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第一次祈祷》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在床上躺了几天,她打算下床了。“这么躺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心里想着,双脚一边在床沿边摸索着找拖鞋,一边拿起手机。自己解了锁,屏幕还停留在满屏都是绿色框框的对话栏,他发的最后一句话是:算了吧。 前几天和他吃的宵夜似乎还没有消化,几天下来就吃了一点点东西,竟也没有觉得饿。说起来有些讽刺,她就是天天喊着减肥,但把食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要是错过一顿饭就浑身不舒服。 但这一次,一方面是觉得似乎觉得自己应该遵守失恋了就要暴瘦的套路要是变胖了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另一方面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冲刺一下最后几斤。 还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她转头看见了床头唯一的填充玩偶,是一只哈士奇。有人说她长得像一只泰迪,他觉得也有点像,但不知道为什么会送一只哈士奇给她。 她突然笑起来,因为想起来前男友把哈士奇给她时候的样子:因为迟到了,所以他骑着电动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地铁站来接她。原本还有些生气的她在看到他背后书包里探出一个脑袋的哈士奇愣是破了功,笑出了声。 “你就这样骑过来了”她把手伸向哈士奇露出来的头。 “什么” “狗的头在你书包外面,也太可爱了吧。” “啊,我都没注意,那我不是被人笑一路了。”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剧烈的阳光照在他乌黑的头发上,闪着健康的光泽。 “那有什么关系。”她笑着把狗拿出来,熟练地跨上后座。 原本美好的回忆现在想起来竟成了伤害她的武器。不幸的是,她的记忆里着实不赖,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充满了碎玻璃。 在衣柜里找外套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之前被自己占为己有的外套。灰色的耐克冲锋衣,有些旧了,甚至缝线的地方还有个洞,但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很好的运动服。这件衣服就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在找的过程中,回忆在脑海里渐渐逼近,那么小小的人不断地往后退,只能缩在角落里,但最终还是被剥得一干二净。 最后她在小小的手表盒里找到了那个早就没有光的戒指。 她收到这个戒指的时候,他们都还小,每个月领着固定的生活费,两个人还能手牵手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两旁为了宣讲会搭着的铁架子还稀稀落落地散在一边。 “你把手伸进我的口袋里。” “干嘛” 虽然这么问,但她还是照着做了。 摸索了半天,找到一个圆圆的东西。在掏出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但在看到实物之后,她还是装作惊喜地样子拥抱了他,但她知道这个戒指不是真的。 “我知道这个不是真的,但五年之后,请你一定要拿着这个,和我换一个真的。”他一脸认真。 “好啊。”看着这个努力长大,但还是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男生,她只觉得可爱。 而现在,她只觉得这个戒指一定能伤害到他因为他痛恨自己不守诺言。就算是第四次被他甩了,她依旧相信他有着一个好男人的所有美好品质。 在收拾好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摁下了通话键。 “怎么了”他听起来既不开心也不难过。 “你的衣服在我这,我送过来还给你吧。”一想到他不会再对自己那么亲密就有些难过。 “你直接扔掉好了,我不要了。” “不行,我一定要还给你,要扔你也自己扔吧。”她一赌气,挂了电话。 “那就晚上等我会开完了,在那个湖边见吧。”他最后还是发了一条微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奈。但这已经足够让她窃喜了。 在对着镜子有些麻木地刷牙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被水肿挤成了单眼皮,无论接下来要做什么,这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昨天晚上都已经哭完了,除了用力在眼皮上方试图划拉出双眼皮,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在洗漱完后,看到镜子前摆着的粉底液,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盖子挤出了半泵粉底液。她的化妆技术并不好,也有些懒,所以和他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化妆。他半认真半假装地抱怨了几次,最后每次都是她陪笑着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但就算下次她也没化妆,他依旧愿意和她出门。 “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她一边用海绵蛋往脸上拍着,一边想着。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是高中生。她不会化妆,额头上爆着几块红红的痘痘,体重在自己的巅峰期,最喜欢吃的食物是含有巧克力酱的可颂。因为不可 以用手机,但经常需要用电脑申请大学,所以他们常常会在老师的办公室遇到。 “你想申什么”这是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金融。”他笑了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想看看x大的金融,我应该可以去。” 她点点头,但凡数学好一点的学生都会想读金融这一类的专业吧。但是她的数学却是一门玄学,就像薛定谔的猫,好像有些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期待。一直以来,她都想当一个英语老师,但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老师们觉得她去师范学校算是一种屈才。 清华,至少c9。老师曾这么说过。 但是她倒是没有什么追求,一路跌跌撞撞,竟成了排名榜上的前面几名,其实她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之后的四年里,他们将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地方,陪着彼此度过。 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天里都做了什么。打开手机,主编和其他同事在疯狂催稿,她不得不从回忆里抽离一会,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虽然难过,好像自己一个人不能生活下去了,但别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在他们眼中,我还是以前的我,但其实我早就不是了。”这种感觉有些时空错乱的奇妙。她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想着。她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冥冥之中总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在彻底整理好心情之前,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轻易谈起这件事:说出来就是真的了。 不知道是倔强还是有严重的妄想症,在事情没有称心如意之前,她只愿意让极少的人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九点,她的手机响了。 “我结束了,你过来吧。”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好像一朵怎么样也够不到的云。 她拿上衣服,把戒指揣进口袋后又伸进去摸了摸,这是她最后的弹药了。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 赐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我爱主同时亦爱一位世人 少女的祈祷打破了她“不能哭”的设防,在路上,眼泪就已经开始打转了,但身体就像僵住一般,怎么样也无法切歌。 他看上去没什么不一样,如果说有一点变了,就是他不再对她笑了。 湖面很平静,在晚上的时候黑黑的,也看不出来干不干净,也就是在这,他提了分手。现在还是十月,空气有些凉意,但不至于感到冷,如果没有这档子破事,也许这是一个散步的好地方。但她显然无心感受。 静谧的氛围一下子把她带回了分手前的旅行。 他喜欢海滨城市,所以他们的旅行也首先考虑海边。行程并不是很满,所以他们大多数都在步行,正好这是一个慢悠悠地城市,步行反而合了他们的意。 第一天入住之后,他们开始往海边走,沿着海岸线手牵手,就这样慢慢地走,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肚子里的午饭还没有消化,但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走之前再去一次那家餐馆。 第二天早上,他们去了菜市场,想买一些海鲜回来煮着吃,恰巧那家网红喜饼店就在菜市场的那个角落里。还没进菜市场,他就被门口的鸡蛋汉堡吸引了这是他的最爱,只要碰见了就一定要买两个。 排队的队伍很长,大多数是老年人,也有几个和他们一样的年轻人。看着热腾腾地喜饼一锅一锅地出炉,冒着腾腾的热气,表面有些焦黄,她顿时觉得,这就是生活呀。 没吃完的饼被他在机场回去的路上吃完了,她在大巴车上睡醒了才发现,而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萌生出分手的想法了,只是她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 几天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想法在图书馆时,她前脚刚去充电,他后脚就收拾东西悄悄离开了。直到她充完电回到位置上,才一愣,对面的男生不是她了。想起进图书馆前她的一句玩笑话:“我要是找了别人,你就等着哭吧。” “那你去找吧,我绝对不哭。”他的回答一反常态。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你对我的厌恶。”她发给他这样一条微信,开启了接下来的所有噩梦。 “这是你的。”他接过了那件灰色的旧外套,没有说话。但当他看到那枚戒指时,他突然泣不成声。这是他们彼此的暗号,也许也是底线。 “和好吧。”她轻声地说着,并试图把手绕在他的腰上。 他慢慢地退了一步,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揉搓眼睛,并缓缓地摇头。 她的心一沉,知道他们玩完了。 但这怎么能是“玩”呢。真的算起来,他是她第一个用心深爱过的男孩子。也许最 初在一起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到了现在,虽然她总是装作一副旁观者清的样子看待她的恋爱,但她知道她已经出不来了。在一起时的那个晚上,她还历历在目。 那时她坐在电视前,桌上是一盒美心月饼,但那明明就不是中秋节前后。 “你说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那时他们之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朋友的友情。 在某个晚上,他把她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悄和她说:其实我有一点喜欢你。她什么也没说,有些快乐,但也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这段友情会往什么方向走。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一起上下学,放学后习惯快走回寝室的他也为了她放慢了步子,周末也会故意留在教室里,借着自习的名义和她一起跑去一家便宜的小饭店吃饭。 但就在他提出要不要在一起的时候,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豫:要不等考完吧。她小心翼翼地打出这行字。 “要么现在,要么就不,我不想等。” “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但是在一起之后要是分手,我不就失去你这个朋友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会分手呢” 也许他只是随便说说,但她放在了心上,一记就是三年。 现在他却说,我希望我们还可以是很好的朋友,能相互帮助。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有些愤愤不平,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虽然下定决心这次要做一个坦然的人,要体面地分手,但此刻的她和“体面”这两个字绝不沾边。她泪眼朦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手有些犹豫着要不要伸向他,只是轻轻地说:和好吧。 但是他却一步步往后退,开始摇头,想要躲避眼前这个像口香糖一样的疯女人。 如果能预见现在,他一定很后悔遇上我这么一个疯女人吧,她透过朦胧的眼看着眼前人,顿时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到了前几天说分手时坐着的石头上。 那天出门时,她只穿着拖鞋,盘腿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初秋的风已经有点凉了,但是后背还是沾满了汗液。坐在石头上,听他说着她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女友,末了又补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说实话,她没多大听他讲话,因为她知道他在重复过去吵架时的抱怨,她只是在想:分手了,我该怎么办。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有分过,但这一次,她知道他是认真的无论他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她似乎都能判断出这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冲动的结果。但是冥冥之中她总是觉得,有个人站在他的背后,推着他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个名字很快就出现在脑海里,但是条件反射般的眼泪很快就淹没了她。 不管怎么样,她希望这次分手是坦荡的。很久以前和初恋在一起散步聊天的时候他说,我一直觉得你不够坦荡,但是我前女友就是一个足够坦然的女生,我觉得这样很好。于是当初分手时一幕幕丑陋的面孔浮上心头,她咬了咬牙,觉得这一次逼着自己坦荡一回:“既然你做出了决定,我也知道我挽回不了了,所以这一次就算了吧。”说完,内心还是期待他能害怕,收回他不负责任的言辞,至少也要给她一丝挽留的余地。但是没有。 最后一次坐在电瓶车的后面,湖边吹来的风竟是热的。 他在宿舍楼前停下,常规的亲吻,然后目送着他离开,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他走之后,她没有上楼,而是拐弯进了一家超市,买了两瓶百威。她没有喝过酒,而且其实她只需要一瓶,但是站在货架前,她想,两瓶才能显示出决心。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但上帝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人得逞呢。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手上捧着两瓶百威,站在没有人的路上,感受着夏季的风吹着灰尘黏在自己的胳膊和腿上。 “我,在夏天刚开始的时候,就被甩了。”她突然想找个垃圾桶,把一直憋着的话统统倒出来。但是她不愿意和关系最亲密的朋友说,不愿意给他们带来一丁点困扰,反而把这句话发给了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年的林黎。就算他不愿意理我,也没关系吧。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也给他找了一个台阶。 “你怎么了”让她意外的是,林黎很快给她打了电话。 “我分手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比刚被甩的时候更委屈,差一点就直接在电话里哭出来了。 “咳,不就分手吗,没啥的。”林黎在电话中用刻意地轻松语气说着。 她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样难喝,“你说的轻松,你不知道我真的很难过吗。”也是,像林黎这样又高又好看,脑子还转的特别快的男生,大概从来不愁恋爱的事情吧。她突然后悔打电话给他了。 “啊”林黎似乎愣了一下,“我知道啊,我也还没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但是没有办法吧。”他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下来。 “嗯。”她还在继续给自己灌酒,顺便把瓶身转了一圈想要找它的热量标示,“但是我想和好怎么办” “不要。”林黎这句话倒是说的很干脆,“你这几天就不要再找他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林黎突然话锋一转,“诶你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我要考证吗” 她明显感觉到林黎似乎不愿意再纠缠感情这个话题了,也许是为了帮她快速转移注意力吧,“我知道啊,怎么了” “我错过报名时间了我得继续等一年了。” “你是傻帽吗”她突然没忍住说了脏话,想到之后前男友再也管不了自己说脏话的事情了。他是一个特别较真严肃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脏话,就算是生气也不行。因为他的癖好,她特地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在气急败坏的时候露出马脚。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每次在和林黎聊天的时候她都格外放松,不光笑得更大声,语气也格外轻松,也许这就是爱情和友谊的区别吧。 “哈哈哈但是就是迟一年拿证而已,我觉得我现在准备得非常好了。”林黎的声音在电话里又再次高昂起来,“过两天见面一起吃饭吧,麦当劳最近好像又出新品了。” “行。” “那晚安咯g一一dnight” 林黎快活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耳边,她再一次被深沉的夜色和宁谧笼罩住了,整个夜晚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但和刚刚不同的是,她现在的脑海里已经不再是郑天阳这个该死的前男友了。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开始重新想起林黎这个人明明之前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郑天阳,为什么林黎就蹦了出来 但从现在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了,现在想来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过过一个人的生活了,从初恋开始就没有停止过谈恋爱。不是说自己长得有多好看,也不是喜欢的自己男生总是络绎不绝,只是没有办法忍受孤独,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 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啊。 她一边走回家,一边开始质疑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 第二天,她睁开眼猛然想到自己已经不再和郑天阳在一起了。原本被夜晚平复了的悲伤再一次涌上了心头不知道这样的反复会持续多久。 她想起了当初和初恋分手的惨状,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个时候她还在过着高中生的住宿生活,连电话都是要偷偷躲在阳台上打的。但有时候连躲在阳台的电话都会被发现宿管老师拿着手电筒在宿舍楼下照来照去,企图找到一个像她这样半夜不睡觉在偷偷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人。 在她和初恋提出分手之后,她很快得知在另一个学校上学的他有了新的对象。应证了那个“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句至理名言,她想要把初恋抢回来的念头一天天被放大,像小虫子一样侵蚀着她的心。 于是她偷偷在半夜打电话给他;放假的时候特地跑去校门口想要看看那个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在微信上一个劲的骚扰他 “我承认我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下你,但是我们永远也不会在一起。所以拜托你别来找我了。”这是男生给她发的最后一句话。她抬头看着镜子,猛然觉得自己有些恶心:为什么要把自己,把所有人逼到绝境里 分手第三年后,她偷偷加回了原本赌气删掉的他,却意外地发现他从来没有删过自己,要没有发现自己被单方面的删好友了原来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的独角戏。她在内心里狠狠嘲笑 了自己一番,选择屏蔽了他的朋友圈。 这是分手第八年,她到现在也只是在深夜偶尔想起的时候点开他的主页,很快翻完了他的新动态,然后心如止水地退出。 “但愿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如果是在过去的某一天,她一定会给郑天阳发一个表情包,表示自己已经醒了他们俩已经早就过了互道早安晚安的阶段,就算睡前聊天的时候突然中断了,另一个人也能心领神会地做自己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给他发消息了。 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发了一会呆之后还是决定下了床,今天要交稿了,最后结尾就是怎么也不满意。这篇文章是还和郑天阳在一起的时候写的,当时她还在努力地在键盘上敲字,他则在一旁准备第二天开会的资料,两个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但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至少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哪里想到也许那个时候他心里已经萌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这简直就是在耍我。”她想到这就莫名其妙有些恼火。 原本她都是在咖啡馆或者图书馆完成工作的,但是因为郑天阳已经不会再想之前一样在下班的时候顺道来接自己了,她停了停,决定给自己找个借口呆在家里完成最后一点收尾的工作。虽然在给自己冲咖啡的时候还有些生气,但是她开始沉浸在文字里的时候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努力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把最后一部分改得好一点,至少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作者的心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其实写作就是一种隐藏吧。她在关闭网页的时候突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完成工作的那一刻她情不自禁地有点欣喜,决定下楼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在睡衣外给自己套了一件外套,想也没想就穿着拖鞋下楼了反正就几步路,也没有人会认识自己。 但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她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郑天阳骑车路过了自己。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长裤,身上背着的那个斜挎包还是前不久她给他买的。她连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都一清二楚一包纸巾ciadc钥匙c耳机壳。她拿不准他是不是带了一本书。 看见她的时候显然也有一些尴尬,伸手理了理头发想要遮掩什么。她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走过了,但心思却还在骑车而去的人身上流连忘返。 原本被工作硬生生平息下去的火苗又开始在心里升腾起来了,她开始有些恨这个男人,也恨自己为什么出门前不换一套稍微平整一点的衣服,哪怕是运动服也比这件穿了好几年的快褪色的皱巴巴的睡衣强。 从踏进便利店的那一刻到回家关上门的瞬间,她一直在思索自己该怎么挽回这段感情,她现在可以坦然地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不坦然的人,就是一个无法接受失败的人。她必须要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和努力。 她把冰冷的饭团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包装袋,脑子却在快速地运转着首先肯定不能直接提出和好的要求,她尝试过苦情牌,这根本不管用。郑天阳就是个驴脾气,他只要下定了决心,不用一点特殊手段是挽回不了的;其次,一切计划都是建立在郑天阳没有喜欢其他的女生,只是单纯对恋爱疲倦的基础上进行;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利用的是郑天阳的愧疚和同情,要把自己的企图隐藏好,但同时也需要传达出她需要他的要求。 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饭团已经起了水珠子,桌子上留下了水迹,但她丝毫不在意。能满足这些条件的计划,只有一个了吧。 但是她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可以实行这个“同情心计划”如果成功了,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如果失败了,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底牌。 她突然想到自己可以从他的外围入手,找到他信赖的朋友进行旁敲侧击,说不定会软化他的想法。虽然安全,能够保护自己不在郑天阳面前丢人,但是这一方法有些过于安全了,真实的效果有多好,她实在拿不定主意,而且她不是一个会轻易让别人来决定自己命运的人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在权衡了很久之后,她打算做两手准备,并暗暗发誓,如果这次失败了,那郑天阳就在自己的生命里永远出局了。 她对自己的小心思肯定地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之后点开了郑天阳的头像他换了原本和自己的情侣头像“你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吗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例假了。” 你很特别,每一个小细节 她心虚地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又不放心地打开了声音,怕自己收到郑天阳的消息,又怕自己错过了他的消息。虽然两个人在一起了很久,她还是拿不准他对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 “没关系,我没有说谎。”她安慰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按照日期算算,她确实已经40天没有来例假了。她的例假其实因为减肥一直都不大规律,这也是她的心病之一,但现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能成为自己挽回爱情的关键因素。 这大概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就在她安慰自己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她真的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一拍。但是这个消息是林黎发来的:心情好点了吗今天晚上约 “走。”她想也没想同意了,顺带发了一个“走”的表情包。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完成了大纲,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在此之前,她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分散注意力。 她和林黎照例约在了一家麦当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每次出去吃饭都会选择这些看起来有些随意的快餐店。也许是两个人都不想把这次当成什么严肃的约会吧。不过出门前她还是给自己耐心画了一个全妆,弥补今天看见郑天阳时候的尴尬。 就在她翻开眼皮打算画眼线的时候,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郑天阳。她的手没有意外的抖了一抖,眼线笔直直地戳到了眼球:靠。她突然喊了一声,手却没有停,匆忙拿起手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确定吗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眼” 她很快就回复了:“我不想一个人去,你能不能陪我。” “好,我陪你。那就这周末不要拖了。”郑天阳看上去是那么真诚,她几乎都有些不忍心了。但是她的心里还是带着一丝丝庆幸计划成功了一半了。 但这始终是个冒险的计划,她不知道这次的医院之行到底能帮她多少,所以她必须还要从其他方向入手,只有多管齐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在滑动自己的好友界面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jackn的名字。郑天阳刚提出分手的那几天,自己在路上还偶遇过他。当时自己一副惨兮兮的样子还让他有些疑惑。大概是出于礼貌或是早就从郑天阳那里得知了什么消息,他没有开口问自己任何问题。 jackn是郑天阳从上大学之后一直以来都很要好的男性朋友。在她眼里,jackn一直是“成熟”c“理性”的代名词,也正是因为有自己的人格魅力,她觉得过去有段时间郑天阳一直在模仿他的有些行为。因为之前打过交道,她突然觉得jackn好像是自己的安全网计划的不二人选。 在思考了一会之后,她就给他发去了消息毕竟现在时间是制胜的关键。 “那个郑天阳这几天有和你联系吗”虽然她为了挽回爱情有些不择手段,但想到自己即将利用一个善良的人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没有啊,怎么了”jackn很快就回复了。 “哦我还以为他和你说过我们分手的事情了。”在看到他的回复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意外。在她看来,郑天阳在分手之后一定会去找jackn聊天的,毕竟jackn也经历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不过那都是她在认识他之前的事情了。 “你们分手了” “嗯,我以为他和你联系了,所以想来问问你他还好不好。”她没有说谎,她是真情实感地想要知道郑天阳到底在想什么。 “哦他没有来找我。前几天遇到你了,看你好像有些紧张的样子,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她抬起头,自己刚画好的眼妆不能花了啊。 “我想不到天阳会和你分手,我觉得你们俩真的挺好的。”谈话的走向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在引入话题之后,她必须要乘胜追击:“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拜托你和郑天阳聊聊吗我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他似乎有些为难,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好,我过两天找他一起吃个饭。”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切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但是这样子真的就可以了吗虽然自己脑海里演习了千百遍,但还是不能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林黎开始催她早点出发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晚上和林黎的约定,后背因为紧张的关系早就出了一层汗,一滴水也从脖子那里径直滑向中间的凹陷处只能再换一件衣服了。 她到达约定的地点的时候林黎 早就等在那里了。他戴了一个渔夫帽,遮住了他刚染的有些失败的绿头发,耳钉在黑色的帽子的衬托下显然闪闪发光。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 当时她负责公司的活动策划,整天忙着对接不同的人,电话和微信占据了她的所有时间。林黎是联合方派来的对接代表,他们原本要一起去机场接来参加活动的嘉宾。她因为每天接收过多消息忘记订车了,打电话给林黎的时候发现他还在等着nba的比赛结束,她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但明显就不靠谱的人产生了无数抱怨。就在她站在会场前打电话冲着林黎发火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冲着她跑来。 “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他朝她友好的笑了笑,t恤正中间的皮卡丘因为跑动的原因好像也朝着她笑了起来,“那个车子的事情我在路上打过电话了,应该快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男生,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该死。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一个人又高又帅就原谅她,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怂了。 活动结束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因为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联系过对方。但林黎的头像却在某一天跳了出来,“麦当劳免费的麦辣鸡,吃吗” “你要吃什么”林黎的一句话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那个双层吉士堡的套餐,你呢” 林黎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柜台,点了两份套餐,又加了一份香芋派和薯条。 “我倒是很想吃苹果派来着。我之前看见博主吃的时候就馋的不行。”在等餐的时候她随意提了一句。 “你不是最喜欢肯德基红豆派吗”林黎回头说了一句。 虽然林黎说的时候看上去漫不经心,她却愣了一下他们认识的第一天,她随口提了一句“肯德基的红豆派是快餐店里最好吃的”。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句话。 林黎端了餐盘,坐在了店里的一个角落,她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细腻的男孩子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管她曾经和郑天阳讲过多少遍自己喜欢吃鲜芋仙的4号,在点餐的时候他要么挑了其他家的芋圆要么就是点成了1号。这让她每次都有些恼火。而一个一个星期也不会见一次面的男生却记得自己在半年前随口讲过的一句话,她不知道是郑天阳终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还是林黎和其他男生不一样。 “你没有联系他吧”林黎啃了一口汉堡。 “没有。” “那就好,我跟你说,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藕断丝连。分手这件事就是要断刀斩乱麻。shakehands,turnar一undandakaay。”他为自己成功引用了生活大爆炸里的话感到开心那是她最爱的美剧。 “我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个人说出自己的计划,但是又害怕自己黑暗的一面会让原本对自己有好印象的人失望。 “别什么但是了,熬过去就好了。” “你呢你不是还说自己也还没走出来吗”她反问道。 “还没走出来和走回头路是两回事。我初恋前几天还来找我来着,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没和她出去吃饭。”他大口咀嚼着肉。 “原来你这才来找我啊。”她挖苦道。 “倒也不是。诶,你想吃冰淇淋吗”他没等她回答就起身走向了柜台。 看着林黎的背影,她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如果和林黎在一起会怎么样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打消了:在想什么自己明明还精心策划了恋爱挽回计划。 林黎很快就捧着两个巨大的甜筒回来了,“我和我前女友来吃过,那个时候她还拍了照发了朋友圈。”他笑了笑,好像有些无奈。 “没关系啊,我们也可以拍。”她说着就拿起了手机,做到了林黎旁边。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木香,带着一种莫名的舒心。她把插在甜筒上的巧克力掰下来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有没有可能自己会喜欢两个人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她也太绿茶了吧。她可以承认自己小心眼c自私这些不美好的一面,但是贪心和花心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一面。“如果事先能确认自己和林黎在一起的可能性就好了。”她的内心最深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但是自己要怎么做呢她看着眼前的冰淇淋陷入了沉思。 “你有什么新的约会对象吗分手之后。”她无厘头地来了这么一句。虽然不知道这段对话会带来什么蝴蝶效应,但是心里好像有一种力量催促着这句话离开自己的大脑。 “有见过几个女生,但是都不是很喜欢。”他专心地吃着冰淇淋。 “为什么” “首先就是长得不是特别好看,我个人想法。” “你要求还蛮高。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她反问了一句,冥冥之中有一种 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起码要和你差不多,或者比你好看一点我也不介意的。”他突然很认真的看着自己。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手机在那一刻不识相地响了起来是郑天阳的消息:“你别忘记先预约排号。” 汗液再一次从脖子处滑向了两个的凹陷处。 我也很想他,在某个地方 把手机暂时放到一边,看着林黎这么认真的样子,她生出了一种想要恶作剧的心态,“除了长相,你还有啥要求吗” “我喜欢姐姐类型的女生。就是想要情感上更成熟一些,比较能照顾人的那种。” “那你觉得我属于哪种” “我觉得你挺会照顾人的,聊天的时候或者其他什么时候,感觉蛮成熟的。”他又笑了笑,眼里充满了善意。 她像是沉思般低着头,心里想的却是郑天阳的信息如果不回复的话好像不太好,毕竟也是好不容易能让他主动给自己发一次消息,但是林黎突然把话题转向这么暧昧的地方,好像马上分心去做另一件事又有些过分。 不管是在行动上还是知觉上她都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处境。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林黎似乎看出了什么,主动打破了沉默,“一会我们去溜冰吗”他说的是商场二楼的小型溜冰场,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和他站在溜冰场的外围驻足了很久。 “好啊。”她想了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起身并排朝楼上走去。因为林黎比她高出不少,所以她每次要和林黎讲话时都需要抬起头,而林黎只要看见她仰头,就会稍微低下来一些认真听她说话。因此林黎每次这么做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一点点被照顾到的开心,之前和郑天阳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太理会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拒绝和她进行沟通。 “你之前去过吗”她抬头问到。 “好久之前了,和朋友一起去的,但是我那次就没有学会怎么溜冰,扶着墙壁愣是走了两个小时。”林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会滑旱冰吗听说会滑旱冰的人好上手。” “当然会啦,难道你不会啊。”她很快就把郑天阳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投入到了滑冰的兴奋当中。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滑冰场,而是在外面站着先观望了一会。 “里面全是小孩子啊,我们不会是唯一两个成年人吧。”她打趣道。 “那有什么关系啊,好玩就好了。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他的手撑着栏杆,因为太高了,所以看上去有些不大协调。 “你上次是和那个女生看电影了”她突然想起来似的,“那次你给我带的蛋黄酥里面还夹着两张电影票的存根。” “哦”他好像思考了一会,“上次是去了,看完电影就回来了,和那个女生感觉不大好。” “为什么” “长得没你好看嘛。”林黎突然坏笑了起来。 “说正经的。”她拍了他一下,心里却有些罪恶感的快乐。 “没,就是感觉不对。”他停顿了一下,“我们进去吧。” 付完各自的钱之后,他们每人都提了一双溜冰鞋进去,迎面扑来了一股溜冰场自带的冷气,她突然有些清醒自己穿了最好看的那一双袜子。 虽然是第一次滑冰,但就和林黎说的那样,因为有滑旱冰的基础所以她很快就能上手了。虽然不像那些滑了很多次的小朋友一样熟练,起码能在不扶墙的情况下滑完一圈。 但是林黎显然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个子高,在一群小朋友当中显得格外突出,而且肢体不协调这五个字在他的身上格外显眼,“你等等我”在她滑完一圈之后林黎在她的身后大喊。 “快来”她站定之后朝林黎挥挥手。 “你别着急。”林黎一边扶着墙一边向她伸出手去,两个人的手指在距离只有十厘米的时候不约而同的缩了回去。 “好像这样的默契也不坏。”在注意到这一点时,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快到两个小时的时候他们下了场去换鞋。 “你身上一定流了很多汗吧。”她笑着对他说。林黎是一个很爱出汗的人,就算是下雨的冬天,他们只要在外面走几步路就会出一身汗。 “那没办法嘛。今天的卡路里消耗倒是达标了。”他冲她挤挤眼。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刚放下包就想起来自己好像一直没有回郑天阳的消息。 “完了。”她突然一惊,但又马上镇静下来,两个人明明已经分手了,不马上回消息好像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是换做以前,他早就连发十几个表情包来提醒她回消息。 她想起和他刚在一起时的小细节,就像涌来的潮水,浸过了她的头。 他们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虽然不在一个班,因为打过几次照面,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当时的话题无非就是高中和大学,好像人生只需要过完这两个阶段就没什么事情了。他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的人,说得不那么委婉就是有点驴脾气。所以当他和她说“有一点喜欢她”的时候,他背后的意思就是“你要么现在和我在一起,要么我们俩就算了”。她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两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除了多了这层连结,其他什么也没有发生改变不会一起吃饭也不会在课间一起聊天,但是他在给自己讲数学题的时候却比以前更仔细了。 “知道了,已经约了。”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回去。 “这几天吃好一点,看看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郑天阳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她突然觉得她对自己太残忍了逼着自己不能放开郑天阳就是不断地提醒自己两个人已经分手的事实。就和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一样,除了解开了这层连结,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改变。 “不知道jackn什么时候会找郑天阳聊聊。”她一个人想着,躺回了床上。因为郑天阳的提醒,她突然开始担心起自己没有来的例假。 再次听到jackn的消息是在两天后的傍晚了。 她刚刚交完一篇新的稿件,正想喘口气给自己做一杯榛果拿铁。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我昨天和天阳聊过了,这会还有点事情,晚上迟点我们见个面 原本已经平复了大半的心绪这个时候又重新被撩拨开了。这段时间,只要有人提到“郑天阳”这三个字,她就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一个刚刚初恋的小女孩。但和郑天阳在一起这么久,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毕业,很难说自己还有像刚恋爱一样的萌动情愫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已经能平静地想象到自己和郑天阳按部就班的成家。但她突然想起了几天前和林黎的见面,那样的紧张和心跳,好像不是朋友之间会产生的正常反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原本的榛果拿铁她也没有心思做了,胡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牛奶,随便选了一集生活大爆炸就开始消磨起了时间她必须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行,不然等着jackn联系自己的这段时间真的要疯掉了。 时针跳到了九点,jackn给自己发来了一个定位:我在这里。 她从沙发上跳起来,顾不得化妆,理了理头发就直接冲了出去。一路上她攥紧了拳头,没由来地开始紧张。 到了他说的那家咖啡店之后,一个笑容阳光的男孩子站起来朝自己挥了挥手,她快步向前走去。 “等很久了吗”她有些歉意地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冰拿铁。 “我今天和天阳见了一面,我拉上了大伟一起。”像是猜准了她的心思,jackn跳过了寒暄,直接进入了她最关心的部分。这样的体贴让她觉得非常安全。他口中的大伟也是以前郑天阳在大学里认识的学长,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偶尔聚会的时候郑天阳也会带着自己和他们一起吃宵夜,所以彼此之前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虽然jackn的感情经历有些失败,和初恋女友经过爱情长跑之后分了手,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大伟则显得非常顺利,在研究生的时候就和同为研究生的女朋友同居了。她突然感叹起了jackn的细腻。 “他有说什么吗”像是一个面试者,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们先随便聊了一下,聊了他最近跟的项目,然后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样了,然后他就跟我说你们俩分手了。但是他好像不愿意谈这件事,我也只能慢慢问。”他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继续说到,“他就说好像不想谈恋爱了,也不是你的错,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忙得有些顾不上来。” “这算什么理由啊。”她有些生气,脱口而出。 jackn好像不介意她的打断,继续说着,“我和大伟都觉得你们俩很合适,然后就劝他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放弃一个很适合自己的人。但是他却说你们俩差距太大了,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合适。”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在观察她的表情,但是她没有显露出任何痕迹。 “他也知道我的感情经历,也知道大伟的事情,所以也愿意和我们多说一点。后来聊下来,我觉得其实你们俩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因为他的语气很柔软,一点也不生硬,看不出来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这有点不像他了。”jackn说到,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诶,听说他过两天要陪你去医院你没事吧” “哦没什么,就是去做些检查。”她好像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有些心虚。但在听到jackn下的结论之后好像又不是那么担心了。 “我就觉得他应该陪你去,我当时就说如果他不陪你去,那我是真的看不起他了。” “诶,你觉得郑天阳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吗”她突然问到。 jackn好像没有预料到这个话题,但沉思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这样的感觉。好 像和过去是不太一样了,给我一种急于求成的感觉。大概是他处的圈子不一样吧,那个行业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给我一种浮躁的感觉。” 她赞同似的点了点头终于有人认可自己的感受了。“分手之前,他有和我提过他老板的事情,意思是说他老板觉得现在他应该专心做事业什么的。”她努力搜寻着分手前的小迹象,希望能从中得出什么结论来。 “这个我好像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确实有说过自己需要专心一点。”jackn好像也在回忆的样子,“我觉得你不需要着急,你是我见过的很优秀的女孩子之一,他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就算他不懂,总有人明白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和jackn一直从九点聊到了半夜,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努力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虽然jackn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说法,却帮她证实了一点,郑天阳和自己分手这件事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不仅是驴脾气,也不是那种会匆匆做决定的人,他连买件衣服都会深思熟虑一下,更何况是分手这件事。虽然他的老板是其中一个因素,背后肯定还有一种力量在推着他前进,这个比任何因素都要强大,都要隐蔽的因素。 她发誓,她一定要把这个力量找出来。 分手那天 未必永远才算爱的完全 她并不是凭空想出来的。 她和前男友不对,前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男生的好朋友就不太待见她。所以他们中间因为这个“好朋友”的规劝分过一次手,虽然后面复合了,但她始终记得这个幕后推手的“功劳”。 没有道理这一次不是这样的。但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努力思索关联着郑天阳的关系网络。jackn和大伟是郑天阳关系圈里最靠近内层的人,但从她晚上和jackn的会面情况来看他们肯定和这件事没有关系。陈盐吗有段时间她记得郑天阳好像经常和他吃饭来着。但是这个学计算机的男生好像也不至于八婆到会给人提供这种情感建议。或者是 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周野。 周野和郑天阳是高中同学,个子不高有点微胖,剪着一头短发,眼睛大大非常可爱。在她认识郑天阳之前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已经非常亲密了,两个人好到她一度有一段时间认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要么是她喜欢你,要么是你喜欢她。你等着看吧。”在她知道他们的“好朋友”关系的时候,她非常自信地和郑天阳说。当时他还摇了摇头,“不可能”。 但是她的话很快就得到印证了。 “你出来一下。”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末,他们还在学校自习的时候,他就站在了她班级门口,偷偷摸摸地把她喊出来。 “你看这个。”他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上面是一段聊天记录。 她飞快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眼顶上的备注名:周野。她嘴角扬起了弧度,“我就说吧。” “你和她到底说什么了”她又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郑天阳。 “嗯,她之前问我和你是不是认识什么的,然后我们聊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情,我就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他抬头看着她,没有一点胆怯的样子。 “别。”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一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马上拒绝他,那个时候明明自己也对郑天阳有很大的好感。 “为什么不可以”他还是没有低头。 “就是不行。”她有点心慌意乱,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尴尬的场面,留下郑天阳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那之后,郑天阳和周野的关系就不那么纯粹了。一直到她和郑天阳在一起,周野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和郑天阳联系。 脑海里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她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震惊,一方面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直觉肯定没错分手这件事和周野脱不了干系。 再次见到郑天阳是周末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休闲裤,脚上的板鞋是两个人在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斜背着那个作为周年礼物买的包。看到他的那一眼,她有些恍惚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就算想要分开,两个人身上沾染上的彼此的痕迹始终很难被消磨去。 “你没吃早饭吧应该要抽血来着。”他走到他身边。 “没有。” 他们并肩走着,虽然手臂在走路的影响下晃晃悠悠,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始终没有回到过去的自然状态。她心里有些小失望,以为再次平静下来之后的见面会改变他的想法。但是还有机会,她给自己打气。 在妇产科挂了号之后,郑天阳坐在了她身边,好像不放心似的叮嘱着:“医生要是问你性生活什么的,你就老实说,没什么丢人的,身体要紧。” “知道了。”她小声地回答着。虽然一开始还没什么,但一旦问到了医院自带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突然开始紧张了万一自己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了该怎么办这就不是和好不和好的事情了,而是一系列的抽血和治疗。 “37号。”门诊室门口的喇叭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轮到她了。 她站起身的时候郑天阳捏了捏她的手。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医生是一个剪着短头发的中年女人,看上去非常和蔼,讲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给她一种放松的感觉。 “我这个月和上个月的例假没有来,想看看原因。” 医生在本子上飞快地写了什么东西,“有性生活吗” “有。”她咬了咬牙点点头。虽然已经到适婚年龄了,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自己的性生活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挺规律的,但是一年前吃过一次紧急避孕药,从那个时候例假好像就一直都不是很规律了。” 医生点了点头,继续在纸上写着,“那先去抽个血吧,排除一下怀孕。”她开了一张单子给她 ,让她下去交钱抽血。 她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郑天阳看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好奇,“医生说什么了” “先去抽血。”她一听到“怀孕”这两个字就有些两腿发软,一下子竟忘了自己让郑天阳陪同的目的了。 她假装冷静地交了钱之后站在抽血的柜台前深呼吸了一口气,倒不是害怕抽血这个过程本身,而是担心自己即将看到的结果。 “没关系的,抽完血我们去吃好吃的。”郑天阳的语气难得温柔。 她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想到爬上爬下,已经快接近中午了。抽血的医生带着口罩,看上去没有什么感情,大概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只是一只只胳膊吧。 冰凉的针头插进了血管里,她很快就看见了自己的血沿着管道涌出来,速度非常快这应该是个健康的好消息吧她安慰着自己。 “报告下午会出来,下午两点之后去旁边的机子查就可以了。” “谢谢医生。”她按着自己的胳膊,起身给后面的胳膊让位置。 “走吧,先去对面的那家奶茶店坐坐吧。”郑天阳指了指门口,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也跟着点点头。 “不知道今天要耗到什么时候,你之后没事了吧”她试探性地问到。 “暂时是没有了。”从他的语气中似乎推测不出什么东西来。 “你说,我不会是真怀孕了吧。”她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会硬要你负责的。” “你说什么呢”郑天阳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知道他隐藏着的半句是什么,这也让她信心倍增。 “一会去吃什么,你找找。”为了缓和刚刚有些尴尬的气氛,郑天阳在等奶茶的时候说。 这句话让这次见面变得像分手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一样自然。她通常都是那个安排吃饭地点的人,一来是因为她嘴巴很挑,不愿意把卡路里浪费在自己不喜欢的食物上,二来是因为她本来就喜欢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刷大众点评,看看别人都在这个城市吃什么一个城市的特点从它们的大众点评主页上就能看出来了。而且郑天阳并不介意他吃什么。 “吃烤鱼吗附近好像有一家很好吃的烤鱼,就是有一些些远。”她讨好似的提出这个想法郑天阳很爱吃烤鱼。 “好,那我们坐一坐就走吧。”他说着拿出了手机,看着不断发来的消息不禁皱了皱眉。 她忍住了想要窥探秘密的冲动,毕竟她已经没有资格问是谁在找他,她也决定不在这里露出想要和好的倾向,她不想在还没有拿到结果之前就让他产生厌恶感,而且目的性太明显的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她希望能找到自己一直追寻的答案。 “我前几天好像看到周野了。”她说谎了,她谁也没见到,“好像就在楼下一闪而过的样子没有看清。 “哦。”他的语气平淡到推测不出来任何想法。 “你们两个没有联系吗” “偶尔有聊过几次。我上次不是回家和她吃了一顿饭吗。她好像和她男朋友有点矛盾,就开导了她一会。” “嗯”她点了点头,“那你没有和她说过我们俩的事情吗” “说了。”他的眼神似乎有一点点躲闪,但就是那么一秒,被她抓到了。 “你都说啥了。”她仍然故作轻松。 “她也觉得我们分手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她觉得我不适合和你谈恋爱,我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你应该能找得到更好的。”他仍然非常平静。 “果然就是她。她凭什么决定什么对我才是最好的”她的怒火已经要冲上头顶了,恨不得直接找到周野和她当面对峙。但是她最后还是不打算发作,毕竟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浪费掉。 “你说什么”她嘟囔的时候很小声,他似乎真的没有听清楚。 “哦,没什么,替我谢谢她。”她礼貌地笑了笑,露出她最著名的“假笑”,“我们去吃饭吧,饿死了。” “其实我觉得周野说的很对,她也挺好的。你应该对她少带有一些偏见。”坐在烤鱼店里等鱼的时候,郑天阳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摆明了想要毁掉她的和好计划。因为他不说到还好,一说这句话她就火冒三丈,“你知道她喜欢你吧”她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怒火问到。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呢现在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他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别,我也是女生,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也有喜欢过别人,我知道放下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是有多难,而且当初你们俩做好朋友做了这么久一段时间,还好到所有人都觉得你们在一起了,我倒是成了那个第三人。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她肯定还会把自己的喜欢藏在心里藏很久。”她有些语无伦次,但是还是努力 把自己的愤怒藏起来,当作一个和他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来相处,只有这样她才能像打猎一样接近这个马上就会逃走的小鹿。 “我是不信的。”他刚说完,鱼就被端了上来,上面还噗噗冒着热气。这条鱼的死亡也预示着他们话题的中介,虽然她话还没讲完,倒是有些庆幸话题可以就这样结束了。因为再说下去她只会越来越生气,最后肯定会直接导向计划的失败。但是她通过这段无疾而终的对话搞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所在,也再一次印证她之前一直相信的道理:所有的重大决定十有八九是被推着作出的,只有找到推动力来源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她也愈发地肯定自己能和郑天阳和好。 “你是不是还在准备语言成绩”她在吃饭快结束的时候突然问到郑天阳在工作之后一直计划出国读一个二硕,用他的话来说,这会给他的职业道路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对啊,但是最近带的项目太忙了,感觉很难有时间。”他漫不经心地说到,一门心思扑到了面前的烤鱼上。 “要不我帮你一起准备”她停顿了一下,不给他拒绝的时间马上补充道,“上次分手的时候不是说做朋友吗朋友也是可以相互帮助的嘛。但是我肯定不是免费的,你每次都给我带一杯酸奶就当作是你学费了。”她相信郑天阳明白自己的价值,毕竟她以前给学生辅导过一次口语考试,愣是帮他从倒数拉到了口试第一名的水平;她也相信郑天阳对利益的权衡不会因为感情出现失衡。 “也行。”郑天阳点点头。 不管他到底有没有把这次口头承诺放在心里,她都会把它当回事,毕竟这就以为着她的计划第二步马上就成功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夹了一颗花生放进了嘴里郑天阳不喜欢吃花生。 下午两点半,他们再次回到了这个医院。 医院的气息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驱赶走所有的好心情。她前脚刚踏进医院就有一种反胃的感觉,紧张感从脚底心一直蔓延到头顶,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缠绕着她。不自觉中她把手伸向郑天阳,他似乎有一点犹豫,但还是牢牢地抓住了她,“没事的。” 打印的机子就在一楼,但在扫描条形码的时候因为手抖,怎么样也对不准。 “我来吧。”郑天阳轻轻拿过她手里的单子。 打印机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很快一张上面印有很多字的表格被一点点吐出来了。她一把拿过纸,一眼就看到了两个旁边打了向上箭头的名字:雄激素和泌乳素。 她一下子就呆住了,不用查她也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上面说什么了”郑天阳看着呆若木鸡的她一头雾水。 “我是多囊。”她抬头看着他,眼眶里盛满了眼泪。 在死缠烂打的青春日子里 “多囊卵巢综合征s是生育年龄妇女常见的一种复杂的内分泌及代谢异常所致的疾病,以慢性无排卵排卵功能紊乱或丧失和高雄激素血症妇女体内男性激素产生过剩为特征,主要临床表现为月经周期不规律c不孕c多毛和或痤疮,是最常见的女性内分泌疾病。” 郑天阳很快就用手机查了查,在他看到百度百科上面写的这些信息时,她已经被护士叫进了诊室。 “医生,我的抽血结果出来了。”她的声音很小,听上去非常颤抖。 “我看到了。”她能感觉到这个中年女人在尽可能地向自己表现出友好,“是多囊诶。” “嗯,我知道。”当她再一次听到医生给她下了审判书之后还是有些头晕,“会影响怀孕吧。”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会影响,但是不是说就不会怀孕了,就是会比较困难一些,到时候应该需要一些外界力量的帮助。但是你现在应该还没有怀孕的计划吧”医生一直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这倒是没有”她低着头。 “目前的话需要吃这种避孕药帮助你调节一下激素,例假来的时候就不要吃了,结束之后再吃。”她说着在电脑上打了一串字。 “可以吃中药调理吗”她不死心又问了问。她听到“避孕药”这三个字就有些头疼,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药的经历。 “现在先吃一段时间西药,这个没有激素的你放心好了。不过会让你胃口很好,但是只要你吃饭不要吃到十分就问题不大。之后等稳定了一段时间之后再用中药调理。”医生似乎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流利地回答着。 “哦谢谢医生。”她接过处方单之后就起身出去了,另一个愁眉不展的女人取代了她,很快就坐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一出门就看见了郑天阳着急的样子,“医生有说什么吗” 她原原本本地把医生和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和郑天阳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就把自己的处方单给他了。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像在诊室里面一样慌张,反而故作镇静,装出一副自己不在乎的样子。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为郑天阳度身定做的计划有多么完美,这件事始终都会是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这件超过了自己解决能力的事情将摧毁一切郑天阳是一个非常喜欢小孩的男人。 但对她来说,怀孕似乎不是那么重要。她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在看渡边淳一的小说时,女主失去子宫后惊慌失措的模样,当时自己对这些女人的鄙夷和不屑一顾重新爬回了她的心上。她并不觉得怀孕困难或是不能怀孕是一件对她来说很大的事情,毕竟她本来就没那么喜欢小孩子,但是她不想因为自己剥夺一个男人成为父亲的可能,这样的话就太残忍了。再加上郑天阳本身就已经和她分手了,上天反而在冥冥之中帮了她和他逃离出了道德困境。 计划要失败了吧。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我去拿药,拿完我们就走吧。” 郑天阳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她走去柜台。 看着变成木头人的郑天阳,如果说自己不生气或是不失望的话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理解郑天阳的想法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自己以后能有两个小孩的男人怎么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喜欢的女人很有可能不能生孩子呢 “还好我们分手了吧”她故作轻松地把一堆药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你在说什么”郑天阳似乎缓过了神。 “我要是以后真的不好生,那你怎么办”她还是笑着回答,但是她明明就不开心。 “又不是不能生,医生只是说需要帮助。实在不行就领养啊。”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怪罪她太草率了。 “你觉得领养可行” 郑天阳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可以” 出租车很快就开到了医院大门前,“你回家吗”他回头问她。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还在思考郑天阳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他想和好,那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应该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如果他没有那个想法,那他说的那些关于领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得再去找jackn聊一聊。 在和郑天阳分手之后,她回到了自己家里。原本晚上和办公室的同事约了一起吃饭,现在也没有心思去了,只想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做任何事情就这样躺着。 上一次这么躺着是什么时候她好像有些记不起来了。现在想起来,自己的生活好像一架无时无刻不在奔跑的马车,只管往前冲,很久没有停下来好好问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是婚姻孩子还是只是一段浪漫的恋爱或 者说是稳步向前的事业过去的日子里,自己好像骑在马背上,看见什么的东西就先抓在手上再说,不管自己想不想要,也不管自己到底合不合适。 就在她反思的档口,手机响了一声是jackn。 “刚刚天阳来找我了。晚上迟点我们一起聊聊” 她很惊讶jackn竟然对自己和郑天阳的事情这么上心,同时又很紧张郑天阳和jackn说的话通过他,她大概可以知道郑天阳到底在想些什么吧。 大概是因为一直躺着,所以她没有感觉到饥饿。洗了把脸,涂上了素颜霜直接就直接出门去jackn说的那个公园了。 虽然已经九点了,因为是周末,周围来公园散步的人仍然很多。她站在门口等了十分钟之后才看到jackn跑来的身影:“不好意思啊,刚刚碰见了一个熟人,多聊了几句,等了很久吧。”他抱歉地笑了笑。 “啊没有。没关系。”她心里感叹着jackn的好人缘。 他们肩并肩走进了公园,但保持着一点安全距离。 “郑天阳下午来找你了”她开启了话题。 “嗯,他说你身体好像不是特别好,感觉他还蛮担心的。” 她在黑夜里点点头,但是又担心对方会看不到她的回应,回了一句“嗯”原来他和自己分手之后直接去找了jackn。“上次我和你说的和好的那件事,我最后想了想,感觉好像没什么希望打算放弃了。” “这样啊我和大伟都觉得蛮可惜的。我们俩觉得你们还是很合适的。”他看上去非常真诚,“你觉得天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突然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他挺认真的,而且很上进啊,所以我才喜欢他的。”她没有说谎,在认识郑天阳之前,她相处的对象要么就是天天打游戏要么就是在及格边缘线徘徊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当她遇到郑天阳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的生活还可以是这样的有明确的目的和说做就去做的行动力。 “那你觉得他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她想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有一点吧,好像是有一点不一样了。可能和他交往的人也有一点关系吧。”自从开始工作之后,郑天阳周围都是一些年轻气盛,但又很难静下心来做事的人。她其实之前也和他提过一两次,但最终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你觉得这样的变化和你们这次分手有没有关系呢”jackn似乎有些犹豫,“其实他之前有和我说过,不想谈恋爱是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好,不想耽误你也耽误自己。” “那你不觉得这样子就不是恋爱了吗如果真的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共同进退,而不是需要一方强势到可以盖过另一方,这明明就是战争。”她冷笑了一下。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改变天阳的想法最后还是靠你才行。” “不然这次就算在一起了,我俩也不会长久。”她心里明白。 不知不觉间已经12点了,为了不影响到jackn第二天的行程,他们在一开始见面的地方分了手,临走前,jackn转头对她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女孩儿。” 无论如何,她很感谢jackn对自己的关照和鼓励。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女孩儿,但是好像她的前男友们有点不太认同这个观点大概在经历过亲密关系之后,“好”这个字就变得很复杂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大概昨天晚上太累了,竟然没有听到核桃给自己打的五六个电话。 核桃也是她高中认识的朋友,比她和郑天阳的交情还要久一些。大概是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感情上的斗争就陪她和不同的男人分分合合了很多次,核桃对她有着更多特殊的照顾。 “怎么了。”她躺在床上回拨了过去,声音还是懒洋洋的。 “你还没起来吗”核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那个我昨天看到彭景竹好像结婚了” “你说什么”她腾地坐了起来。 “我是在朋友圈看到的,我以为你也知道的。” 昨天因为医院和jackn的事情牵绊着她,让她一直没有时间刷新朋友圈动态,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等等啊,我看看。”她很快地打开了手机,在好友列表里滑到了最后一栏,点进了那个不能再眼熟的名字界面她很早之前就把他屏蔽了。 果然,朋友圈的第一条就是一张红底的照片。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生看上去很眼熟,但她一下子想不起来叫什么。 “喂喂”核桃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在电话的那一头喊着。 “我看见了。”她突然醒过来了似的,回答到,“这个女的好眼熟啊,你认识吗” “就是陈晨啊。”核桃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哦就是 她啊。”她的手在不自觉间攥紧了就是那个在她和彭景竹在一起的时候散播她喜欢学校另一个男生,以及她不是处女的陈晨啊。 如同宿命反复重演的那天 “你没事吧?”核桃听她没什么反应,不放心地问到,“晚上一起吃饭吗?” “哦好的。”她心里有些慌乱,只想赶忙挂了电话。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思绪早就飘回了高中那段她再也不想回顾的经历。 “诶,你是不是很会写东西啊?”这是彭景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嗯?”她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心里早就慌得要死,毕竟那是彭景竹啊!是那个傻里傻气又长得标致得不行的男生。 “我们最近要排一个表演,你有没有空帮我们写一个剧本?”他对自己笑了一下,眼睛弯弯地很可爱,就是也顺带露出了红色的牙龈——没关系,这样的他更可爱。他的笑容早就在她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剧本不剧本的。 借着剧本为理由,他们互加了好友,只要有机会就会聊天,好像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黑暗里闪烁的屏幕像是高原上的星星在她的心里忽闪忽闪的。没来由的一句晚安和不定时的早安像是电脑输入的指令,总是能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地明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哪一天,那层窗户纸会被捅破,但像蝉翼一样似有若无的感觉让她的生活变得兴奋起来。 只是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对彭景竹的要求又多了一层专属感。 “你看,今天的天空是粉红色的。”她一抬头看见了一片粉色的天,欣喜之余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把这个小惊喜分享给彭景竹。 “我看见了。”彭景竹很快就回复了。 她突然没来由地有些生气,怀疑别人早就把自己的秘密给泄露出去了,“是不是别人早就和你说过了。” “没有啊。”彭景竹似乎猜到了她的小心思,“我刚想把照片发给你。”她很快就收到了一张粉红色的天空的照片。 粉红色的天和照片一起印在了她的心里,少女砰砰地心跳在一片沉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们在一起吧。”她把字一个个打在对话框里,但在要发出去的那一刻却马上删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确定这是一个好主意。 两个人似乎都猜到了彼此的心思,在粉红色的照片下面沉寂了很久。 等到粉色的天空退去,留下一片寂静的深蓝之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等着深蓝渐渐变成黑色包裹着她,好像只有这样才会显得安全一点。她反复地点开那个没说话的电话框又退出来,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大概只有少女才会明白这些懵懂的情愫吧。 “晚安。”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指向11的时候,彭景竹给她发来了两个字。 她叹了一口气,莫名地有些失望,但还是给他发了一句“晚安”。就这样了吗?她忍不住有些难过,好像恋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失恋了。果然还是不行吧,毕竟他是那个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彭景竹,而自己却是那个只有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那个”就在她刚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在黑夜中亮了一下。一看见他的名字,她又努力打起了精神。但是她故意没有回复,想要看看这个男生到底在黑夜中说些什么。 “我其实想了很久。一直没有和你说的原因是我觉得我还没有放下那个我喜欢的人。”她知道他在说谁——除了陈晨,谁都知道彭景竹喜欢陈晨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我看见粉红色的天空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要发给你看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但是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在确认自己的感觉。” 她原本被拼命压下去的心思又重新跳跃起来了。 “但是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觉。就是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切都好像是夜晚给她开了个玩笑。 “好啊。”她发了一个笑脸,实在睁不开眼睛之后就睡着了。 就和所有偷偷恋爱的高中生一样,他们两个决定暂时不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努力的掩饰反而给这段单纯的关系增加了一丝神秘和刺激的感觉——直到陈晨再次出现在他们两个的世界中。 “彭景竹是不是和陈晨在一起了啊?”当时就算是最好的朋友,她也没有和核桃说起这件事。 “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有些慌乱,大概是从不自信延伸出了不安全感。 “我只是听说啦,他们两个玩的很好而已,好像都有些暧昧。”核桃神秘地一笑,却不知道她心里一紧。 “这样啊,不知道,应该不会吧。”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到,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追问彭景竹了。 “你和陈晨什么关系?”只有在夜晚她 才觉得暴露出自己的情感是安全的。 对方似乎在犹豫,对话框顶端不断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但又很快消失,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追问道,“听说你们在一起了?” “你在说什么?”彭景竹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她都能想象得出来他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我只是听说。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也没有关系。”她一个人赌气似的放下手机,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呼吸着房间里不太清新的空气,决定今天晚上不再回复了。 虽然晚上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她心里却总藏着一个角落没有放下,在课间上厕所c接水的时候故意路过彭景竹的班级门口,偷偷往里瞄去,想看看他和她在哪里。 流言似乎因为彭景竹的收敛很快就平静了下去,但就和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高中生活总是不会那么风平浪静。 下一个流言是她从彭景竹那里听到的——有人似乎在谈论她转校前的生活。她是从隔壁城市转来的,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她不得不经常跟着他们换城市生活,掰着指头算算少说也有5个城市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她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可以很快地对一个城市产生依恋感。 如果流言只是说她在以前的学校中不是一个好学生,她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是一个处女,这不是一件可以让人一笑了之的事情。当然她做过傻事,两个人赤裸地躺在床上,但在最后一刻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赤裸相拥时相视而笑的默契让她觉得自己的初恋真是一个单纯的男孩。 “等你十八岁的时候。”男生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小心翼翼地不压到她的头发。说完他便轻轻地躺在她地身边,双手环抱着她睡着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希望能在记忆中珍藏这段青涩的回忆,这个男孩子实在是太美好了,好到她不愿和任何人提起——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单纯回忆。 但是这件事不可能让这个学校的任何人知道——就算有人特意去打听了自己的事情也不见得会有人知道,毕竟那个男孩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啊,他绝对不是拿这种事情和兄弟到处炫耀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曾和后来的女朋友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提过,不过如果不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找到她的过去,这件事不应该有人知道才对。 当彭景竹受不了这些流言蜚语找到她证实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脑子转的飞快。 “我没有做那些事情,但是就算真的是这样,我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是不是处女不能决定我的价值。”她突然有些生气,一方面是恨彭景竹对自己的不信任,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他的古板思想让人恶心。 “那他们说的是真的了?”虽然隔着屏幕,她还是能感觉到彭景竹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心情。 “我跟你说了我没有做那些事情,但是我生气的是你会因为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处女决定她的价值和是不是可以交往。” “因为我是第一次,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女朋友是第一次。” “你别忘了,你跟我提过上床的想法,难道你是想对我负责一辈子吗?”她突然觉得恶心。 “”彭景竹在发完三个点之后就不再回复了。 她心里对这个男孩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和他在一起,倒不是因为彭景竹不信任自己,而是他把是不是处女列为了是否能成为自己女朋友的条件之一。如果这件事不能协商达成共识,那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聊到一起去的,难道谈恋爱只是为了有人一起吃饭,一起回寝室吗?她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了,但是她好像并没有打算和彭景竹就这样分手,感性和理性不能处在同一个频道上。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感觉到大家看她的眼神似乎和过去不一样了,班里的男生有时候也会无底线地拿这件事开玩笑。不管她说了多少次,他们仍然我行我素,毕竟对他们来说“如果这不是真的,对你来说就不应该是一种伤害”。除了其他人,最让她失望的就是彭景竹,明明 “你知道是谁开始讲这件事的吗?”她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问核桃。 “很难说,我一开始是听开心说的,开心说是隔壁班的夏可和她说的,夏可好像又是听陈晨讲的。我知道的链条就是这样的。”核桃似乎也对这件事很上心,私下帮她问了不少人。 “陈晨”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只不过她没有证据——不然再找自己的初恋聊聊好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决定为她和彭景竹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我和你在一起时候的事情,你后来有和谁讲起吗?”她省掉了所有的寒暄,直接进入了正题。 “没有啊。”对方回复的很快,但似乎一头雾水。 “和之后的女朋友也没有吗?任何细节,比如我们说18岁之后”话到了嘴边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之前好像和小可 聊过,当时她就是好奇问了问我之前的恋爱史来着。” “你能帮我问问她有没有和谁讲过这个事情吗?挺着急的。” “可以是可以,怎么了?” “我们学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人讲起了这件事,我想知道为什么。”她决定对他保持100的诚实,就像她过去做的那样。 “我知道了。”他似乎也了解了事情的重要性,“你还好吧?” “挺好的,自从你和我说了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们会一直坚持到最后,我就彻底放下了。”她面无表情地回复道。 “那就好,这件事我会帮你问清楚的。” 她没有回复,直接退出了聊天界面。 再次收到初恋消息是在两天后的晚上,他直接拨了语音给她,“小可说好像你们学校的一个女生来问过这件事。当时是托小可闺蜜问的”他听上去有些愧疚,“我没有想到小可会把这件事和别人说。” “嗯,那个女生的名字有吗?是叫陈晨吗?”她问到。 “好像是吧。”他的话无非就是证实了她原本的猜想,所以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 挂了电话之后,她又再次拨通了彭景竹的号码,“出来聊聊好吗?”就学校门口的奶茶店。 因为两个人家都住在学校附近,所以彭景竹很快就出现了。 “你知道是陈晨开始传的消息吗?她特地去我之前的学校问了我的黑料来着。”她搅动着杯底的珍珠,故意没有看他。 “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彭景竹听上去也漫不经心,“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你”彭景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条消息打断了。他拿起手机点开语音的时候却不小心放出了声音——“我只是为了你好。”她不用仔细辨别就知道是陈晨的声音。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直接去问我初恋了啊。但是我不用问也能知道是谁想让我和你分手。”她故意绕开刚刚的语音。 “你又去找他了?”彭景竹像是惊醒了一般,“我不是说你不能再和他联系了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喜欢他。” “你别想模糊重点。”但是她的底气渐渐没有那么足了,想起来自从上次和初恋一起吃过饭被彭景竹知道之后,自己曾答应过他不再找初恋聊天。 “手机给我。” “你把你手机给我,刚刚是陈晨发来的吧?”她看着表情严肃的彭景竹突然有些想哭,如果两个人已经互相不信任到这一步,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你看吧,看完我们就分手吧。”她把手机砸在桌子上,眼泪早就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彭景竹坐了一会,没有拿手机,起身离开了。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不再联系了。 “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吗?”她给核桃发去了一条消息。 “不知道,听说是下个月吧?7月17号?” 她突然受到了惊吓,把手机扔在了一旁,7月17号是她和彭景竹在一起的日子。 再见吧,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她不想自作多情地以为彭景竹对自己还有什么留恋,毕竟他们在一起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新欢没有办法冲淡失恋的悲伤,时间至少也能抚平伤痕。或许这也是他和陈晨两个人的什么特殊日子吧。 她这么想着,突然收到了工作群的一条消息,她的稿子结尾又被打回来了。 “小逸,你这个结尾完全不行啊,你今天快点改一下给我。”主编说的那个结尾,是她出发去医院前匆匆忙忙写的,也难怪会被打回来。不过现在好了,被确诊是多囊,前男友已经超过12小时没有发消息给自己了,和好计划也被强制中断了,前任和自己最讨厌的女生结婚了,她除了写稿似乎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吧。她苦笑了一下,把电脑搬到了窗边的桌子上,艰难地下了床。 “该怎么写呢?”她喝了一口冰美式,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稿子有些郁闷。不过主编的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不该再疯狂地执迷于郑天阳了,至少应该再留一点时间给自己才对。但就在她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林黎的一条微信闯进了她的脑海里:周末去岛上玩吗! 她好像想也没有想就发了一句:去! 但是刚发出去她似乎就有些后悔了。她不知道这是和林黎单独的旅行还是一群人的聚会。如果是单独的出行,那一切不会显得很暧昧吗?如果是一群人,倒是不会那么尴尬,只是她和林黎的共同好友实在太少了,林黎组的局中一定会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这样的出行真的不会逼死她这个社恐吗? 但是林黎似乎没有给她任何退缩的理由:“我朋友在岛上开了一家农家乐,可以住在他家里。到时候我们坐大巴车过去就好了,还蛮方便的,就当是帮你摆脱失恋的阴霾啦!” 莫名其妙的,她为自己排上了下周的行程,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还要和核桃吃饭。 生活好像就是由一顿顿饭组成的。今天和这个人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饭,明天和那个人一起吃一顿简餐,有时候只是自己吃一点零食度日。而食物也能帮助她界定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种一起分享美食的不一定是生活中最亲密的人,那种带着不出错的想法前来赴约的往往是有些生分的关系;相反如果有勇气一起踩雷,吃一顿不好吃的饭更像是亲密关系。 她和核桃就属于后者。 她们约在了一家价格有些高的黄鱼面面馆。面馆装修得很网红,是一个阶梯教室的形状,开在一家网红店聚集的地方。她一进去的时候就好像回到了大学——真是怀念啊。虽然她们俩已经快半年没有见面了,也不会经常在微信上聊天,但很奇怪的是双方都没有扭捏的生分感,也不没有刻意地亲密这样的状态让她难得的很放松。 “你上次问我彭景竹的婚礼?怎么你想去啊?”在等面的档口,核桃胡乱地开始聊天。 “没,就是好奇,没想到他最后居然会和陈晨在一起,还结婚了。” “这有啥的,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当然之后也会有联系,哪里像你啊,高中毕业之后就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是啊,之前一直想回去来着,但是一直没有时间。”想回去是真的,没有时间却是假的。她想回去看看那些在高中时因为觉得她很乖所以对她非常照顾的老师,也想回去看看因为她总是一个人照顾自己所以对她很上心的阿姨,但是她不敢回想起过去的那些伤害,至今想到“做爱”两个字,她还是会浑身打颤。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看看啦。不过你要去彭景竹的婚礼吗?我记得你们两个好像之前很好来着。”核桃刚说完,黄鱼面就被端上了阶梯教室的桌子,热气腾腾地向脸上扑来,带着香气——食物总是能让人感到幸福。 她深呼吸了一次,打算对核桃坦白,“应该不去吧。7月17号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核桃刚要往嘴里塞鱼片,抬头盯着她,放下了筷子,“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很早啦,高中的时候。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我问过你关于我的那件事,是谁说的。我其实就是介意彭景竹会知道,也担心那个流言是陈晨为了拆散我和彭景竹的关系说出来的,因为我们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在一起了。但是因为陈晨说的这件事,我们最后还是分手啦。”她故作轻松地说到。 “靠。”核桃听完有些生气,“那为什么他的婚礼要定在这天,你说他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她嘴里还有一大筷子的面条还没有咀嚼完,所以她只能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等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她接着说到,“诶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林黎,他让我下周和他一起去岛上玩,你觉得是不是没什么关系?”核桃很早就知道她和郑天阳分手的事情,她才觉得找 核桃商量也没什么关系。 “就你们两个吗?你们不会要在一起吧。” “没,但是我觉得他好像有些暧昧的感觉。居然会记得我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说过的话。” “如果你能划好界限的话,那我觉得无所谓。那你17号就不去了?”核桃显然不愿意放过彭景竹这个话题。 “他也没有邀请我啊,我又不能过去抢婚。说实话,我真的花了很长时间消化和他分手这件事,不想再去接触了。”她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带你去?我爸妈和他爸妈正好认识,他们不去的话正好我们俩可以代他们去。” 她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了,“那你让我想想。” 吃完面回到漆黑的家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了。她看了眼手机才发现郑天阳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没有接到。回拨过去的时候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刚刚在地铁上没有听到。”她带着歉意解释到。 “哦,那个你的身体药要不先别吃了,我们再去查一次吧,我看泌乳素这件事好像和运动什么的也有关系的,你先等等,这两天要是来例假也告诉我。”郑天阳的语气格外温柔。 “嗯。”她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反正她从拿到药的到今天一粒也没有吃。 “那下周末?我来你楼下接你。” “下下周吧,下下周也有可能会来例假,那个时候抽血会更准一点吧。”她一方面对郑天阳表示出的好意感动,另一方面却有些怀疑:他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不就证明了其实怀孕这件事确实是他非常在意的一件事,如果之后和好了,甚至结婚了,这一定也会成为他们争吵的焦点。 她突然对自己的“女人”身份感到了厌烦。并不是因为她不愿意成为女性,而是社会在有意无意中强加给女性的要求和责任让她人生的每一步都要比男人更加小心翼翼不能出错。因为处女是择偶的要求,因为生育是结婚的条件,一条条桎梏像荆棘一样牢牢地绑在自己身上,成为社会历史的阶下囚。 “去死吧。”在无意识下,她在电脑上敲下了这几个字符后又很快删掉了。 如果不是周末发生的意外以及分手,这五天原本应该是一个平静的工作日。上午在家里写完该交的稿件之后下午再去公司开会,做一些“拉齐对焦”的动作,然后再收到新的brief,好像每一天都是这样的,但每一天都有新的刺激帮助她活动大脑细胞。 但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分的感觉,好像什么事情即将失去她的掌握了。但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推行着,就连原本让她有些害怕的主编都显得格外友好。 等到周五的晚上,林黎给自己发来的一个链接终于提醒了她——明天就要出发了。 原来都已经要上床睡觉的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去,并且还给林黎发去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多带一件冲锋衣,岛上晚上还蛮冷的。”林黎像是猜准了她的心思,又发了一条消息。 她看到之后又重新打开装衣服的袋子,把自己那件很久以前买的紫色冲锋衣塞了进去,心里盘算着自己该带哪些化妆品。 林黎是在早上九点钟出现在她家楼下的,手上还提着一个很大的豆沙包,“你好像很喜欢吃甜的嘛。”他笑了笑,“我们直接去车站坐车,应该来得及。那家农家乐的老板说今天准备了很多海鲜。”他一口气说完,没有等她回答就抓着包往前走去。 因为还带着睡意,所以她拿过包子之后愣了一下才快步跟上。“其实我不爱坐大巴车的,容易恶心。”她随口说着,咬了一小口包子皮,没想到甜甜的豆沙直接露了出来,看上去格外诱人——就是有些烫嘴。 “那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这个了,也没办法。但是我保证这次真的不虚此行。”他神秘地笑了笑,就没有再说话了。 她也很识相地自顾自吃包子。等她吃完的时候,也刚好到了车站。和林黎说的一样,时间刚刚好,刚到车站就开始检票上车了。 去市区旁边的岛上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次的开车师傅意外地温柔,所以她在车上很快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能看到海了。 “快看!是海诶!”她戳着身边的窗户摇醒了同样一直在睡觉的林黎。 “知道了。”林黎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因为被人叫醒而有些烦躁,“好像快到了。” 果然,他们很快就被司机师傅通知拿行李下车了。因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子,她的好像有些麻了。身上斜背着的包也不知道为什么比早上的时候重了不少。 “跟我走吧,我们先把行李给放下来。”林黎一副很熟悉这座岛的样子,大步向前走着,一点也没有犹豫的样子。 但是她却有些打退堂鼓的想法,一边走着一边思考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她想到核桃说到的“划清界 限”,突然有了一个巧妙的方式来暗示自己其实是一个感情上非常破碎的人物,在还没萌芽之前主动劝退他可能生产的任何想法,毕竟在她眼里,林黎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值得一个更美好的女朋友。她默默地为他们的午餐画出了谈话的大纲。 “哟,来啦。”一个大胡子的大叔坐在一家小院子门口的竹椅上,似乎在等他们来。 “今天正好碰上好天气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元逸。”他指了指她,“这也是我的朋友胡壳。”他又拍了拍胡子大叔的肩膀,两个人看上去在不协调中又莫名的合适。她握了握胡壳的手,打了声招呼,这才注意到林黎说的好天气。他说的没错,今天的天格外地蓝,虽然空气有一点点闷,带着海水腥咸的味道,但因为时不时有咸味的海风吹过,所以显得并没有那么粘腻。 “累了吧,进来喝点水,你们的菜我都给你们备好了。”胡壳爽快地说着,但她似乎能捕捉到他和林黎之间默契的小眼神。 “胡壳超级会做菜的,而且只要是他挑的海鲜就绝对不会出错。”林黎笑嘻嘻地和她说着,喝了一口面前的茶,“一会带你去沙滩转转,正好今天没有大太阳,不会很晒。” “最好还是带把伞,差不多就可以回来了。”胡壳进屋前喊了一声。 现在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除了吱吱啦啦炒菜的声音,就只有院子里的狗偶尔发出的几声叫喊。她觉得时机到了,“如果你前女友结婚了,婚礼的日期正好是你俩在一起的那一天,你会怎么想?”她说完偷偷看着林黎的表情变化,喝了一口水。 “e”林黎看上去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件事,“那我八成就觉得她对我还有什么感情吧。不过也不一定,也有一种可能是她已经完全忘了这个日子对我们的意义了。”他又很快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这样。我这么问是因为我之前谈过恋爱的一个男生就是在我们在一起的那天结婚的。就是下个月,虽然没有请我去吧,但是我觉得这个日子怪奇妙的。”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那你那个前男友又是怎么说?”林黎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当然不会喜欢他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些很难被人看出来的犹豫,“我就是觉得有些好奇男生会怎么想的。” “那你会去他的婚礼吗?你会去的吧?” “我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真是复杂啊。”他长叹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是啊,我很复杂的。”她笑着说了一声,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所以你一定要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你没多单纯 我却多愚蠢 “我们走吧。” “去哪?” “带你去海边。”林黎笑嘻嘻地,但是笑容似乎有一层阴影。 他推出了胡壳宝贝的电动车,递给了她一个明黄色的头盔,自己带上了深蓝色的那个,拍了拍坐垫,“上车!” 她也笑着一脚跨上了后座,手却有些无处安放。她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和郑天阳一起买的那辆叫做“秃子”的电瓶车。那个时候郑天阳经常在周末的时候用“秃子”载着她去学校附近的商城,两个人会在商城里吃一顿学校没有办法吃到的美味,然后在游戏厅玩完游戏之后再回回去。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亲昵地靠在结实的后背上,感受着头发丝随着夏天的风一起飘扬的感觉。 “坐稳了吗?”林黎一边调整着镜子一边问道。 “出发!”她把手紧紧抓在后座的不锈钢支架上。 大概一场就算不带浪漫因素的海边逃亡都会被海浪和带着咸味的气泡水渲染出浪漫的情调。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再期待别人能给予她的温柔和美好了,自然赋予自己的力量就能支撑着她一个人往前冲去。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她坐在礁石上感受着海风的腥咸。 “大学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呆着,胡壳也是因为我是个常客就熟识起来的民宿老板。” “为什么要一个人?” “很多原因啦,分手啦,考砸了啦,或者找工作之类的,压力很大的时候就想一个人呆着。就是那些每个人人生都会遇到的事情而已。”林黎听上去好像没有往常那样的精神气,“当然现在看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就觉得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那你为什么这次带我来?”她笑着问道。 “你不是心情不好吗?而且我也不想你再去找那个男的了。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他认真地说到。 “也许吧,是不是值得更好的我也说不好。”她舒服到都想躺下来了。 “走吧,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林黎说的没错,他们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胡壳就开始往桌子上端菜了,“正好正好,菜都烧好了。” 算上胡壳,他们一共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木头桌子上。虽然不是什么硬菜,每一道都像是以前奶奶家做的那种家常菜,让她觉得格外美味。 “林黎到我这玩了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呢。”胡壳笑着说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推了林黎一下,“可能是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也是因为我的朋友里没有那么多失恋之后要死要活的。”他温柔地笑着,还是那种像是被蒙上了灰布的笑容。 “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林黎女朋友呢,还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胡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怪我,来的时候没有和你讲清楚。”林黎眨了眨眼。 “如果你们明天就走的话,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要去那块礁石上拍照哟。”胡壳在收盘的时候叮嘱他们。 他说的礁石是岛上著名的打卡点,在那里看到的落日是最美的。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一整个圆圆的太阳,散发着带着神圣气息的光辉。 “这个地方到了旅游旺季就会挤满了人,今天算我们运气好,人少。”他们像中午一样骑着车来的时候林黎介绍到。 “诶对了,我之后想了想你说的婚礼那件事,我觉得如果他没有邀请你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日子和你没有关系了,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吧。”林黎突然转过头和她说到。 她没有说话点点头,瞳孔里映着太阳的余晖,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周围的一切都被柔和的橙黄色笼罩了,每个锐角的轮廓都被抚平钝化,世间万物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落日的拥抱下显示出自己的温柔。像是被融化了的牛奶巧克力,粘稠但是又在流动着的光辉抵挡住了外在嘈杂的声音,现在只有她和落日,以及世间万物的温柔。 第二天回程的路上她才想起来郑天阳,这是她和郑天阳在一起以来第一次连续24小时没有想起过他——也许自己的记忆结构真的在很努力地帮自己重构脑回路吧,那么自己也要加油一点才好。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吧,林黎在车上又睡着了。看着放松睡着的林黎,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好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问题?但她很快就把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打消了——不可以,她没有资格伤害一个对自己这么上心的男孩子,而且万一作为情侣相处的两个人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她这个不爱交朋友的人就会再失去一个朋友了。她怎么想怎么不划算。 林黎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挣扎,迷迷糊糊中伸出了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当车子刚刚驶入市区,郑天阳难得主动给她发了消息,“上次说的帮我练口语的事情还算数吗?” 她像是刚从梦里醒来,突然犹豫了起来,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是想借着这个由头两个人能多点相处的机会,这样复合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这件事,总是有一个人居心叵测,所以才能心安理得地说:做不成情侣还能做朋友嘛。但是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复合这件事已经很难推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这件事的价值在哪里,反而这样的藕断丝连不小心还会给郑天阳和自己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耽误两个人向前看。 “算的。要不今天晚上我小区门口的那家星巴克?”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在家里比较好。 “好,晚上八点?我六点要和一个投资人吃饭。” “好的。”她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揉眼睛的林黎,叹了一口气。 车子在车站里停稳后,乘客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大概是因为坐了很久,所以每个人的走路姿势看起来都有些怪异。 “谢谢你。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呀。”她接过林黎递给她的包。 “嗯。”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下次见!”最后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她也不在意了,反倒希望他永远把这些小情愫放在心里,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好晚上和郑天阳见面。 郑天阳晚上照例迟到了十分钟。“刚刚在外面打了个电话。”他进来坐下的第一句就是给自己的迟到找一个理由,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虽然有时候这些小习惯并不意味着能够正当化一个人的行为。 “嗯,那我们开始吧。”她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渐渐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会走到分手这一步。 她拿出那个早就被她贴满贴纸的电脑,打开屏幕打算先把题型帮他全部过一边的时候,郑天阳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亮了一下,注意力再次被分散。她突然想到上次纪念日,她好不容易订到了一家很有名的创意菜餐厅,郑天阳几乎全程都在发送各种消息,当她气不打一出来想要质疑他的时候,他反倒把手机屏幕甩给她——“都是同事,疑神疑鬼什么啊?”这些永远抓不到点上的小细节把所有的耐心都磨没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对复合有这么深的执念。 “你要是忙,那我们下次再说吧。”她赌气似的把电脑合上,打算重新放进包里。 “没,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现在都好了。”郑天阳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但眼神意外地有些躲闪。 她留了一个心眼,等手机再次亮起的时候,她看见了屏幕上的名字——周野。 等到十点,咖啡店要关门的时候,他们也打算离开了,她似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的情绪了,“周野还好吧?” 郑天阳好像没有意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啊好的吧。我送你回去,那我们下周再去做个检查?”他笨拙地想要转移话题。 “我们分手的时候,是有人和你说过这样做是对的吗?”她不想再绕圈子。 “没有啊,这是我自己想的,我觉得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就真的没有人和你说过?这样说吧,分手的时候你去找谁聊过了?我只想知道这个,其他的都没有关系。”她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在小区楼下停下了脚步。 “我是和周野说过,她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他最后还是坦白了。 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意外地没有一种“我就知道”的放松感,也没有感叹自己料事如神的高兴,反而带来了一种无尽的失落和辛辣的讽刺。“谁配得上我需要别人来决定吗?周野根本就不认识我,凭什么来决定我的感情?”她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腹部涌出,直接冲上大脑,带来一种眩晕感。 “你别这么说,她也是觉得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可悲的是郑天阳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 “你知道她喜欢你很久了吧?你觉得如果一个女孩子喜欢了一个人三年,最后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女生抢走,是这么容易可以放下的吗?”而且在周野看来,她不就是心心念念盼着我们分手吗?只是最后一句她没有对郑天阳说出来。 “我都跟你说了,她有男朋友了。”郑天阳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她知道这是他自知理亏时的表情。 “我也和你说了,她喜欢的人还是你。”她紧握着拳头,这是她第一次敢和郑天阳正面对峙,在每次害怕退缩的时候她都掐自己一下,鼓励自己绝对不能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服输露怯,“而且我不需要一个不认识我的人来定义我是谁,我配得上谁。”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郑天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底牌了,像往常一样,他希望用 冷处理来解决所有事情——这也是她最讨厌的地方。 她知道现在在郑天阳眼中,她就是一个小气,嫉妒心强的疯女人,但周野却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恭喜你啊周野,我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走进了你的圈套。”她在心里对自己冷笑着,明白这一切都结束了。她是一个外地人,怎么能融得进郑天阳和周野的世界呢? 她躺在床上想给林黎发微信,在信息还没有发送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林黎的头像很眼熟,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的事情突然看到了彭景竹的详情页,他们两个意外地用了一样的头像。而她知道,彭景竹和陈晨用的是情侣头。 那么林黎谈恋爱了? 要怎么收藏 要怎么拥有 因为一直没有注意,所以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头像是什么时候换的,再说了,既然界限已经划在那里了,她就没有任何理由不开心。 只是明明朋友也可以一起分享生活的。她就那种会把生活里屁大点事都会和林黎说的人。她还记得上次和同事一起在吃麦当劳的时候,她一边吃自己的吉士堡一边在微信上和林黎吐槽旁边那对小气的情侣之间的对话。只要在聊天记录搜索框里搜“哈”这个字,林黎的头像一定会出现在前三。 但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搁置在一边了,因为周一一到办公室,她就得知自己的主编离职了,原因是和老板在公司的发展方向上出现不一致的地方,一气之下就跳走了。 虽然她现在是办公室里数量不多的几个编辑之一,但因为主编的赏识和格外关照,她的稿件总是有很好的反响,加上主编的关系她时不时能接到私活,她的高收入很大程度上都是仰仗这个主编的关系。现在突如其来的离职简直就是把她再往悬崖边推了一把——爱情没有了,事业绝对不能再输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因为少了重心股,开周会的时候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我知道夏久的离开对挺多人来说都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因为是直接因素,老板的讲话的时候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但是我们的品牌还是要继续运转起来,在我找到新的合适的人之前就让小逸先顶上吧?” 她一下子突然没有反应过来,“啊我?”她的潜台词是:我真的不行啊。 “夏久在的时候你不是跟着学了很多吗?对公司业务也很熟悉,市场部的同事也会帮助你的。”老板合上册子,像是要结束周会了,但她的算盘却还没有停止转动:找到合适的人之前,那就是说我这还不算升职,就是做着主编的活拿着编辑的工资呗?这两个差的也太多了吧。只不过她不擅长拒绝,所以只能自我安慰:这也算是一种锻炼,一边祈求老板赶紧找到人。 她就是这种看上去野心十足,但实际上却带着些怂劲儿的人。她做梦都想早点做到主编的位置:只需要看着别人写稿,不需要自己亲自操刀,但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却发现责任并不是那么简单,一项项kpi和指标以及不停的开会让她有些头疼。 不管怎么说,她决定硬着头皮上了——大不了换公司呗。 只要一开始忙起来的时候,林黎c郑天阳或是彭景竹,什么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一整天下来她不是眼睛盯着投放的文案就是和市场部的人开会做传播计划,好像这一天是她入职以来讲话最多的一次。 但她的运气却一如往常的糟糕。在做临时主编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别的同事的指点:你这个稿子这么写好像不对吧;这个号的r一i好像很差,你为什么要选她;你这个稿子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我有点没时间改?虽然她没有野心,但却有骄傲,她收到的这些批评其实并不是完全是自己的责任,作为一个已经工作一年的人,她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有足够的信心抵挡别人的质疑,这些问题在她看来就是一种否定。但她仍然没有发作,仍然礼貌地回复“好的,我知道了。”尽管心里骂了一万遍。 “元逸,你把这个发给别的组的小羊看看,她在商业稿子上经验比较丰富一些。”她收到消息之后马上转发了自己打包好的文档:“你好,这是我们这次要发的商业稿子,你有空能帮忙看看吗?” 在久久没有收到回应,但是显示“已读”之后她默默按掉了对话框——当夏久还在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叫小羊的同事。好像每个公司都有一个不太招人待见的人,骄傲但不成事,小羊就是她公司的这个角色。 第二天,她再次收到了催稿的消息,“昨天说的那篇稿子你改好了吗?” 这次她也等不了了,用工作号和私人账号分别私戳了小羊一遍,每一次都努力比上一次的对话更谦逊:你好,请问你有看到我昨天发的稿子吗?时间有点急还想问问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我们这边就这样发了。 事实上,她对自己的稿子有十足的把握。就像每个人都有一项自己会骄傲的能力,或许是画画或许是做饭,对她来说就是写作。 “最近比较忙,稿子我随便看了一下,问题挺多的,但是我没有时间改了。” 这次她倒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火山在酝酿,温度已经达标了,火山口的周围已经冒出了白烟,走近能听见嘶嘶地响声,像是蛇在接近猎物时的声音。 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像往常一样开始放空,这一次好像格外地疲惫。下地铁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林黎和郑天阳联系了,两个人好像就这样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她给林黎发了消息:晚上出来吃饭?带你吃披萨。 披萨好像是两个人的暗号,因为两个人都是疯狂的披萨爱好者,每次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就会约着一起吃披萨。这个小默契她从来不和除了林黎以外的人分享。 半个小时之后,她老远就看来跑来的林黎了。他穿着球衣,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脚上的篮球鞋也还没有换,看起来是刚打完球回来。 “这么有时间还去打球了?”看到林黎的时候她笑着说了一句,这个笑容,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锻炼身体嘛。”林黎因为是跑着来的,所以有些喘气,她能闻到他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这次吃什么?还是玛格丽特嘛?” “嗯。”她跟着林黎一块进了店门。 这家店是他们偶尔路过发现的,老板是一个在意大利生活多年的人,因为干不动了回来开了这家披萨店,里面只买披萨和披萨角。不知道为什么,味道极其好。饼皮是软的,而且因为加了够量的芝士,拉起来的时候连带出现的丝都比一般的芝士长。披萨边没有放任何料,咬下去焦焦脆脆的。 “说吧,你咋啦?”当他们坐下来等披萨的时候,林黎先开了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没有喷发的火山一口气全部倒了出来,甚至没有注意到披萨上桌。 “就是这样,你说那个女的是不是超级过分。”她拿起了一块披萨,咬了一大口,芝士的香味立刻在她的口腔里弥漫开来。芝士和倾诉一起似乎在慢慢抚平她心里的皱纹。 但是这次林黎看上去好像比以往都要心不在焉,“你觉得这个女生好看吗?”他把手机递过来。 接过手机之后她奇怪地看了林黎一眼,“还不错呢?就是妆重了一点。”她重新把手机还回去,好奇林黎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意外的女生。 “我也觉得还不错。我还见过她素颜呢。” “她不会是你”要不是披萨还在嘴里没有咽下去,她早就长大了嘴巴。 “啊是的。”林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放下手里的披萨,“快说,你们俩怎么在一起的。”虽然表面上她作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她心里却有些说不上为什么的复杂情绪。 “其实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她是和我一起玩游戏认识的。后来她好像有朋友想要来我们公司,问我有什么相关的渠道可以推荐,一来二去就聊上了。前几天她说有点喜欢我,我们就决定试试。” “很不错嘛,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谈恋爱来着嘛?”她重新拿起软软的饼皮,“我就说你怎么换头像了呢?” 林黎看上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是不会变吧?”她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黎。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好朋友谈恋爱两个人就逐渐疏远。 “当然啊,为什么会变。”林黎看着她笑了起来,但她却有些笑不出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她的心情好像没有变得很坏,有时候她需要的不是一个外行人给出的解决方案,而是一个努力倾听,并且愿意表示出陪伴的人,但是郑天阳好像从来不懂。他是一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理工男了,除了讲大道理,认真和你分析你错在哪里,对方错在哪里之外,就是双手一摊,告诉你要接受现实。 那她为什么还对郑天阳念念不忘呢?她自己也搞不懂。大概是太习惯他的存在了吧——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坏的习惯。说起来自己自从和初恋在一起之后,好像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谈恋爱,就像是上瘾一般,一想到要一个人呆着,没有外界可以确定的爱存在就受不了,这个想法就像是鬼魂一样能让人发颤。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极度缺爱的人才是。 如果给精神学家分析的话,一定会往上追溯到她的原生家庭。除了她,她还有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元恬,一个谁家都想要的好女儿,按照她父母的愿望考上了一个让人非常满意的编制岗位,所谓的“铁饭碗”。所以相比之下,这个做新媒体的女儿成为家里令人担心的角色。虽然她和郑天阳在此之前都非常稳定,但显然她的父母对郑天阳并不是百分的满意,否则她也一定会像元恬一样在毕业的时候就把男朋友带回家,并把订婚提上了日程。这样是为什么她和家人似乎有些渐行渐远了,在她的想法中,如果谈不到一起,那不如保持着一些美好距离,维持体内相同的血液良好运转。她对爱的极度满足感和控制感需要从男朋友中获得。 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想起来,明天好像不需要再去办公室了明天是周六好像不需要再去办公室了,那似乎就意味着自己要再和郑天阳去另一家医院再给自己下一张“怀孕困难”的诊断书。说实话,她已经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了,如果这是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再多的医院和抽血检查都不会改变这一点,虽然避孕药都被 她放在了柜子里,从上次医院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12点的时候,她发了短信给郑天阳:我明天要加班,医院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发完她就闭上了眼睛,尽管余光还是瞄到了亮起的屏幕,还是侧了个身不再理会了。如果放在以前,就算自己再困,也会把手机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侧身的时候永远翻到手机的这一边,这样屏幕一亮起她就可以回复了。 “我要买车票了,跟我一起吗?”在和同事吃午饭的时候,她突然收到了核桃的消息。看了一眼锁屏她才意识到这周末就是彭景竹的婚礼了。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已经7月了。 她打肿脸当主编也有小半个月了,一切好像都渐渐在夏日阳光逐渐强烈的时候步入了正轨——除了这件事。 她想起了林黎的跟她说的话,不得不说她觉得林黎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但是心里好像总是有些不甘心——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她和彭景竹已经彻底不可能了。为什么自己的内心总是会越过那条道德红线,为什么自己不够强大到控制自己的冲动? 我试过完美放弃 ,的确很踏实 她厚着脸皮,给核桃转了车票钱:帮我一起买了吧。 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她突然记起自己和初恋分手的原因:当你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时候,一定要去尝试,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这是她从某一部美剧中看到的台词,当时的她深以为然。剧中的女主和自己九年长跑的男友分手了,搬去了纽约追求自己的艺术梦想,这帮助了犹犹豫豫的她做了决定,和自己的初恋分手了。但是她没有看到后面,女主在分手之后非常后悔,重新搬回了原来的地方,却发现前任已经看开了。在分手之后,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她陷入了被人抛弃的恐慌感,但青葱懵懂的初恋再也回不来了。这件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结痂之后又再次被剥开,涌出星星点点的血液,之后重新结痂。 这一次,她想再给这句话一个机会。 当她坐上去婚礼的动车时,她突然感到有些寒冷,抓紧了核桃肥肥的手臂。 “你冷吗?” “没,我有点紧张。”她实话实说。 “那你会后悔吗?去彭景竹的婚礼。”她和核桃之间的对话总是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这次以什么身份参加。”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将要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你可以去看看,如果真的不行就走吧?我给你定了一间房,就是你以前经常住的那个。” 在读高中的时候,因为父母还在交接工作中没有办法马上先到这个城市,当周末同学们都回家的时候,她只能在偶尔的周末以住酒店的形式脱离学校的压力,给自己找一个空地。她还记得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因为不爱社交,对这个城市一点也不熟悉,父母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理会她,她用一点零花钱去街边的糕点店买了一块最简单的蛋糕坯样子的小蛋糕,外面甚至没有装饰,只有里面夹着一点廉价的奶油。呆在酒店的房间里把电视开着,随便哪个节目或电视剧,不管她在洗澡还是吃饭,听着电视的声音,窝在那个被无数人驻足过的房间里,她觉得非常满足。这家酒店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舒适区。 到站的时候还是早上十点。他们买了最早的一班车。 “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吧。”核桃说着掏出了手机。 “别,我们坐公交车就可以了。”她拦着核桃,带着一点私心。 对这个城市,她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就是公交车,司机开车总是非常平稳,坐在车上你能感受到城市慢悠悠的氛围。里面经常坐着很多去买菜的老人,这让她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当一个人在四处漂泊的时候,菜市场c超市c老人这些生活感很强的元素能给人一种家的慰藉,这也是促使她多热爱一点生活的动力。 因为城市本来就不大,所以她们很快就到了举行婚礼的酒店。她一下车就看到酒店大厅打出的大字:恭祝彭景竹先生&a;a;a;陈晨女士喜结良缘。 “在这之前,在我心里的某一刻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她抬着头盯着这行字一动不动。 核桃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正确的选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林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中午一起吃吗? 她合上了手机,关了静音之后就放回了包里,“我们去看看吧。” 她们一起走进了接待台,再次看到彭景竹的脸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好像空白了,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们两个人长得真好看。她再也想不起自己和彭景竹在一起的画面了。 核桃在接待台上写下了自己和她的名字,看到了不少自己曾经熟悉的朋友也在名单上,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次的婚礼对元逸来说不会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她站在一旁等着核桃和亲戚寒暄完过来,像一只小鹿一样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能看见成为新郎的彭景竹还是不想看见那个成为别人新郎的彭景竹。 也许是心理暗示,她看到了很多曾经眼熟的面孔,而这些面孔似乎都在上下打量着她——她就是那个高中的时候就不是处女的人啊。不管过了多久,社会习俗总是深深鞭挞着她。 “我们进去吧,里面很多以前高中的同学都来了。”核桃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 她不自觉间抓紧了核桃的手,像是即将走上自己的婚礼地毯。 “元逸,你来啦!”陈雪向她挥了挥手——陈雪曾做过她一段时间的同桌。她和核桃一起坐在了陈雪那一桌。 “你有看见彭景竹吗?”她低声问陈雪。陈雪显然也没有忘记她和彭 景竹过去的那一段经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好像在那边。”陈雪支支吾吾地给了一个方向。 她往那边忘记,果然,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他,就算他被一堆人围着——他依然是那个闪亮的彭景竹啊——突然庆幸自己带了隐形眼镜。 她感觉到手心出汗了。 她不确定彭景竹是不是看到自己了,因为这个闪亮的男人好像正向自己这边走来。她缩回了脖子,有点希望彭景竹没有发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又有些期待他在自己婚礼意外看到这个曾收到过他婚礼诺言的女孩子是什么反应。 但是等了半天,他好像没有走过来——也是,毕竟她坐在了最角落。她自我安慰着。如果在仪式开始之前自己没能和彭景竹见面,她就打算离开了,在心里衡量了半天,她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接受看见曾经爱过的男孩子在自己面前对着另外一个女生说情话,尤其是这个女生还是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我去一下厕所。”她低声对着核桃说了一句就离开了,把包留在了座位上。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厕所之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她不应该再参与自己的过去,不应该参与这场历史的狂欢。聚会上审视着自己的嘲笑目光c没有道德底线的想法,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她似乎能窥探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但不愿意承认——也许自己还是想努力在别人心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吧。 就在她从厕所里拐出来,想靠在墙壁上歇口气的时候,她就这么意外地看见了同样从厕所里出来的彭景竹。戏剧化的相遇就像是一场玩笑,她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嗨。”她看见彭景竹愣了一下,希望能假装大方地隐藏自己刚刚在洗手间里的告白。 “你怎么来了?”彭景竹的声音还是没有变。 “核桃替她父母来的,她希望我能陪她一起来,拗不过就跟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撒了一个小谎,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心虚,“恭喜你,终于实现了你高中的梦想。”她忍不住地想要开启自己的嘲讽模式作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彭景竹看上去果然有些尴尬,“啊谢谢你。希望你也早日遇到对的人,我一定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她没有说话笑了笑。 彭景竹有些狼狈地离开了。看着他走远了的背影,她终于没有忍住眼泪,穿着高跟鞋,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其他她并不是完全为了彭景竹在哭泣,她知道她和彭景竹早就不可能了,不管是时间还是人物,他们都不是彼此正确的选择。只是过去带来的伤害和现在一团糟的生活一起向她涌来,大写的“l”印在了她的额头上,她恨自己的不争气,也恨自己的运气。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向陈晨屈服,而是直接把实话和所有人说出来呢?她现在会代替陈晨的位置站在台上吗?如果当初自己有现在一半的勇气可以不择手段挽回自己的爱人,她现在会穿着婚纱走过这条红毯吗? 只是她早就没有了如果当初,她只有“只是现在”。 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腿有些麻了,可能再蹲一会自己的高跟鞋就撑不住自己的重量了——早知道直接蹬一双板鞋了。她早上在鞋柜前特地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 她拿出气垫刚给自己补好妆的时候,核桃就拎着自己的包走来了。 “怎么了?”她有些意外地看着核桃。 “我们要走了。”核桃的语气有些慌张,“婚礼好像临时取消了。” “你开玩笑吧?刚刚彭景竹还从这里走过去啊。”她觉得很神奇,怎么什么狗血的事情都出现了? “你刚刚和彭景竹说话了?”核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啊,怎么了?我还祝他新婚快乐来着。”她努力想要装出自己的大度,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小算盘。 “我听来好像是陈晨和彭景竹两个人突然吵架了,陈晨的声音连我们都能听到,不过没有听清楚就是了。然后过了一会之后司仪就突然说临时有事不办婚礼了。你看见彭景竹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吗?”核桃继续追问。 “你的意思是他们吵架的原因是因为彭景竹和我讲了两句话?”她有些生气,“拜托我们一共就讲了三句话吧?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那我觉得这个婚礼不结也罢。”虽然自己心里有小算盘,但被公然指责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们先住下来再说吧?”核桃想要先缓和一下气氛,把她带离会场再说,毕竟现场人言可畏,她也许没有办法经受得起这样的冲击。 等她们的房间门被关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不安都被挡在了木门的后面,她再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一进房间她就挑了离门最远的那张床坐了下来。 “好累。”她双手一伸,径直躺下。 “我问你,你想来这里是为什么?”核桃的有些凝重,她知道核桃来真的了,“你知道我的,我说话很直,我觉得婚礼这件事和你总是有点关系,你是这场婚礼的唯一变量,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彭景竹讲了什么?” “是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吗?”她反问道。 核桃没有说话,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但是我和彭景竹真的说了不到三句话,我也真的只是祝他新婚快乐,尽管我承认我不是真心的。如果我要是猜的话,大概是陈晨知道我来了,以为是彭景竹偷偷邀请的我,并且知道我们在酒店的某个角落里对话了,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吧。”她笑笑,“毕竟她男人抢的不太光明,所以心虚也是自然的。” “不至于吧。” “如果是我猜的话就是这样,那把我当成婚礼结束的罪魁祸首我也认了啊。”她摊了摊手,“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婚礼是不是顺利举行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虽然你这样讲是没有错,但是” “但是道德上过不去就是了。但是你说要说实话,那这个就是我的大实话了。好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她认真地看着核桃。 我待你的好 ,你却错手毁掉 她沿着江边散步,虽然高中离这里很近,但她读书的时候很少有机会能安静地沿着河道散步。虽然是夏天,晚上从河面吹过来的风却显得格外舒服,帮她暂时扫去了白天笼罩在心上的阴霾。 肚子里的日料还稳稳当当地没有被消化,温存的感觉让她放松了下来,“好可惜,明天就要回去了。”她心里想着。核桃已经回家去和父母团聚了,明天下午她们会一起踏上回去的动车,继续过着自己平凡单调的生活。 当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发现一盏昏暗的路灯下有一个身影看着格外眼熟。等走近一点时候发现是彭景竹。她突然“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悄悄地从他背后走过了。 “白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她站在他的旁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他们两个俯身看着江面,两个人的倒影能在江面上朦朦胧胧地辨析得到,“你知道会场的人都说婚礼取消的原因是因为我吗?我可不愿意背这么大锅啊。”她假装开玩笑,想要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彭景竹很长时间没有讲话,她都想转身悄悄离开了。 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开口了,“但是确实是因为你啊。” 她感觉到汗液从自己的腋下和脖子上滴落,汗水沿着缝隙滑向了自己的中间。“核桃说是因为陈晨误会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关系。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吧?”她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他侧了侧身子,看向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也不是吧。她是看到我们两个讲话了,也误会是我请你来的,但是她没有误会的一点是我确实没有想好你在我心里到底算什么。” “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的时候还挺尴尬的吧,就是在纠结你是不是处女这件事。”他低下了头,“当时分手的样子也不太好看。所以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你当时的表情反复在我脑海里出现怎么也忘不掉。说实话,我当时确实在怀疑你和你初恋是不是还有联系,毕竟我根本不了解你的过去。再加上那样子的流言传出来我很容易就信了。所以我一知道你重新去找他就了就直接炸毛了,但是分手好像不是我给我们安排的结局。” “你不用解释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小声嘟囔道。因为对她来说伤害就是伤害,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被挽回了。再加上她后面也很快就和郑天阳在一起了,时间和新欢早就帮她疗愈了大半,“如果你之前已经下决心要和陈晨结婚的话,你不觉得还是负责到底比较重要吗?” 彭景竹点点头,但并不坚定。 她继续说着,“而且就算现在你发现你对我还有所谓的好感,我们两个也不可能了吧。”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没有第一次啦。”她笑嘻嘻地回答他,但是心里并没有很开心,从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到真的和郑天阳上床再到能把这件事拿出来当成玩笑,她努力给自己做了很多遍的心理建设。 “你知道我当初不是这个意思。”彭景竹一脸严肃地回答她。 “是不是这个意思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又一次给一个女孩子造成了一辈子的伤害,之后如果陈晨再和你或者和别人结婚,她一定会想起7月17号,就和当初的我一样。”她低着头,不愿意再看他。 “是我的错。”彭景竹点点头,但这并不是她想要听的话。 “那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和陈晨就这样分开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一起应该是不可能了吧。但是我想如果真的结婚了那对她来说是一种更长久的伤害。”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我明天就回去了,希望你接下来一切都好。”她决定早点结束这场对话,如果谈话的方向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走去了,那就太迟了。 “那个。”彭景竹在她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叫住了她,“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对吧?” 她笑了一下,“刚没有,也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了。”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郑天阳,他会在干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她掏出了手机,看着郑天阳的头像发呆。虽然他早就换了和她的情侣头像,他现在用的这张也是之前他们两个用过的一套。等回到了房间,她下定决心给他重新发了一条消息:在干嘛? “我周末回家了一趟,明天回去,怎么了吗?” 她愣了一下,就好像是一种心灵感应,“我也在啊!我陪核桃回来的。”她故意省略了彭景竹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他不关心这个人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的任何事情。 “这样啊,那真巧。”当郑天阳在家的时候,他的回复一直很冷 淡。 “要出来吃点东西吗?”她没有经过大脑地发了出去,两分钟后才醒悟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一瞬间她还以为郑天阳还是自己的男朋友,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实在是太熟悉了。但是早就过了两分钟的撤回时间。 郑天阳好像犹豫了很久,因为他一直没有发送回答。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收到了回答:好,你地址给我,我过来。 她突然有些紧张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准备才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那种少女见面时候心跳加速的感觉。 “我快到了,你去旁边那家粥店等我吧,那里应该还开着。”过了十分钟,郑天阳又给她发了消息。 她很快就下了楼,找到了那家以前不少人在晚上下课之后会去的那家粥铺。虽然价格有点高,但因为分量实在,很适合聚餐。 过了五分钟郑天阳就到了,他身上有一种刚洗完澡的清爽味道,让她有些着迷。 “就点皮蛋瘦肉粥吧,再来一份南瓜饼。”他在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因为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之一,只要餐厅有卖,郑天阳就一定会帮她点上。 “我知道你想吃的。”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听上去非常温柔。 她吐了吐舌头,其实她不是很饿,但就是想要见郑天阳一面,尤其是在和彭景竹聊完天之后。她和郑天阳在一起是在高中快要结束的时候发生的事。郑天阳当然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但他从不过问她的过去,也不会提出自己对那件事的任何看法,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是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建立过的。 “你好像很久没有找过我了。”在等菜的时候他突然问到。 “啊最近有点忙,因为工作上出了点事情。” “没事吧,你知道的,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的,我们还是朋友。”他说话时一本正经。 “我知道,就是一些杂事,没什么的。”她心里默默想到:才怪嘞,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都已经不愿意听我说话了。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啊。”她一边从大锅里盛粥一边问到。 “早上吧,中午可能还要和一个学长吃饭。”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真忙啊”她停顿了一会,“你会介意吗?怀孕那件事。”虽然她很反感,虽然她不愿意物化自己的子宫,但说到郑天阳,她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都说了不介意,怀孕困难又不是不能怀孕,你在担心什么?” 他们的对话像是一对已婚夫妇,这让她有些困惑,她的和好计划这是成功了? “我们”她隐隐约约觉得晚上好像会发生什么,但“和好”那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也许时间还是不对吧。她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惴惴不安。 “嗯?” “没有,没什么,我明天下午也回去了。你这次是为什么回家啊?” “哦,没什么,周野妈妈生病了,我买了点东西去看她。”郑天阳回答的漫不经心,但对她来说是又一个打击。 “她妈妈怎么了?”她沉住气假装大度。 “好像长了个瘤,但是好在是良性的,所以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你们感情还挺好的。”她没有忍住嘲讽,在那一瞬间她后悔发了这条微信,后悔自己的念念不忘,后悔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离开吧,她心里的声音在和她说话。但是从想到做,这一步之间有太大的鸿沟需要跨越,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好好被处理——只是她一直不擅长做这件事。 “嗯,她挺担心的,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人照顾。” “我生病那会,也没见你来看过我。”她低着头,怕眼泪出卖了自己。 郑天阳没说话,但她知道他放下了碗,叹了一口气。谈话总是这么不了了之,一切都回到了沉默的原点。 “我当时觉得你那个手术也不是很大,危险性也蛮小的。”他无力的辩解开脱显得有些可笑。 “嗯,我当时我从全麻醒来之后很难受。我理解你因为忙不能来,但是至少我发消息给你的时候也可以照顾一下我的情绪和状况。”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作出一副想要离开的姿势。 “嗯。”他被动着回复让她想起了波伏娃说的女性是被动的客体,但在她看来,郑天阳才是掌握着主动权,在被动中成为客体的那一个。 她好像再次成为了躺在床上的病人。虽然确实是一个小手术,但第一次躺在病床上的她神经紧绷着好像随时都要崩塌。在手术当天她打了个电话给郑天阳,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只是想要听听他的声音,或许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能从男朋友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在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打电话的时候,郑天阳不耐烦地挂断了电 话,发了一条消息:有话就说,不说拉倒。 在那一刻,她放下了手机,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她重新开始思考郑天阳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男朋友吗?不离开的原因又是什么?自己竟然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会默默地为自己担心。一切都像是小丑的独角戏般可笑。 “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吧,我们走吧。”她主动提出要离开,这在她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过去她因为想要努力照顾郑天阳的情绪,总是做两人关系中先服软的那一个,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她觉得退一步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后来她才发现,当一个人在无数件所谓的小事上退了一小步之后,总有一天会肉眼可见地拉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到了那一刻,没有什么计划可以真的挽回了。 “你知道jackn和大伟之前有来找过我吗?”在送她回去的路上,郑天阳主动提出了话题。 “哦上次在路上遇到了他,他看我状态不是很好就问我怎么了,然后我就说了。”她有些心虚地回答着,想着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问了我们两个的事情,觉得我们分手挺可惜的。” “那你怎么想?”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也没有想好这件事到底对不对。”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明明刚刚还那么生气,但突然一下就忘了所有发生的不愉快,自己大概这辈子要被郑天阳吃死了。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绝望。 深夜的大街显得格外安静,因为酒店的位置不是特别好,周围连一辆车都没有,只有零星的灯光点缀在黑暗中,但在巨大的夜色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轻轻抓住郑天阳的手臂,故意避开他的手,感受着肌肉一张一息的生命力,“对还是不对,你都做出了选择不是吗?也许你爸爸说的没有错,周野大概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她重新翻起了旧账。在她和郑天阳刚在一起的时候,郑天阳的父亲对他的选择表示出了不满,毕竟她作为一个外地人大概率是不会融入本地化的生活圈的,对他父母来说,本地女孩儿不仅有着地理上的优越性,也有更高程度上的交流。因此那个时候他父亲不止一次提出到了周野的名字,并且反复和他强调她是一个好女孩儿。 “你又来了。”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我都跟你说了,我对周野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如果我觉得我和她合适,那在她喜欢我的那几年我为什么不直接和她在一起?还费那么大劲追你?” “开个玩笑嘛。”她不自觉地想要缓和对话,但她知道她并没有开玩笑。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她站在酒店的大堂,里面暖黄色的灯光给她带来一种莫名的慰藉。 郑天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点点头。虽然她也看出来他的欲言又止,也没有追问,毕竟她太熟悉他的想法了,如果他不想说,那么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知道的。她唯一知道的是,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显然今天晚上计划着逃离过去的人不只有她一个,在她躺在床上想要睡觉的时候,被她忽视了一天的林黎又给她发来了消息:我分手了。 你掌心的痣 ,我总记得在哪里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侧了个身子重新打开了手机。 “你俩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分手。”她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带着责备的语气,“你是不是对不起人家女生了。” “明天等你回来我们再说吧。”林黎很快就回复了。 这句话让她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林黎猜到了她会来彭景竹的婚礼,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才对。 大概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关上灯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不管她几点睡觉,她总是能在早上九点钟自然醒来。 她的车定在了12点,说明她还有一点时间能吃早饭。酒店的早饭在一楼的大厅,那曾经是她高中时候最爱的地方,虽然自助早餐的品种不是很多,但有热热的煎鸡蛋和刚酥脆的烤吐司,这些都是她的理想早餐搭配。所以她下楼的时候满怀着期待——食物总是像一块海绵一样能吸收掉过去发生的不愉快。 但她刚下楼就看见了等在大厅里的郑天阳。 郑天阳也一起看到了她,他很快就站了起来,身上穿着他们分手之前一起去买的短袖。 “你怎么来了?”她满脸错愕。倒是不介意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被看见,只是郑天阳的出现实在是意料之外。 “我一会就回去了,在那之前想来见你一面。”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正是这幅样子让她过去原谅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像是身体肌肉记忆,她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路上小心点。”她在耳畔对他说到,侧过脸,她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大脑细胞里还有着想要吻他的冲动。一时间她憎恨自己的不争气。 郑天阳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在那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点点头。 “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的身体僵直了,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冰和火两股力量向上翻腾着,等待着势能积聚在一起。用不了多久两种力量汇合了,在交织的一刻喷薄而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开始颤抖。 “好。”她终于向力量投降了。 她的嘴唇寻找了到了他,一瞬间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就算过去再委屈,处心积虑了再久也没有关系——她知道这辈子她被郑天阳吃死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她冷静下来之后问他。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他的回答照例显得很平淡。 “可能吧。你去赶车吧,我要先去吃饭了。”她站起来,心里有些混乱。看着郑天阳离开背影,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悔恨,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因为脑子里被太多的事情占据了,等到吐司烤焦了才反应过来。“您好,请问这个吐司您还吃吗?”服务员贴心地问道。 “啊,没事,可以吃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盘子端到桌子上,特意把不那么黑的一面翻过来。 “醒了?”林黎发了一条消息,她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还蛮喜欢她的吗?”她有些生气地问道,毕竟她知道林黎虽然看上去高高大大的,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还是很期待一场美好的恋爱的。所以当她知道他终于恋爱了的时候,虽然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但总体上还是很为他开心的。而且再加上她刚刚莫名其妙地又实现了自己的祈祷,心情不错,能多分享给别人一些注意力。 林黎看上去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这件事很复杂。”他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颓丧,“就是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然后看了场电影就带她回我家了。然后情到深处之后我就问了一句这是不是她的第一次” 她当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呢?”她的火气都要冲上头顶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件事,所以我想她也能是这样的”林黎的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你到底喜不喜欢她?你喜欢的是这个人还是那张膜啊?你们男的怎么都这样?”她一瞬间心疼起了那个女生,作为一个同样受到这件事伤害的人,她很清楚这个女生所受到的冲击。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也不是第一次,那我真的没有所谓” “那你这样说起来,你有想过你和她情到深处之后就决定对她负责一辈子了吗?如果你真的那么看重这件事你根本就不会作出这样的行为。”她吐司吃到一半就放下来了,“我觉得你俩分了也好,不要再去伤害那个女生了。”她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听上去有些刺 耳,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尤其是在经历过昨天那场dra的洗礼之后。 林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于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接着问道,“她和你说了之后,你有没有作出什么很大的反应吧?” “我不想那么明显,但是那一刻我真的控制不住。”林黎反倒有些委屈。 “你前女友会被你伤到的,如果你真的在乎的话。”她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是我不对,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她回了一声“嗯”就挂了电话,心里却有些复杂。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曾用这件事来道德绑架郑天阳。那还是他们刚分手的时候她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冲动跑到了郑天阳家楼下。她曾哭着问他:“你当时要了我的第一次的时候你有想过今天吗?”不管自己在表面上多么开明,对这件事再怎么不介意,心底里其实还是被社会陈规深深桎梏着,也许自己的经历还是太单薄,没有办法从实践层面上解放自己——或许自己最后还是答应了郑天阳的和好也有这样一层原因。 她突然有些恶心,第一次没有吃完酒店的自助早餐就离开了。 和好的日子如往常一样平淡,期间她请jackn吃了一顿饭,只不过郑天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硬是加入了他们的午餐。新主编也在八月的时候正式入职了。她有些失落,但毕竟这个位置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所以说遗憾也有些过分,只是自己对这份工作有了更多的感情。 她最后还是原谅了林黎的刻板印象,毕竟她作为一个深受社会陈规影响的人实在没有立场指责批评别人,再加上她对思想自由有着极高的忠诚度,她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利对任何事情保持看上去对的或是错的看法。林黎时不时还是会在休息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有多想那个女孩子,但她每一次都警告他不要再伤害那个女孩子了,毕竟这件事将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感情就是这样,任何一次的妥协和迁就都会变成后来一拍两散的关键。 但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了,生活重新失去了平衡。 那天她上班的路上看见了一只死老鼠躺在马路旁边,她隐隐觉得今天的运气好像不是很好。果不其然,她骑车上班的路上真是一路红灯。 刚到工位,旁边的同事脑袋就凑了过来:你有听说今天要入职一个新同事吗? “你是说那个前段时间离职的对接我们的商务?” “是啊。听说这次是个男的,长得还不错呢。”她眨了眨眼。 “是嘛,老板招人还蛮快的。”她笑着说到,没有多想。 按例开周会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多想了,光是从门外面看她就能认出老板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彭景竹。 和七月份比,他瘦了不少,也换了发型。他把头发染成了棕色,头顶还烫了一下,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些。 “疯了吧。”她在心里默念着。 “你觉得是不是长得还可以?终于多了几个男生了。”旁边的同事捅了捅她的胳膊。 “啊是啊。”她有些出神,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在意同事在说什么。 但很明显彭景竹也不是刻意来找她的,因为彭景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神也慌了。四只慌张的眼睛凑到了一起,两个人都非常不自然。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是我们新来的bd彭景竹,以后他会负责我们部门的商务对接,也希望大家能配合他一起。”老板似乎对他非常满意,讲话的时候中气十足。 “大家好,我是彭景竹,大家以后可以叫我彭彭或者ryan。希望接下来能和大家相处愉快。”彭景竹鞠了一躬,抬头对上了她目不转睛的目光。 “真巧啊。”散会的时候彭景竹路过她身边悄悄地低头说到。 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工位,心还在砰砰地跳着。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又想起来上次见到他时的那个晚上,临走前他问自己是不是没有男朋友了。虽然当时信誓旦旦地和他说自己很久之后都不会再有了,但转头马上和郑天阳和好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绿茶。 虽然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郑天阳知道。 于是她给核桃和林黎分别发了一句一模一样的消息:你一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疯了吧?”核桃秒回了一句,和她一开始的反应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 “后来婚礼那事你知道怎么处理了吗?”因为忙,她一直没有顾得上问,看见彭景竹出现在这个城市的时候才想起来婚礼的后续。对于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甚至是一场闹剧,对他和陈晨来说,这是他们的生活,属于线性时间上发生的一个节点。 “我不是很清楚,但听说陈晨他们一家闹得很凶,彭景竹他们估计赔了不少礼吧?也 难怪啦,他会选择换个地方生活,就是这样很巧的来了你们公司倒是真的没想到。” 她一般不太爱去食堂吃午饭,只会去便利店买一个冷的饭团解决,不然下午工作的时候会犯困。但是今天她却意外地加入了同事的饭局,因为她想知道大家对彭景竹是怎么看的。 不过八卦没有打听到,倒是意外地和彭景竹坐在了一起吃饭——也是,新同事入职总是要一起吃一顿。 当大家还在吵吵嚷嚷着该不该买最新款的包的时候,她低头凑到彭景竹的耳边:你还好吧? “啊还行吧。就是我爸妈说他们再也不想看到我了,所以我就出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了,毕竟那种事情,估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吧。”他自嘲似的干笑了两声。 “那你和陈晨” “就像你说的,在我彻底想清楚之前我们是不可能的,她是个好女孩儿,不应该这样被伤害。但换句话说,你也不应该被他们这样伤害。”他一脸认真。 “都过去了。”她不敢看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只剩下刺激下疲乏的痛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彭景竹在自己身旁转悠,但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两个人反而有更高的契合度和默契。不管是哪个难缠的商业客户,他都能按照她的想法处理好。虽然这样做带着点自己的私心,但她确实觉得自己的工作在正轨上不断向前滚去。 “你最近好像格外地开心啊?”她坐下和郑天阳一起吃饭的时候,郑天阳打趣似的说到。 “e也还好,就是工作比较顺利吧。对了,上次说的跳槽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啦?”她合上菜单。 郑天阳一毕业就入职了一家互联网大厂,负责公司的一个金融类的新项目。这个原本看上去前途一片大好的项目前段时间却因为国家政策被严查,现在他们的项目有些寸步难行的意思。所以一直以来郑天阳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目前还不是很明确,但是唯一知道的一点是肯定要跳槽就对了。”郑天阳看起来还是有些抑郁。 “那有什么目标吗?之前不是说一直有在和一些人接触吗?” “再看吧。”郑天阳和过去一样,一提到关键性的问题就陷入了沉默,喜欢自己一个人默默思考,这也是他们的关系一开始会陷入冰点的原因。 她也识趣地不再掺和这件事。如果说这次分手给她带来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把两个人的命运过分搅和在一起,过去任何人说的天长地久都是一时口快罢了。虽然不代表对方在说谎,但这也不代表这就是真的。再加上她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太想把更多的精力分出来了。 等到服务生上菜了,他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服务员也稍微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大概是在怀疑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坐错位置等错人吧。 “吃吧。”她主动拿起了筷子,示意他可以放下手机了。 “我听说彭景竹进你们公司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过?”郑天阳突然问道。 她听到“彭景竹”三个字就有些手心冒汗,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还带着愧疚,“啊是啊,就这两天的事情。你这不是忙吗,所以没有提起来。” “哦,这样。晚上我和愉悦一起吃饭。她正好到这边来办些事情。”他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菜。 “愉悦?”她眉头一皱,突然在脑海里勾勒出这个女孩子的形象。愉悦是郑天阳的初恋女友,长得非常漂亮,听说后来上大学都是考得舞蹈专业。从中学开始就有不少人追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喜欢郑天阳这一个人。不过两个人在她和彭景竹不清不楚的时候就已经和平分手了。她倒是不担心郑天阳和愉悦之间会有什么,但突然说要和初恋女友吃饭让她忍不住皱眉。“你们俩什么时候又勾搭上的?”她开了个玩笑。 “什么勾搭,就是单纯吃个饭。”郑天阳笑着说,但她总觉得言辞之间有些闪烁。 “在哪?”等郑天阳把自己送回家之后,彭景竹像是算好了时间一般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刚回家,怎么了。”她一边脱鞋一边回了消息。 “我不知道合不合适说,但是陈晨来找我了。” “这件事你和我说,不合适吧。”自从婚礼那天晚上彭景竹对她说的那番话之后,她心里有些芥蒂,不想再参与这些狗血了。 “你要有空我们见个面吧,我就在你小区门口。” 她突然一惊:那么他知道自己是和郑天阳回来的?这个想法随即又被她自我否决,就算他看见了又怎么样呢?郑天阳始终是自己的男朋友。她不知道自己的第一想法为什么是这样的。难道自己还对彭景竹有什么幻想不成? 她一边想着一边重新开门出去。 因为是周末,彭景竹穿得比较随便,但这让他更像当初的那个少年了。在阳光下她的心跳清晰可辨。 “我刚吃完,去喝咖啡吧?”她主动说到。 “好,我请你啊。”彭景竹笑嘻嘻地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说吧,你要找我商量什么?”她拿到自己去冰的拿铁之后没有着急喝,反倒用习惯搅和了半天。 “陈晨好像还想和我和好。她发微信给我,说是之前误会我了,希望能原谅她的任性什么的。”他双手一摊,眼神却很坚决,不像是一个来寻求建议的人。 “你不觉得这很戏剧吗?一切都反过来了。”她反问到。 “什么?” “我不喜欢翻旧帐,但是我还是要说,当初我和你分手的时候也是陈晨在给你出主意。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她,我也不想参与到你们之间的感情当中。这个女的想要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清楚。”她特地加重了“这个女的” 这四个,表示自己对她的极度不满。 “我知道。”他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不敢看她,“你还介意那件事吗?” 她笑了一下,对她来说早就不是一句介意或是不介意就能和解的事情了,一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当初那些青春期躁动的男生对她的上下打量,那眼光里早就超过了的含义,包含了更多的鄙夷和玩笑。“我说了不爱翻旧帐,如果你来只是想再确定一下当初分手是不是给我造成了伤害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那对我来说确实是一辈子的伤害。你不明白我需要鼓起多大勇气才能和我男朋友做爱,才能被人拥抱而不颤抖,才能确定我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你现在是我的同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能不能做好朋友也许之后才会知道。”她对他继续保持沉默很不耐烦,拿起冰拿铁就那算走,但刚站起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郑天阳。 很明显两个人都愣住了,郑天阳的反应比她更快,推开门快步往外走,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追上去只是让路人看笑话,迷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彭景竹。 “陈晨根本没有来找你吧。”她要很努力才能抑制住自己把拿铁往他头上浇的冲动。 她没有着急地给郑天阳发消息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了。如果这个时候用电话短信轰炸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要万分小心才行。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彭景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入场。但要真的说起来,要怪只能怪自己在7月17号的时候去参加了那一场婚礼,间接性地阻止了婚礼的举行。 说实话,当她知道婚礼取消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样的反应是不对的,自己这么做反而显得有些绿茶,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能血淋淋地直视自己的内心。 半夜11点,郑天阳终于给自己发来了消息: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她像是一个被老师教训了的学生,正襟危坐地在床上给郑天阳发大段大段地文字解释今天发生的这场闹剧,但仍然刻意不提自己那天去婚礼的事情。 “了解了。”郑天阳在一个小时后之后给她来了三个字。她知道自己彻底被人耍了。但是这种事又能和谁诉苦呢?是核桃还是林黎?两个人的反应肯定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责怪自己贪心或是居心叵测。但她所做的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难道这也有错吗?还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糟糕的人才会变成这样? 从那件事发生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郑天阳对自己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而自己也用冷处理的方式对待彭景竹。虽然两个人因为工作上时常有交集,但她尽力在能避开的时候避开和彭景竹的单独对话。 “你恨我,对吧?”彭景竹在两个人都在电梯里的时候悄悄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她只是一瞥,不打算回复。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朋友,你知道吗?”他继续发消息。 这句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不管是大学的室友还是核桃,甚至是林黎在知道她的感情生活之后都作出了相同的评价。但作为一个很难相信自己值得被爱的人来说,她不觉得这是真的。相反,当所有人都在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更坚定了自己和郑天阳在一起的信心——大概她骨子里有一种叛逆的因素吧。 “谢谢关心。”她回了一句之后就不再看手机了。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她照例给郑天阳发了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自从他们和好之后,只要不出意外,他们晚上在简单吃过一顿之后就会回到其中一个人的公寓中住下,像一对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妇。 “今天不了,约了愉悦一起。”郑天阳很快地回复到。 “又是她。”她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就合上了手机。回家路上却意外碰到了在等红灯的林黎。 “你怎么在这?”她欣喜地拍了拍林黎。 “刚到附近办点事呢。以为你忙就没有找你。”现在想起来,好像自从上次海岛回来之后就很少和林黎讲话了。 “哪有的事,今天一起吃饭吧?”她似乎带着一点报复的性质,主动发出了邀约,“我知道一家居酒屋好像还不错。” “也行。”林黎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林黎似乎还不知道她和郑天阳和好的事情,所以她也只是和林黎说了彭景竹的部分。 “你最后还是去了啊。” “是啊。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就是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觉得我应该这么做,但是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她对林黎实话实说。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林黎眯着眼睛,端着杯子。 “他”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其实人蛮好的,但是不够成熟,感觉到现在他也没有想好自己要什么。” “原来你喜欢成熟的人啊。”林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和你前男友怎么样了?”他好像看出了她地刻意回避,反而继续追问。 “啊”她有些犹豫,但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犹豫的感觉,“就这样吧。”她打了个马虎眼,有些心虚。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在林黎面前躲避和郑天阳的关系,明明两个人的界限已经被清楚地划在了“朋友”的范围中,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些捉摸不定的因素影响着自己的答案。 想要做回自己突然无措了 因为是在一家日式的居酒屋,所以两个人都喝了一点酒。她的酒量很好不容易醉。现在想起来好像她从来没有看林黎喝过酒,他的说辞也一直是自己不大能喝酒,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主动点了一杯日式清酒。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送你回去吧?”林黎看上去倒是没有醉,身体也站的很稳。 “不用了,我们不是反方向吗?明天还上班呢,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有些搞不懂自己的心思,显得心烦意乱,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林黎没有阻拦,但就在她打车的时候突然搂过了她的肩膀:这周末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去海岛上玩吧。我知道你喜欢吃大虾,胡壳打电话给我说正好有呢。 “嗯,再看吧。”她没有贸然答应下来,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那我到时候打电话给你啊。”林黎向她挥挥手,往反方向走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变得这么混乱。 等洗漱完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个好友请求,对方是通过搜索知道自己的号码的,而且这个头像让她觉得非常眼熟。带着好奇的心情,她点了同意。 “我是陈晨。”她还没有打出你好两个字,对方就已经发来了消息,一切就像是她安排好的一样,“我和彭景竹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有什么事吗?”过去的一幕幕场景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一样在她的身边盘旋着,怎么也无法消散。 “过去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我和景竹是在大学的时候才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在她看来,陈晨的这些话都显得怎么仓促和冲动,这并不是交涉协商的好方法,也不是让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对自己产生同理心的方式。如果是她,她绝对不会上来就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我什么都没有做,请不要随便怪罪别人。”她非常冷静,不同于高中时候带着自卑和懦弱,她这次绝对不会用退的方式应对陈晨的咄咄逼人。 “7月17号那天,你和景竹说了什么?”过了十分钟之后她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和彭景竹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你们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那么我觉得不结婚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毕竟人生不只有爱情。”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她最近的感悟。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过去太依赖男人给她的安全感上了。如果真的算起来,其实只要有工作和友情,爱情只是一个加分项,如果是过分依赖型的爱情,反而拥有摧毁一生的能力。也许陈晨现在就是这样的吧,她不禁有些为她感到惋惜。 陈晨很久都没有回复,她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聊下去了,来找她对峙这件事本身就很幼稚愚蠢,婚礼办不成只能说两个人之间本身就有问题,她的出现只是打开了这条本来就存在的裂缝。 说到爱情,她突然想起了郑天阳,他今天似乎还要和愉悦吃饭,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在没有回微信的时候她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她。电话很快就被按掉了,虽然之前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这次她却有些做不出了,毕竟现在已经11点了。 等到12点,她仰面躺在床上,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放松下来,闭上眼睛。虽然说好已经不打算纠结郑天阳和愉悦的事情,但闭上眼睛却全都是他们。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虽然上班时间是十点,从家里到公司也只要半个小时,但她还是习惯早早起来,给自己的一天多一点时间。 在冲咖啡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翻动前一夜的消息。因为自己的作息比一般的年轻人都要早一些,所以她通常会因为早睡错过很多动态消息,要用早上的时间补回来。但她有点介意的是郑天阳到现在也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虽然不敢马上就想到什么坏事上去,她还是在出门上班前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郑天阳的声音很低沉,粘粘的语气中透露出还没有睡醒的信号。 “你也该起床上班了吧。”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谁啊?”她隐约听到背景音出现了一个甜甜的女声,同样带着早晨没有睡醒的腔调。她愣了一下,感觉到手指的冰凉在向全身蔓延。她很快就挂了电话,刻意挺直了上身往地铁站走去。 “靠,什么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她一边等着地铁一边想着,“大概是怪我自己吧,非要去彭景竹的婚礼。那场婚礼就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在原本平静的生活中掀起了一场风暴。” 她带着对彭景竹的怨恨在公司的电梯上好巧不巧的又碰上了彭景竹。 “早啊。”彭景竹 手里拿着一袋豆浆,“我们家门口的豆浆,现磨的超好喝。”他说着就递给了她。 “我买了,谢谢。”她挥了挥手里流水线上生产的豆浆,笑了一下。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昨天晚上陈晨来找她的这件事告诉彭景竹,因为很明显陈晨还不愿意放弃他。但是她权衡了一下之后决定还是闭嘴比较好。再加上郑天阳的事情,有她忙的了。 自从夏久——她的前任主编——走了之后,她的自由度就没有那么高了,不能像之前一样早上在家里干完活,下午再来公司了。虽然这个主编不会故意找她麻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像夏久一样和她建立良好的互信关系。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顺利结束一天的工作下班的时候,新主编又丢给了她一份采访任务。 “这场会我没有参与吧?”她看着选题的deck有些迷惑。 “这是之前我们几个人想的一个选题。” “但是这个题目我觉得在我看来一点也不成立。deck里说的那些消费趋势都是自我感觉出来的,没有什么数据支撑呀。”因为之前和夏久工作的关系,她说话越来越直了。 “所以这需要你再深入调查一下,你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见,但是要写出来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感觉。”主编说话好像很温柔的样子,但她看起来却是笑里藏刀。 她隐隐感觉这篇稿子会在她手里难产,“那就写吧。”她叹了一口气,把想要拎起来的包放回了位置,重新坐回了电脑前。 “还不走吗?”彭景竹背着freitag的包从自己的工位前走过,“都要八点了。” “我知道啊,这不是没有做完吗?” “要一起吃晚饭吗?”彭景竹停下了脚步。 “不了,一会我还有些事。”她突然想起了郑天阳的事情。虽然郑天阳给她发了一天的消息,但是因为忙加上没有心情,她没有理会他的任何消息。 等彭景竹离开半小时后,她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要面对另一件除了写一篇自己不认同的稿子之外的事情——找郑天阳对峙。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把事情变得这么戏剧,但总是有不少因素促使她作出这些决定。 “我在你公司楼下了。”就像是心灵感应,她刚坐电梯下楼,郑天阳就到了。 虽然晚上没有吃,她一点也不觉得饿,她打算在楼下的星巴克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吃饭。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她往后一靠,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我说什么?”郑天阳反而摆出一了一副不自知的样子。他的样子反而提醒了她过去无数次失望的瞬间。每次两个人有矛盾的时候,郑天阳总是那个先抽身出去的人,他总是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无所谓,让对方的倾诉欲也一下子降为零。 “昨天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她暗示自己不要生气,从小的地方先入手。 “昨天吃完回来太迟了,就直接睡觉了啊。”他喝了一口冰的红茶拿铁。 “就这样吗?为什么我早上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听见了别人的声音?”她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没有吧,我一个人睡的。”她抓到了01秒的躲闪的眼神,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什么,就算不是愉悦,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那好吧,今天晚上去你那里吧。” “”郑天阳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昨天周野到我这里说要借住一个晚上,因为她和她男朋友吵架了,她男朋友也挺过分的。我就睡在了沙发上。” “你不会告诉我说,你没有跟我说这件事是因为怕我误会吧?你写小说呢?”她冷笑了一下,说实话,周野比愉悦更加让她生气。如果是愉悦,她的心里竟有那么一刻想要成全他们——她的心里该有多扭曲才做得出这种事。但是周野,在她的心里,周野就是第二个陈晨。她绝对不能认输。 也许是带着这种不服输的态度,她始终没有把那两个字冲动说出口。 “你不觉得不告诉我的话,更显得有嫌疑吗?”看着沉默不说话的郑天阳,她打破了沉默。在沉默的五分钟里,她快速地衡量了事情的严重性。说实话,她一点也不相信郑天阳会背叛自己,就跟一开始分开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郑天阳会因为喜欢别人而提分手,而且她也觉得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有可能的话,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只是郑天阳这一行为让她觉得他比平时更陌生了。 “你如果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吧,今天就这样吧。” “不是。我知道错了。”郑天阳还是低着头。 “就这样吧。”她不想再追究感情的事情,毕竟她自己也不是一个道德表率。不管是林黎还是彭景竹,她都没有处理好。好像放过这件事就等于放过自己一般。她低头很快地给林黎发去了一条消息:海岛这周就不去了吧。 到了最后 ,她还是和郑天阳回了家。那个时候周野自然已经离开了。尽管她再小心也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迹象。但这件事显然没有在她心里就这样过去了。所以今天晚上她没有答应郑天阳做爱的请求,她不懂为什么男人在发生不愉快之后还会受到下半身的支配提出床笫之欢。她带着些许厌恶转过身去背着他躺下了。似乎是出于愧疚,郑天阳一直抱着她入睡,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见了几句“对不起”,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听到的对不起还少吗? “都这样了你俩还好着呢?”核桃睁大了眼睛盯着她,“你没有毛病吧?”事情发生一周之后,她终于有勇气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和核桃讲了一遍。 她搅了搅底部的奶,白色和棕色的液体开始上下翻腾着,“我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感觉吗?两个人之间就是有一种不会出线的信任。我的底线就是不许喜欢上别人。” “所以就算是肉体出轨也无所谓了?”核桃翻了个白眼,想尽力弄的明显一些。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手机消息打断了。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新主编发的消息:稿子怎么样啦? “该死,休息日也不让人好过。”她想要把手机砸在桌子上又心疼自己的账户上的余额。她回过神来看着核桃,“我知道这个想法有点危险,但是如果一报还一报呢?”她突然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不至于吧。你到底还喜不喜欢郑天阳啊?”核桃问出一个她自己也在不断追问自己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当郑天阳说出“分手”那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一个角落隐隐觉得有些解脱,但当时的悲伤过于庞大,很快就吞没了这一个角落的知觉。后来给自己制定的和好计划也都是因为自己的固执和不服输,她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恋,奋斗的人设促使着她作出之后一系列的反应,这些反应的驱动力不一定来自爱情。到了现在,她和郑天阳早就可以赤裸相见不尴尬了,不管是在这个男人面前放屁还是打嗝,她都可以从容稳定地进行一切有些羞耻的生理活动。这一份坦诚与习惯性的牵挂是不是就等于爱情呢?她自己也说不好。如果说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少女热恋时候的心跳和害羞都已经被时间冲淡了,那么自己在林黎面前的反应又是什么呢?她还能清晰地记起上周林黎搂过自己时候身上的大吉岭茶的味道以及他手指的触觉。 “喜欢的吧。”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四个字。核桃显然没有被说服。但不管再好的女友都有自己的局限性,核桃就很能把握这样的分寸,她在警告了她不要瞎搞的之后就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讲起自己那个去当兵了的前男友。 分手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她的心情却没有被夜色平复下来。她的血液被自己“一报还一报”的想法激活了起来,但在开门的那一刻突然想到,如果郑天阳在怀疑自己和彭景竹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和周野是不是也属于“复仇”呢?或许和愉悦一起吃饭这件事就在给自己传递信号,但因为自己一直没有主动伸手关注这件事,他才作出之后的一系列反应? 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世界 想到这里她就更不能平静下来了。这个想法深深地捆住了她的思路,之后就很难再突破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的限制了。她现在能肯定郑天阳和周野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同时也肯定发生的原因不是移情别恋那么简单。但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还只是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有空吗?”她再次想起了jackn,这个曾经在她的计划里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物。相比其他人,jackn对郑天阳的认识更客观,他给出的建议也更中肯,所以一出现什么事情,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jackn——这总没有错。 “怎么了?”他果然没有睡觉。 “虽然很迟了但是还是很不好意思打扰你,想问一下你有听过周野这个名字吗?”最终还是因为打扰别人而有些不好意思。 对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后又很快消失了。过了十分钟之后她终于收到了消息:“我好像听过,有一次和天阳聊天的时候他有讲过这个名字,好像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吧?” “是这样的”她思考了一会要把事情讲到什么样的程度比较好,最后还是把自己和彭景竹讲话被郑天阳发现这件事告诉了jackn,但也着重强调了自己和彭景竹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都不会发生的部分。 jackn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但还是实话实说了。“可能这句话你不爱听,我觉得你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天阳是个自尊心很强但是又有些自卑的人,他需要别人对他不断的肯定,也不允许一点小错误。” jackn的话只不过是证实了她的想法罢了,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后背发凉,“可是这是一件不能证实的事情了吧?” “是的,天阳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她合上手机,仰面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许那只在婚礼上扇动翅膀的蝴蝶真的掀起了一场风暴。 第二天,她也没有想到要找郑天阳当面对峙这件事。反而被工作分散了心思,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件工作也不见得有多好罢了。 已经半个月了,她的稿子还是没有写完,原因很简单,她对自己写的字一个都不相信,也难怪这篇稿子被反复退回来了。从主编办公室出来之后她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 “你又被训了?”旁边的同事伸出半张脸,带着一副同道中人的表情,“嗨,这个主编跟夏久完全不能比,你别放在心上了。” “不是,她说的这些东西我真的没有办法认同,这稿子给我写就是栽我手上。”她把杯子往前一推,有些不耐烦,“我觉得这个人就是在拍脑袋做事,如果我们公司真的要转型,这种拍脑袋的方式我觉得是一定行不通的。” “人都是要吃饭的啊。你看我现在写的这个气候变化,我觉得一点也说不过去,凭什么她觉得媒体不到位媒体就真的没到位呢?我数据清清楚楚摆在她面前她都能跟我瞎扯。但是我不写我这个月就开天窗了。”同事把手一摊,但是她却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等到公司没有转型她就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初心了,之后如果再跳去哪里干活可能都找不回来了。对于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产生了辞职的念头,但外界环境越动荡,不确定的因素越多,她就越难下定决心做这件事。这个外界环境,就是郑天阳和周野。 “怎么?心情不好?”就在自己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彭景竹那张让人生气的脸又出现了。 “你干嘛来了?”她看见他就有些生气,辞职的天平又倾斜了一点。 “我看你脸色很差,刚好路过这里找你们新主编开会,顺便看看你。”彭景竹笑嘻嘻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就是因为他的空降,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下班之后等我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虽然一心想打发他走,也知道如果让郑天阳再看见自己和彭景竹有什么私下的交往会引爆这个炸弹,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话都说开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的时候,彭景竹早就等在一楼的大厅里了,但是她没有想出公司大门,就把他领到了五楼的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听说是老板的亲戚开的,但做咖啡的小姑娘很可爱,价格也很美丽,下班时间也经常有人在这里坐着。他们找了一会才坐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彭景竹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但已经不像在上班时那样明显了。 “你知道我和郑天阳和好了吧?” “我一开始不知道,但是 后来知道了。这和你说的不大一样吧,那天你明明跟我说你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恋爱了。” “我和他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凭良心说,我没有亏欠你什么,反倒是你”她欲言又止。 他的神情马上变得严肃了起来,“我知道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这么做是有我的理由的。” “因为我毁了你的婚礼,你就要让我也不好过?”她冷笑了一下,“你知道陈晨来找我了吗?”她不小心嘴快把这件事说了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说什么了?” 她沉默了一会,接着说到,“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但是你上次玩的那招真的太滥俗了。如果你真的还对我有那么哪怕一点点的感情,你都应该考虑到郑天阳的反应对我的伤害有多大。” “如果陈晨再来找你,你一定要及时跟我说。我还想说的是,你没有毁了我的婚礼,因为那场婚礼本来就不应该举行的。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他一脸认真。 “我不管怎么样,算是我拜托你,不要再乱来了。”她叹了一口气,“及时止损”c“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她都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次了,但是事情往往不是几个字就能解释得清楚的。 就在她走出门的时候,郑天阳出现在了公司楼下,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有和彭景竹在楼下坐着。 “怎么突然想来接我了?”她带着轻松的语气,努力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刚好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吃饭。我今天也交了辞呈。”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 “你辞职了?”她没有想到郑天阳会这么快作出决定。而且在这之前也没有和她商量过之后的事情,这和他之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要是在过去,郑天阳连买件短袖都会和她说一声,更别说换工作这件大事了。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 “你有和谁商量过怎么办吗?”在超市的冷冻库前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嗯,周野的爸爸和一家做虚拟货币的大厂的老板有点关系,可以帮我引荐一下,之前一起吃过饭,下周会正式开始试用期。” 冷气在她赤裸在外的皮肤上盘旋着,她好像在听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讲一个故事。一时间她竟有些认不出来郑天阳的面目了。他到底是谁?她又是他的谁?或是说其实他和周野的关系不纯粹是因为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玩的自作多情的小把戏?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会以为世界都在围着自己的转,自己的蝴蝶掀起的风暴会波及到除自己以外的人。而这件事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在逐渐从郑天阳的世界里淡出了。她看着拿着自己喜欢吃的蔬果的郑天阳,一时间有些迷惑。 虽然这个话题在路上就此打住了,但在吃饭的时候她依然不死心重新提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和我说过的,换工作的事情。” “嗯,一开始比较着急吧,就没多想。”郑天阳不动声色地加了一筷子菠菜。 “但是你和周野说了?”她只管自己闷头扒饭,却在机警地注意着郑天阳的表情。就是因为太了解他了,所以她才会精准地知道这句话将掀起波涛。 “你有完没完?”郑天阳果然皱了皱眉头,但是不打算接着说下去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她的心已经承受不了第二个秘密了,“我没完。我就想问你你和周野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她才是你女朋友一样?是,是我求你回来的,是我和彭景竹联络的,但是这不意味着我需要被你自恋型人格折磨。”她一摔筷子,这饭已经没法吃了——幸亏没有把冰箱里的虾给烧了。 郑天阳叹了一口气,“行吧,是我的错吧。”像以前一样,他希望用沉默来处理这件事,但是她显然不愿意再退让了。 “不是说谁的错。我今天就要一个答案,我和周野,你到底选谁。我不想听什么你们也可以做好朋友之类的屁话。我就是把话说死了,我跟她成为好朋友就是下辈子也不可能了。”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郑天阳之所以抱着这样的期望,是因为周野在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曾和郑天阳说过希望能和自己成为好朋友,这对男生来说当然是鱼和熊掌兼得的好方法,但对她来说就是侮辱和挑衅的合体。 “我选择你。”郑天阳同样回应了她的眼神,没有退却。 她对这个回答有些惊讶,随后才是欣喜,有那么一刻她已经做好了她被踢出游戏的准备了,但是郑天阳带着不容置疑的眼神让她突然感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真的?”她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次。 “我当然选择你。我会和她保持距离的,毕竟你是我女朋友。工作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下周先去看看吧,到时候再说。”她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郑天阳的忠心,只是不满他有时候会把周野的优先级放在自己前面。 “那个,说到工作的事情,我最近也觉得是不是换一个工作会比较好。”既然都讲到工作了,她也就不客气了。 “为什么?因为彭景竹吗?”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新主编和那篇该死的稿子,我觉得” “我觉得你换换环境也蛮好的,又不是说现在没有过渡的资金。而且我也挺希望你能离彭景竹远一点。不是说你们俩有什么,就是这样干下去我觉得不是个事儿。”没有等她说完,郑天阳就接嘴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一直逼我写不认同的东西非常消耗我,没有其他人的因素。”她不死心地想要完成自己的话。 “哦对了,之前有人把这个快递寄给了我,里面应该是你的东西吧。”他指了指放在门边的纸箱子。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郑天阳一眼,又放下了筷子跑去看了看门边的纸箱子,里面装的是自己之前参加彭景竹婚礼时候忘在酒店里的那双高跟鞋和一双新的空军一号,寄件人是彭景竹。 为什么鞋子会在他手里,为什么寄给了郑天阳? 少女邪恶的祈祷 她一时间找不到要说什么,但又总觉得自己应该向郑天阳解释所有的情况。但是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去描述只能作罢。 假装冷静地坐回位置之后,郑天阳抬头看了她一眼,隐秘地笑了一下,“你不解释一下” “大概是上次我住酒店的时候落在那里了吧,因为这双鞋太磨脚了,我穿着酒店拖鞋就出去了。”她停顿了一下,“那个酒店正好是彭景竹办婚礼的地方,估计大堂的人把我当作他的客人了吧。但是为什么寄给你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她歪了歪头。 “我知道我们之前都不太谈到这个人,但是也不代表我一点也不介意这件事,特别是你在跟我提到周野之后。”他看起来很轻松,好像在讲一件别的事情。 “我知道,话都讲到这里了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不问你是不是和她上床了,但是那天你和周野过夜,是不是为了报复我”她想着既然今天都要开坦白大会了,那也就不必那么顾及脸面了,那种算计来算计去的爱情不是她想要的。 “不能说是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郑天阳倒是很坦诚,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就利用她来报复我就因为彭景竹的事情”她知道郑天阳是个利己主义者,干什么事情都喜欢用利益去权衡性价比,从一开始谈恋爱到交其他朋友,他都不会在明显就是不划算的事情上花时间,“你还挺能啊” “那你和彭景竹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能不能”果然郑天阳还是介意这件事。 “如果你真的对彭景竹那么介意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表面上要当圣人背地里还要暗戳戳地盘算着什么”她没有想到几年的感情最后成了算计,郑天阳也许早就不是那个当初自己想要和好的大男孩了。 也许两个人在此刻看着彼此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像一幅油画一样,画面就静止在此刻了。直到郑天阳的一句叹息打破了沉默。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他主动问她。 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想要找台阶的信号。郑天阳是一个无比骄傲但又被巨大的自卑笼罩着的人,如果寻求帮助的渴望不是那么强烈,他是一定不会主动说出这句话的。不管是刚在一起还是在一起多几年了,郑天阳对爱情总是笨拙甚至是愚蠢的,她义无反顾地在自己也没有形成好的爱情观的时候担当起他的导师的责任,一步一步地带着他探索未知的领地。 “下周你先看看能不能把工作定下来吧,如果可以,我就重新再找一份。起码至少要有一个人有稳定的收入吧。”她看着他,他的眼神像一滩深不可测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底。 不管再独家的爱情都不得不败给现实的限制,就算有再多的不满,路上有情敌的限制,他们也需要向金钱和生活妥协。 等郑天阳去洗澡的时候,她坐在沙发上给彭景竹发了一条微信:解释一下鞋子 “那天经理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你把鞋子落下了,我就说我直接寄给你好了。而且我看你好像鞋子磨脚很疼,所以给你买了双空一,很便宜,我记得你只爱穿这类的鞋子。”彭景竹很快地回了微信,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样子,如果不是了解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可能真的会对他带有些许感动。 “那你把鞋子寄给郑天阳算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寄错地址了吧。”他轻描淡写地回复让人觉得好像这不是一件大事。 她没有再回复了,一方面是因为郑天阳从浴室里出来了,另一方面也是她觉得已经没有再和这个男人沟通的必要了。她坐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上次和愉悦吃饭都吃了什么” “没什么,她找我借钱,我就借给她了。然后她说为了感谢我就回请了一顿饭。”郑天阳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到。 但是她的目光却突然变得犀利,“借了多少钱”她最讨厌的就是郑天阳打肿脸充胖子,明明现在自己在的行业这么不稳定,随时都有裁员的可能,再加上刚出来工作手头上的积蓄本来就不会很多,两个人之后的时期都没有被提上日程,她不知道郑天阳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没多少,就几万块吧。”他似乎很不愿意谈到钱的事情,皱了皱眉头。 “所以我不舍得你给我买很贵的礼物,没有周年没有生日,就是为了让你能借钱给初恋”她敏感的神经突然被戳动了。这件事她一直不敢和核桃和林黎抱怨。虽然自己不是一个在意仪式和礼节的人,但郑天阳在周年和生日时候的无动于衷还是让她心寒。虽然他也有问过想要什么礼物,他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嫌麻烦的心,如果是这样,她宁可不要。 “你今天到底有完没完”郑天阳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这两个字。她拿起放在地上的快递就往外冲这双鞋可是她曾经咬咬牙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怎么能不要呢 虽然已经不早了,她还是打算坐地铁回家。她住的地方和郑天阳家只不过就只有几站的地铁,她想着抱着箱子也不是很碍事,至少今天穿着平底鞋出来了。 不知道自己和郑天阳的关系变成什么样了。两个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正常的寒暄,默契地不再提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任何事,只是在交谈的过程当中她感觉到了一层看不见的熹微薄膜挡在他们的中间,没有人戳破也没有人提出来。她开始质疑当初自己和好的这个决定。 虽然郑天阳已经按照计划加入了那家和周野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公司,她辞职的时候依旧没有提上日程。好不容易结束了那篇烦人的稿件之后,主编似乎放了她一马,给了她一点点个人自由负责新的专栏。虽然这个专栏属于广告页面,她也有不少弹性能挖掘到自己喜欢的主题。只是这和彭景竹的联系就会更加密集了。当然这件事她自然不会和郑天阳说,她不想再让原本就已经紧绷的关系再拉紧一点。 “圣诞节你打算怎么过”等到同事问自己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已经12月了。 这个城市是会下雪的,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因为正好遇到考试周,她和郑天阳经常一起在自习室熬到关门才会一起走回寝室。12月的天气很冷,因为下雪路上很滑,但是看到雪的她还是会异常激动地小心跑到路灯下,让郑天阳借着路灯微弱的白光给自己和雪地合影。但是今年好像一直都没有下雪的样子。虽然温度已经在0度徘徊了,天空晴朗得没有一丝痕迹。 这大概也好吧。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圣诞节,大概加班吧。”虽然说过不能有什么形式庆祝圣诞,但这终究是一个节日热点,再加上圣诞的礼盒层出不穷,金主爸爸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段时间的广告位。 “那你下班之后要不要来我组的局啊,就是几个公司里玩的好的朋友下班一起吃饭啊什么的,很简单的,也可以带几个自己的朋友来,人多热闹嘛。” 她瞟了一眼自己的日历表,25号那天空空如也,她没多想就很快地答应下来了。只是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让郑天阳和自己一起去。 “诶,都有谁去啊。” “就平时几个一起吃饭的呀,还叫了bd的几个人一起参加。毕竟那个新来的彭景竹,蛮多妹妹都觉得他长得好看,你不是和他走得很近吗” “也还好。”她低下头,决定还是不叫郑天阳一起来了。 虽然工作量很大,她还是按部就班地在25号下班之前把事情做完了。打开手机等着下班的时候林黎久违地出现了,“圣诞快乐呀” 莫名的她觉得这个名字给自己带来了很大地安慰,回了一句圣诞快乐之后又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约了一个妹妹吃饭呀。”林黎看上去已经恢复到刚开始认识他时候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对了,我上次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这个。晚上迟点送给你。”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派大星的乐高。 她愣了一下,之前他们俩吃饭聊天的时候聊到自己最喜欢的动画片,她脱口而出就是海绵宝宝里的派大星,虽然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物,但还是对她的ick嘲笑了一番,“怎么会有人喜欢派大星,大家都会喜欢海绵宝宝的吧。” “但是你不觉得派大星很可爱吗傻乎乎的。”她随口说了一句,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没有想到林黎会记着自己说的这些话。 “谢谢你呀。下次看见了皮卡丘我就送给你。”她回了一句,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走吧”她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一起和他们去了公司附近的韩料店。 当她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里面坐着了,但她没有找到彭景竹的脸。“自己难道还在期待他来吗”她在心里咒骂自己的不争气,好像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你们都这么快的啊。”彭景竹一脸阳光的走了进来,“我刚刚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他走到了一个离她有些距离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不确定彭景竹有没有看到自己,本来以为他会像过去一样在自己身边阴魂不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态度却很反常。一时间她决定不好自己的心情该是怎么样的。 “我们接下来玩neverhaveiever吧每个人都要说出一件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如果在场的人做过这件事,就要喝一口酒。”在聚会中有人提议到。 她看了看眼前的鸡尾酒耸了耸肩,她的酒量很好,在外面从来没有喝醉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我从来没有跟一个女孩儿告白过。”那个提议 的人说。其实想也知道,他是一个很腼腆的男生,平时跟她们讲几句话都要脸红,怎么可能跟女孩儿说过“我喜欢你”这句话。就在大家都在追问刚刚喝过酒的人的时候,她的余光瞥向了彭景竹,彭景竹端着杯子放下,遇上了她的目光。 “我从来没有被交警抓到过。”彭景竹又喝了一口,她渐渐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兴趣。 “我从来没有被人甩过。”她这次眼睛直直地盯着彭景竹,彭景竹也看着她,端起了杯子示意干杯,喝了一口,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应该喝一口才对。 这次轮到彭景竹了,她心里好像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从来没有和前任复合过。”在场的人都在盯着刚刚喝过一口酒的人,想要挖出一点猛料来,但她却只看着彭景竹低垂下来的脸他好像有点喝多了。 “彭彭,那你想和你前女友复合吗”在场的一个同事追问到。 “那你也要看是哪个女朋友了嘛。”一旁的人接嘴,但彭景竹只是笑着看着这场对话,好像和自己没有关系。 “当然是初恋了。”彭景竹抓到了一个较为安静的时间点,脱口而出,似乎就是为了让她听见。 她必须要承认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躁动。 “元逸,该你了”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啊,哦我从来没有喝醉过。”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周围的人。 “那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啊。”别人起哄到。 当聚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司龄比较大的老员工aice提示让大家静一静:“可能在场有很多新朋友啊,我简单介绍一下我们圣诞趴收尾的最后一个环节。我司过去一直以来有着圣诞元旦不分家的优良传统,我们现在会用抽签的形式组成几组ue,这两个人在年会的时候要穿着情侣装出席,到时候我们会进行评选最佳ue,直接拿年会的一等奖。” “那要是抽到同性的怎么办” “同性不能凑ue吗你这政治不正确啊。” 被怼回去的提问者脖子重新缩了回去。 她心里莫名地有些期待,但是又突然发现这一期待过分邪恶了。等自己名字被叫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ue是另一个同事九毛。她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隐隐有些失落。 彭景竹的另一半好像也是个男生,但她没有在嘈杂声中辨认到具体的名字大概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不会帮少女实现一个不合理的祈祷。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 因为圣诞趴的欢乐一时间还没有消散,年会的庆祝氛围又急急忙忙地挟住了坐在工位上的每一个人,不少人都已经无心工作了。但是年末堆积不少琐碎的事情,在极低的工作效率之下加班是必不可少的。 她和郑天阳的关系一如既往的平淡,两个人都没有提出分手的想法,但也没有回到热恋时候的状态。这也是她第一个和一个男生有长达数年的恋爱关系,所以她也搞不清楚这是一种自然状态还是气数已尽。不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倒是让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除了之前那篇自己抱有强烈不满的稿子之外,她也很少有离职的念头了,而郑天阳也在他的新公司顺风顺水地做了下去。 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就好了。她的脸从电脑屏幕移开,盯着旁边的盆栽出神。 “要扮什么情侣,你有想法了吗”九毛在上厕所的路上跑到她的工位。 “e目前好像没什么想法,你呢” “我觉得我们要参加就要一鸣惊人,从想法上就与众不同。你知道那个一等奖的奖品有健身环的吧。”九毛的眼睛开始发光。 她突然想起之前和郑天阳也计划着在家里买一台游戏机,但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或者懒得动,两个人都没有时间付出行动,如果能拿到的话也不错,拿回家里也能和郑天阳多一个娱乐活动。 “我觉得我们可以扮成r一ssaaarache或者ennyaaae一nard。肯定没有人想到这个,但是大家看到的时候就会懂。” “你觉得柯南怎么样” “好哇,灰原哀和柯南的搭配应该比较少见吧” “那你想当男生还是女生,我有点想穿男装诶。”九毛是一个很直率开朗的女生,有什么就会说什么,这也是她喜欢和九毛一起玩耍的原因。 “可以啊。” 九毛给出了两个大拇指表示肯定之后就跑开了。 “要不也跟我说说你们要在年会上扮什么”彭景竹在九毛走后没多久就凑了上来,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男的是什么时候接近她的。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她因为被吓到了,所以有些不高兴。 “我这叫打探敌情。”彭景竹的眉毛一挑,露出了牙齿和粉红色的牙龈,又让她想起了他高中时候的模样。但是她很快就逼着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知道彭景竹为什么突然又上演了好朋友戏码。 “就算我们是朋友,我都不会告诉你,更何况我们连是不是朋友也很难说吧。”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啊,我送你的那双空一还合脚吧我记得你是36码的脚应该没错。”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脚,想起还好自己没有穿那双鞋上班。但是彭景竹的话却让她想起了当初幼稚的自己,因为想要竭力用外在的形式证明自己在彭景竹心里的重要性,所以自己曾经逼着彭景竹把关于自己的信息,从广泛的喜好到精确的脚码。虽然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幼稚,但还是心里一凉除了郑天阳,好像这个世界上其他人都能记得自己喜欢什么。 “得得,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她想到这里,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 等到彭景竹走远了之后,旁边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女生范范凑了过来,“诶小逸,你和彭景竹熟吗你知道他有女朋友吗”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但很快又收起了自己不合时宜的表情,“啊我还好,应该没有吧。怎么你看上他了”最后一句当然是带着玩笑的性质,但她又有些后悔开了这个自己不想知道真实答案的玩笑。 范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觉得他长得还可以。”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当初自己也就是因为觉得这个男生长得还可以才陷了进去,到现在也没出来。 “我回来了。”她打开郑天阳家的门,对着里面喊了一声,但是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大概郑天阳还没有回家吧。她叹了一口气,自己到家已经是八点了,郑天阳现在动辄到家就是十点c十一点的样子,两个人的对话也仅限于洗澡睡觉这些无谓的琐事。每次当她想要和他分享工作上遇到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皱皱眉,管自己吃一点晚饭,发出一些敷衍的哼唧唧的声音,要么就是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每次都觉得非常孤单。 但是她也无法开口和他抱怨这件事,她知道郑天阳作为一个靠着关系空降进去的人要生活的多么小心翼翼,有时候甚至连午饭也没有时间扒拉一口就被喊去开会,傍晚的会议也经常要开到八九点。尽管自己没有吃,郑天阳也不会忘记在路上问她想不想吃些什么,就算路上开门的店已 经很少了。 这种一个人的孤单和一个人的体谅在她的心里相互纠缠着生长,没有谁的力量大过于谁,只有植物破土而出的疼痛留在她的心里。今天和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样,郑天阳在十点半的时候给她发了微信,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回来了。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洗好澡躺进被窝里开始看书了。 最后她和九毛决定扮成柯南和灰原哀,九毛会穿成那套经典的西装,她则会穿白大褂。因为只有几天的时间了,她要抓紧时间找到一条合适的衣服。 “先洗澡吧。”她看见推进进来的郑天阳,叮嘱了他一句,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之间仅有的温存了吧,“吃了吗” “刚刚吃过了,和朋友一起的。”他说着脱下了上衣。 “什么朋友”她皱了皱眉。 “就是公司里的一个同事。”郑天阳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扔在床上。 等郑天阳进了浴室之后,她心血来潮地拿起了他扔在床上的手机,用自己的脸解了锁之后看见手机还停留在列表的界面。她随意地往下翻了翻,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名字,郑天阳显然有时候会发一些吃的图片给她,她也会和他说一些抱怨生活的话。虽然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她还是皱了皱眉头。 “我们公司年会好像有抽健身环诶。”等他出来的时候她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是吗我们公司不知道送什么。”郑天阳拿过了手机看了她一眼之后就重新打开了游戏的界面。 她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身,等郑天阳游戏结束后覆盖到自己的身上才能顺利睡去。 年会这天大家都显得很开心。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个时候都钻了出来甚至还有人穿成了沙僧和白龙马。彭景竹的造型倒是让不少人鼓掌,他和他的ue穿成了柯南和小兰。因为彭景竹的脸本来就很适合戴那样的圆框眼睛,蓝色小西装和五分裤的造型更是显得可爱,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获胜的原因主要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兰。他的小细腿竟然意外的适合穿jk裙,长头发也好看的不行。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啊。”在自由活动的时候彭景竹凑到了她的身边。 “你的柯南倒是一般。”她要了一杯鸡尾酒。 “是吗我的健身环可不同意呢。”他拿了一等奖之后显得有些臭屁。 “可得了吧,那还不是人家小兰的功劳”她只拿到了一台山地车,跟最想要的健身环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其实也蛮配的”他低着头悄悄跟她说。 “屁啦,新一和小兰才是官配,我们俩顶多就是臆想。”虽然心里不同意,但她还是嘴硬要这么说。她翻了一个白眼之后趁机溜开了,但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异样,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的情绪在搅动着她。 等她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林黎给她发了条消息,说是圣诞节前说的乐高现在已经放在她家门口了,还给她买了一点小点心。她低头看到门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粉色的乐高和几块蛋黄酥。 “蛋黄酥拿到了超好吃”因为是节日,她就不再亏待自己的嘴了。 “早知道你要是喜欢我就少吃点了。”显然林黎在送给她之前偷吃了几块蛋黄酥。 “哈哈哈,元旦快乐啦希望新的一年你也能老实地在我身边做我的好朋友。”她刚发完就在袋子里掏到了一张电影票,是明天晚上的电影。她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巨快,感觉自己好像闯入了林黎为自己写的小说一样。 “明天就不来接你啦,电影院门口等你。”林黎发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回复了。她默默地把票放进自己的包里,感受着心跳一点点平静下来。 就在夜色一点点笼罩着自己的时候,郑天阳突然的关门声吓了她一跳,“你怎么不开灯坐着”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开灯,心跳已经恢复了平静,自己的脸好像也不红了,她拿下头套,“你回来得也蛮早的我以为你年会会喝到凌晨。” “感觉有点累了。”郑天阳坐到他的身边,也没有开灯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静默地坐着。他会在想什么呢她在黑暗中模糊地看到了他的侧脸,他脸上的少年感还没有完全被抹去,带着一点社畜的油腻但也不让人讨厌。她自己又在想什么呢被林黎的小把戏惹得砰砰直跳,眼神又会被彭景竹拉走,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同时被三个人吸引吗 她突然感到了人性的丑恶和贪婪。 我们的爱情,是捉弄鬼安排的游戏 元旦之后很快就要过年了,今年的情人节和过年正好凑到了一起,虽然很多人都会感叹一声又到了选老婆还是选妈的时刻了,她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今年和郑天阳分过一次手,因为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所以家里人对郑天阳没抱有什么好感。他们两个也不约而同地觉得现在不是见父母的最好时刻,因此分开过年的决定反而帮她省去了筹划情人节的盛大仪式。 当繁琐的情人节被简化成一个快递可以到的礼物的时候,她也省去了见彭景竹的麻烦。从年会之后他一直不冷不热地呆在自己的身边,每次当她以为彭景竹就要放弃自己喜欢别人的时候,这个男人就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用一杯咖啡或者早餐的形式出现,就像被翘起的纸边,时间就是这样能抚平所有的褶皱,虽然有些不合情理,虽然有些没有道德,她似乎有些习惯他的存在了。但这次的离别似乎帮她的思绪调整回正常轨道。至于林黎,她和他还是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两个人之间的暧昧被时间也冲淡了不少,这对她来说不免是一件好事。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临近放假的时候,郑天阳突然在饭桌上问到。 “嗯,差不多了。就是很遗憾今年没能一起出去玩一次。”她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想去哪” “不知道,海边会很冷了吧。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下不下雪,今年的气温好像比之前都要高一些。” “去年这个时候已经下雪了吧” “是啊,你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被雪困在酒店里那天真的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走不了了。”她回忆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懵懂幼稚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们每个月都会在酒店里住一个晚上,要说真的有什么事情做也没有,两个人挤在床上依偎在一起,饿了就点些外卖,深夜的时候去便利店买些零食,当时她觉得如果两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才是最快乐的,但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日子才最令人感动。 “你回去之前,要一起再去住一个晚上吗” “好啊。”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郑天阳很快就订了那家他们大学的时候常去的酒店,酒店的经理没有想到还记得他们,特地给了一个很好看的价格。虽然是和男朋友去酒店,两个人的年龄也早就超出了适婚年龄,她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后来事实证明她地紧张是对的。 等他们进了房间之后,她特地打开了窗户透透气,郑天阳突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但是没有说话。 “怎么啦” 郑天阳依然保持沉默,但她感觉到他的头在自己的肩膀上来回蹭了两下。她的心突然有些软了。一直以来她都在关注自己的需求,在奇怪的多人感情中好像忽略了自己这个正经男友的感受。她不知道郑天阳猜到,或是感受到了多少,如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和周野的那一晚上又用什么解释呢郑天阳从来不喜欢和自己直白地谈论对感情的想法和态度,她每次都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出在他眼里两个人的关系进行到哪一步了。 “要吃点什么吗”她想要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转过身去,却凑上了他的嘴。 郑天阳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直把她逼到了墙上,嘴唇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感觉到了一股窒息的力量笼罩着自己,但是目前还不想挣脱开来。她没有挣扎,就这样让郑天阳拥抱着自己 “什么” “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时候其实我也很紧张,但是看你那么害怕我就只能装着什么都懂的样子。” 她想起了那天,是他们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买了当初在一起时候郑天阳给她买的水果杯和黑森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办法像郑天阳一样享受到性带来的满足和美好,只有瞬间的疼痛。但是前戏的温存和事后的亲密却是她最看中的两点,因此她有时候也不好拒绝郑天阳提出的要求。不过这样的状况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就得到了改变,大概是因为心里认同了自己的成长和成熟,相处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份自信和放松。 “我只记得当初做完之后你问我第一个问题就是后不后悔。”她侧过身躲进他的怀里。 “那你现在后悔吗”郑天阳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她摇摇头,“你怎么问了这么多遍,说了不后悔啊。”虽然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她还是觉得郑天阳有些可爱,“我刚刚好像看见雪了。” 她很快地穿上郑天阳的t恤光脚跳到了窗户旁。“真的下雪了你快看”她兴奋地拍着窗户招呼郑天阳过来。因为没有衣服穿,郑天阳只能光着上半身站着好在屋里地暖气开的很足。 “我们吃炸。”他笑了一下,捏一把她的屁股之后就躲回了被子里,熟练地打开了外卖软件。 “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也跳回了床上,时间似乎倒转回了大学时光。 大概是因为下雪,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所有声音似乎都被吸进了白色的雪中再也出不来。轻轻软软的雪花在一时间竟然越下越多。 “你说会不会变成那次的情况”她有些担心地问到。 “不会吧。”郑天阳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但明显也有些担心。 那天是也是学校放寒假,两个人回家前的一个晚上,因为之后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他们决定一起快活最后一晚。雪下得非常大,他们踏入酒店大门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要积雪的样子了,等到他们收拾完准备下楼出去吃饭的时候雪已经积到连自行车都骑不了的程度了。因为不想辛苦外卖小哥,他们决定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零食当晚饭。这对她来说其实更好,毕竟薯片才是她最爱的东西。 高中的时候她就经常吃薯片当晚饭。蓝色的大包装袋让她突然想起了彭景竹已经为她做的傻事,每次惹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会偷偷买好她最喜欢的意大利红烩味薯片塞进她的书包,学校强制跑操的时候会买好牛奶塞给在休息的她,虽然和郑天阳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已经很少想起这个负心汉了,偶尔一些小物件总是会适时地提醒她彭景竹的存在。抽象的回忆用具象的小东西串联起来,一点点地占据她大脑的容量。 虽然吃饭好解决,刷手机的时候却发现不少回家的车都停运了,她的上一班列车就在停运表中。虽然她的车在大雪中依然坚挺着,郑天阳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不光是这一班车停了,前前后后也停了不少车,如果要回家,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要赶去车站了。 她还在回忆的时候郑天阳突然滑下了靠枕,她这才发现他早就睡着了。他安静下来她才发现郑天阳其实和以前长得不大一样了,大概是不充足的睡眠容易显得人老,他原本治好的痘痘又开始一点点长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为什么自己总是会陷进不知足的怪圈 雪没有下很久,等他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原本白色的雪现在看起来脏兮兮的,有一种不太舒适的感觉。她早上一般不大有胃口,在酒店餐厅吃了一片烤吐司,外加几个小番茄,喝了半杯牛奶就结束了,郑天阳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随时随地都处于饥饿的状态,永远都吃不饱的样子。 “那你一会直接去车站吗”在嘴里还嚼着吐司的时候郑天阳问到。 “对啊,你呢” “那我和你一起过去好了,我也没什么好带的。” 她点点头,却没有想到这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因为是春运的开头,车站早就挤满了人,他们庆幸自己提早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车站,不然按照这个检票速度,等到他们的车开了都不一定能进去。就在他们等在人群中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彭景竹。 她轻声喊了一声“我靠”,没想到还是被郑天阳的耳朵抓到了。 “怎么啦” “没没。”她连连否认,但彭景竹却不这么想。 “你回家啊。”彭景竹在看到她之后快步走来,站在了他们的后面。 她的脸和猪肝一样露出绝望的颜色,觉得自己就像老友记里被rache抓包的barry,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报应了。彭景竹一定是看到郑天阳才会一起过来的,否则他在走来看见郑天阳的时候不会那么镇定,这个人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你也回家吗”她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对呀,我下午三点的车,你呢” 下午三点她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这趟车,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耳熟这就是郑天阳坐回去的班车啊。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耳朵在发烫,但脚底心凉得在冒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我也是三点的车,挺巧的。”郑天阳主动对他笑了笑,表示出自己的友好,“你坐几车” 两个人拿出手机对了对才发现他们的位置只隔了一个人。 我受够了等待 ,你所谓的安排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但是因为自己的时间比他们早了十五分钟,所以她一进去就只能老实地去自己的检票口排队,不能盯着他们两个了。 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她安慰自己没有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应该不会遭报应的,除非他们能听到自己心里的独白。她只在要进去的时候多看了郑天阳两眼,很快就和列车驶离这个复杂的城市了。在那一刻她竟有些放松,好像这趟列车能帮自己把所有的琐事和黑暗都留在那个城市。 “等放假回来再说吧。”她在心里默默想着,竟然在车上管自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去一半了,她看到彭景竹疯狂给她发消息才想起来自己把两个人留在了动车站。彭景竹发了快十条消息了,郑天阳则一条消息都没有发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分享自己情绪的人,因为这点,她还和他吵过很多次。 “原来你没有和他提过我啊。” “你男朋友感觉脾气还不错啊。” 他就像是一个直播机子,一直在和她同步他俩的聊天进度,但是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她觉得他们两个的对话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这让她稍稍放心了一点,只是郑天阳沉默的态度让她有些害怕。她假装不在意地给郑天阳发了好几条“到哪里了”的消息,他一句也没回。 动车一踏入家乡的分界线,她的手机就被父母轰炸了,虽然时时都在和他们分享定位,父母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给她问她到哪里了。“别催别催,六点就到了。”她很无奈地挂了电话,转头又想到了一言不发的郑天阳,突然有些失落,大概这就是在乎和不在乎的区别吧。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在郑天阳心里,她的优先级是在父母之下的,所以他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和死了一样不回微信。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这件事吵过很多遍,因为不管是彭景竹还是她的初恋,他们总是会把她放在最前面,再怎么样也会努力尽快回复微信,至少告诉她他们去哪里了。 “到头来还是自己作的。”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任性赶走了多少好男生。 “我到站啦”就在她想着的时候,彭景竹再给她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郑天阳还是沉默不语,她突然有些失望这好像不是她最理想中的爱情,只是她也不知道所谓理想的爱情是什么。 在驱车回家的路上,父母偶尔问起郑天阳的时候,她打了个马虎眼,不想把两个人的关系说的太死,似乎想给自己留在一点点期待,但是她不明白这一期待是什么,又从哪里来。 一到家她就躺回了自己的房间,被太阳反复晒过,被洗衣液反复揉搓过的被子带着一种独特的味道,闻上去温柔且干净,让她紧张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刚想随手打开旁边的音响就被喊出来吃饭了。 “你妈知道你要回来了,特地一大早去买的排骨。”父亲一边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一边说。 “诶,你刚在车里说和那个叫郑天阳的孩子一般,要不考虑考虑梁叔的孩子”母亲没怎么吃饭,一副急不可耐地想要进入正题的样子,“梁叔的老婆和你妈是同学,上次我们谈起来发现你们两个年纪上差不多,她儿子刚刚考了公务员,又在你们那儿买了房,照片你看看”她没等她回应就开始掏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翻出了一个男人的照片,虽然听说长得很高,但是长相实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不了吧,不喜欢。”她只是瞟了一眼。 “别呀,了解了解也是好的嘛。” “也不必,我有男朋友了。”这就像是最后一张不得不亮的底牌,打在了两个人中间。 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母亲从来没有真的认同过郑天阳的存在。但是她没有主动捅破这层关系薄膜,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马上恢复了正常。从她读完书之后,恋爱这个话题一直成为了房间里的大象,虽然家里人之前就知道了郑天阳的存在,但因为以前还在读书,他们暂时先用“好朋友”这个字眼安慰自己含糊过去,但是毕业之后他们就发现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能用这个词来敷衍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每次回家的时候母亲都会暗地里给她发几张不知道哪里来的男生的照片,询问她的意见,就好像她的男女关系还不够复杂一样。 潦草地吃完饭后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翻开手机发现郑天阳总算给自己发来了消息,“到家了,和我爸在外面吃了饭。” 她没打算回复,退出去界面看到了林黎的消息,“麦当劳的板烧今天半价超好吃”她笑了出来,林黎和她每次都会相互分享一些快餐店的资讯,虽然最近都没有 一起吃过了,但是林黎是个非常忠实的快餐店顾客。每次她看到记的金拱门或是汉堡王的大憨包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林黎那张傻傻笑着的脸。 她突然想起了核桃,核桃一家人跑去了香港过年,到现在也没有联系她。不过她们俩的关系早就超出了需要时时刻刻联系的范畴了。她给核桃发去了消息,表示自己回家了,果然没有回音。 她往下翻了翻,看见了彭景竹的头像,在想了一会之后决定还是礼貌回复一下比较好,但是彭景竹接下来发的话让她有些后背发凉,“我刚下车,陈晨就来找我了。” 她愣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想起了陈晨上次在微信上找她的那件事。这个女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然后呢”好奇心驱使着她往下接话。 “感觉很奇怪,她好像想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来接我的时候继续说着一些婚礼前的话。”从字里行间她都能感受着这个原本对自己充满把握的男孩子的不确定看来陈晨真的吓到他了。 “那你现在在哪” “我还在她的车上,她不知道要带我去哪” “你先别激动,稳住她的情绪,别和她反着干”她也开始害怕陈晨会做出什么事情。从过去的经历中她很清楚地知道陈晨是那种会不择手段地达成自己目的的女人。 彭景竹接着就没有回复她了,她那忙碌的微信好像一时间被切断了网络连接,失去了任何消息。 过年的时候,再沉闷的家庭也会变得热闹起来。她和父母在过年这天和家里的其他亲戚一起订了一桌酒席,只需要按时出席c吃饭就可以了,所有购买食材和烧制时候的兴奋都被省略成服务员推门上菜时候的匆匆而过。 “小逸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吧。”酒桌上的长辈一喝酒就喜欢扯一些婚嫁的烂俗内容。 她还是装作礼貌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母亲抢先了一步,“是啊,我们夫妻两个人干着急也没用,这孩子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脸上堆起了褶子。她于是硬生生地把那句“管好你家歪瓜裂枣的儿子”憋了回去。 “我倒是认识很多优秀的男孩子,家里做生意的,改天两个人认识认识” “那当然好啦。”母亲又一次抢过了自己,她的火气要冲上头顶了。 宴会散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三个人坐在车上带着酒桌中攒下的不满默默无言,阴沉的气息笼罩在车顶,她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打开了窗。 “大伯说的那件事我会留个心眼的。”这扇透过冬天凉风和烟火余味的窗户像是同时打开了母亲的话匣子。 她这次学乖了没有说话,因为她早就从中听到了不容置疑的语气,但最让她不舒服的就是家里人这幅想要急于摆脱一个适婚年龄的女性的嘴脸“适婚不嫁”像是一个不能轻易被谅解的罪过摁在了她的头上。不管教育普及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不管从职场的角度天花板被打破了多少次,达到领证年龄的女性终究还是成为一个烫手的山芋,等着热气散去,原本围绕在火炉边等着刚出锅蜜薯的男人们的就会作鸟兽散,到时候再便宜的价格再卖力的吆喝也无济于事。她不知道郑天阳或是林黎,甚至是彭景竹会不会遇到一样的困境,但眼下,作为女性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无处可去也无处想要的尴尬。 “你被催婚了吗”她在车上找了个空档发了条消息给林黎。 “还好诶,就是问问我有没有女朋友而已,然后就没有接话了。”林黎像是猜到了她现在的困境,发了一个同情的表情包。 “好烦。” “我们过两天去海岛吧,玩完正好回去了。” 她看着这几行字,沉思了一会。郑天阳到家之后给自己发过的消息屈指可数,给自己打的电话还是在上厕所的间隙抽时间打的,她打出了“好”字,犹豫了两秒之后点击了发送。她和林黎已经恢复成好朋友的关系了,那应该就没事了吧。她自我安慰道。 “新年快乐。”彭景竹在零点过去了三个小时后给她发来了消息,她迷迷糊糊看到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从这个名字延伸出的同情和愧疚的感觉今年原本按照计划是他成为丈夫后的第一个年,但因为自己的出现或许间接地打碎了两家人的梦想,这个年他一定过的很糟糕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揉了揉眼睛回复了他,“新年快乐呀。这个年还好过吗” “说实话不太好,但是好不好也就这样吧,或许这是更好的选择。”彭景竹这次倒是没有开玩笑。 “你爸妈一定很失望吧” “其实我妈妈很失望,但是我爸爸倒是觉得还好,原因很复杂,下次见面可以跟你细讲。”他就这样巧妙地给自己争取到了见面的机会。 “好啊,那你早点睡吧。”她锁上手机屏幕之后倒头就开始睡了。 在家的日子总是出奇地一致,每天过着从客厅到厨房再到卧室的三点生活。她隐隐觉 得平静会被打破,这个家总是不能很好地维持所有人都无所事事的平衡。 她以为自己几天之后的出行会成为打破平衡的话题,但事实证明上次在酒桌上强给她介绍对象的大伯抢先了一步大概“抢先”是她们家的基因吧。其实从大伯一开始说出要介绍对象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大伯是做声音的,和她上高中的那个城市有密切的往来,他口中的生意人的儿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地方的人。 在她看到大伯发来的照片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这个人许弛颜。 要说什么交集,她和许弛颜其实没有在面对面的时候有过什么交流,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名字和长相,也在和朋友的交谈中谈起过对方。许弛颜是学校篮球队的,虽然长相一般,也不是很高,但因为三分命中率极高被人啧啧称赞,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眼光。她在刚进学校的时候就在篮球比赛中看到过许弛颜的身影了,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在心里默默承认他打篮球时候的帅气,只是这段短暂的少女春心很快就被彭景竹吸引走了。但短暂的好感也很快转为巨大的怨恨,就在陈晨发布了那则谣言的时候,她偶尔听到了许弛颜和别人的谈话。 虽然很多具体的内容她早就不能逐字逐句地背出来了,但是许弛颜提到她名字时厌恶的神情和“荡妇羞辱”她时的戏谑表情她始终无法忘记。“你知道她喜欢过我的,但是还好我没和这种女的在一起。”他笑着和篮球队的人一起走过。这句话她用了数年也始终无法忘怀。 “这种女的”,这四个字她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在所有人都在找寻自己身份的时候,因为一则假的谣言她就被人快速地定义为某一种女生,这样的定义像一座山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在无数个梦境里她问自己到底是哪一种女生但是梦给不了她答案,现实也给出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回答。 回过头来,母亲还在催促着自己下个决定,许弛颜和他爸爸这几天恰好要来家附近和大伯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如果合适她妈很希望能让两个人见一面她妈妈总是这样,选择性地忽视自己的男朋友,就因为她不喜欢罢了。 那个“不”字已经到了嘴边了,但不知道什么力量在驱使着她动了动脑袋,表示了同意。 她母亲接收到这个讯息之后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给女儿铺设的相亲拉锯战终于有了初步的进展,她不再执着于那个自己看不上的男生了吧。 “那明天让你大伯安排一下吧。” 她没有接话,明天,就要见到“那个男生”了。 让勇敢代替所有酒 ,刚下眉头却上心头 坐在镜子前化妆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许弛颜会不会出现,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高中时候说过的那句话,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曾对一个女生造成过这样的伤害。 “小逸,你动作快点。”妈妈一早上就很高兴地在忙活,她却因为这份快乐感到些许悲哀原来看到嫁女儿的曙光是这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原来自己已经确确实实地被盼望着离开。 她潦草地画了淡妆就出门了。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开始后悔答应见许弛颜一面了。在路上的时候她的心随着距离地逼近跳动地更厉害了。当然这件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讲起过,和知道这段故事的人提及她都觉得是对过去受尽委屈自己的一种背叛。这次见面对她来说并不是复仇,因为她还是那个她,没有任何变化,最多也就是比过去要瘦了那么一点,这也不是欢快的同学聚会,因为不管过了多久他还是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还是那个自己在和任何男人作出一些亲密行为时会不自觉颤抖的原因。 她刚进餐厅就看到了站起来迎接自己的大伯,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一个中年男人为了自己的婚事费劲心思,而自己却把它当成了一场游戏。 “你们应该是同学吧。”大伯笑嘻嘻地把她推到前面去,“说不定他们俩早就认识。” 她趔趄了一下,抬头看到了和他父亲一起站着的许弛颜,“你好,我是元逸。”她假装大方地伸出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 “你好,我是许弛颜。”他的脸色没有因为名字出现变化,大概他早就忘记了几年前自己曾对别人说过什么话了吧,也早就忘记有个女生因为自己不经意的言论受到了伤害。 她带着一种混合着生气c悲哀和失望的负面情感坐在了许弛颜对面,母亲和大伯分别坐在自己的两边,她像是被羁押的囚犯,坐上了一辆驶往失望的列车。 菜都已经点好了,最后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问她们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再加,但出于礼貌她们按照惯例回绝了。但是她们刚拒绝完,许弛颜起身重新给她拿来了一瓶旺仔,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婚礼那天你不是喝的这个吗”他低声地和她说到。她这才想起来,他一定也去了彭景竹那天的婚礼。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再冠冕堂皇地借着相亲的名义和他一起吃饭一定会再次成为别人的谈资。 她又一次后悔了。 “之前就听说元逸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了,真不知道我们家弛颜有什么福分能和她交个朋友。”许弛颜的爸爸开头就是生意人的客套话,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油腻。但这句话也许并非本意的客套话却让她重新回忆起过去的一幕幕经历,她不知道许弛颜是不是也带着类似的记忆。不过最后总结起来,他们两个对高中的记忆是那么不同,一个是带着臭名的外来者,另一个是风光无限的篮球队队员这怎么能一样呢 她对长辈之间的相互客套好像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选择性地屏蔽那些没有任何信息增量的对话,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但就在她想要浸入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许弛颜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 “要不要去隔壁星巴克坐坐” “饭还没吃完不好吧。”她有些犹豫,但实际上是害怕自己和许弛颜单独相处。 “没事的,他们巴不得我们走呢。”他不等他回应就起身和在场相谈甚欢的长辈作别,并给了她一个示意的眼神。 被逼上梁山的她也只能跟随着他出门了,没想到母亲不但没有拦着自己,反而捏了捏她的手。 “你别放在心上,他们都是为了生意才会带我们出来的,才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许弛颜的表情明显要放松了许多,“你也不是为了相亲才来的吧。”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没有想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许弛颜见面。是为了证明什么还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的伤疤呢“不是,我有男朋友的。” “还是那个郑天阳吗”他似乎有些意外,“我以为” “以为我去了彭景竹的婚礼我就和彭景竹有关系了吗”她冷笑了一下,“果然还是那样啊。” “什么” “听到别人说的话就相信这是真的,永远不会想到其实任何事情都是有很多面的。” 许弛颜显然就愣了一下,他似乎想了一会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我就是听说,也没当真啦。我就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真的发生。” “你果然不记得了。”她低下头,看着眼前在一点点消下去的泡沫。 “你在说什么”许弛颜显然很快就没有耐心了。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 事情了。你有女朋友吗”她想了一会,还是不想被人当作那个只会翻旧帐的怨女,于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有,但是和你的情况一样,就是家里不同意,所以也就选择性忽视了。”他有些无奈地说着。 她突然觉得不被尊重好像是全世界小孩儿的困扰,不管自己有多认真地在做一件事,只要这件事不在家长的理解范围内或是不被认可,那这件事就是在他们眼中不正经的游戏。 “说到彭景竹,前几天他还跟我联系来着,问能不能在我家住几天。”他突然提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为什么”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彭景竹确实有好几天没有和自己联系了,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大年初一的凌晨。 “他没说我也没问。但是感觉他的状态不是特别好,可能还是和陈晨有关吧,怎么可能这件事说停就能停了,婚礼开始到一半突然取消这件事是真的头一次发生。”大概是知道她和彭景竹没有什么关系了,许弛颜也就没有留什么情面了。 “那他现在呢” “不知道,我这几天和我爸出来跑生意所以没办法让他借住,估计去其他地方了吧。” “这样”因为刚刚说了和彭景竹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再跳出来说些其他话估计会被误会,她因此停住了话头。 虽然他们的对话很快就转向了其他地方,她心里还是惦记着彭景竹的事情,想要找个机会赶快问问到底发发生了什么。 匆匆分手之后,她打算一个人走路回家,在路上她反复地拿出手机点开彭景竹的头像,两个人的记录还是停留在过年那天晚上。虽然内在的冲动想要关心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不知道自己又以什么样的身份打出这个电话,而且彭景竹不告诉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 在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狠了狠心,打算按下通话键。 铃声响了一会之后就停了,彭景竹愉快的声音出现在了手机里,但她听来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 “谁啊” “许弛颜啊,他爸爸好像和我大伯有生意往来。”她故意隐瞒了“相亲”这件事。 “你见到了他了啊。”他突然有些犹豫,“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你还好吗”她有些紧张。 “为什么这么说” “许弛颜都跟我说了,你不住家里那你现在在哪”她对彭景竹打太极的态度有些生气。 彭景竹陷入了沉默,她一度以为自己被挂断了。两分钟后他终于又开口了,“其实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在听见你的声音之后我突然觉得好过了很多。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是陈晨来车站接我回去的嘛,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她把我送回家之后发现两家人都在,他们还是希望能解释清楚误会然后重新举办婚礼,当初取消婚礼的理由可以编出很多来。” “那你答应了” “我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从我上什么学校c干什么工作到最后娶什么老婆都是我爸妈一手决定的,我突然不想这样生活了,如果我现在答应那我当初为什么要轰轰烈烈地执意取消婚礼” “你过年那天不是跟我说你爸其实不是那么失望吗我以为就没事了。” “嗯,因为他娶了他的陈晨。”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觉得环环相扣的命运枷锁轰然笼罩在了她和彭景竹和每一个人的头上,这变成了我们逃不过的命运,每个人都像星体一样按照特定的轨道环绕着,因为不知名力量的存在我们无法挣脱安排好的了路线,我们能做的就是生出一样的小星体,有些和我们一样按部就班地庸庸碌碌,有些脱离了轨道后被其他星体撞击。 “那他不应该理解你做的选择吗” “这就是问题,他觉得年轻时候后悔的选择不一定是错误的选择,相反它们往往是正确的。” “什么道理啊。”她觉得这些看起来深奥的理论都那么荒谬。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办法继续在家里呆下去。”她能想象得到彭景竹在另一头苦笑的样子。 “那你现在住在哪” “我在酒店住了几个晚上,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或许是出于自己引发这场dra的愧疚,或者是对彭景竹坚持的心疼,她突然想到几天后的出游,“过几天你没事吧一起出去玩玩,我和朋友打算一起去海岛上玩的,玩完直接回去上班了,反正也很近的。” 彭景竹犹豫了一会,“好啊。” 挂了电话之后她突然松了一口气,知道彭景竹没有太大的事情就好,让她没想到的是高中时候骄傲的陈晨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她怎么看也没有觉得彭景竹真的值得她把身段放得这么低。她一边想着一边上楼,突然想到林黎,虽然自己和彭景竹说好了是和朋友一起去, 但林黎不知道彭景竹的在场,而且看他之前的样子似乎知道彭景竹和自己复杂的关系,包括那一场婚礼。 我冷漠是不想被看出太容易被感动触及 她决定在还没有出发的时候先和林黎通个气,免得到时候出现一个不受欢迎的惊吓。 “好的,我知道了。”从几个字中她实在揣测不出来他的心情,但木已成舟,已经不得不驶出港口了。 “你不在家里多呆一会了吗”自己在饭桌上说明天就要回去的时候,母亲看上去有些焦急。但多年来的经验已经不会让她上当受骗了。她和父母之间的保鲜期已经过了,再在家里多呆几天就要过期了,在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的时候及时抽离,就算是家人也保持一点安全距离才是相处最和谐的方式。再加上她已经受不了母亲隔三差五想方设法安排自己相亲了。 因为自己回家的时候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小包的洗漱用品,所以她走的时候也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但里面还额外被塞了一些土特产。 想要留下来的情绪在进入车站的达到顶点,看着父母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背叛,或许多花点时间陪伴也不是不可以,或许那些唠叨自己还能再忍受一两句。因为高中开始就过上在异地寄宿的生活,再加上她从小就过着放养式的童年,她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她有那么一刻心软也许自己该结婚了。但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驶离城市的列车带走了,她开始期待起自己的旅行。 她和彭景竹c林黎约好下午两点在车站见,等她到站的时候已经一点了,所以她干脆就不出车站,在麦当劳里面买了个套餐坐着等他们了。 她刚坐下就看到端着盘子在找座位的林黎了,她欣喜地举着手喊了一声,两个人的眼神相撞的那一刻点燃了彼此的笑容。 “你这么早呢”她腾出桌上的空位。 “我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来了,打算先吃午饭的。”他果然拿出了两份麦当劳的11套餐。“你怎么突然说请他来的”他咬了一口汉堡。 她像是一个面试的小朋友,流利地背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答案。 他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回味自己刚刚咽下去的汉堡的味道,“我看你还挺负责的” “你会介意吗”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认真吃饭的林黎。 “一开始有点,但是后来也无所谓了,毕竟是你朋友嘛。” 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彭景竹在两点不到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她有些紧张地等着他背着健身袋走来。她抬头望了一眼林黎,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捏了捏她的另一边肩膀。 “等很久了吗”彭景竹看起来有些匆忙,但脸上还是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微笑。他一开始似乎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林黎,意识过来之后冲他又重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彭景竹。” “我知道,我是林黎,元逸的朋友。”林黎看起来不慌不忙。 “那我们走吧”她表面上笑嘻嘻,却觉察到了一丝尴尬,不知道接下来的旅程会是怎么样。 当她透过窗户再次看到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欣喜大自然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能扫除心里一切阴霾,也忘记肩并肩坐着的林黎和彭景竹有多尴尬。 他们这次和上次一样还是住在胡壳大叔的家里,因为过年边很多人不愿意来海岛吹冷风,房间还空出了不少,他们一人住了一间。行李放下没多久就要吃饭了,胡壳这次拿出了自己的年货来给他们上菜。 “你们来的时候不对啊,上次我让林黎来的时候那个海鲜才叫海鲜啊。”胡壳坐在一旁笑眯眯地说着,语气里体现出了一个热爱海鲜的人的惋惜。 “那个时候不是她不愿意来吗。”林黎说着,“但是今天的菜也很不错了。” “是啊是啊,和我上次吃的一样好吃。”她在一旁打马虎眼。 “吃完饭你们还可以去附近的那个海滩上走走,说不定还能赶上点余晖。”因为喝了点酒,胡壳的皮肤有些发红,在落日的映照下显得非常温润,“你们可以骑我的电驴去,只不过只有两辆。” 他们相互看了看,决定让彭景竹坐在林黎的身后,她一个人一辆车骑去有余晖的海滩。路上很空旷,根本没有一辆车经过,她感受着海风吹在自己素颜的脸上感觉到格外惬意,虽然是冬天,她围着厚厚的围巾所以不会感觉到冷,一半的太阳还挂在天边,也许紫外线很强,但现在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她躺在软软的沙滩上,林黎和彭景竹也半躺着,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谁也不愿意打断落日消散的节奏。 等到天空被黑夜彻底笼罩了之后,她开口了,“你有想好接下来怎么过吗”一时间林黎和彭景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思索 半天之后彭景竹说话了,“娶了陈晨,是对她和对自己的不负责吧。”虽然听上去有些答非所问,但她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也是一种不负责吗”林黎突然开口了。 彭景竹的瞳孔在黑夜里也能看到亮光,“是,但是我没有其他路了。”彭景竹的声音在黑夜里听上去有些忧伤。 “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因为元逸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她牵扯进去。”她心里的一侧似乎动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向林黎抱怨过陈晨给自己发的微信。 “如果我不出现在那场婚礼,你会取消吗”在夜色的保护下,她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真实答案的问题。 “也许我还是会吧。和陈晨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很少会谈到过去,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婚礼的时候那么多高中朋友一起出现,过去的一幕幕突然像潮水一样涌了回来。”像是听见了他说话,浪从远处冲上了岸,“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肯定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我只知道不要什么。你们能懂我意思吗”彭景竹有些语无伦次。 海浪声似乎代替了她的回答,话语落下之后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在一点点吞噬他们。 “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管你现在走了多远,过去还是会抓着你的。”她突然想起了许弛颜,那张脸就这样停留在她的脑海里,“你会这么觉得吗”她转头问林黎,除了遇到林黎之后的事情她了如指掌外,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过去当然会了。我还记得我高中的时候隔壁班的老师在我拿到全a之后不屑的语气,她觉得我全凭着运气好才有这个成绩的,因为那个时候她的儿子成绩比我差。在那之后我就加倍的努力才有现在,但是我知道我在取得任何成果的时候都会害怕这只是运气,包括谈恋爱。” 不知道他们躺到了几点,她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这才打算离开。 回到胡壳家的时候已经是10点了,胡壳给他们准备了姜汤,毕竟冬天的海边还是带着一股袭人的寒冷。 “玩的好吗”胡壳永远带着微笑,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苦恼的,包括惨淡的生意。 “真的是很特别的体验。”彭景竹主动回答道,他和胡壳没有特别自我介绍过,但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努力给陌生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她看着胡壳,歪着头突然好奇他是怎么看待自己和两个人的关系的。如果真的要用文字写下来,给这段关系下一个定义的话,她好像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 核桃就在这时给自己发来了来自香港的信息,她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她打算明天和她妈进行最后一场购物。她开始翻自己购物车,想给核桃发照片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自己本来想给郑天阳买的靠背,因为他之前一直抱怨自己腰不舒服,但是已经好几天了,郑天阳还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她一气之下就把链接删了,好像这样就能删掉自己对郑天阳的眷恋了。 “你在家吗”核桃发来了消息。 “我不在,怎么了”她习惯了核桃老是发一些有的没的消息。 “你在哪” “我在海岛,和林黎他们一起出来。”她故意隐瞒彭景竹的在场,因为她知道核桃会反感自己作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有些紧张,从核桃的语气来看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虽然她和核桃是好朋友,她还是担心核桃会批评她的一些黑暗面,但这些黑暗是她无法隐藏的,这就是她,再怎么否认她还是那个想要别人关注和宠爱的人。她知道虽然自己处在道德的悬崖边,她依然享受被关注和宠爱的感觉。如果真的说起来,这样的感受应该是从童年开始的。 虽然她是独生女,很不幸地有一个“别人家的表姐”在自己的生活中。因为从小不是属于那种特别会来事儿的小孩,反应也有些迟钝,她并没有受到家里过多的关注。老师在知道她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时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把她们两个比较看待,而她每次都被打上那个“不那么聪明”的标签。在寻找证明和努力自我证明的过程当中她无形给自己增加了巨大的包袱,在努力庸庸碌碌生活的过程当中她寻求其他地方来得到安慰和肯定。因为长得还算不错,“其他地方”变成了爱情。从初恋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了,她的生活必须要有一个时刻存在着的支柱和情感支撑,否则平衡就被打破,一切都会发生倾斜。 彭景竹和林黎的出现填补了郑天阳的空白,她知道自己的自私和可悲,但真正可悲的是她知道自己像是一个上瘾者,她需要这些“情感补充剂”。 核桃不一样,她是被爱和肯定环绕着长大的,这也帮助她成长成一个快乐和阳光的女孩子,这也是核桃深深吸引着她的地方,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核桃一样正向的人。虽然这个比喻很烂俗,她真的觉得核桃像是她生命中的一个 小太阳。 “我听朋友说过彭景竹的事情了,陈晨他们家真的在逼婚吗” 她看了在和胡壳聊天的彭景竹一眼,“不知道,也许吧。” “哦我下个月换工作了。”核桃很快转移了话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又换工作”在印象中核桃已经换了不少工作了,她的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变化轨道,但是大概只有像核桃这么开朗乐观的人才会适应得那么好吧。 “因为我觉得老板在ua我。” 她显然有些震惊,她知道核桃不满她的老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向她抱怨,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这次年底的绩效,我一个业务排名前几的人拿的是倒数。我提出要沟通的时候他还把我叫去画大饼。”核桃接着连发了数十个问号表示自己的愤怒。 “既然他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那我也只好走了。我下个月应该会办完交接,我能在你家呆几天吗” “当然啊。我明天会回去,你来之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腾个地。”她想也没想就发了出去。 “干什么呢这么严肃”林黎推了推她,笑着递给了她一杯茶,“胡壳特地买的红茶你试试。” 她接过之后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还在聊天的彭景竹,他真的到哪儿都能和人聊上天。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会看上他了。”林黎低声对她说到。 “什么”她侧过头。 “他是一个很阳光的人,如果谁遇到他都会被他吸引吧。”林黎看了他一眼,“你就是这样,会被阳光的人吸引。”他突然低下头。 她突然明白了林黎的意思,但不知道该怎么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被你吸引也是因为你很特别。” 林黎侧过脸突然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会找到更好的男人。” 离开是我给你的礼物 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回忆起林黎的那句话,和彭景竹在沙滩上的那段独白,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恍惚之间好像是一场梦。现在她能确定林黎对自己的感觉,但是这层不能被捅破的薄膜只能在风中勉强支撑着,她不愿意伸出那一只手,林黎也在慢慢缩回自己踏出的那一步。也许等到在空中扬起的灰尘都落下来之后,一切都会慢慢回复原样吧。她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裹紧了被子。 刚想闭眼的时候手机在黑暗中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是郑天阳的消息。 “我明天回去了,要在车站等你吗”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和郑天阳说起过这段旅行,既然出发前没有提起,现在也自然没有理由说了。 “不用了,我家里有点事情,说不定几点到的。”她有些心虚地回复到,但郑天阳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因为他们两个早就习惯了彼此分开行动。按照她的话来说,“都是成年人了,没有什么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必要。” 但是明天按理来说他们也应该要回去了,之后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她还是要生活在这样不清不楚的世界吗她自己也说不好。林黎的话就像是教堂的钟声,始终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 和之前商量的那样,核桃搬进了自己的家里,因为有了这个理由,她减少了自己在郑天阳家过夜的次数,虽然表面上没有反应,但也许郑天阳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他从来不会当面说出来,一切都是她自己在脑海里上演的独角戏。 “你想好自己的下一份工作了吗”她穿着睡衣,捧着一杯热美式盘腿在沙发上坐下。 “其实没有,我不想再去做会计了,天天就是在和数字打交道真的没有意思。”核桃伸了一个懒腰,“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一直赖在这里。” “说什么呢你,我是没什么意见。”她实话实说,相反她更喜欢核桃的陪伴,这让她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在感情关系中往后退一点,不仅是林黎的话还在她的大脑里起作用,郑天阳沉默的态度也让她有些不爽,但相比于过去的退缩和服输,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有了想要硬碰硬的试验如果你不在乎我,那就试一试吧。除了这个理由外,她也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核桃摆脱她不喜欢的困境,她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朋友也很少,但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需求所以也不那么介意自己的孤僻。但核桃是她少见地能维持数年友谊的人,不光是核桃的开朗,还因为她的坚持。在过去受伤的那一段时间里,核桃除了定时给她投食,还担负起了心理治疗师的作用,虽然听上去有些冠冕堂皇,但确实帮助了她在那一段时间里产生了要努力生活的想法,现在,她希望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想当律师吗”她笑嘻嘻地说到。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吧” “人家卡戴珊都可以,为什么你不行啊。你又不存在家里人不支持你的情况,实在不行就回去继续经营你的酒店咯。”她认真地看着她。她知道核桃家境富裕,如果她真的愿意的话,她可以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她的年薪很容易超过百万。虽然她来自一个普通家庭,现在的收入也不过是能让她在不买房不结婚的情况下生活的比较好,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嫉妒的情绪,而是真实地从核桃本身困境出发帮她解决这件事。 “我先去律所投一下实习吧,一边实习一边准备司法考试。”核桃似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但她知道其实她只是把核桃的想法说出来而已。 她刚想回答就收到了彭景竹的消息,“见一面吗”她有些困惑,不知道彭景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见面,在工作的时候他们必不可免的会相互打招呼起开会,从海岛回来之后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常,彭景竹也不再把自己当作临时追求的目标了,她知道从一开始彭景竹对自己的喜欢都不是真情实感的,只是用来摆脱,或是说弥补过去的一种临时安慰剂。 “我可能要做出一个自己会后悔的决定了。” “我出去一下。”她匆匆穿上了一件随手拿到的外套就跑出去了,因为她知道按照彭景竹的性格如果她不按时出现的话他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了。 “你说的决定是什么”因为一路小跑,她此时有些喘气。 “我打算搬家了。”彭景竹的瞳孔里透露出一股无奈。 “搬去哪里原来的那个地方房租不合适吗”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搬去那个海岛上。”他笑嘻嘻地对她说,语气轻松地好像是在决定是不是要买店里的一件99元的短袖。 “你有毛病吧你去一次就想搬去那里了”她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生气自己带 彭景竹去了那里。 “那天我和胡壳聊了很久,他真的是一个很通透的人。我上次不是说自己没有想好到底要什么吗我觉得在那里我能找到答案。”彭景竹的笑容让她莫名想起了那天在车上看见的海浪,她能听到波涛涌上来的声音,“我们又不是不会见面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啊。我投资了胡壳的民宿,你来住我出钱啊。 “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这一生都是在安排中过的,我也想要自己尝试一回。” 她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她和彭景竹根本没有什么情感羁绊,他始终是自己喜欢过的男生,也是在有困难时候会出现的好朋友。 “或许你以为我后来对你暧昧示好是一种逃避。”彭景竹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她心底的想法,“其实不是的,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是我以前不够珍惜你。所以在我没有确定,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打算再追求谁了。但这也不是让你等我的意思,我知道你和郑天阳的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拥有更多的爱。” “也不用这么着急就决定吧这么临时叫我出来。” “因为工作交接起码要半个月的时间,我还有一点时间缓冲,但我已经想好了要这么做就不会退缩。我只想让你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毕竟是你带我去的那里。”他还是满眼地笑意,她只是遗憾自己不能继续看到这双眼睛了。 分开的时候,她真的有一种没有恋爱就分手的失落感,她不知道彭景竹会走到哪里去,自己又会出现在哪里,两个人本来就从交叉点分别了,在好不容易找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又这样擦肩而过,也许之后就再也出现不了焦点了。 大概这就是她不愿意交朋友的原因吧。在小的时候她总是和几个特定的人玩的很好,但时间和地点的改变总是会把分离的痛苦强加给她,虽然生活在种种不确定当中,她还是没有改掉那个容易产生依恋的习惯。 “我回来了。”她推开门看见还躺在沙发上的核桃,“彭景竹要走了。”她呆呆地坐了下来,原来的那杯美式早就已经凉透了。 她把彭景竹和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核桃之后,核桃却显得很冷静,“又不是说你喜欢他,对吧至少你也算是帮助他走出了新的一步。有些时候两条线只是看起来平行,在很远的地方还是会相交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她点点头,收起了自己的难过,突然庆幸核桃就在自己身边,不用和往常一样把个人的情绪像烂水果一样咽下去。 晚上她照例和郑天阳一起吃饭。郑天阳最近因为工作瘦了很多,都已经是大小周了,有时候甚至连周日都要去公司呆着。所以她的晚饭时间也因为郑天阳的迟下班被推迟到了晚上八点之后。 “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啊”她在晚饭的时候抱怨了一句。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郑天阳皱了皱眉,除此以外就没有表露出什么情感痕迹了,“可能是因为周野爸爸的关系,所以老板好像比较看重我,所以要好好努力。” “什么叫周野爸爸的关系” “上次周野跟我说好像她爸爸有和我们老板讲到过我,大概就是好好关照吧。” “关照一下自己未来的女婿吗”她笑了笑,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你够了没有”郑天阳似乎对这个玩笑非常反感,但这样的反应不正常得让她有些惊讶。 “我就是开个玩笑。”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你过年的时候有见过她吗看你都不愿意跟我聊天的样子。”那一秒的眼神躲闪,她很快就抓住了,也知道自己其实说准了什么,只是郑天阳一直不愿意承认。 “见了,就吃了顿饭,感谢了一下她爸爸的热情。” “她爸对你这么好,就真的没有想到把你招去当女婿”她打算乘胜追击。 虽然在话语上她处在主导地位,接下来的一阵沉默让她有些慌乱,自己似乎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已经无法控制了。五分钟后,郑天阳终于说话了,“她爸爸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爸爸是有这个想法。”他似乎舒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现在轮到她紧张了,她放下筷子。如果是换做其他时候她的反应这么大,但是一天当中失去两个人,这是她无法接受和消化的情感需求。 “没,就那天我和她分开的时候我爸刚好开车在那附近来接我,看见她的时候就说如果我能娶了她就挺好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想让你和她在一起了”她有些上火了。虽然她没有见过郑天阳的父母,但是他们也知道郑天阳在和一个外地的女孩子谈一场很久的恋爱,现在他爸爸这么说又算是什么从她自己到许弛颜到郑天阳,为什么天下的父母总是需要自作主张她突然想起了波伏娃第二性的理论,原来不管文明发展成什么样,人类的动物性是不会改变的。对于子女在另一半上的控制欲是对“天神”和“分身”的生理反 应,无论是多优秀的女人都无法配得上自己崇拜的“天神”;无论是多厉害的男人都不像自己会选择的对象,所以自己的分身也不能将就。 “我没有这个意思。”郑天阳的语气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坚定。 “但她确实是你最方便的选择吧。”她叹了一口气。 她想要离开了,只是害怕自己听到郑天阳肯定的答案。虽然她确定郑天阳是爱自己的,她不确定把家人放在第一位的郑天阳会不会因为这个放弃这段感情。 “我没有,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彭景竹。”他看着她,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而且我知道我要什么,不要什么。” 她愣了一下,大脑在飞速地运转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带你去的海边有你的答案 但是郑天阳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她也不继续追问,只是等待着一种绝望的气息笼罩在餐桌上她觉得自己要失去他了,在失去彭景竹之后。 但是自己真正拥有过这两个人吗他们只不过是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路上的一个路标,当提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她会带着遗憾和幸福想起一段时光,最后他们还是以个体的方式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彻彻底底和自己错过。想到这里,她才真的感觉到一个人的恐惧从有了第一个男朋友之后,闸门被打开,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泄漏,必须要找到另外一个容器来装载自己溢出的情绪了。 她隐隐地感觉到彭景竹那天和郑天阳在回家的路上说起过什么,自从那次,郑天阳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点点熹微的偏移,她心中的水平线已经感受不到严丝密合的默契了。但她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是从那场婚礼,还是上次的海岛 也许她自己才是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 这一想法就这样深深地缠绕着她,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挣脱。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她听着核桃轻微的呼吸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你会听你父母的吗”她犹豫着发了出去,明明知道这个点郑天阳已经不会回复了。她总是这样,当面的时候很多话都无法说出来,似乎只有隔着屏幕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那种对对方的回答可以作出随意表情和在衡量之后再作出回应的安全感。 出乎她意料的是郑天阳很快就回复了,“但是你父母不是也没有同意吗”虽然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把责任推给了自己,他倒是没有说错。她又一次回想起自己在家的时候母亲急匆匆地把各种男生的照片往自己手机里发的样子。 如果那么难,还坚持什么 她的困境没有随着黑夜的消散而结束,相反,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才真正地迎来了挑战。 早上她刚刚踏入公司的大门就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在同事之间流传着,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拍了拍隔壁的九毛的脑袋,“诶,今天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九毛伸出脑袋,“你不知道啊,老板和主编又吵架了,这个主编又要走了。” “走这才刚来多久啊”她皱了皱眉头,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段被当工具人的时光,虽然是被赶鸭子上架赶上去的,心里的压力也一度让自己的荷尔蒙失调,但是心里莫名地又有一点憧憬,当时做临时主编的时候她只是个愣头青,在经过那段时间的实践和之后的经验积累,她突然有种不切实际的野心或许她也可以当那个正式的主编。 “那这个主编走了之后老板有说新的安排吗”她带着希望问了问。 “不知道,应该内部竞争吧应该今天开周会的时候会说。” “内部竞争啊”她最讨厌“竞争”这两个字了,从小时候她就是那个竞争失败者,“失败”的标签从她小学贴到了大学,看来在职场也消停不了。但是原本没有那么想要的“主编”的头衔,在“竞争”的刺激下成为了她的白月光。 开会的时候老板果然重新提出了这件事,他让每个想竞争的人像找工作一样向他的邮箱投递简历,他会挨个面试之后再作出决定的。这一流程一下子打消了她的积极性。长大以来,受到身边人的影响,她一直都把内心的“奋斗逼”隐藏的好好的,认为显露出自己的野心是可耻的:竞选班干部的时候不上台,有什么比赛不参加,就算心里馋得要命,嘴上也要说出不屑两个字,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融入集体当中。 这次呢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的选择呢 回家的时候她和核桃无意间聊起这件事,核桃劈头盖脸就把她训了一顿:你有病啊为什么不投简历 “这不是觉得怕别人知道之后不好意思吗别人会觉得我不自量力。”她讪讪地笑了一下,但她说的是实话。 “这有什么如果真不行就继续当编辑咯” “那别人看见我失败了,不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嘛。”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失败就是自己现在不行,不是永远不行。”核桃总是那么开朗,她更确定自己喜欢核桃了。 她被核桃逼着打开电脑,按下了“发送键”,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也许是过去的这段时间的生活对她来说太虚无缥缈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根该立在哪里,从这里开始,她慢慢摸到了方向标的样子。 彭景竹还在公司里,但是因为在工作交接的阶段,他已经不再经常出现在会议上了,而是做一些简单的案头工作。所以就算他还没离职,她也没有很多机会能见到他,好像生活中失去了一根蜡烛,心中的光亮少了那么一点点。 在递交简历的一周后,她 被正式叫到了老板的办公室里,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面试,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板已经问第三个问题了她感觉到了汗从脖子往下滑过脊背的路线。 “诶,之前你当临时主编的时候感觉怎么样”老板挪了挪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承认对我来说是一场很大的挑战,但当然那段时间我也很好地完成了职责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学习到了很多当编辑学习不到的内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我本人也得到了很大的成长,所以我认为我有这个信心能带领团队继续前进。”她实话实说,也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果然老板面带红光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那如果你这次没有选上呢” 她感觉到手在发凉的同时渗出了汗。 “如果这次没选上的话我当然也会继续努力,因为说明这次我的能力还不够。”她微微一笑,心里却骂了一句脏话,“不选我我就跳槽。” “结果今天晚上就会由人力发送到你们的信箱的。”这意味着老板下了逐客令。 她起身,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还是努力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但是她一如既往不会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人晚上的邮件给她带来了坏消息。听见邮箱推送的心在打开邮件之后悬在了半空下不来了。 她调整完心情之后很快关了页面。 “怎么了”核桃看她的脸色不对。 “没,没什么。”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像以前一样在自己没有调整好之前不打算和别人承认自己的失败。 “你那个主编的事情怎么样了” “嗯,还没出结果呢。”她急忙想转移话题,“你那个律所的事情呢” “哦那个我刚想和你说,我爸给我找了点关系,估计下周就可以从实习开始。”核桃笑眯眯地说着。 “实习生,那你工资呢” “实习生当然没有工资了,能让我进去都不错了。” “我就是担心你被欺负嘛不是。”她暂时不想再去考虑主编的事情了,但是不代表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这几天因为事情多她已经习惯性失眠了,在辗转反侧当中还是打算和郑天阳倾诉一下,虽然她不确定郑天阳会不会回复:“郑天阳,我失败了。” “你说主编那件事嘛” “不然呢。”她好像能猜到郑天阳的下一句。 “没事啦。很正常的。”她撇撇嘴,她就知道。每次找郑天阳倾诉的时候他总是用这样一句话来敷衍,可惜她一点也不需要。 “嗯。”她不想再过分追究他的敷衍了,只是象征性地答应了一句就把手机关上了。“我真的是需要这一句话吗”她有些赌气地侧了侧身子。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才知道当上主编的是那个比她之后半年才入职的女生,她是老板发小的女儿。她这才知道她在这里晋升是没有希望了,再怎么样也只是再当两年编辑,等着下一个老板发小的孩子上升。她突然想起来之前也想到过离职,只不过那个时候是被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才萌生的想法。 这次是不是是时候了但是下一步呢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件事肯定不能和父母说,她当时进这家公司的时候她的父母就非常反对,而是用各种方式劝说她考公务员或是选一条更加稳定的路。在职两年就要跳槽,这在她父母眼里就是“不稳定”的定义。她觉得需要找人商量一下,郑天阳这条路基本上是给锁死了,彭景竹被吸引到海岛上当隐居和尚了,核桃自己一把年纪去当实习生,剩下来只有一个林黎了。 这周末,如果林黎也支持自己,那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她带着这样的决心,给林黎发去了邀请。 他们约去了一家小餐馆,他们两个都非常喜欢这家店的赤豆汤和八仙炒饭,一进门他们就先把这两道菜钩上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林黎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老老实实把自己的伤疤揭开了,露出了里面还没有结好的痂。 “辞了吧。虽然这也是一家大公司,但是人生就在努力尝试,指不定能得到什么。”林黎淡淡地说着,假装在翻菜单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脸。 她听到后更纠结了。林黎实际上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但是这更让她害怕,害怕踏出舒适圈,害怕自己退了好几步,“万一我选择错了呢” “选择错就是损失几个月工资而已,以后吃饭我请客咯。”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会下楼溜冰去好久没有看你摔倒了。” “你和你男朋友还好吗”他有些犹豫地提起了这个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题。 “不知道,我觉得可能不行了吧。”她扒拉扒拉眼前的菜叶子,叹了一口气。 “你别,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林黎还是笑眯眯地说。 “这不是发生了很多事儿吗。诶如果你爸妈反对你找的对象,你会怎么办” “反对的话大概就会重新考虑吧。”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你以后女朋友要知道不是要气死啊。”她翻了一个白眼。 “重新考虑不是重新找啊,我就是觉得他们作为外人如果觉得这段感情不行的话,可能我也要给感情一次二次评估的机会。” 按照林黎这个说法,那郑天阳大概也在重新从可行性的角度评估这段感情吧。她想到这里就叹了一口气,已经在老板面前面试失败了,她有什么信心能够通过这次重新评估呢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核桃已经搬走了,她租到了离律所比较近的一个房子。虽然核桃只住了一个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灯是亮着的感觉了。黑漆漆的样子一下子吞噬了她。 蹲下来揉了揉脚踝上被滑冰鞋磨破的地方,她感觉到了一股深刻的刺痛,这样的刺痛给她带来一种真实的感觉,给让她突然想起了郑天阳和周野的脸。 如果就是因为自己的执着才给他们困扰呢如果自己不在画面里他们就能过上顺心的生活呢她不断地反问自己,好像是一根没有根的稻草,在腥咸的海水中沉沉浮浮。 周日一大早,她坐上了第一班逃去海岛的大巴。 在凭借着记忆找到胡壳的民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了。 胡壳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她,“你来之前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林黎呢” “没,我一个人来的。”她就背了一个厚实的包,里面装着一套换洗的衣物和最简单的洗漱用品,别的什么也没带。 胡壳显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复了笑脸,把她带到了之前住过的一间房间里,“正好,这间屋子还空着,你要不简单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吃个午饭就是很简单。” 她点了点头,说到食物她真的有些饿了,早上为了赶车什么也没吃就跑来了。 午饭是她和胡壳以及胡壳老婆一起吃的,三菜一汤,大概是因为在海边的关系,味道格外鲜美,“大叔,我想问你,之前林黎带我来的时候有和你说过我什么嘛”她假装轻松地问道。这次的旅行除了散心,她还想要拼凑好自己曾经因为慌乱遗失的拼图。 “其实也没什么。”胡壳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不过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林黎的女朋友来着,林黎这小子也没跟我说清楚,但后来才偷偷摸摸跟我承认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想。 “我就跟你说悄悄话,你可千万别和林黎说,不然他肯定打死我。”胡壳放下筷子,神神秘秘地伸过头来,“林黎以前从来没有带女孩子来过我这,你还真的是头一个,不是我多管闲事,他确实是对你有点那意思。” 胡壳大概不知道郑天阳的存在,他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彭景竹,所以她推测胡壳不是那种会乱八卦别人私生活的人。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我们确实也只是好朋友。诶那个上次来的彭景竹跟我说他要来你这儿啊”胡壳既然不主动提到他,她就只能自己提了。 “对,他那天晚上就和我商量来着,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吹牛呢,但是没想到回去之后就再给我打了次电话确认,我才觉得他是认真想来。” “他有和你说为什么吗” “他需要一个答案,他觉得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胡壳的话并没有给她指明方向。 “什么”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没有帮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在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有了勇气可以继续往前走一步跳出常规的圈子。”胡壳笑了笑,“其实这也是我当时来这儿的原因,也找到了我的答案。”他热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 她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选择性回忆和选择性失忆 在和胡壳谈完天之后她一个人骑车去到了那个他们当初一起看余晖的沙滩。原来他们躺着的地方现在躺着一对小情侣,他们大概和她差不多年纪,也许是刚刚在一起,两个人靠得很近,恨不得直接躺在对方身上。她想起来自己也曾享受和郑天阳的亲密感。亲密和安全距离是不一样的,无所顾忌地冲破安全距离的防线挽起对方的手臂,总是带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和骄傲,那是一种想要向世人宣誓的自豪。但在安全距离边缘徘徊和似有若无的触碰则是带着少女内心的隐秘祈祷和试探,这是一种小鹿乱撞的紧张。 她坐在了一块看起来很干净的石头上,看着海平面。太阳很猛烈,在不遗余力地向人类展示着自己的耀眼,她压低了帽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带着咸味的海风吹过自己的脸和头发。 如果彭景竹能在这里找到答案,那么她的答案呢 她还在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林黎。不用打开手机就知道肯定是胡壳和林黎说自己来了。 “你在胡壳那儿” “怎么了”她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但也没有否定,只是想知道林黎问这些话的原因。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了。”林黎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吹海风,这成为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所以林黎也怀疑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跳槽之前打算把年假休了。”她故作轻松地发了消息给他,想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如果真的把自己的情绪落成文字的话,恐怕很矫情,也难以描述自己真正的感觉。不过她也没有撒谎,她确实应该在走之前把假期都休满。 林黎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最终没有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那你好好玩吧,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已经和胡壳打过招呼了。” “哦还有,胡壳如果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林黎又补充了一句,反而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太阳在努力地抛下自己最后一点光芒。粼粼的海面随着波浪在不停地晃荡,若隐若现的金光在蓝色的天和海水的映照下格外明亮。咸味的海风带着自己粗旷的气息,在太阳的打磨下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起身的时候她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是一场冒险,她选择继续前行。 等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习惯早早吃饭的胡壳已经吃完了,她知道如果胡壳看见她一定会再招呼她,另外给她准备点东西,但是她不好意思再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捧着从对面小超市买来的泡面悄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等着水烧好的那段时间里她无所事事地打开了生活大爆炸,虽然已经看了无数遍,熟悉到连台词都能毫不费力地背下来,她还是能在主角出场的那一刻得到彻底的放松。 就在她打算看下一集的时候郑天阳突然给自己发来了微信,“我妈要来这儿出差,一起吃个饭吧。” 如果是放在过去,她一定带着紧张兴奋的心情发去一个“好”字,但是作为一个待业在家c情感关系复杂的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见面的最好时机。 只要她一段时间不回,郑天阳的自我保护机制就被启动了,“如果不想的话就算了。” 看见这条消息她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反感就算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郑天阳还是带着对自己的保护欲和对她的敌意在生活,信任虽然说应该是相互的,她给了他甚至超过了100的信任,她收到的却还不到一半。在最后一句话的刺激下,她决定今天无视郑天阳的消息,当作对他的惩罚也当作对自己勇气的嘉奖尽管这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就算是下定了决心,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点开了两个人的对话框,“好啊,如果你妈邀请我的话。” 说是工作交接,其实也没什么好交接的东西,毕竟是一个编辑,一篇稿子谁来看审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需要把手头上的稿子尽快写完就可以了。所以到了周五见郑天阳妈妈的前一天她正式成为了一个无业游民。 “要是你妈问我做什么的,怎么办”她在路上有些紧张地拉着郑天阳的手。 “没事的,她肯定不会问这个,要真的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不过这次也不是正式的见面,就是当朋友一样吃个饭,别紧张。”郑天阳今天意外地耐心。 郑天阳把吃饭的地点定在了一家吃泰国菜的餐厅,这家店从装修到菜单服务员,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个“贵”字。 他们进去之后郑天阳妈妈已经到了,她站起来伸手冲他们打招呼,这刚好给了她一个能先打量她的机会。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女人,人不高,脸盘小小的 。脸上没有过分的颜色,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上过粉底的痕迹,眉毛很细,眼睛不大有些细长,和细细的眉毛正相呼应。她今天涂的口红大概是豆沙偏粉的颜色,是前几年在中年妇女圈子里流行的颜色,她因此能推测出来她其实不是一个很爱打扮的人。他妈妈穿着墨绿色甚至带些暗色的西装套装,看起来很精神。 看到他妈妈的样子,她反倒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化过分的妆容,只是稍微遮盖了一下自己皮肤的瑕疵。 “阿姨好。”她跟着郑天阳走上前,有些紧张地打了声招呼。 “小逸吧,快坐快坐。直接叫我王阿姨就好了。”郑天阳妈妈招呼着他们坐下,堆出了笑脸。她努力观察着这笑脸里面除了客套还有什么意思。 郑天阳照例把菜单推给她,又顺便给了一份他妈妈,她一边看菜单一边偷偷看郑天阳妈妈的脸色。在郑天阳先把菜单递给她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他妈妈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但是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楚,这些小心思弄得她连菜单上的名字都没有看仔细。 “想好了吗”郑天阳在下面捏了捏她的手。 “啊好了好了。”她一紧张就合上了菜单。 “天阳和我说你们两个很早就认识了吧,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啊,对对,我不是。”她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当编辑的吧”在服务员端上虾饼的时候郑天阳妈妈侧着头朝她笑了笑。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在心里嘟囔着,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点点头想要敷衍过去。毕竟一见面就和未来的婆婆说自己待业在家总不是事儿。 等到菜都上齐之后郑天阳妈妈突然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和天阳爸爸本来是希望天阳能找个本地人的。”她想到这件事可能是个问题,但没想到他妈妈就这么直接地提出来了,“但是天阳又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所以是想找自己劝郑天阳分手吗,她实在想不到他妈妈说这句话的原因。 “妈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郑天阳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他在家里也和自己一样在不停地和家长打拉锯战。但是她想不出有什么回答能帮自己摆脱这个困境,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郑天阳似乎很尴尬,在吃饭的过程当中努力做个和事佬,她这是第一次感觉到郑天阳的话多,平时他们俩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不断找话题的人总是她,郑天阳则永远一副努力吃饭的样子。 虽然她很爱吃,这次的见面实在让她没有胃口,等到郑天阳妈妈坐上了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竟然感觉有些饿了。 “诶,你妈说的那件事你怎么想的”在散步回去的路上她突然问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他父母讲起这件事了。 “还能怎么想如果你是介意周野的事情那就大可不必,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如果我要和她在一起的话那我早干嘛去了,还和你谈这么久呢他们会尊重我的决定的,你放心好了。”郑天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头。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虽然林黎和郑天阳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们给出的答案却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再说自己的行为,自己也不是没有在父母面前坚持这段感情吗难道真的就会这样结束吗嫁一个父母满意的对象,生一个也许自己会很爱的小孩,然后孤独终老。可是自己坚持的这条路,结局真的会比这好吗她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又是这让人厌恶的不确定性。 不过现在最大的不确定性还是来自于工作。恋爱可以暂时没有进展,结婚可以不用提上日程,账户上的余额不能日渐减少。她需要在回家再次面对父母的关心之前找到一份工作。 接到面试电话是周三的上午,她和人事约了第二天上午的面试。但刚确定完时间她就后悔了这家公司离自己家要一个小时的地铁。 虽然太阳没有很猛,下了地铁之后的她还是被汗水熏得想要呕吐。在跨越了小半个城市之后她又走了十分钟才终于找到了人事说的写字楼。“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么回事。”她暗自给自己打气,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就进门了。坐电梯上了八楼之后找到了这家工作室,这家工作室是负责政府文化类项目的,所以员工都穿得人模狗样的,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的她显得格格不入大概是被前几家公司惯坏了。 她小心翼翼地朝门口的姐姐做了自我介绍,那个女人会心一笑,把她领进了里面的房间。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坐在里面冲她笑着看起来是最终拍板的人了。她捏紧了拳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元逸是吧坐,坐。”胖胖的男人招呼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看起来很像剃了胡子的胡壳,她想到这里竟然觉得有些想笑。 “你好,我是昨天和您约了面试的元逸。” “嗯我知道,你是z大毕业的吧,我和你们学校老师 好多都好熟了。黄飞你认识吗” 她微笑着摇摇头。 “那你陈华应该也不认识吧,他们都是年纪很大的教授了。上次你们学校让我给你们老师上课,我本来还不想去呢。”他有些自豪地笑了笑。 她也礼貌地跟着笑,但心里却对面前这个男人渐渐萌生出了一种自己不会喜欢他的感觉。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来我这,你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的。要多读书,论语啊c礼记啊都要看,不要老是看一些网络上写的东西,那些都是什么垃圾。”那个男人说着就拿出了一本论语放在桌上。 她费了很大劲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过去就是在网络上写文章的,那合着她写的都是垃圾了 在没有答出来他接下来问的关于论文的好几个问题之后,老板勾起了嘴角,“你们z大出来的怎么成这样了” 她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你是哪里人啊。” “哦我是c城人。”她赶忙回答到。 “你们那里不是有一个烈士博物馆吗你知道吗” “刘英子我好像只去过这个。” “你怎么是c城这个都不知道这些都是恶补的。就在你们c城边上的那个博物馆。”见她不再说话,老板似乎想缓和一下尴尬的场景,“这些东西你回去一定要恶补。如果你确定要来的话,你下次不要穿这些牛仔裤了,像什么样子,最好再去搞一个双肩包,正式一点。我们都是在做政府项目的,你这样是不合规矩的。还有啊,不要化妆了之后,你们c城女人就是这样的,化妆化到最后脸都烂了。我都见过好几个了。”老板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幽默感,呵呵地笑了两声。 “行吧,这段时间算我水逆吧。”她想着,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内心的火山已经开始沸腾了。 “你这周末有空的话我跟小周说一声,带你去场地熟悉一下业务。”整场面试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羞辱她,“还有啊,到我这来,前面三个月实习期是没有工资的,后面才会谈。你在这儿做事,前面三个月是学习,这反而是从我身上索取对不对所以你应该也可以理解工资件事。”老板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喊了那个叫“小周”的女人进来,“这个是我们新来的,你们可以加一下微信,周末你带她去熟悉熟悉。”他又停了停,指了指她,“记得,穿得正式点,别化妆。” 她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老板和面前这个不施粉黛,穿制服的中年女人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悲哀。 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想笑 面试进行了一个小时,她在里面被羞辱了一个小时,她作为一个z大毕业生,作为一个c城女人,作为一个网络杂志编辑被羞辱得一干二净。如果把他的言行放在网络上,那么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喷子。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给郑天阳,在没接通之后他又打给了林黎,听到林黎声音的那一刻她哭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林黎的声音在电话里听上去好像有些疲惫。 “他凭什么这么说我啊。”站在桥上,她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你觉得我是不是不应该辞职” “你是为什么辞职啊难道只是因为主编的事情吗还是因为彭景竹也走了” 林黎的问题就像一把刀,划开了她原本努力隐藏在深处的东西。从提交辞呈开始,她在深夜中也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自己的离开和彭景竹有没有关系。就算现在是个编辑,半年之后的评级对自己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机会,但彭景竹辞职这件事却让她大脑充血,一口气提了辞职。 难道她不敢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你还在吗”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打电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要赶紧找一份工作。” “我认识几个hr,你要不把简历发我,我推荐你一下。” “拜托你了,不然我就要被逼每天素颜出街了。” “素颜也好看。”林黎在电话中笑了一下。 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她收到了郑天阳的消息,不管是什么事情,郑天阳似乎总是慢了一步,现在已经不想再把自己今天的不愉快重新叙述一遍了。 对话就这样停止了,当她刚想说些其他话的时候,郑天阳突然说自己要去运动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回音。有些不爽,但是她已经习惯了郑天阳的冷漠他总是这样,认为下班之后和自己对话是另外一种上班。 当她一个人处在静默中的时候,她又一次想起了彭景竹他在干嘛,他一个人在海岛会过得好吗 就像是一种神奇的心灵感应,手机在这一刻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彭景竹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您好,哪位”她的声音很小。 “喂,是元逸吗我是许弛颜。”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突然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许弛颜会打电话给自己。 “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我爸妈和你爸妈现在在吃饭吗” “什么” “你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两家人现在都快成亲家了。”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得到许弛颜震惊的表情。 “你能不能从头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因为待业在家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上次我们吃过饭之后我妈回去问我你的事情,我可能也许说了你几句好话让他们误会了。”许弛颜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那段时间我和我女朋友正好在冷战,我就没管之后的事情,我哪里想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她现在才突然想起来妈妈前段时间给自己打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电话,叮嘱自己要多和许弛颜联系,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提过找对象这件事,许弛颜这三个字的出现频率则是与日俱增,“你不会后来跟你爸妈胡诌说我俩在一起了吧”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变得严肃起来了。 “没有,我没那么缺德,就是说那件事可能给了他们错误的希望,你也知道我们那地方兜不住事儿,所以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听我说总比从别人那里听到好吧。” 挂完电话之后她用力拍了一下旁边哈士奇玩偶的大屁股,最近水逆到头了,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但是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和郑天阳说,反而要千方百计地瞒着他,按照郑天阳的性格,他一定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暗地里和自己生气。 现在想来,这件事和彭景竹的遭遇还真的有点像大概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她想着点开了彭景竹的朋友圈,想看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却不小心碰到语音通话的按钮。 大概是正好在玩手机吧,彭景竹在电话响第二声的时候就接了起来,“喂” “啊我按错了,不好意思。”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初中生,想要接近那个暗恋的男生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只能用这些蹩脚的烂招数。 “但是你还是找我有事情吧”彭景竹在那边笑了两声,让她觉得有些放松。 “其实还是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陈晨不是你确定的那个人”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之前,我们之前都想要给对方看粉色的天空。”他停顿了一下 ,又接着说,“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是我非常确定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刻。但是我和陈晨,很难说有这样的分享欲吧。你找我肯定不止有这件事吧” 不管分开多久,彭景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事,所以她对彭景竹全盘托出了。 “许弛颜你说我们高中的那个许弛颜” “嗯,就是他。” 彭景竹似乎沉默了一小会,“你不会真的想要和他有什么瓜葛吧就算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知道翻旧帐和背后议论别人不太好,我还是觉得你趁早和他划清界限比较好。” “其实我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那些关于我不是处女的事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一开始我是带着这样的情绪去见他的,但是后来我觉得好像一直沉湎于过去会把我变成一个怨妇。” “我觉得你没有忘,如果你真的已经向前看了,你就不会纠结这件事了,甚至不会想到要去见他。” 彭景竹的话像是一盏灯,把她因为不愿意看见和承认而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照亮了,“彭景竹,你说对了一件事,我没有向前看,我觉得我可能还是喜欢你。” 她说完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戳破了那层纸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也知道这句话把自己变成了什么。她真的不喜欢郑天阳了吗为什么当初还要这么努力地和他在一起那种上瘾的感觉不断促使自己作出各种决定,这些真的是对的吗 彭景竹不说话了,她确认了一下他没有挂电话之后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说出了这句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你不要介意。”为了缓和气氛,她主动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现在只是对现状有些失望,我听说你也离职了。”这句话打破了她的所有梦幻泡泡,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对彭景竹的回应抱有什么期待。 “因为我不想再当一个编辑了,虽然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能我妈说对了,我就应该回去考公务员然后嫁一个差不多满意的男人。”她对彭景竹的回答有些失望,所以她也有些赌气。 “也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有空吗我来找你吧。” 半个小时后她见到了彭景竹,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出门之前她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或是自己期待会发生什么,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一直伴随着她大不了就和郑天阳分手,再也不和彭景竹见面了。 “怎么了”彭景竹一见到她就递给了她一杯温热的牛奶,“太迟了就没有买咖啡,这是燕麦奶。” 她没有说话,跟随者彭景竹的步伐,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人民公园了。她想起来自己曾在这里和jackn谈起过郑天阳的事情,那个时候她一门心思只想要把生活恢复到原样,不想要有一点改变郑天阳对她来说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急于想要恢复生活秩序的情感冲动冷却下来之后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你明天要走了吗东西收拾好了”她抬头问他,从彭景竹的脸很难猜出心情。 “嗯,你之后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玩呀。” “你还会欢迎我吗我觉得我都已经毁了你的生活。”她没有说谎。 “但是不破不立嘛。”彭景竹笑了一下,“其实说了那么多,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吧。就算我们在一起了,其实还是会有很多问题出现,其实我觉得你最大的问题是不够坦率,不能直率的承认现实和面对离别。”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我知道你总是会和别人在一起的,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认识的人在一起。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就算是帮我最后一个忙。” “那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和核桃在一起。”彭景竹笑了笑。 “我会打死你的。”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彭景竹这个时候会突然提到核桃,她似乎有些想法但很快就开始在心里责骂自己的无脑,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我开个玩笑啦。”彭景竹拍了拍她的头,“但是你知道核桃最近有来找我吗” “她来找你有什么事吗”她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愿意承认,还是带了一丝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