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001 滴答,滴答。 桑洱抻直脖子,睁圆双眼,颤缩的瞳孔映出了上空灰蒙蒙的雨云。 一柄长剑,深深地捅进了她柔软的心窝里。滚烫鲜血喷涌而出,染湿了她那件金丝云水纹的嫁衣,沿着嗡鸣的剑刃不断淌落。 剑的另一端,握在了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里。太过用力,指尖泛出点儿青白。 谢持风站在她面前,濡湿的乌发一缕缕地黏在苍白清癯的颊边,衬着身上艳丽朱衣,如鬼似魅。 那张在往日里如晓月霜雪一般清隽的少年脸庞,此刻,泛着晦暗彻骨的煞气。秀美眼梢隐有血色,隔着朦胧雨雾,死死盯着她。 悬崖之上,黑云压顶,狂风嘶叫,眼见一场暴雨将至,乌鸦的凄鸣不绝于耳。悬崖下方,则是湍急的眠宿江。怒哮的江水拍打着峡谷两岸,嘈杂无比。 桑洱的耳膜在剧烈鼓动,气息浅促。茫茫然中,她依稀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御剑飞来。 “快过来,找到他们了,就在悬崖边!” “都要行礼了,这关头还双双失踪。再不回去准备,就要错过吉时了……” “等等,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快住手!” …… 虽然一早就预料到今天会迎来【谢持风路线】的be结局。但人算不如天算,这谢幕的方式,还是比桑洱的设想要惨烈得多。 好歹已经借用了现在这具身体一年多的时间。在最后的时刻,要是还有力气,她真想好好把脸擦干净,死也死得体面点。之后若是有好心人愿意给她收尸,整理遗容的事儿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桑洱模糊地想,视野阵阵发黑。宽大袖口下,双手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忽然,一枚五彩斑斓、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挂饰从她指间落下,一路滚啊滚,滚到了谢持风靴边的一滩污泥里。 谢持风冰寒的眸光一定,仿佛有一瞬的怔然。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悬崖毫无预兆地传出一串沉闷深远的震感。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最近一个月是雨季,没想到,这片被滂沱大雨日夜冲刷的悬崖,竟会在这个关头突然崩塌! “轰隆——” 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四周地动山摇,仿佛轰雷掣电在平地炸开!软烂的山泥裹挟着千斤重的断石,势不可挡地撕破疾风,滚滚倾泻。 桑洱脸色惨白,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手不知所措地在空气里抓了一抓,没抓住任何东西,一脚踏空,像断翅的蝶,随着泥石一起坠下。 一眨眼的功夫,浑浊的江水就吞噬了她小小的尸身,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 【一年半前】 深夜,参星横斜。 大禹山中,草木蓊郁,阴风阵阵。 桑洱盘着腿,坐在火堆前。 一把长剑悬浮在半空,剑身轻薄纤匀,镂有花纹,缭绕着玄白清光。剑尖却十分不搭调地插了一只蜜汁鸡翅,在火上慢悠悠地旋转着。 柴枝偶尔发出“噼啪”裂响,明黄的火光映照着她精致的脸庞。十七八岁的年纪,肌肤皎白,眉眼清丽,隐含妩媚之色。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左边的耳垂上有一小块淡红色的胎记,状若盛开的五瓣莲,精巧得像是用蘸了朱砂的画笔尖儿细细勾画出来的一样。 就在这时,空气里突兀地响起了一个标准刻板的电子声:“叮!各项指标每日清算时间——截至此时此刻,炮灰指数:4990/5000点(初级炮灰)。人品积分:15jj币(一贫如洗)。谢持风好感度:—30/100(恶感)。” 桑洱一边淡定地听着,一边剥开糖纸,往嘴里送了一块牛奶巧克力。 在生前,她曾经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只会怀疑自己在幻听。但自从她在翘辫子后意外绑定了一个系统,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就被彻底颠覆了。 这系统自称是平行时空的档案管理者。由于工作疏忽,它弄丢了一个世界的资料。在酿成连环恶果之前,必须立刻找人进入这个世界,重新演绎剧情,填补丢失的情节,纠正失常的逻辑。为了拉桑洱来帮忙,系统许下了承诺——在任务成功后,它将满足桑洱任意一个愿望。 这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桑洱想活下去,没道理拒绝摆到眼前的机会。 一签下合约,她就被系统送进了一个买股文的世界。 所谓的买股文,即作者不告诉你官配男主是谁,而是安排女主和一堆帅哥开展多角恋。铁打的海王女主、流水的备胎男人、扣人心弦又苏又爽的修罗场,是这类文学的必备三要素。 在这群各有特色的男主里,读者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像买股票一样选择心头好来押宝。只要作者一天不写到结局,就一天不知道女主花落谁家。甚至有些时候,作者还会根据评论反响,把人气最高的一个男主扶正。可谓是全程都吊足了读者的胃口,比看股票涨跌还刺激。 显然,这个世界也掌握到了买股文的精髓。 在这本书里,女主是个万人迷现代人,某天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修仙世界,并先后招(撩)惹(到)了四个呼风唤雨、亦正亦邪的大佬。他们将不约而同地被女主吸引,进而深深地爱上她,视她为生命里唯一的光,并为了独占她而大打出手,闹得修仙界天崩地坼、再无宁日,撕出几百万字腥风血雨的修罗场情节。 和其它买股文相比,这篇文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先虐后甜,还伴随着极高的攻略难度与死亡率。四个男主虽然都点满了美貌值,却一个赛一个地不正常,无一不是身世曲折、性格缺陷、药不能停的神经病。有的狗,有的疯。女主攻略他们的过程,不亚于站在钢丝上驯兽,稍有行差踏错,就会粉身碎骨。绿帽、替身、白月光、ntr等不可描述的狗血桥段,在文中比比皆是。 说到这里,你是不是以为桑洱要扮演的就是漩涡中心的女主角了? 不。 她将一人分饰多角,披上不同的马甲,扮演四个男主身边的卑微女配/白月光替身/炮灰舔狗/事业兼爱情工具人。[蜡烛] 好吧,虽然这类角色通常都智商捉急,热爱作死,没有主角命,一身主角病。每次登场,要么就是当跳梁小丑去反衬主角的美好善良形象,要么就是诬陷主角不成反被打脸。但试想一下,要是没了她们充当背景板,狗血又怎么撒得起来? 现如今,桑洱就在第一条剧情线的开端。 一号男主,谢持风。 修仙界三大宗派之首——昭阳宗的师尊之徒,一个光风霁月、高洁禁欲的小冰山。 这年头,没点虐心的身世,都不好意思竞争男主之位。谢持风亦然。在他十岁那年,家族惨遭妖物寻仇屠戮,满门皆灭,只有年幼的他逃了出来,孤苦伶仃地在市井流浪。后来,在濒死之际,机缘巧合地遇到了昭阳宗的师尊,被对方救起,才正式与仙道结了缘。 转眼,数年时光匆匆逝去。当年那狼狈落魄、满身冻疮的小孩,已长大成人,蜕变成了白衣琼秀、俊逸清凌的少年修士。 虽说性情冰冷,难以接近,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但在慕强又是颜控晚期的修仙界,照样舔狗无数。 在书外的读者群体里,谢持风的人气也很高,还被书粉们赐予了一个恶俗又贴切的爱称——高冷禁欲小仙君。 根据被历史验证过无数次的真香定律,这种灵台无尘的小冰山男主,十个有九个都是闷骚,最后一个或许还添点傲娇。一开始越是冷漠无情,动心的过程就越有看头。尤其是深陷修罗场时,满腔冷淡自持都将化作情仇烈火。光是脑补一下攻略前后的反差,土拨鼠读者们就要开始吱哇乱叫了,怎一个爽字了得。 在这条路线里,桑洱扮演的谢持风身边的舔狗师姐,也是昭阳宗的一名炼丹修士。 炼丹修士以炮制丹药、制药解毒见长。由于学的东西很杂,他们往往也很了解炉鼎修炼、阴阳双修、采阳补阴等偏门的修炼之术。故而在修仙界有一种说法——只有道心坚忍之人,才适合当炼丹修士。否则,天天接触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在耳濡目染下,很难保证不会受其诱惑,一路走歪,堕为魔修。 桑洱附身的原主,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她之所以会盯上谢持风,不光是因为被他的相貌身姿所迷,还因为馋对方那天资凌绝、一骑绝尘的灵力。哪怕只是与他双修一场,对她的修为也大有裨益。 为了勾搭谢持风,原主软硬兼施,当舔狗、嘘寒问暖、勾引、利诱、设陷,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在后期,甚至使出了给他放迷烟、以霸王硬上弓的下作手段。但这一切努力都毫无成效,只让谢持风日益防备和厌恶她。 这里就要提一提作者的恶趣味了——在原文里,谢持风有一个早逝的白月光。 而心术不正、色胆迷天的原主,好死不死,偏偏长了一张跟白月光有五六分相似的脸。而且,两人的耳垂上,都巧合地有一枚状若五瓣莲的胎记。 这个对照,无疑是火上浇油,让谢持风更加嫌恶原主,仿佛连多看一眼这个妖艳贱货版本的赝品,也是对白月光的侮辱。 众所周知,古往今来,凡是试图越过女主、勾搭男主的炮灰,都不会有好下场。作恶多端的原主,最后也是恶人自有天收,死在了凶残的妖物手下,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桑洱:“……” 好蛋疼的结局。 在蛋疼之中,似乎还散发着少许作者懒得编下去的潦草气息。 唉,所以说,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是每一个舔狗舔到最后都能应有尽有的。要是原主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大概就不会不自量力,非要去舔一个注定舔不到的人了吧。到最后白忙活一场,修为跟男人都没得到,还把小命给弄丢了,又是何必呢? 这时,半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桑洱倏地回神,抬眼看去。原来,插在剑上的鸡翅已经烤好了,表皮泛起焦糖色,滋滋冒出了油光。 桑洱勾了勾食指,被临时当作烧烤叉的长剑抖了抖,委委屈屈地落到她的掌心。桑洱擦了擦剑尖,将它入鞘,放到一旁,才低头吃起了鸡翅。 这大半夜的,她不在床上睡大觉,却要在荒郊野岭苦逼地烤鸡翅,是因为她处于一个除妖任务里。 整件事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日,昭阳宗收到了一封来自于江陵的求助信。 江陵主城的西郊,有一座大禹山,峰峦耸翠,万壑绵延。近日,山脚村落的几名樵夫结伴上山砍柴。半路下起了大雨,一个叫林源的少年在雨中失踪了。众人四处寻找他,期间,忽然嗅到了风中飘来一股浓烈刺鼻的恶臭味。 樵夫们沿着那股怪味的指引,来到了河边,拨开草叶,定睛一看,险些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滚下山去——河滩上竟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不少人类尸骨、残肢。粗略数来,竟在二十人以上。 其中大多数尸骨都已经腐烂得辨不清原貌了,甚至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架。尚有血肉附着的尸体,乍一看,身躯没有缺损之处,勉强有个全形。解开他们的上衣,才发现腹中脏器已被掏空,就像一只空心的人皮鼓。 山中猛兽不会在吃人后还帮人穿上衣服。更何况,这些死状骇异的尸体,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出现的。比起野兽,显然更像是妖魔鬼怪的手笔。 此事闹得附近人心惶惶。按常理,在这个关头,江陵的仙门宗派应该出来捉妖除魔,平息恐慌。但很不巧,当地的仙家在七年前就已经门庭败落,人去楼空。收妖的事儿,自然也就没人牵头了。百姓没有灵力,更不愿意送羊入虎口,就向离江陵最近的昭阳宗求助来了。 昭阳宗应下了求助,点出了五名弟子前往江陵,其中就有桑洱和谢持风。 由此,引出了谢持风路线的第一个主线剧情——除妖任务【心鬼祸】。 当天,他们就从蜀地出发。在今日中午,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大禹山,一来到就向村民提出要看一下河边捞起的尸体。 这样要求是有原因的——在这个世界里,妖魔鬼怪是不同的东西,弱点也不同。通过受害人的尸体,可以简单地对害人之物的类型做出判断,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结果一问才知道,那些尸骨现在不在村子里。原来,村民们担心腐烂的尸体会引发瘟疫,又怕冲天的恶臭会惹来邪物,就将河边捞起的尸骨都安置在了半山一间废弃的义庄里。 昭阳宗一行人在商议后,决定先去义庄,再行搜山。 没想到,进山不久,天气忽然生变,变得阴云密布,树林里聚起了遮天蔽日的浓雾。 这阵诡异的白雾一飘起来,桑洱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几段原文——没错,她目前看到的剧情是简略版的。很多具体的细节,只有在接近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才会完整加载出来。捉妖任务因为有解谜因素,提前透露的内容就更少了。 这个片段告诉她,作者要安排她在雾中迷路,跟所有同伴走散。 桑洱一惊,环顾四周,就发现刚刚还站在她周围的人,真的全都不见了。消失速度之快,堪比p图软件的一键抹除。 桑洱:“???” 起雾后,剧本迟迟没有加载出后面的内容。桑洱第一次进入副本,还不太信邪,站了一会儿,便试图寻找出路。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剧本要你迷路,全世界都会为你鬼打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一个小时后,桑洱第三次绕回了出发的那棵树下:“……” 可以,这很霸道。 既然挣扎无用,那就躺平吧。正好肚子有点饿,她就坐下来吃了点东西。 刚才进了她肚子的巧克力和蜜汁鸡翅,都是桑洱用【人品积分】这一项里的jj币换来的。这玩意儿算是宿主的金手指,可以在系统商城里购买道具、法器、剧情buff等物品。不过,因为桑洱现在只解锁了商城的初级页面,能买到的都是比较不值钱或者鸡肋的东西。 三月的夜晚,春寒未消,山里气温很低。好在,修仙之人的御寒能力很强。桑洱斜抱着剑,身子前倾,将下巴搁到膝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的火堆。 这狗屁剧情,不会是想让她在这里枯坐一晚上吧? 就在桑洱这么想时,一段新的原文,忽然在她脑海里铺开了—— 【桑洱迷路后,在大禹山乱转。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昏暗的地方,听见前方的草丛后传出奇怪的声音。 桑洱疑惑地拨开枝叶,意外地看到了落单的谢持风。 他痛苦地伏在地上,喘息不止,似乎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 难得周围没人,桑洱心里痒痒,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走上前去,对衣衫不整的少年伸出了魔爪……】 系统:“叮!剧情任务发布。请宿主在半小时内填补该段情节空缺。事成后,将减除炮灰指数50点。违规或超时完成,则惩罚增加500点。现在,倒计时开始。” 桑洱:“……” 来活儿了。 人在砧板上,不得不卖身。 桑洱挠了挠脸颊,起身踩灭了火堆。 火光湮灭,四周霎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唯见远方山脉朦胧的轮廓,像洇开了的墨,渗入了苍穹里。 沿着系统指引的大方向,桑洱小心翼翼地踩着湿厚的林叶前行,大约走了十多分钟,一片寂静的林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桑洱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果然听见了前方那丛茂密的草垛后,传出了若有似无的痛苦喘息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开文啦。(づ ̄3 ̄)づ 前七天每天掉落100个红包,感谢大家的等待与支持! 002 桑洱上前,用剑鞘格开了树枝,悄悄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此地荒烟野蔓,杂草疯长,林木茂密。纵横交错的枝梢遮蔽了暗淡的月光,投下残影幢幢。隐约能看见树下的大石旁,伏着一个人影。 桑洱略一思索,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小鸟形状的黄色符纸,注入灵力。在符纸脱手的一瞬,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符纸突然窜出了明亮温润的火焰。两只三角形的鸟翅膀舒展、扑扇了几下,竟仿佛有了真正的生命,就这样飞了起来。 这是仙门里一种叫做凤凰符的纸式神。只需一点灵力启动,即可化作浑身浴火的飞鸟。最神奇的是,符纸在燃烧时不会蜷曲发黑,更没有灰烬落下,比什么蜡烛、手电筒都好用多了。 昏暗的环境骤然被光线拂亮,只见前方那野草依傍处,陷了一块覆满青苔的巨石。一个少年伏在石旁,乌发散乱,气息浊乱,劲韧的腰背紧绷如弓。 他扣住石头的那只手,在青苔上活生生地拖曳出了数道触目惊心、深得发黑的血痕。仿佛是正在经受难言的剧痛折磨,只能借此举动,来保有最后一丝神智,不让自己一头撞死。 感觉到了周遭光线变化,他动了一动,撩起了眼皮。 青丝之下,是一张冷汗淋漓的煞白面孔,半眯的眼湿红糜艳,与平日的模样,判若天渊。 正是谢持风。 桑洱猫在了树后,谨慎地观察了片刻,确定对方不会暴起后,才侧身钻过树丛,跑了过去,蹲在他面前,语气吃惊又担忧:“持风,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和我一样迷路了吗?” 昭阳宗的同门,若是关系不熟,一般都是按“张师兄”、“李师妹”这类格式来称呼彼此的。只有关系很亲密的才会叫名字。但原主颇为厚颜,为了(单方面)拉近和谢持风的关系,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强行省略姓氏,直呼其名。 针扎蚁噬般的绵密疼意在四肢百骸游走,谢持风的眼前仿佛蒙了一层昏花的血雾。 可桑洱的声音太好认了,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他周身的神经登时发紧,油然生出了浓重的戒备与排斥。 ——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在路上明里暗里地骚扰他的人,在这时出现? “持风?”桑洱觑他脸色,试探性地又蹲近了一步,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肩:“你还好吧?” 纵然隔着一层衣裳,被她碰到的那片肌肤,也像是滚油上浇了冷水。谢持风的牙关咬得咯吱响,已没有旁余的力气维持体面了,只想赶紧赶走碍眼的人,嘶哑而烦躁地道:“……滚开!” 桑洱说:“不滚。” 谢持风:“……” “你都这么难受了,还逞强什么,就让我帮你吧。你看,这里的草那么高,说不定会有毒蛇。那边的草矮一点,我扶你过去好了。”桑洱铺垫了一通,就上前将他的手从石头上拉下来,将这条手臂搭到自己肩上,同时,左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腰。 按照预设,在这段剧情里,她应该急色地扑上去对谢持风上下其手。可问题是,谢持风只是走火入魔,不是永久性失忆。 即使桑洱敢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也总得考虑一下他秋后算账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谢持风好感值】这项数值并不是摆设,它与打怪副本的最后奖励有关。好感度越高,就越容易获得爆率小的宝物、或者翻倍的jj币奖励。 桑洱一穿过来,谢持风对她的好感就是负30的低洼地。 为了日后的奖励,绝对不能再使劲作死,让它再变低了。 刚才,在来程时,桑洱绞尽脑汁,还真让她琢磨出了原文一个漏洞——作者根本没具体描写她对谢持风上下其手的过程,只是敲了一串省略号去描述。那么,这道题目就有多种解法。 采用迂回法,借着扶谢持风起来的动作产生身体接触,且行且摸,糊弄够这段情节的亲密值,也不能说是犯规。 啊哈哈哈,她真的太聪明了。 下一秒,桑洱乐极生悲。 没料到,看着高高瘦瘦的谢持风比她想象中重得多,桑洱两条腿抖了抖,撑着他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几步,不知是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身子瞬间失衡,“哇”地拽着他栽倒了。 她先重重落了地。谢持风惨被拽倒,闷哼一声,倒在了她身上。 被他一压,桑洱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在混乱中,她用手肘撑着地,同时,曲起了右腿,想先坐起来。 万没想到,这一曲腿,她的膝盖竟恰好送入了身上少年的腿间,不偏不倚地轻轻一顶。 刹那间,周围的空气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里。 桑洱:“…………” 卧槽。 桑洱眼皮微跳,立刻将双腿伸直,紧贴草地,佯装无事发生。 但似乎迟了。 这一无心之举,仿佛是在一个膨胀得快要爆裂的气球上刺了最后一针。桑洱眼前一花,手腕突然被狠狠一攥。看不清谢持风的表情,他已经低下了头。 桑洱:“……” 谢持风隔着衣服,泄愤一样,咬住了她的肩膀。 到底不是一块死猪肉,被人咬了还能无动于衷。桑洱慌忙挣扎。万幸的是,谢持风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齿力并未穿透布料,咬了一会儿,就松了牙关,脱力倒下了。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炮灰指数—50,实时总值:4940/5000。” 已经完成了? 桑洱忙不迭将谢持风推开,坐起来,解开衣服,往肩膀那儿一看。好在只有一个浅浅的牙印而已,没有出血。 谢持风这回真的晕死了过去,一动不动地侧蜷在她旁边。衣衫凌乱,气息微弱,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像个死人,只有唇瓣色若涂丹,尚存几分艳色。 男主的待遇果然不一般,连走火入魔都不影响颜值。这要是换成是哪个配角走火入魔,估计辣眼睛程度就跟吞了一打瞪眼伸腿丸不相上下吧。 原主本来就不是正直的人设,觊觎了谢持风那么久,看见他这个模样,把持得住才有鬼了。 桑洱看了他一会儿,收回了目光。 如果没记错的话,谢持风今夜这一场来势汹汹的走火入魔,是因他的身世而起的。 前面说过,谢家当年从仇家手里领了全家桶结局。谢持风虽然逃脱了出来,却也没能全身而退,而是被仇家施了一种叫做“炙情”的毒。 此毒甚为阴损,早年蛰伏于体内,随年纪增长,会慢慢透入心络,侵染金丹,每次发作都毫无征兆。除了引发剧痛,还会造成神识淆乱、灵力受遏,而且,这些副作用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当然,按照买股文的套路,这些吹得神乎其神、无药可解的奇门玄毒,多半都是用来推动男女主角谈恋爱的,通常用一场生命的大和谐就能解决。一次不够那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一夜七次。 这个被用烂了的恶俗套路,也出现在了这篇文里。 根据设定,本文的正牌女主由于体质特殊,就是那个可以缓解炙情毒性的天选之女。每当毒发,只与她啪啪啪,让阴阳之气彻底交合,即可平息戾气。 桑洱:“这不就是薛定谔的中毒,薛定谔的解药?” 系统:“原文设定,请勿过于纠结。” 也是。反正这些情节跟饰演炮灰舔狗的桑洱的关系不大。 等正牌女主出现的时候,她多半已经离开了谢持风,换了一个马甲,在第二个男主的路线上跑着了。 桑洱歇了一会儿,践行承诺,送佛送到西,将昏迷的谢持风拖到了不远处一片平整的地上,让他躺好。 在正牌女主出现之前,谢持风每一次发作都是自己忍过去的,很守男德。这次肯定也死不了,用不着担心。 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桑洱在他旁边坐下,一边打坐调息,一边守夜。 这个晚上,就这样平稳度过了。 翌日,天光熹微,晒化了在林间缭绕了一夜的湿白雾气。 桑洱打坐到了鸡鸣时分,忍不住倦意,垂头小睡了一会儿。 朦胧间,她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质清偏冷,泠泠动听:“天亮了,醒一醒。” 坐着睡觉,本来就睡得很浅。桑洱眉头微皱一下,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维持着打坐的姿势。 她的正前方,停了一双黑靴。一朵杏花飘转而下,轻轻砸在了对方的袍角处。 杏花? 桑洱抬头,就怔住了。 昨晚还觉得这片树林阴森恐怖。现在才发现,这儿居然是一片杏花林。 人间三月,芳菲未尽,山间一片通明,淡金碎光浮跃。 雪白绵软的杏花堆满了枝头,花蕊醉红。风一来,就絮絮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繁密清香的花雨。 谢持风站在她面前,垂头看着她。一张风骨隽秀的美人脸,冷冷淡淡的。眉眼如墨,下颌偏窄。 少年的身形修长而薄,比成年男人分量轻,又不羸弱。纽扣扣到了最上方,衣襟干净,腰带整齐,只残留了一点不明显的泥痕,完全看不出在地上滚爬过。 记得书里说过谢持风是小洁癖,果然没错。 这么干净,肯定是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过一番了。 那厢,注意到桑洱眼光略有古怪,一直盯着他扣得严实的衣领,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持风微微蹙眉,声音比刚才更疏冷不悦了几分:“桑师姐,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了。” 桑洱:“……” 算了,为了不让好感度再跌下去,还是以后有机会再研究他的衣服是怎么弄干净的吧。 桑洱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嗯,你说得对,既然现在雾已经散了,其他人应该也能找到方向。我们也赶紧去义庄和他们汇合吧……你还记得方向不?” 谢持风瞥了她一眼,倒有些意外这人今天没有借故凑上来跟他说一堆有的没的废话。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没什么情绪地转过了身:“走这边。” 果然,只要剧情不故意捣乱、玩鬼打墙那一套,找到方向是分分钟的事。 通向废弃义庄的路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羊肠小道。林静草深,野草没过了腰际,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桑洱用剑扫开了杂草,扭头问道:“说起来,持风,你的身体好些了没?我身上带了一些疗伤药,等一下进了义庄,我给你看看吧?” “不必了。”谢持风脸色苍白,一口回绝。 他中了炙情的事,在昭阳宗只有师尊知道来龙去脉。自然不可能和一个对自己有企图的人分享秘密。 仿佛觉得语气略有生硬,顿了顿,他又说:“多谢师姐关心,我已经没有大碍。” “没事就好。昨天我真是担心死你了。”桑洱满脸真诚:“那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都可以找我。” 心中却悠然地想:就知道他会拒绝。 不过,她之所以有此一问,也不过是因为“嘘寒问暖”是一个合格舔狗的必备素养而已。要是不闻不问,那才叫崩人设。 反正男主只会接受女主的拯救,她动动嘴皮子关心,也没有损失,说不定还能赚一点好感。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人终于看见了茂密的丛林后,露出了义庄一角飞翘的屋檐。 义庄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从几个sjb里面画风相对正常的小冰山搞起。 虽然他叫持风(迟疯),但注定会是最早疯的一个。∠( :d 」∠)_ —— 整理了预收时期的霸王票名单: 感谢萌萌丫(x2)、乐乐7002(x2)、国家一级怼学家(x2)、wmm、忧郁小猫猫、九天姬罗、wooo_lo、 30106029姑娘们的地雷! 感谢一个人姑娘的手榴弹! 感谢大家的撒花和支持~(づ ̄3 ̄)づ 003 荒废的义庄孤零零地伫立在烈日下,屋檐缺瓦,半零不落,铺满落叶茅草。几个破败干瘪的白灯笼挂在檐下,轻轻晃荡。两扇前门大开,木板早已褪漆,两只衔环的饕餮绿锈斑斑。里头静悄悄的,有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森。 系统:“检测到宿主已抵达【心鬼祸】的起始点,现在解锁任务的详细资料,请接收。” 任务名称:心鬼祸 目标:与谢持风一起解救两天前失踪的npc村民“林源” 限时:48小时(倒计时从现在开始) 危险指数:d级 推理指数:b级 综合评定:初级副本 实时进度:5% 备注:关键npc死亡、任务超时完成,都将视作任务失败,将扣除奖励、降下惩罚。 桑洱:“咦?” 奇怪,为什么危险指数和推理指数会相差两个级别? 唉,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进义庄看看再说。 跨过门槛,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天井。庭院深深,颓垣败壁,空气里漫着一股腐朽的木头味。杂草从砖缝里争相钻出,地面、廊柱、窗棱上的木鸟雀,都铺着厚厚的尘埃。窗花中结着白花花的蜘蛛网。 “听那些村民说,他们祖辈是住在山上的。十年前才举村迁到了山脚。这间义庄,就是当时遗留下来的旧址。”桑洱抬头,打量着四周,在不经意间,掠过某处,一张惨白诡谲的笑脸闯入了她的眼眶:“那是……” 谢持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纸扎人。” “还真是。”桑洱蹲下来,端详它们:“好瘆人。” 幽幽阴影里,两个半人高的纸扎小童东倒西歪地挤在一起。灰白的小脸涂了两团红彤彤的脂粉,小嘴猩红,深黑的眼珠死气沉沉。身上衣衫倒是华丽,穿红戴绿,颈腕佩金。 谢持风也走了过来,拧起了眉,仿佛有些不解:“为何会点了睛。” 在民间有一种说法,纸扎人是不能画眼珠的。尤其是放在义庄、墓地、灵堂这类阴气颇重的地方的纸扎人,点睛以后,很容易成为招邪之体,引来孤魂野鬼附身。 有了纸扎的躯壳,孤魂野鬼便可以在日光下出现,借机吸食阳气——某些八字轻的人在参加完别人的葬礼后,自己晚上回家也会做噩梦,甚至是倒霉一段时间,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只是吸吸阳气也就罢了。如果遇到的是凶煞厉鬼,它们有可能会食髓知味,从灵堂一路尾随着活人回家。平日体格再强壮也没用,一旦被鬼缠上了,人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衰弱萎靡下去,最终病痛缠身而亡。 对于有灵力护身的修士来说,孤魂野鬼其实是最低等、最容易对付的东西,构不成威胁。但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很讲究这些忌讳的。 “大禹山才刚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放了两个有眼睛的纸扎人在这里?恶作剧也不带这样的吧。” “不对。”谢持风拧眉,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伸手,将纸扎人扯了出来,抛在阳光下,示意桑洱看:“不是墨水。” 在明亮的日光下,桑洱才看见纸扎人的眼睛不是纯黑色,更像是血液干涸后的深猪肝色,边缘微微渗开,吃了一惊:“这是用血画的吧。” 这时,义庄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搬抬重物的声音,似乎有人来了。 两人只好暂停了对话,回头,瞧见一伙年轻人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金丝楠木棺材,走进了义庄。 一个留有美髯的中年男子跟在旁边,紧张地叮嘱:“都小心一点啊。抬稳了,别撞到门框。” 这人衣裳素黑简洁,可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通身气度不凡,显然不是普通村民。 中年男子转过头,也正好看见了角落里的两人,愣住了:“你们二位是?” 谢持风拱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在下昭阳宗谢持风。” 桑洱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姓名。 中年男子一听到他们的来头,神色立刻变得肃然,也回了一礼,道:“原来是昭阳宗的两位仙师。在下芝州人士,张三,今天是来接我的结拜义兄李四回家的。” 桑洱:“?” 这两个名字是什么鬼?敷衍气息一个比一个浓啊喂! 取名字也这么偷懒,作者出来挨打! 果然,寒暄过后,都不用别人催促,张三叹息了一声,开始全自动走剧情、履行npc给线索的职责了:“半个月前,我义兄李四带着两个随从,从芝州出发去江陵谈生意,途经大禹山时失踪了。我们沿着他走的路,来回搜寻,都一无所获。前天,听说大禹山这边出现了很多无名尸骨,我们才赶过来认尸,没想到其中真的有他。我便立刻请人打造了一副棺材,好让我义兄体面一点回家,还买一些纸扎的祭品烧给他。” 桑洱捕捉到了关键词,问:“也就是说,那两个点了眼睛的纸扎人,也是你们准备的?” “没错,但纸扎铺的伙计可没有给它们点睛,哪知道在这里放了一夜,它们就长出眼睛了。”一提到这个,张三显然也有点儿害怕,压低了声音:“就连里面准备好的祭品,也被搞得一团糟,肯定是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在晚上进来捣乱过,实在是太邪门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有人喊了张三一声。张三只好擦擦眼睛,停下了诉苦,转身进去了。 桑洱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身边的少年:“持风,你怎么看?” “纸扎人不会自己长出眼睛。”谢持风眸色冷淡,一针见血道:“有人在装神弄鬼。” “我也认为是有人装神弄鬼,偷偷给纸扎人画眼睛。”桑洱翘着手臂,说:“而且,这人似乎是嫌普通墨水的效果不够,特意改为以血点睛。说他是不怀好意都轻了,简直是恶意满满,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目的。” 说着,两人已踏进了摆放棺材的屋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的空气比外面阴凉了很多,好似进入了一个冰窟里。粗略一看,这儿约莫摆了二十个残旧的棺材。 这次捞出的尸骨,最终可以拼凑出二十个人,大部分已化成了白骨,压根不知道生前的模样、年纪、来历。只有几个尚能辨清面目的死者,可以魂归故乡。 一直这么摆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过两日,无人认领的尸骨,大概就要葬到山中的无名坟里去了。 前头,张三一行人已经将李四的尸身装入了金丝楠木的棺材里,合力推上了那厚实的棺材盖。 桑洱哪能让他们盖上,忙上前道:“张先生,且慢,请问能否让我们看一下死者的情况?” “如果这对两位仙师捉妖有帮助的话,当然可以。”张三应得很爽快,示意家仆都让开。 谢持风将手覆在棺材盖上。刚才众人合力才能挪动的棺材盖,他竟用单手就将它轻松地推开了。不过敞开一条小缝,一股极其浓烈的臭味就溢了出来。 桑洱捏住鼻子,躲在谢持风身后,往棺材里瞟去。 在生前,桑洱是学画画的。毕业后,自己开了工作室,专为惊悚恐怖类的网剧、电影或游戏设计海报、场景,绘制原画。因为职业的需要,经常会接触恐怖悬疑题材的作品,再加上现在是白天,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她倒不觉得害怕,反倒有种在玩解谜rpg游戏的感觉。 随着棺材盖一点点推开,一具面目全非、腐烂肿胀的尸体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李四躺在棺木里,穿着寿衣,脸被一块薄纱盖了起来。风微微拂起薄纱的一角,隐约能见到其上下翻起的嘴唇间有蛆虫在钻动。 周围的侍从都被恶臭熏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更是面青唇白,胃部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不想呕的人,听多了也要吐了。桑洱连忙请他们回避一下。 张三也是满脸不忍卒视,闻言是求之不得,赶紧带着人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两人,不再多说废话,谢持风取出了一张符纸,在死者的眉间一拂。 一沾上死者的额头,符咒遽然冒出白烟,燃烧了起来。只不过,火焰非常微弱,没过多久,就“扑”一声熄灭了。 在妖魔鬼怪里,鬼是最弱的一等,以人的阳气为食。因为没有实体,自然无法生啖血肉。魔是相对高级的存在,强大而邪肆,在仙门中,甚至还有专门修炼此道的魔修。若是魔在作恶,这符咒是烧不着的。 妖和怪的界限就比较模糊,都可以让符咒自燃。妖通常由活物所化。怪的产生则复杂一些,在特定情况下,沾染了邪气的凶屋、血衣,也可以作怪害人,让血肉生祭自己。具体是妖还是怪在作恶,得在之后另行分辨。 桑洱捂住鼻子,声音嗡嗡的:“居然烧着了,这件事还真的与妖怪有关……不过,这邪气未免也太淡了吧?” 符咒燃烧得越剧烈,火越旺盛,就代表邪物越强大嗜血。 一个邪物,害了三人以上,就已经可以被打入“非常危险”的行列了。 手上沾了二十条性命的邪物,怎么也不可能弱成这样吧? 还有,系统的任务评级也很耐人寻味。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任务的难度评级打成骨折,也不应该是初级吧?否则,岂不是相当于把一份高数题的难度标成幼儿园小测了? 难道这次的妖怪本身不难对付?那它凭什么能害死那么多人? 还有,外面那两个被人故意点了血睛的纸扎人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 谢持风将棺材盖推上,后退了一步:“不仅如此。尸体的数目也有问题。” 桑洱不解:“数目?” “白骨不该比半腐的尸体还多。” 桑洱思索了一下,霎时,醍醐灌顶,双眼一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邪物的胃口是会越养越大的,一开始只害一人,渐渐就会变成五人、十人……无法自控,欲壑难填。可现在,死亡更久的白骨的数量反而远多于近期被害的尸体,也就是说,对方的胃口不仅没有撑大,还变小了,这就很反常了。” 这人,认真起来的时候,倒也有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男欢女爱、百无一是的草包。 谢持风的目光在她耳垂上那点胎记处停了一停,心想。 事情总算有了一点眉目。 比起在大禹山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沿着李四失踪前走过的路去找,应该更能找到线索。 因为人命攸关,再在义庄这里拖下去,最后那个失踪的村民恐怕会凉。于是,两人在义庄留下了给同门的密信,交代了前后发生的事,就动身赶去张三所说的那条商道。 来到了商道的起点,谢持风一手背于身后,另一手二指成诀,令他的佩剑凌空出鞘。 谢持风的剑名唤“月落”,是仙门中有名的兵器,可以追索方圆十里内的邪气。其剑身泛银,秀美潇洒,仙气飘飘。在灵力流经时,剑刃银光熠熠,犹如月光遍洒在水面,故得此名。 一出鞘,月落剑铮铮嗡鸣,流矢一般,疾飞而去。 两人追着月落,一路前行,来到了大禹山的一处阴坡。月落剑忽然停了下来,剑尖指地,悬停在半空——这意味着邪祟就在这附近了,无法再缩小范围。 此时黄昏已过,天色渐暗。山中渐渐升起了雾气,万籁俱寂,远方隐约出现了一些微弱的灯光。 穿过白雾,走近了一些,他们看见了一条稀稀落落的村子。燐灯鬼火,不闻犬吠,静得出奇。 周围都是荒野密林。【心鬼祸】这个任务是初级难度,一定会有一个指向性很强的目的地,左看右看,都只可能是这条村子了——那邪物要么现在就藏在村子里,要么,就是在村子里留下了很重要的线索。 不管是哪个可能,都绕不开“进村子”这一步。 这时,谢持风忽然闷哼一声,身子微晃一下,半跪在了地上。 嗯?哦。 桑洱懵了一秒,瞬间了然——这是炙情那时缓时发的副作用来了。 但她佯装不知,满脸担忧地扑了上去:“持风,你怎么了,难道是昨晚没休息好,灵力又不稳了?” 谢持风脸上血色褪尽,深吸一口气,忍着眩晕,道:“没事。” 说着,他就想将自己的手臂从桑洱的怀里抽出来。 “你别乱动了,我扶你吧。你看你,一个人连站都站不稳。”桑洱将两人的剑都放入了乾坤袋,再将乾坤袋塞入袖子,空出了手,准备去扶人。 就在这时,树后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似乎是有人藏在后面,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桑洱蓦地抬头,扬声道:“谁?出来!” 半晌,树后才冒出了一个怯生生的脑袋。 那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年纪,背着一大筐柴枝,眼睛在桑洱和谢持风身上一转:“你们……你们是迷路了吗?” 半小时后。 桑洱将谢持风扶到了村头的一个房间里,让他躺在床上。 刚才的小姑娘就是这条村子里的村民,瞧见桑洱两人这么晚了还在树林里,似乎以为他们是迷路的人,就将他们带回了家。 小姑娘称家里只有一兄一父,还有一个空房间可以借给两人。 谢持风这种情况,确实需要一个地方休息,躺在床上总比躺在四面漏风的野外要好。况且他们本来就想进村子。故而,桑洱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道谢以后,将柴门关上,落了锁。 狭小简陋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谢持风。 桑洱吁了口气,有点儿烦恼。 横看竖看,这里都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两张凳子。谢持风都这个样子了,她总不可能抢了病号的床来用。 难道说,今晚她又得打坐守夜了? 这时,桑洱的脑海里,突然弹出了一段新的原文剧情—— 【谢持风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身体冷得像个死人,虚弱地倒在床上,任谁都能看出他很不舒服。 但桑洱不是那么想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昨晚的事没有进行到最后,这么快又来了一个好机会,这次绝不能错过。 桑洱兴奋地拴上了门,转过身,终于原形毕露,当着谢持风的面,开始脱衣服。 谢持风意识到了不对,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桑洱脱得只剩下一件,还故意放慢了抛开衣服的动作,展示自己的身材曲线,暧昧地反问:“哼,我都脱衣服了,你说我想做什么?” 谢持风脸色苍白,厉声道:“你敢乱来?” 在他惊怒又屈辱的目光中,桑洱坐在床边,慢慢用手指撩开了少年的衣襟,好整以暇道:“我当然敢。你叫吧,声音这么小,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你——” “我一早就想像这样狠狠地办了你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已。”桑洱勾唇:“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这种事的。”】 桑洱:“???” 哦草,这什么鬼剧情。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要走剧情!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感谢名单的时间段抽了,重新修正了一下。(づ ̄3 ̄)づ 感谢在2021-06-16 20:02:00~2021-06-17 22: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宇智波佐助人为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诸葛亮不亮 2个;芝栀复吱吱、宁次是仙女、梨花哥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残影酱 40瓶;50538483 30瓶;火腿沙拉 20瓶;清风絮语、我关月亮了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4 系统:“叮!请宿主立刻填补这段剧情空缺,完成后将……” 桑洱:“先打住,我觉得这段剧情非常不合理!” 系统:“怎么就不合理了?” 桑洱据理力争:“我这角色的定位不是舔狗吗?按理说舔狗在前期都是走苦情内敛路线的吧,霸王硬上弓这种桥段,也得是追求未果、爱而不得的后期才干的吧?” 系统:“那是你高估了这个角色的道德水准,又低估了其禽兽程度。舔狗只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掩饰色批本性的保护色,一旦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你这层皮就会自动脱下。” 桑洱:“……” 系统:“当然,你可以放心,为了不让读者萎掉,最后什么也不会发生。” 没错,根据“所有帅哥都是正牌女主的合法资产”这一黄金定律,炮灰顶多只能小小地骚扰一下男主,是绝无可能真的吃到他的。 这里也一样,根据剧情的安排,在桑洱念完台词,并即将扯下谢持风的上衣之际,谢持风就会勉强恢复一点灵力,狠狠地将她打开。 桑洱:“……” 也就是说,在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后,她不仅占不到任何便宜,还要挨上一击,让本就不富裕的【谢持风好感度】雪上加霜。[蜡烛] 这也太难了。 清凉的春日夜,桑洱的后背却慢慢蒸腾出了焦灼的热汗,盯着柴门,做了片刻心理准备,才视死如归地转过了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持风的状态就肉眼可见地差了很多。他侧蜷在床上,眼梢泛着秾丽妖异的潮红,喉结处水光涔涔,诱人得紧。 嗯?冷汗? 桑洱本还骑虎难下,见状,却突然灵机一动。 有了! …… 谢持风正合着眼,咬牙忍受着绵长不断的折磨。这时,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了衣物摩擦的悉悉索索声。 睁眼一看,他的瞳孔遽然一缩。 ——桑洱正面对着他解衣带。 先是腰带,随后,半纱质的罩衫,外衣,中衣,一件件地落地,堆叠在她的脚边。 没过多久,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雪白微透的丝绸里衣了。被烛光一透,妙曼玲珑的身体线条隐约可见。 面对此情此景,再迟钝的人也很难不往那方面想。更何况,桑洱早就有了骚扰他的前科,谢持风眼皮一颤,果然如原文所写的那样,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桑洱随手抛开了一件衣服,硬着头皮念台词:“我都脱衣服了,你说我想做什么?” 谢持风的脸色猝然一黑,涌出了深深的嫌恶与鄙夷。 今天中午,在义庄的时候,他竟还对这个人有了一点改观,以为她终于不再痴心妄想那些双修之事了。 如果她改过自新,今后不再触犯他的底线,那么,他也会念在彼此同门一场,既往不咎,当做以前那些事没发生过。 但原来,这人一直贼心未死。这一路上,表现得那么正常,竟都是在装模作样,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相信她真的没有了歪心思。 更可恨的是,这么寡廉鲜耻、恶心不堪的小人,偏偏长了和……那么像的一张脸。而他现在还落到了她手里。 抬目,桑洱已经逼近到了床边。威胁临头,谢持风捏紧拳头,呼吸急促,厉色道:“你敢乱来?” 他的眼睛,平时就像清凌凌的秋水。此刻,却仿佛月射寒江,冰冷蚀骨。 说实话,桑洱不敢。 被本尊用这种要杀人的眼光盯着,还要对他乱来,还是很有压力的。 但没办法,已经开了个头,硬撑着也要完成。 桑洱将心一横,如剧情所说的那样,一屁股坐在床上。 床板传来了“吱呀——”的摇曳声。 她俯身,顶着谢持风惊怒的目光,手指抚上了他平整的衣襟,嘴上道:“我当然敢了。叫吧,你的声音这么小,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但一摸上去,桑洱就觉得衣服的手感不太对:“?” 原文把原主描写得很有经验。一撩谢持风的衣领,他的衣服就自动打开了。 但现实和文里写的不同,谢持风的衣领上明明有扣子,还不止一颗。 桑洱:“……” 原本很丝滑的剧情,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卡住了。 单手捣鼓了好一会儿,还是解不开。她有点急了,怕谢持风恢复灵力,顾不上优雅,两手齐上,开始和他的衣领较劲。 又扯又解,像个猴急的色鬼。半天了,终于开了一颗。 好难脱的衣服,差评! 不过,或许这就是禁欲系男主必备的衣服吧。 从桑洱动手扯他的衣领开始,谢持风就合上了眼,不看,不动,不听,不回应,实际正咬牙在体内冲破阻遏灵窍的关隘。 哪怕这样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得逞。 就在这时,他的锁骨处,忽然传来了轻微的痒感,仿佛是被头发搔到了。他呼吸一滞,蓦然睁开了眼。 桑洱现在穿着的衣服,说白了就是睡衣。不仅薄、凉、软,领口还特别大,腰部只有一根细带子绑着。只顾着扣子,桑洱压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衣领越敞越开,肌肤成片露出,仿佛象牙白的瓷器,白皙莹润。 谢持风一睁开眼,就恰好看见了这一幕,霎时,仿佛被什么恶心的东西脏到了眼,眼睛微红,忍无可忍地哑声骂道:“你这个人,简直不知羞耻!” 桑洱懒得管他,跟扣子奋战了半天,终于都解开了。 她如蒙大赦,以两倍速念完了最后一段羞耻台词:“我早就想狠狠地办了你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上这种事的。” 说完,不等谢持风出手打她,她立即大声补充:“我一早就想狠狠地给你擦掉身上的汗了!” 谢持风:“……?” 他冰冷又恼怒的表情凝固住了。 “现在的天气这么凉,你有汗不擦,穿着湿衣服睡,对身体很不好,知道吗?”桑洱捡起了地上的衣服,给谢持风擦了擦汗。那情真意切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对瘫痪儿子不离不弃的慈母:“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上擦完汗再睡觉这种事的。” 谢持风:“………………” 在谢持风古怪得难以言喻、仿佛有些惊疑的目光里,桑洱强装淡定,演完了全套戏,再将纽扣一颗颗地重新扣上。 两害择其轻。被谢持风当成戏精,也比继续扣好感度要好。 末了,桑洱好心地将衣服盖到了谢持风的肩膀处,笑眯眯地说:“这里太简陋了,被子也没有。你就盖着我刚才脱下来的衣服将就一晚上吧。”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剧情任务,炮灰指数—40,实时总值:4900/5000。” 全靠机智,又顺利地混过了死亡一关。 桑洱背过身,悄悄擦了擦汗。 刚才捡衣服时,她意外地发现床底下放了一张多余的木板,将它拿出来,手指在上面一抹,没什么灰尘。看来,她今晚不用坐着睡觉了。 桑洱心中暗喜,把木板打横,平放在那两张板凳上。 做这些事时,她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疑惑地回过头去。 谢持风在看她。 但一和她的眼睛对上,他就移开了目光。 桑洱:“?” 莫非是她刚才的举动太反常,谢持风在担心她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只是在玩“狼来了”的把戏,以麻痹他的警觉心、好在半夜袭击他? 不得不说,以原主的性格,还真的干得出这种事。 但桑洱不同,她对谢持风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桑洱铺好床,就主动躺下,笑眯眯地说:“持风,我很困,就先睡了,你有事再叫我吧。” 虽然很想洗澡,但这里不比昭阳宗。在危险未知的陌生地方,还是别乱跑比较好,只能暂且忍一忍了。 临睡前,桑洱检查了一下【心鬼祸】的进度条,发现进入村子后,进度条变成了35%。 这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了。看来,杀人的妖怪是什么、失踪的村民在哪里,这两个问题,九成九可以在这个村子找到答案。 明天一定要好好探查一下。 模模糊糊地想着明天的事,桑洱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从她那边传来,谢持风无声将早已聚拢在手心的一团灵力收回——在桑洱说出“狠狠擦汗”那句话的时候,他已冲破了灵关阻遏。 但凡她刚才有任何不轨的举动,这一掌早就打出去了。 他觉得自己不算是冤枉了她。明明是这个人表现得太奇怪了。 哪有正常人在帮别人擦汗的时候,会先脱掉自己的衣服,再说那种奇怪的话的? 谢持风忍不住又望了那边一眼。 她将唯一的床和保暖的衣服都给了他,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一层衣服,蜷在脏兮兮的木板上睡觉。 谢持风心里乱糟糟的,直直地瞪着天花板。生平第一次,分明已经疲惫不堪,也依然毫无睡意。 …… 木板太硬了,翻身时还会轻微晃动,桑洱睡得不太舒服。第二日,天微亮,她就醒了。 打了个呵欠,桑洱爬起来,瞧见自己昨天脱下来盖在谢持风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回到她床头了。 谢持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正坐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打坐,垂着眼不看她。 桑洱赶紧穿好衣服,才叫了他一声:“持风,我弄好了。” 谢持风抬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空气里流淌着无言的尴尬气氛。 算了,管他尴尬不尴尬,最重要的是自己不尴尬。 桑洱轻咳一声,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若无其事地提起了正事:“既然月落指了我们来这条村子,我们今天就在村子里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吧。” 此时,外面也才卯时初。天空黯淡,泛着淡青色,村子里静悄悄的。 桑洱两人一出门,就听见农户的后院传来了哗哗水声。 两人循着声音,绕到后院,瞧见昨晚那小姑娘正坐在小板凳上,搓着衣服,两个木盆装得满满当当的。 瞧见有影子落下,小姑娘擦了擦汗,抬起头。 “小妹妹。”桑洱弯下腰,与她平视,柔声道:“谢谢你昨天晚上收留我们,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甭管原主的品行有多拿不出手,她的皮相也沾了白月光五六分的光。即便拿最挑剔的眼光来看,也不能否认她的好看。 小姑娘脸颊微微一红,害羞地揉了揉自己干瘦的手指,小声说:“我叫小君。哥哥姐姐,你们怎么会来大禹山?” 方才一直没吭声的谢持风,在这时说道:“我们要去芝州,路上遇到了大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小君抿了抿唇,说:“那,现在天亮了,雾也散了,你们要不要离开?我可以悄悄带你们走。” 桑洱一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总觉得小君字里行间都在催促他们赶紧走。 作者有话要说:  修完╰(*°▽°*)╯ —— 感谢在2021-06-17 22:25:00~2021-06-18 23: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朵 4个;携佳人而往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晋江精神科主任 20瓶;甜朵 8瓶;乱云回风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5 现在各种线索都在暗示这条村子跟【心鬼祸】这个副本有关,48小时的倒计时也只剩一半了,这个节骨眼,傻子才会走。 桑洱一脸诚恳地说:“那可不行,我们好歹在你家借宿了一晚,一定要拜会一下你的父亲和兄长,当面表达我们的谢意,不然也太失礼了。” 谢持风没有说话,目光在小君的手上停了一瞬。 小君欲言又止,细声细气地说:“我爹现在不在家。而且……”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响起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桑洱回头,看见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身形壮实的男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圆领袍,相貌平庸,肤色白皙,细眉淡眼,看起来相当和善热情。 了解情况之后,男人眉目一松,笑了笑:“原来是这样,那借宿是应该的。我叫丁石,是那丫头的哥哥,这山里的樵夫。” 桑洱与谢持风再次道了谢。 “来这边坐一下吧。”丁石请他们桌旁坐下,亲自给两人倒了热茶,闲话家常似的问道:“说起来,你们二位这趟是去芝州做什么的呢?” 谢持风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丁石的手,眉心微皱。 这种时刻,桑洱自然是那个负责寒暄的角色,胡诌道:“我们姐弟打算去芝州探亲,听说大禹山这儿有条近路,便过来了,不料却在半路碰上了大雾。” 丁石一脸了然,安慰道:“江陵这段时间的天气怪得很,一时暴晒,一时暴雨,迷路也很正常。” “幸好遇到了小君,才不用露宿荒野。”桑洱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浅浅地啜了口茶。 在茶味儿淌过舌尖的电光火石间,她却猛地察觉到了一点怪异。 但不知从哪里涌出的一股定力,让桑洱硬生生地稳住了手腕,不动声色地咽了下那一小口茶。 放下茶杯,她的表现毫无异样:“说起来,丁石大哥,我们昨天经过山脚下的村子,听那里的人说,这几天在大禹山里发现了很多死人,好像说是妖魔鬼怪作祟,我们赶起路来还挺害怕的,你们听说这件事了么?” 与此同时,在桌子底下,她悄悄在谢持风的手背上,划了一个“茶”字。 谢持风眉梢微动,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这……”丁石的神态闪过几分不自然,打了个哈哈,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啊。这段时间,我们这村子风平浪静,也没人失踪。我看,大禹山这么大,即使有妖魔鬼怪,应该也不是在我们这边作乱,不必担心。” 顿了顿,丁石又热心肠地提议道:“不如这样吧,你们既然赶着去芝州,等今天晚一点,我正好有几个友人和你们同路,可以顺带捎你们去正确的路上。” “那就麻烦你们了。” 因为桑洱给的那番暗示,两人没有碰桌子上的食物,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 桑洱一屁股坐到床板上,从怀里摸索出了一颗丹药,嚼碎咽了进去。 谢持风关上门,走到她跟前,凝重道:“茶水有问题? 桑洱兀自缓了一会儿,才睁目,说:“我在茶水里尝到了迷药的味道。” 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桑洱附身的原主,修为不是最拔尖的,人品也很一言难尽,但在炼丹方面,却有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 一个好的炼丹术士,都会有一根对味觉极其敏感的舌头。在多种外因的干扰下,也能辨别出那千分之一的异常。 当然,仙门里顶级的药毒之物,是可以做到完全无色无味的。若是遇到这种,别说桑洱,连炼丹大能也未必能提防得住。但【心鬼祸】是初级任务,丁石也没有炼丹背景,肯定拿不出这种等级的迷药。 “那你……” 桑洱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好歹我也是个炼丹修士,见过的毒物多了去了,不至于会被那么一点迷药放倒。况且,是我喝到迷药,总比你喝到要好。” 她的想法很简单——谢持风的修为、天资虽然比她高得多,但炼丹、药毒这些偏门的东西,估计是没有她厉害的。现在他炙情发作期还没过去,要是没有警觉,喝了一大口蒙汗药,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副作用。万一影响了剧情,那就糟了。 但这段话听在谢持风耳中,却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微怔,眼底掠过一丝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系统:“叮!【谢持风好感度】上涨,实时总值:—15。” 桑洱:“?” 什么鬼,居然这时候涨好感度? 难道谢持风觉得她这个人很机智,所以对她的评价也跟着提高了? 唉,虽然提高了以后也还是负数,但,也算是一点进展吧。 桑洱悻悻然,续道:“当然了,就算没有迷药这一茬,我也觉得丁石这个人有问题。” 谢持风别开了头,道:“是。他的反应……太平淡了。” 一个没有灵力傍身的普通人,突然得知离自己家那么近的地方死了二十个人,本能反应,一定离不开震惊、紧张与害怕。但丁石的反应太过平淡,连追问情况也没有一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那么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谢持风沉吟道:“还有,他自称樵夫,应该是在撒谎。” “嗯?怎么说?” 谢持风道:“此人肤色白皙细腻,方才倒茶时,我注意到他中指指根有常年戴戒指留下的淡印,一个常年把握斧头之人,理应不会佩戴这些饰物。而且,他手心、关节的粗茧位置都有异,更像是惯于使刀的人。” 桑洱震惊了:“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你居然记住了这么多?” 谢持风一愣:“多吗?” “反正比我细心多了。”桑洱揉了揉眉心,说:“他这么快对我们动手,一试不成,第二次应该很快就会来。我们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这个初级任务比她的预想更复杂。 因为从李四的尸体上发现了妖气,她和谢持风将头号怀疑对象锁定为妖怪。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到嫌疑妖怪的影子。作恶的丁石明显是人类。 难道说,一个副本里有两个boss? 系统:“宿主请放心,初级副本没有那么复杂,boss只有一个。再说了,b级推理难度也不是很难,最高等级是s啊。” 桑洱:“唉,比起这些,我更担心的是那个失踪的npc村民林源。” 最麻烦的就是这里了。因为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桑洱总有一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丁石这类人,理应不是她与谢持风的对手。可万一这个村民npc落到了对方手中,那就很不一样了。 系统:“村民npc并没有当人质。只要你在48小时内解开谜题,npc的性命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桑洱:“你居然有剧透功能的吗?不早说?” 系统:“这不是透露具体情况和位置,所以,不属于剧透。当然,更多的信息就不行了。” 桑洱:“行了,我不挑,有总比没有好。” 过了午时,丁石果然来敲门了,说可以出发了 桑洱与谢持风没有提那杯茶的事,跟着他们出发。 这次与他们同行的,除了丁石,还有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小眼宽鼻,一个颧骨极高,光是面相,都透露出了一股子凶狠和蛮横。丁石是他们中看起来最和善的一个了。 几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一起走进了林间。出发后不久,天公不作美,天空渐渐笼罩了乌云,林间白雾渐生。分明是下午,光线已暗得发青。不知何时,林间的风也停了,气氛安静,沉闷,仿佛风雨欲来。 “走了挺久了,我们在前面休息一下吧。”丁石擦了擦汗,指着前头一块石头。 桑洱和谢持风从善如流,坐了下来。这时,丁石一个同伴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水囊,晃了晃,问道:“你们要不要也喝点水?” “好啊。”桑洱笑笑。 这男人走向了他们,伸手递出水囊。在一瞬见,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翻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刃,直直地朝着谢持风的脖子割去,动作狠准,不留余地,分明是已经杀惯了人的凶徒! 换了常人早已血溅三尺。谢持风却似乎早有防备,劲风袭来的一瞬,他敏捷地闪躲过了刀锋,林间白芒一闪。 “戕——” 兵器相撞,袭击的凶徒胸口剧痛,被一股灵力震得飞撞到了树上,惨叫了起来,小眼睛里,闪过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他手里的刀子,已被对方那削铁如泥的兵器震碎成数截,小臂的骨头也已折断,几欲痛死。 而那厢,另一个同伙从后方袭击桑洱,意图用绳子勒死她。但下一秒,就被早有提防的桑洱拍下符咒,打飞出去。“噗”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滚出了数米之远。 好不容易滚停下来,一张开嘴,就吐血不止,断断续续地道:“我……艹你大爷,丁石,你他妈不是说他们一个小白脸,一个是女人,就算没喝掉迷药也能对付吗?你怎么会……怎么把修士给惹来!” 丁石面如菜色:“我、我……” 谢持风手中执剑,转向丁石。大难临头各自飞,丁石吓得后退一步,抛下了同伙,撒腿就跑。 桑洱赶紧道:“别让他跑了,我们快追!” 此地树丛低矮,枝叶浓密,无法低空御剑。丁石明显很熟悉地形,吓得左钻右闪。就在彼此距离渐渐缩短之际,桑洱的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地窜入了一段原文剧情—— 【“站住!”桑洱追逐着丁石,一不留神被树根绊倒了,扑进了丁石以前布下的陷阱里。】 桑洱:“……” 在这种关键时刻,作者是不是想玩死她? 下一秒,她果然因为不可抗力,被树根一绊,趔趄一下,朝前扑了个标准的街。 按照原文,这段情节里,只有桑洱中了陷阱。但不知为何,听见她的惊叫声时,谢持风身形一滞,竟转头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犹豫坏了事。只听见草叶掩盖的地底,传出了东西快速窜过的悉索声。一张麻绳捆成的草网拔地而起,将措手不及的两人给一起兜了起来,高高地直冲到了三四米的空中。 桑洱被晃得发晕,低头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压坐在谢持风的身上。 谢持风似乎被她压得很难受,细细地喘了一声,耳垂被迫染上了红意。 打住,这个姿势太过危险,继续下去是不能过审的,得赶紧换一个。 桑洱立刻识相地往旁边爬去。但网兜的底部是软的,越是挣扎,就越容易滑向中间,缠成一团。 谢持风忍无可忍,狼狈地坐了起来,曲起了腿,恼怒道:“你……不要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8 16:28:51~2021-06-21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国家一级怼学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铃子不说话、小黑、玉影翩翩、宇智波佐助人为乐、乐乐7002、泠泠清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芝栀复吱吱、此岸有月 5瓶;45160662 2瓶;曦、堆了个堆、犀燃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6 话音刚落,粗粝的网猛地上下颠荡了一下。 “哇啊!”桑洱的双膝陷在柔软的网里,身体失衡,头直直撞上了谢持风的心口,脸颊蹭到了他的衣服。腰也一下塌了,身体窝进了他的怀里,从上到下,无一丝缝隙地紧贴在了一起。 这一刹,她感觉到谢持风的身体僵了僵,估计是被压疼了。 当然更可能是因为排斥。毕竟谁会想跟一个骚扰过自己的人贴在一起,还亲密无间地滚成一团? 在黑暗中,谢持风下颌线紧绷,仿佛压着点什么火气:“我说了,你别乱动,就不会晃!” “那我这次慢慢起来……啊!”桑洱双手撑着他的心口,想爬起来。头皮处忽然传来一阵拉扯的疼意,低呼了一声:“什么东西?好疼。” 低头一望,原来是她的一缕长发被谢持风衣领上的纽扣卷住了。 这下活动范围受限,桑洱没法像猴子一样爬来爬去了。 两具年轻而火热的身躯被迫在狭小的空间里重叠在一起。喘息和呼气扑在彼此的面上。 谢持风轻吸了口气,道:“上面的绳子撑不了多久了,解开头发,我们下去。” 这个陷阱设计得很粗糙,麻绳用钝刀子割不开,但在仙器面前,是不堪一击的。可它毕竟离地有三四米,两人要是身体分不开,落地时没法调整好姿势,就有可能会受伤。 桑洱一听,望了一眼那条绳子,知道事情不妙,也顾不得姿势和不和谐的问题了,赶紧低头捣鼓起了她的头发和扣子。 因为发丝缠得太紧,桑洱解得很是艰难,趴在谢持风身上,小扇子似的睫毛抖啊抖,在暗淡青光里,肤色白如腻雪。不知不觉地,就纠结地咬住了下唇。 她的人中沟收得精致,有着小而圆的唇珠,唇瓣很丰盈,是桃花的色泽。仿佛用力咬下去,就会挤出饱满的桃汁。 谢持风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地移开了视线。 捣鼓了好一会儿,桑洱有点失了耐心,一使劲儿,只听“刺啦”一声,谢持风衣服上的纽扣,竟是被她硬生生地扯下了两颗,露出了底下的肌肤。 谢持风:“……” 桑洱:“……” 啊呸,这衣服不对劲! 昨天明明还那么难解开,怎么今天一拉就松了,流氓! 桑洱抓住两颗纽扣,觉得百口莫辩。这时,两人一起听见了头上的绳子传来了“噼啪”的抽丝声。 下一瞬,绳子断裂。厚重的麻绳网罩着两人,轰然落下。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谢持风勉强调整好了姿势,抓住了桑洱的手臂,召出了月落,银色剑光流过,在他足下一垫,做了缓冲。两人缠在一起,滚到了地上,碾平了一大片湿润的落叶。 桑洱的余光看到就要撞到树上,根本闪躲不开,她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谢持风的头搂入怀里。下一瞬,背部传来疼痛,震得她胸骨发麻:“呜……” 谢持风拨开了那张网,翻身起来,看着她:“没事吧?” 桑洱的眼睛因为疼痛而有点湿润:“没事,你呢?” 唉,果然,为心上人挡伤,是任何舔狗都躲不过的经典情节。 谢持风听了这话,抿了抿唇,声音比平时轻一些:“我也没事。你坐得起来吗?” 桑洱点头。 被月落剑切破的麻绳网还套在他们的腿上。两人一起将它踢了下来。 谢持风起身,将月落入鞘。桑洱则坐在地上匀息。 在这时,桑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传来:“哥哥,姐姐!” 看清了来者,桑洱意外地道:“小君?!” “还好找到你们了!”小君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地朝桑洱伸手:“你没受伤吧?” 不好一直赖在地上,桑洱握住了她的手,稍稍一顿,站了起来:“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一直跟在后面。”小君嘴唇微颤,低头,嗫嚅道:“我知道你们想找我哥哥,我……是来帮你们的。” “什么意思?”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哥哥做的事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记不太清,反正,来村子里落脚的陌生人总是会突然消失不见。不久以后,哥哥跟他的朋友,就会多出很多钱财。次数多了,我越来越怀疑,便跟踪了他们。”小君白着脸道:“但那次他们差点杀了我,之后还威胁我,如果我敢出去乱说,就把我也杀了。” 桑洱道:“丁石是你哥哥,他怎么会放任其他人这样对你?” “我和丁石……不是同一个娘。他根本就没将我当家人,总骂我赔钱货,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把我当奴仆来使唤。”小君的嘴唇抖着,揉了揉泪眼,说:“我很害怕他,一直不敢反抗,所以之前才想偷偷放你们走,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可以再袖手旁观了。我应该知道他躲在哪里,现在就带你们去找。” 说着,小君伸出手,想拉过桑洱,往树林的深处跑去。 不料,手抓了个空。 桑洱敏捷地退后了一步。同时,空气里响起铮鸣声。 月落出鞘,剑刃泠光生寒,直直抵在了小君的咽喉前。 小君愕然一停,委屈又害怕地瞪向了谢持风:“哥哥,你干什么用剑指着我?!” 谢持风不为所动,用剑指着她,冷冷道:“因为你在撒谎。” “小君,你说丁石对你很坏,经常奴役你。”桑洱轻声附和:“可你的手,又嫩又滑,一点茧子也没有。” 今天白天的时候,谢持风才提起过丁石的手的疑点。故而,刚才在小君扶起她的时候,桑洱也无意间多了个心眼,发现小君的手虽然黑瘦,但手心非常嫩滑。 一个从小干粗活的人,绝不会有这样的一双手。 如果说丁石和妹妹感情很好,从小就不让她干活,倒还有可能。 但小君刚才说的话,不仅亲口否决了唯一合理的解释,还坐实了自己在撒谎的事实,把自己彻底地锤死了。 如果心里没鬼,又何必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当桑洱发现了这一点时,【心鬼祸】的进度条,就蓦地涨到了85%。 识破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的谎言,进度条就拉高了一大截。足以见得,小君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一定有别的玄机。 所以,桑洱第一反应就是避开。 没想到她还没开口提醒,谢持风就出了剑。 尽管没有碰过小君的手,但谢持风那么细心的人,估计早上已经发现小君的手没有茧子了。而刚才,听见小君自作聪明的那番不打自招的解释,谢持风应当也立即意识到了她有问题。 小君冤屈地叫道:“这是你的臆断,你们在冤枉好人,我是真心想救你们的。我今天早上才说过要带你们走,只是被人打断了而已。你们难道忘了吗?” 一个小姑娘红着眼睛掉眼泪,看着确实可怜。但这一刻,这番话已经打动不了任何人了。 评判一个人不要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现在想来,小君明明很清楚自家是最危险的地方,如果她真心想挽救桑洱与谢持风的性命,在前一晚,她就不该带桑洱和谢持风回家——就算在树上睡一晚,也比去丁家那魔窟、进入丁石一行人的视线要安全多了。 退一万步说,人带回家了,也不是没有挽救办法。这一天下来,她也有无数机会可以悄悄吐露实情。即使不敢说出全部实情,也可以暗示他们留下来会有危险。或者趁丁石没醒的天不亮时,就敲门带两人离开。 所以,其实疑点早已存在。只不过是小君怜弱年幼的外表蒙蔽了人的观感,让人自动将怀疑的褶皱抚平了。 在这一刻,丝丝缕缕的不对劲终于串联在了一起,谜底骤然雪亮。 桑洱叹了一声,陈述着自己的猜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君,你是你哥哥他们的‘饵’。因为你年纪小,外表看起来无害,所以,迷路的人更容易上你的当、被你诱入村子。” 月落剑的冷冷寒光,倒映着小君那张流露出了不甘的脸庞:“你胡说……” “你们一直重复着骗人回家、杀人取财的事。但几天前,受害人的尸骨意外重见天日,被山下的樵夫发现了。”谢持风开了口,他的声音疏冷平静,双目明察秋毫:“为此,你们夜里偷偷下山,做了两件事。第一,给义庄里的纸扎人点睛,还刻意用血代替墨水。第二,把棺材前的祭品都打翻了。想用这些把戏,让村民们以为有邪祟来捣乱,迫于恐惧,早早掩埋尸骨,不再追查下去。” 这些把戏可以骗得了村民,却吓唬不了修士。 世上没有纸扎人会自己长出眼睛,再惹来邪祟。先后顺序都颠倒了,有经验的修士一看,就会知道是有外行人在装神弄鬼。 桑洱抱臂:“我想,在做完这些事后,丁石那些人应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决定重操旧业。但你有点慌,不太放心。于是,你一方面继续配合丁石诱人进村子,一方面也留了后手。私下向我们示弱和暗示你和丁石不是一伙的。这样,万一事情败露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时,你也可以推脱自己是被迫的,是这样吗?” 就在今晚,小君尾随在他们后面,看见了局面一边倒。 在那一刻,她究竟是决定临阵倒戈、踩着自己哥哥爬出来。还是在假装弱势,想将桑洱两人引去别的陷阱,救自己的哥哥,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君不说话了,又恨又怒地瞪着两人,哪里还有第一天见面时那副怯弱害羞的样子。 桑洱对谢持风点了点头,取出了捆仙索,将小君五花大绑,绑到了树上。想了想,不放心,又多拍了张符。 捆仙索乃仙家之物,无法挣脱,无法斩断,会随着猎物大小改变长度。除非主人亲自解绑,或是遇到更高一级的仙剑,才有可能会松开。 这样绑着她,小君肯定是跑不掉了。 谢持风收剑,道:“我们去追丁石。” 桑洱用力点头。 两人循着丁石方才逃窜的方向,往前奔了一段路,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丁石的声音! 得来全不费工夫,两人御剑前去,穿过了茂密林野,看见了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天色阴暗,湖面生出袅袅烟气,湖水墨绿,深不见底。乍看是个死湖,仔细看去,湖心却有淡淡的涟漪。 惨叫声源自于湖边。 丁石趴在地上,满脸惊恐,痛苦地惨叫着,只剩下了半截身体,心口被一只泛着青紫色的手洞穿了。两只手不甘心地扒着草地,留下了长长的拖曳痕迹。但还是不敌后方那东西的拖力,被活生生地拽进了湖里。 桑洱和谢持风从剑上落下的时候,丁石刚被拖进了水底。水花扑腾了片刻,一滩乌血在水面化开,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心鬼祸】的进度条,在这一刻涨到了90%。 桑洱喃喃自语:“湖水里有妖怪将他拖进去了?这会不会和李四身上的妖气有关?” “很有可能,看看便知。” 两人沿着湖,从高空俯瞰,发现了这个湖其实与大禹山的河道是通的,只是有许多巨大的岩石堵住了河湖间的缺口,底下应该会有通道。 这时,他们听见林子里传来了几道咻咻的御剑声。三道白色人影御剑落下,纷纷嚷了起来:“桑师姐!” “谢师兄!你们在这里!” “我们看见你们的留信后,就跑来搜山了。刚才大老远听见了一声惨叫,是怎么回事啊?” …… 来的正是此次一起前往江陵的另外三个昭阳宗的门生。他们在义庄里看见了信息,就赶来了商道。不过,这个任务,原文写了是由桑洱和谢持风完成的,所以,在作者的阻挠下,这三人压根没找到桑洱两人。等事情结束了才得以现身。 桑洱说:“这件事说来话长,趁现在还没天黑,我们先救人吧,那个失踪的村民估计就在这附近。” 他们中分出两人,将痛晕的两个凶徒和小君都押到了山下,交给了村民。冤有头债有主,该如何处理这伙人,应当交给受害者的家属来决定。 见到大势已去,小君也彻底颓靡了下来,交代了来龙去脉。 事情就与桑洱、谢持风的猜测差不多——大禹山气候多变,即使是当地人,也可能会在雾中迷路。远道而来的旅人被山中出现的灯火吸引,被佯装善良的小姑娘引诱进了陷阱,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歇脚的落脚点,心怀感激。其实早已被视作待宰的肥羊。 那条村子早已人去楼空,被坏人鸠占鹊巢。丁石一伙人暗下迷药,杀人夺财。最后,将受害人开膛破肚,塞入石头,沉尸湖底。时日过去,水中鱼虾吃光血肉,就只剩一副白骨了。 但他们没想到,血肉的气味和怨邪的滋生,不仅惹来了鱼虾,还让这片死水,诞生了真正的妖怪。 妖怪并不是害人的主谋,只类似于啄食腐肉的乌鸦。也因为时日尚不长,还没发展壮大起来。这就是在李四眉间拂过的符咒能燃着,但妖气非常淡的原因。 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坏事做多了,总有露馅的一天。 几天前,大禹山下了一场罕见的大暴雨。 洪流冲掉了淤积在湖底、连通河道口的泥石。冤死的尸骨被流水带下,重现于世,就这样。在山下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引来了昭阳宗一行人。 心鬼祸。 心怀鬼胎之人,终将祸及己身。 最后,丁石慌不择路地逃到湖边,正好丧生在了他自己变相招来的妖怪手里,也算是说明了这个主题,恶有恶报了。 也难怪这个副本的危险指数会比推理难度低两级。 不管是利欲熏心的丁石一伙人,还是湖水中那未成气候的妖怪,都不是桑洱与谢持风的对手。关键只在于,他们能不能跳过“妖气”这层烟雾|弹的误导,找出谜底。 桑洱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这个任务名字改成【全员恶人】更直接一点。” 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她一开始完全没想过小君会是坏人。 系统:“……” 当天深夜,桑洱、谢持风和另外三个弟子在距离村子不远的一个深坑附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村民林源。 也不知道该说这位npc兄弟倒霉还是走运。迷路后,他也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村子的外面。但他的运气比那些死了的人要好一点儿,本想进去借宿,却无意间听见了丁石几人的说话的内容,吓得转头就跑,不慎跌进了坑里。 因为离丁石那伙人的老巢太近,害怕呼叫声会招来他们,让自己死得更快,林源半昏半醒,也不敢呼叫。 要是超过了四十八小时,桑洱还找不到他,这位兄弟就要虚弱而死了。 桑洱三人合力将他送回了村子,并在翌日重新上山,将那个湖水里的妖怪收拾掉了。 完事后,总算听见了系统的天籁之音:“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心鬼祸】,现在进行进度条计算与奖励发放。” 系统:“经此一役,炮灰指数—100,实时总值:4800。人品积分+100,实时总值:115jj币。谢持风好感度总体+20,实时总值:—10。由于是初级任务,且攻略对象好感度低于0,本次无奖励加成,并将降下小惩罚:加重撞树伤势。完毕。” 桑洱皱眉:“加重撞树伤势是什么意思?” 系统:“哦,就和受内伤的意思差不多。” 桑洱:“……” 忙着收尾【心鬼祸】,她完全没注意到谢持风的好感度是什么时候从—15变成—10的,估计是她撞树的时候? 唉,这次避不开了,希望下次能是正数吧。 大禹山的大患被解决后,众人赶着回宗门复命,婉拒了村民们的热情挽留,在江陵修整了两日,动身赶回了昭阳宗。 而系统所说的惩罚,在路上就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 感谢在2021-06-21 00:00:05~2021-06-22 21:4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ooo_lo、金叶、33487876、甜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慎宇 40瓶;葛佩莉亚 30瓶;aprilg 13瓶;wooo_lo 6瓶;芝栀复吱吱 5瓶;小熊今天晚睡 4瓶;堆了个堆、纣王偏宠妲己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7 昭阳宗坐落在蜀地繁华的大城——天蚕都外。仙山拔地通天,满山苍翠,掩盖着碧瓦朱檐与错落有致的亭台钟楼。悬崖之下,则是湍流不息的眠宿江。数千级天梯,遥遥直上,通向云天上寂静的山门。平日里,此处无人守候,大家都是用通行的玄冥令进出的。 在昭阳宗,地位最高的是宗主箐遥真人。他是剑修,座下有十个徒弟,谢持风就是之一。只有这十人可以唤他为师尊,其他不得他亲传的弟子,则要唤他一声宗主。 桑洱的师父则是箐遥真人的师弟莲山真人。 一赶回昭阳宗,五人就解散了,各找各自师父汇报消息。 桑洱也第一时间回到了青竹峰,去见了莲山真人。 莲山真人年近古稀,是个鹤发慈颜、心宽体胖的老头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散睡不醒的模样,对座下弟子也不太热情。但他教了桑洱很多有用的东西。桑洱还莫名觉得他很看好自己。 也许是因为她这具身体的资质还不错吧。 可惜了,原主是个恋爱脑,私下一心想着双修的邪门歪道,年纪轻轻就没了。 根据这个剧本,桑洱也不会在这个身体里待很久。这么想想,还真是有点对不起老头子的悉心栽培。 青竹峰上安静得很。莲山真人歪在了乘凉的藤椅上,桌子上摆了一盘残棋。香炉里烧着香片,沉香烟气袅袅升起。老头子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最爱的紫砂壶,斜睨了一眼坐在面前认真汇报任务进度的桑洱,冷不丁道:“这次受伤了吗?” 桑洱摸了摸鼻子,说:“小事情,不碍事。” 系统加给她的惩罚,效果就与内伤差不多。回程时桑洱悄悄照过镜子,白皙的背部浮现出了青紫的一块淤痕,灵力也有些滞涩。 这些症状,其实是可以消除的,只要花80jj币,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一张【惩罚减免卡】就行了。但桑洱觉得这玩意儿太过鸡肋,没有必要浪费钱去买。反正这点不舒服她可以忍受,也能自行消解。 之后的剧情,应该会越来越难。而越是稀有的法器,价格就越高。她现在把赚来的jj币都攒起来,以后等到急用的时候,说不定能买到救命的东西。故而,这路上一直忍着没走捷径。 看桑洱的状态不大好,莲山真人也没有留她多久,问了一些路上的事,就挥了挥手,让她回去,别再打扰自己擦紫砂壶了。 桑洱打算回洞府疗伤,加快了步速,从内殿走出。 这时,她余光瞥见前方有个人影。 那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紫金发冠,腰悬玉佩,相貌颇为俊俏,就是劲劲儿的,看着不太好相与,此时,他正翘着手臂,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这少年名唤郸弘深,也是莲山散人的座下弟子。论资排辈,是桑洱的师弟。 但和结丹后才跟着莲山真人修炼的桑洱不同,他是从小就养在莲山真人身边的孩子,与莲山真人的关系有如爷孙。其性情慕强又护短,自视甚高——当然,他也有自视甚高的资本。在昭阳宗,除开谢持风不算,这小子的修为在年轻一辈里,属于第二出挑的。 一看到这位兄弟,桑洱就觉得太阳穴抽疼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郸弘深是原主的初恋。 确切来说,是原主失败的初恋。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那会儿的原主还挺纯情的,尚未展露出如今的霸王花属性。郸弘深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像欢喜冤家,互相怼着长大。到了青春期,郸弘深日益显眼,原主不知怎么的,就对他动了心思,暗恋了一段时间,就鼓起勇气告白去了。 然而,炮灰人人嫌的道理谁都懂。原主这次告白,不仅失败了,还被郸弘深和他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嘲讽了一顿。原主气得当场就和郸弘深打了一架,之后,两人彻底闹僵了关系。一年多都没有互相说过话,变成了仇家。 初恋告吹后,原主开始沉迷于炼丹与双修之术,画风逐渐走偏和放飞。很快,她就转移目标,看上了比郸弘深更难得到的高岭之花——谢持风。 也差不多是从她开始舔谢持风、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郸弘深身上的时候,郸弘深对她的态度又变了,从漠不关心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现在每次见到她,都要讽刺她、挖苦她几句,不在她身上挑刺就不舒服。 自从穿进这个身体,桑洱也一并继承了原主的爱恨情仇,没少应付这小子。 她依稀记得,在原著里,这位兄弟虽然不是主要的四个备选男主,但在未来,也会成为正牌女主的裙下之臣。 换言之,原主这是接二连三看上了女主后宫的节奏。[蜡烛] 也难怪情路如此坎坷,可以出一本名为《炮灰被嫌弃的一生》的书了。 离开的路绕不开郸弘深现在站着的地方。桑洱淡定地从他面前走过,郸弘深忽然侧身,堵住了她的去路,低头看她,轻声嘲讽道:“不过是雾气大了一点儿,你也能迷路一晚上。师父教你的本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桑洱脚步一停:“你刚才在偷听我和师父说话?” 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大禹山上迷路了? 郸弘深一点都没有惭愧的意思,傲慢道:“这里是青竹峰,我何须偷听。我要听就光明正大地听。” 往常这种时候,两人都是要大吵一架的,或许还要现场过几招。 但桑洱现在越来越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没力气和这小子吵架,破天荒地没反驳什么,看了他一眼,就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了。 “……”瞧见桑洱无视了他,头也不回就离开,郸弘深僵住,年轻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恼恨,忽然冲上前,冲她的后背拍出一掌:“桑洱,站住!” 他已习惯随时与桑洱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没想到今天,桑洱因为受伤而精力不济,反应慢了半拍,竟没接住这一下,被一掌打飞出了几步,趴在地上,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这出乎意料的局面,让郸弘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这下,桑洱即使是泥人也有脾气了,抹了抹嘴角,回头怒道:“郸弘深,你是不是有病!” 说完,她踉跄了一下,爬了起来,走得更快了。 后方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桑洱的手臂蓦地被人大力扯住。 郸弘深绕到她的面前,盯着她,声音小了很多:“你在江陵受伤了吗?” 顶着大烈日,桑洱皱起眉,抽了抽手臂,没抽回来,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偷听了我和师父说话吗?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想找事,下次再说,我现在不想跟你打。” “我……”郸弘深张了张嘴,舌头顶了顶脸颊肉,仿佛有点焦躁:“我又没听全,只听了一点你和师父的话,根本不知道你受伤了,不然我肯定不会做乘人之危的事。” 桑洱抬眼,看着他:“那你放开我,让我回去疗伤,好不好?” 趁着郸弘深一怔,桑洱终于甩开了这块牛皮糖,赶紧跑了。 . 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桑洱爬到了寒石床上躺尸,在心里骂了郸弘深几百遍。 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在发什么疯,不就是几年前有点恩怨吗。至于心眼这么小吗?每次都要找茬。 歇了一会儿,桑洱撑着酸软的身子,靠墙坐着,开始调息。 昭阳宗里,年轻修士都有一个通病——沉下心进入修炼状态很难。桑洱却从来都不会不耐烦。 因为上辈子的她是病死的。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出头。 死因是突如其来的多器官功能衰竭。 医术高明的医生,对她的病情也束手无措,查不出起因是什么。 正因为品尝过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画笔也握不住的病痛滋味,所以,当系统提出给她一具健康身体做报酬时,对桑洱的诱惑之大,毋庸置疑。 在修炼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地变强,好像把前世溜走的生命力捡回来了。所以,该修炼的时候,绝对不会偷懒。 不过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惩罚和普通内伤有点不同,又受了郸弘深一掌无妄之灾,她的疗伤效果甚微。 将灵力绕着金丹运转一遍,仍有些晦涩,桑洱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时,一段原文出现在了她脑海里—— 【夜晚,桑洱躺在寒石床上,辗转反侧。 才分开了半天,思念的欲|火已让她无法冷静下来。桑洱扭得像条娇羞的蛆,慢慢闭上了眼想象谢持风的模样,一边不可自拔地把手放进了衣服里。 但弄出再多痕迹,也只让她感到深深的空虚。于是她趁夜摸出了洞府,溜进了赤霞峰。 在今晚,谢持风听了师尊的话,屏退了所有人,泡在冰寒刺骨的玄机泉内,将炙情的毒性彻底逼回。 听见岸边异动,他睁开眼,看见岸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桑洱。 而自己叠得整齐的衣服,都已经被这女狂徒拿在手里了。 谢持风反应过来后,立即将身体浸入了泉水里,压抑着怒气:“放下我的衣服,滚出去!” 灵力因愤怒而产生了激荡,震得树上红花瓣飘落,落到少年的肩上,犹如红梅点在白雪上。 “花?有趣,我承认你的小花招勾引到了我。”桑洱慢慢将手放在了自己腰带的位置,邪气道:“男人,你逃我追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今晚,你必定插翅难飞!”】 桑洱:“…………?” 扭得像条娇羞的蛆是什么鬼?还有,前面那段写的什么,敢不敢展开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tips: 1、现在不喜欢桑洱的人都会真香,但不一定会在她活着的时候承认自己真香。 2、每一个男主都有做得不好的渣点(不然追妻火葬场&修罗场是没有灵魂的,哼,谁懂!),已经写在了文案cp属性的那一栏,不一定会按顺序出现。如果现在不觉得渣,只是因为暂时没表现出来。 —— 感谢在2021-06-22 21:49:21~2021-06-23 22:2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域七 2个;小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凛止与陆 10瓶;a酱a 3瓶;我关月亮了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08 系统:“我敢展开描写,你敢照着演吗?” 桑洱:“……” 竟是无法反驳。 系统:“事不宜迟,请宿主在一小时内填补完该段主线剧情。” 加载出来的剧情一段比一段羞耻,一段比一段没节操。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前两段的意思,应该是原主躺在床上抚摸自己,再在自己皮肤上弄出一身红印。 桑洱捂住了眼:“……” 为难了一小会儿,她忽然灵机一动——对了,差点忘记,凡是剧本没明写的地方,都是可以钻空子的。这次作者也没有指定掐红的部位,那么掐胸口肚子也是掐,掐脖子的皮也是掐啊!后者容易多了。 事不宜迟,桑洱凑近镜子,狠狠心,用指甲在自己脖子上掐了下去。很快,白皙的脖子和衣裳半遮半掩的部分,便露出了点点红痕。 这种伪造的印子虽然看着逼真,但和真正的吻痕是不同的,应该很快就能消掉,得速战速决。 弄了片刻,觉得效果足够了,桑洱吹熄了烛火。趁夜色掩护,闪身出了门。 昭阳宗加上宗主在内,一共有五大长老,每人各居一峰。亥时以后,宗内有宵禁,不能随意外出游荡,一旦犯禁,可是要受罚的。遑论是从青竹峰潜到全是男弟子的赤霞峰去。 好在,今晚的运气不错,一路上大开绿灯,压根没碰到巡逻的弟子,她很快就抵达了玄机泉的入口。 古来仙山多宝地。玄机泉是赤霞峰上的一汪冷泉,四周栽种着诸多木棉树,花萼鲜红。泉水上终年缭绕淡淡雾气,近似于温泉。越往水下走,就越是冰澈透骨,呵气成霜,且水有天然药效。寻常人在里头泡一会儿,身体就冻麻了。对修仙之人,尤其是对纯阳之体的男子而言,却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疗伤之地。 夜深人静,赤霞峰上,廊下琉璃灯静静燃烧。玄机泉外面的长廊空无一人。 也是,估计没人会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狂徒闯进去,对谢持风欲行不轨吧。 通往玄机泉的石路上凝着朦胧水汽。灯光在地上洇了一滩昏黄的暖芒。在木棉花树的环绕中,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石池,香雾空蒙,湿润的池旁石地上散落着一些从树上落下的花萼。池水里倒是不见人影。 桑洱左右一看,池边立着一块半透的屏风。屏风后,一块稍高于地面的平滑的石头上,果然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衣裳,乍看雪白,细看又有鸾尾花纹,应该就是谢持风的衣服了。 桑洱蹑手蹑脚地走了两步,差点滑倒,干脆脱了鞋子,将鞋子藏进草丛里,猫着腰过去,刚一捞起衣裳,玄机泉里就传来“哗哗”的出水声。 桑洱:“!” 她像个被人抓了现行的偷瓜小贼,悚然一震,转头看去。 谢持风站在雾气袅袅的泉水里。他肌肤很白,唇却是红润的,黑发拨到身后,在水下轻轻晃荡。穿衣时看似清瘦,脱了衣服,却半点不薄弱,肩宽而平,腹肌线条清晰,腰肢收成了遒劲有力的一道线条。在胸腹间,有一道微凹的肌肉直沟,水珠沿着它滚进肚脐。 再往下的部位,便都隐匿在了泉水与朦胧白雾里。 听见岸上传来第二者的脚步声,谢持风沾着水雾的眉梢微动,睁开双眼,就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你?!” 桑洱正半跪在花丛间,捞他的衣服。夜间,她的发髻也懒洋洋地垂着,衣衫比平时更薄,被雾气微微打湿,没穿鞋子,站在地上,淡粉的脚趾头若隐若现。 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她的脸上闪过几分错愕,本就清艳的长相,沾了雾,红唇微张,仿佛雾中花妖,渗漏着丝丝受惊后的妩媚。 骤然与她四目相对,不知怎么的,谢持风心里微慌了一下。再看一眼她手里的衣服,他登时反应过来,立即往水中沉下身体,寒着脸道:“放下我的衣服,滚出去!” 今晚的风很大,木棉花被吹得一点一点的,飘落了一朵,轻轻砸在了少年的锁骨处。 “花?有趣,我承认你的小花招勾引到了我。”桑洱站起来,一手摸上了自己腰带,忍着羞耻,大声道:“男人,你逃我追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今晚,你必定插翅难飞。” 谢持风防备又嫌恶地退了一步。但接下来,他就看到桑洱从她腰带里抽出了一条——裁缝用的软尺。 谢持风:“……?” “没错,自从那天扯坏了你两颗纽扣,我一直很愧疚。所以我今晚一定要得到你的衣服尺寸,赔一件新的给你!”桑洱双手绷了绷软尺,用霸道的表情掩饰心虚:“我想要的,就一定要量到手。要么把你的衣服给我,要么你亲自来给我量,你逃不掉的。” 谢持风:“…………” 他的眼角似乎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说完台词,桑洱倒是松了口气,因为剧情演到这里就结束了。 作者是不会让她占到男主便宜的。在原著里,原主放完狠话,打算下手之际,就会听见木棉树后传来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原主毕竟是深夜闯入,又还没得手,怕这次闹到宗主面前,以后会被严防死守,再也接近不了谢持风,就做贼心虚地拿着他的衣服跑了。 桑洱也做好了随时遁逃的准备。 但没想到在这时,变故发生——草丛传来了悉索响声,一只体型很小、像是貂的动物突然从黑暗里飞速窜出,如一道雪白的闪电,冲向了她的脚。 “卧槽,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的惊吓中,桑洱跳起,闪到一旁,踩到石头上一滩水,没稳住,直直地摔进了玄机泉里,溅起了漫空水花。 泉寒水澈,深是不深,但从微温的水面一头扎入寒冷的池底,那温度骤降的滋味才是最折磨人的。 气泡咕噜咕噜地冒出,桑洱的手胡乱挥动,只隐约看见了泉底的石子,混乱里抓住了一个东西,终于稳住了身体,钻出水面,喘息几声,牙关直颤:“这水怎么会……这么冷!” 再定睛一看,她抓来稳住身体的东西,原来是谢持风的手臂。 刚才彼此还是岸上岸下的距离,眼下已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持风紧紧抿着唇,将手抽了回去,警觉地后退了数步。 桑洱的衣服这下全湿透了,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骨上,眼梢、面颊,全都凝满了水珠,肤色沾水后更白。 因为距离拉近,谢持风很快就看见了她脖子上那一块块奇怪的红痕。 虽然未经人事,但他不是无知的小孩,知道那些痕迹代表着什么。 桑洱第一次见面就想和他双修。从这一点上看,他早预料到她在那方面不是矜持收敛的人。 没想到,回来短短半天,这人就已经不甘寂寞地…… 果然,她对他压根没有真心,只是在贪图他的修为而已。 谢持风心中骤然添了几分嫌恶,避如蛇蝎似的,又退了一步。 那厢,桑洱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脖子上的痕迹坑了一把,还在倒吸冷气,不断搓着手臂,心里有几百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知道这个池子冷,但没想到会冷得这么离谱,脚板底好像都要结冰了。谢持风居然能在里面泡那么久,这是什么体质? 祸不单行的是,这个时候,剧情开始走动了。 外头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个有些惊慌的年轻声音响了起来:“谢师兄,是你在里面吗?不好意思,我们巡逻时,有一个弟子的灵宠没拴好,应该是闯进去了。那小东西性子很野,我们马上进来带它走。” 说这话时,几个人影已经到了木棉树后。彼此之间已没有密闭的围墙阻隔,出声阻拦,惹他们望过来,他们会更快看见池子里的桑洱。 怎么办? 谢持风瞳孔一紧,闪过了很多念头。 如今的修仙界,虽说风气颇为开放,但孤男寡女泡在同一个池子里,还是一件说不清的事。 万一被人看到,他和桑洱的关系,就再也扯不清了。 而桑洱本来就千方百计地想与他扯上关系。若是被别人撞见了这一幕,就正好可以在别人眼中坐实他们的“暧昧”,她应该是很乐见其成的。 电光火石间,谢持风已经做好了打晕她的准备。抬头,桑洱却破开水,朝他扑来,压低声音道:“我来不及爬上岸了,下水躲躲,你挡住我啊!”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捏鼻闭眼,一口气蹲进了冰冷的水里。 她前脚消失在波澜里,后脚,几个弟子就隔着那层薄薄的屏风,靠近了玄机泉。 隔着雾气,少年们看不清泉中人的身体,只能看到谢持风肩上的部位, 而那只白色的貂,就蹲在泉边的一块石头上。 它的主人连忙跑过去,将这只不听话的灵宠塞回了袖子里。带头巡逻的少年关切道:“谢师兄,它没有抓伤你吧?” “没有。”谢持风侧头,瞥了一眼水波下那捏着鼻子憋气的少女,声音平稳:“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打扰,都应了声是,依次退去。 等周围安静下来,憋了半天的桑洱终于从水底站起,气若游丝道:“这泉真不是人待的,还没憋死就先冷死了。” 等人一走,两人迅速分别上水。 桑洱在手心吁了口气,慢慢挪到岸边,扶着岸边的石头,拖着湿透的衣裳,笨重地爬上岸。 衣衫贴在背上,两片薄而优美的肩胛骨间,隐隐若现地透出了一片深红近紫的瘀血。 后方,谢持风比她更快上了岸,已经迅速披上了备用的衣服。将衣带绑好,他不经意瞥见了桑洱的后背,眉头微皱,问道:“怎么弄的?” 桑洱不明所以:“什么?” “你后背。”隔着衣服都那么清晰,足见有多严重,谢持风很快就想到了大禹山里的事:“是在江陵撞树的时候弄伤的吗?” 他没想到桑洱撞得那么严重。 以前,哪怕是丁点小事,她都要凑上来攀关系。但这次,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太反常了。 谢持风的声音轻了一点,看着她:“为什么没说?” 在回程时,印象里,她的脸色一直很苍白,有一两次御剑没跟上,一定是很不舒服。 撞树的确是起因,但归根结底,会这么严重,只是因为大哥你对我的好感度低于零,外加无缘无故被郸弘深打了一掌而已啊——桑洱在心里含泪呐喊,表面则撑着面子:“没事,这点淤血不算什么,很快就能好,你没受伤就好。” 说完,她蹲在岸边,找到了鞋子,正穿着时,又听见后面传来了谢持风迟疑的声音:“你今晚,真的……只是来问我衣服尺寸的?” “是啊。”桑洱头也不回。 谢持风抿了抿唇:“那为什么有话不直接问?” 还总是要说那种惹人误会的奇怪的话。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但现在惊喜没了,下次再说吧。”桑洱胡诌,双手拧着自己滴水的裙裳。 这时,旁边伸来了一只手,拎着一件干燥的外衣。 谢持风侧头不看她,将一件干净的外衣递给了她,道:“拿去。” “谢谢你。”桑洱受宠若惊,接了过来,在袖子一带间,她窥见了谢持风的小臂上,那平日里被袖子遮住的地方,竟有一道道打横的旧疤痕,边缘愈合得很不整齐,像是狰狞的旧伤,出现在这般白玉无暇的肌肤上,很是突兀。 奇怪,原文里好像没提过谢持风手上有那么多旧疤痕啊。 桑洱不禁问:“持风,你的手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谢持风才发现她在看哪里,迅速收回了手,语气又冷淡了下来:“与你无关。你该走了。” 他不肯说,桑洱也不勉强,麻溜地套上了他的衣裳:“这衣服我改日还你,我先走了!” 桑洱离开以后,玄机泉旁,静了下来。 谢持风站在池边,睫毛微颤,发丝滴水,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疤痕,不知不觉,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那一个昏暗的黎明。 …… 那是发生在多少年前的事呢? 大江之上,波涛摇晃。黑漆漆的狭窄船舱里,年幼的他昏昏欲醒,鼻腔里满是令人作呕的江水的咸腥气味。双手也被捆束在了身后,躺在了湿漉漉的船板上。 黎明前夕,晨光未出,漫天鸦青色的积雨云,铺天盖地,仿佛要压扁江心这艘小船。 一个少年站在船舱外,手里把玩着一把扇子,一腿站直,一腿曲起,沾了泥的靴子恶意地踩着他的心口。不轻不重地上挪,碾着他脖子上根根绽出的血管。 像一个耀武扬威的胜者,在折磨、逗弄已经落败的对手,欣赏他窒息痛苦的表情。 “怎么,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睁开眼就到这里来了?” 逆着光,看不清这持扇少年的脸庞,只隐约看到了他上翘的唇角,和两颗小虎牙:“这也没办法,谁让你这么碍眼呢,虽说我们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跟你,她明显更看重我,不然,也不会因为我不高兴,就让我把你送走了。” 踩着谢持风胸骨的力气越来越大。年龄、体型的差距,病痛的折磨,让他无力反抗这股力量。谢持风的呼吸渐渐浅促,濒临窒息,脸色渐青,仍倔强地瞪大眼,瞪着眼前的人。 在只剩最后一口气之际,那只踩着他的靴子,终于挪开了。 岸边,一个黝黑壮实、眉毛上长了一颗黑痣的艄公上了船,接过竹竿,谄媚地说:“裴公子,可以出发了。” “嗯,给我有多远把他扔多远。”那裴姓的少年退后了一步,从怀里摸了摸,扔了一个东西到舱内那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上——那是一枚被剪子剪得稀巴烂的小老虎挂饰。还笑盈盈地留了句威胁:“如果我发现你敢回来,我就剁烂你的肉,拿去喂她的狗。滚吧。” …… 后来的事,都不太清晰了。 谢持风只记得,自己生平第一次动手杀人,就是在这艘小船上。 手腕的疤,也是在这个时候落下的。 在这一个平静的夜晚,藏在心底的阴暗回忆被勾起了一角。谢持风闭了闭眼,掩住眼底的暗翳,慢慢将袖子放了下来。 …… 那厢,桑洱穿着谢持风的外衣,鬼鬼祟祟地溜回了青竹峰。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剧情,炮灰值—30,实时总值:4770。” 桑洱欲言又止。 系统:“怎么,进度提高了,你不高兴吗?” 桑洱:“没,就是想打个商量,能不能让作者少看一些古早文,别写那么羞耻的台词?要是下个男主的路线我也是这样的人设,每天都要说这样的台词,还不如当个哑巴舒服呢。” 系统:“本着尊重原著的原则,台词不会修改。不过,你想当哑巴的愿望,我们会给予考虑。” 桑洱嘴角一抽:“不了,我只是打个比喻,不是真的想当哑巴!” 系统:“你等着就行。” 桑洱:“……” 好在,回程的路上也没有碰到人。眨眼,桑洱的洞府就在前面了。 她加快脚步,黑漆漆的路上,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 竟是郸弘深。 他的衣衫上有露水,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语气还有点儿不满:“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害我等了半天。” 桑洱立刻缩远了一点,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事?” “哼,为免你明天跟师父告状,说我打伤了你,我给你送……”郸弘深语气傲慢,手中捏着一个药瓶,走近了两步,扫过她身上,声音忽然被掐灭了。 他盯着眼前的少女湿漉漉的身体,明显不属于她的外套,还有脖子上的红印,脸色难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桑洱:跳进黄河洗不清.jpg —— 不愿意透露全名的裴姓男子:你们以为我没露脸,其实我已经占据了封面。 —— 感谢在2021-06-23 22:27:25~2021-06-25 22:3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3487876 3个;乐乐700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慎宇、粒粒 10瓶;文文子 5瓶;a酱a 3瓶;犀燃烛 2瓶;卿辰、玉言是个好姑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