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她输出超神》 主舞当场变性了怎么办 “你你你c化妆间怎么有个女的” 化妆间外,李默捏着手里导演托她转交的台本,耳贴门板,大气不敢喘一声。 化妆间内,他的网友姬菱正和她的三位小老板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值少年到青年的过渡时期,青涩的干净同喉结胡茬中不经意出露的成熟糅杂在男孩子们眼角眉梢。漂亮的年纪。更何况是三个因好面庞冲上热搜的少年郎。 尽管能轻松连斩v博数日热搜榜一,三位声名鹊起的少年却表示对目前的消息接受无能。 祁清过于震惊呆若木鸡当场难以动作,林城子嘴唇颤抖眉毛抽搐一时欲说还休。 唯有纪初眼疾手快,手忙脚乱赶紧稳住了堪堪打翻的纸杯,脖颈一梗凑了上来,呲牙咧嘴露出两颗乳白的小虎牙。 “你等等你别动”纪初一声短喝,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死死瞪住眼前那人,小狗似的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个遍。 “这眼睛”没错,是姬菱本人,狭长上挑的标准桃花眼。 “这鼻子”没错,是姬菱本人,略长而挺拔鼻梁恰到好处出露拒人千里的疏淡。 “这嘴巴”没错,是姬菱本人,薄而寡淡的唇,被网友誉为初春花瓣式建模唇。 纪初: 妈妈这人为啥和每晚跟他一起抗大刀带他上分的姬菱一摸一样 那个他找遍全网c众里寻他的冰山帅逼那个扮相炫到出圈的ser那个他给团员疯狂安利c说服他们一定要招揽的主舞 他纪初赞不绝口c亲自招揽的“男团”主舞 “我c我怎么不知道姬菱还有个妹妹”纪初瞪起圆圆一双杏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而后又如想到了什么,瞬间横眉倒竖,对眼前人喋喋道,“即使是妹妹,也不能随便进私人化妆间啊你哥呢你跟他一起来的” 打死他也不相信每晚带自己快乐冲塔的低音炮王者是个女人 肯定是妹妹 纪初在心里为自己成熟的推理能力点赞。 “私生饭”向来冷淡的林城子更是眉头一蹙,双手抱臂,面沉如水道,“保安怎么回事,什么人都放进来” 当真世态炎凉,从前飞鸟少年团鼎盛之时,哪里受过这种怠慢 连私生饭也放了进来 祁清恰到好处地接话,一贯的沉稳语调,却也显出不加遮掩的不耐烦来:“小姐,这里是私人化妆间,还请您移步外面等待。我们的节目马上要开始了。” 言下之意,经不起一个小姑娘折腾闹事。 他们飞鸟少年团,可是微光ick选秀的特邀选手,直接跳过了海选。 这次来海选现场只需要作为压轴节目出演,算是给粉丝福利,又能给复出吸足眼球。 尽管这个小姑娘很漂亮,但今天可是他们复出的第一场表演,万众瞩目的少年男团,容不得出任何岔子。 思及此,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莫名闯入的少女,露出不欢迎的神态。 被三人指指点点来不及插一句话的姬菱: 姬菱:什么叫锅从天上来啊战术后仰 这三人三言两语就给自己的身份定型了。在不发话,她就该被保安架出去了。 处在风暴中心的姬菱泰然坐于橙黄色的化妆椅,双腿交叠,一手执着化妆刷。妆面薄薄上了半脸,另半张脸素面朝天,却并不显得滑稽。象牙白的皮肤裸露在外,竟与略施粉黛的半脸相差无几,甚而更显露出浑然天成的清冷气儿来。 十七岁的少女,分明与身前人的年纪相差无几,却并不为纪初鲁莽的打量惊怒。 听见三人的连番质问,不解之色先是爬上少女的眼角眉梢。而后忽地恍然,少女眉目间的疑色陡然退散,如云霄雨霁般长眉舒展,还原出那双桃花眼原有的波澜不惊来。 披着素白丝质衬衫的上身不着痕迹地微微后靠,和眼前喋喋不休地小少年拉开些许距离。姬菱长臂一展,毛刷灵巧地被掷入刷筒,后仰的动作带出齐耳短发凌乱而不失美感地弧度。她抬眼扫视一眼居高临下的三人,竟不咸不淡挂起了笑意。 “我倒还想知道,为何一个复出男团会邀请我参加微光ick选秀节目”语气淡淡,言辞却显出些许刚劲来。被三个面色不善的陌生男性团团围住,任谁口气也不会和缓。 三言两语间,她倒也明白了乌龙的事由。无非是疫情期间没办法线下见面,飞鸟少年团又求贤心切,没核实自己的性别,错把自己当成男性招入主舞。 虽然作为从前红极一时的少年偶像,三人对私生饭的 警惕与敌意情有可原,但,不分青红皂白便草草给千里迢迢赶来参团的自己扣上帽子,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分明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要自己加入,漂亮话讨好话张口就来,就算买卖不成,也情谊尚在。怎么到了这儿便立刻翻脸不认人了 少女信手一抬,手臂闲闲搭在椅背,珠光白的衬衫袖口恰到好处地落到胸前,显露出浑然天成地优雅。一语道破后,也并不打算多言,只抬眼朝三人投去平静的目光。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一句话,坐实了“姬菱”的身份,又反击了三人的不客气。她只是坐在那里,便显出不容侵犯的威严来。 祁清到底是队长,第一个缓过神来。面上的不虞之色换成了谨慎。 抬手示意激动的纪初稍稍退后,他自行上前一步,头微微一低,正好对上一双冰川雪水般干净而疏淡的眼神。眼头微勾,瞳仁清亮,眼尾舒展如松枝上行。分明是媚气横生的眼型,却愣是被少女作出拒人千里的清气来。 祁清一个晃神,迅速敛眼看向别处,仍温声道:“抱歉,是我们内部规划出现了问题想来您也明白了。” 祁清有些心慌,更多却又是头疼。复出计划分明已经规划妥当,却不想遇到疫情当头一棒,打乱了他们寻找主舞的步调,这才出此下策通过网络招募主舞不曾想闹出这样的乌龙。 然而当务之急显然是安顿这个小姑娘。处变不惊,气度不菲,这样的人还是交好为妙。 想起自己在纪初喋喋不休的攻势下,自己大力招揽对方的模样,尴尬便战胜了恼怒。祁清顿了顿,思忖着接下来的计划。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失神只是错觉:“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这样,您在化妆间稍等片刻,这一场表演结束后,我们便走个解约程序,一切赔偿按合同进行。您意下如何” 姬菱点点头。误会解开便好,她也不是纠缠性格。至于对方稍纵即逝的失态,萍水相逢的过客,她也没兴趣追究。 于是双腿一支,一个旋身便利落站起,弯腰从桌上拿起卸妆棉准备换衣服走人。干脆的动作倒让祁清微微讶异,对姬菱最后一点“图谋不轨”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可偏巧有人不让这场乌龙轻轻巧巧结束。祁清和姬菱的交涉太快,三言两语便把事情敲定,一旁的纪初这才反应过来。 见姬菱马上要干脆利落立马闪人,咋咋呼呼的少年郎赶紧上前一步挡住姬菱的去路:“哎,不是啊菱哥菱c菱姐,怎么能走呢” 纪初两边脸颊急得腾起两片红云,拦完姬菱又去扯祁清,嘴上连门也不把了:“祁哥,姬菱可是主舞啊常哥走之后,我们多少年没找到这么合适的主舞了况且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次的海选节目我们花了多少心血,押了多少戏份在主舞上面没了主舞,这次的节目怎么办” “纪初”祁清一声低喝,竟有些心虚起来。常庾是飞鸟少年团心照不宣的敏感话题,这个纪初,这个时候提起来,是想做什么 况且还有外人在场 一旁林城子的眼刀也嗖嗖地朝纪初刮去。 纪初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补救似的伸出手捂住了嘴,转头心虚地瞧着姬菱。 真奇怪,说错话的分明是纪初,自己怎么也开始心虚起来害怕姬菱听说常庾的消息后外传还是害怕姬菱发现自己是替补后不满祁清自嘲地笑了笑,况且马上就解约了,自己在担心什么 但是的确,纪初说话虎归虎,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的确不容三人回避。 节目的问题怎样解决呢v博超话也早已造好了势,“神秘主舞强势登场”,粉丝热情如此高涨,在路上甚而还能看到为新的“神秘主舞”打造的应援牌。 他们在线上见识了姬菱的本领,因而压了重头戏在主舞上。想借此一举打破观众对常庾出走地缺憾,大放异彩,顺利拿到出道位。 如若此时姬菱离开,他们的节目质量将大打折扣不说,观众也迟早会对此时刨根问底。 若错误签约的事情被爆出来,届时便不是公关能解决的问题了。 本以为万事俱备只剩东风,谁曾想这位被寄予厚望的主舞,竟然是个姑娘 三人僵持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并不宽敞的化妆间,似乎被凝重的沉默挤占得愈发逼仄。 化妆间内,唯有姬菱仍处变不惊。头颈后仰半倚在椅背,化妆镜旁耀眼地灯光斜斜打上她地脸庞。 她望着化妆镜内僵持地三人,叹了口气,适时递出态度:“这件事也有我的疏漏。事已至此,不如这样:这一场我与你们一起表演,结束后再解约也不迟。” 似乎是个可行的法子。三人闻言眼前一亮,而后又各有忧虑地互相望了一眼。 祁清迟疑片刻,为难道:“但您毕竟是为女性”暴露在镁光灯下,势必被无数双眼睛关注。 一旦被发现男团选秀中有女性参与 姬菱无奈抱臂:“既然我能被你们当成男性,观众们就也能把我当成男性。” 她不就是因为出圈照和舞蹈都以男性扮相出现,v博哩站又干净得令人发指,才会被他们招揽吗 “何况只有一场”纪初亟亟补充道,尾音里是止不住地兴奋。抓住亡羊补牢的机会,小少年一双杏眼都亮了起来,“这样也说得通微博的宣传,就说菱c菱姐是咱们的特邀” 祁清偏头去看林城子。后者仍是一副冷淡模样,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这自己地手套。 “没有更好地办法了。”祁清轻轻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望向姬菱,“那就麻烦您了。” 说到底仍然是欠了对方人情。祁清叹了口气,心下仍有些不安,似乎有双毛茸茸的爪子在他心上挠着。 后者却意料之中地点点头,重新坐下继续自己地妆容。 女孩子面色平静,正对着亮晶晶地化妆镜信手地描着眉形,云淡风轻得仿佛一场闹剧从未发生。 当真老成稳重,祁清点头,对她的印象又添上一笔。 外边的助理李默也实在挡不住导演的催促,做足心理准备推开门进来,却看到意外和谐的一幕:队长兼高音祁清在换装,低音林城子低头拨弄着手套,鼓手兼伴舞纪初正喋喋不休和姬菱说着话,而唯一的女性姬菱,正不急不徐化着妆,一边不时“嗯嗯”附和着纪初。分明是疏淡冰冷的气质,却并不令人感到敷衍,反而胜出一股亲近意来。 气氛随不算活泼,但也比他预想的修罗场好上太多了。 不愧是菱哥,这种修罗场乌龙都能轻松化解。 李默长舒一口气,在心里疯狂给网友姬菱打电话。 菱哥,yyds 说起签约姬菱,他也有责任在。只因为他是妆娘,在s圈内小有名气,因此和姬菱成了圈内网友。纪初找上姬菱,就是从他这里要的联系方式。 谁能知道,这样一个神颜出圈的ser竟然是女生。 但她有一米八啊啊啊啊啊救命为啥他每天喝两杯牛奶也一米八困难 多西爹 李默内心惊涛骇浪c表面平平静静地把台本分发给四人,并转告了导演让他们尽快登场地要求。 这一通折腾后,化妆间内,一场乌龙雷声大雨点小地收尾;化妆间外,海选也已经快接近尾声了。他们的粉丝已经早早把应援牌打上了,正满怀激情地等他们入场,声浪甚至已通过半掩的木门传入了化妆间内。 林城子罕见地勾了勾嘴角,说出了进入化妆间的第二句话:“走吧,她们已经等不及了。”也不待其他人反应,兀自走出化妆间。走进一整片热情里。 纪初意犹未竟地拉着收拾整齐的姬菱了,咂咂嘴道:“林哥就是这样啦,只有说到粉丝时才会笑一笑,其他时候都冷淡得很,像一块冰。” 姬菱微笑着点点头,一边自然的提出让纪初走前面带路。 扯了她半天衣角的手,果然自然而然地离开了。纪初却还在毫无知觉地和姬菱有说有笑。 跟在后面地祁清: 祁清一脸复杂地看看姬菱,又转头看看手舞足蹈的纪初,一时语塞。 纪初这虎孩子,已经把招揽错性别的尴尬抛掷脑后了吗 蒙混不仅过关而且超神 事实证明,纪心大担当初不仅不自己犯下的尴尬过错深感忏悔,反而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一上台,便得意忘形地抢了麦,和粉丝打得那叫一个火热。双臂更是一展,将一旁一袭男装的姬菱推上c位,笑得灿烂至极:“各位,大家期待已久的主舞闪亮登场有没有猜对的朋友举起你们的双手” 姬菱被突如其来地拉上台前,看着台下的人山人懵了一瞬,很快恢复到了疏淡端庄的状态。接过纪初蹦蹦跳跳递来的话筒,她轻笑一声,抬手摘下装饰斐然的银色面具,华丽而低沉的嗓音一下如羽毛划过全场:“承蒙关照,我是姬菱。” 聚光灯应声打在那发言者身上。身形挺拔,颀长地身姿将层层修饰的华服撑起,尽显优雅与华贵。在花里胡哨的海选背景板的映衬下,愣是站出了个人舞会的风姿。 沸腾的观众台忽地安静了一瞬。粉丝们举应援牌的手肉眼可见地凝滞,笑意也在诸众脸庞迟缓。重重声浪如忽地被按下消音键,现场竟忽地如冰入沸水。 安静的舞台。隐约听得两三声窃窃私语:“姬菱” 祁清从一上台,心便悬着没能放下来。这个纪初好端端拱什么火还让姬菱发言,是嫌暴露得不够快么 万一这事爆出来,姬菱目前一个素人得名声遭得住么还能走这个圈子么 观众怎么都不作声了一瞬间得静默似乎被延展成了无限长,祁清得神经跟着被拉长绷紧。观众们知道了也难怪。姬菱本身自带话题度,以现在私生饭战斗粉得能力,把个人资料翻得干干净净也不成问题 队伍刚交到他手上,第一场表演就出师不利,他怎么向常庾交代他怎么像粉丝交代他又怎么向姬菱交代毕竟对方这场是主动来帮忙 祁清知道自己眉眼一定扭曲出了肉眼可见地焦虑模样。好在有面具拦挡,没人能窥见他的焦心。 他得做点什么。这是常庾交给他的队伍啊。 趁着脑中嗡鸣消散的片刻,祁清大步上前,一米八五的身高支撑了他的大步幅,三两步便快速c甚而有些急切地走上姬菱面前。话筒从鸦青色衣袖交接到了珠光白衣袖,祁清下意识挡在了少女面前。他必须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呢 话筒还未举起,祁清只听得台下的观众们以更加高昂的姿态沸腾起来。先是风过林梢的细碎声:“谁是姬菱” “姬菱你都不知道那个神颜鲁鲁修”低呼中压抑着兴奋。 “卧槽卧槽,你不会是说那个舞蹈王子吧我的天” “那是同一个人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姐妹们微博炸了有没有猜到神秘舞担是菱哥的” 四面八方的讨论悄然汇聚,最后席卷成撼天动地的声浪: “菱哥啊是菱哥” “救命我四个老公齐聚一堂了” “姬菱姬菱姬菱” 祁清惊愕地立在舞台,握着话筒地手臂悬在半空,一时忘了动作。一旁的姬菱并不多言,只笑着朝下方的观众请微微点点头。 祁清朝她看过去,皮肤瓷白的“少年”因腮红有了几分元气,笑眯眯地模样像一只漂亮地猫儿。怔楞间,他对上她沉静地目光她朝她轻轻颔首,眼中一半安慰一半担忧。 祁清回过神来。他并未失神太长时间,毕竟是一队之长。轻巧地抬手,将话筒置于唇边,安抚着激动地粉丝:“很高兴能和大家分享姬菱到来地喜悦姬菱是我们今日的特邀主舞。希望今天我们的作品也能让各位骄傲。”话音刚落,后方的李默便接过话筒下台,随时准备舞蹈的开始。 台下的沸腾却不为祁清发言的结束退减。 “呜呜呜过了这么多年我祁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真的是老粉落泪了,这么多年的等待没有白费。还有最后一句,天哪,这是我庾标配吗” “都没人关注我祁说的话吗他说姬菱是今日特邀唉,难道我菱哥只表演一次就撤不要啊” 乐声摇摇晃晃自角落的音响响起,惊喜交加的观众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声,将注意力放回舞台本身来。 微光ick宽大的海选舞台上,四人早已站好了各自的位置,等待旋律的推进。 第一个鼓点响起,纪初开始动作。抓耳的电音,配合悠扬的爵士,少年抬手间出露精瘦有力的腰身,卫衣下的动作将鼓点和慵懒完美结合。 舞蹈对他来说有着独特的魔力,台下咋咋呼呼的呆小孩儿,鼓点一踩,整个人连气质也陡然变化,眼角勾子般,有了畅快淋漓的锐气。 竟然复出第一场就是个性张扬的电音爵士。 观 众们正被纪初的动作晃得眼花缭乱,直呼叫好,注意力又立刻被突然响起的磁性嗓音不可避免地吸引。 顺滑地切入,柔和却有力的青年音,完美的英伦腔融入旋律,给人带来真正的听觉享受。 即使在空旷喧闹的选秀舞台,祁清歌音的魅力也不曾被削弱。 而随后林城子低音伴唱的加入,更是激动得粉丝激动地放下了应援牌,开始疯狂鼓掌欢呼,声音越过好几排也清晰可闻:“林城子妈妈爱你” 林城子地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很懂你们养成系地快乐。 随着乐声到达高潮,有观众发现不对劲了。台下渐渐溢出窃窃私语声:“怎么那个主舞还不动作” “别是忘了动作了吧”有老粉忧心忡忡,对新人地态度由惊喜转向质疑。 林城子和祁清唱功绝尘,纪初的舞蹈也跳得卖力。站在舞台中央被镁光灯来回晃荡着照亮的姬菱,怎么还不见动作 台下私语正盛间,电音爵士的旋律忽地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音响故障了”心情急切的老粉直接从观众席“腾”地站了起来。 “不是,你看我祁我城都立刻收声了。”身旁同样激动地朋友拉住她地衣角,忽地惊叫起来,“啊啊啊姐妹姐妹他动了这个绝对是主舞专场” 主舞专场 飞鸟少年团复出第一场,竟然给了新主舞这么高的待遇 什么样的舞者才配得上这等殊荣 台下地观众更加沸腾起来,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c位那人地动作。 舞曲于方才戛然而止的热烈后,忽地于方寸之地冰封。如片火蓦地封入永冬。 而一袭鸦青色华服地神秘少年,仍保持着刚上场垂头敛眼的姿态。 时间仿佛在他的身上静止,永冬停驻在他雕塑般完美的身姿。周遭沸腾热闹的人群,与他半分也无关。 激烈的旋舞散却,热烈的歌音停滞,偌大的舞台上,仅留那沉默而庄重的少年舞者。 如极夜中散漫开耀眼而安静的极光。沉寂,而美得摄人心魄。 人群忽地静了。 叮 乐声空灵一声,如一滴水落入冰湖。 那舞者睫毛微颤,似是蝶翼震颤。而后又是一声叮鸣,蝶翼的震颤如过电般倏地传遍全身。那舞者c蓦地张开长臂昂头竟一动作便是一阵激烈的旋舞 而还嫌这旋舞不够激烈一般,华服少年再一片空灵而愈发急促的节奏中,突然折腰下俯,左腿悬至头顶继续旋舞 炫技c炫技c纯粹的炫技 开场即暴击。 乐声不知何时从空灵而单薄的水声,沉入一片饱满而阔大的湖。鼓点仍静静踏着步,钢琴声与提琴声交织出一片华贵优雅的梦境。 那华服舞者的步调,也随着乐曲的铺展,从激烈的炫技,变成了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舒缓。他与舞曲太过契合,太过融洽,仿佛他和舞曲已融为一体。 不是舞曲的变化令他姿态变幻,而是他步步行进,带动舞曲为他奏起。 林城子舒缓的低音和祁清柔软的歌音适时切入。柔缓而不失力量的声线,正正应和了台上那华服舞者悄然放缓的舞步。 仿佛一只水栖的黑天鹅,循着乐声,于一片千里冰封的冰湖之上,若闲庭漫步般翩然展翅。 乐章重新迈入春的和容与欣悦,观众这才如梦初醒,惊叹于乐声中此起彼伏,在四面八方的观众席响起: “他是精灵吗我的天我刚刚竟然忘了拍照。”台下,喃喃声此起彼伏。 “姐妹呜呜呜救命他是天神下凡吧” “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全部资料” “爵士芭蕾还是变奏切入飞鸟少年团这回是下了血本呐。” “菱哥yyds” 而台上那少年仍在继续层叠斐饰的舞服勾勒出他柔韧而有力的腰身,展臂c勾腰c抬腿,踩着鼓点乐声,他举手投足糅杂着刚劲与优雅,如鹤又如豹,像夜色里行走于三角钢琴上的猫。收手干脆,伸腿舒展,怎样的张力 “咦小初又动了” “这是” 只见本立在舞台边缘的纪初,竟然倏地在一个鼓点响起后,加入了姬菱的舞蹈。他的动作,却和台上那舞者的优雅华贵格格不入,反而延续着一开始电音爵士的潇洒。 两个风格迥然相异的舞者愈发靠近。纪初热烈,姬菱优雅,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竟在乐声中你来我往地互动起来。 “是斗舞我的天,只是海选节目而已啊” “这才是这个节目真正的高潮啊” “友友们,我值了,我真的值了。” “刚刚绝对是小初做错了动作,菱哥在强 势圆回来吧哈哈哈。” “飞鸟必须复出啊啊啊啊菱哥必须加入啊啊啊” 姬菱和纪初的斗舞,将节目推上了高潮。 两人有来有往,似同似异。仿佛真的是中世纪舞者一曲舞毕,引来爵士少年的胜负欲,呲着牙与舞者争锋起来,却被昂着头的舞者扬手淡淡回击。 “这波小初确实输了。”粉丝当真被引入了情景,真情实感地捂住小心脏,一边不忘抱住手头纪初地应援牌。 “小初,看来妈妈以后要对你的舞蹈事业加紧监督了。”已经有粉丝掏出了v博,开始语重心长地给自家爱豆写私信。 完全不知道即将被粉丝私信抨击学舞不认真地纪初,在台上终于将最后一个动作收尾。 他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额上已布满细密地汗珠了。 虽然这场舞他发挥并不超常,但是,和菱哥这样地大神跳舞,果然好快乐呀 真不愧是他千挑万选出来地主舞哎嘿 他就是当代伯乐 一曲终了,观众席地声浪再次盖过屋顶。 舞台上地四人已经对粉丝们地热情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变得麻木了。 姬菱接过主持人的话筒,亦露出真情实意的笑。运动后细密的汗珠,无损少年古希腊少年雕塑般的美貌,反而为象牙白的皮肤平添几分光泽,仿佛诸神走下了众神之颠,神迹鲜活于人世间。 “嗓子还好吗”姬菱冲观众席挑眉一笑。少年嗓音低沉而华美,话语间的挪揄却瞬间增强了亲和力,给中世纪的天鹅舞者蒙上一层凡间的烟火气。 “啊啊啊冰山神明关心我啦as” “为菱哥打ca不辞辛劳” 台下激动的粉丝叫得更大声了,有的已经按捺不住涌上前来索要合影签名。 这便是姬菱没有见过的场面了。惊愕间,手腕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握住。姬菱顺着那只手臂看去,祁清正一边招呼着保安,一边蹙着眉朝她笑笑:“高人气的烦恼,忍一忍,我们马上出去。” 姬菱意外地挑眉,手腕处传来地热度让天生体寒的她有些不适。本想告诉祁清不必如此,但汹涌而来的粉丝的确来势汹汹,由不得她和他掰扯他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只能先在推搡混乱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勉强回到了保姆车。 车内,李默已经将众人的东西收拾完备,见姬菱来了,笑着把姬菱搁置在化妆间的包和水递上去:“菱哥,恭喜首战初捷” 姬菱承了李默的好意,接过水,也不矫情,大口喝着水补充着水分,笑说:“同喜同喜。” “李哥哥真是好样的,有了新人忘旧人。”坐在前排刚系好安全带的纪初,闻言故作醋状,探过头来酸溜溜道,“我们就没有首战告捷了,唉。” 李默向来被纪初贫嘴惯了,此刻也没好气儿地戏谑起来:“别以为我在后台就不晓得,你的舞蹈和菱哥比起来还有待进步” 姬菱也不客气,毛巾往湿透的脖颈一搭,一边擦着汗一边笑道:“在家练舞偷懒了吧,纪初这次没发挥出线上的状态。” “没偷懒c没偷懒” 纪初哼唧着要回头啐姬菱,被李默一掌排在肩头:“少来你,看看你汗都出得没有咱们菱多” 前排的祁清也被众人的喜悦感染,回头温声道:“今日姬菱的确是大功臣。” 他到底也是年少成名,在圈子里见过不少舞者。姬菱的力量感与爆发感,即便是学舞多年的男性也会自愧不如罢。 没看见今天呼声最高的是姬菱吗 没看见今天carry全场的是姬菱吗 谁能说今天的首战告捷,姬菱不是头等功吗 祁清低低的喟叹一声,和受伤前的常庾比,或许也不相上下了罢 “什么时候签解约协议”冷硬的嗓音不合时宜的插入。 正预备打开手机查看讯息的姬菱动作一顿,抬头循声看去。前排的林城子头也不回,墨黑色的发丝被隐隐约约挡在棕黑色的皮质座椅后。 姬菱讯息也不看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脸上。 身着鸦青色男性舞服的少年人,慵懒地倚在保姆车后座。鼻尖额头地细汗早已用毛巾擦拭干净,留下纯粹象牙白地肌肤。 因运动而显露地红晕和笑容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古希腊雕塑般的面庞恢复了原有的疏淡清冷。 “啊。”姬菱的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声音竟也愈发华美,像有人刻意用软和的鸦青色羽毛扫过心间,却令人为这等刻意酥软得完全生不起气来,“现在就签,如何” 骑虎难下的道路 林城子生硬的一举,令车内和融的气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众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连最迟钝的纪初也咂摸出了不对劲,刚想反驳林城子的不客气,却又猛地回想起,姬菱的确只是帮忙出这一个节目的。 按理说,林城子这话确实挑不出毛病,只是克克制制在陈述事实罢了。 但情感上,纪初刚从首战全胜的欣喜中走出,便面临一个绝佳舞伴的出走。他是怎么也不乐意的。 遭受这么当头棒喝,纪初心中好生不忿。他也想为姬菱说两句话,话到嘴边却别众人的沉默逼得咽下肚子去。 怎么李默也不帮菱哥说两句分明刚刚才在夸菱哥啊 林城子脾气冷硬就算了,怎么队长也一言不发他分明知道姬菱这样的舞者有多难得 舞者间的默契与欣赏,让纪初心里的天平,悄悄改了砝码。 似是感应到了他心中所想,祁清开口打破了今日的第二次沉默:“回酒店再签吧,车上也不方便。”似是在向林城子做解释,语气中却也有安抚姬菱的意思。 都是小孩子,负着气吧。祁清在心里叹气。总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怎么行。 林城子却不买账,仍冷着声音,排斥之意淋漓尽致地展露出来:“她既然答应现在签,何必等到酒店” 化妆间里说表演后,表演完之后说酒店。酒店之后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面对咄咄逼人地林城子,姬菱只微微一笑:“林先生要现在签,当然也好。只是这个合同,可是贵团以经纪公司的名头和我签约的。林先生要是能越过公司负责人,把合同拿出来交到我手上,我对何时签约倒也没有异议。” 面对不客气的人,姬菱也不介意把话说直白一点。 他林城子一不是队长,二不是公司负责人。 即使备份材料都带在车里,林城子也没资格安排她做事。 她签约是平平等等地签,解约也要堂堂正正地解。 林城子被拿了痛处,果然脸色一沉,转过头去不再言语了。车厢仍保持这沉默,压抑的火药味却在当事人的三言两语间,轻飘飘地消弭了。 针尖对麦芒,在自家场地的林城子反而落了下风。李默有些惊奇地望着姬菱。 从前只晓得姬菱颜值能打,技术过人,没听说嘴巴也这么利害。 他的惊奇没能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手机通知铃声打断。李默看着v信提示,惊奇更甚。 公司这么快就发消息来了看来的确很关心飞鸟的复出进程吧。 但是,李默隐隐约约却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这个消息,不会和刚刚一记直球,挫了林城子锐气的那位有关吧 李默手比脑子反应更快,指尖轻触点开了公司讯息对话框。 李默: 结果果然令他当场石化。 一向快手快脚的李助理,对着手机僵硬半天,纪初看出了不对劲,赶忙探过身子伸手在李默眼前晃晃:“唉,李哥李哥看什么呢呆成这样。” 李默看着眼前咋咋呼呼的纪初,又侧头看看也一脸关切地看着他的姬菱,一时无语凝噎。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觉得公司应该不会给自己发这种自毁前途的指示。于是再低头确认了一遍讯息。 是公司的微信头像,不错。不是谁的恶作剧。 是公司的微信号,不错。不是人冒充的。 是让他这么干,不错。不是他阅读理解出现障碍。 “李哥,到底怎么了”前方的祁清也转过头来,“出什么事了吗” “”李默很艰难地尝试理解这条指示背后的动机,然后大脑彻底宣告宕机。纪初看不过,索性探着身子,长臂一勾,把李默的手机直接抓了过来:“什么东西吗公司的消息” 纪初高举着手机,眼睛一扫一字一句地念下去: “新团员表现优异,成绩突出,无论如何要把这个人留下来” “已联系综艺,下月进行录制。” “这次成绩很好,继续努力。有这个新人在,出道位肯定没问题。拇指拇指” “” 纪初目瞪口呆,手机一个没拿稳砸在脸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祁清也一脸愕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连一只表情淡淡地姬菱,也一时收不住惊愕。漂亮的女孩子,鸦青色的齐耳短发下是雕塑般棱角分明的面庞。讶异的神情出露,如同冰川后出露一支生动的溪流。 什么情况刚刚 还吵着闹着要解约,现在竟又要逼着人签约了 看这架势,还大有“不签约就别放人走”的意思。 姬菱扶额。这什么和什么 反而是纪初先回过神来,大声嚷嚷道:“公司是还没搞清状况吧姬菱是女孩子唉什么留下来啊” 虽然他也很欣赏菱哥的业务能力和性格,可是,他们飞鸟是男团好吧 女生在男团里出道,这种事情一旦曝光,他们飞鸟的名誉大大受损不说,姬菱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这可是欺诈行为 纪初当真被吓唬极了,伸手胡乱摸起落到皮椅上的李默手机,两下解锁c给公司打电话c开免提一气呵成。 李默在一旁看得两眼直瞪:“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密码” “嘘现在重点是这个吗”纪初比他还凶,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还了回去。 李默默然。这个问题也是重点啊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那头的人似乎比他们还急切,一上来便是一阵连珠炮般的祝贺。 “哎呀小李,恭喜恭喜啊,飞鸟这次是名声大震啦微光ick当场就给我打电话保你们c位你们选人的眼光太好了。有了那个姬菱,飞鸟这次只怕真的是要一飞冲天咯” “你等等等等”纪初赶紧出生打断对方长篇累牍的“恭喜”,亟亟道,“你先解释清楚,什么叫无论如何也要把姬菱留下来” 电话那头闻言顿了顿,随后竟又是一阵恭喜:“哎呀,是纪初啊。好样的你们复出首战大获全胜姬菱那孩子,真是一鸣惊人当时你们不是签的临时合约吗公司的意思是啊,你们赶紧把正式合约签了” 纪初急了,他是有嘴也说不清:“不行啊成叔,姬菱她不能签” “不能签怎么不能签”被成为成叔的男人微微有些恼怒,“纪初,你不要这时候捣乱当时你连那个姬菱身份证都没拿到,我不也一样给你们批了临时合同公司已经很纵容你了我不管你什么原因,现在反悔,不行了还是说姬菱不愿意签” “不是啊,成哥”纪初激动得“腾”地从车上跳起来,“姬菱,她是个女的”说完呲牙咧嘴地抱住撞得震天响的头。 哪曾想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传来铿锵有力的五个字:“女的,也得签” 纪初: 祁清: 林城子: 李默: 姬菱: 还没等车内石化的众人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又开始喋喋不休:“你们打开v博,打开各种公众号,z乎,哩站,你们自己看看这个热度” “全网自发爆火,公司的资源都还没给你们用上” “v博热榜十条九条是你们,哩站连二次创作都已经出来了你们也是年少成名,在圈子里走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祁清反应迅速,已经拿起手机拿开v博,翻到热榜,第二第三第四全是他们飞鸟少年团今天的节目表演,而第一条独占头版的 姬菱 姬菱 姬菱 “意味着不抓住这次机会,乘风而上,你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风口了” “我从六年前开始带你们,知道你们有多想把飞鸟打出头这个时候你把姬菱按下去,你们还要不要飞鸟的未来了” “是您还要不要飞鸟的未来”林城子独有的冷硬声线又一次响起。他本身有着一副富有磁性的低音炮声线,情绪波动时更显露出硬而冷峻的味道。 电话那头被兀地打断,跟着没有了声响。林城子打断成叔的絮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从前排钻入话筒:“飞鸟被查出要女人装男人,飞鸟的前途还要不要” “谁说要姬菱装男人了” “谁规定复出的飞鸟一定是少年团了”那头成叔的声音也跟着冷下来,露出不容置疑的味道:“三男带一女成团,这种路线公司又没有做过,效果并不差这是公司的决定” 林城子一顿,仍执拗道:“微光ick是男团选秀” 成叔斩钉截铁:“我会给微光那边打招呼。”又道:“我们也可以安排几个男女混搭团进去,支撑你们。” 纪初低声嘀咕:“资方了不起。” 到嘴的鸭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飞了,成叔是铁了心要捧“新飞鸟”了。还嫌火不够旺,成叔干脆再拱一把火:“姬菱,你自己说,愿不愿意组团” 此言一出,一车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姬菱的身上。 女孩子双腿交叠,端端庄庄靠在灰黑色的皮质椅背。又因为刚经历剧烈运动不久,现在正放松了肩背往后倚着,平添几分慵懒。 白色的毛巾还搭在象牙白的脖颈,鸦青色短发簇拥下的脸庞,漂亮得雌雄莫辨。即便是在众人目光突如 其来得聚焦下,那张面庞上亦始终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姬菱说:“啊。” 林城子死死盯着那人一张一合的唇嘴。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沐浴在一片光里的女孩子,神情却愈发显得晦暗不明。 不是要解约吗不是只是帮一场节目吗 少女疏淡的声线却轻飘飘落入他耳中,激起一阵雷声。 她说:“愿意。” 林城子下车“砰”一声关上车门。 “唉,不是。林哥这已经到酒店了吗”纪初还没反应过来,林城子便已经扬长而去。 “已经到了很久了。”李默无奈道,从纪初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机,“只是刚刚在和成老板打电话,所以我没叫你们。”冲着电话道:“成老板,待会儿再细聊” “那就先下车。”祁清点点头,发话道。车门打开一半,又别扭地回头道:“姬菱” “嗯”正在拿包的姬菱应声回头。 少女眉眼仍然一片疏淡,似乎不明白刚才的回答对自己和对整个飞鸟团,带来了怎样重大的转折。 “你别放心上。”祁清迟疑着朝她点点头,而后竟逃似的大步往酒店走去。 姬菱: 这队长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打开车门,下车,姬菱仰头,对着天空长舒一口气。 四月的阳光,落到肩上已有了重量。微雨后,天空显露出霁青的色彩。沿海城市,远眺也见不到连绵苍翠的群山。高楼大厦在平旷的土地肆意铺展。 姬菱忽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象牙白的手指,修长而分明的指节。左手小指曾与人勾指起誓。 为了一个孩提时代的戏言,竟下意识地做出这样地决定。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稍作休整后,众人在酒店内一起用餐。 既然敲定了要姬菱加入成新团,李默在酒店文印室就近打出了长期合同和相关资料。五人在吃饭时有意互相多了解着。 尤其是纪初,从一开始听说姬菱要入团地别扭,到现在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位新主舞。 毕竟是“斗过舞”的交情,整个吃饭期间,纪初都在手舞足蹈地给姬菱介绍飞鸟团从前的活动。惹得祁清好几次呵他“不要给小菱添麻烦”。 纪初冲他做了个鬼脸蒙混过关。 纪初:有牛逼主舞不勾搭王八蛋 林城子一如既往地不待见姬菱,冷着脸动了几筷子,便说要回房间。 李默为难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一眼就看见了一脸淡然的姬菱。心下哀嚎一声果然,面上却只好出言劝导:“多吃一定吧,林。不然你粉丝又得心疼你了。” 可每次都屡屡凑效的“粉丝话术”,到今天居然失灵了。林城子只是冷冷地扫了李默一眼,上身一动,身子便站了起来,干脆利落便出了餐厅。 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餐厅里,像是一堵沉默的墙远去。 纪初也不好再絮絮叨叨了。收了过度热情的姿态,看看远去的林城子,再看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姬菱,竟也跟着叹起气来。 “菱哥,你也别见怪”纪初嘴上说着话,一直前倾的身子却微微远离了姬菱,“林哥只是太看重飞鸟了。他一直一直在等着常哥回来。” “林哥本来是我们中综合素质最能打的一个常哥走之后,飞鸟的人气一落千丈。大家又都面临着文化考试,各自沉寂了很久,团的热度也掉了下去。” “再后来,我们好几次想要复出,都因为没有合适的主舞,一直无疾而终。” “公司本来想让林哥单飞。林哥唱跳都不错,热度也仅次于当年的常哥,单飞肯定发展更好。” 纪初说到这里,敛着眼收起眼底地情绪。低头搓着手,却忽地笑出了声。极短c极轻的笑。不同于往日嬉皮笑脸的嘻嘻哈哈,少年柔软而细腻的一面,似乎都被这短促的一笑袒露: “林哥说不,他说飞鸟是他c常哥,我们四个的飞鸟,他要等着常哥回来。” 姬菱把纪初的小动作收进眼底,目光一晃,却并不言语,只安静地听着纪初地絮絮叨叨。 他似乎一下变得更幼小,变成了初初出道的小少年模样。那时他还不习惯在生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大笑,说起珍视的时光时会露出腼腆的神情。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只专注地望向那个腼腆的少年。 大半个身子朝面前那人转去,珠光白的衬衫在餐厅的吊顶灯下显得柔和而温暖。细密的光泽从微翘的鼻头一直流转到衣襟袖口。那疏淡的少女眉目似乎软了下来,盈满一湖南国的冬水。 她罕见地耐心听他絮叨了好一阵,而后仍只微微颔首道:“我在听。” 你在 说,我在听。很认真地听。 纪初望着她,望进她一片眼睛,忽地感到心底某处溃散崩塌,落石后淌出一洼春水。 他伸手去挠眼睛,又感觉越挠越烫,索性双掌一蒙,说了声“我先回去了”,竟然也落荒而逃。 “小初每次说起这些都很激动。”祁清看着远去地纪初,有些怅然若失道。 姬菱罕见地没有立刻接话,顿了顿,声音略有些低沉:“你们不都是这样吗” 说起从前地飞鸟时,要么执拗,要么神往,要么悲伤。 “常庾”这个话题,永远是绝对地敏感。 “但总要往前走吧。”姬菱道,对着祁清浅浅一笑,唇周肌肉牵动又恢复了往常疏淡的表情。筷子一放,人也跟着往前走了,一边和剩下二人出餐厅一边说着,“看来我这个主舞任重而道远啊。” 总要往前走的。三人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土澳来电 大家好我是纪初。 对,就是那个最近打算重新组团出道的二刺螈蝻团的鼓手兼舞担的纪初。 我正处在微光ick选秀附近的酒店,目前受到了我十七年来最深切的恫吓。 我,纪初,在疫情期间,在牢里,不是,在家里,网上冲浪两个月,千挑万选终于选出了符合我们团队需求的主舞。 “他”仅凭一支半分钟的舞蹈片段就在哩站舞蹈区坐拥5粉丝,疫情爆发前曾因s某修强势出圈称霸v博热榜,目前正在某西部城市读普高。行程低调,v博干净,全网无黑料,富有神秘感。 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王者还打得好。 每天人狠话不多地带我倔强青铜上分。划掉 我跟“他”那叫个相见恨晚啊。试问茫茫人海,网络纷纭,能和一个兴趣相仿c性格互补c还能和你共同打拼事业的人相遇,何其有幸啊何其有幸。 于是我当场求成叔告祁哥,痛哭流涕地抱着他们大腿不是骚扰他们v信,出卖了我所有的脸皮求他们签下菱哥。 尽管鉴于面基的见光死性,以及疫情初期物流速度的难以描述性,公司谨慎地只给对方出了临时合同。 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呜呜呜 姬菱哥哥的舞真酷 腰真好 腿真长 声音真苏 冲塔真牛逼划掉 直到今天上午,在化妆间,我跟一个神似菱哥的女人面面相觑: 呜呜呜妈妈还我神颜帅哥啊啊啊呜呜呜呃呃呃。 虽然由于形势所迫我们一起合舞了并取得了大成功,对方最后还阴阳差错进入了我们团。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直面被前队长跨洋质询的尴尬 啊 纪初拿着手机的手都是颤抖的。 妈妈呜呜呜啊啊啊呃呃呃他能不能假装没看到常哥的v信借此逃过一劫 虽然得知常哥一直关注着飞鸟的消息他非常高兴,但消息太灵通了也不是好事啊 多西爹土澳跟这边不是有时差吗呜呜 常哥这是在土澳混迹多年还保持着北京时间作息吗 于是纪初保持着一鼓作气c再而衰c三而竭的干劲,毅然决然地打开了王者峡谷。 只要他一直沉迷虚拟逃避现实,他就永远不用直面常哥的质问。微笑jg 快乐999智商999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在草丛一边苟一边手速飞快问候对手祖宗十八代,v信对话框好死不死又弹出来。 庾:别装了。 庾:看见你王者上线了。 纪初: 快乐999智商999 纪初一个机灵从酒店大床上弹起来,王者也不敢打了,立刻继续颤抖着手打开v信对话框,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思考着如何回应常庾的死亡拷问。 纪初:cu从未如此高效转动过。 手刚放上对话框,对面的消息又快速弹出来。 庾:新主舞v信发我一个。 好家伙,一上来就针锋相对c王王相见啊 这波常哥肯定是想单刀直入c开门见山,一个质问打得菱哥猝不及防c手足无措,然后针对菱哥的秒速上位据理力争c步步紧逼,最后挫掉菱哥的锐气,让她落花流水c铩羽而归 可是,作为拉菱哥进群的人,他纪初敢作敢当c侠肝义胆,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新团员被欺凌的事情发生的 纪初一个战术后仰,眯着眼睛,双手便拿出网络键政人应有的手速,飞快在九键上按动。 我在飞鸟当虎子:常哥,有事别冲着菱哥去,这事是我的锅 我在飞鸟当虎子:你不要做傻事哈常哥我们飞鸟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爱心爱心 对话框那边沉默了好久,几次显示“对方正在编辑”,却一直迟迟不见动静。 纪初一双杏眼死死盯着毫无动静的对话框,不禁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常哥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战略意图 一定是因为自己完全命中的常哥的想法,让常哥说无可说这才一时难以回复 心下想着,那边半天终于蹦出一个 庾: 庾:你在想什么 庾:算了,我已经要到v信了。 纪初: 纪初脑海中的报警器瞬间拉响 妹想 到啊常哥居然还能请求场外支持 他不给,还有祁哥林哥李哥会给 可恶,这次是他失算了。纪初抬手捂脸。 一计不成,再生一记。纪小天才初一拍脑门儿,决定再次先发制人。 常哥无非就是要问菱哥是怎么进来的吗只要他抢在常哥发话之前回答,他就可以掌握对话主动权扳回一城掌握全局 纪初一双小手在键盘上跳得飞快。 我在飞鸟当虎子:常哥,你是不是想问菱哥是怎么进来的 对话框那一头,一双骨节分明的长手正斜斜握着灰青色的手机。 近乎瓷白的皮肤,在小别墅二楼姜黄色的灯光下,显露出和软的光泽。 青年刚沐浴完,柔棉的长浴袍加身。下摆随着青年在浅棕色长椅上的动作,出露两条同样紧实而瓷白的小腿。 光晕向上流转,淌过隐隐绰绰出露的双膝,流入大片素白的长袍。再向上便是大片出露的胸膛,青年人独有的美肆意铺展开来。玉雕般的脖颈上,滑下几粒晶莹剔透的水珠。 似乎被低落的水珠惹得不快,常庾抬起长臂,信手将湿漉漉的碎发拨回头顶,露出青年饱满而挺拔的前额。 青年人伸指拂去手机屏幕上不慎低落的水珠,一双漂亮而狭长的眼却一直正正盯着素白的对话框。 青绿的信息栏上,只简简单单躺着一个“菱”字。 漂亮地青年薄唇微抿,犹疑了一下,很快在好友申请里打下一行字;“你好,我是飞鸟前主舞常庾。” 偏头又打量了一遍,心下觉得不妥,又抬手改成了:“你好,我是飞鸟前队长常庾。” 左看右看仍觉得不满意。青年长而浅淡的眉微微蹙起,最后无奈地删去了前缀,把一句简简单单地介绍发了过去。 “你好,我是常庾。” 女孩子估计正在手机边,消息刚发出便立马通过了。 常庾竟被忽然弹出地对话框唬得一怔,习惯性又去抿唇。薄薄两片唇瓣,本身便透明得不见血色,这一抿更显出脆弱来。 等了好一会儿,对话框里仍然空空荡荡,系统一句“我们已经成为好友了,开始聊天吧。”的消息,显得格外冷清。 常庾只得迟疑着点开输入键,对话框里又添上素白的一句: 庾:你好。 菱:你好。 庾:你已经签约飞鸟了 刚发出这么一句,常庾便有些后悔了。明知故问的话,会不会显得像什么尖锐的质询 细而长的指尖刚移到“撤销”键上,青年又想起对方秒回的速度,撤回只怕更显得欲盖弥彰。只得懊恼地望着对话框,一时间不晓得怎样动作好。 好在那边回复得毫不迟疑,似乎并未读出他话语间的冒犯。 菱:是的。之前纪初给我寄过临时合约,但今天才把长期合同签下来。 似乎是见他一时间没有回复,那头又很快发来一条讯息。 青绿的对话框轻轻巧巧,像是那个叫“菱”的女孩子轻飘飘踩在一片水叶上。湖面荡开清浅的涟漪。 菱:由于疫情,一直没能和飞鸟线下见面。加之我自己信息不怎么公开,纪初估计错了我性别,因此错签了我。 屏幕顶端又跳出纪初急躁的消息,似乎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少年的咋咋呼呼。 什么叫他想问姬菱怎么进来的无非一场乌龙,自己大致也料想得到。何必像抓奸一样到处问 退一步讲,即便要问,也不至于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严防死守着啊 常庾失笑,这才签约多久啊,纪初就已经把人护上了。 于是鬼使神差着,常庾竟忘了切对话框,竟就着和姬菱的对话框打下一句: 庾:你们关系很好么 这可真是太冒昧了。常庾有些无措,接着又平静下来。 现在撤回也来不及了。常庾想着,倒隐隐庆幸起这次手滑来。纪初护成这样,他倒真有些好奇,对方和纪初到底好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一句问话,还是希望对方不要多想罢 那头显然有些迟疑。约莫也是摸不透常庾所想,想直说却又碍于情面,编辑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略显克制的几句话。 常庾盯着屏幕上短短几句,又看着屏幕顶端疯狂跳出的纪初的讯息,不由失笑。笑音竟愈发大起来,从最初的低笑变成一阵开怀。 菱:倒也还好。纪初对我很热情,并不排外。 我在飞鸟当虎子:嗨呀常哥你是不知道,我和菱哥那是一见如故c相见恨晚,恨不得立刻拜把子歃血为盟桃园两结义啊 菱:毕竟都是舞担,合作的地方也有很多。 我在飞鸟当虎子:菱哥那个舞蹈功底真的没得说我 们今天的合作可谓是酣畅淋漓c沉鱼落雁c惊天地泣鬼神 我在飞鸟当虎子:我和菱哥都已经把对方引为知己,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我在飞鸟当虎子:唉,常哥你一定要看视频啊,哩站上铺天盖地全是剪辑 菱:我刚到飞鸟,想必还要和各位多多磨合才是。 我在飞鸟当虎子:大家都很喜欢新来的菱哥的 我在飞鸟当虎子:害,就是林哥始终还是那个硬脾气。常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很想你。 我在飞鸟当虎子:常哥常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在飞鸟当虎子:睡了吗 常庾仰头倒在柔软的床上。素白而软和的被褥像一团火,或是一朵云。 青年一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这一笑引得他最后一阵咳嗽起来,末了低低喟叹一声,侧头又去拨弄着同样掉在床上的手机。 他长臂微屈,半举着手机,闲闲在对话框中敲着回复。 仰躺在床上的青年人,唇角眉梢还带着大笑后尚未褪去的笑意,将周遭的忧郁气质驱散不少。 久违的慵懒与餍足重新爬上他的脸庞,让这个宛若神祗的男人重染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未经过多思索,青年只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信手在两个对话框中都回复道: 庾:好好干,飞鸟就交给你们了。 言毕,也不管纪初和姬菱再回复什么,手机往桌上轻巧一搁,起身走至窗边,唰一声拉开厚重而繁复的窗帘。 土澳东部比z国时间要快两个小时,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尽了,硕大的落地窗外透出天幕星星点点的星子。近处只是被黑夜笼罩的与世隔绝的草坪,远处能看见某些闪烁的信号灯。 赤脚的少年身披素白浴袍,就那样带着一头湿发立在一片天幕后。他仍带着那样深得非人的瞳色,间或出露星子一样的微光。 厚重的木门忽地被打开,在地上摩擦出一阵微弱的金属声。青年应声转头,笑意不着痕迹地消散。 他朝来人点点头:“梅姨。” 门口处,一个略显年迈的中年妇女正端着托盘,围裙加身显得有些呆板。 见常庾转过头来,女人脸上牵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常少,这是今天的牛奶和药。”言语间,已经径直走了进来,把托盘放到了房间旁四四方方的桌子上。 常庾目光微晃,并不言语,只安静地走到桌旁,在女人的注视下将绿色的胶囊和牛奶喂进嘴里。 空杯子与檀木托盘碰撞的声音将女人唤回现实。被称作梅姨的女人略显迟钝地端起托盘,转身前不忘对常庾道:“常少,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吗您好久美笑得这么开心了。” 常庾静默地看了看a级隔音的包木金属门,抿着嘴摇了摇头:“一点小事罢。” 女人点点头,并未多言,仿佛问话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她转头朝门口走去,却忽地被身后淡漠的少年叫住。 “梅姨。”常庾淡淡道,“电线露出来了。” 梅姨反手往肩胛骨摸去,果然摸到一节出露的电线,连忙道:“啊呀,真是谢谢常少了,我忙了一天都没发现。”伸手一抹,出露的金属线便重新埋进了皮肤和衣料。 常庾对此见怪不怪,朝她一点头,目送着梅姨离开。自动金属门缓缓关闭,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厚重木门别无二致。 他静默着赤脚走进卫生间,看着盥洗台上光滑地镜面,对着镜子里漂亮得近乎透明得青年微微一笑,接着吐出淡色的舌头。 淡樱色的舌面上,粘着刚才那个绿色的胶囊。 常庾抬手把胶囊取下来,扔到盥洗台里,打开水龙头,看水流一直把胶囊冲入水道。青绿的胶囊漂浮在透明的水流之上,像一片孤零零的菱叶随波逐流。 常庾不笑了。敛起满眼的神色,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青年俯身靠近镜子,转而去细细审视着自己的耳后。细碎的鳞片嵌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在灯光下闪着诡异而妖冶的光泽。 快了,很快一切就会爆发。 届时,一切便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新手村下马威 莫名其妙答应帮忙,莫名其妙爆火,莫名其妙加入飞鸟,莫名其妙地跟前主舞对线。 姬菱觉得这一天过得都挺莫名其妙。 李默刚刚已经发消息来催过,让她赶紧上v博营业一下,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姬菱心下想着,点开了自己的v博,一上线便被突如其来的粉丝量唬得怔了好一会儿。 她知道自己这次表演肯定会为自己吸粉无数,但不知道自己会火到这个地步。 新增20,只是一支舞 姬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里面的粉丝,多半是托了原飞鸟少年团的福。 由于签约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开,老粉们一时也举棋不定,不知道这位主舞是不是真的要加入团队。 但如果要公开签约,势必也要公开自己的性别,届时便又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公开性别应当越早越好,越往后拖,粉丝的反噬就是越大。 但是 姬菱长眉微蹙。从今天下午“成叔”和飞鸟团众人的对话中,不难看出,“成叔”及他背后所代表的晨娱公司,全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为了保住这黑天鹅式的偶然热度,不惜冒着重大风险签下姬菱。 甚至还打出了多塞几个混搭团到微光ick作陪的牌来。 这样的决策,往好了说便是抓住机会,放手一搏;往坏了说便是赌徒心理。 在这样的人手下,想来自己“性别”这一爆点,会被他们拿去大炒热度。 但如果操作得当,于她而言也并非全无好处。 姬菱想了想,决定先按兵不动,只点开资料,把名字从简简单单一个“菱”字,改为了“飞鸟姬菱”。 随后举起手机简单地自拍了一张,发文道:“各位好,我是姬菱。” 空荡荡地v博主页立刻多了一条简单地图文。 姬菱满意的打量一眼,正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漱,不料手机提示音竟疯了一般接二连三地响起。 姬菱难得露出一阵错愕,赶忙抬手先关闭了提示,随后才回到v博主页。 刚发出了v博下,已经有了许多粉丝激动地评论。 “沙发沙发菱哥看我呜呜呜” “妈妈救命啊啊啊我许愿成功了菱哥进飞鸟了” “楼上也太乐观了虽然我也希望菱哥进飞鸟,但目前菱哥还没有正式出道进团噢为难 热情的祝福中,也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很快被激情的粉丝群起围攻。 “还没进飞鸟呢就已经打着我鸟的名义招摇了流汗” “怕了怕了,晨娱现在什么人都给买热搜了敬佩祝人和照片一样糊敬佩敬佩” “楼上,嫉妒我菱糊照一样驾驭得轻轻松松” “说菱哥买热搜的,有猫病吧全网这个热度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禁止盗用天神自拍冒充本人哭泣” “不愧是菱哥as死亡角度都这么美” 姬菱翻到这里,手指顿了顿,抬眼又迟疑着打量了一眼照片。 自己平时不太爱自拍,因此真的只是随手怼着自己的脸“咔擦”了一张,完全没注意到这是旁人避如蛇蝎的“死亡角度”。 好在姬菱不愧是靠神颜出圈的ser,一个仰角无损她的容颜,反而令整个神情显露出向下睥睨的慵懒与疏淡。 仔细看过去照片真的有点糊。 姬菱: 姬菱:要求别这么苛刻嘛。 提示又蓦地从屏幕上方弹出。姬菱一看,竟然是纪初的转发。 飞鸟纪初初初初初初:欢迎菱哥前来受苦受难撒花飞鸟姬菱:各位好,我是姬菱。 古灵精怪的欢迎词,倒符合纪初地个性。 姬菱来了兴致,颇感兴趣地点了进去。看见这条转发下也被粉丝们疯狂刷起评论,架势和自己的评论区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菱低低喟叹一声,一边往下粗粗划看着评论,这才算是终于体会到了养成系老牌少年团的恐怖之处。 “啊啊啊锤了锤了菱哥铁定已经签约了” “纪小虎你反思一下自己多久没发v博了粉丝还要不要了” 小虎是粉丝们对纪初的爱称。原飞鸟刚出道后应邀参加某个综艺,尚是小少年的纪初抽中了扮演老虎的挑战,表演深入人心。 又加之纪初自身性格便咋咋呼呼像只小老虎,便理所当然地被粉丝冠上了这个名号。 “纪小虎你自己反思一下自己多久没练舞了你学学人家菱哥” “纪小虎你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这么多粉丝让你反思一下d一” “这么快转发,你和菱哥什么关系坏笑” 不同于在姬菱评论区的拘谨,纪初的评论区可谓是粉丝的狂欢,妈妈粉c女友粉c事业粉三分天下,评论区热闹得像投入沸石的滚水。 纪初还很乖巧地挨个儿回复着高赞的粉丝: “反思了,光速认错,绝不悔改叉腰” “呜呜呜啊啊啊我练了我练得好认真” “是菱哥太厉害了呜呜呜根本学不会” “菱哥冲塔最牛逼” 姬菱看着纪初的回复,仿佛能看见乖乖巧巧的少年郎冲人傻乎乎地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乳白色小虎牙。 她看得有趣,也在评论区跟着评论道:“请小虎前辈多多关照” 嘴上说着关照,字里行间的挪揄却一点不减。 很快又有粉丝眼尖地捉住了姬菱的评论,跟着激动道: “竟然抢到菱哥沙发呜呜呜我幸福得要昏古七” “捞捞我菱哥” “菱哥说笑说笑,以后纪小虎要托您多多关照才是” 姬菱没有再看评论下野草般疯涨的评论。 被粉丝们包围的感觉很好,但也不能沉溺其中忘记正事。 李默恰巧发来明日的行程安排。 明天下午在微光练习室练习舞蹈。 为了保证实力的稳定,准偶像们即便是参赛期间,练习也不能松懈。 姬菱尽管已经和晨娱签约,也已经被当成新飞鸟准成员,但昙花一现的高热度偶像向来比比皆是,粉丝黏度也拿不出手。 一旦在微光ick选秀中表现不佳,此时还热情簇拥的粉丝便会立刻翻脸不认人,对她大加讨伐。 到时候不要说顺利出道组成新飞鸟,就连晨娱也会因自己热度全失,而放弃自己。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姬菱不敢不认真对待。 于是迅速给李默回了消息表示收到,快速洗漱后陷入睡眠,为新一天养精蓄锐。 晨星娱乐不愧为内娱的龙头企业之一c微光ick的最大资方,优先享有着练习室使用权。 林城子和祁清一大早便去练唱,而姬菱则是一用完午饭,便被纪初过于热情地拉到了练习室。 他们去得已经算早,提前了一整个小时,但其他练习生显然也干劲十足。 等他们到达练习室的时候,晨娱的其他练习生早已满满当当地堆满了舞室,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正坐在地上成群地聊着天,或是低头玩手机。 见姬菱二人踏入练习室,周围的聊天声倏地停下。 众人纷纷转头过来看着珊珊而来的二人,间或响起一两声低语。 “他就是姬菱” “也不怎么样嘛。” “走后门进来的,能有什么真本事。” “可是我看过她的舞”两个女孩子闻言有些为难,张口似乎想要反驳,被旁边人瞪着眼拍了一把: “嘘你们不要命啦孙哥还在这里呢” 姬菱耳尖地捕获到众人的窃窃私语,并不急着做反应。 她跟着纪初,弯腰把水杯放在一边的落地窗窗框上,刚起身,背后一片悉悉簌簌的低语声中,忽地刺来不和谐的高音: “哟,这就是飞鸟的新主舞啊。” 刻意被拉长的哟声,其后紧跟的“新”字被咬得极重。 语调中的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姬菱双眸微不可察地一眯,随即极快恢复了一片波澜不兴。 她仍保持着自然的速度直起身子,闲闲转头,循声往人群中望去,一眼便捕获到声音的来源。 是那个坐在练习室中央的男生。 见姬菱看了过来,那男生更是满意地一扬眉,双臂一抱,愈发恶劣地拉长声音:“我还以为有多特别呢,能入得了飞鸟的青眼” 围坐在他身边的几人也蓦地发出哄笑,斜着眼睛朝姬菱盯来。 男生不怀好意的笑容明晃晃挂在脸上,另外四人要么大半个身子朝向他,要么身形朝外而脚掌朝向少年,皆是或敌意或挑衅地看着姬菱。 他们向外围成了半封闭的小圈子,和周围的人群划开一条无形的界限,隐隐成众星拱月之势。 几十来人的练习室,竟没有一人出声反驳,反而随着男生的声音渐渐低了声音。 有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打着见识飞鸟新主舞本事的想法; 也有人眼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担忧,既担心事情闹大面子上过不去,又担心姬菱在明晃晃的敌意前败 下阵来。 身旁的纪初见状,弯眉一竖正要驳斥,被姬菱一个手势止住。 小团体的头目,排外,有一定话语权,甚至能给整个舞室打招呼。 看来是遇上下马威了。 姬菱瞬间在心中有了定论。 既然是冲她来的,不亲手解决c斩草除根,只会给他人留下懦弱无能的印象,遭到变本加厉的针对。 姬菱也不急着言语,只微微侧过身子,抱臂将身体对准了男生,居高临下地将目光直直投向他的方向。 她仍一副中性装扮,近一米八的身姿一立,便自带难言的威压。 鸦青的短发落到额前,透出雌雄莫辨的疏峻。 而那敛眼一撇,更是将她的气场尽数铺展,像是车灯直直摄住野鹿,不怒自威。 本来直勾勾盯着姬菱的男生猛地一激灵,竟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个畏缩。 等他反应过来,腰身已不知何时向后弓起,应激的战栗感从脊背缓缓消散。 此时此刻,他竟然没由来地庆幸起自己是坐在地上的,要不然站着双腿一软,就真的丢脸丢大了 男生心下一乱,望周围一看,身旁的人竟都神色一晃,面上的攻击之色悄然被惊慌取代。 等等是错觉吧被“走后门”的新人一记眼神盯得腿软 男生暗暗一咬牙,猛地一记抬头,重新对上姬菱的目光,果然没有再见到那个令人心悸的神情。 这就对了一个新人而已何况,谁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负责少年团这边的晨娱经理,可是他舅舅,早早便已经透露了消息给他。 他已经知道,这个姬菱,昨天表演,今天签约公司竟然还给“他”冲了热榜第一 不是走后门,哪来这么好的资源倾斜 竟然还能直接空降进飞鸟 飞鸟主舞 男生心下想着,眼中的惊惶很快被重新积蓄的愤怒替代,竟再一次提高了音量,用比上一次更赤裸的声线道:“只是不知道,主舞跟不跟得上我们的练习” 他却没有看到,是姬菱在他抬头前悄悄敛去了眼底的威压,只留满眼漠然继续望着他。 周遭的同伴有些动摇,悄悄抬手去扯着男生的衣袖,示意他别再继续针对姬菱。 然而不甘和嫉妒已经占满了男生的心房。他只赤红着眼,死死盯着眼前仍一脸漠然的姬菱,大力甩开同伴的手臂。 就是这个表情c就是这个表情 不是被激怒的愤懑,不是被讽刺的轻蔑,而是根本c根本就没有将他放进视野的c赤裸裸的漠视。 甚而眼底还带有一丝悲悯 去他妈的悲悯 从前是常庾,现在是这个劳什子姬菱 仿佛他的嘲讽只是穿耳而过的东风,他的挑衅只是一声嘈杂的背景音 “你那是什么表情” 男生近乎咆哮着吼出这句话,脖颈上青筋骤地突起,竟抓起手边的水瓶便朝姬菱狠狠砸过来 室内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只呆呆望着即将被砸中的姬菱二人。 一时间,偌大的练习室内竟鸦雀无声,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得水瓶划过空中的声音。 纪初动作比脑子快,上前一步竟是要帮姬菱挡住这一击。 但姬菱的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得那身着深咖色衬衫的少年人轻巧一个踮脚,抬手一握,竟“啪”一声将那急速撞来的水瓶稳稳握入左掌。 略为宽大的袖口顺着“他”的动作垂落,露出少年人象牙白的小臂和腕掌。指节牢牢抓握着那矿泉水瓶的腰身,因用力而显露出的肌肉线条如古希腊的雕塑般,优雅与力量并存。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回过神来,只见得那人正闲闲理着上蹭的短衣摆,将出露的精瘦腰身重新遮掩回薄薄一抹深咖里。 最令人惊奇的是,“他”脸上仍是那副未变的疏淡神色,仿佛刚才那惊险一抓只是什么胜券在握的小游戏,连神情也不会为此改变半分。 而处在众人或敬畏或惊奇目光中央的姬菱,只是微微一偏头,打量着手头的湖蓝标签的水瓶。 姬菱重新抬首向始作俑者望去,这一次,她脸上的怜悯之色连旁人也能轻易窥得。 不知怎的,她竟对着男生笑了一下。笑意短促而轻巧,却毫无例外地落入众人的耳朵。 刚被人针锋相对,甚至动起了手,“他”竟还笑得出来 众人心下惊异更甚,只晓得呆呆地望着“他”的动作。 姬菱一开始还不知道男生为什么对他敌意这样大单纯的排外,并不会被激怒成这样。 但男生不加掩饰的眼神告诉了她一切。 这样激越的妒火, 真的只是来自于她的“一夜爆火”吗 悲悯破开她满眼的漠然,如湖水自一层薄薄的冰面流泻而出。姬菱直直望着瘫倒在地的男生,言语竟是丝毫不见波澜的陈述: “你是晨娱的老成员了,年少时也算是出类拔萃,进而被选拔到晨娱少年计划。” “一开始你被寄予厚望,公司对你资源大加倾斜,项目里的其他成员也对你倍加推崇。” “直到后来飞鸟横空出世,抢了原本属于你的风头。你很不满,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才情远在你之上。” “好景不长,作为队长兼主舞的常庾突然出走,”姬菱说到这个名字,语气微顿,又不着痕迹地继续说到,“你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作为晨娱少年计划中仅次于飞鸟的成员,你觉得主舞的位置当之无愧属于你。” “但是,”沉缓而笃定的语调蓦地一转攻势,姬菱语速愈快,声线陡高,竟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你低估了飞鸟的眼光,低估了晨娱对飞鸟的看重” “他们宁愿四处找不入流的舞者临时合作,甚至当场签约,也不愿意,让你加入” “你知道你为什么成不了飞鸟主舞吗” 少年人富有磁性而穿透性强的声线回荡在整个练习室。 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眼高手低,自命不凡” 眼高手低,所以才罔顾飞鸟对主舞的高要求,非要削尖脑袋以此证明自己; 自命不凡,才会一直以刚入晨娱的天赋自我标榜,不肯上进,遇事只怨天尤人。 “你根本就不是真正想进入飞鸟,你只是想要飞鸟的名气c飞鸟的资源,想用进入飞鸟来标榜和炫耀自己的能力” “你了解飞鸟吗了解他们经历过什么吗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理想和热爱所在吗你真正把他们当作同伴吗” 质问声声,有雷霆万钧c吞吐八荒之势 那瘫软在地的男生,脸上早已青红一片。 最隐蔽地秘密被人轻巧地抖开,男生只得梗着脖子,支支吾吾一句:“你难道就把他们当作同伴了” 姬菱闻言一笑。一旁的纪初早已忍不住,大步流星地上前,穿过自动为他避让的人群,居高临下地立在那男生面前 被成为“小虎”的少年郎,露出了独属他的獠牙。 纪初往前步步逼近,地上的那人早已濒临崩溃,已经开始手脚并用着往后爬。 纪初忽地一个急俯身,一手抓住那人的衣襟,脸冲脸蓦地对上眼前人惊恐的面庞。 “孙壁,如果刚才被扔水瓶的是你,”纪初的鼻尖几乎要挨到面前人的鼻尖,让那人把自己眼中的威慑看得一清二楚,“我会直接把你推出去。” 哪里会不假思索的挺身而出 这样的人,还不能被称为同伴 姬菱刚才一番陈词,可谓整整戳中了纪初的心窝。 都是赤诚的少年人啊,谁不向往以真心换真心 常庾之所以出走多年却被飞鸟剩余三人铭记在心,不就是凭借那一份赤诚的追求和真心么 多少年了,何其有幸,他能遇到第二个常庾。 不,不止是常庾,更是独一无二的姬菱。 更疏峻,更炽热,令他相信,飞鸟终于从寒冬迈向新春。 纪初缓缓松开手,直起腰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姬菱,脸上的笑意简直与刚才判若两人,全然不顾地上仍哆嗦着的孙壁。 “多谢了。”姬菱也不吝啬感谢,只一蹙眉又添上一句,“笑得有点傻。” 纪初也不生气,只把脸上的笑容扩得更大了。 谁帮飞鸟说话,谁就是他纪小虎永远的朋友 纪初:叉腰jg 舞室的气氛随着二人的闲聊微微回暖,间或也能听见几声低语。 孙壁被旁边两个人架了出去。二人错身经过姬菱和纪初时,畏畏缩缩躲开了两人的目光。 仍有人在低声指点着姬菱二人,但目光中的怀疑和排斥早已变为敬畏和敬意。 两个女孩子试探着前来和姬菱搭话。姬菱认出是刚刚坐在角落的两个女孩儿,孙壁出言挑衅她的时候二人曾出声阻止虽然最终被身边人喝了回去。 “噢,这位是熊诗涵,这位是段洁。菱哥,都是咱们少年计划的尖苗子。”纪初显然也知道她们品性不坏,熟络地和二人打了招呼,向姬菱介绍着,“小涵,小洁,这是菱哥。” 姬菱也顺着纪初道:“请多关照。” 二人没想到刚刚还肃若秋杀的姬菱,竟然和若春风地给她们打起招呼,一时受宠若惊,忙到:“知道的,知道的,菱哥声名在外。” “菱哥太客气了,该您多指点我们。” “我看了您上次海选的舞蹈视频” 毕 竟是少年人,话题聊开了也就渐渐熟络,周围的人也渐渐加入聊天。 纪初有意发动自己的人脉,像姬菱介绍着晨娱的练习生们。 姬菱也不矫情,承了纪初的好意,一面默不作声地记下每个人的姓名和性格特点。 恶意诽谤 朝岑走进练习室地时候,便看到了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 年轻俊秀的少男少女们,一改往日自成的小团体,纷纷或坐或站将中间那人团团围住,兴奋而略显拘谨地说着话。 朝岑挑眉,讶异爬上了眼角眉梢。 他带晨娱少年班舞蹈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们这副模样。 是什么竟让这群向来排外的少年们,破天荒地围聚在一起 心下想着,朝岑脚步已往舞室中央迈去。 透过众人层层叠叠地身形,已能看见纪初俊秀而阳光的面庞。 而向来桀骜的纪初,竟一反常态,放下一身傲气,正俯身对闲闲坐在地上的某人说得手舞足蹈。 被人群包裹着,朝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隐绰绰窥见他颀长的身姿。 难道是孙壁虽然他向来党同伐异c嚣张跋扈的性格为人所不喜; 可这里是晨娱少年班 最尖子的一批苗苗经过层层选拔到达这里,每个人都是上好的璞玉。 在高强度的训练和高标准的要求下,慕强的心理扎在了每个成员的心头。 孙壁虽然性格不佳,但作为老牌成员,舞技仅次于年少成名的纪初。 又加之飞鸟成团后,纪初便很少再来集体舞室练习,而是在飞鸟专门指配的导师齐二处学习,一时间舞室的风头便全数落到了孙壁身上。 可刚揣测到这里,舞室众人便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纷纷起身朝他打起招呼,自觉让出一条通向中央的路来。 纪初更是眼尖地第一个看见朝岑,忙转头朝他大力挥起了手:“朝哥好久不见了” 朝岑微微一愣。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热情的纪初了 酒窝和杏眼仍然昭示着少年人的阳光与元气,但自从常庾出走后,纪初的热情似乎与日俱减。 面上待人仍是一派和气,却再也没有了蹦蹦跳跳的欣喜。 纪初也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孩子,从籍籍无名时到他手下来,再到声名鹊起后偶尔的前来练习,朝岑始终对这个天赋在身c热情在心的少年郎充满关切。 不管是因为什么朝岑面上的笑容扩大:“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到了齐二那边就把我给忘了” 纪初直呼冤枉:“朝哥我这不是来了吗”说着便笑嘻嘻地拉起身边人,向朝岑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傻笑来:“朝哥,我这次可给你带了个超级好苗子过来” 姬菱立在纪初旁边,此时才露出被众人层叠遮掩的面庞。 鸦青色的碎发搭在象牙白的前额,将简单的色彩搭配做出了极致的优雅。 略长的碎发下是一双疏淡的桃花眼,挺直的长鼻显出些许冷峻。 薄唇带着几分天然的殷红,才另她整个人显露出些许烟火气。 “这是我们飞鸟的新主舞,姬菱”纪初兴致冲冲地像炫耀着什么大宝贝,“朝哥,你肯定看了她的海选视频了吧” 毕竟全网爆火 这头的朝岑却微微有些尴尬。 他刚下飞机,这两天又因为微光ick临时加课忙得脚不沾地,的确没有关注v博之类的消息。 况且,朝岑摸摸鼻子,只是一个新人而已,没必要令他专程去搜看他舞蹈吧 虽然说是飞鸟新主舞,但 朝岑对着眼前疏淡的少年人上下一个打量。怎么看也像是靠脸进来的吧 况且从前也没听说过这号人,连受没受过专业训练都说不准。 公司又不是没干过往飞鸟乱塞主舞的事,连什么十八线小网红都被急病乱投医地塞进去过。 最后还不是不欢而散。 朝岑的沉默,无疑给众人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网络上姬菱的舞技被传得神乎奇乎;他们这些练习生虽有功底,却也不如师长火眼金睛。 更何况,现在网络上流出的视频都不是官方剪辑,画质都不甚清晰。 他们专业的老师却对姬菱的舞蹈不置一词,说明了什么 舞蹈这东西,隔行如隔山。 多的很的花架子,不就是外行人看得眼花缭乱,内行人看却破绽百出么 他们到底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心中都有自己的傲气,最瞧不起的便是凭着半罐水便向大出风头的成员。 姬菱一张天生好脸,谁知道爆火是靠脸还是靠舞技 都是年纪轻轻便到娱乐圈混生计的人精,众人心下各有算计,刚被纪初调动起来的热情都被朝岑一个沉默浇灭不少。 虽然刚经历了孙壁事件,一群人不敢再对姬菱多舌,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 刚刚恨不得贴这姬菱站的好几人,此时却在朝岑列队散开的指示中,自以为隐秘地移到了远处。 纪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下暗道一声糟糕。 他虽不知道姬菱师从何人c又为何明明身怀绝技却一直籍籍无名,但他确朝岑能够看出门道。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朝岑竟然还没看过姬菱的舞蹈。 本想借势帮姬菱把地位竖起来,却反而被权威一记否定。 刚聚齐起的人心被一棒打散,隐隐有前功尽弃之态。 看似平静的练习室下一阵暗流涌动,众人皆是各怀心思。 而反观漩涡中心的姬菱,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眼神疏淡,仿佛波涛与暗流只是雪泥鸿爪的掠影。 她与众人一同,在快节奏的鼓点和朝岑的喊声中做着热身。 这些偶像舞和她素日所学虽有不同,但分解开来到底都是些基本功。 姬菱一开始专注地跟练了几个动作,很快便摸清了风格,接着便轻松的跟上了朝岑的步调。 完美的动作,轻松的姿态。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热身,但那人的舞蹈功底也可见一斑。 朝岑从镜子中打量着姬菱,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对这个“靠脸进来”的新人稍有改观。 或许,朝岑眼神微动,心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纪初并没有夸张 朝岑来带这些练习,也只是为了给晨娱的少年成员们巩固基本功,倒也不需要什么技术。 众人中规中矩地完成,时间一到立刻各自打道回府,休整一下午的疲惫。 但网络上的人群,却早已炸开了锅。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姬菱再一次被冲上了热搜。 刚和诗涵c段洁等人作别,姬菱和纪初走出练习室,回到保姆车。 二人手机堪堪解除静音,便遭到了一连串夺命连环ca。 姬菱屏幕上显示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又看到待接电话中央“晨娱李默”四个大字,心下微微讶异。发生了什么吗 姬菱微微一顿,指尖往上一滑,仍选择了接听电话。 只是很有先见之明地将手机移开耳朵半米远。 果然,电话那头向来和和气气的李默竟然急出了男高音:“姬菱你快看看v博热搜你和纪初到底怎么回事” 而接到成叔电话的纪初便没有这么幸运了。纪初本来将手机正常放在耳边,却愣是被电话那头的咆哮吓得赶紧拉开距离。 成叔雄浑的声音大得连姬菱都听得清清楚楚。 “纪初你和姬菱在干什么一个日常练习你都能搞上热搜你能耐了啊你” 纪初被突如其来地质询打得晕头转向:“成叔,什么跟什么啊我和菱哥怎么了啊” 那头成叔粗粗哼了一声:“你自己看v博”一言道毕,竟直接挂了电话。 举着电话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开v博,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热度还在狂涨的标题: 姬菱纪初练习室伤人 “伤人什么伤人”纪初难以置信地嚷嚷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伤人了” 伤人啊好大一顶帽子 往大了说,寻衅滋事可是要吃牢饭的 别说是演艺生涯,连后半辈子都要被烙上钢印的。 姬菱却一瞬间明悟。 今天在练习室也只有一人和他们发生冲突,要是整出什么幺蛾子,只会是一人的手笔 孙壁 但将一场挑衅未遂,以讹传讹变成伤人 姬菱面色不改,伸手点开标题。 果然看到了某营销号放出的一段练习室的视频,甚至还有几张张孙壁身上的淤青特写。 视频被恶意截去头尾和声音,只留下姬菱冲着瘫软在地的孙壁慷慨陈词的一幕,和接下来纪初怒极上前抓住孙壁的一幕。 画面甚至到纪初抬手往孙壁抓去就戛然而止。单看这个动作,竟真的像纪初抬手往孙壁身上打去一样。 而视频中姬菱的声音被抹去,只留下少年人居高临下,对着瘫软那人,唇嘴一张一合,似威胁似恐吓。 配上营销号摸棱两可的描述和孙壁的特写,姬菱主导c纪初帮凶的舞室霸凌跃然纸上: “某新人刚签约,便开始依仗身份c怂恿队友作威作福摊手摊手摊手晨娱不要后悔签约某人哟” 下方的评论区也成了黑子的狂欢: “呵呵,不愧是走后台进去的,就是不一样,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某姬姓偶像也真nb,前脚进团后脚滋事敬佩” “吓,都没人关心那个被打的男孩子吗这个鉴定下来轻伤没跑了好吧” “自己不敢动手怂恿我家小虎,不要脸” “楼上,你初把人打成这样好意思怪在菱哥身上”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脱粉了。” “海城警察局请求介入调查” 依稀有两三个路人看出蹊跷,试图指出视频剪辑故意误导,却很快被更加汹涌的声音掩盖过去。 “这都能洗追星追得脑子都不要了” “娱乐圈早就该整治了,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纪初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却被网民毫不犹豫地当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的v博里也大片沦陷,一群人纷纷大喊脱粉。 一时间,两人的粉丝数呈断崖式下叠,谩骂言论刷满了整个评论区。 连祁清和林城子的v博也遭到了波及,另一个标题热度势头迅猛地上升: 姬菱纪初滚出娱乐圈 少年郎自成名以来惯是顺风顺水,外边粉丝捧着,里头公司供着,哪里受过这种气 看着恶意弥漫的v博,纪初又急又气。手机往皮椅上一扔,竟气极攻心得咳嗽起来: “这些营销号咳咳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为了热度脸都不要了” “还有那个孙壁,挑衅就算了,竟然还干得出恶人先告状的事情” “我碰都没碰到他身上,他哪来的伤” 纪初一顿骂骂咧咧。说是骂,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少年也根本说不出什么脏词。 说些软绵绵的泄愤话,自己倒先急得上气不接下气。怒意一泄,纪初又一阵委屈。 他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他凭什么遭这种罪心下早已凉了半截,只能拿起手机又乱砸一气儿。 平日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年郎,此时眼泪都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打起了转:“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事现在的人怎么都这副德行” 姬菱面色也难得地沉了沉,一边出言安抚着纪初,一边抬手回复着李默的v信。 李默:链接v博 李默:你看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菱:视频被人恶意剪辑过,照片也不属实。 菱: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正在车上,马上赶回来。 李默:好,你们快点回来这边总部都已经来人了 姬菱熄灭屏幕,抬眼不再去看不断跳出的v博消息通知。 污蔑诽谤着实可恨,但最令她忧心的反而不是恶意捏造的事实。 清者自清,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视频后那几张孙壁的伤势照,在姬菱脑海中清晰浮现。要自证清白,其实并不困难。 破绽百出的照片 更何况,晨娱刚刚签下她,飞鸟也一时风头正盛,晨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污蔑。 哪怕是真的,晨娱也会想方设法保下潜力巨大的两人。这就是商人本色。 可是,姬菱心下一沉,右手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抚梭着手机边缘,深沉的灰黑色更衬得她指节的白皙。 如果这是公司里的人干的呢 或者说,这就是公司安排的呢 姬菱重新打开视频,从头到尾又看了一边。 看角度,视频是从后方俯角拍摄,正好将姬菱的居高临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恰好是舞室摄像头的位置。 一开始她直觉这是孙壁恼羞成怒的报复,可现在看来却不好下定论了。 晨娱向来以严格而有序的管理著称,除了公司中的工作人员,没有人能够拿到监控录像。 但如果这是公司的安排,总部又何必来人 李默不知情也就罢了;成叔作为管理层一把手,全权负责晨娱少年计划,怎么会也音信不通。 这个下套子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巧借东风 微光练习室和酒店相隔不远,姬菱没沉思多久,便已经被送了回来。 她和纪初刚一下车,在酒店前翘首以待的李默便立刻急匆匆迎上来。 他眉眼间带灼色,看向两人的眼神有焦虑有关切,却唯独不见半分责怪和质疑。 只领着他们朝一楼的小会议室走去,嘴上也交代得麻利: “公司对这件事很重视按道理说,普通的伤人事件不至于闹成这样,但偏偏涉及到你们两个风头正盛的,舆论发酵得很快。 “连公司的市值都被波及了,股价一下午就连跌了两个百分点” “这次是副总亲自过来问话,你们” 李默脚步一顿,教导的话语到了嘴边,却被两张过分年轻的面庞晃了眼,生生化作一声叹来,“你们实话实说就是,剩下的有我和成叔。” 还都是没成年的孩子啊。 哪怕在风风雨雨的娱乐圈已经打过了滚儿,他们也到底是小少年啊。 李默在前面沉默地走,姬菱二人在后面沉默地跟。 换往常,纪初早就开始缠着李默问东问西了,现在却只红着眼犟着脖子向前走。 李默看得心疼,姬菱心下也一声喟叹。 三人皆明了这次事件的重大。 哪怕飞鸟是公司的金招牌,要真影响到了公司经济命脉,也只有被雪藏的份儿。 这一次,当真到存亡攸关的时候了 短短一截路,三人并未走太久。 李默抬手,礼貌性地敲了敲会议室的木门,便推开门扉引着姬菱二人走了进去,招呼道: “副总。” 姬菱一进门,视野便立刻被一整张宽长的棕漆檀木桌占据。 光亮平整的长桌从眼前一直朝对面的整墙落地窗延伸而去,流畅得像是一绸深棕色的长绢,刷地一声,一路朝对面流泻。 长绢的那一头,蓦地拔起一张宽大的高皮椅。 似乎是厚而舒展的幕布缓缓落下,露出幕后神秘的身影。 深青的皮质椅背上光影流转,只见得椅上安坐的那人带着高椅,缓缓转过身来。 眉c眼c鼻c唇c颈,那人的面庞过分的年轻和俊美。 顶多二十五六的模样,又生得一副温润尔雅的皮囊。 像极了古画中,手寄七弦桐的翩翩公子;又似一块上好的美玉,温润中沉淀着沉静的气质。 令人很难想象,他就是在公司以雷霆手段闻名的副总夏知微。 窗外的日光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很快又转入一片暗色。 背着满窗天光,他与长椅一齐,投下一片深重而摄人的阴影。 “两位来了,”夏知微唇角含笑,朝二人点头示意。语气平和得不像处理工作,倒像是在和老友互相寒暄着, “我是夏知微,请坐。” 夏知微的举动着实出乎三人意料。 但来者既善,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夏知微和缓的态度,引得坐在他两旁的姬菱和纪初,跟着微微放松了神经。 夏知微的助理甚至还给他们送上两杯水。 纪初端起面前的水杯猛灌一大口,似乎想要以这种方式压下心头的惊怒。仔细看去,他的手甚至些抖,一半是急,一半是气。 少年郎竭力克制着自己,以尽量平缓的声音还原着事情的经过。 可v博上那些恶意的谩骂和猜疑仍不时浮现在眼前。纪初不敢想,却不得不想。 那样要强又阳光的少年,说起这些诽谤来,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分明是想要控诉颠倒黑白的营销号和孙壁,却愣是控制住了自己,让自己不再副总面前失态。 让他说吧。姬菱在心底低低叹一口气,说出来就会好很多了。 她也不插话,一边听着纪初磕磕绊绊的讲述,一边抬眼暗中观察着夏知微和助理的反应。 奇怪得很,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两人,竟然一个二个都耐心听起纪初抽噎来。 夏知微长眉舒展,面上全无不耐之色,只安静地听着事情起末。 他听得聚精会神,甚至不时点头附和着纪初。 那助理又给纪初添一杯水,李默默不作声地把纸巾推到纪初旁边。 到底是小孩子吧。 李默在心里又长叹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这个夏总究竟是什么态度 纪初说到后面,终于哭诉累了。 少年郎今天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大起大落,又哭有笑地耗尽了能量,激越的情感释放后,只剩下躯壳中沉沉的疲惫。 夏知微仍是和缓地笑了笑,朝着李默点头示意:“带他回去休息吧。” 这就结束了李默瞪大眼睛,旋即看着身边精疲力竭的少年,半是无奈地点点头。 当事人都成这样了,不结束还能怎样 李默露出半是抱歉半是感激的笑容,道了声抱歉,便伸手扶着纪初朝房间走去。 夏知微脸上仍挂着淡淡的微笑,正欲起身,眼神落到毫无动作的姬菱身上,却动作一顿重新回到了优雅的坐姿。 他也不恼,只侧头朝姬菱递出不解的眼神。 助理的声音适时响起:“姬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姬菱只直直看向夏知微,疏淡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编起瞎话:“噢,我担心纪初讲得颠三倒四的,想看您需不需要再捋一捋。” 夏知微眸光微闪:“你说。” 姬菱道:“是这样。我和纪初刚到练习室,就被孙壁出言讽刺。我们不想惹事,连嘴也不曾回,但孙壁又突然朝我甩来一个水瓶。” “我伸手把水瓶接住,纪初怕孙壁还有动作,挡在我面前。” “接下来就是视频里那一幕,我质问孙壁,孙壁不服气。纪初上前抓着他衣领教训了一句,就松手回来了。” 夏知微也不出言打断,同样耐心地等到姬菱说完,顿了顿,确认她没有后文,这才慢悠悠开口。 “照你的说法,纪初刚才是说错了”夏知微慢条斯理地抬手整理着袖扣,一面抬眼望着她,“是你先接水瓶,而不是纪初先挡住你” 姬菱颔首道:“正是此意。” 夏知微了然地点点头,看模样已经接受了姬菱的说法。 毕竟一个讲得颠三倒四,一个捋得流畅自然,相信后者是很自然的选择。 姬菱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夏知微的神色,确认男人没有一丝迟疑后放下心来。 自己篡改了事实,夏知微却没有反应,看来公司的确不知情。 姬菱面上仍是一片疏淡,心下却活络开来。难道当真是公司内部其他人的手笔 视频对孙壁有利,破绽百出的照片却是对姬菱二人有利。 谁会干这种两方都不讨好的事情 姬菱敛眼,目光投向男人交叠着搁置在深棕色木桌上的双手。 修长的指节,被修剪得细致圆润的指甲。 一对骨节分明的手腕收进合身的袖口,灰银的袖扣链自然垂落,透露出主人奢华而内敛的审美。 纪初之前向她喋喋不休的八卦终于对上了号:夏知微,晨娱夏总的独子。 刚从国留学归来不久,便空降公司副总的位置。 夏副总待人温和有礼,做事却是雷霆手段。 刚坐上副总交椅,便立刻着手整饬朋党,肃清旁支,公司上下一派澄明。 众人再不敢以哄太子的态度,对待这位上任新官。 提起夏知微,谁不尊称一句“小夏总” 夏知微一把火,便在这盘根错节的晨娱扎上了根。 连夏总也为自己的儿子叫好,加快了公司大权的交移进程。 本以为这样的人物,和自己不会有什么交集,只当作收集信息听了一耳朵;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 当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眼下正愁如何拿到监控视频,夏知微就被送到了面前。 这样一阵东风,既然吹来了,那就让她好好借一借 姬菱心下有了计较,重新抬眼朝夏知微望去,单刀直入道:“副总要平息这场风波,最直接方法就是公布完整的监控视频。” 真这样简单就好了。 姬菱随意抛出了个话头,继续面色淡淡地观察着夏知微的神情。 果不其然,安坐在皮椅中央那人露出了个为难的表情,看向她,忽地换上一声轻笑:“阁下何必试探我” 如果能顺利拿到视频,他又何必火急火燎地赶到海城,来当面处理这件事 心思被轻描淡写地抖开,姬菱也不介意,跟着打开天窗说亮话:“视频被破坏到什么程度了” 以夏知微副总的身份,要调监控不可能受人掣肘。 唯一的可能,就是视频被破坏和删除了,且手段并不简单。 已经到了普通技术人员无法修复c或者需要过长时间才能恢复的地步。 “乐观估计需要一周。”夏知微应得也乐观,旋即眉头一蹙,似是自嘲道,“倒也不容乐观,是么” 的确不容乐观。 耗时过长,公司该损失的市值都已损失殆尽。 就算名誉能恢复,真金 白银的损失也不能再恢复了。 “您不想从照片入手。”姬菱语气淡淡,吐出的却一个笃定的陈述句。 夏知微抬眼看了她一眼,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笑开了:“说好了不再试探我了” “抱歉。”姬菱也一下被他纵容的语气逗笑,利落地道了声歉。 她惯来谨慎,习惯步步相诱,把对方带进自己的思路。 陡然遇见这样直白的要求,一时间竟无所适从起来。 但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分明是刚刚相视c身份悬殊的两人,竟在头一次见面,便达成了知己般的默契。 他没有高高在上的骄矜自傲,放下架子听她分析; 她亦没有屈居人下的自卑胆怯,娓娓道来毫不怯场。 她提一嘴,他便听懂弦外之音;他说一句,她便知晓他之顾虑。 哪怕越过再多词句,我说什么你都知道。 二人一个满眼风轻云淡,一个一脸笑容和缓。 四目相对,却皆是破开了疏淡的神情,发自内心地相视一笑。 姬菱和夏知微是聊得投机,一旁的助理却听得满头雾水。 不是,话题怎么就突然从监控又拐到试探了 姬菱说什么啦试探了副总不就是很平常地提了一嘴监控吗 副总确实不打算从照片入手,不痛不痒地度过危机可c那个女人怎么知道 副总怎么还突然看着她笑起来了 虽说副总待人向来好脾气,但,副总可从来没有对着家里人以外的人,露出过这种真心实意的笑 他们怎么突然就熟到这种地步了 他是快进了什么剧情吗 那头助理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边姬菱和夏知微却聊得愈发融洽。 既然话都摊开了,姬菱的反应也很痛快。 少女不再故作拘谨,脖颈后仰,双臂一展,此刻才完全地伸展开来。 仿佛是一只蜷缩着休憩的黑天鹅,此时才缓缓苏醒。深邃的双翅张开,如昙花花瓣绽放。 鸦青色的碎发下,一对桃花眼破开平日的疏淡,竟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泽。 少女忽地一个俯身压向夏知微的方向,动作利落,竟有力压千钧之势。 夏知微刚被少女陡然变化的气质扰得一个失神,耳边便立刻炸响那人干脆果断的声音: “你知道照片有破绽,但单从照片破局,只能达到挽回公司声誉一个目的。” “但监控视频损坏严重,显然有人大做手脚。” “鉴于晨娱严格的管理制度,这个人只可能是内部人员,且很有可能是公司高层,才有可能出入微光畅通无阻。” “你新官上任,正着手拔除朋党,肃清高层,绝不可能放过这个靶子” 少女眼眸极亮,双手一撑,前倾的上身将她衬得气势更甚: “只要从视频入手,揪出以公谋私者,就能一石三鸟:” “挽回声誉敲山震虎巩固地位” 锃亮的檀木桌上,清晰地映出她的神采飞扬。 姬菱手撑桌沿,略一偏头,竟露出些许俏皮的神色: “夏副总,我说得可对” 一旁的助理都已经听呆了。 这这这 虽然副总上台着手整饬内部的消息,的确人尽皆知。 晨娱的严格规定,也是白纸黑字。 可试问谁能做到,在无数消息中准确地提取这两条信息,甚至分析出这样的结论 仅凭平日闲谈时寥寥数句的信息 就在从她得知伤人事件到进入会议室短短一个小时 他跟在副总身边小半年,听到副总的计划时,都已经恍然了。 本以为副总的脑子已经够妖孽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竟然也能跟上c甚至抢答副总的思路 助理瞪眼看看全脸胶原蛋白在线的夏知微,又转头看看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姬菱。 助理: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妖孽吗 相较于助理的震惊,端坐高椅的夏知微显然淡定很多。 像是早就料到了姬菱的透彻,夏知微听完少女鞭辟入里的分析,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垂眼低低一笑,笑音像是从喉头颤出,像是一把优雅的提琴震颤。 展臂信手拿起一旁的纸杯把玩着,夏知微朝对面意气风发的少女略一颔首,很配合地附和道:“姬小姐,你说得很对。” 可是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只是把这些分析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视频已经被破 坏成那样,这条路恐怕已经走不通了。 一条走不通的路,风景再美,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条废道。 而一个失去作用的人,即便再有趣,又和那条废道何异 单揣摩他的心思,可不够应对眼前的危机啊。 夏知微唇边的笑意愈发深沉。 晨娱从不缺聪明的小孩儿,可聪明成这样,还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孩子,还当真是头一个。 只可惜 世上安得两全法断尾求生,当断他怎会不断 突如其来的“哈哈”一笑,却打断了夏知微的思绪。 他抬眼略一挑眉,却看见手边那人脸上神采飞扬,全无半分被放在砧板的担忧。 他却不知,这一问,正中姬菱下怀。 他人眼中最大的困难,却是她唯一险中求胜的突破口 姬菱声线本就疏淡,这一笑,更是把嗓音中独特的磁性全数展现出来。 “这才是我要说的。”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少女,头一后昂,天鹅仰颈似的朝后倒去,眼眸却亮得愈发摄人,“明天下午,带我一起去监控室。” “我不仅能让晨娱全身而退,还能让您抓出幕后那人” 一场豪赌 桓卓觉得自己脑子可能锈了。 不是他脑子锈了,就是自家副总疯了。 不然,夏副总怎么会允许一个还没成年的新人大放厥词c甚至还允许她掺和伤人事件的处理 要知道,这件事虽说本质只是练习生的摩擦,在娱乐圈实在屡见不鲜。这等小打小闹,本来连风浪都掀不起。 但,却偏偏被曝光到了大众的眼光下。 事是发生在近来备受瞩目的微光ick选秀的事,人是才连斩数日热搜的两个当事人。 加之有人刻意拱火,推波助澜,一件小小的纷争,竟发酵成了一场足以波动公司股价的舆论危机。 夏总对此事高度重视,雷厉风行当即派出了自己独子夏彦出马调查。 跟在大小两位夏总身边c同样纵横名利场多年的桓卓,也立刻嗅到了此事蕴含的危机。 晨娱看似仍是娱乐圈的庞然大物,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 相反,由于它崛起早c历年久,公司正从成年迈向了衰退期,患上了各式各样的老年病。 更由于其内部势力的盘根错节,各个利益集团党同伐异c各怀鬼胎,晨娱的处境更是不容乐观。 因此,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黑天鹅事件,一旦处措不当,很有可能成为让晨娱这千里之堤崩溃的蚁穴 不可不慎重。 可是,在这样蒙眼走钢丝的险境中,小夏总竟然把主动权,交到了一个新人手上。 她只独身一人,便敢当场戳破小夏总的心思;还把自己放在砧板上,笑盈盈当起了筹码。 她难道不知道,“军令状”一立,一旦无法力挽狂澜,她就会被公司彻底抛弃么 她难道不知道,公司舆论管控都没办法控制c逼得小夏总亲自下场的此事,到底有多重大吗 正处在舆论风口浪尖,连自身也如泥菩萨过河,她姬菱怎敢夸下海口,让晨娱全身而退 当真是初生牛犊c不知深浅 可就是这样的空口豪言,竟然说动了向来沉着精明的小夏总。 闻言不仅不怒,反而仰头一笑,淡淡丢下一句“如你所愿”,便毫无顾虑地扬长而去。 桓卓在一旁听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是等夏知微都快走出会议室了,自己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 新人发疯就算了,可小夏总又跟着发什么疯 竟然答应姬菱明天下午同去监控室 主动权交给她 一天的时间说放就放,全然不顾这一天的放任,又会在公司内外掀起多大的风浪 桓卓一时震惊,错失了劝阻小夏总的机会;再一回神,他和小夏总已经走进电梯立着了 桓卓: 看着眼前缓缓关闭的镜面电梯门,桓卓在内心抱头痛哭。 他对不住夏总的嘱托啊 想当年小夏总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夏总那是拉着他,语气沉重得像托孤一样,把小夏总交到了他手上。 夏总说小桓啊,你从晨娱刚成立就到我身边了,偌大一个公司,我就放心你。 “我也老啦,晨娱到底要交到年轻一代去。” 桓卓赶忙道夏总说笑,夏总正值壮年,跟晨娱一样如日中天。 奉承话虽不实,到底让人高兴。夏总一笑摆摆手,打断桓卓的客套: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儿子,”夏总说得惆怅,“聪明是聪明,就是太有想法。” 有想法当然是好事啊桓卓心下不解,却没有多问,担过了辅佐太子的重任。 太子的确如夏总所说那般聪明,一上台便大刀阔斧地对晨娱进行了改革。 看似树敌无数c险象环生,但全程跟随的桓卓知道,这位上任新官实则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他明面铲除的,都是名望已然所剩无几的老赖团体。 这些人凭借晨娱建立之初从龙之功,以开山元老自居,行径嚣张早已把根基败了个精光。 而针对至今盘根错节,煊赫当时的利益团体,则是从边缘人物开始,明升暗降。 既削弱了团体实力,又不至于过于激进,导致下属撕破脸皮。 桓卓对太子非常放心:聪明而不冒进,沉稳而有作为。 这样的夏知微,夏总怎么就不放心呢 直到刚才夏知微爽快应下姬菱的要求,桓卓感到自己内心懂事沉稳的太子形象,“咔”一声崩塌了。 说好的冷 静沉着 说好的不冒进 说好的步步为营 桓卓在心里痛哭流涕。 他要怎么给夏总交代,向来沉稳的小夏总,被手下“美色所惑”,直接发疯了 桓卓的表情过于备份,一旁立着的夏知微很难忽略。 于是一偏头,谦谦公子朝桓卓微笑道:“你认为我做了件错事” 桓卓也不避讳,直接道:“我认为副总此举,的确有欠考虑。” 夏知微示意他说下去。 桓卓道:“那姑娘只是一个新人,背景和成长轨迹都很普通,恐怕没办法修复视频” 他们这么多技术人员都没法儿快速恢复,一个跳舞的能懂什么 夏知微淡淡一笑:“她可没说要修复视频。” 桓卓一噎,没有吗好像的确没有。 她说的是找出幕后黑手,并让晨娱全身而退。 这还不如说自己能修复视频呢,这海口夸得。桓卓改口道:“但除了拿出视频,没有更好得办法能达成这个任务了不然只有走第二条路” 桓卓忽地打住,抬眼去偷觑镜子里的夏知微。 小夏总会不会不高兴他似乎挺看重那个叫姬菱的小孩儿。 夏知微的声音在电梯中淡淡响起:“那就走第二条路。” 咦桓卓抬起头,惊奇地望着夏知微。 镜子中那人,眼还是那双眼,鼻还是那个鼻。 仍是一副和若春风的温儒模样,笑意上漫时,像古画里走出的谦谦公子。 桓卓却觉得,眼前人哪哪儿都不一样了。 “她的头脑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夏知微的声音仍是淡淡,“就让她整个人来为这件事灭火。” “我以为您很看重她。”桓卓试探道。 夏知微不甚在意地抚摸起自己的指尖。如琢如磨的君子,一抹浅笑挂在唇边,吐出的话却毫无暖意。 “我为什么,”他说,“要看重一个损了我生意的小孩儿。” 她只有给他找出监控c自证清白,这一个选项 “一天时间而已,我又不急。” 有一点桓卓确实说对了,那小孩儿还真令他有点儿好奇。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不妨给她一天玩玩儿。 电梯叮一声响起,到楼层了。 夏知微的声音,飘散在狭长的长廊中: “下这么大一场赌注,该急的,可是她啊。” 夏知微没有说错,这头的姬菱一众人,的确正为伤人一事焦头烂额。 “所以,你就夸下海口,说自己能解决”纪初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旁的李默连按都按不住,“你有视频啦” 姬菱斜斜乜了他一眼:“有视频我为什么不当场拿出来” 合着她吊着老虎有意思呗 众人不解,接着便听到姬菱不紧不慢地续道:“但我确实要找到视频。” “你有办法”纪初两手直起身子追问。 姬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总得先把公司那边稳住,”姬菱解释道,“装有把握争取一天,起码还能想办法。” 要是不来个瞒天过海,公司已经把他们拉出去祭旗了。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 她到底是怎么“装有把握”,装得骗过了副总的纪初瞪眼。 “已经问过下午在练习室的成员了,都没有录像的。”祁清眉目间尽是灼色,“总不能今晚摸黑进监控室吧。” 且不说监控室外面的保安,他们就是能进去,谁会修复视频 “视频找不到,新飞鸟还能出道吗”纪初试探地问。 李默无情地打碎他的幻想:“别说出道,你们会直接被公司推出去堵舆论雪藏你们都是轻的” 这个是堵上整个飞鸟的事情 “惨了惨了惨了,”纪初被他唬得往床上一缩,开始哀嚎,“我怎么对得起常哥啊” 明明说好守好飞鸟,等常哥回来 “你有什么资格提常庾”沉默一路的林城子突然打断纪初,目光却越过纪初看向他身后的姬菱。 青年的眼神沉得像一块沉湖的锈铁,“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 如果不是你,纪初怎么会去扯人衣领 姬菱微不可察地眯眼,纪初则是瞪大眼睛,不甘示弱地嚷嚷道:“我哪知道孙壁那鳖孙儿使这种下作手段王八蛋” 一场讨论最后仍是毫无结果地不欢而散。 众人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为飞鸟的未来焦心。 林城子抬脚,静默地走在狭长的长廊。 青年有一双令人妒忌的长腿,步履利落而刚毅,不像走路,倒像行军步。 富有节奏感的踢踏声,回响在两侧壁灯的光影里。 行至走廊尽头,青年这才站定。 他头也不回,低哑的声线却蓦地炸响: “我记得阁下的房间不在这边。” 宽肩窄腰的青年身后,姬菱笑眯眯从黑暗中走出。 仍是一副疏淡模样,却在暗色的渲染下绽开点点玩味的笑意。 被人抓包跟踪,她也不恼,泰然立在林城子五步开外,眼见着他猛地转身与她对峙。 林城子不发话,姬菱也不急着开口,甚至有闲心伸手去拨弄自己额前的碎发: “我还以为,以您对我的不待见,不会记得我住哪儿呢” 林城子冷着脸,不答话,伸手便要去开自己房门。 姬菱抢先一步伸手,腰倏地一弯,竟凭借极强的柔韧性,从林城子臂下直直穿了过去,抬手将右手手掌按在感应器上。 嘀一声响起,两人面前的房门竟应声而开。 姬菱腰轻巧一动,刚刚还几乎折成直角的上身便一个借力,顺势仰了回来。 少年人身形颀长而清秀,上身一穿一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波浪形。 优雅得像在舞蹈。 她忽地扬唇一笑,小臂一抬,朝眼前人翻开右手手掌。 微弓的掌心中,静静卧着一张黑金色的房卡,上面赫然写着四个数字:6802 不是他林城子的房卡,还能是什么 林城子朝眼前人危险地眯起眼睛,她竟也不惧,抬眼闲闲迎了上去。 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她没有偷人房卡c还立在人前挑衅一样。 “偷鸡摸狗,非君子所为。” 话音未落,林城子抬手竟就是要抢。 青年人出手快若闪电,臂掌生风,全然不像一个年轻偶像该有的身手 但姬菱比他更快腰身又是一晃,下身便已经移到了走廊另一侧。 握着房卡的手掌上抬,闲闲靠在墙壁,露出掌间一抹晃眼的黑金。分明是在炫耀 “我不屑做伪君子,”那少女慢条斯理地开口。分明一直覆着疏淡的神情,林城子却从她脸上,看出了明晃晃的嘲弄。 她抬眼,亮得逼人的目光如车灯猛地摄住眼前那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站定,抬手轻巧地把房卡插进他的上衣口袋。 “希望林先生,”她悠悠道,“也不要当栽赃陷害的真小人。” “你助纣为虐,把去头去尾的视频传播到网上,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将房卡放回来,姬菱站得极近。 林城子略一低头,便能看见她颅顶鸦青色的发丝。 那样近的距离,近得似乎有些暧昧,林城子却不敢放松分毫。 疏淡中一刃冷峻出鞘,直指他的喉头,哪里还会注意到任何旖旎 她平稳的呼吸轻巧打上他锁骨,令他明白,她并未有丝毫慌乱。 她胜券在握。 姬菱生得已经很高了,然而林城子比他更高。 一米九几的身高,足矣让他拥有睥睨常人的资本。 然而此刻与眼前的少女对峙,他却觉得败下阵来。 不仅是因为心虚,更多是震惊。 她知道多少了还是,全部 林城子呼吸一紊,朝后克制地退了一步,和眼前那人拉开距离。 少女玩味的表情彻底展现在他面前。 林城子还在揣摩,姬菱的声音却率先在他耳边响起,不给他一点思考的空隙: “想抹黑我c攻击我,让我知难而退,好成全你原飞鸟卫道士的忠心。” “我不管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重的敌意,但你不该把纪初拉下水c不该拿飞鸟的未来做赌注。” “你知道公司副总夏知微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吗” 少女说到这里,自己都自嘲地笑了笑。 “雪藏飞鸟以平息众怒c彰显晨娱整顿有方,借机再做一波宣传” “原飞鸟再荣耀,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飞鸟除了人气稍高,和一般的团队没什么两样。” “你觉得,公司会不会为一个大厦将倾的团队撑腰” “林城子,”她抬眼朝他露出一个真正的嘲弄表情,“你凭什么牺牲我c牺牲纪初c牺牲祁清李默飞鸟的未来,只为了给你自己可怜的忠心作证明” 林城子在劈头盖脸的质问中沉默。 男人高大的躯壳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灯火将沉默拉得极长。 他没办法直视少女亮得逼人的眼。 她一言一语将他的小动作剖开,露出后面鲜血淋漓的现实来。 终究是有愧。林城子让步,声线喑哑,像拨动提琴最低音:“我没想赌飞鸟的未来。” 谁又知道,不过是练习生之间的摩擦芝麻绿豆的事情,竟然能凭借姬菱和飞鸟的热度,冲上热榜第一 他怎么会做对飞鸟不利的事情常庾对他的恩情,两辈子都还不清 他只是 “我点燃了火,但却无法控制它。”林城子敛眼。 所以只是单纯想给她下马威了。 姬菱顿了顿,将语气中略微的激动压了下去,朝男人一摊手:“既然你不能控制火势,就让能者上位。” 什么意思林城子猛地抬头,露出愕然的神情。 姬菱已经失去了兜圈子的耐心,单刀直入道:“把完整版视频拿出来吧。我知道,以你的个性,不会不留后手地发布对飞鸟不利的信息。” 尽管孙壁那几张破绽百出的照片已经是不错的退路,但 作为一个忠诚的卫道者,林城子不会将刀刃对准飞鸟。 哪怕是把钝刀。 林城子脸上的漠然,终于被彻底打破。 他抬眼端详眼前的少女。 那人有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正隐在灯火的光影里,疏淡的神色下翻涌着晦暗。 他见过她舞蹈,见过她救场,见过她破开一层疏淡,酣畅淋漓地训斥不敬者。 现在她再次站在她面前,展示着惊人的逻辑与智慧。 下压的眼头显出些许不怒自威的威压,她只是立在那里,便有了上位者的气度,优雅地教人俯首称臣。 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林城子忽地抬手,从风衣内袋中摸出一只细小的金属u盘,银灰的色彩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姬菱仍是平静地向前摊开手掌,林城子递送的动作却蓦地停在了半空中。 夹着u盘的双指一动,银灰的色彩重新被掩入他宽大的指节。林城子抬眼,意有所指道:“我也可以自己把原视频发出去。” 同样能洗清飞鸟的罪名,何必给她姬菱出风头的机会 让她在夏知微面前,给军令状来个完美收官 姬菱闻言甚至懒得抬眼皮:“你欠我的。” 少女朝右慵慵懒懒仰起头,闲闲道:“如果你不想被夏副总知道,你是幕后推手,就最好配合我。” 林城子不说话了。她的确很会打蛇七寸。 但还有一个问题。 林城子把u盘递到姬菱手心。 很礼貌地一点即收,指尖细腻的触感却提醒着他,眼前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 眼见姬菱目的达成,转身就利落要走,林城子忽略心下掠过的一点异样,上前一步叫住了她。 “姬菱。”他终归是按捺不住心下的一点好奇,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发了视频热榜第一的账号分明不是他手下的。 他只是用自己手下的公众号首发了视频,然后转发给了这个爆火的大v 快步前行的少女脚步一顿,磁性与清亮调和得当的嗓音,奏乐般回荡在静默的长廊: “因为只有你是消息的既得利益者。” “视频可以敲打我和纪初,照片却可揭穿孙壁的谎言。” “等视频热度上去,照片再被揭穿,被抛掷于高空的飞鸟便会再着陆,顺便收获热度一笔。” “这种自导自演的戏码,如果不是公司的炒作,只有作为飞鸟成员c且不满我到来的你会做出来。” 只靠这些信息 林城子突然感到胸腔中的心脏发烫。心跳快得吓人。他隐隐感到少女马上就要说到最关键的环节。 一种奇异的矛盾感窜上心头。他明明不希望这个顶替常庾的“冒牌货”切中肯綮;一方面却竟又期待着她能说出更加出乎意料的话语。 继续说啊,继续啊 让我看看你能达到什么程度你把我看透到了什么程度 他听见自己低哑的声音响起:“仅凭这些,你就能敲定我的罪名” 似乎听到了他心中所想,姬菱当真站定步子,转过头来。 少女立在长廊里,颀长的身影被衬得愈发的长,朝他露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微笑。 “顺便提醒你一句,”她忽地一耸肩,语气轻松道,“以后不要用实名制的账号发消息,单凭搜索引擎搜索关键词,就能查出来。” 搜索引擎 林城子一怔,旋即感到胸腔一阵发痒,笑音从喉间震颤而出。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她靠的是什么技术,竟然能挖出他的消息。 结果竟然只 是搜索引擎只是实名制的账号 她当真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只不过,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出乎意料”罢。 男人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两声笑,随即恢复了沉静。 他立在那里,站军姿的模样,就像一堵缄默而深邃的墙。他声音沉沉,听不出情绪,嘴角却罕见地有了弧度: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接纳你。” 姬菱一阵莫名其妙。她还需要求着这个刺猬一样的人接纳 这男人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已经走远的少女,身影融入一片光与影中,只听得毫不客气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最好先祈祷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前队长常庾。” 林城子嘴角的笑意立刻收敛。 学会告状了 这个姬菱 真相大白 元庆随着一波晨娱高管,赶到微光大楼楼下时,夏知微等人还在来路上。 元庆其人,实际并不算晨娱高层人员。 他原只是个中层管理,但由于在夏知微的“大清洗”中早早闻风而动,站队到小夏总这边,才在“太子党”挤出了一席之地,一时风头正盛; 又加之少年团的管理,一直是他和成叔负责。这才有了出入微光大楼c甚至监控室的机会。 这次伤人事件影响之大,惹得小夏总亲自下场。 上头都来了人,下面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微光大楼门口出现了一群晨娱高管翘首以盼c坐等自家太子前来的壮景。 “啊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事找事小打小闹居然要我们出面处理。”张主管一边拿手挡着太阳,一边朝同僚抱怨。 都是坐惯办公室的人,哪里受得了烈日下等人的苦一旁的唐经理连声附和: “可不是吗嗐,要不是小夏总发话,说今天下午要把始作俑者抓出来,谁大老远跑这儿来啊” 元庆闻言心下一惊,面上却只小心翼翼问道:“夏副总什么意思我没听说要抓人哩” 高谈阔论的唐经理闻声转头,盯着元庆看了半晌,认出他不是什么高位,面上浮现出轻蔑之色。 “小元还不知道啊呵呵。这是小夏总的意思,这次要当众把偷视频爆视频的人找出来。”唐经理干笑两声,忽地压低声音,“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什么意思,大家伙都知道了。小夏总这两年没少干这种事。 张主管冷哼一声:“就是要杀鸡,也没有让一群长辈等他的理儿小夏总还是小啊。” 这就不是什么人都敢附和的话了。众人面面相觑。 还是刘经理大手一挥:“说到底,还不是飞鸟那个那个叫,纪初的,还有姬什么,搞出来的幺蛾子。”又哼声道,“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嚣张了。” 元庆忙点头:“叫姬菱的是太嚣张了,刚签约就闹事。” “听说最近还正红。”唐经理咂摸着嘴。 “再红也扑腾不起来了仗着有点人气,什么事都敢折腾” 元庆被挤在一群位高权重的上司之间,嘴上跟着陪笑,心下却飞快盘算着自家侄子孙壁的事情。 晨娱最忌讳裙带关系。虽然是叔侄,元庆却很聪明地没把孙壁和自己的关系,摆在明面上。 只是能帮的时候,暗地里偏帮一把。 自家侄子虽然脾气乖戾点儿,但本事却很争气。 眼看着就要c位出道,偏偏半路杀出个姬菱,居然还给自家侄子气受 又加之这次姬菱大火,做主签下姬菱的成庚也一时风头大盛。 他跟成庚斗了这么多年,哪里能眼见着老对头飞黄腾达 眼红的元庆便凭着负责微光选秀的职务之便,进了监控室。 为了避免暴露,他找了一家平日合作不多的c不温不火的营销号曝光了监控视频。却没想到对方倒打一耙,把孙壁v博早期的练习受伤照附了上去。 经营少年团这么多年,元庆脑子动得也不慢,指示孙壁立刻删除了v博照片,并找来水军控制舆论。 至于监控原视频,他可是启动了专门的粉碎程序,清除得一干二净。就是小夏总来了,也瞧不出端倪。 就算照片被推翻,他也可以引导舆论说是营销号作祟。没有原视频,姬菱二人伤人一事照样板上钉钉。 心里算盘打得劈里啪啦,元庆突然被人群中的高声一呼拉回身来:“小夏总来啦。” 元庆定睛一看,夏知微标配的劳斯莱斯已应声减速,最终稳稳停在微光大楼门口。 总助桓卓利落地从副驾驶座走出,三两步将后座的夏知微迎了出来。 年轻的男子保持着温儒的微笑,却并未像从前一样,同桓卓走向等待的高管们。 像是在等什么人。 元庆眼皮忽地一跳。能和小夏总同坐一辆车,是什么大人物来了 紧接着,便看见一双长腿迈出车门。 深咖色的七分裤,衬得那人的腿脚如象牙白的雕塑;接连探出的头颈和腰身,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流线形。 鸦青色的碎发随着那人的动作扬起,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庞。 好漂亮的少年人 众人呼吸皆是一滞不得了啊,什么时候小夏总身边竟然也跟人了 谁不知道,小夏总虽然待人温和有礼,骨子里却明晃晃刻着“生人勿 近”。 小夏总来晨娱小两年,别说绯闻,都没有人看过他身边有助理之外的人 公司里甚至有了传闻,说小夏总是独身主义者,对女人没兴趣。 难道是新助理哪个老人为了讨太子欢心推荐上去的 可是,如果是助理,公司里怎么没走漏一点风声 而且,这少年人生得还有点面熟 元庆第一个从惊艳中回神,接着面色肉眼可见地铁青起来 这鼻子c这眼睛,不是他侄子的对头冤家,还能是谁 晨娱一众高管反应过来,脸色也十分微妙。 刚刚大加鞭笞的对象,竟然突然就来了 还是从小夏总车里安安稳稳走出来的 在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惯会揣摩上意。 见到姬菱从夏知微车上走下来,心里早就活络起来。 伤人事件闹大,内部虽要严惩,但“惩”的方式又有学问。 可以全责推给飞鸟重罚,也可以拿监控管理大做文章; 甚至哪怕惩处飞鸟,也可以雷声大雨点小,保飞鸟元气不伤。 而这一切,都是全权负责的小夏总上下嘴皮子轻巧一碰的事情。 现在小夏总直接把人带在了身边还是个女人 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女人 那可是从来不近生人的小夏总 这是什么意思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关键是,这个姬菱,居然对此还没什么反应 坐小夏总的车,不但没有被上司看重的诚惶诚恐,还一脸泰然自若。 就像是随手招了辆计程车一样,淡定地从车里走出来,甚至在一众大佬面前抬手理了理衬衫上的皱褶。 he一,姬菱同学,在吗 你真的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你敢不敢对此有点反应 一众老狐狸在内心咆哮。 看看小夏总,又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姬菱,众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还是老资历的刘经理先皱了眉:“小夏总,这是什么意思” 他也是晨娱元老级的人物了,这么多年跟老夏总一路打拼过来,在晨娱颇有话语权。 只是他本人向来性格刚正,在后期晨娱的派系之争里,一直拒绝了各方的橄榄枝,因此遭到了不少明枪暗箭。 作为拥趸改革c坚定不阿的太子党,他一向看好夏知微的行动。 可是,带着当事人,来调查伤人事件,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小夏啊,带外人过来处理事情,不太妥当吧。”张主管也出声附和。 见到姬菱稳稳走出来,夏知微脸上带上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转头望向发话的几位,男人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儒:“刘叔,张叔,这不算外人。” 不算外人,还是什么人 众人心里瞬间警钟大作。桓卓更是瞪眼惊恐地望着姬菱 小夏总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和姬小姐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吗 “姬菱是当事人。”夏知微温声补充道。 人群发出整齐划一的呼气声。 不是那种“不是外人”啊。 唉,也不对啊。 刘经理刚刚松口气,又一口气梗上来: 当事人就更不行了啊 一众人齐齐瞪着姬菱。 漂亮的少年人被众人的目光聚焦,竟也不怯场。 她站定了身子,朝一众人扫了一眼,竟自行开了口。 她说:“各位好,我是来戴罪立功的。” 刘经理不相信姬菱能立出什么功,但也拗不过雷厉风行的小夏总。 一众人跟在浩浩汤汤望微光监控室走去。 监控在昨天下午事发后监控刚好断电,几分钟后恢复,姬菱几人冲突的监控已经不见了。 技术人员解释说,很有可能是因为微光监控系统老化,导致间歇性失控,当然更有可能的人为造成。 监控室管理员则是咬死不承认有人进过监控室。 一众高管闻言都紧紧皱起了眉头。 “什么线索都没有,这还怎么查啊”张主管率先抱怨起来。 竟然还要他们一众高管,挤在狭窄的监控室。 这个姬菱究竟想干什么 反观姬菱,面上却云淡风轻。朝问完话的管理员一点头,眉眼不见半分灼色。 这里弯腰看看,那里直身摸摸,简直像把微光当成自己家了一样。 反驳不得小夏总,一个艺人还反驳不得刘经理心中窝火,冷哼一声,出言刺她: “姬小姐心 态倒好。” 这种处境,还敢悠哉游哉。 查不出来,最后背锅的可是飞鸟。 姬菱闻言,手上查看监控系统的动作一停。 余光扫见夏知微一副作壁上观的神情,这才淡声说:“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把人揪出来,晨娱也不用兴师动众。” 她又不是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 昨天她也询问过林城子交易那人的信息,然而对方用的是一次性小号,根本查不到身份。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重拳被轻飘飘推回去,刘经理脸上有点挂不住,悻悻道:“那就等姬小姐一人,把晨娱兴师动众没做到的事情完成吧” 姬菱却对答如流:“这是自然。” 刘经理瞪眼。反话你正听什么 “当然,”轻巧的声音很快响起,“仅靠我一人之力是不行的,还要依靠诸位大人。” 这还差不多,有个后辈样子。刘经理微微点头。 “那么就请诸位,把外套脱下来,借在下一用。” 脱衣服什么意思 一众大佬惊愕地抬头,便看见那个名叫姬菱的少年人,半倚在监控屏幕上,手上拈着一只晨娱工作人员的官方袖标。 他们对这东西并不陌生,甚至现在,这个袖标就放在他们身上。 晨娱管理向来严苛,绝不允许外人进入管理楼层。 只有佩戴袖标的内部人士,才被允许进出。 她眉目浅淡,目光从面前排开的高管们一扫而过:“这是嫌疑人掉落在监控室的袖标,想必各位都知道它的作用。” “虽然凭各位的身份,可以刷脸进入管理楼层,但想必还是会随身携带袖标。” “既然是长期携带,当然会沾上主人的气味” 少年人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惊心动魄。她扬声道:“桓卓” 桓卓应声从门外走进,手上牵着一只黑背心的德牧。 一双耳朵支起,机警地打量着一屋子人们。 “这c这不是保安亭那只德牧吗”监控室管理员惊掉了下巴。 众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姬菱的意思 这个小艺人,要他们c脱了外套c给狗闻味儿 唐经理第一个沉不住气:“姬菱你什么意思” 且不说他们多年身居高位,哪里还能受被黄毛丫头差遣的气儿。 更何况,姬菱此举,不就是在怀疑他们是幕后主使吗 害公司声誉受损c股价大跌的是她姬菱还敢把帽子扣到顶头上司头上 刘经理更是目光如鹰隼,越过姬菱,直指她背后立如芝兰玉树的男人:“小夏总,这可不应该啊。” 一个小艺人,有再多出格想法,又能翻出什么水花 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小夏总默许了她的举动。 小夏总怀疑他们这些老人 面对质问,夏知微并不答话。 倒是桓卓牵着德牧,大步走到了监控室中央,朝又惊又怒的众人一点头: “诸位,夏副总已经要求,这次调查由姬小姐全权负责。” 完全放权 刘经理来不及惊怒,便听到元庆高声道:“夏副总,这是儿戏啊退一万步说,谁知道这个袖标是不是嫌疑人落下的” 确实啊,众人纷纷点头,谁能确定这就是嫌疑人落下的 万一是例行检查的其他管理员的呢 姬菱朝他一个侧身:“晨娱规定,监控室两小时巡查一次。” “下午两点检查时,管理员说室内没有异物;两点半监控流出后,监控室便紧急封锁。” “请问这位先生,如果袖标不是嫌疑人落下的,还能是哪里来的” 元庆肉眼可见一白,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衣袋。谁知道他的袖标还在不在 “袖标一事另讲,今天谁也别想让我脱外套”张主管声若洪钟。 姬菱“噢”一声,又侧身朝他了然一点头: “先生若不愿脱衣,就让小狗扒着嗅,也是可以的。” 那不是更离谱了众人默默在心中想象着张主管被狗扒着的场景,一时间憋笑憋得很难受。 张主管涨红一张脸,一时竟想不出话回怼。 “你一个涉事的当事人,凭什么怀疑我们”唐经理不甘示弱。 姬菱振振有词:“这不是怀疑诸位,是为诸位排除嫌疑大家坦坦荡荡,一起找出真凶” “那如果你这样,找不出来人呢”刘经理步步紧逼。 姬菱抬手一扬:“当然不能让各位无功而返。因此,在德牧嗅味的同时,我将着手恢复监控” “双重认证,保证能找出 幕后黑手” 说着,反手便掏出一个银灰色的u盘,接入了控制电脑 电脑屏幕竟“啪”一声熄灭,紧接着,一连串黑底白字的代码数字,竟接二连三铺满了屏幕 “你你能修复监控”刘经理也不纠结德牧的事儿了,指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代码,结结巴巴问道。 天可见怜 这次夏总交代他辅助小夏总调查,他从技术部调了好几个顶尖人士过来,都对监控恢复束手无策 可是现在,一个还没成年的小艺人,竟然说自己能修复监控 这怎么可能刘经理呆愣在原地,夸海口吧 “哈,想拖延时间也不是这么拖延的。”唐经理认定她不过在垂死挣扎,冷哼道,“小孩儿啊,用狗就算了,夸口修复监控就” 唐经理突然冷嘲热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看到了什么 一阵乱码之后,屏幕中竟断断续续地显现出练习室的模样 尽管视频还断断续续闪现着雪花,播放也磕磕绊绊,但,可以明显看到,这正是网络上疯传的“伤人视频” 众人也没心思去管其他事,十几双眼珠子全都黏在了电脑屏幕上。 连桓卓已经默默地牵着德牧,绕到每个人身边去嗅衣服,也不说一句排斥。 谁还有心思管狗啊 大屏幕上,只见逐渐清晰的视频上,展现出姬菱三人的身影。 一众练习生盘腿坐着,噤若寒蝉; 姬菱c纪初c孙壁三人鹤立鸡群,对峙而立。 孙壁阴阳怪气地话语,从大音量的音响中清晰传出: “哟,这就是飞鸟的新主舞啊。” “我还以为有多特别呢,能入得了飞鸟的青眼” “只是不知道,主舞跟不跟得上我们的练习” 姬菱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众人从激动中拉出 “我刚刚启动的是专门的万能修复程序。” 少年人面色疏淡,抱臂立在大屏幕旁边,嘴角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种旧式的大型监控,修复方式和普通监控不太一样。” “它在粉碎后,还会留下一串源代码。” “不管是练习室的监控,还是当时监控室里的监控” 姬菱腰身轻巧一抬,从监控前直起身子来,踱步走到桓卓身边,接过了德牧的绳子。 灰棕色的鼻头嗅着眼前人的外套。德牧一个潇洒地摆头,留下尚一脸震惊的张总管,抬着四肢朝他右边的元庆走去。 姬菱垂手,顺着德牧的力气传向元庆,抬眼闲闲盯进男人的眼睛,继续介绍道: “只要用程序把这段代码跑出来,就能够进行修复” 少年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将他死死摄住。 她修复了 她真的修复了原视频 这个镜头,和他那天下午从监控室拷走的一模一样 她在说什么,她还要修复监控室的监控 那岂不是 元庆脸色惨白,额上不断有冷汗渗出。 不,不会的,她怎么会修复视频 一旦能修复视频 他不敢低头去看脚边蹭动的德牧,只感觉到手臂上挂着的西装外套顺着狗的动作微微晃动。 该死这只狗怎么还在这里刚刚闻别人的时候哪有这么久 那只袖标不会是他的 是他的吗这只狗嗅出什么了吗 元庆下意识捏了下手掌,黏糊糊,汗涔涔。 他感到自己的面庞已经扭曲得不成形状。 一旁的唐经理看他表情不对,正想要出声。 少年人独有的嗓音,抢先在他面前炸响 “先生,”象牙雕塑般的美人,冲他一个抬眼,“是您吗” 元庆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如坠冰窖。 “嘭”地落地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腿已经软得不成样。 周围的人群哗啦啦散开一大片,似乎有惊怒的指责响起,又似乎有人在发号施令。 张总管c夏副总c刘经理的声音如滚水沸腾,又如蒙上一层隔膜。 元庆脑子嗡嗡作响,外界一切声音都如装上一层厚障壁,听不分明。 当他被保安架出去的最后时刻,失焦的视野中只停留着那少年人的表情。 她立在众人的簇拥中,朝他的方向投来一个不加掩饰的眼神。 悲悯的眼神。 元庆忽然明白了孙壁那句话。 那句令孙壁突然发狂的话c那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 奥斯卡本卡 “姬小姐这次,当真立功了” 姬菱刚低头钻进劳斯莱斯,便听见前座的桓卓赞叹。 她偏头笑了笑,流畅地坐进后座,这才露出些许少年人的腼腆样来。 “还是要靠夏副总的信任。”她道。 可不是么桓卓眼前一亮,心道一句识趣。 让一个新人全权负责,不管是找保安借狗,还是下高管脸面,都一概批准 桓卓“嘶”了一声。小夏总还真是捧着这小孩儿 也还好没捧错,桓卓心道。 要知道,伤人事件不仅对外关系着公司的声誉c市值,对内也关系到公司的秩序和管理。 姬菱一出手,不仅修复了对外的视频,为公司和飞鸟洗清冤屈;也抓出了对内的蛀虫,让夏知微的“大清洗”改革更进一步 这种两小时,就能把事情里里外外都漂亮解决的小孩儿,能捧 必须捧 小姑娘成了大功臣,桓卓也不再冷脸待人,反而兴冲冲地和人搭起话: “姬小姐啊,但有一事,我还想请教。” 姬菱靠在软皮座椅上闭目养神:“请讲。” “你是怎么知道,元庆会把袖标丢到监控室的呢” 桓卓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回味着姬菱刚才一系列堪称封神的操作。 先手用程序修复视频,后手借德牧嗅味抓人。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元庆幕后黑手的身份,可是被板上钉钉地敲死了 桓卓一个咂嘴,朝后座探过头来:“如果他没有掉东西,那我牵狗进来” 不仅不能调查出什么东西,反而会因为莫名的安排,失去众人的信任 如若被那群大佬敲定是小丑跳梁c因为害怕被雪藏而拖延时间,就是小夏总出面,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这个啊,”姬菱朝后微微仰了仰头,“嫌疑人身为公司管理人员,干偷盗视频这种事,明知故犯,定然心虚。” “即便不掉袖标,总会掉其他东西。” “所以才麻烦您,去微光的保安室借狗。” 是这样啊。桓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心虚就一定会掉东西 桓卓深深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段位不够。不然,怎么跟不上姬小姐的脑回路 “你便听她瞎编。”一直安安静静歇在后座的夏知微,看着自家助理马上就要信了的表情,这才出声一笑。 温润如玉的人物,说起话来也悦耳润朗。夏知微慢条斯理道: “她哪里知道那个元庆会丢东西,那个袖标是她带进去的” 桓卓: 桓卓震惊道:“你为什么要带袖标不是,你哪来的袖标” 袖标可是晨娱工作人员才有的标志性物件。 谁手下有多少袖标,数量都被严格清点控制着。 她姬菱一个小艺人,哪儿找来的晨娱袖标 姬菱眨了眨眼,疏淡的神色掺入几丝微妙。 她偏头去看身侧的夏知微,恰巧夏知微也正朝她看来,笑得温儒。 姬菱:“啊。” 姬菱:“啊,这个嘛。” 少女抬手,象牙白的指节在唇嘴上心虚似的掩了掩。 她道:“夏副总很支持工作。” 桓卓: 桓卓: 桓精英总助卓听见这句话,差点没从前座跳起来。 质量良好的安全带保住了桓卓的冷静人设。他回过神来,开始对着自家副总面无表情地吐槽: “所以您,就把自己的袖标借给姬小姐了” 夏知微点头:“对啊。” “我没记错的话,您只带了一个袖标吧您平时一直随身携带那个。”桓卓继续面瘫。 夏知微再次点头:“是。” 得到肯定回答的桓卓睚眦欲裂:“那您还借万一c万一那狗嗅出您的气味,指认您可怎么办” 堂堂晨娱副总,疑似潜入监控室陷害艺人。 这乌龙传出去,晨娱的脸还要不要 夏知微看着助理担忧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意从喉间颤出。 “那个啊,”他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袖口,对桓卓道,“那条狗又不会闻味认人。用也袖标只是因为,在场所有有嫌疑的人,都一定有袖标而已。” “又不是所有德牧都是警犬。”姬菱适时补充,“那就是楼下保安自己的 家养狗,平日爱带来一起上班。” 后座的两人一唱一和,前座的桓卓这才反应过来,只有自己不知情 桓卓一脸悲愤:“所以,你们都知道这件事” 好哇,自家副总和小艺人布了局,只有他蒙在鼓里 这不是欺负他老实人 亏他牵狗来的时候,还一直担心姬菱计划进展不畅 后座的人“呃”了一声,又是一个对视。 眼神飞快地错开,姬菱看向桓卓,略带歉意地解释到:“毕竟是做戏唬人,力争突破对方心里防线,知道剧本的人越少越好。” “我不管你们就是把我当外人”桓卓不接受道歉,“再说了,不是还能修复视频吗用视频来锤元庆就是,何必再用德牧” 姬菱嘴角露出奇异的微笑,一个抿唇,又朝夏知微看去。 桓卓一看到二人又对视起来,心下咯噔一声。 “你你你,”桓卓颤抖着声音,“你们不会要告诉我,视频也是假的吧” 紧接着,桓卓便看见自家沉稳c冷静c缜密c可靠的副总,沉重地朝他一点头。 桓卓: 好家伙,以为是两手准备,手手都是重拳出击; 没想到,结果是两手空拳,拳拳都是虚晃一枪。 桓卓:一日竟经历人生大起大落 桓卓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姬菱的分析从他左耳朵进去,又从他右耳朵出来。 “其实我手上只有练习室的视频,但为了把人炸出来,就给视频加了个乱码片头,又把前面处理成雪花受损状,做出修复视频的样子。” “再随便胡诌一个源代码之类的名词唬唬人反正在场也没有专业人员,看不出端倪。” “遇见视频被修复的奇迹,清白的人自然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根本不会在意到处嗅的狗子。” “只有盗视频的人,才会担心自己被闻出什么,一边盯着视频一边盯着狗。” 雕塑般漂亮的少女长眉舒展,说起步步为营的计划,仍是一副疏淡的口吻: “再加上狗和视频造成的心理压力,只要诈一句是你吗,基本就十拿九稳了” 计划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旦造势不成功,不能从气势上唬住偷盗者;或者节奏拿捏不稳,没牵住对方的思想,让偷盗者有静下心来推敲的机会,这个计划就会立刻作废 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一桩无头悬案,仅靠施加心理压力,就让偷盗者自爆 桓卓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看姬菱的眼神就像再看什么怪物。 她真的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艺人吗 少年人轻描淡写地将视频的来处敷衍过去,夏知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默契地没有多问。 他转而微笑道:“菱哥最后那一眼,至关重要。” 其他人可能没注意,他可看得很清楚。 就是姬菱最后一个敛眼,晦暗不明的神色间,让元庆的心理防线不攻自破。 姬菱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夏知微是在叫自己。 “您怎么也这样叫了”菱哥这不是粉丝对她的爱称么姬菱也一声叹笑,“至关重要的是副总您才是。因为您在场,默认我的举动,他们才会以为我手头有真牌。” 前有夏知微背书,后有姬菱奥斯卡演技。 双管齐下,愣是在一众高管面前,来了出空手套白狼 夏知微笑开了。金边眼睛下,那双眼显得愈发和软。 他忽地放下手中的平板,朝姬菱一个挑眉:“录个澄清视频吧,晨娱官方来发布。” 官方发布个人的澄清视频,这偏心还不够明显 就是帮忙揪出了元庆,也不是这样奖励的啊 更何况,那个是戴罪立功吧 桓卓转过头,默默地避开后座的商业互吹。 他算是明白了,自家副总是捧定这小孩儿了 他还是赶紧给公关发个消息,让他们好好给这位小妖怪洗洗名声吧。 宁书书侧头,枕在课桌桌面交叠的双臂上。 小学生的放学,即便是高年级,也总是吵吵闹闹c打成一团。 女孩子却像没有听见周遭的喧嚣,仍垂首将半个脑袋埋在细小的臂弯里。细软的发丝被蹭得微乱,只露出一只小鹿般闭着的眼睛。 她的座位在教室的最角落。左侧是明亮而宽大的半墙玻璃窗,身后是教室的木质小书架。 被四月的阳光和书卷包围,女孩子似乎生出一副忧郁气质,安静得像是一幅挂在教室角落的油画。 小孩子可不懂什么忧郁美。坐在宁书书前桌的两个小 女孩对视一眼,转过头去说起悄悄话。 “她好像睡着了。要不要叫醒她” “你不知道吗她每天都这样一天到晚都在睡觉。” “吓那她成绩还这么好听说这次英语杯她又是一等奖。” “听说她家很有钱,补课补出来吧” 两人的“悄悄话”音量显然不小,加之宁书书本身五感敏感,这些私语便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朵。 但女孩子仍埋在手臂中,一言不发。 她很倦怠了,并不想理会她们的小动作,只期望她们赶紧收好书包离开。 宁书书的期望显然落空了。其中一个女孩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对另一人道:“还是把她叫醒吧你不是还要给她看你新偶像吗” 谈到偶像,女孩子们显然就没有了分歧,伸手便去推后桌假寐的同学。 “书书醒醒,书书” 宁书书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好顺从着两人的动作抬起头。 只见面前两个提到“偶像”的女孩子一脸兴奋,朝她又叫又喊:“书书,别睡啦放学啦” 小孩子尖细的声音让她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宁书书抬眼,把脸转向提议叫醒她那人,语气里半是无奈:“你想说什么,小菲” 被称作小菲的女孩子“嘿嘿”一笑,并没有注意到宁书书单刀直入的问话。她转向身边另一个女孩子, “萱萱想给你看她的新偶像。”叶菲笑嘻嘻推了张兰萱一把,朝着宁书书挤眉弄眼。 上一秒还在语气发酸地讨论宁书书,这一秒便能够眉飞色舞。张兰萱亲昵地去拉宁书书的手,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熟练地点开了v博。 热榜第一,赫然立着晨娱澄清四个大字。 “书书,你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飞鸟伤人事件没”说起偶像,张兰萱一双眼里全是星星,“晨娱官方下场辟谣啦你看,还是我偶像姬菱录的视频。” 姬菱那又是谁 宁书书对着两个女孩子摇头。倒是她们偶尔在前排叽叽喳喳,她听了两耳朵,这才知道了什么飞鸟少年团。 “不是吧,书书,你连姬菱都不知道”张兰萱瞪大眼睛。这人当真每天睡觉睡傻了吗 叶菲更是性急,直接抢过张兰萱手机,点开晨娱官方的辟谣视频,就往宁书书手里塞 宁书书有点手足无措。不接也不是,只好手忙脚乱地接过。 刚把手机捧稳,便听见扬声器中传来磁性而清亮的声线,像是羽毛不经意刮过人心间。 宁书书过电般抖了一下,按捺下一瞬间的心悸。一低头,便看见一个象牙雕塑般的少年人,立在视频中央。 仅录上半身的视频,更将那人精致的脸庞凸显。微微零碎的鸦青色碎发,令“他”的疏淡中,平添几分慵懒。 女孩子少见地晃了神,回过神来,钻入耳朵的天籁嗓音这才从曲子变成了语言。定了定神,宁书书控制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在那人的话语上,却总控制不住去盯着“他”象牙白的面庞。 “伤人事件,我们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但,不得不对此做出澄清。” “经过晨娱各方的努力,我们紧急恢复了原监控视频。各位请看。” 话音刚落,少年人颀长的身形蓦地被另一视频替代。 这是一个练舞室,年轻俊秀的男男女女们坐在锃亮的木地板上,唯有三个少年人立在画面中,分外打眼。 宁书书一眼认出来,靠门立得颀长那人,正是刚刚那个漂亮少年 她呼吸微微一滞,心跳被视频的推进而牵动。 从“他”面对挑衅处变不惊,到“他”朋友的挺身而出,再到“他”气势磅礴c直切对方要害。 一举一动,无不展示着那人的优雅与智慧。 “他”就像一只天鹅,高贵沉静;又如一只豹,万钧雷霆,一招毙命。 监控淡出,少年人的面庞重新回到屏幕中央。 仍是疏淡着眉眼,语调沉静而和缓。 “可以看到,网络谣传的视频没有还原事件原貌。飞鸟成员并未挑衅练习生孙壁,也并未动手伤人。” “另外,网络流传出的孙壁伤势图,也并不属实,或为孙壁旧照。” 少年人抬手,孙壁“伤势”的放大图便出现在了屏幕两旁。 只见得孙壁倚靠在白墙边,屋内昏暗而逼仄。 还算眉清目秀的男生似乎痛苦地蹙着眉,蜷缩在屋角。 垂落的小臂和向外蹬出的大腿上,印着几片斑斑驳驳的青紫。 青紫在他麦色的皮肤上已经扩得很大,模样很是吓人。 配上照片右上角透着暗色的窗,整张照片当真充满了阴翳的色彩,让宁书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年人语调不变,继续道:“可以看到,图片中的伤势集中在孙壁四肢,并非飞鸟成员纪初所碰衣领。” “另,窗外天色昏暗,也与事发时间不符。” 原来“他”被污蔑了,真是 一旁叶菲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哈哈,看吧,我就说菱哥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 张兰萱也嚷嚷起来:“这个孙壁太坏了” 两边的照片撤去,宁书书抿唇,目光微晃,重新回到少年人身上。 他疏淡的语气陡然一转,竟生出些许铿锵之意来: “综上,娱乐瓜瓜等营销号的造谣行为,严重损害了飞鸟和晨娱的社会形象。晨娱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 “晨娱工作人员元庆因违反公司规定,私自流出监控,晨娱也将严厉惩处。” “最后,感谢各位的观看,和对晨娱一直的支持。” 少年人语气终于和缓下来,疏淡的笑意重新爬上他的眼角眉梢。 “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也不会缺席。” 视频结束,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宁书书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屏幕,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那少年人似乎有什么奇异的魔力,音容笑貌能够渲染每一个人。 他平静时令人心安,铿锵时引人激动,笑意上漫时,更是惹的人不住地想去追随。 这像什么呢这像 “像云间的太阳,水下的火。”宁书书喃喃道。 温和疏淡,偶有锋芒,更有无数的光。 “书书,书书宁书书”叶菲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反应。 张兰萱伸手往宁书书肩上大力一拍,宁书书吃痛地皱眉,抬眼便看见她哈哈大笑:“菱哥魅力太大,连书书大学霸都挡不住” 她知道张兰萱故意给她使绊子,抿了抿唇,轻轻将张兰萱的手推了下去。 在张兰萱发泄不满之前,她抢先开了口:“他他叫什么名字” 提到偶像,张兰萱果然不再计较宁书书的排斥。她一扬眉,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他他就是姬菱啊我的新偶像,跳舞跳得特别好” “呀,你看,v博下面全是夸菱哥的人”叶菲也打开自己的手机,兴奋地翻着下面的评论。 宁书书犹豫了一下,在“和旁人保持距离”和“好奇姬菱”二者中,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探过头去看着叶菲的手机,眼神专注。 评论区完全是一片声援的浪潮,转发数和点赞数发疯一般飙升。 直接压过了所有娱乐新闻,霸屏v博 “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笔芯笔芯” “菱哥yyds正义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菱哥这波反杀太漂亮了黑子们睁眼看看,到底谁是谁非c谁错谁对” “只有我注意到,晨娱官方辟谣竟然有菱哥视频露脸吗虽然也有附文件声明惊恐” “晨娱新宠实锤了友友们” “菱哥加油飞鸟万岁” 女孩子发丝细软,挠得叶菲咯咯直笑:“书书,你也上v博看看啊菱哥最近在参加微光ick,v博上到处是他的美照。” 宁书书轻轻地摇头:“我没有手机。” 是家长不允许带吧叶菲失望地叹一口气。 张兰萱抬眼看了眼时间,“呀”了一声,朝叶菲招呼:“小菲,咱们该走了,很晚了。” 叶菲一声应下,转头又朝宁书书道别。 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渐行渐远。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只剩下宁书书坐在最后的角落,静悄悄地。 那人叫姬菱啊。 宁书书若有所思,起身走进了教室后面的储物间。这是教室里唯一不被监控覆盖的地方。 女孩子习惯性抿唇,在略显阴暗的狭窄空间里,手心朝上抬起了右手。 纤细的手掌中间,缓缓浮现出一个宝蓝色的光点。光点朝周围快速扩散着,女孩子的手掌竟从肉粉变成了一片近乎透明的蓝光。 而蓝光之上,投射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虚拟屏幕。一位略显疲惫的中年女性,正投影在屏幕中央。 似乎感应到了宁书书的动作,女子抬起头,朝屏幕的方向看去,毫不意外道:“书书,放学了司机还没来接你吗” 女孩子保持着手上朝上的动作,稚嫩的嗓音中带着罕见的欣喜: “嗯。妈妈,我想买一部手机。” 非酋摇号 这头姬菱还不知道自己为带动国家gd发展贡献了一部手机,微光ick的初赛便已经紧锣密鼓地展开。 “菱哥菱哥这边”远远看见姬菱几人走来,纪初手臂举得高高地向他们招呼,蹦蹦跳跳朝他们跑来。一双手像是招展的旗。 李默冷静吐槽:“可以装作不认识他吗”像个小学生。 祁清一脸无奈:“小初总是这么生龙活虎” 林城子冷哼一声:“光知道喊姬菱了,白眼儿狼。” 姬菱: 姬菱迅速推脱:“这锅我不背。”不关她事啊,嘴又不长在她身上。 林城子侧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冷哼。 祁清只好又出言打起圆场。 自从伤人事件在姬菱和夏知微手下完美收官后,飞鸟内部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众人对姬菱的态度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转变。 纪初自不必说,冤屈在姬菱一波高危操作后洗清,早就感激涕零,恨不得挂到姬菱身上当挂件。 李默看着飞鸟蹭蹭上涨的人气数据,盯着姬菱的眼神像在盯金娃娃。 祁清也不再将签约姬菱看作补位常庾的无奈之举,语气中带上了不经意的关心。 至于林城子,或许是因被抓住了把柄,又或许是姬菱对飞鸟有了恩,见到她也不再只报以敌意的沉默。 变成了看见姬菱就冷哼。 祁清无奈道:“林,别总这样。” 纪初心直口快,嘴巴一秃噜,话语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倒出来:“啊,啊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语毕,见众人皆用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他,纪初又心虚地捂起嘴:“我c我这话糙理不糙” 李默盯着纪初,冷静概括:“你好像有啥大病。” 可不是吗众人附和着点头。 见没人响应自己,纪初哼哼一声,决定爆出杀手锏。手臂一挥,纪初震声道:“你们来这么晚还好意思说我你看,我已经提前找导演问好了流程” “所有选手可以自由组合。先是派代表抽签,然后按顺序表演,再综合导师打分和观众投票,五十人进三十。”姬菱接口,疏淡的长眉微挑,朝纪初一个轻笑,“对么” 纪初震惊:“你你怎么知道” 这可是他刚刚才从导演那儿软磨硬泡来的流程 辛辛苦苦一大早呢 菱哥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姬菱朝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祁清叹了口气,朝纪初亮出微信记录,无奈道:“你都不看微信吗李哥昨天给我们转发了全流程。” 纪初呆住。竟有此事 纪初支支吾吾:“我这c这不是想到今天要参加比赛了,提前睡觉那个养c养精蓄锐么” 林城子无情打断面前声音越来越小的小少年:“昨晚十点,王者峡谷。” 小少年不说话了,支支吾吾开始摆弄自己的手指。 “总c总之快去抽签啦”纪初猛地一个转身,躲到姬菱背后就是伸手一推,“再不去就只能捡别人抽剩下的了” 小少年年纪不大,手劲可不小。姬菱腰背受力,下意识往前一俯,半个身子缎带般向前轻巧舒开,一下子把力尽数化下来。 “纪初”祁清一声低喝,接着担忧地去看姬菱,“没事吧” 事儿当然没事,连脚下也没有挪一步。姬菱神色疏淡,朝祁清点头示意,心下却惊讶于自己下意识的闪避。 猝不及防的冲劲儿,连她自己也以为逃不掉一个趔趄。 “手脚倒是快。”林城子冷哼一声,微不可察地眯起眼。 身体的灵活度是舞蹈练出来的,那么,这个无意识的反应呢 姬菱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他这个角度却看得分明。 在纪初尚未接触她时,她的腰背已然绷起,朝前准备好了闪避的预备动作 这样闻风而动的迅捷c野兽般敏锐的直觉,真的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能达到的地步吗 姬菱很快将自己从思绪中拔出,便撞上了林城子的冷嘲。 不打算多加计较,姬菱侧头,朝纪初淡声道:“我运气可不好,确定要我去抽签” 刚做错事的小少年,双颊都急出两道酡红。纪初忙朝姬菱摆手:“哎呀菱哥你就别推脱了你是新来的,当然要你去抽啦” 他还能不知道菱哥就是这样,疏疏淡淡的性子,总像和飞鸟隔层膜似的,这样子怎么行 “小菱去吧,这次飞鸟 托你才解困,不用客气。”祁清点头笑。 林城子也罕见地松了语气:“抽到第一个也没关系。飞鸟是凭实力,不是靠运气。”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推脱就是不知趣。神情中的为难一闪而过,姬菱浅浅应一声“好”,便朝不远处的抽签台走去。 抽签台就是场内的一个小圆台,圆台之上放了个大大的抽签箱。 选手从中摸到号数后,便到抽签台旁的工作人员小方处登记次序。 而抽签台附近,果真如纪初所言,已围了不少选手。 俊秀的少男少女们好奇地打探着抽签台上正抽签的少年人。正在抽签的是一个长相稚嫩的男孩子,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子,细而白的手臂在抽奖箱上晃悠半天,最终才似乎下定了决心,盯着一脸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终于把手伸了进去。 一张幼态的脸上,兴奋c为难c纠结交替,很是夸张,让人忍不住去关注他生动的举止。 “切,又在装,这个席芮”纪初立在姬菱身边,有些酸溜溜地说。 表情线条夸张,笑意却不达眼底。可不是在可以博人眼球么 姬菱淡淡“嗯”了一声。对于演技拙劣的人,她向来不甚感兴趣。 默不作声地收回了看向席芮的目光,姬菱扫到了一脸不忿的纪初,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他值得你不高兴成这样” 纪初闻言脸色更苦了,眨眼环顾了一圈眼睛黏在席芮身上的人群,很傲娇地哼了一声。 姬菱了然。席芮和纪初同样走少年气路线,是竞争对手。席芮又放得下脸皮装娇扮乖,纪初在人气上恐怕被席芮压了一筹。 “想要拥有面具带来的礼赞,也要承担真面暴露的风险。”姬菱神色疏淡,语气中却颇有意味深长之意,“走这条路,可不是长久之计。” 说完,不再理会抽奖台上兴奋崩下的席芮,从层层让开的人群中径直走向抽奖处。 是这样啊。纪初有些懵懂地望着姬菱。少年人身着深咖色短衬衫,颀长的背影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她所过之处,少男少女纷纷自动让出一条道路,向她投去或仰慕或敌意的目光。 姬菱这些天出道即霸榜热搜c在伤人事件全身而退c甚至被晨娱官方青眼有加的姬菱 长枪短炮的摄像头,立刻全数对准了那个话题度爆炸的少年人 姬菱不为旁人眼光所动,一双长腿轻巧迈上抽奖台。 分明是大阔步的步子,却被他走得丝毫不显急切,反倒有种闲庭漫步的疏阔。 抽奖箱有些矮,只达她半身。姬菱却不像刚才抽奖的少男少女们那般,半蹲或是半跪着伸手去掏号码球。 只见她在距抽奖箱一步之遥处站定,上身微微一倾,长臂便如缎带般从深咖色的袖口扬出。在箱中轻巧一捞,一个号码球便静静停在了象牙雕塑般骨节分明的指掌中。 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便已经收尾。姬菱已然上身一挺,恢复了往日疏淡的站姿,抬手便要笑意浅浅地去看手中的号码球。 导演正站在怼姬菱录像的摄影机旁,见状忙朝少年人高喊:“菱哥把号码球给镜头看一眼呗” 姬菱犹疑了一瞬,淡然的笑意闪过一丝古怪:“我运气向来不太好。”一边说着,一边却也依言朝镜头露出了白色的号码球。 纪初挤在人群中,垫着脚想要去看自家飞鸟的号码牌,接着便和人群一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瞬的安静后,人群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就连导演也没能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姬菱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少年人有些迟疑地转过手掌,螓首微垂,敛眼去看着素白的号码球上,那个显眼的数字“1”。 错愕停驻在她的眼角眉梢,少年人一个意外地挑眉,接着好笑地摇摇头。 鸦青色的发丝顺着她并不大的动作,落到她的眼角,引得众人惊觉:那个向来表情疏淡的谪仙人,竟也已弯了眉眼,染上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人群有一瞬间呆滞。美,浑然天成的美。 这种美不是席芮那样矫揉造作的生动,而是发自内心的惊诧c意外,笑意从心底一直漫上眼角眉梢。 如果说姬菱的反应是真正的上等玉器,柔而不矫,令人心生暖意;那么席芮的动作便只如玉上青蝇,虽然有玉一般的颜色,可终究只如停在玉器上的苍蝇,和玉器的美相去万里。 孰美孰丑,高下立见 “以前还总觉得席芮那种夸张很可爱,和菱哥一比感觉真是有点用力过猛了吧。” “菱哥真的好优雅但运气果然真的太差了哈哈哈” 人群中的私语不时响起。姬菱不着痕迹地像台下一扫,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看 见人群中面色狠厉的席芮,姬菱的目光轻轻掠过,不声不响地走下抽奖台,将号码球递给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小方。 不过,第一个啊 姬菱有些心虚地转身,一回头见到纪初三人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再疏淡的少年人,自知理亏时也不免有些心虚。姬菱抢在纪初开口前象征性举了举双手,面色上换上一丝无辜:“早说了我运气一直不太行了” 表情一眼难尽的纪初三人: 拜托啊喂大家说这种话都是谦虚谦虚,就你是真的运气差到踢了佛像一样哎 纪初又急又想笑:“呵c呵,菱哥,但你这也太夸张了” 祁清叹一口气:“其实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有些意外。” 林城子抱臂一哼:“第一个表演很可能被导师刻意压分,你运气可真好。” 明知道姬菱的无辜一半是装的,三人还是很难对这张漂亮的脸生出脾气。 更何况,他们可是飞鸟 年少成名,心高气傲,岂能因为第一个表演就认定自己会失败 四人一并到了化妆间,稍作休息,等待着复出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比赛。 栾乐童拍了拍衣服,稳坐在导师椅上,听着微光主持人繁琐无趣的开场白。 他烦闷地皱起眉头这些综艺节目,没品味没水准,拍出来不就是骗粉丝钱的 要不是经纪公司逼着他来当导师c保持热度,他根本不屑于参加这种过家家一样的唱跳节目 栾乐童眉头越拧越紧,直到听到主持人用激情澎湃的声音介绍着他的头衔: “让我们欢迎最后一位导师他是国家四级舞蹈演员c舞蹈银花杯冠军得主c前桂城市级舞蹈团演员,栾乐童老师” 台下响起激烈的掌声和叫喊,栾乐童皱起的眉头这才打开,满意地站起身,朝观众席打起招呼。 一旁的聂小娇导师朝他嬉笑着打招呼,语气中隐隐有些得意:“难得一见啊,栾老师,我还以为你这样的艺术家不屑来参加综艺呢。” 栾乐童冷着脸别开头。 他刚出道不久,和同为舞蹈出生的新人聂小娇合拍过一部红尘。就是这部剧,让两人意外走红。 凭借这部剧获得了孔雀奖最佳女演员的聂小娇,从此在流量偶像的路上越走越远,整日参加综艺c拍流行剧,成为时下炙手可热的时尚明星; 而栾乐童心高气傲,看不起这样“自降身价”的行为。 尽管自己因为腰椎受损不能再走专业舞蹈道路,也坚守着自己的舞者情怀,不肯在偶像剧c综艺里耍花花架子。 不参加节目,又多年没有新作品,栾乐童的人气可谓每况愈下。只剩下一批老粉顽强地刷着“乐童是真正的舞者”,在一茬一茬的娱乐圈中尚守着一席之地。 栾乐童也因为一直的不温不火,脾气变得愤世嫉俗。对于聂小娇这种“叛徒”的搭话,他直接冷脸相待,不屑回答。 聂小娇也不尴尬,笑嘻嘻地收回伸向栾乐童的手。倒是一旁的导师黎若彤显得有些尴尬。 和两位前辈的老资历相比,她只是一个才出道三年的流量小花。 只不过是因为她幼时参演过李大导演的电影,家里又有关系,不然自己根本没资历坐在这里 三导师刚一见面,便暗流涌动。女主持人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打起了圆场: “哈哈,栾老师一直是高冷男神路线啊说起栾老师,哎,我们微光这次可来了一个舞蹈了得的选手。” 男主持连忙接茬,一脸“我懂”的表情:“哇哦,你说的是他” “最近霸榜v博c人气飙升度最高的”女主持激动地一挥手,将话筒对准观众台喊到,“大家喊出他的名字” “菱哥” “姬菱” “啊啊啊啊我的菱哥” 观众席果然一片沸腾。女主持捏一把汗,总算把栾乐童甩冷脸搪塞了过去。却听见男主持爽朗的笑声从一旁传来: “没错就是我们的姬菱听说姬菱的舞蹈水平也到了国家级,可要请栾老师好好点评一番啊。” 正在后台准备的纪初低声骂了一句,转头去看姬菱:“这个男主持搁这儿拱什么火呢不知道栾乐童不好惹得很吗” 祁清按了按凸凸跳的太阳穴:“罗毅惯会这些东西,导演却很纵容。节目要热度,哪管成员的死活” 上来就撩老虎毛这是想干什么 被人拿去和刚出道的新人比较,栾乐童估计脸都黑成碳了 女主持面色一僵,在心里骂了自己搭档百八十遍,嘴上却只能扬起笑接口:“哈哈,栾老师肯定会做出最专业的点评的,小罗你说些什么呢” 罗毅不为所动,拿起台词卡又激情洋溢地说 起来:“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个节目哎呀,这可真是太巧啦,第一个节目就是我们姬菱所在的飞鸟团让我们来看看他们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节目吧” 导师?该怼就怼! 即使心下不忿,飞鸟四人也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登上了舞台。 刚自我介绍完毕,灯光便黯淡下来,仅余一站镁光灯照亮着舞台一角。 彩排过两次,众人早已将路线谙熟于心。 姬菱c林城子和祁清将身形隐藏在暗处,唯余纪初大张旗鼓地从光亮的一角走入。 小少年双脚一撑立在灯下,一面抬头好奇地去看头顶的镁光灯。忽地被灯光一晃,赶紧又俯身捂住眼睛。 “哈哈哈纪初连准备都这么皮不愧是飞鸟弟弟。”有粉丝笑道。 “这个人在干什么”栾乐童眉头紧缩,不悦道,“哪有上了台还东张西望的道理” 一旁的黎若彤为难地想要附和,盯着舞台的双眼却猛地睁大:“不等等栾老师,他们已经开始表演了” 表演已然开始 纪初捂眼的手指一根根有节奏地张开,很快露出了整张面庞。 一开始兴奋的笑容也被一片茫然取代,脚下的舞步也走走动动,快速扫步后蓦地顿在一处,似乎失落在了一片黑暗里。 旋转,屈腿行,猫步。小少年躯壳轻盈,转眼便从舞台一角,舞至了舞台中央。 “哎呀哎呀,刚上来就是实力派选手哦。”聂小娇保持着一副嬉笑。 灯光随着纪初的站定,猛地四灯同亮,不约而同地打在了他身上。 就在他被光束聚焦的一刹那,纪初一个滑跪,撑手在地上翻出了无数个花 “哇”高难度的炫技动作在观众席炸开了锅。 连栾乐童也忍不住微微向前倾身,又碍于自持的态度干咳一声,靠回了导师椅。 而就在众人惊异之时,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一束突如其来的光下响起。 林城子高俊的身形落下一片阴影,像被天光笼罩的歌者。标准的英伦腔歌词,从他口中流泻如提琴低鸣。 “竟然用英文唱”观众席中响起一声低呼。 紧接着又有人兴奋的接口:“啊啊啊啊你忘了林哥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歌剧进入飞鸟的了吗好久没听见这么纯正的男低音了” 而一展地灯温和地转亮,祁清从暗色步入光明。青年眉目温柔,呢喃着歌词,如学生时代那个侧头耐心讲题的白衬衫。 中文的絮言和英文的低语交织融合,中音与低音和而不同,给人带来完美的听觉享受。 观众席沉溺于一阵恬静,直到有人忽地出声:“不对啊,为什么还没有音乐” 众人从对艺术的享受中拔出思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对啊,音乐呢 “不会是演出事故吧”黎若彤求助地望着身边眉头深深皱起的栾乐童,“栾前辈,你说要不要给节目组说啊” 栾乐童不语。聂小娇则是气定神闲地乜她一眼,说得满不在乎:“他们自己都没叫停要音乐,你担心什么万一是他们的安排呢” 被轻飘飘地堵回来,黎若彤一时语塞。只好靠回座椅,继续紧张地盯着台上。 纪初的舞蹈在林城子c祁清二人的歌音中不断变幻,时而如拨水柔和,时而如鼓点激烈。 可是,姬菱呢黎若彤懵然。 没有音乐,难道那个霸榜热搜的少年也多了意外 台下一片或担忧或期待,台上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现场的灯光氛围很完美,让他们也得以沉溺在这场表演中。 从一开始歌声舞蹈中缓慢的犹疑,再到似乎挣扎着四处张望的奔走,三人配合默契,表演浑然天成。 纪初的动作风格变幻越来越快,林城子二人的歌音也蓦地攀高。 从低到高,由弱渐强,在场的每一个观众几乎都看了出来,他们是在蓄势。 为什么蓄势 黎若彤嘴唇轻轻蠕动,不由自主地叫出一个名字: “姬菱” 姬菱 舞台上音乐哄然炸响。民乐c西洋乐c鼓点全出糅杂气儿爆发 响动爆发直接将整个舞台推向高潮 突然齐发地音乐中,舞台灯全数亮起。那个迟迟未登场的主舞少年身形猛动,脚下连点。 鸦青色的碎发飞扬,漂亮得炫目的少年,竟从舞台一角,串身翻到了中央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声浪: “菱哥” “是菱哥啊快看快看,他动作怎么这么好看地出场” “好漂亮的小孩儿。”聂小娇眼前一亮,直接伸手鼓起了掌。 好好的舞不看,看到别人漂亮竟然就鼓掌栾乐童厌恶地盯了聂小娇一眼。 综艺节目,果然如此。 栾乐童冷哼一声往后一靠。这就是那个什么姬菱 音乐配得这么吵,他到要好好看看,她有什么斤两 只见姬菱脚下不停,身形刚稳,便又是一阵狂舞: 狂舞当真是狂舞。只见在极快的乐声中,她俯身c仰起c落地c旋转。 象牙雕塑一般完美的躯壳,此时就像流动的雕塑,在眼花缭乱中高傲地炫技c炫技c再炫技 她笑c她蹙眉c她张扬c她眉飞色舞生动的表情与动作,将无数舞步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在表达什么她在表达什么狂喜c激怒c咆哮c撕裂c挣扎她的脚步从未停下 “天哪,他做这么多动作都不用歇吗他是发条人吧”有观众崩溃道。 “这个动作等等,这不是爵士他把舞种串起来了”黎若彤惊呼出声。 民舞的点翻小五花jazz的踢踏v一gug的旋转芭蕾的慢板控腿 无数的舞种在她的躯壳之上飞速闪过,每一个动作的张力都如一记重拳打入观者眼帘。 更令人惊奇的是,她和纪初的所有节奏,都完美地契合入本略显嘈杂的背景乐,在人声和乐声的交相辉映中独领风骚 栾乐童激动得“腾”一声站起,把一旁看呆了的黎若彤唬得回神。 外行人看起来只是眼花缭乱,觉得惊奇,他作为一个专业舞者,却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单说他主修的中国舞,就能看出其中好几个招牌式动作,软开度堪称完美,控制力和爆发力也是时所罕见 国家级舞蹈演员国家级舞蹈演员怎么会在一个选秀节目上遇到这种水平的人 激烈的音乐蓦地戛然而止表演结束了。 栾乐童仍保持着惊愕的站姿,黎若彤忘了合嘴。 观众席一片寂静,像是被人按下了停止键。 舞台上下,只能听见飞鸟四人因剧烈运动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姬菱立在三人前方,抬手随意将鸦青色的碎发往上一捋 众人这才像突然送回了神。一声尖叫从观众席爆发出: “飞鸟啊” “姬菱姬菱” “飞鸟万岁林哥我爱你啊” 声浪一波接一波,有不少观众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朝他们猛挥应援牌。 “飞鸟飞鸟飞鸟” “姬菱姬菱姬菱” 栾乐童已经顾不得还在录节目,直接三步并成两步走,走上舞台紧紧握住了姬菱的手。 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这句话就有些不客气了。观众席一阵哄笑,注意力被重新吸回节目本身来。 导演刚从姬菱再次点爆全场的激动中回过神,便听见栾乐童的声音通过耳麦响彻全场,脸色顿时一黑。 导演:什么意思啊我微光是委屈了你俩呗 好在激动之下的栾乐童还没有失去理智,仍紧紧地握住姬菱的手,补充道:“你你应该去真正专业的舞蹈比赛才对。” 高傲是高傲,栾乐童却也真的有高傲的资本。 他是真正的专业出生,凭着一腔热爱投入舞蹈,甚至正在备考博士学位。 他的进修也不同于那些只为给自己贴金的舞者。辗转数国,师从专家,栾乐童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有让每一个舞者都为之嫉妒的天赋 姬菱被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导师突然拉住,面色竟也不改。 舞蹈时丰富生动的表情,早已被收归到波澜不惊的疏淡之下。 男人是真的激动坏了,略显粗糙的指掌把她捏得带了痛感。姬菱抬手,不着痕迹地朝男人腕骨一敲,一面直视他的眼睛,平静地开口: “我既是舞者,也是偶像。既然是偶像,当然要来参加偶像的活动。” 栾乐童的手果然很快放下了。相较于从容不迫的后辈,已步入中年的男人显得有些局促。 他搓了搓手,忙道:“那就好,那就好。后生可畏。”语气中仍有藏不住的担忧。 聂小娇的娇笑远远响起:“栾老师,这就忙着招揽后辈了啊这还在录节目呢” “我就说微光啊没来错,栾老师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啊,栾老师”女主持颇懂时机地活跃着气氛。 栾乐童也罕见地没再冷脸待人,在观众善意的笑声里应声是,走回了导师位。 “咱们姬菱可厉害,第一个节目就让栾老师的高冷人设垮台了啊。”男主持罗毅跟着调笑。 这是什么话。姬菱面上神色一淡:“我和栾老师 马遇伯乐。”一句客套话挡了回去。 罗毅也不介意被看透,只又转头笑着走起流程:“咱们微光是开门大吉啊,第一个节目就能轰动全场好,让我们来听一听三位老师的点评。黎若彤老师” 听到自己被点名,黎若彤还有些紧张。脸上还带着刚才看表演时激动的红晕,她握着话筒道: “首先,感谢飞鸟,时隔六年,再次以新面貌复出,给我们带来听觉视觉的双重盛宴” “其次啊,我是声乐出生嘛,就着重点评一下小林和小祁两位v一ca。小林的男低音很优秀,英伦腔也无可挑剔,我听着真的非常自愧不如。” “至于小祁,也是非常优秀的男中音只是相比之下,副歌的声线没那么稳。情感非常投入,期待你唱情歌噢” 黎若彤坦率和技巧结合的发言,显然博得了观众的一波好感。观众哄笑一声鼓起了掌,黎若彤脸红地拨了拨头发,继续道: “两位舞蹈也看得我非常享受。飞鸟组合我给九分最后,菱哥yyds” 黎若彤飞快一个捂嘴结束发言,观众席也一片欢乐: “哈哈哈,黎若彤真的也太可爱了。她不会也是菱家军吧” “真的很用心唉,她居然还知道飞鸟六年复出。” “九分,对,这个节目真的能值九分。” 此起彼伏的笑声里,栾乐童拿起话筒,认真道:“完美。堪称完美。”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谁见过这么认真平和的栾乐童 “先说整体,两个v一ca和两个舞担的配合浑然天成。完全地把歌和舞的张力都凸显了出来,又为整个表演的主题服务。” “然后,纪初,基本功非常扎实,街舞几个大类动作的特点c张力都能表现出来,在这个年纪的舞者能做到这样很不错,能看出是下了真功夫。” 纪初小虎牙一露,上前鞠躬道一声“谢谢栾老师”,可爱又顽劣的小表情看得观众们又是一阵低呼。 栾乐童罕见地冲他回以一笑,接着笑容一收,慎之又慎地转向姬菱。 他盯着少年人看了半晌,目光复杂。 少年人立于镁光灯下,光影在象牙白的肌肤上流转,近乎雾缭绕在她的身旁。 疏淡的气质,安静的神情。令人很难想到,她在舞台上竟有那般的表现力和控制力 仿佛不是她在跳舞,而是千千万万个堪称完美的舞者从她身上飞速掠过 栾乐童忽然话筒一放。他重新举起话筒时,只简洁说了一句话: “我点评不了你。” 点评不了这是怎样的赞誉 导演在后台高声喊“快”给观众切镜头,栾乐童略显沙哑的声音响彻全场: “飞鸟,我给十分满分” 十分满分 要知道,出于对“节目公平”的忌讳,害怕被指摘给特定选手“开后门”,选秀节目几乎很少打出满分。 更何况,飞鸟可是第一个表演 按理说,第一个表演都不会打出太高分。如果一开始分就打过高,就会导致后面有更好的表演没有提分空间。 可是栾乐童一声轻笑,真的会有比飞鸟更好的表演出现吗 观众席一片哗然,众人的掌声自发如雷轰动响起。 有人觉得时炒作夸张,更多人却觉得信服。 毕竟,就在现场,享用过这样一场艺术盛宴,亲眼见过姬菱完美的表演。 又有谁,会说出批判的话语呢 当真有人 众人还没从“十分”的罕见高分中回过神来,聂小娇便已经娇笑着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她的声音娇则娇矣,却尖利得打紧。被麦克风一放大,更显出矫揉造作的意味来: “啊呀,既然栾老师要谦虚不肯点评,我这个舞蹈出生的,就不得不担评的重任了啊。” “小菱哥哥的功底是很好啊,人也长得那么漂亮就是这个舞,唉,又是控腿又是点翻的,会不会因为急于炫技显得有些乱呢当然啦,这是编舞的问题嘛,哈哈。” “还有那个背景乐,虽然中途切入的确很有新意,但是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乐器啊c鼓点啊,也太吵了吧” 聂小娇笑嘻嘻地一捂嘴,突然猛地朝黎若彤看去:“我对音乐这一块儿人不太懂,黎老师,你说是不是呀” 一边是圈内节节攀红的流量前辈,一边是自己喜欢的新人组合,黎若彤简直骑虎难下,只好支支吾吾地拿起话筒:“啊,这个,这个得分情况说” 聂小娇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眼钩子划拉了黎若彤一把,握着话筒又打算发话。 台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姬菱突然上前一步,开口截断她的话头: “抱歉,主持 人,针对聂老师提出的问题,我们是否可以介绍一下我们这次的表演思路呢” 姬菱有意识地将身子侧向女主持人,大大方方地朝她投去眼神。正想接话的男主持罗毅一噎,只好悻悻听着女主持激动的答话。 “当然可以。”女主持两眼冒星星,“微光鼓励每一个有故事的节目” 姬菱礼貌地回以点头,继而转正身子,将目光在舞台上下一扫而过。 少年人的目光认真极了,一个注目,简直要泼洒到人的心头。 观众席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连聂小娇也忘记拿起话筒发话。 少年人的声线分外独特,清朗中带着令人贪恋的磁性,尾音又生出几分魅惑的沙哑。 她语速不紧不慢,说故事般向众人娓娓道来,一字一音似有敲进人心头的魔力。 “这个表演,实际是送给我们飞鸟自己的。” 送给自己的众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焦急地等待下文。 “一开始纪初在镁光灯下的好奇和闪躲,是前主舞常庾和纪初刚组团表演时,他们对演艺生涯的好奇和很快的受挫。” “后来林城子和祁清的加入,给飞鸟注入了新活力。飞鸟开始逐渐崭露头角,但年轻的他们仍不免在内心的迷惘中徘徊,歌声中带着无可躲藏的犹疑和无处安放的热情。” “在这期间,他们做出过各种各样风格的尝试,预想过各式各样的未来,就像纪初脚下不断变化的舞步。” “六年后的今天,我与飞鸟相遇。而我仍在跳着无数不同的舞步c我们仍想创造无限可能的未来,听无穷种不同的音乐。” “我就是表演的编舞。这不是炫技,而就是我们的理想c我们的故事。” “飞鸟从六年前飞到今天,更将飞向广渺的c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就是我们的表演,表演的名字,就叫飞鸟。” 现场久久地静默了。 不知是谁,鼓响了第一声掌。 接着,如雷的掌声响彻整个表演厅。栾乐童更是将手埋在了双掌间,像要抹去眼泪一样。 谁能否认这表演的精彩 谁又能否认飞鸟的真心 飞鸟的赤诚之心,和聂小娇的阴阳怪气,孰高孰下,一眼分明 这一波,飞鸟,又是完胜 粉丝们罕见地没有激动地交头接耳,而是相视着鼓着掌,将最高的尊重和认同献给四个尚还青涩的少年人。 聂小娇暗地一个咬牙,话筒嘭一声搁到了桌上,却被雷动的掌声掩去。 好样的,这个姬菱 敢当众下她面子,她聂小娇,记住她了 最强大腿 观众沉浸在飞鸟所带来的艺术盛宴中,纷纷冲起v博热搜。可节目也还要继续。 飞鸟四人被女主持引到舞台一旁落座,继续观看其他选手的表演。 第一个表演就是飞鸟的开屏暴击,其他节目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观众们兴奋地交头接耳,期待地望向舞台。 聂小娇迫于压力,给飞鸟打出了八分。 虽然放在普通组合中,八分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但配飞鸟的表演,明眼人都知道是低了。 “这打分都低到索马里海沟了。”有粉丝吐槽。 路人望向导师座,迟疑道:“或许是需要压分吧”一上来就是最高分,后面的选手还怎么玩 确实没法玩了 第二个上场的是来自龙腾文娱的练习生们。看得出,他们也为这次初赛下了一番苦工。 但,在飞鸟四人的绝对冲击下,他们中等偏上的表现也一下被衬托得黯然失色。 栾乐童评了一句中规中矩,黎若彤倒是抓住机会,趁机展示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将歌手的问题分析得透彻。 “小黎老师就是太过认真了,哎呀,瞧你把人吓得。”聂小娇嗔怪一声,明褒暗贬,“他们都是些小孩子呢,进步空间很大。” 小孩子和林城子祁清一般年纪,怎么后者就唱得这么好黎若彤不敢明着和聂小娇对着干,吃了哑巴亏,却仍坚持只打了六分。 第二组的队长却很有眼色,顺着聂小娇的台阶走了下去。他朝摄像机腼腆一笑,又爽朗承认道:“当然没办法和菱哥他们比,我们这六分拿得值当” 珠玉在前,明知道自己的组合是因此被压了分,这个队长竟也沉得住气,还能借此开起玩笑。 坐在观众席上的姬菱多看了他一眼。是个能做事的。 聂小娇闻言“哈哈”一笑,一双媚子眼像要飞出去。她朝那队长飞了个媚眼,嬉笑道:“我就喜欢你们这种爽快的偶像嘛,最重要的还是性格。我给八分” 就因为一个性格,竟然打出和飞鸟一样的分数 “偶像不看业务能力,光看性格难怪现在娱乐圈越来越乌烟瘴气”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菱哥他们性格差咯” “自己能力水平不行被别人拆穿,就给人家穿小鞋。你娇姐真可怕。” 观众一片哗然,聂小娇却充耳不闻。无视一旁栾乐童扫来的冷眼,聂小娇无所谓地往导师椅上一靠,不甚在意地摆弄起自己新做的美甲。 偶像嘛,就是要性格好才好业务能力都要靠边站的。 再大的本事,却有个不识时务的性子,聂小娇倨傲一哼。这样的人,最后也只能当栾乐童这种三线过气明星,成不了她聂小娇这种流量资源统统在手的一线偶像 第三组练习生上台,第二组也往选手区走来。二组队长走到座位处,见到姬菱被飞鸟三个成员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脚步一顿,最终选择了姬菱身后的空位。 身子刚坐下,声音便响起。少年人声线清朗,说话却柔和,一句轻声的“抱歉”钻进姬菱的耳朵。 姬菱面色淡淡:“被当了枪使何必道歉。” 打分是导师的事情。聂小娇存心要给飞鸟添堵,什么给分的由头找不到 就算今天二组队长什么话也不说,聂小娇也能找出“2是我幸运数字”这样的荒唐理由,压飞鸟的分 说到底,这个二组队长也只是受害者罢了。被聂小娇当枪使打飞鸟,还要接受飞鸟的迁怒。 “菱哥是明白人。”二组队长不掩饰赞扬。他当然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不过是害怕被迁怒,抢先说点好话。 说两句话又不使钱,更何况,这可是绝佳的给这个爆红组合搭话的机会。 不过现在 见姬菱保持一副疏淡的神色,祁清也只是和他客套两句,二组队长识趣地打消搭讪的想法,回头去说说笑笑安抚自己的组员。 姬菱面色不动,心下却留意起来。 姬菱伸腿,舒展着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指掌半支着下颌。 漂亮的少年人,鸦青色的碎发细细碎碎扫上弧度饱满的前额,发下一对上挑的桃花眼正专注地望着舞台之上。 她并不知道导演正指挥着摄像头往她脸上猛怼,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观察着每个选手的表现。 那人基本功太糟,一看就是俗称出来的拼贴舞蹈;那人很有想法,表演中能窥见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意;那人人设似乎在当下很受欢迎,他的自我介绍惹得观众一阵捧场 姬菱心下对选手和主流潮流有了个大概的把握,终于满意了,偶尔也侧头去和喋喋不休的纪初搭几句话。看得观众一阵尖叫: 啊啊啊菱哥好帅小初好可爱 莫名好磕是怎么回事果然神颜帅哥都是百搭的 第七组选手出场,姬菱眼神微微一动是晨娱的三个熟人。 那天练习室帮过她说话的熊诗涵c段洁两人,赫然在列。剩下的一个男生,她也眼熟,平日见到她总是拘谨叫一声“菱哥好”。 姬菱腰肢微微发力,上身略倾,摆出一个足够专注的姿态。 晨娱作为文娱界大龙头,手下的艺人业务能力自然都没得说。 而熊诗涵c段洁两人,就是在晨娱少年艺人中也小有声望。 尤其是熊诗涵,童星出生的她一直有着普通练习生难及项背的曝光度。只是随着年纪增大,转型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姬菱支颐。就她的观察,基本功不错c表现力也尚可的他们,应该能拿到中等偏上的分数。不出意外,三人都能晋级。 不过她也只是刚签约的新人,对于评分标准和节目潜规则尚不明晰。出于谨慎,姬菱继续盯紧舞台,实验着自己的猜想。 可姬菱的目光穿透性太强,舞台上正准备表演的熊诗涵只感到身侧一阵压迫感传来。 她似有所感地朝练习生区望去,便看见那个漂亮得如雕塑般的少年人正单手支颐,上身微倾。一双眼看似慵懒疏淡,目光如鹰如隼,砸到人身上能起半边鸡皮疙瘩。 熊诗涵又羞又怕,连忙转头避开和少年人的直视,一张脸红扑扑的,只剩一个认知环绕在心头: 他在看我 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完,熊诗涵三人站定,开始表演。 姬菱的目光越是专注,熊诗涵就越紧张。本来熟练的舞步,竟因为走神踏错了走位。 熊诗涵也不愧是童星出生,多年的舞台经验给了她极快的反应能力:只见她就着错误的步伐将错就错,索性直接从并列的三人中直直走出。塌腰起头,竟就这做起了即兴单人秀。 而被突然打乱节奏的男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本身的功底不如熊c段二人,被熊诗涵突如其来的变卦搞得脚下一乱,呆愣着手脚看熊c段二人踩着音乐继续舞蹈,自己竟就这样停下来。 即便后来熊诗涵一个小节即兴完毕,跳回了原来了编舞,男生也因为一时的停顿,回不到一开始的状态,只能懊恼地跟着水完了全程。 黎若彤第一个拿起话筒:“男生很可惜啊,一开始感觉跳得很好啊是不在状态吗” 男生本就生得内向,闻言更是只敢垂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要哭出来似的。熊诗涵急忙出言解释:“不是的,黎老师,是我中途跳错了一个步子,就想着将错就错即兴一个小节,结果把颜书云节奏打乱了。” 栾乐童意料之中地点点头,一边朝黎若彤和观众们解释:“是中间变奏那个小节走位错了,只能往前继续走才能跳下去。” 果然是专业的老师,还是一眼就把她的错误揪了出来。小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应了声是:“本来想这样不会影响到舞蹈整体观感,没想到打扰到了书云” 聂小娇突然发难,嘟起嘴打断她的解释:“为了自己的表演继续下去,就可以牺牲队友的前途吗你太没有团队意识了吧,到这里来成团干什么” 熊诗涵闻言急了,忙道:“不是这样的啊,聂老师我们练舞时都会练突发情况的处理,我并没有牺牲书云的意思。” 聂小娇道:“错了就是错了,你的行为导致了你队友的失误,你不应该负责吗万一他被刷下去了,不就是你的错吗” 黎若彤忙打起圆场:“聂老师,现在这还是团体评分,没有到淘汰的环节呢。” 谁想到聂小娇闻言更激动了,拿起话筒直接和黎若彤针锋相对: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倒是看见了这个女的跳得好看,你们有站在这个男生的角度想过吗” “他本来可以跳得比这个女的好,现在却因为摊上这个女的没办法展现自己,他该多委屈啊” 看似袒护男生,字字句句却是刺向熊诗涵。熊诗涵脸色一白,咬着嘴唇不敢言语。 有什么办法呢她的确做错了事,间接害得颜书云没能发挥出来。 要真的只有她和段洁最终晋级,她该要怎么面对他呢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段洁却突然举手。 “聂老师。”段洁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聂小娇,故作轻松的语气下掩饰着不安,“既然颜书云是因为舞伴不好才失误的,不如找一个好的舞伴,让他再跳一次,怎么样” 聂小娇脸色一黑。谁想看这个什么颜书云再跳一遍 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左看看若有所思的栾乐童 ,右看看颇有兴趣的黎若彤,聂小娇只好强颜欢笑道: “好,那就中间那个女生不跳,你和颜c颜书云再跳一遍。” 段洁却没有动作。女孩子不卑不亢,挺着的脖颈如插一截松:“聂老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给颜书云找最好的舞伴。” 最好的舞伴那是谁 还能是谁 聂小娇愕然,黎若彤惊异,观众席甚至有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栾乐童抚掌大笑。这一辈的新人 姬菱好整以暇地抬起头,长眉一挑,疏淡的面色中多了几分玩味。 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段洁抬起手臂,直直指向选秀台。 只听得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们要,请姬菱伴舞” 不速之客 最好的舞伴,全场,非姬菱莫属 短暂的惊愕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尖叫声。 “啊啊啊这个妹子真的太会了,张口就要我菱哥上台” “菱哥菱哥菱哥啊” 被声浪席卷,聂小娇惊愕地急忙握住话筒。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才不要给那个下她面子的小子铺路 聂小娇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忙求助似地望着男主持,又把目光投向监控,期望能说服导演:“这不合规矩对吧” 可是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兴奋的粉丝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挥着应援牌,高声嘶喊她的名字: “姬菱” “姬菱姬菱” 摄影室内,导演“哈哈”一笑,大掌一挥,笑骂:“这一届年轻人”竟然给他整这么一出。 精彩,太精彩了 “给罗毅传话,准了”这么一个大爆点出来,他们微光ick,这次想不火都难 高台之上,万众瞩目的姬菱只淡淡颔首,含笑回应着众人的热情。 听到罗毅的传话,少年人这才起身,在高涨的叫喊声中,仍一派疏淡自矜的模样,不急不徐地走上舞台。 并没有受宠若惊的姿态,却又不显得自负和高傲。少年人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脖颈微扬,信步走至熊诗涵三人身边。 颜书云和熊诗涵还沉浸在惊愕与喜悦之中重来一次已经足够欢喜,和大神搭档更是天大的福气 姬菱垂眼去看段洁,刚刚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少女,正有些忐忑地抿唇偷觑着她。他会觉得冒昧吗会因此生自己的气吗 嘈杂的叫喊中,姬菱清晰地捕捉到少女加速的心跳。 刚才跟聂小娇叫板这么勇,现在倒知道怕了姬菱有些好笑地喟叹一声。腰身一动,她倾身凑到了女孩子的耳边,轻声道: “别紧张,你做得很好。” 短短一句话,姬菱很快又直起身子,恢复一派疏淡而挺拔的身姿。段洁心头悬着的石头刚放下,还没舒一口气,却又因意识到刚刚被姬菱耳语,脸又再次涨得跟虾子一样。 台下的观众更沸腾了: “啊啊啊菱哥真的也太温柔了他在安慰那个妹子吧是吧是吧” “菱哥你放开那个妹子冲我来啊啊啊” 喊声还在继续。台下的喧嚣,却似乎已与台上四人无关。 只听得音乐响起,姬菱和颜书云已经背对台上站好。两个少年,一个略显青涩,一个疏淡自信,并肩而立,将人们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吸引过去。 颜书云有些紧张地向姬菱的方向看去:“就是之前我们练习的那个舞吗”他要是跟不上姬菱大佬的节奏怎么办会不会惹姬菱生气 姬菱低低笑了一声,放低的语调如沉入一片潭水:“不用着急,跟着我走就好。” 少年人的语调似有莫力般,让颜书云一下子平静了下来。音乐切入主歌,只见姬菱猛地抬手下按,衣角带起凌厉的风 就是这样富有张力的动作将颜书云蓦地拉入心流。周遭的杂音似乎都已然消失,天地只见似乎就只剩下激烈的舞曲c广阔的舞台c以及身旁那个神采飞扬的舞者。 蹲c摸c转c甩舞步踩着舞步,鼓点打着鼓点 黎若彤连连惊呼,望向栾乐童惊喜道:“天哪,他现在完全和刚才判若两人” 有力干净的动作,近乎完美的卡点,生动而富有张力的表情 他似乎完全地沉溺在了舞蹈之中,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才能释放。 栾乐童满意地点点头:“姬菱把小男孩完全带进状态了。” 好的舞者,不仅能够把舞蹈的动作完美呈现,还应当将舞蹈承载的情感尽数表达。 最高级的舞者,应该能有渲染人心的能力。 将自身作为情绪的容器,在举手投足的张力中尽数倾泻,使观者完全没入“另一种语言”。 而姬菱,完全地做到了 看看这满座如痴如狂的观众,看看完全沉浸舞蹈光芒四射的颜书云姬菱将少年人的自信c张扬,于镁光灯下震撼铺陈 开腿c塌腰c转臂c顶跨 他们身上的每一寸都成了流动的雕塑,飞成一截有力的缎 最基础常规的练习舞,竟被配合流畅的二人跳出了真正的享受。 “最难得的是,你看,姬菱完全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栾乐童眸色中的惊叹更深,耐心为黎若彤解说道,“她一直在顺着他的节奏带他,领着 他找感觉。” 镁光灯将颜书云额上的细汗同脸上肆意的笑容一同打亮。 沉溺舞蹈本身,他早已忘记和姬菱同台的怯场。步调协调,节奏一致。即使姬菱也在酣畅舞蹈,也丝毫没有争夺小男孩本身的光芒。 舞台边缘的熊诗涵已经看呆了。这是怎样的技术和耐心,才能够将颜书云的舞蹈引导至浑然天成 段洁看着她怔怔然的模样,咧嘴一笑:“我们也上台一起跳” 熊诗涵被嚇了好大一跳:“一起跳和c和菱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她怎么跟得上菱哥的节奏 “菱哥会带着我们的你看看颜书云,和菱哥同台,简直是超常发挥”段洁的声音却响得坚定,“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和菱哥同台吗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熊诗涵咬唇,仍有些犹豫。段洁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伸手便要拉她上台 可有人比他们更快 突然之间,舞台幕后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舞台后侧的正中央,一个抬手做了个漂亮的昂头 那是谁愕然间,那人已经踩着三两个ave,猫儿似的钻到了舞台中央,竟生生挤到了姬菱二人身旁 镁光灯下,他的五官这才显山露水。翘鼻,猫唇,幼态的面庞上刻意扫了腮红,很显出奶乖奶乖的小少年气儿。 小少年面容乖巧,手脚上的动作却昭示着和他外貌不符的野心:踩上鼓点,甩开腰身,灵活得甚至生出媚气,竟就要这样跳到姬菱身侧去 选手区内,纪初一口银牙简直要咬碎,低吼一声:“席芮” 又是席芮又是这个席芮 一直像附骨之疽一样模仿他c拉踩他c蹭他热度的账还没算,现在竟然又打上了菱哥的热度。 分明不是他的表演,却上赶着过来凑菱哥和颜师弟的热闹。 真是司马昭之心 纪初气得直冲天灵感,就要从座位上跳入舞台区去找席芮,肩膀却忽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 林城子用力得指尖泛白,才把激动的纪初控制住,沉声道:“席芮现在去,可以推说成仰慕前辈;你现在下去,拿什么师出有名” 纪初脖子一梗:“我技痒难耐不行” 向来以好脾气示人的祁清也锁紧了眉头,目光落到丝毫没被打断节奏的姬菱身上,忽地心下一动,回头看向纪初二人。 “你们忘了吗”祁清展眉道,“她可是姬菱啊” 纪初一怔。对哦,那可是姬菱 面上一派疏疏淡淡的出尘模样,却是个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的主儿 前有练习室猛怼孙壁,后有当众下聂小娇面子。 这个席芮费尽心思想蹭热度,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而此时,台下的观众席终于回过神来: “这个男孩子又是谁怎么突然出来” “啊啊啊啊,这是席芮啊你们不知道吗,微博第一小奶狗啊,我超吃他的颜” “又来一出微光这次初赛真的爆了啊” 席芮听着观众席因他的出场爆发出一阵声浪,唇角一扬,更加庆幸了自己铤而走险的选择 他早听说了姬菱的热度,本想在赛前就来攀攀关系c沾沾好处。 可谁叫这个姬菱偏偏跟在他后面抽奖,衬得他像个用力过猛的小丑,让他很下不来台 他席芮要颜有颜,要粉丝有粉丝,公司背后的营销也不是盖的何必受气去认识她一个营销过度的新人 但亲眼见过姬菱凭一己之力让全场沸腾c让导师失态的能力,他改主意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和行走的流量同台共舞,他为什么不抓住 席芮心下一笑,像他这么有魅力又有潜力的偶像,他就不信姬菱会拒绝 脚下又是一翻,席芮完全贴近了姬菱,两人已经进入了双人舞的距离。 席芮的算盘打得劈里啪啦:他姬菱既然要立帮助同事的人设,就没有再推开他的道理。躲开了,不就是露怯 到时候,他就可以凭借和姬菱共舞的名头,大火全网 姬菱不动神色,将席芮眼中的算计尽收眼底。 对方的心思很好懂,追名逐利的野心近乎全部摆在了脸上。 避开当然是万万不能的,c位可不能让给不速之客。 只是姬菱不由好笑,眼中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一闪而过。 借她上位哗众取宠 敲打他,还不需要她躲 蹭热度?先掂量掂量! 姬菱自然而然的一个旋身,抬手转向了席芮,利落繁复的舞步在他脚下踩得不急不徐。 这就是要双人舞了。观众们发出阵阵惊呼: 一个奶萌男孩,一个俊逸少年。两人共舞,简直就是颜狗狂欢 然而席芮的脸色却越发僵硬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观众们只看得懂舞好不好看,他却知道,就在刚刚短短一瞬间,姬菱脚下的舞步已从原本基础的爵士舞,一下次变成了对控制力和爆发力要求极高的一ckg 席芮心下狂跳:控制力和爆发力,正好是他的死穴 他哪里会跳一ckg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的舞者,只是在练习生课程中学过一点简单的舞蹈罢了。 就是街舞的分类,也是他为了立专业能力人设时多看过两页网页,好在采访中圈一波“能力粉”。 双人舞蹈,突然变卦,姬菱对他的排斥可想而知 最可气的是,外行人根本就看不出这两个舞种的区别 姬菱的舞步仍是原先的节奏,舞种风格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动作流畅至极,根本看不出变舞的痕迹。 要不是跳双人舞必须要求两人动作风格有所互动,连他也不会反应过来 本以为能占便宜,没想到上门便是个哑巴亏。席芮打碎牙往肚里咽,面上仍扬起一派纯洁无暇的露齿笑,仍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爵士舞节奏,不被姬菱带偏。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没被姬菱带入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在气场全开的姬菱面前,也只能当个弟弟 表面上,姬菱似乎还是在带着席芮跳;可席芮作为当事人,完全地能感觉到对方的压制。 迥异于一开始带颜书云跳舞的锋芒内敛,现在的少年人,已经将光芒尽数展现出来 她的笑容愈发肆意夺目,甩头c展臂c定造型,力量从全身的每一寸肌肉爆发又猛然定住 强大的爆发力和控制力,带起她略显宽松的练习生外套,掠过凌厉而透彻的劲风 她是力量是美感是流动的雕塑和凝固的泼墨是最纯粹美国洛杉矶的舞步 而反观席芮,本身就是踩着慢节奏舞蹈,动作带一丝绵软与柔和。 本来这样跳也无不可,甚至更能凸显他可爱幼态的风格;可一站在姬菱身边,这些微不足道的“优势”便立刻荡然无存。 他的动作显得拖沓无力,他的肢体被衬得不够富有张力。甚至他的表情,也因在姬菱劲舞的压力下,露出了迟疑和胆怯。 那少年带起的风扫过他身侧,眼底肆意的光芒略过他面庞。 姬菱仅仅是在他身边酣畅淋漓地炫技,也足以让他紧张恐惧c难以发挥 米粒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席芮飞快扫过一眼窃窃私语的观众和连连摇头的导师,心下暗道一声不好。 怎么说也是在偶像圈小有名气的新星,席芮也不是吃素的。见势不妙,立即抬脚往后退步,企图推出姬菱的影响范围。 姬菱唇角一勾,并没有恶趣味地截去他略显狼狈的步伐,而是也两个撤步,退到了颜书云身边。 跟不速之客斗舞是次要的,把主要任务晾在一旁可不行。 脚下又是一动,高难度的一ckg立刻无缝对接成jazz。姬菱立在颜书云侧前方,一个完美的钻身被创造出。 孤零零的颜书云本来动作已有点松懈,姬菱的到来无疑是一记强心剂,把他带回了巅峰状态。 而这还不够姬菱猛地几个转跳,竟瞬间来到了舞台边缘。腰身半倾,手臂前送,竟是在像熊诗涵c段洁二人邀舞。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立刻机灵地跳入了舞台,边踩舞步边往舞台中央走去 至此,完全形成了姬菱在前,两个女孩子在中,席芮和颜书云在后的雁形列阵。 姬菱脚下不停,右手忽地一抬,修长的指节在镁光灯下白得晃眼。 “三”指节伸出三个。 “二”指节收为两个。 “一” 姬菱c颜书云c段洁c熊诗涵四人默契地往前一指,跳起了朝岑编排的练习舞 而席芮,由于不是他们公司的练习生,只能跟着节奏学着他们的动作。 尽管舞蹈基础又简单,初学上手的磕磕绊绊也一定在所难免。 席芮的狼狈,被众人尽收眼底。 祁清一脸暖意地望向舞台,纪初在选手区笑得肆无忌惮。 就连向来冷着脸的林城子,也免不得颤出 一声笑。 “这个姬菱这个姬菱”栾乐童啼笑皆非地摇摇头。 刚刚还觉得她能有这等舞蹈造诣,必然比同辈更成熟沉稳。 没想到,竟然对对手这么不客气 两首曲子很快结束。 抛开面沉如水的席芮不谈,段洁伸手抹汗,熊诗涵气喘吁吁。 颜书云最累,加上一开始的表演一共连着跳了三首歌,这会儿以完全满头大汗。 而姬菱,作为带着四人跳舞的主力,脸上竟半分疲态也不见。 甚至因为额上微微附上的薄汗,更显出浑然天成的好气色来。就连一向疏疏淡淡的神色,此时也显出愈发摄人心魄的生动来。 颜书云侧头看看完美无瑕的姬菱,又看看自己前胸一片深灰的汗渍,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公平吗对这很公平 人美心善的超级大佬,难道不配拥有完美到汗腺的基因吗 观众热情的尖叫声中,黎若彤率先打出了八分的高分。 栾乐童和聂小娇,也分别给出了两个七分。 当然,这个分只是打给颜书云三人的,作弊机器姬菱的表现被无情地踢出了评分标准。 紧张捏着手指的熊诗涵这才把悬着的心放回去。这个分数,肯定足够他们七组全员晋级了 众人结伴回到选手区,全程没和灰溜溜回到后台的席芮说一句话。 无言是最高的轻蔑。他们不质问席芮的突然闯入,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 纪初一边很狗腿地给姬菱垂起肩膀,一边砸吧砸吧嘴,不客气地点评着台上正在正式表演的席芮: “这个席芮,真是够不要脸的菱哥,你这可真是太解气了” 祁清叹气道:“真是不明白他,常队长还在的时候便一直骚扰飞鸟,今天竟还有脸上台凑热度。” “一上台便把颜书云挤出c位,故意凑到我面前逼我跳双人,走位还想挡我主镜头。”姬菱淡声道,“这点儿小伎俩呵。” 要是个安安分分的后辈,姬菱怎么会不愿意他上台甚至还乐意点拨一二。 可席芮不是个安分的主,一双算计的眼睛一瞬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本事不大,野心不小。”林城子冷哼着总结。 四人在一致对外的问题上一拍即合,皆是一脸看戏地望着最终因发挥不佳c被栾c黎二人厉声批评的第八组。 蹭他们的热度也不先掂量掂量斤两 初赛排名第一无疑是飞鸟组合,晋级人员名单却还要等待几日才能公布。 回酒店的保姆车上,纪初一边刷微博一边朝姬菱惊叹: “菱哥,我简直怀疑你本人是不是自带热搜体质你自己的名字又冲到热榜第一就算了,飞鸟c微光c甚至颜书云他们的热度都被你带到飞起啊” 唯一不好的就是,席芮的热度竟然也在疯狂飙升。纪初气鼓鼓地点进去,看到评论大多才嘲讽席芮蹭热度,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席芮:是不是当红的人脾气都那么古怪啊哭泣哭泣大家有支持我的舞蹈吗自拍自拍 “五年老粉,这是最后一次叫你芮芮。你也不是什么娱乐圈新人了,挡镜头c抢c位不要觉得神不知鬼不觉。粉丝不是傻子,不是每次都会买你的账。” “yue了yue了你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蹭热度无果就开始骂人蒸煮你芮是不是第一奶狗我不知道,但真的是第一绿茶” 纪初:心满离jg 姬菱靠在椅座上闭目养神。 几场舞下来,她的消耗还真的不小。体力都是其次,主要是长时间的专注过于消耗精神力。 为了将每一场舞蹈完美呈现,她需要把注意力一直延伸到脚底和指尖,才能保证每一个动作的张力和准度。 纪初却是个闲不住的,愣是牛皮糖一样缠着她:“菱哥菱哥,这段时间你真的就是内娱顶流了唉你不激动吗” 姬菱淡声道:“热度就是一阵风,刮过能剩下的才是真本事。” 舞蹈飞鸟和颜书云伴舞一定会点爆v博,她早有预料。 她清楚自己的能力,但还没有自负到仅凭舞功就敢自称“顶流”。 多少人站在风口,便得意忘形,以为自己会飞,结果摔得惨重。 姬菱顿了顿,罕见地主动发问道:“聂小娇那边,怎么样” 这就是李默的事情了。李默空出手一扶眼镜,应道:“您担心聂小娇拿不尊重导师做文章不必担心。公司这边的决策是尽全力打造飞鸟,全方位控评。聂小娇那边翻不出风浪。” 李默自己都没发现,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他对姬菱的称呼都变成了“您”。 “不过,您怎么突 然想起问这个” 他觉得,像菱哥这种表面疏淡佛西,内心刚得一比的人,就算关心事后,也不必担忧聂小娇发难啊 聂小娇再有流量名声,也比不过如今的姬菱啊。 更何况,聂小娇阴阳怪气的性格早就招来了不少观众c甚至圈内人的不满。 看似如日中天,娱乐圈内部员工却都知道,实则是大厦将倾。 李默嘶一声。她姬菱是不是对自己的价值和人气有什么误解 姬菱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看向李默的表情有些许微妙。 李默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每当象牙雕塑般的少年人露出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 “我的意思是,”漂亮的雕塑眨了眨眼,露齿一笑,眸光间竟透露出几分天真来,“聂老师出于私人意愿胡乱打分,微光方竟然没有动作吗” 美人计?达咩! 和队友们分道扬镳,各回各屋,姬菱窝进阳台边卡其色的软沙发。 原想好生休息一下,再去洗漱睡觉。没想到的是,她原先预想的肌肉疲惫根本没有出现,精神反而转动得格外迅速,身上也精力充沛得骇人。仿佛保姆车上袭来得那一阵疲惫感只是她的错觉。 慵懒地抬臂转了转手腕,姬菱盯着凸起的腕骨,心下漫开一阵疑惑。 她的确自幼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体力和恢复力,但这么快的体力恢复还是头一遭更何况,作为新人练习生,她这几日的练习和比赛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专注,没道理一点疲惫也不见啊 不过,姬菱低低喟叹一声,既然不累,就没有继续瘫在沙发上当咸鱼的道理。腰身一动,人就已经坐了起来,长臂一展,小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就已稳稳落入手中。 确认了李默新发来的流程,又回了纪初絮絮叨叨的关切话,姬菱想了想,最终打开了自己的v博。 “微光ick”官方手脚很快,已经飞速放出了初赛花絮。 不仅拉了最强姬菱c复出飞鸟c小童星熊诗涵c栾乐童综艺首秀这些大红tag引流,还非常鸡贼地剪辑了聂小娇对飞鸟的质问c姬菱带四人跳舞这样的大爆点。一时激起千层浪,网友们纷纷在官方v博下疯狂催更: “下面呢你下面没了” “一c太劲爆了吧官方敢不敢快点发正片” “去过现场的妹子举手举手这场初赛真的特别特别爆菱哥简直carry全场” “某新人也太双标了吧擦汗自家公司的练习生就带,其他选手就故意给人难堪” “呵呵一来就喷的某j姓偶像粉丝多少沾点nt我娇明显是要控分才打8分好吗” “席粉有啥大病吗建议去看看现场的姐妹流出的视频你席明显是想抢c位蹭热度未遂好吗” cue到各家偶像,粉丝们显然都情绪十分激动,官博下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姬菱不动声色地翻了两页评论。正在她若有所思之时,v博突然弹出一条通知。 少年人收回漫游的思想,抬手点开了通知条,赫然看见栾乐童在最新的微博中了她。 栾乐童v:业余封神,业内一流,后生可畏飞鸟姬菱v转发世界第一美少女:有没有专业人士来点评一下最新超火的新人姬菱的舞技啊听说放在业内也很厉害 v博的评论区里,早已炸开了锅。 要知道,栾乐童一向是个专注艺术c鄙视流量的专业型偶像。 他的脾气十分古怪,说话也直来直去,根本毫不顾忌“人情”“面子”。他似乎也根本不想红,更对自己的领域要求严苛到发指。 是什么样的舞技,竟然让一向目下无尘的栾乐童放下身段,替一个新人说话 一众粉丝好奇得要死,可惜官方根本没有剪多少舞蹈部分进去,网上流出的粉丝视频又不甚清晰。 有粉丝在栾乐童的v博下留言求详细解说,该评论竟然立刻被赞到了热评第一。 栾乐童评姬菱舞技的话题热度也在疯狂飙升。 姬菱眼神一晃,很快点击转发,中规中矩客气了两句。 飞鸟姬菱v:多谢栾老师认可,也感谢大家对我和飞鸟的持续关注转发栾乐童v:业余封神,业内一流,后生可畏飞鸟姬菱v 评论区立刻疯长:“前排捕获菱哥菱哥yyds” “前排求自拍求自拍” 看着粉丝热情的评论,姬菱微微一笑。白日面对聂小娇等人的一点不快。也一扫而空。 长腿一放,姬菱起身去拉上遮光帘,外套一脱,信手抛上衣架,边脱衣服就边是打算进浴室洗澡。 衣物一件一件地被随意剥落,浴室的宽镜中露出少年人象牙雕塑般的身材和肌理。 她现在当真是如古希腊的雕塑作品般,将完美的躯壳裸露在水汽蒸腾里。只是随意地往一处站定,肆意勃发的力与美便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 姬菱仰头,正感受着水流自头顶吻过的热度,猛地睁开了阖紧的双眸 淋漓的水声中,忽地掺入了不和谐的脚步声。柔缓地,拖沓地。 软皮鞋跟的轻踏声,木质地板上细微的摩擦。 这个步调,不是纪初他们,姬菱心中蓦地冒出笃定地想法。但她对这个节奏有印象。 是谁呢 由远及近,来人的步履声越拖越缓,最终在姬菱门口停下。 水声忽地变得震耳。姬菱猛地抬手拧紧出水口,过大地动作带动了她额前 湿漉漉的碎发,水滴从发丝间甩出,轻打在姬菱深深蹙起眉头。 太吵了,她的耳膜甚至被水声震得生疼。姬菱眼神一凝,来不及细究浴设突如其来的异常,门外传来的声响很快令她再一次在脑中拉响警报。 软皮鞋跟在木质地板上的擦声接连响起两次,门口那人似乎在犹豫辗转。略显沉闷的敲击声响起,只很微弱。 很快又是一阵衣物的摩擦声,布料与木质物的轻触。靠在了门板上 姬菱立即抬手从置物架上扯下一张浴巾,白色的大毛巾被拉下的一刹那“唰啦”一声凌空铺展,下一秒就完美包裹上了裸露的象牙雕塑。 不对劲。这不对劲。浴巾怎么会呼啸般发出这么大的雷声 生理上的刺激让姬菱难受地蹙起眉。很少有人知道,姬菱天生就五感敏锐,对噪音和气味的忍受程度非常低下。 一旦遇到这些因素,便需要花巨大的意志力遏制心中的狂躁。 但门外已经传来沉闷的敲打声。咚咚咚。像是鼓槌猛地砸下。 姬菱近乎失态地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立刻屏息凝神,在大如镲片击打的衣物摩擦声中,迅速套上了衬衫与长裤。 木包铝制的房门已经传来惊雷轰鸣般的声音。姬菱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门框与墙壁的交界处,确认没有墙粉因剧烈震动而脱落,握上了寒意刺骨的金属门把手。 “咔” 爆裂的金属兹拉声中,打开房门的姬菱瞬间往后一个撤步。果然,全身重量靠上房门的不速之客立刻因没有蜘蛛物,往前狼狈地一个踉跄。 来人反应也并不慢。往鞋柜上爪手一抓,借力堪堪稳住身形,竟就着弯腰的动作就朝姬菱抬头一笑。 浅咖色的软发,翘鼻,猫唇,一身浴袍。姬菱在来人制造出的烦躁巨响中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 席芮。 人还未起,声已先闻。席芮站稳脚跟,立刻放下了扶起腰身的双手,双眸朝姬菱送来一个水色的眼神。 奶猫儿似的小少年,声音也一派软糯:“姬菱哥哥,不好意思来打扰您呀,您刚洗完澡吗抱歉抱歉,我实在不知道,真是太对不住了” 放在平日,席芮软软细细的声音早就让人酥了半边心脏。就连对席芮观感不好的姬菱,也不得不承认席芮能混到“v博第一小奶狗”还是又两把刷子。 然而搁到眼下,在耳朵莫名出现毛病的姬菱听来,席芮的音量简直就像高音咆哮。更别说,被不速之客打断沐浴这件事,本身就很令人暴躁。 姬菱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将心头的烦躁压下,向来疏淡的眼神此刻变得尤为凌厉,盯着席芮简直想将他千刀万剐。 可席芮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刚出浴的少年人,身上尚带着未消的水汽;蒸腾的温热使“他”略薄的唇瓣染上饱满的艳色,双颊上晕出微醺的浅粉。 鸦青色的湿发粘上饱满的前额,愈发衬出“他”优雅的慵懒。一双眼终于破开了平日的疏淡,露出些许失控。似乎因为被人撞见出浴后的模样,染上几分危险的火气。 最关键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一丛意味不明的火在瞳仁跃动,紧紧摄住自己的身形 席芮心跳忽地漏了半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脸颊上攀上火辣的热度。 他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门板顺着他的动作“嘭”地合拢。 见姬菱的眼神愈发晦暗,席芮压下心头隐秘的欢喜:自己本来只是想借口来找姬菱拉近关系,挽回自己今天一落千丈的口碑。 至于其它的,能实践旖旎的幻想自然最好但他可没傻到第一天就上赶着送上去。再说了,舞台上姬菱打压他的仇,他席芮可还记着呢 但是,看见姬菱这副模样,席芮觉得,自己的计划也不是不能改一改。 毕竟,“他”看见自己,可失控成这样 席芮心下狡黠而餍足地一笑。能让被全网称为“天神”的人失控,这还不够让虚荣心极大满足么 于是奶气的小少年故作小心翼翼状,向前伸出颤颤巍巍的细手,一脸关切地朝姬菱探去:“姬菱哥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席芮身高并不比姬菱矮,只因他是半蹲着靠在门板上,显得比面前的姬菱短上那么一截。 于是他努力地抬手去探姬菱满是水渍的前额,吃力又羞怯的模样简直像一只试探着偷草莓蛋糕的小奶猫。 他没反抗,他没反抗他锁着眉头,甚至闭上了眼 席芮在心中雀跃。近在咫尺的少年人,鸦青色的睫毛上也滚落下细碎的水珠,像打湿翅膀的蝴蝶,因不知名的原因颤得剧烈。 他手上的动作忽地一轻,原本装出的羞怯此刻也带上几分真心。少年人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就打在他的额前,湿热的气息令他也渐渐生出口干舌 燥之感。 “姬菱”席芮轻声一呼。 轰雷鸣巨响破开一切杂音,自姬菱耳膜炸响。 衣料摩挲如镲片阵响,脚下行步是大锤击钟。发丝甩动声,呼吸进出声,心跳如擂声,喉间吞咽声 姬菱再也无法压制因剧烈噪音产生的狂躁,双眼透过生理性泪花猛地摄向面前人,猩红的色彩几近将眼白全数覆盖。 她猛地抬手抓起他的手腕,往后狠狠一砸,门板发出惊雷轰鸣的声响。 席芮被腕上突如其来的猛力扯得生疼,整个后背和后脑勺都猛地装上木门。 剧痛让席芮短暂的眩晕,疼痛失感后再一次如尖锥刺来。席芮猛地昂首,骂到:“你有毛病” 恐惧驻上眉眼,话语被生生卡在喉头。席芮的眼眶剧烈抖动,颤抖着朝下看去。 他的浴袍早已在动作间乱作一团,凌乱敞开露出光洁的前胸和脖颈。 一只象牙雕塑般肌理完美的手,过于有力的手,正死死卡在他的喉头,白皙的小臂上青筋如树根盘延突起。 生理泪花止不住下坠,落入剧烈蠕动的双唇。 席芮艰难地喘息着,脖颈颤抖,让姬菱感到自己手下是只软软颤抖的小白兔。湿湿热热,脆弱地战栗。 她绷紧了小臂所有肌肉,才堪堪阻止住自己虎口进一步用力。 姬菱感到脑中的弦已经崩出变质的金属音。她废了最大的力气,终于将脸死死凑到席芮眼前。 她肆虐的气息完全打在他的鼻梁,下一秒似乎就要贴上去。危险的气息中席芮战栗,应激状态下骤然提升的无感却让席芮嗅出了她的气味 席芮失神,从剧痛和窒息中猛地抽离一瞬。水生调气味。 一双完全猩红的眼猛地凑到他眼前。席芮下意思想躲,脊骨却被门板拦去退路。 嘶哑得根本听不清晰的声线响起,胸腔共鸣如群兽低吼。 “滚。” 手下力度猛地一收,姬菱朝后一个踉跄,猩红的眼神仍如捕食者般,死死摄住面前人。 少年人发丝凌乱,面庞被水渍和暴怒调出危险的艳色。肩膀早已被水渍浸出近乎透明的色彩,贴合在她完美的肌理之上。 分明是有些狼狈的动作,却被做出一副暴虐的美感。 席芮惊异地望了她一眼,顾不得尚痛得骇人的腕骨和脖颈,连浴袍也不扯一下,立刻反手扳开门把手,“嘭”一声逃了出去。 席芮靠在木门之外,全身脱力地猛地往下一滑,跌坐在门口。 浴袍凌乱地敞出半边春光,席芮举起手臂,迎着走廊昏暗的灯光看了看红肿一片的手腕,抬手搭在剧痛的脖颈上,忽地癫狂地笑起来: “哈哈哈咳c咳,哈哈” 疼痛带起几声咳嗽,席芮声音嘶哑地狂笑:“姬菱,去你妈的水生调味” 什么水生调姬菱皱眉,接连的巨响却几乎篡夺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剧痛的耳膜忽地传来剧烈的撕裂感。姬菱的胸腔仍在剧烈起伏,有什么温热的触感从耳郭淌过。 她抬手往耳边一抹,鲜红的血色擦在手背。 耳膜流血了。 第一启示 发消息托李默给前台打电话,要来了干净棉签和耳塞。姬菱对着镜子简单止了止血,带上耳塞,终于削弱了一点难以忍受的噪音。 至少她终于不用再把隔壁房间纪初的杯子放置声听成雷声了。 手机地图上查了最近的医院,带上帽子和口罩打车到急诊科。出租离开百米开外,司机清晰的嘟囔声传入姬菱耳中: “看着挺好看一个小孩,怎么非要把脸捂得这么严实长水痘了” 姬菱很是无奈地挂号c看诊,医生检查了她的耳道,奇怪道:“没问题啊,一点创口都没有,鼓膜就更没有问题了。怎么会出血呢你之前挖耳朵了” 姬菱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我突然之间听什么都很大声,就像耳朵里装了个扩音器。” 医生蹙起眉头打字:“多久了” 姬菱道:“大约四十多分钟前开始。” “现在还有” 她点点头:“有。” 医生眼神凝了凝:“可能是脑神经的问题,你要再做个检查。” 姬菱颔首道好。摘下口罩耳塞之类,她躺在手术床上,不得不忍受起剧烈的仪器碰撞和人声噪音。 检查的医师在拿工具,让她先稍作等待。 姬菱仰躺着,闭目躲开略显刺目的手术灯,耳边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她瞬间警惕地睁眼。这声音音量根本不像周遭的剧烈声响,而是出奇地正常,不重也不轻。 不正常中的正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最重要的是,当她试图辨识出它的来向时,惊异地发现:它就像从各个方向环绕传来的 甚至于,像是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姬菱第一反应是起身,可她身上还贴着心电图测试线,一时不敢大力动弹。 外界各种嘈杂的音量忽然变得模糊,变得轻柔。更远处房间中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弭。 一片朦胧的嗡鸣中,那个女声显得愈发清晰: “覆掩的烧灼水下的火” “锐利与敏捷飞驰的羽与光” “众神之巅的遗腹子终将回归诸神的肖像” 短诗一般的几句吟哦后,女声也忽地消散在轻微的细鸣声中。 鸣声极轻极细,说是鸣声都有些过,反而像白噪音一般,让人舒适得昏昏欲睡。 似乎有一只和软的手,附上姬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让她几近衰弱的神经稍作松弛。 遭受完噪声折磨的姬菱长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扩音器”被撤掉都算一件好事。 少年人抬眼,看见身着大褂的医生正超她走来。她犹豫了一下,仍选择将疑惑问出口: “医生,耳道受损会产生些什么症状” 医生闻言抬眼扫过她的面庞,眼中一丝惊艳闪过,很快恢复冷静解答道:“一般来说有一定可能出血或是感染,严重者或伴有轻微耳鸣。” “幻听算是耳鸣的一种么” 医生收拾器具的手一顿,眼底爬上严肃的神情:“耳鸣通常为杂乱的c五具体内容的耳内或耳边响声;幻听则是有意义的,有具体内容的听幻觉,常见于癫痫或精神疾病。” 他直直向姬菱看去:“你出现了幻听” 姬菱眼睛也不眨,疏淡的神色像霜一般结在漂亮的脸上:“倒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一问。” 很拙劣的谎言,闲适的神情却让医生心下又犹疑起来。真的只是一问 直到折腾到后半夜,姬菱拿着毫无异常的检查报告和一盒辅助药,走出了急诊部大门。 公路上流淌着后半夜静谧的空气,间或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鸣笛,车辆飞驰而过带起气流的闷音。身后是急诊部微弱的灯光和人声。 姬菱迈进一辆出租车,借还未远离的医院路灯灯光,将手中的药盒一翻。 一行不小的字排得齐齐整整:主治老年痴呆。 姬菱: 疏淡的面容僵硬了一瞬,姬菱伸手将药盒塞入宽大的驼色风衣口袋。 她确信自己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质没有问题,但问题是,怎么解释幻听的听觉和那一首幻听的诗呢 更令人悚然的是,如果不是幻听呢 姬菱的手指停留在某度回答的页面上。 下车,刷卡进酒店,上电梯,走入长廊。 快而大的步履带起衣角一阵翩飞。姬菱抬脚,停在6405房间门口。 这是她隔壁的房间。纪 初的房间。 不算客气的门铃声惊醒了浅眠的纪初。 小少年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时间,四点半,骂骂咧咧地下床趿拉一双拖鞋去开了门。 然后 “菱c菱哥”一头乱发下的纪初瞪大杏眼。 姬菱不打算多费口舌,单刀直入道:“今天晚上大概九点左右,你在打王者,成绩是08,为此你把对方一个叫“美女只玩瑶”的辅助从国骂骂到法克鱿。” “打完之后你扔下手机开始给你妈打电话,报道一切都好,并吹嘘了你的初赛成绩。” “最后你开了一瓶汽水,倒在茶柜上的highba里,放杯子的声音很重。” 她要验证自己今晚突然放大的听力到底是不是幻听。 纪初呆愣愣地跟她大眼瞪小眼,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啊,啊是这样没错。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真的很吵。”三言两语解释不通。姬菱简洁道,一个转身就打算一走了之。 纪初愣神,无意识呢喃道:“可酒店明明采用的是三层隔音啊” 就算姬菱和他只有一墙之隔,那也是加厚隔音墙,怎么可能听得见 姬菱脚步一顿,忽地转身道:“差点忘了。” 拿出插在风衣兜里的右手,她一个扬臂把手中的东西抛给眼前人。 刚从睡梦中被拉出,纪初的意识还有点跟不上,只条件反射地接住姬菱的抛掷物。 小少年呆愣愣盯着一头鸡窝一样的碎发,身上的睡衣还是史努比的,皱巴巴地贴在他匀称的躯壳上。 迟钝地低头看一眼手间的东西,扁扁方方的药盒。姬菱磁性又清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抱歉打扰你,送你样小东西。” 纪初还在努力消化姬菱话语的含义,扰人清梦的肇事者却已利落地关门离去。 来得莫名,走得也莫名,只留下呆愣愣的纪初呆愣愣地发呆。 不过管他呢,继续睡觉才是王道。纪初混沌地点点头,手中的药盒随手一丢,兀自便往床上去了。 一大早,姬菱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说是吵醒,实则并不准确。 按铃的人十分彬彬有礼,只是不重不轻地按了两下门铃;姬菱也因心事缠身,几乎在沙发上睁眼度过了整个夜晚。 身上还穿着昨晚套上的衬衫和长裤,姬菱敛眼,抬手将一旁的纸质笔记本合拢,起身走向门口。 快速从猫眼望了一眼,门外竟然是举着脚架摄像机的拍摄团队。微光的男主持罗毅正热情洋溢地朝门里说着什么,还上前敲了两下门。嘴唇一张一合,却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姬菱抬手打开房门,罗毅热情的声音这才传进她耳中:“surrise微光特别采访来咯为了更好的节目效果,节目组决定今天突击晋级的成员,直播他们的起居生活” 姬菱了然。签约晨娱后,她有从李默那里拿到一些基本资料,其中就有关于这些选秀节目的说明。 搞这种突击直播,一方面展示成员们真实生活的一面,制造人设反差等爆点,增加节目组热度; 另一方面,也是给热门选手们更多的露脸机会,让成员们能借此展示自己,吸一波性格粉。 互利共赢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疏淡的面色染上一丝不轻不重的笑意,姬菱侧身向房间中走去,给主持人和工作人员留下足够的进入空间。 拉开办公桌前的木椅,姬菱双腿交叠,大大方方地坐下,一面不着痕迹地扫过罗毅身后扛着各种摄影器具的团队。 团队中竟还有一个面熟的人初赛摇号时的登记员小方。 “哇哦”罗毅操着很夸张地语气,引着摄影机朝姬菱的房间环顾一圈,综艺感十足,“不愧是v博号称天神的新人,床枕都铺得这么整齐。房间也很整洁菱哥,你不会根本没上床睡觉吧” 后一句当然是为了节目效果的调侃虽然某种意义上戳中了真相。 她昨晚洗澡到一半便被突然闯入的席芮搅得心烦意乱,又不得不折腾大半夜在医院做检查,临近早晨也在沙发上思考诡异的听觉和意味暧昧的诗歌。 一整个晚上,根本连床都没动一下,当然整洁。 姬菱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罗毅的问题。 “开玩笑开玩笑,大家看,咱们菱哥的气色这么早,还神采奕奕地早起给我们开门,昨晚是睡了个好觉啊。”罗毅笑嘻嘻道。 可不是么。镜头之内,只见堪堪十七的少年人如象牙制品般白皙透亮,整张脸焕发出温润而夺目的光彩。 眉目疏疏淡淡,眼尾那一勾却又透出摄人心魄的色彩,颊边和唇上透出恰达好处的薄红,整个人如发光的雕塑。 当真是极好极美的气色,一点疲态 也瞧不见。 “说起来,菱哥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床这么早就已经收拾整齐了”罗毅适时抛出问题,引导姬菱上镜。 “通常是六点,阳光盛的时候稍早一些。”姬菱微笑着回应。 “呀菱哥才十七岁吧,这个年纪还是贪睡的时候呢。”罗毅友善地笑笑,“看来菱哥睡得也很早,自律的作息啊” 姬菱略一颔首。自己睡眠质量极佳c晚上哪怕一两点睡也可以快速恢复精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可以到处看看吗”罗毅出声询问。 得到了姬菱的首肯,这才领着摄影师往阳台c办公桌方向走去。和昨日初赛疯狂给姬菱挖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姬菱眼神一动。看来昨日处理聂小娇的意思,李默已经帮她传达到了。 罗毅和摄影师走到茶几边,看着姬菱的纸质笔记本,惊叹道:“菱哥这是演出之余不忘学习学校课程” 在罗毅等毕业多年的人心里,纸质笔记本无疑代表着文化课笔记。 姬菱适时朝镜头露出腼腆的一笑:“虽然是趁春假来参加微光,但毕竟学习才是主业。” 我的天,学习才是主业,那你现在在微光带疯全场算什么 被栾乐童评为“业余封神c业内一流”的舞技,这叫副业 罗毅心下吐槽,面上却展示了一个综艺主持人应有的素养,敏锐地把握住姬菱抛出的话头: “啊呀,说起来,菱哥是高二了吧有什么想考的大学和专业吗” 行走的窃听器 谈及未来,少年人疏淡的眼里像晃一湖星子,淡声道:“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当然是京华大学。” 京华大学1学府啊。意料之中的答案,罗毅点点头:“京华的舞蹈系和表演系都是国内顶尖,咱们菱哥肯定没问题等等。” 罗毅盯着眼前少年人略显古怪的神情,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道:“是c是舞蹈表演系吧” 这小祖宗从个人出道到现在,就没按常理出牌过 疏疏淡淡地少年人,冲他微妙地一眨眼。 既然他非要提出来问,似乎避开就显得欲盖弥彰了。那就 “嗯,”姬菱谦虚道,“化学系。” 罗毅: 虽然心里知道姬菱的谦虚是装出来的,但边夸海口边谦虚这种事情简直是人神共愤 罗毅声音有些颤抖:“哈哈哈,是开玩笑吗不是啊哇,菱哥果然是一个充满惊喜的偶像呢” 大哥,现在可是在直播啊 虽然后期还会有剪辑处理版,但是现在这话说了可就被直播间的观众听见了啊 这是你自己挖的坑啊,到时候填补上跟他没有关系。 不光是罗毅对姬菱的“志向”有所怀疑,一旁的摄影大哥也朝她投来震惊的眼神。 谁都知道,向姬菱这样的“艺术生”,因为分出了大量时间给专业,文化成绩几乎都不会太拔尖。 如果是走艺术道路走艺术专业,文化成绩要求也不会很高; 可眼前这个看似安静的少年人,却语不惊人死不休,说自己要考京华大学化学系 那可是纯文化成绩认真的吗 众人惊愕地盯着姬菱,一时间竟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炒作。 而风暴中心的姬菱坐在木椅上,表情疏淡和煦,一派风雨不动安如山之姿,似乎对罗毅一批人的震惊完全免疫。 见众人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少年人展臂微微一笑,换上一副玩笑的口吻道:“毕竟是问梦想” 哦哦,梦想嘛,不能被实现的才叫梦想。 如一粒石子掷入平湖,众人这才重回其乐融融的氛围。罗毅也“哈哈”两声道:“菱哥果然很幽默。” 姬菱微微一笑。幽不幽默,早晚见分晓。 罗毅又把目光扫过办公桌的电脑:“菱哥这是在” 页面停留在浏览器页面上,搜索栏停留着“幻听耳鸣”几个宋体字。罗毅看清页面的内容,笑容一僵,却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姬菱的回答。 糟了,他不会捅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吧 罗毅连标题都想好了:最强黑马竟有精神问题c天才偶像的幻听症,保证姬菱和微光ick马上被冲上热搜榜 但是,这位的爆点可不是他动得的罗毅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那位可是发了话 少年人却只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面上流露出些许羞赧之色。双手一伸,似乎颇难为情地盖上笔记本屏幕:“生物正在学神经系统” 那这就说得通了,罗毅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是好好学习的人设嘛。他懂,他懂。 错开姬菱疏疏淡淡的眼神,罗毅识趣地转移话题。转头去望向直播镜头,仍一副热情十足的口吻:“那么,菱哥的突击就这样结束咯我们去看看下一位嘉宾,弹幕欢迎互动留言,猜猜他是谁吧” 姬菱也朝镜头含笑挥挥手,一副乖乖巧巧的少年人模样。 不得不说,姬菱的人物张力极强。从前疏疏淡淡的形象深入人性,乖乖巧巧的模样竟毫无违和感。 甚至因这种反差萌,让人心跳再漏半拍 摄像机先从她身上恋恋不舍地移开,罗毅走在后面,忽然被姬菱出声叫住。 “罗主持,第一个来找我吧” 分明是问句,罗毅却听出了陈述句的语调。 回头一看,少年人面上已完全褪去了刚才青涩可爱的模样,只一脸淡然地直直看向他。 罗毅的表情下意识一僵,接着破罐子破摔般表情一舒道:“是。”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新人可不是个能糊弄的主儿。痛快地承认完,罗毅紧跟上一句:“确实不好意思,菱哥,你知道,公司安排嘛” 时候还这么早,少男少女们还有没有起床都值得打一个问号。 第一个采访肯定是最出其不意c最有爆点卖点的。 越排到后面的采访,越能听见动静及时准备;不至于被打得手足无措,盯着睡眼惺忪的“原生态形象”出镜。 至于 姬菱这种“大爆选手”,不排在第一个,那不是浪费热度资源嘛 罗毅讪笑着道歉。姬菱倚坐在木椅上,挑眉望着自己的手指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正当罗毅额上几乎开始冒冷汗之时,姬菱慢慢地笑起来: “罗主持,别那么紧张。”少年人的声线慵慵懒懒,像是谈天气般那样轻松,“我是想说,你去下一个房间采访的时候,不用敲门和喊话了。酒店隔音很好除了门铃声,都听不见的。” 两人都不相信对方的鬼话,当然也都默契地没有拆穿。 罗毅客客气气道了声谢,转头就去追上门外的摄影组。 姬菱若有所思地看着被仓惶关上的房门,忽然福至心灵,捏着下巴,闭眼凝神把注意力散发到房间各处 安静的房间里,果然悉悉簌簌地响起了别的声音: 水管中水流过的咕咚声,电视背后传来电流一般的声响,自己轻微的呼吸声,血液流淌和心脏跳动声,以及一些她从未听过的频率极低的奇妙声音。 少年人唇角一扬,又兴趣盎然地试探着将精神力往门外延伸。 果不其然,罗毅热情洋溢地声音又一次响起: “看看这是谁纪小虎同学,欢迎来到微光特别直播首先恭喜你成功晋级复赛,然后,抱歉把你目前的样子公之于众咯” 纪初的声音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直播什么直播我怎么没收到消息唉你干嘛,我还没换衣服喂” “哈”一声浅笑从喉头溢出,姬菱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她完全可以想象到纪初现在的情形:身着史努比公仔睡衣的小少年,盯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掩盖屋内被褥凌乱的现状。 以及 “咦,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药盒嗯主治老年痴呆” 罗毅和工作人员的爆笑声中,掺杂着纪初羞愤欲死的辩解声:“喂喂,那不是我的这是朋友的恶作剧我才不是老年痴呆啊喂” 一墙之隔外的姬菱独自窝在木椅里,简直乐得不能自已。少年人笑罢,听着房间中放大的电流声c水声,不禁觉得有些吵闹。 有没有办法能既听到远处的声音,又不至于被这些杂音干扰呢 姬菱重新阖眼,再次集中精力,把注意力颇有针对性地全部往隔壁房间射去 少年人惊喜的睁开眼。果然,这样一来,自己房间中的杂音尽数被削弱了,纪初和罗毅的对话在寂静的背景声中听得格外清晰 甚至c甚至姬菱重新闭眼,佐证着自己的新发现: 当她闭眼的时候,她甚至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窃听对象”的影像。 虽然只有黑影,但是给她的“窃听定位”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只要在脑海中,将精神力锁定在“黑影”的身上,就能让黑影的声音更加清晰化。 这意味着,她完全成为了一个行走的窃听器 姬菱有些兴奋地从木椅上站起身。疏淡的眉眼上,染上了飞扬夺目的神采。 她果然没想错,自己的“幻听”根本不是神经疾病导致的疾病不可能让自己的听觉超越人类极限,获得近乎“异能”一般的能力。 既然突然放大的听觉是一种新能力,那么 姬菱迈向沙发旁的茶几,伸手翻开那个平淡无奇的纸质笔记本。 纸页上赫然显现的,正是那首终结姬菱噪音折磨的短诗 “覆掩的烧灼水下的火 “锐利与敏捷飞驰的羽与光 “众神之巅的遗腹子终将回归诸神的肖像” 姬菱再次在心下飞速呢喃一遍。 这首诗又预示着什么呢前面不明所以的描述,到底是在讲什么最后一句的众神之巅又是哪里遗腹子,难道是说她么 按捺下接二连三的疑惑不论,姬菱重新坐回沙发,继续研究着自己新得到的听觉能力。 兴奋之后,少年人重新冷静下来。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知道这个能力的来源,但她可以做的是,试验出这个能力的边界,以及有无副作用。 姬菱先是给李默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身体有点不舒服。问题虽然不大,但如果两小时后自己没有给他发消息,就请他找前台开她房门带她去医院。 然后,姬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一小时五十分钟的震动闹钟,避免因过于专注忘记时间。 做完这一切,姬菱找到一个适合久坐的姿势,缓缓阖上双眼,开始屏息凝神,开始探索自己的能力。 周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没有一点杂音漂浮在半空中。 少年人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缓,最后几乎到了休眠般微弱的地步。可她的精神力,却正在以近乎恐怖的速度向外呈辐射状散开 她掠过罗毅的调 笑,听见更隔壁的住客叠被子的细响,延展到某人的闹钟铃声,情侣细碎的私房话 甚至连走廊尽头房间中,李默回复她消息的按键声,都清晰可闻 而她以辐射方式对这一切广阔覆盖的精神力,竟然,还在向外c向下c向上扩展 姬菱闭眼,视幕中飞速闪过喂奶的妇人c洗漱的少女c呼呼大睡的拱起的被子c匆匆行于走廊的旅客或公务人员 无数的人影c无数的声音掠过她的脑海,姬菱控制着精神力一个个将他们的声响放大又还原。 她谨慎而兴奋地试探着这一切,仿佛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孩在试探着使用自己的眼耳口鼻。 同时听取无数个声音让姬菱微微有些吃力了,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有余力,她还能再延展 姬菱惊讶于自己新能力的广阔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漫射的精神力控制着合拢,并成一块稍窄的辐射块,继续朝刚才有些难以触碰的下一楼走廊尽头够去。 这是一个独住的男性身影,宽肩窄腰模样,身形颀长,正展臂单手扣着袖扣。 仅仅是一个不甚明晰的黑影,也能看出男人躯壳的健美与有力。不同于健身房练出的蛮横肌块,男人的身躯完全昭示着力与美的结合。 微扬的下颚,显出些许冷峻的美感。凌乱的发丝,昭示着他刚从睡梦中苏醒。 可是,吸引姬菱的并不是他的外表,而是 在姬菱尝试“聚焦”,放大他的声音时,男人竟若有所感,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猛地看来 被发现了 技能有它自己的想法 精神力瞬间被收回体内,大量磅礴力量的突然回归让姬菱猛地朝后一仰,陷入了柔软的布艺沙发。 姬菱闷哼一声,手臂下意识一展撑上沙发背。 堪堪缓过猛烈冲击带来的眩晕感,少年人眸色一深,思绪瞬间翻涌开来。 如果有人在旁边,一定会惊奇地发现,少年人的瞳孔中竟翻飞着若隐若现的铂金色光带那正是她磅礴精神力的具象化,代表着她近乎恐怖的精神力。 漂亮的少年人,眼眸中光晕飞颤,像是盘旋着一整条银河。 而陷入飞速思考的姬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长眉紧锁,唇角栖一丝沉重。 有人能感知到她,并且准确地朝她看来,说明这种“精神力”并非是她一人独有。 甚至很有可能,对方也“觉醒”了窃听技能。 最糟糕的是,既然她能探测到对方的影像,对方说不定也早已窥探过了她的音容 眉头紧锁的少年人抬手,若有所思地抚上下颌。 下一层,左边走廊尽头的房间 根据酒店构造,即是6302 姬菱一眯眼,抬手按亮手机:七点五十分。 已知,67c68两层楼分散着大量微光ick练习生,人影大概率是她的同事。 同时,罗毅一行人为追求热度,从她所在的6407采访起,并一路向左正在采访6405的纪初。 又且,直播采访大约十分钟一人,而酒店前台是从早8:00倒早晚班。 也就是说 点开v信语音框,姬菱迅速滑指给李默送出一切顺利的语音条,并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到了微光练习室打算做早练。 开门,套上外套风衣,进电梯,出一楼。行步间,给李默又发去一张相册中的练习室大门照。 双手一振前襟,驼色风衣在她的疾步间猎猎风响。 象牙雕塑般的少年人疾步行至前台,手臂自然搭上大理石质的台桌,朝正在收拾东西的前台小姐适时递出焦灼的眼神: “打扰,请问可以借下纸笔吗,急用。” 磁性与清朗并存的少年声线钻入耳郭,前台只觉身上一阵过电,急急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转头露出笑容朝前方看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啊,菱哥” 两片酡红晕上她的脸颊,竟然是神颜菱哥 声音还这么好听,v博天神果然名副其实 她只听前辈八卦过微光练习生有入住酒店,可是她这两天一直派的夜班,估计是和偶像们无缘了。 没想到,在自己垂头丧气准备下班之际,竟然真的能看到心心念念的练习生 还是巨佬菱哥 活的那种 前台姑娘一时间激动得手足无措,连东西都不收拾了,只看着姬菱冒星星眼,好半天才从少年人半是焦灼半是无奈的眼神中醒神: “噢噢菱哥你要笔和纸是吧,这里这里,不好意思,请用哈。” 前台姑娘从电脑旁手忙脚乱地摸出纸笔,通红一张脸双手递向眼前那人。 手心被那人的手指尖不经意扫过,前台姑娘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救命,天神摸她啦啊啊啊 小姑娘头越点越低,羞红了脸不敢看“他”。却只听得少年人的声线在头顶响起:“请帮我把这个交给6302的唉,糟了,名字在嘴边一时间忘了。” 偶像的声音中的焦灼清晰可闻,小粉丝更是被带得心焦,急忙点开查询系统输入房间号 不对,工作人员不能透露个人信息来着 小姑娘纠结地抬起头,姬菱也不心急,只一手执笔,笔尖在白纸上悬停着,低声喃喃道:“叫什么来着唉,这么熟的人名字都能忘。” 少年人的目光似乎落到虚空,却又似不经意间扫过眼前的前台姑娘,让人心里如扫过一片羽毛。 很熟姑娘的目光落到屏幕上,的确呢。她犹豫着抬眼,竟直直对上了少年人的目光 姬菱的眸光专注,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向眼前人,瞳孔中泛起一阵铂金色的光带。 眼中的光晕色彩越来越亮,光带和星点似有生命般逐渐变多,忽地如漩涡般交织c缠绕,简直要把人吸进去。 “可以请你告诉我吗”礼貌平淡的问话下,少年人的声线略显嘶哑,竟生出一丝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感 姑娘忽地眼神一涣,对着少年人喃喃出声道:“林城子。6407林城子。” 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忽地清明,立刻惊异的捂住嘴后退一步,看姬菱的眼神又惊又怕。 她刚才c她刚才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把住客的信息说出口了 就像是就像是突然被摄了魂一般 姬菱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暂且将前台小姐突如其来的异状压下心头,姬菱保持着一副疏淡的神情,轻叹一口气,眉眼溢出笑意:“对啊,真是多谢你了我这记性。” 少年人云淡风轻的神色不似作假。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前台姑娘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尚未褪去的烫手热度惹得她一阵羞赧。 哎都说了她对帅哥没有抵抗力了吧 做戏做全套。姬菱指掌一动,掩去了笔尖的动作,只见得笔杆上端晃动着。 少年人神情专注,手下的动作却略显烦躁,忽地出声道:“这笔怎么不出墨” 小姑娘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笔上:“哎是吗可是我刚刚才” “也罢。”少年人抬头看了眼时间,低低叹口气,语带妥协道,“回头我再当面给他讲吧,我赶时间。” 说罢,朝前台姑娘笑着又是一个道谢,匆匆往外走去。 “哎噢”前台姑娘拿起笔往纸上一划,一条墨痕轻快地显现,“可是” 她还想再说什么,前来换班的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奇地打断她:“怎么了平时换班你早就提前走了,怎么今天我来了你还在咦,你看住客信息做什么” 同事伸长脖子往屏幕上看去,姑娘急忙抬手往屏幕上一捂,支支吾吾道:“啊,那个,刚刚有个住客打电话要饮料” “噢。”同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边抬手将自己的包包放上工作台,“送了吗” “已经送了。”姑娘在心中慎重地点头。嗯,她透露了住客消息这种事,是打死都不会透露的 要吃饭的啦 她拿起收好的东西,径自走出大门。 而就在她的身后,一楼大厅的电梯开启,林城子颀长俊美的身影出现在金碧辉煌的电梯内。 姬菱运气好,口罩一带,出门便打上了一辆出租。 报了微光练习室的地址,姬菱坐在后座,低头看起李默的回信,却感到一道目光频频落到她身上。 一次两次到底无碍;十多二十次,可就不能是欣赏她外貌能说通的了。 手腕一动扣上手机,姬菱抬眼直直朝后视镜望去,把司机的眼神捕了正着:“有什么事吗” 话说到一半,字眼却先顿住了。姬菱极快反应过来,将不自然的停顿掩饰过去,心下的错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见了什么她的眼睛怎么泛着这么强烈的银光 昨天是耳朵,今天是眼睛 她的技能是有自己的想法吗 这个时候避开当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姬菱顿了顿,一双眼继续大大方方地盯向镜子。 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呢。司机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道起了歉: “不好意思啊,我先觉得你眼睛怎么是银的呢没见过,就多看了两眼。” 姬菱的语气也和缓下来,淡声道:“是美瞳。” “噢噢噢,就是你们年轻人喜欢搞那些穿动画片人的衣服那种吧叫什么sy”司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收回了看姬菱的目光,耿直一笑道,“嗐,我女儿也喜欢搞这些,整天买了五颜六色的头发啊眼珠子啊放在家。占地方” 姬菱听着司机的唠叨,面上淡笑不语,心下却已飞快盘算起接下来的安排。 眼睛成了这样,练习室是去不成了,得等到异样消退。 人多眼杂,要是传到了林城子耳中,便福祸难测了。 没摸清楚状况之前,谨慎起见,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最好就呆在出租车上。封闭空间。 还有一点。 姬菱想到刚才前台小姐突如其来的异常。心头忽然冒出大胆的想法。 那姑娘分明一开始一副谨慎模样,在和她对视后,竟然忽地眼神一散,直接松了口 她本以为还有一场周旋,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撬开了她的嘴。 也就是说,她的眼睛 姬菱抬眼,重新盯盯望向后视镜中司机的眼睛。 “师傅,我想绕着酒店转个十几圈,再去那边。”少年人的声线响得轻快,“可以不收我钱吗” 司机闻言警惕地望后视镜一望,接着又转回视线,语气强硬道:“嗐,小伙子,人帅也不能为所欲为啊哪有坐车不付钱的道理” “我跟你讲啊,年轻人,要走正途。占便宜这种事情,不要想当然” 没效果姬菱目 光一晃,在司机长篇大论的间隙开口,眉眼弯弯道:“抱歉,我开玩笑。” 就算眼神没效果,姬菱的神颜笑容却还是“人间凶器”,笑得司机心中的不忿立刻散了大半。 司机的语气忽地缓和下来:“唉,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天的”又嘟囔道:“那还围不围着酒店转圈啊” 姬菱低低一笑:“要。但干脆围着全城转吧。” 就转到她的眼睛好转为止吧 挫挫锐气 眼睛的好转,比姬菱想象中要快上不少。 不到二十分钟,她眸中的银光便已经全部散尽了,恢复了一片深邃而纯粹的黑。 姬菱叫停了出租车,让他把车重新开回练习室。 算了,年轻人嘛。还是漂亮的年轻人。司机叹一口气,打表收了钱。 性情古怪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姬菱淡声道声谢,朝练习室走去。此时时候已不算太早,已不少人开始进行热身和早练。 姬菱的到来,免不了惹来一阵骚动。 微光ick目前的大热选手,v博热搜常驻人物,想不备受瞩目都很困难。 说来也巧,少年团的舞蹈老师朝岑也赫然在列。见她前来,略显错愕道:“姬菱你怎么这时来了这是教练班。” 教练班,是区别于练习生班的舞蹈课班,主要为练习生老师们准备。 要知道,偶像们的业务能力,不仅来自于公司对偶像们本人的严格要求,也来自于高质量的教师团队。除了特别外聘的导师,其他教师都需要参与教室班培训,以便保持良好的教学功底。 其他跟练的教师闻言,也纷纷停止了跟练的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熟识的教师们甚至扭过头去问起朝岑话:“朝岑,怎么回事你的学生” “学生怎么到这里来了” 质疑的目光纷纷落在姬菱的身上。换平日,误闯的学生早就被导师们请了出去;可眼前这位不是一般学生呐。 名气当头,哪怕是昙花一现,可在这“现”的时候上,谁也不敢对这位可能会一飞冲天的新人语出不敬。 可即便如此,也怪不得众人的议论纷纷:偶像行业,红是难,可保持热度才更难。 众人虽然明面上不敢对姬菱指指点点,可背地里,作为偶像导师,谁没见过点大风大浪她姬菱面容姣好,身姿也得天独厚,这样的条件,红起来是理所当然;可是,谁能保证她的舞蹈功底到底如何呢 再说了,微光ick初赛还未播出,微光地海选他们做导师的也没必要看。 就算在网络上看见吹姬菱舞技的只言片语,可谁知道是不是公司安排的水军谁又知道是不是粉丝的滤镜太厚 “几千年一遇”c“堪比职业选手”这些话,一看就是娱乐圈炒作用烂了的套话嘛 至于栾乐童的背书,众人也并不感冒。外行人觉得栾乐童“专业”“有底线”,可他们圈内人,不知道见过多少个“栾乐童”式人物低头了 公司一施压,钱礼送到位,天王老子都能买动他一个栾乐童,装得了什么清高 真清高,怎么会“自降身价”,参加起从前不屑的综艺选秀了 不敢赶走,又不想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拿姬菱怎么般还好。 他们犹豫,姬菱可不犹豫。就在众人为难的时候,姬菱已经一脸淡然地走进了练习室,寻了个空位站好。说来也巧,刚好在自家老师朝岑身边。 “时间有点紧,我就和诸位一起练了。”姬菱道。 她不是看不出众人的质疑,只是,为了他们不切实际的猜想而放弃自己的安排,的确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她在桓卓那边曾打听过,教练班也并非没有学员参加,而是需要水平较高的学员才能跟走而已。 而这些老师,只不过是因为她新人练习生的身份,而怀疑她根本跟不上教练课罢了。 这种事情么姬菱低低一笑。无需多言,还是让这群老师眼见为实好了。 少年人都已经大大方方站好了,众人也不好局促地将她赶出去,只好又纷纷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目光投向前方带令所有人的总教练。 不能当恶人,恶气却不能不出。总教练转过头面对镜子,手臂一撑,一边带起热身动作,一边却若有所指道: “有自信来教练班,是好事。试试嘛,哈哈。”总教练语带嘲讽,“就是不要像之前那个小学员一样,跟不上,还怪教练,这就不行了。” 姬菱微微一笑:“那就要看教练的水平了。” 这话说得可不客气。朝岑看着一旁语出狂言的姬菱,捏一把汗。 他带了姬菱这么多天舞蹈练习,也知道她底子好。可,只是基础简单的动作,做得好,也只能说明基础不错。 跟经验丰富的总教练呛声,这也太鲁莽了吧 要知道,总教练可是微光特聘的舞蹈演员姬菱这么不客气,到底是过于自信,还是特地找茬 火药味 弥漫,众人自然是大气不敢出。偌大的练习室,只听得总教练干笑两声,恨恨地看了镜子中的姬菱两眼。 黄毛小子也敢质疑他的水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今天就来教育教育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总教练算盘打定,便愣是将手腕脚腕活动压缩得迅速结束,直接进入了韧带拉伸环节。 一个劈叉下去,总教练带众人做起了一字马。 按理说,拉伸并不会一上来就做这么猛的练习,但,总教练存心想要整治姬菱,偏偏就选择了她身体还没拉开的时候,强行要求她做一字马 众人一看这架势,也心知肚明情况了,纷纷一言不发地跟着劈叉下去。 只有坐在姬菱身旁的朝岑,略显担忧地看了眼姬菱。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生,被针对也不太好。 可是,她得罪的不是别人,确实总教练总教练为人睚眦必报,他们是知道其中的厉害的。 要是现在出言阻止总教练,不仅不能阻拦总教练为难姬菱的行为,反而会让自己惹祸上身。 唉。朝岑看了看姬菱,在心中叹了口气。 挫挫那小孩儿锐气也好,不然,总是这么口无遮拦的,别说以后她会栽大跟头,搞不好也会作为身为老师的他的 果不其然,众人刚刚把动作做好,总教练就站起身,径自朝姬菱走来。 少年人双腿开成标准的180°,双膝挺直,端端正正坐在了地上,连背也不弯一下,挺拔完美,简直像一尊象牙雕塑。 腿直,胯正,腰正。 这三大要点,别说学员,就是在场得各位老师,也没有几个能完全标准做到的。 可是姬菱,一届新人,却能一次性地做成标准模板脸上还是一副疏淡的表情,似乎对此轻轻松松c毫无压力 不会当教练?那我来! 轻轻松松装出来的吧 总教练扭头把目光从姬菱疏淡的神情上移开,喉间溢出一声冷哼,接着竟一个跨步走到姬菱身后,又一个蹲身,伸手将姬菱的双腿又往后面搬起来 偷偷朝姬菱二人看来的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超180°的开腿不是没人做到,恰恰相反,柔韧度是舞蹈演员们最简单的要求之一。 可困难的是,姬菱连热身拉伸都还没有做,腿部肌肉真的不会拉上吗 更何况,教练可是在存心报复啊 看看总教练青筋可见的手臂,再看看姬菱象牙雕塑般俊秀颀长的小模样,谁不为她捏一把汗呢 可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姬菱,面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控腿的力度一收,竟顺着教练的力就这么继续开腿 以姬菱的功底来讲,这点要求不外乎只是毛毛雨,只是每日练功必练的基本内容。 可是教练看她的表情,却越来越惊愕 无他,在他用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遇到阻力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眼前这个含笑望着他的少年人,早已将身体的柔韧度开到了极致 这真的是一个新人应该有的水平吗 教练猛地抬头盯向姬菱,却装入了少年人疏淡的眼神。 分明是他在俯视她,可那个似笑非笑的斜觑,却像是姬菱在睥睨他。 这是什么眼神拉伸到极致,不因肌肉撕裂服软就算了,竟然还用这种无所谓的眼神看他 她是在质疑他吗 教练被少年人的眼神激怒,竟一时昏了头,手上的力度一大,就想要继续把姬菱的腿继续往后拉 一旁提心吊胆的朝岑终于忍不住了,失声道:“不不能再往后了” 这已经是人体的极限延展度了,再往后拉,不要说肌肉,连神经都有可能损害,造成永久不可逆的损失 教练虽然小肚鸡肠,可从来没有鲁莽成这样,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注着姬菱的众人心急如焚,有的甚至已经起身准备阻止教练 姬菱再怎么唐突,也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地进了教练班吗给她压压腿c让她吃吃痛,已经是足够的惩罚了。 他还当真像在练习室给姬菱弄出个残废来不成 可是教练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怒红了眼的男人,两手猛地往后一拽,连脖子上都鼓出用力的青筋一旁的朝岑下意识扭开头,不敢想象姬菱会遭遇什么。 一秒,两秒。 在众人的屏息中,预料之中的骨裂声和惨叫声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朝岑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大着胆子朝身侧缓缓看去: 只见那浑身一片象牙白的漂亮少年,仍正正开腿杠在地板上。 胯正,腰挺,腿直,修长的双腿划开如一张弧扇,疏淡的神情根本不似正有人正掰着她的腿,却更像在某个国际舞台上优雅舞蹈。 呼,教练最终还是回归理智了啊。朝岑这才长舒一口气。他就说嘛,教练毕竟是教练,分得清轻重。姬菱这样眼下正当红的潜力新人,教练怎么可能交恶 不对 朝岑的吐息戛然而止。一双眼停在教练的表情上,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 只见教练的一张脸都完全憋红了,脖子上因用力而凸显的青筋更甚。 一双手臂上,连大臂的肌肉都鼓了起来。哪里是回归理智不敢下手,分明是劲道又更上了一层楼 那么,姬菱怎么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朝岑的目光从教练的脖子上一路下移,定睛一看,竟发现,教练麦色的手掌之下,姬菱的两条腿竟纹丝不动 教练在用力后掰,姬菱却屹然不动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姬菱早知道自己的韧带拉伸已经到了极限,不屑奉陪教练的抱负行为,并凭借超强的控腿能力,将自己的腿死死控制在了原地 多么恐怖的腿部力量和核心力量 朝岑猛地回头,将目光重新落回少年人云淡风轻的神态之上,眉目间盈满了惊疑的神色。 业余舞蹈演员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业内也很难有人能在这样的强力下真正保持控腿,甚至游刃有余地面带微笑。 可是,怎么可能呢昨天还是自己学生的偶像新人,今天却展示了这么恐怖的实力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刻,少年人清朗的声音终于慢悠悠响起: “教练啊,开腿超过两百度已经是人类极限范围了,不能够再向后 拉了唷。” 谁不知道不能再向后了 是多么自信的人,才能对着一个想要加害自己的人,还能把话说得这么和和气气 朝岑脸上的表情一阵变幻莫测。 从一开始的不屑,漠然,再到担忧,惊异,到现在都演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他已经完全也可确信,姬菱的舞功已经到了专业舞蹈演员的一流水平而且,这小孩儿可是个真正的笑面虎。 这一次,教练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惜,愤怒的人总是会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 三番五次试图为难姬菱不成,教练恼羞成怒,全然没有意识到姬菱的能力和态度背后,隐藏着怎样可怕的实力 又是这副表情又是这副表情 她怎么这么会装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显得她为人清高吗 愤怒的教练抬起右手,猛地朝姬菱的门面挥去:“你是教练还是我是教练你有什么资格反对我” 姬菱的反应比她更快被牢牢钳制住的右腿得到放松,少年人腰腹猛一用力,竟直直朝后仰卧而去,逃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后背撑地在地板上做出一个光滑的半滚,抬起的右脚顺势朝教练的右臂击去; 而左脚也灵巧地从男人的手掌中脱逃,一个挺跃,少年人竟直直从地上跃了起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侧推挥倒在地的教练。 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刚起身的少年人完全无需下盘不稳的缓冲时间,直接一个抬脚往教练的胸口大力踩去又一个翻身下坐,将男人的双腿死死控住,手掌一抓将他的双腕直接别在头顶 教练头部撞地,一声闷哼,两下就被少年人制服得无法动弹 少年人清亮的声音,再一次懒懒炸响在他头顶: “我可不认想要蓄意伤人的教练。要不,这个教练,我替你当” 此战,人心在我 被姬菱压倒在地的教练不死心地抬起头,挣扎着恨恨看向姬菱,正要破口大骂。 笑话,哪里有让一个新人学生教他怎么做事的道理 可当他猛地抬眼时,却撞见了一片诡奇的银光中。少年人的深邃的鸦青色瞳孔中,竟蓦地生出两道游走的银光 “你”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教练怔怔张着嘴,惊异的质问还未出口,他却突然感到眼前一晃,意识忽地涣散成了一滩水,又像一阵雾。 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自己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话音刚过,教练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刚刚说话了他刚刚说话了 他的眼眶剧烈颤动,对未知和失控的恐惧完全割据他的情绪。 目光扫过围在身旁或惊讶或愕然的老师们,教练最终把视线停到了那个少年人身上。 象牙雕塑神色淡淡,一双眼毫无意外地望向他。 那一对引人战栗的瞳孔却早已恢复原样,澄亮,深邃,鸦青色中除了反射的灯光,没有掺杂半分杂质。 让人止不住疑心,刚才那道蛊惑人心的光,只是他的错觉。 可脊背传来的地板冰凉的触感和头顶姬菱的笑声,却提醒着他这一切无与伦比的真实性。 少年人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字字清晰:“比比看这可是您发的话。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谁会和一个新人比舞蹈教学可笑 她姬菱怎么有胆量把自己摆在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 刚刚是他一时失神,是口误口误 可姬菱完全没有给教练辩称的机会,一个翻身,便利落地立到了舞蹈室前方。 与镜面一步之遥,姬菱清晰地看清了舞蹈室中不知所措的各位老师,看清了在中间狼狈起身的教练。 也看清了镜子之中,自己瞳孔之中隐隐翻动的银色光点。 姬菱唇角一扬,再一眨眼,眼中的银色已经尽数散佚,只留下一片深邃,纯粹的墨黑。 就是现在少年人猛地举起前臂,朝身后的众人肆意一笑。 破开平日的疏淡低调,此刻的少年人,就像是真正的世界巨星,光彩夺目,肆意昂扬 “诸君,”少年人的声音清朗而昂扬,“跟上我的动作。不用担心跟不上,只管跟” 话音刚落,少年人手脚已经飞快地跃动起来。几个开步c摇肩迅猛地朝众人砸来,众人来不及思考,就已经下意识跟着姬菱的动作做起来 好聪明的招数朝岑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也已经在舞动的人群中,跟上了姬菱的节奏。 人都是惯性动物。惯于服从,惯于从众。 趁众人还在不定的局势中摇摆之际,以不容置喙的命令震慑全场,不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只能下意识选择跟着姬菱走 动作不难,节奏却快而紧凑,让人一旦跟上就必须全神贯注。 看似是姬菱和教练的比试,实际上,已经先声夺人,将老师们都拉到了她的阵营 朝岑在展臂的间隙猛地抬头看向姬菱。少年人眉宇间仍是一派激昂肆意,以磅礴的动态带动了全场。 哪怕是慢半拍没跟上动作的部分老师,看见身边众人的动作,也不免被最前方姬菱凌厉的舞步带动,很快加入了姬菱的舞蹈。 可是,直接给众人上崭新的舞步,真的是明智之举么 朝岑环顾四周,除姬菱外,其他人的动作都难以踩点。 一边抬头看姬菱,一边忙乱地协调手脚。这样的教学下来,能有什么收获呢 还说着什么“不用担心跟不上”,怎么能不担心呢 等老师们回过神来,不也会为被一个新人学生耍得团团转而愤怒吗 朝岑却没有发现,自己心中的天秤早已偏向了姬菱,开始担心起姬菱的处境来。 她似乎就有那样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和关注,夺目得让人只能选择追逐。 漂亮的少年人从凝固的雕塑一下变成了流动的色彩,利落的律动间,带起耀眼得凌厉的色彩。 塌腰c展臂c上步c甩头,她动作迅速丝毫没有放缓的意思,甚至还因看见镜中的众人都跟上舞步,而有加快节奏的趋势 “这个节奏,根本跟不上啊”一位女老师的抱怨起伏在音乐的律动中。 “不,不对”另一个女音响起,声音甚至因激动而染上颤抖,“你没发现吗,他在拆解每一个部位的动作,并用加花的方式呈现出来” 的确如此 朝岑的注意力完全地被少年人的舞蹈吸引过去。他死死盯着少年的颀长肆意的背影,心中的惊愕和敬佩疯狂增长。 是了这就是了他们根本就不应该担心跟不上姬菱的舞蹈,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在教他们新的舞蹈 她将从头部到脚下的基本动作一一拆解,并在这些基础动作上再用脚到头叠加着动作 这样一来,单调的基本功练习便配成了赏心悦目的舞蹈,在巩固功底的同时,练习舞步的协调度。 之前从未想过的动作组合c过渡,纷纷被姬菱呈现出来。少年人神情认真,将一手一脚皆是拆解到了极致,几乎从初学者到大师,都能通过这一套“舞蹈”校正c灵活自己的动作 舞蹈室早就被众人激动的声音占据: “天哪,我一直没学会这个屈腰到底怎么才能完全拉开,原来应该先做这个” “这个搭配这个衔接这完全够应对编舞中所有的连接问题了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们还有心思说话赶紧跟着练啊” 整齐划一的步伐,热情洋溢的气氛,舞室内,众人喜笑颜开,纷纷向着镜子c踩着鼓点,向镜中做出最卖力的练习。 朝岑嘴唇蠕动,几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的舞蹈功底不凡他早已预见,可是 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从故意钓鱼执法暴力制服教练,到利用众人的无主见先声夺人,再到如今搬出干货让众人心服口服,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朝岑背上渗出一片冷汗。再一侧头,便看见了被热情的众人感到舞室角落的教练。 刚刚还猩红着眼一身暴虐的男人,此刻只怔怔愣愣朝舞室前方看去。 他双眼失焦,根本没有再把任何事物装入视野,落寞得像是被装入一片虚空。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不过只想吓唬吓唬新人,谁曾想,最终成了一场自取其辱。谁知道她能有这样的本事,谁又知道她脊梁骨硬得一点也不能折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说是什么比赛,实际上,根本就再不用他上台。 此战,人心早已分明了。 菱哥的温情 教练课圆满结束。姬菱接过某位女老师递来的水,说说笑笑着回应老师们热情的招呼。 朝岑挤在众人中间。激动的老师们早已把姬菱为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兴奋地切切查查: “菱哥,太厉害了吧刚刚那个练功舞叫什么名字” “这是您自己编的舞吗太厉害了大神果然都是深藏不露” “菱哥菱哥,你有没有兴趣考虑以后都来当我们教练啊” 一直当教练那可不行。姬菱眉眼软了软,从人群中精准捕捉到话语的主人,唇角含笑朝她看去。她毕竟现在是新人偶像呢。 发话的女教师脸腾地一红,有些支支吾吾道:“好吧,我开玩笑。就是c就是小小的期待一下嘛” 哎,谁叫菱哥长得好,舞技又那么厉害呢 她就不能,小小地c小小地白日梦一下么 女教师眉眼生动,表情丰富,内心戏全都写到了脸上。 姬菱不由失笑,接着礼貌地回应:“不过,微光ick期间,我应该会常来这边早练。” 最佳的练功时间其实就是早上,只不过偶像新人们又不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对这些时间要求没有那么严苛罢了。 所以不愧是菱哥吗他们做老师的都不能保证每天坚持早练。女教师微微叹一口气,接着又捧着脸朝姬菱冒着星星眼。她宣布,自己从今往后就是菱哥地战斗粉了 质疑菱哥的舞蹈功底,要看看她手头的键盘同不同意。 舞蹈室中,洋溢着一派朝气蓬勃的和融欢乐。 朝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那个最耀眼的人身上。 刚结束剧烈运动的少年人,额上分明还带着薄汗,双颊也因运动后的兴奋爬上红晕。 可分明是正当神采奕奕的时候,她的面上却回归了一片疏淡。仿佛周围人的夸赞c崇拜以及恭喜,于她而言都不过是蜻蜓点水。 并不骄傲,亦不狂妄,刚才肆意昂扬的舞者似乎一下子变了个人般,沉着得不像个少年人。 丝毫看不出,她刚刚向众人教授了那样厉害的舞蹈,还真正把一而再再而三向她挑衅的教练打败。 可偏偏也不显得过于冷淡,而是和众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有礼有节,进退有度,教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和和气气应了众人几句,漂亮有礼地少年人忽地朝众人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能一下子把众人激动的声音压下。 只一句话,像是一锅沸水忽地重归安宁。她道:“诸君,课程结束了,大家行程都很满吧不如明天再见” 超神临时教练发话,众人哪有不应的理 潜力新星嘛,大家都懂,肯定忙得不行,没有在这里一直给他们寒暄的道理。 有几个脸皮薄的女老师甚至暗暗红了脸,暗啐自己一句“光知道缠着菱哥,都耽搁菱哥的时间了”。 众人齐刷刷给姬菱让出一条道路。姬菱也不多加客气,疏淡的笑意淡淡刮伤眼角眉梢,向仍恋恋不舍目送她的众人点头示意,不急不徐地朝练习室门口走去。 颀长的神情好整以暇地向外,卡其色衬衫的背面染上深色的汗渍。少年人又成了一尊完美而标志的象牙雕塑,举手投足间优雅尽显。 不像走在练舞室的众人中间,却像走在国际巨星的红毯会上。 忽地,只见红毯巨星的脚步微微一顿,仿佛嵌在门口一般的身形朝后转来,朝众人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呃,还有一事。请问一下这种矿泉水在哪里拿” 空荡荡的室内木质台阶之上,男人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前倾着蜷缩在台阶的最左侧,男人的双臂就这样撑在打开的膝盖上,略显疲态的面庞微微朝前垂去,教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一个冰冰凉凉的触感忽地往他肩上碰了碰。很礼貌地,一触即离。 接着,一瓶冰冻矿泉水便从斜侧平静地插进在他的视野。 “教练。” 男人下意识回头一看,象牙雕塑般完美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他没说话,只侧身伸手接过了矿泉水,接着又沉默地转回身子,重新回到了垂头撑膝的动作。略弯的脊背,像是被压上了一堵沉默的墙。 长腿一曲,姬菱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静默地与男人相隔五个矿泉水瓶的距离。 男人余光扫了一眼,最合宜的社交距离。 男人不说话,姬菱也安静。 此时又正好是微光练习楼里的排班空挡,偌大的活动室内,竟然一点 声息也听不见。 “你气息恢复很快,”最终还是男人先开口,打破了这场静默,“刚跳完舞没多久,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平复了。”一点剧烈运动后猛烈的心跳与局促的呼吸也听不见,可见她的身体素质到了怎样一种地步。 姬菱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伸手在旁边拿起自己的水喝上一口。 男人显然也并没有想要姬菱回应的意思。话匣子敞开了,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倾倒出来。男人伸手拧开瓶盖,给自己猛灌一口水,道: “我真的没想这么为难你一开始只是想检验一下你的水平。毕竟你知道,也常有新人学生妄自尊大,跑来教练班搅局的。”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年轻人吧,心浮气躁的。不好好敲打敲打,是要走上歪路的。” 姬菱目带赞同的微微颔首。 其实教练说得不错,学舞蹈,最忌讳的就是心高气傲,浮躁。 她刚学舞的时候,班里也不乏有心高气傲的,刚学就想要求成绩。又都年纪尚小,哪里懂教练什么语重心长的劝导,只知道抱怨教练逼得紧c骂得狠。 基本功没打好,只盯着花架子学。可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事无成,只能另谋他去。 舞蹈班里剩下来,并一路晋升的,都是那些沉得住气的人。 教练的目光落到稍远处,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我从前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学生当然,没有你优秀。” “他也是老祖宗赏饭吃的,那手,那腿,那软开度,真就是为跳舞而生。” “可惜人小,也是毛毛草草c急功近利的主儿。每天三小时的基本功他嫌没趣儿,自己去学进阶动作。” “我当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心想这小孩儿天赋好,压着他生长反而会坏他前程。” “没想到,他后来进了市舞蹈团,文艺汇演上有个负重动作没做好,生生被摔坏了腰,后半辈子都没法儿继续跳舞了。” “再一问,是基础没打牢,脚下不稳,就这么出事儿了。他还这么年轻呢” 那么大一个男人,说起往事却瞬间红了眼,一瞬的衰颓仿佛老了十岁。 他抬手又往嘴里灌矿泉水,一旁的姬菱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蹙眉道:“别像灌酒一样喝水。” 男人也没有坚持,放下了手中的水瓶。这回侧过头去看她,眼睛中盛满尚未散去的痛心与不解:“你很强。我也是专业出声,看得出你的舞功在我之上。” “那编舞也是你编的很有想法,如果能推广开,对你也是不小的助力。”男人絮絮道,“你不会是第二个我的学生,我不担心成为伤仲永。可我担心的是” 男人有些迟疑地看进她的眼睛。少年人的瞳仁一派深邃的鸦青,灵动的目光又透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清亮来。 姬菱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水瓶反手放在地上。 男人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或者说,发现了也并不在意。他眼中的犹豫愈发深重,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你。我担心的是你。你这个人本身。” “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窜进我的躯壳。我明明并不是一个暴虐的人,今天却完全失控地试图掰你的腿。” “我向你道歉,抱歉。”男人垂眼错开她的视线,很快又抬头道,“可是,你向我提出比赛的时候,我也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控制,这才激化了矛盾” “就连现在,”男人微微一顿,朝心口指了指,“我不明白,我的愧疚和悲伤为什么会这么浓烈。你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个情绪的放大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放大人心中的暴躁c悲伤c愧疚c感激,甚至喜爱。” “这对你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这会让你更快获得粉丝们的拥护和前辈们的喜爱,在娱乐圈,放大本就尔虞我诈的激越情感,只会让你树敌更多,或者收割狂热私生饭。” 姬菱闻言,眼神微微一凝。 男人眼神恳切,不似作假。又加之 姬菱回忆起在处理完伤人事件后,元庆又哭又笑的癫狂眼神,想起聂小娇突如其来的发难和针对,再想起被一个眼神激怒的孙壁。 她原以为这些矛盾只是因为娱乐圈中的人戾气很重,却没有想到还有她自己的影响。 是啊,聂小娇可是稳坐一二线的流量小花,怎么会在她得心应手的综艺场合频频失态; 眼前的教练,也是纵横舞蹈圈娱乐圈多年的老手,怎么会突然对着正当红的自己下手 少年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眼间染上一丝不易觉察的深沉。 既然她连控制人行动和窃听的本领都能拥有,那么,拥有放大情感的“被动技能”也不足为奇。 自己能有窜火箭般的人气 ,大概也有这一因素影响。 或许,是因为她磅礴的精神力会影响到他人,成为众人情绪的推手 万千思绪瞬间飞过脑海,只一瞬间,姬菱收回情绪。疏淡的表情重回眼角眉梢,漂亮的少年人朝教练微微侧头,神情严肃: “多谢您,我知道了。” 男人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最终沉沉叹了口气,侧过身子拿起水瓶,就撑着腿站了起来: “多谢你的水。还有,抱歉。”走到门口,他回头朝仍坐在楼梯上思考的姬菱道了声,“你也多保重。你你是个好人。” 姬菱还在思考自己的新能力,闻言也一瞬蒙然。再抬眼,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活动室。 教练的日程排得并不比他松。 可是,姬菱一摸脑袋,怎么回事,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发了好人卡 初赛首映!大功臣菱哥 闲暇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微光ick复赛很快被提上日程。 在姬菱过着练舞读书研究能力准备复赛的重复生活时,微光ick初赛也终于在万众瞩目中登上荧屏。 纪初还颇有性质地在酒店租了个小会议室,拉着飞鸟四人和李默一起在会议室投屏观看。 “怎么讲呢,”祁清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虽然投屏大家一起看这种事是很好了,不过” “也不必连果盘小吃都备上吧”李默面无表情地接口吐槽。 纪兴冲冲提果盘初:愣住jg 纪初可怜巴巴道:“啊,啊不需要吗” 林城子斜觑他一眼,兀自打开了会议室投屏:“出去不要说我认识你。”丢人。 委委屈屈的纪初只好挪到姬菱身旁去,一脸求安慰地看着姬菱。手里还一手端一盘果盘小吃。 姬菱又好笑又无奈,摇摇头,抬手把纪初手中装得满满当当的盘子放到会议桌上:“下不为例,嗯” 纪初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小狗般献殷勤道:“好耶菱哥万岁” 为了了解观众们的态度,李默打开了视频弹幕,飞鸟四人也纷纷打开v博,看着微光ick话题动向。 “这才开播多久啊,菱哥你就已经到热榜十几了。”纪初瞪着一双杏眼惊叹,一边继续朝下翻着,“唔,飞鸟热度一直在升当然升得最快的还是微光ick的tag” 姬菱颔首,一双眼专注地盯着荧幕上热情洋溢念着开场白的两位主持。 飞鸟毕竟是第一个节目,很快就出现在大屏幕上。 当灯光暗下那一刻,本就热闹的弹幕更是井喷一般爆发,密密麻麻的“啊啊啊啊飞鸟yyds”“我就看了几百遍吧”“前方高能预警”“开场暴击”占据了整个屏幕,花花绿绿把节目挡了个严实。 李默不得不开启智能弹幕,纪初的身形这才得以越过密密匝匝的弹幕显现。飞速闪过的“纪小虎妈妈爱你”的弹幕没能逃过众人的眼睛,几人皆是一笑,打趣纪初是“妈妈粉收割机”。 纪初捂胸。可能这就是养成系偶像的烦恼吧。 而当林城子和祁清出场时,弹幕又免不了一阵轰动,纷纷刷起“老粉落泪”的字眼来。 间或出现零星的“怎么还没有声音”,也被“耐心等待”“这就是创意”的弹幕淹没。 姬菱的现身,无疑是整个节目的高潮。 看着满屏的“老公”,姬菱叹笑一声,有些无奈地打开v博。 长眉颇有兴致地一挑,少年人忽地将手机一转,抬眼望向众人道:“我们的舞蹈解析竟都出来了。” 纪初急吼吼地探出头去看姬菱的手机屏幕,被祁清纤长的手指拎着衣领扯了回来:“小菱已经把v博转到咱们群里了,看自己手机就好。” 纪初悻悻然“噢”了一声,这才打开v信群,点进链接开始读起v博。看着看着,小少年一双杏眼越瞪越圆,兴奋地坐直了身子:“菱哥,这个解析神了啊竟然把你的设计思路全都说了出来,对舞蹈的分析也很客观。行家啊” 舞小仙v:算是飞鸟老粉了吧,从常庾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持续关注。本来以为常庾走后再无主舞,结果被闺蜜拖着看了飞鸟的初赛,真香了笑 从编舞方面分析,姬菱在回答聂小娇的时候已经把主旨解释得很清楚了,的确是一份让老粉会心一笑的“登台礼物”。编舞的节奏也拿捏得很到位,首尾新颖,高潮昂扬,且可以说是最大限度展示了每个成员的优势。网传编舞就是新人姬菱操刀的,用心之深,足见一斑。 从舞技方面分析,纪初的舞蹈部分对情感张力的要求很足,纪初刚登台有点放不开应该是第一个节目紧张,不过很快就沉浸进去了。 大头还是新人姬菱,外行人可能不了解这些动作的难度,内行就看得出,编舞几乎把所有主流舞种的招牌动作都融合了进去,对舞者的控制力和转换能力要求都非常高。很明显是在炫技了。 姬菱能做到完美完成,且流畅得让人几乎看不出斧凿痕迹,不得不说功底是很深厚的。能在非专业舞台上看到专业顶流的表演,不得不说是很让人惊异。可以说是巅峰时期的“小常庾”了。 林城子和祁清的v一ice,我不内行,就说说主观感受。林的低音很稳,渲染力也很足;祁的中音富有情感。二人配合,把整个表演想要表达出的成长路上的迷惘c挣扎c喜悦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另提一句,音乐和节目很契合,大概也是为了表演专门编写的。搞音乐的朋友说这里面也大有乾坤,只是不知道这又是哪 位大佬的手笔 最后,感谢飞鸟的表演,期待你们的凯旋。 李默点点头道:“确实,对方还是舞蹈领域的知名答主,粉丝不少。我让公司把这条解析的热度冲上去。” “不用了。”林城子蓦地开口,“你们看热榜。” 只见热榜之上,飞鸟舞蹈解析姬菱小常庾的话题热度早已坐火箭般攀升,一时间竟仅次于微光ick初赛的官方tag。众人皆是惊喜有加。 “当真是好评如潮了”祁清连声赞叹。几百个v博刷下来,竟然一个差评黑评也没有见到。 姬菱也应声道:“是。飞鸟本身路人缘就很不错。更何况,公司估计也在控着评。” 自从罗毅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姬菱就敢肯定,这里面一定有公司的手笔。 晨娱看到了飞鸟的潜力,是存了心要倾力打造飞鸟了。 这对飞鸟来说,不得不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守得云开见月明啊。”李默感慨道,“六年了,飞鸟终于有了当年的样子。” 常庾还在的飞鸟鼎盛时期,那才真的是红透半边天,至今也被业内称为商业奇迹。 其后,再有多少“少年团”“少女团”试图复刻原飞鸟的爆火之路,却再也没能取得飞鸟一般的成就。 只可惜,随着巅峰时期常庾的急流勇退,飞鸟也失了主心骨。六年捱过,竟也不复当日辉煌。 就在众人都要放弃之时,谁也不曾想到,命运之神重新眷顾了飞鸟。 而这一切,都要从她的误入开始。 祁清眉眼一弯:“小菱的到来,真是给我们注入了活血啊。” “这算什么,”纪初骄傲地一昂头,眼珠却滴溜溜往姬菱身上转,“这只是我们新飞鸟地开始,对吧菱哥” “是帮了大忙。”向来冷淡的林城子也憋住一声冷哼,别开头别扭地不肯看姬菱。 “这是大家的荣耀。”姬菱笑了笑,道。 少年人仍疏淡着眉目,笑意却漫上了眼底:“不过,既然都聚得这么齐了,不如再练练复赛节目再接再厉,嗯” 祁清的笑容僵住,林城子浑身一冷。纪初一边哭丧着脸哀嚎,一边偷偷摸摸朝门边挪去: “不要啊菱哥新编的节目也太磨人了吧,昨天已经练了很多遍了今天可不可以休息一天啊呜呜呜我先行一步告辞” 纪初的溜之大吉计划被衣领上骨节分明的手掌打断。小虎同学欲哭无泪地回头,却正正对上林城子阴恻恻的冷笑: “想自己跑那可不行” 要受折磨大家一起受折磨 姬菱的编导,可不是说逃就能逃的 林城子出走 笃。笃。笃。 三声门响。 狭长的暗巷。月色映出一堵晦暗的门,很快又被浓墨般的漆夜笼盖。 碎瓦间或掠过刺目的束光。男人笔直地立在浓重的阴影里,肃重而冷峻,如一柄沉默的钢刀。 枯枝在重压下断裂的声响越来越近,男人把这判定为“祂”的脚步声。雕塑般锁定的眼珠微微一动,下颌从一片阴影中出露一点,又掠影般被面前突兀出现的阴影掩去。 门开了。 “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荒僻,阴冷,黑暗,分明在这种地点相遇,“祂”却毫无遮掩之意,大大方方地立在了男人面前。 “渡鸦。” 破碎的字节根本不似从喉腔中发出,却更像植物枯叶与根茎摩擦出的诡异声响,在夜色中模糊地散佚。 男人并不言语,右手成掌,向上猛地挥去,似要打上眼前的“祂”;却在空中忽地放慢动作,缓缓将指掌放上左胸。 一阵死寂中,男人朝“祂”俯身一礼:“您回来了。” “祂”并未注意到男人冒犯的试探。或是说,如所有上位者一般,对蝼蚁般弱小却自作聪明的下等者不屑一顾。 脚下忽地发出一阵枯枝败叶摩挲的沙沙声,蛇一般爬过整个战栗的地面。“祂”的躯壳也在一阵毛骨悚然的悉窣声中缓缓没入地下。 没有了“祂”的阻隔,逼仄的院落露出原貌。空荡而洁净,看不见一片树叶或树枝。 男人瞳孔一缩,猛地朝后折身,身体折出近乎非人的角度,像院落外闪去。 可早已为时已晚脚下的地基忽地松动,接着便是一空,完完全全朝地心陷去。 瞬间的失重感让男人大脑一空,旋即下意识抬手死死抓住手边的土块。 摇摇欲坠的躯壳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坑洞。男人指掌的力量近乎惊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嵌进岩块。 枯叶摩挲的声响细碎响起。咬着牙,他顶着落下的尘灰,眯起眼努力聚焦视野,向上看去。 可还没等他看个清楚,手指突然感到一阵钝物重击的剧痛。指掌肌肉一时失力,男人高俊的身躯终于朝深坑跌落。纯粹的黑暗里发出巨响。 一阵静默后,坑顶响起两句交谈: “还是没成功” “还是没成功。” 一日劳累,姬菱仰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 少年人身着素白长睡衣,浅淡的色彩衬得他雕塑般的容颜愈发不似在人间。鸦翅般纤长而细密的睫毛覆上眼睑,不时发出轻微的颤动。 似是熟睡了,实际上是在放开自己的精神力,在脑海中练习听力范围的放缩。 当然,并没有变态到天天偷听酒店住客的私房话。莫名日益强大的身体机能,使她已经不再被日常的高强度工作困扰。甚至能够在少有的闲暇里,认认真真练习自己的精神力。 在酒店或人多时,她一般会练习缩小听力范围到自己身边几厘米;而在城郊出游这种相对僻静的地方,她试图会把精神力扩大到临近的城市或村落,感受精神力拓展的极限。 这些天来,姬菱的精神力并不稳定,听力范围偶尔会突如其来的放大和缩小,眼睛中的银色也偶尔会浮现。 好在姬菱向来能撑住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疏淡神情,又连夜置购了足够的自然黑美瞳。 这么多日一来,竟也没有人发现什么异样,而姬菱也在每日的练习中逐渐学会稳定控制力量。 就连她一直忧心的林城子,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念及林城子,姬菱神色一顿,弥漫的精神力忽地一收。自从上一次众人仪器观看了微光初赛之后,林城子就再也没露过面。 虽说李默解释了是林城子家中急事,但具体是什么,也只耸耸肩表示并不清楚。 飞鸟成员之间,似乎一只保持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众人从不好奇同事的私人生活。 哪怕是最大大咧咧的纪初,嘴里竟也不曾走漏一点关于个人家庭的风声,只能从日常行止中窥见一二:譬如祁清的家规甚严,林城子的非富即贵。 但是,这真的对劲吗那可是视飞鸟如珍宝的林城子。 在复赛即将开始之际,离开飞鸟数日,却连一句音信也不曾留下。 再加之,林城子是唯一一个能察觉到她精神窥探的人。如果他真要玩起失踪,她目前手中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想到这里,姬菱从床上坐起来,重新将收敛的精神力直直扑向6407林城子的房间。 结果果然如李默所说一样,林城子并不在房间。甚至,从房间中模糊的影响判断,林城子应该是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姬菱心下略一思索,忽地福至心灵。精神力继续朝楼上移去,穿透了李默的房间。 这一次突发奇想的探索,显然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李默焦急的声音直接清晰地在她脑海中炸响:“林城子出走这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处理完就回来么怎么会” “最后一个见的人只是和飞鸟成员一起排练了节目,再听到音讯就是那天给我发消息告假了” 电话那头似乎已经突兀掐断。李默的身形在房间中焦急地走来走去。又是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李默几乎是秒接: “成叔是,是。找林城子我这该上哪儿找啊经常去的地方可他根本不是在海城出走的啊” “沿途那就是江城和海城的交界处戊县方向” “戊县”二字一出,姬菱不再听下去。 掐断精神力,翻身下床,连睡衣也来不及换,长臂一展挑起长风衣就往李默房间走去。 于是李默刚刚急匆匆收拾好车钥匙c手机c房卡一类,近乎失态地冲出房门,便正正对上了姬菱的面孔。 雕塑般漂亮的少年人不再一副疏疏淡淡的神情,眉眼间竟也有了几分灼色。她抬手就朝他手腕抓去,语气中带上了罕见的焦躁:“带我一起,我大概知道哪里能找到林城子。” 强渡 来不及问姬菱是怎么知道林城子失联的,李默已经被姬菱近乎强硬地往电梯拉去。 少年人看似安静随和,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小。李默脑袋里现在乱糟糟的。林城子现在怎么样姬菱又为什么要求和他一起她难道有什么消息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服从少年人的命令,跟着她从六十五楼直达负二楼车库。 “开车。”姬菱声音微哑,命令下得简洁。 心急如焚的李默也顾不得在意少年人突然的强硬,只赶紧跟在姬菱生风的步履后,一路小跑到公司配置的保姆车前。 开门,点火,解锁,李默手脚利落。姬菱抬手,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身子就已经旋了进来。 安全带一扣,姬菱头也不偏,对着同样刚扣好安全带的李默沉声道:“去戊县城郊,靠近海城方向。” 李默倒车出库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朝后视镜中去看姬菱,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是“你怎么知道”,而不是“为什么”。 这说明,李默并不怀疑她的判断,甚至第一反应根本不是质问她信息的来处。 姬菱心下闪过一丝错愕,但这可不是深究李默对她的盲目信任从何而来的时候。 这对她毕竟是一件好事。总不好说“我有超能力,之前在城郊团建的时候听到过戊县那边有诡异的巨响”吧 少年人也不多做解释,只淡声道:“你也不想大海捞针吧” 海城和江城相隔不远,林城子这次请假就是回江城处理家务。 可说是处理好便回海城继续训练,在回海城的途中却突然失了踪。 两座大城虽距离很近,接壤处倒也漫长。好几十个小城镇林立,间或有星星点点的村落布入期间,地毯式搜寻还真要花费一番功夫。 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有个目的地总是不错。李默一脚油门,朝城郊的夜色一路狂奔而去。 再说了,万一姬菱真的知道什么消息呢 毕竟,从伤人事件完美公关到编舞惊爆全网,她在他心里已经有过无数次超神的记录了。 更何况,李默侧头看了一眼姬菱,她的表情那么笃定,肯定是和林城子私下有联系。 李默:跟着菱哥走,肯定没错。 主城区商圈的灯火辉煌渐渐被抛在二人身后。姬菱按下关窗键,把急行的狂风挡在车窗外。 她终于将凝注的目光从正前方放到驾驶座眉眼紧锁的李默身上,从他的神情一路下移,最后落到车辆的仪表盘上。 眼眸一眯,姬菱定定观察了一会儿,很快沉吟着开口道:“能不能再快一点” 李默的语气隐隐有些无奈:“菱哥,这已经是城市道路最高限速了。”再快就超速了。 姬菱一句反问:“如果我告诉你,林城子很可能正面临危险,我们晚到一分钟他就多一份危险呢” 少年人的目光落到李默面上。李默咬咬牙,右脚猛地下踩,油门直接被踩到了底。 仪表盘上的指针猛地飞旋。惯性将少年人猛地压向椅背,一双眼却一直落在李默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偶尔分出余光,循着李默的目光打量着侧视镜c手柄和他脚底的动作。 油门到底的速度,让李默无暇分心去注意姬菱若有所思的打量。一双不算有力的手死死握上方向盘,他盯着远光灯照亮的远方,甚至冒出薄汗。 平日近两小时的路程,竟生生被两人靠一路闯红灯和飙车式速度,压倒了一小时不到 春雨后的小道免不了泥泞,一路颠颠簸簸,车速最终在稀疏的树林间慢了下来。 李默长舒一口气,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双手已经因用力过猛而僵硬泛白了。 可他重新抬起头来,面上爬上忐忑,这可怎么办 前方的“道路”在刺目的车灯照耀下,竟泛出了一片粼粼的光亮,在周遭漆黑静谧的林中道路间,显得格格不入。 姬菱的面色同样不虞:“是水。”而且是很大一滩水。目测这个广度,并不是单纯的水洼或池塘。 姬菱当机立断,身子一旋,把手一拉,一双长腿在大敞的车门后着地,手中的手机手电筒也随之亮了起来。 雪白的光束刺出,夜色仿佛被撕开一个大口。姬菱脚下谨慎,朝汽车左手侧前走几步,远远举起手机照看了一圈,又从车后绕至右侧不远处的小土丘上,借着四散的灯光和强大的五感打量着车前的“大水滩”,竟遥遥望不到两头。 “这是条河。”姬菱遥遥朝仍在车内的李默道。 戊县县郊很是偏僻 ,别说声音,连远处的灯光也显得黯淡不堪。寂静的路途中,姬菱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李默闻言,又低头去研究着手机上的导航地图,嘟囔到:“可是,这附近根本不该河啊” 别说他半个月前路过时,还没有见到过这条河;就是这是新挖的河道,这样宽c这样长的河流,也是需要动用政府力量,通报政府,记录在电子导航上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姬菱应道,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手机反插在腰间,露出照明的光束;人向土丘一旁倒伏的树木走去,抬脚就踩掉一根摇摇欲坠的枝干。 湿腥的泥土和苔藓还附着在树干之上,新鲜的湿润触感从姬菱的手掌传开。雕塑一般完美优雅的少年人却并未出露一点不适,双掌朝上试探一抛,满意地点点头: “重量不错,形状也好。” 双臂一旋,姬菱斜手抬起比人还长处许多的树干,就往河边走去。 李默见势不对,立刻亟亟打开车门下了车,打开手机手电筒跑向姬菱,一脸焦灼道:“你这是干什么” 总不能是架桥吧这个河一看就宽得令人绝望啊 小经纪人简直是把心里话写在了脸上。姬菱颇为无语,一边往河岸走,一边对追在她身旁的李默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测一测河的深度。” “你也说了这附近根本不该有河。这河既然来的诡异又突然,说明肯定是有人非法临时开凿的。”姬菱解释,“既然是新挖的河,又并不是官方主导,缺乏时间河财力。而河面又宽而长,那么河道处理应该会很粗糙,应该并不会过深。我们可以直接开车涉水过去。” 李默静默一瞬,旋即眨眨眼道:“似乎很有道理” 虽然半夜开车涉水这种事情听起来真的很疯狂尤其是当事河是一条出现时间及其诡异的河流,但是他们确实也没时间再绕路另寻它法了 不如强渡 思绪纷飞间,姬菱已经将树干猛地插进了水里。 树干的确是选得极好的。按理说,树干浮力小,按在水里容易浮起来;但这一根枝干恰巧枝纤而根肥,泥块土块被紧紧虬扎在盘根错节的根系里,整根树枝呈铁锤形状。根部受重直直沉向水底,刚好适合用来测量水深。 俊秀的少年人,双手持几人高的粗树干,毫无迟疑地抬手将树干猛力下按,深棕枝干浸入黑水如被吞没消失。 而那少年人神情专注,驼色风衣袖口支出象牙白的小臂与腕掌,几乎能见到手臂因用力而愈发明显地完美肌理。李默怔怔举着手机电筒,脑中闪过不合时宜的比喻:她抬手下按的动作如古希腊的奥林匹克雕塑,完全诠释着力与美的结合。 “问题不大。”姬菱腕掌一动,向下的力道就被卸到朝后扳上。树干顺势向河岸倒去,姬菱一个垫手让它顺利着陆,回头看向李默道,“最深顶多一米二,能走你怎么在发呆” 被点名的李默这才堪堪回神,举着电筒的动作有些无措。被姬菱盯着,卡壳半天思绪才回到正轨:“噢噢我是想问,你只测了河岸的深度,怎么确定河道中间不是断崖式的” 许多护城河性质的河流,不就是这样的吗两侧水深虽浅,往中间走却是一个急陡坡,中间的水深深达几米也不是不可能 姬菱却答得斩钉截铁:“不会。” 少年人走到他身边,引着他抬高手机电筒照亮河流:“不同深度的水域,水面的反光和水色大有不同。” “一般来说,越深的水域,反光就会越亮,水色也会越深。而这一片水域,”她讲得耐心,抬手朝河面指去,“你看,反光和水色的过渡都非常自然,说明它的河道就是非常自然的缓坡式。这条河也应该不是防御性质的护城河,而是单纯作为用水储存使用。” 最重要的一点,姬菱抿抿唇,不太好说出口。但她刚刚已经运用精神力,朝河道底延伸探测去,看见的是模模糊糊的缓坡影像。 河底的水流声也很平静,没有暗流或涡旋的急水声。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开车渡河都是安全的。 姬菱简单地分析完,一个利落地转身就朝车后绕去,准备回到副驾驶等待李默开车强渡。 事与愿违,李默却又“唉”一个出声叫住了她,手中的光束远远朝她的照来,接着又是一阵焦灼的声音: “不行啊,菱哥就是涉水我们这车也不行啊普通车型涉水最多几十厘米,多了车会烧坏的” 姬菱脚步一顿,罕见地有些底气不足地转身,腰间的手机光束也跟着朝李默的方向斜斜打去:“不是不超多车顶就行” 所以她是对车不太了解吧李默反应过来,竟又好气又好笑地笑出了声:“哥,一米多的涉水距离只有越野车能做到。”还并不是每一款。 李默失笑。她总展示出无所不知的冷静模样,让他差点忘了,这还是个不能碰车的未成年小姑娘呢 。 不过,虽然耽搁了些功夫,但姬菱实际手脚飞快,前前后后他们也不过逗留了七八分钟。 现在再绕路去找林城子,也是为时不晚。 想到林城子,李默的眼中又爬上难掩的焦灼:林城子现在到底在哪儿怎么样呢姬菱也很着急吧总之快叫姬菱上车就好。 李默亟亟抬头朝不远处的姬菱看去,却见少年人脸上的一闪而过的尴尬忽地被惊喜取代,手也略显迟疑地朝着电筒光束的方向指去。 他抬眼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耳边少年人清朗的声线响起: “嗯,我们的运气似乎不错。是那种越野车吗” 深涡 越野车其实并不会让两人兴奋,让他们兴奋的是这是一辆敞着车门的越野车。 敞着车门,就代表着有人。起码有人在附近。 他们就有交涉的余地,说不定能让车主载他们一程。 二人眼前一亮,皆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向越野车。可刚走进,李默就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好熟悉的车 难以置信地抬手照亮车牌,李默确认在三,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林城子的车。” 他见过林城子的车,成叔在v信上给他提供的信息也是这辆车:林城子就是开着这辆车,从江城回到海城,然后在这一带音讯尽失。 姬菱已坐进了驾驶座,循着刚才看李默开车的记忆,朝方向盘下方摸到一个钥匙状的突起。再一拧,车辆便蓦地发动:车灯亮起,仪表盘亮起,发动机传来嗡鸣。 “连钥匙都还在车上。”少年人鸦青色的长眉拧起。 她虽对具体的车辆信息还不甚明确,但取钥匙锁车的基本常识并不缺乏。 连车钥匙也没取,还敞着车门,将车辆停在这样荒僻的地方。 林城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姬菱不再犹豫,迎着手电筒雪白的光束,迅速跳下驾驶座,朝愣在车牌前的李默利落偏头:“强渡过去,没时间了。” 李默的表情也愈发凝重,匆匆跑进车内,手机一收,车门一关。咬咬牙,越野车在轰鸣中向前冲下土丘。 “待会儿我喊停的时候,你就停。”施令完毕,少年人立刻阖上双眼,将精神力朝前呈扇状展开:发动机鸣响,车轮碾过声,水面下暗流涌动声,草木簌簌,风啸 前方如闷雷在云层中滚动般的c诡异而不安的鸣响。 车轮入水,带起哗啦啦飞溅的水声。耳膜上滚动着无限放大的杂音,姬菱脸色隐隐显出惨白,精神力却坚持死死抓住那隐约传来的诡异闷响。 月色晦暗的子夜,水色一片漆黑,如舔舐般撞向越野车,浪尖透开车灯沉闷的反光。 水压随着越野车的深入增加,水面已越过排气孔,朝门窗淹来。 姬菱的判断并没有错,一米二上下的水深可他们也同样低估了“一米二”的分量。 脚面机械地踩踏着油门,僵硬的双手捏上方向盘。水面面被闯入的越野车带起不平的波澜。李默眼见黑水一阵阵上漫到前车窗,几乎只留下头顶一块窄小的视野。 李默眼睛发直。他几乎快要感觉到汽车被水的浮力托起。 见不到前方现象,已经让人足够压抑;而河面的宽度,也带给李默绝望。 “为什么还没有上岸”李默怔怔喃喃。 不仅没有上岸,甚至河面连变浅的迹象也没有。 举目四望,除了车窗最顶端还余留一点窥探外界的空白,其余地方都被黑水牢牢困住,如一座隔绝的枯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林城子的越野车质量极好,涉水堪比划船。渡水这样长时间,车窗门缝竟也没有一点漏水。 惧意这时才迟钝地漫上李默心头,头皮如突然惊醒般发麻。 怎么会这样他平时分明也不是这种冒险的性子,今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李默隐隐觉察到一丝异常。难道是因为太担心林城子,焦急和担忧在起初完全占据了他的心房,让他一时失了分寸 可看看如今重重包围的黑水,他后怕了。冰冷的窗与水提醒着他自己做了一个怎样危险的举动。 水中不能掉头,不能换挡,只能继续孤注一掷地向前走。 哪怕只有一米二的水深,看似车毁后二人也能弃车而逃。可四月的水温尚冻人,周围又过于荒僻不见人烟,二人若涉水湿衣,极大可能会失温致死。 懊恼从恐惧中不断伸出触手。李默自怨自艾,真是魔怔了 小孩子对车不懂行就算了,怎么连他都要同意这种赌命的行为 更何况这是条凭空出现的c诡异的河 到时候林城子不但没找回来,他和姬菱也被搭进去,他们还怎么办飞鸟又该怎么办 还要向前只能向前 李默操纵着越野车在沉默中前行,侧头僵硬地去看一眼姬菱。 可少年人甚至眼睛都没睁,不止眉头紧锁,连面部筋脉也皱着鼓着,似乎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又似死死在思索着什么东西。 李默被嚇了一大跳,握方向盘的手都一松。感受到手下汗津津的滑动后,这才又一阵后怕地死死握住方向盘。 别说这表情本就唬人, 向来疏疏淡淡的姬菱又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痛苦的神情 李默张皇着想要出声叫醒姬菱,没想到少年人略显嘶哑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不对劲。” 少年人似有所感地转向李默,忽地双眼一睁。 虽还是锁着眉头,刚才那种近乎狰狞的痛苦表情却倏地散了个尽,速度快得让李默简直疑心自己是因为过于紧张而花了眼。 “不对劲。”姬菱又低声重复了一边,自言自语般敛眼,又重新抬头看向李默,问道,“是开始上岸了么” 李默刚想绝望地回答“这条河根本没有河岸”,上身却一个受力朝后倒去。 似乎是应了姬菱的话,李默侧眼一看,玻璃窗上的水面不知何时从与车窗水平,变成了斜切过窗户。前视窗的上方的空白也渐渐向下阔大,视野缓慢开阔,河与土地重新回到眼前。 到岸了 李默怔怔握着方向盘,好半天才感受到真实的触感。 从绝望中跋涉而出,震惊和喜悦猛地将全身包裹。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漫上心头,李默几乎要喜极而泣,侧身猛地转向姬菱:“我们赌对” 话音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生生截断。少年人紧阖双眼,脸色发白,嘴里一边低声喃喃道:“不对劲,不对劲,不该是这样啊” 什么不对劲他们成功强渡宽河,这有什么不对劲 越野车湿淋淋爬上河岸,缓缓停驻在荒郊之间。 李默关闭发动机,小心翼翼朝少年人问道:“怎么不对劲” 不对劲的太多了。姬菱睁眼,精神力稍稍从无边的嘈杂和令人惊惧的诡异鸣声中拔出,汗珠浸湿的发丝像刚从水里捞出。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姬菱直直看向李默。 “什么声音”李默下意识反问。这里荒郊野外,哪来什么声音,“你说发动机声音” “河中间的时候。”姬菱补充到。 “”上了岸,李默的心情总算松弛下来。摸着下巴想了想,他迟疑道,“水声”可还有什么声音啊她听见了什么吗 不应该的,姬菱眸色一深。刚才在河中央,那声响是这么巨大,即便是普通人,也不该一点声响也听不见。 闷响压过耳膜,间或几声凄厉的尖音刺入头颅。还有 人的气息。嘈杂的人息,许多人的气息。 不仅一种来自灵魂的压迫感,更是一种召唤,一种引诱。 面向她叫嚣着c嘶吼着,也吸引着。 姬菱忽地心念一动,将聚拢的精神力重新发散而去。磅礴的感知力立即迅速覆盖了周围的旷野但不同于之前平面式的圆形探测,这一次,姬菱以自己为球心,向外直接铺展开一个上至树顶c下至地底的球型 熟悉的诡异轰鸣更加清晰地传来。姬菱猛地睁眼,眉宇间抹上笃定的神采。 她早该想到的这个巨响的来源,不可能在地表,而只会源于地底 而入口精神力沿着河道的方向细细抚挲,一股不同寻常的水流被姬菱敏锐地捕捉。 不同于周围平而浅的河水,此处的河道比一般处来得更宽c更深。 最奇异的是,水底并不是普通的平流,而发出了深涡独有的水响。 一旁的李默见姬菱又是苦又是乐,表情变幻莫测,不由得出声一句:“你是不是刚刚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听”毕竟,车顶都快被淹住了,很凶险的。 姬菱神色微变。夜色中,感慨的李默错过了少年人微妙的神情,只听得清朗的嗓音穿耳而过:“嗯,可能是发动机的故障声音吧我可以上车看看吗” 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李默长叹一口气,果然是吓到了吧,人都给变老实了。 总忘记她还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啊。他长了她十岁,连他都又惊又怕的情形,她哪有不怕的道理。 更何况是女孩子。 “也好,你看看吧。”李默的嗓音也不自觉软下来。 找林城子是很急,可别忘了他是带着小姑娘的。 小姑娘得了“首肯”,于是绕到了驾驶座旁,安安静静地等着李默下车让出位置。 爬到驾驶座坐下,摆弄两下车钥匙打起火。在车盘的轻颤和发动机的轰鸣中,小姑娘朝李默乖乖巧巧地一歪头:“你不要上车吗” 李默点点头,也抬脚走到副驾驶座去,熟练地关上门,扣好安全带。 对了,刚刚她眼睛里那个白色的光是什么车灯反光不对 李默抚挲在安全带上的手忽地一顿,她看她的发动机,他为什么要上车 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可李默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身侧那个稳坐副驾驶座的“小姑娘”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了车门。 油门一轰,方向盘 直接打到了底。猛一个掉头,车辆就以80迈的速度直直朝百米开外的河中央冲去 李默猛地转头看向姬菱。少年人面上哪里还有半分乖巧老实之色 肆意张扬的眉眼几乎在面庞飞扬,油门毫不犹豫一踩到底。双手闲闲握在方向盘侧上方,哪里是对开车一窍不通的样子 李默几乎要崩溃了:“你不是未成年吗怎么会开车不对” 这不是重点 李默猛地惊叫起来,伸手就要去扒姬菱的方向盘,却被身上的安全带困得根本无法起身:“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一个问题,因为我观察了你怎么开车。” 姬菱抬肘,闲闲将左手小臂整个压上方向盘,另一手空出来,一个借力将李默按回座位。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 少年人微妙的笑意在脸上扩大。越野车溅起飞瀑c直直掉入深河漩涡的一瞬间,姬菱的目光落上猛地打向车窗的浪花: “当然是带你去找你男朋友。怎么,这也不积极吗” 冰山一角 “你疯了吗”李默脸“嘭”一下红了,半是气恼,半是惊惧,盯着姬菱申辩:“他不是我男朋友” 都什么时候了一脚冲进河中央,车都被河底的暗流吸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她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跟他开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玩笑 被怒目相对的少年人却毫无惊慌的神色。失重的车辆被水流裹挟急速着向下陷去,车顶在水压作用下甚至开始渗水。 几滴透明的水滴掉上她的眉梢,姬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安全带轻巧一解,少年人一个俯身,就从李默的外敞的夹克内袋里双指拈出一张他和林城子的合照。 手腕一翻,将照片大咧咧呈现在李默眼前。姬菱挑眉,朝小经纪人吹起一声狡黠的口哨。 “”李默半支身子,抬手将合照一把抢过,语气中满是羞恼气,“我是他经纪人有合照很正常” 姬菱不置可否,仍一副古怪的笑意,手一松让李默把照片收了回去。 有合照当然正常,把合照放在衣服内袋里可就不太正常了。 姬菱靠回座椅,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怪不得听说林城子失踪急得什么都敢做呢。 窗外完全被黑水遮挡,视野间看不出变化。可身体却能感受到,水流已经从刚入水的急湍摇摆,变成了现在的和缓稳定。似乎进入了深水区,雪白的车灯只能将前方极小的区域隐晦地照亮。车厢在黑暗中缓缓沉降。 车底的水流声逐渐变得稀疏,一阵齿轮的轰鸣声愈发分明。 那诡异的嘶鸣声也忽地归于一片平静,取而代之的,是车辆沉底的一声闷响。 “看来是要到了。” 姬菱点点头道,不顾李默惊愕的眼神,继续自顾自仰躺在驾驶座上。皮质的软座几乎让她半个人被包入其中。少年人懒懒拍了拍椅背,朝李默道:“林城子还挺会享受。” 才不是,林城子自己根本不会买这种车,他是那样虔诚的一个人呢。李默心道,突然又猛地回过神来:“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现在” 车都沉底了啊喂况且这个深度都已经杜绝了人类潜游上去的可能了吧 “你听。”姬菱截断他,闭上眼睛,在耳边竖起一根手指。 听什么李默刚想反驳,忽地便听见车底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他急忙将额头贴上车窗,低头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便看见四周的水流全都哗啦啦向车底急速流去,车底竟露出了平整的棕褐色地面 这是怎么回事李默跌坐到座椅上,一旁姬菱的声音淡淡响起:“你再看看旁边。” 李默下意识依言照做,抬头朝车窗外看去,便看见一个透明的管状物体不知何时将他们包裹其中,沿河道朝前后狭长地延伸开来。 “这是什么”李默惊愕,“河底怎么会有隧道”刚刚下来的时候分明还是一片黑水啊 姬菱已经从座椅上直起身子,抬手将车门打开,长腿一迈,已经踩上了地面。干燥而坚固,略带一点水流初散的潮湿。 “是空气,”姬菱回头朝李默道,“下来吧。” 李默试探着踩上地面,连车门也忘了关,扶着湿漉漉的车头愣愣抬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姬菱举起手机电筒,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来啊。 雪白的车灯将少年人的身形拉得颀长,李默踩着自己的影子,三两步跟上姬菱的步伐:“那你还这么笃定”就这么往前走,都不惊讶一下这个河底隧道的存在吗 姬菱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河底既然能有这么个隧道入口,就必然有出口。”顿了顿,少年人随意地抱起手臂:“再说了,你不觉得林城子就在这里吗” 提到林城子,李默不说话了。隧道似乎并不太长,两人借着电筒光已经能看见底。一闪小小的铜制圆拱门就竖在尽头。 姬菱上前一步,试探着抬手朝门上一碰,铜门竟若有所感地应声打开了。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过多地犹豫,一前一后朝门内的黑暗走去。 门响的轰鸣中,李默低声嘀咕一句:“但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至少现在不是。 李默猛地摇了摇头,心虚地抬眼看了看一旁姬菱的位置。想什么呢。 不过,她应该听不到吧 耳力极好的姬菱自然不会错过小经纪人的反驳。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景象中: 石地,砖墙,墙缝中清灰的苔痕,石壁上高悬的带锈迹的烛台空气中带着浓重的腥湿,似乎到了某个中世纪的古老 地窖。 “这又是什么地方”李默话音刚落,房间内的烛火却蓦地全数亮起,在微弱的光影里发出劈里啪啦的轻响。 李默吓了好大一跳,警惕地转头四处打量,确定房间里没有旁人,这才松下半口气,一颗心却仍是悬在半空中。 “是机关。”姬菱抬手,将电筒朝烛台上照去,“吊链上有小的打火装置,估计我们走进来触发了什么机关,把它点亮了。” 李默又是一惊:“那岂不是还有其它的机关”比如突然射出一支箭什么的,向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冷不丁射出来取他们狗命。 小经纪人连忙摁亮手机,点开通话键盘:“太危险了,应该叫警察来才对。”一边拨起110,焦急地将电话举在耳边等待应答。 “没用的。”姬菱转向他,淡声道,雪白的光束让他的无措一览无余,“水会隔绝信号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这些房间和隧道建在水下” 那怎么办李默挂断电话里的忙音,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是活在梦里。 如果说他开车载姬菱连闯红灯c不远百里来找林城子还算是现实,接下来的强渡宽河c冲进河底c进入隧道,简直就是魔幻现实。 怎么会有河突然横贯旷野一米二深的河道下怎么会生出漩涡水下为什么会有隧道 最重要的是,李默握着手机,犹疑着朝姬菱开口:“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疯了吗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闯到这种地方来,竟然还举着电筒告诉他“烛台上有点火的机关” 李默吞下了后面的话,姬菱却听懂了。少年人转过头来,眉眼被半掩在暗色中:“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其它选择” 不也默许了这场疯狂的行程吗 还能重新走出隧道开车浮上去吗 李默语塞。姬菱语气一缓,重新将电筒光打向前方,笃定地开口:“放心走吧,没有其它机关。” 她已经将精神力将这个房间全数覆盖虽然很奇怪,她的精神力竟受阻般不能继续向外扩散,只能局限在这间石墙内。但,对声音的绝对捕捉无疑昭示着这样一个事实:这间房间里,没有其它机关的声音。 李默迟疑了一下,跟在姬菱身旁,向房间前方的又一扇铜门走去,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问。 他隐隐觉察到,姬菱是在用一种奇特的能力作出判断,只是并不好向他解释。 就像林城子一样。 “轰”的一声,眼前的铜门又一次在他们眼前缓缓敞开。 姬菱收回触碰门扉的手,举起电筒四处观望:一样的黑暗,一样的石地,砖墙,苔痕与烛台。烛火一动不动发出微弱的光,像是长眠后忽睁的翳眼。 两人朝前迈步,鞋跟在潮湿不平的石地上踢踏出空荡的回音。姬菱在门前站定,照例将手指放上门扉。 一旁的李默心不在焉地抬头打量着屋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房间啊。” 姬菱没答话。铜制大门在她手下缓缓敞开,少年人忽地敏锐地捕捉到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啸。 “小心”姬菱身体比脑子更快,一个侧身避开了迎面射来的箭矢。 李默这才闻声猛地转回身子,手中高举的电筒光跟着晃开,将密密麻麻的箭头照得锃亮。 对面漆黑一片的房间中,竟毫无征兆地朝两人射来铺天盖地的箭雨 救人要紧眼见李默就要被箭矢射中,姬菱倏地朝身侧扑去,将李默按倒在地。 一抬手将男人框住,她腰身猛一发力,在地面上连滚数圈撞进了新房间里,两人这才堪堪躲过疾风骤雨般的袭击。 就在二人滚入屋子的瞬间,青苔烛火小屋的铜门立即缓缓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烛光。 手机电筒也因强烈的撞击自动切断了光源,视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远处的飞来横祸与姬菱突然的救助,让李默大脑一瞬宕机。 一片漆黑中,小经纪人惊魂未甫,好半天从眼前的情形中回过神来。 本就瘦弱的躯壳在此时显得愈发单薄,李默躺在地上看着撑在面前的姬菱,一时怔怔然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抱歉。”姬菱并没有将这个动作持续太久,缓一口气后也两手发力,从李默身侧支着起身。她朝他伸出仍带着湿腥石灰与青苔的手:“你还好吗” 连抱着他翻滚避难的时候,也保持着前胸一拳宽的礼貌距离啊。李默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并未被触碰到的胸膛,犹豫了一瞬,抬手拉住少年人的手掌,借力起身。 “谢谢”。李默右掌用力一撑,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两人掌心皆被蹭上了青苔和粗粝的灰土,借力后,礼貌地同时松开双手。 姬菱点头回应。垂在身侧的手掌动了动,试图以此减轻手掌被粗粝地面摩擦出 血的疼痛。只是一片沉寂的黑中,李默并不能看到。 “不过,这又是什么地方”李默伸出双掌拍了拍,试图拍掉手掌上的赃物。掌心拍打的脆响四散而开,一秒后竟又从私下荡开阵阵清脆的回声。 李默被吓了好大一跳,脚下朝后就是一个撤步,却又因为凹凸不平的坡度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这个地板”李默堪堪稳住身形,抬手习惯性朝夹克口袋伸去,却没有摸到自己的手机,“我的手机呢” 姬菱凭借敏锐的五感,很快发挥出了绝佳的夜视能力。环视一眼,便看见了“小土丘”间隐隐绰绰的手机状物品。 “掉到那边了,”她朝房间角落一指,又忽地想起李默看不见,只好将卡在腰间的手机扯出,打开电筒递向李默,“你用我的吧。” 大得生出回音的房间,凹凸不平得如小沙丘一样的地面。 雪光中姬菱若有所思,他们难道是到这个建筑的中心了 李默絮絮叨叨起来:“万幸不是掉到了那边房间,不然就找不回来了”微微叹口气,他接过电筒,蹲身将光束朝地面打去,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惊失色,直接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面”上。 “这,这是”李默颤抖着开口。手机电筒跌落到他身旁,正好将他所指的方向照亮。 姬菱循着他哆哆嗦嗦的手指方向看去,也罕见地露出惊愕的神情。 这是 姬菱蹲下身子,捡起手机,高举电筒将大厅缓缓打量了一遍。 她的动作慢极了,几乎是像被河底阴寒的湿气冻坏。仔细地c谨慎地,让光源滚过每一寸目所能及的“地面”。 厚木制,弧状顶,木面雕花,密密匝匝,一个一个将整个宽广的大厅铺了个满 “这是,”少年人高举着电筒。雪白的光源自她面前打下,衬得她面无表情的脸庞愈发冷静,“棺材。” 寂城 心中的预想被证实,李默瘫在排列整齐的棺材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因恐惧而脱力。 手下的木头似乎变得滚烫,凸起的木质花纹几乎要灼烧灵魂。李默不敢触地,却又不得不撑在地面。哆嗦了半天,瘫软的手脚才勉强回复一点力气。 他回头,下意识去捕捉同行者的身影。 少年人仍立在大厅中央,仰视的角度让她的身形显得愈发颀长。 雪白的光打在她的头顶,静默的空气晕开流银色。无尽的黑暗里,如带来了天光。 而她站在无数的棺材之上,似乎是降临于此的救世主。 奇怪地,李默心下的恐惧忽地被抚平,平静重新回归他的躯壳。 凭借微弱的电筒光,他探身从棺材并列间的凹槽中拾起手机,接着手一撑膝盖,借力从凹凸不平的棺材面上站了起来。 尽管身姿尚有些摇摇晃晃,李默的状态却显著地沉静下来。 他打开手机电筒照亮前路,抬脚稳稳踩在棺材相对平整地凸顶上,一步一步,朝姬菱缓慢而坚定地走去。 跫音回荡在空旷的厅堂。少年人在高举的雪光中转头,朝他露出平静而专注的面庞。她听见他的气息从紊乱逐渐变得有了节奏。 “房间里还有什么机关吗”李默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姬菱保持着在厅堂内散布的精神力,星星点点落入每一个角落。 棺材内部一片死寂,四周的空气静默得近乎反常。建筑上部似乎有很大的空间,却都只安分地待着。墙面内听不见一点齿轮或机关的转动声。 她顿了顿,面上也爬上些许困惑:“没有。” 的确反常。一个诡异建筑的中心,一个铺满棺材的大厅,一个射出箭雨的房间,竟然会什么机关也没有 姬菱若有所感地抬头打量起四周。李默举起电筒,顺着姬菱目光的方向照去。 大厅的全貌这才得以在二人面前展现。 近十米高的穹顶撑起整个厅堂,六边形状空间直径达数百米。穹顶和厅壁之上,隐约能窥见晦暗而繁杂的彩绘。 密密麻麻铺展开的棺材之后,五块长墙之上分别开着五扇黄铜拱门。而最后一面墙壁之上,却绘制着一个巨大的画像。 人像的前方,高耸着一台石制讲台。一只米字状的漆木架静静矗立其上。 讲台高大,木架也不小。连姬菱走到木架前方,都要登上讲台下的石阶,才能踮起脚勉强触摸到木架顶部。 “这是整个大厅里唯一显眼的东西了。”李默仰头看着,微叹一口气,“这个建筑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连着两个房间,除了青苔和烛光什么也没有。 就是眼前这样大c这样高的大厅中,竟也空荡成这副模样。除了地上平铺的黑压压棺材,只剩下一个米字架耸立。 “哥特c巴洛克c洛可可看着倒有中世纪余韵,但细节上差异也太多了。”李默抱臂分析,“不可能是什么遗址,只是有些年头的仿古建筑罢了。” 刚刚还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的小经纪人,此时竟已冷静下来,指着转角的立柱分析得头头是道。 姬菱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将电筒光从木架移到画壁之上,接过话头道:“不错。你再看这些彩绘,几乎都是传教故事。” 墙面剥落和褪色虽然严重,但粗略扫览并没有什么问题。顺着手电筒的灯光,李默从近处的画壁一一看起,果然看到卷轴式的绘画中,始终画着一个女人的模样: 她汲水予以村民,她行走一路布财施善,她盘坐在集市携书传教,她用金黄的手杖打开厮打的人群,她震怒时太阳于她同耀同光 视线移到最后一幅画,李默愣住了。 最后一幅画,正是第六面墙壁的巨幅画像。天幕鎏金,飞云金黄地点缀在四野。生翅的婴孩笑着嬉闹在下方,头顶带着金色的桂冠。 山巅,神庭,天使,飞云。一切神话的元素都已集齐,却唯独不见那个女人。 一整副巨型画像上,四周繁复丰满,唯独中间却突兀地空出一大块,显得很是不自然。 “是画作还没有完成吗”李默刚迟疑着说完,便有自顾自地否定道,“不会,一般来说,中心人像都是先画。”哪有背景c天光都画完了,才补主人物的说法 姬菱沉吟片刻,开口道:“或许是这个女人最后没有成神吧。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宗教。”又道,“能在水下建立这样的工程,想来不该是什么无名之辈。” 可是很显然,两个接受马列主义 教育的无神论者对宗教并不关心,以至于对这个女人的来历生平一无所知。 “既然没有成神,又为什么要建教廷”李默皱了皱鼻子。而且,林城子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出去的路吧。”姬菱说着,手电筒已经从墙壁移了下来,照在满地的棺材上,踩着往侧门边走去。 李默发自内心地赞同了。 虽然厅堂里没有尸臭,也不像刚才的小房间那样,带着河水浸泡的潮湿与咸腥。 但出于人类朴素的生理反应,李默还是直觉不要在这种全是死人的房间呆着比较好。沾晦气。 脚下凹凸不平的触感着实令人心里发毛,踩在棺材上就像踩在尸体上。李默打了个寒颤,抬眼去看前面从始至终都平静疏淡的姬菱,心底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她这么熟练,不会经常来这里吧 姬菱可不知道李默的小心思,抬臂已经将手搭上了铜门。 指尖传来冰凉刺骨的触感。门打开的一瞬间,姬菱立即屏息放开精神力,往门边一跳,就要拉起李默准备避开可能的袭击 但情况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迎面而来的,不是箭矢,不是滚石,不是火把。 甚至不能算是迎面而来而是在他们身后的大厅中,倏地响起一声嘶鸣。 无限放大的听力下,姬菱耳膜被突如其来的声浪撞得生痛,旋即瞳孔猛地收缩: 她听出来了,这就是她一直听见的c诡异闷响中偶尔刺出的尖锐嘶鸣 两人下意识转头,却只见厅堂中央的一个棺材忽地缓缓打开,突然爆发一阵猛烈的暴风,将他们二人生生往棺材内部吸去 “走”姬菱余光扫到正在缓缓开启的新铜门,高喊一声,反手隔着衣服抓起李默的手腕,就要往另一个房间跑。 她的计划很简单:这些门墙既然连她的精神力都可以隔绝,将风暴拦截在外岂非不在话下 可风暴却比他们更快像是从棺材中探出舌头,姬菱只感觉身后猛地舔来一阵暴风,风压肆虐将她的耳膜都压得生疼。 浑身衣物吹得猎猎作响,脚下猛地一轻,人就已经被卷了起来。 狂风中姬菱勉强睁开眼睛,侧头看见了同样被风暴抛掷悬浮的李默。撕裂的风力将二人朝相悖的方向猛扯,二人相握的手腕眼见就要被扯开 姬菱猛地用力,咬牙死死抓住李默的手腕,力度大得几乎让李默以为自己的腕骨要被捏碎。 他张口想要说话,狂风却粗暴地灌入嘴巴。 姬菱最后看的画面,便是红着眼眶的李默,朝她在风暴中艰难地做出“来找我”的口型。 最后,两人手掌松开,双双跌入晦暗的狂风。 姬菱是在一阵铁器杵地的闷响后醒来的。 头疼欲裂的感觉尚未褪去,姬菱在痛感带来的眩晕中睁眼,一根粗大的铁杵赫然出现在眼前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的反应,姬菱猛一翻身撤离铁杵几米远,腰身爆发,一个打挺倏地起身。 后背打上冰冷粗粝的质感,姬菱站定,眼中最后一点迷茫也化为了清明,警惕地看着眼前举着铁杵的老头。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新来的”老头本来不悦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兴味。 “”姬菱不明形势,也不打算答话。只又朝背后石墙的方向后撤半步,摆出防御的姿态。 老头似乎并不被她的沉默触怒。上下把姬菱打量一番,又啧声道,“可惜了,让夜御队平白捡了便宜。” 话音刚落,也不多做解释。铁杵一抬,就这样哈哈笑两声朝前走去,消失在石墙拐角处。 奇怪,姬菱防势一收。这人分明是逍遥的姿态,脚步为何偏生这么急促 姬菱蹙眉,还没来得及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右侧远远而来的轻微蹄声截去了她的注意。 姬菱朝右看去,果然一队人马正浩浩汤汤朝这边敢来。 说是人马,其实并不确切。因为这个小队不过五六来人,皆是齐齐整整排成森严的一字队形。骑的也不是马,而是一种类马c却生翼的漆黑生物。 白灰色的羽翼不长在坐骑身上,反而如火焰般跃动在坐骑的脊背;四脚纤长而娇小,连蹄声也是极轻的,重量大都靠火焰羽翼托起。奔跑时,带起一阵灰黑的扬尘。 灰黑的 姬菱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亟亟抬头往天幕一看:果然,天空完全被漆黑的色彩笼罩,间或挂着两颗惨灰的星。 天幕之下,几座灰白的浮岛在极高处起伏,像是漂浮在黑水中的冰山。 身后的石墙是灰白的,道路是灰黑的,连她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裹起的长袍,也是漆黑一片,连手腕的色彩也遮得严实。 姬菱神色一凛,眼 前却突兀地出现一只画着繁杂图案的银灰色勋章。 她抬头,循着那只拿着勋章的手向上看去。亮黑的盔甲挡住来人的面貌,只留下两只黑洞洞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刚刚说话那人呢”话语出乎意料地简洁直接。低沉的声音从铁盔传出,金属质感将男生磨得极钝。 “”姬菱不再保持仰头的动作,后撤半步,伸手朝道路尽头一指。 盔甲和类马们走远,在极度的安静中,带起阵阵灰黑的扬尘。 姬菱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盔甲们拿着的黑色铁杵上移开。 右肩突然传来一阵拉力。姬菱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正拉着自己的袍角。 同样在黑色的长袍裹得严实,小男孩抬头,面无表情地对上同样面无表情的姬菱。姬菱看清了他脸部灰白的皮肤,也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灰白的倒影。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姬菱不说话,小男孩也不说话。 就当姬菱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小男孩突然伸手朝石墙右侧指去,一双黑得近乎吓人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姬菱。 虽然他一句话不说,姬菱却还是奇迹般懂了他的意思。对上他的眼睛,伸手朝石墙左边指去。 那是她给盔甲们指出的方向是和老头离开的截然不同的方向。 小男孩终于缓慢地眨了眨眼,歪着头,说出了第一句话:“为什么” 姬菱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这是哪里”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灰败的脸色因一丝诧异生动起来,却很快又被沉闷的色彩掩盖。小男孩道,“你果然是个新人。这里是寂城。” 小男孩的声音不大,很快飘散在过于死寂的风中。姬菱接口:“为什么叫寂城” “”小男孩掖了掖袍角,“因为这里不允许颜色。” “不允许颜色,为什么叫寂城”姬菱挑眉,追问道。 小男孩不说话了。沉默在沉默的夜色里,像突然把自己装入了密封的罐子。 这时候,倒真的像一座“寂城”了。 姬菱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别过头,重新看向前方。 她所在的地方,视野似乎是极好的。 两堵高墙的尽头,立在山巅之上的姬菱能够将稍低处森严的街道尽收眼底;一抬头,又能窥见浮岛的全貌。 那嘶鸣和低吼似乎更清晰了,站在地上,不用可以去听,似乎都能感受到地面震颤传来的声响。还在地下吗 姬菱仰头,将精神力猛地以自身为球心c向外发散成一个巨大的球状球状,想要探测天上和地底的动静。 可没想到。就在精神力射出的一刹那,无数双“眼睛”同时朝她的方向看来,让姬菱的精神力触碰到了无数的“石墙” 一旁的小男孩更是惊骇地猛一抬头,近乎失态地抓住她的长袍,低声吼道:“你疯啦敢在寂城窥听用精神力” 什么意思寂城不能用精神力 也就是说,姬菱错愕地低头,对上小男孩的眼神。这里的人,都可以像她一样使用精神力 而且,都能够完全地感知到她 她正想继续向小男孩问个究竟,可他显然已没有和她聊天的闲情。揪着她的袍角,一双眼死死盯向天空,如临大敌。 姬菱若有所感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天幕之上,竟不知何时,飞快窜出一个极其高俊的身影。 骑着羽翼极大的类马,似乎正朝他们的方向冲刺而来 “跟我来”男孩完全不复一开始的冷静自持,扯着她的袍角,便往石墙外飞快闪去 姬菱的反应也毫不逊色,立刻抬腿跟上男孩的动作。两人以近乎非人的速度三两下翻过几堵石墙,最后一个滑身,钻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灰白石屋。 石屋显得有些逼仄。除却四散的瓶瓶罐罐不谈,姬菱一米七五的个子,和一个一米四的小男孩一齐躲在屋内,竟要蜷缩着身子才不会手脚打架。 男孩似乎并不在意狭窄的空间,熟练地踩上一张极窄的木桌,将屋顶下的一块石砖朝外一推。石砖竟自己支了起来,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户”。 “看。”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侧身,这才堪堪流出些许空间,供姬菱能起身看到外面地景象。 姬菱探着身子,以一个有些扭曲的姿势朝外看去。 只见天幕之上,那个高大的身影很快降落到了山巅之上。男人身形,穿着的盔甲却不是亮黑,而是锃亮的银白。类马的翅膀也和之前那批人不同,大得惊人,飞扬时像两团巨大得灰白团火。 男人利落的翻身下马,头盔间见一对星目,蹲身从地下抹起几粒细沙。 那是他们刚刚姬菱二人所在的地方。 男人伸指,将指尖灰白的细沙凑到类马鼻下。类马 熟练地嗅了嗅,一个偏头,就带着男人朝他们走过地方跟去。 翻过石墙,绕过石碑,男人在石屋前停下来。类马在一旁焦躁地跺着蹄子,声音轻轻的。 姬菱把目光从窗口移开,侧头去看身旁的小男孩。男孩一脸镇定自若,全然没有半分要被发现了的不安。 甚至还在感受到姬菱的目光后,颇有兴味地盯着她。 姬菱了然。虽然不知道石屋不被发现是什么原理,但想看她被吓到 他还嫩了点。 于是她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也朝男孩回以闲闲的目光。小男孩没有如愿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一个哼声,自顾自又把头转回去,不看她了。 男人和类马并没有在石屋前徘徊太久,又转身朝其它地方找去。 姬菱微不可察地松口气,便将小男孩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听了满耳:“他们走了。我厉害吧。” “他们是谁” 姬菱脱口而出,一双眼却一直牢牢黏在男人远去的背影之上,眼光微颤。 宽肩窄腰,军姿步态,撤步时习惯性的碰脚跟动作 她几乎想要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理智却如沉水般按捺住心头的动作。 姬菱敛眼。听不到男孩的回答,她的语气微不可察地加重,又问了一遍:“他们是谁” “噢,对,你还不知道。”小男孩的声音脆生生响起,“他们,当然是渡鸦和大夜御。” “对了,”男孩子抬手一碰窗户砖,石屋的窗户就又缓缓关上了。 他回头,朝姬菱压低声音,露出一个八卦的神情:“这一任渡鸦,名字叫林城子。” 初窥鸿灵 姬菱瞳孔猛地一缩,面上却换上一派疏淡。她朝前微倾身子,手臂不经意地轻触一下面前人的手臂,朝他微微颔首一笑。 很有效的正激励,鼓励他人说下去。 小男孩果然并没有察觉到姬菱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兴高采烈地在桌子上盘腿坐下,语气中染上几分亲切: “说起来,你也真是倒霉,竟然被征派到寂城来鸿野七神庙加大卫城,去哪里不好,偏偏来这个灰扑扑的地境儿。” “鸿野七神庙大卫城”又是不曾听说过的地名。姬菱眉一蹙,重复道,“征派” 少年人眉目真是灵动又优雅,即便是在只有黑白灰的c默片时代般的寂城中,也分毫无法夺走她身上独有的疏淡和高贵。 小男孩看得一瞬发怔,姬菱的声音却在这时疑惑地响起:“你到底在说什么” 男孩眼睛立刻瞪大如铜铃:“不知道寂城就算了,你竟然不知道鸿野”上上下下像看怪物般把姬菱打量一遍,男孩迟疑道,“你难道是新归子” 眼见少年人又露出困惑的神情,男孩连忙举手补充:“新归子,就是鸿灵界逸散的精神质附着到碳基界后,产生的一种新鸿灵。” “他们使用后民的躯壳,却又拥有部分鸿灵的能力但因神灵血脉稀薄,通常被视为”小男孩顿了顿,看向姬菱道,“贱民。” 她是贱民这样漂亮的鸿灵,竟然是贱民 小男孩忽然有些后悔把她带回来了,纠结的神情写在脸上。 可“祂”的后裔,怎么可能是新归子这种贱民呢 姬菱将他的失望尽收眼底,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她得问清这是什么地方。 姬菱思忖片刻,将小男孩的话语翻译成自己熟悉的名称:“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们这个鸿灵界,逸散了一种叫精神体的东西,附着到了地球的人类身上,然后就产生了新归子这种生物。是这样吗” 小男孩神情恹恹地“嗯”了一声,内心哀嚎。 连“人类”“地球”这种碳基界称谓都用出来了,眼前这人果然是个贱民 好不容易感应到这么亲近的精神质,竟然是个新归子散发出来的,小男孩连声哀叹。 亏他为了救她,还报废了一屋子寂苔。 男孩子跳下桌子,垂眼不再去看姬菱,语气完完全全冷淡下来:“既然你是新归子,想来是从神隙进鸿灵界的。掉进寂城,也算不错了。” “你只要记得,在寂城,少说话,少管闲事,不要使用精神力,不要使用黑白灰以外的颜色,不要反抗夜御队,就足够活下去了。” “对了,”小男孩劈里啪啦说完一大堆,目光重新落到姬菱身上。少年人肤色一片灰败,却仍如古希腊蒙尘的塑像,显得那样精致而优美。 即便听说了自己“新归子”的贱民身份,也仍一派疏淡优雅模样,似乎被发现是低等血统的人根本不是她。 算了,就当是行善积德救她一命好了。小男孩声音一滞,最后还是添上一句:“不要再干那种事情了那个叫商义的老头儿,是对着夜御队干的,跟他扯上关系准没好处。” 之前看见她帮着商义,给夜御队指错误方向掩护商义,他还以为是“祂”回来了。 姬菱心思转动,面上却只淡淡的。刚刚还说到寂城是“倒霉”,听说自己是新归子后,竟然成了“不错”了。 还有一开始,她掩护老头儿,男孩明明是赞同的神色;到现在,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让她远离起老头了。 不过,她也没兴趣去掺和这些事情。 看着男孩就要下逐客令,姬菱抢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我要怎么才能回地球回碳基界” 男孩大步走出石屋的脚步一顿。 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猛地转头瞪向姬菱:“你疯啦鸿灵界精神质这么充沛,你还想着回碳基界” 都只有新归子旧归子削尖脑袋往鸿灵界钻的千辛万苦找到碳基界的神隙,冒着掉入虚空的风险,都想进鸿灵界。哪里有鸿灵回碳基界的说法 姬外来户菱不了解情况,见到男孩的反应这么激烈,心下一转就有了计量。 他似乎对鸿灵界碳基界很了解,只是不愿多说。而且,他对她自带莫名的好感,那么 姬菱抱臂,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高声道:“我在碳基界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到你们鸿灵界来” 男孩年纪轻轻,哪里受过这种激将,立刻“噌”地炸了毛:“碳基界碳基界再好,也马上就要被鸿灵界覆盖 了” “群星即将回归到应有的位置,神明即刻驾临。到时候,碳基界的一切文明和政权都将并入鸿灵界,地球将重新回归神庭纪的灿烂文明” 如果是在平时听到有人说这种话,姬菱肯定会觉得对方是精神病患; 可是,身在这个这个河底棺材的异世界,处在默片时代般黑白灰的寂城中,姬菱不得不考虑这样一个可能性:男孩口中极有可能是一个真相。 人类文明即将被一个异世界文明覆盖这算什么 让她相信,从万年前猿人时代开始,走过漫长新石器时代c奴隶制c封建制c工业革命c科技革命的人类文明,即将被异世界覆盖 “你不觉得,自己太小看人类文明了吗”姬菱一转攻势,忽地换上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眼神却沉静得吓人, “你了解人类吗你知道他们已经经历了科技革命c制造了核弹c航母c人工智能么你了解他们的战争吗” “一口一个碳基界,鸿灵界作为侵略者,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吗” 男孩果然被套出话来,冷哼一声,高傲地昂起下巴,巴掌大的面庞上流出火焰般的傲气:“新归子,你作为鸿灵,竟然帮着碳基生物说话,属实让本让小爷我意外。” “新旧归子都已出动,真神们正在苏醒。你不知道,在碳基界还有许多个林城子吗” 他可知道,林城子在碳基界影响力并不小。 “这是关乎鸿灵文明的进程,在大教皇的指挥和鸿灵对精神质的绝对操控下,如果真正爆发战争,新生长的后民文明不堪一击” “鸿灵从不是侵略者,而是大冰期前,地球的先民。大冰期之后,人类才生长起来,成为地球的后民” 男孩斜乜她一眼,不客气道:“你既然是新归子,也是鸿灵的一员,我可以勉强为你解释一句:不要将鸿灵想得这么坏。永冬结束,鸿灵界已向地球回归,这是星群天体的运动,无论是鸿民还是后民都无法阻挡。” “后民文明的必定颠覆,来自于天体剧动,而非鸿灵的屠戮鸿灵只要和后民共生,甚至可以帮助后民们延续火种” 男孩说到激动处,手臂一挥,长袍带起罡风。 一瞬间,周围黄沙漫天,大碎石和屋内的瓶瓶罐罐竟纷纷被带离地面。连姬菱也感受到了脚下一轻 姬菱立刻核心发力,稳住身形,这才不至于被男孩带起的罡风卷得东倒西歪。 姬菱眼神一凛:一个小孩,竟能一个挥手带动飓风。 鸿灵难道都是这个实力 姬菱垂眼去看男孩的眼睛:分明讲着中二的话,眼中却全然不是狂信徒般的狂热,而是清亮而坚定的壮志雄心。 不是臆想。姬菱心下咯噔,暗道一声糟糕。 她摸了摸自己足以窃听的耳朵,又眨了眨自己拥有蛊惑能力的眼睛。抬头望了望天幕中悬浮的灰白岛屿,姬菱感到自己突然触碰到了一个无比宏大的真相 这个真相,关乎人类文明的存亡。 “喂,”男孩见姬菱半天不回应自己的演讲,却在自顾自地走神,心头不禁窜上一丝火气。 他急吼吼打断她的思绪,“你在想什么不会还在想那群碳基后民吧我告诉你,我的话可是句句属实。要不是你身上有要不是小爷我看你有眼缘,谁能告诉你这些你早就被林城子抓到天牢了” 姬菱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口误:“我身上有什么” 男孩却机警得打紧,骂骂咧咧道:“有我的眼缘” 套不出话,姬菱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变脸道:“我怎么就被抓进天牢了你不就带我躲进了个石屋子吗差点就被发现了” 什么东西男孩瞪大眼:“你以为这是间普通的石屋子”气死人了 男孩转头就往墙角一抹,一块厚厚的灰白色软块沾在他手掌。他横眉倒竖地朝姬菱伸出手:“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是寂苔” “这种寂苔是专门用来隔绝精神力探测的,极其珍贵,还只能用一次用完就褪色我为了保你,一屋子寂苔都报废了,你居然说这只是个石屋子” 男孩子有个毛病,一激动嘴里的信息就溜得多。 姬菱抬头,目睹墙角一抹苔绿逐渐变成灰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再抬头,已变成了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抱臂闲闲看着男孩,反问道: “褪色嗯你觉得如果我向林城子检举,你在寂城私藏有颜色的东西,会怎么样”活学活用,她可记得,“寂城不允许颜色”。 刚刚还愤怒c挑衅c淡然,现在又一副威胁神态 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男孩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咬咬牙,不死心道:“林城子可是教廷钦定的寂城渡鸦,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姬菱心下喟叹一声,可不是吗他就在她楼下的 6302来着。身子却一侧,做出要走出石屋的模样:“这还不简单刚刚我怎么把他叫来的,现在就把他怎么叫来” 说着,竟是就要闭眼释放精神力 她在有绝对的把握赌赢,赌以男孩的性子,绝不会让她做出让两人“同归于尽”的行为 且不说男孩展现出对碳基界惊人的了解,根本不像一个普通民众能达到的地步; 就单论他在提起商义老头c渡鸦林城子时,流露出的漫不经心的不恭;敢看见她欺骗夜御队而不举报,甚至帮助她躲避林城子的追捕。 很显然,他是寂城的地头蛇式人物。实力斐然,游走在寂城的灰色地带。 这样的人,敢触碰法规,却不敢明面触碰法规。 一旦被姬菱举报,地头蛇和官方微妙的默契就被打破,男孩恐怕也得受些苦c破些财。 果然,只见小男孩脸上的挑衅之色再也绷不住,三步并成两步走急吼吼赶到她身边,拉住姬菱暴躁道:“白救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中带着暴躁的妥协。 姬菱从小男孩眼中读出了“白眼狼”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少年人不甚在意地摸摸鼻子,恢复了一派疏淡神色。挖坑给小孩子跳这种事情,她干得毫无压力。 再说了。姬菱上下打量一眼怒气冲冲的小男孩,这个异世界的“鸿灵”,说不好比她年纪大得多。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姬菱,低头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小男孩,慢悠悠地开口:“不干什么,就想请你跟着我。” 男孩瞳孔猛缩,袍袖一挥,就是一阵罡风超前劈去:“不可能” 这个贱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次的罡风,和刚才男孩无意识带起的罡风,完全是两个量级 蕴含着男孩愤怒的罡风,风力直逼六级强风,强劲的气流将姬菱瞬间朝后掀去。 尽管姬菱已经试图抓住石屋避风,但仍然被扑面而来飓风直接连人带石朝后抛去 好在得益于此地重重叠叠的矮墙和土丘,将风力层层削弱。五十米开外,悬空的姬菱依托减弱的风力,顺势朝后猛地几个空翻,最终稳稳落上柔软的沙丘顶端。 她动作优雅利落,一点不像是被罡风震开狼狈落地,反倒如风流托起她,助力她完成一场完美的体操表演。 就连刚刚起身的姬菱本人,心下也闪过一丝疑惑。 自己体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夸张了这可是五十米远的后空翻落地 少年人稳稳从沙丘上起身,猎猎作响的长袍也掩不住她颀长完美的身形。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却立刻又被愤怒取代。 一个新归子,就算是有点本事傍身,又有什么资格让他傍身 男孩袍袖又是一挥,咬牙切齿打来阵阵罡风 都说小孩子的怒意来得快去得快,姬菱一边闪避c借力消解着眼前的剧风,一边在心下忍不住吐槽。 这是去得快这是睚眦必报啊 自己不就是想请他帮忙,认认寂城的地图,找找林城子和李默,最后回个碳基界吗 对于他一个地头蛇来说不是很轻松吗至于这么跟杀父弑母之仇一样冲着她来吗 姬菱直觉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但良好的视觉让他成功看见了几十米开外,男孩猩红的眼。 男孩真的杀红了眼,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暴虐c越来越狂躁,近乎不受控制般的罡风朝姬菱呼啸而来。 他甚至直接挥手后乘风而起,追在姬菱的身后,保证她在他罡风的最大攻击范围内越逼越紧c越演越烈 姬菱脑海中闪过教练那句“你是情绪的放大镜”,觉得自己心态要崩。 体能再好,脚下和核心力道再足,也吃不消一直被抛起c躲石块c找庇护墙啊 又是一块扑面而来的锐石,姬菱腰身猛拧,上身扭曲成近乎非人的形态,这才堪堪躲过锐石的攻击。可右臂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过,留下黑色长袍一道深深的开口和手臂尖锐的痛感。 “嘭”地一声闷响。飞沙四起,姬菱在一片灰白的烟尘中后背着地,又在惯性作用下朝后滑出十米开外。 她低头去看身上的黑袍,早已被飞沙和石子划得破破烂烂,露出灰色的中衣和渗血的皮肤。 鲜红的色彩。 姬菱不敢怠慢,单手一撑,有些踉跄地从沙地上迅速起身。少年人不复一开始游刃有余的闪避,在愈发猛烈的进攻下逐渐显出颓势。 不会真要交代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异世界了吧姬菱苦笑一声,抬手捂住愈发闷痛的胸口。 即便负伤渗血,漂亮的少年人仍自成一派风景。摇摇晃晃地倚在一旁的矮墙后,少年人一下从俊秀完美的雕塑变成了一纸魏晋的画。 全身一下卸了气力,隐隐的孱弱衬着灰白的皮 肤,愈发显出颓弱的美感。 “喂,”她破罐子破摔般,隔着墙遥遥冲着男孩喊一声,“打个商量,我不要你跟了,你也快停手吧” 姬菱本也没想这句话起作用。怒火中烧的少年人,什么话听得进去 可没想到,姬菱等了半天,那头都没了动静。等到她甚至感到自己体内的精神体奇迹般飞快转动,体力重新回到她的腿脚和指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男孩都始终没送来第二阵罡风。 什么情况 姬菱愕然。凭着刚刚恢复的体力,她重新从矮墙后站起身,朝男孩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震得姬菱差点破防:只见漫天暴沙巨石间,男孩矮小却俊秀的身形若隐若现。 他周身之间盘旋的飓风近乎具象化。灰白的沙石密密麻麻,无数半人高的巨石,在通天的风暴间盘旋。 天地之间,几乎只剩下一堵风暴和巨石飞沙组成的墙 而这堵灰白的墙,正在朝她的方向,似千军万马般,轰鸣着君临 姬菱懂了。 他要她死 转世? 姬菱一个脑袋两个大。 讲和,讲不通;躲吧,没处躲。 要是冒险放出精神力把林城子引来,林城子会不会出手相助先不考虑;就是相助,现在再叫也来不及了男孩的巨石飓风即将君临。 怎么办。怎么办。 越到紧急关头,姬菱的眼神就愈发沉静,愈发深邃,沉甸甸的瞳仁如盈满无星的沉夜,深得骇人。 时间仿佛被一瞬间拉得极长,姬菱脑中走马灯般飞速掠过从前的记忆: “群星即将回归到应有的位置,神明即刻驾临。地球将重新回归神庭纪的灿烂文明” “既然没有成神,又为什么要建教廷” “覆掩的烧灼水下的火众神之巅的遗腹子终将回归诸神的肖像” 噪杂的对话,诡异的低鸣与嘶吼,无数的画面纷飞的记忆最终在幼年时的记忆定格。 那是印象中高大俊朗的父亲,亲昵地用下颌的胡渣扎她的脸庞。 小姬菱被弄得又痛又痒,嬉闹着想要躲开。下一秒,冰冰凉凉的光滑质感就掉入了她的衣襟。 小姬菱好奇地牵着连珠绳子,将前胸上的小石轻巧地牵拉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块紫得发黑的棱锥状石头。暗紫的色彩中间或流淌出星子般细碎的光,像是沉夜中张开的眼。 父亲沉稳而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是妈妈留给我们的隐曜石” 小姬菱仰头,好奇地打断父亲的话语:“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父亲顿了顿,语气中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柔和。他抬手摸了摸姬菱的头:“当群星回归到应有的位置,神明重新驾临,鸿灵与后民达成永生的协议,妈妈就会回来。” “而在这之前,”男人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眼底流露出隐忍的哀伤,“隐曜石会代替妈妈,一直保护你。” 回忆戛然而止。姬菱低头,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搭上了左手的手腕。 手掌一松,露出手腕处缠绕的连珠绳子。细珠已经在经年累月中磨得光滑,而低垂在链上的紫黑色棱锥物却仍旧坚硬如初。 姬菱早慧,从一开始,就知道所谓“保护”,只是一个单亲父亲为年幼的孩子,编织的美丽谎言。 虽然也曾为这块坚硬石头的材质好奇,但姬菱却从不认为,一块石头就能代表她缺位的母亲。她甚至有些恶意地揣测过,她是不是父亲抱养的孩子毕竟户口本上从未登记婚姻。 可是一回想到父亲关于群星和神明的话语,姬菱亦开始犹疑不定了。 如果只是随口编织的童话,怎么会和眼下男孩的说法高度吻合 难道,父亲没有说谎这颗石头,真的是母亲赠与的保护物 电光火石之间,姬菱已有了决断。 少年人抬手,从残败的矮墙后支着身子站起来。 面颊上划过的血痕并未减损她人神共妒的美貌,反而为少年人平添几分妖冶的美感。 男孩的巨石飓风越压越近,百米之外都已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狂风。 姬菱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鸦青色的短发乱扬,少年人的表情完全掩盖在飞舞的白沙和黑发间。 “哈”一声轻笑从口中溢出,姬菱碰了碰腕上的隐曜石。 她看着眼前缓步君临的风暴,不退反进,竟走出矮墙后,直直迎了出去 暴烈的飓风边,连站立也困难,更遑论前进。 少年人的长靴却深深陷入灰白的厚沙之中,在猎猎乱舞的袍袖间,半步滑退,一步向前。 近了,更近了,已经走到了飓风的外围。飞扬的碎石一个接一个,划伤她的长袍c中衣和皮肤。剧烈的风力已经让姬菱无法睁眼。 少年人半眯着眼睛,眸色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抵着脚后深深嵌进白沙的断墙,保持身体不被飓风向后吹倒: 横竖都躲不过这一劫。 倒不如让她来验证验证,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到底靠不靠谱 姬菱近乎疯狂的行为同样出乎了男孩的预料。 猩红着的眸光忽地清明,男孩亟亟收势,却为时已晚。巨石飓风早已稳稳君临,姬菱的双脚已经被卷入盘旋的狂风 怎么回事男孩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刚刚竟然c竟然使出了高阶杀招 去对付一个只是一言不合的新归子 在受“祂”洗礼之后,他就再也没干过这种失格戮杀的举动了这一次,是为什么 飓风之中的姬菱却并不关心男孩的懊悔。 她垂眼,在飞沙走石间勉强窥见自己挂血的左手腕。腕上的隐曜石却始终沉沉闷闷,毫无反应。 父母的童话编得以真乱假了。 她是怎么了,竟然会急病乱投医地相信了这种东西。姬菱忽地觉得痛快,又想发笑,却又在风压下不能张口,只能在喉头中震颤出干涩的笑音。 嘈杂的呐喊声似乎从右侧传来。姬菱垂眼,在间隙间看见了小男孩的身影。他立在风暴之外,似乎正焦急地冲她喊着什么。 是发现自己情绪的异常,想要救她了吗姬菱想着,回过神来,又笑自己快死了还惦记这些东西。 一块巨石猛地扑面而来,姬菱本能地抬手,想将面庞挡住。 虽然打在手臂上也是死,但姬菱还是不太想死得面目全非。 可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姬菱只感觉臂下翻涌出一阵风声。 黑色的袍袖猛地超前翻飞,紧接着,一股怖白的色彩竟从姬菱的手臂之下,直直朝前方的风暴眼砍去 她竟然抬手挥出一阵飓风 姬菱的飓风,不似男孩蓄力已久的飓风那般磅礴震撼,散布在天地之间,如庞然大物君临;而是如一只锋利的风刃,如将所有能量都汇聚在了云白锋刃之上。 云白的风刃随着姬菱抬手的动作,竟破开风暴层层叠叠的风压巨石,愣生生在遮天蔽日的风暴中,斩出一条新路 锋芒毕露,势不可挡 风暴眼在嘶鸣的风响里,发出一阵尖锐的爆破声。 纠集飞旋的轴心被生生劈裂,左右的风翼立刻如断了线般,呼啦啦被扯出几十米开外 而那少年人正立在呼啸而散的风翼之间,灰白纷飞的白沙逐渐散开,隐隐绰绰露出她颀长而挺拔的身段。 少年人双脚踩在断壁残垣间,黑袍翻飞掀开伤痕累累的衣料。渗血的中衣,灰败的脖颈,纷乱的黑发下瞳仁深邃。 她把男孩的飓风劈散了 姬菱仍有些难以置信,抬手朝臂下看去。划破的布料,黑沉沉什么也看不出。 险境解除后,姬菱这才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 全身的力量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体内尽管有什么在不断运转,将周遭的飘散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吸入,但仍无法填补无底洞一般的耗竭感。 姬菱后退一步,用了巧劲,借着身后的矮墙让身体不至于脱力倒下。 因为她已经看到,几十米开外,那个对她下狠手的小男孩正踩在白沙上朝她跑来。 姬菱觉得自己心态崩了。这小孩儿,不会看到风暴没弄死她,干脆自己上来补刀吧 可且不说她现在体内稀薄的精神力,不足以让她释放第二次风暴进行对抗。 脱力的四肢,已经让她逃跑都勉强 姬菱只能借着矮墙,堪堪直起躯壳,不让自己流露出颓势;一面手臂微张,虚张声势地做出即将放出风暴的动作。 十步,八步,五步近在眼前的距离,小男孩却没有停下。 姬菱瞳孔一缩,目光大震,却猛地发现小男孩眼神清明,并没有攻击之态。 反而红着眼眶,毫不设防地袒露出脆弱的胸腹,闷着头朝她冲来。 姬菱: 下一秒,一头毛茸茸的灰发就从兜帽中露出,带着男孩整个人的冲击力撞入姬菱怀中。 姬菱:aaaaaa 姬菱一个不察直接被冲倒在地上到地上,白沙被砸开一阵巨大的烟尘。她试图躲过这只幼年鸿灵的黏着,幼年鸿灵却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扒拉在了她的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姬菱朝右转身,男孩就摆着身子跟着把重量掉到右边;姬菱朝左转身,男孩就一甩腿脚将重量又落到左边。 姬菱:“” 这又是唱哪一出 稍稍从腹腔巨大的冲击力和内心无以言表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姬菱低头,忍住吐血的冲动,对着男孩乱糟糟的发丝冷静吐槽道: “你还挺沉。” 沉其实着实不沉,主要是飞奔而来的小男孩身上动力势能太大,又像小子弹一样头冲她撞过来。 她肋骨没被撞断真是现代医学奇迹。 可小男孩似乎直接忽略了她的吐槽。在她腰腹间亲昵地蹭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圆眼又怨又凶:“你怎么才来找我我等你好久了”语气中浓浓的哀怨几乎要化为实质。 姬菱内心地震。 姬菱:锅从天上来了属于是。 姬菱立刻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我甚至不认识你好吧。” 刚刚才差点要了她命,现在居然开始埋怨她怎么不来找他 她认识他吗 所以现在这个状况大概是,姬菱冷静开口:“你认错人了。” 没想到这句话又像开关一样,惹得小男孩立刻眼巴巴扯上她的衣襟,又是一阵疾风暴雨:“你还好意思说都说了让你当年不要献祭c不要献祭,你倒好,非说什么精神质会再聚集” “你看你,现在聚集是聚集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小男孩虽顶着一张少年脸,表情却凶得唬人,控诉起人来如恶犬咆哮。 姬菱花了一会儿时间处理少年的话语,眉头皱成古怪的模样。 她指着自己,迟疑道:“我是转世” 胸膛前趴着的小男孩坚定地朝她点头,紧接着又迅速摇了摇头。 “你又是怎么判断是我的”姬菱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小男孩眨了眨眼,抬手举起一个蓝灰色的物件。 上好的缎质布料,哪怕是历经多年,也只磨细磨暗了点;四四方方的香囊模样,秀气得看不见针脚,隐隐透着水生调的香气。 姬菱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急躁,近乎失态般从小男孩手掌上将香囊夺进手心。眯起眼,她的眼中流出毫不遮掩的危险:“你偷我东西” 小男孩连忙举起双手,急嚷嚷为自己辩解:“不是的刚刚从你身上滚出来的” 天可见怜,好不容易等到“祂”的转世,他可不想一见面就留下不好的印象。 完全将刚刚自己冲着人命去的巨石飓风抛之脑后。 姬菱盯了他好一会儿,确认他面上的无辜不似作假,这才收回锋芒毕露的眼神。 也是,姬菱敛眼,将半个巴掌大小的小香囊细细翻看了一番,这才重新将它套回腰间。 刚刚又是飓风,又是扑倒的,系带松动也很正常。 姬菱微微叹口气,只是以后要更小心一点了。 见到姬菱一脸不虞,小男孩的声音期期艾艾地在她胸前响起:“这个香囊,把你精神质的气味稀释了,我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的” 他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这才出手相助。 只是气息似乎又被一股浓郁的水生调挤占,这才举棋不定地犹疑起来。 姬菱好笑地看着他:“就因为一股气味,你就觉得是我”不觉得太荒诞了吗 鸿灵界的人完全不喷香水是吗 小男孩见她不信,又立刻抓耳挠腮地解释起来:“可是,这是精神质透出地气味精神质精神质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 再说了,她的行为,她的性格,还有她的能力既可以像鸟类鸿灵一样,运用精神力窃听;又可以像他一样,召唤风暴。 这种身兼多种能力的人,不是“祂”的转世,还能是什么 可姬菱的脑子比他转得更快,立刻挑出他逻辑中的漏洞:“既然我都转世了,躯壳就已经不同了,什么精神质的气味怎么还会一样” 小男孩涨红了脸,抓耳挠腮,最后涨红了脸,说一句:“不是转世,” 小男孩摆出一副严谨的姿态,纠正起自己的解答,“是精神质重组。鸿灵界的一切物体和生物,都由磅礴的精神质聚成,又散成无数精神质。” “在漫长的时空中,能量流转,精神质更替,沧海桑田,最终又会在无数次消散和重组间回归从前的原样。” 姬菱顿了一下,这次有些将信将疑了:“庞加莱回归” 在一个封闭系统中,任何粒子在经过一个漫长的时间之后必然能回到其无限接近其初始位置的位置尽管这个时间极度漫长。 小男孩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过于深奥的人类学术名词,懵然一句:“什么” “你们口中后民的物理学结论,”姬菱答得简洁,“和你刚刚所说得精神质回归大意相同。” 小男孩一副不信的模样:“后民的科研水平能达到这种地步”他们甚至感知不到精神质,怎么可能得出精神质的回归理论 姬菱实在不想理会眼前这个傲慢的鸿灵,起身就是要走:“我不是什么转世,你也别跟着我。” “你差点杀死我的账,”姬菱道,“就和你庇护我躲开林城子一事一笔勾销吧。” 她是可以相信鸿灵界的存在和野心毕竟她已经亲眼c亲身所见所感了。 可是,让她凭借一个玄乎其乎的“气味”,相信自己是什么转世 姬菱不爽。她就是她,被看成谁的转世算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庞加莱回归也说的是“粒子无限接近c但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啊 而且还疑似丢下了某个暴躁又麻烦的鸿灵少年。她可不接这个烂摊子。 可小男孩显然不是一个能轻易打发的主儿。被硬生生从姬菱身上甩下来后,还扯着姬菱地衣袍,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不死心地囔囔: “那可不行我跟定你了跟定你了跟定你了” “我早就跟你契约了你甩得掉嘛你” “你就是祂的转世啊,你怎么不相信呢喂,你走慢点啊” 小男孩跟着姬菱,飞快踩过白沙和残垣。 由于牵着姬菱的衣袍,他看不清前行的路,只能姬菱背后一片黑黑白白红红,跌跌撞撞跟着走。 眼前人却对自己执着的叫喊无动于衷,只自顾自向前走着。小男孩没辙了,只好破罐子破摔道: “你起码要问一句祂是谁吧” 可没想到,前面那人闻言身子忽地定住了。小男孩一个不察,“哎哟”一声撞上了姬菱精瘦颀长的后背。 一阵灰败的阴影落到他的头上。再一抬眼,少年人如雕塑般完美的面庞已凑到了他面前。 小男孩还没从得到姬菱回应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就听见清亮而富有磁性的声线在耳边淡淡响起: “第一,带我去你的地方包扎伤口,顺便把血衣换掉。” “第二,告诉我整个鸿灵界的信息。包括你口中那个祂。” 男德典范 46亿年前的冥古宇,太阳还十分年轻。太阳系第三旋臂之上,那颗水蓝色的星球尚是一团原始的太阳星云。 放射性物质在她的内部迅速升温,而后铁元素逐渐沉淀。重力能以热的形式释放,她在致密重物质的塌陷与轻物质的凝结中,形成了最原始的地质分层。 天体爆炸与撞击中,她拥有了盆地丘陵;频繁的火山爆发,令她表面盈满岩浆的海洋。而后水汽上乘,雷鸣电闪,厚厚的云层封锁成橘红色的天空。沸腾的海洋里,孕育生命的各种元素在不断积累,生命的时代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碳基生物们有了古细菌。而鸿灵界,有了全神。 “我之前偷偷跟踪过左祭司,他就爱研究后民的文化,再把后民的历史和鸿灵的历史对应起来。” “后民说,生物是从太古宇中开始,从细菌到蓝藻;而智人物种,则在新生代的上新纪才出现,距今只两千万多年。” “但在40多亿年前,地球的原始海洋中已经孕育出精神质。轻盈而磅礴,呈细光一般半透明状,却是我们鸿灵生物赖以存在的物质。” “碳基组成的后民们,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于是将远古的神话看作无稽之谈,岂不是太过傲慢了么” 男孩踩在小木凳上,踮着脚,嘎吱嘎吱地在挤满杂物的橱柜中翻翻找找:“在哪儿来着噢,这里” 姬菱坐在一张干净的老旧沙发上,顺着男孩的动作将东西接了过来。一只羊皮卷轴。略显脆弱的手感,昭示着它已有许多年头。 姬菱把卷轴置在膝间,放轻动作把卷页展开。新换的乌漆色长袍上立刻摊开显眼的灰白色彩。 男孩得意的声音立刻邀功般响起:“主人,你看,这是我跟着左祭司从图书馆偷出来的,记的就是冥古真神时代的世纪。” 姬菱被男孩的称呼震得眼皮一跳,抬头迟疑道:“你叫我什么” 男孩中气十足地重复:“主人”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差在后面变出一根摇得欢脱的尾巴。 “”姬菱啪一声合上手中的羊皮长卷。她看不懂这些晦涩的异世界字符,更摸不清男孩的套路。姬菱头疼道,“别叫主人。” 什么年代了都,整得跟封建奴隶主时期一样。 作为沐浴在自由平等光芒下的新青年,姬菱吐槽起来毫不留情:“鸿灵界都46亿年历史了,万恶的人身依附关系不会还没解除吧” 这样的文明为什么会有自信将人类文明取而代之 男孩闻言不忿,气哼哼地去扯姬菱衣袖:“这不是人身依附关系鸿灵界在大冰期之前就已经进入了民主高度发达的神庭时代,由元老院共主宰,兼有公民大会兼采民意,由平民保民官和左祭司轮流担任实际最高执政官。” “鸿灵界虽然把人按照血脉浓度分为全神c真神c神裔c庶裔四等,并将在碳基界生存的裔划分为新c旧归子,但实际上,所有鸿灵人在政治和法律上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只是因为血脉浓度和进化本体不同,在能力上各有差异。” “血脉浓度越深厚,对精神质的掌控就越强,能力越接近神明;” “而进化本体,则和碳基界上动植物的进化展现出惊人的一致。只是鸿灵们并没有进化出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异形,而是保持鸿灵人的形态,并拥有不同动植物的能力。比如,夜御队成员的进化方向大都是鸟类,所以他们拥有极强的听视觉,并可以用精神力窥听窥看。” “神裔c庶裔和归子,都有各自的进化本体;但七位真神的能力,却并不以具体动植物为蓝本,他们通过吐纳吸收大自然中的七元素来生存分别是:天穹c冰洋c万木c后土c飞焰c寂暗c神光七种。” “至于全神,”男孩子眼神亮亮,落到姬菱身上,像两簇热烈的小火苗, “作为鸿灵文明的开荒者,无数神裔的守夜人,祂是唯一一个拥有所有进化本体的c可以调动一切元素的神明祂的荣光如太阳一般耀眼,祂的能力如宇宙一般磅礴” 男孩子把字咬得死死的:“只有祂拥有全能的特质” 这个狂信徒一样的语气很难让她相信自己是所谓的全神转世啊。 姬菱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淡淡开口,打断男孩的狂热赞颂:“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 既然鸿灵人享有平等地位,他怎么还上赶着给她当“下人” 男孩子美滋滋地拍拍胸脯,似乎并不为姬菱的插话暴躁,甚至还对姬菱敏锐的洞察力感到骄傲:“你说中了”男孩笑嘻嘻地:“我,既不是神,也不是裔,我是鸿灵界一种独特的生物” “ 我是灵。” “我们灵,是纯粹由游离精神质组成的生物,并不像鸿灵人一样,诞生时由精神质凝聚成一整个固定体。因此,我们能拥有更多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 “倏”的一声,小男孩手心凭空冒出一束灰白的火焰,张扬的神情得意洋洋地落在姬菱脸上:“每一个灵,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种群。” “由于精神质的不稳定性,我们的个体形态通常寿命极短。但,每一个灵都在种群之内共通意识,共享一个虫巢一般的意识系统。死亡对每一个个体而言,都平淡无波;因为种群意志,将在新的个体上现身。” 这样的存在,的的确确引起姬菱的兴趣了。少年人眉眼中流露出惊艳的色彩:“当真那岂不是这里还有许多你” 姬菱环顾四周的好奇模样,极大地满足了男孩的虚荣心。他一甩脑袋,道:“我当然不会把所有的我都放在一处。” 虽然共通集体意志,但每个个体还是会有自己的思想和习惯,迁就起来太麻烦。 更何况,所有的“他”可都要在自己的岗位“发光发热”才行这可是“祂”从前教他的。 所以男孩狡黠道:“还有许多我,你很快就会见到的。” 姬菱不由失笑。这小孩儿,还学会耍神秘了。 她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跟着抬手又去翻卷轴:“你们鸿灵的字儿,我可不认识。你恐怕得代劳给我翻译翻译对了,我叫姬菱,你怎么称呼” 少年人敛眼,纤长的睫毛如鸦翅般微颤着垂下,在卷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上落下一道漂亮的阴影。 等了半晌,却迟迟等不来男孩回应。姬菱心下疑惑,这才将注意力从卷轴之上拔了出来。说来也怪,虽然是和人类文字全然不同的体系,看久了倒也让她瞧出些许规律来。 少年人长眉微蹙,抬头,朝面前看去,却撞上了男孩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吗姬菱用眼神递出询问。 男孩对着她眼神发直,愣愣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不对啊。”男孩喃喃自语,“既然你看不懂我们的文字,那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呢” “在全神诞生很久之后,地球的精神质都还十分稀薄。没有足够的精神质孕育生物,鸿灵界仍是一片荒芜。” “于是全神着手提纯精神质。元古宇时期,七种自然精神质经祂之手,造就七位真神。” “随着地质的逐渐稳定,地球步入显生宇。精神质也日益充沛,血脉相对稀薄的神裔c庶裔以及灵出现。鸿灵界也从以全神为首的部落制逐步成熟,迈入了以议会制为核心的神庭纪。” “直到地球进入白垩纪,大冰期来临。地球的精神质也在极寒环境中,日趋稀薄;许多鸿灵因为精神质不足陷入休克,直至死亡。众生凋敝。” “祸不单行,在天体引力场的突变作用下,鸿灵界也逐渐脱离地球,从覆盖在地表的球形变为平面方形。像一张飞毯一样,朝孤独而未知的太空深处飘去。” “危急关头,许久不曾现世的全神重新降临,带来引力场将在千万年后修正,地球也将在届时回温的语言。” “于是以祂为首的元老院,制定出以保存鸿灵文明为最高目标的飞毯计划。将鸿灵界所有可调动资源,用以冰封所有元老院成员以及部分裔和灵,孤注一掷地期盼千万年后鸿灵界回归那一天。史称永冬长寂。” “而全神自己,则自我献祭,将组成肉身的精神质当作招引能量的引子,最终将这些能量变成一块浮岛,时刻守卫在原大陆鸿野周围。史称神之献祭。” “祂成了所有鸿灵的眼睛,成为了文明的前哨和方舟,是走过千万年的守夜人。” “而祂的灵魂散佚在不见光的宇宙,成为了羊皮卷轴上永恒的传说。” 男孩子指着羊皮卷轴,逐字逐句给姬菱讲述着那个关于全神的古老故事。 真是奇怪,分明是暴躁易怒的火爆脾气,男孩却有着细嫩如葱节一般干净的手指。晶晶莹莹,指尖仿佛能透出细碎的光。 语毕,他跳下沙发。一边在房间中不安的来回踱步,一边自以为隐秘地抬头偷觑姬菱:“但这只是主流说法。” 姬菱挑眉,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主流说法,当然就是安抚人心的说法,是大众喜闻乐见的说法; 那么不主流的说法,自然就是 “全神并没有死亡,而是被加害。出于某种原因,遗物仍被保留下来。” 姬菱从思绪中拔出身来,便蓦地对上了小男孩惊异的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竟然把心下的猜测说出来了。 懊恼转瞬即逝,姬菱不得不对付起眼前的情况:小男孩激动得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眼近乎泪眼婆娑 ,对她结结巴巴道: “你c你想起来了” “元老院因你的突然回归而不满,忌惮你在永冬后重新掌权,所以在你建造浮岛的过程中将你囚禁在寂城之下,这些你都想起来了” “”姬菱状似无意地碰了碰他的袖口,小男孩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手也跟着放了下来。 姬菱抚上自己被握住的手背,敛眼遮住眼中的情绪:“猜测而已。” 小男孩这么着急地找上自己,又对寂城的情况闪烁其词。 不难猜到,寂城就是那座全神化为的方舟浮岛,掩盖着关于永冬长寂和神之献祭的秘密。 小男孩的表情果然一下子垮了下来,却又很快不死心地追问:“一点也不记得了那那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飞焰龛相遇,你契约了我,还给我起了名字” 说到这里,小男孩忽地红了脸,有些羞恼道:“灵的契约,可是永恒的。我们灵作为种群延续,记忆和生命,都在一个个短暂个体的堆叠中形成无限而永恒的卷轴。” “只要契主不死,我便永远是你永远的灵。” “你c你怎么这么冷淡,”小男孩见姬菱一副垂头敛眼的表情,晦暗的神色里看不清思绪,又是焦急,又是烦躁,“你对这些,难道全无感觉吗” 姬菱眼神微动,并不答话,而是淡淡岔开了话题:“祂当时,给你起了什么名字” 听到姬菱的问话,男孩又重新换上一副腼腆又兴奋的表情。 尽管她还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开始关心起他的名字了 她一定是接纳他了吧 男孩扭捏的声音中隐隐压抑着雀跃:“你,你当时仔仔细细打量了我好几遍,又问了我的家乡,我的爱好,问了我好多好多问题” 姬菱点点头,附和道:“所以,最后你叫” 男孩回忆着初见时的情形,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兴奋,亮晶晶着一双眼,一直盯着姬菱: “最后,最后你叫我甲。” “”姬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地问,“那个甲” 小男孩急了,一跺脚,颇有些急躁道:“哎呀,就是,就是甲乙丙丁那个甲嘛。” 姬菱愕然,欲要去看男孩的眼睛,判断他是不是在看玩笑。小男孩却始终红着脸别过头,不肯正眼看她。 “哈c哈哈哈”一阵诡异的沉寂后,姬菱喉间忽地震颤出一连串笑声。 这笑意来得太过突然,姬菱甚至笑得嗓子有些发痒。她不再去顾及手上晦涩的卷轴和面前的寂苔和石墙,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嘛。铺垫这么一长串,结果就取了个甲乙丙丁的甲。 怎么看,也是随口取的吧。 这个全神,干的事情还真对她心意 想到这里,姬菱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全神啊。 少年人的长眉又恢复了微蹙的模样,眉眼间盈起一阵赏心悦目的肃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平静处疏淡,肆意处耀眼,蹙眉沉思时就是一位真正的神。 红脸的男孩子表情也逐渐浸入一种难言的庄重,看向姬菱,就像看一座古希腊完美的神像。 可男孩还没来得及沉溺在这份庄穆中太久,一道磁性而清亮的嗓音便把他的虔诚打碎成稀里哗啦的碎片。 “嗯,甲,这么名字不好听。”姬菱略带戏谑的声音,在他头顶缓缓响起。 她俯身,对准男孩惊愕的神情,恶劣地一挑眉道:“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就叫乙吧。” 说着,便哈哈大笑着,朝石屋外扬长而去。 男孩石化的神情还挂在脸上,大脑宕机了三秒,这才反应过来,抬脚急吼吼朝姬菱追了出去。 “唉c唉你等等,乙也没比甲好到哪里去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就是在敷衍他啊喂 少年人肆意的笑音从前方远远传来:“你就说你要不要这名儿吧。” “要我当然要”乙忙不迭一口应下。 漆黑的天幕之下,一高一矮两个黑点逐渐融入无边的黑暗中。 “你还挺守男德,几千万年了”隐隐有声音响起。 “什么男德小爷我这是忠义,忠义” 风散佚在灰白的扬尘间。 应征 长长的队伍逶迤在灰白的沙石与残垣之间,如水蛭般一头扎进高耸的城墙。 无尽的长夜下,黑袍裹身的人们沉默地向前蠕动。整个寂城如上世纪地一部默片,没有声响,也不见色彩。 一只素白的手忽地支出,袍袖中隐隐抖露她精致的手腕。 捏着面具角一抬,少年人灰败而不失精致的脸庞显山露水。姬菱压着声音,几乎将话语拧成一句细细的气音,传到身边人的耳朵里: “这得排到猴年马月” 这样浩荡的队伍,这样慢的进度,她什么时候才能到夜御岛上去 矮矮的黑袍中支出一只小脑袋,男孩乙也同样回以气音,悄声解释道: “没办法啊,菱哥你既然要去找林城子,最好加入夜御队好在你来得时机正好,正好碰上三年一度的夜御选拔。” 自从被姬菱强行纠正了“主人”这个带有强烈人身依附关系的称呼之后,乙一口一个“菱哥”越叫越顺。 “鸿灵出入碳基界,可是被元老院严格把控着的。进出人员甚至会进行记忆筛查和封存,保证出去的鸿灵不会暴露太多信息,也保证回归的鸿灵不被碳基界的东西扰乱心智。” “像林城子这种年起轻轻便身居大夜御一职的,更是在记忆上卡得严格,肯定早就进行过大清洗啦。你就是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更别说把他带回碳基界了。”乙刚还在事无巨细地向姬菱耐心解释,转眼又换上一副兴奋模样, “菱哥,要我说,找林城子没什么意思。我们不如赶紧到地宫里去把你的躯壳找回来,恢复实力,报复元老会,一掌执政大权” 乙叽叽喳喳地勾勒着自己和姬菱的“光辉未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一统鸿灵界已经近在眼前。男孩得意忘形,振臂一呼:“出恶气啦” 头顶忽地“唰”地掠过一道凌厉的灰光,打断了乙的手舞足蹈。 镰刀状的弧状,凝结着灰白驳杂的精神质,闪着光朝他们飞劈而来。 连一旁的姬菱下意识撤开几步的姬菱,也感受到了呼啸而过的凌厉。 好不客气的警告 男孩立刻噤声,黑袍之下一双灰瞳滴溜溜地看向弧刀的来向。 只见队伍斜前方百米开外,一个正在巡逻的夜御军正举着亮黑的铁杵。身下的类马和铁杵一齐杵在灰白的沙地之上,一双眼透过闷重的盔甲,定定朝姬菱二人看来。 分明一句话没说,姬菱却能清楚感知到他的意思:他用铁杵划出一道弧刀,警告他们不要说话。 姬菱和乙对视一眼,都没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面上却低眉顺眼,缄口重新融入了沉默着向前蠕动的队伍。 微不可察的马蹄声消失后,两人果然又故技重施,讲起了小话。 只是这次,乙聪明地直接用精神力,和姬菱在脑海中交流。 姬菱一开始听见脑海中直接响起地声音,还非常惊异。只是下一秒,自己竟也无师自通,跟着也将自己的声音输送到乙的脑海。 两人挨得极近,又小心地只放出一点精神力传音,巡逻的夜御根本发现不了。 只有前后一齐排队的人们觉察了些异动,却也只是朝两人多看了两眼,又立刻缄口敛眼恢复一片沉寂。在寂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常态。 不必顾及走来走去的夜御,乙显然放开了很多:“菱哥,我就说你肯定是全神吧。只有进化本体为海豚c蝙蝠一类的生物,才能使用识海传音你看,你既然能把传音能力都回想起来,离重回巅峰肯定不远了” 一个传音,和所谓的重回巅峰,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姬菱觉得自家的灵可能脑子有点锈,岔开话题:“夜御骑的那种马,叫什么名字” 乙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说起这些来的确头头是道:“那个那个不是马,夜御就是一整个人马,靠将游离精神质凝聚进行飞行说起来,夜御还是永冬长寂的后进化出的新本体呢。” 人马姬菱心中涌起奇怪的预感:“那林城子也是夜御” “他不是。”乙答得斩钉截铁,“他是渡鸦,进化本体是鹰隼,统领整个夜御队。” “夜御队只是以夜御军为主,并不是全是夜御们。除了夜御,还有启明c以及这次我们要应征的飞鸿,三军鼎立。更别说夜御岛上侍从整个寂城,都是夜御这个暴力机器的能源。” 鹰隼啊,所以他才能那样迅速地循着自己放出的精神力找来吧。姬菱点点头。 鸿灵本体丰富多样,除去所有鸿灵都可以调动精神质,进行攻击c防御和一些小法术 之类,不同的本体会拥有特殊的能力。 比如只有鹰隼可以放出精神力进行窥听和窥看,但被精神力接触到的鸿灵们大都会有所感应。 “那他座下的夜御是”姬菱说得迟疑。她隐隐感到,接下来的回答可能不是那么喜闻乐见。 果然,只听见乙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男孩玩世不恭的声音中,难得地带上几分凝重: “那只大夜御,正是通过筛选后,由普通夜御消去上肢,改造而来的坐骑。” “”姬菱猛地转头,脸上露出罕见的惊骇,甚至忘记了用识海传音,就这样直直喊出了声:“这不人道。” 周围巡逻兵的眼光齐齐向他们的方向扫来,姬菱自知失言,长眉一松,神色立刻恢复一派疏淡摸样,甚至在灰败的脸色衬托下显出几分木讷。仿佛刚才脱口而出的控诉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巡逻兵的目光果然只在两人的黑袍之上停顿了片刻,就朝其他地方看去。乙被自家主人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震住了,不由得在识海中发自内心地惊叹道: “菱哥,你在碳基界到底是干什么的” “读书的。”姬菱收敛了情绪,淡然地给乙传音,“也跳舞。” 乙无不夸张道:“我还以为你是演戏的。”真正的演技王,敢于在夜御军眼皮底下装不说话。 姬菱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晨娱签下的厚厚合同,上面关于影视合作的内容,诡异地静默了一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乙戳中了真相。 队伍前行实际比他们预想中要快。看似长龙般乌泱泱的征军队伍,很快就排到了姬菱两人。 灰白的城墙拔地而起,虽然巍峨,却也掩不住风霜侵蚀的痕迹,显出些许苍凉来。 城墙之外,几块并不平整的大理石桌凳在队伍尽头悬浮着。 上下起伏的桌椅之上,坐着同样上下起伏的鸿灵人。仍是一件黑袍打底,前胸后背上却覆辙不少零星的灰白盔甲。 帽额之上,别着一枚隐隐带着暗光的勋章,和姬菱之前遇到的夜御军的勋章很是相似,只是中央的图案从飞马变成了六芒星。 离这些工作人员太近,姬菱和乙默契地没有再传音。少年人敛眼,便看见兜帽之下的男孩子用口型无声地做出“启明”二字。 姬菱了然。眼前这些“六芒星”们,就是夜御队三军之中的启明官,多充当军师c管理员和文吏一类职务。 一张灰白的纸羽毛般轻飘飘落到了姬菱面前。姬菱抬头,便看见一长罐墨水正立再大理石桌中央。修长的墨水瓶直直连接了大理石面,甚至正在“咕噜噜”往外冒着气泡。 如果不是黑漆漆的墨色,倒真要让人以为这是个小温泉孔。 姬菱眼前一亮,很快又敛眼将注意力放回面前的白纸之上。围在石桌边的其他人都一片熟视无睹的漠然模样,她可没有自爆身份的打算。 白纸之上细细画着一个表格,让众人自己填写诸如姓名c性别c进化本体c血脉等级一类的自我信息。 姬菱低低喟叹一声,想起乙对这种原始筛查方式的解释:“寂城说是鸿灵界的一部分,但因为一直充当主大陆鸿野卫星的原因,一直处于鸿野背光面,保持长夜。又因为被勒令无色彩,本就不宜居的寂城更是只能靠征派和流放来补充人口,这也导致了寂城科技水平参差,秩序也很混乱。” “寂城有最顶尖的武装力量,最强大的监控机器,寂城人却甚至还在井中汲水而食实在是太割裂了。” 简直是鸿灵界式赛博朋克,姬菱摇摇头。不过,既然是用最原始的纸笔登记法,那么,笔呢 一旁的乙见状,小手一翻,掌心里立刻现出一只长长的鹅毛笔。笔尖虽制得粗糙,羽毛却异常的漂亮,大而柔顺。 乙一边朝姬菱邀功似的挤眉弄眼:看吧看吧,我提前带了笔噢 姬菱眼角一抽。寂城已经吝啬到连前来应征的人都需要自带笔了吗 腹诽归腹诽,姬菱抬眼,不着痕迹地将石桌之上其他应征者的行为一一扫过:有的人自己掏出树枝c羽毛c碳块,讲究的人用袍袖中取出一只漂亮的钢笔。 甚至还有一人,姬菱的目光从自己正对面那人身上停滞片刻,又极快移开。略显忧郁的孱弱少年,直接伸出手掌,指节微动。 只见周遭沉闷黑暗的空气中,蓦地闪烁起星星点点的灰光。空气中游离的精神质,竟被少年召唤聚集,全数聚上了少年漂亮的指节。 就这样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将精神质直接在指掌之间,拧成一只晶莹剔透的蘸水笔 别说是初来乍到的姬菱,甚至是周围在寂城生活已久的鸿灵们,都被少年的动作唬得一怔 要知道,虽然鸿灵们都可以不受种族限制地调动游离的精神质。但,血脉浓度却限制着他们对精神质的吸引纯度和速 度。 能在极短的速度内,做到这样熟稔的“造物”技能,还是铸造结构并不简单的蘸水笔,足以证明少年斐然的血脉 更何况,他举手投足之间,还隐隐显露出黑袍之下昂贵的手串项链即便只有黑白灰三色,也能窥见光影斑驳的美感。 众人看少年的眼神为之一变,就连负责信息填报的启明官,眼神中都滑过几丝艳羡。 被人贴着脸装了逼,乙很是不服气,哼哼唧唧地抱起手臂。 趁着众人的吸引力都被孱弱少年吸引,乙的声音立刻在姬菱脑海中暗戳戳响起:“呸,这个人在报名的地方面前耍花架子有什么用” 瞧他那个表情小人得志的倨傲模样。 好像能变笔就能进夜御似的 呸小白脸儿。 姬菱一开始是觉得新奇,乙一吐槽,她便也不再看下去,垂眼去看自家乙,等着小男孩一笔一划把“姬乙”二字端端正正写在表格上,再把笔递给自己用。 可偏偏就在乙即将收笔的时候,视野中蓦地闯进一只细得过分的指节。 下一秒,一支通体透亮的蘸水笔便稳稳停在了自己眼前。笔尖带些微干的墨痕,笔杆在灰白的大理石桌上闪着细碎的光芒。 姬菱一抬眼,便对上了对面那人的眼:孱弱的少年,下垂的眉眼带出些许忧郁气质,微抬的下巴却显露着难言的倨傲。 整个如同中世纪翩翩的贵族,将纤弱的高傲和病态的优雅完美糅杂。 姬菱唇角仍带着疏淡的笑意,眼神却微不可察地一眯。孱弱少年却毫不顾忌般,对着她肆意一笑,接着竟直接开了口,冲她说起话来。 姬菱一开始被他公然挑衅肃静教条的动作弄得一怔,很快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做唇形。而声音,是通过精神力同步被递送到她脑海中的。 “用我的吧。”灰青的唇嘴一张一合,“你还不知道吧信息登记的全过程都会被录制下来。届时,谁用什么样的笔,可都会记下来的。” 记下来做什么,少年没有明说。无非是贵族们熟稔的欺下媚上戏码。 姬菱默不作声地将余光扫向那个负责信息登记的启明官。在见识了孱弱少年的能力后,他选择了对少年公然传音的行为装聋作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少年和姬菱。 不过,那个没带笔的少年人可真好看啊,一张脸雕塑似的。也难怪那个能凝出笔的贵族男孩儿能瞧上他。 病弱的眉眼中掺入并不令人感到冒犯的张狂,孱弱的少年仿佛雪地中忽地开出一朵艳得滴血的玫瑰花。少年看着姬菱,稳操胜券的表情稳稳挂在脸上,眼中一闪而过的侵略性很快被原有的傲气覆盖。 用我的笔吧。用我的笔,审查的人就知道你是我带着的人。 三年一度的夜御队选拔,可就是稳进了。 姬菱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看了孱弱少年一眼,最终微微摇了摇头。 她从来清楚自己皮囊的吸引力,从小到大,处理这些或强硬或弯绕暗示的套路早已熟稔于心。 同样将声音借精神力直接传入少年脑海,姬菱的语气礼貌而疏淡:“多谢好意,但我自己有笔。” 接了人的笔,可就是承了人的情。人情可不是什么能随便欠的东西。姬菱敛眼,伸手就要去接乙放在桌边的鹅毛笔。 却没想到,桌上那只本来停得好好儿的蘸水笔无风自动,蓦地便朝姬菱二人手边滚去。轻巧一碰,乙的鹅毛笔便飘飘摇摇落到了地上,粘了满笔灰白的沙石。 反观少年的蘸水笔,却不偏不倚,恰好在桌边停了下来,正正对上了姬菱的手心。 “这就是不巧了,”孱弱的少年人朝姬菱咧嘴一笑,傲气栖在眉梢眼角,显露出别样破碎的张扬,“看来阁下只能屈尊用用这支笔了。” “你”乙见状几乎要跳起来,唇角刚溢出声音便受到了启明官一记凌厉的眼刀。 姬菱的手掌也按在他的肩膀。并不重却不容置疑的力度,将戾气冲冲的男孩生生压回座位。 这是什么意思乙横眉倒竖,对着孱弱少年呲牙咧嘴;对上姬菱的目光,却又立刻乖巧起来,只幽怨地朝自家主人看去: 菱哥,还不够明显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要动笔便被碰了下去 就是这个小白脸捣的鬼 她可要替他的鹅毛笔报仇啊主人 感受到掌下人的余怒未消,姬菱却并未跟着同仇敌忾。 少年人收回乙肩上的手,眉眼仍是一副疏淡模样,似乎对笔被“恰巧”撞下去一事毫无波澜。 她索性连传音也懒得用了。一抬眼,少年人不怒反笑。对着孱弱少年露出一个笑盈盈的表情,磁性而清亮的声音清晰地打破了这片沉默的旷野: “是很不巧。不过阁下误会了,我的确有自 己的笔。” “而且,不是这一支。” 天衢 不是这一支,她是在装吧 众人被少年人的声音引过目光,吃惊和不解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她是当面在驳那个贵族少年的面子吧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明明手头没有笔,还偏偏逞强说自己有笔 启明官轻啐一声。可惜了,挺好看一美人儿,偏是个不会看颜色的愣头青。 孱弱少年见姬菱不领情,脸上的笑意淡了淡。 她不领情好,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侧头看了看一旁的启明官,启明官立刻意会,对着孱弱少年谄媚一笑,张口就要训斥姬菱开口说话的事儿。 看她这模样,黑袍又素又旧,周身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和她同来的那个小孩儿,是她弟弟吧竟只掏得出分文不值的鹅毛笔 傻子都知道,这时候该踩着他们,给贵族少年做个顺水人情。 可当启明官刚对上少年人的目光,便立刻被震住了。唇嘴张到一半,开也不是c合也不是。 姬菱的目光太过笃定。炬火一般的光亮破开眉眼间的疏淡,竟直直朝对面孱弱的贵族少年摄去 她要做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浮现出这样的疑问。目光如胶水一般,不由自主地死死黏在了那个仿佛正在发光的少年人身上。 不不是仿佛正在发光,而是,她真的就在发光 只见少年人的袍袖c发尾c指节之间,竟缓缓泛起了白银色的光芒。背对着无边的黑夜与白沙,她的轮廓被晕染得模糊而明亮。 仿佛是长夜中亮起了细碎的星芒,少年人长眼微阖,抬起泛光的指尖朝前方的虚空一点。 大理石桌中央“咕噜噜”冒着墨泡的墨水瓶中,竟蓦地腾起一股乌黑的墨水,如溪流一般,直接朝少年人的方向淌去,汇聚成一节短短的墨柱 同桌有人“嚯”一声站起来,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她竟然想直接操控墨水,用墨柱来填表 开玩笑的吧,鸿灵字符那样精细的东西,怎么能够直接靠操控墨柱来写呢 众人皆是屏息凝神,观察着少年人的动作。 连孱弱少年也收起了眉眼中的张扬,高傲的神情之间掺杂入一丝兴味。 外行人看不出名堂,只觉得操纵墨水厉害; 可他作为真神直系子弟,拥有浓厚的神裔血脉,却看得出少年控制精神力的动作并不熟练。 尽管召唤来的精神质纯净而迅速,但略显生涩的动作,恐怕不能保证她如愿填写好自己的信息。 可下一秒,他浅色的瞳孔猛地睁大 只见少年人并未想众人想象那般,将墨水凝结成一支笔的模样,进行写字; 而是袍袖一挥,泛光的指节猛地一动,手指上的精神质便立刻将面前的墨柱包裹,紧接着将墨柱撕开,变成一粒一粒的小墨珠。泛着精神质白银的光芒,悬浮在空中 她是要直接让墨水排列成字,印在表格之上 一旁的乙忍不住,在她的识海中发出笑声:“菱哥,太酷了你看那个小白脸儿的表情,人都被吓傻了” 实在是聪明做法 直接将墨水变成墨柱,虽然对控制精度要求不高,却会耗费更多的时间。 姬菱作为头一次尝试使用精神力的鸿灵,对她来说有一定的挑战,不确定性也会增加。 而直接将墨水变成墨珠,虽然对控制精度更高,但以姬菱磅礴的精神力,根本不再话下 可不是吓到了吗。姬菱唇角一勾,不待惊愕的众人反应过来,指掌转动,无数的墨滴便立刻顺着她的动作,化为了细细的字符。 紧接着,便一个接一个摇摇晃晃朝桌上空白的表格飞驰而去。 少年人袍袖一扫,灰白的表格已经稳稳举在了手中。众人抬眼一看,那端端正正c如印刷一般整齐的字符服服帖帖贴在了表格之上的,可不就是刚才那些漂浮的墨字吗 一旁的乙抚掌“哈哈”大笑,毫不顾忌夜御安静的要求。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指责起他的出格。 众人的注意力,已全数被那个闲闲举起表格的少年人吸引 脊背笔直,下颌微扬。白纸黑字后,眼尾流泻出张扬的光芒 哪里还是刚才那个疏淡得近乎木讷的模样 启明官下巴都惊掉了,好容易回过神来,立刻懊恼起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能有这样磅礴的精神力c这样高超的控制力,眼前这位岂会是“穷酸人家”的籍籍无名之辈 至于穿着简朴c还同用一支笔,很明显是这两个贵族子弟出游的小乐趣嘛 启明官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脯,连连庆幸自己当时没来得及开口训斥姬菱。 要是惹了这尊大佛和她身后的势力,自己小小一个文吏岂能顶得住 连带着,启明官看向孱弱少年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却又碍于两尊大佛都惹不起,只能点头哈腰地朝姬菱陪笑。 启明官立刻谄笑着朝姬菱和乙二人鞠了鞠手,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少爷c小少爷,真是对不住两位哎呦,还有那支鹅毛笔。看什么你,就是你赶紧把笔给二位少爷捡起来” 启明官对上姬菱二人身侧的人,口气立刻不客气起来,指着沙地颐指气使就要人去捡笔。 被指使那男人一副朴素打扮,也被刚刚姬菱的操作震得诚惶诚恐。听见启明官凶神恶煞的指令,立刻唯唯诺诺点点头,就要跳下悬浮石凳去沙堆里哈拉笔。 姬菱见状长眉轻蹙,眼神掠过启明官,在男人动作前出声阻止道:“不必捡了,不是什么必需品。” 羽毛笔本就是乙从屋内随手拿的,石屋里这样的笔一抓一大把,想来不是什么稀罕物。接下来的考核中,也没有用到笔的环节。 更何况,姬菱凝眸,都是来报名进行夜御选拔的,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地,把一个素不相识的九尺男儿呼来唤去 男人听到姬菱的阻止,刚弯下的腰又迟疑着抬起来,侧眼偷偷觑着启明官。见启明官没有发话,这才朝面前的姬菱满脸堆笑着起身。 启明官的讨好立刻跟上:“唉呀,您看我这脑子,糊涂了c糊涂了。在沙地里掉过的东西,少爷当然是不要的。”这个时候,夜御“保持肃静”的禁令便完全被视若无睹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姬菱眉头拧得更紧了,却又明白和对方解释无用。 要真又开口,指不定这个启明官又要溜须拍马,又把姬菱的“勤俭节约c大家风范”吹一通。姬菱索性错开他的视线,眉眼中略带几分浅淡的嫌恶。 “都c都填好信息表了吧” 启明官讨了个没趣儿,只好讪讪地提高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从刚才的事件中拉回正轨。 他伸出手掌,往冒着墨泡的墨水瓶上一摁。长长的墨水瓶立刻被触动了机关一般,缓缓朝桌面一下退去。 一边退,口沿还支出一个无数片漆片,将瓶口捂成了一个光滑的半球状。最后只冒出一个亮漆色的小头。 启明官又在亮漆的小头上一按,一声空灵的叮鸣立刻从他指下响起。 接着,其他大理石桌上的叮声也接二连三响起。叮叮咚咚的声响此起彼伏,像是为这个长寂长夜的岛屿荡开一曲尘封的乐章。 而众人手中的报名表,也在这时,蓦地向高处升起。在报名者们或新奇或漠然的目光之中,倏地变成一颗浅灰色的小珠子,叮叮琅琅落回了众人的面前。 姬菱和乙都是眼疾手快的主儿,珠子还未着地,便被稳稳捧入了二人的手心。 而孱弱少年却仍闲闲翘着二郎腿,手掌撑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及肩的长发。 他身边坐着那个木讷老实的大汉,则迅速伸掌一覆,将落在桌面的两个珠子稳稳框在掌心里,接着熟稔地拣起其中一颗,小心递到孱弱少年面前。姬菱读出他献上珠子时的口型:“二少爷。” 其他反应慢半拍的人,可就不那么幸运了。有的手忙脚乱地抓着跳到身上的珠子,结果滚落到了袍袖之中; 有的不得不跳下浮登,对着茫茫的白沙地一阵翻找,跪在地上把黑袍弄得满是赃物。 但启明官们显然并不关心报名者的姿态,只回头遥遥看向天际。 主启明官的声音从不知那个石桌之上响起:“所有人,携带好自己的记名珠,登上天衢。” “登顶一百名后,不予通关;未携带记名珠者,不予通关;使用违纪方式登顶者,不予通关。” “通关者方可进入下一环节考核。通关倒计时:三小时。开始。” 话音刚落,粗粝的烟灰青基岩便在众人眼前一级级兀现,自下而上轰鸣着衔咬c凑接。 石阶破碎而深刻的花痕于目前哗然铺陈,轰隆隆往两翼排开。通天的衢道拾级遮蔽了更上的视野。石阶妊娠的鸣响犹未绝耳,横征暴敛之声向前君临:耳间滚雷远远地肆虐滚雷往更上的地境去了。 五感从短暂的征敛中擘回:众人这才惊觉眼是眼c耳是耳。高迥地已尽是铺陈就列的通阶,唯目穷处馀两片巨石相契叱咤的飞尘。岩阶同天穹牵拉成一段乌金的生铁,震耳欲聋的轰鸣锻生铁锻成猩红。而后暴虐的歌鸣远赴了,近处只如烙铁如蓦地掷入深水。生旦哑了嗓子。唱将封喉。 寂城重新归于大片的死寂。 “从前只在外城远远见过天衢,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面前看见呢。”乙仰着脖子,给姬菱传音感慨。 夜御的排面,当真壮观。 姬菱垂眼,重新将视焦落回脚底广巨的天阶,忽地想到好玩儿的事情:“要是进化本能是可以飞的鸿灵,岂不是稳能折桂了” 乙摇摇头:“不能的。鸿灵的进化本能并非生理结构上的改造,只是能力上的变化。没有鸿灵可以长出翅膀。” “但是,高阶的鸿灵可以运用精神质飞翔。不过那个就属于违纪方式。刚才启明说了,不能通关。”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我们走吧。”乙介绍完毕,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扯姬菱袖口。姬菱半是无奈地笑了笑,跟着活力满满的乙朝石阶之上走去。 石阶投落的阴影之下,眉眼带着病气的细弱身影里在沙地之上。 他并未如众多应征者一般,争分夺秒地朝上跑去,而是沉寂着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两个逐渐变小的黑影。 腕上脖颈露出的珠翠宝石雍容华贵,却并不显得要压得他倒下一般,却反而让忧郁的少年生出一种妖媚的华贵。 身边忽地闪出一道高大的身影,略显木讷的男人立在他身边,袍袖中伸出的手上,静静停着一支带沙的鹅毛笔。 沙石嵌在羽毛之中,将本来顺滑的绒毛衬得毛毛糙糙,却仍能窥见它本身的奇异光泽。 “二少爷,这可是真正的星垠鹮羽毛。星垠鹮本就脾气暴烈难以捕捉,能有这样大羽毛的星垠鹮更是少见,只可能在永冬长寂前有可能出现这么贵重的羽毛,他们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被称作二少爷的孱弱少年一顿,目光掠过那根星垠鹮的羽毛,眉眼被掩在兜帽之下看不出喜怒。 “旁人不要便不要了。”少年指节间,仍闲闲绕弄着自己浅灰色的发尾,“怎么,你还想自己收起来不成” 近一米九的壮汉闻言却唰地留下冷汗,顾不得地上沙石的粗粝,猛地单膝跪地,垂头应道:“小的知错” 头顶的声音顿了好久,这才慢条斯理地响起。壮汉感到颈后一阵汗毛倒竖那是少年目光一一扫过的地方。 “大姐姐已经去了,大哥儿也是个不争气的。”最后一句却提起他来,“李七,你可莫要还跟在哥儿姐儿左右一样。”一样的看不清楚形式。 李七的头低了又低,最终听见自己嗓子中逼出几个干涩的字:“是,二少爷。” “行了,快起来吧,天衢可是不等你的。” 头顶又轻飘飘响起几个子儿。拖地的黑袍角上翻出几不可见的暗纹暗纹远去了。 李七这才敢战战兢兢从沙石地上站起身,渗血的膝盖被瞬间下落的宽袍大袖掩盖。 回过神来,李七这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尽数打湿。再一抬头,哪里还有二少爷身影已经远远飞上天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