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不凡》 第01章 生而不凡 一阵急风刮过,四周茂密的芦苇如浪起伏,发出呼啦啦的声响,仿佛无数猛兽潜行其间,令人发怵。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坐在一艏小渔船上,忐忑不安地留神着四周的动静。这地方原本挺太平的,不过自从齐郡邹平县的王薄在长白山首举义旗反隋后,各地的盗匪也乘机蜂拥而起,而高鸡泊为漳水所汇,方圆数百里,葭苇阻奥,芦草丛生,可以避兵,因此便成了盗贼悍匪们的乐土。 盗匪们平日藏身在芦苇荡中,伺机劫杀过道的商旅或者运河上的船只,若遇官兵来剿,便一头钻进高鸡泊无边的芦苇丛里,让官兵连毛都剿不到半根。 现在的高鸡泊俨然成了禁地,商旅们都尽量绕道而行,就连附近的百姓也不敢轻易进入,只有少数靠渔猎为生的猎人为了养家糊口铤而走险。 高首和高仁都不是猎人,之所以冒险进入高鸡泊,只因不凡少爷酷爱游水。 不凡少爷也姓高,叫高不凡 提起不凡少爷,高首和高仁不由都露出了崇拜的眼神,竖起大拇指赞一句牛比裂蹄 高首肯定不是高手,高仁也绝对不是高人,可是不凡少爷却是真的不凡,非常不凡,他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想法总是那么的天马行空,而且出口成章,每有新奇之语,令人懵比,又让人叫绝。 譬如“牛比裂蹄”这个词就是不凡少爷自创的,跟“吊炸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不凡少爷还有一个特殊的本领,那就是游水,其三岁就能憋气盏茶之久,五岁横渡漳水,十岁可在水下徒手捉游鱼。 这可不是吹牛比,是真牛比,不凡少爷的水下本领就是如此强大,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浪里白条,不对,应该说浪里黑条更贴切些,不凡少爷原本很白,但现在很黑,晒日光浴晒的。 据说夫人当年梦到一条大黑鱼撞入怀中,然后便怀上了不凡少爷,而不凡少爷出生那天霞光万道,奇香四溢,有金翅巨鸟掠空而过,如此祥瑞,可见少爷生而不凡,故家主为其取名高不凡。 高家的仆人私下里都认为不凡少爷是大黑鱼转世,他的游水天赋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还是管家有学问,及时纠正了大家没品味的说法,他说不凡少爷是鲲鹏转世,还引用了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来证明这个说法,令人不得不信服。 高鸡泊水道纵横,河网交错,野味甚多,关键还人迹稀少,所以不凡少爷特别喜欢在这里畅游和打猎,一般每月都会来两三回,这个习惯已经保持很多年了。 可是自从盗匪为患之后,家主便严令不许再进泊,怎奈不凡少爷虽然年纪轻,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他要做的事,连家主也拦不住,更遑论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跟班了。 这不,不凡少爷今日又瞒着家主偷偷溜进高鸡泊了,作为不凡少爷的贴身跟班,高首和高仁也只能屈从于少爷的淫威之下。 高首是个急性子,眼见插在船头的那炷香将要燃尽,便有些急了,用肩头撞了撞旁边的高仁道:“老二,不对劲啊,少爷咋还不出水” “叫俺名字”高仁很不爽,自从在不凡少爷那儿得知“老二”的另一种含义后,他便不乐意别人再喊他老二了。 “好的,老二。”面对弟弟的不满,高首颇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 高仁有些泄气,瞥了眼已燃尽的那炷香,喃喃道:“卖糕的,一炷香都烧完了,少爷不会被漳水龙王招去当女婿了吧” “卖糕的”的这个词也是不凡少爷发明的,说是上帝的意思,至于上帝为何会是个卖糕的卖的是桂花糕,还是千层糕不凡少爷则从来没有解释过。 “小小漳水,不过是小鸡撒尿罢了,也配招俺们少爷当上门女婿,它配吗”高首鼻孔朝天,很不屑。 高仁深以为然地点头:“说的也是,俺门少爷可是鲲鹏转世,要当也是给卖糕的当女婿,其他王八泥鳅倒贴也不卧槽” 高仁还没说完,渔船旁边的水下竟然咕噜地冒出一只硕大的绿毛怪物,吓得他打了个寒颤,旁边的高首也吓了一大跳,定目一看,才发现这只绿毛怪物原来是一只王八,个头大得惊人,身上长满了绿毛似的水草,脖子伸得老长,鼓着凶睛张牙舞爪地在原地打转。 “卧槽,王八精真来招女婿了” 高首和高仁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后者一指前者,猥琐地道:“俺大哥虽然没俺帅,但胜在肾水足,招他吧” 高首飞起一脚把高仁踹落水,得意道:“长兄为父,这门亲事俺作主了,老二,安心当你的王八女婿去吧。” 此时水面突然破开,一条矫健的身形如灵豹般跃上了小渔船。 “少爷”高首惊喜地叫道。 此刻蹿上船来的正是一名少年,皮肤黝黑,约莫十四五岁模样,一米七左右,生得鼻直口方,剑眉如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清如甘泉,亮似辰星,令人见之难忘。 只见少年身上只穿着一条皮质的短裤,由于常年游水的缘故,肌肉相当扎实,在阳光映照之下,充满阳刚和力量的气息,而随便用水草束起的头发则让他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高不凡潇洒地甩了甩脑袋上的水,随手将那只用水草捆着的王八扔到高首脚旁,道:“老王八精得鬼似的,费了我不少功夫。” 高首恍然道:“难怪,不过少爷的憋气功夫也见长了,这次竟然入水一炷香。” 此时高仁那货已经湿漉漉地爬回船上,显然水性也不弱,谄着脸恭维道:“少爷牛比裂蹄啧啧,都说千年乌龟万年鳖,瞧瞧这只老王八的个头,只怕已活了上百年,正好过两天就是家主的寿辰,要不先养着,回头给家主贺寿,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王八” 高不凡拍了拍高仁的肩头叹道:“高老二,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当个跟班太屈才了,还是给漳水龙王当上门女婿去吧,走你” 嘭 高仁屁股挨了一记弹踢,整个人蹦起近三米高,惨叫着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水中。 高不凡保持着踢人后金鸡独立的姿势,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脚板,仿佛上面刻着个绝世美女似的。 高首纳闷地瞥了一眼少爷的脚板,除了一条线状的红色小水虫沾在上面外,啥都没有 高不凡伸手弹掉脚板上的红色水线虫,若有所思地收回脚,暗忖道:“果然,力量又增强了。” 高不凡其实不叫高不凡,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来自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世界,原是一名核潜艇的轮机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核事故让他稀里糊涂地穿越到了大隋,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独子。 高不凡并不确定自己目前所处的世界到底是不是中国历史上的隋朝,但是现在的皇帝确实叫杨广,年号大业,今年是大业七年,而高鸡泊附近的运河确实也叫永济渠,两年前才开通,可从东都洛阳乘船直通涿郡。 两岁那年,一次失足落水让高不凡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一项特殊本领,那就是憋气,竟达五分钟之久,要知道平常人憋气也就几十秒,能达到两分钟的少之又少,五分钟的就更少了,十分钟则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潜艇部队成员,自然练过潜泳,但即便经过训练,在水下憋气的最高记录也只有四分多钟,结果穿越后两岁的他就能憋气五分钟,简直神了。 打那以后,高不凡便开始练习游水,他在水下憋气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现在甚至能在水下潜伏半个小时,而且这显然还不是他的极限。 另外,高不凡还发觉自己的力气似乎也在随之而增长,相比于同龄人,他的力气要大好几倍不止,甚至六识也远比常人灵敏得多。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一想到连穿越这种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高不凡便释然了,也许核辐射不仅能影响人的身体细胞,还能影响人的精神,以至于他魂穿后进化出异乎常人的能力。 总之,在这个位面的世界里,他高不凡注定生而不凡 “少爷,俺能上船了吗”泡在水里的高仁可怜兮兮地问,一边揉着自己肥硕的屁股。 高不凡正要发话,突觉心头一凛,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连忙一个急蹲,同时挥掌把高首拨下船去。 嗖 一支利箭间不容发地破空而至,射入了渔船的甲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箭尾嗡嗡地急颤,可见力道真不小 高首和高仁大惊失色,不过反应也极快,迅速游到了鱼船的背面,而高不凡则左手抄起了一块船板护在身前,右手握紧鱼叉,目光凌厉地往来箭方向望去 第02章 长孙无忌 土匪这种生物在现代的中国几乎绝种了,遇上的几率比买彩票中头奖还要低,成群结队的土匪更是不可能存在,但在交通闭塞落后的古代,特别是社会动荡的王朝末期,土匪强盗比癞皮狗身上的虱子还要多,而且都是成群结队地出没的,大多数凶残成性,不仅劫财劫色,还特么的要命。 穿越之前,高不凡自然没机会遇上土匪强盗,穿越之后呢同样没有遇到过,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值有点高,但有时运气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俗语说得好:吃一亏长一堑,经一事长一智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土匪强盗,此刻已经掉头亡命而逃了,正因为高不凡没吃过亏,再加上上辈子是职业军人,胆气非比常人,所以压根没想过要逃,甚至还跃跃欲试,准备会一会古代杀人越货的强盗呢 再看躲在船后的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却怕得面色煞白,瑟瑟发抖,因为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被马贼洗劫后的村庄,那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们深知土匪强盗们的凶残,尤其是本地的土匪,为免被熟人认出,干活时从来不留活口,事后甚至毁尸灭迹。 高不凡此刻倒是无暇顾及两名跟班的表现,要不然非气得踹这两个怂货的屁股不可,他左手举船板为盾,右手紧握鱼叉,屈膝半蹲在船头,紧盯前方的河道,浑身肌肉紧绷,就像一颗将要出膛的炮弹,随时准备给来敌致命一击。 终于,河道的转弯处传来了急促的划水声,一叶轻舟从芦苇后面快速地驶了出来,不知是太急,还是划船的的技术太烂,船头竟然撞上了对岸,差点就扑街翻船,船上两人站立不稳,狼狈地坠入水中。 卧槽,大隋的强盗就这水平 高不凡满头黑线,高首和高仁也瞪圆了眼,这是哪来的笨贼 来船上本来站着三个人,落水两个,此时还剩一个,此人的下盘功夫倒还不错,只是晃了晃便站稳了。 高不凡定睛一看,差点失笑出声,原来对面船上竟站着个小胖子,难怪下盘稳,敢情跟自身的吨位也有关,看来强盗的伙食待遇很不错嘛,小强盗吃得白白胖胖的,还很墩厚的样子 小胖子约莫十二三岁,手持一张精致的软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他射的,不过,别看这小胖子年纪不大,却相当沉稳,他迅速弯弓搭箭对准了高不凡,却引而不发,显然在掩护落水的同伴上船。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不过却没有乘机出手,反而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子。 此时,小胖子那两名落水的同伴已经狼狈地爬上了船,抽出腰刀警惕地盯着高不凡等人。 “贼子,把观音婢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小胖子厉声大喝,箭锋直指高不凡,嘴巴抿成一道线,目光锐利,竟然颇有点威势。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调侃道:“小胖墩,你是不是肉吃太多了,眼神不好你见过这么帅的贼子吗” 高首和高仁哈哈大笑起来,这俩货显然也瞧出眼前这小胖子并非强盗,且看其华贵的穿着打扮,还有两名带刀的家仆,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小胖子大怒,弓弦一松,利箭向高不凡射去,高首和高仁惊叫:“少爷小心。” 高不凡手中渔叉闪电挥出,将来箭轻松击落,对面的小胖子和两名家仆均面色微变。 “贼子身手不错,难怪如此嚣张,敢不敢再接我两箭。”小胖子沉声道。 高不凡用鱼叉敲了敲船板,威胁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再来我可要还击了。” 小胖子的两名仆人显然也瞧出对面这个黑小子并不好惹,其中一人低声劝道:“无忌少爷,对方不像是高鸡泊中的强盗。” 小胖子皱眉道:“你如何得知对方不是强盗,我看这黑厮生得贼眉鼠眼,准是强盗无疑。” 高首大怒:“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 “小胖墩,脸肿得像菠萝包似的,俺看你才是强盗,你全家都是强盗,俺家少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颜值甩你全家十条街,我呸”高仁啐了一口,论打架他很怂,论吵架却没怕过谁。 小胖子虽然不懂菠萝包和颜值是什么玩意,但被对方辱骂全家,又岂能忍,怒斥:“贼子,安敢辱吾家人,受死” 小胖子迅速张弓搭箭指向高老二,后者立即十分骚气地把脑袋缩回了船舷下方,让前者想射也射不着。 高不凡双眼眯成两道危险的缝,气势蓦地变得凌厉起来,小胖子的两名仆从心头大凛,下意识地挡在了主人的身前,拱手道:“公子息怒,这都是误会,皆因我家小姐被高鸡泊中一伙强贼挟持了,无忌少爷救人心切,这才引发了误会,还望公子见 谅。”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念头,笑问:“小胖墩,你姓张你爹张翠山” 小胖子愕了一下,继而面露怒色,他的仆从皱了皱眉介绍道:“我家少爷复姓长孙,家主乃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 此言一出,高首和高仁均哆嗦了一下,倒是高不凡面露思索,他上辈子是军工学院毕业的,如果聊到各种现代化武器,他绝对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可是聊到古代的历史人物,却是知之有限,所以他不认识长孙晟,长孙无忌这个名字倒是颇为耳熟,好像是挺厉害的一个人物。 小胖子在仆人报出其父的名号后,傲然地扬了扬下巴,可惜高不凡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对方非但没有立即赔礼请罪,竟然连稍微震惊都没有,莫非这黑小子也大有来头,所以没把家父放在眼内可是这渤海郡内似乎还没有哪个能无视家父吧 “少少爷。”高仁这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船,低声提醒道:“长孙阀乃洛阳的世家大族,这小胖这位公子的父亲长孙晟更是右骁卫大将军,俺们惹不起呀。”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右骁卫大将军多大” “武官正三品,连咱们渤海郡的郡守也没人家大,就别提蓨县县令了。”高仁面色发白地答道。 高不凡不禁想起自己父亲高开山在县令面前点头哈腰的怂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卧槽,踢到铁板了,咋办 长孙无忌的两名仆人狐疑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高不凡摆了摆手:“山野小子,不足具名,告辞” 高首和高仁立即抄起船桨便划船开溜。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数声惨叫,高不凡主仆三人微吃一惊,而长孙无忌却是大喜道:“肯定是父亲和舅舅把贼人拦住了,快追上去。” 长孙无忌的两名仆人立即奋力划浆,很快就超过了高不凡的船。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少爷,跟不跟” “跟个屁,掉头”高不凡果断道,他可不想给老子惹麻烦,毕竟他们家马场也是吃官家饭的,还是先溜为妙。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掉头,身后的河道又传来了急促的划水声,高首和高仁扭头一看,大叫一声卧槽,也不用高不凡吩咐,挥动船桨死命往前划。 原来此时后方的水道蹿出了两艏平底沙船,船上约莫有十来人,一个个坦胸露背,杀气腾腾,要么在剔牙狞笑,要么像大猩猩般擂胸怪叫,一看就不是善茬,很符合盗匪的形象。 “这些就是高鸡泊中的强盗”高不凡回头打量了一眼,发觉对方没有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顿时淡定下来,但是高首和高仁却淡定不了,这两货几乎使出了吃奶之力,把渔船划得像离弦的箭似的,嗖的一下就超过了长孙无忌等人。 长孙无忌主仆三人见到身后杀气腾腾的两船强盗,也开始拼命地划船。 “小胖咳,长孙公子箭法了得,何不射之”高不凡在前面喊道。 长孙无忌不由气结,不过高不凡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立即向着众强盗发箭,当场射翻了一人,众强盗见到对方有弓箭,顿时不敢追得太紧了,不过船头的强盗倒也不蠢,纷纷抄起了船板作盾。 往前划了百来米,前方的水道豁然开朗,芦苇间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湖面,有五艏船只分成两边阵营,正僵持在那里。 高不凡见状皱起了剑眉,此处湖面虽然较为开阔,但是出口的水道却被一艏船给挡住了,而身后那两船盗匪也在不断逼近,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高不凡只好打了个手势,让高首和高仁把船划到远离对峙现场的湖面角落,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第03章 观音婢 这片四周被茂密芦苇包围着的开阔湖面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见五艏小船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其中三艏船上均是凶形恶相的汉子,不过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跟他们的长相一般歪瓜裂枣,其中竟然还有人扛着一杆锈迹斑斑的粪叉,可见这伙强盗混得实在不咋的 反观另外两艏船上的人,虽然人数少,但是着装整齐,制式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为首的中年男子甚至还手挽一副精美的角弓,显然价值不菲,装备碾压对面的贼匪。 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三具盗匪的尸体,均是咽喉中箭,脖子被射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很明显,那名持弓的中年男子箭法相当厉害,连发三箭均是一箭穿喉 众盗匪显然也被对方凌厉的箭法震慑住了,虽然人多势众,却不敢群起而攻之,更不敢掉头逃跑,不过,盗匪手中有人质,持弓中年男子一方投鼠忌器,同样也不敢贸然发动,于是双方便僵持住了。 高不凡离远仔细望去,但见堵住水道出口那艏盗船上,正有一名小姑娘被俩强盗看押着,约莫十一二岁,生得粉雕玉砌,明眸善睐,十分可人,分明还是个小萝莉。 小萝莉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神经大条,虽然刀架在脖子上,却不哭不闹,安静地抱膝而坐,显得端庄而有教养 此时,小胖子长孙无忌也赶到了,见到持弓的中年男子,立即惊喜地大呼:“爹,孩儿来助你”说完便径直将船驶了过去。 持弓中年男子正是长孙无忌之父长孙晟,只见他对着长孙无忌赞许地点了点头,倒是旁边另一艏船上的一名仗剑文士责怪道:“无忌,你怎么跑来了” 长孙无忌红着脸低下头:“舅舅,孩儿实在放心不下观音婢。” “胡闹,你这不是添乱吗”仗剑文士训斥道。 长孙晟却摆了摆手:“难得吾儿有如此勇气,既然来了,就让他锻炼一下也好,士廉不必责怪他。” 仗剑文士名叫高俭,表字士廉,出身渤海高氏望族,乃长孙晟的妻弟,闻言只好苦笑道:“大哥你太纵容无忌了。” “恰恰相反,我只愿无忌能快点成长起来。”长孙晟说完闷咳了两声,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病态的潮红。 高士廉欲言犹止,不过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长孙无忌,最终选择了沉默。 此时,后方追来那两船盗匪也驶进了湖泊,而与长孙晟等人对峙那三船盗匪竟然大声欢呼起来,纷纷高叫:“大当家” 高不凡心中一动,定目望去,果见一名体形雄伟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立于船头,上身穿着一件无袖褡护,露出两条肌肉发达的手臂,肩扛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一头长发张狂地迎风乱舞,十分霸气。 “少爷,这家伙应该就是匪首张金称了,外号金牙驹,城门口还贴有他的通缉图形,只要抓到他扭送县衙,就赏银两百两。”高仁贪婪地吞了吞口水。 “那得有命花。”高首面带惧意道:“据说望坡村就是这个王八蛋带人屠的,连未满月的婴儿也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船头那名匪首竟猛地扭头往这边望来,目光凶狠如有实质,高首和高仁瞬间面无血色,高不凡也是心头微凛,他听到了 正当高不凡将信将疑时,匪首竟然咧嘴狞笑,露出两颗黄灿灿的大金牙,左手抬起,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嚣张地狂笑起来 高不凡暗暗吃惊,这个匪首张金称武艺不知如何,耳力却是挺强的,隔着老远竟然也能听到高首低声所说的话 匪首张金称显然并不把高不凡主仆三人当一回事,发出了威胁后便留下一艏贼船封锁湖泊入口,然后径直向长孙晟等人逼近,估计是打算先搞定了长孙晟,再收拾高不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鱼虾。 且说匪首张金称驱船逼近,与另外三艏盗船把长孙晟和高士廉等人包围在中间,不过当他看到湖面上那三具盗匪的浮尸后,面色瞬间便阴沉下来,厉声问道:“是谁杀了老子的人” “本将军杀的。”长孙晟淡道,虽然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般强硬的气势。 张金称目泛凶光,冷笑道:“现在自称将军的多如走狗,你到底是何人” 高士廉怒斥:“狗贼,瞎了你的狗眼,打劫打到右骁卫大将军头上,简直不知死活,识相的立即让你的手下放人,否则朝廷大军一到,定然踏平高鸡泊” 张金称脱口道:“难道你就是一箭双雕的长孙晟” 长孙晟在后世或许不如长孙无忌出名,但在大隋,长孙晟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乃长孙家族的核心人物,深受隋朝两代皇帝的器重,正是他施展“离强合弱”的妙计分化瓦解了突厥, 隋朝这才得以抽身统一全国,并且迅速强大起来。 长孙晟武艺高强,尤其擅长骑射,箭法如神,在他出使突厥期间,曾经当着突厥沙钵略可汗的面,一箭射穿落两只大雕,技惊四座,这也是成语“一箭双雕”的典故出处。 “贼子,你既然知道我爹爹的厉害,还不马上放了我妹妹,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长孙无忌绷着小脸喝道。 众盗匪不禁面露怒色,张金称也是心中不悦,要不是慑于长孙晟神箭的威名,他已经出手宰了这个比他还要嚣张的小胖子了。 “呸,小子挺狂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刀宰了你的妹妹”一名歪嘴强盗把小萝莉提溜起来,并用匕首对准了她的小腹。 小萝莉吓得小脸都白了,眼泪在眶内打转,却强忍住没有哭声出来。长孙无忌又惊又怒,弯弓搭箭却不敢射,生怕伤了妹妹,急得他直跺脚 “哥哥,我没事,你不要着急,听爹爹的”小萝莉竟然开口安慰起长孙无忌来。 长孙无忌既惭愧又心疼,爹爹总说每遇大事需有静气,唉,这一点自己竟连妹妹都如。 高士廉手握长剑,紧张地道:“无垢别怕,舅舅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无垢”高不凡脑中灵光一闪,差点脱口而出,卧槽,长孙无垢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无垢吗难道这个小萝莉竟然是 高不凡虽然不是研究历史的,但是唐太宗李世民他又岂会不认识,长孙无垢也是历史上非常出名的贤后,难怪长孙无忌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原来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大舅子啊,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 这时,长孙晟终于开口了,盯着张金称一字一顿地道:“把小女放了,本将军让你们离开,而且不再追究此事。” 张金称暗怒,他当然不想得罪长孙晟这种实权人物,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是朝廷调重兵来剿的话,他是绝对抵挡不住的,但是长孙晟居高临下的语气实在让他不爽,而且,如果就此退缩,那他在众弟兄心目中的威信必然大减,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于是,张金称拱了拱手道:“长孙将军,某家张金称,敬你是条好汉,若事先知晓运河上经过那艏楼船是您家眷所乘,定然秋毫无犯,但正所谓贼不走空,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要某家放人可以,拿三千两银子来赎吧,如此,某家也对众弟兄也有所交待。” 长孙晟皱了皱眉,三千两银子他不是出不起,但此事若传出去,不仅他长孙家颜面尽失,朝廷也大失面子,而且,以隋帝杨广喜怒无常,狭隘多疑的心性,说不定还会降罪于他呢 不过,长孙晟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先交赎金救人,他沉声道:“好,但你们必须马上放人,三日后,本将军会命人把三千两银子运到这里。” “俺们道上的规矩是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二当家孙岩冷笑道。 张金称大方地摆手道:“不必了,某家信得过长孙将军,先放人没问题,但是某家有句良言要说与孙长军。” “本将军洗耳恭敬” 张金称慨然道:“杨广残暴无道,穷兵黩武,横征暴敛,至使天下民不聊生,十室九空。山东去年大旱,今年洪水肆虐,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纵然如此,杨广还下诏征发两百万民夫出征高丽。正所谓官逼民反,如今举义旗反隋者遍布各地,长孙将军乃英雄好汉,何必继续辅助杨广这个昏君呢若长孙将军肯弃暗投明,起兵吊民伐罪,我等愿意追随将军共举大事,以将军之能,必有一番大作为。” “哈哈哈”长孙晟大笑,指着张金称声色俱厉地斥道:“小小蟊贼,安敢口出狂言,就凭你,配吗” 第04章 激战 如果只是花三千两银子能换女儿一命,长孙晟倒也不在乎吃这个亏,丢点面子也只能认了,但是,张金称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地劝他反隋,这简直就是笑话,而且还是一个会置他们长孙家族于死地的笑话 隋帝杨广喜怒无常,狭隘多疑,如果张金称当众说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后,长孙晟还同意以三千两银子赎回女儿,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甚至会累及整个长孙家族。 身为天子近臣,长孙晟太了解隋帝杨广的心性了,所以如今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击杀张金称 “就凭你,配吗”长孙晟话音刚下,手中的角弓已经闪电般射出一箭,正提着小萝莉长孙无垢那名歪嘴强盗登时脖子飙血,羽箭直接穿喉而过。 扑通 箭矢的巨力带得歪嘴强盗,连同长孙无垢一同掉入了湖中。 嘣嘣嘣 弦响不断,长孙晟连珠箭发,一口气射出了六箭,每一箭都夺走一条人命,那艏盗船上本来有八名强盗的,这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这名强盗吓得呆若木鸡,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惊恐地一头扎入水中。 太快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张金称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七个弟兄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射杀了 高不凡也震撼得无以复加,这是他穿越到大隋后,第一次见识到高手的武力值,太变态了,这射速比手枪也不遑多让,这力道更是可怕,直接贯穿人体,换成自己也绝对躲不开。 如果之前小胖子长孙无忌射自己的那一箭换成他老子长孙晟来射咝,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后背阵阵发冷 高不凡前世是职业军人,身手了得,等闲个人也不是他对手,穿越到隋朝后更是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光是力气就比同龄人强数倍,于是便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天下无敌,也是难逢敌手的存在,结果现在才猛然发觉自己还是个“弟弟”。 且说长孙晟大展神威,一口气射杀七人,不过箭囊也空了,只见他提起身边一名精瘦的部曲,吐气发力扔出,同时大喝:“救人” 长孙晟能开三石弓,臂力自是不弱,那名部曲被他扔出了六七米远,正好落在长孙无垢身边的湖面上,此人水性极佳,一落水便托起长孙无垢,试图翻上那艏空船。 这时众盗匪终于反应过来了,咆哮着发起了反击,匪首张金称纵身一跃,竟像飞鸟般横渡三四米宽的水面,一招独劈华山,鬼头刀挟着风雷疾劈长孙晟 长孙晟的箭法太可怕了,张金称此时还心有余悸,自然不敢让长孙晟腾出手来开弓,所以一出手就全力扑向长孙晟,试图近身缠斗。 眼见张金称凌空扑到,长孙晟不由皱了皱眉,这时他当然可以避开,但是以张金称这一刀的气势,他若避开的话,脚下的小船定然会被劈烂,只好横刀挡架。 只听得哐当的一声巨响,登时火星乱溅,长孙晟脚下猛然一沉,船尾高高翘起,船上几名长孙家的部曲站立不稳,直接栽入了湖中。 张金称落在船头,站得稳如泰山,得意狂笑道:“长孙将军箭术无双,但是力气却是稀松平常” 长孙晟不说话,刷的就是一刀疾劈,张金称挥刀相迎,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一起,一时间竟打了个平手,看来张金称能成为众匪之首,确实有点真本事。 这时,高士廉也带着另一船部曲与二当家孙岩混战起来。长孙无忌的箭法虽然远不及其父,但也给众盗匪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成功掩护那名部曲把长孙无垢救上了船。 “赵福,快带观音婢走,我掩护你们”长孙无忌一边发箭一边大声喝道。 那名叫赵福的部曲闻言也不拖泥带水,抄起桨便往水道出口划去,然而刚划出数米,两名强盗便像鳄鱼般游至,一左一右翻上船,赵福急忙抽刀砍杀一人,却被另一名强盗一刀砍在脖子上,脑袋飞起滚落水中。 长孙无忌目眦尽裂,一箭把那名强盗射个透心凉,然而当他再想搭箭时,发觉箭囊已经空空如也。 此时又有一名强盗游向长孙无垢所在的船,小萝莉也不知那来的勇气,竟然从赵福的无头尸体手中取过了船桨奋力划起来,只是她明显不会划船,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竟然斜斜地向着高不凡主仆三人荡去。 “卧槽,靠害啊,快溜”高仁抄起船浆便要划走,却被高不凡抽了一下手背,顿时触电般松开了桨,委屈道:“难道少爷想英雄救美” “难道本少不像英雄”高不凡反问道。 高仁讪笑道:“少爷当然像,可是少爷黑了点,只怕当不成白马王子,不过黑 马王子也不错。” 高不凡耸了耸肩,人家长无孙美媚的白马王子是唐太宗李世民,自己只怕想当也当不成,不过未来皇后的大腿还是可以抱一抱的 此时,留守水道入口那一船盗匪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显然打算抓住长孙无垢,小萝莉拼命划船,竟然没有注意到盗匪的船只正斜地里向她迅速接近。 “高大高二,你们在这里待着,机灵点,别特么的掉链子”高不凡说完一头扎入水中没了踪影。 高首和高仁虽然有点紧张,但并不太担心,因为只要到了水里,少爷就是绝对主宰 “观音婢小心啊”长孙无忌见到贼船向长孙无垢驶去,立即高叫提醒,试图冲过去救护,可惜此时已经有三名盗匪攻上了他的船,两名家仆拼死才抵挡住,根本无暇分心他顾。 另一边,高士廉也分不得身,长孙晟则与张金称杀得难解难分,眼见女儿就要再次落入贼手,不由急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登时险象横生。 张金称见状又惊又喜:“原来长孙将军已身负内伤,难怪气息虚浮,后力不继” “杀你还是绰绰有余”长孙晟冷然道。 张金称狂笑:“能死在鼎鼎大名的长孙晟手里,也是一种荣幸,当然,如果能杀死鼎鼎大名的长孙晟,某家也定能名震天下,如此一来,慕名投靠某家的绿林好汉必然蜂拥而来。” “梦作得有点早”长孙晟断一记诡异的撩刀反而上,张金称差点被开膛破肚,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下不敢再托大,凝神迎战。 再说那一艏直扑小萝莉长孙无垢的贼船,船上共有五名强盗,这些家伙显然不把一名小女娃当回事,两船还隔着两米远,其中一名强盗就大剌剌地一跃而起,试图跳上长孙无垢的船。 长了无垢吓得失声尖叫,下意识地举起桨往强盗打去,强盗人在半空露出了狞笑,小娘皮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挨一桨也跟挠痒差不多吧 这名强盗如是想着,却突然面色一变,因为下方的小船竟诡异地后退了半尺,本来预计好方位的他登时踏空落入了水中 扑通 但见水花飞溅,这名强盗落水后竟像秤铊一样迅速沉入水下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的气泡和涟漪 长孙无垢的小嘴惊讶得张成了“一”形,不知所措地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而对面船上的四名强盗也是面面相觑,纷纷探头往水下张望。 “入你老母,肥四搞什么鬼,逗乐子是时候吗”脸上长了一块暗红色胎记的强盗骂骂咧咧地道。 “五当家,不对劲呀,肥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了咕噜”旁边另一名强盗话还没说完,水下无声地探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扯,这货就栽入水中迅速沉没。 “水下有鬼”五当家猛地一刀往水里捅去,登时一股鲜红从水下涌起。 “刺中了”五当家面露喜色。 然而,数秒后从水底下浮上来一具尸体,赫然正是刚才被拖下水那名强盗,背后血淋淋的伤口还淌着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五当家面色阴沉道:“碰到行家了,孟七赵九,你们水性好,下去会会他,老子给你们压阵” 孟七和赵九都是水下好手,当即脱掉上衣,口衔匕首跃入水中,而五当家则纵身跃过船,把小萝莉长孙无垢控制住。 片刻之后,水底下陆续涌起了两股血水,五当家正预感不妙时,两具尸体先后浮出水面,正是孟七和赵九。 五当家这一惊非同小可,孟七和赵九都是山寨中的好手,功夫或许比他弱一筹,但是水性极佳,如果是在水中,他甚至不是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现在只是短短半盏茶功夫,两人就被宰了,试问五当家能不胆寒 五当家手握钢刀,如临大敌地紧盯四周湖面的动静,忽见水下有黑影蹿起,连忙一刀劈下去,瞬时将黑影拦腰劈成两段。 一刀得手,五当家正欲松口气,结果两截残尸完全浮出水面,他才认出是最先落水的肥四,现在被他斩成两半,内脏肠肚都流了出来,惨不忍睹,小萝莉长孙无垢捂住小脸不敢看。 “王八蛋,有种滚出来跟老子单打独斗,躲在水下鬼鬼祟祟偷袭算什么好汉”五当家有点发毛了,后背冷汗直冒。 本来五当家的水性也不弱,此时却对水充满了恐惧,仿佛湖中藏着一头洪荒猛兽似的。 第05章 戏弄 五当家凝神戒备了盏茶的功夫,结果水面毫无动静,要不是四具同伴的尸体就漂浮在四周,他都有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即便是顶尖的内家高手,也不太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不换气吧 “老五,怎么回事”远处正与长孙晟激战的匪首张金称,终于察觉了这边的情况,便大声吼了过来。 “大当家,咱们碰到十分厉害的水鬼,孟七赵九他们全被宰了。”五当家略带颤声道。 张金称闻言面色急变,孟七和赵九的水性在山寨中数一数二,联手的情况竟然还让人家给干掉了,这渤海郡地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水下高手 长孙晟同样既惊且疑,因为他手底下可没有这样的水下高手,他下意识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渔船望去,发现之前皮肤黝黑的那名少年不见了,不由心中微动 这时,张金称显然也注意到高首和高仁,大骂道:“可能是刚才那艏船上的黑娃子,妈的,敢情某家看走眼了,老五先别管他,把女娃子带过来。” 五当家闻言连忙一手持刀,一手划桨,向着张金称驶去。张金称狞笑着威胁道:“长孙晟,立即让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否则老子宰了你的女儿。” 扑通 张金称话音刚下,那边船上的长孙无垢竟然挣扎着一个后仰栽入湖中。 五当家作梦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勇敢,被捆住了双手双脚也敢往湖中栽下去,简直不要命了 五当家急忙扔掉船桨,回手急伸,试图把长孙无垢提回船上,结果水中异变顿生,一抹寒芒疾刺其胸口。 五当家急忙后缩,可惜还是迟了,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住胸口仰面倒下,而落水的长孙无垢只觉腰臀被人托住,飞一般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船只移去,仿佛突然练成了轻功水上漂一般。 “老五”张金称失声惊呼,分神之下被长孙晟削中左臂,当场连皮带肉飞起一逢鲜血,不过受伤的他反而激发出了凶性,全力兜头一刀疾劈,快如电闪,势大力沉。 长孙晟见状不敢硬拼,倏地疾退开去,卡嚓,张金称一刀砍在船板上,登时碎木横飞,湖水倒灌而入,小船迅速下沉,而张金称则趁势坠入湖中消失不见。 长孙晟皱了皱眉,并没有追杀,飞身跃到长孙无忌那艏船上,其他强盗见到大当家落跑了,也纷纷跳水逃亡,倾刻跑得一个不剩 一场激战就这样嘎然而止,湖风把四周的芦苇吹得哗啦啦地摇摆,显得分外寂静,要不是湖面上还漂浮着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谁晓得这里才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长孙晟闷咳了数声,心中难免涌起了一阵悲愤之意,十八名部曲只剩下八个,而且全部带伤,要知道当年在突厥纵横捭阖也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没想到在国内一不留神,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弄得如此狼狈,真可谓是虎落平阳 且说高不凡把长孙无垢送到了船上,立即受到高首和高仁英雄式的欢迎,这两货替长孙无垢松了绑,还热情地嘘寒问暖,估计是把小萝莉当成未来的少奶奶了。 长孙无垢红着小脸,又好奇地打量救了她的“黑马王子”高不凡,点漆双眸扑闪扑闪的,端庄又不失大方地道:“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长孙无垢十分聪慧,听见高首和高仁称呼高不凡为公子,所以也口称公子,东都洛阳的世家公子她见得多了,无一不是白白净净的,有些甚至搽脂抹粉,打扮得比她还要精致,像高不凡这么黑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皮肤黝黑,长相却极为英俊,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尤其是那双清如溪水,亮似星辰的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问道:“你叫观音婢” 长孙无垢脸上微热:“观音婢是我的乳名,公子如何得知” “小胖咳,刚才遇到你哥长孙无忌时,他射了我一箭,还大喊贼子交出观音婢。长孙姑娘,话说你哥的眼力劲真不行,这天下哪有我这么英俊帅气,又富有正义感的贼子”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 长孙无垢愣了一下,继而噗哧的失笑出声,宛若牡丹花盛开,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可不得了。高首和高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道一句少爷牛比裂蹄,就连泡妞也是如此出众,稳了 “哥哥的性子比较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敢问公子” “观音婢” 长孙无垢正想询问高不凡姓名,哥哥长孙无忌的喊声便远远传了过来,听得出充满了喜悦。 “还真是个急性子”高不凡耸了耸肩转身望去,只见长 孙晟父子正乘船往这边划来,那名叫高士廉的仗剑文士也在船上。 很快,船就驶到跟前了,长孙晟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刚才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高士廉这时才发觉高不凡竟然如此年轻,也就十四五岁许,不由吃惊了一把,抱拳道:“谢过小兄弟出手相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艺业,不知师承何处” 高不凡抱拳还礼:“过奖了,山野小子,何来的师承,不过是自小游水,水性精熟些罢了,要是在陆上,晚辈断然不是这些悍匪的对手。” 倒不是高不凡谦虚,如果不是在水里,他还真的未必是这些悍匪的对手,至少那匪首张金称他是绝对打不过的。 这时,长孙无忌已跃过船来,把妹妹长孙无垢扶了回去,生恐被高不凡这个“变态”占了便宜似的。 这时高不凡还赤果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紧身皮短裤,鼓鼓囊囊的,确实有点像变态,幸好隋唐的风气都相对开放,要是程朱理学大行其道的明清时期,估计小萝利长孙无垢只能非他不嫁了。 长孙晟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小兄弟过谦了,光是水下憋气两盏茶的工夫就非常人能办得到,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长孙晟日后必有厚报。” “免贵姓高,小名不凡,彼此萍水相逢,厚报就不必了,就此别过” 高不凡说完挑起竹竿,轻轻一点,渔船便箭一般滑了出去,只留给长孙晟等人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长孙晟愕住了,显然没想到高不凡竟然如此干脆,说走就走,难道长孙家的招牌不够亮长孙晟的名字不够响抑或右骁卫大将军的官职不够香 这时,高不凡却突然回首,将一物向小胖子长孙无忌用力扔去,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结果入手才发现是一活物,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丢到甲板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绿皮王八,正张牙舞瓜地乱蹿呢,十分生猛。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正要质问高不凡为何用王八扔他,后者戏谑的笑声却先传了过来:“小胖墩,这只王八给令妹煲汤补补身子,你就不要偷喝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红如火烧,长孙无垢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观音婢,你还笑,为兄白疼你了”长孙无忌气道。 长孙无垢连忙拉起哥哥的手撒娇道:“哥哥莫生气,哥哥一点也不胖,回头你不用偷喝,光明正大地喝。” 长孙无忌差点没翻白眼,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莞尔,再抬头看时,高不凡主仆三人已经消失在河道转弯处了,只剩余波荡漾。 长孙晟不由感叹道:“都说渤海郡人杰地灵,果然不假,此子谈吐不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最难得的还是那份沉稳洒脱,也不知是谁家子弟,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长孙晟一边说,一边看着高士廉,正所谓“天下之高”出渤海,渤海高氏自魏晋以来就是渤海郡的望族,而高士廉本身就出自北齐宗室一脉,所以渤海郡如果有后起之秀,极大可能出自高氏一族 高士廉皱眉苦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没听过本族中有叫高不凡的后生俊才。” 长孙晟闻言遗憾地道:“那可惜了” 长孙无忌撇嘴道:“这有何难,如果那黑小子真是本郡人,爹爹到时让渤海郡守一查户籍便知。” “无忌不得无礼,别忘了你妹妹是谁救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父平时怎么教你的。”长孙晟厉声斥责道。 长孙无忌脸色一白,连忙低头认错。 高士廉连忙打圆场道:“无忌向来墩厚温和,只不过年纪与那小兄弟相仿,又受对方言语相戏,心里有点不服气也属正常,大哥不必呵责。” 旁边的长孙无垢脆声道:“哥哥一开始就把高公子当成了强盗,还射了他一箭,估计高公子这才戏弄哥哥的吧。”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由恍然,长孙无忌脸更红了,讪讪道:“孩儿鲁莽了” 长孙晟点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此子挨了你一箭不仅不记恨,还出手助我们,可见其心胸豁达,戏弄你只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日后若遇上此子,无忌定要好好相处,于你必有裨益。” 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道:“孩儿谨记父亲教悔。” 长孙晟满意地点了点,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虽是他的续弦高氏所生,但是兄妹两人都聪敏好学,性格墩厚温良,所以他很喜欢这对儿女,也很疼爱他们。 长孙晟这次从东都乘船到渤海郡,目的就是要带兄妹二人回乡祭祖,顺便拜访高氏族亲,给长孙无忌的未来打下人脉基础,可谓是用心良苦。 第06章 婚约 船顺着弯弯曲曲的水道向高鸡泊外面的运河驶去,小萝莉长孙无垢出神地看着船后随波逐流的浮萍,禁不住眼前一亮,喃喃自语道:“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原来如此,这词儿用得还真传神。” 旁边的长孙无忌闻言点头道:“这词确实用得妙,挺新颖的,没想到一个村野莽夫竟然有如此文才,倒是怪哉” 长孙无垢白了他一眼:“人家高公子可不是什么村野莽夫。” “你看他那一身腱子肉,黑不溜丢的,大白天穿成那样跑到山川野泽中抓王八,哪一点像读书人,不是村野莽夫是啥”长孙无忌哼哼道,显然对“小胖墩”这个称谓还有点耿耿于怀。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轻道:“哥哥以貌取人已落于下乘,更何况人家虽然黑了点,但是谈吐不俗,出口成文,若论文才,哥哥未必及得上人家,若论武技,只怕哥哥更有不如,就更别提心性了,哥哥总是毛毛糙糙的,若高公子是个莽夫,那哥哥就更加是莽夫了。”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不悦道:“观音婢,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帮着别人损你亲哥。” “人家就事论事而已。”长孙无垢无奈道。 长孙无忌酸溜溜的:“好好好,哥哥是莽夫,高不凡不是,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谦谦有礼,才华横溢,天下无双,不才甘败下风” 长孙无垢噗哧的失笑出声:“哥哥也不用酸,其实你有一点比高公子强的。”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挺胸问:“哪一点” “你脸皮没他厚”长孙无垢说完掩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明澈的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芽。 长孙无忌翻了个大白眼,不过妹妹确实说得对,那黑厮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他自己帅气,语气还那么的笃定自然,那么的欠揍咦 长孙无忌忽然轻咦一声,一脸担忧地盯着长孙无垢,后者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问:“怎么啦” 长孙无忌作贼般瞥了一眼船头聊天的父亲和舅舅,压低声音问:“观音婢,你是不是看中了那个高不凡” 长孙无垢的俏脸刷的一下红了,微羞恼道:“才不是,你少胡说” 长孙无忌闻言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自语道:“还好还好,要不然世民兄怎么办” “爹,哥哥欺负我”长孙无垢跺足大嗔。 长孙晟和高士廉闻声望过来,长孙无忌面红耳赤,连忙摆手兼摇头,语无伦次:“我我没有,我就问问观音婢要不要喝甲鱼汤而已。” 长孙无忌急中生智,一指那只被捆住的绿皮王八大声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无垢身子弱,喝甲鱼汤倒正合适。” “那孩儿回头命人把这只甲鱼炖了。”长孙无忌说着一边向长孙无垢暗使眼色求饶,后者小脸一偏,只是不理。 长孙晟和高士廉相视一笑,两兄妹感情深厚,偶尔也会斗一斗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转过身去继续谈话。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在长孙无垢身边蹲了下来,谄着脸打拱作揖道:“为兄口不择言,好妹妹就饶为兄这一遭吧,要不然爹又该骂了,很惨的” 长孙无垢这才转嗔为笑,哼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编排。” “不敢了不敢了”长孙无忌陪笑道,顺手提起那着绿皮王八,不知怎么的,他不禁又想到了好哥们李世民,咦,这只王八也太绿了些,绿得让人有点发慌。 话说隋文帝杨坚为了压制门阀势力,废除了自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开创科举制,打破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阶级固化,使平民百姓也有机会入士为官,跻身社会上层,而杨广继位后更是进一步完善了科举制度,大力吸纳下层社会人才,彻底打破了门阀世家对官场的垄断。 不过,隋朝的门阀势力仍然十分强大,这种情况甚至一直延续到唐朝。门阀世家为了维持或壮大自身的实力,往往会选择联姻,具体的做法就是密切关注其他门阀世家的后生俊才,若有合适的就抢先把自家的女子许配给对方,以此来形成利益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孙家的做法也不例外,长孙炽,亦即是长孙晟他哥,老早就看中了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有意将侄女长孙无垢嫁入李家,但是长孙晟以女儿年纪还小为由婉拒了,但并没有把话说死,意思是要观察几年再作定夺,于是乎,两家便等于立了个模糊的口头婚约。 话说李世民长相英伟,为人豪爽侠气,小小年纪便交游广阔,与长孙无忌算得上是少年好友,经常聚在一场谈文论武,所以有很多机会见到长孙无垢,而对于这个品貌俱佳的“未婚妻”,李二自然是很满意的,也 很上心,总找机会亲近,只是长孙无垢虽然年纪小,但是家教甚严,尤其得知“婚约”的事后就更加注意了,平时都尽量避着李世民,免得传出些风言风语来,这让李二既欢喜又头疼。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等驶出了高鸡泊,回到了运河上,那里停着一艏三层楼船,正是长孙晟和家眷所乘,也正因为这艏楼船的豪华,刚进入渤海郡地界就被张金称这伙强盗盯上了。 今日,张金称手下的二当家孙岩带了数十名弟兄,趁着黎明前偷袭了楼船,杀死了不少船工,不过最后却被长孙晟和众部曲击退了,而长孙无垢却不幸被强盗劫持。 于是乎,长孙晟和高士廉便带人乘小船一路追入了高鸡泊中,负责留守的长孙无忌放心不下,沿河拦了一条渔船,仅带两名仆人也进了高鸡泊,接着便发生了后面的事。 现在楼船的船工死的死散的散,楼船也损坏严重,自然不能再乘坐了,长孙晟和高士廉商量后决定登岸走陆路。 幸好,这里离蓨县县城并不远,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了,于是一行人弃舟登岸,往蓨县县城方向而去。 如果说游水是高不凡的第一项本领,那么骑马则是他的第二项本领,事实上,高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会骑马,毕竟家里是开马场的,要是不会骑马,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高不凡三岁的时候,老子高开山就亲自挑了一匹小马驹教他骑了,高不凡也学得格外认真,一来是因为真的喜欢骑马,二来自然是为即将到来的乱世作准备。 高不凡的历史知识虽然相对匮乏,但也知道隋朝是个短命的王朝,跟强大的大秦帝国一般,皆二世而终,杨广是隋朝的第二任皇帝,也是最后一任皇帝,隋朝终将被大唐取代。 而朝代的更替往往意味着战乱,战乱则必然生灵涂炭,正所谓为乱世人不如犬,生逢乱世,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要么生作乱世豪杰,要么死为乱世草芥,高不凡自然不愿成为任人宰割的乱世草芥,所以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强,多一项本领,自然就多一分生存的能力。 骑射是乱世必备的一项本领,高不凡很幸运,穿越到大隋后,家里竟然是开马场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高不凡自然不会错过练习骑射的大好机会,所以他学得很努力,很刻苦,而且成果斐然 五岁,高不凡就能骑着没有马鞍的高头大马在牧场驰骋了,十岁的时候甚至能站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射箭,准头虽然差点火候,但至少不会脱靶,这让便宜老子高开山老怀大慰,感叹高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驶离了高鸡泊,沿着一条小河来到一座小村庄外,将渔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下,便准备登岸进村取回坐骑。 这座小村子叫柳岸村,距离高家的马场还有三十里许,高不凡每次进高鸡泊游水,都会先骑马到柳岸村,把马寄存在村子里,然后再划船进泊。 “不凡少爷,你回来得正好,有个外乡人偷你的马。” 高不凡主仆三人刚进村子,一名拖着鼻涕的小男孩便赤着双足飞奔过来大声告状。 “俺们的马被偷了”高首急忙问。 小男孩吸了吸流到唇边的鼻涕,摇头道:“没有,人被抓住了,就绑在祠堂外面的大树下呢,村正说要等不凡少爷回来再处理。” “骂了隔壁的,敢偷俺们的马,不打出屎来算你拉得干净”高首和高仁这俩货撸起衣袖,气势汹汹地往祠堂方向跑去。 既然马没被偷走,高不凡倒也不急,从兜里掏出两枚野菱角递给小男孩,后者愉快地接过剥食起来,一点也不见外。 高不凡经常来柳岸村,每次都不会空手,总会带些新奇的玩意,或者零食分发给大家,而且,高不凡还发明了不少新颖的捕渔工具,村民们使用之后果然捕获大增,再加上高不凡脾气好,为人随和,丝毫不摆架子,所以很受村民欢迎,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 第07章 较量 流鼻涕的小男孩名叫韩小云,他爹韩满仓是村里的捕猎能手,为人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那种,不过这家伙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娶了一个如花似的玉的老婆,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惜女儿三岁的时候被拐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要不然这个儿女双全的家庭肯定很幸福。 高不凡牵着韩小云的手往祠堂方向走去,后者一边吃着菱角,一边蹦蹦跳跳,赤足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半点也不在乎。 眼下已经是初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凉了,高不凡奇道:“小云,我不是送了你一双布鞋吗,为什么不穿” 韩小云笑嘻嘻地道:“留着过年再穿。” 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才七月底,离过年还有五个多月呢,你现在不穿,到时就不合穿了。” 韩小云吸了吸鼻涕失声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现在正长身体,鞋子很快就不合脚了,再说入秋后天气转凉,不穿鞋子容易感冒,赶紧回去穿上。” “感冒是啥” “感冒就是着凉” “哦,不凡少爷,不是俺跟你吹,俺从来没着过凉,俺也没见过俺爹着凉,就俺娘亲身子骨弱,老是生病” 高不凡指了指韩小云快挂到唇边的鼻涕道:“都能当面条吃了,还说没着凉” “流鼻涕不一定是着凉,肚子痛也不一定是拉稀呀”韩小云理直气壮地道。 高不凡抬手便赏了韩小云后脑勺一记火锅,扇得这小子向前蹿了一步,鼻涕也飞了出来。 “小屁孩儿,别的不学,非要跟高老二学耍嘴皮子,滚回去穿鞋子,否则屁股给你踹烂。” 韩小云立即捂着小屁股一溜烟跑了开去。 高不凡撵走了韩小云,猛地转身,目光敏锐地落在身后那棵老槐树上,逡巡了片刻,警惕的眼神渐渐变成了迷惘。 高不凡的六识异常灵敏,刚才突然产生被人在背后窥视的感觉,只是当他猛地转身查看时,却没有任何发现,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随之而消失了。 “错觉吗”确认身后无人,高不凡纳闷地摇了摇头,继续往祠堂方向走去。 高不凡来到祠堂前,果见有人被绑在树下,几名男性村民还在那看守着,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出奇的没有开骂,只是怏怏不快地站在那等候高不凡到来。 高不凡不由奇了,快步走到树下,村正柳大鹏立即上前道:“小凡,这个外乡人想偷你们的马,幸好被俺们及时发现了,这贼子颇有几把子气力,要不是俺们人多,就让他挣脱逃跑了。” 高不凡道谢一声,目光落在那名贼人身上,但见这名贼人生得竟比那匪首张金称还要雄壮,满脸络腮胡子,看着相当威武,即便被五花大绑,依旧倔强地高昂头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位公子,孙大哥不是有意要偷您坐骑的,求您饶过他吧,千万别送他见官” 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抢上前,跪倒在高不凡身前不停地叩头,两名半大的孩童则惊恐地躲在她的身后,由于营养不良,皮肤菜黄菜黄的,眼睛也显得特别大。 “娥娘不要求他,俺孙安祖一人做事一人当,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个疤,怕个鸟”被绑大汉粗声粗气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么说,你承认偷马了” “没错,老子是要偷你的马你待如何”大汉恶声恶气地吼道。 卧槽,作贼的竟然这么嚣张,嫌打得少啊,本少得教你做人 高不凡飞起一脚踹在大汉的小腹上,后者顿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痛得惨叫一声,差点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大汉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那么干脆,上来就踹,力气还那么大,黑小子,果然够黑够狠 妇人吓得面无人色,两个孩童更是躲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高不凡却从兜里摸出两枚野菱角,笑眯眯地递过去:“别哭别哭,本公子是好人。” 两名孩童不哭了,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手中的菱角却又不敢接,看得出他们真的饿极了,妇人却把俩孩童抱得更紧了,生恐被高不凡抢去似的。 “王八蛋,敢动娥娘母子,老子饶不了你。”大汉一边咆哮,一边挣扎。 “鸹噪,堵上他的嘴”高不凡冷道,高首和高仁立即脱掉马靴塞进大汉嘴里。 高不凡不再理会两眼喷火似的大汉,蹲下来和颜悦色地问:“你叫娥娘是吧哪里人” 妇人战战兢兢地答道:“俺和孙大哥都是贝州漳南县人氏,村子被洪水冲毁了,没办法才逃难来到这里。 ” 高不凡瞥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的大汉,问道:“他是你男人” 妇人摇头道:“俺男人和公婆都被淹死了,村子里活下来的人连一半不到,孙大哥是俺邻居,他们家只有他活下来,要不是孙大哥一路上照应,俺母子三人也走不到这里。”说完泪如雨下,两名小童见状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高不凡不禁悚然动容,他上辈子是职业军人,参加过多次抢险救灾,最难忘的一次便是512大地震,这次大灾难后的惨烈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亲眼目睹那一幕幕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他和战友们都泪洒满襟。 高不凡默默地将两枚野菱角塞小童手里,挥手道:“柳叔,放了他吧,此事本公子不追究了。” 妇人大喜,连忙叩头道谢。 柳大鹏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让村民把大汉给放了,警告道:“算你走运,遇上高公子,要是换了其他人,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孙安祖却不领情,嘟哝道:“要不是老子不想伤人,凭你们能抓得住老子,也不知是谁走运。” 众村民闻言大怒,撸起衣袖便要上前教训他,高不凡心中一动,淡笑道:“咋的,还不服气” 孙安祖一挺胸,粗声道:“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老子自然不服气。” 高不凡点头道:“那行,只要你能打赢本少,本少的马便白送给你,另外再奉送十两银子,不过你若输了,便给本少为奴一年。” “当真”孙安祖瞥了高不凡的“小身板”一眼,显然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高仁傲然道:“俺家少爷言出必行,从不食言,人送外号仗义疏财小孟尝,诚实守信高郎君,骗你这蟊贼作甚” 孙安祖二话不说,转身便招呼妇人离开。 高仁愕然道:“咋的,你还不信” 孙安祖冷道:“俺力气大,一旦出手就没个轻重,你们家公子还算是个好人,俺不想伤他。” 高不凡剑眉一挑:“你是怕输,不敢比吧” 孙安祖勃然转身:“好,俺跟你比,受伤了可别哭鼻子。” “废话少说,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高不凡冷笑一声,双手抬起,摆了一个后世拳击通用的起手式。 孙安祖闻言大怒,跨步上前,劈手就是一拳,瞬时带起一股劲风,高不凡一侧身灵活闪过,左腿猛蹬地跃前,右膝一记爆锤闪电般撞向对方小腹。 孙安祖左手急忙握拳下扫挡架,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孙安祖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数步,整条左臂都痛麻了,不由大吃一惊,这黑小子的力量竟如此之大,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啊 孙安祖一向自负力大,结果一招便吃了瘪,自然是震惊无比,他实在想不通,高不凡那小身板为何能发出如此巨力。 “不凡少爷牛比裂蹄”高首和高仁兴奋地鼓起掌来,一众村民也纷纷欢呼助威。 高不凡晃了晃有点发麻的右腿,心里也暗暗吃惊,刚才那一下看似他占了上风,事实却是他以下肢对上肢占了便宜,所以单论力气而言,这个孙安祖并不弱于他。 “再来”孙安祖暴喝一声,欺身扑来了上来。 高不凡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应战,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几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若论力气,两人不相伯仲,若论战斗经验,孙安祖明显更胜一筹,不过高不凡身法灵活,速度更快,再加上揉合了后世拳击和擒拿的古怪打法,让孙安祖有点无所适从。 两人又打了数个回合,孙安祖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打了这么久都没能拿下对方,他也自感脸上无光。 终于,孙安祖逮着了高不凡的一个破绽,右手抓住了他的左脚踝,不由大喜,暴喝一声猛地发力,试图把高不凡掼飞出去,让他出个大丑,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松手,高不凡却灵活得像只猿猴般旋至他身后,右脚一剪便反绞他的脖子。 这招剪刀腿可是高不凡的绝技,只要对方被锁住脖子,基本就玩完了。 孙安祖只觉脖子一紧,不由暗叫不妙,然而不知为何,高不凡的双腿似乎没能锁住,最后松脱了,人也随着惯性旋飞了出去,落地后踉跄站稳,朗声笑道:“幸好没摔个大屁墩,不打了,孙大哥,这局算平手如何” 第08章 太仆少卿 孙安祖面色变幻不定,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他却明白是高不凡手下留情,在众目睽睽之下保存了他的面子,一时间既感激又惭愧,扑通一声跪倒,沉声道:“大丈夫言出必行,输就是输,孙安祖拜见主人。” 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连忙上前扶起孙安祖,笑道:“刚才的赌约不过是戏言罢了,孙大哥不必当真。” 孙安祖摇头沉声道:“俺虽然出身贫微,但从不失信于人,高公子若不屑俺这种粗鄙之人为仆,那俺自断一指,就算咱俩赌约两清了。” 高首和高仁不禁暗吐舌头,这哥们够狠 高不凡动容道:“孙大哥言重了,常言道英雄莫问出处,孙大哥重情义守承诺,武艺高强却不恃强凌弱,无愧是一名英雄好汉,小弟虽不才,却最是敬重英雄好汉,那来不屑之说。” 孙安祖有点不好意道:“俺算那门子英雄好汉,高公子谬赞了,倒是高公子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仗势欺人,跟俺以前见过的富家公子简直天渊之别,早知俺也不会偷您的马。” 高不凡笑道:“三文钱难倒英雄汉,出门在外,谁能没遇到个难处的时候,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孙安祖心中越发感激,拱手道:“俺还不知高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小弟高不凡,孙大哥叫我小凡就行,离这里三十多里有个飞鹰马场,就是我家开的。” 孙安祖拱了拱手粗声道:“好,待俺送了娥娘母子到她亲戚家安置好,再赶去飞鹰马场侍候高公子,不知可否” 高不凡自然满口答应了,还命高首把一匹马牵来赠给孙安祖,不过后者断然拒绝了,给银子,同样不要,最后高不凡只好向村民要了些食物相赠,这次孙安祖倒没有拒绝,道谢后便带着娥娘母子重新上路了。 孙安祖离开后,高不凡与村正柳大鹏闲聊了几句便也告辞了,但是后者却热情相邀道:“眼下日已过午,小凡你应该还没吃饭吧,不如到柳叔家里,俺让莺儿给你做好吃的。” 高首和高仁顿时眼巴巴地向自家少爷望来,差点没流口水,高不凡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俩吃货,笑道:“柳叔,我们在船上吃了干粮了,现在还有事要赶回马场,下次吧,代我向莺儿问好。” 柳大鹏闻言也不勉强,目送着高不凡主仆三人骑马出了村口。 “少爷,俺们明明还没吃午饭,为何不在柳村正家里吃,你不喜欢莺儿姑娘做的饭菜吗”高首捂着饿瘪的肚子不解地问,莺儿姑娘做的饭菜他吃过,十分可口。 高仁嘿笑道:“少爷不是不喜欢莺儿姑娘做的饭菜,是不喜欢做饭的人。” 高首瞪大眼睛:“为什么莺儿姑娘挺好看的,又不是恐龙,而且性格温柔,谁娶到都是福气。” “恐龙”一词也是不凡少爷发明的,说是丑女的意思,譬如东施效颦中的东施就是只恐龙,明明长得像头毫猪似的,偏要效仿西子捧心,把人都吓跑了。 高不凡笑骂道:“你们两个,再碎嘴就给本少滚下马走路回去。” 话说柳莺儿乃村正柳大鹏的三女儿,人长得确实不错,还有一手好厨艺,可是只有十二岁,高不凡自然对这种黄毛丫头不感兴趣,但柳大鹏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这个时候的女子,十二三岁出嫁也十分正常,超过二十岁不出嫁反而成了被人耻笑的老姑婆。 柳大鹏乃柳岸村的村正,虽然不入流,但到底算半个公职人员,而高家虽然是开马场的,实际只是个商人罢了,所以柳大鹏自问两家门户倒也合适,便有意要将女儿柳莺儿许配给高不凡,数次有意无意地透漏口风,如此一来,反而吓得高不凡不敢再到他家坐了。 柳莺儿年纪实在太小了,关键高不凡对她还丝毫不来电,虽说古人可以妻妾成群,但他高不凡却是个有原则的现代人,如果他要娶妻纳妾,那肯定是因为两情相悦,坚决拒绝包办婚姻。 “对了,你们两个把嘴巴给本少捂严了,今日在泊中发生的事不许告诉老爷和夫人。”高不凡严肃警告道,他可不想让父母担心。 高首和高仁连忙赌咒,绝不透漏半句,否则下辈子投胎当王八 闲话休提,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策马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飞鹰马场。 养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得有一片广阔的牧场供马匹驰骋,其次是充足的草料,如果养的是战马,还得吃细料,否则养出的马耐力和爆发力都不行,根本上不了战场。 飞鹰马场就是渤海郡最大的军马场,就建在漳水边上的一边平原上,西北面有一座海拔不超过百米的飞鹰山,飞鹰马场也因此而得名。 飞鹰马场每年需 向朝廷提供五百匹合格的优质战马,若不达标将会受到惩罚,严重者甚至会掉脑袋,而今年年初,隋帝杨广下令召集全国马匹准备东征高丽,所以飞鹰马场今年的任务也加码了,必须上交七百匹优质战马,为了完成任务,场主高开山自过完年后便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管高不凡。 且说高不凡回到马场,刚进了宅子便遇上了管家夏邦贤,只是夏管家的面色似乎不大好看,不过当他见到高不凡时还是露出了招牌的微笑,施礼道:“少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奇道:“哪个不开眼的又招惹夏管家了,要不要本少帮忙削他” 夏管家苦笑道:“咱们渤海郡郡守也不敢削人家,少爷还是省省吧,免得被人反削。”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这么拽,什么来头” 夏管家往西指了指,低声道:“东都洛阳来的钦差,太仆少卿宇文化及” 高不凡闻言面色微变,他对隋朝的官制虽然不太熟悉,不过由于家里开马场的缘故,所以太仆寺他还是知晓的,这可是统管全国马政的中央机构,而太仆寺少卿正是太仆寺的二把手,秩从四品,现任太仆寺少卿就叫宇文化及。 这位宇文化及大有来头,他爹宇文述正是宇文阀的核心人物,现任左卫大将军,封许国公,深受隋帝杨广宠信,可谓是权倾朝野。 不过,高不凡对宇文化及这个人的认知,主要还是来自后世的一本小说隋唐英雄传,小说中的宇文化及凶残阴险,胡作非为,横行不法,最后还弑杀了隋帝杨广,对了,他还有一个非常牛比的儿子叫宇文成都,武力值在隋唐好汉中排行第二,仅次于第一猛人李元霸。 当然,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很多东西是作不得真的,高不凡也不晓得真正历史上的宇文化及是不是跟小说中所描写的一样,但有一点高不凡可以肯定,那就是宇文化及没有一个叫宇文成都的儿子,这事他以前就跟夏管家反复确认过了。 “宇文化及来咱们马场了”高不凡问道。 夏管家点头道:“早上来的,半个时辰前回蓨县城了,架子大得很,周县令和赵牧监亲自陪同,家主也随同一起进城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得,看来老头子又做冤大头了,吃喝玩乐一条龙全包的那种,问道:“宇文化及来咱们牧场作甚” 夏管家肉痛地扯了扯嘴角:“还能作甚,打秋风呗,这鸟人扯着巡视全国马场的大旗,来到咱们马场又吃又拿,还要故意处处刁难,说这匹马不好,那匹马不行,最气人的是,他竟然要求咱们马场今年上交一千匹战马,年初下来的公文明明写着七百匹,突然增加三百匹,一时间让咱们上那弄去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高不凡心中暗怒,沉声问:“那怎么办” 夏管家叹了口气:“只能破财挡灾了,不过对方的胃口有点大,要三千两银子。” 卧槽,怎么又是三千两银子,今天碰了一伙绑架抢劫的强盗索要三千两银子赎金,现在跑来一个打秋风的太仆少卿,也是索要三千两银子,他奶奶,无怪乎说官匪一家亲,古人诚不欺我 “爹准备给钱了事”高不凡黑着脸,不对,他的脸本来就是黑的。 夏管家苦道:“家主倒是想给钱了事,可一时间也拿不出三千两现银啊,现在就看周县令和赵牧监能不能出面求情,减免部分了” 高不凡闻言既愤怒又憋屈,暗暗捏紧了拳头,现在他总算体会到,经商就算赚再的多钱,如果没有实力,没有后台,终究只是权贵砧板上的一块肥肉罢了,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 第09章 慈母 高不凡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起居的小院,直接就脱光衣服在井台上打水洗了个冷水澡,由于这里没有服侍的婢女,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之所以没有婢女,倒不是用不起,而是高不凡自己要求的,自打六岁后他就不用婢女服侍了,因为觉得吃喝拉撒都让人盯着,太不自在了,所以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干啥就干啥。 一开始老娘陈氏还不放心的,毕竟宝贝儿子才六岁,身边没个人服侍怎么行,所以强行调了两名婢女过来伺候,结果刚进院子就被高不凡赶跑了,如是再三,老爹老娘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由他了。 幸好,高不凡年纪虽小,但表现出来的自理能力却是极强,独居了大半个月,没出任何岔子,也没生病着凉啥的,每日早睡早起,读书写字,练习骑射游水,作息时间比大人都还要规律,令阖府上下啧啧称奇。 眼见儿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自立,高开山夫妇既惊讶又欣慰,也完全放心让他独居了,不再派婢女来服侍他,只让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充当跟班。 高不凡洗完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胡服,他不喜穿宽袍大袖的长衫,因为嫌麻烦,胡服倒还凑合,不会妨碍骑马射箭。 梳洗穿戴完毕,高不凡便精神奕奕地去给母亲陈氏请安了,刚走到后院的连廊便遇上了服侍母亲的贴身婢女鸣翠,后者怀中还抱着一只精致的木匣,高不凡一眼便认出正是母亲的首饰盒,不由心中一动,跳出来伸手一拦,喝道:“站住” 鸣翠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拦路者时,这才拍着鼓鼓的胸口嗔道:“少爷太坏了,唬了婢子一大跳。” 鸣翠比高不凡大两岁,模样和身材都是众丫环中最出挑的,做事也伶俐,当年陈氏本要派鸣翠去服侍高不凡的,等大了好充作通房丫头,谁料刚进院子就被高不凡撵了出来,最后陈氏只好把鸣翠留下来服侍自己,这些年,这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而且头脑灵活,办事稳重妥贴,已经成为陈氏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高不凡笑言:“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你才做亏心事呢”鸣翠下意识地以衣袖护住怀中的首饰匣子。 高不凡揶揄道:“不用遮掩了,本少又不瞎,你把娘亲的首饰拿出来作甚莫非监守自盗” 鸣翠俏脸通红,一双俏目圆睁,像受了很大的侮辱似的,高不凡见状知道玩笑开大了,连忙作揖打拱道:“开个玩笑而已,鸣翠姐姐莫生气,虾米豆腐,罪过罪过” 鸣翠板着俏脸憋了三秒,终究是没憋住,噗的笑了出来,嗔怪道:“少爷就会作怪,什么吓米豆腐,乱出八糟的,要是夫人听到你对佛不敬,看她饶你不” 话说当初陈氏年届三十仍未育下一儿半女,后来到永福寺求神拜佛,又在家中供奉了观音娘娘,这才生下了高不凡这一株独苗,之后便更加虔诚地礼佛了,每日早晚必在佛前念经百遍。 “娘亲怎么可能知道,除非有人打小报告。”高不凡笑道:“不过,像鸣翠姐姐这样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打小报告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呢” 鸣翠心中欢喜,嘴上却不饶道:“讨好也没用,婢子可是夫人的忠仆,夫人若问起什么事,婢子是肯定不会忍瞒的。” 高不凡竖起了大拇指,一本正经地道:“鸣翠姐姐真是高首和高仁这俩夯货的锴模,本少会敦促他们向你学习,对了,娘亲让你把这些首饰拿去作甚。” 说到正事,鸣翠的俏脸顿时黯淡下来,略带气愤地道:“今天那个弼马温宇文化及不是跑来咱们家马场打秋风吗开口就要三千两,真气人。”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他曾经给高家的下人讲过西游记的故事,所以大家都知道弼马温是负责给玉帝养马的马官,太仆寺少卿可不就是个马官吗 然而,宇文化及这马官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秩从四品呢,更何况人家还有个权倾朝野的老子,真要按死高家,就跟按死一群蚂蚁般轻易。 “咱们家被贪官勒索了,少爷你还笑”鸣翠气乎乎的。 高不凡两手一摊:“你这句弼马温一出,本少能不笑场吗” 鸣翠闻言也噗哧的失笑起来,不过马上又绷起俏脸,悻悻地道:“宇文化及比少爷所讲那只臭猴子更加无法无天,为了凑齐这三千两银子,夫人都打算把这些首饰拿去变卖掉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就隐约料到了这个可能,没成想果如他所料,皱了皱剑眉道:“鸣翠,咱们家已经穷到连三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吗” 鸣翠叹了口气:“那倒是不至于,只是今年朝廷要求增加供应两百匹战马,这可不是小数目,比以往 足足增加了两成呢,扩建马场马厩,增加人手和收购豆料等都要钱,老爷把家里大部份钱银都投进去了,如今马儿还没出栏,一时间可真拿不出三千两银子来。” 其实三千两银子听着虽然不多,但事实上却是一笔巨款,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也就五六十两,三千两足够他们使用五六十年了,换而言之,绝大部分老百姓一辈子也存不了一百两银子。 高家虽然是开马场的,但马匹专供朝廷,肯定不可能给你暴利,有时甚至只能保本,真正赚的是完成配额后剩余的马,所以高家一年的利润也就一千几百两,再刨除各种家庭开支,能剩个五百两银子就不错了,因此,对高家来说,一下子拿出三千两银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突然伸手从鸣翠怀中夺过首饰盒,径直往后院行去,后者惊呼道:“少爷你这是作甚夫人让婢子拿给夏管家去变卖呢。” “这些首饰都是娘亲的嫁妆,还有爹平时送她的礼物,绝不能卖”高不凡斩钉截铁地道。 “那还能咋办宇文化及这狗官拿不到银子,指不定会怎么害咱们家呢,少爷别闹了,快把盒子还给婢子。”鸣翠想拉住高不凡,奈何力气差远了,急得眼泪直打转。 高不凡只好停下来,转身看着鸣翠,郑重其事地道:“鸣翠,银子的事你和娘亲都不用操心,我和爹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谁让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也是我们先扛,再说了,咱们家还没到要女眷变卖首饰的地步,走,我们去把首饰还给娘亲。”说完便拉着鸣翠的手往后院行去。 鸣翠其实也舍不得把这些首饰变卖掉的,闻言也不再坚持了,偷瞥了一眼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英气少年,心里既喜且愁,心如撞鹿般扑通乱跳,话说不凡少爷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牵她的手呢 很明显,此刻的俏婢已经花痴得有点找不着北了,就像腾云驾雾般迈开腿,不知不觉便随着高不凡进了夫人陈氏的房间。 高夫人陈氏看上去约莫四十岁许,保养得还算好,看得出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而且是那种很和善的人,此时正在抄写佛经,见到儿子牵着鸣翠的手迈进来,不由微愣了一下。 “孩儿给娘亲请安”高不凡一进屋便松开鸣翠的手,躬身施礼。 陈氏瞥了一眼羞答答的鸣翠,不由暗暗纳罕,莫非我这宝贝儿子突然开窍了笑道:“你这猴儿今天跑哪去了,这才回来,吃饭了没” “孩儿出门遛一遛坐骑,还没吃呢”高不凡笑道。 陈氏闻言连忙吩咐人传饭,又戳着额头数落了儿子一通,高不凡笑嘻嘻地坐在陈氏身边,也不反驳,他的躯体内虽然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但这具肉身却是陈氏给的,对于这位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他无私母爱的慈母,高不凡是发自内心的感恩,而且,两世为人的他更加懂得去珍惜这份亲情,老母亲的絮叨,别人或许会觉得很烦,但对高不凡来说却是一种享受。 厨房里留了饭菜,热一热就行,所以很快就端上来了,都是高不凡平时爱吃的,果然,有妈的孩子就是幸福 高不凡幸福地大块剁颐起来 陈氏这才注意到鸣翠怀中还抱着那只首饰盒,不由打了个询问的眼神,高不凡好笑道:“娘亲不用鬼鬼祟祟的了,孩儿都知道了,这些首饰是我让鸣翠姐姐拿回来的,你就甭想卖了。” 陈氏脸上微窘,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为娘何时鬼鬼祟祟了,反正这些首饰为娘平时也不戴,现在家里急需用银子,卖了便卖了,让你多事” “娘亲卖首饰,爹他同意吗”高不凡反问道。 陈氏哼道:“我卖自己的首饰,要他同意作甚” 高不凡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脸面,男人混得好不好,直接反映在女人的身上,娘亲要是把首饰拿出去卖了,让我爹的面子往哪搁娘亲也不想爹在外面被人家耻笑吧” 陈氏闻言沉默了,高不凡向翠环使了眼色,示意她把首饰盒收回内间,续道:“娘亲不用担心,钱银的问题孩儿和爹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向朋友借点,还犯不着母娘亲你变卖首饰的。” “小破孩儿,跟你老子一般,净会说大话”陈氏嘴上如是说着,不过眼中明显有了笑意,也不再提变卖首饰了。 第10章 报仇 高不凡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呈“大”字形躺在马场的一块草坡上,出神地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晚风轻拂,凉意习习,四下虫声唧唧,远处的马厩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 高首和高仁一左一右躺在高不凡的两侧,后者翘着二郎腿,嘴里同样叼着一根草茎,一边嚼一边昏昏欲睡,另一边的高首干脆还鼾声如雷。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他奶奶的,就知这两个夯货帮不上忙,养两头奶牛都比他们管用,至少奶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而这两个家伙吃的是饭,挤的却全是屁。 高不凡性格洒脱豪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钱银都不是很看重,再加上自穿越到隋朝后,家境虽然离豪富很远,但也算得上殷实,至少不用为钱银发愁,所以根本没想过要发挥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去捞银子。 结果此时家中需要银子应急,这才醒起来临急抱佛脚,可是高大少爷搜尽了枯肠也想不出一个能快速赚取三千两银子的点子,别说三千两,就算是三百两也不可能,除非去偷,去抢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能胜过一个诸葛亮。于是高不凡便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高首和高仁找来一起想办法,结果证明,三个臭皮匠始终还是臭皮匠,是不可能变成诸葛亮的。 夜渐深了,凉意更浓,高不凡仰望着天边的北斗星自语道:“斗柄西指,天下皆秋,秋天到了” 两侧的鼾声嘎然而止,高仁倏地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无耻地问:“少爷刚才说啥来着俺想办法想得太入神了,没听清” 高不凡淡道:“本少刚才问,猪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高首打着呵欠抢答道:“嘿嘿,这个问题少爷以前就问过了,难不倒俺的。” 高不凡扬手就给了这夯货一记爆栗,淡道:“答对了,有奖” “呵呵哈”高仁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 高首揉着痛麻了的脑壳,怒道:“笑屁,真以为自己叼草的样子很帅咳咳,少爷,俺不是说您,俺说的是老二,少爷你叼草的样子是真的帅,可老二这家伙东施效颦,丑爆了,母牛都特么的能被他吓死十头。” 高仁反唇相讥道:“俺们俩是一个娘养的,俺丑,你又能好看得到哪里,俺呸” “得了,你们俩还是滚回去洗洗睡吧。”高不凡揉着嗡嗡作响的脑仁挥了挥手。 高首和高仁见状倒不敢造次了,后者谄笑道:“少爷,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咱们上哪弄这么多银子要不把青云给卖了吧” 青云就是高不凡的坐骑,十分神骏,是高开山当年在马邑花重金购来的突厥马,价值五百两银子,当初回程经过东都洛阳时,有一名豪商愿意出一百两黄金,高开山也没同意转手,而是带回家送给儿子高不凡,作为他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高不凡对青云也是极为喜爱,为了培养人马之间的默契,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吃住都在马厩,每日与青云形影不离,如今相处三年,高不凡对青云的感情自然更加深厚了,所以还没等他发话,高首便瞪着高仁斥道:“馊主意,咋不说把你卖了” 高仁两手一摊:“要是俺有青云那么值钱,不用少爷吩咐,俺自己就把自己给卖了。” “你倒是想,就你那身肥膘,还抵不过青云的一根腿毛。”高首不屑道。 高仁大怒:“老跟俺抬扛,是不是皮痒想练练” “俺怕你啊”高首马上撸起袖子。 眼看两个活宝又要互掐起来,高不凡十分干脆地往草坡下走去,眼不见为干净。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耷拉着脑袋追了下来,前者讪讪地道:“少爷,都怪俺们没用,要不你把俺们卖了吧,兴许能值几两银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好啊,明日进城去。” 高首和高仁瞬时唬得脸都绿,前者更是恨不得要扇自己一记大嘴巴,后悔嘴贱,奶奶的,表忠心的漂亮话还真不能随便说啊 下半夜的时候,天空突然变脸了,本来繁星点缀的夜空竟然乌云密布,然后哗啦啦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地上的积水汇成千万条小溪注入了河中。 大雨中的高鸡泊黑沉沉的,一望无际的芦苇在狂风骤雨中疯狂地摇摆,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 高鸡泊的深处,一座地势稍高的丘陵下,正有连片的茅屋在接受风雨的洗礼,其中一座茅屋内隐约还有灯光漏出,离茅屋不远处的水面上,十几只木船犹如无主孤魂般飘来荡去,相互碰撞,发出瘆人的哐哐声。 这里便是张金称这一伙盗匪的老巢所在 此时,只见茅屋内一灯如豆,照得所有事物都屎 黄屎黄的,地上虽然铺了一层芦苇秆,但还是湿漉漉的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汗臭c脚臭c狐臭和口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残旧的八仙桌,还有几条潮湿发霉的板凳。以张金称为首的盗匪骨干们正围坐在一起,一个个情绪低落,如丧孝妣,而大当家张金称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他赤果着上身,左肩打着绷带,还隐有血迹渗出。 话说张金称今日在船上中了长孙晟一刀,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他潜水逃跑时,伤口在水中浸泡了半天,失血之下也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二当家孙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张金称,自责道:“今天都怪俺大意了,没有打探清楚肥羊的身份就动手,导致损失了六条船和几十名多弟兄,连老五c老七和老九也折了,俺该死,请大当家动手,给诸位弟兄一个交待吧” 孙岩说完扑通的跪倒在上,双手举刀逞给张金称,在座其他盗匪顿时都把目光集中到后者身上,表情不一而足。 张金称此刻确实相当窝火,今日一个镚都没抢到,反而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这桩买卖亏大发了,其中二当家孙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张金称身边能用的人本来就少,孙岩更是他的左臂右膀,若一刀杀掉,那他身边就更加无人可用了。 张金称沉吟了片刻,缓缓取过二当家的刀,屋内其他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二当家虽然强装镇定,但额头上却是冷汗直冒。 哧 张金称手腕一翻,但见刀光暴闪,单刀尽柄没入二当家身前的泥土里,后者身体一僵,差点便软倒在地,在场其他人都暗松了口气,只有三当家韦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张金称伸手把二当家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安抚道:“孙贤弟快起来,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你何必把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更何况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又能保证一直不出差错”说着目光炯炯地扫过在座其他人,三当家韦胜凛然低下头。 孙岩不由感激涕零,众匪也纷纷称赞大当家仁义英明。张金称见状自然极为满意,他之所以能成为众匪之首,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因为善于笼络人心 “大当家,今日要不是那个黑小子多管闲事,咱们未必会败,老五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这仇,不能不报”三当家韦胜沉声道。 此言一出,众匪瞬间同仇敌忾,纷纷表示要报仇雪恨 张金称寒声道:“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老二,明日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务必要把那个黑小子的来历查清楚,老子要杀他全家,方能消心头之恨。” 孙岩立即咬牙切齿地道:“大当家放心,就算是挖地三尺,俺也要把那黑小子挖出来,给老五他们报仇雪恨。” 张金称点了点头:“那小子本地口音,身边有两名仆人打扮的跟班,估计家境不错,找起来应该不难,先把咱们漳南县的富户捋一遍。” 二当家孙岩连忙称是,尽管大当家已经饶恕了他的失误,但这次死了那么多弟兄,难保没有人暗中记恨他,所以,若能把仇恨转移到那名多管闲事的黑小子身上自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那名黑小子家境似乎很不错,只要把他挖出来,屠其满门,不仅能让弟兄们消一消怨气,而且还能收获一笔不菲财货 试问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11章 进城 高开山的名字很霸气,模样也很霸气,个头超过一米八五,可以用“伟岸”一词来形容,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棱角分明,与高不凡有五六分相似,不过显得更加刚硬粗豪,而高不凡的面相糅合了其母亲的特点,所以相对柔和一些,也更加的英俊。 高开山现年四十七岁,中年得子,而且只有陈氏这一个元配妻子,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恩爱有加,极少有脸红的时候,即便搁在现代也绝对评得上模范夫妻,十分难得。 正如高不凡所料,高开山昨日确实当了冤大头,陪同宇文化及一行人进城吃喝玩乐,光是银子就花去了上百两,还不算送出去的几匹好马,要不是喝多了几杯酒,他昨晚估计会肉疼得睡不着觉的。 正如绝大多数平凡的中年男人,高开山的肩上同样扛着一副养家糊口的重担,每日慌慌张张地奔忙劳碌,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罢了,开马场看似风光,但其中的糟心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几乎全年无休,还要冒着随时被朝廷问责的风险,一年下来不过是数百两银子的利润,如若管理不善死掉一批马驹,说不定还得往里倒贴银子。 早些年还好点,这两年马场越发的艰难了,一来朝廷把战马的收购价压得太低,二来是邻县开了一个新马场,双方竞争之下,进一步挤压了飞鹰马场的利润空间。 根据夏管家年初的估算,飞鹰马场今年极有可能要白忙活了,谁知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马儿就要出栏之时,宇文化及这瘟神竟然跑来打秋风,一开口就是三千两银子,这几乎是马场四五年的利润了,高开山差点没愁白了头。 幸好,高开山昨天的冤大头似乎没白当,蓨县的周县令十分仗义的出面帮他说情了,好歹把三千两银子降至两千二百两。 高开山合算了一下,这笔银子他东拼西凑,应该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来的,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了,加上在席间多喝了几杯,所以到家后倒头便睡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凡儿去哪了”高开山接过妻子陈氏递来的醒酒汤,一边喝一边问。 “一大早就赶了十几匹驽马进城去了。” 高开山奇道:“他赶那么多驽马进城作甚” 陈氏叹了口气:“家里不是急用钱吗昨日妾身本打算让鸣翠把首饰拿去卖掉换些银子的,岂料正好被小凡撞见了,最后没卖成” 陈氏把高不凡昨日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最后红着眼圈道:“小凡这孩子自小就懂事,今日赶驽马进城,估计是想卖掉换些银子,帮家里渡过难关吧,唉,小小年纪的,也难为他了。” 高开山闻言苦笑道:“小凡从小就很自立,从来不给咱们惹麻烦,现在倒反过来要他为家里操心,都是我这当爹的无用啊。” 陈氏握住丈夫的手安慰道:“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这个家还不是一直靠你遮风挡雨,你本该是沙场纵横驰骋的英雄,却为了妾身屈居一隅,每日为些柴米油盐的事操心” 高开山伸手捂住了陈氏的嘴,没让她继续再说下去,柔声道:“这辈子有你我已经很幸福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小凡,老天其实待我高开山并不薄,我很知足了。” 陈氏不由自主地靠入了丈夫的怀中,后者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小凡说得对,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也是我们先顶着,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搞定的。” 马场的马分为三等,一等战马,二等田马,三等驽马。战马是最好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是上选,适合用在战场上,田马则要次一等,可用于日常劳作,譬如耕田和拉车等。 至于驽马则是最差的,要么过于瘦弱,要么就是有缺陷,譬如跛足烂牙,又或者烈性难驯,连耕田拉车的日常劳作也不能胜任。 飞鹰马场每年都会淘汰掉一批驽马,而这些驽马的最后结局多是卖到酒楼食肆杀掉吃肉,当然,也有人会买驽马回去干些轻的活计。 今日一大早,高不凡便让高首和高仁这两货赶着十几匹驽马往县城进发了,准备卖掉换些银子,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赚大钱的门路。 由于昨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高不凡骑着青云走在最前,而高首和高仁则忐忑不安地在后面赶马,虽然认为少爷不太可能会把他们卖掉,但是这两货还是有点担心,所以今天干活特别卖力,生怕惹了少爷生气。 高不凡胯下这匹大青马确实神骏,浑身青黑,寻不着半根杂毛,个头比普通的马匹高出一大戴,四蹄修长有力,在泥泞的官道上奔跑起来快如流云,稍微一扬蹄就能蹿出十几米远,那些驽马跑得气喘吁吁也跟不上它,所以每走一段,高不凡都要勒定缰绳等候,这让大青马很是不爽,不住地摇头晃脑打 响鼻。 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夯货也不是一无处的,至少赶马很有一手,两人一左一右扬鞭策马,把马群赶得稳稳当当的。 蓨县县城距离飞鹰马场将近四十里,上午八时许,高不凡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城外,不过眼前的情景却有些糟心。 但见进城直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大多是些衣不蔽体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表情呆滞,就像行尸走肉般往城门方向挪动,其中并不乏拖家带口者,直道两边的泥泞中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僵直的尸体,估计都是些饿死或者病死的难民,部份已经发出了恶臭,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来飞去,十分瘆人 高不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早就捂住了鼻子 其实守城的差役是不可能放这些难民进城的,他们之所以堵在进城直道上,只不过是为了占据有利位置等候雇主挑选罢了。 城中不时会有衣着体面的人行出来,在难民中挑选苦力进城做工,工钱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只要管饭就行了,一些体格强壮的相对容易被挑中,当然,模样标致的也容易被挑中,不过这部分人多半是要卖身为奴的,运气好的进入大户人家为奴仆,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到青楼妓院出卖皮肉,从此暗无天日了。 “让开让开,别挡了高公子的道” 城门的差役显然认得高不凡,挥舞着长矛和水火棍把难民们赶到直道两则,腾出中间的道路。 高不凡扬手抛给差役一串五铢钱,然后在一众难民希冀的目光注视下牵马往城门洞行去,心里有点发堵,在经过一名怀抱婴儿的妇人跟前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手伸进了口袋中 这名妇人披头散发,浑身肮脏破烂,看不清模样,也分不出年龄,她怀里的婴孩估计还没有半岁,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就像冬天里衰败的枯草,正发出沙哑虚弱的哭啼,估计是饿坏了,小脑瓜下意识地往妇人干瘪的胸脯乱拱,只是大人没得吃,哪来的奶水哺乳 看到高不凡伸入怀,抱婴妇人眼中的希冀更加浓烈了,而四周目光呆滞的难民瞬间变得贼亮,纷纷往抱婴妇人身边挤来,活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 高不凡见状皱了皱剑眉,果断打消了给钱的念头,因为即便给了,估计这妇人也保不住,说不定还害了她,人性的丑恶在饥饿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表现出来的。 高不凡把手从怀中退了出来,空空如也,众难民不禁大失所望,有人甚至低声咒骂起来,高不凡充耳不闻,招呼高首和高仁直接驱马进了城门 负责守城门的差役头目见状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道:“幸好高少爷刚才没有给钱那对难民母子” “为何”高不凡明知故问道。 差役头目往那些难民尸体撇了撇嘴道:“呶,之前有人施舍了一把铜钱,结果争抢之下死了好几个,这人一旦饥急了就跟畜牲差不多,咬耳朵,抠眼睛,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刚才高少爷如果给钱,说不定就害了那对母子的性命。” 差役头目叙述的语气十分淡漠,显然根本不把难民的死当回事。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怎么突然间来了如此多难民” 差役嘿然道:“前段时间下游的漳南县发大水了,倒塌房屋上万间,死伤不计其数,听说连城墙都塌了一半,所以这些难民大部份都是从漳南县那边来的,据说整个山东受灾的地方更多,咱们蓨县还算好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这不,难民都跑这来了” 高不凡不禁暗叹了口气,常言道: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山东地区去年大旱灾,今年又大洪灾,再加上杨广为了出兵高丽大肆横征暴敛,老百姓没有生路,国家不乱就奇了。 第12章 侵门踏户 高不凡的心突然间变得有些沉重,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知道大隋是一个短命的皇朝,国祚只有区区几十年,如今还没到真正的隋末乱世,就已经是这副光景了,待天下大乱,群枭并起之时,只怕百姓遭受的苦难要更甚千百倍,届时又不知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生灵涂炭于战火当中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心中苦笑,眼下自己连家里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怜悯世人呢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甭管了,天塌下就当被盖 高不凡生性洒脱,很快便收拾好情绪,抖擞精神赶马入城,不过出于好心,他还是提醒差役头目赶快把城门口的难民尸体给拖走埋了,毕竟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这瘟疫一旦闹起来是相当可怕的,特别是在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古代,动不动就是灭村屠城 差役头目刚开始还不以为然的,但听到“瘟疫”二字后,立马脸色都变了,连忙命人把城门口那十几具尸体拖走掩埋掉。 这座蓨县城虽然不大,但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也俱全,这里不仅有菜市,还有专门用于牲口交易的马市,无论猪牛马,还是羊驴骡,凡是会拉屎的大型牲口,都得在马市中交易,事前不收场地费,不过成功交易后必须上交一定比例的税收。 飞鹰马场每年出产的田马和驽马都会赶到这里来售卖,偶尔也会出售些配额以外的战马,当然,绝大部份需要战马的买家都会亲自到飞鹰马场中挑选,毕竟测试马力需要开阔的场地,马市不具备这种条件。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十几匹驽马进了马市,结果发现以前用的马棚竟然被别人霸占了,几十匹马把棚内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棚前的横木上还挂上了一幅旗幡,上面绣着一只肋生双翼的飞马,旁边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飞羽 高首和高仁登时勃然变色,异口同声地骂道:“呸,是飞羽马场”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这个飞羽马场是近两年才开设的,牧场就建在附近阳信县的黄河边上,目前的规模虽然不及飞鹰马场,不过正在不断扩建中,场主名叫马行空,据说是个财大气粗的人物,为了抢占飞鹰马场的市场份额,不惜低价竞争,逼得飞鹰马场这两年的利润大额缩水。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蓨县是飞鹰马场的自留地,飞羽马场竟然跑来这里卖马,还要枭占鹊巢,分明就是侵门踏户的挑衅行径,太过份了 高首脾气火爆,撸起衣袖便骂道:“操,敢占俺们的马棚,俺去干死他丫的” 高不凡连忙喝住这个莽撞的家伙,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侵门踏户,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贸然上前干架只怕会吃亏,而且,马市中的马棚是官方搭建的,并不是飞鹰马场的私产,人家早来的先占去也不理亏。另外,高不凡还怀疑飞羽马场已经跟县里的主事者打通了关节,否则对方不太可能敢如此嚣张,直接跑到飞鹰马场的地盘搞事 “少爷,飞羽马场来这里卖马就算了,还要占了咱们的马棚,难道就这样算了”高首愤愤不平地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弄清情况再说”高不凡淡定地低声道,目光同时扫过马棚前六名壮汉,这些壮汉统一穿着绣有飞羽马场标志的青衣,一个个膀大腰圆,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往这边望过来,一名管事打扮的家伙则笑吟吟的,一看就是只笑面虎,只是脸嫌长了些。 高仁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少爷,俺看这些王八蛋就是找事来的,要不俺回去通知老爷,让他多带点人手过来帮忙” 高不凡摇了摇头,他年纪虽轻,可不是动不动就找家长帮忙的小屁孩,而且真要动手干架的话,他也不把对方的六名壮汉放在眼内。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特别是核潜艇轮机长这种重要的岗位,必须拥有冷静的头脑,以及敏锐的判断力,谋定而后动才是他一向的风格 “那边还有空位,把马赶到那边” 高不凡不容置疑地指了指马市的西北角,高首和高仁只好悻悻地照办了,飞羽马场那些打手见状不由大失所望,继而露出嘲讽之色,而飞羽马场那名管事则目露惊讶,禁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高不凡。 高不凡主仆三人在马场西北角的空地刚刚安置好马匹,便见那名管事模样的家伙带着两名壮汉行了过来,笑吟吟抱拳道:“鄙人乃飞羽马场的管事马史,敢问诸位可是飞鹰马场的” 高不凡哂笑道:“马屎马管事的名字倒是别致,没错,我们是飞鹰马场的。” 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则捂住了嘴鼻,一脸的嫌弃地往后挪了挪,眼角眉梢上却尽是欠揍的贱笑。 马管事的马脸顿时胀红了,略带不悦地解释道:“是青史留名的史” 高不凡“讶然”地眨 了眨眼:“马管事何必特别强调呢,难道还真有人会用狗屎的屎作名字吗” 高首和高仁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马管事面红耳赤,他身后的两面壮汉也感脸上无光。 不过,这名马屎管事倒是挺能忍隐了,面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兄弟果然伶牙利齿,敢问高姓大名” 高仁把胸一挺,傲然道:“听好了,这是俺们飞鹰马场的少场主” 马管事目光一闪,笑吟吟地拱手道:“原来是高少爷,失敬失敬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呀,鄙人听说那处马棚原是你们飞鹰马场常用的,不过鄙人见还空着,就自作主张拿来用了,没想到高少爷今日也会进城卖马,哎呀,这下倒是难办了” 高首看着马管事假惺惺的贱样就来气,冷道:“有什么难办,还给俺们就是了” 马管事身后一名壮汉撇嘴道:“马棚是官家的,先到先得,凭什么还给你们” 马管事却笑吟吟地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蓨县毕竟是人家飞鹰马场的地盘,这马棚也是飞鹰马场常用的,咱们占了确实有点不太仗义” “对对对,马管事说得对,那咋办”壮汉十分配合地唱起了双簧,说完还得意地嘿嘿一笑。 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揶揄地道:“高少爷,要不鄙人出一文钱,就当暂时租用了,等卖完马再还给你” “一文钱马管事这是打发叫化子吗不太好吧”两名壮汉哈哈大笑起来。 草,不能忍 高首和高仁撸起衣袖便准备上前干架,高不凡伸手一拦,淡道:“租就不必了,马棚本来就是给畜牲用的,既然马管事要用,便拿去用吧,记得把马屎清理干净就好” 马管事不由面色微微发僵,他见高不凡年纪轻轻,本以为能轻易激怒对方,让对方先动手,然后借机把高不凡修理一顿,岂料此子竟然年少老成,非但不上当,还连阴带损地贬了他一番。 “啊哈,那鄙人就不打扰高少爷做生意了”马管事碰了一鼻子灰,打了个哈哈便带着两名汉欲离开。 高首和高仁对着三人的背影呸了一口,后者还高声提醒道:“记得把马屎马尿清理干净,马屎管事” 马管事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栽倒,缓缓地转身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高少爷,听说你们马场近来遇到点麻烦,要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不妨转手给我们飞羽马场,价钱方面好商量”说完阴阴一笑,也不等高不凡回答便继续转身行了开去。 “放你妈的屁,你们飞羽马场才经营不下去,你们全家都经营不下去,吃屎狗装啥大尾巴狼”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口吐芬芳,把马管事和一众壮汉骂得脸都绿了。 高不凡的剑眉却深深地皱了起来,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的这次刁难会不会跟飞羽马场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只怕给再多银子也于事无补,因为人家图谋的是整个飞鹰马场啊 这两天先是宇文化及跑来马场打秋风,然后飞羽马场又嚣张地侵门踏户,而这个马管事刚才又说出这番似有深意的话来,也难怪高不凡会往这方面联想的。 高首和高仁胡咧咧地骂了一通,发现自家少爷面色凝重,不由都心里咯噔一下,后者弱弱地低声问:“少爷,俺们家的马场不会真的办不下去了吧” 高不凡抬手便给了这货一记爆栗,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的马场怎么会办不下去,你们看着档口,本少到街上逛逛,顺便给你们带点好吃的,记住不要惹事” 一听到有好吃的,高首和高仁这两吃货立即把所有事情都扔爪哇国去了,连忙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第13章 街上偶遇 高不凡原以为宇文化及跑来飞鹰马场打秋风,只是简单的索贿赂行为,钱银到位就能搞定,但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在配合飞羽马场图谋飞鹰马场,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就大了。 关键现在还不清楚飞羽马场的场主马行空跟宇文化及是何种关系,如果纯粹只是拿钱办事还好点,否则飞鹰马场只怕真的要保不住了。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飞鹰马场连官县都得罪不起,就更遑论从四品的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了,何况这王八蛋还有个权倾朝野的老子宇文述。 高不凡离开了马市,心绪不宁地走在大街上,他这次进城本打算发掘一些赚钱的行当的,现在却有点提不起兴趣来了。 “奶奶的,这世道,无权无势真的不行啊,钱赚得再多也只不过是块肥肉罢了”高不凡悻悻地捏了捏拳头,这一刻,他渴望变强的心史无前例的强烈。 “罢了,大不了把马场卖掉,举家跑到太原抱李渊的大腿,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来当当” 如此一想,高不凡的心态倒是放平了,马场能保得住最好,保不住也不打紧,毕竟树挪死,人挪活的,凭自己的本事和见识,总不至于让全家饿死,只是实在有点不甘,毕竟被人欺凌的滋味并不好受 马市旁边就是菜市了,所谓的菜市,只不过是一条几十米长的街道罢了,一眼望得到头,摊贩们沿街道两边摆摊出售些时令瓜果蔬菜,卖肉的则很少,买肉的就更少了 眼下正是买菜的高峰期,这条短短的街道倒是十分热闹,叫卖声c砍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明明只是一墙之间,与城门之外的凄凉景象相比,倒像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卖雪糕不知会不会火” 高不凡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念头,不过马上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这世道能吃得上肉的人也不多,谁会花钱买那玩意,而且这个时候没电没冰箱的,制造和存储的成本都太高了,雪糕这玩意注定就是个奢侈品,只有少数有钱人才吃得起。 高不凡一边闲逛,一边琢磨着能赚钱的行当,可惜却毫无头绪,后世赚钱的金点子不少,可是搬到古代就不灵了,要么没有销路,要么就是技术上办不到,看来那些穿越小说都是瞎鸡b扯谈,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别说轻轻松松财赚大钱,不饿死就烧高香了。 “哎哟” 高不凡正走神间,忽与迎面一人撞了个满怀,连忙下意识扶住对方的双肩,谁知那人肩头一震就把他的双手抖落了,同时猛地一掌推在他的胸前,把他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力气竟然不弱。 高不凡定神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一名红衣少女正双手叉着小蛮腰,凶巴巴地瞪着他,劈头便怒斥道:“臭小子,你眼瞎的,走路不看路” 这名红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额前留了一层薄薄的刘海,眉心一点红色的美人痣特别显眼,柳眉弯弯,瑶鼻笔直,菱角似的小嘴,端的是个可人儿,不过从其叉腰瞪眼的动作来看,还是只小辣椒,不好惹 “线娘发生什么事了”一名男子从远处的肉档行了过来关切地问,声音不疾不徐,浑厚而有质感。 红衣女子立即告状道:“爹,他撞我了” 男子的目光冷然地望向了高不凡,此人身材不算高,浓眉大眼,狮鼻阔口,背着一顶斗笠,打扮得像个庄稼汉,手里还提着一挂刚买的肥肉,目光炯炯,再结合那把浑厚的嗓子,竟然颇有点气势。 “哎,小子,你撞俺闺女了”庄稼汉扬了扬下巴道。 高不凡歉然地拱了拱手:“在下一时走神,实在是无心之过,在此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庄稼汉冷哼道:“赔礼道歉能值几钱银子占了俺闺女的便宜,一句赔礼道歉就想了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不卑不亢地道:“那依这位大叔之见,如何才能了事” 庄稼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咧嘴笑道:“小子挺有种的,线娘,给爹提着这豖肉,某家来称称这小子的斤两。” 红衣少女瞥了一眼气宇轩昂,目光清明的高不凡,心中竟生不出一丝厌恶之感,轻哼道:“算了,此人也不是故意的,爹你也别借故生事”说完径直从高不凡身边走过。 庄稼汉愕了一下,继而重新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子虽然黑点,长得倒还蛮可以,行,这次就饶过你,下次见到俺窦建德的女儿,最好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否则俺教你做人。” 高不凡浑身一震,卧槽,窦建德,这庄稼汉竟然就是隋末群枭之一的夏王窦建德 高不凡前世看过隋唐英雄传,所以对隋末群枭还是比较有印象的,夏王窦建德割 据河北一带,仁厚仗义,礼贤下士,甚得人心,要不是一念之差,最终一统天下的未必就是李唐。 当高不凡从震动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窦建德父女已经有说有笑地走远了,他轻吁了口气,内心惭惭恢复了平静,说实话,穿越到大隋十几年,只有这两天的经历让高不凡真彻地感受到,自己的确正处身在中国历史上的隋朝。 先是昨天遇上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兄妹,今天又遇到了窦建德,还有此刻就在城中的宇文化及,这些本来只存在于史书上的人物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很明显,这里就是隋朝,就是中国史书上记载着的那个隋朝 高不凡抬手闻了闻指间残留的体香,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没想到相貌丑陋的夏王窦建德竟然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儿,果真应了那句歹竹出好笋了,如果不是隔壁老王帮忙,那定是跟柳岸村的韩满仓一般走了狗屎运,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高少爷” 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高不凡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戴着竹笠的落拓汉子正蹲在街边,不由暗叫一声巧了,原来此人竟然正是柳岸村的韩满仓,亦即是前面提到过那名流鼻涕小男孩韩小云的老子。 韩满仓约莫三十许岁,穿着一件洗得已经发白的麻布衣,胡子拉碴的,也不知多久没刮了,耷脑耸肩的蹲在街边一角,双手合着夹在腿间,看上去落拓而畏缩,其跟前摆了一只大桶,桶沿上还挂了一只网兜,里面装有一只草龟和两只王八。 “咦,韩叔今天也进城赶集啊,鱼好卖吗”高不凡笑着行了过去,他跟韩满仓还算熟稔,当初第一次进高鸡泊时迷路了,就是后者把他带出来的,他也因此成了柳岸村的常客。 韩满仓憨憨一笑道:“一般般吧” 高不凡探首瞟了一眼木桶里,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地挤了不少河鱼,部份已经翻了白肚,不由相当无语。 话说韩满仓是个捕猎能手,每次出猎都必有斩获,可惜心眼太实,要是稍微机灵点,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拮据。 众所周知,鱼离开了活水,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死,所以人家卖活鱼的都喜欢主动出击,跑到一些大户人家,或者酒楼食肆推销,更为机灵的做法则是与酒楼食肆建立稳定的供输交系,而韩满仓却老实巴交地跑到菜市场摆卖蹲守,结果往往就是把一桶美味的河鲜卖成了死鱼烂虾, 试问死掉的鱼怎么可能卖得出好价钱最后只能以极低的价格贱卖掉。 久而久之,一些爱占小便宜的家伙便专门候准了时辰跑来买死鱼,甚至把一些还剩一口气的活鱼也当死鱼糊弄,而韩满仓这憨货却连屁也不放一个,照样乐呵呵的按死鱼价称给人家。 所以啊,韩满仓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倒是落得个韩老实的名头,幸好,韩满仓这人勤快,捕猎技术又好,暂时维持一家人温饱倒是没问题,可是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是个药罐子,让本来就拮据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了,他儿子韩小云大冬天的也只能穿单衣光脚丫。 高不凡实在看不过眼,偶尔会接济一下韩家,前不久才送了一双鞋子给韩小云,嘿,这小子还舍不得穿,说要等过年再穿呢 这时韩满仓解下桶沿的网兜递给高不凡,憨笑道:“昨天运气好,在泊里抓了一只草龟和两只王八,正好高少爷拿回去炖汤。” “别,韩叔还要挣钱买药,若是卖不掉,拿回去给婶子补一补身子也好”高不凡断然拒绝了,韩满仓只好神色讪讪地把网兜放下。 这时,一名满脸油光的家伙却腆着大肚腩走了过来,一边剔着牙,一边大声吆喝道:“哎,卖鱼的,看啥呢,说的就是你,还有活鱼吗死鱼老子可不要昂” 第14章 打听 “咦,似乎有大主顾上门了,看来韩叔今日的运气不错” 高不凡连忙闪到一边,那名大腹便便的家伙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厨子,慢吞吞地走到跟前,先是斜了一眼高不凡,然后探头往木桶里望去,立即面露喜色道:“太好了,竟有这么大的活草鱼和河鲤,哎,那个老子全要了,还有这两只王八和草龟,统统打包” 韩满仓大喜过望,搓着手憨笑道:“全部一百文钱就够了,那几条死掉的白送。” 岂料胖厨子一翻白眼,不屑地道:“死鱼连我家的狗都不吃,就更别说我们家大人了。”说完弯腰从木桶里捞起那几条翻白肚的河鱼扔在地上。 高不凡揶揄道:“其实这些鱼才刚刚咽气,还挺新鲜的,你们家的狗和大人还真是讲究。” 胖厨子的智商似乎并不在线,竟然没听出揶揄之意,傲然道:“那是,我家大人乃太仆寺少卿,堂堂四品官,怎么可能吃死鱼,小子便宜你了,捡回去打打牙斋吧。”说完一拂衣袖便转身而行,踱了几步又回头冲韩满仓道:“愣着作甚把鱼送到府上去,难道要老子自己提不走成” “噢”韩满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提了水桶跟上,高不凡目光一闪,也远远地跟了上去,打算看看这个东都洛阳来的“弼马温”到底住在何处。 胖厨子走得很慢,晃晃悠悠地行了近半炷香时间,竟然来到了县衙的后门,然后领着韩满仓径直走了进去,高不凡见状立即便猜出个大概,看样子周县令为了拍宇文化及的马屁,竟然把县衙让给他住了。 不过也不奇怪,周县令本来就是个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别说把房子让给宇文化及住,就算把小老婆往宇文化及床上送,想必他也是乐意的。 话说飞鹰马场也算是蓨县的纳税大户了,场主高开山向来都是周县令的座上宾,高不凡沾了老子的光,也曾多次进出县衙赴宴,所以对县衙的地形布局相当熟悉。 县衙的北边有一条暗渠可直通后院内的池塘,是专门为了引活水进池塘而挖掘的,颇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那一任官县开挖的,估计连现在的周县令也不知道暗渠的存在。高不凡有一次随父亲高开山到县衙给周县令贺寿,偶然发现了这条引活水的暗渠,出于好奇,后来他还特意潜入过一次,最后发现这条暗渠竟然与护城河相连通。 既然宇文化及这鸟人就住在县衙中,那便好办了,高不凡打算晚上再寻机会潜进去探听一下虚实,若飞羽马场真与宇文化及有勾连,自己也好趁早应对,免得到时候吃闷亏。 高不凡打定主意便转身离开,在街边买了些肉包和馅饼便往马市的方向返回。 话说蓨县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老家,这里大多数人都姓高,而且均以北齐皇族的后裔自居,不过若真深究起来,绝大部份都是冒牌货。 当然,高士廉可不是冒牌货,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北齐宗室,其父高劢乃北齐的尚书左仆射,封乐安王,其祖父高岳直接就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封清河王。 所以说,高士廉的家族背景还是十分显赦的,可惜北齐后来被北周灭了,北齐宗室自此没落,接着隋文帝杨坚又篡北周自立,建立了隋朝,高士廉的父亲高劢投靠了杨坚,颇受重用,官至洮州刺史,可是后来坐罪免官,郁郁而终,于是乎,蓨县高氏一脉就更加式微了,等到了高士廉这一辈则更为不堪,到现在还只混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治礼郎。 什么是治礼郎 治礼郎就是太常寺属下的从九品小官,主要职责就是在祭祀和朝会上维持秩序,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打杂的 正因为如此,高士廉的姐姐高氏才会甘愿嫁给长孙晟这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人作续弦,亦即是所谓的填房,毕竟现在的长孙家族要比高氏一族显赫多了。 幸好高士廉的姐姐还算争气,为长孙晟生了一儿一女,那就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而且兄妹俩都十分出众,深受长孙晟的喜爱。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和高士廉一行人昨日弃船登岸,徒步进了蓨县县城,就住在高士廉家的祖宅里,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本地的官绅士族也陆续收到风,一大早便都跑来登门拜访了。 本来嘛,长孙乃洛阳的门阀世家,而长孙晟本人更是右骁卫大将军,妥妥的朝中实权人物,平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可是这次长孙晟回蓨县的目就是为了给儿子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所以来者不拒,而且还特意让长孙无忌出席陪坐,好在众人面前混脸熟。 蓨县县令名叫周世昌,是个极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抱长孙晟大腿的机会,所以一大早也跑来递名贴拜访,不过长孙晟并没有优先接见这位蓨县的 父母官,而是把他晾在偏厅大半天,待接见完了本地的高氏族亲代表,这才把周县令叫到了客厅相见。 周县令虽然被晾了半天,却没有丝毫不满,也不敢有,毕竟他这小小的七品县令,在长孙晟面前根本就不够瞧。 “下官见过长孙将军,不知孙将军大驾光临本县,下官有失远迎啊。”周县令谄媚地向着长孙晟一揖施礼,又对着高士廉点头示意,最后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眼前一亮道:“这位想必就是无忌公子了,下官早就听闻无忌公子聪敏好学,才华横溢,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周县令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逮着长孙无忌就是一通猛夸,当然了,长孙无忌虽然有点虚胖,但长得确实也不赖,面如冠玉,目带神蕴,唇红齿白,而且坐姿端坐,谈吐得体,气质温润墩厚,一看就是出自底蕴深厚的世家公子。 长孙晟微笑道:“周大人谬赞了,坐吧” 周县令陪着小心道:“下官不敢,下县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特意向长孙将军请罪的。”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周大人何出此言” 周县令叹了口气道:“下官听闻长孙将军的船昨日被高鸡泊中一伙强盗偷袭了,虽然高鸡泊大部份属于漳南县管辖,但也有小部份在本县辖下,本县治下出了此等强贼,还袭击了长孙将军,下官深感惶恐不安啊,所以特来向长孙将军请罪。” 长孙无忌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姓周的口口声声说请罪,实际却是把责任推给漳南县,真不要脸 长孙晟皱了皱眉,问道:“那匪首张金称是何许人也” 周县令立即道:“此贼本也是漳南县人氏,颇有几分武艺,平时好勇斗狠,结交三教九流之辈,自齐郡邹平县人王薄在长白山造反后,此贼也借机纠集了一批亡命之徒遁入高鸡泊中为盗,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高士廉忍不住质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其剿灭,反而任其为祸一方,作为一县父母官,周大人有失职之嫌。” 周县令立即叫苦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了,高鸡泊位于数县交界,辖区模糊不清,而且高鸡泊广袤百里,多是沼泽湖泊,而且芦草丛生,强贼们藏身其中,简直如大海捞针,郡里也不是没派人围剿过,可每次都疲于奔命,最终无功而返。而且县里无兵,只凭三班衙差和民壮,也根本不是强盗的对手,除非朝廷调兵,否则难以成事。” 长孙晟虽明白周县令有推责之嫌,但也知道这是实情,他自己昨天就亲身进了高鸡泊,了解里面的地形,若没有一支千人以上的正规军,确实难以剿灭里面的贼人,看来自己回到东都后得奏明皇上,调兵围剿这伙贼人才行。 “周大人稍安,本将军这次来蓨县并非要拿你问罪,不过回头你得手书一份报告,把本县各路盗贼的情况一一说明,待本将军回到东都后好禀明皇上。”长孙晟沉声道。 周县令闻言暗松了口气,连忙道:“该当如此” 长孙晟点了点头:“周大人坐吧,来人,给周大人上茶” 周县令道谢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屁股挨到椅子上,心里暗暗庆幸成功渡过一劫。 “本将军听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在此地”长孙晟漫不经心地问。 周县令的心不由再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宇文大人近日的确在本县巡视马场,只是昨晚喝多了酒,估计此时还没起身吧。” 长孙晟闻言轻哦了一声,倒没有再说什么,宇文家和长孙家的关系很一般,井水不犯河水,论实力也是不相伯仲,既然宇文化及不来见自己,他也不会自身价去找他。 这时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无忌有一事想请教。” 周县令连忙道:“不敢当,无忌少爷请讲,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县里有没有哪家公子是叫高不凡的个子比我高一些,年龄也跟我差不多”长无孙无忌站起来比划道。 第15章 大限将至 周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本县还真有一个高不凡,乃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独子,人长得蛮英俊的,就是为人比较跳脱,年纪不大,却总喜欢在外面乱跑,摸鱼捉虾,爬树掏鸟,人晒得跟黑炭似的。” 长孙无忌喜得脱口而出:“对,就是这小子”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均面露微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周县令极会察言观色,见状便知道是福不是祸了,故意试探道:“下官跟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还算熟稔,其子高不凡性子跳脱,无法无天,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无忌公子” 长孙晟微笑摆手道:“那倒没有,既然周县令与高场主相熟,便劳烦你代为引见,正好本将军也需要买些马匹,不如择日到飞鹰马场走走” 周县令自然求之不得了,他正愁没借口抱长孙晟的大腿呢,连忙满口答应了,又邀请道:“下官今晚略备了些薄酒为诸位接风,还望将军和高大人赏脸。” 长孙晟沉吟道:“小女昨日受到惊吓,又感了些风寒,今晚只怕不便,明晚如何” 周县令自然又满口答应了,又闲扯了片刻便十分识趣地告辞离开。 周县令一走,高士廉便不解地问:“周世昌此人圆滑世故,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大哥为何还任由他蒙混过关” 长孙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此次到蓨县是为了私事,不宜插手地方事务,而且周世昌说的也是实情,高鸡泊确实难以围剿,那匪首张金称更是武艺了得,连我都不是对手,就凭县里的捕快衙役如何能剿灭得了” “大哥不要妄自菲薄,您要不是身体欠恙,早就击杀匪首张金称了。”高士廉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不安,他印象中父亲长孙晟的肺疾已经很多年了,只是平时偶尔咳两声,好像并不严重,所以他也不是太在意,可是今天他才猛然意识到,父亲的病似乎也不轻,再结合父亲这次特意带自己回娘家故地祭祖,他心里便更加不安了。 长孙晟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思细腻聪敏,要想事事都瞒着他是不可能的,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于是微笑道:“无忌,为父本以为还能再熬几年,让你再年长些,可是为父的身体却是等不得了,料必大限将至。” 长孙无忌登时如同五雷轰顶,那张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吃吃地道:“爹你说什么” 高士廉张了张嘴,最终转过头去不忍看,他一直反对长孙晟告知长孙无忌实情,就是担心他年纪太小,承受不了 话已经说出口,长孙晟反倒坦然了,执起儿子长孙无忌的手,微笑道:“吾儿须知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态,为父亦将年届六十,也不算是命短之人,而且一生成就也足以告慰祖先,此生无憾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二人年纪尝幼,待为父走后恐无所依靠,受人欺凌” 此时,长孙无忌早已经泪流满面,在他心目当中,父亲长孙晟就像山一样伟岸,城堡一样坚固,会一直守护着自己,可此时此刻他才发觉父亲的确老了,两鬓白发已星星,而且病得很重,很快将撒手离他而去 一时间,慌乱,悲伤,绝望,不舍各种负面的情况涌上了心头,长孙无忌,这名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倾刻感受到了他这种年龄所不能承受之重。 “爹”长孙无忌扑入了父亲怀中,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松手,父亲便会离他而去一般,旁边的高士廉也禁不住红了双眼。 长孙晟按住长孙无忌的双肩,后者努力抬起头,用泪眼对上了父亲殷切的目光。 “无忌,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大哥,除了照顾自己,还要保护好无垢和你娘,可别让为父失望了。”长孙晟郑重其事地道。 长孙无忌擦掉泪水,挺直腰,郑重地点了点头:“爹您放心,孩儿不会令你失望的。” 长孙晟挤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长孙晟的好儿子。”说完叹了口气续道:“先帝十几年的励精图治令到大隋兵强马壮,国力鼎盛,可惜今上志大才疏,不懂体恤百姓,年复一年大兴土木,糜费民力,大隋江山交到他手中未及八载便糟塌得不成样了。 这个时候他若肯听臣的劝谏,止兵息戈数载,使百姓休养生息,全力肃清境内各路反贼,大隋江山必然稳如泰山,可惜他好大喜功,听信裴矩此等奸佞小人的鼓动东征高丽。若一举功成由自可,否则数年之内必生变故,到时大厦倾覆,乱世必至,则生灵涂炭矣。” 长孙晟这番话再次让长孙无忌震聋发聩,高士廉则是面色煞白,吓了个半死,连忙跑到门前左后察看一番 ,发现无人,于是迅速把门关上。 长孙晟这番话无疑是极为大逆不道的,若落入隋帝杨广耳中,足够长孙和高氏两家灭族了 长孙晟显然自知时日无多,说话也少了顾忌,他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头,续道:“若生逢乱世,以吾儿之才,定当有一番作为,不是为父偏心,你那几位兄长果真不如你,长孙家的未来就靠你了,望你以后念在骨肉情份上,不要与他们过多计较,当然,也不可毫无底线的一昧忍让。” “爹孩儿”长孙无忌既惭愧又不安。 话说长孙晟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长子长孙行布和次子长孙恒安都是妾侍所生,三子长孙安业和四子长孙安世则是原配叱干氏所生,叱干氏死后,长孙晟续娶了高氏,高氏后来又生下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两人。 长孙无忌兄妹与以上几位异母兄长的关系都很一般,尤其是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他们仗着自己是原配嫡子,从来不把继母高氏放在眼内,还经常欺负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要不是高氏性格温良恭俭,长孙无忌兄妹也被娘亲严格约束管教,这个家估计已经闹翻天了。 长孙晟一方面心念亡妻,所以平日对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这两个嫡子较为宽容,这反而导致二人对高氏母子更为不敬了,正因为心里有愧,长孙晟对高氏母子加倍爱护,谁料这又倒过来让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更加妒忌高氏母子,于是乎,便成了无解的死循环。 长孙晟显然也意识到不妥,又感自己时日无多,生恐自己死后家庭不睦,兄弟阋墙,于是便提前给长孙无忌另某后路,免得日后酿成悲剧 这时,只听长孙晟又道:“前些年你炽大伯提议将无垢嫁给李世民,其实为父心里是反对的。” 长孙无忌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孩儿觉得世民兄挺好的。” 长孙晟微笑道:“李二郎人品长相都是上选,人也聪明机智,只是过于任性游侠,结交之人三教九流,偏偏皇上本来就防范李家,李二郎这小子若交友不慎,说不准那天就撞刀口上了,无垢嫁给他恐非福气。” 长孙无忌讪道:“那父亲为何却让孩儿好生与世民兄结交” “你是男孩儿自然不同,李世民此子不凡,若适逢好时机,必能脱颖而出,腾云直上九天,而且李世民心胸广阔,有容人之量,你与之结交利胜于弊。”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那观音婢与世民的婚事” 长孙晟沉吟了片刻才道:“先放一放,若真如为父所料,数年之内必有大乱,无垢嫁给李世民倒是幸事,否则不然”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脱口道:“父亲的意思是世道大乱,对世民这种人来说反而是个好机遇” 长孙晟赞许地点了点头,所谓的乱世枭雄,只有在乱世才能为枭,如若天下太平,这种人进牢房吃刀子的可能会更大些 这时高士廉忍不住插嘴道:“大哥的意思是,若天下大乱,就把无垢许配给李世民” “也不尽然,看无垢自己的意思吧,她若自愿就最好不过了,若不愿意也不必强求。”长孙晟轻叹道:“只是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到时有劳士廉帮衬着张罗。” “大哥无需多言”高士廉声音有些发哽。 长孙无忌闻言不禁悲从中来,不过正如父亲刚才所讲,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以后母亲和妹妹还得靠他来守护,所以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长孙晟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轻道:“走,陪为父到街上走走,这里是你母家高氏一族的根基所在,你也应该好好熟悉一下的。” 长孙无忌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长孙父子二人便在高士廉的引导下出了门,在街道上走动起来。 第16章 打赌 高不凡回到了马市,发现比之前热闹了些,不过买马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匹也没卖出去,正愁眉苦脸地蹲在那发呆,见到高不凡回转便迎了上来。 “少爷,现在的买卖太难做了。”高仁接过肉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 高不凡淡道:“现在到处闹洪水闹饥荒,世道艰难,买卖不好做也很正常,今天能卖出个两三匹马就算不错了。” 高首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马棚怒道:“本来就市道不好,飞羽马场这些王八蛋还跑来抢生意,刚才有两个客人已经打算买了,听闻那边价格更低,结果又跑那边去,气得老子想拉屎” 高不凡忙问:“那边比咱们便宜多少” “差不多低一成半吧”高仁擦了擦嘴边的油迹,提议道:“少爷,咱们也降点价吧,要不然真的竞争不过人家。” 高不凡不禁皱起了剑眉,驽马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没成本的,飞鹰马场的驽马处理价一般是八两银子,比普通的田马便宜了一大半,跟驴螺一个价,已经相当低了,若再降一成半,则基本没什么利润可图了,想必飞羽马场的成本也跟飞鹰马场差不多,他们卖这么低价,分明就是恶意竞争,用后世专业的术语来说就是低价倾销,是违法违规的,只是隋朝可没有世贸组织,人家乐意低价,甚至亏本倾销你也没办法 “哎哟,敢情高少刚才是买吃的去了,鄙人早就听说高少爷平易近人,与下人同甘共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竟然亲自为下人买吃的,佩服佩服”马管事顶着那张马脸走了过来,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看着就让人生厌。 高仁立即捏着鼻子干呕了两声,嚷道:“哎哟他奶奶的,吃饭踩到马屎,太恶心了,呸呸呸” “呕,臭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草”高首夸张地干呕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马管事。 马管事的马脸一阵红一阵白,高不凡却友好地扬了扬手中的肉包子,笑道:“马管事甭管他们俩,都是养马的,谁没见过马屎呢,要不要来点马屎噢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差点笑喷,肩头一一耸地咯咯怪笑。马管事干笑了两声摆手道:“高少爷好意心领了,咱们飞羽马场只有狗才吃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的笑声嘎然而止,均面露怒色,高不凡却笑吟吟地道:“那你们飞羽马场的狗肯定很多,难怪都那么膘肥体壮,好狗”说完瞥了一眼马管身后的两名壮汉。 马管事登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次到蓨县城卖马就跟上门踢馆差不多,所以特意多带了几名打手以防不测,而且都是经过挑选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此时高不凡显然在影射他们。 “啊哈,高少爷真会说笑。”马管事在斗嘴上占不到便宜,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不知高少爷卖了几匹马了鄙人运气不错,刚卖出了两匹” 高不凡耸了耸肩:“一匹也没卖” 马管事顿时又得意起来,假惺惺地道:“哎呀,现在市道不好,烂马就更不好卖了,要不高少爷还是趁早返归吧,免得浪费时间,过两天再来,那会鄙人应该把马卖完了,也正好把马棚还给您。” 马管事说完,身后两名打手十分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发达的胸大肌一颤一颤的,十分嚣张,真的好像猫和老鼠里的狗爸爸。 高不凡剑眉一挑,淡道:“咱们飞鹰马场出品都是精品,即使是驽马也是驽马中的精品,价值十两银子一匹,不像你们飞羽马场出品的烂马,只能卖六七两银子一匹。” 马管事闻言嘿笑道:“原来高少爷不仅牙尖嘴利,还擅长吹牛皮,你们的烂马八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还卖十两,啧啧,可把你能得” 高不凡笃定地道:“马管事不信那要不然咱们打个赌,本少这里有十六匹驽马,统统卖十两银子,正午前卖完,若卖不完就全部送给你。” 马管事大喜,竟然有这种好事,一拈胡子睨着高不凡道:“此话当真” 高首和高仁一听却有些急了,不过他们也知道以自家少爷的聪明才智,断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于是耐着性继续听下去。 果然,只听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找人作公证,不过,倘若本少卖出一匹,马管事就得赔本少一匹,卖出两匹就赔两匹,依次类推。” 马管事闻言沉默不语,脑子飞快地盘算起来。 毕竟是做生意出身的,所以马管事很快便厘清了关系,按照高不凡的算法,亦即是中午前如果卖出八匹马还剩八匹马,那么双方就算是打平手,若卖出少于八匹则是自己赚,卖出多于八匹则自己会亏。 “好,鄙人跟你赌了”马管事咬了咬牙沉声道,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到正午了,他打死都不信高不凡能卖出八匹驽马,更何况是要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出,自己那边的驽马才卖六七两银子呢,白痴才会跑来这边买十两银子的驽马。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马管事果然快人快语,有种”说完对着不远处的税吏招了招手道:“九叔过来一下。” 税吏乐呵呵地行了过来:“高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名税吏名叫宫九,是负责马市的管理和税收工作的,手下管着几名税差,属于不入流的芝麻官,高不凡以前偶尔也会帮家里卖马,所以认识宫九。 高不凡指了指马管事道:“呶,这位是飞羽马场的管事,叫马屎,九叔应该认识吧” 宫九讪讪地点了点头,怎么不认识,不久前他才收了马管事的好处费,所以对飞羽马场占用马棚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现在高不凡问起,这货还以高不凡要兴师问罪呢,因此有点心虚。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九叔认识,那本少就不介绍了,是这样的,本少要和马管事打赌,想请九叔作个见证,事后给九叔一两银子作辛苦费,如何” 宫九这货本身就是个赌棍,赌瘾很大,一听到赌字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更何况还有一两银子的报酬,立即拍着胸口道:“没问题,高少爷吩咐,俺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噢对了,你们赌啥” 马管事也知道宫九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并不担心他会偏袒高不凡,笑吟吟地道:“高少爷要跟鄙人赌卖马,他这里一共有十六匹烂马,赌他正午之前卖完,而且每一匹都要以十两的价格卖,若卖不完,剩下的全部送给鄙人。” 宫九愕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道:“这分明是血亏的买卖啊,高少爷真要赌” 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还没把话说完呢,本少正午前卖出多少匹驽马,马管事就得赔本少几匹驽马。” 宫九挠了挠头道:“等等,高少卖剩的全送给马管事,高少卖出多少匹,马管事就得赔多少匹” 宫九掐了一会指头无头绪,咧嘴露出两排黄牙,一脸的蛋痛模样,这小学生水平的算术题竟然把他难倒了,最后讪笑问道:“到底谁赚谁亏” 高不凡眨了眨道:“九叔不用管谁赚谁亏,你做个公证就行,反正税银和一两银子的辛苦费不会少你的。” 宫九一拍大腿嘿笑道:“说的也是,谁赚谁亏关老子屁事,银子不少俺的就行了,还等什么,咱们开始吧” “且慢”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道:“差点忘了,高少爷不会准备了托儿吧” 高不凡微笑道:“本少与马管事打赌也是临时起意,那来的时间请托儿,更何况就算请托儿也是要真金白银交税的,本少又何苦来哉。” 宫九点头道:“高少爷言之有理,马税十抽一,而且这蓨县城中谁家的阿猫阿狗老子都认得,若高少请托儿,老子会认不出来所以这方面马管事不用担心,俺宫九敢用性命担保。” 马管事闻言放心了,点头道:“鄙人自然信得过宫兄,好,鄙人赌了,不过空口无凭,咱得立字为据。” 高不凡自然无所谓,宫九让税差取来纸笔,双方签字画押,赌约正式成立。 马管事签完字据,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得老高的日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哟,看样子还有个把时辰就正午了,高少爷得抓紧啦,要不然白送鄙人十六匹马就不妙了,哈哈” 第17章 卖马妙招 唏律律 一声洪亮的马嘶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千里驹青云在高不凡的牵引下,迈着优雅的步子哒哒地走了上前,那高大健硕的体形,修长而强健的四蹄,丝滑柔顺的毛发,还有高傲地仰起的马首,那架势就好比后世的顶级名模不对,应该说顶级豪车更加贴切些,而且若论价值,青云绝对抵得上后世几百万级别的豪车,甚至还有过之。 马管事自然是识货之人,见到青云时不禁眼前一亮,暗赞一句好马,同时又有点疑惑,暗忖,这小子想搞什么花样,难道要把这匹大青马当驽马卖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蠢吧那十几匹驽马加起的价值加起来只怕也不及这匹大青马的零头 本来高不凡与马管事之间的赌约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此时见到高不凡把一匹神骏的大青马牵出来,心思顿时都活泛起来,一个个目光炙热地盯着大青马,傻子都看得出这是一匹价值昂贵的宝马。 高不凡对着四周围观的人团团拱手,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的英雄好汉们,我这匹坐骑是产自突厥的纯种大青马,价值千两银子。”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有人则大声质疑道:“高公子不会是吹牛皮吧,这马虽然高大好看了点,但值一千两银子也太夸张了。” 唏律律 大青马似乎听得懂那人所说的话,竟然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啼,然后双蹄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些驽马登时夹起尾巴连大气也不敢透。 “哎哟,这马不得了,瞧瞧这气势,估计真值一千两银子。”众人议论纷纷,刚才质疑那位仁兄也识趣地闭了嘴。 高不凡微笑道:“不管大家信不信,我这大青马就是值一千两,不过这家伙脾气很臭,除了我之外,不愿意任何人骑它,所以我今天打算治一治它这个臭毛病,今日谁若能骑上它的马背,并且坚持三十息时间,本少就把这匹马送给谁” 轰 高不凡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人人摩拳擦掌,甚至有些人呼啦地冲上前,大声嚷嚷道:“俺来,俺先来” “你滚开,俺先来,高公子,让俺先来”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倒是机灵,倏地蹿上前张开双臂,拼命挡住前挤的人群,一边大声吼道:“慢来慢来,俺家少爷还没说完呢,草,谁再踩老子的脚,老子就用马屎糊他一脸” 马管事嘴角抽了抽 片刻之后,沸腾的人群总算安静下来,高不凡微笑续道:“不过,本少也有一个条件,挑战失败者必须帮衬本少一匹驽马,价钱也不贵,通通十两银子一匹。”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情似火的人群顿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毕竟十两银子不是谁都能拿得出的,这门槛有点高了。 马管事见状不禁略略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佩服高不凡的机灵,竟然能想出这种鬼主意,幸好,有魄力拿十两银子去搏一把的人并不多。 “俺来试试”一名壮汉高举双手分众而出,径直行到了高不凡的面前。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两银子搏一千两银子,一百倍的回报啊,自然是相当吸引人的,更何况就算挑战失败也能换回一匹驽马,银子至少不用打水漂,简直太划算了。 高不凡也不废话,直接就把马缰塞到了这名壮汉手中,后者接过马缰,先往手里嘬了一口唾沫,一边搓手一边念念有词:“畜生,乖乖让俺骑,否则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哎哎哎” 壮汉的话还没说完,大青马一低头便咬住他的后衣领,竟然把他整个人给叼了起来,然后扔到了另一边去,只听扑通一声,壮汉狼狈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引得四周的围观者哄堂大笑。 壮汉面红耳赤地爬起来大骂:“不知死活的畜牲,入你娘的,爷爷教你学个乖” 大青马撅了撅嘴唇,露出两排黄白黄白的牙,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壮汉大怒,抓住马缰便纵身跃上马背,结果还没坐稳,大青马突然往前蹿出几步,这货便一骨碌从马屁股后方坠落马下,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一摔显然摔得不轻,壮汉呻吟了片刻才勉强站了起来,竟然还想往马上背爬,高仁伸手拦住他道:“大兄弟你已经失败了。” 壮汉忍着痛道:“扶俺一把,俺还能骑” 高仁嘿笑道:“兄弟注意风度啊,从马背上掉下落就算失败了,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人人都像你,其他人不用玩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呀,愿赌服输,不行就滚一边去,其他人还等着骑呢。” 四下里的人纷纷起哄唾骂,壮汉羞愧掩住面便想工溜,高首 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兄弟上哪去驽马在这边,呶,自己选一匹吧,承惠十两银子。” “二麻子,磨蹭你娘亲呢,赶紧给银子,交税”宫九瞪眼喝道。 那名叫二麻子的壮汉只好交了十两银子,然后挑走一匹相对强壮的驽马,宫九也如愿收到了一两银子的税银。 高不凡扬了扬手中的缰绳,朗声道:“还有谁要尝试,只要骑在马背上坚持三十息,这匹价值千两的宝马就归他了,机会千载难逢,先到先得啦” 其实赌性人人都有,就看大小而已,价值千两银子的宝马实在极具吸引力,虽然见到壮汉二麻子挑战失败了,但接下来还是陆续有六人上前尝试,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不过其中还是有人骑上马背坚持了十八息,就连高不凡也为此捏了一把汗。 连续卖出了七匹马,高首和高仁两货不禁乐开了花,只要再卖出一匹,少爷跟那马屎管事之间的赌约就能打平手了。 “价值千两的突厥宝马啊,日行千里,夜跑八百,还有谁要尝试,只要骑上马背三十息,千金宝马立刻带回家”高仁扯开嗓子高声吆喝。 不过这次等了很久也没人再出来尝试了,毕竟连续七个人挑战失败,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难度很高,自身没点真本事的还真的不敢尝试 马管事却是脸色阴沉,才短短半个时辰,高不凡就卖出了七匹驽马,正午前再卖出几匹的可能极大,到时自己不仅没得赚,还有可能要倒赔,关键高不凡还赚了所有人气,把马给卖掉了,而自己的马棚那边根本无人问津,至今还没卖出一匹,真算起来,自己目前已经亏了。 “可恶,这小子不仅能言善辩,还诡计多端,鄙人着了他的道了,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马管事打定主意,便把六名打手召到一边,沉声问:“你们几个谁有把握驯服那匹大青马” “让黄大日上吧,他的骑术最好”众打手提议道。 马管事目光落在这名叫黄大日的打手身上,和颜悦色地问:“大日,行吗” 黄大日一挺胸,点头道:“小的有九成把握” 马管事闻言大喜,挥手道:“中,那你上去试试” 黄大日抖了抖胸大肌,昂首挺胸而出,粗声道:“俺黄大日来也” 高不凡遁声望去,自然一眼就认出此人乃马管事的手下,税吏宫九显然也认出了,皱眉道:“马管事,这是你手下的人,掺和进来不太好吧” 马管事笑眯眯地道:“老宫呀,鄙人虽然跟高少爷订了赌约,但也没规定鄙人的人不能参与啊,高少爷,您说是不是” 高不凡点了点头:“没错,谁都可以上来尝试,不过这对本少也有点不公平,这样吧,你的人若失败了就给本少买两匹驽马如何” 马管事竟然没有讨价还价,一口便答应下来,高首和高仁见状却有点担心,马屎管事答应得这么痛快,很反常,莫非有十足把握 高不凡倒是十分淡定,把缰绳递给了黄大日,后者接过马鞭得意洋洋地道:“高少爷,你这匹宝马以后就归俺黄大日了。”说完一个纵身,灵活地翻上马背,登时赢得满堂喝彩。 马管事不由心中一热,只要黄大日赢走了大青马,高不凡这小子便血本无归了,至于剩下那些驽马反而成了小头,哈哈,大日,给鄙人狠狠地日它,可不要让鄙人失望呀。 那黄大日果然有两把刷子,双手紧握着马缰,双腿夹牢马鞍,任由大青马如何蹦跳纵跃,竟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四周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十八,十九”税吏宫九大声数着数,紧张得手舞足蹈,就像一个跳大神的,赌棍不愧是赌棍,只要跟赌有关的都能上头。 正当宫九数到二十的时候,大青马忽然长嘶一声,高高地人立起来,又猛地落下,后蹄又一蹦,屁股高高抛起,黄大日差点把腰都给颠折了,惨叫着从马首上方飞了出去,像坨烂泥般摔在地上,呻吟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高首和高仁兴奋得一蹦老高,直接牵了两匹瘸腿的驽马过去交给马管事,笑嘻嘻地道:“马屎管事,承惠二十两银子。” 马管事面如茄酱,像吃了十只苍蝇一般,悻悻地付了二十两银子 第18章 机智解围 哈哈,又卖出了两匹,高首和高仁击掌相庆,现在总共卖出了九匹,剩下七匹,也就是说即使现在停止不再卖,马管事也得倒赔两匹驽马,当然,如果十六匹驽马能全部卖完就最好了,那么马屎管事就得倒赔少爷十六匹驽马,哇哈哈,赚大发了,不凡少爷真是个天才,牛比裂蹄啊 此时,人群中红影闪动,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红衣少女和一名背着斗笠的庄稼汉分众而入,赫然正是高不凡不久前所遇到的窦建德父女。 “过来看看,过来瞧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只要骑上马背三十息,千金宝马立即带回家,飞鹰马场出品,童叟无欺” 高仁扯开喉咙高声喊叫,高首这货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只破木桶使劲敲打,咚咚,咚咚咚别说,还挺有节奏感的,两兄弟配合起来相当默契。 “哎,是不是真的骑上马背三十息就能把这匹大青马牵走”窦线娘扬声问道,看得出小姑娘十分激动,声音都些发抖了,盯着大青马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喜爱。 高不凡点头道:“千真万确,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呀,是你”窦线娘自从挤进来,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过大青马,这时才认出了高不凡。 高不凡微微一笑:“窦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俩又见面了” 窦线娘与高不凡清澈明亮的目光一接触,脸上竟有些微窘,撇了撇小嘴威胁道:“臭小子,你这次若敢说话不算数,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高首和高仁目光暧昧地对视一眼,少爷牛比,去卖个肉包子的时间竟然又勾搭上一位小美女,嗯,好像比昨天长孙家的小娘子也不遑多让,不过气质上还是长孙家的小娘子更胜一筹。 窦建德瞪了高首和高仁一眼,这两货暧昧的眼神让他很不爽,冷哼道:“小子可听好了,若敢说话不算数,老子拆了你的飞鹰马场。” 高不凡淡定地笑了笑,这时的他已经适应了,所谓的历史名人又如何,还不是普通人一个,更何况此时的窦建德还没发迹,充其量只是个里长,拆飞鹰马场简直哈蟆吹大气。 “我高不凡虽然年纪轻,但向来言出必行,窦大叔若能骑上马背坚持三十息,这匹宝马你马上牵走,在下保证连屁都不放一个。”高不凡朗声续道:“不过有个条件,如果你失败了,就得花十两银买一匹驽马” 窦建德睨着高不凡冷笑道:“线娘你瞧瞧,俺就说这黑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不,想出这样一个鬼主意卖马,十足的奸商啊。” 高仁白眼一翻道:“这位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事你情我愿,俺们又没强迫你尝试,而且俺们少爷这匹突厥大青马价值千两,货真价实,怎么就奸商了俺们也冒很大风险的好吧” 窦线娘显然太喜欢这匹大青马了,眼巴巴地看着窦建德,那可怜巴巴的俏模样别说老窦,就连高不凡都有点想满足她。 窦建德果然败下阵来,咬了咬道:“好,为了俺的宝贝女,俺就赌一把” 高不凡本以为窦建德要亲自上场,把手中的马缰递出去,结果窦线娘倏地抢过缰绳,轻轻一纵身便像彩蝶般跃上了马背,身手竟然相当不俗,引得四下里喝彩声阵阵。 窦建德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小子失策了吧,俺家闺女弓马娴熟,你就等着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高不凡虽然小小吃惊了一把,不过并不太担心,他相信青云的实力,果然,此时青云开始发威了,不停地蹦跳纵跃起来,不过窦建德显然也没吹牛,窦线娘的马术确实相当不错,人在马背上如波浪起伏,就好像被强力胶水粘在马背上一般。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宫九大声数着数,四周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窦建德更是紧张得咬牙切齿,哪有半点末世枭雄的样子。 大青马此时显然也怒了,再次使出了颠飞黄大日的绝招,先是高高人立起来,窦线娘似乎早有准备,双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娇躯紧贴马背,人马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好 四周发出雷鸣的欢呼声,这时大青马的前蹄猛地落地,后腿又一蹬,马屁股高高弹起,窦线娘登时脱离了马鞍,差点就从马头方向甩飞出去,双丫髻也散了开来,不过她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马脖子。 大青马这时又在原地飞快地转圈,脱离了马鞍的窦线便像风筝一样飘飞起来,终于惊呼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线娘”窦建德奔上前便欲接住窦线娘,不过有人比他还快,一探手便准确地抓住了窦线娘的左脚踝,赫然正是高不凡。 高不凡单手抓住窦线的脚踝,原地转了一圈御掉大半动能,这才探出另一只手抓住窦线娘的左手,把 她整个人扶正竖起来,又转了一圈才轻盈落地。 “窦姑娘,你没事吧”高不凡关心地问,后者片刻后才惊魂稍定,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眉心那颗红色的美人痣更加明显了,披散的长发也让其多了几分妩媚。 这时窦建德已经抢了上来,一把推开高不凡,紧张地问:“线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了” 窦线娘摇了摇头,目光黯然地看了一眼那匹大青马,差一点,就差点她便成功了。 大青马高傲地打了个响鼻,一副得胜将军的模样,还呲唇露齿表示嘲笑,气得窦线娘直跺脚。 “咦,你这头畜牲很有灵性,难怪能值一千两银子,这回老子信了,愿赌服输,这是十两银子,小子拿着”窦建德倒也说话算数,十分豪爽地付了银子。 “哎呀,真是一匹好马啊,没想到在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县城竟然有如此神骐,本少真是太幸运了,很好很好” 一把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紧接着人群分开,十几名携带兵器的汉子护着一名白衣男人走了进来,一看那阵仗就知来头不小,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地往两边退开。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那名白衣男人约莫三十许岁,面白无须,目带淫邪,眼袋很深,呈青白色,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家伙,腰间挂着一块奶白奶白的玉佩,显然价值不菲 白衣男子旁若无人地行至大青马跟前,目光迷醉地打量着青云,就好像欣赏果女一般,伸出手便要抚摸那柔顺的马鬃,青云可不管你什么来头,甩头就是一个响鼻,喷了白衣男子满脸。 白衣男子大怒:“畜牲无礼” 高不凡一言双关地道:“畜牲确实无礼” 旁边的窦线娘噗的失笑出声,暗道这小子嘴巴真损 白衣男子似乎没有听出高不凡话中的讽刺,闻声往窦红娘望去,顿时又是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一个绝色美人儿,哈哈,看来本少今日真是不虚此行,既拥美人,又得骏马,快哉快哉” 窦线娘瞬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窦建德却面色微变,闪身挡在女儿跟前,白衣男子瞥了窦建德一眼,厌恶地喝道:“贱民,给本少滚开” 窦建德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这位公子,此乃小女,天日昭昭,众目睽睽,请你尊重些,否则某家便到县衙告你一个调戏良家女子之罪。” 高不凡愕了一下,他本以为就窦建德那脾气,肯定马上就炸了,没想到竟然如此能忍,还说出这么一番一理有节的话来,看来其表面的粗豪都是装的,这些末世枭雄还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白衣男子却不屑地大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你去告,尽管找周世昌告状去,看我宇文智及怕你否” 高不凡心中一动,宇文智及擦,难道是宇文化及的亲兄弟 此时,马管事那货已经凑了上来,十分狗腿地点头哈腰道:“鄙人给宇文二爷请安” 宇文化及睨了马管事一眼,懒洋洋地道:“你又是哪个” “呵呵,鄙人乃飞羽马场的马管事,名叫马史,前几天才跟少卿大人和二爷见过面”马史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高不凡一眼,状态甚是得意。 高不凡心中一沉,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飞羽马场确实搭上了宇文家的关系,难怪宇文化及会刁难飞鹰马场 宇文智及显然已经不记得马史这种小脚色了,像赶苍蝇般挥了挥手道:“本少管你是马屎还是狗屎,边边去,别妨碍本少的好事” “是是是”马管事碰了钉子,连忙识趣地退到一边。 宇文智色迷迷地瞟了一眼窦建德身后的窦线娘,然后好整以暇地道:“这小美人是你女儿是吧嗯,你有福气了,以后就是我宇文智及的老泰山啦,就等着享福吧” “呸,不要脸”窦线娘气得怒容满面,捏起拳头,恨得把对方欠揍的嘴脸砸烂掉。 高不凡不动声息地挠了一下青云的耳朵,后者立即嘶叫一声,猛地往前蹿出,把宇文智及和一众猝不及防的护卫撞得东倒西歪,现在秩序大乱。 “不好啦,马惊了”高不凡一边大叫,一边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窦建德,后者倒也机灵,立即拉着女儿钻入混乱的人群中溜了。 第19章 阴险 大青马极具灵性,虽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却没有伤人,不过围观的人群却是吓得不轻,惊叫着狼奔豖突,现场秩序大乱,窦建德父女则趁乱跑掉,径直出了城。 “爹,咱们就这样跑掉,那叫宇文智及的恶棍会不会找高不凡的麻烦”窦线娘一边喘气,一边担忧地往城门方向望去。 窦建德摇头沉声道:“没事,那小子是个男的,宇文智及估计对他没兴趣,而线娘你就不同了,要是落入那个淫贼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窦线娘怒道:“刚才就应该把那狗贼宰了为民除害” “不要罗嗦了,快走,小心那些狗腿子追上来”窦建德不由分说,拖着女儿就急急而行,直到转入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才敢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窦线娘频频回首,倒不是对高不凡上心了,只是觉得这样做太不仗义。窦建德见状违心地安慰道:“放心吧,那小子不会有事的,顶多损失一匹好马,等以后爹攒够钱赔他一匹便是了。” 窦线娘闻言才稍稍心安,懊恼地道:“今天真倒霉,大白天遇到瘟神,连爹买的豖肉都丢了。” “没事,等过几天风平浪静了爹再进城买去。”窦建德催促道:“走,快回家去吧” “哦,高不凡真的没事吗”窦线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小子鬼精着呢,没事的”窦建德推着女儿往前行,心里却是暗忖:“高小子,俺窦建德这次欠你一个大人情,你小子要是有能耐挺过来,老子日后定然加倍报答。” 话说窦建德毕竟是个里长,平时跟官面上的人有来往,所以还是颇有见识了,知道宇文阀的来头很大,根本不是他招惹得起的,也不是高不凡能招惹得起,所以他料定高不凡这次肯定要倒大霉了,但愿这小子能不会丢掉性命吧。 且说城中,高不凡见到窦建德父女成功逃离了,这才假意把大青马给制住,对着马屁颠就是两鞭子,骂道:“该死的畜牲,好端端的抽什么疯” 大青马的马首一伸便咬住高不凡手里的马鞭扔到地上,极为不屑地打了两个响鼻。此时宇文智及那货灰头土脸地被众护卫扶了起来,怒不可竭地大声骂道:“别管本少,小美人呢妈的,小美人跑了,马上给本少抓回来,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宇文二爷,鄙人见到那小美人往城门方面跑了。”马管事凑上前讨好地道。 那十几名带刀护卫立刻分出一半往城门方向跑去,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此时的他已经爱莫能助,能不能逃掉就看窦建德父女二人的运气了,不过窦建德既然能成为隋末群枭之一,相信本领和运气都不会太差。 此时马管事又阴险地一指高不凡道:“宇文二爷,这小子叫高不凡,您别看他年纪小,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刚才大青马突然受惊,肯定是他搞的鬼,故意制造混乱助那小美人逃跑。” 高首和高仁面色大变,高不凡此时恨不得把马管事的脑袋给卡嚓的拧下来,这鸟人太阴险了,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心思何其歹毒也 话说这个宇文智及乃宇文化及的胞弟,是个典型大纨绔,至今还没有官职在身,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好勇斗狠,遛鸡斗狗,简直只能用五毒俱全来形容,而且这家伙个生性凶残,仗着家中的权势,即便是在东都洛阳也横行霸道惯了,欺男霸女的事真没少干,这次跟随其兄宇文化及来到蓨县这种小地方,那就更加无法无天了,短短数日便搞得全城鸡犬不宁,怨声载道,还根本无人敢管。 此时听了马管事的话,宇文智及果然目光阴狠地向高不凡望来,他身边的护卫则按住了刀把,高首和高仁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至于其他人,早就像避瘟疫般跑远了。 马管事看着面色凝重的高不凡,心里得意极了,你小子不是牙尖嘴利吗不是诡计多端吗,这次看你怎么脱身,嘿 本来高不凡已经卖出了十匹马,剩下六匹,若按照赌约,马管事得倒赔高不凡四匹马,这下好了,得罪了宇文智及这个大纨绔,若宇文智及一怒之下把高不凡主仆三人打死,那么马自然就不用赔了,甚至连他们卖剩下的七匹马窦建德买那的匹没带走也能占为己有,哇哈哈 马管事越想越得意,差点便笑出声来,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斗大的拳头在其眼前急剧放大,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马管事立即倒地不起,满嘴鼻都是鲜血。 飞羽马场那六名打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抢上前扶起马事管,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揉胸口,捣搞了一阵子,马管事才悠悠醒转,指着正在揉拳头的高不凡含糊地骂道:“小王八蛋,你你敢打人,快,给我往死里打” 飞羽马场那些打手立即向高不凡扑来,后者夷然不惧, 抢先一记爆膝击中一名打手的小腹,这货当场便弯成了熟虾一般,高不凡又在其颈后补了一肘,这名打手便扑地不动了。 宇文智及一脸的惊讶,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如此有种,够胆子在他眼皮底下出手殴打马管事,不过他也没有插手,反而退到一边饶有兴致地观看,一边大抚掌笑道:“有意思” 飞羽马场那些打手虽然强壮,但武艺却是稀松平常,充其量只是一般的看家护院水准,所以高不凡虽然以寡敌众,依旧稳占上风,再加上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在四周游走使阴招策应,很快,剩下的五名打手均把他们干趴下了。 “草你大爷的黄大日,有种起来继续日啊”高首那货把黄大日踩在脚下,用破桶往他头上猛砸,片刻便血流披面。 “差不多就行了,别弄出人命”高不凡淡道,高首这才把破木桶扔到一边,放过了可怜的大日兄。 高不凡对着宇文智及抱了抱拳道:“宇文二爷有所不知,正所谓同行是冤家,飞羽马场和飞鹰马场是生意上的对手,这个马管事刚才与本人对赌又输了,因此怀恨在心,这才故意诬陷本人,你千万别信他,大青马突然受惊只是意外,本人在此向宇文二爷致歉” “你你胡说,分明哎呀”马管事话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原来高不凡一脚踩在他的小腿胫骨上,当场痛得他差点屎尿齐飙。 宇文智及竟然面露欣赏之色,嘻笑道:“小子够嚣张,很对本少的脾气,不过本少不管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你的惊马吓走了本少的美人却是事实,要是以往,本少定然把你打出屎来,不过看在你小子顺眼的分上,这次就饶过你吧,这匹大青马就当赔偿本少的损失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恕难从命,这匹马乃在下的伙伴,不送人,宇文二爷若喜欢马,回头可到飞鹰马另选一匹。” 宇文智及愕了一下,继而嘿嘿地冷笑起来,他横行霸道惯了,谁若敢得罪他,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打死,所以自问今日已经宽大为怀了,没想到高不凡竟敢拒绝他,所以既意外又恼火,挥了挥手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曾阿大,给点颜色他瞧瞧” 宇文智及身边的护卫中应声行出来一人,中等身材,体形也不算壮实,不过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深邃内敛,走起来路来四平八稳。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竟然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凝神戒备。 这名叫曾阿大的护卫径直行到高不凡跟前,轻蔑地道:“小子不知从何处学了点儿三脚猫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真是可笑之极” 高不凡反唇相讥:“阁下吹牛的功夫也不赖” 曾阿大伸出一个巴掌淡道:“五招,五招之内废掉你一只手。”说完倏地跨步上前,五指成爪向高不凡的肩头抓去,竟然快得带出了残影。 高不凡急忙纵身后退,不过还是稍慢了点,只听得哧啦一声,他左肩的衣服竟然被抓破了,差点连整只衣袖都被扯下来,手臂上赫然多了几道血痕,痛得火辣辣的。 高不凡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就以速度灵活见长,而对方的速度竟然比他还要快得多,实在太快了,妈蛋,这些门阀世家的护卫要是都那么厉害,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曾阿大扔掉手中的碎布,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一招” 高不凡把心一横,不退反进,一记摆拳闪击曾阿大的脑门,拳头带起一阵劲风。 曾阿大轻咦了一声,右手一抬便抓往高不凡的拳头,的一声闷响,两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下,高不凡左手一记勾拳又狠狠地袭向曾阿大的下巴。 “力量还勉强,就是招式乱七八糟的”曾阿大好整以暇地架住高不凡的勾拳,同时右脚闪电踢出击中高不凡的小腹。 高不凡顿觉一股沛然巨力撞来,五脏六脏都移位了一般,痛得他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 第20章 反败为胜 高不凡小腹挨了一脚,痛得当场弯下了腰,不过他还算机灵,忍痛顺势倒地一滚,间不容发地避过了曾阿大往其脑后砸下来的重肘,要不然非得步飞羽马场那名打手的后尘了。 曾阿大微愕,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的反应竟然如此机灵,而当他看到高不凡随后竟然挣扎着站起来时,更是一脸的惊讶,皱眉道:“小子挺扛揍的” 高不凡此时虽然站了起来,不过还是痛得嘴唇发白,微弯着腰表情痛苦,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打斗时吃大亏,这个曾阿大实在太强了,让他感到了一种实力上的碾压,不由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高不凡天赋异禀,不仅力量是同龄人的数倍,六识的灵敏度也远超常人,再加上自小便有意识地刻苦锻炼,所以自问身手已经相当厉害,至少跟人干架从来没输过,谁料这两天接连遇到长孙晟c张金称和曾阿大这种高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小瞧古人了。 “还有三招,就问你小子还扛不扛得住。”曾阿大好整以暇地扭了扭脖子,发出“得”的一声,然后举步向高不凡逼近。 “别过来” 高不凡喝住企图从背后偷袭的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家伙平时挺怂的,这个时候竟然够胆子上前帮忙,倒是让他颇为感动,不过就这个夯货的身手打烂架还行,对上曾阿大这种高手就是送人头。 “少爷”高首和高仁满脸担忧,不过还是听话地退了开去。 曾阿大狞笑道:“小子还算机灵,你刚刚救了这两个蠢货一命。”说着继续往高不凡逼近,而后者则缓缓地退。 远处的人群当中正有三人观看着场中的战斗,赫然正是长孙晟父子和高士廉三人,其实在窦线娘试骑青云时他们就在场了,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只是想看看高不凡如何应对罢了。 此时,高士廉摇了摇头,有点遗憾地道:“看样子此子确实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力量和速度还不错,可惜出手毫无章法,破绽太多了,应该是自学的野路子,昨天能杀死几名悍匪,依靠的只是水下功夫罢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惜了,本来是棵好苗子,若早点得遇名师指点,此子说不定能跻身顶尖高手行列,甚至可能比肩张须陀和鱼俱罗。” 高士廉暗摇了摇头,名师这种资源又岂是普通小门小户能拥有的,除非运气真的非好,机缘巧合之下得遇高人指点 长孙无忌一直紧盯着场中,见到曾阿大步步紧迫,连忙提醒道:“这个曾阿大是宇文家重金聘请的内家高手,高不凡绝对不是对手,爹你还是出面帮帮他吧,要不然高不凡非死即伤。” 长孙晟点了点头,先不说高不凡于自己的女儿有救命之恩,光就是宇文智及欺男霸女的行径他就看不惯,而高不凡刚才掩护窦线娘父女逃跑的机智和侠义之举更让他赞赏不已,所以即使没救女之恩,他也愿意出手帮助高不凡。 然而,正当长孙晟准备上前替高不凡解围时,场中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本来欺身扑到高不凡身前的曾阿大竟然被前者一记重拳击中胸口,直接打飞出去,狼狈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什么情况”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皆失声轻呼,长孙晟也是大跌眼镜,本来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倏地收了回来,一脸的疑惑不解。 此时场中的曾阿大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先是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望向了高不凡,而高不凡自己也很迷茫,刚才曾阿大突然欺身扑至,他只是下意识地出拳自保,没想到曾阿大竟然像中邪了般,直接撞到他的拳头上,生生地受了他一拳。 要不是曾阿大此时狼狈的样子,高不凡都以为人家为了装比,故意用胸口来震断他的手臂呢 高首和高仁可不管这些,见到自家少爷突然间发威把曾阿大一拳打飞,立即兴奋地喝起彩来。 宇文智及皱眉大骂:“曾阿大,你搞什么鬼一个山野小子都打不过,我宇文家养你何用” 曾阿大又羞又怒,长啸一声便向着高不凡扑去,人在半空便五指箕张,直插高不凡的头顶,很明显,曾大阿羞恼之下已经动了杀心,这一击要是抓实,高不凡的头盖骨恐怕都要碎裂。 高不凡很想避开,可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避,即使侥幸躲过,只怕头皮也会被狠狠地撕下来,危急之下,高不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招霸王举鼎,双拳往上冲,试图护住脑袋要害。 曾阿大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狞笑,正要直接废掉高不凡的双手,却突感腰间一麻,全身都使不上劲,瞬时从苍鹰变成了死狗,倏地栽了下来。 嘭 高不凡的双拳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地捣在了曾 阿大的脸上,将他打得往上飞起,翻了个后空翻后重重地摔落,并且脸部率先亲吻大地 扑通的一声闷响,烟尘四起,曾阿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多半是晕死过去了 高首和高仁兴奋得大喊大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办法,少爷这一招冲天炮简直不能太帅了。 此刻四周的欢呼喝彩声就如浪涛一般 这些天宇文智及在蓨县城中为非作徒,百姓们只是慑于宇文家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此时见到有人出手痛揍了宇文智及的护卫,自然兴奋得拍烂手掌,终于出了多日来的一口恶气。 高不凡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倒地不醒人事的曾阿大,最后惊疑不定地往四周打量 “废物”宇文智及气得发狂,一边骂一边冲出来往曾阿大身上乱踢乱踩:“骚你娘的,净给本少丢脸,快滚起来继续打” 曾阿大虽然是个内家高手,但终究没有金刚不坏之体,头脸上挨了一重拳,此刻正陷入深度昏迷当中,无论宇文智及如何踢打,还是死狗一样躺着没动。 “没有的废物”宇文智及又踢了曾阿大两脚,忽然转身盯着高不凡道:“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后给本少当护卫如何每年给你一千两银子报酬,额外相赠一座宅子,东都洛阳的宅子”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这货是神经太大条,还是太过自以为是淡道:“没兴趣” 宇文智及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道:“好,有种,本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能打,给本少统统上,砍死他” 宇文智及那些护卫立即拔刀出鞘,便要围上去把高不凡乱刀砍死,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沉声大喝:“住手” 众护卫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宇文智及抬头四望,一边嚣张地大声道:“哪个不开眼的敢管本少的闲事,有种滚出来” 话音刚下,只见长孙晟三人分众而出,快步往这边走来。 宇文智及见到长孙晟,先是愕了一下,继而黑着脸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长孙将军,不过,我们宇文家与长孙家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将军今日为何要多管本少的闲事” 长孙晟十分厌恶地道:“本将军行事何需向你解释,马上带着你的人滚,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宇文智及气得差点吐血,太嚣张了,冷笑道:“长孙晟,别特么的倚老卖老,本少要是不滚呢,你待如何” 长孙晟目光一寒:“那本将军便替宇文述管教管教他的不肖子” 当今满朝文武之中,敢直呼宇文述其名的一个巴掌数得过来,而长孙晟就是其中之一。 宇文智及又惊又怒,很想发作,但气势上已经被长孙晟压了一头,再加上慑于长孙晟神箭的威名,最后还是选择认怂,狠狠扔下一句场面话便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高不凡对着长孙晟拱手施礼道:“多谢长孙将军替小子解围” 长孙晟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手之劳罢了,你的伤不要紧吧” 高不凡瞟了一眼手臂上被抓出的血痕,神色轻松地道:“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高士廉摇了摇头道:“那个曾阿大是宇文家花重金豢养的内家高手,你刚才挨了他一脚,肯定已经受了内伤了。” “内家高手”高不凡愕了一下,自从穿越到大隋,他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难道跟武侠小说所写一般,这世界真有内功这种玩意那自己得重新衡量这个世界的武力值了。 长孙晟见高不凡懵然的表情便知他没有接触过这方面,微笑道:“老夫也算是久病成医了,略懂岐黄之术,若小兄弟不介意,老夫可以给你把一把脉” 高不凡暗暗吸了一口气,小腹除了有一点点疼痛外,似乎并没有大碍呀,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长孙将军了” “这里太乱了,士廉,这附近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去处。”长孙晟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高不凡连忙道:“菜市旁边有一家酒楼,咱们到那坐一坐,小子也正好一尽地主之宜” 长孙晟点头称善 第21章 神秘 高不凡吩咐高首和高仁留在原地看守好马匹,便带着长孙晟他们离开马市,来到附近一家酒楼中,并且驾轻路熟地要了二楼一处单独的雅间,又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暗暗惊讶,高不凡明明年纪不大,待人接物却极为娴熟,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游刃有余,与之相谈如沐春风,极为舒服,如此出众的少年,比起那些世家大族从小培养的后生俊才竟都不遑多让,此子真的出自寒门小户抑或其父母教导有方 长孙无忌本来还对高不凡有点不满的,此时也禁不住生出一丝亲近之意,问道:“高兄可有表字” 高不凡笑了笑:“在下只是个山野小子,何来的表字,不过长孙公子既然问起,那起一个也无妨,就叫长卿吧,高长卿,听起来也不错,哈哈” 长孙无忌不禁哭笑不得,这也太随意了吧,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正是高不凡这种洒脱的性子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魁力吧 “长孙公子呢,可有表字”高不凡反问道 长孙无忌道:“两年前承蒙家师赐表字辅机,辅助的辅,机要的机” “辅机长孙辅机,这表字起得好,长孙公子有王佐之才,日后必为辅国宰执,参议机要,恭喜恭喜”高不凡赞道。 长孙无忌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高兄说笑了,小子年未及冠,安敢以王佐自比。” 高不凡却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并非说笑,长孙公子日后必为一代名相,若是不信,咱们大可以打个赌。” 长孙无忌那张略带点婴儿肥的俊脸胀得通红,只以为高不凡又在捉弄他,不过内心还是禁不住有点激动,都是胸怀意气的少年,谁不梦想中流击水 长孙晟和高士廉惊讶地对视一眼,他们本也以为高不凡是在故意捉弄长孙无忌,但看其笃定的语气和表情又不太像,不由都有点迷茫了。 高士廉忍不住问道:“莫非小兄弟还会看相算命,有未仆先知的本领” “看相算命倒是不会,但未仆先知的本领确是有的”高不凡内心暗道,不过嘴上却笑言:“小子哪有这种本事,只不过是凭直觉罢了”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啼笑皆非,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什么直觉说白了就是瞎鸡b扯。 长孙无忌更是哭笑不得,感觉又被高不凡当傻子戏弄了,于是略带讥讽地道:“长卿兄似乎很喜欢打赌,不过不得不说,长卿兄刚才卖马的法子的确高明,想必迟早可富甲一方,佩服佩服” 高不凡笑道:“辅机兄想说在下是奸商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长孙无忌脸上微窘,长孙晟莞尔道:“无忌拙于言辞,小兄弟就别逗他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向长孙无忌伸出右手,坦诚地道:“辅机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来,握手言和吧,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握手言和这是哪门子礼节,不过虽然不解,但出于礼貌,无忌小正态还是伸手与高不凡握了握。 长孙晟见状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个有趣又奇怪的小家伙,微笑道:“小兄弟把右手伸出来,且让老夫给你把一把脉。” 高不凡依言把手伸了出去,长孙晟把完右手脉门又把了左手脉门,发现高不凡的脉搏强劲有力,并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不由暗暗称奇 长孙晟亲眼看到曾阿大踹了高不凡小腹一脚,而那一脚绝对用上了内劲,但奇怪的是高不凡竟然没受内伤,这是高不凡身体强壮抗打,抑或是曾阿大手下留情了 高不凡见长孙晟皱眉不语,心中不免有点儿不安,他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当中,据说内家高手有隔山打牛的本事,把一块豆腐放在石板上,一掌拍下去豆腐不烂,而底下的石板却碎了,自己的内脏不会真被震碎了吧 “小兄弟有没有觉得腹部不适”长孙晟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刚才还有点小痛,现在连痛都不痛了。长孙晟见状点头道:“看来小兄弟的确没有受内伤,不过小兄若是不介意,老夫想看看你的腹部,以防万一” 高不凡也不忸怩,当场把衣服撩了起来,露出了扎实的六块腹肌,但见上面只是残留着淡淡的红印,别无异象。 高士廉不禁赞道:“小兄弟的身体真强壮。” 高不凡暗汗,被一个中年男人羡慕地赞身体强壮,感觉怪怪的,连忙把衣服放下来。 长孙晟这时却注意到高不凡左臂上被抓伤的血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结痂了,不由暗暗吃惊,这结痂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照这样下去,明天就该痊愈了,怪哉,这小子真是 个怪胎 此时,长孙晟不由想起刚才高不凡突然发威击败曾阿大的情景,越发肯定这小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了,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彼此交往切忌交浅言深,所以长孙晟也没追根究底。 既然高不凡没事,众人都轻松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谈。长孙晟旁敲侧击,本打算从高不凡的口中探听出一点端倪,可惜后者虽然性子爽朗洒脱,但聊起天来却是滴水不漏。 “小兄弟昨日救了小女,老夫感激不尽,毕日定然登门拜访相谢”长孙晟微笑道。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不敢,长孙将军今日也替小子解了围,真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以后便休再提相谢之事。” 长孙晟哈哈一笑:“小兄弟行事磊落洒脱,让人心折,要是老夫再年轻些,定然腆着老脸也要与你结交,行,老夫便不提了,不过老夫正好需要些马匹,到你们马场购些马总行吧” 高不凡笑道:“有顾客上门,小子自然求之不得了,不过长孙将军若要买战马,那没有,拉车的挽马倒是可以匀出一些来” 长孙无忌皱眉道:“你们开马场的竟然没有战马”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战马有是有,但不能卖给你们” “为什么”长孙无忌愕然道。 高不凡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趁机道:“本来我们飞鹰马场一年出栏五百多头战马,专供朝廷五百匹之后会有少量剩余,可是今年年初皇上下旨征集天下战马,准备明年出兵高丽,所以马场供应的战马提额了,需要七百匹,足足多了两百匹。 为了这多出的两百匹战马,家父从年初忙到现在才勉强凑齐,可是昨天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突然跑来巡视马场,竟要求咱们飞鹰马场供应一千匹战马,这可把家父愁坏了,试问就连供应朝廷的战马也凑不齐,如何有剩余的战马卖给你们,所以万分抱歉”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临时增加三百匹战马供应,那有这样的道理”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官场摸爬滚打的人,所以心中立即便有了计较,宇文化及临时增加战马配额,绝对是自作主张的行为,目的无非是故意刁难,榨取好处罢了。 “宇文化及出示了朝廷公文没有”高士廉问。 高不凡摇了摇头:“想必是没有的” 长孙晟冷哼一声道:“既然没有朝廷下发的公文,你们不必理会他” 高不凡不禁苦笑,老子倒是不想理会这鸟人,可是人家有权有势,不理会不行啊 长孙晟笑道:“看来这事还得本将军出面找宇文化及聊聊” 高不凡大喜,拱手道:“如此便谢过长孙将军了” “举手之劳罢了,小兄弟若还有事情便先去处理,回头有好消息,本将军自会派人通知你。”长孙晟微笑道。 高不凡确实有点放心不下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于是再次拱手致谢,然后起身告辞,并在离开酒楼之前顺手把账给结了。 高士廉看着高不凡下了楼离开,忍不住问道:“大哥,此子真不是扮猪吃老虎” 长孙晟摇头道:“刚才我查探过他的脉搏,的确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曾阿大肯定不是他打败的。” 高士廉心中一动:“这么说,那是有高手在暗中助他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其实当时他就怀疑有人在暗中相助高不凡,可是以他神箭的目力竟然没有发觉那人是如何出手相助的,所以才开始怀疑高不凡在扮猪吃老虎,借着把脉的机会查探了一番,结果证明高不凡确实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 这便意味着那名躲在暗处的绝对是个顶尖高手,否则以他长孙晟的目力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如此一来,高不凡在长孙晟的眼中也就更加神秘了。 第22章 宇文兄弟 当高不凡离开酒楼回到马市时,发现那马管事已经带着飞羽马场的人溜了,马棚也空了出来,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正兴高采烈地把剩下的驽马赶进马棚之中,二人见到高不凡回来,立即便笑兮兮地迎上前道:“少爷,马屎带着他的人跑了,马棚也还给俺们了,走之前还按赌约赔了四匹马,嘿嘿” 高不凡好笑道:“那这位马管事倒是挺守信用的” 高首撇了撇嘴:“有长孙将军为俺们出头,他马屎敢赖账更何况少爷你也不是吃素的,把宇文智及的人都当众打趴下,马屎估计已经吓尿了,这不,赔了四匹马后立即夹着尾巴逃了,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真爽” 高不凡微耸了耸肩,其实他很清楚,曾阿大根本不是他打趴的,如果不是曾阿大自己突然抽疯,那就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刚开始的时候,高不凡怀疑是长孙晟,不过在跟长孙晟等人交淡后才发现,暗中相助自己的显然并不是他。 那到底会是谁呢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曾阿大突然跟中邪了似的 高不凡实在想不通,于是也懒得再去想了,反正对方是友非敌,说不定哪天就主动现身相见了,现在嘛同,自然是继续卖马赚钱 高仁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递过来,两眼放光道:“总共卖出十匹驽马,得银一百两,除去十两税银,还剩九十两银子,全在这了,少爷您收着。” 高不凡看都不看,接过钱袋便随手系在裤腰带上,高仁这货搓着手意犹未尽地道:“俺才知道原来银子这么好挣,嘿嘿,驽马十两银子一匹也有人争着要,完了还赚回来四匹驽马,现在俺们还剩十一匹马,其中一匹是那对父女没来得及带走的,少爷,要不咱们继续” “继续你大爷,赶紧喂马去,净想美事”高不凡赏了这货一记爆栗。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做事不懂见好就收,迟早得阴沟里面翻船,青云虽然神骏,却难保没人降得住,要是遇上一个真正的高手,只怕最后会落得个肉包子打狗的下场,到时就算卖出再多的驽马也抵不上大青马的零头。 特别是在与曾阿大交过手后,高不凡越发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他一直引起身傲的身手,结果只是稀松平常,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内家高手的存在,那么后世的中国为什么没有是传承断了吗,抑或是自己没有遇到而已 高不凡的运气不错,在马市守到下午,竟然又卖出了三匹驽马,抽税后得银二十一两,也就是说今日竟赚了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当然,还有马管事赔来的四匹驽马。 眼见日头已经偏西了,高不凡主仆三人便赶着剩下的八匹驽马出城回马场去了,而出城之前,高不凡还特意买了数百张炊饼派发给城门口的灾民,人人有份,这回都不用抢了 那名怀抱婴儿的妇人紧攥着手中的两张炊饼,正准备往嘴里塞,忽觉有点硌手,低头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两张炊饼之间竟然夹着一块碎银,估计有一两重,妇人激动得一个哆嗦,差点便拿不稳掉在地上,连忙死死地攥住,同时紧张地四下张望,直到发现没人注意她,这小心翼翼地把碎银取出来贴身藏好,然后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尘埃中,向着远处的官道尽头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而高不凡主仆三人早已赶着马消失在远处的夕阳下了。 蓨县县衙的后堂,曾阿大终于醒了,只是那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眶上黑了大块,充血的角膜让他的双眼变得血红血红,瞧着很是吓人。 “曾阿大,这到底怎么回事凭你的身手为何会被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这样子”宇文化及阴沉着脸问道。 宇文化及约莫三十四五岁许,跟坐在旁边的宇文智及有几分相似,不过双眼更为狭长,且眉毛细长,鼻小而高,嘴窄而尖,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一种动物秃鹫,不过宇文化及不秃,头发还挺浓密的,要不然更像。 只见曾阿大哭丧着脸答道:“回大人,属下只是遭了别人的暗算才失手的,要不然一根指头就把那姓高的小子给摁死了。” 宇文智及冷笑道:“你就吹吧,本少亲眼看着你被姓高那小子打成死狗一般,大哥,曾阿大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养着也是浪费银子,干脆扫地出门算了,省得浪费粮食。”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宇文化及冷斥道,宇文智及似乎很怕他大哥,倒是没敢驳嘴,只是狠狠地瞪了曾阿大一眼。 话说宇文化及虽然同样十分混账,倘若论起凶残来,比他二弟宇文智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也更有脑子,所以曾阿大的功夫如何,他很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花重金收买其当保镖。 “曾阿大,既然你说遭了暗算,那你看清楚是谁暗算你吗”宇文化及追问道。 曾阿大惭愧地摇了摇头:“属下当时正准备收拾姓高那小子,倒是没留意到是谁干的。” 宇文化及怒斥道:“废物,竟然被人暗算了两次都没察觉对方是谁” 曾阿大耷拉下脑袋讪讪地道:“那人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要不然属下不可能发现不了。” “大哥,会不会是长孙晟干的”宇文智及忽然插嘴道。 宇文化及摇头自语道:“不可能,长孙晟这个老东西虽然箭术很厉害,但还没有这种本事。对了,咱们宇文家和长孙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长孙晟为何要帮那姓高的小子出头” 宇文智及撇嘴道:“还不简单,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也姓高,祖籍就在这里,他们肯定是亲戚。” “不可能”宇文化及肯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贪横跋扈,但也并不蠢,虽然收了飞羽马场的好处去整飞鹰马场,不过事前他还是打听过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背景的,确定对方没有自己惹不起的靠山才动的手,所以他很清楚,飞鹰马场的高开山与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并没有关系。 宇文智及却有点不服气地道:“那大哥你倒是说说长孙晟为何要多管闲事,莫非那小子是他的私生子我不管,反正这口恶气老子一定要出,长孙晟这老不死实在太嚣张了,这次咱们两兄弟若是忍气吞声,日后长孙家还不骑到咱们宇文家头上拉屎撒尿。” 宇文智及闻言皱起了眉头,长孙家自北魏以来就是显赫的世家大族,现在虽然实力有所衰退,但仍然不可小瞧,要不是长孙家的另一个实权人物长孙炽去年已经病逝,长孙家的实力甚至还能压宇文家一头,即便如此,仅剩下长孙晟的长孙家也不是宇文家能小瞧的。 长孙晟官拜右饶卫大将军,和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同级,而且长孙晟还得到隋文帝和杨广两任皇帝的宠信,多次派他出使突厥,长孙晟依靠他的过人谋略和三寸不烂之舌,以一已之力拖住了整个突厥,要不然大隋的北边休想得一刻安宁,所以长孙晟的功劳很大,当今皇上杨广还十分嚣重他,若有出使突厥的任务,非长孙晟无疑,因为其他人都不足以胜任。 宇文化及阴沉着脸衡量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暂时不能得罪长孙晟,待回东都与父亲宇文述商量后再作定夺,于是警告宇文智及不要挑衅长孙晟,也暂时不要到飞鹰马场生事 宇文智及嘴上答应着,不过心里却是根本不当一回事,吃了亏不报复,本来就不是他宇文智及的风格。 这时,有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大人,赵牧监在外面求见” 宇文化及淡道:“带他进来” 宇文智及懒洋洋地站起来道:“大哥,那我先回房补个觉了。” “滚吧”宇文化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琢磨着成家立业,整日就知道游手好闲。” 宇文智及反驳道:“那大哥你倒是让爹给我谋个一官半职呀,七品以下的不要” “滚”宇文化及怒喝。 宇文智及暗撇了撇嘴,一脚踹在曾阿大的屁股上,喝道:“还不滚” 曾阿大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宇文智及也悻悻地离开了后堂,片刻之后,下人领着赵牧监走了进来。 所谓牧监,即是管理地方牧政的官员,隶属于太仆寺,秩从七品,比县令低一品,但凡有马场的郡都设有牧监一职,专门统管与养马有关的一切事务,亦即是各郡马场的顶头上司。 赵牧监正是渤海郡的牧监,名叫赵元之,五十许岁,一进来便命人把一只朱漆大木箱放在宇文化及的面前,讨好地道:“少卿大人,这是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托下官送来的,两千两银子,一文钱不少。” 宇文化及眼前一亮,脱口道:“这么爽快” 赵牧监谄媚道:“飞鹰马场开了近二十年,底子还是有些的。” 宇文化及有点懊恼道:“早知就要三千两银子不松口” 赵牧监心虚地干笑两声,其实高开山一共送来两千二百两银子,另外两百两却是他和周县令两人平分了。 第23章 父子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马回到飞鹰马场,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于是便把卖剩的驽马送回马厩,结果发现父亲高开山和夏管家正那仔细清点战马。 高不凡对此见惯不怪了,战马金贵,父亲高开山历来都很重视,每天出入厩都会亲自清点一遍,确保数量无误才会放心。 “父亲大人,数马啊,要不要孩儿帮忙”高不凡凑上前打招呼道,还熟稔地把手搭在高开山的肩膀上。 高开山正认真数着马,被高不凡一打岔,顿时乱了数目,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没大没小,一边凉快去,净添乱”说完又重头开始数。 高不凡耸了耸肩,让高首和高仁把卖剩的驽马赶入对面的马棚中。战马的马厩都是分隔开的,相当于单人间,驽马就没有这种待遇了,统统挤在一处马棚内,相当于集体宿舍,还是打地铺的那种,吃的也粗砺,不像战马,除了草料还能天天加餐吃豆料。 管家夏邦贤数了数入棚的驽马,惊讶地道:“你们竟然卖了八匹驽马” 高首得意洋洋地道:“八匹夏管家你太少看俺们了,其实俺们卖了十三匹马。” “得了吧,咱们马场是养马的,可没牛你吹。”夏管家鄙视道。 高首翻了个白眼:“俺吹不信你问少爷,卖马赚的银子还在少爷那呢。” 高不凡把腰间的钱袋摘下来丢给夏管家,伸了个懒腰道:“总共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入账吧,夏财神” 夏管家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掂了掂,将信将疑地打开钱袋,一边嘀咕道:“这次不会又弄些石头来戏弄鄙人吧咦,竟然是真的。” 当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时,夏管家顿时眼都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吃惊地道:“不对呀,鄙人记得少爷今天早上只赶了十六匹驽马进城,现在回来了八匹,而且就算你们真卖出了十三匹,也不可能有一百一十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莫非你们逃税” 这时高开山也凑了过来,好奇地从夏管家手里拿过钱袋子翻了翻,皱眉道:“小凡,这些银子是从哪来的” “自然是卖马赚的,难道孩儿还能去偷去抢不成。”高不凡巴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废话少说,快从实招来” 高开山屈起中指,作势便要来个强力脑瓜崩,高仁连忙护着脑袋可怜兮兮地道:“俺说俺说就是了,家主老爷干嘛总是崩小的,你倒是崩少爷啊” “废话,小凡要是去偷去抢,肯定也是你这刁奴唆使的,不崩你不谁”高开山怒斥道。 高老二欲哭无泪,天地良心啊,俺从来没唆使过少爷干坏事,偶尔干点坏事还是被少爷逼着去干的,俺可是大大的良民呀 “少在这里装可怜,快说”高开山继续逼问,中指几乎抵在高仁的脑门上了,一指弹下去,保准能让高仁这货痛上大半天。 高仁偷瞄了少爷一眼,见到后者微微点头,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卖马的经过说了一遍,高开山和夏管家听完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还有这样一出啊。 夏管家赞叹道:“人才啊,家主老爷要不考虑提前退休,把马场交给少爷打理说不定鄙人以后就能天天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高开山嘴角抽了抽,冷哼道:“耍小聪明赚小便宜,迟早得吃大亏。” 夏管家苦笑道:“少爷的大亏怕是已经吃了,据说那宇文智及生性凶横,少爷得罪了他,只怕不能善了。” “怕个鸟,有长孙将军为咱们出头,量他宇文智及也不敢胡来”高仁不以为然地道。 高开山疑惑问:“对了,小凡,长孙晟为何要助你” 由于不想父母担心,高不凡并未将昨天在高鸡泊中发生的事告知他们,还严令高首和高仁二人封口,所以此时便装傻充楞道:“孩儿也不清楚,估计是长孙将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对了,孩儿还把宇文化及勒索咱们马场的事告知了长孙将军,长孙将军十分恼火,直斥宇文化及贪得无厌,胡作非为。现在有长孙将军出面,那三千两银子咱们估计也不用出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后者一拍大腿道:“坏了,少爷你这次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此话怎讲” “少爷有所不知了,老爷今日下午已经凑齐了银子托赵牧监交给宇文化及了,你这一掺和,只怕又得节外生枝了。”夏管家顿足道,还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主要是心疼那些送出去的银子。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望向高开山,后者苦涩地点了点头,两千二百两银子啊,这可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了,另外还向别人借了几百两,这次有可能全部都打水漂了。 “我这就去找赵牧监把银子要回来”高不凡掉头便走,高开山连忙拦住他道:“没用的,进了嘴的肥肉怎可能再吐出来,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高不凡心里憋屈极了,老爹也太急了些,几千两银子说送就送,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幸好,赵牧监拿了银子肯定会给宇文化及送过去的,今晚我再从暗渠潜入县衙,把银子偷回来便是,说不定还有额外收获呢。 高不凡打定主意,念头通达,心情也平复下来,甚至还有点兴奋,这次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去偷了,宇文化及这个弼马温扯着巡视马场的大旗四处敛财,就该给他一个教训,嘿嘿,这叫不义之财,人人得宜取之 这时,夏管家叹了口气道:“这事本来给银子就过去了,现在让长孙晟出面,只怕反而会激怒宇文化及,变本加厉地整咱们飞鹰马场,这次真是被你害苦了,我的大少爷呀” 高开山摇头:“老夏,此事不能怪小凡,种种迹象表明,马行空那家伙已经勾搭上宇文化及,他们图谋的是整个飞鹰马场,所以这笔银子送不送也一样。” 高首和高仁连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少爷也只是想给马场解决麻烦而已,不能怪少爷” 夏管家苦笑道:“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道:“难道宇文化及敢不给长孙晟面子” 夏管家叹了口气道:“少爷你还是太年轻了些,长孙阀和宇文阀的实力虽然相当,但近年已呈颓势,尤其是长孙家的另一位实权人物长孙炽去年病逝后,颓势更加明显了,倒是宇文述这老贼越发得宠,三子宇文士及又娶了南阳公主,攀上了皇亲,宇文家的势头无疑更盛了。所以,假如真要撕破脸,宇文化及完全不必理会长孙晟,而且长孙晟凭什么为了咱们飞鹰马场和宇文家撕破脸值得吗” 高仁不服气地道:“夏管家又焉知宇文化及宁愿为了一个小小的马场和长孙家撕破脸值得吗” 夏管家顿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扬手便扇了高老二一记后脑勺,骂道:“毛都没长齐,你懂个屁” 高不凡瞥了一眼浓眉紧锁的高开山,有点内疚地道:“老爹对不起,孩儿也没想到会越帮越忙的。” 高开山展颜一笑,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小凡,你年纪小,经验不足,大人的世界其实没那么简单,没事,大不了马场不要了,爹总归不会让你们娘俩没饭吃开,走,回屋里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吃晚饭呢。” 高不凡点了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其实穿越到大隋,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拥有一个温暖c和睦c有爱的家庭,父亲开明勤劳,母亲慈祥善良。 高不凡走出马厩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到飞鹰山下了,山前平阔的谷地就是一片天然的草场,苍茫的暮色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呈半月形把整片草场环抱住,这样一块依山傍水的丰美草场,也难怪会被人家觊觎的。 “少爷,长孙将军估计还没找宇文化及交涉,要不你再找长孙将军讲一下”高首低声道。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找长孙将军作甚难道跟他讲,你们长孙家实力不及宇文家,你还是不要去找宇文化及自讨没趣了,省得连累我也跟着倒霉” 高首神色讪讪地挠了挠头:“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那怎么办”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凉拌,家主老爷也说了,大不了马场不要了。” 高首和高仁唬了一跳,吃吃地道:“马场没了,俺们吃什么住哪里” 高不凡笑道:“行啦,不吓唬你们了,放心吧,长孙晟会把事情摆平的,不信走着瞧,本少不会看走眼,长孙晟是个靠谱的人。” 高首和高仁闻言放下心来,笑着附和道:“俺也觉得长孙将军靠谱。” “走,回家吃饭”高不凡大步往宅子奔去,高首和高仁连忙发足跟上,只要有得吃,这两货重来不落后。 第24章 传功 夜深了,清冷的月色透过窗纱,在房间内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窗外虫声唧唧。高不凡失眠了,这也是他穿越到大隋后第一次失眠,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地回放着今日白天与曾阿大交手的情景。那种被对方实力完全碾压的感觉太憋屈了,想躲又躲不掉,想打又打不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严重跟不上。 “内家高手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内功这玩意吗”高不凡前世在军队也接触过硬气功,不过主要还是靠外物不断地击打身体,以此来提高自身的抗打击能力而已,他练了很久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顶多就是比常人皮实一点,扛揍一点,遇到刀枪之类根本没啥作用,该流血还是得流血,该挂还是得挂。 高不凡本打算今日潜入县衙把银子偷回来的,不过仔细一想,白天送的银子,晚上就偷回来,难免让人起疑心,所以他改变主意了,打算过两天再去,想必在没有搞定飞鹰马场之前,宇文化及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 正当高不凡辗转反侧时,静夜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一物击在了纱窗上,高不凡机警地翻身落床,猫着腰探头往窗户上望去,此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窗外,遮住了月光,房间内顿时为之一暗。 高不凡心头微凛,低声喝问:“谁” 窗外的黑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高不凡有点毛了,把平时潜水用的匕首握在手中,喝道:“阁下再装神弄鬼我就放箭了” “放箭小子你就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一把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是你” 窗外的黑影却倏地不见了,高不凡急忙推开纱窗纵身跃了出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忘持刀护住身前。 高不凡跃出窗外轻盈落地,但见满院子的月色清辉,一轮明月高挂中天,那条黑影早就不知所踪了,四周只余虫声唧唧。 高不凡正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那把苍老的声音却在脑后突兀响起,仿佛就是贴着他耳朵说的:“老夫在你后面” 高不凡惊得寒毛倒竖,下意识地往前纵出半丈,同时反手往身后刺出一刀,结果自然刺了个空。 高不凡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一名黑衣人正静静立于屋顶之上,脸上还戴了一张狰狞的白色鬼面具,甚是瘆人,夜风吹拂之下衣带飘飘,乍然望去,还以为是一只凭空而悬的恶鬼呢,胆子小些估计都得被吓个半死。 黑衣人向着高不凡招了招手,然后腾身一跃便飘然落在墙头,再一纵身就无声地消失在院墙之外。 高不凡差点惊掉了下巴,从屋顶到墙头起码有七八米远,那黑衣人竟然一跨步就办到了,这还是人吗要是此人去参加后世的奥运会,多少金牌都不够拿啊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助跑奔至墙下奋力跃起,伸手抓住墙头借力攀了上去。 夜风凛凛,但见月色之下,一条黑影正往后山方向快速奔去,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纵身跃下墙头,快步追了上去。 黑衣人就像一股轻烟般奔至飞鹰山脚下,终于在一处树林外停了下来,高不凡见状也放慢了脚步,行至黑衣人跟前两丈立定,拱手施礼问道:“今日在城中可是前辈暗中出手相助” 黑衣鬼脸人似乎不太爱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高不凡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只是晚辈能问为什么吗” “老夫瞧你小子顺眼。”黑衣人总算开口说话了,声音苍老得像从棺材板里冒出来的。 高不凡摸了把脸道:“宇文智及也是这么说的,莫非晚辈长得像块银子,人人都瞧着顺眼” 黑衣鬼面人没有哼声,目光跟月色一样清冷,瞅得高不凡颇有点尴尬,干笑两声道:“不知前辈深夜相邀所为何事” 黑衣鬼面人冷哼道:“臭小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夫可没有邀你,是叫你” 卧槽,莫非高人说话都这么臭屁也罢,看在今日白天出手相助的份上,我忍了,拱手道:“那前辈深夜叫在下出来所为何事” 黑衣鬼脸人十分干脆地道:“老夫要传授你武艺” 高不凡嘴角抽了抽,敢情这位高人不仅臭屁,还是个钢铁直男,试探道:“前辈为何要收晚辈为徒,就因为瞧晚辈顺眼” “没错,不过老夫可没说过要收你为徒。” “那前辈刚才” “传你武艺不等于收你为徒” 高不凡有点啼笑皆非,要不是刚才亲眼目赌黑衣鬼脸人高明的身手,他都有点怀疑对方是精神病院的漏网之鱼呢。 “好吧,既然前辈要传授晚辈武艺,为何还戴着面具 ,总得让晚辈见一见您的真面目吧”高不凡道。 黑衣鬼脸人不耐烦道:“臭小子屁话可真多,老夫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学内家功法” 高不凡脱口道:“当然想,只是修炼了内家功夫能打败曾阿大这种高手吗” 黑衣鬼脸人不屑地道:“曾阿大也配称为高手你这是在侮辱老夫么如果你的目标只是想打赢曾阿大这种程度的小人物,还是趁早别练了,省得浪费老夫的时间。” 高不凡暗汗,问道:“晚辈这年纪修练内家功法还来得及吗” 黑衣鬼脸人淡淡地道:“世人皆以为练武越早越好,殊不知练武最重要的却是悟性和恒心,僧璨那秃驴四十多岁才拜老秃驴慧可为师,最后还不是成为一代高僧,不仅佛法高深,更是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真的假的啊”高不凡深表怀疑,这牛吹大发了。 “刺老夫” “什么” “用你的匕首刺老夫”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 高不凡吓了一跳道:“这不太好吧,会死人的。” “废话少说,让你刺就刺”黑衣鬼脸人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喝道。 高不凡举起匕首犹豫了片刻也下不了手,黑衣鬼脸人见状摇头道:“婆婆妈妈,注定难成大事,看来是老夫看错人了,滚吧,今晚就当没见过老夫。” 高不凡把心一横,嗖的一刀闪刺在黑衣鬼脸人的胸前,结果没有鲜血飞溅,甚至连衣服都没刺破,刀尖竟像刺在一块钢板上似的,纹丝不动。 高不凡不禁傻了眼,卧槽,这不科学,老头的衣服里不会藏了块钢板吧 高不凡连忙伸手摸了摸黑衣人的胸口,结果被对方弹了一下手背,瞬间像触电一般,急忙缩手后退,再定眼一看,发现手背已经红肿起来。 “臭小子,现在可信了”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高不凡痛得脸色苍白,一边点头嗯嗯,心里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刚才他摸了黑衣鬼脸人的胸口,确实没藏有护心镜之类的玩意。 只听黑衣鬼脸人又道:“其实老夫离金刚不坏之体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只是你小子实力太差劲了,空有一身蛮力,轻易就被卸掉了一大半。” 卧槽,高不凡感觉又被深深打击了 黑衣人鬼脸人冷哼道:“你小子若不服气,尽管再刺,老夫今晚便让你心服口服,也省得再疑神疑鬼” 高不凡连忙道:“晚辈岂敢不服,恳请前辈传授晚内家功法。”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冷道:“其实老夫暗中观察你很久了,发现你小子的悟性和毅力都极佳,关键还天赋异禀,不仅力气,感知能力也远超常人,修炼老夫的功法应该能事半功倍,否则老夫也不打算传你功法。” 高不凡不禁恍然,难怪自己有时会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等等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自己数年前就有过,难道说这老头已经暗中观察了自己几年卧槽,这老头是偷窥狂啊 高不凡一想到自己在拉屎撒尿的时候,这老头就有可能在暗处盯着,心里就别提多膈应了,同时还有点心虚,老头不会知道我是个穿越者吧 “小子听好了,老夫今日传你的功法,万万不可再外传,更不可仗之为非作歹,否是老夫必取尔性命。”黑衣鬼脸人严厉地警告道。 高不凡凛然道:“晚辈可对天发誓,日后晚辈若依仗武功为非作歹,必遭五雷轰顶。” 黑衣鬼脸人满意了点了点头道:“此功法乃老夫融合佛道两家优点所自创,佛家功法一般由外而内,即所谓的伐筋洗髓,脱胎换骨,明心见性,立地成佛;而道家的功法则是由内而外,即所谓的炼气化精,炼神还虚,再以精神滋养肉身,最终得道长生” 高不凡皱眉道:“晚辈不是懂,另外,这世上真有人得道长生了吗” 黑衣鬼脸人淡道:“不懂是因为境界未到,境界到了自然就懂了。” 高不凡剑眉一扬:“前辈长生了吗,抑或前辈见过长生之人” 第25章 宴请 对于高不凡近乎挑衅的追问,黑衣鬼脸人似乎并未生气,淡道:“老夫境界未到,所以无缘长生,也未曾见过长生之人,不过老夫见过活至一百四十岁的人瑞,活至一百二十岁的也有数人,活至百岁的就更多了,由此可见,只要能保持精气不泄,生生不息地滋养肉身,长生想必也不是不可能的。”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人的身体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每时每刻都会有大量细胞死去,同时又会有大量的细胞产生,这就是所谓的新陈代谢,一个人即使不生病,细胞再生能力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递减,当细胞再生的速度赶不上细胞死亡的速度时,便意味着这个人即将消亡了。 在后世,随着医科学的发展,以及各种抗衰老的药物出现,人类的平均寿命确实在不断地提高,特别是那些得到很好医学护理的大人物,普遍能活过九十岁,以后人类活到两三百岁估计也是有可能的。 同理,如果修炼内家功法果真能延缓失胞衰老,激发细胞再生能力,“长生”也就并非不可能的事,所以黑衣鬼脸人的话,在逻辑上似乎是成立的,当然,能不能办不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黑衣鬼脸人见到高不凡一副恍然的表情,隐藏在鬼脸具内的双眼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续道:“老夫修炼超过一甲子,仍旧未曾摸得长生的门径,你小子天赋异禀,在修炼一途上也许会比老夫走得更加远,来吧,时辰也不早了,老夫先传你上半部的功法口诀,待你练熟后再传下半部。” 黑衣鬼脸人说完盘膝而坐,高不凡连忙也在跟前坐下认真聆听起来。 天空中流云聚散,月影西移,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当高不凡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时,暖暖的阳光正漏过树丛洒在他身上,林草间鸟鸣啾啾,黑衣鬼脸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高不凡惊讶地扫视了一眼四周,昨晚黑衣鬼脸人传授了他上半部的内功心法后,他便按照功法修练起吐纳来,感觉也没多长时间啊,一睁眼竟然已经天亮了。 高不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盘腿坐了一晚上,非但没有血脉不通畅的现象,甚至还觉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入目所见似乎也更加清晰了,怪哉,这是心理作用抑或真有那么神奇 高不凡摸了摸小腹位置,昨天挨那一脚早就不痛了,而肩头被抓伤的位置早已经结痂,只是轻轻一剥,那些血痂就纷纷掉落,上面只留下数道浅浅的白痕。 高不凡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打小就这样,身上受伤的地方都好得特别快,只要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根本不需要止血和包扎,也许这也是核爆所造成的“后遗症”吧。 高不凡在原地做了一阵热身运动,然后便从一棵枯树的树洞里取出一柄单刀砍劈起来。 话说高不凡每日除了练习骑射外,还专门练刀,后山这片树林子旁的空地正是他平日练刀的地方,黑衣鬼脸人估计也曾暗中观察过他练刀,所以昨晚才把他引到此来。 高不凡的骑射和刀法都是高开山亲自传授的,刀法十分简单,来来回回就是劈c撩c刺c拖c架这几式而已,不过却十分适合在马上杀敌,因为在战场厮杀,招式自是越简单越好,越复杂反而死得越快。 正如高开山所讲,甭管你千刀来,我自一刀去,战场厮杀无非是三个字:快c准c狠,只要把这三个融会贯通,在战场上厮杀便无往不利,切忌整些花里胡哨的,越简单越直接越好 嗬嗬 高不凡每劈出一刀便大喝一声,连续挥出上千刀才停下来,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脸上却是绽满了喜悦。 原来高不凡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练刀了,刚开始时只能连续劈出三十刀,一个月后增加到一百刀,半年之后达到两百刀,至今练了五年,一直维持在九百刀左右的水平,已经大半年没有进展了,没想到如今整晚没睡,竟然一举突破千刀大关,也难怪他如此高兴的。 高不凡很明白,自己的身体机能不可能一夜之间暴增,之所以突然冲破一千刀的瓶颈,估计是昨晚的打坐吐纳,让自己的身体各项机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这才超水准发挥了。 正所谓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的高不凡自是干劲十足,正打算再温习一遍昨晚所学的内家功法,便听到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喊他:“少爷,少爷” 高不凡转头望去,果见二人正从远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片刻就来到了跟前 “老二你瞧,俺就说少爷肯定一大早跑来后山练功了,你还不信,十文钱,快拿来”高首得洋洋地向高仁伸出了一只巴掌,后者悻悻地丢过去十枚五铢钱。 高不凡擦了擦汗:“你们俩一大早嚎什么丧” “少 爷,有人找你,家主让俺们喊你回去呢。”高仁答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孙安祖” “不是,是长孙将军的家仆,估计是事情摆平了,嘿嘿,俺就知道长孙将军靠谱。”高首喜滋滋地道。 高不凡闻言随手一掷,但见寒光一闪,单刀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入了附近的枯树洞中。高首和高仁眼前一亮,急忙拍马屁道:“少爷厉害,一刀进洞” 高不凡拍了拍手道:“废话少说,走,回去瞧瞧。”说完大步往宅子的方向奔去。 高首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问:“老二,你觉不觉得少爷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还不是那样帅,哪里不一样了”高仁反问道。 高首咧了咧嘴道:“俺也说不出来,总之反正就是不一样,好像更精神了,对,就是更精神了,看上去神采飞扬的。” 高仁鄙夷地道:“少爷每天都神采飞扬好不,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假如俺是个女的呕,懒得跟你扯了,少爷等等俺”说完便发足追了下去。 高首和高仁刚离开,一条人影便从树后闪了出来,正是昨晚的黑衣鬼脸人,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主仆三人远去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且说高不凡脚步轻快地进了宅子,径直来到客厅,一眼便认出了来客确是长孙晟的部曲之一,高开山和夏管家两人都在场接待,没办法,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尽管对方只是长孙晟的一名部曲,但高开山还是不敢怠慢。 “黄铖见过高公子”部曲见到高不凡,立即便客气地起身行礼。 高不凡连忙还礼道:“原来是黄大哥,快请坐。”说完微笑着上前亲自为对方续了一杯茶。 黄铖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不敢,并且一揖致谢。 高不凡在父亲高开山身边坐下,后者皱眉轻责道:“一大早就野哪去了弄得浑身大汗,衣服都不换就出来见客,失礼之极” 高不凡笑道:“孩儿到后山练刀去了,黄大哥也是习武之人,弄那么多繁文缛节反而见外了,黄大哥您说是不是” 黄铖闻言笑道:“合该如此,高场主不必拘礼,而且在下这次来也不是正式拜访,而是奉将军命,前来邀请高场主和高公子今日酉时到鸿雁楼饮宴的。” 高开山眼中闪过一丝讶意,自己和长孙晟素不相识,而且无权无势,名不见经传,对方为何突然相邀,难道是因为凡儿 “草民何德何能,竟劳长孙将军相邀”高开山有点不安地道:“要是长孙将军不嫌弃,不如改日由草民做东。” 黄铖连忙道:“高场主不必见外。” 高不凡笑道:“爹,既然长孙将军盛情相邀,却之不恭,您就答应下来好了。” 高开山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闻言只好点头道:“那草民便却之不恭了。” 黄铖闻言站起来拱手道:“那小的便先行告辞了,届时我家将军会在鸿雁楼恭候高场主和高公子。” 高开山连道不敢,并让夏管家把黄铖送了出门,后者也不用吩咐,封了黄铖一两银子的跑腿费。 送走了长孙晟的部曲,高开山便一把揪着高不凡逼问道:“臭小子,快从实招来,长孙晟为何会如此上心,别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屁话,你老子我不信” 高不凡也知道迟早会瞒不住了,便把前日在高鸡泊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高开山听完才恍然大悟,心有余悸地瞪着儿子道:“岂有此理,如此大事竟敢瞒着你老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完便去拿鸡毛掸子。 高手和高仁这两货瞬时面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顿鸡毛掸子最后十有八九会落在他们这两个“刁奴”的身上。 第26章 刺杀 飞鹰马场的位置确实得天独厚,背靠飞鹰山,地势西高东低,那条蜿蜒环抱的小河不仅为牧草和马匹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还成了飞鹰马场前一道天然的屏障,从而避免了大部份来自外界的侵扰。 长孙晟邀请的饮宴时间是酉时,亦即是下午五点钟打后,高不凡父子二人申时初刻就出发进城赴宴了。高开山骑黄骠马在前,高不凡骑大青马在后,两匹马哒哒小跑着上了小河上的木桥。 这座木桥是活动的,一头可以吊起,即是所谓的吊桥,白天放下,晚上便会吊起来,并且有专人负责看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马场的安全。 今年的盗匪特别猖獗,马场的安全形势自然就更加严峻了,因为战马不仅本身价值高,还是极为重要的稀缺资源,朝廷军队需要,盗匪们同样需要,所以全国各地的马场都是盗贼悍匪们垂涎三尺的目标。 而早在数月前,高开山便让人沿河边修筑起一道两米多高的竹木护栏,上头削得尖尖的,外围还煞费苦心地扎上了一层荆棘,防止有人攀越。 且说父子二人策马过了吊桥后,高开山竟然吩咐负责看守的家仆把吊桥扯起来,这有点反常,不过高不凡却明白父亲是在担心悍匪张金称的报复,这也是高不凡当初选择隐瞒的原因,他不想父母担心自己,更不想阖府上下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其实飞鹰马场距离高鸡泊还有几十里路,所以高不凡不太担心张金称的人能找到这里来,而且日前在高鸡泊一战中,张金称损失惨重,死了很多手下,其本人也受了伤,这时估计还躲在高鸡泊深处舔伤口呢,再加上得罪了长孙晟这种实权人物,相信张金称更害怕朝廷派重兵围剿他,试问哪儿还空出来寻仇报复。 当然,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父亲高开山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所以高不凡默默地配合了,出门时把单刀带上,高开山自己也带了刀,就挂在黄骠马的得胜勾上,仿佛一名即将出征的将军。 一直以来,高不凡都认为父亲高开山更应该是一名将军,而不是个养马的,父亲无论体形和气质都更适合当将军,可惜他偏偏是个养马的。 父子两人的坐骑脚程极快,一柱香的功夫便奔出了二十里地,距离蓨县城约莫还有十多里吧,时间上还是十分充裕的,于是便放慢了速度,好让坐骑缓一缓。 正当父子二人经过一处草木茂盛的山坳时,高不凡忽然又生出了被窥视的感觉,不由皱眉暗忖,难道又是昨晚传功的黑衣鬼脸人这神秘老头真是个偷窥狂啊 然而就在此,一股异常强烈的危机感突兀涌上心头,高不凡瞬间寒毛倒竖,急忙猛夹马腹,同时大喝:“爹,小心” 高开山正策马在前缓行,闻言连忙勒住缰绳,并且疑惑地扭头望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草丛中传出两声弦响,嗖嗖,两支劲箭分别射向父子两人。 大青马的爆发力无疑相当强悍,从高不凡猛夹马腹到弦响也就相差半秒钟左右,一秒种之内,那支劲箭就已经破空而至了,但是大青马也往前狂飙出了大半个身位,于是乎,利箭嗖的一声,擦着高不凡的身后飞过了,而高开山的反应却是慢了半拍,当他意识到危机时,利箭已经到了眼前,根本来不及躲避。 高不凡惊得心胆俱裂,不过他的头脑却是出奇的清醒,双目瞬间变得像鹰一样锐利,刹那间,仿佛全世界都定格了,不对,应该是变慢了,此时此刻,在高不凡的眼中,所有事物都慢下来了,包括那支射向父亲高开山的利箭,他甚至能看清正在缓慢旋转的箭锋。 “劈中它,你办得到的” 高不凡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而他的身体也是这样执行的,伸手拔刀,探身劈出。 只见高不凡的身体与飞驰的大青马几乎拉成了一道直线,手中的单刀化作一抹惊天寒芒,当的一声脆响,那支夺命利箭间不容发地被劈飞出去,而高不凡和大青马就像狂风一般往前冲出了十几米才刹停下来,马蹄在泥地上犁出了两道触目惊心的深痕。 高不凡勒定马猛然扭头望去,见到父亲高开山还好好的骑在马背上,顿时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虚弱感也瞬间袭来,刚才那一刀仿佛一下子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高开山此时惊得目瞪口呆,竟然坐在马上毫无反应,幸好,草丛中的偷袭者似乎也被高不凡刚才劈出的奇快一刀震慑住了,竟然没有趁机继续放箭 “何方鼠辈,给某家滚出来”高开山终究还是经验老到,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策马冲入草丛中,挂在得胜勾上的腰刀也悍然出鞘,借着马速使了一招拖刀,所过之处如同摧枯拉朽,那些杂草纷纷折断掉落,那股气势真个威不可挡 高不凡不禁暗暗喝彩,拖刀他也会,而且十分娴熟,但使出来的气势却远不如父亲高开山。高不凡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力气不比高开山弱,骑术也不比高开山差,可就是同样的招式,使出来却少了那股子气势,而父亲高开山也不解释,只是让他多练,日后慢慢体会。 嗖嗖,两条人影从草丛中蹿出,向远处快速遁去,就像两只受惊的野兔一般,显然是被高开山逼出来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高不凡一提缰绳,大青马闪电一追了上去,倾刻就追至其中一人身后,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跑不掉了,竟然转身迎向高不凡,凶狠地挥刀劈出。 高不凡剑眉一挑,挥刀迎了上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大响,那人的刀登时被劈飞出去,人也被震得就地翻了几滚。 高不凡的臂力本来就惊人,再加上借着战马的冲势,那人如何抵挡得住,当他狼狈爬起来时,握刀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显然被震裂了。 高开山策马从旁边驰过,半分也不停留,直接越过高不凡追赶另一名刺客去了。 高不凡高拨转马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名刺客,这家伙很面生,背后还挎着一张弓,尽管右手在流血,还是冷冷地盯着高不凡。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你跟我有仇” 刺客没有哼声,只是凝神戒备 “既然没仇,那就是有人派你来的,是谁,说出来便给你一个痛快。”高不凡杀气腾腾地道,刚才差点失去了父亲,让他惊又怒,所以此时已生了杀心。 刺客竟然露出不屑的表情,没错,就是不屑。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是宇文化及,还是宇文智及派你来的” 刺客微愕,继而招了招手道:“想知道谁要杀你们父子二人吗,先下马,我就告诉你。” “敢骗我你就死定了”高不凡冷笑一声,竟然真的翻身落马。 刺客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心道,这小子的身手如此厉害,可惜却是个傻子。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高不凡右手持刀,淡淡地道。 刺客眼珠一转,点头道:“你刚才说对了,的确是宇文化及派我们来杀你们父子的”一边说着,左手偷偷往腰后摸去。 高不凡心中冷笑,装着不知道:“宇文智及身边有个护卫叫曾阿大,我跟他交过手,挺厉害的,怎么你如此垃圾” “垃圾”刺客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明白自己被对方鄙视了,心中暗怒,冷笑道:“各有所长而已,曾阿大擅长打斗,本人擅长射箭。” 高不凡不屑道:“你射箭也很垃圾” 刺客顿时再遭暴击,不由恼羞成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不辱你也行,告诉我,到底谁派你来的” 刺客不耐烦地道:“不是告诉你是宇文化及了吗” 高不凡冷笑:“你是白痴,抑或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刺客皱眉:“什么意思” “你一口一个宇文化及,言语间毫无半点敬意,然后你告诉我是宇文化及派你来的” 刺客哈哈笑道:“小子,算你还有点脑子,不过老子还真的在侮辱你的智商,死呀” 刺客突然抬起左手指向高不凡,大喊一声“死”,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见刀光一闪,顿时鲜血飞溅,刺客的左手还没来及伸直就被高不凡一刀斩断了,断臂连同手中之物一齐掉落。 嘭 高不凡飞起一脚把刺客蹿翻,后者捂住伤口惨叫着翻来滚去,鲜血在断口处泪泪而流,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般。 “到底是谁在侮辱谁”高不凡冷冷丢下一句,然后弯腰捡起断手中的事物,发现竟是一只铁制的小圆筒,约莫有筷子长短,上面还有类似于开关的机括。 高不凡心中一动,对着地面按了一下机括,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一物从圆筒内激射而出,直接没入泥土中不见了。 高不凡面色微变,奶奶的,敢情这玩意竟是袖弩 第27章 死士 高不凡用单刀挖出射入泥土中的弩箭,只见这玩意只有七八厘米长,一头打磨得相当锋利,若近距离射中要害,绝对是一击毙命。 高不凡不禁暗捏了把汗,这玩意的威力虽然一般,射程估计还不超过十米,但由于体积小,所以防不胜防,若近距离击发,即便是高手也难躲得过,当然了,这里的高手是指一般的高手,像黑衣鬼脸人这种级别的例外。 高不凡正研究着手中的袖弩,一直惨叫打滚的刺客却忽然没了声气,直挺挺地躺那不动了。高不凡连忙把弩筒揣入怀中,上前查看究竟,结果发现那刺客口吐污血,牙关紧咬,脸色乌黑乌黑的,显然已经挂了。 “这是服毒自杀了”高不凡心中凛然,正要弯腰捏开刺客的嘴查看一番,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父亲高开山回转了,远远便喝道:“别碰” 高不凡直起腰,高开山眨眼便策马奔至跟前勒定,脸色凝重地提醒道:“千万别碰,此人嘴里藏了剧毒” “孩儿晓得,那个人呢,爹没抓到”高不凡问道。 高开山翻身落马,黑着脸道:“抓到了,不过又死了,跟这个一样,服毒自杀,他们都是死士。” 高不凡面色微变道:“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啊,竟然派出死士来刺杀咱父子俩,爹,莫非是你的仇家” 高开山瞪了儿子一眼斥道:“胡说,为父向来与人为善,哪来的仇家肯定是你小子惹的祸。”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孩儿近日只得罪过宇文智及和悍匪张金称,宇文智及那家伙虽然凶横,但如果要杀人,肯定会光明正大地杀,不可能搞暗箭伤人这一套。至于悍匪张金称,他根本不认识孩儿,更不知晓孩儿住在何处,怎么可能派人在半路埋伏刺杀呢,更何况张金称也没那个实力豢养死士。” “言之有理”高开山微点了头,有能力豢养死士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势力,自己只是个开马场的小生意人,每年最多也就赚那一千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招惹到那些强大的势力。 “小凡,那会不会是长孙晟出面了,宇文智及不敢得罪他,所以就派出死士来搞暗杀”高开山沉吟了片刻道。 高不凡闻言点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以宇文智及的嚣张,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宇文化及下的命令,不过从这名死士刚才的言语来看,应该不是宇文化及派他们来的,对了,爹您认识这种东西吗” 高不凡把那支弩筒取出来递给高开山,后者脱口便道:“这是袖弩,十分利害的暗器,江湖上也有人使用,不过多是用竹木做的,这支用生铁铸造,做工还如此精细,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高不凡指了指刺客的尸体道:“这家伙想暗施毒手,幸亏孩儿反应快,把他的手砍了。” 高开山瞥了一眼刺客的断臂,只见断口处的血也变成黑色了,不禁心有余悸地道:“袖弩防不胜防,近距离的杀伤力不容小视,必须料敌先机,先法制人才行,否则十有八九躲不开,小凡你这次能安然无恙,实在是万幸。” 高开山说着在刺客的身上翻找了片刻,除了些铜钱碎银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了,对方既然是一名死士,一旦任务失败就必然会自我了断,身上肯定也不会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物件。 “爹,这是什么”高不凡从地上捡起一只系有细丝的铁环问道。 高开山接过铁环试了试,最后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而细丝则系在弩筒的机括处,高不凡立即便恍然了,把那支弩箭也递了过去。 高开山接过弩箭,卡嚓一声压入弩筒,调整好丝线的长度后把弩筒贴在手腕背上,无名指轻轻一扣铁环,机括便被拖动,里面的弩箭顿时激射而出,直接没入了泥土之中。 “这玩意虽然阴损,但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小凡你收着防身吧。”高开山把弩筒丢还给高不凡,又从土下挖出了那枚弩箭,并提醒道:“使用时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能向着自身和自己人,以免发生意外。”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弩筒收了起来,他才不管什么光明磊落,毕竟小命只有一条,能多一份保障就多一分保障,即使暗箭伤人又如何 高开山此时忽然醒起了什么,抬头看着高不凡道:“小凡,你刚才劈箭那一刀谁教你的” “爹你教的啊,怎么了”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他也没说错,刀法确实是高开山教的,他刚才劈箭那一刀跟平时一样,区别只在于境界,没错,就是境界。 那种境界很玄妙,连高不凡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吧,不过只是偶然而为,应该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被激发出来的潜能,所以现在 要高不凡再劈出那样迅捷的一刀,肯定是办不到的 “你再劈一刀试试”高开山满怀期望地道。 高不凡依言拔刀疾劈,虽然虎虎生风,但跟刚才劈箭那一刀还是差天共地,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 高开山又让高不凡骑上马去尝试,结果还是差得远,这回老高终于死心了,看来凡儿之前能使出那一刀只是巧合,大概是救人心切才突然激发出来的力量。 高开山虽然有点失望,但嘴是还是不忘鼓励道:“不错,比以往有很大进步了,继续努力” 高不凡还刀归鞘,心里也有些纳闷,昨天他跟曾阿大交手时也遇到过性命倏关的一刻,却没有激发出那种潜能,莫非跟昨晚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看来今晚得请教一下黑衣鬼面人才行。 高不凡从来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他也不信黑衣鬼脸人会无缘无故传自己功法,所谓的看自己顺眼,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而且对方还不肯以相面目相见,自然也加重了高不凡的戒心 所以,只要一旦发现不对劲,高不凡会毫不犹豫地停止修炼这种所谓揉合了佛道两家优势的内功心法。 高不凡父子二人最终还是决定不报官,将两具刺客的尸体掩埋掉便继续策马赶路,这个年代,在野外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一回事,除死有苦主报官,否则官府也不会理,而这两名死士的幕后主使者肯定是不会报官的,所以不用担心有手尾。 且说高开山父子二终于赶到了蓨县城西门外,高不凡发现,今日围在城门口的难民似乎更加多了,熙熙攘攘的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做计有上千人之多,颇有点丧尸围城的味道。 高开山皱眉道:“这世道只怕要乱了,凡儿,跟着为父” 高开山一马当先,马鞭朝半空挥出,瞬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鞭鸣,那些难民吓得纷纷退散躲避。 高开山本来就生得虎背熊腰,此时骑在高大的黄骠马上,马上挂着一柄长刀,更显威风凛凛,别说那些难民,就连差役们都不敢直视。 高不凡跟在父亲身后策马而行,忽然瞥见难民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正是孙安祖,不过人实在太多了,一晃眼那人就不见了,再也寻不着踪影 “怪哉,难道看错了”高不凡有些纳闷,不过此时也不好下马寻找,便由他了,径直牵马进城。 “高场主,高少爷,这边” 高开山父子二人刚进了城门,便见一人站在街边朝着他们招手,赫然正是长孙晟的部曲黄铖。 高不凡连忙牵马迎了上去,笑道:“黄大哥倒是有心人,竟然在此候着,怕我们找不着鸿雁楼不成” 黄铖亦笑道:“自然不是,将军让属下领高场主和高公子先到住处汇合,然后再一道前往鸿雁楼,免得你们在门口干等。” 高不凡立即便听出了言外之意,奇道:“莫非今晚这场宴会不是长孙将军做东” 黄铖佩服地道:“高公子果然心思敏捷,今晚的确不是我家将军做东,实乃蓨县县令为我家将军接风。”说完又补充道:“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会出席。” 高开山和高不凡闻言对视一眼,前者明显有些不安。这个黄铖显然挺会察言观色的,安慰道:“高场主和高公子不必担心,有将军在,宇文兄弟不敢胡来的。” 高不凡微笑道:“如此便有劳黄大哥带路了。” 黄铖点了点头,带着高开山父子二人直奔高士廉的老宅而去。 第28章 宗室之后 高士廉的老宅是一座五进的大院落,但见亭台楼阁,假山泉池,飞檐画栋,让人目不暇接,这就是高门望族的底蕴,即便已经衰落,但骨架仍在,只要培育出一两个拔尖的人才,马上又能重新崛起,再续辉煌。 “这样的宅子,在后世怕是要好几个亿吧。”高不凡一边走一边暗暗感叹,而高开山自踏入高宅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这座豪宅的建筑陈设似乎丝毫也不感兴趣。 高不凡父子二人跟着黄铖进了客厅,立即便迎上了十数双审视的目光,不由都微吃了一惊,什么情况 正诧异间,长孙无忌已经率先迎了上前,欣喜地道:“长卿兄来了,这位想必就是令尊了,果然好生威武,晚辈长孙无忌见过高场主。” “长孙公子客气了”高开山连忙拱手还礼,又疑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长卿凡儿什么时候改名了” 高不凡干笑道:“是孩儿自己瞎取的表字,谁知长孙公子却当真了。” 高开山却点头道:“嗯,取得挺好的,凡儿的表字以后就叫长卿吧,就当爹给你取你,正好爹也省事了” 长孙无忌不禁莞尔,暗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长孙晟哈哈笑道:“现在老夫总算明白高公子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磊落洒脱,敢情高场主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在场其他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高开山连忙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声名远播突厥的长孙将军了,草民高开山,拜见长孙将军。” 长孙晟微笑道:“高场主谬赞了,在座诸位都是渤海高氏一脉本家,但愿没有唐突到高场主。” 高开山连道不敢 此时,在座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高场主别来无恙吧有一段时间没见你到鸿雁楼了,可是菜肴不合您的口味” 此人名叫高士鸿,正是鸿雁楼的大老板,高开山偶尔也会在鸿雁楼设宴请客,所以和高士鸿有过交集,也知道对方乃北齐宗室之后,不过两人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高开山道:“原来是高员外,托您的福,鄙人一切都好,就是马场太忙了,连进城的时间都少,的确很久没到鸿雁楼帮衬了,不过鸿雁楼每日客似云来,高员外日进斗金,多鄙人一个客不多,少鄙人一个也不少。” 高士鸿呵呵笑道:“长孙将军,您瞧,高场主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 长孙晟微笑道:“既然士鸿与高场主认识,那便最好不过了,劳烦你给大家作个引见吧。” “理当如此”高士鸿捋了捋长须,便开始介绍起来:“这位名讳高佥,表字士廉,出自北齐清河王一脉,也是此间主人,现任太常寺治礼郎。” “原来是治礼郎大人,失敬失敬”高开山抱拳行礼。 高士鸿又指着文雅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乃本人族弟高士泰,去年的四科举人这位高士真,出自北齐赵郡王一脉。” 高士鸿把在场上年纪的高士族人介绍完,然后便笑道:“年轻人之间就不用本人介绍了吧,自己相互认识一下。” 在场年轻的高士族人只有四个,估计都是族里的后起之秀,要不然也没机会在长孙晟面前露脸。 长孙无忌热情地给高不凡介绍了一遍,这四名年轻的高氏族人分别叫高君贤c高清远c高世雄和高世衡,其中高君贤年龄最长,显得稳重些;高清远最年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过有些傲,不太爱说话;高世雄和高世衡是亲兄弟,结实得像两头小老虎似的,兄弟两人也是最热情的,拉住高不凡便东问西问。 高世衡:“长卿兄,你们家是开马场的” 高不凡:“是的” 高世雄:“那你肯定会骑马射箭了” 高不凡:“会一点” 高世雄:“长卿兄谦虚了,我和二弟也喜欢骑马射箭,二弟的马术比我强一些,不过我的箭术比他厉害,百十步之内百发百中,例不虚发” 高不凡:“世雄兄厉害,佩服” 高世衡:“别听他吹牛,五十步他也做不到百发百中。” 高不凡:“” 高世雄脸上一红,岔开话题道:“长卿兄会作诗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 高世衡大喜道:“太好了,我和大哥也不会作诗,明天我和大哥到你的马场一起骑马射箭如何” 高不凡:“” 旁边的高清远忽然插嘴道:“长卿兄要是不会作诗,今晚只怕要走宝了。” 高不凡奇道:“此话怎讲” 高清远却 不再说话了,旁边的高君贤和长孙无忌则是笑而不语,倒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几个年轻人自成一个圈子在那聊天,长孙晟和高开山等人也没闲着,此时,只听高士廉问道:“高场主姓高,莫非也是蓨县本地人氏” 高开山点头道:“应该算是吧,鄙人虽然十几年前才搬到蓨县,但祖上的确是蓨县本地人氏。” 高士廉闻言忙问:“不知祖上名讳是” 高开山答道:“本人乃琅琊王高俨之后。” “什么”高士廉失声惊呼,高士鸿等人则面面相觑,有人甚至面露鄙夷和讥讽之色,显然并不相信。 “长卿兄,原来你竟然是北齐宗室琅琊王高俨之后啊”长孙无忌惊喜地道。 高不凡一脸懵逼地望向父亲高开山,他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什么琅琊王,另外,琅琊王是谁很出名吗 高士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高场主,据我所知,琅琊王高俨无后,你确定自己真是琅琊王的后人。” 高士泰更是毫不客气地讽刺道:“琅琊王高俨为后主高纬所害时年仅十六,四个遗腹子全被幽禁至死,不可能留下后裔,高场主只怕是认错亲了吧。” 长孙晟暗皱了皱眉,他今日之所以把高不凡父子请来,在高氏族亲面前露脸,一来是报答高不凡那日出手相助之情,二来是觉得高不凡是个可造之材,有拉拢之意,谁料其父的人品似乎不咋的,为了抬高身份竟然胡乱认亲,这就算了,竟然自称是北齐琅琊王之后,结果闹出笑话来了 高不凡剑眉紧锁,他知道父亲高开山并不是那种弄虚作假,攀龙附凤之人,绝对不可能为了自抬身价而乱认祖宗的,不过以前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呢 此时客厅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变得极为尴尬,高开山却坦然地道:“诸位只怕有所不知了,当年后主高纬宠信佞臣和士开等人,致使朝纲不振,吏治腐败,三军糜烂,国势摇摇欲坠,琅琊王年少英伟,勇武过人,愤而出手击杀了奸臣和士开,结果却为后主高纬所害,四名遗腹子亦遭幽禁至死。然而时人却不知,其中一名遗腹子幸为忠仆所救,投奔于南陈,侥幸长大成长人,十三年前,南陈为大隋所灭,这名幸运儿又辗转回到了祖籍蓨县。” 在座一众高氏族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高士廉轻咳了一声道:“莫非高场主就是那名侥幸逃脱的幸运儿” 高开山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古朴的玉佩道:“这是家母当年留给本人的信物,一直由忠仆保管着,成年后才交到本人手中。” 高士廉肃然道:“可否让在下一观” “自无不可”高开山把玉佩递了过去,高士廉接过仔细地审视了一遍,点头道:“没错,这的确是北齐琅琊王府之物。” 高士鸿高士泰等人连忙凑上前围观,渐渐面色都变了。高士真向着高开山拱了拱手道:“敢问高场主,那名救你的忠仆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高开山想都不想便答道:“他叫高七斤,本人平时都叫他七斤叔,南陈被灭的那年病故了,没能回到故土。” “高七斤”高士鸿和高士泰对视一眼,琅琊王高俨被杀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都还年幼,也不知琅琊王府中是否有个叫高七斤的仆人。 这时,在座年纪最大的高氏族人发话,此人名叫高桓,年届六十,乃兰陵王高长恭之后,只见他回忆道:“当年琅琊王府中的确有个叫高七斤的,颇有勇力,外号好像叫顶千斤” 现在既有物证,又有人证,众不由都信了大半,望向高开山和高不凡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得更加友善起来。 正所谓宗亲宗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血缘祖脉从来都是最能拉近距离的东西,高不凡能明显感受到高氏的几个年轻对他更加亲近了,就连不太爱说话的小白脸高清远也开始主动跟他攀谈起来。 第29章 招婿? 古人的门第观念极重,特别魏晋以来,这种观念更是达到了顶峰,假如你是士族出身,即使穷到吃土也受人尊敬,并且还能以寒士自矜,但如果你是泥腿子出身,就算经过努力奋斗,侥幸大富大贵,依旧会受人鄙夷,并视之为暴发户。 尽管隋文帝已经废除了九品中正制,终结了士族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但是门第这种阶级观念依旧根深蒂固,所以一般情况下,士族只会支持士族,平民也会选择支持士族,因为他们有名,也有资源。 譬如后来的李唐之所以定鼎天下,跟获得关陇士族的支持不无关系,各路人才也争相投靠李唐,而夏王窦建德就没有这种福气了,因为他是平民出身,无论他如何礼贤下士,对士族和人才的吸引力都远不如李唐,最后争不过李唐也就顺理成章了。 高不凡原本只是“马倌”的儿子,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北齐宗室之后,尽管还是“马倌”的儿子,但是身价却不可同日而语了,看看高氏一众族人前后的态度转变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高不凡体内的灵魂来自现代,对所谓的门第并不是很感冒,不管是平民马倌,还是北齐宗室马倌,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反正都是养马的,所以表现得很淡定。 结果,高不凡所表现出来的淡定看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纵宠不惊。 长孙无忌见状既惭愧又钦佩,看来自己还需努力修行啊,瞧瞧人家长卿兄,年纪跟我差不多,这份从容却不是自己能及的。 长孙晟亦不由心喜,内心对高不凡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初次见到高不凡时,长孙晟就觉此子行事耍脱又不失稳重,而且谈吐不俗,一双眼睛清如溪水,亮似辰星,于是料定对方恐非池中之物,所以叮嘱长孙无忌好生与之结交,日后定或裨益。 昨天在街上再次遇到高不凡,亲眼目睹前者的机智和侠义之举后,长孙晟更是起了拉拢之意,另外,长孙晟还隐隐觉得高不凡身后隐藏着一名顶尖高手,拉拢了高不凡,自然就拉拢了他身后的顶尖高手,不管什么时候,高手都是值得拉拢的,顶尖高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正因为如此,长孙晟今日才不惜动用自己的面子把本地有头有面的高氏族亲都请来与高不凡父子相见。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可别小看其中的作用,因为在座的高氏族亲都是本地有头有面的人物,能量大着呢,高开山父子在渤海郡开马场,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将会是另一番局面,任何人想吞并飞鹰马场都得重新掂量了。 而让长孙晟始料不及的是,高开山竟然是北齐琅琊王之后,不过这样更好,高开山父子和妻弟高士廉同为北齐宗室,彼此的关系就更亲近了,拉拢起来也更方便,日后高不凡若有出息,则可为我儿无忌之强援! 长孙家这一代人才凋凌,一直都是长孙晟的一块心病,他看好的儿子长孙无忌年龄太小,偏偏兄长长孙炽已经先他一步而去,而他自己也病入膏肓,一但撒手人寰,长孙家恐会迅速败落,所以才急于为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拉拢人才! 言归正传,且说大家认了族亲,彼此的关系便更紧密了,高士鸿等人对高不凡的称呼也亲切地变成了世侄,长孙晟则是直接叫小凡。 众人又闲聚了一会,高士廉便提醒道:“大哥,也是时候动身前往鸿雁楼了。” 长孙晟点头道:“那便出发吧,对了,把无垢也带去散散心,顺便见识一下你们渤海郡的青年才俊。” 高士廉愕了一下,继而转身吩咐管家道:“到后面接姑娘出来。” 此言一出,在座一众高氏族人的表情都变得热切起来,特别是小白脸高清远,激动得俊脸通红,就连相对稳重的高君贤也明显呼吸一紧。 高不凡起初还不明白,不过稍一琢磨便会过意来,敢情长孙晟此翻举动有暗示招婿的意思,难怪这些高氏族人均如此激动。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屏风后传来一阵环佩的叮咚声,十分悦耳,紧接着众人情不自禁眼前一亮,只见盛装打扮的小萝莉长孙无垢由两名仆妇搀扶着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孙无垢本来就生得粉雕玉砌,明媚可人,此时经过一番盛装打扮,便更显得眉目如画了,明眸善睐漆黑清澈,仿佛会说话一般,最难得的是那种端庄又乖巧的气质,笑起来时,粉颊梨窝浅浅,让人怦然心动。 高君贤和高清远看得痴了一般,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也脸红红的目不转睛,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如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高不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此时也一脸欣赏地打量着长孙无垢,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长孙美媚才十一二岁,他还没禽兽到打人家小萝莉的主意。 高不凡转头瞥了一眼高清远等人夸张的表情,不禁暗暗好笑,若按照历史走势,长孙无垢这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最后只会被李二拱走,其他人都没戏,这几位还是洗洗睡吧! 长孙无忌见到高清远等人的猪哥表情时,既自豪,又有点恼火,不过当他发现高不凡竟然嘴角带笑,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盯着自家妹妹看时,禁不住低声问道:“长卿兄笑什么?” “我笑了吗?”高不凡反问道。 “笑了!”长孙无忌皱眉道。 高不凡揶揄:“哦,令妹今日的气色真好,估计已经喝了那甲鱼汤,辅机兄你没偷喝吧?” 长孙无忌闻言脸上一红,悻悻地道:“没喝,免得又被人叫小胖墩!” “什么甲鱼汤?原来长卿兄之前见过无垢姑娘?”高君贤好奇地问。 高清远也禁不住侧首望来,眼神疑惑中带着一丝警惕,敢情这一刻已经把高不凡当成竞争对手了。 高不凡不禁暗汗,本来只是调侃一下无忌小正态,没成想引起这两位的猜疑了,于是笑道:“昨日正好在街上遇到辅机兄买甲鱼,他说要炖汤给妹妹补身。” 高君贤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高清远却皱眉道:“不对,长卿刚才说无垢姑娘今日气色好,言下之意就是往日气色不好,所以长卿兄之前肯定见过无垢姑娘。” 高不凡本来就对这位傲娇的族兄不感冒,此时见他咄咄逼人地刨根问底,便更加不爽了,于是点头道:“没错,我前日不仅见过无垢姑娘,还相谈甚欢。” 高清远面色一沉,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高不凡。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看来高氏一族确实没落了,就这种涵养的货色竟然也算后起之秀?十画都还没一撇呢,就把人家长孙美媚当囊中之物了吗?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仅和长孙无垢聊过天,还摸过她的腰和臀,这货岂不是妒忌得抓狂? “爹,舅舅!”此时长孙无垢已经盈盈行至长孙晟和高士廉身边施礼,姿态端庄优雅,声音如黄莺出谷一样清脆悦耳。 长孙晟点了点头,微笑道:“无垢,这些都是你娘舅家的族亲,勿要失了礼节。” 长孙无垢连忙朝着高士鸿等人盈盈下拜道:“无垢给诸位族亲叔伯见礼。” 一众高氏众亲纷纷还礼,赞美之言铺天盖地! 隋唐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不像明清时期,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只能窝在家里穿针引线,伤春悲秋。隋唐时期的女眷不仅能出门赴宴,甚至还能领兵打仗,譬如李渊的三女儿平阳公主,其率领的军队便为李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死后更是以军礼下葬。 “在下高清远,乃北齐赵郡王之后,见过无垢姑娘!”高清远抢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 长孙无垢礼貌地福了一礼,不过自始至终低眉垂目,这让自认为相貌英俊的高清远颇有点失望,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在下高君贤,见过无垢姑娘!”高君贤迈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道 长孙无垢又礼貌地福还一礼,这次倒是抬头打量了高君贤一眼。高清远见状不由暗自懊恼,看来自己刚才表现得太急迫了,反而显得轻浮,难怪无垢姑娘也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此时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弟也上前见了礼,这两小子估计也自知风仪不及前两位,所以没有争着表现的意思。 “无垢姑娘!”高不凡最后一个上前,微笑着拱了拱手,也没有自我介绍。 长孙无垢早就见到高不凡了,欣然一笑,露出两只浅浅的梨窝道:“高公子,咱们这算不算萍水又相逢了?” 高不凡好笑道“是呀,看来咱们挺有猿粪啊!” “缘分?这是佛家之言,高公子信佛吗?”长孙无垢扑闪着明眸。 “我妈咳,吾母信佛,莫非长孙姑娘也信?”高不凡问出口才意识到多余,长孙无垢的乳名就叫观音婢,能不信佛吗? 看到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侃侃笑谈,高氏一众族亲神色各异,小白脸高清远更是变成了小黑脸。 第30章 晚宴(上) 鸿雁楼是蓨县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历史悠久,据说大门上那副“鸿雁楼”的牌匾还是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亲笔手书。 长孙晟和高氏众人来到鸿雁楼前时,以周县令为首的地方官员已经迎了出来,赵牧监也在场,而赵牧监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则格外抢眼,因为这家伙那颗光头亮得有如灯泡,络腮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脖子上若再挂上一串佛珠,活脱脱的沙和尚一个。 不过这家伙显然不是和尚,头上没有戒疤,也没穿袈裟,只穿着黑色的布衣,打扮得像个普通的生意人,脸上总是挂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 高开山一见到此人便不觉皱起了眉头,高不凡见低声问:“爹认识那个光头?” 高开山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此人就是飞羽马场的场主马行空。” 高不凡闻言不禁多打量了一遍这位马老板,恰巧对方也往这边望来,两人目光一触,高不凡立即报以人畜无害的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马行空愕了一下,竟然微笑着点头示意,倒像是挺和气的一个人。 此时长孙晟和周县令等一众地方官已经寒暄完了,当先往鸿雁楼内走去,长孙无忌兄妹二人伴在父亲左右,高士廉则在长孙无垢另一侧,细心地把她护在中间。紧接着是高氏一众年长的族亲先行,然后是年轻一辈,高开山的性子比较淡泊,便和儿子高不凡慢悠悠地行在最后。 这时,人群中那颗大光头向着父子二人快速移了过来,一脸惊喜地道:“原来高场主也是来参加晚宴的?” 高开山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反问道:“马场主呢?” 马行空乐呵呵地道:“承蒙太仆少卿抬爱,鄙人才有幸前来开一开眼界,对了,高兄与长孙将军和高氏诸位郡望同来,莫非也是高氏族亲?” 高开山平静地道:“算是吧,鄙人出自北齐琅琊王一脉。” 马行空目光一闪,笑容有点牵强地道:“原来如此,以往咋没听高兄提起过呢?” 高不凡笑言道:“祖宗又不是招牌,何必老挂在嘴边呢,祖宗的名气又不是自己的本事,有真本事的人也没必要老拿祖宗来撑腰,譬如马场主,生意做得哪么大,还不是没向人提过自己祖宗是谁。” 马行空愕了一下,继而竖起大指道:“高场主,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令郎了,果然一表人才,能言善辨,不过高公子有一点说错了,鄙人其实是个没真本事的,要是鄙人祖上显赫,鄙人肯定天天挂在嘴边,说得人尽皆知,哈哈!” 高不凡微笑:“高场主果然灰谐,要是你手下的马屎管事能学到你一半的心胸和本事,昨天也不至于闹得不愉快。” 马行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正容道:“那刁奴自作主张跑来蓨县卖马,还与高公子发生冲突,真的不知死活,鄙人昨日已经从重惩罚了他,还望高场主和高公子宽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改日鄙人再摆宴向高场主请罪。” 高开山淡道:“不必了,小事一桩,咱们进去吧!”说完举步而行。 “马场主请!”高不凡极有风度地作了个请的手势,让对方先行。 “呵呵,还是高公子先请!”马行空乐呵呵地道。 高不凡也不再相让,快步赶上父亲高开山,心里则暗暗盘算起来,这个马行空无疑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能屈能伸,不过此人怂得那么痛快,应该也没什么厉害的背景,和宇方化及极可能是简单的钱银关系,否则不可能认孙子认得这么彻底的。 如此一来,高不凡倒是放心不少,既然宇文化及和马行空的关系不深,理应不会花大力气帮他,更不会冒着与长孙晟撕破脸的风险来帮他,所以,现在最让高不凡困扰的是那两名死士,到底是谁要置自己父子二人于死地呢?动机是什么? 高不凡一边行一边琢磨,不知不觉已经进了鸿雁楼的大堂。鸿雁楼虽然只有三层,不过占地面积却是极广,中间是天井式的,搭有一座高台,二楼和三楼都装有护栏,能够凭栏观看中间的高台。此时高台四周已经布置好了,柱子上挂满了灯笼和彩旗,看样子今晚这场宴会来还准备了歌舞表演之类的节目,由此看来,周县令为了给长孙晟接风洗尘,可谓下足了本钱。 高不凡正四下打量着,便听闻楼梯一阵响动,一行人从二楼走了下来,当先一人穿着紫袍,头戴二梁进贤冠,约莫四十许岁,颌下留有三缕飘逸的长须,气质竟然十分儒雅。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不会吧,莫非这位就是外号宇文化骨的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弼马温的卖相还不错啊!” 此时紫袍官员已经走下楼梯,大袖飘飘地向着长孙晟迎了上来,一边抚须朗笑道:“长孙将军光临渤海郡竟然 也不派人告知本官,理当罚酒三杯。” 长孙晟微笑相迎:“卢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老夫又岂敢叨扰。” 旁边的高君贤见高不凡一脸疑惑,便知他不认识紫袍官员,于是低声低声介绍道:“这位乃咱们渤海郡的郡守卢大人,名讳赤松,表字子房,出自范阳卢氏,乃名门之后,此番估计是听到长孙将军在此,所以特意从阳信县那边赶来相见。” 这时,小白脸高清远竟然兴奋地插嘴道:“范阳卢氏乃四姓高门之一,与清河崔氏并列称为“崔卢”,而且范阳卢氏以儒学传家,历代俊才能人辈出,族中人人识文断字,工诗善画者多不胜数,颇如这位卢大人便诗画双绝,精通经义,深得乃父卢思道真传。” 高清远顿了一下,续道:“卢大人尤喜吟诗作赋,且常以此来考究后辈,所以今晚这场饮宴定然少不了考究大家一番,长卿兄不会作诗真是可惜了,要知道卢大人每回考察后生晚辈都少不了彩头哦!” 高不凡看见高清远那故作惋惜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于是顿足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平时多啃几本书!” 高清远不屑道:“作诗讲究的是悟性和灵感,不是读几本书那么简单,本人六岁学作诗,浸润此道多年才略有所成!” 高世雄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道:“高清远这小子最擅长作诗,就连县尊大人都赞他作得好。” 高不凡闻言也不意外,瞧这小子那得瑟劲便知了。 此时高世雄又悻悻地道:“虽然是族亲,可老子就是瞧不惯他那臭屁模样,满嘴之乎者也,酸不拉叽的,可惜长卿兄不会作诗,要不然今晚夺了头彩,看他还得意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