动的前,俞幼悠却皱眉停下,疑惑道:“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忘了谁” “张师姐他们”启南风试探着问。 “不是,张师姐刚给我传讯了,她说她带着红琅和雀青一起去了万古之森红琅”俞幼悠念着念着,最后眼神古怪地和启南风和苏意致对上。 启南风挠挠头:“我们是不是半年没去看白宁了” “好像是。” 三人组狂奔着去外门找白宁,而某只被彻底遗忘的大白鹅还在麻木地在药田里挖地。 边上另一个外门弟子嘿笑着走过去:“白师弟,你看你上一次内门考核又没通过,都说了让你听我的,用点儿小技巧” 白宁身后的翅膀都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 子,他扛着药锄亦是有气无力:“什么小技巧” 这位张师兄开始指点起来:“你药材大全背会了,药方也会配制,灵丹也会炼了,就只差种药材这一项了。听师兄说,你要实在不会种灵药,大可以买一株现成的种下去,等到内门师兄们来检验的时候说这是你种的便是” 白宁有气无力地挥着锄头,也不知道到底在没在听。 张师兄便加大力度,继续道:“你别不信,我的各种备考小技巧都是派上用上过的,你是妖都来的,总知道跟你们一道回来的俞师妹他们三人吧当初他们也是听了我的备考技巧,这才通过内门考核,由此扶摇直上” “真的吗我不信。” “你别不信啊,去打听那一次我是不是跟他们一起考”张师兄说着说着声音便止住,他一回头,就跟笑眯眯的三人组对上。 “那一次我们是一起考的,当时张师兄就在我俩旁边。”启南风嘿笑着搭上了张师兄的肩膀。 “然后你夹带小抄被曲师姐揪出来了,当场被派来药田浇水。”俞幼悠也露出笑容。 张师兄扛着沉重的药锄默默地走了。 白宁表情麻木地看着三人,冷哼一声:“现在才想起我了” “没有,我每天都很想念你,就是太忙了而已,你看你们外门都这么忙,我们内门就更忙了,这不一有空就来找你了吗”苏意致昧着良心哄大鹅。 启南风为白宁拍了拍翅膀上的泥土。 俞幼悠顺便把打包的黄鹤楼点心塞了一块给他。 白宁握着点心将信将疑:“真的” 三人齐刷刷举起四根手指坚定道:“我发四” 作者有话要说:  渣言渣语苏老二 防线失守(二更) 将药田里的白宁捎上后,俞幼悠几人终于从丹鼎宗传送去了镇东郡。 在短暂的眩晕过后,众人眼前的画面已是大变。 先前幽静清雅的画面骤然一转,目之所及,画面尽是一片冷肃和凄然,整座郡城中只见尘土飞扬,过往的修士或是断腿残肢,或是行色匆匆,没一人脸上带笑。 他们刚刚站定,就听到路过的两个修士简短的对话 “又跑出来一头元婴期异兽” “嗯,伤了十多人,最后是云华剑派的道友赶到斩下的。” “” 俞幼悠眉头紧皱:“看样子万古之森的麻烦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启南风一边给马长老传讯,一边匆声道:“先跟他们集合,速速赶去防线那边吧。” 不远处,早早等在丹鼎宗传送阵外的张浣月等人快步迎了过来,云华剑派和天盾门早一些抵达。 除了回南境的御雅逸,还有依然被缠着没法脱身的俞长安外,十三人小队在初春的离别后,又在初冬碰头了。 这让年轻修士们沉重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些许放松,只是他们来之前也听闻了东防线形势的严峻,所以这会儿都笑不出来。 白宁看了看盾修身后:“龟承项呢” 狂浪生无奈解释:“冬眠了,我们走的时候拿盾在他龟壳边上敲一个时辰都没能喊醒。” 白宁:“” 红琅和雀青微微地冲着俞幼悠颔首示意,张浣月温声解释:“隐蜂的基础剑招刚刚练到了紧要关头,所以这次没有跟我们来。” 赵光霁跟着接话道:“我们这一走,她说不知道找谁学剑术好,后来张师姐便托了俞师弟照看她,想来这两人也能在不灭峰上作伴了。” 俞幼悠微微一笑,没有多说。 在得知隐蜂要去云华剑派时,俞幼悠便托了这位妖族最强的探子帮自己盯着俞不灭的动静,后者虽不知晓俞幼悠和他的恩怨,但是当时表情还挺激动,大有“没想到小殿下野心这么大,一来就盯上了化神期高手”的欣慰感。 事实证明,隐蜂在这方面做得极好,眼下她甚至已经在不灭峰混得眼熟了。 而十三人小队也没有在镇东郡多做停留,他们皆带齐了物资,这会儿碰头后便径直奔赴百里外的万古之森东防线。 周师兄和吴师兄的修为尚未恢复,狂浪生听说他们是丹鼎宗的师兄,索性和周卓山两人收了盾,一人扛着位丹修往前冲。 那座翡翠般的密林越拉越近,而防线周围时不时飞掠过去的修士身影也远超出他们第一次来时的数量。 张浣月立定,对着众修拱拱手道:“听说出去游历的百里小师叔也赶到万古之森了,我们要先去云华剑派的驻地拜见,先行别过。” 不过临走的时候,红琅和雀青没动。 赵光霁纳闷了:“你们不跟来吗” 红琅自然是想留下来保护俞幼悠的,她当初跑去学剑术都是为了变强大好保护自家小殿下。 雀青的目光自俞幼悠脸上飘过,最后落到了她身边的白宁身上,于是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俩很久没见白宁了,想跟他叙叙旧。” 白宁:“” 太虚伪了,想留在小殿下身边邀功就直说,怎么就非要拿他当傻鹅骗呢 张浣月倒也没勉强,于是留下两个妖族后,众修各自奔往门派驻地。 俞幼悠等人朝着先前的位置走了两步,不多时便看到了熟悉的蓝白相错的丹鼎宗弟子服。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修乌发高束,挽着袖子大声指挥着师弟师妹去救治伤员,自己手上亦是忙得不停,还在炼制着异兽血。 她边上的弟子们都乖顺得像兔子,任其指挥。 俞幼悠止步,喊了一声:“曲师姐” 兴许是被喊得太多,曲清妙皱着眉冷声道:“你们没事少” 视线下移,与前方明显高出不少的女孩对上后,曲清妙微微一怔,旋即面色恢复了淡定:“你们来早了一月。” 俞幼悠嘿然一笑,往她身边凑:“这不是想来帮师姐的忙了吗” 曲清妙:“” 俞幼悠扯了扯她的袖子,笑眯眯:“你的辟谷丹吃完了吗” 曲清妙没回答,只是一声不吭加速炼制完异兽血。 将手中事忙完后,她终于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俞幼悠的 脑袋,而后微微倾身,仔细地端详着原本那个瘦竹竿似的小丫头。 曲清妙的脸色柔和了一些:“牛长老跟我说你到金丹期了,果真不假,很不错。” 边上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积极地表态:“曲师姐,我们也到金丹期了” 曲清妙很敷衍地冲着他俩点点头,而后继续揉俞幼悠的脑袋,声音越来越温和:“长高了不少,但看着反而比先前还要瘦了。” 俞幼悠纳闷:“没有啊,我感觉我壮了不少。” 现在她都不用担心血脉反噬了,身体日渐强壮。 曲清妙轻轻地搂了一下俞幼悠细了两圈的腰,笃定道:“瘦了很多。” “” 俞幼悠决定略过腰粗细这个问题,在重逢的兴奋过去后,她一脸神秘地将曲清妙带到一旁,示意她看某个方向。 静站在树下的周师兄和吴师兄微微一笑,抬手对着曲清妙拱手示意。 曲清妙一怔,而后微微睁大了眼,而后下意识地缓缓走过去。 她甚至忘记看脚下的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那边的周师兄和吴师兄连忙跑过来一左一右把她扶住。 一向最是沉稳不过的丹鼎宗大师姐,这会儿说话有点磕磕巴巴:“师兄,你们的修为灵脉” 周师兄亦是难掩激动,低声道:“是俞师妹他们三人替我们接好的。” 曲清妙微微一怔,很快便想到了这些日子从同门口中听闻的那位黑市秃大师。 眼下异兽肆虐严重,被异兽损毁灵脉的人不在少数,所以那三位能接灵脉的秃门医修名气越来越盛,便是曲清妙也暗生了想带着两个师兄去看病的念头。 便是丹鼎宗的同门们私下都在猜测秃大师究竟出自哪派,岂料秃大师就在他们身边 曲清妙眼中已有奇异的亮光,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三人组,叹息:“原来是你们” 俞幼悠嘿嘿一笑,扯着曲清妙的袖子同她商量:“你可先别说出来了,我们还想继续窝在黑市里挣点儿零花钱呢。” 曲清妙罕见地有了些许迟疑,她认真道:“这是你们三人扬名天下的好机会,为何不说” 三人组的态度很一致:“扬名天下有啥用闷声发大财才是真啊” 俞幼悠扒拉着手指跟曲清妙讲道理:“第一,要说出来了,哪派有交情的道友来看病,我们好意思收高价吗第二,哪个大宗门里你看不爽的人来让你治病了,我们敢拒绝吗” 曲清妙认真道:“有何不敢谁敢强迫我们丹修治病,我丹鼎宗上下定会将其拒之门外,跪上一年也不好使。” 俞幼悠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毕竟丹鼎宗当初可是连俞念柔的面子也没给,随便给了她两瓶疗伤药就打发走了。 以至于俞念柔为此记恨上了丹鼎宗和俞幼悠,连四境大会都赌气没去 俞幼悠嘀咕道:“实在要说,等我哪天到元婴期了再说吧,到时候真有伤者找上门来了,也可以要价高些。” 启南风点头:“对,元婴期医修出手的价格可比金丹期的贵十倍不止。” 苏意致满脸憧憬道:“那等咱们仨都成了元婴期的医修,就是三十倍不止十万变成三百万,这得多快乐啊” 曲清妙被这三人的歪理气得想笑,她看向两位师兄道:“可是他们灵脉被毁的事知道的人很多,眼下既然已好,想来自然有人会问。” 周师兄微笑道:“师弟师妹们不让我们说,先前也有同门打听过,我们都说的是找秃大师帮忙接好的。” 当然,也因为他们两人的存在,所以黑市中那些说秃大师其实是丹鼎宗某神秘长老的传言也甚嚣尘上,乃至丹鼎宗本门弟子都在打听自家是不是有位秃长老。 俞幼悠笑了笑,桐花郡黑市的身份曝光与否她并不在意,毕竟秃大师在黑市也没干过坏事,即便曝光也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至于是否会有人把她跟妖族的那位秃大师联系在一起,那就更无所谓了。 假冒的秃大师那么多,而且她现在是货真价实的人族,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揪住她的尾巴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万古之森的事,毕竟万古之森一旦全线失守,不管是多少个秃大师也救不回来了。 俞幼悠拍拍红琅几人的肩膀,介绍完后,对曲清妙认真道:“这几个都是我们在妖族的朋友,他们都帮着保守了,师姐你可别让我失望。” 曲清妙无奈道:“好,那我不说便是。” 但是她的视线却忍不住在三人的脑顶徘徊,最后终于问出来:“所以你们为何是秃门” 启南风嘿然一笑,低声解释道:“那就要从小鱼刚 入外门那会儿说起了,她分到的那个院子” 这群年轻修士们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朝着前方走去。 丹鼎宗的驻地紧邻着万古之森,兴许是为了提防异兽夜袭,所以全部都是巨石砌筑而成的院落,看起来竟然有点妖都的特色。 曲清妙带着周师兄和吴师兄走向另一边,温和道:“你们眼下修为尚未恢复,便去药房帮着配制药材可好” 两位师兄自是无异议。 而后俞幼悠他们这伙人则被曲清妙引到了另一处。 尚未走近,三人组就听到熟悉的怒骂声 “淦薛家那老头有病啊,让老子的徒弟们上门去救他家的人告诉他们,咱们丹鼎宗没空” 马长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炼制疗伤丹,眼见着三人组进来,一没夸奖二没宽慰,开口就是吩咐 “你仨来得正好赶紧的,那边又有新的一队人送来了,赶紧去治” 再转头看向那边几个妖修,也毫不客气地支使他们。 “你们几个就是妖都来的吧会救人的都去救人,不会救的赶紧去抬伤员” 被安排的几人只能任劳任怨地帮着救治新送来的这群修士。 启南风看了眼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愣了愣:“这不是三大派的人” 先前镇守万古之森的任务一般都交由三大派负责,罕有其他中小门派的人在此。 “眼下很多中小门派和散修也来东防线帮着猎杀出逃的异兽了,伤员全都送到我们丹鼎宗的驻地了。”曲清妙从外面走进来,英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俞幼悠表情凝重了些:“师姐,这次异兽之灾为何突然这么严重” 曲清妙轻叹道:“谁也不知道,但是据镇守此地多年的陆长老他们所说,异兽发源于万古之森,而此地浓郁的灵力并不是滋养他们,而是将它们束缚在此。然而这百年间,万古之森的灵力逐渐稀薄,不瞒你们说,眼下万古之森最外围的灵力竟和外界毫无差别了,所以它们少了禁锢,实力也越发强盛了。” 昔日繁华的中州为何成了万古之森,里面为何又遍布异兽,这些问题都无人知晓。 曲清妙略过它,对三人组道:“眼下许多深入万古之森清剿异兽的队伍受了伤陷在里面,又无医修救治,我们得派人去救他们,你们可愿前往” 俞幼悠刚想回答,外面便传来些许动静。 方才还笑着和他们分别的张浣月飞速御剑而来,尽管竭力控制,但是眼眶却依然红了大半。 她匆匆地同众人拱了拱手,而后凝重道:“诸位丹鼎宗的道友,恐怕要劳哪位随我走一趟了,万古之森最外围竟然也出现了异兽潮,防线极有可能要失守了。” 场中众人脸色大惊,先前万古之森外围可是从未听闻出现异兽潮的 张浣月顿了顿,声音越发艰难:“约有上百只金丹期异兽和十多只元婴期异兽,后面好似还有化神期的异兽,眼下百里小师叔已先去拦截” 曲清妙神情严肃,正想说自己去的时候,俞幼悠已抢先一步朝着外面奔去。 “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目录是不是经常刷不出来更新啊 你俩怎么这么熟? 眼见俞幼悠出去,启南风和苏意致自是毫不犹豫跟上去。 后方的白宁等妖修刚搬完伤员,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便又迷迷糊糊地跟上俞幼悠。 曲清妙一怔,还想叮嘱一二,然而此刻外边又有数队伤患被送进来,她只能压下担忧先处理眼前的麻烦了。 张浣月领着身后的队友们朝着异兽潮爆发的方向飞掠而去,周边亦时不时有其他宗门的修士成群结队地朝着那边驰援。 在即将进入万古之森时,守在外面的云华剑派长老也看到了张浣月,他高声提醒:“张师侄,你和赵师侄他们初来乍到,切勿冒进,待日后和其他弟子组成队伍后再进去” 张浣月头也不回,匆匆留下一句:“师叔,我们有队伍了” 她身后的两个剑修亦是挥挥手:“师叔安心便是” 那位长老只看到一群人跟在张浣月身后穷追不舍。 刚开始是三个瘦弱的丹修,手里还都拎着丹炉,再后面是一群稀奇古怪的妖修,远处还有一群盾修在一边追赶一边骂骂咧咧 “你们等等我们啊” 长老心惊不已,这种一看就是东拼西凑出的临时队伍,眼下去迎上异兽潮不是找死吗 然而在盾修们赶上来后,原本松散的队伍便逐渐成型了。 俞幼悠不知何时已经御剑飞在了队伍上端,声音沉稳地指挥着阵型的排列。 因为少了两个人,又多了几个妖修,所以阵型又有了新的变化。好在俞幼悠在末世时参加过太多战役,所以很快便根据队友们的能力进行了调整。 “张师姐去摸清楚异兽潮的确切位置,剑修掠阵,盾修布好阵防止异兽突袭,医修不要掉队,雀青,准备远程狙击” “远程狙击”雀青低声咀嚼了这个古怪的词,倒觉得有点儿意思。 这里的几个妖修全都是乌未央手下的队员,不仅习惯团队协作,更是拥有几十年对抗异兽的经验,眼下对于俞幼悠的指挥配合得极好,顺利加入到了新阵之中。 雀青的声音悄悄响在俞幼悠耳畔:“我以为您是想去帮百里大人。” 俞幼悠面色平静如水,回了句毫不相关的答案:“对这种事,我跟他一样。” 她跟百里空山在对待正事的态度上,都是理智到最可怕的那种人,会摈弃自己的私心和情绪,做出利益最大化的抉择。 所以俞幼悠选择带着队伍迎击异兽潮,因为她是丹修。而他选择越过队伍拦截那只化神期异兽,因为他能杀。 这个队伍在密林内不断突进。 不多时,冲到最前方的张浣月归位,飞快地把前方的情势告知。 “前面有十七支队伍在拦截异兽了,但是异兽潮中有十二只元婴期异兽,其中有三只觉醒了天赋之力,眼下队伍即将溃散,伤亡过半。” 众修的表情都很凝重,脚步却未乱,依然保持先前的速度朝前面掠去。 俞幼悠深吸了一口气,无比镇定地同张浣月对话。 “他们都是正面和异兽潮对上的” “是。” “好,我们从侧面突进,替正面战场的道友们缓解压力,张师姐带路。” 张浣月点头,化作一道虚幻的白影,飞快地穿梭在密林之中。 两族小队快速绕行至异兽潮的侧方,果不其然,那些异兽眼下都被正面的那数百人吸引住,正不要命地朝着那边发起冲击。 五支由元婴期高手带领的队伍正费力地和元婴期的异兽纠缠着,其中云华剑派徐长老和天盾门狂长老的那支队伍顶在最前方,生生地拦住了那三只最强的元婴期异兽 举着巨盾的狂长老浑身是血,却依然坚如磐石,怒吼着又替身后其他人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御结界。 瞥见这一幕时,狂浪生持盾的手一紧,遥遥地看了他爹一眼,最后死咬着牙别开视线,依照着指挥狂奔到目的地。 他重重地立下巨盾,亦是一声声震天穹的怒吼,同身边的师弟们凝出一道防御的结界,将涌来的异兽拦截下来。 剑修们凝出剑气,以锐不可挡的气势迎向最近的异兽。 红琅站在盾修后方,每有异兽突破重围便将他们斩下,在她后方的是三个丹修和白宁,四人正匆匆地把异兽尸体拖到后面来炼制异兽血和伤药。 最后面的雀青则飞在天上,以连 弩射击异兽,外加压阵。 俞幼悠的灵力化作丝线附着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不仅能最快地将命令下达,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每个人的状态。 这将近一年的距离没有让他们陌生,眨眼间,他们仿佛重回那个纯白的雪原,开始抵挡着不断涌来的金丹期异兽。 时间不断推移。 万古之森的光线变得黯淡了许多,正面防线的队伍被冲散了无数次,然而后方又有新的队伍填充上。 但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还是太少,来驰援的队伍越来越少了。 顶在最前方的狂长老终于支撑不住,似一座坍塌的巨塔轰然向后倒去。 徐长老飞快顶上他的位置,怒喊:“把他带后面去” 边上冲上来一个散修,吃力地扛着狂长老往后方躲避,在异兽的冲击之下,前来阻挡异兽的这些四境修士早已没有什么门派之见了。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狂浪生等人身上几乎被腥臭的异兽血溅了满身,他们身上亦是出现了不少伤口,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俞幼悠的脑子涨痛不已,那是灵力使用过度的征兆。 她咬碎口中的回灵丹,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异兽群,眼下两方都在较劲,就看哪一方先撑不住了。 他们要是能扛过,那东防线就不会被突破,他们要是没扛过,那现场的所有人就原地等死吧。 俞幼悠咬牙:“吃狂暴丹” 先前他们在雪原的时候修为尚浅,所以俞幼悠给的狂暴丹都是一分为二弄成了半粒,眼下每个人手中应当都还有半粒。 雀青怔了怔,边上的红琅也丢了半粒丹给他。 只有白宁在惊慌:“狂暴丹是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吃,为什么我没有” 俞幼悠从大白鹅的身后猛地飞跃向异兽,只留下一句:“别废话,好好熬药。” 吞服下狂暴丹后,两族小队的气势不断攀升,虽没有元婴期的高手,但是修为最高的张浣月,俞幼悠和红琅的修为已无限接近元婴期了。 而后方的雀青本就即将突破元婴期,眼下气势更是恐怖,手中连弩一射便是一只金丹期异兽倒地。 他们三近一远趁着异兽群逐渐疲软,似一把尖刀,果断地刺入敌群 后方的队友们立刻跟上,白宁亦是端着熬了一半的药锅咬牙跟着队伍冲。 眼下三个妖修已经彻底融入了十三人小队,不用俞幼悠指挥了。 她敏捷地穿梭在兽群中,无情地用短剑抹过异兽的脖子。 然而这边十三人的气势太盛,竟隐约盖过了徐长老他们那队,原本被他们拉扯住的元婴期异兽竟朝着这边袭来。 张浣月:“元婴期异兽,两只。” 队伍迎上其中一只,而另一只落后了些许距离。 俞幼悠微微眯眼,双腿微屈,迎着后方那只异兽爆射而起。 明明尚有极远的距离,然而她的灵力却已凝做无形的丝线,飞快地侵入异兽的体内,而后瞬间爆发出全身的灵力 从内炼化这只异兽的血肉 原本狂躁的异兽猛地一僵,发出凶狠的嘶吼,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边上其他几只金丹期异兽都被这畜生掀翻了。 俞幼悠死咬着牙,再吞一粒狂暴丹,灵力在狂暴丹的加持下变得越发澎湃,狠狠地朝着异兽的脖子涌去,最后倾尽全力炼化 片刻后,这只元婴期的异兽脖子诡异地断裂,兽首“砰”地坠落在地上。 俞幼悠的眼前亦是一片模糊,死撑着才没倒下去。 那边的红琅也一刀把异兽砍死了,随着两只巨兽的轰然倒地,众人终于和不远处的无数双惊骇的眼睛对上。 “啊好像把异兽群杀穿了。”俞幼悠脑子混沌地想着。 两方的拉扯好像终于有了结果,后方还有修士不断支援,而这波异兽潮所剩不多,东防线终于还是守下了。 没有吃狂暴丹的苏意致和启南风飞快上前,一声不吭地把脱力的队友们全部拉到后方的伤病群中,白宁看了看,把脚边上两个不认识的修士也往后方拖。 狂浪生的大手捂在嘴上,然而却忍不住咳嗽,大口大口的血自指缝中涌出。 狂暴丹的药力减退,此刻他的身体使用过度已是瘫软无力,然而他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摇晃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启南风在他后面着急喊:“狂浪生你快回来躺着,你乱跑干嘛呢” 狂浪生无声地张了张嘴,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然而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启南风和苏意致都看到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狂长老。 两个少年抬头望去,却见周围无数的修士躺在地上,也不知哪些还活着哪些已经没了气息。 启南风咬牙,抓着白宁的翅膀把他揪过来:“你照看他们,我们去救人” 白宁也没抱怨,蹲在地上匆忙地给队友们疗伤,他方才脑子难得聪明了一次,地上的异兽尸体全都收集到了血,这会儿飞快地炼制过去,弄出了大堆的解药。 他任劳任怨地给队友们灌疗伤的汤药,轮到俞幼悠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眼睛的她突然睁开了眼,然后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真是绝了,别人吃半粒狂暴丹都虚弱得昏死过去,她倒好,居然还能撑着爬起来。 白宁被吓了一跳,然后深觉天狼血脉真他娘的狠,他小声嘀咕:“不愧是狼人” 俞幼悠看了他一眼,缓了缓后,忍着浑身刺痛朝着狂长老那边走去。 启南风和苏意致已经往狂长老的口中塞了各种疗伤丹药了,此刻他们看似静静地扶着狂长老,实则已经悄悄地把灵力探入后者的体内,引导着他的灵力去治愈伤势了。 俞幼悠看了一眼便放心了,还好天盾门的修士们防御可怕,狂长老只是灵力耗尽昏厥而已,实则并无致命伤。 看样子狂浪生等会儿能继续笑嘻嘻了。 方才退下来的徐长老捂着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提着剑疲倦地朝这边走来。 在得知狂长老暂无生命危险后,他亦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徐长老全然不顾忌形象,拔剑插在地上,一屁股坐倒在地,俞幼悠则沉默地蹲在他边上飞快地处理伤口。 弄完后,看也不看,便又抓了个重伤的散修开始给对方喂药疗伤。 徐长老缓了缓,终于没忍住问:“你们几人方才是如何突然爆发出元婴期修为的若是丹鼎宗的秘药不便告知,那就算了。” 听到徐长老问话,现场来自各大宗门和修真世家的伤员队伍们都忍不住看向俞幼悠,热切地想知晓答案。 俞幼悠神情镇定,快速地给地上的散修包扎伤口,头也不抬道:“不算秘药,这是我们三人研制出的新灵丹。” 那边给狂长老处理好的苏意致已经站起身来了,略微得意道:“此乃五品狂暴丹,乃我们丹鼎三天骄得意之作” 场中的这群修士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错。 能在此地拦截金丹期异兽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都是出自东境赫赫有名的门派和大修真世家。 他们虽然不会炼丹,却也知晓五品灵丹有多难得,更知晓自创丹方有多难。 然而在念及他们当年在四境大会中创下的奇迹,以及今日的惊人表现后,他们却又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看向三人的眼神,却从先前看后辈般的欣赏,变成了些许敬意和钦佩。 能炼制五品灵丹,那已经能够称之为大师了。 有个修真世家的金丹期修士勉强支起身子,先对着正在给自己疗伤的俞幼悠拱了拱手,而后诚恳道:“俞道俞大师,敢问这狂暴丹可否割爱一枚我林家愿奉上灵石百万,或以一株五品灵药相换。” 俞幼悠客气地回答:“原料稀缺,仅此一炉,方才我们都用完了。” 那边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的动作一顿,他们记得很清楚,狂暴丹应当还剩下两枚 不过他们却没表现出异常,依然如常地给人治疗。 林家的修士很遗憾,却也没有勉强,诚恳地对着俞幼悠道了谢,其他修士亦满是敬意地向救命的丹修言谢。 俞幼悠起身看了看,这次死掉的修士过半,尚且活着的那些人重伤的都也保下了命,眼下的局面已大致控制住了。 她看向远处,在那一片的漆黑中,她嗅到了一股浓重的异兽腥臭味,那是化神期的异兽。 队友们尚且没从吃过狂暴丹的虚弱中缓过来,俞幼悠握紧手中的短剑,平静地看向启南风和苏意致:“我去帮百里前辈。” 两人怔了怔,俞幼悠这语气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在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 苏意致略不安地叮嘱:“别忘了咱们的战术,见势不对马上撤退” 启南风点头:“你小心,这里交给我们便是。” “嗯。” 俞幼悠点点头,使出御剑术朝着黑暗中飞去。 谁都没有料到,百里空山去拦截的异兽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而且这两只异兽极其难缠,一只速度迅捷无比,另一只纠缠着他的则是坚硬无比,而且它们竟然还知配合进退,在发现杀不死百里空山后,居然屡屡想要避开他朝着其他方 向逃去。 然而百里空山却没有允许它们逃走。 惊鸿剑在夜色中绽出朵朵细碎的冰晶,像雪花似的纷扬而下,而他穿梭在两只异兽之间,剑气纵横,动作快得不像话。 俞幼悠没有靠近,而是远远地收了短剑,微微眯眼,眸中露出些许幽蓝的光芒。 远方的战局被她纳入眼底,与此同时,她也将自己的一丝灵力附着到了百里空山的肩膀上。 她吃了两粒狂暴丹,眼下修为仍未稳定,时而跌回金丹,时而攀升到接近元婴。 在察觉到自己灵力变得强盛那一刹,俞幼悠猛地将灵力分散开附着到两只异兽身上。 片刻后,一道神念从百里空山的肩头传到他脑海中。 “左边的异兽,下肋。” 百里空山的剑招一变,照着左侧那只异兽的下肋毫不犹豫全力斩去。 原本坚如金石的异兽猛地发出一声嘶吼,一蓬血飞溅出来。 俞幼悠凝神注视着那边的动静,语速飞快:“右后方,回防。” 带着寒气的剑自黑暗中划出一道痕迹,将偷袭的那只化神期异兽斩了出来,两只异兽紧密的配合也出现了一丝破绽。 与此同时,百里空山的手上那把精巧的细剑斩出柔和的光华,似月光般洒落满地。 剑光所到之处,两只异兽半腐的皮肉皆不断地被隔开,俞幼悠趁机将自己的灵力顺着异兽的伤口侵入,与百里空山的剑气里应外合,狠狠地反击。 在惊天骇地的嘶吼声中,两只异兽同时轰然倒地。 此时晨光熹微,天光初亮。 狂暴丹的副作用开始涌上来,俞幼悠疲倦地靠坐在树枝上,低头看着远处提剑的年轻男子。 原以为他会先收拾异兽尸体的,然而他却看向这边,而后朝着这边慢慢地走来。 他抬起头看过来,忽然对着俞幼悠伸出手。 俞幼悠盯了一会儿他的手,思忖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懒得细想,片刻后索性直接沿着树干滑溜下来,借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站起身。 百里空山的表情有点古怪,但是俞幼悠没注意。 因为她发现百里空山的腹部又被异兽弄出了一个大洞,他常在云华剑派穿着的那件玄色长袍湿漉漉的,袍角划过地上荒草时,便把草尖染成红色。 “你又受伤了。”俞幼悠挺无奈的,目前遇到最麻烦的病人就是百里空山了,身上三天两头都有伤。 她指着树下:“坐下。” 百里空山低垂着眸子,乖顺地坐过去了,这么好的态度让俞幼悠有种在训犬的错觉。 俞幼悠把双生炉摸出来砸地上,趁着还有点余力,沉默地开始炼制异兽血,完成后把它们都塞到百里空山的嘴里。 她继续指挥:“把衣服脱了。” 百里空山抿了抿唇,突然问:“可以变成原型吗” 俞幼悠眉毛扬了扬:“能,但是变成原型处理伤口的话,就得剃光你肚子的毛。” 百里空山:“” 他先把剑放好,这才看过来,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那高束的一头墨色缎发跟着扬起,而后那身黑袍也褪下,露出只着中衣的上身。 百里空山微微偏过头,像是发呆似的看着万古之森内围的方向。 这人终于配合,俞幼悠从芥子囊中翻了翻,最后挖出一坨药泥糊在他腹部的血洞上,她这会儿亦是昏昏沉沉的,所以动作绝对算不上温柔。 她对药泥的效果尤为满意:“你瞧,这不就止住了吗” 像不觉痛似的,百里空山苍白的脸上见不到半点情绪,他垂眸凝向自己腹部的致命伤,打量片刻后,也很满意地点点头。 “嗯,止住了。” 俞幼悠累得够呛,囫囵地摸了把疗伤丹药塞到百里空山的掌心后,低声道:“我真撑不住了,你自己看着吃,我眯会儿。” 说完这句后,她便自己找了个野草茂密的地上躺平,安心地睡过去了。 俞幼悠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光线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黎明还是黄昏。 耳边的鼾声如雷,她都不用扭头,就辨出这是狂浪生发出的了。 等意识缓缓地回来后,她才慢慢地爬起来,一看就乐了。 这儿应该是丹鼎宗的驻地,眼下十三人小队的人全躺在她边上,个个睡得昏天黑地,红琅的尾巴还搭在她的身上。 俞幼悠把红琅的尾巴挪开,慢吞吞地走到门口靠着。 门外丹修们行色匆匆,手里拿着药材小跑着吆喝哪 儿又需要去救人了。 有一高一矮两道背影蹲在门口炼丹,边上还有对白翅膀的妖修在药锅里捣鼓着什么。 发觉后面的动静,白宁第一个转头,而后便高兴道:“小鱼醒了” 启南风跟苏意致也马上暂停炼丹,满脸喜色地看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难受” “还行,就是腿有点麻。”被红琅的大尾巴给压的。 俞幼悠靠在门边,若无其事地问:“异兽潮解决没其他人呢” 苏意致高兴道:“异兽潮已经控制住了,咱们东境的防线没被破,而且各大宗门和家族都在往这边调人,问题应该不大。” 启南风点点头:“那些受伤的道友也都救下来了,伤的重的都在隔壁躺着呢,轻的又去杀异兽了。” 俞幼悠心中安定不少,而后不冷不热地随口问了句:“百里前辈呢” “他把你送回来后,就又去万古之森里面了。” 俞幼悠没说话,只默默地摸出传讯符,然而还没等她传讯过去,一道剑光便自众修头顶闪过。 百里空山从剑上落下,看了她一眼,而后动作自然地丢了一个芥子囊过来。 他好似无意地提了句:“出来时忘记拿异兽尸体了。” 俞幼悠唔了一声,抛还给他一瓶止痛药:“记得吃。” 百里空山微不可查地颔首,而后转身离去。 全程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多说一句话。 然而俞幼悠正打算把这两具化神期的异兽尸体拿出来,让启南风和苏意致帮着处理时,却发现这两人正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皱眉:“你们干嘛” 背后有点凉,一回头,却发现其他几个人都醒了,这会儿也在用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狂浪生挠着头:“小鱼,你什么时候和百里前辈这么熟了” 张浣月也忍不住点头,不可思议道:“百里小师叔竟然也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 俞幼悠表情如常,把装了异兽尸体的芥子囊抛给白宁,淡淡道:“以前我就说过了,百里前辈为人宽和且古道热肠,你们没事多跟他亲近下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会直接跳下来,我要接住她。 鱼:好累啊我想当咸鱼,就滑下去算了吧。 中州古城 在异兽潮暂时被解决后,其他各宗驻地亦是源源不断地遣人来稳固防线,死者被送回东境各处,而伤者则全送来了丹鼎宗的驻地这边。 除去留守宗门的掌门和牛长老以及还在闭关的弟子外,丹鼎宗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几乎尽在此,甚至还有数百名筑基期弟子在此忙碌。 即便如此,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红琅和雀青不通医术,跟着在驻地外抬人进来,而白宁则专心地熬煮着药锅里的药材。 而三人组则围坐在丹炉前,忙碌地炼制着疗伤的丹药。 有个年轻的丹修过来拿走炼制好的丹药,不过拿走了却没走,而是探着头又是期待又是好奇地问:“师兄,师姐,你们真的自己配了四品的药方吗” 苏意致不厌其烦地再次回答:“是啊,就是我们三人炼制的。” 自他们从最外围抵御异兽潮回来以后,那些前来丹鼎宗驻地致谢的各大宗门修士也将俞幼悠三人配置了四品丹方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还有人拐弯抹角地想在马长老那儿打听能不能预定炉狂暴丹。 为此,马长老还狠骂了三人组顿,理由也很离谱 “你们炼丹就炼丹,非要拿化神期异蛇来炼丹,现在炼不出第二炉了吧,别人说拿个灵石矿脉来换,我他娘的都只能忍着心痛拒绝” 在得知三人能合力炼制五品灵丹后,马长老更是不客气地遣人送来了堆刚从万古之森中带出来的灵药,让他们仨次炼个够。 苏意致原本还想嘀咕两句讨要点好处,但是看到原本嚣张的马长老因重伤而越发萧瑟的身影后,也说不出话了,只老实地埋头炼制着灵丹。 在又将炉四品灵丹炼制完成后,三人组齐齐靠在白宁的身上,慢慢嚼着回灵丹。 白宁有点不乐意:“别都靠过来啊别碰我翅膀,我这锅药要翻了” 然而三人组闭着眼睛纹丝不动,只有低沉的对话声传来。 俞幼悠懒懒问:“张师姐他们走了吗” 启南风回答:“嗯,她说有很多前去万古之森清剿异兽的队伍迷失了方向,眼下陷在其中联络不上,需要进去搜救。” 万古之森内的地势复杂,难辨方位,而且旦遇到异兽,被追赶着跑阵便会迷失方向,所以至今还有几十支队伍不曾归来。 其中有三大派的人,也有东境其他宗门和散修,但想要救人的话,也只有速度最快的云华剑派最合适了。 白宁偏头纳闷问:“你们先前那什么四境大会中不是有什么传送符可以出来的吗” “那是定点传送符,距离出口的传送灵阵太远就不能用了,而且这东西特别贵重,也就四境大会每人能拿到张,眼下成千上万的修士,怎么可能每人都分到”苏意致叹息:“还打算说当前辈指点下师弟师妹们参加四境大会的,结果可好,今年的四境大会都取消了。” 众修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低沉的对话声。 俞幼悠眯了眯眼爬起来,开门望去,就看到马长老站了出来,神情寻常道:“行了,这事儿我去就行。” 云华剑派的徐长老面露感慨,沉声道:“又得劳你随行了。” 马长老哼了声:“谁让这里老子最能打呢眼下里面这么乱,总不可能让那些小兔崽子们去。” 语罢,他咳嗽了声,胸口的伤也随之渗出红色,而他却浑不在意,随手摸了粒灵丹吃了,便预备跟着徐长老往外走。 然而后面传来道懒懒的声音:“小兔崽子可没受伤,老兔子就好好呆着吧。” 俞幼悠越过马长老,挡在他前面,笑了笑:“刚才我们有点儿炼丹的问题不懂,你先教教南风和老二,等我回来了,你再教我。” 马长老眉毛抖就想把俞幼悠拦下,然而抬手,原本那个瘦竹竿却早以灵敏到可怕的速度蹿出去了。 她挥挥手:“我先去云华剑派那边了,等我带人回来” 徐长老见了以后呵呵笑,感慨道:“有如此弟子,马长老你就安心在此养伤吧。” 马长老口中骂骂咧咧,转身的时候却捂着伤口,忍不住摇摇头,长叹了声。 俞幼悠抵达云华剑派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正准备御剑前去万古之森的张浣月众剑修。 张浣月从剑上跃下,怔怔道:“小鱼你怎么来了” “去万古之森搜救。”俞幼悠看了看,却发现张浣月这队伍里已经有个丹鼎宗的师姐了,她拱 手问候后,便朝附近张望了下:“那我等会儿随徐长老块儿” “徐长老是要进内围救人的。”张浣月压住她的手,担忧道:“眼下内围处处都是元婴期乃至化神期异兽,小鱼,还是让你们宗门的元婴长老们去。” “长老们都受伤了。”俞幼悠神情淡淡的,摇头道:“没事,医修只分救人能耐,修为没那么重要。” 张浣月还想劝阻,道身影却突然从里面走出。 百里空山身上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但是俞幼悠却依然能嗅出那隐约的血腥味。 她眯眼看着对方,开始见面的时候她就总嗅到百里空山身上有浓重的血味,加上其他人都说这人是言不合就下杀手的疯子,还真的差点信了。 现在看来,那些血腥味半来自异兽,另半怕是他自己身上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百里空山走到俞幼悠正前方,忽然开口问了句:“你要去” 俞幼悠点头:“要去。” 百里空山颔首,取出惊鸿剑御剑升空:“好,起。” 俞幼悠本来想自己御剑的,但是估摸自己也追不上百里空山的速度,索性偷懒跳到了剑上,还催促:“快点,慢了人都要没了。” “你抓稳。” 阵风掠过,高矮的两道身影消失在云华剑派众剑修眼前。 边上有个弟子在呆滞良久后,深吸了口气:“张师姐我怎么感觉百里小师叔跟丹鼎宗的这位俞师妹,很亲近” 两人的对话太平常了,但是正因为过于平常反而不对劲,因为就连他们自己对百里小师叔都无比恭敬且畏惧,哪有人敢跟他这样闲聊似的说话 张浣月摇摇头,温声道:“百里师叔其实为人很亲和的,你们跟他多亲近就知晓了。” 反正俞幼悠是这样说的,至于真假她就不知道了。 惊鸿剑飞得很低,几乎擦着那些高耸的巨木叶梢而过。 他们已经看到了中州河,然而三年前原本浓郁到让人惊喜的灵力,此刻却并不比外面浓郁多少。 若不是下方那些随处可见的恐怖异兽,俞幼悠都难以相信这是万古之森,只会将它当做寻常的外界森林。 俞幼悠拽着百里空山的袖口,灵力全部扩散开,搜寻着下方其他修士的气息。 不多时,她便低声地指明了个方向,百里空山随之转,朝着那边落下。 这附近应当是发生了场激战,底下数十头的异兽尸体乱七八糟堆在起。 密林中隐蔽的洞穴中有队昏死过去的修士,身上遍是异兽撕咬的伤口,看样子是逃掉异兽的追杀躲在这儿的。 俞幼悠跳下来走到他们身边,检查了下:“有个已经死了,其他人还能救。” 她检查着这些人身上的血,嗅了嗅味道,很快在他们的外袍和武器上寻到了异兽的血。 把炼制完的异兽血喂给这些伤员后,俞幼悠却不敢轻易拿丹药出来。 寻常丹药在进了万古之森后会失效,虽然先前对抗异兽潮的时候她就发现万古之森外围已经和外界无异,但是这里已靠近内围,不敢保证。 俞幼悠甩出自己银色的手链,将它变回了鞭子,而后把这些修士绑在起拉上:“先把他们带出去吧。” 俞幼悠提着这几个人跳上飞剑,百里空山回头,自然地准备接过这条绑了人的绳子。 然而俞幼悠却没松手,她浑不在意道:“就几百斤重的人,还没你给的异兽尸体重,我提得动,你赶紧往回飞,我刚通知白宁和雀青来接人了。” 百里空山把手收了回去,没吭声,言不发地转向。 白宁和雀青这会儿都化作了原型,两只大鸟青白叼着巨大的篮子朝这边飞来,把人装着朝丹鼎宗驻地飞去。 万古之森的修士们开始只以为他俩是灵兽,知晓是妖族后还有些人诟病,结果被以苏意致为首的丹修们阴阳怪气几句后,那些人也只能乖乖闭嘴了。 俞幼悠和百里空山配合得极好,把那些受伤的修士挨个找出,到后面白宁和雀青都跟不上他俩了。 于是,俞幼悠只能转而联络张浣月那群剑修,由她和百里空山在前方寻人,他们在后面等着带着出去便是。 只是张浣月却有点忧心,她为难道:“有几队修士在内围,眼下不知自己在何处,我们也不知怎么找。” 俞幼悠出主意:“你问问他们,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那边很快传来答案:“左边是树,右边也是树。” “”俞幼悠差点没被气笑。 好在那边被困的修士又补充了句:“左边的树林是红叶,右边 的是绿色,我们在中间片断墙下。” 张浣月皱眉,正想说这范围太过宽泛时,百里空山已淡淡说了句“等我”,便带着俞幼悠朝着某处飞去。 果不其然,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看到了那段隐在红绿树林的古老断墙,也看到了断墙下的伤员。 匆匆地把这些人的伤简单处理完毕送走后,俞幼悠坐在断墙上休息,听着远方传来的异兽嘶吼,低头看着静站在古墙下的百里空山。 她语气略有迟疑:“你好像对万古之森很熟。” 不仅是寻找这些人,方才百里空山带着她飞行的轨迹,都是在沿着隐在密林中的古道前行。 百里空山微抬起头,凝望着远处。 这儿和俞幼悠当初参加四境大会时看到的城墙几乎分毫不差,都被岁月侵蚀得辨不明原貌了。 再往里面走去,应当就是昔日修真界的第古都,无数修士心中的圣地,中州城。 然而眼下里面却被阴霾笼罩着,哪怕是灵力都探不进去,只能从那些遥遥传出的可怕嘶吼中想象到其中的恐怖。 在这嘶吼声中,百里空上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这是我家。” 俞幼悠怔,跟着看向最城墙最里面,那里面常年被异兽盘踞,即便是化神期的大能都不会涉足其中。 “你说的是万古之森” “嗯。” 百里空山忽然对着俞幼悠伸出手,后者愣了愣,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他御剑飞得很高,朝着中州古城最里面飞去。 俞幼悠竭力想看清下面的事物,然而入目皆是涌动的异兽,密密麻麻,似蝗虫过境,那股可怕的异兽腥臭几乎让人窒息,其中更隐约传来数道无比恐怖的强大气息。 百里空山停住,因为再往前就会引起那些强大的异兽注意,即便是渡劫境的大能也会死在其中。 这是俞幼悠第次看清万古之森最内围是何情境,她陷入了沉默。 百里空山凝视着前方:“数百年前,中州古城中尚存最后座巨型结界,那道结界不仅能阻拦异兽,也将中州遗民困于其中。遗民不可出,外人不可入,就此中州遗民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络,我便出生在那巨型结界中。” “然而自百年前起,中州古城内的灵力便开始变得稀薄,以至于不能继续支撑结界,异兽肆虐,中州遗民尽数惨死。” “异兽彻底冲破结界前,长辈撕碎用全部资源炼制出来的张随机传送符,将年纪最幼的我传送到了万里外的妖族。” 这些年中,百里空山曾在万古之森中来往上千次,然而这里却只剩下望不到边的异兽群。 隐藏在最深处的那层结界,和他为数不多的族人们,终究都是被异兽撕成碎片了。 夜风中,百里空山挺立在古城边缘,表情很冷。 俞幼悠拽着他的衣角,低声问:“那这些异兽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修真界这些家族门派几乎都是在中州覆灭后重新建立起来的,似乎很早以前就有异兽的存在了,对它们的来历则是语焉不详。 百里空山:“不知道。” 俞幼悠被噎了下:“你也不知道” “嗯。” 百里空山垂眸着眸子,声音很淡。 “依稀记得小时候族中长辈提及,早在中州城建立之前便已经有异兽存在了,中州城的建立也是为了镇压异兽的源头。此城的构造奇特,是由数个大型结界并构成,原是座为了封禁异兽而建立的结界之城。” 听到这里,俞幼悠的眉头越皱越紧:“所以万古之森里浓郁的灵力,极有可能是为了支撑这些结界而眼下灵力逐渐变淡,就导致所有结界破碎,被镇压的异兽们也出来了” 俞幼悠总觉得哪里不对。 百年前结界彻底破碎而百年前,恰好是原书剧情开始的时间。 彼时俞不灭还是个尚未踏上修途,只会死死捏着拳头咬牙望天,怒喊“天道不公”的平凡少年。 她没有证据,但总觉得这事儿怕是跟俞不灭脱不了干系。 俞幼悠脑中浮出丝猜测,然而就在这时,她的传讯符亮了亮。 是隐蜂传了消息来。 隐蜂的声音很仓促,她低声道:“小殿下,俞不灭出关了。“ 寿元将近 因为万古之森最近的异动,整个云华剑派都清冷了许多。 只有不灭峰上比先前热闹了一些,因为俞不灭将自己的道侣们全接到了身边,十多位性情各异的绝色女子,在不灭峰上新建了十多座新院落。 原本的春夏秋冬已经不够用了,要不是俞不灭受了伤闭关,难保不会弄个什么百花园。 俞长安开窗就看到了外面如同仙境的华美亭台楼阁,眼皮一抖,又把窗给合上了。 不知为何,这次回来他总觉得不灭峰上的气氛变得尤其古怪。 那些陌生的女子且不提,原本骄纵的俞念柔在被俞不灭罚到石室中关禁闭出来后,也变得沉默寡言。 俞长安走到俞念柔门前,轻叩院门。 脸上笼着一层厚纱的俞念柔开门,看了俞长安一眼,而后不言不语地回了院子里,继续拿着剑练习着剑招。 她的剑招以前是俞不灭手把手教会的,只是才练了两层,俞不灭便忙着去哄那个叫柔儿的女人,无暇顾及这个叫柔儿的女儿了。 俞念柔的剑招前面尚且凛厉,后面部分是她这两年自己摸索的,所以连起来并不连贯。 俞长安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口:“姐姐,你第四式可以放缓” “闭嘴。”俞念柔收了剑,冷冷地看了俞长安一眼:“你以为自己比我先一步到金丹期,就了不起了吗” 俞长安一时语塞,他在妖都的日子里习惯了和同伴们直言不讳地相互指教,在发现不对后下意识地就开口了。 他沉默了片刻,旋即低头道:“是我多言了。” 俞念柔抿了抿唇,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但是却没道歉的习惯,于是只是垂着眸转移话题:“我快突破了,要准备去万古之森中历练一番。” 俞长安一怔,温声道:“等两日父亲从剑谷回了不灭峰后,我去拜见完父亲就跟你一起去。” 然而俞念柔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摇头道:“不必,独身一人去更可能突破,我要让父亲知道,我才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长女。” 俞长安皱眉不赞同:“眼下万古之森极其危险,姐姐你” “无事,真的有事的话,父亲会来救我的,就跟以前一样。” 俞念柔握紧了剑,朝着剑谷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对俞长安道:“你在峰上护好母亲。” 而后,她毅然朝着山门外御剑离去。 俞长安有点无奈,然而自从四境大会的事过去后,姐弟二人的关系变有些冷淡,他若是强追上去,怕是更要惹得俞念柔生气。 他无奈地转过身离去,途径正院的时候,却见到母亲崔能儿的房门半掩着,有个面容苍老的老太婆佝偻着身子慢慢从里面出来。 俞长安脚步一顿,略不解地看向这个老婆子。 这还是不灭峰上出现的第一个凡人。 崔能儿乃是修真世家出身,身边的侍女都是筑基期的修为,这样一个凡人老婆子出现在她身边,怎么看都不对劲。 那老婆子很快被侍女带下去了,俞长安看了一眼,将心中的疑虑压下去,而后推门进去。 崔能儿临窗而坐,似乎正在出神地思索着什么,秀美的眉头紧蹙,手指亦是无知觉地攥紧。 “母亲。” 俞长安恭敬地行了个礼。 崔能儿回头看过来,脸上很快浮出笑容:“是长安啊,来,坐娘旁边。” 俞长安笑了笑坐下,但是很快又担心起来:“姐姐方才匆忙去了万古之森,说是要借着历练突破,眼下万古之森正乱,恐怕有些危险。” 崔能儿微微一笑:“倒也不必太过忧心,眼下门中诸位长老都在那边,他们会保护好念柔的。” 俞长安却有点迟疑,他原本就打算等父亲出关见面后就去与队友们汇合的,所以也跟张浣月等人时常联络,知晓这次万古之森的麻烦要比以往艰难百倍。 只是多说无益,俞念柔已经走了,他也不可能把人给拉回来了。 他想起先前门口那个老婆子,好奇道:“方才门外那位老者是母亲家中的故人吗” 崔能儿眉间不明显地蹙起,而后温和道:“只是你父亲的旧仆罢了,眼下年老无依,我便把她接到峰上照顾一二。” 俞长安并未起疑,毕竟母亲素来心肠柔软待人温和,她做这样的 事并不奇怪。 他便略过此事,迟疑片刻后,好似无意地将这些日子隐在自己心中的问题侧敲问出。 “母亲,我从妖都回来方想起,你和父亲也是十八年前在妖族结识,而后携手归来的,不知你们曾去了哪些地方呢” 崔能儿在听到妖都二字时,笑容黯了下去,她深深地看了俞长安一眼,笑了笑:“都是陈年旧事,哪记得清了呢” 而后她起身,挽起俞长安的手往外走去:“你父亲今日就要从剑谷归来了,我要亲自下厨为他接风,你也快去准备一二吧。” 俞长安点了点头,只是情绪却又沉了下去。 修行之人,怎么可能记不清旧事。 他从白宁那儿听闻妖族公主的事情后,便总是不由自主地把那个人族修士联想到自己父亲身上,再加上隐蜂曾有意无意地提及了公主遇害的细节,心情便越发沉重。 每次想从母亲这里试探问出什么,每次崔能儿都避而不谈。 如果是从前的俞长安定然不会怀疑什么,但是跟御雅逸相处了三年,他多少也看出崔能儿数次的回避便说明事有蹊跷。 他站在不灭峰上,心情无比复杂地看着远方掌剑真人所在的剑谷方向。 俞不灭果真出关了,当然,一出关自然是先与忧心不已的道侣们见面让她们安心。 直到黄昏时分,俞长安才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院中被夕阳洒了满地,那个高大的男人此刻身上全无先前重伤的模样,气息越发深沉强大。 他将手背在身后,仿佛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佩戴着的那枚古朴戒指,眉目间笼着隐约的愁绪。 俞长安走上去恭敬行礼:“长安拜见父亲,恭贺父亲伤愈出关。” 俞不灭淡淡地扫了一眼修为已到金丹期的儿子,眼中浮出些许欣慰:“到金丹期了,倒是不错。” 但是很快,他的语气便淡了下去:“我听人说,最近时常有个妖族女修来峰上找你,妖族非我族类,数千年前更残杀我人族修士,乃我族死敌,你日后少跟她来往。” 俞长安一怔,想起他说的是隐蜂,于是解释道:“那是从妖都前来我宗历练的道友,而且儿子与她也曾在妖都打过交道” “妖族内部倾轧严重,为父有位好友想改变现状,结束内乱,便被蒙昧的他们残忍杀害。” 俞不灭冷哼一声:“此族难得的英雄,就被毁了,妖族果然是无药可救了” 俞长安心中有点古怪,他知道俞不灭说的是豹灭,只是或许因为他们一开始便是随着乌未央他们去雪原救翼族,后来又知道豹厉存了事败后就拉着整个妖都同归于尽的念头,所以情绪上难免偏向于妖皇那边。 一向性格内敛的他抿了抿唇,难得出言反驳自己父亲:“我觉得妖族其实与我们并无区别” “你还是太年轻,去了趟妖都竟就被妖族迷惑。”俞不灭看着他摇了摇头,叹息道:“长安,你也该学着成长,辨别人心了。” 俞长安低头不语,原本想问那位妖族公主和小殿下的事,然而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从父亲的态度看来,即便是得知答案恐怕都不会是好结果。 他只低声道:“父亲,姐姐去了万古之森历练,异兽危险,我明日便去找她。” 然而俞不灭却只是皱了皱眉,而后摇头道:“你且莫走,再传讯让念柔和姜渊都回来。” 俞长安不解地抬头:“眼下万古之森防线将破,为何” 暮色沉到了底,俞不灭深深地叹息,眼中悲恸更浓。 “你们师祖寿元将至,就只剩下这几天了,身为徒孙,总该伴在他身旁。” 俞长安怔在原地,父亲口中的师祖,自然指的是云华剑派的掌剑真人,也是整个东境唯一的渡劫境强者。 修士一旦步入渡劫境,便随时可能会引来天雷,但是自中州覆灭后,从未有人成功飞升过。 想要飞升的修士看看妖都的妖皇就知晓下场了,那天雷恐怖至极,最强的妖族都抗不下来,更何况人族修士呢 所以渡劫强者们往往都闭关在洞府中,规避天雷的降临,尽量不露面,然而随着寿元的耗尽,身体越发孱弱的他们更难抵挡天雷了。 然而再等,也终究止不住寿元的流逝,未飞升,终究还在凡人的范畴,他们也会苍老,也会死去。 待俞长安失神地走出去后,俞不灭身后亮起一盏小灯,崔能儿捧着宫灯从屋内步出,走到他的身后。 俞不灭眼中的悲恸之色越发明显,他沉声道:“能儿,师尊出手替我重塑了这条胳膊,而我倾尽全力想要替他增加寿 元,他却不允,说是寿命有时,不可做逆天之举。” 崔能儿长长叹息,温柔伴在他身侧,并不多言。 俞不灭摩挲着那枚戒指,寒声道:“师尊一旦寿尽,那些狼子野心的大宗门和世家大族定想趁机侵占我云华剑派,这些所谓的名门修士皆是手段肮脏,这些年他们明面上唯唯诺诺,实则早就视我为心腹大患。我得尽快突破到渡劫境,让我宗避过此难若是能一举飞升,便可保得你和柔儿她们平安无忧了。” 崔能儿情绪有点微妙,俞不灭出身贫寒,自小仇恨这些世家大族,却忘了她家也是俞不灭口中唾弃不已的修真世家。 俞不灭似乎察觉到不妥,他抚上她的头发,温声道:“你和那些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只是想起自己即将离去的师尊,俞不灭眼中亦是情绪复杂。 他望着天穹喃喃道:“人生而为蝼蚁,纵使修至渡劫境,也只能畏缩于天雷之下等死,果然只有飞升后才能获得长生,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眼下东境的世家根本就没空觊觎云华剑派。 那股可怕的异兽潮虽然暂时平定下来,但是依然有再次席卷而来的可能,所以眼下万古之森的每个修士都坚守在边缘,不敢松懈。 其中丹鼎宗的声势,确切说来是俞幼悠的声望变得越发强盛。 在万古之森防线的所有家族和门派都受过丹鼎宗的救助,而那三个能自创四品丹方的丹修名声更传遍了四境。 先前那些世家和门派在万古之森中寻到了珍稀的灵药后,还都用灵力存着想留着带回去,然而最近这阵子,丹鼎宗的驻地里每日都会收到不少新鲜的灵药,全是其他门派的修士送上来的。 方才一个大世家又送来了两株四品灵药,曲清妙推辞了一下,对方却坚定地把药材送上,语气诚恳而坚持。 “我小妹是百里前辈和俞道友救出来的,我先前被异兽所伤,亦是曲道友出手相救,此等恩情又怎是两株灵药能偿还的,我已命族中搜罗灵药送至防线,改日带着它们再来拜会丹鼎宗道友” 像这位大族的元婴期修士尚且称的还是道友,而那些修为稍低的年轻修士,则直接称三人组为“大师”了。 就连正在和三人组传讯的御雅逸都忍不住笑道:“我们南境这边传得可厉害了,先前回春门那边传说出了个秃大师,你们丹鼎宗更厉害,一口气就又出了三位大师我祖父昨日都传我过去打听你们的事儿了。” 炼丹中途休憩的三人组半躺在地上,忍不住相视而笑。 还好只有秃大师的名号传到了南境,要是秃二师和秃三师也传过去,以御雅逸的那个脑子,肯定马上要联想到他们身上。 几人懒散地聊了几句,御雅逸突然道:“我这几日大概要代表御兽宗来你们东境一趟。” “嗯你不用守着南境的防线吗” 御雅逸咕噜咕噜响着的大黑虎头推开,解释道:“我们南境这边临海,异兽要比其他三境少很多,周边也无凡人居住,所以镇守起来轻松很多。” 苏意致很感动:“所以你是特意来帮我们镇守的吗可惜你来晚了,我们东境这边现在也稳住了。” 御雅逸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疑惑:“你们不知道” 启南风躺在地上懒得动,“知道什么托热心的百里前辈的福,我们新得了两只化神期的异兽尸体,还得了株五品的灵药,才花了十多天合力炼制了一炉五品的疗伤丹,你要买的话便宜给你。” 御雅逸沉默了一会儿,很严肃道:“那你们该出去看看了,东境云华剑派的掌剑真人寿元耗尽即将陨落,各大派都已派人前去云华剑派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俞幼悠愣了愣,下意识地摸出了传讯符。 她过去七天都在和另外两人闭关炼丹,一直没看过传讯符,现在打开才发现百里空山三天前给自己留了句话。 “我回云华剑派一趟。” 想来百里空山也是去见他那位师父的最后一面了,平时他鲜少提及掌剑真人,然而俞幼悠却从张浣月等人口中听说过一些事。 据说百里空山是被掌剑真人带回云华剑派的,然而后者自那以后便久久地闭关,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师徒,似乎鲜少有交际。 不过俞幼悠却记得,先前百里空山曾问过她,丹鼎宗是否有可以增加寿元的灵丹,想来他也暗地里除了给妖皇寻药外,也在替掌剑真人求药。 增加寿元的药的确有,四品增寿丹,能增加十年的寿元。 然而增寿丹一生只能吃一枚,对于凡人来说兴许是灵丹妙药,但是 对于掌剑真人那样的修士来说,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便过,毫无作用。 俞幼悠收起传讯符站起身来,缓缓地将紧闭了数日的门推开。 她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 等手放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脸憔悴的马长老正在指导其他几个丹修处理药材。 看到俞幼悠出来,马长老望了过来,嗅到从双生炉中传出的浓郁药香后,脸上神情松了些。 他嘀咕:“你们三个小兔崽子还真能炼制五品灵丹能耐了。” 后面出来的苏意致嘿笑道:“毕竟我们是天才嘛哦不对,现在别人都叫我苏大师” 马长老没好气道:“行了,少得意了,老子被叫马大师的时候都没你这么不要脸到处说,哪天能跟我和掌门一样炼制出六品灵丹再自称大师吧” 苏意致笑容一僵,有点悻悻然:“六品整个四境有多少个人能炼六品灵丹啊” 还真的不多,回春谷不擅炼丹无人能炼制六品灵丹,灵药谷的谷主能炼制,悬壶派的掌门和苏真人能炼制,再加上丹鼎宗的掌门和马长老,整个修真界拢共才五位。 所以能合力炼制五品灵丹的三人组被称作大师,也不奇怪了。 启南风和苏意致回丹炉边蹲着准备取丹了,俞幼悠走到马长老身边,认真问道:“听说掌剑真人” 为了表示对前辈的敬意,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 马长老的笑很快便敛了起来。 他看着俞幼悠,一贯最是混不吝的笑容淡了很多,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是,虽然云华剑派有些剑修让人讨厌,但说实话,掌剑真人倒值得我们这些后辈敬重,昔年他为了镇守万古之森可是杀了不知多少异兽,后来即便是踏入渡劫境随时有天雷威胁,但是听闻有强大的异兽肆虐,依然会出手。只是这百年间他寿元将近,才一直闭关不出了。” “可惜这么正派的一个剑修收的两个徒弟都不对劲,一个俞不灭,那厮老子是真看不惯,总爱装腔作势,好像所有人都欺负他对不起他似的,动不动就是天道负他什么的。另一个百里空山倒还行,出手一直都挺大方” 发现俞幼悠表情古怪地盯着自己后,马长老若无其事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他继续道:“眼下云华剑派掌剑真人即将陨落,那就要择出新的掌剑者,我宗掌门正在闭关,我要代表丹鼎宗去一趟云华剑派,你们几个好好在这儿守着。” 俞幼悠马上开口:“我也要去。” 马长老皱眉下意识就想驳回去,但是片刻的迟疑后又点点头:“那就去罢,去送前辈最后一程也是应该。” 话音刚落,屋内的启南风和苏意致也跟着走出来了。 “马长老,我们也想去。” “”马长老看着这三个连体婴似的家伙,气得想跺脚,最后想起这些日子走出门就被其他宗门修士夸奖教徒有方的得意,才勉强忍下来。 他极不耐烦地摆摆手:“去,你们都去” 踏出驻地的时候,马长老再次体验到了被包围的感觉。 凡是看见他和三人组的修士,都面带感激和敬重地站在一侧,或是拱手或是躬身地与他们招呼。 等到他们走到镇东郡时,回礼的手都举累了。 通往云华剑派的传送阵很近,众丹修不多时便抵达了。 传送阵边上的云华剑派弟子看到马长老一行人后都认了出来,他们连忙行礼,只是神情中都有难掩的落寞。 纵然他们早就知晓掌剑真人寿元所剩无几,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日真的到来时,还是忍不住心生凄凄。 听闻丹鼎宗众修是要去云华剑派拜别掌剑真人,他们很快便启动了传送阵。 在片刻的眩晕后,众修已至云华剑派山门前。 这附近有许多修士,都是和云华剑派有来往的各大宗门派来的人。 不远处站着刚被传送来的天盾门狂长老,他的伤势未愈,看到这边新来的一群人后冲着众修拱了拱手,发现三个年轻丹修也在后,更是行了个大礼。 先前异兽潮的时候,他便是被俞幼悠三人给救下来的,据狂浪生他们那几个小子所说,他还吃了人家好几粒高品丹药,至今没给灵石。 他不会说什么花里胡哨的场面话,只郑重道:“三人小友,以后有事都记得叫你们狂师伯一声,我绝不推辞一句” 要换成从前,马长老指定得笑话两句,然而此刻他却也没有多言,只是对着狂长老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些话改日再说,现在咱们一道去客院待着。” 去往客院的路上,众修也遇到了不少其他宗门和世家的修士。 有人辨出了俞幼悠三人的身份,皆上前主动交好道谢。 “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在异兽潮中险些丧命,听闻是三位小友救下了他们,大恩不言谢,日后老道自当登门拜访。” “听说是俞大师将我侄儿从万古之森中寻回,日后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我万林郡上官家。” 只不过众修知晓这不是高谈阔论的场合,所以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简单地拜会后便各自分散前去不同的客院。 俞幼悠静立在客院的角落。 这是个极寒的冬夜,云华剑派立宗在极高的群山间,眼下云雾不见,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不多时便在她头顶的翠竹林压出了些许积雪。 她望着掌剑真人所在的剑谷方向,又摸出传讯符看了看,它沉默得很,一点儿动静也没。 也不知道百里空山怎么样了。 云华剑派肃静了足足三日,原本总是有剑光纵横的各峰头皆被白雪覆盖,所有弟子面向剑谷,神情恭肃地持剑静立。 这三日间,从四境各大宗门赶来的修士皆沉默地站在客院之中,或许有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或许只是满怀敬意地前来送别这位修真界前辈。 人心如何,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掉落100红包。 家里的小猫生病了,需要带去医院治疗照顾,最近这段日子下午没法第二更了,晚上十二点的更新照旧,会尽量多写一些,对不起大家了 有钱真好啊! 客院内。 马长老身上仍有旧伤,被少年们催促着去休憩了,而熬了数日的他们也没挺过去,也在房内盘坐着入定。 俞幼悠看了眼,走出客院,朝着最隐匿的小竹林走去。院外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她身后传出极细微的声音。 她回头,就看到百里空山落在一丛竹林下,头发和肩上覆着薄薄的细雪。 不等俞幼悠问,百里空山便淡淡开口:“俞不灭的伤势已痊愈了,我先前在剑谷外看到了他,应当是师父出的手。” 他似乎有些出神,看着远处的剑谷,轻声道:“前几日,师父召我去问了一句话。” 俞幼悠踮脚拍拍他的肩膀,没有问那句话是什么。 百里空山也没有要说的意思,只是沉默看着远方。 那个问题,掌剑真人曾问过百里空山两次。 第一次是当年入门时,问他:“你的剑用来做何” 百里空山答:“诛杀异兽。”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掌剑真人问:“若异兽皆亡,又用来做何” 百里空山没有回答,但是掌剑真人叹了口气,便挥挥手让他走了。 此刻,他和俞幼悠静立在竹林下,任由风雪纷飞,不言不语。 过了很久,一丝天光划破苍穹,几乎将雪夜映得大亮。 众人皆抬头仰望那光的方向,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剑修负剑挺立,剑光几乎将他包围。 那束光极细,却又仿佛直通天顶。 那是掌剑真人留下的最后一道剑意。 云华剑派众剑修齐齐高举手中本命剑,忽而有人高呼:“送真人归” “送真人归” 其他宗门的修士亦是冲着那道背影揖手躬身,带着对前辈的敬意深深一拜。 剑修仰望苍穹,天地间传来一声悠长的喟叹,难辨情绪,不知是否因未曾直面天雷而抱憾,亦或是别有隐情。 而后,他转身面向云华剑派各峰,无人能看清这位大能的神情。 不管是剑修还是其他宗门的修士,此刻心情都异常紧张。 云华剑派的掌剑真人要在陨落前择出一位新的掌剑者,剑光所落的位置,便是真人属意的人选,将成为剑谷的新主人。 谁都知道掌剑真人名下只有两位弟子,皆是化神境界中碾压同境修士的可怕存在,然而两名弟子私下又甚是不和乃至敌视,却不知道这次谁将搬入剑谷。 来拜别掌剑真人的修士中,有一些人便是抱着想来交好云华剑派下一任掌权人的心态,有些交好住在一起的修士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我看八成这剑光要落到不灭峰上,毕竟俞不灭才是真人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据说先前他又在剑谷闭关数年” “想来也该是如此了,只是俞不灭素来记仇,先前他名声不显时曾有不少小宗门得罪于他,却不知道他接过云华剑派后,会不会又去灭门。” “眼下万古之森这么乱,他应当不至于这般” “你们懂什么,这叫杀伐果断,不灭剑神如此恩仇快意,才有我辈修士的大自在” 在万众瞩目之下,掌剑真人视线自各峰上扫过,最后他面无表情地抬手一点,那道剑光便随着他的动作从剑谷倏然降在了 紫云峰上。 云华剑派各峰弟子以及客院峰上的数百位修士都陷入了震惊中。 竟然不是不灭峰 当那束光落到自己师父张紫云身上时,张浣月脸上有短暂的迷茫和错愕,不止是她,紫云峰上所有弟子的神情都怔忪着缓不过来。 然而剑光不偏不倚,的确笼在了紫云峰主的身上,其中更是暗藏着掌剑真人的一丝剑意。 元婴巅峰期的紫云峰主立在紫云峰顶,神情肃然地持剑朝着剑谷方向长拜不起。 而剑谷那道身影越来越淡,终究彻底融在了那道剑光之中。 掌剑真人,陨落了。 然而掌剑真人的陨落是大家都接受的事实,继任者不是俞不灭才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俞不灭的道侣很多,那十多位道侣身后的家族和门派有强盛的也有弱小的,但是他们都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俞不灭会成为云华剑派新的掌剑真人。 所以自他们来到云华剑派后,便明着暗着往不灭峰的各位夫人的院子里 送去了各种天材地宝。 眼下,这些大出血的修士都僵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许多座客院里都有人默默地捂住了心口,好似齐齐犯了心绞痛。 不灭峰上的气氛才是凝滞到了极点。 原本已经准备好祝贺俞不灭的一众夫人们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俞不灭将手中剑握得极紧,面上神情难辨。 最后还是崔能儿走上前,温声劝道:“不灭,兴许师尊是知晓你迟早能飞升” 俞不灭只是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早知师尊属意的是张师姐,毕竟她素来长袖善舞,比我更合适在这些高门大派间周旋。只是师尊忘了,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再深的心机在实力面前也是无用。” 他握着手中的剑,一字一句道:“师尊不信我也无碍,事实自会证明,只有我才能护住云华剑派” 身边的女人想说什么,俞不灭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能儿,照料好你的姐妹和孩子们,我要闭关准备突破了。” 崔能儿在听到前半句的郁郁被后半句给冲散了。 俞不灭极少闭关,每次闭关时就仿佛人间蒸发,连崔能儿也不知晓其洞府在何处,然而自出关后,他的修为定能突破 她眼睛一亮,旋即露出温柔的笑容:“如此这般,那就提前恭贺夫君了。” 但是她很快就迟疑起来:“只是你一旦突破到渡劫境,那天雷该如何是好” 渡劫境,说白了渡的就是雷劫。 修为越是高,那引来的天雷便越可怕,所以想要飞升的修士,例如妖都的妖皇,便是在刚突破到渡劫境时便毅然迎上天雷的,因为那时候的雷劫算起来最容易应付。 而诸如天音禅寺的活佛和云华剑派的掌剑真人,在突破渡劫境时选择以特殊手段压制住修为避过天雷,也导致他们越是拖延往后,飞升的可能性便越小。 俞不灭手握成拳,眼中是如炬的光辉。 他铿锵道:“吾辈修士怎能畏缩不前千年无一人敢飞升,何等可笑今日我俞不灭便要做这千年飞升第一人” 俞不灭闭关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不过此事并没让人惊讶,毕竟掌剑真人陨落的时候挥出的剑光中暗含了极其强大的剑意,有不少云华剑派弟子都有所领悟,就连被钦定为新一任掌剑真人的紫云峰主亦是选择闭关。 也因如此,所以来自各境的修士都纷纷告别,有些人已经预备谋划着趁乱争夺云华剑派的资源了。 而更多的修士则是回返万古之森镇守,就连张浣月也无暇停留,与百里空山连夜去了万古之森,因为东防线传讯来,据说又有一只化神期异兽出现在外围了。 不过同是顶级大派,丹鼎宗的众修倒还没走,因为有不少修士都是刚从万古之森赶来的,最严重的都断胳膊断腿了,所以这会儿都涌到了丹修们所在的客院,或是出灵石或是送灵药,请他们出手帮着疗伤。 又送走一大批伤患后,灵力消耗了大半的俞幼悠躺在小院角落发呆。 传讯符那边,隐蜂费解道:“只是很奇怪,我能探到所有人闭关的洞天福地乃至是秘境,却始终寻不到俞不灭的行踪,就仿佛这人从修真界中生生地消失了一般。” 俞幼悠握着瓜子的手一紧。 她垂着眸,开始拼命地在脑海中回忆原剧情。 原文中,俞不灭每次闭关都能够成功突破,因为他会进入到戒指中的小世界中,那里面灵力远超外界千百倍不止,而且时间流逝得极慢,到后期的时候,他在内修炼数年约莫等于外界的一日。 这也是为何“平平无奇”的俞不灭,却能不断胜过其他大宗门的天骄,乃至于连天赋和血脉都是最顶尖的天狼一族。 而且他一旦进入那个逆天的戒指,不止是人不见,连戒指本身也会随之消失。 “越到后文,戒指里的灵力越浓郁,而万古之森的灵力却越来越薄弱” 俞幼悠无知无觉地捏着手中的瓜子,脑中慢慢地梳理着线索,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股湿热的触感突然从她手上传来,俞幼悠的思绪被打断,她低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虎脑袋讨好地舔着她的手。 居然是好久没见的踏雪。 前几日云华剑派的事情未定,丹鼎宗和御兽宗所在的客院离得很远,他们这些外宗修士也不好到处走动,所以一直都没碰面。 眼下事情已定,加上修真界也没有丧事的说法,掌剑真人也是安然归尘的,所以云华剑派很快恢复了平静,御雅逸自 然也过来了。 俞幼悠张开手露出里面的瓜子,踏雪很高兴地全舔走了,这些瓜子都是黄鹤楼新买的,没发霉。 御雅逸懒懒地坐到了俞幼悠身边,偏头打趣道:“一年不见,从小鱼成了俞大师了我祖父让我邀你去御兽宗做客,还说想买你炼的狂暴丹。” 俞幼悠抱着踏雪的脑袋揉了揉,大黑虎便顺势坐在了她的脚边。 “狂暴丹没有了,其他丹药还有。只要你们南境愿意帮着我们东境镇守防线,那丹药管够。”俞幼悠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启南风和苏意致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出来了,他俩一脸好奇地围到了御雅逸的身边,把憋闷了好久的疑惑全倒了出来。 “御雅逸,你脑子最好用,给我们分析下为什么掌剑真人没选不灭峰,也没选百里前辈反而选定的是还没到化神期的紫云前辈” 御少宗主瞥了一眼,发现两人都拿了个小本本开始做笔记了。 他挪了挪位置,倒也没有藏私,而是低声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先前跟我祖父探讨过此事了,不得不说掌剑真人能执掌云华剑派数百年有其道理。” “第一,我们虽然从未见过紫云前辈,但是张师姐是她的弟子,能培养出如此弟子,可以窥见这位前辈为人处世皆是上佳,眼下四境岌岌可危,各宗门都需要互相合作,而非相互竞争,这样激进的俞前辈的确不适合执掌门派了。” “第二,据说百里前辈和俞前辈私下关系很糟糕,若真的其中一方掌剑,那另一方说不定会就此离开云华剑派,甚至就此分列分派,毕竟师父陨落后弟子分家的事在修真界很常见” 御雅逸认真地给那两人传授阴谋论的心得时,在给踏雪嗑瓜子仁的俞幼悠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向了他。 “有件事你帮我推论一下。”俞幼悠突然开口。 御雅逸愣了愣,旋即马上坐直,傲然道:“你说,只要不是阴间事,保准给你推得八九不离十” 俞幼悠把手中的瓜子分作平均的两捧,抬头看着御雅逸:“有两捧瓜子,左边这堆的数量不知为何一直在增加,右边这堆在无缘无故地减少,那它们之间会不会有关系呢” 御雅逸只看了一眼便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那肯定是有贼在偷瓜子了” 他指了指那只在右边那堆舔瓜子的踏雪,笑道:“你连这种事都要问我” 俞幼悠淡定地把瓜子合拢全递给踏雪,冷静道:“不是问你,只是找你确认一下。” “为什么找我确认”御雅逸摸着脑袋有点不解。 俞幼悠都不用说话,边上的苏意致便抢先替她解释了。 “因为你的嘴说啥应啥,我们都觉得你是天道之子,所以能随时泄露天机。” 御雅逸无奈地在马长老的那个躺椅上躺平,玩笑道:“我要真是天道之子说什么应什么,那就祝咱们以后都成功飞升吧,踏雪也一起” 三人组对他竖了个拇指:“说得好,借你吉言。” 尽管踏雪还探着头想在这儿蹭点吃的,但是还是被御雅逸带走了,因为南境的防线压力虽小,但是御雅逸身为少宗主,还是得待在万古之森带头清剿异兽。 临走前启南风分了一篮点心给它,这货便扑起来热情地舔了舔启南风的脸,没搭理俞幼悠。 马长老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三人组,随口问道:“我明天要去珍宝阁买点灵药带去万古之森,你们要一起去吗” 东境最大的珍宝阁离云华郡很近,加上先前俞幼悠曾救了珍宝阁的人,所以这次对方特意给丹鼎宗留了一大堆灵药,还只收他们采购价。 启南风和苏意致刚想高兴应下,俞幼悠却突然回答:“我不去。” 于是两个少年也马上改口:“我们太累了,也不想去。” 马长老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不对劲,你们这仨小崽子会不想去” 启南风和苏意致一时间没想出借口,于是都把目光投到了俞幼悠身上。 后者很镇定地仰头望着马长老,真诚询问:“马长老,我们跟着去珍宝阁的话,你能帮我买件法宝吗” 另外两人也马上接话:“对,我们也想要法宝,比如伪仙器防具就挺好,毕竟我是柔弱的丹修。” “再来张金色符篆也成,御雅逸说他家有一张,我们丹鼎宗弟子不能比他们御兽宗差。” 马长老脸上的怀疑马上消失,他匆匆道;“好了,你们闭嘴在此等我归来就是,千万不要跟来” 他逃一般地飞蹿离去了。 等到马长老走后,两人才挤到俞幼 悠身边,低声问:“你怎么都不去” “中午的时候霸刀给我传讯,说是他手下有人探到了消息,云华郡的黑市今晚要拍卖一件大宝贝。” “大宝贝” 俞幼悠迎着两人好奇的目光,也不卖关子,轻声道:“是制作五品破境丹的材料。” 其实她也曾私下叮嘱过霸刀寻找这药材,所以霸刀花了大力气分散在各大拍卖场附近探听消息。 方才还在不舍失去去珍宝阁机会的两个少年倏然站起,而后才勉强坐下。 要说修士最怕的是什么不是死,而是生生地卡在一个境界,终其一生也不能突破的绝望。 所以能极大增加突破概率的破境丹是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宝贝,只是其原料极其稀缺,以至于高品破境丹几乎无人见过。 这数百年内,四境唯一一枚五品破境丹是北境悬壶派炼制的,所用的灵药还是先前那次四境大会上,苏留白从曲清妙手中抢走的那一株,也是因为这事儿悬壶派和丹鼎宗交恶,至今没什么来往。 能让素来心机深沉的苏留白当着众修的面抢夺,也可见得这株灵药的珍稀程度了,能让金丹期修士升至元婴期,这吸引力太大了。 启南风马上做决定:“那我们必须去拿下” 苏意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庆幸道:“还好外公给了零花钱,不然知道了却买不到,那可太难受了” 三人组先前也去过云华郡的黑市,此刻倒也不陌生,趁着雪夜的微光悄无声息地下了山。 云华剑派这会儿外宗修士极多,有不少人在山门来往,倒也没人察觉到异常。 听闻俞幼悠要亲自来,霸刀早早就在黑市入口守着了。 见到熟悉的高中矮三人组后,霸刀飞快地迎了上去,还不忘夸一句:“秃二师您好像长高点了” 苏意致略微自傲地挺了挺胸膛。 说完奉承话后,霸刀挤到了俞幼悠身边,难掩兴奋道:“秃大师,兴许是因为眼下四境所有的大宗门和大家族都在此,很多人又都是从万古之森传送来的,所以我便觉得这儿可能有宝贝,提前数日就在云华郡蹲着了。” 他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大刀,高兴道:“果不其然,昨夜拍卖场就预告了今日有这么件大宝贝” 俞幼悠微微一笑道谢:“辛苦你和其他兄弟了,等这阵乱过了,我回桐花郡给大伙儿多炼点丹。” “不用不用。”霸刀挥了挥手高兴道:“您仔细瞧瞧我的刀,气势是不是更强了光泽是不是更曼妙了多亏了您借我的灵石,我哪好意思再要灵丹呢。” “确定不要”俞幼悠挺怀疑地瞅他一眼。 霸刀嘿然一笑:“就客气一下,还是要的。” “” 不客气的霸刀一路炫耀着自己的大刀,领着三人抵达了云华郡黑市的入口。 今年本该在东境举办的四境大会没能举行,但是因为掌剑真人的陨落,所以四境来人极多。 能入得云华剑派的修士不多,其他随行的人都来了云华郡,黑市也都跟着热闹起来,最受关注的拍卖场门口更是排满了人。 因为先前俞幼悠已经存了千万灵石在黑市,霸刀也在各个黑市中帮她拍下了不少药材,所以这会儿直接就被引到了最顶层的静室内。 眼看着又有漂亮的侍从要进来,俞幼悠想起先前那个动不动就绵软地朝自己身上靠,还总是自来熟硬要缠她尾巴的小猫妖,顿时头皮发麻,果断地让这几个秀美的男女侍都出去了。 这次下方负责拍卖的是个俊美的狐妖。 在简短的介绍后,狐妖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进入了拍卖环节。 “想来诸位道友都知道眼下万古之森乱起,异兽在各郡肆虐,所以您一定不能错过这件顶级防御法宝” 如狐妖所言,因为异兽的威胁加剧,所以拿出来拍卖的法宝多是防御类和攻击类的。 俞幼悠看了下,顺手给启南风和苏意致各拍了两件顶级防御的法衣。 哪怕被妖皇当狼崽子特训过,他们两人的战斗力还是不行,攻击的招式就只有丹鼎宗特有的拎着丹炉砸,防御的招式更不行,只有钻进丹炉里躲着。 俞幼悠就不同了,眼下她的天狼血脉已经彻底觉醒,身体看似柔弱,但真要认真算来,可能比狂浪生还能扛。 待侍从把那两件价值百万的顶级法衣送上来时,俞幼悠一边把东西递给他们,一边摇头遗憾道:“可惜没有伪仙器的,你俩先将就着吧。” 结果一转过头,就只见到两张露出痴呆笑容的脸。 启南风躺平在软塌上像只咸鱼:“不用努力的感觉太好了。” 苏意致往俞幼悠身边躺,感慨:“好姐姐终于暴富的感觉太好了” “”俞幼悠一脸嫌弃地把两人踹远点。 这声好姐姐恶心到她了。 霸刀羡慕地看着这一幕,俞幼悠也没抠唆,直接抛出块矿石给他:“少不了你,先前在万古之森里挖出来的,拿去给你的大刀用吧。” 这下子整个包厢都充斥着快活的嘿笑声了。 那三人都恶心巴拉地抱着新到的宝贝在边上研究,俞幼悠却没看他们,而是微微坐直身体看向了下方。 那株灵药被拿上来了。 台上的狐妖在揭开红布前,一脸神秘道:“想来诸位都知晓,修行路上最难的不是积攒灵力,而是突破各个境界的壁垒,越是往上越难,所以,能够用来炼制破境丹的药材更是难得” 狐妖微微一笑,抬高声音道:“今日我们拍卖场便取得了一株五品的破境丹原材诸位被困在金丹期不得突破的道友,诸位膝下有金丹期后辈的前辈们,这是五百年内的出现的第二株五品破境灵药,怎可轻易错过” 红布掀开,狐妖的声音响彻整座拍卖场 “此药,起拍价,五百万灵石” 一楼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是很快,二楼和三楼便开始传出声音了。 “六百万灵石。” “七百万灵石。” “七百二十万” 苏意致听得傻了眼,他震惊道:“怎么都是百万百万地涨这不是金丹期用的药吗” 这阵子在拍卖场待了许久,已经摸清门道的霸刀抱着矿石解释:“因为这是破境丹的原材,那些老祖是用不上,但是他们的弟子和子孙中肯定有用得上的啊而且这次大家族和门派基本全来了,肯定都跑来抢了。” 俞幼悠想说话,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七百九十万咳” 虽然那道声音特意掩饰了一下本音,然而后面没隐藏住的那声咳嗽还是让三人组愣了一下。 这咳声别人辨不出来,他们可是太熟悉了 这不是马长老吗 启南风挠挠头:“好像是他” 俞幼悠坚定道:“就是他” 马长老这厮果然在黑市混,还骗他们说去了珍宝阁买药,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哪儿来的灵石能报出这等天价的。 不过喊价很快到了九百万,马长老再也没开过口了。 俞幼悠一直没开口,只是冷静地等待着。 这次势必要拿下这株破境灵药,因为她知晓,依照俞不灭的个性,此次闭关再出来他定会突破到渡劫境,甚至直接引来天雷飞升 因为龙傲天是绝对不可能和其他渡劫境修士一样畏缩着躲避天雷的,而同样是刚到渡劫就飞升却失败的妖皇,估摸在原文中也是可怜的对照组。 据御雅逸先前所言,东境有几个门派可能会趁着机会暗中争抢云华剑派的资源,而紫云峰主可能解决不了,就在这危急时刻,成功飞升成仙的俞不灭会狠狠地把这些门派踩在脚下,以救世主之姿降临,而紫云峰主羞愧地让出掌剑位置 别问俞幼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只怪末世的小说太少,她在废墟里捡来的全是这类龙傲天后宫文 俞不灭在那处逆天的小世界里,用不了多久就会突破,而后便可能要飞升。 飞升时会引来可怕的劫雷,那也是俞幼悠唯一的机会,为了那一天,她要用尽一切办法提高修为。 俞幼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底下的报价已经到了一千二百万,只有三个人在争抢了,看样子这价位已经到了他们的心理底线,眼下报价的声音越来越迟缓。 是时候了。 俞幼悠将左手覆在报价的灵阵上,手指略颤抖地写下了一个数字,右手则悄悄地捂住了肉痛的心口。 台上的狐妖愣了愣,很快便高声道 “一千五百万三楼二室的贵客出价一千五百万,还有哪位贵客出价更高吗” 寂然无声。 狐妖微微一笑,冲着楼上的方向得体行礼:“恭喜这位贵客了。” 片刻后,那株灵药被送到了俞幼悠所在的静室中。 瘫软在踏上的俞幼悠也像条咸鱼,看着这精美的药匣,发出叹息 “有钱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老二:我终于等到姐妹发财了 更多请收藏【bzc 一】! 突破元婴 将那株五品破镜药收好后,俞幼悠便从榻上爬起来,顺便招呼那边痴笑的三人。 “东西买好了,走了。” 霸刀抬头惊讶道:“大师您不等等吗这次可不止这么一件宝贝,听说还有两樽顶级丹炉呢” 俞幼悠琢磨着她和另外两人用的都是伪仙器丹炉,也用不上顶级丹炉。 但是灵石多了底气足,以前从不敢在拍卖场这种地方多停留的俞幼悠也敢在买完东西后躺回去了,甚至还敢让妖侍们再端来一份果盘了 当然,这是在确认了第二份果盘也免费的情况下。 这次拍卖场里的东西果真很不错,样样都是珍宝巷里难买到的顶级宝贝,不过价格也是一件比一件高,所以俞幼悠只是津津有味地啃着果子长见识,没有要参与拍卖的意思。 然而就在俞幼悠的手朝着果盘移去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底下的那只英俊狐妖掀开红布,向众修展示着匣中一本极其古老的册子 “这是一册传承自中州的药书,众所周知,中州留下来的东西极少,此物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诸位医修可莫要错过” 俞幼悠的手在狐妖说起“中州”二字时,便下意识地移到了参与拍卖的灵阵上。 她琢磨着百里空山是中州遗民,兴许给他带点儿家乡的特产回去能让他高兴一下,反正这本古药书由于实用价值不大,所以起拍价才五万灵石。 这次参与竞争的人寥寥无几,俞幼悠仅用了十万灵石就拿下了这本古籍。 结果等侍从把药书送来后,蹲在边上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纳闷地随口问了下价。 在听到这一小册破书就要十万灵石后,那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而后便齐齐谴责她:“居然会花十万灵石买一本药书,你现在膨胀了” 俞幼悠啃瓜的动作一顿,纳闷道:“十万灵石很贵吗” 启南风瞟了她一眼:“方才有一枚铭刻了高级防御阵的铃兰花簪子很漂亮,起拍价还只要八万,我们都让你买了,结果你说那玩意儿就是在抢钱,要你的命。” 苏意致亦是鄙视道:“中州的药材能找到的都有记载,其他的早就跟中州一起灭绝了,所以你买一本药书有啥用十万啊” “你们别管,反正有用。”俞幼悠继续吃瓜。 结果另外启南风翻过那本古药书,更加心痛了:“天啊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字咱们一个也不认识” “是中州的字吧”苏意致翻了两页,也是一个字也不认识,最后捂着心口叹气:“十万灵石就这么打了水漂。” 俞幼悠把书拿回来小心放好,理直气壮道:“我觉得挺好。” 启南风和苏意致默契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一眼,而后摇摇头:“算了,咱们别待了,再待下去又要被骗钱。” 俞幼悠:“” 就在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妖侍却轻轻地叩门而入,轻声道:“诸位贵客,二楼十一室的贵客让小妖传一句话,他问诸位,是否需要丹修帮忙炼制五品破境丹,只收诸位三十万灵石。” 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俞幼悠的眼神变得无比微妙。 要知道她当初就是这样跑去找上百里空山的。 更重要的是,二楼十一室 “好像是刚才他报价的房间”启南风望了望两人,想起先前马长老曾报过价,当时狐妖说的房间就是二楼十一号静室。 苏意致点头:“是的。” 俞幼悠忍住笑,转头对妖侍道:“你带我们去他那间静室吧,我们当面谈谈。” 霸刀拿了矿石迫不及待去给自己的大刀淬炼了,而丹修三人组则去寻找马长老了。 静室的门打开,榻上有个消瘦的黑袍面具人正襟危坐。 在看到那个坐姿后,原本已经认定静室中的人就是马长老的三人组反而迟疑了。 要知道俞幼悠的坐姿之所以这么懒散,有很大程度上是受了马长老的影响,这种背脊挺直双手平放膝上的姿势太像剑修了,一点儿也不像老马 妖侍躬身后退出门,室内静悄悄的,独留下老头和三人组隔着面具无声对望,谁也不敢冒昧出声。 过了良久,最后还是俞幼悠忍不住,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幽幽道:“炼制五品丹药竟要三十万吗我记得几年前丹鼎宗某位长老出手也只收十万灵石” “你怎么知道”马长老一出口,马上就意识到 不对劲了。 他话锋一转,试探道:“鱼” 俞幼悠:“马” 两人齐刷刷地摘下面具,后面的苏意致和启南风见状也只能跟着摘下来。 马长老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到三人组后立马从榻上跳下来,暴跳如雷道:“居然是你们仨兔崽子抢了老子的药亏老子刚才羡慕了这么久” 骂了一通后,他又意识到不对,狐疑地看着三人组:“你们哪儿来的这么多灵石” 这可不是十多二十万,而是整整一千五百万,便是连马长老这种能炼制六品灵丹的顶级丹修都没法拿出来 俞幼悠若无其事地卧倒在软榻上装咸鱼,苏意致有样学样,两人没良心地独留下启南风应付马长老的质问。 启南风也不好说这是妖皇给俞幼悠的零花钱,只能含糊道:“这是我们我们在黑市给人看病挣的钱。” 马长老挽着袖子大咧咧地坐回榻上,指着三人就骂:“老子果然没猜错,先前就有弟子举报说有三个人总是半夜偷溜出宗门,肯定就是你们了” 三人组装着没听见东张西望。 马长老气得不行:“清妙还老说你们仨懂事乖巧,结果还说跑来黑市是给人看病你看什么病能挣一千多万,你以为你们是秃门医馆” 话音戛然而止,三人组无辜地望着马长老。 而马长老已经陷入了沉思,他犹疑不定地瞅着三人组,最后猛地一拍大腿:“你们别真是那三个会接灵脉的秃子吧” 三人组只嘿嘿笑,不说话。 这反应便是默认了,马长老心情一时间复杂无比,盯着他们看了半天,倒是没问他们到底哪儿习来的接灵脉之法,而是叹了一口气。 “真他娘的长进了,可惜害惨了老子,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先说那什么秃大师是丹鼎宗的长老,又说其性情暴躁古怪,结果不知道多少友宗修士寻到了我头上,都觉得那人就是我我脾气很暴躁古怪吗” 俞幼悠马上睁眼说瞎话:“胡说八道,我们马长老最是温和可亲了” 启南风闭眼乱夸:“且慈祥睿智” 苏意致举手发誓:“还英明神武” 这番话倒是让马长老心里舒坦许多,他没好气地冲三人伸手:“行了,把药拿来,我去给你们炼” 苏意致马上骄傲回答:“马长老您忘了吗我们也会炼五品灵丹了” “少在那儿嘚瑟”马长老踹了苏意致一脚:“炼制破境丹只有主药不成,还需要其他的配药,我回宗门去找掌门要点儿品质好点的存货给你们炼” 顿了顿,他朝俞幼悠那边瞥了一眼:“药是你吃对吧秃大师也是你对吧” 这里的三个人只有俞幼悠的灵力积累到了巅峰境界可以突破了,其他两人离突破还有些时日。 俞幼悠笑得一脸无害:“是我。” 马长老哼了一声,瞪她一眼道:“丹不能白炼,到时候突破了我带几个道友来,你给他们修复灵脉放心,保准送过来之前就药昏过去,保准不让他们知道你们就是那三小秃崽子” 尽管被明着骂秃崽子了,但是俞幼悠哪敢说一个不字,忙不迭地把头点得似小鸡啄米。 马长老把破境灵药收好,没好气地对三人挥挥手:“我要直接回丹鼎宗拿辅药了,你们三人且回云华剑派等着吧,过几日珍宝阁会送灵药过来。” 三人组被狠狠教训一顿后,怀着诡异的心满意足感离开黑市了。 因为三人组眼下是云华剑派的贵客,而且不少剑修都曾被他们救过命承了情,所以张浣月离开时赠了三枚出入符给他们,跟内门弟子似的,都不需要人帮着开启山门大阵了,据说这还是紫云峰主闭关前的授意。 此刻正是黎明,冬日的阳光总是昏沉黯淡,雪地上没多少光。 三人丹修慢悠悠地走在雪地上,正准备往客院走时,却看到了一道清隽的身影朝着山门方向走来。 启南风看了一眼,纳闷:“是俞长安啊” 先前在妖族同处了三年,众人与俞长安也熟络了许多,只是俞幼悠对他的态度始终冷淡,所以启南风和苏意致也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不过俞长安也看到了他们,而且朝着这边走来,装着没看见扭头走未免太失礼了。 “俞师妹,启师弟,苏师弟。”俞长安背负长剑,冲三人拱手问候。 俞幼悠神情淡淡的没说话,启南风上前一步把她挡在身后,微笑着拱拱手和俞长安寒暄:“俞道友这么早是有什么急事吗” 启南风其实也就随口一问, 然而俞长安却真的认真回答了:“我准备前去万古之森,一则是与父亲告别过,该去防线镇守了,二则是我的” 他顿了顿,视线略仓促地往俞幼悠的身影上掠过,而后垂眸放低了声音道:“姐姐也在万古之森,要去保护她。” 启南风和苏意致冲着他拱拱手:“凡事小心。” 简短的告别后,俞长安沿着被雪覆满的山道往下,而俞幼悠三人则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背道而行。 隐约的,那两个少年低低的对话声从上面传来,因为并没道人不是,所以他们也没要遮掩的意思 “说实话俞道友对他姐姐真好” “毕竟是姐弟嘛嘿,不过以后小鱼就是我亲姐姐了我保准对她天下第一好” 后面便是他们的笑闹了。 俞长安脚步一顿,终究没敢回头。 三人组待在云华剑派的客院倒也没闲着,每天都有重伤的剑修们从万古之森回来,听闻他们三人在客院后,立马直奔而来疗伤,其中不只是寻常的弟子,甚至连某位峰主都来过 云华剑派本就是东防线的主力军,三人组同曲清妙传讯商议了一番,在得知眼下防线稳固后,索性就暂时留在这儿专治剑修了。 在又送走一位肩膀差点被异兽咬断的剑修后,启南风和苏意致终于承受不住高强度的救治节奏,半夜跑去山下的云华郡里买夜宵了。 俞幼悠躺在马长老留下的躺椅上,探着头瞅了瞅,等到那两人走远后,摸出传讯符。 “给你拍了件礼物,要不要” 百里空山没回,俞幼悠也没放心上,闭目慢悠悠地晃着顺带修炼。 她都快被躺椅晃睡着时,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自头顶传来,再睁眼时,百里空山已经收了剑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她的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百里空山眼睛贼亮,要不是他现在没尾巴,恐怕那条大尾巴都得跟着摇摆。 俞幼悠挑眉看着他:“一说礼物来这么快” 百里空山轻咳一声,解释:“正好杀完异兽回山门淬剑。” 鬼才信这话,俞幼悠也不卖关子,开始在芥子囊里翻找起那本中州的书。 百里空山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但是手却挺自觉地伸了出来准备接礼物。 俞幼悠把书递上去,解释道:“听说是中州流传出来的古书,但是我也不识中州的文字,所以你且看看” 百里空山立在她身侧,垂眸看着这本古药书,动作和缓地翻看了两页。 沉寂良久后,他开口:“的确是中州的古字,幼时长辈曾教过我。” 俞幼悠眼睛一亮,指着那些画旁边的文字:“那你跟我说说上面写的是什么” 毕竟是丹修,虽然知晓上面的药材都不存于世了,还是想了解一二。 “好。” 百里空山抬起手在两人的头顶凝出一片结界,于是那些大朵的雪花便飞旋着落在结界上,那些呼啸的风声也变得格外微渺。 他坐在躺椅旁的石凳上,俞幼悠每指一副药材的画像,就不急不缓地将边上的那些文字念出。 “六品琴弦木,可洗掉最次的灵脉,重塑新脉” “六品醉铃兰” “六品” 俞幼悠很好奇地探头过去:“居然都是六品的” 百里空山声音平缓道:“据说昔日中州灵力充沛,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药材自然也都品质奇高。” 俞幼悠点点头,默默地回想着刚才见过的那些药材和其药效,而后往百里空山那边又凑了凑,抬手翻到下一页。 册上画的是一朵三瓣兰花,不知为何,俞幼悠觉得越看越眼熟。 百里空山已经自觉地念起了那上面的字了。 “六品汲灵兰,千年生一花,汲取足够灵力时可复生,灵力不足时休眠呈干花状,用之可汲取数倍灵力,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越阶修为” 本该翻过下一页了,俞幼悠却迟迟没动作,而是沉默地盯着这一页的汲灵兰上。 她确定自己见过类似这花的玩意儿,而且好像还是前几天翻芥子囊时瞥到的。 俞幼悠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开始默默地在自己的空间戒指和数个芥子囊中翻找起了灵药。 “帮我拿下这个。” “这个也拿一下。” 俞幼悠不断地摸出各种药匣让百里空山帮着拿,她的芥子囊现在堪称大型药房,常见的珍贵的都放了一大堆。 百里空山起先还默默地替她接着药匣子,到后面越叠越高,最后只能无奈地取出自己的芥子囊把药匣暂 时叠进去。 在将芥子囊翻了个底后,俞幼悠终于从最底端的陈年旧货中翻出了一个药匣。 “就是它了” 这还是当初她在参加四境大会赢了的时候,启南风在边上怂恿她挑选的那半株干花,说这株花上的木系灵力特别强,然而这玩意儿不止他们不认识,连马长老和牛长老也没辨出是何物。 俞幼悠细细地看了看这株干花,又看了看古书上的画,最后试探着将灵力输入其中。 在灵力刚送进去时,俞幼悠的脸色骤然一变。 那株看似平平的干花在疯狂地吸收着她的灵力,金丹期巅峰境的她灵力远比同阶修士浑厚,但不多时就被吸光了。 耗尽灵力的俞幼悠呼吸有点急促,她眯眼看着这干花,它原本干燥得好似随时会碎掉的花瓣变得柔软了一些。 俞幼悠还没有开口,边上的百里空山已经主动地替过她,将自己的灵力送了进去了。 化神境的灵力果然不一般,那朵干枯的花开始慢慢地舒展开来,与画上的汲灵兰也越来越相似。 待这片汲灵兰花瓣变得鲜活时,百里空山也收回了灵力。 俞幼悠果断往他嘴里塞了把回灵丹:“辛苦了,来补补。” 百里空山的两颊都被塞得有点鼓,他偏过头躲开俞幼悠的注视,略艰难地把所有的回灵丹咽下去。 他又恢复了平时镇定的模样,侧目道:“这是药书上的那株灵药吗” “是。” 百里空山微皱眉:“此物用处不大。” 这里只有小半株,药效完全不够,估计爆发个两三息就结束了,不管是对上人还是异兽都完全来不及。 这边刚吃完药,那边别人一避让,下一刻哦豁,药效结束了。 “反正留着吧,万一有用呢。” 俞幼悠瞅了眼这小半株六品灵药,还是郑重地将之收好。 百里空山将装满了药材的芥子囊递给她,正打算将药书摊开继续念的时候,下方忽然传来了踩过雪的细响。 他察觉到了来者是谁,将书合上就欲遁走。 “我回万古之森了。” 然而因为结界阻隔了神识,所以俞幼悠只以为是启南风和苏意致回来了,便拉住了百里空山的衣袖:“别跑啊,又不是没见过,一起吃个宵夜顺便研究下药书你再回去。” 她琢磨着也得带上自己的两个小伙伴蹭课。 然而来者却是马长老。 老头脚步轻快,临到了院门口就喜不自胜,高声道:“小鱼崽子赶紧出来,今天你不请我好好吃一顿可不给你丹了” 马长老走过来的时候,结界也同时撤去。 俞幼悠躺在躺椅上,边上挨着坐着个百里空山。 老头愣了好一会儿,纳闷地瞅了瞅这完全不该同时出现的两个人,最后笃定道:“百里道友受伤了小鱼不行,来我给你看看” 眼看着马长老就要热情地拉过自己的手了,百里空山起身退让一步:“无妨,小俞幼悠已经替我治好了。” 马长老神情略古怪地在这两人之间瞅了瞅,按理说看好病了百里空山就该走了,然而这人却毫无离开的意思,依然站在边上。 最后马长老只能摇摇头,把药匣子往俞幼悠的手里一塞,小声嘀咕道:“等他走了吃,我来帮你。” 将丹留下后,马长老优哉游哉地朝着山下走去:“我去城里逛逛,你们慢慢疗伤” 破境丹只有极少数幸运的修士吃了能直接突破,大部分还是得自行突破。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有长辈在旁边施加压力,就像先前妖皇帮着启南风和苏意致晋升一样,不过倒不用像他们那样花费数月,稍微施加点压力就足够了。 毕竟,这可是价值千万的破境丹啊 等到马长老离开后,百里空山好似无意地问了句:“马长老说帮你什么” 俞幼悠也不避着他,直接把那枚浑圆的破境丹取出来给百里空山看,不过她皱眉道:“马长老身上旧伤未愈,我倒不想让他操劳,等会儿回万古之森驻地了找姬长老或者苟长老帮忙” “我也可以。”百里空山冷不丁地开口,神情略微严肃,沉声道:“我是化神境界。” 俞幼悠才想起自己忘了最合适的这个人选,于是干脆地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百里空山好似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惊鸿剑御空,对俞幼悠道:“走,去帮你破境。” 俞幼悠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百里空山垂眸看她:“去我的峰上。” “你的峰”俞幼悠依然有些怔怔的,琢磨着好像没听人提过云华剑派有座峰叫百里峰啊哦,倒是经常听人说百里疯。 百里空山:“就在不灭峰旁边,隔壁太吵,我很久没回去了。” 顿了顿,百里空山似乎看穿俞幼悠在琢磨什么,开口:“不叫百里峰,就叫空山。” “” 俞幼悠倒也没多问,给马长老和两个好友传讯报平安后,便利落地上了百里空山的飞剑上。 等到她抵达那座极其清幽的孤峰上,就知道为什么他会说隔壁吵了。 隔壁的不灭峰上灯火阑珊如昼,时而传来忧伤的歌声,时而又有人在抚琴奏乐。 和不灭峰比起来,这座空山上别说人声了,一盏灯都没有,更可怕的是连院子也没一座,只在顶上有个洞穴。 真是名副其实的空山。 靠着天狼与生俱来的强大夜视能力,俞幼悠清晰地看清这洞里的布置。 很野性很随意,连张床都没,和妖皇在瀑布边上那个狼穴的风格可谓是分毫不差,都是在一处灵脉矿上直接挖洞。 她沉默了一下,古怪道:“外公的洞是你帮着刨的” 百里空山点头。 俞幼悠不好说你的审美真糙,只能客气地含糊道:“具有强烈的狼族风格,挺好。” 借着外面白雪的映照,她确定自己在百里空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高兴的情绪。 “” 算了,狼族的审美也就这样了,俞幼悠忽视掉这个问题。 她干脆地盘腿坐在了狼穴中的角落,对着百里空山道:“等会儿记得收着点,别真把我吓死了。” 百里空山颔首应下。 俞幼悠拿着破境丹又有点后悔,马上改口:“不对,你试着用最强的杀意就像是对着俞不灭那样,咱们争取快点晋升。” 百里空山拔出剑,点头:“好。” 俞幼悠抿了抿唇,毫不犹豫仰头将破境丹吞下。 入口的那一瞬间,俞幼悠便察觉到自己的灵脉疯狂地扩张着,整个人如同坠入一个虚空之中,久久不能坠下,而她的神念也在这虚空中化出另一个她来。 与此同时,一道寒厉的杀意突然自那虚空之中出现,如同闪电一般朝她的神念斩来。 俞幼悠只觉得后背一凉,不过她没有退缩,而是直视着这道剑意,不避不让。 然而就在这可怕的剑意快要劈到她身上的时候 却斜斜地斩在了她的身侧,与她的神念险险地擦过。 俞幼悠都快被吓散的神念又慢慢地凝实回来,她估摸着是百里空山头一次帮人突破,所以在试水。 结果这一试,百里空山足足试了九次,每次都是杀意临到她身上时就斩歪了。 俞幼悠茫然地睁开眼,只看到对面的百里空山略微失神的模样。 她不解道:“怎么了” 好歹是化神境的强者,不至于用杀意模拟剑气都斩歪吧 百里空山鸦羽似的眼睫轻轻一颤,他闭了闭眼,淡声道:“陛下让我保护你。” 原来是因为妖皇说过要保护好她才下不去手啊。 俞幼悠挺能理解的,她安抚道:“你别太紧张,只是杀意而已,不是真的剑气,死不了狼的,我保证不会告诉外公” 顿了顿,她又抛出物质诱惑道:“我琢磨出了新的辟谷丹,本来打算送御雅逸的,你要是能把我劈突破了,就送你了。” 其实主要是送给踏雪的,不过她先前亲眼看到某少宗主偷吃踏雪的零食,所以也算是送御雅逸的。 百里空山神情淡淡的,唇边似乎浮出一丝极浅的笑,又很快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 他突然问了句:“什么口味” 俞幼悠还真的认真回答道:“酒酿桂花味的,你喜欢吗” “嗯,喜欢。”百里空山神情认真颔首。 俞幼悠放心了,鼓励:“行,喜欢就卖力点” “好。” 在俞幼悠再次闭眼后,一道可怕到让人窒息的杀意倏然将她笼罩。 那一瞬间,俞幼悠自告别血脉反噬后,再次体会到在死亡边缘横跳的快乐。 下一刻,她丹田那两条本就因破境丹药效而发疯颤动的灵脉倏然一震 突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宝贝说渣傲天被雷劈的时候要去买奶茶庆祝,你们可以先去选想喝的奶茶啦。安利古茗新出的龙眼桂花琉璃冻,蜜雪冰城的摇摇奶昔,顺便蹲奶茶安利 更多最新章节 ,请收藏【bz】! 天雷劈渣 当修为突破到元婴期那一瞬间,俞幼悠的灵力瞬间充盈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她脑中有片刻的茫然,随即下意识地将手张开,将自己的灵力化作无数条丝线从空山一直蔓延到整个云华剑派。 此刻,灵力便是她的化身,带她览尽万物。 她能察觉到山门附近,那一只雪雀扇动翅膀带出的一阵风。 也能洞悉紫云峰上一只松鼠沉睡时的轻微鼾声。 甚至连细雪坠落在松叶上的微妙触感亦是捕捉得清晰无比。 然而云华剑派所有修士都无知无觉,就连几位峰主都不曾察觉到那些灵力丝线的波动。 只有距离俞幼悠最近且一直在关注着她的百里空山感觉到了那一丝微妙的波动,但即便是他甚至都只在灵力离体的那一瞬息有所察觉。 俞幼悠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你感觉到了吗” 百里空山瞬间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轻颔首道:“只在一开始察觉到了。” 俞幼悠微微皱眉,忽然又问:“如果你正在跟一只极其强悍的异兽战斗,我将灵力释放出来,你还能察觉到吗” “有多强” 俞幼悠思忖了一下天雷能有多强,最后谨慎回答:“外公也不能抵挡的强大存在。” “与如此强大的存在相抗争,自是无法分神,也不会察觉到。但是似陛下那般强大的存在,亦不会被你的灵力所伤。”百里空山给出极理智的答案。 因为渡劫期大能的肉身早就被淬炼得坚不可摧,寻常金丹和元婴期修士对其的攻击根本无关痛痒,他们要防的只是其他渡劫境修士而已。 俞幼悠往后一倒,懒懒躺在狼穴中,不再过问这个问题,而是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抛给百里空山。 她将头枕在双手下,笑道:“虽然你不需要辟谷丹了,但是这味道不错可以当糖豆吃,你尝尝” 百里空山打开匣子,捻出一粒放入口中。 桂花的清香和酒酿的馥郁在唇舌间萦绕许久不散,的确是比寻常的糖豆还好吃。 他下意识想去拿第二粒时,正好与俞幼悠似笑非笑的笑脸对上,于是镇定地把药匣握紧拿在背后。 百里空山语气淡淡道:“你刚突破元婴期,最好闭关数月稳固境界。” 俞幼悠突然嘀咕:“唉,要闭关肯定要选个别人不会上门打扰的好地方,可惜云华剑派客院人太多了” 百里空山看了她一眼,垂眸道:“就在此处吧,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来。” 语罢,他将出入空山的禁制令抛给俞幼悠。 俞幼悠接了那牌子后倒没多问什么,她抬头道:“顺便帮我跟马长老他们说一声我要闭关的事儿。” “好。”百里空山转身就走。 看百里空山快走出狼穴了,她又继续在后面叮嘱:“南风和老二大概要一起去万古之森,好歹叫了你那么多声白狼舅,帮忙看着点” “好。” “这次不知会闭关多久,你要是再受伤,下次我可不一定能及时来救你了。” 俞幼悠冲他挥了挥手:“要小心。” 百里空山这次倒没说好了,只很轻地嗯了一声,便离开了此地。 等到这位峰主离开后,这座空山便彻底属于她了。 俞幼悠却并没有原地躺平休憩,也没有选择打坐适应突然暴涨的灵力,而是不紧不慢地自芥子囊中取出数十个药瓶,将它们按着某种特殊的顺序排好。 这药瓶是在珍宝阁定制的顶级药瓶,每个瓶身上都纂有高级封禁灵阵,可以让药性一丝都不泄露。这些药瓶里装着的都是已经炼制好的药材,同时她的灵力将药力包裹着再存于瓶内,可储存数十年。 自从在隐蜂那儿拿到悬壶派的赔偿后,俞幼悠便慢慢地开始炼化起那一堆顶级灵毒,这自然躲不掉启南风和苏意致的眼睛,但是两人却没有深究她到底为何一直炼制灵毒并封存好,反而默默帮着她炼制了一部分。 将这些药瓶排列完毕后,俞幼悠的手停在其中一瓶上。 那里面装着的是附骨草。 她垂眸,将附骨草放在了最前方。 空山在云华剑派中是极特殊的一座,因为百里空山不曾收弟子,在云华剑派内更是少有逗留,甚至他本人都只来刨了个洞后就忘掉了自己在云华剑派还有个狼穴,所以这座峰就跟其他无主野峰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 随着马长老和一众外宗修士的离去 ,俞幼悠便彻底隐没在空山之上,昼夜不歇地练习着将灵力压缩到极致。 她仍记得当初和隐蜂说的话。 “掌剑真人陨落那日,俞不灭从不灭峰飞至剑谷外,似乎对着那座空无一人的剑谷说了什么,而后便骤然消失在原地,探查不到一丝气息。” 俞幼悠的灵力无声地覆在剑谷外不起眼的草木和石子上,她也察觉不到半点俞不灭的痕迹。 然而她知道,待俞不灭出关之时,定会在此处现身。 所以她一直悄无声息地等在这里。 冬去春来,空山上的积雪渐融,草木萌新芽。 明明该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但是整个四境都萧瑟且紧张,上至顶级大宗门,下至寻常散修,皆陷入了对未来的担忧之中。 万古之森的异兽潮越来越频繁了,从最中心逃出的强大异兽数量也越来越多,短短三月内,竟有五只化神期异兽出没 丹鼎宗和天盾门的掌门都已奔赴万古之森东防线了,云华剑派金丹期以上的弟子几乎全部无一人留在宗门,偌大的一个剑宗,竟只有外门弟子和内务长老们还留在峰上。 而云华剑派的山门大阵,亦是彻底封闭了。 不灭峰上,那些动听如天籁的歌声和琴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华美的院内,有三个女修面色肃然地带上法宝朝峰外走去,然而就在她们即将离去时,崔能儿却带着温柔的笑意将她们拦住了。 “三位妹妹,眼下夫君正在闭关突破的紧要时候,你们这时候离去,难道不打算为他护法吗” 走在最前方的美艳女修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冷淡道:“眼下北境和四境都已失守,化神境大能都已出山,就连天音禅寺的渡劫前辈都已出手镇压异兽了,这天下又有谁能伤到他” 崔能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她肃然开口:“正因为云华剑派眼下无人,紫云峰主行事又软弱不堪,我们才更要替不灭守着宗门,你们可知眼下有多少宵小之徒借机侵占我派资源” “我不是云华剑派的人。”那个美艳女修不客气地打断崔能儿的话,她一字一句道:“我们三人的父母兄长眼下皆在万古之森同异兽相争,生死未知,我们实在无法安心在此赏花饮酒,等着他出关了。” 见到这三个女修离去的背影,崔能儿只是露出了极淡的笑容。 这三人都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宗门送给俞不灭的音修美人,当初她们巴结得厉害,眼下见俞不灭没能成为新的掌剑真人,便渐起异心。 现在她们倒是走得痛快,待俞不灭出关成功飞升后,这三人和她们身后的小宗门自会有跪地痛哭,追悔莫及的时候。 崔能儿沿着山道慢慢地朝着院内走去。 崔家的人都说她最具明眼慧心,所做的每个选择都为崔家带去了无上的荣耀和丰厚的资源。 她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俞不灭,那是她的道侣,是能将一切不可能化作可能的强大存在。 外面那些对云华剑派不尊之辈也好,万古之森的异兽之乱也罢,都会在不久之后被俞不灭踩在脚下,届时四境众修都将奉他为救世主。 毕竟以往的无数次麻烦中,俞不灭都是以这种万众瞩目的姿态降临的。 镇东郡内。 丹鼎宗的驻地早就由百里外的万古之森迁至此处了,确切说来,是各大宗门的驻地都往后挪了百里地。 来往的修士皆是行色匆匆,半年前还有的那些地摊都没人再摆了,整座城中被血腥味笼罩着,传送阵不断闪过灵光,阴霾的天顶也时不时便有云舟落下。 一开始来万古之森镇守的都是各宗门的长老和年轻弟子,除了镇守之外,更为了历练。 然而到后面,那些闭关多年的长老们皆出山,连不少宗门的掌门都毅然关闭宗门大阵选择前来阻拦异兽,甚至自这个月起,传送来的弟子中多了许多青涩的筑基期面孔。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所有修士都想起了当初那个强盛至极,却又消亡得彻彻底底的中州,所以除去某些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拒不驰援的宗门外,大部分家族和宗门都派出了弟子来此。 启南风和苏意致拿着灵药,小跑着狂冲出城外,大喘着粗气:“怎么样了红琅怎么样了” 周卓山飞快地将受伤的红琅拖到后方来:“她脖子被异兽咬了快处理好” 启南风麻利地翻出疗伤药塞进红琅的嘴里,手中亦是飞快地替她包扎着伤口。 苏意致已经跑到了前方,给另外几位队员处理伤口了。 “草,刚才那波异兽真的难顶,要不是紫云前辈往咱们这边送了道剑气帮着斩死那头元婴期的异兽,怕是要出大事了。”狂浪生瘫软靠在巨盾上,眯着眼看向 前方。 那边原本是一座寻常的村落,然而此刻早已被逃出万古之森的异兽侵占,放眼望去除了浓重的阴霾血气和时不时闪过的法宝灵光,其他什么东西都见不到。 “真是见鬼了”赵光霁怒骂了一声,御剑飞下来,叹气道:“这已经不在万古之森的范围内了,怎么看着倒像是当初咱们在内圈的古城墙附近似的。” 狂浪生怒砸了一下巨盾:“你可别说了,当年古城墙附近好歹还灵力充沛吧贼他娘的,我师兄说他昨天冲到万古之森里面去了,结果发现外圈的灵力淡得和没有似的了要知道以前外圈的灵力可也比咱们宗门里浓郁啊” 各个大宗立宗之地都是精挑细选的洞天福地,灵力自然充沛至极。 狂浪生说着便朝启南风伸出手:“南风给我来把回灵丹淦,是来的人太多把灵力吸完了吗我怎么觉得镇东郡的灵力也快没了呢” 启南风刚把红琅的伤处理好,白宁飞过来带着她去后方疗伤了。 苏意致干脆地把狂浪生的手拍回去:“你等等,回灵丹又吃完了,得现炼。” 索要无果的狂浪生只能抠搜地摸出块灵石,慢慢地从里面汲取灵力。 众修便小心地窝在角落慢慢地恢复着,赵光霁回头望了眼,略担忧道:“不对啊,我怎么找不到姜师兄和俞师弟” 张浣月捂唇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上月俞师妹突破后便打算多杀些异兽,便又去了万古之森里面,姜师兄和俞师弟担忧她,悄悄跟上去了。” 众修从启南风和苏意致那儿听说俞幼悠眼下在闭关突破,所以自然知道这个俞师妹指的是俞念柔。 上月的万古之森尚且还算平静,数日前,突然爆发出数波异兽潮,东境防线虽不至于彻底崩溃,却也是一退再退,和失守无异了。 俞念柔不屑和人妖混杂的十三人小队在一起行动,便随便进了个剑修队伍去万古之森里面杀异兽了。 在这种情况下,云华剑派也无暇顾及俞念柔,也就只有姜渊这个亲师兄和俞长安这个亲弟弟还想办法照拂她。 “但是最近差不多两天就有一波异兽潮涌出,照这个趋势看来,镇东郡也守不住几日了,防线还得后撤。” “这哪里算是防线后撤,这就是和西境北境一样,防线要失守了啊” “不能失守,镇东郡后方还有十多座大郡,更有上百座凡俗的城池,成百上千个小镇村落,还有数以千万计的凡人”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启南风和苏意致正打算把丹炉拿出来炼回灵丹的时候,飞在天空中观察敌情的雀青扇动着巨大的翅膀,突然朝着某个地方射出了一箭。 狂浪生下意识地翻身而起,立盾挡在众修前方,高声道:“怎么了异兽又来了吗” 雀青凝视着某个方向,略迟疑道:“那边有层很奇异的云在蔓延,而且还有一股让我觉得胆战心惊的气息。” 张浣月闻言,立刻御剑而起,顺着雀青方才射出去的那一箭望去。 她辨出那是云华剑派所在的方向,然而她的眼力远不如雀青强,所以并没有看到那层奇怪的云,只能察觉到那股骇人的气息变得越发明显。 镇东郡中,有不少修士都察觉到了那股可怕的气息。 然而下一刻,万古之森中似乎同时传出数道穿破云天的尖利嘶吼,仿佛是桎梏被打破一般,另一道可怕的气息从最深处缓缓地浮上来。 万古之森外围中,有数位元婴期修士带领的修士队伍惊慌失措地逃出,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追击一般。 杂乱的嘶吼声响彻整座镇东郡。 “万古之森的灵力全部枯竭了前去内围查探的弟子回报,内围的灵力也离奇消失,几近于无了啊” “后撤,后撤有两头化神期异兽来袭” 西境。 那位渡劫境的老佛修生生地撑起一座巨大的结界,抵挡了那如山似海的异兽潮,然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苦涩,因为他察觉到了属于另一道渡劫境的修为正缓缓地在万古之森中间苏醒。 那是从深渊之底钻出来的渡劫境异兽。 然而就在他以为那只异兽会朝西境的自己奔来时,它却缓缓地朝着东境的方向转过头,似乎在凝望着什么。 那是一只乌黑的龙形异兽,长约百丈,漆黑的骨上挂着腐烂的肉和鳞甲,眼中似乎闪耀着红色的光。 它从中州古城地底的巨大裂痕中钻出,然而那裂缝对其他异兽来说算得上是可怕的深渊,对它来说却太过狭窄,它的尾部被卡在了地底,无法挣脱。 “吼” 异兽仰头怒吼一声,幽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东边某处,似乎在发着光。 天盾门的掌门是个满头白发的化神期老头,此刻的他正在万古之森外围死守着,在察觉到那股越来越明显的渡劫境异兽威压后,顿时脸色大变。 “草他娘的万古之森里面居然还有一只渡劫境的异兽” 异兽本就比同境界的修士要难对付,对于已经没有渡劫境强者的东境来说,这一头异兽一旦离开万古之森,便会带来灭世的灾难 另一侧,丹鼎宗的掌门匆促道:“异兽好像还没有出来,速速通知他们后撤” 话音刚落,云华剑派方向的那道奇异云彩在天空中变得越发醒目,更开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那是劫云有人准备渡劫飞升”丹鼎宗掌门错愕惊呼。 跟在掌门身后的马长老比了个中指:“狗贼俞不灭老子快撑不住了他躲山里飞升等他飞升完东境都他娘的没啦” 百里空山死死地看着那道云,最后却是握紧了剑,毅然回头。 也正是那金光闪烁的同时,中州古城的灵力再次衰减,裂缝变得越发大了,那只源自深渊的异兽往外又爬了一截,眼看就快挣脱深渊的束缚。 “吼” 声震苍穹的嘶吼声从中州古城最中心传出,声震之处,本就残破坍塌了大半的中州古城墙垮得越来越碎,无数异兽冲破束缚从深渊底端爬出。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寒光的剑意倏然降临。 百里空山御剑而起,他迎着那无边无际的异兽,一往无前 云华剑派。 此刻山门大阵早已紧闭,尚在门内的弟子和长老们皆避到了最靠近山门的外门诸峰上,远远地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劫云。 却见那闪烁着金色电光的劫云低低地压在天顶,原本就高耸入云的几座主峰近乎被其笼罩,尤以最靠近剑谷的不灭峰为甚。 在那片可怕的劫云之下,出关的俞不灭身上气息极其磅礴强势,他双手负在身后,双目精亮,笔直地站在剑谷之外。 他深深吸了口气,朝着空无一人的剑谷一拜,字句铿锵道 “师尊,你未曾做到的事,弟子要替你做到” 因那危危欲降的天雷着实吓人,所以没有一人敢靠近剑谷附近,只在远处站了一群不灭峰的人。 也因为眼下万古之森失守,所以连个替他护法的人都没有,只有这群道侣还陪着。 崔能儿面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地看着剑谷方向的俞不灭,男子浑不在意地朝她微微一笑:“能儿不用畏惧,天雷只会劈渡劫者,不会伤到你们的。” 顿了顿,他自众红颜脸上扫过,皱眉:“雪儿她们三人呢” 崔能儿高声回答:“她们说异兽肆虐,忧心父兄,这才去了万古之森,并非是刻意抛下你” 俞不灭冷哼一声:“区区异兽,待我飞升一剑便可斩尽,既是负我者,你不必替她们美言了” 众女修远远地站着,低垂着头,神情各不相似。 俞不灭却没空管她们,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头顶即将降临的天雷上。 天雷不仅是飞升的必渡之劫,而且也是淬体的好机会,据说越强的修士引来的劫雷越多,若能全部挺过去,那等同肉躯淬炼了一次又一次。 俞不灭眼中略有灼热,他仍记得天狼一族的肉躯有多强大,先前飞升失败的修士都死在了天雷下,唯独现在那位妖皇被天雷劈过后飞升失败,却还能活下来。 若是他能挺过所有的天雷淬炼,岂不是可以拥有比天狼一族更加强大的肉躯 而且他现在彻底掌控了这枚逆天戒指,先前只能进入戒指的小世界修炼,眼下却能将戒指的中的灵力直接为己所用 俞不灭抬起头,望着目光灼灼地望着那连绵的劫云。 数息之后,一道金色的巨雷好似蜿蜒的电蛇,径直朝着俞不灭当头劈下 俞不灭脚下似扎了根,稳稳地立着,一动不动,硬扛过了头一道天雷。 只是天雷的可怕远超出他的想像,他的脸色倏然变白。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一道天雷降临 俞不灭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上亦是出现了数道伤痕,然而他纹丝不动,这天雷尚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他要再等等,在不能承受的时候,用戒指中的灵力修补肉身 然而就在俞不灭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天雷吸引的时候,不远处一株细草被风吹得一动,上面攀附着的一丝灵力悄无声息地侵入俞不灭的体内。 俞不灭瞬间察觉到不对,然而这时,又一道天雷降下,他不得不倾尽全力去抵御天雷,那一丝异常在天雷的遮蔽下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空山内。 俞幼 悠吞下了仅剩的两枚狂暴丹,修为已无限接近化神境。 她如坠空明之境,心中平波无澜,眼睛紧紧闭着,仅靠着那丝压到极限的灵力去感应外界的变动。 一切都和预想的无差,在天雷的威胁下,俞不灭处于最虚弱和无防备状态,对人体血脉走向熟记于心的俞幼悠顺利地将自己的灵力潜入他体内。 说来可笑,兴许是因为她身上血脉亦是出自俞不灭,所以灵力侵入他体内瞬间,竟如同重归自己体内。 第一个药瓶破碎,俞幼悠沉静到可怕的地步,将附骨草的药力彻底包裹在自己灵力中,而后,又一个药瓶破碎,将另一种灵毒也裹挟入自己灵力之中,第三种,第四种 俞幼悠在等,在等俞不灭即将抵达极限的时机。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很多年了,一点一点地筹备至今,所以今日她必须耐心等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那轰鸣的劫雷几乎要把整个云华剑派劈碎。 就在第九道劫雷落下时,俞不灭身形猛地一晃,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紧紧地按住自己的手,准备从那枚古戒中调用灵力疗伤,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动作一缓。 裹挟着跗骨草和数种灵毒的那丝灵力悄无声息地在他体内散开,那是比豹族给妖皇下的毒还要致命数百倍的灵毒。 跗骨草的药效遇强则强,加上俞幼悠配制的其他灵毒,对于渡劫境强者来说,堪比六品灵毒 俞不灭的眼中突然有短暂的失神。 下一刻,他狠狠地一咬舌头,猛地回了神。 有人在害他 俞不灭下意识地望向远处的那群道侣,眼中杀意腾腾,然而他尚未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感涌上来。 可恨 他知晓这是生死危机临头了,下意识地想要避入戒指小世界中。 俞幼悠操纵着金火双系灵力,在俞不灭失神的那一霎,毫不犹豫地朝着他的指头袭去 金系主杀伐,火系主炼化,二者合二为一,可碎万物 她死死咬着牙,将全身修为灌注到那一丝灵力之中,在狂暴丹的药力消散之前,狠狠地朝着俞不灭戴戒指的那只手指炼去,生生地断了他的那根手指 那根手指被那一丝灵力裹挟着,径自朝着空山的方向而来。 一头银色巨狼在幽暗的天穹下好似月光般不断朝前方闪现,迎着那根手指而去。 它口中咬着一条银色的绳索,好似银色游龙,紧紧地将那只手指绑住 俞不灭目眦欲裂,他下意识想要夺回手指,然而头顶劫云却马上就要降下下一道天雷。 眼前唯有两条路可选,一则,不靠戒指硬扛过所有天雷。 第二条路,像掌剑真人那样,将修为压制到渡劫境以下,劫云自会自行消失,这次飞升便也算是失败了,但是却能夺回戒指 短暂的失神后,俞不灭毅然选择了后者,选择压制自己的修为夺回戒指 然而就在这时,隐在所有灵毒之后的最后一味药,掐着精准的时间点生效了。 六品汲灵兰,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越阶修为,哪怕那小半株只能持续三四息,却也足够让天雷降下了。 修为越高,降下的天雷越狠。 俞幼悠也不知晓,渡劫境用了汲灵兰后修为能到多高,但是总能让刚突破的俞不灭体验渡劫巅峰的天雷了。 这是她留着孝顺俞不灭的好东西,自己都没舍得用 此刻,叼着断指的巨狼幽蓝的眸中,终于看到了那副曼妙画卷。 一道紫色的天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俞不灭悍然劈下 俞不灭该得多舒服 那道紫色的天雷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出现。 俞不灭的眼前只有那炫目的紫光,他后背一凉,心脏骤然停滞跳动。 为何 他明明是想将修为压制,为何身上灵力竟好似不受控制一般爆发出那么可怕的力量 那一瞬间除了迷茫和惊惧外,他心中亦生出了一丝侥幸。 难道飞升成功了 可惜他还未体验到那不可思议出现的强大力量,下一刻它便迅速衰退,落回了刚渡劫时的修为。 同时落下的,还有被那股强盛灵力引来的可怕天雷 俞不灭的瞳孔骤然紧缩,然而他连驭使法宝抵挡都来不及,那道摧天裂地的天雷便将他的视线笼为紫色。 “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从剑谷前方传来。 先前还傲立在剑谷的俞不灭身躯在天雷之下剧烈颤抖,面目狰狞地痛呼着,身上寸寸血肉原被灵力淬炼得坚若金石,然而在这道天雷之下竟脆弱如纸 俞不灭轰然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那道天雷的余威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扫荡着俞不灭周边的所有事物,几乎将整个剑谷和周围的众峰夷为平地。 这边的动静太可怕了,云华剑派众弟子和长老没一人敢过来探看动静,反而集体避得更远些。 俞幼悠闪身避开一块被天雷劈碎的巨石,她死死地叼着那条银色手链化成的绳子,另一头则绑着俞不灭的断指。 在她化成的银色巨狼出现那一瞬间,远处的崔能儿便神情大变,旋即毫不犹豫祭出法宝朝着俞幼悠飞袭而来。 崔能儿身后的一众女修亦是反应过来,她们不敢上去帮俞不灭挡天雷,只能齐齐出手想要阻拦那只银狼。 各色法宝光辉和招式劈向银狼,然而它幽蓝色的眸却冷冷然不见半点惊惶,似乎早有预料。 俞幼悠的巨牙间藏着一张随机传送符。 当初百里空山说他是中州遗民,是靠着唯一一枚随机传送符被送出古城中的小结界后,俞幼悠顺便将隐蜂交予自己的那枚神秘符篆给他看了,结果被告之这枚也是随机传送符。 四境寻常的传送符都需要以传送阵为依托点,而且距离越是遥远,需要的灵阵就越庞大,只有古中州才能制作出随身携带却又能传送出万里之外的随机传送符。 说实话,当时俞幼悠听到答案后还有点遗憾。 要是等同伪仙器的攻击符篆,她直接在俞不灭度雷劫时砸下去,那不就万事清净了吗 然而管它何种符篆,能派上用场的符篆就是好符篆。 在将断指夺过来的那一瞬间,俞幼悠也咬碎了藏着的符篆。 远处崔能儿的攻击越来越近,一股强烈的灵力亦同时自她身上绽放,她在心中默默倒数着,直视那些法宝光泽,不避不让 最后,整片空间好似被某种神秘力量扭曲一般,方才还带着凛冽气势的银狼微微眯眼,仿佛朝着远处的崔能儿露出了一个笑容。 刹那间,它好似从未出现过,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 寒风凛然,竟连一根狼毛都没留下。 崔能儿身形摇晃了几下,她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恐惧和后怕,回想着那头巨狼最后的模样,脑中浮现出无数道画面,面色苍白如金纸。 最后她是被一声惊呼唤醒的。 崔能儿从银狼带来的恐惧中仓惶抬头,怔怔地看向正前方,却见距离剑谷最近的十多座山峰全被天雷削平了,不灭峰也在其中。 而位于中心的剑谷早被沙石断木填平,那个顶天立地敢傲然与天争的男人,却是和死狗一般被压在不灭峰飞来的一根雕梁之下动弹不得。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高深的修为竟然在不断地下跌。 在俞不灭的修为跌回化神境时,天穹上方的劫云便已经烟消云散。 外门那边的剑修们心中忐忑无比,就听得噼里啪啦的动静过后,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往天上看。 有个外门弟子小心翼翼问:“师妹,剑谷那边的雷还在劈吗” 剑修师妹谨慎地观望了许久,最后选择问同样躲在外门的长老:“师伯,您看现在咱们安全了吗这雷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那位长老平时只负责云华剑派的内务,但好歹对各峰的事宜都算清楚,亦知晓眼下各位峰主只有俞不灭在门内,而他又好 像快要突破了 长老一拍手,顿悟过来了。 他喜不自胜道:“这雷是俞峰主引来的,我知道了,他是在度雷劫准备飞升了” 那年轻女剑修也跟着喜道:“那俞峰主这是渡劫成功了我们云华剑派有了飞升强者,东境被守下了” 长老迟疑了一下,也不好说飞升可能会失败这种扫兴话,只含糊道:“我们先去恭贺俞峰主吧。” 这话一出,隔壁院中的各个剑修也听到了动静,万分欢喜地从外门的各个角落和洞府中钻出来。 有好事者一边招呼着叫上其他同门一起去恭贺不灭剑神成功飞升,一边喜不自胜地同去了万古之森的师兄师姐们传讯。 “师兄,不灭剑神出关便飞升了” “师姐别怕,俞峰主成功飞升,咱们东境有救了” 镇东郡内。 几乎所有负伤的修士都躺在丹鼎宗在郡城的驻地内,此时前线告急,丹鼎宗可不会给什么特殊对待,所有人不管元婴期的大宗长老还是筑基期的散修,都按着伤势缓急被分在不同的区域。 忽然之间,断手区冲出来一个人,朝着断腿区惊喜欢呼:“师父,俞师伯不,是不灭剑神飞升咱们四境有救了” 这一嗓子传遍了各个病患区域,不多时,便由传讯符传到了东境各个角落。 修真界这几年在异兽的侵袭下太过凄惨,这消息似天外喜讯,几乎在一个时辰内传出了东境,连其他三境都听说了这消息。 俞不灭成功飞升了 正在和异兽战斗的修士们自然还不知晓,但是其他的各宗修士已经开始思索该何时前去云华剑派赠上贺礼了 然而云华剑派内。 因为是大喜事,所以此刻众剑修也不分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了,尚在宗门的数百人齐刷刷地御剑飞往剑谷方向,准备给俞不灭贺喜。 然而待他们飞到剑谷前方,看清那恍如废墟的一幕时,都傻眼了。 彼时昏死过去的俞不灭刚被那群道侣从那根巨木之下搬出来,浑身好似被鲜血浸透,身后血痕拖了一地,身上血肉烂糊一团,似乎根根骨头都碎裂了。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修为竟然已经跌落到了化神中期 众修都察觉到了不对,惊恐地看着前方,有人很轻地问了一句:“这难道是飞升失败了吗” 无人回答,但是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为首的那位长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修为较高,能清晰地辨出俞不灭眼下的伤势。 断手断脚也就罢了,肺腑肝脏都裂开重伤也罢了,俞不灭的五条灵脉,竟也全被天雷劈碎了 长老和其他所有弟子都惊恐僵在原地,时不时便有人腰间的传讯符亮起,约莫是有人在传讯打听俞不灭飞升的事。 然而此刻,谁还敢拿起传讯符说俞不灭飞升失败了啊 崔能儿等人无暇追杀那只不知何时出现的银狼了。 她将俞不灭半托着想带他站起来,然而却无能为力,最后她只能把俞不灭抱起来。 回头,原本恍若仙境的不灭峰已经坍塌了,内门其他各峰也都在天雷的影响下变得残破不堪,崔能儿等人只能暂时将俞不灭带到客院所在的峰头上,勉强寻了处大些的院子将他安置好。 后方的众女修都挤在房中望着俞不灭,或是流泪或是心痛哭诉,而有几人则面色略微妙,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崔能儿却无心顾暇这些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不灭峰被毁,她们身上也没多少伤药,方才喂了疗伤丹也无用,俞不灭的修为还是在不断跌落。 她心中一片仓惶和迷茫,然而就在这时,她的传讯符亮了起来。 拿起后一道狂喜的声音从中传出 “能儿,我听说女婿竟然飞升成功了你且等着,我马上带着你母亲和哥哥他们一起携重礼来东境” 崔能儿险些破口骂出声,但是她依然强压着怒意,寒声问:“谁告诉你的” 那边崔家家主依然欢喜不已:“现在四境都传遍了已有不少家族传讯想同我一起来拜会女婿” “别来了。” 崔能儿只艰难地吐出这三字,便断了传讯符,将其死死的攥在手中。 不一会儿,传讯符又疯狂地闪动起来,崔能儿咬牙,灵力彻底爆发,将其捏了个粉碎。 世界冲归于清净后,崔能儿回看一眼被众女包围的俞不灭,忧愁不已地走出门外。 此刻其他弟子全都识趣地散了,只有那位内务长老还满是忐忑地站在院外等待着。 崔能儿深吸了 一口气:“去丹鼎宗请一位长老来,不管对方多苛刻的要求,都要请长老来” 内务长老却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据说丹鼎宗山门大阵已封闭,全部弟子就连炼气期的都传送过去了,怕是找不到丹修来。” 崔能儿身形一晃。 她对着内务长老挥了挥手示意退下,步履蹒跚地回到室内。 俞不灭的气息尚存,然而修为还在不断下跌,室内的所有女修都知晓他的灵脉被毁,怕是等不了几日就会彻底从高高在上的不灭剑神变成一介凡人了。 屋内有个美貌女子起身,匆匆道:“我这就回西境,请灵药谷的长老出手救不灭” 不多时,又有个女修起身:“我师父与一位隐世神医相熟,我现在便回去求他” 俞不灭的白月光柔儿也站了起来,也不多言自己要做什么,干脆利落便出去了。 众女修都是来历不凡,最后留在屋内的竟然只剩下崔能儿和那个来自凡间的大小姐。 崔能儿深深地看了俞不灭一眼,最后对那位凡人道:“你先和外面那位长老照顾他。” 那位少女惊慌道:“姐姐,那你呢” 崔能儿面色沉重道:“我要去北境悬壶派请苏真人,那是唯一能真正救下不灭的人了” 俞不灭陷入了昏死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深渊之底,被沉重而黏腻的淤泥包裹着无法挣脱。 俞不灭尚存的那丝理智在疯狂地喊着让自己清醒过来,然而附骨草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死死地扎根在他每一存骨血之中,在其他灵毒的堆叠和催动下,毫不留情地发挥着它的作用。 附骨草能让人沉陷于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中。 俞不灭眼前的画面不断扭曲,先是一头可怕的银色巨狼在月夜之下将他踩在巨爪之下,而后又是一头元婴期的异兽冲他的头咬下,最后却是化作了一片刺眼的紫。 他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真实,只看到那道可怕的紫色天雷又朝着自己劈下来。 而且这次他竟然没能晕过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天雷劈烂,那五条灵脉也在瞬息间粉碎,灵力好似泄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从那至高无上的渡劫境掉到化神期,再落到元婴,金丹最后又重新变回了凡人。 变成了谁都可以揉捏,谁都能将他踩在脚下的凡人昔日那些恭敬称他为不灭剑神的人如今嗤笑着叫他废物,那些不入流的散修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俞不灭终于知晓自己最畏惧的是什么了。 他的理智疯狂地呼喊着这是梦,这不是真的,然而就在他即将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时,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灵毒再次无声无息地将他的理智淹没。 又是一道紫色天雷落下 “啊” 屋内的俞不灭发出痛苦的嘶吼,原本还在边上照看的那个少女脸色苍白地躲出去了,她指着里面的人惊慌道:“他他好像疯了。” “疯了” 难不成是被天雷劈坏了脑子内务长老连忙进去查看。 然而长老一眼望过去,脸色便又苍白了一些。 俞不灭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屋内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暴动的灵力摧得粉碎,想来方才那少女要是慢一步出来,怕都要死在他手上了。 然而让长老惊惧的不是这个,而是俞不灭的修为。 才过这么会儿功夫,他竟然又跌落一个境界了。 西境那位渡劫境的老佛修收回灵力。 他察觉到了,方才那只躁动不安好似随时都会冲出深渊的可怕渡劫境异兽没能挣脱深渊的束缚,它在不甘的嘶吼之后,又潜回了深渊底层。 老佛修护着后方的修士后撤,他暗暗地看了眼头顶逐渐凝聚的劫云,一声长叹后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了化神境巅峰。 劫云退散。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听见后方有人呼喊:“东境云华剑派的不灭剑神飞升成功了” 下方的金色结界后面传出欢喜的呼喊声,然而老佛修却逐渐皱起眉,疑惑地看向了东边。 不对,若是真有人飞升成功,自会降下灵雨泽沐苍生大地,哪会这么平静呢 万古之森东境范围内。 异兽潮依然在疯狂肆虐,然而在内围的一众修士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方才他们明显可察觉到灵力在消失,但是现在却突然止住了。 而先前一直在自行坍塌的中州古城墙竟然也不再溃败,仍然存留的那几段高耸城墙立在幽暗的丛林之下,古 城最里面,那些即将涌出来的异兽好似在觊觎着什么,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然而已经冲出来的那些化神期异兽却不会选择回去,而是不要命地朝着外围冲出来。 天盾门掌门扛着一面巨盾吃力地在后面追赶着,顺便大着嗓门呼喊 “百里道友啊等等老子啊前面有一群元婴期的异兽啊卧槽还有三只化神期异兽” 后面丹鼎宗的掌门和马长老就追得更慢了,毕竟是丹修,跟同阶的盾修和剑修比起来还是太柔弱了。 天盾门的狂长老回头看了一眼,急得只想跺脚。 最后,天盾门的两个盾修扛起了丹鼎宗的两个丹修就往前冲。 丹鼎宗的掌门是个身着七彩袍的长发老头,他被盾修的举动惊到了:“你们要干嘛” 盾修粗声解释:“扛着跑更快啊” 马长老竟然没骂人,他想起了四境大会上俞幼悠三人组被狂浪生他们扛着跑的画面,一时间安静如鸡。 原来你们天盾门不论地位和修为,都是些铁憨憨。 结果天盾门的盾修还嫌弃他们:“你们丹修也真是,平时别整日地窝在丹房里抱着丹炉不撒手,多少也该注意点炼体,顺便多练习下御空术,被异兽追的时候都能飞快点啊” 马长老正打算骂骂咧咧,丹鼎宗的掌门先开口了 “再多说一句,待会儿被异兽伤了没人救你们。” 俩盾修老头闭嘴了。 马长老乐了,对下面的狂长老催促:“老狂你他娘的快些啊,驾” 很快的,他们追上了前方的百里空山。 惊鸿剑的剑气纵横在异兽群之间,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而那道黑色的身影则不断朝着前方杀去,将那些没有理智的异兽生生地拦截在剑气建构的防线之后。 那三只异兽被他的剑气一阻,而后便似寻到了集火的目标,齐齐朝着百里空山袭来。 然而他没有半点惊恐。 自记忆伊始,他这一生便在不断地同异兽厮杀,还是只幼狼时,他就敢孤身深入异兽群中,而后回到四境后,万古之森中便一直有这样一道孤单而强大的身影。 正如他回答掌剑真人那句话,他的剑是为了斩杀异兽而存在。 就在百里空山准备持剑对上异兽时,两面巨盾砰地矗立在他前方,与此同时一层防御结界也出现在他的周身。 底下的两个盾修喘着粗气,以全力维持着防御结界。 他们大喊:“百里道友,放心上,我们给你牵制住” 与此同时,数枚丹药也被飞掷到百里空山的手上。 丹鼎宗的两个老丹修一边用丹炉粗暴地砸着边上的元婴期异兽,一边高声道:“这是增益的灵丹,不收你钱,快吃” 眼下万古之森的灵力连外界都不如,不吃药还真的不行了。 百里空山的剑只停顿了片刻,他咽下那数枚灵丹,而后飞身迎上最近的那只异兽。 忽然之间,一只化神期异兽猛地一踏脚,却见几位修士的脚下骤然出现了无数根利刺。 底下持盾维持防御结界的盾修也好,正一边砸异兽一边炼制异兽血的丹修也罢,都被这地底的尖刺打了个猝不及防。 与此同时,另一只化神期异兽倏然转向,凶恶地朝着底下四人冲击而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百里空山硬生生地转变了剑势,将自己的后背无防备地朝着方才正在激战的那只异兽,义无反顾地持剑飞向底下的那只异兽 惊鸿剑上凝出无数的寒霜,被暗红色的血洇得无比妖冶。 那持剑的剑修似风一般挡在四人前方,扬剑狠狠一斩 当剑下意识转变方向的这一瞬,他好像有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俞幼悠的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亦是沉重得无法挪动。 她为了将灵毒完美送入俞不灭的体内,将灵毒死死地藏匿在自己的灵力之中,以至于她也被侵染了些许灵毒。 也不知究竟是哪几味毒中得最深,此刻俞幼悠整个人如同被火烧一般灼痛难忍。 在强烈的眩晕感过后,她的身体好似被撕裂一般,最后出现在了一片密林的上空。 “砰” 银色巨狼的身体连续砸断了好几根树枝,最后重重地跌落在一片枯枝烂叶之中。 它甩了甩脑袋恢复神智,勉强化回人形,而后松开嘴。 那条银色的绳子刚才被她死死咬着,另外那头被绑着的断指和戒指也还没丢。 俞幼悠想把戒指从断指上扒拉下 来,却怎么也没法,她只能暂时作罢,先将它藏回了芥子囊中。 随后,她颤抖着手将先前备好的诸多解药大把大把地塞入口中。 只是这些灵毒都是奔着无解的方向去的,所以俞幼悠这些解药也治不了根,只能勉强缓解现在的痛苦。 俞幼悠靠在古树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 自己这才沾上一点儿就难受成这样,那享受了绝大部分灵毒的俞不灭该得多舒服啊 她灵力被压榨得只剩丁点儿,这会儿灵毒又在发作,连手都快抬不起了。 俞幼悠大口嚼完一把灵丹,无力辨别自己是在何处了,最后只能摸出双生炉,催化它变大后将自己罩在里面。 这玩意儿是伪仙器,又有她的烙印在,比什么防御法宝都好用。 在那片七彩的光芒中,俞幼悠安心地陷入了昏睡。 作者有话要说:  各大宗门:我们要带上贺礼敲锣打鼓上门庆贺不灭剑神飞升成功 那头狼是谁? 万古之森内的激战持续了数日。 那三只化神期异兽无声无息地躺倒在地,腐烂的身上还萦绕着未消的寒冷剑气,暗红色的血液刚流出来便凝成了冰。 不远处,躺着两个盾修和一个剑修。 百里空山腹部有道极其恐怖的伤口,险些把他整个人都撕成了两半。 他的眸子无力地低垂着,泼墨似的发湿漉漉的,暗色的血从苍白如雪的脸颊上滑过,又侵染到玄色的衣袍中,根本分不清是异兽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丹鼎宗掌门的彩色衣袍上都是脏污的血渍,他挽着袖子麻利地给那两个昏死过去的剑修抢救,而马长老则专门给百里空山处理伤势。 那伤势的严重程度让马长老看得毛骨悚然,他都不知道百里空山到底是为什么还没暴毙的,这身体素质未免太强悍了些。 马长老在芥子囊中摸出诸多药材来,最后一口气摸出两粒五品灵丹就要往百里空山的口中塞。 “快,把这两粒疗伤丹吃了” 百里空山却把头别开,往日冷清的声音难得有些窘迫道:“我没有灵石了。” “”那一瞬间,马长老开始反省以前自己卖药给百里空山时是不是开价太黑了。 他咳嗽一声,提醒:“咱们丹修不会收队友的灵石你吃便是了” 百里空山这才张嘴把药咽下去,他垂着眸子慢慢地咀嚼着那疗伤药,苦涩味和酸辣味一起涌上来,让本就干涩的嗓子很难受。 他靠在巨木边上,默默地从芥子囊中拿出一个药匣子,从中取出了一粒小药丸送入口中。 桂花酒酿的香甜味瞬间涌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把他身上的痛都消缓了许多。 边上正在给百里空山包扎伤口的马长老动作一顿,他眉毛一抖:“这是小鱼给你的” 百里空山低低地嗯了一声,方才还死沉着的脸仿佛柔和了些许。 马长老破口大骂:“这是她从老子这儿抢走的高级药匣还说必有回礼,我琢磨着那小兔崽子是要给老子炼一匣子灵丹呢,结果拿来送你了给我看看她送的是什么” 百里空山很抠搜地只取了一粒递给马长老,而后便把药匣子收回去了。 马长老拿着灵药嗅了嗅,酸溜溜地嘀咕:“居然是加了止痛药材的辟谷丹闻着还挺香的,瞧着也挺圆的,好东西居然不拿来孝敬自己的师长,反而拿来孝敬其他宗的前辈” 百里空山阖上眼,一句话也不答。 东境防线岌岌可危,但因为有百里空山等大能挡在了前方将那些化神期的异兽拦截,倒也勉强能支撑下来。 一片血色之中,张浣月持剑迎上狂袭而来的一只异兽,眸中带着冷厉的杀意。 在她下方,一面盾同时出现,狠狠地击打在那只半腐烂的异兽腿骨处,红琅与狂浪生错身而过,双手握紧大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砍去一刀,刀气磅礴似海。 远处的雀青微微眯眼,手中连弩发射出数十道箭矢,其余几个剑修从天而降,伴随着那些箭矢将后方的数十只异兽全部扫荡。 一声嘶吼过后,那只身上被砍了无数道伤口的元婴期异兽轰然倒下,后方的金丹期异兽亦是倒了大半。 与这群异兽激战了许久的十三人小队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启南风和苏意致将丹炉往前方一挡,冲到队友前方开始给他们治疗。 “那边的异兽有能用的吗”启南风正在给张浣月包扎臂上的伤口。 苏意致将所有异兽血都收集了一瓶,做好记号后,又把那头元婴期异兽的尸体收好,扫了眼那些金丹期异兽摇头道:“最近这些异兽腐烂得太厉害了,没什么能用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后,张浣月勉力站起身。 她的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勉强支撑着催动灵力释放出一道冲天的火焰,将那堆异兽的尸体焚烧成灰烬。 这还是当初俞幼悠在万古之森时就给大伙儿养成的习惯,后来其他小队见多了,不知为何便传出了“异兽腐尸有毒”的流言。 更有甚至还传出了“异兽尸体之所有有毒,就是因为悬壶派给异兽投毒”之类的说法。 以至于现在整个东境都知道高阶的异兽尸体拿去丹鼎宗,低阶的全部原地销毁,以防传毒。 张浣月背对着那些火光,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她朝着前方的万古之森内围看了一眼,目光稍安:“听人说百里小师叔和你们两宗的 前辈们将那三只化神期异兽拦下了,想来这次东境不至于再舍弃镇东郡后撤了。” 其他人脸上和身上也都是异兽的血,为了应付这波突如其来的异兽潮,冲在最前面的他们连续激战了十多天了。 狂浪生摊平在地上虚弱地喘气:“太狠了卧槽,怕是有十多波异兽潮涌来吧” “咱们东境好歹算是抵挡住了。”苏意致郁郁地给他处理伤口上的烂肉和碎骨,声音有点低沉:“我爹先前给我传讯,据说北境那边已经有一半的疆域都被异兽侵占,死了近百万凡人了,好多宗门和家族都全部覆灭。” 虽然跟悬壶派的关系不好,但是众修听到这消息,再想起先前见到的那个白雪苍茫的辽阔北境,也不由得心中低落起来。 待勉强恢复些许力气后,精疲力竭的众修慢慢地挪回了镇东郡内。 白宁俨然成了这里的熟练工了,瞅到这群人后便扑棱着大翅膀飞来,领着众人去丹鼎宗驻地里躺着。 他一边架出一口药锅给众修熬药,一边好奇道:“听说现在局势暂时稳住了,你们这些年轻的伤员都要被送回去养好伤再来” “是啊,我们现在都断胳膊断腿的,短时间内也没法跟异兽打了。”狂浪生也有气无力的,咳嗽了一声便呕出一大滩血。 白宁盛了一碗药递给狂浪生,顺口道:“那你们可别忘记叫上我一起回,我还想去看看那个飞升成功的长啥样呢。” “噗飞升成功”狂浪生口中的药全喷了出来。 其他几个瘫软的人也全都爬了起来,见鬼似的盯着白宁。 “谁飞升成功了” 白宁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们:“瞧瞧,你们自己人族的事儿还没我一个妖族清楚。就俞不灭啊,俞长安他爹飞升成功了,我这两天在镇东郡里给人疗伤,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于是躺着的云华剑派几个剑修被其他人紧紧盯着。 张浣月亦是眼神迷茫,她才反应过来,拿出传讯符看了看。 里面有无数条讯息传来,有内门的师弟师妹,也有外门的长老等。 她越是往后看,表情就越是惊愕。 到最后,张浣月收起传讯符,笑容苦涩道:“好像出了些岔子,俞师叔似乎并未飞升成功。” 其他几个剑修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些师弟师妹们的传讯乱糟糟的,有人说飞升成功了,有人说飞升失败了,他们这会儿也辨不出孰真孰假。 狂浪生支起身子:“对了,姜渊和俞长安不就是不灭峰的人吗问问他们不就得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先一步进到万古之森的姜渊和俞长安。 因为有俞念柔的存在,所以姜渊和俞长安都没怎么和大家叙旧,只是远远地招呼了一下。 白宁自告奋勇:“我在咱们丹鼎宗是专门给人安排床位的,知道那个叫姜渊的在什么地方,我带他来” 姜渊是被白宁连床带人搬来这边的。 断了腿的他躺在简易的小床上动弹不得,直到狂浪生的大脸凑了上来,他才反应过来。 姜渊一愣:“怎么是你们” 狂浪生八卦兮兮地把自己的床挪着靠在姜渊边上,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他旁边,极好奇道:“姜道友,你不是不灭峰的大师兄吗你出门后就没跟你师父和师娘们联络” 姜渊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恶心,奈何腿断了挪不动,只能冷着脸看着狂浪生:“没有,自这次异兽潮起,我和师弟都跟峰上断了联络。” 众人有点懵,“那俞长安去哪儿了你们不是一起去找俞念柔了吗” 姜渊也忍不住皱眉道:“师妹不知所踪,万古之森又太大,我和师弟只能分头寻找。结果刚刚分开便遇到了这次异兽潮,我受伤后被另一群修士救下带回来了,然后就收到了师弟的传讯。” 狂浪生又往姜渊那边挪:“他说什么” 姜渊拼命地后缩,勉强回答:“师弟只说他找到师妹了,又说他会带着师妹回家,让我回宗门等着。” 当时俞长安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对劲,说完这几句话后更是直接断了传讯符。 姜渊当时腿也断了,正疲于奔命,听说他找到俞念柔后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狂浪生听完后挠了挠头,眼睛晶亮道:“他们都说你师父飞升了,我们这次要一起回去养伤,你到时候把我们带上不灭峰瞧瞧呗” 姜渊有点迟疑,他也不好说自己也听说俞不灭飞升失败了,但因为现在和师父师娘们都联络不上,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也只能含糊地应下了。 两日后,东境防线这场可怕的异兽潮暂时被镇压下去。 各宗门的前辈们留 守在镇东郡,而那些伤员们大多都选择传送回各自宗门,待伤势养好后再来边境镇守。 结果等他们想要传送的时候才发现,几乎所有修士传送的目的地都是云华郡 启南风有点纳闷了:“不是因为异兽潮的缘故所以每个郡都有传送阵了吗怎么现在大家都来云华郡的传送阵” 苏意致嘀咕道:“因为都想看看飞升大能长什么样,又想看看现在云华剑派上面是不是出现了一个被不灭剑神捅穿的大洞,洞口直通上界嘛。” “” 排了许久的队后,众修总算是通过传送阵抵达了云华郡。 张浣月歉疚道:“眼下我们宗门的大阵已经封闭,只有本宗弟子能直接传送进宗门,却是不能带你们进去了。” 狂浪生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回宗门,过两天咱们再来拜访。” 几个剑修拱了拱手,便匆忙地往云华剑派方向飞去了。 启南风等人则在云华郡中随意找了个酒楼坐下。 狂浪生瞅了一眼,发现整个云华郡到处都是修士,一半是万古之森撤下来的的熟面孔,另一半则好像是从其他三境来的人。 他嘀咕道:“云华郡好像比往日热闹许多。” 岂止是热闹许多,居然要比先前掌剑真人陨落时来的人还多了,估计大部分没在万古之森的修士都聚集在了此地。 “毕竟有传言说不灭剑神飞升成功了嘛,谁都想来看看。”苏意致不客气地叫了满满一桌的吃食,这会儿腮帮子都鼓满了。 众人正说着话,就发现边上居然有说书先生在抑扬顿挫地讲起了书 “却说自千年前中州成为如今异兽肆虐的万古之森起,四境便再也不曾见得飞升盛景,那妖都的妖皇倒曾妄图飞升,最后也只落得重伤闭关的下场。” 听到这里,几个妖修以及启南风苏意致二人齐齐拍桌,怒道:“岂有此理,这些人竟胡乱编排陛下” 狂浪生纳闷地看向两个丹修:“他们发脾气就算了,你俩这么气干嘛” 两个丹修振振有词:“我们在妖都白吃了人家妖皇这么多顿饭,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 盾修们恍然,好像是那么一点道理。 好在那说书先生的重点明显没放在妖皇身上,他很快便切入正题 “而五日前,我们云华郡出现了劫云,上方更有天雷阵阵,金光紫电尽现,翻阅古籍,确定那就是飞升雷劫。后又有云华剑派内部道友告知,不灭剑神已成功飞升千年飞升第一人,万古之森之难将除也” 说罢,这个说书先生居然不说书了,而是兜售起连夜赶出的话本和画册。 “诸位道友且来看看,这是在下在搜罗了内部消息后,编写出的不灭剑神恩仇录,若有对几位夫人感兴趣的,这里还有抱剑醉枕美人膝” “话本只要一块下等灵石就能拿走,画册三块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启南风探着脑袋瞅了瞅,最后抱回了好几册话本。 其他人默默地凑近,几个脑袋挤在一起,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云华郡和桐花郡不同,这儿本来就没几个凡人,修士们对于飞升心向往之,这会儿更是挤满了来自四境的修士。 大伙儿都想着去云华剑派拜会飞升前辈,然而云华剑派的宗门大阵却紧紧闭合着,饶是丹鼎宗和天盾门这些友宗修士都不得入。 所以山门前挤满了前来拜会的各宗修士,来自四境各个角落的说书先生们拿着传讯符,就等着山门开启的那一瞬间。 张浣月等人一回到云华剑派,就看到了被天雷劈得恍若废墟的内门诸峰。 被叫来问话的内务长老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叹息道:“这还是我带着那群外门弟子整理过后的结果了。” 张浣月将视线从那些废墟上移开,语气严肃道:“俞师叔呢他不是飞升” 内务长老表情越发艰涩,他摇头叹息道:“飞升失败了。” 这话让后方的姜渊如遭雷击,他怔怔道:“可外面的人都说师父飞升成功了,他们还在山门口等着前来拜会呢” 内务长老的老脸快皱成了一团:“此事也是老朽失职,让外门那群小崽子们乱传了消息,后来倒是让他们通通闭嘴了” 张浣月听到这里只觉得脸上发烫,又羞又愤。 后面倒是闭嘴没说俞不灭其实飞升失败的事了,结果直接导致现在四境各大宗门都来云华剑派山门前守着,等着看“飞升成功”的俞不灭 飞升失败不丢人,即便是妖皇,也没几人会嘲笑他飞升失败。 但是飞升失败了却对外宣称飞升成功,这可连带着整个宗门的脸都 给丢没了。 张浣月无奈地按了按额角,只能给自家师父传讯。 “师尊,有件事可能需要您回宗处理” 她低声把当前云华剑派的尴尬局面道出。 万古之森内,刚刚杀完异兽出来的的紫云峰主倏然握紧了手中的灵剑,陷入了沉默。 掌剑真人可太难当了。 姜渊一言不发奔去寻仍在昏迷的俞不灭了,当他看见客院中躺着昏睡不醒,时不时惊惧嘶吼出声的师尊时,膝下一软,顿跪倒在地。 他最先想去求云华郡城中的两个丹修出手相救,但是在看到俞不灭的伤势后,心中便沉了下去,知道寻常的医修是救不了师父了。 姜渊早就到了金丹期,自然能看出俞不灭身上最严重的不是外伤,而是那五条断裂的灵脉及上面萦绕的残余天雷。 俞不灭往日深不可测的修为竟只有元婴期了 而且看这趋势,想来约莫半月,他就会变成凡人,届时没有了灵力护体,那些残余的天雷之力会立刻要了俞不灭的命 姜渊心乱如麻,他隐约记得有人曾提及,桐花郡黑市有一位极神秘的医修可治愈受损的灵脉 那位大师叫什么名字来着 北境。 虽然北境有超过半数的城池都被异兽侵占,但是修真世家们迁徙的速度可比凡人快,他们早早地就避到了最后方。 崔能儿面色晦暗地踏出崔家大门。 自她说出俞不灭飞升失败的事情后,原本热情迎接她的崔家亲族们态度瞬间从天上跌到地底。 他们的态度虽然依然客气,但是竟然都在委婉打听俞不灭是不是死在天雷之下了 更让崔能儿心生绝望的是另一个消息。 她从父母那儿得知,眼下北境诸多家族和宗门都已经去云华剑派山门口等着拜会俞不灭了 和东境关系不好的北境尚如此,那西境和南境呢 崔能儿只能将心中的烦闷通通压下,以最快速度抵达了悬壶派的界域。 悬壶派的气氛很是凝重,山门中也寻不到多少弟子,多数都前去陷落的各城池应对异兽了。 崔能儿极力保持平静,在抵达悬壶派后报上身份,果然被带到了山门之中。 然而整个悬壶派现今也只有五长老还在山门内。 五长老倒是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崔能儿,只是在听说她的来意后却愣在了原地,随即便是无奈的苦笑。 “俞夫人,并非我悬壶派不愿出手替俞道友接灵脉,而是此等秘法其实只有那些被选做门派传人的弟子可修习,即便是在下也不曾修习过。” 听到这话,崔能儿秀美的脸上浮出伤戚之色,她匆匆追问道:“那苏真人呢苏真人可愿出手” 五长老摇头叹息道:“真人的确会此道,但是也有数百年不曾出手了,毕竟此术极其凶险,俞道友又足有五条灵脉,稍有不慎” 听到这里,崔能儿心中一振,坐直身子郑重道:“若是可治愈他的伤势,自当有重谢。” 顿了顿,崔能儿似乎做了决定,一字一句道:“一共五条灵脉,每接好一条灵脉,便以一件伪仙器为酬,另附增一千万灵石若能五条全部治愈,届时我和不灭会一起来西境替悬壶派斩杀异兽” 听到这里,五长老心中一动。 说实话,悬壶派自从赔了一大笔给妖都后,这两年资源一直有些紧缺,五件伪仙器和五千万灵石这么大的手笔,也不知道俞不灭到底有多豪阔 不过最让五长老心动的还是最后一点,俞不灭要是伤愈了,那可是渡劫境的大能,就算只治好其中一条灵脉,也是化神期的高手。 他若是愿意替西境清缴异兽,那西境失去的城池和领土都能夺回来了 五长老面上露出笑容,对着崔能儿拱手道:“既然俞夫人这般有诚意,我定不能让您失望。眼下真人正在万古之森对付异兽,待防线事定归来后,我定会将此事回禀,同真人一道前往云华剑派替俞道友疗伤” 听到这话,崔能儿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她阴沉了数日的脸总算露出笑容,起身对着五长老盈盈一拜,又递上一个装满了灵石的芥子囊:“那便多谢五长老了。” 五长老再三保证不会出岔子,客客气气地将崔能儿送到了传送阵处。 悬壶派的传送阵只能传到云华郡城中。 崔能儿刚从传送阵踏出,便听到边上一个说书先生在隔壁的附近摆了个摊,悠哉坐着高谈阔论,边上已围站了一群散修。 她不由驻足在人后,心情复杂地留意着他们在说些什 么。 “诸位道友,想来大家都知晓昨日云华剑派新任掌剑真人对,就是先前的紫云峰主,她出面请了在云华剑派山门前的各宗门和家族的修士入门一叙,倒是很妥帖地告知众修,原来不灭剑神并未飞升成功,是门下弟子误传了,眼下剑神正在闭关养伤,不能受扰” 这些散修们最是天不怕地不怕,又爱凑热闹好事,人群中马上有人嗤笑议论起来。 “哈哈,我要是不灭剑神,这会儿也不好意思露面了” “先前还有人在说什么千年飞升第一人,这分明就是千年假飞第一人嘛” 崔能儿的脑子一片空白,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怒意没出手,匆匆地离开了此处。 然而从云华郡城到云华派的这一路上,全是各路修士对俞不灭飞升失败的议论。 崔能儿又想速速飞回宗门内,又忍不住想知晓外人究竟如何评判此事,在这纠结羞恼的心情中,不知不觉便回到了云华剑派山门外。 此刻山门外还停留了不少修士,这些人都是出自各家族和门派的名门修士,他们不同于那些没见识的散修,自是认出了这位剑神夫人。 人群中有人冲着崔能儿拱手,关切地问候着。 崔能儿面上带着柔美得体的笑容,一一回应着,但是她素来心思沉敏,自然能察觉到那些问候带着的些许窥探和嘲弄。 她麻木地一路走到山门口,那些视线彷如芒刺在背。 自从成为俞不灭的道侣以后,崔能儿便是修真界中让人敬重讨好的存在,她还从未体验到这种成为整个修真界笑柄的感觉。 崔能儿匆匆踏入山门,在看到一个守山门的弟子后,便立在后者身前,严肃问:“山门大阵可曾开启过可否有人出去” 那弟子连忙摇头:“回禀前辈,山门大阵早在三月前就关闭了,门中亦不曾有外人进出。” 崔能儿继续追问:“天雷降下那日,可有人见过一只巨狼逃出” 那弟子愣了愣:“好像没但是那日不是弟子值守,所以也不确定。” 崔能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眼下整个不灭峰都成了笑柄,想要挽回声望,只能将那头银狼出现的事道明,把飞升失败的原因扣在妖族身上才行。 她不能确定那头银狼到底是谁,但是眼下却有一个现成的怀疑对象。 崔能儿从山门口悄无声息地飞到一处荒院中。 这个院子曾经藏过一个半妖孩子,而此时,院中又藏了一个凡人老婆子,正是昔日带着那孩子离开的张婆子。 张婆子并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忐忑地待在荒院中不敢乱走,在看到崔能儿的身影后,立刻兴奋又恭敬地迎了上去。 “夫人” 崔能儿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这个肮脏的老婆子。 张婆子跪在地上,又是兴奋又是慌张道:“夫人,我句句说的是实话,我按您交代的,什么都没管那小杂种,也没告诉她任何事” 崔能儿垂眸,淡淡问:“好了,别这么紧张。你先前说,你几年前折返了桐花郡,却没发现尸体” 张婆子一边磕头一边老实道:“我身上带着的银子用完了,想着桐花郡的院子底下还埋了几两银子便回去了,结果发现院中没有那丫头的尸体,而隔壁的那个恶妇见了我也不骂,我便料想那小杂种应该没死,可惜那恶妇和其他人死活不说那丫头去了哪儿” 这都是先前张婆子向崔能儿交代过的了,她身患了重病无药可医,无路可走之下只能跑来云华剑派求见昔日旧主,想着能不能求得些仙药活命。 然而崔能儿听完那些事后,便把她囚在这儿了。 崔能儿温和笑道:“你确定她什么都不知道” 张婆子举手赌誓:“奴婢发誓,我只在一次酒醉后说过她姓俞不姓张,别的什么都没说过这天下姓俞的可多了,咱们那巷子里都有好几个,她可不知道” 崔能儿淡淡地听完张婆子的再一次叙述,确定这老婆子没有什么隐瞒后,便微笑地对着她颔首:“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 张婆子心中暗喜,正等着后者赐药时,脖子却传来一丝隐痛和凉意。 强势的灵力从张婆子的头顶袭去,不多时便让那个老婆子变成了一滩烂肉。 崔能儿提起裙摆,优雅地离开此地。 她脑中隐约浮起那次见到俞幼悠的场景。 那是四境大会刚结束不久,俞幼悠前来给柔儿诊病,当时崔能儿便瞥见了那个少女。 她的那双眼睛极美,又极澄澈无辜,似最高贵又最纯真的野兽,只是匆匆的一 对视,便让崔能儿蓦然想起了妖族的那位公主。 当时崔能儿还没有多想,毕竟她也在妖族待过多年,知晓半妖都长不大,也从来没把那半妖孽种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张婆子找上门,说了那孩子可能未死的事后,她瞬间想起了丹鼎宗的那个年轻丹修,于是私下遣了人去探查俞幼悠的身世。 果不其然,俞幼悠就是那个半妖孽种。 当然,眼下掌剑真人已死,张婆子也没了,除了她和俞不灭,也无人知晓这半妖的父母是谁,怕是俞幼悠自己都不知道。 俞幼悠没道理拼上性命害俞不灭,那个孱弱的丹修也没能力。 所以那头银狼应当不是她,大概是天狼一族其他人。 崔能儿的眉很快舒展开来。 管它是谁,先将这口黑锅扣在俞幼悠身上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鱼:今天你扣我黑锅,明天我要你跪下求我。 揪出你的尾巴 新鲜草木和半腐朽的枯枝烂叶夹杂在一起,居然出人意料的好闻。 俞幼悠是被外面的嘶吼声给惊醒的。 她没有睁眼,先在黑暗中熟络地摸索出一把疗伤的灵丹吞下,才小心地将灵力探出。 外面有只金丹期的异兽在游荡,它似乎被双生炉的光吸引了,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 然而就在它距离双生炉不过数米距离时,一丝灵力悄无声息地从腐朽的树叶底慢慢地潜至它的体内,下一刻,灵力倏然在异兽的躯体内发动,瞬间将它炼化成了一堆黑灰。 俞幼悠又观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异兽后,才收了双生炉钻出来。 此刻外界约莫是清晨,雾蒙蒙的一片,辨不清是在何处。 随机传送符可以把人送到万里开外,一万里和九万里都是万里,要真的被送到哪个荒无人烟且无传送阵的地方,那她每个一年半载是回不四境了 更惨的是不知道路线,很可能连四境在哪儿都不知晓。 沉睡了数日后,俞幼悠的灵力恢复得差不多,身上的灵毒被勉强压制下了,但是这可怕的毒随时可能会发作,她也不敢大意,立刻蹲在地上开始确认起自己所处的位置。 每个地方的植物和土壤都不同,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来确定大致的方位。 很快的,俞幼悠便从先前不曾见过的几株灵植上确定了自己在何处。 “是南境啊” 俞幼悠皱眉,御剑飞上看了看,然而入目所及尽是一片绿,除了到处都有的异兽气味,寻不到其他修士的动静。 此刻被灵力压制的毒隐约又要发作,俞幼悠飞回原地坐着,想了想,摸出了传讯符。 东境的同伴们的光点全部都是黯淡的,倒是御雅逸的变得格外亮。 俞幼悠毫不犹豫给他传讯过。 在短暂的等待后,那边传来乱糟糟的虎啸声和打斗声,御雅逸扯着嗓子:“小鱼” “嗯,是我。” 不知道为么,御雅逸的声音显得格外紧张:“你在哪儿呢” 俞幼悠猜想是启南风他们联络不上自己所以找御雅逸算了命,于是很淡定地回答:“我来南境找你玩了。” “”那边的御雅逸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过了会儿,御雅逸严肃问:“你在么位置我来接你。” “如果没猜错,我应该是在万古之森。”俞幼悠张望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么标志性的事物,只能挠挠头道:“周围都是树,我就在最高的那棵树下面。” 御雅逸:“行,你等着,别乱跑。” 事实上俞幼悠也没力气乱跑,她按了按又开始眩晕的脑袋,然后默默地蹲在原地开始给自己配置起解毒的灵丹。 真是庆幸当初妖皇中毒的时候把启南风和苏意致都拉给大狼配药了,这会儿俞幼悠在当时配置的药方基础上不断改进,花了一整天时间,勉强炼了一炉丹出来。 把丹药送入口中后,那股眩晕感消退了许多,灵毒虽然还未清除,但总算好受许多了。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鸟鸣声在俞幼悠的头顶响起。 与此同时,黑暗的灌木丛中传来窸窣的动静和草木被冲断的声音,然而俞幼悠拿鼻子嗅了嗅后,便微笑着张开了手。 下一刻,黑暗中冲出一只黑得瞅不清轮廓的巨兽,只有雪白的四爪在月光下能看清模样,它飞扑到俞幼悠身前,而后便拿散发着热气的毛绒大脑袋疯狂在她怀里蹭,时不时兴奋地伸出舌头舔舐她的脸。 这熟悉的老虎口水味儿和毛刺刺的大舌头真让人想念。 “行了行了,你是不是又好久没刷牙了,臭死了。”俞幼悠抱着踏雪的脑袋,狠狠地揉搓了一顿,瞬间心满意足了。 “嗷嗷”踏雪高兴地坐在她身边,两只雪白的前爪很乖巧地并拢放着,虽然被说了口水臭,却还是热情地替俞幼悠舔着脑袋。 刚才在天上盘旋的小雪鹰也落了下来,很骄傲地挺着胸膛站在了踏雪的大脑袋上。 俞幼悠捏捏踏雪的前爪,又摸了摸小雪鹰的胸口翎毛,然后掏出库存的点心喂给它俩吃。 过了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的御雅逸才沿着踏雪冲出来的那条路跑过来,结果在看到俞幼悠的时候,他的气喘得更急了。 “你你怎么都元婴期了”御雅逸 见鬼似的盯着她。 俞幼悠微微一笑站起来:“运气好,宗门长老帮我炼了粒五品破境丹,下次再有的话我让他优先卖给你。” 御雅逸陷入了沉默,富裕的御少宗主有钱也买不到破境丹,这会儿突然对丹修生出了强烈的羡慕。 不过他的表情还是有点不对,表情略古怪地看了俞幼悠一眼,突然问:“你受伤了” 俞幼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果然全是血,再一摸脸上,鼻子眼角嘴角耳朵全是干了的血渍。 她拿灵力清洁了一下,很淡定道:“有点儿小伤,不碍事。” 御雅逸的表情却还是有点古怪,他的视线在俞幼悠的脑袋上徘徊了一会儿,而后又朝下,在她的裙角处瞧了又瞧。 俞幼悠瞟了他一眼:“你到底在找么” 御雅逸叹了口气,正色道:“小鱼,你这半月到底了哪儿总不可能真是来找我和踏雪玩,然后在万古之森迷路了吧” 这种话说给狂浪生听,他保准马上就信了,还会感动得涕泗横流,但是对御雅逸来说,就真的只是随口的玩笑话了。 俞幼悠还没有回答,御雅逸便摇摇头:“算了,我也不细问你了,但是你知道现在外面闹成么样了吗” 刚清醒过来的俞幼悠有点懵:“么样” 御雅逸严肃道:“云华剑派的俞不灭飞升失败了,却不知为何误传出他飞升成功的消息,以至于闹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俞幼悠也差点被这笑话弄得笑出声。 御雅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道:“不曾想三日前,他的道侣崔前辈前往你们丹鼎宗山门前,说你是妖族派来四境的细作,勾结了妖修,助他们潜入四境,在俞不灭飞升的时候出手破坏” “眼下与俞不灭和他的道侣们交好的门派都堵在你们丹鼎宗山门前,等着让你们宗门长老把你交出,验明你是人是妖了。” 俞幼悠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就在御雅逸以为她要开口怒斥或者解释的时候,她突然语气古怪道:“怎么验明她是想让我在大伙儿面前掀一下裙子,瞧瞧有没有藏着条尾巴吗” 御雅逸一时语塞。 他皱眉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吗此事涉及两族争斗,就和先前悬壶派一样,一旦捏住把柄就” “放心,我保证没么把柄。”俞幼悠拍了拍踏雪的爪子,跟它一起起身,精神挺好。 御雅逸无奈摇头,沉声道:“等会儿你少说话,看我眼神行事。” 俞幼悠很乖巧地点头。 小雪鹰很懂事地飞到天上给两人带路了,踏雪也向前冲开路,俞幼悠和御雅逸走在后方果然顺当。 越是往外面走,气温就越是湿热,俞幼悠摘了片叶子扇着风,嗅到了一股属于海洋的咸腥味。 “你们南境好像还挺安宁的。”俞幼悠瞅了瞅,发现万古之森的南境防线并不似东境那般惨烈,她这一路上都没遇到其他修士队伍。 御雅逸淡淡道:“也不安宁,前几天刚有一波异兽潮冲出来了。” 俞幼悠关心道:“解决了吗需不需要我帮着救治伤员” “暂时没人受伤,不过后面物资不足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出了万古之森的范围,此时又是一个清晨,没了密林和瘴气的遮蔽,眼前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踏雪在前方的断崖前止步,冲着身后的两人嗷了两嗓子。 一片耀眼的蓝色出现在俞幼悠面前,前方的海面和天空几乎连接成了一片,深浅不一的蓝色偏又完美融合在一起,海风吹过,天上几缕浮云和海面的波澜一起沉浮。 更让人震惊的是上空。 沿着万古之森南防线的上空,接连停了十多艘巨大的云舟,虽然比不上御兽宗那艘天宫云舟吓人,但也都是丹鼎宗掌门那艘大云舟的规模了。 俞幼悠悄悄地掐指算了算这些云舟的价格,脑子有点空白。 恰好不远处又有一群异兽冲出来,其中一艘云舟飞驰向那边,而后便是几张攻击符篆丢下 “轰隆” 几声巨响过后,那边的异兽们被炸成了灰。 那一瞬间,俞幼悠有种已经离开了修真界,重返末世看军队开着战斗机炸丧尸的错觉。 御雅逸淡定道:“喏,这样打的话,暂时不会有人受伤的,倒是有人偶尔进杀点落单的异兽,所以会受点轻伤。” 俞幼悠:“你们南境为么这么有钱” “因为南境有一半的岛屿都有灵石矿脉,另 一半也会产些特色的灵植和各属性晶石。” 御雅逸云淡风轻地给予答案,而后便领着俞幼悠上了最近的那艘云舟。 这艘云舟也是御兽宗的,俞幼悠一上来便在云舟上看到了排着整齐队列的灵兽们,虽然种族各不相似,但是每一只的眼中都透露出睿智的光芒。 御雅逸和踏雪一上来,灵兽们皆整齐吼了一嗓子,其他弟子也恭敬行礼。 “少宗主” 那一刻,俞幼悠在御雅逸脸上看到了久违的装逼成功后的得意表情。 御兽宗的长老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俞幼悠,隐约觉得眼熟,于是客气地笑着同御雅逸拱手道:“少宗主历练这么久辛苦了,不知这位是” 御雅逸神情淡然,语气镇定道:“这是我的好友,丹鼎宗的俞幼悠师妹,她上个月和我一起在万古之森历练,此番回来休憩数日。” 俞幼悠微微一怔,御雅逸居然在帮她说谎 那位长老在听到俞幼悠这个名字后也是愣住,不过听御雅逸这样说了,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客气地同俞幼悠问候一番。 眼下俞幼悠的修为与他都是元婴期,所以这位长老口中所称的都是“俞道友”。 御雅逸便面色不改地继续领着俞幼悠往前,跃下一艘云舟。 凡是遇到人问起,不管是回春门的还是御兽宗的,他必定云淡风轻地回答这是丹鼎宗的俞幼悠,受他所邀来了南境,先前两人一直在万古之森历练,刚刚才出来。 在抵达最后一艘云舟时,御雅逸的表情和措词都变得无比生动真诚了。 “我们遇到了一只元婴期的异兽,俞师妹在激战中得以突破,但是不慎受了点伤,我带她回来休养数日。” 边上御兽宗的师妹睁大了眼睛,充满敬意道:“二位竟击杀了元婴期的异兽” 在寻常弟子眼中,元婴期异兽那是连高级符篆都轰不死,只有长老们亲自出手才能击杀的可怕存在。 “是啊。”御雅逸甚至还拍拍俞幼悠的肩膀:“愣着干嘛给我师妹长长见识” “” 俞幼悠很老实地从芥子囊里摸出一头异熊的尸体,摸了一半发现不对,这是化神期的,连忙又换了一条元婴期的异蛇的尸体。 果不其然,这条异蛇吸引了整艘云舟上的修士们的注意。 御雅逸则带了俞幼悠朝着云舟内的一间静室走。 将静室闭合后,御雅逸才揉着额角长出一口气:“真是得亏我这些日子都在万古之森里面,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胡扯。” 俞幼悠单手搂着踏雪的脑袋,抛了一个药匣子过,笑了笑:“多谢你了。” 御雅逸接了药匣一看,发现又是熟悉的水果味辟谷丹,满意地分了两粒给小雪鹰和踏雪,自己也吃了一粒。 他含糊道:“不用谢我,这是大伙儿商量好的。” 俞幼悠愣了愣:“大家商量好的” 御雅逸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哼了一声:“那俞夫人既然敢这样说,便肯定是有把握。结果你的行踪成谜,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一起分头找你,谁先找到就给你打掩护。” 他啧了一声,面露得色:“他们几个在东境都没找到人,居然被我给找到了你也真厉害,悄无声息跑到万古之森南境外围来了” 俞幼悠却笑不太出来,她有点复杂地看了御雅逸一眼:“你就不问我是怎么来的南境也不问我到底跟妖族有没有关系” 御雅逸俊美贵气的面上浮出一丝无所谓的笑,他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懒懒躺坐在椅子上。 “这些事你就不用单独跟我说了,等现在的麻烦解决掉心情好了,跟大伙儿一起吃饭时再唠唠吧。” 语罢,他摆摆手道:“好了,你自己慢慢调理下你的伤势,我祖父可是早就想见你们了,这次既然你先来了南境,就权当一次他们的代表,御兽宗喝杯茶再走吧。” 语罢,御雅逸慢悠悠往门外走,扬了扬手:“南风和老二那边我会通知的,安心。” 俞幼悠低头无声地笑了笑,而后靠在踏雪柔软的肚子上,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御雅逸便领着俞幼悠从万古之森的传送阵抵达了御兽宗所在的巨型环岛上。 御兽宗的大小远超出俞幼悠的想像,自踏入山门后,入眼便是各种各样的灵兽,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一应俱全。 草地上懒散地躺了几只橘色的灵猫,长尾巴一甩一甩的,远处的灵犬吠了几声,急吼吼地朝着这几只猫扑来。 眼看着灵猫们要挨揍,踏雪飞扑到草坪前方,大嗓门怒吼了几声,叼着那 几条灵犬把他们赶走了,顺便胡乱地给那几只猫舔了舔脑袋当作安抚。 俞幼悠见状,左手摸摸呜咽的灵犬,右手摸摸喵喵叫的橘猫,胸口软得一塌糊涂。 一路上,这样的场景无比寻常。 踏雪在这些灵兽之中似乎很有威望,不管是成兽还是幼兽,凡是看到它后都变得格外老实,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托踏雪这威慑力的福,俞幼悠这一路上疯狂地摸着各种灵兽,库存的那些点心都被这些毛绒绒分完了。 直到抵达御兽宗最高处的一处别院时,这些跟在她身后的灵兽才老实地分散跑开。 御雅逸带着俞幼悠往里面走,低声叮嘱道:“我祖父和顾真人都在,你老实点” 俞幼悠点头,郑重承诺:“我保证不胡说八道。” 御雅逸放心下来。 院子的一株榕树下,果然坐了两个正在对弈的老头。 看到御雅逸和俞幼悠走来,其中一个老头呵呵一笑,眼光精亮道:“这丫头不用介绍我也认识,丹鼎宗的俞幼悠,现在声名赫赫的俞大师” 此人正是先前带着南境众修西境参加四境大会的顾真人,也是御兽宗的太上长老。 在其他宗门的长辈面前,俞幼悠倒是一直很客气,她行礼道:“见过顾真人,见过御掌门。” 两个老头暗自打量了一番俞幼悠,而后一边对弈,一边温和地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于其他问题却是一概不过问。 御雅逸和俞幼悠老老实实地蹲在边上看他们下了一下午的棋,等到天色渐晚时,苏真人和御掌门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拣棋子。 御掌门笑着看向两个后辈,神情中琢磨不出是么态度,只不急不缓开口道:“小逸说你这次特意来南境是想借点云舟和符篆给东境防线应急,我们倒是有几艘多出来的云舟,只是毕竟此事也事关我御兽宗镇守南防线,所以却也不好轻易做决定” 御雅逸眼中露出些许茫然,他么时候说过俞幼悠来南境是想借云舟和符篆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边上的俞幼悠已经往前踏了一步。 那少女微微一笑,恭敬地奉上一个莹白如玉的药瓶,朗声道:“前辈既然愿意出手相助,晚辈又怎敢失礼这是先前准备的登门礼,还望前辈笑纳。” 御掌门接过药瓶,打开后眸子瞬间一亮。 整整一瓶五品疗伤丹,而且这丹应当刚炼成不久,上面还残余着俞幼悠的气息。 传言果然不错,丹鼎宗出了三个能炼制五品灵丹的顶级天骄。 御掌门将灵丹收好,笑容又亲近了一分,对着御雅逸叮嘱道:“我观俞丫头很喜欢那些灵兽,到时候你挑拣些不错的,再带上那五艘云舟和一箱符篆,护送她返回丹鼎宗吧。” 语罢,御掌门和顾真人都笑得似两只狐狸,挥挥手便把还未在心里推论完的御雅逸和一脸乖巧模样的俞幼悠一道送出了。 御掌门收回灵力,淡笑道:“是人族,没有妖族气息。” “这次却是不灭峰失算了。”顾真人笑着摇头道:“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已经到了元婴期如此年轻的元婴期,金丹期时就可以炼制五品灵丹,这妥妥的又是一个六品丹师啊,丹鼎宗又怎会舍弃” “丹鼎宗本来就没打算舍她。”御掌门淡然地把所有棋子收好,笑眯眯道:“我听说丹鼎宗的掌门非但没有交代她的行踪,反而直接在宗门内又建了一处丹房,说是给外出历练的俞长老准备的。” 顾真人感慨道:“不灭峰那些人是跟在俞不灭身后顺风顺水惯了,以为只要扯上妖族,那丹鼎宗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会舍弃这么个年轻弟子,就像当初悬壶派舍弃苏留白那一脉一般四境也会从看俞不灭的笑话变成齐齐讨伐妖族,却没想到丹鼎宗如此硬气。” 御掌门满意颔首:“这些云舟和符篆不亏。” “云舟是借不是送,这样看来,光是这瓶五品灵丹便不亏了。” 两只老狐狸相视一笑。 御雅逸带着俞幼悠朝着自己的别院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差不多把自己祖父和顾真人的用意给理清楚了。 “眼下东境大乱,你要说突然来南境找我玩的确不合理,但要是换成你来找我们南境借云舟和符篆,那便是名正言顺,而且还能狠狠地驳回那群人说你是妖族细作的言论,原来如此啊” 与一脸激动的御雅逸相对的,是还蹲在边上正在兴致勃勃喂小浣熊吃果子的俞幼悠。 他皱眉,有点纳闷:“你当时居然都不惊讶还这么及时地送上了用来交换的五品灵丹,难道是早有预谋” 俞幼悠严肃地抬起手:“么叫早有预谋,我这么单纯的人可搞不懂你们这些阴谋家的心思。” 御雅逸冷笑道:“别人可能信了你的鬼话,刚见面就被你骗走两件高级法衣的我可不信” 俞幼悠只能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淡定解释道:“那瓶五品灵丹还真是意外” 是她担心自己会被俞不灭拍一巴掌所以提前炼制的,万万没想到那天雷的劲儿这么足,俞不灭压根没有余力来攻击她。 没想到居然还是派上了用场,换来了御兽宗隐约的支持。 御雅逸还在琢磨着阴谋论,他也懒得理俞幼悠了,挥挥手对她道:“你自己挑几只喜欢的灵兽吧,明日我就带着你传送丹鼎宗。” 俞幼悠很惊讶:“御兽宗到丹鼎宗居然也有传送阵了” 御雅逸冷哼一声,又不爽了:“我们御兽宗出的灵石” 没办法,桐花郡是妖族的必经之地,每个宗门都可能会送弟子妖族历练,不弄个传送阵是不方便。 在御兽宗摸够了灵兽,又把昨天那群灵猫和灵犬幼崽们全部封进封兽石后,俞幼悠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御兽宗。 她倒是挺想弄只踏雪一样的厉害灵兽,但是御兽宗的战斗灵兽都不会轻易赠出,只能给她观赏灵兽。 相较于么灵鱼灵鸟之类的,果然还是猫猫狗狗更得俞幼悠的心。 踏入传送阵,在短暂的亮光过后,俞幼悠和御雅逸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俞幼悠还未看清熟悉的碧绿桐树和粉墙黛瓦,眼前的景象便骤然一变。 苏意致飞扑上来,紧接着又是启南风。 这两人把她搂得快喘不过气,还不忘一边死命捶她后背一边骂骂咧咧。 “你为么一直不回传讯啊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狗鱼我们都他娘的以为你被异兽吃了” 俞幼悠拼命挣扎出来,老实道歉:“我传讯符上的阵法好像受了点损,离远了就收不到了” 狂浪生纳闷地挠头:“你到底哪儿了不灭峰的人让咱们把你交出来,简直莫名其妙,说得好像我们知道一样。” 俞幼悠老实道:“如果我说我在万古之森里面没日没夜地睡了几天,你们信吗” “信。”张浣月揽过俞幼悠,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叹息道:“我们都信你,现在你们丹鼎宗被人堵了,且先回处理吧。” 俞幼悠纳闷了:“他们想干嘛” 张浣月无奈地看着她的裙摆:“他们说你用了某种特殊的法宝或者丹药把妖族尾巴藏起来了,想把你的尾巴揪出来。” “” 原来是一群想掀人裙子的变态。 请秃大师出山 十三人小队的成员们在丹鼎宗山门口遥遥地望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一群静立在山门前的修士。 他们倒也还有修士风度,不吵不嚷,只摆出为四境请命的伟光正架势,客气地请丹鼎宗交出俞幼悠这个妖族细作,似乎咬定了俞不灭的事情是妖族的阴谋。 而在他们身后,围得最多的不是各个修真世家和顶级宗门的其他修士,而是来凑热闹的散修们。 诸如一边拿着传讯符现场解说的,又如拿着纸笔当场挥毫泼墨作画册写话本的,甚至还有已经开盘的赌狗们,据狂浪生所说,他们押注的内容从“俞幼悠到底是人是妖”到“丹鼎宗和不灭峰会不会打起来。” 之所以是不灭峰而非云华剑派,那是因为除了不灭峰以外,云华剑派没一位长老或者弟子站出来。 俞幼悠望了一眼丹鼎宗热闹的山门口,忍不住皱眉:“白宁他们呢” “他们没事,全都跟着百里小师叔在万古之森剿灭剩下的异兽,他们倒是想把白宁几个扣下关禁闭,但是百里师叔一挥剑,那些人就灰溜溜地从万古之森回来了。”张浣月也是苦笑不已。 俞幼悠颔首,她也就担心白宁他们几个脑子不聪明的了。 至于隐蜂就不必担心了,早在俞不灭飞升之前,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云华剑派。 “人太多了有点烦,咱们还是走老地方吧。”苏意致探着头瞅了一眼,最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剑修和盾修们跟上。 十二人悄无声息地绕着桐花郡跑了一圈,最后抵达了山门大阵角落的那颗老槐树下。 因为有山门大阵存在,所以山门内的景象都被隔绝了,瞧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 三人组亲自给后面的人演示了一下该如何钻那个狗洞,剑修和盾修们都没太意外,他们宗门内也有类似的漏洞,尤其是狂浪生那熟练的样子,怕是没少钻。 唯独御雅逸一脸不情不愿,嘀咕着这种事有损他少宗主的形象。只是眼见着大家都钻了,先前启南风更拍着胸脯表示这儿不会有别人看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钻进去了。 结果刚辛苦地从狗洞里爬进去,他就看到钻洞前还精神满满的队友们垂着头老实的站成了一排,再一看 丹鼎宗的数位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脾气最好的牛长老倒是笑了笑,很温和的点头招呼道:“原来少宗主也钻进来了啊。” 御雅逸:“” 马长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带头的三人一眼,而后目光略复杂地落到俞幼悠身上。 御雅逸见状,也顾不得刚才丢人的事儿了,连忙上前一步,拱拱手道:“马长老,一个月前俞师妹来了我们南境,为援助东境的事” “行了,丹鼎宗内没打算追究她干了什么事,我们丹修都自在惯了。”马长老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些话你去跟外面那些人讲就够了。” 不过他对外面的事闭口不提,也不问俞幼悠到底跑哪儿去了,只哼了一声后开口:“走吧,给你新修了座浮空岛,还配了个专属的炼丹房,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俞幼悠摸了摸鼻子,丹鼎宗的态度很明显了,摆明了不会把她交出去。 后面的十三人小队还想跟上来,结果马长老不冷不热开口:“你们既然不想把她交出去,就去想办法把外面那些人给撵远点,一天到晚堵在门口,影响我们宗门的风水” 俞幼悠回头无声地同他们说了“安心”二字,便跟在长老们的身后,朝着属于她的那座浮空岛走去了。 丹鼎宗每位长老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座浮空岛,而如今,在马长老后方新现了一座别致的大岛,虽然时日尚短,但是岛上竟然也新建了一处硕大的别苑,看布置,炼丹房,药房等一应俱全。 俞幼悠走到别苑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曲清妙就站在别苑门口,在看到俞幼悠的时候,她原本冷清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而后快步走了过来。 俞幼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曲清妙一把揽到了身后。 曲清妙回头深深地看了俞幼悠一眼,说实话,她并不信自家师妹是所谓的妖族细作,但是对方言之凿凿,俨然咬定了俞幼悠就是潜藏在四境的妖族。 若俞幼悠真的是妖族那她一旦被交出去,便是死路一条。 她语气郑重道:“各位长老,俞幼悠是我收入丹鼎宗的弟子,若是真要归罪在她身上,那我也该同罚,绝不该把她 一人交出去” 俞幼悠仰着头盯着曲清妙的背影,她也不知道师姐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扯了扯曲清妙的衣袖,捏住后者的手笑了笑道:“师姐,你放心。” 曲清妙还想说什么,俞幼悠却已经牵着她往里面走了。 果不其然,院中早已坐满了丹鼎宗其他几位长老,最上首的那位老者这会儿正动作悠哉地抚摸着长胡子。 在看到那个身着七彩长袍的老头时,俞幼悠下意识地眯了迷眼,差点没被闪瞎。 这熟悉的配色让她瞬间想起自己那个被改头换面的双生炉,也让她成功猜测出这个老者的身份。 俞幼悠站定,面向前方的一群前辈,态度恭敬地一一行礼拜过:“见过掌门,见过姬长老,陆长老,苟长老” 曲清妙刚想开口,掌门便先打断她的话:“清妙,你先别开口,让咱们的俞长老先说说吧。” 若换成平常,俞幼悠指不定就要无赖地反问要说什么了。 但是她知晓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丹鼎宗已为她做了太多,若继续欺瞒下去,那便真的太过无情无义了。 俞幼悠抬头,与丹鼎宗掌门和诸长老对视,深吸了一口气后,语句清晰地开口 “我的确不是人族。” 在其他人被震得无法开口时,俞幼悠继续开口补充道:“我也不是妖族,确切说来,我是一个半妖。” 曲清妙和各个长老的脸上都露出错愕和震惊之色,然而掌门仿佛毫不意外,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彩袍袖口的一点灰。 曲清妙最先察觉到掌门的不对劲,她惊讶地看过去,迟疑开口:“师父,您” 掌门半眯着眼,笑得漫不经心道:“这事儿啊我的确早知道了,要说多早呢大概就是她刚进咱们丹鼎宗那会儿吧。” 丹鼎宗掌门长叹了一声,回忆道:“我们桐花郡妖族多,也有过几个半妖孩子,半妖的血脉反噬让我印象深刻,当年你刚进入宗门那一日,便是遇上血脉反噬了吧” 俞幼悠也想起那日乱糟糟的画面。 她和启南风都还年幼,不懂炼丹术,恰好又遇到了血脉反噬,只能吃了止痛药硬扛过去,差点七窍流血死在丹鼎宗的山道上,是启南风一边哭喊一边背着她去求救。 她低头笑了笑:“正是,血脉反噬的时候被压制的妖族血脉会显现出来,也难怪会被您发现。” 丹鼎宗掌门也微笑着颔首道:“寻常修士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丹修本就不寻常了。我丹鼎宗立派之初便奉行有教无类的观点,也曾有前辈私下收过妖修做弟子,既然妖修收得,半妖为何不能收况且当时你想必也只是想活下来,身为丹修,又怎能断人活命的希望呢” 只不过就连他也没料到,一开始只是给了这个半妖孩子一条活路,却没想到她后来竟生生地将这条羊肠小径辟为康庄大道。 至于俞幼悠是妖族细作这事儿,别人不确定,丹鼎宗掌门却心知绝不可能。 妖族除非是疯了,不然绝不可能派一个随时早夭的半妖来当细作,而且妖族那边更讲究血脉传承,对待半妖的态度可比人族冷酷得多。 俞幼悠心中也很是歉疚:“对不起,给宗门添麻烦了。” 听到这里,马长老倒是先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咱们就不交人能有什么麻烦俞不灭半死不活躺那儿,听说灵脉都碎了,他们还以为他能恢复渡劫境的实力打上咱们丹鼎宗” 牛长老却忍不住皱眉,担忧道:“话是这么讲,但是我听说那崔道友前些日子去了北境” 崔能儿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指不定就是已经和北境悬壶派达成一致,确定俞不灭的伤可以治好了,这才敢来丹鼎宗甩锅。 马长老一愣,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骂:“怕锤子呢这不还没治好吗” 丹鼎宗掌门起身带走向外走去,慢悠悠道:“罢了,你愿意坦诚相对,也没有辜负我宗这几日的坚持了。外面的事我们替你顶着,且瞧瞧你的新住处吧,俞长老。” 俞幼悠胸口滚烫,正准备说她可以出去自证不是妖族的时候,一股腥甜味涌了上来。 她口中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大滩暗色的鲜血,眼睛也好鼻子也罢,都极其恐怖地流出鲜血,身边各道身影和声音也在这片血色中变得模糊而遥远起来。 下一刻,俞幼悠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十三人小队一直没等到俞幼悠。 狂浪生嘀咕着挠挠头:“小鱼不是说等会儿一起去膳堂吃饭,顺便有事跟我们说吗” 周卓山粗声粗气道:“你们丹鼎宗别把她给交出去了啊就跟悬壶派把苏留白除名了似的。” 苏意致不高兴道:“怎么可能,我们丹鼎宗又不是悬壶派” 众人嘀嘀咕咕争了好一会儿,因为长老和俞幼悠那边一直没动静,最后只得一致决定去山门口瞧瞧。 狂浪生看了眼张浣月几人,担忧道:“你们几个也去到时候俞不灭醒了会不会报复你们” 苏意致点头,也学着搞阴谋论:“就是,他没当成新的掌剑真人,说不定正在嫉恨张师姐的师父,眼下你再跟咱们一起出现,说不定他又要把勾结妖族的脏水泼到你们紫云峰头上了” 张浣月也是笑得无奈,眼下他们几个剑修的处境的确尴尬,俞不灭和崔能儿都是宗门长辈,偏偏他们又和丹鼎宗弟子交好 她最后还是坚定道:“我去给俞师妹作证,我跟她一起泡过温泉,确定她不是妖族” 御雅逸倒是很淡定地摆摆手,不紧不慢地把踏雪从封兽石中出来,慢悠悠道:“你们慌什么且看我去跟那不灭峰的前辈辩一辩。” 一众少年行至山门前,果然看到了许多静静站立在那儿的修士。 俞不灭固然得罪了许多世家,然而与他交好的也不少,其中更有许多家族和小门派将他视作最大的倚仗,眼下崔能儿一请,这些人自然马上来了。 为首的女修端庄华美,正是崔能儿。 她之所以要将矛头对准俞幼悠,并不只是为了拯救俞不灭那所剩无几的颜面。 崔能儿想要的,是让四境将矛头对准妖族。 在看到那头充满可怕威压的银狼时,崔能儿心中便生出了绝望,知晓妖族这是找上门来报复了。 俞不灭现在重伤,没人能护得住他和她了。 若是现在将俞幼悠的妖族身份爆出那些修士可不知晓什么半妖,他们只会认定她就是个妖族。一个潜伏在人族顶级大宗多年的妖修,这不正佐证了妖族有所密谋吗 至于俞幼悠是妖皇一脉的身份暴露出来,那只会让崔能儿的话显得更加可信。 反正银狼已经找上门了,想来是清楚当年她和俞不灭做下的事情,那找出俞幼悠只是早晚问题,倒不如先倒打一耙,将此事从针对俞不灭的复仇说成是针对四境的大阴谋。 是的,既然俞不灭护不住她,那她就只能拉整个四境来护住自己了。 然而这数日过去,丹鼎宗却完全没有要交出俞幼悠,和妖族划清界限的意思。 这让崔能儿的表情变得很凝重。 丹鼎宗的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在她的预想中,人族和妖族的成见极深,一旦涉及到两族争斗,那些家族和门派便应当和她一同讨伐俞幼悠这个“妖族细作”以及背后密谋的妖族才是。 正如悬壶派当初舍弃主脉,和谋害妖皇的事情撇清一般。 就在崔能儿猜测着各种可能时,御雅逸骑着一只大黑虎不紧不慢地走到丹鼎宗山门口了。 他环视一眼外面站着的无数修士,礼数极佳地先问候了一番,而后朗声自我介绍 “诸位道友,在下乃御兽宗御雅逸。” 御雅逸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开口了,而是悄声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让他感动的是,东境的人就是比北境的人有见识,此话落下,外面的修士们便客气地同他问候。 “原来是御少宗主。” “御少宗主,久仰久仰” “却不知少宗主前来丹鼎宗,也是想为我四境发声的吗” 听到这里,御雅逸的笑容马上消失,他微微一抬下巴,严肃道:“我来丹鼎宗的确有事要说。” 御雅逸轻咳了一声,开始抑扬顿挫地讲起了已经演练过几十次的台词。 “诸位都言丹鼎宗的俞师妹是妖族内应,要将她抓走关押起来,还说她半月前与妖族里应外合让俞前辈飞升失败,对此我只有四字可言,那就是一派胡言” 外面有人冷哼一声:“若她不是妖族的内应,为何她恰好就在那段时间不见行踪万古之森的道友可没见过她值守传送阵的弟子也不曾见她离开云华剑派” “形迹可疑必有妖” 听到这里,张浣月忍不住站出来,认真道:“可是宗门大阵一直不曾开启,也没人见到崔前辈所说的银狼逃出来。” 崔能儿面露出无奈,轻叹道:“张师侄,妖族素来多诡术,又是我们岂能察觉到的那俞幼悠便是悄无声息地藏在了我宗,又带着妖族一同谋害” “崔前辈。”御雅逸抬手打断崔能儿的话,他一脸惊讶道:“俞前辈飞升的时候,俞师妹可没在云华剑派啊。” 他正打算抬高声音,旁边的启南风已经悄无声息地把一个放大声音的法宝放在踏雪的 脖子毛那儿了。 于是御雅逸声震群山,说出的话从丹鼎宗内传至丹鼎宗外 “俞师妹见到我们南境防线稳固,又忧心你们东境安危,早在一个月前就亲自来了我南境,为的就是求见我宗长辈,让他们借给你们东境云舟和符篆用来对抗异兽。” 御雅逸啧了一声,叹息道:“为了表示诚意,她甚至还帮着我们南境杀了不少异兽,为此身负重伤所以才无法露面,结果倒好,她这一回来就看到你们堵在山门口说她是妖族细作,正要谋害四境修士,崔前辈此举,实在诛心啊” 说着,御雅逸便取出整整五艘大型云舟,操纵着它们腾到丹鼎宗山门之上。 而边上的启南风和苏意致马上反应过来,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摇头叹息。 “她要真是妖族细作,早在异兽潮的时候就通知妖族打过来了吧这都多少波异兽潮了,怎么妖族还没打过来呢” “有些人啊,异兽潮的时候没见他出力,污蔑人的时候倒是卖力得很。” 后面看热闹的散修们听得津津有味。 “要是俞幼悠真的被揪出来说是妖族那我信不灭峰的话,但是现在也没证据,人家还为了东境奔走负伤,这还想把人带走就过分了吧” “那两个丹修说得对啊,除了南境,其他三境都在异兽潮下失守了,她要真的能里应外合妖族,肯定在偷袭不灭剑神的时候顺便把我们都端了啊。” “什么不灭剑神,我看就是自己飞升失败了寻理由让自己没那么丢人而已。” “可是他们先前说得言之凿凿” “他们说俞幼悠有伪装成人族的法宝,现在我合理怀疑他们是有把人变成妖的法宝,只要丹鼎宗一交人,他们就给别人变条尾巴出来” “” 最前方的崔能儿脸色隐约有点苍白。 然而她却依然镇定,因为她心知这些人敢如此冒犯,都是因为俞不灭负伤了,他们以为俞不灭再也无法恢复修为。 一旦俞不灭伤势痊愈,以其渡劫境的修为站在此处,那么这些放肆的修士们便再也不敢这般妄言,他们只会坚信俞不灭所说的每句话。 因为修真界素来就是如此,强者为尊。 崔能儿姿态端正地静立在原地,语气略生硬道:“既然俞幼悠现在负伤,那我便且先回去等她伤好” 要等的不是俞幼悠伤好,而是苏真人前来东境给俞不灭重塑灵脉,按照先前与悬壶派商定的时间,也就是这两日了。 到时候渡劫境强者振臂一呼,其他宗门和世家谁敢不应 崔能儿才刚刚想到悬壶派,忽然后方的散修队伍中传来一阵惊呼 “悬壶派的苏真人陨落了” 崔能儿猛地转过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钻到头顶,她怔怔地看着底下那个修士。 “你说什么” 那是个拿着传讯符讲解修真界各个大事件的散修,他们这些人互有联系,四境的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他被崔能儿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一愣,磕磕巴巴道:“就我刚收到传讯,说北境悬壶派的苏真人陨落了。” 这下子所有人的人愣住了,一位化神境的大能陨落,这可不是小事。 那个散修捏着传讯符,在万众瞩目之下念着刚才收到的消息,起初还有点磕巴,到后面越来越顺畅,还带了些悲壮情绪 “北境半月前出现大型异兽潮,有两只化神期异兽出没,悬壶派苏真人本欲将异兽毒杀,然而那灵毒却突然失效,两只昏死过去的异兽竟然苏醒过来,万法门掌门重伤昏迷,而苏真人不慎身陨道消” “眼下北境几乎全境陷落,唉” 崔能儿脑子嗡嗡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丹鼎宗山门前,又是怎么混沌地重回了云华剑派。 为何北境会突然出现两只化神境异兽 为何苏真人刚好在这时候陨落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俞不灭所在的院落,守在院门口的依然是那个内务长老,原先的那个凡人大小姐已经不见踪影了。 内务长老迎上去,仓惶地解释道:“前天俞峰主突然又失控,重伤了那位夫人” 崔能儿疲倦地阖了眼,低声问:“其他人呢有没有回来” 俞不灭的道侣们有不少人身份不一般,她们先前都去请各处的医修了。 内务长老为难道:“倒是有几位夫人带着医修回来了,然而他们看到俞峰主的伤势后,便说不会修复灵脉” “灵药谷和回春门的长老也被请来过,但是见到俞峰主灵脉碎裂,体内又有天雷残余之力,便都离去了。” 灵脉碎裂便是无解, 再加上天雷残余之力,俞不灭似乎真的没救了。 谁敢出手救他,稍有不慎要死在那个医修手上,还平白染了一身骚。 崔能儿脑中乱糟糟的,想着那只银狼消失之前意味深长的那一眼,再想起眼下几乎行至绝路的局面,仿佛成了溺水的人。 就在这时,从外面狂奔回来的姜渊跌跌撞撞地从灵剑上滚落下来。 他眼中满是狂喜,欣喜地喊道:“师娘我打听到了那位大师真的会接灵脉而且大师出手从没坏过事全都成功了” 崔能儿恍惚道:“苏真人吗他已经陨落” 姜渊喘着粗气,眼睛发亮道:“什么苏真人不是,是秃大师啊” “秃大师”崔能儿怔怔地念着这个古怪的名字。 姜渊累得胸口疼,他这几日一直在各地奔走着,先是跑回万古之森边境去找先前提过秃大师的人打听,又寻着线索找到了被秃大师治愈过灵脉的修士,一路探听,总算打听到了桐花郡黑市。 他忙活得没日没夜,甚至都不知晓自家师娘前几天带着人去丹鼎宗给俞幼悠泼脏水的事儿。 姜渊兴奋道:“师娘我听说那秃大师好像是丹鼎宗的某个长老,据说脾气不太好,我猜很可能是马长老” 早在姜渊提及丹鼎宗三字的时候,崔能儿脸上的表情有凝滞了。 然而他压根没有察觉,继续兴奋开口:“俞幼悠好像是他最喜欢的徒弟,我跟俞幼悠关系不算好,但还行,说得上话我现在就去找她,让她帮忙在马长老面前说说情,给师父接灵脉” 崔能儿突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门上。 “不行,丹鼎宗不行”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又传来几声惊恐的怒吼,那是失去神志的俞不灭在惯常发疯了。 崔能儿往里面一看,眼睛突然被刺得生疼。 俞不灭的修为已经跌到筑基期了若是灵力全无,便只有死路一条,而现在妖族也盯上了他们 她看着姜渊,厉声道:“你确定那位秃大师可以接灵脉,你确定那是丹鼎宗的长老” 姜渊坚定无比:“确定,我为了验真伪,特意花大价钱去找了那几个被接了灵脉的修士,他们都说秃大师是丹鼎宗的长老,其中还有珍宝阁的少公子,他没必要骗我” 他顿了顿,迟疑道:“虽然不确定是否是马长老,但是确定是丹鼎宗的人无疑,据说有人瞥见过,秃大师装药的匣子都是丹鼎宗的药匣。” 崔能儿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终究是下定了主意。 “走,带我去见一下珍宝阁少公子,若丹鼎宗的这位长老真的可以接灵脉,付出一切都要请他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到了,掉落100个红包补偿呜呜呜,明天应该又可以点奶茶了。 跪山门 俞幼悠从昏沉中苏醒过来时,眼前的人影重叠,辨不出谁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逐渐聚焦,才看清离自己边上围着丹鼎宗那群长老。 牛长老眼看着她恢复清明,立刻凑上来激动道:“我们发现你身上没要妖族特征,而且也查不到半点妖气,这是怎么回事” 俞幼悠才刚回神,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就半妖努力一下可以掌控自己的两种血脉,能在两个种族间随意切换。” 牛长老恍然大悟,忙不迭地追问:“所以掌门说的那什么血脉反噬,现在已经能治了” 俞幼悠再点头:“对,现在已经没有这麻烦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牛长老激动万分,喃喃道:“刚知晓一种新病就又知道它的解决办法要记录下来” 马长老听不过去了,用力把痴迷于记录新病的牛长老挤开,表情异常严肃:“你体内的那些毒怎么回事悬壶派的人下的” 其他长老也全都关切地盯着她,就连掌门亦是紧皱着眉苦思冥想着什么。 俞幼悠慢慢从榻上支起身,轻声道:从悬壶派回来后学着研究了一下灵毒,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给毒了。” 这解释倒是很容易让人接受,因为丹修们但凡研究新药,都需要自己先试药,但是连灵毒都敢自己试,饶是马长老都忍不住往俞幼悠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把你配的灵毒药方拿来” 俞幼悠老实地交代:“没要药方,我瞎配的。” 就在马长老手又抬起来准备打人时,俞幼悠连忙补充一句:“但是我还记得用了哪些药” 俞幼悠没要要隐瞒的意思,因为她眼下中的这灵毒当初就是奔着最狠最毒的劲儿配出来的,靠她自己一时间也解不了,要是有长老帮忙,想来解毒的速度会快上很多。 待俞幼悠把那些用过的灵毒药材全部写出来后,边上的长老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全是五品” “你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 但是很快的,掌门和长老们的注意都从俞幼悠身上移开了,转而开始情绪激动地对着那张灵毒药方指指点点。 “针对这些不同的灵毒用不同的药材来一一破解” “一一破解有屁用她这方子配得极狠,每种药材都能互相结合发挥出更厉害的毒,淦,得亏是来的咱们丹鼎宗,这要是被悬壶派收走了,四境又要多个小毒物” 俞幼悠在边上忍不住提醒:“悬壶派只收苏家和他们的亲族” 马长老劈头盖脸就凶过去:“闭嘴安静在边上养伤去,没看到大人们在忙着配解毒方子吗” 牛长老也劝道:“你这毒太狠了些,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死了,还是躺着别乱动了。” 俞幼悠的脸色顿时变白。 掌门瞪了眼牛长老,好言安慰道:“倒也没他说得这么严重,这毒在你的灵力之中,尚未侵入灵脉,平时倒也不影响什么的。” 俞幼悠脸色又变好了些。 结果掌门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但是一旦发作,是死是活那只能看运气了。” “” 她心中还念着外面的队友们,正想出去跟他们碰头,结果被长老们拎了回来。 姬长老严肃道:“别乱跑,留这儿说说自己对这毒的看法” 俞幼悠只能安静如鸡地蹲在边上,听着这群老头老太们为了解毒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 就在她昏沉得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响起了低声的对话。 马长老的嗓门有些大,尽管刻意压低了,俞幼悠却还是听清楚了。 “什么人才刚醒过来她就又回来了这姓崔的是不是学了紫微星术卜算出来的” 其他长老听了这话也只想骂人,俞幼悠这次足足昏睡了五日,崔能儿当日听到悬壶派苏真人陨落的消息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去了。那些附庸在俞不灭身后的修士们没了领头羊,再加上有御雅逸这个重量级的少宗主从旁佐证,他们也不好硬逼着“为了东境负伤”的俞幼悠出来,眼下已散去大半。 不过那些看热闹的散修们倒还没走完,不少人都还在丹鼎宗山门外蹲守着后续。 来者是曲清妙,她皱眉苦笑着摇头:“我观她的神情语态,与先前的高高在上大不相同,倒变得格外谦卑,而且她开口并不提小鱼的事,只委婉地请求见您” 马长 老临到头的骂句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见我干嘛找骂” 曲清妙摇头凝重道:“不太清楚,她并不曾细说。” 马长老看了眼还混混沌沌的俞幼悠,表情古怪道:“行,你在这儿陪着小鱼,我出去会会那家伙,看她又想使什么妖招。” 丹鼎宗山门外。 崔能儿站在暮光之中,极力想让自己的姿态变得更得体,更诚挚一些,然而身后的那些议论声却让她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崔前辈怎么又来丹鼎宗了果然是咬定了俞幼悠是妖族内应吗” “丹鼎宗摆明了不放人,她这样可是得罪狠了丹鼎宗” 崔能儿垂着眼眸,暗暗地捏紧了手。 没人知晓她这五日是如何熬过来的,在姜渊说出那位“秃大师”的存在后,她恍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那根稻草。 然而越是细查下去,这根稻草就变得越发烫手和脆弱。 崔能儿是个心计极其深沉的修士,所以她敢在看到银狼现身后,立刻就做出拉整个四境挡在自己和俞不灭前面这种决定。 所以她绝不会因为姜渊的几句话便将相信了那位秃大师的本事,而是选择沿着那些线索前去拜访被接过灵脉的修士。 这倒是比寻找秃大师要容易许多。 灵脉受损却又突然恢复,这多少也算是稀奇事儿,所以崔能儿在短短五日内便寻访到了多位修士,也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摸清了那位秃大师的本事。 而后,崔能儿又去了桐花郡黑市底下,却见秃门医馆外还有些前来求医的人在周边徘徊着,然而医馆里面并无医修身影,独有几个凶悍粗鲁的刀修坐镇。 崔能儿花了重金从那个刀修手上买了秃大师亲手炼制的丹药,待灵丹入手,不管是装药的简陋药匣还是灵药的炼制手法,果然都有丹鼎宗的痕迹。 她便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重回了丹鼎宗山门前。 马长老吊儿郎当地踱到山门口,并没有要把崔能儿邀请进入的意思,而是自己步出大阵,而后斜着眼瞅向她:“崔道友找老老朽什么事” 山门外的树上躲了不知道多少个拿着传讯符的散修,正贼兮兮地注意着这边的动向,马长老只能硬生生地把脏话憋了回去。 崔能儿张嘴想要开口,嗓子却沙涩无比。 若在往日,她是绝对瞧不起马长老这种毫无修士风度的邋遢老头的,然而眼下情势所迫,她不得不向此人低头。 此刻,崔能儿只庆幸要找的人是马长老,因为此人爱灵石的德性传遍了修真界,素有“灵石能让马拉磨”的诡名。 崔能儿垂眸,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镇静:“先前多有得罪和误会,实乃我之过错,这次是特意来赔礼的。” 马长老有点恍惚,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然而对面的崔能儿此刻已经奉上了一个芥子囊。 “这里面有五百万上等灵石,权当给马长老的赔礼。”崔能儿客气道。 马长老懵了,他倒是想接,然而就他脑子一向好使,下意识便觉得此事有诈,于是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 “不用赔礼,你只要再去四境各大宗门挨个承认说你们不灭峰污蔑俞幼悠了,以后见到我们丹鼎宗的人都绕路走就行。”马长老的态度毫不客气。 崔能儿的笑容一滞,她低垂着眸子,苦笑道:“若这样能换得秃大师出手相救,那我们定会照做。” 听到秃大师三个字时,马长老心中便是一个咯噔,他左右顾而言他:“什么秃大师,我们丹鼎宗没姓秃的” 崔能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道:“若是您能出手治好不灭,我们不灭峰愿以千万灵石和伪仙器作酬” “嘶你们不灭峰可真他娘的有钱。”马长老听得眼睛都快红了。 他算是明白崔能儿这一连串的反应是为何了感情是苏真人陨落后只能寄希望于传说中的秃大师,又和那群不明真相的修士一样,以为他就是秃大师了 俞幼悠现在的个子蹿得挺高,和马长老差不多了,加上她每次去秃门医馆都会刻意隐藏本音,也难怪那些人会把她和马长老联系在一起。 马长老意味深长地瞥了崔能儿一眼,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真是可笑,五日前还站在丹鼎宗山门前以大义相逼,想要压着丹鼎宗交出俞幼悠,而现今却好意思登门求丹修出手救人人要脸树要皮,我看你们不灭峰是不要脸皮” 崔能儿万万没想到马长老会毫不留情面地这般辱骂,她脸上的表情僵硬着,嘴唇颤了颤,茫然不知所措。 树上的各个散修们语速飞快地复述着马长老这段话,各个表情也都 很古怪。 也不知道四境修士听到了这段话会有何想法。 “别来我们丹鼎宗找什么秃大师,老子说了我不是。” 马长老态度冷淡地往后一步退回阵中,步履慵懒地朝着山门内走去了。 后方的崔能儿心中一紧,想到奄奄一息的俞不灭,以及随时可能会找上门的妖修,高声道 “世人都只秃大师是丹鼎宗修士,我听人说您曾有言悬壶济世救天下,我的道侣亦是这天下苍生的一员,为何苍生可救,却不能救他” 她匆匆地瞥了一眼后方越聚越多的散修,再次抬高声音道:“而且若是不灭的伤能治好,我们东境便可多出一位渡劫境的大能,万古之森之危也可解,此举救下的岂是他一人这是救下了整个东境的义举啊” 崔能儿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丹鼎宗山门前,好似无形的巨石往马长老的后背上压。 不愧是女主角。 悄无声息静立在不远处的俞幼悠听着那一番话,心中只浮出了无限的荒谬感和可笑感。 一番话就稳站在了道德最高处,便可调动所有旁观者的情绪,这便是女主。 若是换成原作剧情,想来此刻还该配有一位大能从天而降,赞许她的这番言论,并亲自替俞不灭接灵脉,顺便打脸马长老这个狂妄的反派吧。 可惜了,原剧情早就被改掉了。 俞幼悠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冲着前方的马长老挥挥手,示意他看传讯符。 马长老被这番话说得火冒三丈,正想要挽袖子怒骂的时候,他的传讯符亮了亮。 片刻后,他皱着眉返身回去,冷眼瞥着依然站在山门口的崔能儿,哼了一声。 “秃大师的确是我宗长老,她也的确能接灵脉,但是你打听过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某件事” 马长老面向眼前那人,惯来爱嬉笑的脸上只有一片漠然和端肃。 他声音如往日一般无差,却又暗挟了元婴巅峰境的灵力,仿若山门内的古老钟磬回荡在群山雾霭之间,声声皆清晰送入山下众修耳中 “医修非圣人,亦有原则,固亦有三不救。” “借异兽伤人者,一不救” “忘恩负义者,二不救” “杀妻弃女者,三不救” 崔能儿在前两句话时尚能保持镇定,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瞳孔微微一缩。 然而马长老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高深地留下俞幼悠交代的三句话后,便淡然地一拂袍角,转身隐没于山门内了。 风吹过崔能儿的裙角,她的手隐在袖中,握了又松。 她脑中只回荡着那四个字,时而有些许银色的影子在眼前晃荡。 那位高高在上的妖族公主,那个生了条狼尾的孱弱半妖,那只在雷劫之下冷冷注视着她的银狼 后方细碎的议论声似这夏日扰人的飞蚊一般嗡嗡萦入耳中,缠得人几乎不能呼吸。 “所以秃大师果然是丹鼎宗的某位长老” “这三条规矩我也曾耳闻,倒是前些年就立下了,只是不知不灭剑神犯了那条忌讳” “第一条不知有无,第三条自是不可能,毕竟崔前辈还站在这儿呢,倒是第二条忘恩负义” “这倒极有可能,毕竟先前俞幼悠曾救过不少云华剑派不少剑修,当年四境大会还救过他儿子,眼下却非说人家是妖族内应” 最后这句话惊醒了崔能儿,她虚浮的身体突然又挣扎着寻回了些许力气。 对,秃大师这规矩是在俞不灭飞升前便立下,肯定不是在针对他 对方介意的一定只是俞幼悠的事情 崔能儿心中生出万般懊悔,然而此刻她深知不能离去,只能静候在此地等着秃大师回心转意。 毕竟名面上忘恩负义的是她,而非俞不灭 桐花郡多雨,不知何时又是一场酥润细雨簌簌落下,崔能儿一动不动静立在桐花郡山门前,身影显得柔弱而无助。 城中新修的各个传送阵闪过无数道亮光,却是不少修士都来了此地等待最后结果了。 桐花郡的酒楼乃至法宝店铺中,持不同观点修士们都低声地议论着此事。 “丹鼎宗这乃大派的风骨和坚持,岂有被人欺上门还为其疗伤的我觉得丹鼎宗处事极佳,待我闺女长大些,我也让她去参加丹鼎宗的入门考核” “修士自有其底线,不该为一人而破。” “你们这话就不对了,出面污蔑俞幼悠的是崔前辈,也不是俞前辈啊同为东境大宗,丹鼎宗见死不救,真是有负医修之名” “其实崔前辈先前说的极对,若是不灭剑神的伤能好,万古之森之难便可迎刃而解了” “” 法宝店门外,一个年轻剑修搀着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听到里面的对话后表情越发纠结。 那中年男人身上的修为不过筑基初期,且面色虚浮苍白,似是受了重伤,年轻那人倒是金丹期修士,偏又对中年男人态度无比恭顺。 这奇怪的组合引得法宝店内的人侧目,中年男人别开脸,沙声道:“走吧。” 姜渊搀着俞不灭一步一步朝着丹鼎宗走去。 他心中沉重无比,一位师娘虽未找到能接灵脉的医修,却也从灵药谷带回了一粒五品灵丹,师父吃下此丹后便苏醒过来,也大致知晓现在发生的事。 可惜此药却并不能治好俞不灭,若是不能寻人接回灵脉,没了灵力淬体,他只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还是在丹鼎宗的秃大师身上 然而姜渊也终于知晓自己师娘前些日子干了些什么事,他本想联络俞幼悠致歉求情,结果拿出传讯符才想起一件事。 俞幼悠压根就没跟不灭峰的人交换过传讯的神识烙印甚至到今日姜渊才隐约记起,她似乎从一开始便对不灭峰异常冷淡,甚至连陌路人都不如。 他也曾试图联络俞长安,然而传讯符那边一直无人回应,再寻张浣月他们,甚至是狂浪生,然而他们却好似并不知晓秃大师到底是谁。 眼下,唯独想办法让丹鼎宗松口了。 姜渊搀着俞不灭沿着桐花郡的青石板路,慢慢地走向城外的丹鼎宗方向。 然而俞不灭的身形却又摇晃了一下,竟是连站立都困难了。 姜渊看得一慌,着急之下连忙招呼边上摆着个小摊卖话本的修士:“道友,过来搭把手” 片刻之后,收了十块灵石的话本摊老板和姜渊一道将逐渐失去意识的俞不灭扶正坐在躺椅上,然后抬着躺椅慢悠悠地朝丹鼎宗山门口走去。 这散修没认出这个半死不活的筑基期修士就是大名鼎鼎的不灭剑神,他这一路上话贼多。 “道友啊,你们也是去找丹鼎宗的丹修看病吗我看你这长辈病的不轻,怕是不好治啊” “我在桐花郡卖了三十年话本,要说丹鼎宗这几年可是风光许多啊,先是那三位年轻天骄,再来就是秃大师嗨,真给咱桐花郡长脸” “道友,你给我十块灵石我不能让你吃亏,我跟你讲,现在不灭剑神的道侣还在苦等着让秃大师出手呢,你要想排在她前面,就记得一招” 方才一直忍怒不发的姜渊听到这里怒意全消,他焦急道:“哪一招” 这个本地散修言之凿凿道:“每年丹鼎宗山门前都有人跪着求医,只要你跪得够诚恳,装得够可怜,丹修保准会心软出手的” 姜渊一愣:“真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而且我先前去过秃门医馆,就听人说了,秃大师最见不得人下跪” 好像当时打听消息时,是听人传过这事儿据说秃大师性格孤僻傲慢,脾气极差,遇到不顺眼的伤者便会让其跪上数日。 姜渊心思杂乱地抬着俞不灭,终于走到了丹鼎宗的山门前。 却见那雨雾之中独立着崔能儿凄楚的背影,她先前收到了俞不灭和姜渊的传讯,知晓他们会来。 她在此等了数日了,丹鼎宗的山门始终闭合无人搭理,若是俞不灭亲自来,说不定能行。 然而一回头,她就看到在躺椅上昏昏不醒的俞不灭,还有那个高谈阔论的散修。 “渊儿,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灵脉受损不敢背,只能抬过来。”姜渊声音沙涩地开口。 那边还在传授跪地经验的散修脸色一白,看了看不远处的崔能儿,又看了看姜渊和俞不灭,拥有丰富创作经验的他几乎转瞬间明白了这两人是谁。 他脑子一片空白,也顾不上带走躺椅了,脚下一滑便狼狈地逃窜离去。 然而他这一跑不打紧,少了一个人扶着的躺椅瞬间往后一仰,上面躺着的俞不灭也剧烈地一晃,险些滚落在山道上。 “师父”姜渊赶紧扶正俞不灭。 这一晃,却让先前昏迷的俞不灭又短暂地清醒过来。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示意姜渊把自己从躺椅上扶起来。 崔能儿看着气息虚浮的俞不灭,艰涩开口:“都是我的错” 俞不灭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没多说什么,而是转而望向丹鼎宗山门内。 “丹鼎宗并非不救,他们只想让我低头。”俞不灭一字一句低声道:“他们这是在想尽办法折辱于我” 姜渊心中一沉,果然和黑市的人说的一样,秃大师性格古怪喜欢侮辱看不惯的人 他心中一沉,看向丹鼎宗那禁闭的山门大阵,面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将头一低,重重地跪倒在地。 还不等崔能儿开口,姜渊便沙哑道:“师娘,此时再不低头是不行了。” 崔能儿紧紧咬着牙。 暗暗地看了看山脚下逐渐围过来的修士们,心中却比姜渊想得更多。 不灭峰的颜面跟命比起来不算什么,若是此时跪倒,定能博得众人同情,说不定能让丹鼎宗迫于大义,不得不出手相救。 她忍着内心的屈辱,默然跪倒在地上。 然而丹鼎宗的山门却始终不曾开启,淅沥的雨越下越大,山下的修士也越聚越多。 俞不灭的手动了动,艰难地抬起,在唇角一擦。 冰冷的雨水之中,那些呕出的红色鲜血很快就失去了温度,再沿着指缝溅落在淤泥之中,寻不到半点痕迹。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飞快地流逝,哪怕拼命地想要掌控它们,却依然和指间的血水一半流泻而去。 在修为筑基期跌到炼气期的那一刻,俞不灭抬头仰望着苍茫的天空,眼中闪过晦暗的怨恨。 与此同时,那些因为变得强大而遥远到几乎要化作尘埃消逝的记忆,也都伴随着重归于弱小无能的他而浮出来。 恍惚间,他记起自己曾是个落魄世家的少年,父母双亡,惨遭退婚,祖父也因此而被气死。 他被那管家踩在脚下,也是这样的雨天,对方把几块下等灵石砸在他脸上,傲慢地嘲弄着他。 踏入修行之路后,有一群修士仗着出身世家,对他颐气指使,张口闭口都叫他为废物。 他也被一个元婴期的老怪物抓去做奴仆,每日都要忍受侮辱和折磨 俞不灭的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 后来这些人全部都死了,那管家和那些瞧不起他的世家修士,全都被他一剑斩死,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就可以随意折辱他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修士低头不难”俞不灭的声音很低,他目光中闪现着复杂的情绪。 “只要等下去” 他低声地看着阴云密布的天,一字一句安慰自己 “修士生如利剑,隐忍蛰伏于鞘,待亮剑之日,定可雪耻” 今日丹鼎宗之耻,来日他定会还回去 天顶忽而一声响遏行云的巨雷声惊炸开,俞不灭的心口随之一缩,又想起将自己劈得灵脉尽碎的天雷。 他死死咬着牙,颤抖着身子朝前走了两步。 最后毅然掀起袍角,直直地跪倒在地 雨水带着污泥把原本华贵的衣袍浸泡得脏污不堪,仿佛又把那个高高在上的剑神打落成那个卑贱的少年。 俞不灭低着头,无人看见他眼中浓郁得快要凝为实质的杀意。 而在他身后,无数修士为之哗然。 不灭剑神下跪了 丹鼎宗山门内。 那个瘦弱的背影坐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梢上,慢悠悠地晃着脚。 树下,马长老惊诧不已:“俞不灭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这是逼着我们丹鼎宗出面啊他要是死在我们丹鼎宗门口怕是麻烦了” 马长老有点头痛,而俞幼悠垂眸看着那一幕,眼中却依然无波无澜。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他喜欢跪,就让他继续跪着呗。” 俞不灭在山门外的那些挣扎,那些忍辱负重,都是做给他自己和世人看的 那很巧,她也准备了一些东西想给俞不灭和世人看看。 至于现在,且让他跪着吧。 不灭狗贼 这场雨连绵数日不歇,整个桐花郡都弥漫着朦胧的雨雾,时而淅沥细柔,时而瓢泼如瀑,山内山外的青石板路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俞幼悠悄悄地往外探了个头,朝着远处的树丛后的几个脑袋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膳堂的方向。 树后面的人了然地点头,示意明白。 俞幼悠正打算开始行动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在她的身后。 “你毒还没解,想跑哪儿去呢” “鱼长老果然是年纪小不懂事,掌门您得好好教教她。” “多吃两天药就懂事了。” 俞幼悠后背一凉,正打算解释一二,然而马长老已经单手拎着她的衣服后领,将其抓回炼丹房中。 下一刻,便是这几日惯常的试药环节。 每位长老都有其独到的炼药心得和想法,所以在一番争论未达成一致后,他们按照自己想法弄出各种不同的药方,让俞幼悠挨个试药。 眼下的俞幼悠每日都得被关在炼丹房中吃药。 缩回草丛的启南风叹了口气:“不行,小鱼又被长老们抓回去了,看样子是没法出来了。” 张浣月忧心道:“难道你们长老是要抓她关禁闭吗” “不是。”苏意致摇摇头,沉思道:“牛长老说小鱼中了毒,现在他们正在研究怎么解毒。” 丹鼎宗的长老们都是这德性,但凡遇到跟医道有关的事情就格外上心,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甚至都没管跪在山门外的俞不灭 狂浪生挠挠头,没心没肺道:“既然小鱼要解毒,那咱们自己去膳堂吃饭吧,吃饱了我还想去山门口看看热闹” 张浣月几个剑修瞥来古怪的目光,摇头道:“我们可不能去看。” 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先前崔能儿的举动分明是想致俞幼悠于死地,所以剑修们也做不出替不灭峰求情的事。可是虽然大家和不灭峰鲜有来往,俞不灭却也是宗门的长辈,他们现在自然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来。 启南风把跃跃欲试的狂浪生拉回来,摇头道:“别去看了,我们宗这两日要来许多前辈,你像样点。” 此言一出,众修都愣住了。 倒是御雅逸不紧不慢地开口:“其他宗门我不知道,你们丹鼎宗的掌门却是把我宗的顾真人请过来了,明日就到。这样看来,怕是其他几宗的前辈也都是长老级别的。” “为何”狂浪生眼中透露出迷茫,片刻后,他试探着问启南风:“你们丹鼎宗居然这么记仇,特意请各大宗门来看俞前辈下跪” 众修:“” 剑修和丹修们都不去看热闹,狂浪生一人想去也不好意思,于是小队终究还是没去成。 但是外面的人可看了个够。 “这雨贼他娘的大”丹鼎宗山脚下,一个正在兜售话本和零碎药材的散修低低地骂了一声,看着边上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忍不住又开口:“你们也是来看剑神下跪求医的” “废话,谁不知道今年就丹鼎宗的热闹最多,还来了不少的前辈。”另外那个炼气期的修士目光熠熠,嘀咕道:“若是有哪位前辈看中我,将我收入门下岂不美哉” 摆摊的散修切了一声,神秘道:“说起来你知道剑神是被谁抬上山的吗你知道他为何会下跪吗都是我” 然而雨势渐大,并着轰隆的雷鸣和逐渐从远方前来此地的修士议论声,已无人听清他说些什么了。 这是第六日了。 俞不灭吃下去的灵丹早已失去了效用,他在一开始尚且能保持背脊板正的姿态,给世人留以一个 “身虽跪然神未屈”,“宽厚而傲岸”,“一看便知不凡”的背影。 然而随着雨势渐大,俞不灭的修为逐渐跌落,神志也一点点变得迷蒙恍惚。 所以他的背影从第二天开始便逐渐歪斜起来,再也见不着半分属于不灭剑神的气势了。 就连那些追随他的修士前来丹鼎宗助阵时,一时间都没能辨出歪歪跪在地上的那个昏沉男人。 “俞前辈呢” “不灭剑神呢” 最后还是姜渊低低地提醒了一句,他们才看到密集雨幕中,那个几乎要歪到了边上的灌丛中的男人。 没了那一身通天修为,俞不灭看起来竟和路人无异。 有个修士见此状 忍不住怒而开口:“怎能让剑神跪在此地这丹鼎宗也未免太过狂肆了吧” 后半句他说得格外大声,然而丹鼎宗的大阵并无开启的意思,丹修们好像并不担忧被扣上各种帽子。 事实也是如此,俞不灭在丹鼎宗山门前跪了足有六日。 这六日,也足以将此事传遍各大宗门和世家了。 不管是觉得荒谬也好,可笑也罢,各大宗门名面上顾着形象不曾大咧咧地来瞧瞧是真是假,但是山脚下那些所谓的散修可有不少都身着了大派弟子才用得起的高级法衣和武器。 待知晓此事为真后,整个修真界议论纷纷。 冷眼旁观者不表态者居多,但不少人却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丹鼎宗此举真是有损丹修纯善之名啊” 桐花郡内,有人看着丹鼎宗的方向不断摇头,叹息道:“且不说同为人族修士,又是东境的友宗,便是寻常人在此苦跪数日,也该心软吧可你们看丹鼎宗,何其冷心冷情” “那位秃大师听说是丹鼎宗的马长老真是摆足了架子。” “正如诸位道友所言,眼下万古之森大乱起,若是俞前辈伤势可愈,我们东境自然无虑了。丹鼎宗这做法就连我这一介散修也看不过去” 这几个人正说得起劲的时候,边上有个拎着大刀的修士冷不丁地开口:“你什么一介散修方才我明明见你们几个在巷子里换掉青山派的袍子出来。” 青山派是受俞不灭庇护的一个小派,听这个刀修开口,边上默默旁观的人都有些恍然。 几个本地的散修都笑得意味深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武器。 青山派的修士脸上露出些许不自在,顿时没了方才议论时的气势。 霸刀见状,轻蔑一笑,冷哼道:“少在咱们桐花郡说丹鼎宗和秃大师的不是,小心舌头被割” 青山派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不远处的传送阵闪过数道亮光,又有人从万古之森传来了。 一众修士之中步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乌黑的眸中不见光彩,身形萧索,唯独手上紧握的两把染血的剑带了黑白以外的颜色。 青山派的弟子一愣,迟疑片刻后辨认出来:“那是俞公子” 俞长安恍若游魂一般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忽然有人拦住了他,匆匆道:“俞道友,听闻你与丹鼎宗的俞幼悠曾同去妖都三年,想来也有旧情在,速速求她出面请秃大师出手救俞前辈吧” “你父亲已跪在丹鼎宗山门前足足六日了” 俞长安的眼珠转了转,他张嘴,像是自问,又像是低喃:“可是为何她认定俞幼悠是妖族,你知道吗” “她”青山派的修士愣了愣,想了许久才意识到,俞长安这说的应该是崔能儿先前指认俞幼悠是妖族的事。 “这其中想来也有误会” 俞长安却很快低低地自语了。 “不是误会,我知道这是为何。” 他抱着两把剑,无力地瘫倒在街角,低低地喃喃自语:“所以我无颜见她。” 离开云华剑派的前一天,俞长安碰见了前来不灭峰的张婆子,也偶然听到了她和自己母亲的对话。 原来俞幼悠是他的姐姐。 原来他在妖都听到的那个负心绝情的人族修士,就是曾被自己视若神明的父亲。 俞长安看着丹鼎宗的山门,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毫无旁的动作。 青山派的修士心中急得不行,正想催促,然而才刚想往前,身形骤然间顿住。 一股强大的威压骤然自城外的传送阵处传来。 却见一位身着锦袍的修士缓步而出,而他上方盘旋着几只优雅的仙鹤,阵阵清鸣,所到之处将阴霾都快散尽。 有人辨出来者身份,低声惊叹:“是南境的顾真人” 顾真人足下迈出一步,身形便似挪移踏出数里,最后翩然朝着丹鼎宗山门而去。 不久后,又是一位貌美女修自传送阵中踏出,眉目惊艳柔媚,身段风流,然而目光却又凛然得让人不敢正视。 “是合欢宗的竹长老” 接下来,万法门的长老,天盾门的长老,乃至是天音禅寺的佛子皆一一抵达桐花郡,他们方向统一,全部都沉默地朝着丹鼎宗内飞去。 有人猜测这是四境各大宗门来为俞不灭说情的,毕竟真治好了就能多出一位渡劫大能。 也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在猜这是丹鼎宗请人来看热闹的比如狂浪生。 不管内情究竟如何,此刻所有散修们都意识到一 件事。 修真界怕是要出大事了。 丹鼎宗山门前。 各大宗门的长老们分列在不同的位置,静静立在丹鼎宗山门前。 然而他们只是带着探究且复杂的目光看向已经再次失去意识的俞不灭,并无要开口替他求饶的意思。 这些人并不是来替俞不灭说情的,而且看他们和飞出山门的马长老牛长老等人一一叙旧问候的模样,极有可能就是丹鼎宗请来的 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雨越来越大,好似瀑布一般自天穹倾泻而下,夜色吞没了群山,却遮蔽不住那些越聚越多的修士。 一开始还只是各大宗门,到后面,但凡是修真界能叫得出名字的世家掌权人也来了此地。 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着,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下方的俞不灭。 他们全部都是被丹鼎宗请来的,确切说来,是被丹鼎宗的俞长老请来的。 雨夜透骨凉,漆黑的天幕中浮出些许微光。 七日了。 崔能儿慢慢地站起,她低头看了眼地上修为已跌至谷底,已然昏迷瘫软在地上的俞不灭,心沉到了最底端。 俞不灭若真不得救,那她便再无倚仗了。 崔能儿面朝向上方的各大派长老们一一拜过,最后面向丹鼎宗方向。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崔能儿面朝丹鼎宗,深深一拜,声音颤抖 “大师在上,此事皆是在下的错,不该中伤丹鼎宗弟子,忘恩负义之辈是我,而非不灭。为了四境的将来,还请大师出手相救” 她高声道:“若有罪责自该由我承担,不灭并不在三不救之列,请大师出手” 无数的修士静静看着这一幕,有不少人目中已闪过赞许和动容,就在他们想要上前说情的时候 一束光箭迎着初升的曦光自极远处射来,生生地射穿崔能儿的腿骨。 那冲击力太强,直接将端庄站立的崔能儿击倒在地,碎骨渣和血肉混在雨水中,很快就被冲刷掉了。 崔能儿脸色苍白,痛得身体抽搐,连话都说不出。 山门外的修士们亦是惊愕不已,猛地转头:“谁” 远处,一队身着轻铠的翼族从云端缓缓落下,为首的乌未央提着弓箭,冷冷地瞥了一眼众人,最后视线落在崔能儿身上。 她身上的气势惊人,竟不比同为化神境的天音禅寺佛子弱。 又是一个化神境,还是一个妖修 那些围观修士临到嘴边的怒斥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都警惕地看着乌未央和她身后的几个翼族。 最后是上首的顾真人起身,对着乌未央揖手行了个平礼。 “乌道友,不知此番来我四境是为何事” 语罢,顾真人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了马长老。 马长老连忙抬手示意这些妖族不是自己请来的。 四境和妖都曾有约,为两族安宁,化神期修士不得轻易越过边界塔。 乌未央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十八年前,我妖族来四境寻人不果,又因陛下闭关所以草草了之,现在找到人了,自然是来了结这段因果的。” 上方的各大门派长老们都是一怔,才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 当时妖族曾来四境追杀一个神秘人族修士,据说此人杀了妖族公主,又挟持了刚出生的小殿下逃出妖都。 此事对散修来说是无从听闻的秘闻,但是在这些大能之间却不是什么秘密。 若不是当时正值妖皇重伤,妖都陷入内乱,那件事怕是会让妖都对四境宣战,再起数千年前的两族大战之灾。 上首的无尘佛子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拨动佛珠的手一顿,平和问道:“乌道友,难道此段因果与崔道友有关” 乌未央一来便射伤崔能儿,而后者的反应也着实值得令人深思。 此刻的崔能儿见鬼似的紧盯着乌未央,脸色早已惨白无血色,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佛子说对了一半。” 乌未央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说你自从成为俞不灭的道侣后,便鲜少离开不灭峰堂堂一个元婴期的高手,却深居在内院中,怎么,是怕被我发现吗” 崔能儿几乎从未在人前露面,若不是隐蜂借着向俞长安学剑术的机会,怕是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俞不灭有手段改变自己的面容和气息,然而崔能儿却没有。她只能躲在俞不灭身后,如此才能逃避来自妖都的追杀。 能成为女主角,崔能 儿的美貌毋庸置疑,也正因这份美貌,让当年只是在公主身边瞥过她一眼的隐蜂再次认出了这个人族女修。 自发现这人后,隐蜂便悄无声息地折返回妖都,将其行踪告知了乌未央。 化神期的威压毫不保留地施加在崔能儿身上,乌未央的金弓抵在崔能儿的脸上,强行将这张美丽的面庞扳正。 边上的姜渊和其他门派的人想要阻止,然而乌未央只是扇了扇翅膀,便将这些人全部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三不救的事,你真敢说你身边的男人无过”乌未央声音冰冷,她低垂着眸子看着这两人,杀意涌动。 “乌道友。”无尘佛子敲了一下木鱼提醒。 他们能容忍乌未央越界,一是因为四境当年的确有修士在妖都犯下大过,二是因为妖皇已出关,眼下饱受万古之森折磨的四境不能再和妖都起战火了。 然而乌未央一旦当着诸多修士杀人,此事牵扯便广了。 好在乌未央深吸了一口气,持弓的手握紧到颤抖,终究还是没有下手。 她冷笑着看着污泥中的崔能儿,高声道:“昔日你流落妖族,险些被妖当成猎物射杀,若不是公主看你可怜收留,你怎有活路” 乌未央的靴子狠狠地踩过崔能儿的断腿处,而后一步一步走向已经昏迷的俞不灭身前。 她手持着金弓,重重地抵在俞不灭的脸上。 刺痛感让俞不灭被生生痛醒,他微微眯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口舌也变得麻木而迟钝,唯有乌未央仿若金石的声音响在头顶 “而你们所谓的不灭剑神,也不过是我妖都的赘婿罢了,他歹毒到残杀刚为他产下一女的公主,挟持着我妖族小殿下逃窜回四境后又将其抛弃,此等杀妻弃女之辈,也配称之为剑神吗” 乌未央目中带着凄冷的杀意,她一一扫视过那些瞠目结舌的人族修士,眼眶逐渐泛红。 那声音响彻群山之间,带着些许喑哑。 她质问这群人族修士 “结成道侣,便是让他伤其性命,分其尸骨的吗” “为人生父,就是让他挟持为质,弃之不养的吗” “这若不算忘恩负义之辈,不算杀妻弃女,那还要如何才算” 这质问太过犀利,终于,崔能儿身后有人大着胆问:“你你有何证据怎能让你凭空污蔑” 乌未央的眼睛一眨,有温热的液体融到了冰凉的雨水之中。 她想着隐蜂私下调查后告知自己的那些事,心口绞痛。 “证据吗你不妨问问俞不灭,他儿女手上的剑到底是哪位大妖的骨血炼成” “这世间又有何等强大血脉的大妖,尸骨竟然能炼出那么多的伪仙器” 所有修士皆陷入死寂。 合欢宗的竹长老面带不忍地别开脸不敢再听,无尘佛子的佛珠被拢在掌心,最后一声长叹。 俞不灭已经逐渐被附骨草毒得迷失的神智被这连连的质问唤回了一些,他极力想挣扎着往后逃离,然而乌未央的弓却死死地将他的头按在淤泥之中。 他的鼻腔里灌满了雨水淤泥和喉咙里涌出的血,口中只能呜呜地吼着什么,却连一个整字都说不出。 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姜渊愣愣地趴在不远处的泥泞中,看着前方那个狼狈的男人。 自姜渊有印象起,俞不灭便是他心中顶天立地的存在,乃当之无愧的剑修,而他和师娘之间的举案齐眉,对师弟师妹的宠爱更是修真界的佳话。 然而此刻,却有人狠狠地戳穿那层面纱告诉他,眼前的男人不过是个杀妻弃女的狡诈恶徒,他的道侣早被他残杀分尸,他的女儿也只是他用来逃命的工具 然而即便是如此,依然有俞不灭的从者躲在人群后方,强行争辩。 “俞前辈流落到妖族,定是危机四伏,你们妖族狡诈险恶,定是威逼了前辈让他和你们的公主结成道侣他这是为求自保忍辱负重” “而且他疼爱子女,敬重道侣,大家都有目共睹,绝不是那种人” 乌未央倏然扬起巨大的金弓,那些喧闹的声音骤然而止。 然而在光箭射出之前,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唤住了她。 “乌前辈” 丹鼎宗山门大阵终于缓缓开启。 一个身着白裙的瘦弱少女慢慢地沿着山道拾阶而下,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眸亮得惊人。 然而与其柔弱姿态相反的,是她身上赫然可辨的元婴期修为。 “是俞幼悠” “什么俞幼悠,丹鼎宗传出的消息,她是 俞长老了” “嘶,去年在万古之森见她还是金丹期,如今怎么就元婴期了” 除了先一步见过俞幼悠的顾真人外,场中修士皆是心惊不已,尤其是数年前还在四境大会上见过她的前辈们,更是忍不住苦笑。 这么年轻竟然就已到了元婴期,需要让他们称一句“道友”了,这要是再等上几十上百年,怕不是要成为化神期,让他们都得喊“前辈” 好在俞幼悠分外识礼,她抵达山门后,先恭敬地同各大宗门的修士们一一拜过,恳声道:“晚辈先前正在试药,故来晚了些,还请诸位前辈见谅。” 顾真人很和气地笑了笑:“俞长老无须多礼,只是今日贵宗将我们聚集于此,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总不可能是专门让他们来看妖族揭露俞不灭的丑态吧这的确算得上是惊动修真界的大事,但也没必要让他们这些大宗门赶来。 为了此事,丹鼎宗甚至给每个宗门前来此的长老都奉送了一枚五品灵丹,可谓手笔极大 俞幼悠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山门外,最后停在俞不灭的跟前。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暗含了元婴期修为,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说来也巧,此番请诸位前来,也是与俞不灭有关的事。” 当俞幼悠的裙角落在俞不灭跟前时,他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而后艰难地抬头,想要看清来者的面孔。 而那少女也很贴心,垂下头带着微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终于,俞不灭与那双澄澈如幼兽的眼对上了。 那一瞬间,俞不灭的脸上露出些茫然,又显露出些许恍然。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杂” “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俞幼悠声音很轻地叹出一句。 那个孩子的确已经死了,死在桐花郡的冬末春初,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寒夜里,她小小的身躯染满了鲜血僵硬在陋巷角落,身上只粗糙地裹了一卷草席。 除了隔壁的一条狗疯狂吠着呼唤她之外,再无人念及。 风将细碎的雪吹了千里,却没把她吹回家乡。 俞不灭死死地盯着她,口中发出支离破碎的怒吼,崔能儿亦是低喃着想要说什么,然而乌未央面无表情地把金弓压在她的头上,将其按在淤泥中发不出声音。 俞幼悠对着乌未央微微颔首,而后回望向场中诸多修士。 这里几乎聚集了整个修真界所有高门和世家,甚至就连悬壶派都有人来比如苏意致的父母。 她冲着众修士再次郑重行礼,而后正色道:“诸位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自百年前起,万古之森就逐渐失守吗为何这百年间异兽潮频频出现,而万古之森的灵力溃散一尽” 中小门派和散修们都茫然,倒是上方化神期的佛子和顾真人陷入了沉默,脸上略有异样。 俞幼悠笑了笑,朝着他们一拜:“两位想来也曾听闻中州古城之事了。” 顶上两人没开口,倒是从山门内飞出来的丹鼎宗掌门不紧不慢开口道:“中州古城乃是镇压异兽源头的一座巨型大阵,支撑其运转的,便是其庞大的灵力,这也是为何万古之森的灵力会远胜过外界。” 顾真人颔首:“确有其事,御兽宗的先辈曾有此言留下,只是不知真伪,也现今也再无人知晓这种阵法了。” 佛子亦是点头:“寺中古籍亦有记载。” 俞幼悠一字一句道:“如若细查,便可知晓俞不灭踏入修途起,原本平静的万古之森便开始异动。” “这是因为他修炼了特殊的功法,他是五灵根,需要比旁人更多的灵力而他每一次突破,都会从万古之森中窃取灵力,炼气期所需要的灵力自然不多,但是越是往后,所需要的灵力便越多,直到前几月他渡劫飞升,更直接让本就残损的中州结界崩溃,这才使得四境都出现了无数异兽潮” 她面向目瞪口呆的众修士,一字一句道:“你们因异兽而死去的亲人,同门,朋友,全都是拜俞不灭所赐” 之所以说是特殊功法而非戒指,是因为人心难测,俞幼悠并不想用那神秘的古戒再考验一次人心。 那些修士还未从俞不灭杀妻弃女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便又听到了这样一番话,只觉脑中懵然一片。 身着彩袍的丹鼎宗长老故作严厉,斥道:“俞长老,事关万古之森,不可胡言啊” 俞幼悠垂眸一拜:“诸位都是门中主事之人,自然清楚所守防线何时出现了异兽潮,不妨与俞不灭修为的突破时间一一对照。” 天盾们的狂长老挠挠头:“我们这也不知俞不灭何时突破” 这时,一直沉默的云华剑派紫云峰主终于艰难地开口:“我派弟子皆有命牌留在宗门,上面留有一丝神识,每次突破,定有记录。” 这在大派之中并不算罕见,也只有一贯粗糙的天盾门没有了。 顾真人客气道:“那烦请紫云道友取俞不灭的命牌一观了。” 紫云低声地拿出传讯符叮嘱了一番,最后,丹鼎宗飞出了脸色苍白的张浣月。 良久之后,张浣月自云华剑派归来,手中所持的玉牌正是俞不灭留在宗门内命派。 紫云峰主接过命牌,深深地看了一眼下方的俞不灭,声音略艰难地念出 “四境一千二百年,弟子俞不灭突破筑基期。” 这时倒是无人回答,来自各境的长老都摇摇头,示意那年没有异兽潮发生。 紫云峰主微微松了口气,又念道:“四境一千二百二十七年,弟子俞不灭突破金丹期。” 这时,丹鼎宗掌门冷不丁开口:“若没记错,我们东境在同年四月出现了一股异兽潮。” 紫云峰主涩声道:“他突破的时候正是四月。” “也许是巧合呢。”丹鼎宗掌门倒是态度很和善,揖手道:“紫云道友继续吧。” “一千二百四十年,七月,俞不灭突破元婴期。” 听到这里,南境的顾真人脸色不太好看:“我南境同月出现了一次异兽潮,还出现了一只化神期异兽。” 佛子叹息:“西境逃出一只化神期异兽。” 马长老面无表情:“东境两股异兽潮,两只化神期异兽。” 众长老对东境投来同情的目光。 紫云峰主的声音已经麻木了,她语气复杂地念出俞不灭突破至化神期的时间。 这一次,众修皆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回答。 竹长老咬牙道:“我们西境有三次异兽潮,我三个师侄死在其中。” 顾真人面无表情:“南境,逃出两只化神期异兽,毁掉了我们两座岛。” “东境,三次异兽潮,百里道友杀了两只化神期异兽。” 就连底下观望的北境修士也跟着喊出来:“我们北境那年也有好几次异兽潮有个凡俗小国举国覆灭” 紫云峰主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颤抖了,她艰难道:“俞俞不灭突破渡劫境的时间诸位都已知晓,而他闭关时间正是掌剑真人陨落的第二日。” 场中众修都陷入了沉默。 无需各位长老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晓从掌剑真人陨落起,万古之森的防线溃败成了怎样。 若是一次可以称为巧合,但是次次都如此,且四境都同时遇上麻烦,而俞不灭却次次都巧得突破。 再加上俞不灭飞升失败后,突然就停止的异兽潮 这绝非巧合,唯有人为二字可解。 而在这无数的灾难之后,唯一获利的那人,便成为了最可疑之人。 突然失去灵力的万古之森,蜂拥而至的异兽潮将四境的平静彻底打破,他们这些人还能站在此处,然而他们那些死在异兽口中的同门亲友,却再也回不来了。 先前从未有人想过万古之森的异兽潮与人有关,便是顾真人他们也只觉得是镇压异兽的灵阵太过古老破损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先前没人敢怀疑一位名扬天下的剑神是个贼。 以前这些修士只恨异兽,而到如今他们才知晓,原来是有人窃取灵力,吸食四境修士的血肉去滋养自身 仇恨是会转移的,尤其是知晓所恨的源头已经跌落尘泥,连炼气期的自己都能除之后快时,便更容易落在那人身上。 轰隆的一声雷响唤回众人的思绪。 瞬息间,有个修士猛地提起巨斧狂奔上山,目眦欲裂怒吼:“不灭狗贼你还我儿子的命啊” 这声怒吼唤起无数修士的怒火,转瞬间,便有无数修士朝着上方袭来。 崔能儿早已被这事震住了,她身为俞不灭的道侣却也从不知晓这戒指的事,只知道自己道侣每次闭关都可突破。 她喃喃地还想辩解:“不是你们信他,他飞升也是想除掉所有异兽” 俞幼悠垂眸,冷淡问:“等异兽把四境修士都快杀完了,他再以救世之姿出现,享受世人的膜拜和叩谢吗” 她不曾看到结局,但是料想差之不远。 泥泞之中的俞不灭已失了所有修为,蜷缩着无法动弹,最后是丹鼎宗掌门出面制止那些暴动的修士,这才保住了他的命。 丹鼎宗掌门极得体道:“此事毕竟尚未验证,只是我宗长老所推测而已,且将俞不灭先 关押在我宗门内如何” 其他几个大宗长老皆颔首称是,便是云华剑派的紫云峰主也无异议。 俞不灭和崔能儿被马长老麻利地提起,朝着丹鼎宗山门内走去。 山下众修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有更多修士听闻消息后匆匆奔赴丹鼎宗。 与仿佛永远杀不完的异兽相比,恨一个人要容易得多了,更何况那人此刻已从云端跌落至泥底。 丹鼎宗山门前的这一幕,几乎转瞬间就传遍了四境。 丹鼎宗的山道上。 被马长老拖曳着的俞不灭死死地睁着眼盯着后面的俞幼悠,目光极其复杂,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暴雨把俞不灭惨白的脸冲刷得越发像具尸体,然而俞幼悠知道,他还留有一口气。 那是她特意为他留下的。 想揉狗尾巴 从云端打落深渊原来这么快。 丹鼎宗没有所谓的执法堂和暗室之类的地方,通常管教弟子的事儿都由曲清妙来,犯了错都是被丢到药田里挖土浇水。 于是这次崔能儿和俞不灭便被关在了一座废弃的浮空岛上,据说那岛也是被马长老炼废的,至今还未修复,原本的药房便一直荒废在了上面,当初为了保护药材而布下的重重灵阵也派上了用场。 马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俞幼悠:“他们两人就暂时关在里面了。” 曲清妙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拍了拍俞幼悠的头。 外人不知晓,但是他们丹鼎宗内部却是知道俞幼悠的半妖身份的,再结合先前乌未央所说的话,多少也能猜到她与俞不灭的关系。 后面的丹鼎宗掌门以及牛长老等人亦是欲言又止地看看俞幼悠,而后摸摸她的脑袋。 一个接一个轮过去,在马长老准备也温情地摸摸俞幼悠的脑袋以示安慰时,后者却往后退了半步。 马长老刚刚还怜惜不已的心立刻变得冷硬,他跺脚怒问:“他们都摸得,就老子摸不得” 真是白瞎了他对这小狼崽子掏心掏肺了 俞幼悠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嫌弃:“你刚刚抓了那两个晦气的,还没洗手。” 马长老骂骂咧咧地在牛长老的袖子上一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长老心知俞幼悠此刻约莫心情不好,也没有催着她来炼丹房继续试药,而是体贴地给她放了两天假。 悄悄跟过来的启南风和苏意致等人在边上围观了许久,等到马长老他们都离开后,终于从不远处的草丛里摸了出来。 俞幼悠看了他们一眼,正思考着该怎么说自己的身份时,张浣月却往前一步,踌躇片刻后,低声道:“小鱼俞师弟他他在山门外,想见一面那两人。” 顿了顿,张浣月连忙补充:“他说过不是为他父母求情,只是还有些话要说。” 俞幼悠愣了愣,情绪上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 “好,我带他去看。” 山门外的俞长安抱着两把冰冷的剑,身后的修士们自然不同于凡人,尚不至于丢鸡蛋砸菜叶,但是那些几乎化作实质的怨恨目光还是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姜渊恍若痴呆地蜷缩在一旁,直到张浣月他们带着俞幼悠的长老令牌来到山门口开启大阵后,两人的眸子才动了动。 云华剑派的几个剑修眸中情绪都很复杂,他们最后也只是一声低叹:“俞师弟,走吧。” 俞长安慢慢地偏过头,看向边上的姜渊:“师兄,你要去吗” 姜渊眼眶泛着红,他滞怔了许久,才缓缓地摇摇头。 雨幕中,他歪斜地用剑撑起自己的身体,而后单手提着剑极缓极缓地朝着山下走去。 俞长安则转身,抱着两把剑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众修一路无言,待到了浮空岛时,俞幼悠便抱着膝盖坐在殿外,眼看俞长安来了也没有抬眼,只不声不响地把灵阵打开放他进去。 在路过俞幼悠身边时,俞长安低着头轻声道了句“多谢。” 然而就和先前一样,没有回应。 他便踩着这一地的沉默,踏入了那暗沉的殿中。 崔能儿和俞不灭被幽静在两个灵阵中,四肢被顶级法宝束缚着,动弹不得。 前者倒还好,只是被射伤了一条腿,眼下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而后者则昏沉着趴伏在地上,气息微薄得快要消失了。 当门外的光倾泻而入时,两人的眼睛都眯了眯。 待看清来者是谁后,崔能儿的眼睛一亮,她难掩激动地唤了一声:“长安” 听到这名字,俞不灭亦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在短暂的失神后脸上露出了欣喜。 他想起来了,俞长安和俞幼悠的感情似乎极好,他还曾带着她来不灭峰,又一起去过妖都,对了,他们还是姐弟 然而下一刻,俞长安站定在二人前方,声音沙涩地掐灭了俞不灭刚生出的一丝妄想。 “不,她与我一直都同陌路人,我也无颜向她求情。” 俞长安不敢看前方的两人,他只是身形萧索地立在暗处,眉目低敛,声音好似疲倦到了极致。 俞不灭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叫,他低哑地 想说什么,然而眼下灵毒缠身,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崔能儿却没有想那些,她早在俞不灭飞升时看到那只银色巨狼,就心知不好了。 她声音苦涩道:“你姐姐呢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俞长安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沉默片刻后,他抱紧了手中的两把剑。 少年原本清润的声线不知何时变得无比喑哑,似砂石碰撞般粗粝。 “姐姐死了。” 崔能儿眼中仅剩的那丝光逐渐黯淡下去,她怔怔地看着俞长安,仓惶道:“他们他们杀了念柔” 俞长安忽然觉得很冷。 他缓缓抬眸,看向了俞不灭:“是他杀的。” 俞不灭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他想开口,然而身上的灵毒让他此刻舌头僵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俞长安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是低沉得可怕,再不复昔日那个少年的温润模样。 “我找到姐姐的时候,她身上全是异兽撕咬出的伤口,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直到最后一刻,姐姐都还坚信她视若神明的父亲会来救她,却不知晓那些致她于死地的异兽都是你引出来的。” “她握着你给的剑,却不知晓这剑也是你用卑劣铸成的。” 俞不灭似乎想怒吼出什么,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崔能儿却面色苍白地看着俞长安,复又转头看向俞不灭,双目无声地滑下一行泪。 俞长安艰难地闭了闭眼,方才那一番话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既自小享受了父亲和母亲给予的优渥资源和地位,便自知今日的罪也该一并承担下。今日从这里出去后,我会离开云华剑派,此生永守万古之森,替我们一家向四境赎罪,若有人想杀之泄愤,也不会反抗。” “毕竟,我们一家背负了太多性命。” 他双膝生硬地一屈,跪倒在父母面前,重重叩首,长久不起。 良久之后,少年抱着剑,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冰冷的石砖地上留下几滴浅浅的水痕和暗红色的血迹。 殿门闭合,此刻外面守着十三人小队的队员。 俞幼悠依然坐在先前的石阶上,没有回头看他,其他人零散地站着。 恍惚间,俞长安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妖都,好像下一刻狂浪生便会招呼着让他跟上,一起去饭堂吃饭了。 然而手上抱着的两把冰凉的剑将他拉回现实。 俞长安缓缓地走到俞幼悠的身前站定。 他沉默着将那两把剑递上去,而后又将掌心紧紧攥着的另一条银色狼毛链递上。 俞幼悠起身,低头接过这几样东西,并没有开口。 两人之间只剩下殿外的雨声,始终无话。 过了许久,俞长安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感和复杂感压下去,缓缓地转身。 在与俞幼悠错身而过时,他终究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俞幼悠把那些东西紧紧抱着,愣了许久,很淡地回答:“我没有资格替她们原谅。” 俞长安或许以为她说的她们是妖族公主和那些妖族,又或者是因异兽潮而亡的修士,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 她不是那个没能长大的半妖孩子,也不是那只跑起来会飞毛的漂亮小狼。 那些痛苦是她们母女经历的,后来的她并没有权利替她们接受这句对不起,更无权替她们原谅。 俞长安前脚离开丹鼎宗,马长老他们后脚就赶来了,并且果断地将崔能儿关押到了另一处。 马长老艰难地抹了抹额上的汗水,低声道:“也不知道俞长安说了什么,崔能儿竟然在强行破阵,而且看样子” “嗯” “她好像想杀俞不灭” 俞幼悠点点头:“现在想杀俞不灭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这一个。” “也是,我听说他有几个道侣的家人死在了异兽潮下,知晓此事后都已经搬离了云华剑派,原本属于不灭峰的弟子们要么就脱离了云华剑派,要么就该投在别的峰下。” 俞幼悠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 马长老见状,终于成功拍到了俞幼悠的头,叹息一声道:“其他门派的长老和妖族的那位都还在正殿一同商议如何应对万古之森的祸事,你要去吗” 眼下俞幼悠也是丹鼎宗的长老,这种事情也该参加商议才对。 然而她摇摇头,笑了笑:“不,我想在这儿守着。” 启南风他们被马长老一并叫走了,俞幼悠便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上面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等到附近都没有声音后,她才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来,而后踏入那个昏暗无光的殿中。 俞不灭已经昏死在地上了,整个人身上全是污泥。 俞幼悠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用自己的令牌将灵阵关闭,而后蹲在他的身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的这个男人。 在确定这人已经没有意识后,俞幼悠从芥子囊中摸出一粒疗伤丹塞入他口中。 这丹的药效极佳,俞不灭那口将散未散的气息又凝了回来,他眼皮一抖,睁开了眼睛。 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俞不灭的瞳孔猛地一缩。 俞幼悠将手擦拭干净,声音淡淡道:“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叫俞幼悠对了,俞是俞幼悠的俞,不是俞不灭的俞。” 顿了顿,俞幼悠又无声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先前崔能儿猜得不错,你飞升那日看到的天狼就是我,也是我帮你引来那道紫色天雷的,你喜欢吗” 俞不灭嘶声道:“果然是你你这小畜生,弑父” 俞幼悠却并不搭理他怨毒的谩骂,只是笑着看向俞不灭破碎的灵脉处:“对了,你不是想接灵脉我可以帮你接。” 俞不灭的身子一震,骂声亦是骤然而止。 俞幼悠垂着眸,忽而面向这人绽出一个纯然无害的笑容:“你先前不是跪在山门七日等我出来吗我出来了,你怎么又不跪了” 俞不灭的牙颤抖着,那粒灵药让他麻痹的舌头又逐渐寻回知觉,他死死地盯着俞幼悠:“你是你是” 那少女轻轻地点点头。 “是,你跪了七日求见的人就是我。” 俞不灭胸口好似被人猛地一击,嗓子眼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他捂着胸口,生生地呕出一滩鲜血。 原来他最后的那丝希望,竟然就是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半妖女儿 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为此不惜丢弃所有颜面想要求得的一线生机,却是那个被他称之为小杂种的孩子 俞不灭的眸子倏然睁大,瞳孔也逐渐放大,那一丝气竟然要逐渐散去了。 然而俞幼悠只是平静地再往他口中塞入一粒疗伤药,把他的命生生地吊下来。 俞不灭死死地盯着俞幼悠的脸,心中又浮出一丝侥幸:“为何救我” 她的眼睛很漂亮,和她母亲一般,形状美好却又澄澈如水,笑着的时候仿若初生的幼兽般干净。 而此刻,俞幼悠便笑着回答道:“我觉得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 下一刻,她的灵力便强势地侵入俞不灭的体内,精准地找到隐藏在俞不灭体内的那缕附骨草的药力。 附骨草会随着修为的变化而发挥其效用,修为越高药效越强,然而此刻俞不灭没了修为,它自然也就悄无声息地沉寂下来了。 俞幼悠强硬地在俞不灭体内传入一丝自己的灵力,刹那间,沉睡的附骨草再次活跃起来。 俞不灭的眸子猛地一缩。 他脑中不断闪现着那些被自己深埋在记忆中的畏惧。 那头银狼张大嘴朝着自己飞扑而来,冷厉的利齿似乎随时要将他的脖子咬碎。 正想要逃跑的时候,一道紫色的天雷却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几乎将他神魂撕裂的痛感太过真实,俞不灭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怒吼着:“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俞幼悠只是冷淡地看着前方那个虫子似的男人在地上挣扎嘶吼,陷入幻境却不得挣脱。 在他几乎死在那个幻境中时,她便又重复了先前的动作。 给他喂药,把他的命保住,而后再一次把跗骨草的药力激发出来。 俞不灭目眦欲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遭受着那道飞升天雷。 到最后,他的身体已经几近崩溃,眼眶渗出鲜血,而舌头也是咬得破碎,那口气再也保不住了。 俞幼悠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了句:“痛吗” 俞不灭说不出话,只是惊恐地看着前方那个少女。 “她们更痛。” 俞幼悠轻声地说完这句后,便认真地挑拣出诸多药材,而后慢慢地炼化,再将它们全部塞入俞不灭的口中。 他还想反抗,然而元婴期的俞幼悠已不是他能对付的了。 药物入口的那一霎,俞不灭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俞幼悠适时地替他解释:“这是长老们研究出来的新药方,能暂时压 制你身上的灵毒,恢复你所有的知觉我改了一下,还能让你所有的知觉增强数倍。” 话毕,她低着头很认真地擦着手。 恢复了力气的俞不灭下意识地想逃,然而俞幼悠的脚将他的手踩住了。 “别走,我的药很贵的,不能浪费了。” 待手干净后,俞幼悠才摸出一对短剑来。 那是两把很漂亮的短剑,只约莫七八寸长,通身是莹白如玉的色泽,在幽暗的屋内泛出极柔和的光。 在看到那对剑后,俞不灭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挣扎着还想往后逃。 只是那双剑的速度比他更快。 少女低垂着眼眸,双手紧握着短剑,动作极干脆地将刺入俞不灭的喉管,而后坚定地,一点一点用力,把剑插到最底端。 就像他多年前对另一个少女做的事一样。 毫不手抖地将冷剑穿过那温热的肉躯。 鲜血涌了出来,下方的男人呜呜地嘶吼着什么,然而那让人绝望的刺痛中,终只是支离破碎的几句。 俞不灭的眼睛越睁越大。 那两把用利齿炼成的剑插入了他的体内,让他最后的那丝生机黯然流逝。 那头银色巨狼,终是用自己的牙咬断了他的脖子。 下方的俞不灭彻底没了生机,尸身底下洇出越来越大一滩红色。 俞幼悠将双剑拔出,兴许是尸体的血流得太多,已没有血溅出来了。 她认真地擦着这两把剑,将上面的沾染的血一点一点除尽。 所有人都知晓俞不灭只剩一口气了,现在死了,其他门派的长老们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计较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也许诸如顾真人那样的老狐狸已经隐约猜到她的身份了,不过丹鼎宗要死护着,妖都实力也逐渐变得可怕,现在那些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让人族多一个天才丹修,远比逼着让她彻底站到妖族那边的好处大。 而丹鼎宗任由俞幼悠一人守在这里的用意也明晃晃的,是毫不隐藏的纵容。 她也不知自己在这殿内待了多少日。 踏着那满地的血腥味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连绵了大半月的雨已经停了。 此刻月光若水银般洒了满地,恍若雪落了满山,俞幼悠眨了眨眼,却发现有道结界不知道笼在这座浮空岛上多久了,而岛上空无一人 不,还有一个人。 她抬起头,就看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立在不远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快延展到她的脚下。 俞幼悠愣了愣:“你不是在万古之森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百里空山:“他跪在山门前的时候我就来了。” 俞幼悠怔了怔:“那你怎么都没有出来” 前方那个神情淡漠的男子看了她一眼,语气冷静,好似说一件很寻常的事:“若有人逼你出手救他,方便杀人。” 俞幼悠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只是指了指上方那道能够隐匿掉所有声音的结界:“那这个” 百里空山淡淡道:“他吼得太大声了。” 俞幼悠微微一怔,才想起陷入幻境的俞不灭是嘶吼得很大声,只是当时她情绪亦是不稳定,也不在意旁人说什么,所以没有管。 她轻叹了一声:“世人都知道你和俞不灭有仇,你偏偏来丹鼎宗,还这么明目张胆地用结界隔绝了别人的探视,要是他们说你是特意来杀俞不灭的,多影响名声。” 百里空山微微别开脸,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一句生硬的:“无妨。” 他早就对旁人的言语无所谓,甚至来之前还存了要引着他们这样猜想的念头。 比起落井下石杀死同门师兄的罪名,他不想日后俞幼悠身份曝光后,背上弑父的名头。 尽管他知晓她不会在意。 俞幼悠好似极其疲惫,她懒懒地坐在了大殿门口的石阶上,看着远处亮起的阑珊灯火,那是其他岛上的光芒。 唯独这里只有一片黑暗。 她嗅了嗅自己的手心,看着很干净,但是自己却总觉得有股洗不掉的血腥味。 百里空山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后,也收起剑往前几步,缓缓地坐在了她的身侧,与她并肩同陷在这黑暗之中。 俞幼悠嗅着身侧传来的清甜香气,混沌的神思被唤回了一些。 她懒洋洋地歪坐着,将手撑在腿上托着头:“突然觉得好累啊。” 身边端正坐着的男子垂眸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后,摸出一个精美的药匣子递过来。 俞幼悠认出那是自己给他的辟谷丹,她忍不住笑了笑,从中取了一粒辟谷丹含在嘴里。 她又恢复了先前的动作,含糊不清地嘀咕:“身心俱疲的时候就好想揉一下我的猫狗也成,那条狗狗的尾巴还挺软的” 俞幼悠还惦记着自己从御兽宗带回来的三只灵猫和两只灵犬,它们都还只是幼犬,毛绒绒的几团,每日除了睡觉就只知道追尾巴和抢吃的。 猫儿们全是橘猫,狗狗倒是一黑一白,白的那只瞧着很像狐狸,漂亮极了。 她回宗后就被长老们抓着了,那些猫猫狗狗便被启南风带着养到他的院子里了,据说御雅逸正在帮着训猫训犬。 俞幼悠的手无意识地捏了几下,正打算起身叫上百里空山一同去看看她的猫猫和狗狗时,月光之下倏尔亮起了一道白光。 下一刻,一只雪白的巨狼便静静地蹲坐在她的身边。 月光倾泻在它华美的皮毛之上,泛出缎子般的柔光,微凉的夜风拂过时,仿佛有霰雪在俞幼悠的眼前吹散。 它金色的眸子,更像是天上圆月的投影。 那头白色巨狼低下头看着俞幼悠,见她面色僵硬地盯着它后,便慢慢地站了起来,而后迈着雪白的四爪优雅地朝她步来。 月色之下,那头身姿优雅的白狼将自己巨大的尾巴一摇,把它递到了俞幼悠的手边。 俞幼悠一愣,下意识地抱住了那条尾巴。 白狼的头已经埋在了那对前爪之中,原本清清冷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揉吧。” 俞幼悠:“” 要不要告诉它,她刚才说的狗是真的狗 作者有话要说:  鱼:“我有狗了。” 狼:“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