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天下太平》 第一章 向死方生 逆向而行,向死方生。 谢必安已经做好了和面前这个少年拼死一搏的准备,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始终没有想到,自己甚至一步未动,这个难题却已经迎刃而解了。 监察院提司大人的血流到他脚边的时候,他才明白,这粘稠的东西不是梦,是真的。 剑回剑鞘,面无表情的言冰云侧目看向一旁的谢必安,云淡风轻的撇下了四个字,“我的选择。” 这就是监察院的人 二殿下到底对这个瘟神许下了怎样可怖的诺言 谢必安并不了解言冰云,但是他了解二皇子殿下,他相信二殿下有这个实力,能用一封信千里之外改变一个人。 事已至此,谢必安做事是不留任何的意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再次拔剑。 “你干什么”一旁站着的高达皱眉。 “以他的实力,我担心小言公子这一剑,要不了他的命。”谢必安笑了笑。 一剑破光阴 谢必安练得就是这无比锋利的快剑十步之内无人可抵御如此迅速的攻势,更无人可抵挡他的剑气 手无寸铁的高达,又如何能够拦得住这一剑 愕然 “唰” “当” 一支穿云箭 谢必安手腕酥麻,长剑脱手,后退了三步。 猛然回头 血红的战马横排而立,一百人的方阵威严肃杀。 这不是普通的巡逻军,这是皇城之中最高配备的禁军 虎卫 血红色的煞气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正中间的马前侧,站着一个穿着黑衣人,他焦急的向这边望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王启年。 显然他看到了那把破损的剑,和狰狞面容的谢必安。 谢必安身后的众人,是二皇子利用那条财路才募兵出来的,如何能比拟的了虎卫之勇武善战当即开始瑟瑟发抖,有人退却,有人惊恐。 若是单个虎卫出现,例如高达,那么谢必安完全可以游刃有余,从容脱身。 可是面前的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成建制的虎卫亲兵 脸上的凝重透露出来,他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陷入不可逆的地步,他不能被抓到,若是被抓到,二皇子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他更不能让范闲活下去,他带着的信息,对二皇子来说,可是天大的杀器 无论如何,今日范闲必须要死 谢必安的动作异常的快,当下立断他立刻向下一压,单掌向范闲的胸口拍去 最终他还是小瞧了虎卫。 “刺” 又一支箭破空而来,瞬间一发强弩穿破气息,没有给谢必安任何反应的机会。 这一箭,刺破了风,刺破了生机,刺破了长空万里,同时也刺穿了谢必安的心门。 鲜血流淌下来,他倒在了范闲的身旁,眼神之中的不屈和不忿,是无法消失的不甘。他挣扎着爬向范闲,一爪一掌都拼尽了全力,哆嗦的下颚几乎要咬在他的脖颈上。 “拿下”高达怒喝,一脚踩断了他的手。 虎卫亲征,庆国之内,未逢敌手。 高达看了身旁的言冰云一眼,将地上的剑鞘拾了起来,就在虎卫还没有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将言冰云手里的剑,纳入了自己的剑鞘,一声不吭。 破风而来,百骑所至。 一跃而下的人似乎是虎卫的首领亲卫,他带着铁质的面具,手中长剑傍身,手握剑柄直接走到了言冰云的面前,长剑出鞘,横在了这个刚刚从北齐回来的大庆国密探脖颈一侧。 言冰云略显病态白皙的面容之上,眼睛自始至终盯着面前的人。 “你不能杀我。”言冰云说道。 “你截杀使团,我可以杀了你。”亲卫冷冷得说道。 王启年从一旁跑了过来,双手赶忙搭在亲卫的胳膊上,“大人大人切莫急躁啊,切莫急躁,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现如今虽然言冰云之事证据确凿,但是此人事关重大,不仅涉及到了北齐密要,还有军事的用途,若是轻易斩杀与此,你我你我都难以交代啊等到时候监察院大人问起来,那不就难办许多。” 亲卫有些发愣,他自属于京都护卫军,也是较长时间在虎卫大营之中的人,自然了解范建的为人,自己也跟随范建多年,早就将这个大人视为陛下之下的绝对领导者,自然对他的公子也是保护有加,可昨夜还对范闲忠心耿耿的王启年,今日到了此时就换了嘴脸 ,大惑不解之余只能看向一旁的高达。 高达只是摇了摇头,未做其他的分说。 高达是自己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虎卫一做就是一辈子,无法更改,王启年会变卦,但是高达绝对不会。既然是如此,他也明白了个中端倪。 王启年对着亲卫大人笑了几声,赶忙跑到了护卫带来的轿中,将门帘放下之后,才低声道,“大人大人谢必安死了” 范闲一动不动,嘴唇惨白。 伸手去探脉搏,迹象非常明显,昨夜王启年并不在他身边,所以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办法。 “以重犯之罪,押解回京”亲卫大人冷冷一言,转头便走。 身后的虎卫架起了言冰云,带上了行车。 京都城一片祥和之色突然爆炸。 震天动地的巨大消息蔓延开来的时候,御书房之外的皇宫整个上下天下大乱。 虎卫还在京都城外三十里的时候,整个朝野朝臣已经在太禾殿门口列班排序,少一部分人心知肚明这个事情的始末,但是大部分的朝臣谈论的全部都是使团就是国之脸面,有人伤了使团,就相当于是直接打了庆国的脸,想要善终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绝大部分的猜测还是直接指向庆国的外敌北齐,毕竟只有这样的说辞才能将大部分的罪责推卸出去,出了这样惊动天地的大事,要面临的必然是庆帝陛下的盛怒,罪责的归属当然是一个必须率先争议的问题,此时人人自危,攀附一旁的势力,寻求自保。 以边境管理之责的部分将领,更是直接将生死状写的明明白白,脑袋也挎在腰带上,只求能落个全尸,不要殃及池鱼。 可是最终满朝文武接到的并不是开门禀圣的机会,而是一道突然下来的圣旨。 侯公公站在太禾殿前宣读了这件大事的第一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 “曰。” 人们都目瞪口呆。 “北关副统帅燕小乙,私自出营,涉嫌勾结北齐,按军法处置,流放三百里。” “咳咳咳咳”范闲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在平稳的马车之中。 “大人,你醒了”托开门帘的是高达,他关切的问道。 范闲苦笑了一声,罢了罢手,拿起一旁的水壶饮了几口。 “有人来了。”高达低声的说道。 侧目望过去,马车之前已经在做交接,来的正是四处的主办言若海,身后则是黑骑。 言若海那双目光通过马车死死的看着范闲,冰冷得说道,“圣上口谕,直接请太常寺协律郎回到户部尚书府养病,朝中各事,由监察院言冰云代为汇报。” 声音非常的大,生怕范闲听不到。 第二章 进宫面圣 御书房内。 候公公欠着身站在庆帝面前,一声不吭得等待这位帝王的指示,而庆帝则面容平常趟坐席塌之上,轻柔的翻阅着手中的奏折,并没有说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洒在观潮门之后的湖面之上,锦鲤跃然水面,欢呼雀跃。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庆帝才缓缓开口。 “叫进来。” 候公公缓缓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袭白衣的少年走入了御书房之中。 言冰云遵行君礼节,跪拜在地上,“臣言冰云,参见陛下。” 湿漉漉的衣衫打湿了松软的地毯,他在外面已经跪了许久。 “嗯。”庆帝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神却依旧停留在手里的奏折之上,深吸了口气,片刻之后将看完的奏折放到了手旁,目光转到了言冰云的身上,少年没敢抬头,就一直保持着跪礼。 “言冰云。”庆帝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 “臣在。”言冰云说道。 “讲。”庆帝伸出手去,候公公将茶杯递到了陛下的手中。 言冰云没有听到平身则不敢平身,这一个讲字出来,他先是迟疑了片刻,这才想到自己本就是来汇报北齐各项事务的,于是开始叙述。 “臣以暗探之名,潜入北齐,自去年至今年的汇总,全部记于此册中。”言冰云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份手札,呈了上去,可是还没有等候公公去接,庆帝就咳嗽了一声。 “此物入监察院便可,朕要你讲的是从北齐回到庆国所遇之事。” 言冰云鬓角流下一滴汗,沉住气,他也知道圣上问的到底是什么。 “臣等在进入庆国边界之时,遇到了伏兵,截杀使团,臣在马车之中只听闻叫喊声四起,持剑出来迎战,却不料此时监察院提司范闲已经中剑,幸得虎卫支援及时,才免于一死” “咔啦” 茶杯碎裂的声音。 自始至终,言冰云都没有抬头。 这一声碎裂,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死死的抓住面前地摊上的毛穗,一言不发。 “下去吧。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庆帝的声音很低沉。 言冰云谢过陛下,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几个宫女进来收拾残局,庆帝目光如炬,盯着那茶杯的碎片,有意无意的问道,“他敢不敢骗朕” 候公公自是跟随庆帝多年,察言观色之技早已然是炉火纯青,能看的清言冰云的说法,也能听得懂庆帝的意思,于是道,“自然是不敢的,但面明圣上之时,人人难免要自我保护,说些对己方有利的话,若是深究其实也并无真假一说。” 庆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朕给了他们一日的时间,明日早朝且看看孰是孰非。” “是。”候公公自然知道庆帝说的是什么,于是急匆匆跑出了御书房的门,唤旨而去。 范府门口挤着大大小小的人,以庆国户部侍郎范建为首,其他的人分局左右两侧,柳如玉搀扶着自己的儿子范思辙,紧紧地攥着他的拳头,眼神里面尽是担忧。范若若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张望着看向道路的尽头,就在马车摇摇晃晃的出现那一刻,心提到了嗓子眼。 车还没有停稳范若若就一马当先赶紧将门帘拉开,“哥” 范闲抬头,京都城第一才女已然消瘦,面色略显惨白。距离使团遇刺的消息传到京都城已经过了三日,这三日范府上下都提醒吊胆的过着每一日,毕竟他们不知道回来的是范闲本人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好在监察院今日上午来的信告知众人范闲并没有死,这才让大家缓了一口气。 使了个眼色,眨了三下眼睛,这算是传递了一个信息,范若若何等聪明,当即领会,将车帘放下之后,对着范建点了点头,暗自回到了府中。 看着女儿的动向,范建心中也有底了,自然是吩咐下人让开一条路,不管什么事先让范闲回到府中再说。 “大人,回来了。”高达神情凝重,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范建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冰冷,有责备之意却又没有讲,以他的城府不可能在这里多言如何,只是面无表情的转头,进入了院落之中。高达自由难言之隐也不可能现在当面说出,只确实觉得有悖于范建嘱托,自觉心中难辞其咎。 回到了房间,床榻周围站着黑压压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声音不绝于耳,以柳如玉和范思辙二人声音最大。 “哥,你好点了吧哪个家伙干的你告诉我” “哎哟,这可咋弄姨娘给你弄的鱼汤,你快趁热喝了厨房那怎么回事儿少爷 回来不知道给上吃的吗那些糕点呢” “哥,你跟我说到底是谁” “哎哟” “” 在范若若的帮助下,才将关怀备至的二人弄了出去,她端起汤递到范闲面前的时候,范闲才坐了起来。 “能行吗伤口”范若若看着那还渗着血的纱布。 “没什么。”范闲接过了碗,自己喝了起来,“你别说,姨娘的手艺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你别看姨娘之前那样,这一次听闻你出了事儿,可是真的心力交瘁,茶饭不思,日夜祈祷。更是得知你安安全全的回来之后,给你熬了一日的鱼汤鸡汤。”范若若看着自己哥哥身体无恙,自然心中也是欢喜至极。 “辛苦姨娘了。”范闲感叹道,以喝光了碗里的鱼汤作为报恩。 “怎么回事儿啊”范若若问道,“怎么会在中途发生这样的事情听闻是北齐叛军得知你拿走了重要情报,整个锦衣卫叛逃去杀你。” “是言冰云。”范闲道。 范若若不解的看着他,“言冰云千里迢迢你去救他,他怎么会突然对你出手难不成他已经倒戈北齐不对啊听闻晚上的时候,言冰云还入了御书房面圣,若是他倒戈北齐还不被陛下砍了那是为何他要出手伤你” “苦肉计。” “哦苦肉我看到了,计呢” “计还在路上。”范闲一脸满足将鱼汤碗放到了一旁,擦了擦嘴道,“即便是言冰云今日进宫面圣,相信陛下也不会把他如何,只是想看一看他的立场。” “什么意思” “陛下何等耳目,这件事情的情况想必他老人家当然早已经心知肚明,死了的谢必安难辞其咎,他是谁身旁的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这件事情影响太大,皇室颜面已经被摆上了台子,若是公之于众,处死二皇子事小,对庆国上下甚至是其他国家的影响是大,孰是孰非上上下下到也能看的清楚,现在满朝文武等待的莫不过是明日早朝的分断。” “难不成就这样算了”范若若不解。 “陛下已经开了一个好头,给燕小乙的文书不是已经出了自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想大的人自然会让他大下去,而想小的人自然有办法让他小,就看谁的能力大,谁的本领大,这个机会对于超纲内外权力的平衡,可是一个不小的调整。”范闲看的很明白。 他所有的凭持不过就是一个信息差,他知道自己是庆帝的儿子,但是庆帝并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拿捏好这个信息差,范闲才能做到万无一失,他不可以表现出来肆无忌惮,但是一定要让庆帝知道他在肆无忌惮,他要试一试这个陛下对他的容忍程度,到底有多少。 “你想听北齐的故事么”范闲微微一笑。 范建站在门外,一声不吭,听着范闲的声音,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第三章 戏的主角 早朝。 金碧辉煌的城墙之内,满朝文武面露怯色,今日对于朝臣来说都不是一个好过的时节,个个面色奇差无比不说,还有些甚至连早饭都吃不下,大多数都是穿着盔甲夹着头盔的将士,他们的眼神不亚于兵临城下时投身于战场之上的毅然决然。 宣武门东西侧门齐开,早朝升起,二皇子率以右觐见,太子率以左觐见,二人只是凭空对望了一眼,二皇子愁容满面,太子神采飞扬,二人弓腰进太禾殿,满朝文武紧随其后。 天下权势最高的皇帝陛下缓步入朝的时候,满堂朝臣行礼。 陛下端坐,候公公吊着嗓子喝道,“平身。” “圣上旨意,依次觐见。” 话音一落,便有将士步入殿中,跪拜在地。 “臣兵部夏卿,有事起奏。” “臣有一奏,事关北齐回京使团被截一案,调查始末。” “念。”这是庆帝坐下以来,说的第一个字,光凭这一个字就能听的出来,龙颜已怒。 兵部夏卿跪在地上,拿出了奏章。 “今以北监军回报,使团共一百三十八人,全部安全回京。截杀使团共三十六名,全部阵亡,从穿着断定非庆国之人,不知是否为北齐乔装。” “臣启奏”另一旁穿着盔甲的将领走了出来。 “臣得到快报,北齐锦衣卫叛乱,以锦衣卫指挥使沈重为首叛军杀出过上京城,下落不明,只得到沈重在上京城之内街道被杀,其他的人不知去向,臣以为可能是锦衣卫叛军所致。” “臣启奏” 不一会的功夫,矛头全部指向了北齐。 不是因为推卸责任,而正是因为这是陛下所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是庆国的人所做。 所以即便是看到了谢必安的尸体,他们也不可能拿到朝堂上面来说,谁说,谁都走不出太禾殿的大门。 禀报的事情告一段落,庆帝俯视众人。 “去信北齐究其原因,若属实,兵部夏卿,朕命你择日缉拿叛军。” “臣领旨” 太子和二皇子平静的站在堂前,各自一言不发。 庆帝站了起来,“传。” 只丢下了一句话,便从殿后离开。 而候公公才说道,“传,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入御书房。” 陈萍萍并不在朝上,他早就在御书房里面了,此时正烹茶等着陛下,待到陛下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才将热茶递去,转而推着黑铁轮椅到了一旁,静坐等待。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 御书房的气息似乎凝固了,在二人行李之后,便悄无声息。 谁也没有先说话,谁也没有急。 “今日的奏折。”候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早朝的奏折递了过来。 庆帝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起来。 空气,再次凝固。 “身体好些了没”范建走入房间的时候,只有范闲一个人。昨夜他和范若若聊的很晚,她已经去休息了。 “父亲。”范闲坐直了身子。 范建走到了床榻旁坐下,“不必起身。” “好些了。”范闲说道,“听说父亲今日上朝了” “猜你就要问。” “自然是要关心一些的。” “其他的没什么可说的,退朝的时候,太子和二皇子被叫去了御书房,同行的还有陈萍萍。”范建直奔主题。 “我自始至终没有想明白,众目睽睽之下,二皇子凭什么敢截杀使团”范闲不假思索道。 范建则是笑了笑,“你凭什么说二皇子截杀了使团” 先是一愣,随后范闲笑道,“不是二皇子,是谢必安。” “还不够。”范建道。 皱了皱眉,范闲喃喃道,“事实是什么” “事实重要吗” 吸了口气的范闲才明白父亲想要表达什么,于是才笑了笑,“原来如此。”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你会出此下策。” “父亲能看得出来”范闲问道。 “若是以旁人来看,自然是看不出来的。”范建说道,“不过毕竟是你的父亲,再加上听到了一些事情,从而推断了出来。” “想必父亲已经见过高达了。”范闲说道,“这一招数其实我并没有想到,但自北齐而出,沈重给我做了个表率,他用这个办法保护了自己的妹妹,我便以这个 办法,照葫芦画瓢,才演了这么一出戏,其实在路上的时候,我便已经明白,二皇子是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回到京都城的,事实证明,我猜对了,只是没有想到他能留下谢必安这么一个证据,他想要坐稳,这个证据必须处理好。” “谢必安已经不在了。”范建道。 范闲面色一紧。 “二皇子可不是傻子。”范建说道,“恐怕这件事情的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 “二皇子当然不是傻子,这种天下人若是知道内情便能看得穿的勾当,他自然不会做的这么简单,想来这一次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他这双黑手到底伸向何处,我确实是无法得知。”范闲叹道,“好在我还可以釜底抽薪,到时候若是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二皇子也不会好过。” “放心吧。”范建给范闲倒了一杯茶,“这一场戏的主角,并不是你,而对于你,他的手段恐怕还会放在你回到京都城之后的日子里,这一段时间,你不必惊慌。” 范闲豁然开朗。 “多谢父亲答疑解惑。” 范建再次询问几句身体上的事情,便离开了。 坐在床榻上的范闲,不禁汗颜。若真的是依照父亲所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有趣的很。 自己已经稳稳地将言冰云从北齐送到了二皇子的怀抱之中,他所想要达成的事情,已经完美达成,除了自己还活着这一条之外,几乎全部是按照他的剧本编排下去,只不过他暂时根本不可能想到言冰云是自己的人,当然,这件事情还需要过一段时间给他一个强大的定心丸才可以。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危险的人,正跪在二皇子的身边,他根本没有想到这场戏的下场是什么,三英战吕布的结果死的不是刘关张也不是吕布,而是旁边看戏的人。 确实狠。 他抓住了一个天下人都容易忽略的点,若非是范闲亲身经历了当朝丞相林若甫的长子林珙之死,他也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庆帝要的根本不是那个所有人都想要的结果,他在乎的并非是谁截杀了使团。 而是 谁才是最后的失败者。 那个深宫之中权力最大的行使者,从来不会在乎事情的真相,唯有能够让他真正去做主的,无非是权力的大小,还有在争斗之中的成功,在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之中,只有胜利者才是真相的书写者。 而真正的真相。 见鬼去吧。 第四章 皇子对峙 陈萍萍看着面前的两个皇室子弟,在他的眼中对方做出的这些事情和显得滔天的计谋,都不可掩盖发出一阵稚嫩的气息,目光轻轻瞟过二人,似乎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的想法,早已经暴露在那双如同深渊的眸子里,像是个笑话。 想必身边庆帝陛下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昨日朕收到了一份举证。”庆帝忽然说道。 二皇子的面色竟要比太子还平静。 这个房间里面的两个长辈都已经知道剧本的走向了,现在看的莫不过就是二人这场戏怎么演。 “陈院长,你来说吧。”庆帝道。 陈萍萍一笑,“是,陛下。” 随后面色正视前方的二人,轻声道,“虎卫表明袭击使团的人是谢必安,此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方才陛下所说的举证,乃是在使团被袭击之时,个中士卒身上发现的一些证据,又有举者亲笔书信,上文书明确,谢必安受人指使,做了这件事。” “后经过监察院调查谢必安在京都城内的住所,找到了许多的东西,其中有一副字画。”陈萍萍从背后将字画拿了出来,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也就是这张字画出现之后,太子的脸色大变。 “画”庆帝问道。 “回父皇陛下,此乃是眉山落红图,前朝著名的画作,出自东夷巨匠之手,价值黄金万两。”二皇子抢先一步回答道,眉宇飘忽了几下,轻声道,“根据儿臣了解,之前见到过一次这幅画,是在宫典大人的府上,不过那是很早的一件事了。至于为何会在谢必安的家中,这一点还确实不清楚。” “谢必安是你的门客,你不清楚”庆帝问道。 “回禀父皇,谢必安自然是我的门客无疑,可是他的行踪儿臣并非是时时刻刻掌握的,现在根据举者书文,显然是有人抓准了他的贪念在做一些勾当,这种事情,即便是儿臣,也防不胜防。”二皇子赶忙解释道。 陈萍萍当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陛下不发话,他也懒得去陪这父子三人继续演戏,乖坐在一旁,吃瓜看戏。 “既然在宫典的手上见过这幅画,将他宣来。”庆帝道。 候公公疾步跑了出去,过了半晌,一身盔甲的宫典快步走入,跪在地上。 庆帝使了个眼色,让宫典去看,转头看去的宫典一副平然之色,禀报道,“启禀圣上,此画是两年前太子殿下赠与卑职,卑职还当面和太子殿下做了解释,旁人谣传卑职喜爱字画书法,其实卑职对此一窍不通,所以还给了太子殿下。” “是么”庆帝看向太子。 饶了一个大圈,二皇子也算是平稳过度,将手中那危险的火炬具有史诗感的传递到了太子的手上,太子接过火炬,满脸愕然的看着自己的父皇陛下,一时语塞,只得安分的点点头,“是的。” “所以在谢必安的房间里面发现的那幅画,也是殿下转赠的”二皇子忽然一句添油加醋道,“看来殿下对我手下的人喜爱之物还是了解颇深,我只是听闻他和我探讨几句,我对书画之物也没用什么研究,所以并没有关切太深。” 太子现在已经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这就是设下了一个套让自己往里钻,他没有任何准备,如今骑虎难下,眼神略带委屈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大声道,“父皇儿臣根本没有送过什么字画给那谢必安,儿臣和他并无交集倒是这件事本部就应该是二哥所要操心的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谢必安是你的门客,难不成他还会听我的” 这句话说完太子就发现不对劲了,还想弥补的时候,被二皇子率先一步。 “殿下也知道是门客而已,并非是我的心腹,他有什么问题,我自然是不知情,并且这件事情影响重大,若是我亲自计划这件事情,我会用谢必安吗”二皇子道,“我与范闲相交甚欢,一见如故,亲如手足,难不成还会加害与他” “当然是他在北齐调查出了诸多不利于你的事情,这些证据如若是带到京都城内,你必然万劫不复”太子冷冷的看向了二皇子,“我记得,在上京城,也是有我们内库的银号吧” 等的就是这一句 二皇子跪在地上,脸埋在下方,谁都没有看到那充满弧度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 “内库一直是长公主殿下执掌,儿臣怎么会动用里面的东西,莫非”二皇子抬起头,看向了太子。 太子忽然,一身冷汗。 这句话将长公主直接带入了坑里面。 内库的银子去哪儿,庆帝手里都有一笔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子世子都在瓜分里面的油水说法很重要,自己如此将长公主直 接带进来,确实做的欠考虑,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只能想办法挽回。 二皇子等的就是这个契机,他可以做到的更多,比如将长公主归属到太子阵营里面,这样才能将自己摘得干净,并且在父皇眼里坐实,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就会有更大的空间来运筹帷幄。索性直言道,“父皇陛下,儿臣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且谁都知道长公主和儿臣并无交集,内库的事情,儿臣更是无法染指,也不知道北齐内库的问题。” 庆帝的眼神再次放到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汗颜,跪在地上发疯般思考着如何回应,可是迟迟没有说话。 庆帝站了起来,打开了观潮亭的门,背着手淡漠道,“拿出来吧。” 陈萍萍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一张信笺拿了出来,向前滑动轮椅,交了过去。 太子接过信笺,阅读了起来。 里面不仅有太子令谢必安如何截杀范闲,如何威胁范闲,并且将谢必安如何调动私军的办法,写的清清楚楚。 太子跪着爬到了庆帝的身后,“父皇父皇儿臣是被陷害了有人图谋不轨” 稚嫩。 陈萍萍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想到祈求这样的办法,他只是平静的看着。 “父皇”二皇子插嘴道,“仅凭借一封信笺,就断定太子殿下如此行径,确实也太过武断了,谢必安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出乎儿臣意料,但是他这个人儿臣还是了解的,心性极高,不是轻易可以驯服的,这里面可能有些隐情,还需要调查。” 太子看向二皇子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剑。 “出去吧。”庆帝冷漠得说道。 这句话宣告太子落败。 “儿臣告退。”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二皇子是获胜的一方,他推着陈萍萍的轮椅,走出了御书房。 而御书房之中,只剩下了庆帝和太子二人。 “父皇”太子悲愤道,“儿臣不解” “不解”庆帝冷哼了一声,“你不解之事多如牛毛,要朕给你解释” 太子深吸了口气,“儿臣在东宫之中居住一月之久,到现在” “你的眼界,只是东宫罢了”庆帝勃然大怒,他威严无比的目光凝视着太子,“你居然还有脸来问朕这天下是你的东宫还是这庆国” 太子愕然。 出了天大的事情,你一个太子居然只在东宫之中养尊处优 别人准备了许久来陷害你的事情,你居然整整一日不曾而知 事情砸到了你的头上,你居然只会哭喊父皇 “滚吧。”庆帝冷漠的说道。 天大的消息像是纸里面的火。 包也包不住,索性就放开。 第一件事情,太子莫名其妙被禁足,时长达到六个月之久,这件事情可谓是轰动一时,满堂朝臣纷纷不解太子殿下和使团被截杀有什么关系,后来索性有人放出话来,是在御书房商讨此事的时候,太子出言有误,酿成祸事,才导致禁足事件。 当然也只有范闲和坐在他面前的范若若知道,太子被二皇子成功构陷,起码在这一局,他输得彻彻底底。 第二件事也不难理解,那就是范闲加官进爵的事儿,这件事情其实也很好理解,整个北齐过程就是范闲的升官之路,任务也完成的非常完美,并且将言冰云也接了回来,算是大功一件,皇帝也没吝啬,直接封了良田c美玉c珠宝c黄金等各种各样的赏赐,再加上男爵的称号,基本上算是坐着火箭攀升了。 朝中人也明白的很,这男爵一加上,显然太学奉正这个噱头就稍显低下了很多,恐怕是皇帝要等范闲病好了之后,直接再来一把提携,这件事情才算是圆满。 第三件事,庆帝赐婚,二皇子与京都守备叶重之女,叶灵儿。 第五章 一石居中的第一次合作 “真奇怪。”范若若说道。 “是啊,你也觉得奇怪吧。”范闲笑了笑,“这三件事情哪一件都不奇怪,但是放在一起就奇怪了,而且别忘了,这可是同时出来的三道旨意。” “说明什么”范若若不解。 “说明事情过去了。”范闲道,“能把皇室大婚的事情放到最后,也就是告诉所有人一个明显的道理,整个大灾大难已经过去了,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去给二皇子道喜,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这算是奖励”范若若问道。 “算是定心丸。”范闲道。 他心里明白的很,在皇家权术交锋的过程之中,只有失败者的惩罚,并没有胜利者的奖赏,且大部分人的眼中,失败者的惩罚就是胜利者的奖赏,他们依靠着这样的准则,将失败者打到死,是对他们做好的奖励。 二皇子之所以能够在今日有如此的成功,第一是因为范闲有伤在身,不然当日在御书房内的可能不仅仅是两个皇子了,并且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还不一定,范闲大概率会直接当堂戳穿二皇子的所有诡计。 可惜的是,他不在。 他也就错过了这个机会,庆帝的第三道旨意想要告知的人里面,也有范闲。 你不要再来找朕说这件事情。 范闲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他自然不会像个愣头青一样去找陛下反复说这件事情。虽然自己吃亏,但是显然在范闲布局之中,他是一个巨大的受益者,只要言冰云这张牌在,他就一定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他不再会做一个旗子,而是做一个控棋子的人。 这一次,他不会被任何人摆布,他要操控这京都城的满天诡计。 一石居并不神秘,这里是京都城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自然是络绎不绝,但这里的三楼雅间非常神秘,一般的情况下是不打开的,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打开,而每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三楼的楼梯口总会站着一个白衣侍卫,他冷着脸抱着一把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上楼。 这一次,没有那个人带着那把剑,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铁面人,他抱着的是一把长刀。 那扇门打开了,里面躺着的是庆国的二皇子殿下,他吃着葡萄,优哉游哉的晃着摇椅,面色带着欣赏,看着前方的少年。 少年面色白皙,玲珑剔透的眼睛直视着二皇子殿下,他并没有丝毫的怯懦,相反在青衣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股阴沉的气场,和那殿下不相上下。 “冰云啊。”二皇子开口的时候,向前推了推手中的茶杯,轻而一笑,“这件事,辛苦你了。” 言冰云脸上是水面一般平静,他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无所谓辛苦与否,只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今二殿下正直当红,能够凭借这一手将太子打入东宫六个月,正是难得的时日,我想要走出监察院的掌控,还是要多亏殿下提携。” “那是自然。”二皇子微微一笑,“信中所言,我将全部付诸,冰云你我现在同舟共济,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那陈萍萍稳座监察院已经多年,于你水深火热之中,更是对令尊多加打压,我也是看在眼里,气在心中,不过这件事情你切莫着急,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言冰云点了点头,“我并不急,陈萍萍那老鬼和范闲这两个家伙,迟早要死在我手里。” 二皇子自然是乐于看到恶语相加的言冰云,只是看到他如此了之后,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怀疑,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真实的情况,虽然传回来的消息和自己预测的完全属实,但是他的性格早就他不得不怀疑言冰云是否是真的投靠了自己。 还要试探。 只有无休止的试探,才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二皇子一直都是如此的小心谨慎。 “我有一个想法。”二皇子说道。 言冰云静静地听着。 “我认为范闲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即便知道是我做的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的证据,父皇那边他自然是用不上力,他唯一手下能用的,不过就是监察院的那些职权而已,我需要剥夺他的职权。”二皇子一字一句道。 “春闱是个好机会。”言冰云说道。 “果然,君子所见。”二皇子笑道,“此次春闱,自然是个中焦点,恐怕天下的眼睛都会盯在这里,监察院是行驶春闱之大权,不论是考生监管还是考场的一切,都会在监察院的手里,而陈萍萍为了栽培范闲,也一定会给他一定的权力,若是我继续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范闲肩上的责任,理应更加的重。” “所以,可以借此机会,将事情推到一个不可挽回 的地步,就算对陈萍萍毫无影响,也要彻底将范闲从提司的位置上拉下来。”言冰云冷静道,“但是监察院的手段非常严密,再加上春闱的事情,本就是一处督办,四处协同的,这件事情表面上看不过就是春闱而已,但是天子考生何其重大,对于庆国是不小的助力,每年监察院在对待春闱的事情上,都是必须做到十拿九稳的地步,以陈萍萍布局的能力来看,我们想要破局,难度非常的大。” “这一点我自有分寸。”二皇子说道,“只需要你帮我一件事情。” “什么” “我需要负责春闱的暗探名单。” 言冰云目光直视着二皇子。 “怎么”二皇子邪魅一笑,“拿不到” “可以。”言冰云终于笑了,但是他笑的很难受的样子。 二皇子举起了手中的茶壶,继续给他斟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信中所言,我可以把你扶持到监察院院长的位置上,这不是一句空话,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不是谁都可以坐上去的,那个位置的人,必须是和陈萍萍一样,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言冰云接过茶杯,茶水滚烫。 “我可以拿到,但是需要你的帮助。”言冰云直接了当说道。 “什么帮助但说无妨。”二皇子问道。 “一处现在主办暂缺,过了晌午,我便要去监察院,定然要面见陈萍萍,到时候我一定要坐上这个主办的位置。”言冰云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给你弄到人员名单,否则的话,一切都是枉然。” 二皇子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监察院之内从皇室根本无法插手,他虽然身为皇子,但是连进监察院大门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如何染指监察院主办的轮次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即便是如此,二皇子仍然没有当面拒绝这件事情。 言冰云说道,“监察院之内,黑墙之下,我待了三年,这三年,举步维艰。殿下,我简单的和你形容一下,每个人,甚至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最低级别的暗探,今日上了几趟茅厕,陈萍萍一清二楚,那里面的眼线多如牛毛,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自然是不会信任任何一个人,里面的监视环环相扣,步步惊心,我去一处主办所在之处窃取名单,你觉得我能走得出监察院的大门吗” “除非”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我是主办。” “我有办法。”二皇子平静的说道,“你且回去等待信息即可。” “好。”言冰云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二皇子望着言冰云,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第六章 圣恩浩荡,下臣感激不尽 范闲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站在门口扭了扭脖子和胳膊,自从北齐回到家后,他已经躺了好几天,如今全身酥软使不上力气,不过好在之前那一剑全部是按照他的剧本来的,刺入的位置偏斜的很,言冰云的水平也是在线,突矢冷箭还能够避开所有的要害,以至于现在的范闲,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再加上霸道真气护体,和本身强健的体魄,恢复自然是要快一些。 “陛下的意思是,让大人能站起来之后,就去宫中见他。”候公公站在门口,一副职业微笑对着范闲说道。 范闲尴尬的看了一眼候公公,“这陛下确实是什么都知道啊,我就从床上走到门口的功夫,他就已经知道我可以下床走动了,真是厉害啊。” “范大人多虑了,只是陛下前几日有些琐事缠身,今日得空,便立刻叫老奴来知会范大人一声,现在看来,范大人气色不错,择日不如撞日老奴这就带大人进宫面圣如何”候公公试探性的问道。 范闲到是笑了笑,其实也好,他着急见的其实并不是庆帝,而是林婉儿,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婉儿如何了,但是想要去见林婉儿的必须要求就是先过庆帝这一关,见了皇帝再见郡主,才能说得过去。 “好吧,劳烦公公等我换件衣服。”范闲说道。 “范公子请。”侯公公伸手客气道。 庆国的皇宫并没有什么装修上的变化,一身华服的范闲走过正宣武门侧门之后,环顾一圈,发现和自己出使北齐之前的样貌没什么区别。 宫典还是值守在太禾殿前。 所有入宫的人只有通过太和殿才能进入中宫附近,过了太禾殿全部是重兵把守,而作为庆国皇宫的第一道关卡,只有他宫典一人把守,传闻大内统领一骑当千,太禾殿前只要他在,即便是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冲的过来。 范闲习惯了这些人吹逼的姿态,也没有去管真的是不是能打一千个敌人一万匹马,反正自己和他对掌的时候,感觉他也就不过如此四个字便能形容的了。 路过之时,他只是对着宫典点了点头,便走入了太禾殿旁的小径。 这条路范闲记忆犹新,想来曾经离开北齐的时候,最后进宫走的便是这条路,他跟着侯公公缓步走到了御书房,驻足面前。 范闲等着侯公公进去通报,不料对方直接说道,“陛下有旨,你到了之后,直接进去便可。” 范闲挠了挠头,“好的。” 径直走入了御书房,范闲脚步声很轻,但即便如此,在转屏风面前,还是被那陛下听到了,他的声音很沉,似乎是压着嗓子说道,“来吧。” 范闲走了进去。 庆帝仍然穿着他的龙袍睡衣,范闲一直很喜欢这件睡衣,只是没办法去和对方要,这个年代的穿衣服还是有阶级的。他站在原地,微微欠身,“下臣参见陛下。” “你真是礼数不周还要强行凑一些礼数,不伦不类。”陛下的说教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着,努了努嘴示意范闲坐在一旁的座椅上。 皇子觐见也不过是绣墩而已,但是范闲已经可以坐在火炉旁边,上一次这里坐着的,还是当朝丞相,林若甫。 范闲坐了下来,“陛下嗓子哑了” “这几日有些劳累。”庆帝说道。 “龙体欠佳,可以用金银花混一些菊花,以热水煮泡之后,放些糖便可以去火了。”范闲说道。 “不管用的话,朕要把你禁足。” 范闲只是微微一笑。 这哪儿是君臣,简直就是父子。 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我知道你是我儿子,但是你不知道,你真可怜。 我知道你是我爹,但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爹,我真幸运。 眉目交错了一阵,庆帝才开口道,“身体好些了” “自然是好些了。”范闲道。 “养伤的时候,是否见过他人”庆帝忽然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除了家中的人,康复之后第见到的便是侯公公,再来便是陛下了。” 庆帝点了点头。 范闲清楚得很,对于使团被截杀这件事情,自己是第一受害者,若是一般的人一定会满世界的宣传自己遇到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旁人自然会从对话和抱怨之中发现蛛丝马迹,从而得出对皇室不利的结论来,可是范闲不一样,在庆帝的认知里,他自然可以从外面的风声和自己的旨意之中判断出要做什么,而问这一句的原因,是要范闲确认,自己做的对。 “嗯。”庆帝从椅子上站了 起来,背着手道,“陪朕走走。” 范闲起身。 御书房的后门便是观潮亭,这是庆帝专门搭建出来的盛景,一池塘的锦鲤,称得上是天下奇观了。 背地里的父子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缓慢的踱步在观潮亭岸边,随意抛洒鱼粮的同时,庆帝才缓缓说道,“这锦鲤确实有趣,养了一池塘,只会在别人丢食的时候抢着吃,若是不丢食,他们便一只饿着,前几日朕繁忙不已,今日一早来看,发现死了几条。” 踱步入内的时候,范闲就看到了鱼塘旁边有血迹,看来是看管这里的太监被问责,遭受了刑法,血迹并不是很多,估计还有一条命在,想了想才道,“陛下日理万机,锦鲤不过是玩物罢了。” “这一方池塘,便是你娘在的时候打造而成的,她经常会在亭中垂钓,那时候的她每日欢声笑语,将这御书房弄得喜气非凡。”庆帝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柔情。 范闲发现了这一抹柔情,却没有打破庆帝的回忆。 “你和你娘很像,尤其是眼睛,还有才华。”庆帝说着,带着范闲走向了中间的亭。 亭子是单独的一条栈道直通而来,两旁都是池水,平静如常。 到了亭中后,范闲看到了一副画像。 “这是你娘,当初找到了庆国最好的画师,可是你娘坚持不要正面,所以才画了这一副垂钓,虽然是背影,但是整体勾画下来,确实回味当年之景,余味横生。”庆帝说道。 “娘当年有什么诗作吗”范闲忽然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过”庆帝有些迟疑。 范闲不解。 “你自己看吧。”庆帝一笑,指着前方的石碑。 范闲饶了过去,看向石碑之上。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 额 在范闲脑海之中,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诗作,确实可以作惊为天人四个字,可是 这儿是南庆啊,北国风光 也能看出庆帝是真的喜欢叶轻眉,不然这首赞扬北齐的诗也不可能放在庆国的御书房后面。 “范闲啊。”庆帝长吁了一口气道,轻飘飘的望向远方,问道,“这一次出使,你可有怨” “下臣惶恐啊。”范闲说道。 “惶恐”庆帝笑了笑,“这天下朝臣每日每夜都在惶恐,惶恐来惶恐去,不过是些搪塞之言罢了。” “你对婉儿的看法,可还有歧义”皇帝又问道。 “没有”范闲回答的很干脆。 “不惶恐了”庆帝一笑。 范闲没有回答,低着头,心中窃喜。 “回去准备吧。”庆帝说道。 站在原地的范闲一愣,“准备” “难不成大婚之日到了,新郎官不该准备准备”庆帝的表情恢复了威严,他的目光又从方才那柔情,变成了那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范闲立刻跪了下来,这一跪谢的不是皇上,对于范闲来说,或许是在拜高堂。 庆帝大笑,扬长而去。 范闲则在后方大喝,“多谢陛下,圣恩浩荡,下臣,感激不尽。” 第七章 林若甫的礼物 想来想去的林婉儿也没有想明白,当初自己在星空跃下草地里阔别范闲的时候,心情是那样的悸动,而后来他只身北齐,自己的心情变成了忐忑不安,再加上担忧,更是身体衰弱了许多。 而在终于得到了范闲回来的消息之时,她又气又忧。 气是因为那首已经传遍天下的诗词,庆国诗神远上北齐,为北齐圣女作下一首家国天下,儿女爱恨的诗词,就此被传承远洋,不远万里到了庆国,硬生生被说成了定情诗词,并且从那时候开始,庆国上下但凡有些诗才的人,就会以这首诗为表白所用。 自那以后,林婉儿但凡看到这首词,气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忧则是因为范闲受了重伤,她听到的传闻版本是范闲身中十八箭,最后一箭射穿了脖颈,并且整个人被北齐的野人插了起来,钉在了一根大柱子上面,不过范提司大人不畏艰难,挺着千疮百孔的身体,将四万名外敌全部斩杀殆尽。 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靠谱的信息有多少,担心还是免不了的。 到今天,林婉儿彻底蒙在了家里,她万万没有想到,为什么第一个来自范闲的消息,会是和自己大婚 圣旨就摆在面前 十八个洞唉 冥婚吗 不是说没死吗 和莲藕结婚吗 不过是范闲啊 莲藕范闲 林婉儿一度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总之感觉非常的难受。 林若甫敲开房间门的时候,她脸色变得难看。 “父亲大人。”林婉儿的作了礼,给父亲拉开椅子,倒了杯茶。 “嗯。”林若甫脸上喜出望外,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笑道,“婉儿啊,准备好了吗三日之后,那范家的小子,便来迎娶你了,方才范大人来和我交换了喜帖,这事儿啊,算是定下来了。” 林婉儿愁容,焦急得问道,“可见到范闲了” “那小子没来,听说是到监察院去了,刚回来再加上马上要春闱,准备的事宜定然是要繁琐无比,怎么”林若甫看着林婉儿,他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孩子,不会如此着急的见范闲。 “听闻他的伤势”林婉儿欲言又止。 “不必担心那些。”林若甫道,“生龙活虎的,前几日在御书房门口看到了,还蹦蹦跳跳的呢,叶灵儿的传言就不要听了,看你一天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林婉儿略带羞愧的低下了头,“那那自然是好的。” “婉儿啊。”林若甫语重心长的叹息了一声。 “啊”林婉儿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林若甫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如今也到了你要嫁人的时候,为父有些话,也要和你说,你坐下吧。” 坐在林若甫对面,她也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和自己的父亲对话,提了一口气,平静的看去。 “范闲是一个可造之材,这一点毋庸置疑,陛下如今对他的宠爱也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所以这样的人迎娶你,我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林若甫顿了顿,“林珙还是死了。即便是陛下将这件事情归于东夷城,可是我的疑心却从来都没有放下。” 林婉儿痴痴地看着父亲。 “虽然对于范闲全部是我的猜测,也曾试探了一次,可是仍然没有什么确切的结果,他的身边到底有没有那个神秘的人,不得而知。”林若甫道,“东夷城杀了林珙这件事情,是官面上的事情,可是珙儿之死,一直是为父的心病,他不会这么简单的就过去,你入了范府,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若是和范闲无关,那我林家必然能够保住他成为朝中第一重臣,婉儿你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这件事情一直是林若甫的心病,林婉儿明白。林家唯一的寄托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即便是林婉儿也始终无法走出那个阴霾,她虽然深爱着范闲,可是这并不是蒙蔽她双眼,让她放下的理由,相比放下,她更希望找出真相,来让父亲彻彻底底的信任范闲。 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和唯一的爱人。 林婉儿点了点头。 “婉儿啊,你入了皇室,成亲之日为父也无法陪同,为父送你一件礼物。”说着,林若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了林婉儿的面前。 接过锦盒将其打开,是一块令牌。 “这是”林婉儿抬头看着父亲。 “这是中院令,虽然大理寺现在的势力和能力逊色了许多,但是陛下还是给了大理寺卿一些实权在手里,并且保证实权 施行,由我直接领导,这中院令就是领导大理寺的关键,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拿出来。”林若甫道。 林婉儿不解的看着林若甫,眼睛里面升起了一阵阴霾。 她明白的是,可能从嫁给范闲开始,这朝堂,这庆国,这天下,和自己已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哟大人”王启年迎上来的时候,面带笑意,勾着腰的同时,还将范闲手里的杂物接了过来,“怎么没早说啊我去府上接你” 范闲拍了拍手,“得了吧你,怎么样这几日我不在,院里面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没什么大事儿,你不在哪儿来的大事儿啊。”王启年憨憨一笑,“到是今日你来了,才要有大事儿发生。” “什么事儿”范闲一边踱步进入了监察院,一边问道。 “言冰云回来了,今日和你一同到了院里,院长要开会,连光头都来了。”王启年压着嗓子说道。 范闲皱了皱眉,回忆起光头是谁。 二处的主办,行事非常的低调,范闲来到监察院这么久的时间唯一没有见过的两个人之一,二处的主办光头,五处的主办荆戈。 荆戈自然是见不到的,他在黑骑之中担任教校官,负责的就是黑骑的整体调度和行军作战,以及训练等日常。 二处则是监察院的参谋处,负责各处情报的归纳c笼络分析以及为庆国陛下出谋划策,他的神秘可想而知,见过的人也只知道他是一个光头,连真名真姓都没有,听说他有直接越过陈萍萍向庆帝汇报的权力,但是从未使用过。 范闲笑了笑,像这样的权力若是使用过了,以陈萍萍的为人,起码要再换一个长头发的。 进了正厅,王启年驻足在外面等候,范闲则是跨步进入。 这里不是一般人能到的地方。 刚一进门,范闲就感觉面前一个大汉将自己一把搂住,一股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不过当他嗅到对方身上的兰花香味的时候,便咧嘴笑开,随后将对方也一把抱住,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老师,费介。 费介松开范闲之后一脸大笑,“我就说你小子没事儿,看,真没事儿。” “还是拖了老师的鸿富。”范闲侧耳低声道,“你的东西真好用,要不是你的药,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 “那个小子给了你一剑”费介撇了撇眼睛,看了一眼站在言若海身边的言冰云,“我找个机会给他弄死” “别了吧”范闲说道,“我和他都能活着回来,老师还看不出来” “自然是看出来了,天下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恐怕是连院长都没有猜到。”费介笑嘻嘻。 范闲并不认为陈萍萍没有猜到,甚至他认为虎卫能够第一时间出现在场上,和陈萍萍有莫大的关系,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不会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 随着地板上坚硬的摩擦声,几个人都闭上了嘴。 陈萍萍来了。 第八章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杀了陈萍萍啊 陈萍萍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那般阴冷。除了和他独处的时候,范闲能够看到他的笑容,其余之时只能看到那副冰冷的眼神之中让人不寒而栗的流动。 一处的主办驾鹤西去,现在那里空着一个座位。 旁边依次便是二处的主办了,他确实是一个光头,范闲也只能看到他的光头,脸上只有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一道一字眉,下面部分除了一个眯眯眼睛能看得到,其他的都被面罩遮住了。 依次剩下的是三处的主办费介,四处的主办言若海,五处主办荆戈正常没有来,六处的主办影子,七处的主办牢头也日常不在,八处的主办则是因为和中枢对照文件,也不在这里。 陈萍萍打量了一下发现,才将头转到了其他的地方,审视了一圈之后,才平静道,“这一次将各位召集来,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所有人站在一旁听陈萍萍讲话。 “第一,宣布两个新任。”陈萍萍说道,“大家也都知道言冰云为监察院和庆国作出的巨大贡献,从北齐归来,更是带了许许多多的绝密,且掌握了一定我庆国对于北齐的牵制方式,这也算是监察院的头号功臣。如今监察院一处主办位置暂缺,想来这一批老人,也该换换了。” 范闲眯着眼睛抬起了头。 一处的位置暂缺直接让言冰云补上不就行了为什么会提及换老人的事情 “院长。”言若海一步踏前而来,“我身体多有不堪,如今重病缠身,自认无法继续担当大局,请求退出监察院。” 陈萍萍看着言若海,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他也很简单的将这件事情解决,于是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你所有能够交接的事情,全部交接给冰云。” “是。”言若海低声道。 “言冰云暂任监察院四处代理主办,范闲暂任监察院一处代理主办。”陈萍萍道,“散了吧。” 说完这句话,陈萍萍意味深长的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自觉的走了过来。 “走。”陈萍萍轻巧的说了一句,范闲会意,推着他的钢制轮椅,向内堂走去。 一路无语。 将窗子推开,那一抹阳光再次照射进来,打在那些肆意生长的花草之上,陈萍萍拿出了洒水的花壶,拨弄了几下面前的花草,将水直接洒在了上面。 “言冰云,就是肖恩的孙子。” 他的开门见山,直接将范闲怔住了。 而陈萍萍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神,正在直直的看着范闲,他似乎想要看到什么,又似乎不想看到什么。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陈萍萍的表情是非常的平常,可是他的平常,是会让人渗到骨子里的恐惧。只不过在范闲的面前,陈萍萍阴冷的面容并不会震慑到他。 范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眉头微微紧皱。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静的周围能够听到花瓣上的水滴,滴在土壤里发出的闷声。 过了半晌,陈萍萍才结束了这样的对视。 “不是你。”他说。 他不知道陈萍萍说这句话的用意何在,算是把自己当做掌中之物的一种歉意范闲不解。当然他也没有急切的去回答什么,相比曾经的范闲,现在的他,成熟了许多。 看着面前的陈萍萍,范闲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口和面前的人交谈,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对方看穿一般。他无法在任何一件事情上低估陈萍萍的实力,所以他选择说实话。 “我知道。”范闲叹息了一声说道,他看着陈萍萍的表情,像是在说,你不打算和我说点啥么 “你有怨气。”陈萍萍当然能看得到范闲的不满。 范闲没有回答他,此时的范闲对于陈萍萍,持有一个中立的态度,他不否认陈萍萍曾经缺失给予了他许多的帮助,但是让他气愤的是自己被他装在了计划之中,草菅人命的计划之中。 滕子京像一个木偶一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被安排成了一个根本无法反抗的死棋,之后的肖恩,和陈萍萍斗了半辈子,也是同样的下场,范闲不知道如果站在这个阴冷的人对面自己会面临什么,只是,他不想被编排而已。 “你看着花。”陈萍萍转头,“生命的生长,一定要有干涉,来自外界的干涉,这样他们才能够茁壮生长,才能够不畏惧风雨,不畏惧压迫,才能反抗。” “他和你说了什么。”见到范闲半天没有回复,陈萍萍这才问道。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惧怕陈萍萍,只是在想 ,如何能够跳出这个棋局,到了这个时候,他便开口了,“该说的,都说了。” 没有隐藏。 范闲不是一个喜欢遮遮掩掩的人,况且他并不认为陈萍萍会不知道这件事。肖恩的计划,陈萍萍策划了几十年,不会在最后的环节之上出现一丁点的纰漏,即便这个计划的执行人,是范闲。 只是现在,陈萍萍可能没有想到的一点就是,范闲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亲生父亲就是当今圣上以后,他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你知道了神庙的事情”陈萍萍向后一仰,看着面前的范闲,他的神情告诉范闲,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意外,甚至关于神庙的事情范闲会坦白,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感觉,让范闲非常的不爽。 范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啊”陈萍萍怅然,漆黑的眸子看着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包括皇上”范闲问道。 而陈萍萍半张着嘴,看着范闲,他眯了眯眼睛,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又仿佛是验证了什么他心中的所想一般,随后一声嗤笑,“所有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结果很明显,就是这件事情,不能告知皇帝陛下。 范闲开始打量面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陈萍萍处心积虑的安排了将近二十年,心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范闲很不愿意面前的人成为自己的敌人,好在对方并不是和自己站在对立面的,而自己也只不过是想要跳出对方的棋局罢了。 和陈萍萍的对话,让范闲步步为营。他的脑海在快速的思索着所有接下来陈萍萍可能说出的话。 “好,一处朱格已经走了很久了,现在你要接管一处,是很费劲的一个差事,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找我,所有的问题,我都会为你解决的。”陈萍萍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面前的人说的轻描淡写,范闲的脑子里直接炸开了锅 这个人,居然并不想知道神庙的秘密尽管自己并没有打算说,可是 为什么陈萍萍费了如此大的劲,就是为了从肖恩嘴里套出神庙的秘密,如今竟然问都不问,只是让这个秘密保存在了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不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范闲几近抓狂,可是仍然面不改色的看着陈萍萍。 “你还有疑虑”陈萍萍问道。 “没有了。” “听说你马上要大婚了。”陈萍萍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笑容逐渐展开。 “父亲说你没有出席过任何人的婚礼。”范闲解释了为什么自己没有邀请陈萍萍。 “我也不适合。”陈萍萍到了花池旁边,“林婉儿是林若甫的女儿。” “我知道。” “你不知道。” 范闲压了压眉毛。 “那老家伙,谁也不会了解他,他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上,绝对不是凭借运气,你和林婉儿真心相爱,我是知道的,可是你要明白,在你们爱情之上,还有凌驾着其他的东西。”陈萍萍的话很平淡,但是说的范闲心中波涛汹涌。 范闲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这个人能给自己的震撼太多了,无论如何,范闲都不想把他当做自己的敌人,不过是敌是友,还要接下来才能判断的出来,范闲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处的办公室。 “你的意思,二皇子去找过言若海”范闲问道。 “是的。”王启年说道,“昨夜彻谈到了深夜,我有些许听到一些,不过后来监察院保护四处的暗探在附近,我就没有继续听下去了,期间说过很多,比如如何扶持言冰云登上监察院院长的宝座。” “你要当院长”范闲转头看向一旁的言冰云。 “嗯。”言冰云冷着脸喝着茶,随口道,“我还要杀了你,杀了陈萍萍,杀了一切抵挡二皇子殿下登基的人。” 范闲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他这么着急” “倒也没有很着急,不过春闱的时候,肯定要把屎盆子扣你头上的。”言冰云说道。 “大家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范闲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病娇的言冰云,“你从北齐给沈婉儿带回来就没事儿了什么时候操办一下” 言冰云站了起来,“她是北齐战犯。” “你来真的啊”范闲满脸不解。 “我不知道她在我身边是因为爱,还是要窃取我庆国的机密。”言冰云说的义正言辞。 “那简单啊,你把人带来,我一天上下就给你审的明明白白,唉你别走啊,你去哪儿啊,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杀了陈萍萍啊,喂” 言冰云扬长而去。 第九章 三朵金花 范府已经被喜气洋洋的装点起来,整个京都城都知道这位当红的范闲大人要成亲了。 从监察院的门里出来的时候,范闲犒劳了自己一碗阳春面,当然,也同时犒劳了王启年一碗加肉的阳春面,理由是他结过一次婚而范闲并没有结过,他的快乐是要比范闲更多一倍,所以他要加肉。 范闲懒得和他争执。 “这高兄不在,还是有些想念啊。”王启年说道。 “陛下要送我结婚的礼物。”范闲说道,“他问我想要什么。” “大人怎么说”王启年一脸的八卦。 “我说身体抱恙,现在即便是京都城也有些危险,想要高达伴我身边以此来保护我,顺便提及了牛栏街一事,现如今北齐也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危险更甚一步。”范闲道。 “陛下呢怎么说”王启年道。 “他没说话。”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件事情陛下也算是知道了,若是有希望,估计这几日高达也就能来了吧。” 王启年咂舌,“大人,你马上大婚了,什么感想” “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想。”其实范闲也确实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自己的那个年代,起码要领证盖个章,然后同居一段时间,不像现在,感觉什么也没有,全是父辈在办事儿,自己倒成了个闲散人员。 王启年吃完了几片肉,吸溜了两下面,才继续道,“大人,我告诉你,成婚这种事情,且是人生大事,不可小觑。” “这事儿我明白。”范闲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不去,那成婚之后,可是追悔莫及啊”王启年道。 范闲一愣,“还有这种地方” 京都城一宫一营四坊六铺十二道,三十六座塔,非常的大,要从城南走到城北,坐着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这王启年一带可就足足走了三刻,直到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酒楼面前。 “卧槽”范闲一愣。 “大人何为卧槽”王启年一愣。 “卧龙当从浅海出,槽马踏风行千里。”范闲解释道,“取前两个字,表示惊讶” 王启年指着酒楼,“卧槽” 金碧琉璃三个大字。 抱月楼。 可是范闲却没有听过,这可算是相当离奇了。不过想想,其实数起来自己并没有在京都城待多久的时日,不认识这里也实属正常,他歪过头来问道,“你说会追悔莫及的地方,就是青楼” “自然是如此啊大人,你可别说,自从成婚以来,但凡三步之内停留女子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家夫人可就能嗅到,甚至还能说出来是哪家的胭脂,哪家的水粉,你说说,大人你给我评评理,这我还能来此地吗”王启年不忿道。 “那你今天不是来了”范闲说道。 “这不是来查案嘛情势所迫,情势所迫啊”王启年一脸的懊悔无奈,却又转念一笑,“进了一处,自然是要对周边京都城的各个地方进行严查都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今日就要打入民间,这样才能体会到百姓疾苦,才能发现京都城之中的秘密啊大人” 范闲憨憨一笑,“罢了,这种地方还是你去探吧,我就没有什么兴趣了,况且我只知道醉仙居和流晶河畔,这地方从未听说过,估计也是小打小闹的地方。” “大人,你可错了”王启年说道,“这个地方可是我们出使北齐之后一夜兴起的,现在不仅将醉仙居有名的姑娘全部笼络完毕,更是将流晶河畔上面大部分可人儿全部拉到了这里,说这里是京都城第二,那就没有什么勾栏敢说是第一了。” 范闲疑惑的看着王启年,“我们走之后才出现的” “正是”王启年喜上眉梢。 可是范闲的脸色却差了下来,他转过头对王启年说道,“这地方可能不是什么善地。” “那肯定不是啊。”王启年会错了意,赶紧拉着范闲就往里面冲。 范闲跟着上去,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在打探着这里的一切。 老妈子一看,标准的锦衣华服,再加上腰间的佩玉,这定然不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公子,抓住范闲的手就往里面领,一路上识货的姑娘也真是不少,一个个就往范闲的怀里扑。可他却无心插柳,倒是环顾起了四周。 这里的建筑模式和大部分京都城酒楼是一样的,中间通顶,直达顶层楼阁,而旋梯之上,从今中间向四周盘旋,每一层都坐满了人,范闲心中暗想,这里确实不一般,光是这紫红朱木的楼梯打造下来,也价值不菲,更别说他随便一撇,就是江南内库瓷窑出来的东西,这打翻一个,少说也得几 十两银子。 领上了三楼,老妈子笑着说道,“公子看上去面生,不知是否是京都城人士啊” “北齐而来。”范闲随口说道,“将你们这里的头牌带上来。” 老妈子一听头牌,这才赶紧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可是投花问柳,不能一上来就点头牌。” “何为投花问柳”范闲不解。 “公子,公子”一旁的姑娘笑嘻嘻的解释道,“便是那三个花旦轮流出场,若是有贵人相赠银两,便可以直接领走,三个花旦谁拍走的银子多,谁就是今晚的头牌。” 范闲打了个哈欠,“这不就是刷礼物” “自然是礼物啦”另一个姑娘推着范闲的大腿,“这赠出去的银两自然就归了花旦所有,所以是礼物也没有错。” 范闲并不是为了睡头牌,他只是知道,这些人都是收银子做事儿的,想要了解一个青楼,那就必须要从青楼里面的人开始了解,而最了解青楼的事情又最好碰见的人,就是一个青楼里的头牌。 不过难度这么大,想想还是算了。 他打发了老妈子,随手甩了几两银子,这才左拥右抱坐在一旁,王启年则是在自己身侧,他居然抱了四个。 “第一次来京都城,听闻这里是最好的,谁知道来了一看,也不过如此啊。”范闲随口道。 “公子啊此言差矣。”哪个员工不会吹自己的公司呢范闲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远道而来,自然是有所不知,这抱月楼的规模,可是空前绝后的,我走遍庆国大大小小的青楼,当属这里为第一,好不为过。” “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里的掌柜出手阔绰,我之前在醉仙居一年的收成,都不如在这里坐上个把月来的快,而且这里安全啊。” “安全”范闲着重了这个词。 “哎呀”另一个侧着耳过来,“公子你可不知道,这里的掌柜可是宫中如今最大的红人在这京都城内已经可以一手遮天了,别说官府了,就算是那大理寺,监察院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里。” 范闲一听。 好你个陈萍萍,居然开了个青楼 他只是吐槽一句而已。谁都知道这不可能的,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家里比这几百个抱月楼都热闹,他的银子早就多到花都花不完,怎么可能跑出来拉下脸赚这种钱 “害怕了吧”姑娘们吹上了。 吹牛逼这种事儿,没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效果,但是一旦开始,只要旁边有个人配合,那就根本停不下来,越吹越大越吹越玄乎。 “公子,你来这儿玩就好好玩,银子钞票大把的花,这里还能借给你,只要能开口,有多少借多少。” “对呀公子,若是真想要头牌,弄他十几万两银子来玩玩,也是不错的。” 范闲躺在座椅上,一声不吭,笑着看向下方。 那三个花旦,已经上了台。 第十章 抱月楼的秘密 三个姑娘并非是一起上了台,而是一个一个上。 第一个身着蓝色长裙,丝沙缠身,手腕上面系着手链,扭动身姿挪步上台,美妙的音乐应声而起,翩翩身影婀娜多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但是并没有让范闲有什么雄性激素萌发的冲动。 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台下发狂的人已经不是少数了。 欢呼叫喊的声音从各个楼层发出,范闲只是瞟了一眼,下面的叫价伴随着歌舞早已经水涨船高,起价从一百两银子已经飙升到了七百两。 “这七百两睡个头牌”范闲总觉的不对劲。 “公子此言差矣,睡不睡的要看更多的财力或者是姑娘喜不喜欢,她们三个傲得很,不是一般人能够染指的,这才是一方花儿,三方花儿可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呢。” “这也太不靠谱了。”范闲感叹。 “哪里啊,这拍的确实是共度良宵的权力,但是共度良宵也不光是睡觉这一种啊,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情,比如这一方花儿舞技超群,二方花儿可是歌声甜美,三方花儿更是诗才冠绝,一手琵琶出神入化。” 范闲鄙夷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继续向下看去。 下方的竞价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公子不出手吗下方的沙漏就是跳舞的时间,若是沙漏的时间到了,那竞价就截止了,若是超了时间,再高的价格都没有用了。” 范闲摆了摆手,“我先看看。” 二女脸上鄙夷闪过。 下面已经叫道九百八十两了。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 在最后敲钟的时候,价格停在了一千八百两。 监察院的王启年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一年满打满算能弄上三百两银子就不错了,这一下弄出六年的收成出去,不过就是和一个青楼头牌共度良宵而已,王启年可是接受不了,当即低声骂道,“真是富的富死,涝的涝死。” 竞价所得,那一方花儿直接从台上走了下去,扑在了出价一千八百两的公子怀中,满脸笑意,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那公子一口,一时间羡煞旁人不说,还为自己下一次的身价又抬高了许多。 第二个出场的是二方花儿,确实要比第一个惊艳很多,她张口便是当下最红的那首曲子。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范闲看着全身都哆嗦,他也没想过这首诗词还能再次被谱曲写就,而且流传胜广,居然随处走到了一个青楼之中还能听到。 下面的竞价已经一塌糊涂了,显然在这里,会唱歌的要比会跳舞的吃香很多,价格已经到了两千两。 范闲站了起来。 “公子去哪儿啊” “出恭。”范闲说着离去,那二女也没有跟上来。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中场吸引,他自然是可以绕来绕去,看一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秘密。王启年的说法很重要,他自然是不相信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面,能够起来一个如此财大气粗的青楼,京都城里面能人确实是多,但是并没有多到范闲记不下他们名字的地步。 据他所知,京都城内还真的没有那么生意起家的豪绅,多数都是依照权力来谋取利益的人,所以在抱月楼里面,定然是有朝中重臣的。现如今他是监察院一处的代理主办,那这件事情,就归他管。 从一个隐蔽的楼梯绕上了四楼,这里应该和三楼差不多,不过卡座少了许多,而房间多了一些。方才那竞价所得今夜良宵权力的公子已经带着一方花儿走上了楼梯,看来他住的地方,应该就是最好的客房。 二人旁边的房间并没有人住,范闲随后进入了隔壁,将房门关闭之后,开始查看里面的结构。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有三个隔间,分别是卧室c茅房和浴盆所在,三个隔间全部被屏风和门框隔开,中间则是一个硕大的厅堂。 转屏风后,范闲看到了躺椅c地毯和绣墩,还有奏乐c跳舞的场地。 巨大的纱帘再配上这里的一切,大气非凡。 范闲贴着墙壁想要听一听发生了什么,可是并没有声音,直到散开真气,这才能够听得见,可见这里的隔音做得很好。 可是刚刚散开真气,他便听到了门口开门的声音,范闲眉头一皱,藏匿在了窗帘后面。 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深浅不一,但是能够听得出,是三个人。 一人驻足门前,步伐很重。 另一人驻足屏风后,步伐较为轻盈。 第三人则是到了范闲不远处的躺椅上,看来地位会比较高一些,可他的步伐是最轻的。 “怎么回事儿”声音尤显稚嫩。 “礼部侍郎的儿子,借走了三千两银子,我觉得数字巨大,不敢乱定主意,所以才请当家的您来评判。”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声音很细,语气很卑微。 “礼部三个侍郎,哪一位”稚嫩的声音问道。 “说是姓洪。”女子道,“我也不敢多问,生怕那公子生气,只是听了当家的话,凡是坐官轿来的,都予以方便。” “洪侍郎,确有其人,他的儿子可是皮肤黝黑,眼睛很小,左下颚有一个黑痣” “是的。”女子的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 少年的声音顿了顿,“签字画押了吧” “是的,都是按照您交代的步骤走完的,抵押的东西是一个玉符,上面刻着字,应该是家传信物什么的。” “嗯”似乎是接过了玉佩,少年端详了片刻才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也能证明他的身份,留下吧。” “是”女子道。 “还有事”少年问道。 “掌柜的,还有一事”女子道。 “讲。” “方才有一个刑部的人,死在这里了。”女子道,“是精绝而死” “啪”一巴掌声。 “你是怎么做事的”少年厉声道,“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女子叹息道,“是我的错。” “处理尸体,掩埋事情,若是真有人调查过来,我看你怎么交代”少年厉声道。 “我会做好的,不会暴露任何。”女子道。 少年才道,“滚吧。” 随着女子出了门,少年才啐了一口。 “去查查是刑部哪儿的人,不行就做成京都城周遭的匪徒所致,或者是市井流氓出手。”少年道。 “是。”门口的大汉走出了房间。 范闲躲在窗帘后面一动不动,一句话没有说。 第十一章 分析 范闲从四楼下来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消失了。 扫视了一圈,下方已经进行到最后的一个花儿了。此时的范闲无心看花儿,下了楼直接将银子丢给那些姑娘们,抓着王启年就向外面走。 王启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 直到二人出了抱月楼之后,王启年才问道,“大人,怎么了” “刑部有人死了。”范闲道。 他意识到了这里的不一般。 正常做生意的人听到人死了的状态和方才那个掌柜的状态截然不同,并且他的年纪并不是很大,按理来说不应该处理的如此冷静,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况且能在这个年纪当上掌柜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这个孩子的身份,必须要知道。 “大人这”王启年没回过神来。 “先跟我回去。这晚终究不太平。”范闲没有耽搁,带着王启年走向了监察院。 半个时辰之后。 官兵包围了整个抱月楼。 范闲也对上了在房间里面说话的那个女子,他站在远方看着门口正在辩解的女子,对上了号。 官兵冲进去了之后,范闲坐在街道一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大人,如果真的出了命案,可是大事儿,刑部的官员,在京都城内少说也是五六品啊。”王启年道。 “是啊。”范闲道。 “那为什么不带监察院的人来而是要告诉京都府衙门”王启年不解。其实他心中最大的疑问还是,刑部c礼部全部都是太子的党羽,这么做不就是将功全部给了太子殿下 范闲想的却不止是这一步,他的想法更加的深远,坚定。 “自然有告诉他们的用意,你告知京都府衙门的时候,怎么说的”范闲忽然问道。 “放心吧大人,我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叫了个农夫去说的。”王启年笑道。 范闲点了点头,“这就和我们没关系了,走吧,撤。” “啊这就撤了”王启年跟着范闲跑了上去。 确实是撤了,这件事情最后会怎么样,范闲都一清二楚,监察院的暗探并不都是黎明百姓,这件事情他也是在进入一处之后才了解到的,即便是皇宫内院之中,后宫深墙里面,也有一处的暗探,这些人的利用价值非常的高。 他需要做的,就是在监察院等待明天的消息就可以了。 第二日的清晨,范闲走入餐厅的时候,只有三个人。 范建坐在中间,左手是柳如玉右手是范若若。 范闲环顾了一圈,“范思辙呢” “不知道。”柳如玉回答道。 “嗯”范闲有些不解,他坐在了范若若的身旁。 “你惊讶什么”范若若问道。 “他不在家里吃早饭,是还没起”他看了一眼父亲,按说范思辙敢现在不起床,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找打,但是范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怒意,相反好像感觉非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不在,难道不值得惊讶吗” “他都几个月不在了,有什么好惊讶的。”范若若说道,“书局很赚钱的,光是上个月就给家里补贴了八百两银子。” “多少”范闲震惊的看去。 “八百两。”范若若说道。 “都快敢上内库了吧”范闲夸张道。 几人憨憨一笑。 范建难得的心情好,说道,“你也快成婚了,今日我还要和林丞相去见陛下,估计还是大婚的事情,这一次举行要走皇室的传统,你可不能怠慢,明日安排宫中的嬷嬷来给你指导礼仪,后日一早便要出门。” “是,父亲。”范闲道,“酒席在哪儿办” 范建被说的一脸懵逼,皱着眉,“啊” “哦哦哦。”范闲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这几天办的一个案子和酒席有关系,嗯就是这样。” “你刚任了一处,自然是有些忙,我能理解,不过这几日就消停些吧,后日便是大婚之日,他陈萍萍也不会那么不长眼。”范建有些生气,“这老家伙就像是不出山的鹰犬,如此大事儿也不出面,真是可笑。” 一看到这老两口即便是不见面也剑拔弩张的样子,范闲背后一阵胆寒,可能当今天下也就只有范建敢这么说陈萍萍,换个别人来,第二天死在京都城的旗杆上,都算陈萍萍手下留情。 监察院还是往日的忙碌,提着脑袋的监察使,行走在刀尖上的暗探们仍然行色匆匆,只不过现在在路过他的时候,会低头谦逊的喊上一声,“ 提司大人。”范闲也会微笑着对他们点头,他的一个微笑甚至可以让手下的人开心一整天。 “什么消息”推开门走入自己的办公室,范闲问道。 王启年正在整理文件,迎了上来给范闲倒茶,“没有动静。” “嗯”范闲疑惑。 “今日没有任何的动静,京都府衙门口也没有什么告示出来,我询问了刑部,更像是没有事情发生一般。”王启年解释道。 范闲眯着眼睛。 这件事情有很多可能。 第一种可能,抱月楼背后掌柜的权力滔天硬生生将这件事情按了下来,不过范闲当初的听到的对话,那少年并没有表现出他有这么大的权力,而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了那个女子。 第二种可能,他们的对话是假的。 第三种可能,京都府尹是他们的人。 每一种可能的背后都隐藏着庞大的变数,范闲不可能去轻易尝试,因为每一种可能的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 第一种可能,会让自己正面和抱月楼交锋,在这个时间点,这样的交锋难免会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对方必定会有穷凶极恶之徒,若是自己摆开阵仗要和对方过招,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会徒生许多变数。 第二种可能,那他们就已经识破了范闲的身份,故意说出来的,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带着监察院的人上来。 第三种可能,他们的背后,是太子。 范闲吐了口气,“信呢” “哦有一封。”王启年递了过来。 范闲接过信。 “大人,昨夜查明。” “突然出现的是一个叫苏沐儿的女子,他向京都府衙门出示了一封书信,并不得见其文,但是捕快还是叫了京都府尹去往抱月楼,最后尸体由京都府尹处理,深埋于西山头处,尸体位置只有三人所知,其中一人是二皇子手下,在衙门任师爷。” 范闲仰起头,将信纸放到了烛台上面一燃而尽。 “信里怎么说”看到火印王启年自然知道这是暗探的密信,于是关切道。 “说是抱月楼暂时盯着就好。”范闲暂时确实不想淌这摊浑水,既然已经明摆着有问题,暂时也肯定解决不了,既然解决不了,不如就在这里放着,等到婚事完毕,再去解决。 第十二章 大喜之日 一整夜的忙碌,范闲算是彻夜未眠。 两个宫中的嬷嬷专门到了范府,一个指点江山,一个激昂文字,算是将里里外外的全部事宜搞定,请来的喜婆等人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给范闲描眉画鬓,新郎官被摆布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丑时才算完事儿。 时辰定在寅时三刻,登庙堂求签,求了签文才算正是出发。 范闲就只能坐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等待。 外面的装饰早已经红红火火,这一场京都城全民瞩目的婚礼,才刚刚开始。 “紧张吗”王启年问道。 “不紧张。”范闲打了个哈欠,“就是困。” “大人,今日陈院长亲自守城。”王启年说道。 昨日和今日范闲都没有去过监察院,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歪着头问道,“亲自” “三百黑骑就在东门外,但凡有事儿直接就能冲进来,院长带着影子大人坐镇监察院,影子布下一百八十个六处的杀手保驾护航。”王启年道。 “这是要杀我啊。”范闲开了个玩笑。 心中却是有些暖意,陈萍萍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这一场婚礼的护卫已经达到了和陛下每一次进神庙祈福的阵仗,范闲也准备了许多的东西出来,他深爱着的林婉儿,在今日,必然会成为庆国上下甚至是天下,最为幸福的人。 锣鼓喧天,范闲策马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寅时了,他要去庙堂祭拜,并且走一条繁杂的程序,虽然琐碎,但是想到是为了婉儿而做,自然是高兴的。 “好看吗”林婉儿转了一圈。 叶灵儿拍了拍手,“好看,好看急了。真羡慕你不是真羡慕范闲” “你也要成婚了,到时候”说道这里,林婉儿顿了顿,“到时候你会比我还美的。” 叶灵儿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自是圣命不可违,不过二皇子殿下也是一个好人。” 林婉儿没有去评判自己的哥哥,只是说道,“不管如何,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嗯。”叶灵儿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叶灵儿是想跟随二皇子的,所以林婉儿这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在这一次对话之时就能感觉到,她在刻意的疏远自己。 范闲和二皇子的对立,她们虽然没有达到心知肚明,但是也略有耳闻。 “天亮了,范闲也该到了。” 黎明。 送林婉儿从府邸出来的人,是憨憨的林大宝,他也打扮的红光满面,衣服少见的板正,微笑着跟着众家丁仆人走到了大门口,站在路上对着范闲招手。 范闲下马,恭恭敬敬的对大宝作礼,大宝也恭恭敬敬的回礼。 随后看着轿子,林婉儿定然是在轿子之中的,他也没有着急,对着大宝说道,“大宝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大宝欢呼雀跃,“但是今日一定是个好日子是个天大的好日子大家都高兴,人们也都喜欢大宝大宝高兴” “高兴便好,喜欢就好。”范闲抱了抱林大宝,这才说道,“婉儿要出去一段时日,若得了空,我就带着婉儿回来看大宝,好不好” “好好”大宝跟着开心。 范闲的马栓住了轿子,带着林婉儿离开了。 林大宝在后面招着手,他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脸颊上面有泪痕,他明明很开心。 整个一天的时间,都在收礼,收客,这是传统。 新娘要在婚房静坐,到了天地交汇之时才能拜堂成亲。 繁复的礼节让范闲忙了整整一日。 到了宾客入门之时,这才是重头戏。 两个人站在堂前准备拜堂,之前要收旨。 陛下的旨意。 “后宫宜贵嫔贺” “黄金子母镯一对儿,金壁耳饰一对儿,翡翠玉镯一枚,彩丝琉璃纱三十匹。” “后宫宁才人贺” “名剑太上一柄,金丝软甲一件,银海绣花布鞋一对儿,金银匕首一对儿” “太后懿旨” 众人跪下。 “今我孙儿大婚,实是心悦成喜,才子佳人,天赐良缘,特赐丹凤铁卷一枚,黄金三百两,白银三千两。” 走上来的是洪四庠,他弯着腰将丹凤铁卷送到了林婉儿的手中。 “郡主,这丹凤铁卷可是免死金牌,可要收好。” “多谢洪公公。”林婉儿接过。 “圣上有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常寺协律郎范闲与郡主林婉儿,佳偶天成,琴瑟和鸣,赐三郡耕地二十亩,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 “范闲接旨” 范闲走上前几步。 “太常寺协律郎范闲,出使北齐有功,今特赐太学奉正,官阶正四品,与太学府独门独生,不记院士之下钦此” 范闲跪拜。 有了皇帝的提携,谁都知道这个当红的角儿现在风头正盛,范府的门外早已经人满为患。 真金白银都成了陪衬,这入京不到几年的时间直接跃到了正四品的奉正,这可是天下最大的新闻,而且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太学奉正这个官职也就是暂时的,为的就是方便范闲下一步的打算。 春闱可能范闲会是总考,而太学院又是春闱出题的地方,这一来一去,给足了范闲行动的能力。 看来陛下的想法,确实是深远。 范闲接过圣旨,一身华服进入了厅堂。 银月高空。 “我以为你会喝多才回来。”林婉儿独坐床榻,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范闲悄然将门关上,这才走到了林婉儿的面前,红盖头遮住的脸是他迫切想要见到的心上人,手略带颤抖着佛了过去,却被林婉儿抓住了手。 “怎么了”范闲笑着。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林婉儿道。 “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范闲道。 “范闲” “改叫相公了。” “相公” 范闲望着这个心中最挂念的人,“婉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是啊。”林婉儿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任由范闲将她的盖头拿了下来。 “你真美。” 相拥而眠。 这一夜 第十三章 春闱之际 神清气爽。 范闲起床的时候,林婉儿已经端坐在面前了。 她早已梳洗完毕,仔细端详范闲了范闲许久,直到他醒来,才微笑着说道,“你醒了。” “嗯你怎么起来这么早”范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睡不着就起来咯。”林婉儿柳叶弯眉,“觉得好有趣,又好奇怪,有新鲜感,又感觉很陌生。” 范闲坐了起来,摸了摸林婉儿的肩膀,“还不适应吧不过没关系,家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的,你待几日就知道了,再加上之前都了解你,没有什么问题。” 林婉儿郑重得点了点头。 二人到餐厅的时候,家里人都在。 范闲一眼看到了范思辙,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边打哈欠边将粥喂到自己的嘴里,看到大哥来的时候,才勉强高兴的对范闲打招呼笑了笑,“哥” 范闲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范若若,昨天自己可是全程看得到范若若的,但是并没有看到范思辙。 排班坐下,柳如玉已经着急忙慌的和仆人给林婉儿盛饭。 “多谢” “姨娘。” “多谢姨娘。”接过碗,柳如玉又是盛汤又是夹菜。 其实柳如玉也改观很多,现在对于范闲和林婉儿好也是发自真心的好,范闲和她的关系也好很多。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范闲看着范思辙。 “书局有点忙,前几天赶了赶纸张,印刷是个大问题。”范思辙随口说道,“不过这几天得空,可以休息了,哥,你真行,刚回来没几日,就成婚了。” 以前的范思辙是不会这么巧妙的转换话题,看来确实在外面学到了不少东西。 范闲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也该抓紧了。” 范思辙只是一笑。 “怎么结婚第一天就跑出来了也不在家中多陪陪婉儿。”费介打着哈欠嗑着瓜子,对一旁的范闲说道。 范闲躺在他房间的床榻上,略带慵懒道,“这里事儿多啊,刚才进来的时候还说关于春闱下了两道密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春闱马上要开始了,光是熟悉人还得有个过程。” “婉儿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你走之后我就见了她一面。”费介道,“当时她的身体有所好转,面色也好多了。” “嗯,是好多了。”范闲道,“不过总感觉她有什么事情,想来也不是很重要吧。” “你们感情还好吧”费介有些诧异。 “好,就是没法跟你讲细节。”范闲笑嘻嘻坐了起来,“老师,你知道抱月楼吗” “抱月楼听说过,是个新起来的勾栏,怎么你刚成婚,没必要吧” “你想什么呢。”范闲无奈的将那一夜的遭遇给费介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的费介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你还是找冰云谈一下吧,他手里应该有这个方面的情报,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边缘查探,不要轻易打入内部,不然的话,事态会难以控制。” “和我的想法一致,背后的人没有找到之前,不能轻易打草惊蛇。”范闲道,“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实力,连京都府尹都能差遣的动。” “无非就是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党,不过无论是谁,你要记得这里是京都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在这里二十多年也不是白过的,自己手下的能量也不小,没有准备好之前,暂时不要触动他们的根基。”费介道。 范闲点了点头,他知道费介的意思,现在他是有家室的人,并且林婉儿和这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确实不好周旋。 “冰云那里我已经交代了,他有消息会告诉我的。”范闲道。 “大人”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陈院长找你。” 春闱的事宜和安排已经定下来了。 皇帝谕旨,范闲为总考官,监察使。副考官有三个人,太学院院士江劲,礼部侍郎洪天成,吏部侍郎秦学明。 地址设置在了长乐会馆,这里是承办了十年春闱的地方,设置了三百个考生的位置,也正好对应了每年参加春闱的人数,各省的考生会在这几天陆续抵达京都城,这也是戒严戒备的关键时候。 在官职全部公布了之后,范闲仅仅是中午吃了个饭的功夫,就收到了十几封信。 将信纸拍在桌子上,范闲坐在了言冰云的房间里。 “你不会也要给我吧”范闲说道。 “我不给你,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好,所以 没让我给,但是我手里也有名额。”言冰云说道,“三个考生需要我帮着通过。” “那你得把名字告诉我,我得帮帮他们。”范闲道。 “只是需要将他们身上带着作弊的文章放过去就可以了。”言冰云将系着三名考生名字的纸条递了过去。范闲端详了一下,将纸条收下。 “他有没有怀疑你”范闲问道。 “怀疑自然是怀疑的。”言冰云道,“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不要怀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春闱的事儿,现在已经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 “太子的人身份已经查明,其中一个有一个很有实力的人,我会派人在第一天的晚上进入内院,将他杀了。”言冰云说道,“并且这件事情要你负全责,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自然是做好了,不过人肯定是不能死的。”范闲说道。 “那就是你去想办法了。”言冰云道。 范闲点了点头,“他这几日就要追问,套出来他行凶的时间就行。” “这些都好说,但是你要知道,我进入二皇子身边这件事情,有多么的不容易。”言冰云道。 “自然明白。”范闲笑了笑,“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有应对。” 其实范闲明白的很,二皇子的计策又是一箭双雕之计,到时候人死了,可就是随便他怎么栽赃陷害,那可是太子要保的人,这样一来他们兄弟又会再次针锋相对,这一次范闲可要专门去给那个禁足之中的太子提个醒,起码不能单方面的打压才是对的。 “抱月楼呢”范闲问道。 “和监察院有关系。”言冰云道。 范闲皱着眉,“谁会去开青楼” “不得而知,但是风声确实是来自监察院之中的。”言冰云靠在椅背上,“现在明面上抱月楼的掌柜是一个叫做石青的女子,不过背地里面这个营生是三个人经营,账簿上也有三份银子出帐。我的暗探曾从一条小巷曾经发现其中的一个掌柜,深夜回到皇宫之中,我猜测,他是宫中的人。”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范闲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带着侍卫吗” “有。”言冰云道,“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这倒没有。”范闲解释道,“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不过看起来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既然住在宫中,说不定和侯公公有关,他应该知道不少。” “城防的人,我可以打听。”言冰云道,“出入皇宫定然要经过宫门守卫,值守的全部是京都城守备军,里面有我的人。”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启用一些浅薄的力量,挖得太深我担心局面不受控制。” “你会怕”言冰云忽然笑了。 范闲笑了,“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陷入危机之中,若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问题,那就不必徒增伤亡,你说呢” “再好不过。”言冰云道。 抱月楼的事情范闲一直耿耿于怀,他们竟然有这样的实力,随随便便的抹去一条人命,确实让他感觉到有些棘手,毕竟在整个京都城里面有这样能力的人并不多。 回到家的时候,还没有到深夜,范闲摸进房间的时候,林婉儿正在整理自己一天的战利品。 “买这么多”范闲瞠目结舌,“十几匹布” “哪儿是买的呀”林婉儿看到范闲回来,赶忙倒茶,才说道,“若若今日带我去逛街,走到布坊的时候,说是选两件漂亮的布匹,结果掌柜的得知我们是你的家眷,送了我们足足十几匹。” 范闲笑了笑,摸着林婉儿的头,“没事儿,那掌柜的于我相熟。” “哦对了,我要和你说件事”林婉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第十四章 打消顾虑 “什么事”范闲问道。 “我娘来信了。”林婉儿说道。 范闲迟疑了片刻,才笑道,“来信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生气吗”林婉儿问道。 “婉儿。”范闲郑重其事的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你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是这里的少奶奶,你明白吗” 林婉儿迟迟的看着范闲。 “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从来没有因为长公主是你的母亲,而对你有什么奇怪的看法,更不会因为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关系,而对你有偏见,明白吗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这里就是你的家,若是这样,长期下去你会很辛苦,会很累的。”范闲细致入微道。 林婉儿憨憨一笑,“是我太刻意了” “放轻松,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人。”范闲道。 范闲一把抱住了林婉儿,她的头也靠在了那结识的胸口上。 “春闱要开始了,你一定很忙吧”林婉儿问道。 点了点头,“很忙是很忙,但忙的却不是春闱的事情。” “喏。”林婉儿拿出了一封信,她似乎知道范闲说的忙指的是什么。 范闲将其打开之后,是长公主的信笺,收件的人是林婉儿。 里面的语句确实委婉了许多,不光有嘘寒问暖,还有许多美好的回忆,确实像是一个母亲对女儿说出来的话,可是到了信文的中后段落,她的文风一改之前,语气之中尽是命令一类的词语,最后给了林婉儿一个任务,让她用尽所有的办法,让范闲放过两个带着纸条进入考场的考生。 这两个考生的名字,其中的一个就是二皇子要杀的那一个。 范闲觉得好笑。 这样的伎俩,也真的就是他们才能玩出来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李云睿还有脸写这样的信递给林婉儿,更不明白为什么二皇子还会出这样的伎俩来对付自己,这明摆着的事情,范闲如果查出对方有问题,得罪的是太子,如果没问题,那么他很有信心,即便是范闲在场他也会将这个人杀了。 如果范闲没有猜错的话,在杀手进入会场的时候,一定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必须要范闲去接待。 无聊至极。 范闲将信纸直接丢在了火盆之中。 林婉儿看着烧成灰烬的信纸,歪着头问道,“你应当收到了很多。” “是的。”范闲说道。 “以往的春闱,父亲就会抱怨这些事情,我也耳濡目染。”林婉儿说道,“听闻事情每一年都会闹的很大,不光是有人死,还有各种各样的举报,但是一般走到礼部或者是都察院的地步就结束了。” “监察院不是主考吗”范闲问道,可是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对了,之前是朱格。”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这件事情是他们笼络朝政的基本手段,肯定不可能轻易放弃,即便是范闲,他们也要试试。 “朱格隐藏的还是很深的,至少陈萍萍没有发现。”范闲叹息道。 “陈院长那个人还是比较厉害的,父亲对他的评价很高。”林婉儿说道,“并且他对我还不错,每次都是笑嘻嘻的,要不是风评他心狠手辣,我真以为他是一个和蔼的老伯伯。” “和蔼的老伯伯都在地里面干活呢。” 林婉儿跟着范闲笑了起来。 “小心照顾好自己。”林婉儿担心道,“我不想每日过提醒吊胆的日子。” “放心吧。” 范闲笑道。 陛下的召见都是突然的,比如范闲正在去监察院打卡的路上,就遇到了候公公,在这个不正常的时间和不正常的场合遇到这个本不该出现的人,范闲心里就有谱了。 候公公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吃点吗”范闲指了指一旁的面摊儿,“我早晨也没怎么吃好。” “要让陛下知道,大人和我的脑袋都得搬家。”候公公笑了笑,“陛下召见。” “走吧。” 一路入了御书房,今日的陛下精神不错,估计是刚上完早朝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穿着龙袍,威武无比。他端坐在正中,看着进来的范闲。 范闲作礼,“陛下。” “嗯。”庆帝点了点头,“春闱准备的如何了” 开头就是这种事儿,范闲自然神经紧绷了起来,“基本就绪了,还需要一些侦查情况,以免考生之中混入一些不必要的人。” “嗯。”庆帝看向范闲,“你对内库的事情, 怎么看” 这件事情确实是应该提上日程了,按照之前所说的,内库的新主人自然而然会落在范闲的身上,如今大婚已经成了,那么接手内库这件事情自然是当务之急,只不过时间正好卡在春闱前后,所以这几日庆帝并没有提过,如今旧事重提发,范闲也明白他的用意。 “自然是听陛下安排。”范闲没有抗拒。 想起了太平别院下面的秘密,他就知道越靠近内库,他对于母亲的了解也会越多,这个神秘的女子会让人越来越感兴趣,再加上她是自己的母亲,范闲不可能丢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不去收拾。 “好。”庆帝说道,“朕要你去一趟江南。” 范闲看着庆帝。 “何时” “春闱之后。”庆帝道。 “臣领旨。”范闲道。 “不问”庆帝疑惑。 范闲摇了摇头,“不问了,臣已然心知肚明。” 庆帝点了点头,“那就好。内库之事,不可小觑,不可掉以轻心,路途凶险万分,派遣六名虎卫贴身保护你,以高达带领,你可愿意” “谢陛下。”范闲说道。 “范闲。”庆帝忽然说道。 “下臣在。” “春闱在即,不可因为此事分心。”庆帝郑重其事。 范闲忽然皱眉。 伴君如伴虎,说的不错。 陛下的每一个字都不是轻易说出口的,他能明白庆帝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抬头道,“下臣量力而行。” 这也说的很委婉了。 庆帝笑了笑。 “去吧。” 范闲告退。 这件事情的牵连,让范闲确实有顾虑,但是陛下此言一出,他再也没有任何的顾虑,现在也不怕了,那就手去做吧。 第十五章 一石居泄露 回到了府中,范闲手中则是和早晨出门的时候相比,多了几个信封,多了几个纸条。 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大皇子将于这个月入京都城。 “相公回来了。”林婉儿看着推门入房间的范闲,开心的笑道。 “哟”范闲听到这几个字之后,似乎一上午的烦恼都被一扫而空,看着林婉儿的样貌和笑容满面的样子,范闲心里倒是好受多了,他走到书桌的旁边,刚要放下信封,这忽然发现,桌子上有多出来了几个信封和纸条。 “你别告诉我”范闲尴尬的拿着自己手上成堆的纸条。 林婉儿尴尬的笑了笑,她对着范闲说道,“是春闱的事情,上面我都标明了是谁送来的,你看看吧。” 范闲拿起了上面的纸张,确实是标注好了是谁送过来的,林婉儿这边显然都是后宫的贵妃娘娘们出手的地方。 “宁才人,淑贵妃”范闲一张一张整理着。 后宫才是体现一个人权力的地方,宁才人代表的当然是大皇子,虽然范闲和大皇子素未蒙面,但是范闲知道大皇子和林婉儿的关系,是她和几个皇子之中最好的一个人,所以范闲对他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地方。 而淑贵妃 很简单,二皇子现在和自己剑拔弩张的样子,当然不可能亲自上阵来和范闲说,所以委托给了淑贵妃,而淑贵妃和林婉儿关系也非常地要好,这就让范闲不得不接受。 看着面前这些东西,范闲冷笑道,“真的是有趣之际。” 庆国的科举和齐国是一样的,不分任何的国界是其一,其二就是收拢制度。 这个制度的好处在于,可以广收贤才,但凡有点诗名或者才气的人,当然就可以入选,然后再通过层层选拔,最后进入京都的春闱。 春闱的门槛非常之高,首先例如一个底层偏远乡村的人,就要先经过乡试,中了秀才,这才能够等到年初,年初会有省试,这省试更为复杂,要在整个一个地区,几万个秀才之中挑选出一百号人才出来,送入京都春闱。 这才有了春闱,春闱集合了从各地区来的精英才子,他们进入京都,当然是怀揣着能够高中的想法才会途径这么多的磨难,从异国他乡或者穷乡僻壤里面,攒足了家里的盘缠,甚至有更多人是砸锅卖铁才出现在京都城内的。 范闲知道,有很多的学子,连客栈都住不起,他们只能露宿京都街头,甚至直接睡在考场之中等待每一科的考试,最后如若是落第,这样的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办法,也是赌命的唯一办法。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一个人能改变这个现状。 他也不行。 作为春闱的主考官范闲,手里拿着的关系名单,已经超过了一百人,也就是说春闱结算的那一百人,早早的就已经内定出去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学子,更没有一个人是简简单单的才子。 他们之中大多家中富足,或者是朝中哪位大官的嫡系,旁系,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都想要同朝为官。 庆国的腐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范闲明白了庆帝的用意,这件事情,就是范闲和二皇子较量的最好时机。 他拿出了淑贵妃给自己的名单,这上面的人,范闲一定会一个一个的全部记下来。 不过他知道二皇子不会如此的傻,所以基本上每个人范闲都会记录在案,如若他们有真才实学,那范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如若是他们没有真才实学,是滥竽充数之徒,那么真的不好意思了。 范闲明白,现在的他几乎就是在和满朝文武百官为敌,既然如此,就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个办法别人可能会不知道,但是范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教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二殿下。 想到这里,范闲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林婉儿走了过来,“什么事情” “春闱的事儿。”范闲和林婉儿解释道,“这些都是想要让我帮着入榜的名单。” “这么多”林婉儿惊讶的看着,显然她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来走范闲这个后门,而且一张名单上就有六七个人,而这里的名单,已经非常多了。 范闲点了点头,怅然道,“整个庆国之中,学子众多,我相信并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反而到是在京都城内,这个本该拥有最多才子的地方,却只有像是郭宝坤c贺宗纬那一流号称是文学才子之人。” “他们号称这才子的名号,干的却是欺负弱小,辱没文学之名,想来就是因为有这些不公的待遇,才让整个庆国输给了 北齐。”范闲不禁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但是这上面并没有注明来信人是谁,想要回馈给陛下,恐怕也是白跑一场。” 对啊,这件事情直接拿给皇上,你希望皇上说什么所以根本不可能拿过去。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好了。”林婉儿笑着看着范闲,她知道自己选的如意郎君,不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此前在离别长公主的时候,她就明白,范闲至少站在的是正义的一方。 他不会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他是一个活在阳光下的人。 既然活在阳光之下,那么这样阴暗之中的丑恶,就不会被继续进行下去,范闲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林婉儿说道,“你放心去做吧,我会在你的身后,如果宫里有人为难你,你要讲给我听,我去和舅舅去说。” 她一口舅舅,范闲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这才想起来,她的舅舅,可就是当今圣上,若是说现在那庆帝最宠爱的男子是范闲,那最宠爱的女子可不正好就是面前的林婉儿么 范闲笑了笑,“看来我的乖夫人第一天就学会了帮着相公去告状啊。” “给。”言冰云将东西摆在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拿了起来。 “我让你调查抱月楼,你为什么查到了一石居去”范闲不解,而小言公子一句也没有说,等待范闲继续向下看去。 越往下看,范闲越觉得不对劲,直到最后,他仰起头看着言冰云,“证据确凿了。” “是的。”言冰云说道,“我做的很详细,一石居的掌柜在帮助二皇子敛财,通过的途径和抱月楼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们走账走的也很清楚,但是唯一不清楚的地方,就是每个月三万两的收入,这一笔收入还是在送银子的单据上看到的,也就是说除了太平钱庄能够找到他们的入账,其他的地方都找不到。” “内库。”范闲第一个反应一闪而过。 言冰云点了点头,“这条线我已经派人出去了,若是快的话,几日之内就能找得到结果。” “不用派了。”范闲知道了为什么早晨庆帝会突然叫自己谈论关于内库的事情,他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陛下,“收拾一石居吧,我自己去。” “对了。”言冰云说道,“这件事情二皇子不知道。” 范闲会意,“明白了。” 第十六章 暗度陈仓 一石居的老板姓曹,膝下有一个儿子。 这种事情特别难办,难办的地方在于,范闲不能够直接以贪污或者是贿赂皇子这种罪名把二人抓起来,更不可能以内库走私的罪名把他们抓起来,不管什么都会牵扯到内库或者是皇室,对于陛下那边他定然是不好交代的。 而这两个父子也没有犯什么别的案子,想要以其他的借口将他们抓起来也不可能,所以范闲想了个招,一个非常损的损招。 一石居是个做生意的地方,每个月三万两银子也不会进他们的腰包,所以这父子二人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做生意,那么只要让他们做不了生意就好了。 一大早,一石居刚刚开门,一行二十八人监察院一处的实名暗探早早地就坐在了大厅一楼的桌子面前,他们就点了一壶茶,无限续杯的一壶茶,也不吃菜,也不聊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死死的盯着进来吃饭的客人。 二十八个人,一张桌子四个人。 七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谁敢进来 平民老百姓连京都府的捕快都怕的要死,看到这阵仗早就跑的远远的了,更有趣的是,监察院这样的机构,越有钱的人,越有权的人,越是害怕,到了一定级别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石居得罪了范闲,人们也不会趟这滩浑水,早就走的远远的了。 曹老板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些人坐了一上午,自己的账簿收入了七文钱,焦头烂额,又不敢上去搭茬,只能在旁边干等。 自己的儿子已经去搬救兵了。 巡视完考场的范闲,在场内安排了几个暗哨之后,才晃晃悠悠从考场出来,王启年就在外面等着。 “大人” “怎么样”范闲问道。 “一上午了,曹掌柜那里没什么动静,他儿子跑的很勤快。”王启年说道。 “跟到了吗”范闲问道。 “跟着了。”王启年思索了片刻,“一石居后门口有一个祥源茶楼,里面的小伙计直接去了城北,手下的人跟了许久,确定了是二皇子的人,然后那曹老板的儿子还去了隔壁街道的铁匠铺,铁匠铺的伙计是我亲自跟的,他去了靖王世子那里。” “李宏成。”范闲呢喃道。 王启年点了点头,“正是。而且世子殿下身在抱月楼之中,现在应该已经赶往一石居了,估摸时间也快到了,大人你是要出面还是暂避风头。” 范闲问道,“高达回来了吗” “还没有。”王启年道,“天不亮就出了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带着六名虎卫一起去了,这件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 “二皇子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什么”范闲问道。 “和大人预料的不错,那个通风报信的茶楼伙计并没有回到茶楼,而是去了一个赌坊,随后便不知所踪,手下并没有进去找,听从大人的吩咐,没有暴露行踪。”王启年道。 范闲点了点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一个时辰之久,老二这个人心思极深,有仇必报,我给他这么大的一个见面礼,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想必现在周围已经有人在看着我们的表情,老王,你的演技如何” “跟随大人良久,耳濡目染,早已炉火纯青。”王启年憨憨一笑。 二人回到监察院,站在大门口的时候,就有火急火燎的暗探跑了出来,大声喊道,“大人大人不好了” 范闲立刻神色凝重,“怎么了” “城外城外出大事了”那暗探撕心裂肺得吼道。 范闲满脸震惊 几个字如同刀锤斧凿,砸入了范闲的心脏 快马扬鞭出城的时候,范闲双目通红,他愤怒的表情,人人都看得见。 “这是监察院提司你不要命了”守城门的老早就看到了这二人快马出城,立刻对另外一个新来的准备阻拦范闲的人说道。 那人识趣儿退到了一旁。 一路之上,范闲心中忐忑无比,就在靠近那三岔路口宅院之时,他的心,彻底的凉了。 马缓缓地驻足,范闲直接一跃而下,奔跑到了那草房的门口,此时可见火光冲天茅草房早已经烧成了废墟 他惊愕的站在门前,脑海之中回想的是曾经这里摆放着的那一方长桌,还有木马之上,吃着糖葫芦的孩子。 地上的木马仍然被大火洗礼着,可是此时的范闲,似乎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疼痛,不由分说,直接向火光之中冲了进去。 “大人大人”王启年拔起腿来直接一个熊抱,从后面牢牢地抱住了范闲,大声叫道,“大人,大 人你可万万不能进去,里面可能还有暗箭啊,大人” “大人,事已至此,千万不要上了对方的当啊”王启年哪儿能拦得住范闲,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死死的抓着范闲的双腿。 范闲束手无策,倒在了草门之前,他跪了下来,深深的将头埋在了地上,用力的捶打着地面。 无奈,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缓缓地松开了范闲,二人望着这一片的火海,心中不免唏嘘。 “滕子京我对不起你”范闲奋力的嘶喊着,将心中的绝望撕心裂肺的喊出,他似乎想让九泉之下的滕子京感受到自己的自责,是自己的保护不周才导致了他们母女俩如此就去了,是自己的疏忽,才让这对母子,含恨去九泉之下和他见面。 他愧对滕子京。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气息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瞬间打了过来。王启年方才还痛苦不已,如今面色直接变得轻松了起来,他转身一接,将那道气息之中蕴藏着的东西接了过来。 是一张包裹着石子的纸团,将纸团缓缓打开,上面写着潦草的三个字。 “人已走。” 王启年立刻弯下来身子,到了范闲的身旁,“大人。” “滕子京啊,对不” “人走了。”王启年满脸正经的看着范闲。 “啊”范闲一转头。 “嗯,根据我多年追踪的经验断定,只是西北角上方有一个人,南山旁道,有三个人,此时已经退去”王启年镇定的说道。 范闲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咳嗽了几声。 现场陷入了一阵尴尬。 大火最终还是灭了,二人信步走了进去,原本的房屋都已经化为了废墟,探头进去看向屋内,破败不堪。 “在这儿,大人” 范闲赶忙拨开碎裂的木块,这才看到了那张床,王启年一把掀开了床板,下方竟是一条暗道 “大人,你看,这是我挖的暗道,手艺如何”王启年笑道。 “挖个暗道还有手艺”范闲鄙夷的看着王启年,“要不我在京都城内给你专门开一个接挖暗道的店铺” “大人此言差矣。”王启年赶忙摇了摇头,“挖暗道的手艺繁烦复杂,其中门路非常之多,有供人行走的,供人居住的” 没有搭理王启年的絮叨,范闲纵身一跃,直接到了暗道之中,而身后的王启年还在大声叫喊着,“大人,这个开店铺的事情,我们其实可以商量一下的。” 暗道的宽窄并不足够范闲行走,想来也是王启年的身材过于矮小的缘故,佝偻着腰,一路走了过来。暗道的距离并不是很长,但足够让里面的人隐蔽起来了。 穿过暗道之后,范闲出现在了河畔的边上,这条暗道,直通湖畔,此时的范闲才看到,不远处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而滕子京的家眷,已经出现在了马车的一旁,驾驶马车的是范府的人。 “大人。”高达信步走了过来,脸上尽是成功之后的喜悦,不过还是先退到了一旁,让范闲和母子二人说话。 “委屈了,嫂嫂。”范闲怅然着道歉。 滕子京的妻子虽然恼怒,可是也知道无可奈何,只能玩这么一出,才可以脱身,不然以她的实力,带着一个孩子,无论是去到天涯海角,那些想要找到他们的人依然会找到,这才听了范闲的话。 这是给滕子京赔罪,也算是保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软肋,毕竟滕子京因他而死,这种亏欠不是去做多少事情就能弥补的。 在马车里面范闲准备的盘缠够他们母子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了,当然还会有暗探保护他们,至少一年之内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必须要确保他们安安分分的生活没有任何的问题之后,范闲才会撤走保护他们的人。 目送走了承载滕子京家眷的马车,范闲这才再次通过暗道,回到了废墟之处,三人又在那房屋不远处的空地之上,立了两座坟,这才算罢了。 “这样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大人,要不要放两具尸骨进去”高达有些担心。 “哎”王启年立刻打断了他无稽之谈的想法,“高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想,咱家大人的表演,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无往不利,无坚不摧,这哭丧之间,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头深埋地中,撕心裂肺。想那二皇子的人看了可谓是感同身受,深信不疑啊” “王大人所言极是,高某佩服。” 王启年一摆手,“不必不必,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我们一定不能表现的比大人聪慧,更不能让大人有所察觉。” “高某谨记”高达一脸明白,立刻作礼,对王启年深感佩服。 “既然殿下如此决绝,往后的日子里,也不能怪我了。”范闲虽然笑着,可是他的怒火,在心中燃烧。 “大人。”看着快到城门前了,王启年 立刻提示。 范闲当即点头,然后一个向后倒地,昏倒了。 当日城中流传的是,监察院提司范大人在城外的姘头死于火海,母女二人全被仇家烧死,范提司痛苦不已,城门口气节而亡。 嗯,范闲又双叒死了。 第十七章 明修栈道 “又死了”二皇子正坐在家中对弈。 “嗯,传闻是在城门口气竭而亡。”手下的人跪在地上。 “尸体呢”二皇子面不改色的问道。 “尸体在马车里面,被范府的人接走了。”手下的人哆哆嗦嗦道。 二皇子点了点头,“下去吧。” “怎么看”坐在棋盘对面的人,是靖王世子李宏成,他执白子,举棋不定,“监察院的人可是足足在一石居门口坐了一个上午,看来咱们的范大人有些证据了。” “不可能。”二皇子摇了摇头,“他但凡有一丁点的证据,以他的性格,早就直接扑进去抓人了,到现在还没有行动,估计是因为手中还没有证据,只是听到了一些端倪而已。” 李宏成点了点头,“下一步怎么办” “去找他谈谈吧。”二皇子说道,“想来我这一次回到京都城的见面礼,他收下的同时也会明白其中实力的悬殊吧” 李宏成叹道,“范闲的桀骜不驯和陛下的恩宠有关,希望这一次他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和我们继续对着干,对他一丁点的好处都没有。” 二皇子点头,“我也希望他可以明白,毕竟这一个助力,也将是我最大的帮手。” “哟,输了。”李宏成笑了笑。 “你心急了。”二皇子淡然笑了笑。 范闲走上一石居三楼的时候,等待他的是曹掌柜和李宏成二人。 曹掌柜站在桌子旁边,十分礼貌的对着范闲笑了一下,称道,“大人,您来了。” 范闲没有搭理他,直接坐在了李宏成的对面,“世子殿下。” “我听说你又死了”李宏成笑了笑,“赶紧看看你,若是趁你活着不见你,没准儿一两天你又死了。” “托世子殿下洪福,下臣暂时还不会死。”范闲笑道。 “你我也算是朋友,何必如此生份我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呢。”李宏成说道。 范闲一挑眉,“什么好事” “我已经和陛下提出婚约之事,陛下已然同意,我们两家就要成亲家了。”李宏成大喜。 “哦柔嘉公主要给我做妾”范闲一愣。 李宏成也愣住了。柔嘉公主是他的妹妹,他自然没有想到范闲会这么说,不过还是笑了笑道,“不不不,是我要迎娶若若姑娘。” 范闲一副了然的样子,“哦原来如此,不过你说陛下要知道世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每个月都能从内库里面中饱私囊三万两银子,他会同意这件婚事嘛” “他不会知道的。”李宏成站了起来,走到了范闲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若若姑娘的兄长,也不会同意她的相公是这样的人。范闲,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接手内库了,现在你可能根本不了解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庞然大物,一个月三万两银子对于内库来讲根本不足挂齿,甚至是九牛一毛,而三万两银子可以让我和你在这京都城之中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范闲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宏成,“哦那你说内库主人会允许有人动他的银子嘛” “范闲,你不能拘泥于面前,你要往长远去看。”李宏成笑道,“现在二皇子殿下蒸蒸日上,权力愈来愈大,手下笼络的权臣也越来越多,甚至连你的身边都有他忠心耿耿的人,你即便是知道,也束手无策。” 他说的是言冰云。 范闲冷冷一笑,“言冰云我迟早会收拾他的,你放心。” “不必如此执拗,范闲,看开点好。”李宏成道,“这件事情不如让他过去吧,言冰云可以化敌为友,你我可以在这京都城中享不完的福,子孙满堂,天下太平。” “理想是美好的。”范闲道。 “你觉得你有证据吗”先礼后兵,李弘成的谈话技巧非常熟练,“如果你没有证据,监察院是无法抓人的,你这么耗下去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范闲双脚直接放到了桌子上,向后一躺,枕在了自己的双手上,“证据我需要什么证据” “监察院抓皇子,不需要证据吗”李弘成笑了笑,“就算是抓我,也得有证据吧。” “我为什么要抓皇子,又为什么要抓你”范闲纳闷的表情挂在脸上,“我只知道一石居掌柜的和他的儿子,私藏大量官银,这件事情的背后定然是有人指示的。” “你”李弘成满脸诧异,而那一石居的掌柜,脸色差到了极致,他立刻跑到了范闲的身边,“大人大人大人三思啊大人” “曹掌柜的和令郎怕是没有入过我们监察院的牢房,那里面的好玩意儿可是多了去了。”范闲 说道,“你拔过指甲吗或者你坐过老虎凳吗” 曹掌柜的脸色大变,他自然是听也没有听过这些东西,但是一想到拔指甲这种事情,当即跪了下来,“范大人” 范闲扭过头去,“我找到证据,就是时间的问题,监察院有一条密道,直通御书房,你说是我的证据走得快呢,还是世子殿下的计策走的快呢” 李弘成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范闲站了起来展了展衣服,“世子殿下下一次还是多准备些话吧,我还有应对的措施,谁料你已经没有了。” 被范闲气是真的能气到吐血,李弘成阴着脸,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基本上用尽了浑身解数,可是最后到头来不过在范闲眼中就是一场表演罢了,他早已经被范闲牢牢地掌控住了,从一开始的话到现在为止,范闲都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强者,俯视着他。 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感觉,是一种无情的压制感,无疑这是范闲精心的谋划,李弘成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 范闲扬长而去的时候,并没有再搭理曹掌柜的死活,带走了门口坐镇的二十几个监察院暗探。 跪在地上的曹掌柜的爬向了面前的李弘成,大声叫喊着,“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老奴尽心尽力为了你啊为了你和殿下啊不要不要让他们抓老奴走啊,老奴的膝下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十八章 年过百半的海棠朵朵 二皇子等人回去了之后并没有屈服也没有害怕。 范闲这一次彻底打断了双方的联系。 对方的手段来得也很快,没过几日的功夫,范若若许配给李宏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都城,等范若若一筹莫展走到范闲和林婉儿的房间之时,居然听到了二人的笑声。 “哥嫂子你们太开心了吧”范若若推门而入。 范闲微笑着转过头,“若若来了。” “若若来坐。”林婉儿拉开了椅子,按着范若若的肩膀,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这才说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嫂子你不知道嘛同时陛下赐婚,为什么你们就可以遇到相爱的二人,可是我确是遇到了那个靖王世子。”范若若一脸的不高兴,“嫂嫂,我不想嫁有没有办法和陛下谈谈” “恐怕不行。”林婉儿收起了笑容,“怎么你不喜欢李宏成” “自然是不喜欢的。”范若若说到,“论诗才,他不及我哥万分之一,论为人,他经常出入烟花之地,染指过的良家妇女也不计其数,风评差劲论能力,甚至连柔嘉公主都瞧他不上。整日跟着那二殿下身后吃剩饭,我看都看不上他此人我不嫁” “原来不是不喜欢,是讨厌啊。”林婉儿说道,“没准儿接触接触呢” “接触过很多次,在婚事之前就参加过他举办的诗会,整个人居高自傲不说,腹中并没有什么学问,居然连哥哥笔下的红楼都要评头论足一番,最后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就是一个登徒子二世祖”范若若吐槽道,“我昨日还见了柔嘉公主,她虽然很想让我去她家,可是想来若是要嫁给她哥,还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林婉儿追问道。 “她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她说:还不如我嫁给你哥哩看那范闲才华横溢,一表人才,更是大权在握,上一次在宫门看到他,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言谈举止之间更是大家风范,不仅如此,听闻还曾力战千人受了重伤不死,护我大庆之威,若若阿,我要是你,有这么个哥哥,任凭天下英雄豪杰,敢上门娶我的能有几个李宏成那个废柴不提也罢” 范闲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那你是不想嫁咯”林婉儿问道。 “自然是不愿意哥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去找陛下说,陛下若是不从,我就离家出走”范若若不是一个轻易赌气的女孩子,但是这件事关系到她的人生大事,她必须要抓紧搞定,君无戏言,皇帝陛下既然开了口这件事情的转折就少了很多,如今能够帮她的也只有范闲了。 范闲仍然微笑着对范若若,林婉儿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找陛下这件事情恐怕转机没有多少,但是你求求你哥,没准儿就有转机了。” “真的”范若若的眼睛整得如高悬明月,闪着充满希望的银光。 “你想习武么”范闲终于出口了。 范若若一愣,“打李宏成” “倒不是打他。”范闲憨憨一笑,“我这里有一个可以让陛下亲自撤去或者是暂缓这件婚事的办法,不过需要你吃苦习武,你可愿意” 范若若一听就来了兴趣,她自然是想要习武的,只是奈何之前在家中,父亲还是希望她于琴棋书画,以至于家中并没有一个教她骑马射箭的老师,之后见到了范闲伸手轻盈,动辄就是那些刺激的事情,她更是习武心切,如今有了大好的机会,她自然是想去试试。 “好啊”范若若说道,“可是习武怎么会暂缓婚事呢” “当然,一般的老师,自然是不会暂缓婚事的,若是大宗师呢”范闲笑道。 “大宗师”范若若直接站了起来,“哥你是说叶流云” “嘶”范闲吸了口气,“我之前也想过,天下四大宗师,深宫之中的那个隐藏起来的暂且不提,便只有三个,东夷城四顾剑,流云散手谢流云,北齐国师苦荷大师,他们三人的武功造诣确实可怕,若是你能拜师他们三人其中的一个,不光给庆国长脸,更是不可能轻易婚配,这件事情不就结了。于是我再想,剑术博大精深,东夷城剑炉十三剑无一不是自幼学剑,与剑同吃同住同行,这属实是童子功,现在你这般年纪再入剑炉,吃得苦自然要比旁人多了几倍。” “而流云散手是外家功,这种功法对于身体的强度要求十分严格,虽然谢流云的招数以柔克刚,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道,但是根本还是在于强大的手掌力度的把控,对于女子要练就这样的功法,实在是对身体损耗太大,即便是练成,我们若若纤细的手掌也会变得糙如石粒。” “最后便是苦荷大师,他独门心法天一道法是内家功的典范,你即便修炼不到大成的地步,也可以延年益寿,保持 容颜,你看海棠朵朵,北齐圣女,虽然年过半百,但是旁人根本不得而知,以为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觉得如何” “我愿意”范若若激动地都要跳起来了,她兴奋抱住了身旁的林婉儿。 而林婉儿的重点不在苦荷,而是问道,“海棠朵朵五十岁了” “是的”范闲何等聪明他那首昨夜雨疏风骤的诗词肯定早就被林婉儿听到了脑袋里面,她不懂如何生气愤怒,自然是隐忍,这样一直隐忍下去也多多少少是个心病,不如找个机会缓解了她的心病,这样以后也没有什么顾忌,毕竟自己和海棠朵朵,没有什么爱情。 嗯肯定没有 范闲自己给了自己鼓舞的力量之后,才转头说道,“天一道法是天下第一内功心法,对于容颜的保存是相当完好的,苦荷年出四十练就,如今容颜未改,而海棠朵朵本就童颜,再加上从二十多岁练就,自然是容颜更胜之前,不过婉儿你也知道,这女子虽然爱美,可是年龄在那里,我对她的尊敬自然是无比寻常,这不是,若若的事情我以晚辈之姿请求,海棠前辈一下就给我办妥了。” 这一口一个海棠前辈,也不知道若是海棠朵朵听到了,会不会三板斧要了范闲的狗命。 “已经答应了”范若若惊讶道。 “现在的消息,应该已经到了陛下的耳中,虽然海棠朵朵是苦荷大师的关门弟子,但是门嘛,能关就能开,苦荷开山收徒的时候,马上就会遍布天下了。”范闲道。 “哥”范若若感激地都要哭出来了。 第十九章 春闱会试开考 范闲总是有一个后手,在这件事情上,范闲已经习惯了运筹帷幄,他现在思考所有的事情都会事无巨细,这样的成长对他来说虽然带来了好处,可是也十分残酷。 残酷在于今日一早林婉儿说的话。 “他一定会死的。”林婉儿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对范闲说道。 “哎”范闲只是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有二哥和李宏成的所有秘密,手里抓着绝对的证据,他一定会被他们抓起来或者杀害。”林婉儿道,“相公做好准备了若是这一条证据没有了,你就没有对抗他们的办法了。” “你怎么想起来掺和这些事情,那可是你二哥啊。”范闲笑道。 “我姓范哦。”林婉儿说道,“我是范家的人,我自然要帮着我的相公。” 范闲走到了林婉儿身侧亲吻了她一下,“不必担心,我就是让他们主动切断这条线的。” “啊”林婉儿不解。 “这条线的深层我已经在挖掘了,过不了多久整个内库的过程我都会知道,但是我无法撼动他们二人任何一个人,别看李宏成就是一个靖王世子,可是靖王若是出面,我依然无法做到让李宏成下水,所以还不如不整他们,让他们认为自己很强大,这样在我抓到陛下无法容忍的事情出来之后,才可能一击致命。”范闲解释道,“而一石居这条线,简简单单的结束就好了。” 林婉儿这才恍然大悟,“借刀杀人” “这世界就是这样。”范闲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婉儿还是安慰自己,“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然范闲也不会想让那两个人死。 只是他们的死换来的代价,微乎其微。 他没有去监察院,而是直接到了春闱的会试场,明日就是春闱正式开始的日子,上午就要考生入场,所以今天他来做最后的检查。 王启年和高达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大人。”二人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范闲问道,“差过一遍” “没什么问题。”王启年说道,“但是之前的线报提供,对方很可能会在今夜或者是明晚潜入来杀害考生,以此嫁祸到大人头上,我们不得不防啊不如安排人彻夜巡逻” “那样和把言冰云放在这里帮咱们看着有什么区别呢”范闲问道。 王启年憨憨一笑。 “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的情况之下,我们做的最好的办法,已经有了,所以不用着急。”范闲说道,“再说了,考场里面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哪年不死人” 高达点了点头,“大人说的对” 王启年疑惑的看着高达,“高兄,你现在的功夫可是越来越到家了。” “那是自然,还是王兄指导有方,不然我也无法进步神速啊。”高达笑道。 范闲看着打趣的二人,又将目光放在了春闱会场之中。 其实二皇子的计谋如果自己在没有言冰云的情况之下,可谓是真正的万无一失,春闱会试每年都会死上几个,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没有人借题发挥,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但是这一次若是死了一个省考的状元,再是被旁人所杀,监察院就说不清了。 殿前添油加醋,肯定会将皇帝陛下弄得骑虎难下,自己若是再上去辩解,就一定会落得下风,范闲深知庆帝最讨厌的就是听旁人解释,这算是一个大忌,他自然不会去触庆帝的眉头。 所以这件事情,范闲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需要等到春闱开始,一切就绪。 春暖花开是一年的必经之路,就像是人生的大起大落,你总要在一条路上经历些什么,不会平平淡淡的了结了一生,也总要有那么一段路,是终将被铭记的路程,可能是美丽的花草,可能是大江的流逝,也可能是一次决定命运的考试。 这几日的京都,格外的热闹,有偶遇老友同乡的考生喝的烂醉,也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几个人坐在一起大谈国事见解的,更有的直接住在了流晶河畔之上,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消遣。 总的来说,学子进京都也算是一个热热闹闹的事情,当然这时节的监察院是最忙的。每一年的监察院都会在春闱的时候进行管理外围的秩序和对于考生在考场的一切监管,所以他们要早早的部署好。 监察院监管春闱的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一处,而范闲这时候是主考,当然不可能全盘都在监察院指挥一处的动作,所以他纵观好了大局之后,就将具体的行动部署给了王启年。 王启年很谨慎,这也是 他第一次接受监察院对于春闱的监管的任务,所以他今日便早早地带着监察院一处的所有人都到了春闱所在的地方,部署好了一切之后,才大马阔步进入了考试的地方。 范闲早早就在堂厅里面坐着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考生们就要入场了,此时在他身边的人,不止是监察院的人,还有礼部的人。礼部的人负责春闱这件事情是必然的,所以出现礼部的人,范闲并不意外。 他作为主考,需要负责的事情有很多,首先就是整个春闱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和他有关系,细分的话,可以分出很多的地方。首先考生作答完毕的试卷,都会贴上封条,这件事情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没人敢在这个上面做文章,而自己则是需要登记成绩,当然登记成绩全程都在监察院的监督之下进行,以往都是礼部尚书来执行这个任务。 现在轮到了范闲。 “范大人范大人”看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范闲,一个鬼魅的声音又出现了。 范闲像是做噩梦一样被惊醒了,他看着一旁的人,是礼部负责监考的人,他的官品应该在六品或者七品左右,范闲看着他,点了点头,“怎么了” “范大人,事情都准备好了么”那监考嬉笑着问道。 范闲眨了眨眼睛,他似乎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便开口询问道,“大人你是说” “太子的那些考生啊。”监考笑嘻嘻的说道。 如果说范闲之前对太子没什么反感之处,现在也有了,他门下的门生,为什么都如此着急不说,还丝毫的不避讳,不过思来想去范闲也能得出个一二三了,这是太子啊,庆国的储君高调一点也是正常的。 范闲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眼神,对方当即会意,匆匆离去。 第二十章 胆小怕鬼的范闲 考生被如同犯人一样检查搜身。 监察院的人向来都是如此,他们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能够穿上这一身银勾雨燕服的,可没有几个善良的胚子。行通的考生但凡有点问题,直接就被当场带走,先是站在一个区域里面示威,之后便是进入监察院学子专门开设的监牢。 理由很简单,在省试或者乡试作弊,是欺瞒自己,而在京都城天子脚下作弊,就是欺君之罪。 这是范闲新增加的规矩,反正欺君之罪一大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有了这一条规矩,谁也不会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跑到京都城领死,大家也都安分守己了起来,作弊的人没有抓到的多少,送礼的倒是多了起来。 风气不正。 范闲躺在一旁的椅子上,优哉游哉,王启年则是站在前方,一个一个的搜查。 每个人进来,都要自报家门,来自的家乡,经过省考的成绩,还有自己的名字,年龄。 说出了一个范闲熟悉的名字。 太子的考生。 “张治恒。” 范闲眯着眼睛看向这个考生,一旁的礼部官员也快步走了过来,笑着对着范闲点了点头。 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范闲的计划不是把他们都堵在门外头,而是将他们都放进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对于范闲来说,二皇子的杀手来杀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意思,要杀就要全杀了。 光是考生进场这个事儿,就要忙乱整整的一日时间,直到将近晚上的时候,才剩下不到十几个人,范闲踱步在门口,从现在开始他就没有回家的权力了,这几日都要在这个会场待整整三天。 第一日的巡查就是等到全部入场完毕之后再开始,就在监察院的人准备关门之时,范闲听到了一声杂响,他快步走了过来。 “大人”手下对着范闲和王启年说道,“有个乞丐,说话我们听不懂。” “大人大人求你了大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应当是一个考生,他操这一口标准的儋州方言,京都城这个隶属北方的城市听不懂很正常。 范闲蹲在了他的面前,“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考生。” “大人我是考生,我是儋州省试榜眼我我叫邓子越我是考生”邓子越说道。 “时间已经过了,我们要关门了。”范闲说道,“按照道理,你现在应该是在回儋州的路上了。” “大人”邓子越的眼神就要哭出来了,他眼巴巴的抓着范闲的裤腿,“大人,我二十三年苦读,家里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这一次是孤注一掷,大人我一路乞讨而来,盘缠被山贼全部抢光了,若是若是您不给我这个机会,我我” “启年。”范闲直起了身子,“时间到了,关门。” “哟,大人,还差点儿,约么也就是几瞬息的功夫了。”王启年哪儿能不懂范闲的小眼神以范闲现在的风险程度,直接放人进来,全部都是话柄,身后的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看着这里,肯定不能出了差错,说道,“入了春儿,天黑的晚些。” “哦”范闲这才点了点头,“还不赶紧进来” 邓子越这才磕了三个头,“多谢大人” 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 “大人,你这给他放进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改变。”一旁礼部的官员走到了范闲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为何啊”范闲不解。 “他身无长物,笔墨可是要自备的,如今这样,他即便是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就算是考过了明早的一场,中午也要死。”礼部的官员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与我无关。” 说罢之后,扬长而去。 晚上到了日落,范闲还要组织升旗仪式。 这可不是站在墙角下面,所有人注目礼唱庆国的国歌,而是要竖起来三面旗。 第一个旗子是红色的。 礼部的官员手持红旗到了木质的旗杆上,大声喝道,“轻庙天地可鉴,神灵供奉” 说着,旗子缓缓地升了上去。 范闲对于这些没有科学价值观的人嗤之以鼻,这种封建思想确实影响深远。 第二面则是监察院的旗子,王启年举着旗子晃了三圈,“天生列祖列宗,举子入场,可观可见。” 这个是邀请所有考生的祖宗前辈过来看自己家娃儿考试考的咋样。 最后一面旗子是太学院的院士聚过来的,过程他将自己的头埋在这面旗子下方,直接掠了过来,口中高喊,“冤亲债主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 最后一面旗子升起来之后,范闲才感觉这贡院会试冷风飘过。 每年都会死人的地方,阴气肯定是重的,再加上现在外面还有杀手,定然是阴风阵阵,有的时候别不相信邪门歪道的事情,虽然都是人在做,但是天不一定能不能看得到。 “大人,准备就绪了。”王启年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 夜已深。 贡院门口的大殿,是供这些大人们休息的,而考生则是直接入住在自己的单间里面,这里面并不大,也就是几尺见方的样子,人走三步便到头了,里面只有一张面朝窗外的桌子和一张只够成年人卷曲躺倒的床榻,另外的就是一个尿桶。 进入的房间已经被钢条锁上了,三日之后才能出来。 从今日开始,这就是通往阳光大道的阶梯,或者是通往阎王殿的最后一站。 谁也不知道谁的命运会在这个几尺见方的房间变成什么样,但是这一步,是所有学子必须走的路。 范闲怅然着看着面前的成百上千的隔间。 “大人,准备巡夜”一个吏部的官员走了过来。 “等会儿吧。”范闲笑了笑,“怎么方大人有事儿” 方大人背着手摇晃了几圈,“大人巡夜完毕还是早些休息,这年头世风日下,晚上鬼怪神明,晚上听到什么声响,也不要乱走,静静等着就好了。” 范闲立刻面色正经拱手说道,“多谢方大人提醒,我这个人生来就胆小,最见不得这些神呀鬼呀的事情,若不是无法推卸职责,早就跑了。” 二人哈哈大笑。 “哎怎么不见方才的大人那位王大人”方大人问道。 “他啊,不知道啊,那家伙比我胆子都小,估计已经去歇息了。”范闲道。 方大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范闲,他把将信将疑四个大字写满了脸上,不过范闲压根就装作看不到,只是憨憨的笑着。 巡视而出,范闲带着几个监察院的手下一路打着灯笼行径。 这个时间和打更是一样的,基本上在子时左右。 “大人,你还是好胆量啊。”一旁的手下说道。 “怎么” “之前从来没有监考在这个时间点出来巡视过,大人您可算是第一人了。”手下说道,“之前的大人们也就是走过第一道门就回去了,做做样子。” 范闲挑了挑眉,“新官上任,自然是要尽职尽责的了,不然话柄传到了陈院长那里,我可是说不清了。” 他的脑子里自然是有计划的。 挑着灯笼,范闲巡视了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遇到了之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叫做邓子越的考生,此时的邓子越已经憨憨睡去了,座椅的旁边放着一个包裹,新的纸笔和墨水全部在里面放着。 范闲欣慰的笑了笑,转而走过不远处,这才看到一个考生正在写作,写作的内容是关于推行新政和庆国目前的管理漏洞。走到了这里,范闲侧头看过去,“喂。” “大人。”那人站了起来,对着范闲鞠躬。 “还不休息明日可就要考试了。”范闲道。 “暂时还不累,今日起的就有些晚了。”考生说道。 “恩。”范闲离去。 这一路上,看到了十三个还在挑灯夜战的考生。 范闲确定了那个要被杀了的张治恒座位就在邓子越隔壁,也确定了他周围的考生,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至此他的计划全部安排就绪,只等二皇子殿下的杀手进入了。 第二十一章 贡院里的杀人命案! 明月高悬。 月黑风高杀人夜。 “殿下,人已经安排妥当了。”说话的是银面人,他的面具和露眼睛的影子还不一样,没有那两个深邃且空洞的目光,而是独眼,另外的一边则是完完全全的被封上了。 二皇子举杯对月,平静的点了点头,“第一日暂且旁观,范闲那边有没有动静” “吏部的人回报,范闲似乎对春闱的事儿并不是很感兴趣,现在还无法判断他是否是有意的伪装,就目前来看,我认为言冰云很可能走漏了消息。”银面人说道。 没有评说,二皇子只是稍微顿了顿,才说道,“至少我要的名单是一字不差的。” “这还是不足以说明他的忠诚。” “你大可不必如此。”二皇子回头看着银面人笑了笑,“你亲眼见到他刺了范闲一剑,虽然不死也不至于一只至今仍旧耿耿于怀,他的好坏我们是可以看得出来的,现在言若海已经被我拿的死死地,小言公子若是一心向我,我必然带他登上高位,若是真的有什么猫腻,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奴才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那范闲阴狠至极,手段奇怪,不按常理出牌,而且现在权力蒸蒸日上,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他已经有些权力在手中了,不像当年”银面人说话一半,被二皇子殿下打断了。 “当年如何现在又如何”二皇子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小官儿罢了,即便他再是龙凤,又能如何” 夜半时分,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邓子越睡着睡着偶感内急,站起来起夜,迷迷糊糊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已然是身在考场之中了,左右找了找,才在墙角找到了粪桶,解开方便之余,打起了哈欠。 这个哈欠给他打了个机灵。 因为他听到了重复的声音。 一样的流水声,一样的哈欠声。 邓子越是个狠人,试问谁可以在起夜的时候突然夹断水流他就可以等这里的水声停止的时候,波浪不再翻滚,只剩下泡沫滚动,而一旁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个哈欠声还没有断。 这个世界上的哈欠声不会这么长吧 是惨叫 邓子越浑然惊奇,方才的倦意一扫而空,剩下的就只有战栗 是气力不支的惨叫声。 撕心裂肺 痛苦 邓子越心都到了嗓子眼上,他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了,哽咽在原地,他想要探出头去看,又怕声响惊动了一方,只能悄咪咪的趴在墙上,企图听道什么动静。 “我要你的命” 一个凄惨的女子声响 邓子越毛发直立,浑身酥麻 这一瞬间似乎双腿都失去了知觉,只是木然的半张着嘴,哆哆嗦嗦得吸着冷气。 “当” 闷声。 像是巨斧跺在了大腿骨上的声音,尖利刺耳,如砸在了他的嗓子眼里,痛苦不堪。 “额”痛苦的嚎叫声在耳畔响起,随后是骨骼缓慢移动的格格声。 邓子越缓缓回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衣红鞋的女子冷冷得站在他的身后。 微风飘过 裙摆微微掀起 没有脚 “啊” 惨叫一声划破天际,邓子越直接昏迷了过去。 天渐渐亮了起来,直到邓子越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贡院里面的鸡早就叫成一片,这里可没有对什么学子的优待,能考上是你的本事,考不上是你的问题。 迷迷糊糊爬起来,看了一下刻钟,距离开考还有半个时辰了,邓子越从床上坐起,审视自己周围的一切,发现了面前的一个包裹。 他走了过去,包裹里面竟然装着纸墨笔砚 惊呼之余,他心存感激的抱紧了自己的包,“女鬼大人不不不女菩萨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想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昨晚肯定是托梦了,自己的辛苦终于得报,幸好在来的路上拜了观音像,这就是观音菩萨显灵了大神通 环顾四周。 没有女鬼,没有杀人案,旁边也没有不对有 旁边有声音 邓子越探身出了窗户,向外张望,这才看到一行监察院的人正在旁边的考间里面忙活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旁边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魂儿吓飞了。 那监察院七八个官员,由王启年指挥,其他的人上手,七手八脚忙成一团,直到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 木盆从隔间里撤出来的时候,邓子越惊呼,身后和对面的隔间里面也传出了惊讶得叫声。 一盆鲜血 还有肉块和骨架 “看什么看不想考试了”王启年指着邓子越身后的那个考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治恒”那太子钦点的考生立刻尴尬的笑了笑。 王启年大步走了过去,声音洪亮问道,“昨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本着我马上就要和你同朝为官的底气,张治恒说道,“昨夜我听到了一些动静,还有一声惨烈的喊叫,大人你可以你问问那小子,他估计能知道点。”指了指邓子越,张治恒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王启年又转头走向了邓子越,“你听到了什么” “我我我”邓子越坑坑巴巴道,“我我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其他的都不知道。” 看着如此唯唯诺诺的邓子越,鬼魅一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邓子越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范闲走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官员。 “怎么了”范闲一脸惶恐看着面前的王启年。 此时的王启年低着头,虽然感觉他哑着嗓子,可是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到,“这个隔间里的考生,昨天晚上炸了。” “炸了”范闲用极度夸张的音调疑惑着。 “正是。”王启年指了指考间。 范闲过去一看。 众官员有的当场直接呕吐了出来,有心理素质强大的一些,扶墙而走。 范闲立刻背过身去,“这这这怎么回事” “不知道。”王启年摇了摇头,“这考生都有嫌疑啊大人。” “不可能”礼部的方大人连忙走了过来,“这些考生怎么会有力气和能力做这些事情这人已经一块全肉都没有了,光凭他们如何做得到” 范闲点了点头,“方大人说的有道理,在进入贡院的时候,每个人都检查过身上的东西,不可能有携带巨大的工具或者是火药之流,看来原因就是昨夜有人潜入了这里。” 王启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看来我们要严加防范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不好交代啊” 范闲点了点头,走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考间里面,愣了一眼王启年,指了指桌子下方。 王启年一愣。 猪嘴还在那里 忙抓了一个监察院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也是果敢,将猪嘴直接收入了怀中。 范闲咳嗽了几声,“严加防范严加防范” “是” 一众官员和考生满面惊恐。 怀揣着猪嘴的手下低着头灰溜溜的跑开。 第二十二章 钓鱼 事情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说来人们也见怪不怪了。 去年贡院里面光是上吊自杀的就有十八个考生,入场的时候仇杀一人,第二日会试当天下午饿死一个,晚上冻死两个,这些事情频繁出现,人们早也就见怪不怪了,倒反而是今年第一天才死了一个,吃瓜群众有点纳闷。 可是参议院和督查院的人早就坐不住了。 之前二皇子和他们打过招呼,但是并没有明白讲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会不会死人,所以他们收到的信息就是贡院里面只要出了事情,就夸大其词,直接上去和稀泥,将事情搞得复杂起来,随便编造范闲的理由,只要能让陛下指挥刑部去查,那么这件案子就相当于直接送给二皇子。 所以还没等接到二皇子的指令,事发突然,他们就已经排排坐在太禾殿前,等着状告范闲了。 庆国的皇帝陛下满头雾水的坐在殿上,听着下面的人一字一句振振有词道。 “陛下,监察院玩忽职守,此事事关重大,整个贡院的安全是监察院负责,可是在会试刚开始第一门的时候,就出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实在是罕见” 候公公也是一头雾水,去年不是还见了好几次,怎么就实属罕见了 “春闱会试乃是我庆国学术之根本,文化底蕴昌盛之基,邻国颜面之旺,一笔一墨更是未来可期,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庆国春闱贡院,乃是奇耻大辱,下臣恳请陛下严加拷问,责令范闲”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大堆参议院的人上来一通乱说,给午觉刚睡醒的庆帝说蒙了。 歪着头看着候公公。 候公公立刻走到了陛下的身旁低声的说道,“没有收到监察院的密信啊,陈院长没动静。” “”庆帝坐稳了,咳嗽了几声,“朕知道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太禾殿,根本不管身后的那帮老头一顿呼喊。 回到了太禾殿,陈萍萍也被传了过来。 这也是个从中午觉里被拉起来的主,不过就算陈萍萍有起床气,也没办法和庆帝撒,他闷着头被推入了御书房里面,庆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庆帝。 二人对视良久。 “贡院死了人”庆帝问道。 “没有啊。”陈萍萍说道。 “范闲瞒报”庆帝问道。 “嘶”陈萍萍一愣,“不会啊。” 庆帝会意点了点头,“贡院死人是大事儿” “嘶”陈萍萍又吸了一口气,“是大事儿吧。” “去查查。”庆帝道。 “是。”陈萍萍一头雾水又走了出去。 庆帝是不会管死不死人这种事情的,这要真的是个大事儿,这皇帝也不用做了,完完全全会成为一个判官,再加上之前大家对贡院出事儿的想法判定,这确实不是一个大事儿。 皇帝不管的事儿,陈萍萍更是懒得管,所以他回到了监察院之后更是压根没问这件事情,这不仅是对范闲绝对的信任,还给了他一定的空间和权力,毕竟这种事情如果真要自己出面,也不是现在。 监察院的人肯定会明白这是什么事儿。 就比如王启年和范闲。 “大人,你真厉害。”王启年赞叹道。 现在考生正在考试,范闲和王启年正在巡视。 其他的大人们都躲了起来,如今谁还敢瞎转悠给你炸了。 “厉害什么啊。”范闲笑了笑。 “现在外面可都传开了,贡院里死了人,你是首要责任”王启年一脸坏笑。 范闲心中也是喜悦,“这样陛下就会有所防范了,他们叫的越欢,才是我们越想看到的。” “现在刑部带着人已经将外围全部包围了。”王启年说道,“我们的计划还照常事实嘛” “自然是要继续的。”范闲说道,“刑部到底哪一部分是二皇子的所属,这一次就能弄得清清楚楚了。” “舞弊的事情,还要查吗”王启年又问道。 “这件事情,要暗地里面查,现在矛头都已经指向我了,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甚至开始打压我,这才是我们收拢证据最好的时机,趁虚而入,才会得到我们想要的。”范闲说道,“只需要等着就行了。现在他们正是大肆敛财,大肆操办学子过考的事情最佳良机,蛛丝马迹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能抓的到。” “范大人深谋远虑,佩服。”王启年说道。 范闲已经习惯了他的彩虹 屁,到也没觉得过分。 围墙外面的刑部已经联合京都城守备军把四周全部把守的严严实实的,可谓是真的一个苍蝇都飞不出来,站在不远处酒楼之上的二皇子此时脸上阴云密布。 “死的人到底是谁弄清楚了没有”他厉声问道。 “没有,说是尸体被炸成了碎片,根本无法辨认,而且范闲在第一时间为了保证学子的安全,将他们的考室全部更换并且新录了考生顺序,一下我们的计划就全被大乱了。”隐面人解释道,“我安排进去的两个考生现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不过二殿下放心,他们是训练多年的人,自然不会失手,一定会将那人杀了” 二皇子的疑心病又犯了,如今这件事情一出,他满头包不说,心里更加烦躁了起来,对着一旁的银面人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今日入夜,那个人必须得死” “是”银面人转身离开。 露出了后方正在沏茶的言冰云。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二皇子冷冷的问道。 “从未参与,不解其中疑惑。”言冰云很好的将自己摘了出来,他一句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就可以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就算是二皇子也明白,言冰云并没有参与整个事件,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怀疑根本无从而来。 “如果我让你去杀这个人呢”二皇子忽然阴着脸问道。 言冰云笑了笑,“那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殿下莫要忘了,我可是在出使北齐之前,要被安插到六处的人。” “现在呢”二皇子问道。 “现在略有难处,不过”言冰云站了起来,望着春闱的贡院。 “还是有可能的。” 第二十三章 深夜大火 中午时分。 几个贡院里面监管春闱的大人们坐在房间正厅里面吃饭。 吏部c礼部c监察院c太学院四方围着一张桌子。 范闲坐在太学院院士一旁,院士正边看着今日的考卷,一边吃着饭。 “院士大人果然是鞠躬尽瘁。”礼部方大人笑道,“如此废寝忘食,实在是我庆国之幸。” 孙院士和范闲是同门同生,算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互相虽然有学术上的高下,但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是一伙人,范闲本就有庆国诗仙的名号,太学院的院士们对他颇有好感,再加上那一车庄墨韩的书籍直接送入太学院,现在范闲在院中人缘极好的。 院士这种人,一来是太子师或者是皇子师,本就自身清高,具有文人那种独有的傲慢,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听到了这种浅显的吹捧,孙院士只是微微一点头,既没有失了礼节,也表达了我不愿意搭理你的想法。 “大人,昨夜那事儿诡异的很,今日我看外面加派了许多守卫,是不是就没事儿了”王启年忽然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被炸成那种模样了,怎么会是外面来的人”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监察院的人会在饭桌上直接聊起来案件的细枝末节。 “大人的意思,不是外面大人”王启年问道。 “刑部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案件细节的,所以他们才会以为是外来人所为,其实就是考场之中的考生做的。”范闲边巴拉饭边说道。 孙院士有些不解,“怎么会是如此我听闻现场非常惨烈,为何范大人会断定是内部作案难不成会有人越出考间作案如果是这样的话,内部护卫就太松散了。” “并非是如此。”范闲解释道,“孙院士有所不知,昨夜子时时分我曾经巡视过一次,那个时候这里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也就是在昨夜子时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时候贡院之中的守卫会到围墙附近,而死尸那里正好是一个死角,有接近半个时辰无人看管,犯人也就是抓住了这个时间,犯下了案子。” “你可以确定,当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翻墙而入”孙院士问道。 范闲点点头,“除非将监察院的人都杀了,不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进入的。” 孙院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是说是考生作案。” “不一定。”范闲将最后一口饭吃完,拍了拍年过半百的孙院士肩膀,“你看着,我先过去巡视了。” 孙院士点了点头。 带着王启年离开,饭桌上的人形态各异,面面相觑之间,各怀鬼胎。 这个消息是范闲专门放出来的,自然是说给他们听的,范闲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把所有的矛头都甩到内部来,这样杜绝了外面入内的外人,犯人的矛头自然是能够集中在一处。 谁身上都好,无所谓。 只要目光能够盯进来,范闲的手段就会更多。 悬月高挂。 一切的计划都在等待着今日的夜晚,这一夜似乎就是约定好的不眠夜,几乎每个人都在暗自盯着这一夜。 言冰云站在客栈里面,望着贡院的方向,手中摆弄着一个杯子。 “你的把握大么”身后的银面人问道。 “看你人的身手了。”言冰云笑了笑,“这种事情,计谋远远要少于武力。” 银面人不屑道,“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将自己摘清楚了你这样的人,怎么配让旁人相信怎么能让旁人为了你的计划卖命” “现在出门去找二殿下还来得及。”言冰云说道,“距离开始,还有些时间。” “你”银面人厉声道。 言冰云打了个响指,转身过来看着银面人,“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是范闲的人还是陈萍萍的人” “你自己心里清楚。”银面人道。 “你从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他们的人,你还会在这里站这么”言冰云转过身,看向街道之上,“嗯谢必安。” 银面人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我在保护你,你在怀疑我,那我如果不想保护你的时候,你还有机会怀疑我么”言冰云问道,“如果监察院或者其他的任何一个势力知道谢必安还在二殿下的身边,虽然毁去了容颜,声线也变了一些,傍身的武器也从剑换成了刀,可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刻意了” “你在晃我。”谢必安说道。 “无论怎么样,我得到了我要的结果。”言冰云道。 谢必安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我愿意相信你。” “那就好。”言冰云道,“你的人安排好了么” “自然是没问题,你手中的茶杯落地,就开始行动了。”谢必安说道。 言冰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其他的。 贡院西侧大火燃起的时候,是子时。 无数学子冲出来的时候,也是子时。 范闲到达当场的时候,是子时三刻。 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整个房屋全部被烧毁不说,还伤了八个学子。 “大人,火源找到了,是直接丢进来的油火,烧到了考间。”王启年道。 “人找到了吗”范闲问道。 “找到了。”王启年回复道,“已经带入监察院的暗室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审问之中了。” 范闲点了点头,“去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先搭设临时的学室,治疗受伤的学子,看看是否还能继续参加考试。” “是。”王启年领命离开。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贡院的西侧,周围的把守和侍卫全部都在西侧,现在邓子越所在的东侧根本没有一个人,不光如此,即便是贡院外侧的守卫都已经大部分来到了这里,为的就是快速修建学室,供明日的考试。 也就是说,此时的东侧,已经没有什么防备的力量了。 而所有人的目标,都在东侧。 范闲就这样着急的投入了修建学室的工作之中去了,完全没有管礼部的方大人身在何处,当然吏部的人,还在死死的盯着他。 这一夜,暗流汹涌。 第二十四章 春闱舞弊 直到黎明时分,范闲才收到了那条他期待了已久的信息。 贡院东侧发生了命案。 一个学子被杀。 “一剑封喉,没有任何多余的伤口,现场也没有什么残留的东西。”王启年说道。 “人呢”范闲问道。 “应该是已经成功了,我接到了外面高达的信息,是成功的信息。”王启年说道,“事情没有什么偏差。” 范闲点了点头,“那剩下的事情,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着等就好,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会让这件事情推动下去,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 王启年说道,“大人,若是外面的事情有变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外面自然有一个人一直在推动这整件事情。”范闲笑了笑。 上午的会试照常开考。 死一个人不足以让春闱都停下来,可怜的就是周遭的两个学室的考生,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衣人进入了春闱贡院之中,并且一旁传来了巨大的惨叫,这给谁都会心有余悸,胆寒许久。 不过范闲的重点并非是在这里,而是他们的试卷。 第一日的试卷,要进行分类装订,范闲正在和一众监考c太学院的院士装订,范闲的眼尖,当然第一时间就能看出一些问题,当他将四份一样的试卷摆在孙院士的面前时,孙院士笑了笑。 “大人决心要管这件事情”孙院士道,“这雷同的卷子,可是真的不少,若是你想找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出十几份。” “那就劳烦各位大人了。”范闲说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出现了一丝喜悦。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几份雷同的试卷全部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端详之余说道,“不知上一次考试的试卷,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自然是有的,上一堂考试更甚,我和孙院士看到了二十三份之多。”太学院的一名监考说道。 范闲呢喃着点了点头。 “大人你在做什么”一旁的礼部方大人刚进入正殿,怒目看着范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要拦我”范闲问道。 方大人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范闲的这个 “范大人,你在犯错误,你在犯下你可能承担不了的错误”方大人不理解范闲为什么敢这么做自己明摆着已经告诉了范闲,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情,难道范闲这个太子门生,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范闲悄然走到了方大人的面前,侧过身子在他的耳畔低声说到,“我不是太子门下,而且,我告诉你,我是春闱的主考。” 这一次范闲给了他最后的通牒,也是最后的面子,范闲不想现在就地正法一个礼部官员,但是他不在乎春闱结束之后随手把这个人收拾了。所以这一次机会就是他最后的面子,看他要不要了。 方大人看着面前的范闲,他完全无法想象范闲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但是他的职责让他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只好冷冷地对范闲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掉头就走,并没有继续搭理范闲,他似乎想要看到范闲被太子整治的下场。 范闲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什么,继续转头看向一旁的监察院手下,“全部登记在册,下午的会试,不必参加了。” “明白。”后直接将考生的名字登记到了手中的册子上。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身旁的孙院士当即看出了范闲心中所想,联系了实际作出了判断,“小范大人,这件事情如果继续做下去,牵扯的人可能会非常的多,并且现在涉及到的人已经非常多了。” “你的意思呢”范闲侧目问道。 孙院士怔了怔,似乎确实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当即说道,“全听大人吩咐。” 几个太学院的人看向范闲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了,作为庆国学术最高的学府,他们自然对春闱的舞弊嗤之以鼻,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如今大权在握的人数不胜数,不光是官员,甚至连皇子都牵扯其中,这样的浑水,他们一介文人根本趟不起,只能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现在的范闲似乎是庆国文坛的曙光一般出现在这里,这一次的铁腕政权一上台,就让所有的舞弊之势全部溃败,可是他们也知道,范闲即将面临着什么,能做的也只有在背后提供支持。 他们不担心。 因为那里,是监察院。 也就是这一瞬间,太学院的人才觉得监察院并不全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下午的会试正 常进行,外面的一切都嘈杂了起来。 整个天空似乎有一阵阴霾,时刻准备下起雨来。 太禾殿门前,齐刷刷的跪着一行人,都察院御史和参议院的院士全部带着自己的心腹等着陛下,这件事情已经造成了举国震荡。 春闱暗杀 刺客入贡院 夜晚防火 一天之内出了三件京都城内前所未闻的大事,一封一封奏折堆满了御书房。 庆帝板着脸看着几乎内容全部一样的奏折,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陈萍萍。 “你最好在后日入夜的时候,给朕一个解释。”庆帝并没有大怒,尽管事态如此紧急,他似乎很少和陈萍萍发火。 陈萍萍对着庆帝说道,“监察院的解释,自然是要负责此事的人来,而非下臣。” “明日下午春闱结束之后,吩咐刑部c都察院御史c参议院院士c太学院院士c范闲,礼部c吏部c以及其他参与此次春闱的所有五品以上官员进太禾殿。”庆帝说道。 “是”候公公立刻退出了御书房传旨。 “谁这么大胆子”庆帝问道。 “犯人已经在刑部了,自然刑部能够给出一个结果。”陈萍萍说道。 庆帝默然看着陈萍萍,“范闲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说不准。”陈萍萍笑了笑,“陛下看人的目光一直都是毒辣的,是马失前蹄还是塞翁失马,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还说不好。” “明日下午,你不要参加了。”庆帝说道。 “好。”陈萍萍只是微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 殿前对峙(上) 春闱结束的很快,当一众学子按部就班的从春闱的贡院离开之时,刑部等一系列官员已经站在贡院门口等着了。 范闲仍然在贡院大厅里面,最后一科考试的试卷还需要整理,太学院的几个院士正在装订卷宗,将那些雷同的试卷全部挑了出来。 王启年已经将一整叠试卷抱在了怀中。 范闲平静的坐在椅子上。 “我在外面看到了刑部的人。”太学院的孙院士说道。 “自然是来带我的。”范闲说道,“不过无妨,院士无需担心。” “你要自己小心。”孙院士说道,“这些合格的答卷我要带回太学院了,其他的那些” “我自有办法。”范闲说道。 双方告辞的时候,刑部的人已经进入贡院请范闲了。 他们还算是客气,范闲和王启年跟着他们进入了皇宫。 太禾殿已经群情激奋了,二皇子以左带领群臣屹立朝堂之上,而右边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范闲,甚至连王启年都被阻拦在了太禾殿之外。 “范闲。”庆帝冷漠的看着他,眼神之中尽显失望。 “下臣在。”范闲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惶恐,反而是显得十分镇定,他作礼,轻声道,“不知陛下急匆匆招我前来,所谓何事” 其实这句话就不是问庆帝的,而是问旁边的这帮臭鱼烂虾的。 “范闲”参议院御史直接一步走出,对着范闲就开始输出,“你作为春闱主考,此次春闱出了三件头等大事,你居然问陛下为何召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三件大事全部是你手下出的,你难辞其咎,作为春闱主考你可知罪” 范闲表情一愣,“我何罪之有三件大事烦请御史大人一件一件说来” “哼。”那御史大人冷哼了一声,转头对着庆帝一拜道,“陛下,臣参议院御史,状告范闲第一罪,乃是为官不正之,疏漏管控之罪前一夜,贡院突失大火,范闲难辞其咎,大火烧伤数人,此乃维护不周之罪” 庆帝转头问道,“可有此事” “有。”范闲道,“陛下,此事确有其事。” “那你这罪名,可就定下了。”陛下说道。 参议院御史自然是有信心状告范闲的,不过这就是个开场白而已,好菜还在后面呢。 可是范闲继续说道,“陛下,若是外人来犯,强行烧毁贡院,以此来抹灭证据呢” “证据”庆帝懵了,“什么证据。” “这证据的事情事关重大,有这么多杂人在场恐怕”范闲迟疑了片刻。 “你这是什么意思”刑部连大人有些不满,“什么涉及证据的事情,是我等不能听的范闲,我劝你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既然是三等大罪,不如先说后面的罪名,等到全部说完之后,再做定夺。”范闲说道。 “好”连大人直接走了出来,“剩下的两个罪状,便是刑部状告监察院提司范闲,涉及两大杀人案” 范闲的表情都是一愣。 “讲。”庆帝阴着脸。 “第一起案子,乃是贡院入学子第一日,第一场会试之前的当夜,贡院之中出现了一场杀人案,被杀之人碎尸在房间之中,血肉模糊,场地十分的惨烈” “第二起案子,乃是贡院学子第二课考完的当夜,与御史大人说的起火在同一时间发生,一名学子的脖颈被当场刺穿,人犯已经带到了刑部大牢拷问,如今已然招供,此事乃是范闲与一名叫做邓子越的考生勾结,企图抄袭一旁考室的考生文章,被拒之后利用监察院职务之便,将其杀害” “范大人,证据确凿,你作何解释”连大人问道。 范闲忽然笑了,他笑的声音很大,很刺耳。 庆帝皱着眉看着范闲,“你为何发笑。” “陛下”范闲忽然住嘴说道,“臣只觉得,这件事情的滑稽程度已经超出了臣的想象。” “你作何解释”庆帝问道。 “陛下,一步一步说吧。”范闲道,他的笑容洋溢着自信,“第一起连大人所谓的案件,我真的不知道是何时发生,发生在哪里,连大人也确实是厉害,人在京都城皇城之中,耳目却已经知道了密不透风的贡院之中这些事情,果然是厉害至极,不光如此,还知道了所谓案件的细节,更是让我没有想到。” 连大人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天衣无缝,可以瞒天过海,实则你忘记了,虽然监察院给了你权力,可是这里是京都城,不是你范闲一人手握监察院大权就可以胡作为非的地方” 范 闲懒散道,“死者是谁” “你”连大人被问住了。 “你说第一起杀人案,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那么成竹在胸,那我来问你,凶手是谁。”范闲直截了当说道。 “范闲”一旁礼部的方大人走了出来,“我得亲眼所见,那考间之中血肉模糊,监察院的人一盆一盆的往外面倒血水,你想否认,在陛下面前藏匿什么恐怕是痴人说梦吧” “范闲。”庆帝冷冷的说道,“从实招来。” 范闲一拱手,“陛下,是这样的,贡院一共有春闱考生一百二十二名,在会试第一日夜被刺杀一人,还剩下一百二十一人,这一百二十一人的名字全部在册,完全可以将考生的名字拿出来,让刑部c礼部大人一一对照,从而找出到底是谁死了,这样不就好了现在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非要说是和我有关,起码要把尸体拿出来吧” “那你如何解释,那考间的一摊血肉”方大人说道。 “你是谁我为何要向你解释”范闲皱了皱眉,眼神之中一股戾气传出。 方大人闭上了嘴。 “陛下,这无稽之谈还是希望连大人有些证据吧,不然拿起嘴来胡诌,恐怕天下人任何一个草民可以来坐这刑部之职了。”范闲冷笑道,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刑部连大人说道,“大人,可有证据” 连大人攥紧了双手,厉声道,“好好好暂且不说这第一案,第二案,你可有解释” “第二件案子,我怎么会有解释”范闲斜着嘴一笑,“我倒是比较好奇,既然连大人这么清楚,不妨连大人你说说” 连大人当仁不让走了过来开始诉说暗自的细节。 殊不知,这就是范闲的一个巨大陷阱。 二皇子殿下的脸,已经阴沉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殿前对峙(下) 庆帝听完了所有的报告之后,看来对方人证物证具在,范闲也不可能再翻腾什么事情了,于是看向范闲。 可是听完了整个过程的范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仍然是平稳地站在原地,面容之上略有讥笑之色。 “连大人,可否询问你一些事。”范闲问道。 “自然可以。”连大人的胸口都快挺到了头顶。 刑部被监察院打压了许多年,如今他也没有想到新任的提司大人是一个这么好欺负的主儿,自然是心中颇有成就感,监察院这样的庞然大物,打一寸下来,威望可就是掉了一丈,不仅宫中内外各部官员都高兴,他的地位也会上升。 “第一,刑部为何会在第一时间抓住逃离的犯人”范闲问道。 “自然是刑部知道第一日贡院之内出了大事,所以联合京都城警备军的势力,出动了京都衙门的全部差役在旁边协助,才能第一时间抓住逃离的犯人。”连大人自豪地说道。 范闲道,“也就是说,这么多的护卫突然出现,然后犯人就突然跑出来你们运气竟如此之好,直接将其抓住了” 二皇子的手已经快钻烂了,他不能出面提点,一旦说话,这件事情就和自己脱不开干系了,若是范闲再在一旁添油加醋,父皇一定会怪到自己的头上。 “小范大人初出茅庐,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懂,今日就让我这个做前辈的来教教你。”连大人说道,“自然是闻讯之后,第一日会试还没结束,到了下午时分,我的人已经全部部署完毕了。” 范闲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连大人如此精兵悍将,带着一众人眼睁睁的看到那贼人进入贡院烧毁了考室,接着杀了人才将他抓捕,可是如此” 连大人愕然得看着范闲,“你” “还是说连大人派人来烧毁的房屋,并且杀了人”范闲继续揣测道。 连大人满脸震惊,他没有想到范闲的切入点竟然是这里。 “范闲,你休得胡搅蛮缠,如今人赃并获,所有的罪名都指向你,你想要托别人下水,这种伎俩位面也太低级了。”一旁的大理寺少卿怒道。 “既然你们说人赃并获,不如将犯人带上来。”范闲道。 二人面面相觑。 庆帝在一旁看到了一些转机,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里面是有猫腻的,于是给了个眼神于一旁的候公公,公公本来就和范闲交好,他也没有提示那二位大人,直接吊着嗓子,“带人犯” 犯人被带上来之后,他哪儿见过如此阵仗,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拜在地上,“罪民拜见拜见陛下” 范闲直接走到了犯人的面前问道,“现在我乃太学奉正,官居正五品,我来问你,为何要在贡院之中杀人” “是”犯人大声祈求道,“大人,是那范闲,监察院的范闲让我帮他杀一个人,就因为那人目睹了他舞弊的过程,那人看到了范闲和一个叫做邓子越的考生私下交易试卷内容” “范闲,你休得”连大人正要说话,被范闲打断。 “范闲若真是如此,定然将他绳之以法”范闲大声说道,“你可是范闲派出的杀手若你实话实说,我定然将你从轻发落,死刑可免” “是的是范闲派我来的”犯人说道。 范闲将狐假虎威做到了极致,身后的陛下威严自然无敌,而他就靠着声音大,直接将这个小人物震慑到了极致,对方自然是顺着编造出来的话说了下去。 “亲口和你说的给了你多少银子”范闲一刻不停歇的追问道。 “自然是亲口说的,给了我五百两银子”犯人被紧赶慢赶,直接说了出来。 范闲回过头,双手一供,“陛下,监察院请求将此人带回去。” “准了。” 真相已然大白。 二皇子气愤至极 连大人面色惨白。 范闲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转头看着连大人说道,“大人可知道,死者是谁” “”无人回应。 “是一个叫蔡羽的考生,监察院因为失火的原因,将考生的考室轮次换了一下,犯人你打算杀的人,是谁啊”范闲问道。 那犯人还以为正在拷问阶段,立刻说道,“是考室八十七的学生” 范闲点了点头,“陛下,可否询问一下,连大人的案卷上面,死者的名称是什么” 候公公拿出了案卷,大声读到,“张致恒。” “也就是说,连大人连死者都不知道是谁,就跑来告御状了。”范闲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庆帝冷哼了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 他的怒意是可以感觉得到的,下方的各部官员都冷汗直流。 最后的那个死者蔡羽正是二皇子竭力要保的考生,就这样死在他自己的手下,现在范闲要押人回去审问,这个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招供,真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二皇子已经在思考如何让这个人死。 而范闲,抓着一个巨大的炸弹,正准备投入这京都城的浑水之中,看着皇帝陛下站起身来,他双手作礼,“陛下,臣还有要事。” 庆帝皱眉看来,眼神之中仿佛在说,你已经赢下了全部,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范闲并没有因此而住嘴,直接低下头说道,“关于此次春闱,下臣以主考身份,发现了一件大事。” 所有的人毛骨悚然 “范闲”方大人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二皇子,“你” “臣手中有共三十八份雷同试卷,涉及六科考试,均有大篇幅的相似之处,这件事情,恐怕就和大理寺少卿大人口中所言的舞弊,有直接的关系。”范闲说道,“这件事情的调查已经开展了,三十八份试卷涉及十三名考生。” 庆帝勃然大怒,他指着范闲说道,“朕给你三日时间,将这件事情彻查清楚。” “下臣领旨”范闲微微一笑,还没等陛下离开,他直接径直走出了太禾殿。 看着一脸胜利的范闲走出了大殿,王启年追了过来,“大人,如何了” 范闲回望了一眼,笑了笑,“走,凯旋而归,我请你吃面。” “加肉不” “我自己吃。” “不加了。” 第二十七章 礼部尚书郭攸之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就是你办的事情”二皇子说道。 “奴才该死”谢必安低着头,“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胜券在握了,谁知道就偏偏因为那一场大火,范闲临时调换了考室” “那把火是谁的主意”二皇子问道。 言冰云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品着杯中的茶,没有说话。 谢必安叹息了一声,“是是我的主意。” “如果没有那场火,这一切发生的就会悄无声息。”言冰云说道,“但是那场火会让任何一个人警惕,暂且不能判断范闲是在防火的同时调换了考室,还是在防火之前,如果是之前的话,一切都因为那个突然暴毙在考室之中的学生。” “那个人到底是谁”二皇子问道,“死状听说非常惨。” “现在范闲带着卷宗回到了监察院,明日我就能给你一个答案。”言冰云说道。 二皇子只是点了点头,“好。” 言冰云回到监察院的时候,范闲在他的房间翘着腿等待着。 “下次我要锁门。”言冰云说道。 范闲只是笑了笑,“怎么样老二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来搞清楚为什么你会调换考室的顺序。”言冰云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想让他消除疑惑很简单,随便编造一个就可以完美无缺的躲过了,怎么编第一日的那屠杀性质很严重的,死状那么惨的猪,你打算怎么解释。”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范闲说道,“这个时候他已经溃败,如果再给他灌输一系列你没问题的想法,那么你收到的也不会是信任,多半都是猜疑。” 言冰云笑了笑,“你对于人心研究的确实透彻。” “老二喜欢猜,我偏偏不让他猜。”范闲笑道,“你就说没有调查到案卷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言冰云狐疑的看了一眼范闲,“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一头猪,你也知道了。”范闲道。 “为什么要如此” “就是为了理所应当的更换学室,而且那一间本来就是加设的,但就因为是最后一排,所以中间多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学室,一般的人也不会看得出来,才有了这一出。” “秦羽呢”言冰云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他死他的死只能徒生二皇子对我的怀疑。” “你错了。”范闲说道,“秦羽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才有更多的事情会被挖出来,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对你造成了许多困扰,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被弄成其他人有意而为之。” “你的意思”言冰云皱眉。 “太子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帮手。”范闲说道。 “他还在禁足呢。” “并不影响他背锅。”范闲笑着走出了房间。 当天夜里,春闱贡院杀人案的罪魁祸首在监察院地牢之中暴毙,死因是毒杀,经过三处诊断发现,毒药已经在尸体之中藏了四日之久,也就是说杀手在进入贡院杀人的时候,已经服下了毒药。 线索整个断开,刑部和大理寺手握大量的证据,但是没有递交,监察院更是像个冬眠的野兽一样,根本不去上门索要,一众准备为难监察院的官员们也都傻呵呵的站在门口等着。 最后案件也就无疾而终了。 这年头办事儿,只要上面不催,下面的人不动都没有事儿,毕竟监察院的主业根本不是查案,所以范闲不动,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皇帝陛下也没催促,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结算了罢了。 可是范闲就是一个京都城里面的定时炸弹。 全城上下和春闱舞弊有关系的官员,每天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生怕哪一日上朝直接就把头砍下来了。 庆国律法森严,再加上监察院这个地方就是有进无出的地狱,谁都知道如果被监察院的人盯上了,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即便是最后能出来,能落个完整身躯就不错了。 最恐怖的就是这种事。 谁都知道他在干什么,谁都不敢去干涉。 即便是东宫之中的那个储君,也是观望状态。 “其实我可以去找范闲谈谈。”说话的人,是一个书生,若是现在范闲在场也会无比惊讶,贺宗纬这种水平的人,为何会进入东宫之中。 太子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害,不必多加干涉。” “殿下”贺宗纬说道,“这是我们反击的好时候现在二殿下的人可是死了的,范闲已经挑明了要调查春闱舞弊的案子,能够牵扯出来的东西非常多,我们 若是不先手做一步准备,我担心范闲调查出来之后,二殿下会将事情关键的东西全引入我们这里,到时候殿下就被动了。” “本宫足不出户,会有什么问题。”太子道。 “殿下自然是足不出户没有问题,可是殿下手中的人呢想必之前范闲也和方大人有过交涉,若是方大人从旁提点的时候不知道范闲是否是我们的人,说出了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岂不是” “那也是他说的,与我何干”太子冷冷道。 贺宗纬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等待总算是值得的,当范闲踱步入门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房间里面已经有人了,他自然知道是谁。 礼部尚书郭攸之。 “郭大人。”里面有四个看守,郭攸之在宾客的座位上,这是范闲的安排,所以那四个看守也没有为难郭攸之,倒好了茶水,让郭攸之安心的等待范闲。此时范闲进门,似乎打破了某种寂静。 郭攸之站了起来,看着现在的范闲,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他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例如为什么监察院就来了自己,而找上来的人会是范闲,还有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从刑部大牢之中走出来。 疑问固然是有的,但是他并没有着急,而是轻柔的作礼,“范范大人。” “不必多礼了郭大人。”范闲走到了房间正中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对周围的人挥了挥手,周围的人一点头,立刻走了出去。 “想必郭大人有很多的疑问,不妨一一讲出来。”范闲一挑眉,看着郭攸之。 显然和他较量要比和郭宝坤来的有意思的多,毕竟现在的范闲对于朝堂之内的掌控还是很少,他不介意多一个盟友。 郭攸之看着范闲,此时的他至少认为范闲不是一个好惹的人,他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即将接管内库的人,林若甫若是全心全意辅助他,那么以后在庆国之中年轻一辈再难出其右,若是真的跟着他,未来的路必定会好走的多。 范闲一句话说出,郭攸之更是有些惊叹,这个小子在自己的面前,丝毫没有任何的破绽可言,他的心境似乎已经超过了他的年纪,再想想自己那儿子,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所以郭攸之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范大人可知道犬子现在何处” “北齐。”范闲微笑着看着郭攸之说道。 郭攸之面色大变 第二十八章 对话的极限拉扯 礼部尚书郭攸之深知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郭宝坤的时候,就是在郭宝坤即将出发去刺杀范闲的时候,那时的范闲正好是在使团之中出使北齐,范闲到底做了什么让郭宝坤留在了北齐 “解释这一件事情之前,我还是要为郭尚书先解释另外的一件事情。”范闲倒是不慌不忙,他知道郭宝坤在郭攸之的心中,占据着很高的地位,郭攸之独子一个,郭宝坤是他的掌中宝,这一局范闲赢了。 他慢悠悠的说到,“我在从北齐回来之后,被任命为太学奉正,官居正五品,但是我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相比郭尚书更想知道,那就是这里。” 范闲拍了拍椅子的把手,轻柔的说道,“监察院提司。” 震惊 郭攸之的脸色几乎都已经凝固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纨绔子弟,户部尚书的顽劣私生子,竟然是监察院的提司 提司可是和各主办平起平坐的身份 “一处的主办朱格大人,在您入狱的期间,已经意外身亡了,所以现在一处主办的位置空缺,而我作为监察院的提司,现在代理一处,坐上了一处代理主办的位置,就是这儿,郭大人,你明白了吗”范闲的笑容更加的肆意,他看着郭攸之。 第二局,范闲再胜,此时的郭攸之似乎已经被范闲连环炮势的攻势,打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么多的秘密无非就是一个下场,此时的郭攸之也反应了过来,他不傻,他若不是长公主弃子,他不可能到这步田地。 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了这么多年,长公主这一招反水,才彻彻底底的将他拉到了马下,可并不能说明,他是个笨蛋。 范闲在给他一个选择,是活着,还是死。 监察院杀一个犯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只需要陈萍萍的脸上动一动就可以了,况且这个犯人是铁打的罪名 范闲也明白郭攸之听的出来他话里面的内容,堂堂礼部尚书听不懂,那不如让郭宝坤来坐,所以下一步不是继续步步紧逼,而是放出郭攸之的软肋,击中了这个软肋,他不愁郭攸之不听他的话,至少他还拿着最后的死牌,就是郭攸之回不回大牢,他说了算。 既然如此,范闲直接便说道,“我从北齐将言冰云接了回来后,庆国在北齐的情报网就断了,那么北齐一定要留着一个人,贵公子人中之龙,堪当大任,自愿留在北齐作以重新建立暗探网,以此来向陛下表明决心。” 推得好,推得好,范闲心想,我这一手推得是真的漂亮,皇帝老爹你接好,我是学你的。 他继续说道,“但是郭尚书您也知道,之前您的罪过可是往大了说可大,但是要往小了说,说成栽赃陷害或者是查询有误,别的地方我不保证,这监察院一处,您可别忘了,监管的是京都事宜,我现在说出错了,想必大理寺也不会说出个什么来。” 这是对的,郭攸之知道,大理寺那帮混棍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把自己往死了整然后去得罪监察院。 他知道这是范闲的安排。 北齐情报网,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小白兔在狼群里面抢肉吃,若是被发现,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肉,郭宝坤他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再有信心,都不可能承认他是这块料。 这就是范闲的巧妙之处,以范闲对郭宝坤的了解,这么重要事关北齐几百名暗探的生死之事定然不可能交给他,那么他只是明面上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出狱而做出给庆国的皇帝陛下看的幌子,这个幌子很有可能因为范闲某一天起床之后心情不舒服,就被北齐发现了。 这套长公主在范闲身上用过,现在范闲拿来对付曾经长公主手下的自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范闲给了郭攸之足够的时间,他也知道这是人生的大事,不可能自己说完这些话,郭攸之就立刻做出了决定,这样自己也不相信,郭攸之也不真诚,真诚是需要时间的,范闲不急。 “郭尚书尽可能的去想就好了,纸和笔我放在这里。”范闲说着,站了起来,他缓缓地走到了郭攸之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道,“郭大人什么时候想好了,尽管写在纸上,我来看便可。” 郭攸之没有说话,仍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范闲让他写些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这一定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东西,他不问,他要范闲来说,这对弈,他还没有放弃胜利的希望。 老谋深算啊郭攸之,范闲心想道,我能抓住你所有的死穴,可是却抓不住你对庆国的这般情谊,你在担心我让你做危害庆国的事情,那你就担心去吧,但是我相信,在这一次的选择上,你会做出非常正确的选择。 范闲站直了腰杆,看着面前的郭攸之,他松了一口气, 现在面前的郭攸之似乎只差最后一步,攻破了他就没有面子了,范闲并不想鱼死网破,所以还是给了这个昔日礼部尚书一个大大的面子,于是说道,“郭大人,这里的床铺虽然比较硬比不上郭尚书府的那床,但是也能凑合,倒是比刑部大牢的舒适许多。” “正是春闱,我现在是春闱的主考,想必您也知道,春闱已经结束了,我希望您能做出选择。”范闲笑了笑,“至于什么选择,还请您坐到方才那个位置,基本的事情,我都写在了上面,我要做什么,想必您也会一目了然,所以,明日中午,何去何从,还请郭大人自己定夺。” 范闲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而郭攸之阴冷的面容,在最后咬紧了牙关。 范闲离去,他走到了桌子旁边,看到了那一张范闲留下来的纸。 上面,写满了春闱考生的名字,而字体,则是一个一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字体了。 “大人,郭尚书大人已经到了监察院”王启年皱着眉看着走出房间的范闲。 “旨意是怎么说的”范闲问道。 “旨意还没有下来。”王启年回复道,“但是郭尚书却已经放出来了。” 王启年不懂,但是范闲可是明白得很,老皇帝并不是释放了这郭尚书,而是一方面愿意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其实他犯的错误并不是非常严重,毕竟皇家子嗣收容朝中大臣各方势力为己用,是很正常的,这样的老臣并非是不忠于陛下,而是被人拿捏了权力,这种问题自然明明白白,所以陛下只是等待一个契机,若是出现了这个契机,放了就放了,如果没出现,那么一世为官的老臣,死了也就死了。 郭攸之只是一个听从上级安排的官员而已,不贪污不腐败,对于这样的老臣,庆帝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既然范闲给了一个机会,那就让他自己珍惜这个机会罢了。 他给郭攸之算是戴罪立功的机会,能争取得到或许会从宽处理,但是如果没有做好,那么只能回去再次坐牢。 范闲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总不能把皇帝的这些伎俩都教给王启年,所以闭口不谈,而是说道,“抓了多少人” “七名,有礼部的c吏部的还有一些春闱有关系的官员。”王启年说道,“这件事情显然是在开考之前安排好的,所以应该不止是这一波人在做这些事情,况且上午的时间有限并不能全部的调查出来。” 范闲明白这些事情,他从容的点了点头,“这些人的嘴一定很硬,并且督查院那边也会死死的顶着,我在陛下面前的哪一出戏也就是个头阵,之后的事情,还要看我们的尚书大人,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天黑之前他应该能想通了。” 回头看去,那紧闭的房门之中,思考的老人眉毛局促成了团。 “你们知道那件事情了吗” 在场的人有四五人是大理寺的,一个是吏部的五品官员,另一个则是吏部方大人自己的手下。 “上午的事情”一个大理寺的官员问道。 “正是。”方大人的手下说道,“这范闲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他抓的人里面,不仅有太子殿下的门客,更是有二皇子殿下几个人,这一次他怕是惹了大麻烦了。”吏部的官员冷漠的笑道,“一个区区五品的大臣,同时惹怒了两位高高在上的殿下,范闲可能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他才刚刚成婚不久就惹出这么大的祸端,这一次即便是范侍郎和林丞相拼死想要保住他,估计也只能保住一条人命罢了,其他的那些身外之物,也就差不多该拿出来了。” “一个丞相和一个户部尚书想干嘛能干吗那可是太子”方大人鄙夷的说道,“真想让他死,找个理由,杀了便是,他以为他是谁” “他也不想想,为何这些事情能够在背地里做这么久,自然是陛下暗许的,他范闲急着立功也不能在太岁头上动土吧真是吃饱了撑的。” 几人众说纷纭,但是目标还是一致的,范闲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京都城一个上午抓了七个官员,这种事情在曾经的监察院也是没有发生过的,曾经的陈萍萍戎马沙场救主功高盖世,也未曾在陛下手中抓走这么多的官员,充其量也就是逐个击破,可是这个新来没几年的提司,竟是连面都没有露,只是让手下就轻而易举的带走了如此多的官员,一时之间,满朝群臣惶恐不已。 任由范闲作为,这样下去根本不得了 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一方第一时间跳出来,一方面是这件事情确实是陛下亲口说让范闲去查的,这位提司大人也很聪明,他没有以抓人为名,而是邀请对方去监察院喝茶,这句话就很巧妙,谁都知道监察院不是喝茶的地方,但是谁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无法拒绝监察院。 二来是背后的二皇子殿下并没有催促。他今日收到了一个绝好的消息,就是那个刺杀了自己人的杀手,被 言冰云解决掉了,所以他没有急于继续出手。 京都城内,暗流涌动。 第二十九章 女人心海底针 范闲回到了房间之中,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而回到家之后的房间桌子上,果然摆着一封信,但是这封信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范闲突然一想到,坏了这才赶忙跑进了房门,并且在嘴里骂了王启年一万遍。 “我就知道相公要回来。”林婉儿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声音异常的僵硬,甚至脸上都写满了不悦。 范闲尴尬的看着林婉儿,桌上的那个范闲亲启的信封显然虽然没有被拆开过,可是海棠朵朵亲笔六个大字非常的明显,写的比范闲还要大。 一脸黑线的范闲赶紧走到了林婉儿的身侧。 “不是我拆的。”林婉儿说道,“我可没有喜欢翻看相公情书的习惯。” “这不是情书啊。”范闲赶忙一把抓过了信封,到了林婉儿的面前。 “怎么收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妪书信,这波澜不惊叱咤风云的小范大人居然会紧张。”林婉儿嘟了嘟嘴,这当然是知道了范闲算好今天的信会来,“看来你们通信都是掐着日子的,想来你在北齐待了半年之久,我还没有收到过你一封亲笔。” “婉儿,不是你想得那般,我这就给你打开信封,看上一看。”范闲连忙解释。 “不必了,我累了,相公还要忙公事,你先回去吧。”林婉儿直接走到了窗边,气的躺下了。 范闲没羞没臊的样子算是发挥出来了,他也不管林婉儿愿不愿意听,直接拿起信封拆开,将信纸全部扯出,这便开始念了起来。 “范大人亲启。” “收到你来信之后,不免赞叹庆国之密信往来果然速度奇快无比,不足半个月信件就已经送到了我的手上,更是赞叹范大人从小到大各个各个各个方面都优异无比,可是”范闲看到这里,竟然是实在念不下去了。 林婉儿当即浮想联翩,立刻站了起来,抓走了范闲手中的信,“可是这字迹竟然是如此飘逸潦草,不知是范大人心境浮夸,还是手中有伤。噗嗤哈哈哈哈哈。” 林婉儿忽然笑了出来。 范闲赶忙走过去准备拿走信,这样没面子的事情,他实在不想让林婉儿看到,可是林婉儿一躲闪,继续念叨。 “来信已阅,皇帝陛下收到你的更新,大喜过望,随赠与那郭宝坤一处大宅子,郭已安定,以便我们沟通。”林婉儿嘴撇的和八万一样,继续醋意浓郁的说了下去。 可是越说,她的脸色越不对劲。 信中后面便是正事。 原来在曾经范闲寄出的信中,说出了范若若当今大婚,马上要面临被迫嫁人的地步,而范闲则是利用和海棠朵朵二人关系求助对方的援助,硬生生是让那苦荷大师将海棠朵朵这个最后的关门弟子名头取消,并且准备再收一个徒弟,而这个徒弟就是范若若。 再来说到了明家势力的影响力,为了保证范闲成功接手内库之后和北齐的往来全盘落入庆国皇帝陛下的手中,海棠朵朵不仅担当双面间谍,更是将太后门下和皇帝陛下门下知道明家商贸往来的所有人的底细都已经提交给了监察院,现在这份名单,将通过绝密的通道,进入到了言冰云的手里。 言冰云虽然没有在信中明确写出,但是林婉儿当然猜到信中所言那从北齐救回去的暗探是谁,她浑身一惊。 再来就是范闲也在暗中调查明家的所作所为,已经在京都城中的一石居崔掌柜身上调查出,北齐的一大笔走私竟然直接进入信阳,而另一大笔走私则是分了三条线路,一条流入京都城一石居,一条进入二皇子府中,最后一条则是江南。 太子并没有在名单之上。 所以这长公主到底还是偏向了二皇子一方。 林婉儿看到最后,甚至是闭口不再念了下去,这时候的她才惊恐的看向了范闲。 “你在调查我哥哥”林婉儿惊讶的看着范闲。 而此时的范闲也明白这件事情被林婉儿知道之后的后果,可是,她不得不知道 同床共枕,耳边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自己瞒下去,那就是欺骗,他不想再次欺骗林婉儿一次了,所以这一次,他选择的是直面问题,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走私我娘”林婉儿再次问道。 “他们的钱,足以养一只装备精良的部队了。”范闲说道。 林婉儿懵了,她回想起曾经长公主离别时候,她问的那些话。 “你究竟还干了什么”她问过这句话,可是她的母亲,庆国皇帝陛下的妹妹长公主,她的回答是。 “你不要再问,你也没必要知道,未来岁月,你活你的人生,当我是一只洪 水猛兽,躲着就好。” “那范闲呢”她继续问。“我跟你说过我心里有他,你害他还是为了我好” 而长公主的所有回答,和现在的所有她明白的一切,如若是联系起来的话 当时的长公主说过 “陛下把他叫来京都,是为什么,掌管内库掌控皇室财权除了这些呢范闲如今和监察院走得那么近,谁看不出来” “是好多人会说他少年得志,未来前途似锦,可你就没有想过,太子和二皇子相争,这内库和监察院都是风口浪尖是大家死死盯住的位置而他范闲站了上去,就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朝堂里,藏着的是一只只洪水猛兽,而他范闲就是陷阱上的饵,他现在有多风光,将来就会有多惨淡,巨兽扑食,他除了粉身碎骨,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林婉儿第一次知道了范闲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朝堂之上打打闹闹的事情,他已经开始涉及到皇室的争夺,涉及到了权力,涉及到了整个天下最危险的事情。 她怔怔的看着范闲。 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是她知道的事情,而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就算是饵,似乎也得有绝对实力的猛兽,才能吃得到,不然只会被钓上岸来,杀了吃肉。 而范闲,显然是后者。 “相公”林婉儿似乎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只会给范闲徒增烦恼,当即有些感觉力不从心,面露愧疚的和范闲说道。 范闲倒是并没有想要怪林婉儿的意思,但是他并不知道林婉儿会不会责怪自己,毕竟二皇子和太子,都是林婉儿的哥哥,她出身皇室,可是范闲不然,他并不能理解皇室之间的亲情和关系,固然不能做出任何的判断。 二人沉默了许久,还是范闲率先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范闲摸了摸林婉儿的头发,低声的问道,“你会怪我么” 林婉儿则是惊讶的目光看着范闲,“你不怪我干涉了你的事情” “这样也好,你我朝夕相处,我其实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很好的机会,现在你虽然知道了,可是我仍然担心。”范闲站了起来,“我逼走长公主,是因为她要杀我,我针对二皇子,是因为他在对我下手,这些你能否理解的了。” 林婉儿听到范闲这么说,当即松了一口气,她从后面抱住了范闲,将精致的面容靠在了范闲的身后,双目紧闭说道,“我已经嫁入了范家,就不是什么皇室宗亲了,我首先是范府的人,是你范闲的的人,之后我是相府外嫁之女,我的父亲是林若甫,后面才是皇帝舅舅的外甥女,才是长公主的女儿,才是二皇子的妹妹,太子的妹妹。” 范闲转过身来看着林婉儿,林婉儿睁开了她闪烁着深爱之情的眼眸,坚定的看着范闲,“我是范家的人,不会更改,剩下的那些事情,你一定明白,我爱你,所以对你有害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容忍,如若你是一个不堪如此的人,你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实力,那我也会进宫面圣,和舅舅把一切都讲清楚” “可是现在你有,你就大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不必忌惮我。”林婉儿看着范闲,“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了任何的东西,都只会伤心难过,可是如若是没有了你,我不可能苟活于世,那我就连伤心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了。” 看着林婉儿一字一句的说完之后,范闲心中的大石头这才缓缓地落了下去。 皇室之中如果聊起了感情,那么范闲对这件事情是真的不太理解,所以他不会贸然的断定林婉儿的想法,毕竟林婉儿在他的心中太过重要,他不会做任何让林婉儿哪怕悲伤的事情,尽可能的能够避免是最好的。 而此时的林婉儿也明白了当日成婚之时父亲说过的话。 她也明白,她不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只有辅佐范闲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愿意。 第三十章 郭宝坤,现在是你欠我的了 春闱舞弊案的调查,陛下只给了三日,今日便是第三日。 范闲看起来并不慌张,他从容地坐在早茶摊位上吃早点,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落魄的少年人。 范闲要了四碗面,面端上来之后范闲倒是率先不好意思的说到,“你别见外,我平日里可就是吃两大碗。” 邓子越心中忽然一阵暖意,他感动的不行,这便是范闲的为人处世之道,他能吃了两碗定然是不行,但他知道,邓子越是吃不起饭却又能吃两大碗的人。 所以范闲面前的一碗和邓子越那里的两碗,都是给邓子越准备的。 “找我什么事”范闲拿起了筷子,拉起几根面条,看着往下滴的汤汁,问道。 邓子越乖巧的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倒不是面不够诱人,范闲看得出,是他的心里似乎装着一件很大的事情,已经压得这个年轻人动弹不得了。 只见少年揉了揉自己破烂不堪的胳膊肘露出来的皮肤,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好了什么准备,这才缓缓地吐露了出来,“范大人,我是第一次参加春闱。” 范闲点了点头,“看来你准备的非常充分啊,见你作答,下笔有神,运筹帷幄,见解独到。” “大人,我并不是准备充分,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已经上报礼部和大理寺,我自愿退出春闱,成绩作废。”邓子越一字一句的说道。 范闲不解的看着邓子越,但是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这个头他不能先开,若是他先说起来,再来询问邓子越的话,可能会错过很多的关键却又容易被忽略的事情,所以他选择什么都不说,只是顺着邓子越的话向下说下去,“为什么你是有可能高中的。” 邓子越苦笑道,“大人,先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范闲点点头,他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在邓子越的家乡,今年大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大旱让本来就不富裕的邓子越家更加的雪上加霜,如范闲所料,他去衙门求粮,当地的父母官开出了一两银子一勺粥的价格来,这让邓子越愤怒,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为了今年的春闱,邓子越家里的父母已经几乎变卖了整个家产,这才攒够了路费,让邓子越能够上京赶考,可是难就难在了这里,这路费不能动的情况之下,邓子越就要饿死了。 逼得邓子越没有任何办法之后,他只好去求自己从小长大的儿时玩伴,如今当地的父母官,新到任的县令。不来还好,一来邓子越才发现,其实县令的生活也不像是他想象的那般。 县令因为买官,买通上面春闱的人帮助自己舞弊,从而高中,欠下了大额的债,不得已用这样的方式来敛财,如果他不愿意或者不愿意敛财,身后盯着他的人就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当时的邓子越万念俱灰,不料在县令的话中听到了今年春闱试题已经泄露出来了,不仅是乡试,省试,更是连春闱的试题都有人得知。这件事情让邓子越诧异。 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作为天下最底层的人,命如草芥的贱民,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这可是金榜题名的机会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邓子越跟上了其中将这个消息带来的人,并且在其熟睡的时候,将整个试题全部记在了脑海之中,再次回家的时候邓子越已经变了,他变成了一个决定要高中的人,他要高中来换取功名,改变这个家乡,改变这个庆国,改变整个世界。 但是仍然吃不饱,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在离开家的时候,邓子越的父母,饿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没有吃到一口饭,而邓子越几乎已经花光了身上准备上京用的盘缠。但是仍然没有留住自己的父母,而自己也几近昏厥。 就在这个时候,林若甫丞相救治灾民的计划才开始生效,家乡的人们,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得以熬过这一段几乎绝望的灾难,之后就是乡试开始。 邓子越一路披荆斩棘,凭借着对于试题的了解,结合自己的才华,走到了春闱的试场,都是因为他乡试c省试全部都是第一,这无人能够撼动的地位,才保证让他走到了京都城,无论是舞弊还是泄题,谁都不敢动这个第一,毕竟以后要是翻看起来,会出现很大的纰漏。 故事讲完了,邓子越苦笑道。 “当我递交给您最后一份答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我错了。” 范闲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便随口问道,“你有什么错”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就算高中,我的心里也会惶恐不安,一生都在悔恨之中度过。” 范闲看向邓子越的目光,变了。 “没睡 ”范闲踏步入。 王启年摇了摇头,“郭尚书一个字都没写,大人,今日可是最后一天了。” 对于范闲来说郭攸之能提供的帮助事半功倍,所以整个环节之上,他的作用至关重要。不过现在的范闲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不会将所有的事情孤注一掷到一个外人身上,他有后招,只不过没有必要现在就用。 走到了房间之中,范闲审视了一下郭攸之,周围的守卫已经换了三班岗,而郭攸之似乎一直都没有合眼,他满脸的疲惫再加上空洞的眼神,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有一副令人怜悯的样子。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事关重大,不仅影响了他的生死,还有他儿子的生死,他整个家族的存亡。可即便如此他仍在担心,他在担心如果归顺范闲,看起来表面没有任何的事情,可是这信上的事情一旦失败,自己的下场一样的会很惨。 他只能赌,谁可以赢,风险太大了。 “出去吧。”范闲走了进来,对着周围的人摆了摆手。 几个监察院的护卫离开了,剩下的只有他和郭攸之两个人。 “想的怎么样郭大人。”范闲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问道。 郭攸之看着范闲,“你并没有给我选择,这上面的路在我看来无论如何走,都是死路。” 范闲笑了笑,看着郭攸之。他说的没错,范闲已经把他放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无论是向着谁,那么一旦失败,自己面临的局面,终将是万劫不复。 “就算是你赢了,二殿下也是不会倒的,陛下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杀了他。”郭攸之说道,“那是陛下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只要不是大错,陛下都不会对二殿下动手。” “你错了。”范闲微微一笑,心中早已有了想法:“是有的。” 郭攸之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当今陛下并不是糊涂的昏君,他的强大之处你根本不得而知,切莫因为你在这里走的舒舒服服,平平坦坦,就忽略了陛下的心思,老夫我在庆国当朝几十余载,怎么会不了解况且你不为人父不会知道,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做父亲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去杀了他。” “你或许不会,但是皇帝会。”范闲说的平淡至极,冷漠地看着郭攸之。 郭攸之叹息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皇帝陛下若是要杀了二殿下,除非他” 话说到一半,就不能往下说了,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你有什么证据” “会找到的。”范闲笑了笑,“既然郭大人口口声声为了庆国,可是我看到的是大人和长公主有所联系,并且帮她做了为非作歹的事情,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到大人为了庆国做什么。” 出卖庆国暗探给北齐这件事情,郭攸之是百口莫辩,可是谁又真的是否了解,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内情,他到底知不知道长公主出卖了言冰云呢这就是一个死结,谁都不可能明白的死结,所以范闲也不从这个地方入手和他谈,直接上升高度。无论他知道不知道,我愿意相信你,对于一个犯人来讲,旁人的信任恐怕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我于庆国无愧于心,庆国之业是我的终生之业,这件事情,我无需向你解释。”郭攸之说道。 范闲一挑眉,惊道,“郭大人,你为了庆国,往年四次春闱,录了多少从卑鄙之人手下进来的人现在庆国那些地区的父母官之中又有多少人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坐上的前些日子西北地区大旱,一年的收成颗粒无果,多少人饿死在那里,而那里的父母官,那个本该第一时间上报的人,在做什么” 范闲站了起来,走到了郭攸之的面前,他指着天说道,“他在敛财,他还在敛财,衙门口的大米粥,一勺一两银子我的礼部尚书郭大人这就是你放进来的父母官,这就是你给他们掌控一个乡个县个郡的权力而他们在草菅人命” “延误了的灾情,让几乎整个西北地区死了近几千人几千人啊郭尚书大人几千人因为没有一勺一两银子的粥喝,死了”范闲面红耳赤的说道,“你告诉我,这是你为了庆国” “我”郭攸之显然被范闲这样的气势镇住了,他吭哧了几声,才缓缓说道,“那是皇室,我还有家人,我要保护他们。” “你为了庆国大业的礼部尚书家里的人是人,那几千个饿死的灾民他们是什么他们是不是庆国人他们是不是也有家人他们凭什么要因为你们的懦弱,死在自己家中”范闲彻彻底底的愤怒了。 为了庆国可笑至极。 “你的冠冕堂皇我可以不管,你继续沽名钓誉做你的忠臣,我不揭露你任何的行为,我也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你,郭宝坤的命就在我手里,今天晚上你从这间房走出去,无论以后我输也好,赢也好,郭宝坤的命只有我一个人能保着他”范闲厉声道,“我不管你想的怎么样了,郭大人,我只告诉你一点。” “你造成的遗患,如果要我来替你清 洗,那么你一样跑不了。”范闲冷冷地说完了最后的一句话,大步就要向外面走去。 就差一步迈出房门的时候,郭攸之颤巍巍的开口了。 “你你你要我做什么”他站了起来。 这一夜他似乎老了很多,两鬓之间也有了些雪白,他看着范闲,颤抖的站在原地,抓着那封信的手有些晃动,他的目光似乎在哀求,也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攀爬住最后的希望。 范闲推开了门。 当阳光再次从正前方照入这间房子的时候,郭攸之觉得有些刺眼,他抬起手臂遮了遮面前的光芒,退了几步,呆呆的站在原地,显得无助,显得悲惨。 范闲不是一个喜欢同情的人,至少他不同情这样的人,郭攸之能走到今天全是他咎由自取,还记得曾经那站在祈年殿夜宴之上的他,还在范闲的身上落井下石,可是现在他的命运完完全全的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你只需要说实话。” 范闲再也没有回头,扬长而去,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了。 起码我范闲言出必行,郭宝坤,现在是你欠我的了。 第三十一章 石碑前的自白 郭攸之最终的妥协是在午时。 太阳莫名的刺眼。 庆国,在监察院大力度的督办之下,可是重磅炸弹打了出来。 春闱舞弊案全面揭晓 整个京都城贴满了监察院的告示,这倒像是范闲的作风。他不想现在的监察院一处和曾经一样,是一个阴暗的地方,他更希望现在的一处做事能够阳光一点,所以将事情的全部经过都贴了出来。 陈萍萍一大早就进了宫,直到张榜的前半个时辰,才从皇宫之中出来,他是负责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的,等回到了监察院内,半个时辰之后,这张榜就贴满了整个大街小巷,当然这并不是陈萍萍的意思,而是范闲的意思。 现在整个京都城的人们都已经知道了。 监察院提司范闲揭发了春闱舞弊案,这舞弊的行为不单单是在这一次春闱之中出现,更是在曾经的春闱之中屡屡出现,涉案的官员上至大理寺少卿,下至礼部,刑部,吏部,共计官员一十三人,曾任礼部尚书郭攸之,检举了诸多官员,并且将舞弊的详细内容向监察院上报,在这整个案件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十七名考生联名上报监察院,并且在最后落实证据里,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致使幕后的大理寺少卿等人,浮出水面。 “竟然会把你的提司身份公开了。”林婉儿手里拿着的是监察院贴出来的告示,不过这倒不是从墙上撕下来的,是今天上午王启年送过来的,此时的王启年还在门口站着。 范闲也确实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过最后他似乎明白了,这是陈萍萍的想法,他想把自己推到一个高度上,这个春闱舞弊案的整个环节,其实范闲都不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是抓捕,和盘问,他都没有亲自出马。 可是最后陈萍萍还是将自己推了出去,此时的范闲不得不对于陈萍萍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再一次有了防备,他不知道对方把自己推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显然这一件事上,利大于弊。 “听说大理寺少卿,刑部的连大人和礼部侍郎方大人,都会被流放。”瞥了瞥嘴的范若若说道。 “该”林婉儿靠在范若若身旁,“这样的人,不知道诬害了多少的百姓,让多少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不能参加春闱,相公这一举揭发春闱舞弊,真的是大快人心” 林婉儿这一句话,说的范闲舒畅了许多。 原来如此。 这就是陈萍萍的想法,他要让范闲站在一定的高度上 范闲本来就是诗仙的做派,他的诗仙之名已经享誉庆国上下,更是享誉北齐,享誉整个世界,而春闱则是学子们想要进入官场的必经之路,这个老鬼怎么会不知道之前春闱舞弊的事情他当然知道,而且非常明白 现在春闱被揭发,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连林婉儿一个不会参加春闱的女子,都会认为范闲做的非常之对,那么那些学子呢那些从未见过范闲却认为范闲徒有虚名的学子们会如何认为 这样一来,范闲伟岸的形象,就会在庆国的民众之中扎下根来,以后就算是在民望之上,范闲都有了一定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可是陈萍萍真的是这样想的么范闲在怀疑。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更大的一个局,但是范闲明白,若是真的再来一个局,那么范闲会毫不犹豫的跳出去,即便他是陈萍萍也好,庆帝也罢。 “那是,哥哥为人,我是相信的,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哥哥定然也会照样揭发,管他后面的人是谁”范若若说完,转头看向了范闲。 范闲从小到大对于她的教导有很大的影响,现在的范若若的新奇想法也都是源于曾经的范闲对于她耳濡目染的说教,不过好在妹妹虽然义愤填膺,却也只停留在说说看看的过程,这是让他比较放心的一点。 “范思辙呢最近怎么都不见了”范闲比较疑惑的是这件事情,春闱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这一段时间范闲忙里忙外,可唯独没有见过范思辙这个人,按说最近自己大婚之后,范建也比较忙,没人管他,他在府里活动的会比较多吧。 可是自从自己从北齐归来之后,他就很少见到范思辙,就算是见到,也是一副迷迷糊糊没有睡醒的样子。 “不知道,这一段时间说是在书局帮忙,很少回家,姨娘一听到他说书局的事情,就没有多管了,毕竟现在你的书卖的很好,评价也高,求更新的人也多啊。”范若若嫣然一笑。 林婉儿则是咂舌,“是啊,人家更新都更新到北齐去了呢。” 听着这一番醋意,范闲尴尬的叹息了一声,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 熟悉的气息,他微微一笑,说道,“婉儿若若,你们现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一下。” “好。”二人乖巧的点了点头。 王启年跟着范闲走了出去,范闲和他使了一个颜色,王启年立刻会意,向后一退。 门外的花匠婆婆应该是陛下身边的线人,范闲并没有抓住她做什么,只要掌握在手里就够了,不过现在他要会的人,不能让那个花匠近身。 范闲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高兴的叫道,“五竹叔” “嗯。”五竹依然是一脸的冷漠,他对范闲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只是回答了一声。 “哎,你还是这个样子。”范闲吐了吐舌头,“这一次你真厉害,那么多人,你居然没有惊动一个护卫” “惊动了。”五竹面无表情的说到。 范闲一皱眉,“谁” “影子。” 范闲知道,若是五竹自己进入监察院,就算是去陈萍萍的杯子里撒泡尿都不会有人知道,但是这一次确实是自己交代的事情太过于繁琐,况且牵扯的人也非常的多,所以被九品高手发现,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也能理解,但是毕竟发现他的人是影子。 “他没有难为你吧”范闲问道。 五竹摇了摇头,“只是,要和我,打架。” “打架”范闲一撇眉,他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稳重的影子,竟然也是这幅德行 “约了今天晚上,在城外三十里,打架。”五竹说着,走到了门口,看向外面。 范闲无奈,不过他也并不约束五竹,既然五竹有自己乐于去做的事情,他是很高兴的,所以并不打算说什么,倒是和五竹说了其他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不打算去别处” “暂时不打算。”五竹说道,“这一段时间在京都。” “我预感不是很好。”范闲想到这一段时间,自己确实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兴许二皇子接下来还是要有动作的,毕竟这一次虽然没有波及到他,但是仍然急于了重创,若是对方开始反击,他不能够掉以轻心,想到这里,范闲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留在京都,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你有事情”五竹的表情,进屋以来一次没变过,但是听到范闲这么一说,脸色变了些许。 范闲点了点头,“只是感觉不好,总之这一段时间,你还是不要乱走了。” 范闲说完这句话,叹息了一声,他已经开始变得谨慎了起来,想起当初刚来到京都时候的自己,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时光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现在的范闲,稳当了许多,他不再是一个人站在这京都城内,他还有父亲范建,有若若,有婉儿,还有身后的王启年,高达,五竹。 很多很多的人让他不能再随心所欲下去了。 范闲怅然着站在院子里面,他似乎对这个庆国内在的腐朽,仇视了起来,想一想二皇子和太子的行径,在郭攸之曾经的每一次春闱之中都显得那么简单,那么顺理成章。 到底有多少个像是邓子越那样的年轻人,怀揣着强大的梦想走入京都城内,可是最后又被现实将那美丽的梦想砸成了一片一片的残渣,他们没有错,但是他们却承担了他们承担不了的错误。 这个时候,范闲站在监察院外自己母亲在创立监察院时曾写下的石碑旁边。 缓缓地蹲下,细细地看去。 “我希望庆国之法,为生民而立。” “不因高贵容忍,不因贫穷剥夺。” “无不白之冤,无强加之罪。” “尊法如仗剑,破魍魉迷崇,不求神明。” “我希望庆国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礼仪,守仁心。” “不以钱财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从。” “同情弱小,痛恨不平。” “危难时坚心智,无人处常自省。” “我希望这世间再无压迫束缚,凡生于世,都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由的权利,亦有幸福的权利。” “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无贵贱之分,守护生命,追求光明,此为我心所愿。” “虽万千曲折,不畏前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范闲怅然,“这一切太过艰难,我还是不想继承你的梦想,我仍然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我还是只想好好活着。” 可是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的范闲,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一个人的影子。 被权势压迫,被算计的滕子京,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奋力的想要抓住范闲的衣角,可是范闲距离他很远,远到他伸手想去抓滕子京,可是却怎么都抓不到。他只是想好好活着,他有什么错 浮现出了跪在他面前的沈重,胸口被长枪刺穿,他左手抓着北齐那一直都不合 身的官服,右手抓着一把长剑,死死的盯着范闲,“扬我北齐国威若是北齐能辉煌天下,我沈重死不足惜” 他只不过一腔热血为了北齐,他有什么错 浮现出了咳嗽的庄墨韩,背影在范闲的面前,最后心力交瘁,爬在了还没有做完最后批注的半闲诗集面前,他只不过是想救出自己的弟弟,他有什么错 那大火烧干滕子京的庭院,若不是范闲早一步预料,她们又犯了什么错 站在北齐拿着刀枪指着自己同国子民的叛军,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们又有什么错 “我似乎知道,为什么你会死了。”范闲喃喃得说道,“我也似乎知道了你看到了什么,你在想尽力的改变什么,可是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力量,竟然会如此薄弱。”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但是我能看到,我能听到,那些因为不甘心,因为不平等,因为权力,因为钱财死了的人,在愤怒的呐喊,在狂妄的呵斥”范闲皱着眉,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 一个春闱,结束了,那下一个春闱呢 范闲转过头看着青青的草地,在这块破旧又沾满了灰尘的石碑面前,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大人”就在范闲思绪万千的时候,王启年跑了过来。 范闲转头看去,“怎么了” “大人”王启年看出了范闲的不对劲,当即赶忙准备转头回去。 范闲坐在地上,叫住了他,“你在监察院一处也没有个什么正经差事吧” “啊哈哈哈,大人有什么需要小人去做的” “以后这块碑交给你了。”范闲指了指身后的石碑,“擦干净它。” 扬长而去。 王启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碑。 “哎” 第三十二章 春暖花开 范闲继续端坐在凉亭之中,他的等待已经从白天等到了晚上,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是此时的监察院内仍然整军待发的模样,看来范闲已经敲打过这些人,今天面临的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毕竟是一个风口浪尖的监察院,他们时时刻刻都要面对朝野之中最为艰难和危险的人和事,所以他们不敢有一丝懈怠,而且现在他们知道的是,院子里面的百名囚犯之中,还有几个没有定罪的高管。 此时坐在这里的范闲当然还在深思熟虑之中,他知道二皇子这个人的阴狠,不是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他不可能如此草率的暴露自己,所以这个人应该还有一些手段。 正在思考的时候,大门外面传来了铁轮滚在地面上的声音。 陈萍萍来了。 他的面容依然是那么的稳重,范闲不止一次的在想,这个人坐在轮椅上都能监察天下,令人闻风丧胆,如若是他还能站起来,得有多么的恐怖 范闲站了起来,这是对于自己院长起码的尊敬,毕竟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可能不给自己顶头上司面子。 陈萍萍看到范闲如今如此的敬业,倒是也心中暗喜,他缓缓地走到了范闲的面前,用着他招牌式的笑容看着范闲,并没有先出声。 周围的人识趣的自动散开,保证二人说话起码有一个环境。 “我去见过陛下了。”陈萍萍看着范闲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温柔,而范闲则是非常的镇定,他对陈萍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和二皇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陈萍萍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去限制范闲,更不愿意在他还没有提出要求的时候,多余的干涉这些事情,他必须要让范闲学会成长,而成长的第一步,就是磨炼,他要给范闲足够多的磨炼。 范闲看着陈萍萍,坦然的说道,“他要杀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那既然要做,我就要做到让他再也不敢杀我,也不能杀我。” “二皇子还没有封亲王,没有自己的封地,他的母亲淑贵妃在宫中,他出不了京城。”陈萍萍说道。 很明显,陈萍萍在问范闲要一个结果,一个和之前范闲在陈萍萍面前扬言制裁长公主一样的结果,这个结果的前提,陈萍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二皇子是不会被逐出京都城的,他在外面没有任何的根基。 所以你要什么结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范闲看着陈萍萍,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的这个问题范闲还没有想过答案,这一次不是范闲的反击战,他知道二皇子的实力,不可能仅仅是一件事情就能做出决断的。 “这件事情,他或许承担不了什么结果。”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陈萍萍微微笑了起来,他对着范闲,散发出了真切关怀的目光,笑道,“长大了。” 这样的评语范闲听得很中肯,但是现在不是一个耀武扬威的时候,“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老二已经开始要反击了。” “怎么反”陈萍萍在引导范闲。 “他是皇子,行事一定要谨慎,不可能贸然出击。”范闲分析着,基于他对于庆国的形式,对二皇子这个人的了解,范闲知道他惜命如金,更是步步为营,不可能犯太大的错误,这一次总是二皇子亲自上阵,他也会留下全身而退的路,若是逼得太紧,可能会出问题。 毕竟是第一次交手,也不能直接把根深蒂固的皇子掀翻,范闲还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所以要从长计议,哪怕这一次自己大胜,也不能穷追猛打。 “嗯”陈萍萍在等着范闲之后的话。 范闲想了想,“告状。” 陈萍萍的笑容非常欣慰。 范闲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到自己义正言辞才算得当,而且他不会犯长公主的错误,大理寺,刑部,这一次为了制裁范闲,老二已经暴露出来太多实力了,想来这一场交锋之中,太子仅仅暴露了礼部方大人一个。二皇子则是将整个跟刑部有关甚至说,和京都城安全事宜有关系的网络全数抖了出来。 长公主的错误在于将自己和郭攸之的关系,靠的太近了,而二皇子不会,他一定要和这些人撇清关系,这样他的出发点就没有人会怀疑,皇帝陛下就算知道他在背后搞一些阴谋,也不可能专门找个人去调查他。 这样一来,二皇子就绝对处于安全的状态了。 范闲想到他会如此,不免有些唏嘘,自己的失败,可能会彻底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是生命,而对方的失败,也仅仅是失去几个自己朝中的势力。 “不甘心”陈萍萍看出来了他的想法。 范闲叹息了一声,“没什么不甘心的。” “总要有个过程,你要明白。”陈萍萍笑道。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院长,宫里来人了。” 陈萍萍一挑眉,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内侍卫禁军副统领,宫典。 “见过陈院长。”宫典带了两三个手下,站在了监察院一处的门口。 这是听审来了,范闲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他甚至都想好了来的人大约会是宫典。 真就是他来。 “宫大人。”陈萍萍转过身来看向宫典。 “院长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带着圣旨来的。”宫典说着,走向了陈萍萍,二人相视一笑,他继续说道,“陈萍萍接旨。” 监察院众人立刻跪拜,唯一站着的人是范闲,唯一坐着的人,是陈萍萍。 可笑的是,这圣旨就是下给他们二人的。 “此次春闱之事事关国体,朝纲之纪,民生之法乃是我庆国重中之重,监察院要担负这一次春闱的全部责任,朕只给全院三日,彻查根本,断其祸根另命监察院院长配合大内禁卫统领宫典,彻查监察院一处。钦此。” 范闲心底微微一笑。 老二,你还是不肯放手啊。 陈萍萍并没有对宫典说什么,宫典也知道,就算是圣上下旨了,他也不可能要求陈萍萍带着他转这个一处,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件事情的责任就再次落到了范闲的头上。 “陈院长日理万机,为国为民操劳,下官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宫典岂能没有眼力劲,当即对陈萍萍说道,“既然现在范闲奉正已经是监察院一处的代理主办,那就让他带着我走一走吧。” “也好。”陈萍萍侧身一笑看向范闲,他知道范闲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后面有什么在等着宫典和范闲,所以他并不介入其中,既然是范闲的棋,就让范闲来走吧。 陈萍萍离去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此时推他回来的人并不是影子,而是费介。 “宫典来了”费介问道,他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担忧。 “你怕什么”陈萍萍将面前的茶水倒在了杯子里,问道。 费介看着陈萍萍,“万一他发现什么了呢” “有什么”陈萍萍反问。 费介哽咽了,他看着陈萍萍,他知道范闲现在对于陈萍萍的看法,可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的地步,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敌意,但是范闲肯定不会再像曾经那么相信他了。 可是陈萍萍似乎并无所谓。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陈萍萍说完,看向窗外,“他总要长大,总要去面对一些他将要面对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阻止得了的,况且他的未来不仅于此。” “太危险了,一步走错,他会丧命的。”费介明白陈萍萍的意思,但是仍然还是担心。 他的担心是很正常的,他知道范闲的身份,知道庆帝对于范闲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身份的补偿,但是这个帝王的愧疚并不是普通老爹的愧疚,这个愧疚能到什么限度,能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如果有一天范闲过线了,是没有任何退路的。 “我不会让他走错的。”陈萍萍提了一口气,怅然着说道。 二人沉默了。 费介并不是不相信陈萍萍的能力,但是二人都知道,连叶轻眉都可能死在他人的手里,范闲又怎么可能不出错若是有一天叶轻眉是范闲母亲的事情曝光出来,那么当年对待叶轻眉的那人,会怎么对待范闲。 “至少,他错了,会有很多的人跟着他陪葬。”陈萍萍看向费介,眼神异常坚定的说道,“无论是谁。” “对” “无论,是谁” “这里是我的房间。”范闲说着,将门推开了。 宫典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郭攸之,郭攸之被放出来,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里面象征性的看了看,这便走了出来。 “近几天来,我听到的都是你的消息。”宫典笑道。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范闲狐疑的问道。 宫典驻足,打量了范闲几眼,这才又迈步向前走去,“进来的都是坏消息,但是出去的,都是好消息。” 范闲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件事情他就不会接着聊下去,当走了几步之后,来到了一排房间,这排房间就是用来关押春闱抓获的学子。 这一排房间的第一间房,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声响,当几人走到这房间门口的时候,陪同的王启年心中都揪住了一般,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就要大白的时候,他们不免有些紧张。 “这里面”宫典问道。 “这是春闱期间,因为地牢关押太多,所以有一部分犯人被调在了这里关押。”范闲说着,推开了门。 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宫典面色大变 皇帝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的对峙,宫典并不知情,但是他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交代的非常明白,要彻彻底底的检查监察院一处的各项问题,并且查看是否有人存在随意杀害平民,考生,甚至是朝廷命官的行为 宫典知道这一次来到监察院是有事发生,没想到如今的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血流成河显然人们都刚死去不足一天的时间,宫典身为九品高手,自然对这些尸体一目了然,对其僵硬的程度和血迹凝固的状态就能直接分析出对方死了大约多少个时辰。 “范闲”宫典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和范闲保持了对峙的状态,警惕也一下子拉了起来,他身后的三个护卫,立刻拔剑。 可是监察院这边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宫典大人有点太过于敏感了吧”范闲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到。反而到是宫典,面色诧异的看着范闲,对方丝毫都不慌着,这让宫典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什么”二皇子惊讶的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宫典,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庆国的皇帝陛下目光看向二皇子,对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他震惊的看着宫典。 宫典不敢怠慢,立刻回复道,“殿下,正如臣所说,那些死了将近一日的五个人,都是在两个月前截杀使团的叛军,监察院从中提取了某些关键性的证据之后,那些人就全被关押在那里听候发落。” 宫典再次转头看向皇帝陛下,“陛下,据范闲所言,昨夜整个监察院一处的人在春闱试场附近,所以一处院内的看守仅有几人,更何况还有众多要犯在里面,这一次暗杀叛军的人进入监察院,非普通人所能行事,若不是监察院之中还有一些胆大妄为之人,恐不会出现如此情形。” “还好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可靠的供词,不然这一次毁尸灭迹,损失的就非常惨重了。”宫典说道。 庆帝看着宫典,“你怎么想” 宫典思索了片刻,说道,“臣以为,监察院之中,仍然有人在向外面,通风报信。” 二皇子的脸色,此时惨白 “此话怎讲”庆国的皇帝陛下正在翻看着文献,他并没有看向宫典和二皇子任何一人,问道。 宫典思索了一下,还是不敢说,“此乃监察院内部的事情,臣不敢妄议。” “说来听听,算是陪着朕闲聊而已,不伤大雅。”皇帝说道。 这就是庆帝有意思的地方,任何事情的经过结果甚至是猜想,都不会经由他的嘴说出来,就算是如此明了的事情,他都不会去断定任何事情,所以这也是他强大的地方。 二皇子的脸色都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想到范闲会出这么一招他稳操胜券的计策,竟然被打破了他并不是不知道一处关押着自己手下那些叛军的几个渣渣,况且在此前言冰云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当时的他不以为然。 毕竟那些人在军中什么都不知道,连品阶都没有,就是一个士卒而已,他并不是很在意的。可是他忽略了的东西就是这些人,他起码知道地方在哪儿 若是将军营的地方告诉范闲,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二皇子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想到自己暗杀的学子,变成了士兵,这一次他似乎才开始正视范闲。 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二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的东西。 “臣”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继续拒绝什么,随继续说道,“当夜监察院一处出春闱附近的差办,应该是一个秘密的任务,知道的人应该只是监察院之中的尔尔,可是此杀手不仅能够清晰的掌握监察院的动向,更是知道这叛军关押在何处。显然,这是对监察院近期的动态,有十足的了解。”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遵旨。”宫典跪着说道,“臣告退。” 说着走了出去,他走出去之后的皇帝陛下,拿起了一旁的奏折,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什么动静,完全把二皇子当做不存在一样的处理了。 现在的二皇子已经表现出来了凶神恶煞的一面,他急匆匆地到皇帝这里告御状,结果不仅没有将范闲抓获,还暴露了自己的动机,虽然现在皇帝并不能断定他和监察院之中的谁有关系,但是他已经碰雷了。 二皇子的精明在于,他想好了退路,可是他的失败也在于他只是想好了退路,甚至是如若真的制裁了范闲,进一步他都没有想好。所以他能走的也只有退路了。 皇帝借宫典之口说出的事实,就是在旁边敲打二皇子,现在他做的事情,连一个刚刚接触到事件的 人都已经明了了,那么朕能不知道你小子想玩随便你玩,你玩雷我就炸你,炸死你 二皇子当然明白自己的父皇在告诉他什么道理,所以他现在也不可能继续说什么,他将那些官员的命脉和自己脱离开来就是为了给范闲这么重的一击,把所有的罪名通过死了的学生,安插在范闲的身上。 而现在已经引火烧身了,若不赶紧撤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儿臣突感身体不适,无法继续陪伴父皇,请求先行告退。”二皇子赶忙磕头,对皇帝说道。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谢父皇。”二皇子赶忙走出了御书房。 “范闲从北齐拿回来了一车庄墨韩相赠的书籍,里面的东西是人生大道,用处颇深,书现在在太学院管辖,你没事儿可以带着你的母亲去看一看。”皇帝轻声的说道。 “谢父皇。”二皇子落荒而逃。 这句话,比直接问他是不是在监察院有部署,更让他害怕 二皇子走了。 侯公公伺候着皇帝陛下已经多年,此刻的他看着皇帝陛下的样子,当然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可是侯公公毕竟只是一个太监,他不敢管这些事情,只得安安分分的站在一旁,纠结了半天这才拿来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皇帝,轻声道,“皇帝陛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莫动气了。” “哦”皇帝转头看向侯公公,侯公公一愣,站在原地可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还是你了解朕啊。”拿起了杯子,吹了吹,皇帝缓缓的说道,“都是皇子,竟有如此天差地别,真是让朕为难啊。” 第三十三章 桑文 这种事情,皇帝说告一段落了,那就告一段落了。 今日的范闲起了个大早,倒不是监察院有事,而是后花园有事。 昨日下午吃饭的时候,一道圣旨突然到了范府。 这一次户部赈灾有功,以范建为首的计划,在林若甫丞相的督办之下,解决了三万多口灾民的口粮问题,实在是天大的功绩,因此户部侍郎范建提升为户部尚书,立尚书府,增设门头。 封银子c头衔又是一大堆,而范闲似乎对这些确实没有什么兴趣,而是对自己的后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里本来是柳如玉打算兴建一些观赏性的建筑,可是硬生生被范闲软磨硬泡了过来,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一个茅草屋。 “叔,就一个茅草屋”范闲看着面前起码五百平的空地中间一个孤零零的茅草屋问道,“真的不弄点别的” 从尚书府出行到这里,步行也要将近小半个时辰,有林荫绿树还有洞庭花园,但即便如此,也太光秃秃的了,谁料五竹只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可。” “我还是找人给你种点树吧。”范闲道。 “也好。”五竹平静的对着那空地,似乎他能看到一样。 “再修个庭院吧。”范闲试探性的问道。 “也好。”五竹道。 “再弄几个小鸡仔陶冶一下情操”范闲用手圈了圈可以被院子笼罩起来的空地,“这里还大得很,还可以再弄点小木头块,种点别的蔬菜之类的” “我记得北齐苦荷的小徒弟也是这样。”五竹说道。 “叔我去忙了,再见”范闲落荒而逃。 五竹的事情算是安定下来,范闲找了几个工匠入了尚书府后院,这些人还是比较靠谱的,监察院都调查过,算是知根知底没什么问题,当然五竹也不可能和他们见面,只是为了万无一失罢了。 高达在院子里坐着,看到范闲的时候站了起来,迎面走来。 “大人。”高达低声的说道。 范闲知道高达有事儿,点了点头,带着高达进入了自己上班儿路上用的轿子里面,驾马车的也是虎卫,扬鞭之后,二人在车上开始交谈了起来。 “基本上已经有眉目了,最大的一条线,就在抱月楼里面。”高达说道,“北齐内库进入京都城之后,一石居的现在已经滞留,并且随着一石居出售,现在全部的银子都进入了抱月楼之中,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担心什么,有些明目张胆。” “前几日大理寺的人也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范闲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在我面前装逼者,只有死路一条。 高达说道,“大人,这条线索不放的话,我建议我可以继续跟进,但是我们出面的话,若是” “我明白。”范闲说道。 他们是虎卫,即便是帮助自己做事,但是根儿上还是陛下的人,对于这些朝野之事,他们出现的次数当然是越少越好,若是让陛下发现了虎卫在替自己打工,即便范闲没事儿,高达等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春闱的事情做的就很好,你们故意让开了一条路,让那杀手进入,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你们的身影,在京都城之内不比北齐上京城,凡事儿都要小心为上。”范闲道。 高达点了点头。 范闲踏步入监察院的时候,王启年咧个大嘴在一旁惊讶着。 “吃屎了”范闲问道。 “不是啊大人,影子受伤了。”王启年说道。 范闲惊讶地看着王启年,“影子受伤和你吃什么有关系” “大人,我没吃东西。”王启年撇了撇嘴,“影子受了重伤,像是被高手打的。” 当然是五竹干的,影子也是吃饱了撑的去和五竹打架,范闲懒得搭理他,不过想了想,转头看着王启年,“会不会暴露什么” 王启年深思熟虑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会,也就我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天没亮的时候,影子遇到了我,其他的人不可能知道的。” 范闲平静的看着王启年,片刻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抱月楼那边有进展了。” 对于抱月楼的姑娘们来讲,每日都似乎是一样的,起床,梳妆打扮,吃饭喝水,然后就开始陪客人,一晚上过后,喝的昏天黑地,就此睡了,第二日又是一样的流程。 日复一日。 倒也快活,毕竟这样的特种工作行列,银子来的快,和客人越是熟悉,银子就来的越稳定,越快,所以他们热衷于对各种客人进行各种的谄媚工作,来稳定自己的收入。 所以当范闲第二次看到上一回陪自己的 两个姑娘的时候,也是倍感亲切。 “公子你可不知道,你不来就没人要我们姐妹。”标志性的突出消费者所用的言论,范闲自然是不会上当,不过这种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范闲打了个哈欠,瘫软的躺在靠座上,这里的道路错综复杂,进来了就是弯弯绕,一时之间几乎找不到路,不过王启年在这里已经探访了好几次,他对这里早已经了如指掌,想来现在已经潜入了这里。 今日范闲已然是做好了准备,之前没有和这里发生什么冲突是因为虽然知道这里有问题,可终究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已经是证据确凿了,所以他可不介意在这里出什么岔子,即便是找事儿,也得和抱月楼背后的人见上一见了。 暗自等待了许久之后,又开始了每日的刷礼物环节,范闲看着下方的三个头牌,无聊的打着哈欠。 此时一旁走来了一个人,他低着头在范闲耳畔窃窃私语,“大人,门外接应的人都安排好了。” 范闲点了点头,正要示意他走开,忽然眉头一紧,感觉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猛然回头,是邓子越。 “你怎么在这”范闲一愣。 “我不是我”邓子越也被问懵了。 “哦对,你去王启年手下了,他人呢”范闲问道。 邓子越突然老脸一红,尴尬的看着面前范闲,想了又想一个屁也没说出来。范闲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正当此时,下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第三花儿,桑文登场。” 第三十四章 公子,我们私下聊 范闲并没有掺和竞价的事情,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好了,他需要的是一些更多的线索。 丢下了两个陪伴了他两次的姑娘,叫老鸨安排了一个房间。 “公子,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啊”老鸨问道。 “除了头牌之外最好的姑娘。”范闲说道。 “好咧,公子稍等,一会儿就来。”老鸨说着退出了房间。 范闲一个人在这个硕大的屋子里面,细心看了去,这屋子算不上最顶级的豪华房间,但是较比流晶河畔的那些地方,可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门三房不说,中间的屏风隔断做的也是非常考究,山水肆意,颇有望看风月之感,就算是不懂这些文绉绉东西的粗大款来了,也会不忍破坏。 再看床榻,那可是纱帘包裹,绫罗镶嵌,锦缎环绕,每一寸每一饰的料子都是上好的染缎房里的上品,看来这抱月楼幕后的老板,对这里可是下了苦功夫了,定不是一般人。 再看食盒之中的瓜果,竟少有庆国土生土长的东西,要不是北齐才能吃到的蜜瓜c葡萄干。要不就是其他国家的海树果c香梨这种进贡的时候才能看到的东西,而就算是零星不多的庆国产物,也基本都来自江南。 这个地方对于范闲来说是非常敏感的,他知道明家的根基就在江南,所以他每每遇到有关于江南的东西,都是要留心的,这抱月楼和江南的关系,通过这么一盘水果,显然已经进了范闲的眼中。看来这抱月楼的主人,和江南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才仅仅是一个房间,如果每个房间都是这般陈设,那光是水果,就价格不菲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范闲转头看了过去,这才看到一个倩影,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倩影攒动,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少女媚色显露,娇柔的身躯微微一弯,这一颦一笑之间带给人十分较弱的保护之欲,再加上落腰的长发,举手投足之中就让人想要扑上去将其抱在怀中。 少女赤足进入,皙白的皮肤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红玉动人,脚腕上面有一个类似花环的东西,走起路来叮铃作响,无疑为现在这弥漫着暧昧气息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情趣。 少女的气质和司理理不同,少了那份傲人的气息,则是多了一份妖娆在其中,这没有一个男子能受得了如此可人的尤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况且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不过范闲可是一个例外,毕竟家中的那一位比面前这个强的太多,况且他并不是一个沉迷美色的人,他来此抱月楼的目的就是试探,当然不会做出出阁的事情,所以此时的范闲稳坐床榻,看着少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小女子名为妍儿。”那妍儿仍然低着头,并没有改变姿势,惹人怜爱的招数,范闲并不吃这一套,他点了点头。 妍儿就站在那里,她心理也犯嘀咕,这今天的客人怎么这么奇怪,平时那些人猴急猴急的,她还没有说话就已经又搂又抱上来了,她也就逆来顺受,毕竟能消费的起她一夜春宵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和好招呼的人,所以她也不敢做什么。 第一次遇到范闲这样的客人,她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范闲,思来想去,这才去找了几个亮着烛台的地方,将蜡烛全部熄灭了,点燃了香炉旁边的香料之后,只留下了范闲身旁那幽暗的烛光, 蜡烛蒙在一个烛罩之中,映出了漫天的星光点点,很有意境。 妍儿乖巧的坐到了范闲的身旁,她轻柔的手正要搭向范闲的肩膀,可是对方一个健步站了起来,站到了床的旁边,范闲看着妍儿,忽然向前一探,这一动作速度极快,范闲单手顶着床框,中间呈出来一个坏,而妍儿,这就是在这坏之中,只要范闲轻轻向前一寸,二人的肌肤就会接触。 可是范闲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妍儿不慌不忙的看着范闲,面容之中露出了些许的羞涩,她侧颜低着头,娇羞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别样的乐趣吗” “说吧,什么目的”范闲看着妍儿,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范闲是什么人是一个从小在药罐子里面泡出来的人,想要在范闲面前玩毒,不被他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一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情,范闲其实就在察觉了。 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关于毒的迹象,可是范闲的嗅觉非常的敏锐,他进入房间就感觉到了一股香料存在,这股香料并不是一种寻常的香料,而且产地不是庆国,若不是老师费介经常云游四方,他也不至于会见过这个东西。 这个香料的特殊在于它不点燃的时候,并没有 任何的问题,谁也看不出来它的作用,而只要是点燃了之后,这香就会有异样,先是让人神志不清,甚至会出现幻觉,之后就是昏迷不醒。 香还没有点燃的时候,范闲已经调配好了对抗的药物,这香料虽然罕见,但是功效并没有多么的强大,更是对于范闲这样的人来说,服用了抵抗的药物之后,这香料其实也就没什么用了。 范闲对于这些迷魂的药,吃了不知道有多少,早就有了抵抗的效果,现在这般,稳稳的坐在这里,让妍儿更是意想不到。 妍儿看着范闲,面容之色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若不是范闲亲眼看到她点了这根香,就会被她骗过去了,这女子伪装的能力丝毫不差司理理。为了以防万一,范闲第二部就是直接用手将妍儿逼退到了床的旁边。 妍儿从容淡定的程度,已经完全表明了她是一个有实力在身的人,至少五品的实力,范闲的速度非常的快,若是一般醉酒的客人来此一招,当然不会注意到妍儿从容的步伐,还有快速向后退的身形。 可是范闲注意到了,范闲也就是为了这么一试,才有这般行径。 “公子你你在说什么”睁着她天真可爱的眼睛,妍儿惊讶的看着范闲,眸子里透露出来的天真烂漫,可能丝毫让人联想不到是要来做什么的。 “我问你,是给你机会活下去,我如果不问你,把现在房间里面和房门外面的人叫进来,你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因为你知道的,他们也知道。”范闲将脸贴到了妍儿的耳畔,轻声的说道。 妍儿听完了这句话,面色果然一变,她的声音也从方才那细软柔弱的声音,变得不再伪装,轻声道,“公子果然好手段,让妍儿刮目相看。” “你什么目的,说吧。”范闲冷笑道。 “公子唐突而来,张口就是头牌,这一夜一千两银子的客人,当然要小心了,若是别家做生意的人找上门来,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妍儿还不能力求自保了么”妍儿一字一句悄声的说道,随后抬起头看着范闲,“公子,你说是么” 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但是范闲并不相信,他笑了笑,“你继续跟我打这些没有用的呛,我真的有可能杀了你。” 范闲右腿向床榻上一抬,靴子里面的匕首露出了一个刀把,这是示威,范闲虽然不会杀她,但是一定要吓唬住她,气势上赢了,那才能真正的镇住这个妍儿。 妍儿吞了吞口水,人不会不怕死,她并不是什么死士,更不是什么他国的暗探,只是为了生存,有口饭吃而已,所以看到范闲如此的样子,当即也不敢和范闲继续来硬的了,赶紧怀抱住范闲,叫道,“哎呦公子,你做什么啊。” 她的声音极大,这是一个保命的措施,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和范闲达成了共识,接着一转身立刻将范闲压在了床上,身形一侧,左腿压住了范闲的匕首,做好了所有的防备之后,才低声的说道,“公子莫急,我们私下聊。” 第三十五章 你家的掌柜是谁 私下说只是二人靠着近点小声说而已,并没有别的用意,这范闲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姿势,范闲理解不了,所以一个翻身,他坐到了床沿上,这才将右腿卷缩在了床边,看着一旁的妍儿,“要说,你就好好说。” 妍儿瘫软的躺在床上,非常简单的衣服被刚才那么一揉搓,似乎变得更加的妩媚,她自顾自的抓在范闲的右胳膊上,柔软的向自己身边这么一拉,按照道理应该是男人倒在床上,可是这一次,范闲并没有动,倒是她坐了起来。 “你真无趣。”妍儿看着范闲,她并不认识范闲,但是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有目的的男人,她满脸喜悦的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见到我还能如此镇定的人。” 范闲不否认,妍儿确实是一个很有韵味,很有吸引力的女人,可是他见过对于自己更有吸引力的女人之后,就显得妍儿有些没意义了,这就好比武林之中的那些侠客,在自己实力不济的时候,一本普普通通的功法秘籍,就可能让他们打的头破血流。 但是你若是得到了一本绝世秘籍,天下至宝之后,你断然不会在对那些普普通通的秘籍产生一丁点的兴趣,现在对于范闲来说,林婉儿当然就是他的绝世秘籍,不过他可能还没有预料到的是,海棠朵朵有可能是一个天下至宝,但是现在还说不定。 确定的是,面前的妍儿,肯定是普普通通的秘籍了。 看着妍儿的范闲,微微一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女子啊。”妍儿微笑的看着范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公子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抱月楼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就是五品高手”范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实力,当即冷笑道,“从现在开始,如若是你说错了一个字,我保证你的脸,会有很大的变化。” 范闲一摆手,将靴子里面的匕首拿了出来,打趣般的在手上摆弄着。 “哟,公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啦”妍儿妖娆的腔调说道,她妩媚得看着范闲,显然她的面容之中一闪而过了一丝惊讶,但是随后极力隐藏,这才坦然道,“小女子虽然自幼习武,但是终究不得开窍,家道中落,这才不得已走上这条路。” 女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而这里的女人说话是不一样的,是十分真十分假,范闲听得也罢听不得也罢,这是无所谓的,毕竟这些事情并不是他所关心的,而他所关心的是,“抱月楼幕后的老板是谁” “啊公子怎么会对我们幕后的老板感兴趣”显然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妍儿有些开始惧怕范闲了,她本以为对方也就是撒撒泼或者是搞搞情调毕竟这是青楼,不是别的地方,来这种地方的客人,再奇怪的她都见过,可是显然这个面前的人,并不是来消遣的。 现在的事情,才到了正题上面,妍儿总算知道了范闲来的目的,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范闲什么,现在的她才感觉到了危机出现,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来玩的,是来调查什么事情的,而此时的妍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 有些隐藏的事情是肯定的,范闲也知道,面前的妍儿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范闲明白,他一上来能问出来的东西,肯定也不是真话,所以他不着急,毕竟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来让他对面前的人下手。 “他们随时可能进来的。只要我这里出声。”歪了歪头,妍儿看着范闲眨巴了几下眼睛,她似乎并不怕范闲现在对她做什么,毕竟这里是抱月楼,她所在的地盘,她不可能怕这么一个直接冲进来的愣头青小子吧 他不知道妍儿的心里在想什么,向前倾了倾身体,范闲说道,“那你可以试试,是他们快,还是我快。” 范闲的手里拿着匕首,对着妍儿笑道,“你们老板的身份,这么不好见人” 妍儿眼看熬不过面前的范闲,只得谨慎的说道,“老板的身份非常神秘,况且抱月楼也不是一个掌柜,所以我不知道你和哪个有仇和哪个有怨,若是我说错了,说多了,说少了,我定然是活不到第二天的,您我不知道会不会杀了我,但是老板肯定会。” 这和范闲的猜想没有什么错,抱月楼的掌柜应该不会是一个人,如此庞大的财力和雄厚的实力,能够在京城塑造出来一个不畏惧任何官僚机构的人,是不太可能的,定然是朝中势力和财富名望极高的人,共同做出来的东西。 其实范闲并没有想要为难这个姑娘,但是从妍儿的神情之中,显然范闲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东西,至少今天来抱月楼,并没有白来,他得到的东西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想到这里范闲也没有必要继续为难于她,笑了笑,范闲将匕首收入了靴子一旁,这才说道,“好了,既然姑娘为难,我也不会再问。” 范 闲来的莫名其妙,走的异常诡异,这让原地站着的妍儿根本没有看懂,不过也算是逃过一劫,可是这件事情并不可能就这么过去,她还要和上面的人汇报。 门打开了,外面的老妈子肯定还在原地站着,她看着范闲出来,当然是感觉不对劲,可是自己是开门做生意的,像范闲这等做派的公子少爷二世祖她肯定不能怠慢,立刻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妍儿不合您的口味吗” “我就是想打听点儿事儿,这丫头嘴严,没意思。”范闲竟然直接了当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老妈子一惊,打听事儿你花一千两银子吗你打听什么事儿当即赶紧圆场,看了看周围十几个护卫,她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便问道,“公子您打听什么事儿啊,不妨说来听听。” “好啊。”范闲微微一笑,“你家抱月楼的掌柜是谁啊” 老妈子震惊。 第三十六章 范大人都不帮我,小女子苟活无望 范闲这么一句话,直接给老妈子问懵了,她硬生生站在范闲面前,十几个瞬息都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我只是想商量商量盘子的事儿。”范闲笑了笑。 这里是他棋高一着的地方,若是他直接这么走了,那么后面的话就要随妍儿怎么形容怎么来,很可能明天范闲连这抱月楼的门都进不来了,所以他现在走出来摆出这么一个态势。 “哦”老妈子这才恍然大悟。 可能是亏心事做得多了,老妈子警惕性特别的高,再加上近几日抱月楼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她每日过的神经兮兮的,听到范闲说盘子的事儿,老妈子这才反应过来,这公子哥是想入入股,捞一手。 想来出这么一个主意就是为了让这班人看低自己的范闲,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得到了很正确的回答,那老妈子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看您家境也不错,但是想入我们这抱月楼的盘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来的,你看那京都府尹的公子” 老妈子低声凑在了范闲的身旁,“他都没有资格呢。” “连京都府尹的公子都没有资格吗”范闲夸张的问道,配合他眉飞色舞的表情,将这个难以置信演义的非常到位。 “是啊,公子,所以您还是就玩玩乐乐,别想这出事儿了,这妍儿您还要吗”老妈子的脸色当即当就变了,她得到的消息是范闲听到京都府尹的少爷都会面色大变,那么他一定不如京都府尹家的少爷,那自己还在他的身上浪费什么时间,“少爷,银票。” “公子”范闲刚掏完钱,一旁的声音就叫了过来。歪头看去,是一个姑娘。 “哟桑文姑娘”老鸨子惊讶的看着,“您怎么来了” “请问是陈公子吗”桑文问道。 这是几人进入之前约定好的,对范闲就称为陈公子,看到面前的女子,范闲就知道下方的人已经成功了,计划已然是正常实施了,随后他自然而然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只不过并没有关上门。 此时的老鸨子才明白,两步进了房间,对着范闲笑吟吟道,“陈公子啊,您把三花儿拿了方才那一万两银子是您出的” 范闲也不知道下面花了多少,反正有邓子越出面,王启年可劲吹就行了,其他的没什么问题,银子最后肯定是不给的,范闲惹事儿,从来不嫌事儿大。 他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手下人自己拿主意,我就是今日要看一看花魁。” 这句到是实话。 “好好好。”老鸨拍着手赶紧将花魁桑文引了进来,赶忙站在了范闲身旁,低声带着鬼魅的笑意道,“大人,这桑文姑娘可是个雏儿。” 范闲到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打了个哈欠。 结果老鸨并没有离开,仍然是一脸的荡笑。 随手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了老鸨,这会她才笑吟吟的转头离开。 房门关闭,范闲长出了一口气。 女子一看就与上一次见过的妍儿不同,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倒确实是精通琴棋书画的女子,身上的超凡脱俗之气是有些不同,但是又因为在这青楼之中,不免沾染了些胭脂俗粉,柔和青泥,不染其中。 范闲躺在床榻之上,那走入的女子见其已经略显疲惫,未露出嫌弃之色,走到了一旁拿起茶壶,给范闲到了一杯热茶,又将一旁的靠柜随手拿出放在了距离范闲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怕范闲碰倒这杯热茶,这才作罢,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将那房间之中原本备好的胡琴拉了过来。 她调整了几声琴音,清脆动听,这才询问道,“公子是有些想听的曲子” 范闲没有打岔,那眉梢悄悄的瞥了一眼,这一眼撇过去不要紧,惊得范闲差点滚落在地上。 女子五官清秀,宛若惊鸿,这倒也不是让范闲惊讶的重点,而重点在于,这个女子,范闲认识 看着女子的样貌,范闲再三确认,这才明了,这女子名叫桑文,正是流晶河畔那日在入花船之前,靖王世子李弘成叫来让二人听曲的女子,想来李弘成那日还吹嘘这女子是世间罕有的琴行音律的天才,若是卖身,司理理可能也不能出其右,可惜,可惜,可惜。 范闲记得他三声可惜,这便没有忘了桑文。 此时的范闲别着脸,桑文似乎对他的脸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照料之后,就专心去弹琴而已,这等模样实在是罕见。不过范闲有些疑惑,这桑文不卖身,为什么从流晶河畔跑到了这抱月楼之中。 想来范闲也能猜得出来,这流晶河畔的生意被抱月楼几乎抢了个一干二净,不过世界上不缺钱就不会缺 了嫖客,只不过大户都迁移了,那么很可能这桑文也是抱月楼抢过来的,只是为了招揽钟情于桑文的那些世家公子,这一女子就足够养活一家楼了。 桑文轻柔地唱起了一个曲子,她的嗓音纯合,无瑕无疵,碧玉鎏金一般传入范闲的耳中,范闲一听,微微一笑。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这不正是自己半闲诗集之中的一篇每当范闲想到那日之举,都颇有些歉意,这才又是心里默默的给大宋易安居士道了几声歉,便继续安安稳稳的听桑文的曲儿。 声回婉转,似乎能够让范闲忘却了此时自己跻身在骚气蓬勃的抱月楼之中,而是真的和千古第一才女在那湖面畅饮畅舟,他思他的赵明诚,我思我的婉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生好不快活 可是随后一声戛然而止让范闲从那中秋月色之中一把拉回了抱月楼里,范闲转头看去,此时的桑文手中的胡琴落在了地上,她第一时间也焦急的看向了范闲,这一看,四目相对,对方显然认出了范闲 当即二人之间如同有一道屏障隔绝了时间,范闲这边继续装醉左右拍打床榻厉声道,“曲儿呢曲儿呢”而桑文那边面色静止,呆呆的看着范闲。 “大人大人可是范诗仙”桑文的表情像是一个落魄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停了手中的工序,慢慢的走了过来,轻柔地看向范闲。 她和范闲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知道,靖王世子曾经为她介绍过范闲的样子,所以她记得。 而她之所以现在看到范闲就如此这般模样,想来心理已经有了一个托付。 走到了范闲的身侧,她当然是嗅到了一股强烈的酒气,范闲浑身一股泥醉的味道,但是桑文还是对范闲抱有希望的,她低声的问道,“范大人,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就说明桑文已经把范闲铁定认了出来,范闲只能抬起头来,不然的话若是桑文出去吐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就会功亏一篑了。 范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装作十分不舒服,这才皱了皱眉,略带惊讶的看着桑文,“哦桑文姑娘” 桑文看到范闲将自己认了出来,大喜过望连忙搀扶着范闲坐了起来,她太过着急,有些失了礼数,看到范闲坐起来之后,这才立马跪在了范闲的面前,“小女子桑文,求范大人做主” 说罢,一个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在庆国的女子之中是没有磕头礼的,只有九五之尊的皇帝才有资格享受,其他的人不允许女子做此礼,而现在桑文出此大礼,想来是遇到了麻烦。 其实桑文也是挣扎过的,她考虑过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范闲,她已经到此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受过的折磨和辛酸在这一时间涌上了心头,想到范闲现在任监察院一处的主办,又是揭露春闱舞弊案的人,民心早已经拿的稳稳当当了。 现在若是让桑文选一个能够托付的人,范闲当然是首当其冲的一选,想到这里,桑文也算是豁出去了,当即厉声对范闲说道,“若是这京都城之中,连范大人都不帮我,小女子苟活无望” 第三十七章 袭击 范闲看着桑文,他一言不发,是在试探。 可是桑文的表情根本不像是能装出来的,范闲隐隐透过纱衣向里面看去,她的膝盖,大腿,胳膊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这些新旧不一的伤痕都不是一时半会儿伪装出来的,应该是日积月累所致。 范闲欣喜这桑文很可能是自己打开抱月楼缺口的一个捷径,他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将桑文搀扶了起来,“你莫慌,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桑文这就差点要哭出来了,她死死的抓着范闲的胳膊,似乎这个机会会立刻从自己的身旁溜走一般,她不愿意放手,她也不能放手 坐在了床上之后,桑文这才说道,“小女子名叫桑文,原本是流晶河畔醉仙居的乐师,后来您也知道。” 范闲点了点头,拿起了茶杯饮了一口这才继续听到。 “后来在抱月楼初成的时候,这里的掌柜大肆从流晶河畔挖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的孙掌柜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然后连同我在内许多人的身契就被这抱月楼拿了过来,我就成了抱月楼的人了。”桑文说着,满面梨花带雨,显得委屈。 范闲明白桑文说的事情,抱月楼想要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委屈了别家的营生,现在范闲对于抱月楼的后台了解的并不是很明白,所以他也推测不出来是什么情况。 “抱月楼的老板是谁”范闲问道, 桑文思索了一下,“每一次进来都是从北边的侧门进入抱月楼的,我有几次都恰巧看到了那副轿子,轿子上面并没有标识,看不出来是哪户人家,哪个身份的人,倒是抬轿的人穿着不像是一般的家丁,应当是皇宫贵族里面的人。” 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这掌事儿的是谁” “掌事儿的有三个,还都是姑娘,不过前些日子里面一个掌事儿的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的。”只见桑文叹息了一声,“说起来,死人这种事情在这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抱月楼从我进入直到现在,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这里面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还剩下两个掌事儿,一个姓袁,应当是我们京都城的人士,以前在流晶河畔也见过她,另一个姓石,年纪不是很大,但是为人狠毒,手段也非常的毒辣,手下有一票人,专干杀人放火的勾当。”桑文说道。 姓袁范闲当即会意,流晶河畔姓袁的掌柜就那么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手下袁梦,以前还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后来范闲从北齐回来,和靖王世子还有二皇子彻底划清界限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人了,想不到此人现在就在抱月楼之中。 “姑娘心思缜密,可以为我做事了。”范闲笑了笑,他很难见到一个女子能够有如此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桑文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毕竟现在监察院范闲手下的人还是太少了,他点了点头,“放心吧,这几日之内,我就帮你赎身。” 听到了范闲这句话,桑文大喜所望,这就要跪下再次道谢,而范闲这是一把抓住了桑文,“且不必如此,我来问你一件事。” “大人但说无妨。”桑文既然已经收到了范闲的承诺,自认这条命就是范闲的了,他想说什么,自己根本没有多想,一定会去做的,这才直接说道。 “你可愿意进入我监察院”范闲一挑眉。 桑文大惊,连忙转为喜色,“若是大人不介意,小女子为大人肝脑涂地,以示衷心。” “好。”范闲微微一笑,这才站起身来。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范闲应该是危险重重才对,可是他不仅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在桑文出现之后,更加稳重了起来。 此时的他断定了一件事情。 抱月楼如此目无法纪,在背后的人一定是监察院里面至少是主办位置上的人,而且现在他掌握的信息来看,背后的老板应该不只是一个。因为掌事儿的安排三个人,那么最多一人只能代替两个老板,既然死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所有背后至少是两个掌柜的在运营这件事情。 想来其中的一个人,应该是二皇子或者是李弘成无二,毕竟袁梦这个人的出现,就意味着抱月楼和靖王世子李弘成脱不了干系,再想来就是监察院内部的事情,这一个主办的位置,思前想后范闲也不知道是谁。 首先言冰云和费介是一定排除在外的,费介不是一个二皇子或者一个靖王世子能够请得动的人,况且如此贪赃枉法,视人命于无物的事情,自己的老师可是做不出来的。而言冰云如若做了这件事情,那么肯定自己知道的会比二皇子或者靖王世子要早得多。 到底是谁,范闲现在还不想去琢磨得清楚,既然已经到了这 一步,范闲就没有了后退的余地,要打就要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自己直接跳出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想到这里,范闲直接向外走去,一脚将门踹开了。 老妈子不在这一层,但是这一层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当看到范闲从大房之中出来,这里的姑娘也都知道这人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了这个房子的人,起码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所以当即下楼去叫老妈子。 而范闲则是晃晃悠悠走了出来,桑文赶忙跟了出来,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不是桑文” “正是啊” “小子,你在这儿干嘛呢” 几声胡乱的叫喊声吼了过来,四五个人瞬间将范闲和桑文围了起来。 看到桑文这般模样,为首的大汉有些慌神儿,“你哭了” 桑文别过脸去,不想搭理这些人。 显然,这些人应该是桑文牡丹花下的鬼,今日看见桑文受辱,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是些麻烦人啊。 “动手”怒喝声一响,七八个手掌,就已经拍了过来。 范闲当然轻巧地躲开了对方的攻击,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可是终究都是四品多的水平,哪里能够得上成为范闲的对手,范闲纵身一跃而起,带着桑文就跳出了对方的攻势之中。 向后退了三步的范闲,左手轻柔地将桑文推到了一旁,右手则异常敏捷的向前一顶,正好顶在来人的左手胳肢窝。 对方身材及其壮硕,这一劈砍之下看似瘦弱的范闲就这要交代在这里,可是范闲的身形向下一压之后,这一顶,力达千金,竟是直接将这个大汉顶了个人仰马翻,这第一个大汉就此倒在了地上,疼痛的叫喊了起来。 第二个大汉没有丝毫的迟疑,对着范闲右拳直挥而来,范闲反应相当的迅速,这一拳的力道十足,如若是中了,自己定然吃瘪,可是他的速度对于范闲来说,太慢了。 范闲大步向前一迈,原本下潜的身形,再次降低,这就拉伸了对方拳到自己身体的距离,后脚一踹地面,整个人自下而上,从正面向后一个空翻,左手向背身一压,单手按到了那大汉的背上,灵巧的范闲直接站在了大汉双肩。 大汉哪儿见过这招式,当即一个列前,往前走了三步,范闲没有管他,双脚发力,腾空而起,左右腿同时拉弓,一个双腿的回旋踢,将最后的两个大汉直接放倒 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大汉之时,那大汉已经傻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妈子才带着人走上楼梯来。张牙舞爪的叫喊着,“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此行凶”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抱月楼”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出,也就在这个时候,下方传来了恭敬的声音。 “大当家。” “大当家” 第三十八章 正面交锋 踩踏楼梯之声让整个房间里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范闲并不知道上来的人是谁,但是他看到了周遭那四个大汉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自然不难猜到,这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哟,陈公子。”上来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开叉都快开到腰上的衣服,让范闲第一眼就看出来她不是一个习武之人,老妈子的衣服都会在裙子里面藏一条裤子,来方便应对各样的情况,而此时的这个女人,里面光滑的大腿若隐若现,步履厚重,并不是一个习武的人。 看这个派头,应该是幕后老板得意的手下。 “这位是”范闲挑眉。 女人在这样的场所混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察言观色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当即看出了范闲的斤两,对方应该就是个用鼻子看人的二世祖,但是面前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如此这般,不成样子,便说道,“陈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抱月楼的掌柜,名为石清儿,你叫我清儿就好。” 看了看地上的几个人,范闲指着他们问道,“这就是你们抱月楼待客的方式真的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啊。” “实在是对不住了,陈公子。”老妈子也跟着连连道歉。 “把这些人给我拉下去然后去把陈公子和陈公子朋友帐头儿免了。”石清儿对着身旁的老妈子说道,老妈子立刻点头称是。 这一句话,范闲忽然对石清儿出现了一些怀疑。 这四个人显然是打着对桑文的崇拜旗号出现的人,那么按道理来说,能走到这一层首先就一定是客人,可是对方对自己出手,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这四个人拉下去,像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安排这一行径。 范闲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他随手拉了一个椅子,直接坐在了四楼的楼梯口之上,好在现在已经入夜,该回家的客人已经回家了,该睡觉的客人也已经开始了忙碌,不会有人出来绕局。 石清儿也没有着急,想看着范闲怎么处理。 范闲笑了笑,“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陈公子,你还想如何”石清儿并未色变,心中确是一沉,难缠的人她不是没遇到过,但是像范闲这般难缠的还是头一次见,毕竟旁人都会多少给抱月楼这个招牌三个人一些薄面,免了单就撤,还能怎么样 不过现如今坐镇抱月楼的石清儿也不怕有人来闹事儿,更不怕事儿大,抱月楼这么大的地儿什么事儿没见过,但是怕就怕面前的人是高官子弟,若是跟身后的掌柜有交情那还好说,几句话也就过去了,若是没有交情,这事儿砸在自己手里,可就不好收场了。 范闲手点了点身后的桑文,“我呢,花不完的银子,找不完的乐子,也没有什么追求的,只是这姑娘啊,手头好的没多少,不过我这个人,生来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这样,这个姑娘你就别藏着了,本公子把她赎了,然后你再把这四个人交给我,这事儿也算是了了,何如” 摆足了谱的范闲,给了石清儿一个世家弟子说话的方式。 石清儿脑子转的非常的快,显然对方已经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抱月楼做的了,若是她真的将这四个人给了对方,对方会如何拷问石清儿皱眉问道,“公子是刑部的人” 刑部是掌管人生死定罪,执行生杀大权的地方,对方这么问也不是突然的问法。 毕竟刑部尚书,正是姓陈。 能提人自己回去审犯人的人不多,刑部算一个,大理寺算一个,监察院算一个,这三个地方能生孩子又姓陈的,也就刑部尚书一个人,想到这里石清儿明白得很,所以才会问范闲是不是陈尚书家的公子。 范闲不承认也不否认,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石清儿,“你到是个聪明伶俐,我是谁你管不着,我提议的这法子,你意下如何” 石清儿看着范闲的面容,陷入了思考。 “抱月楼这么大的产业,怎么客人来赎出一个姑娘还需要掌柜的考虑怎么久的时间怎么,这姑娘是你们抱月楼的金字招牌”范闲略带讥讽之意说道,“今天就算是金字招牌,也得给本公子出了楼” 范闲的口气越来越大,想来就是在激怒石清儿,石清儿也不是不识这一套,但是此时石清儿想的根本就不是桑文的事情,而是面前这四个大汉的事情。 对方若是真的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这要是查起来,这四个人没准会把之前的事情抖露出来,那么这些案子的出现势必会影响到身后的老板,那样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才是出了大事,毕竟上面的老板和刑部尚书有没有关系,她也不确定。 想到这里的石清儿似乎下定了决心,这才问道,“好啊,不 过赎金可是有点贵,不知道公子是否能够付得起。” “哈哈。”范闲大笑,他对着石清儿说道,“这天下没有我付不起的赎金,你尽管报出便是,我能不能付得起不是你考虑的事情。” 石清儿对着老妈子使了一个颜色,老妈子立刻会意,她走过来对着范闲低声说道,“陈公子,我们这抱月楼有抱月楼的规矩,姑娘明码标价,这也是我们抱月楼的规矩,这里的普通丫鬟,三千两,五千两,三层的姑娘们,五千两,八千两,而这头牌嘛,一万两” 范闲面色未动,却心惊肉跳。 这可是供人一辈子的花销。 “怎么陈公子,出不起”看到范闲面露难色,石清儿当然心中是大喜过望的,毕竟如若是范闲赎不了桑文,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会被暴露出去,这也何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陈公子,若是你现在出不起,明日再来的话,这桑文姑娘的身价,我可不敢保证,明日您来了还是不是这个价。”石清儿笑吟吟的看着范闲,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一样。 范闲微微一笑,“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石清儿一愣神。 “我说,今日我一定要把她赎出去。”范闲的手伸入了袖口,拿出了一张银票,银票上面赫然写着,一百两。 “这位公子。”石清儿有些不耐烦得看着范闲手中的银票,“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在打发叫花子” “我告诉你,刑部尚书陈升之流我是看不上的,你若是连他都忌惮,还是莫要跟我装腔作势,抱月楼后面的人我不管他是谁,今日在我把你变成叫花子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能够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连狗都不如。”范闲直接将银票丢到了石清儿的脚下。 登登登 疾步而上。 王启年和邓子越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 “公子这是要硬抢了”石清儿双手抱在胸前,明晃晃的身躯肉感十足。 范闲微微一笑,抓起了身旁桑文的手,“我这就往外面走,如果你的人出来,我就砸你一层楼,下一层还有,再砸一层,若是门口有人,那就放把火烧了你的楼,你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有着抱月楼流通北齐内库的铁证在手里,范闲一把火烧了这里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抱月楼后面至少有一个二皇子和李宏成在搞钱。 不知何时,一大队人已经拦住了下方的去路。 石清儿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范闲。 范闲平静的向下走去,身旁的桑文紧步跟上。 “陈公子。”石清儿忽然说道,“你能走的出抱月楼,你能走的出京都城么” 这句话好像是试探。 “我又何必出这京都城”范闲笑了笑。 “我相信,你还会再回来的。”石清儿摆了摆手,示意拦住范闲的所有人让开。 范闲没有拖沓,信步走出抱月楼。 有惊无险。 第三十九章 发现 出了门范闲直接上了他漆黑的轿子。 这个马车轿子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识,不会看出和范府或者监察院有什么关系,驾车的是换了便装的虎卫,等到范闲和桑文上了车,王启年和邓子越早就已经遁走了。 “去哪里。”看到有陌生人,虎卫自然而然的问道。 “监察院。”范闲低声道。 桑文在马车里面一动不动,双手都略微有些颤抖,她抬起头,略带悲情道,“大人,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 这是范闲最不解的地方,这年头又没有身份证,怎么会一个卖身契就把人锁死了 “没关系。”即便不懂,范闲也应承道,“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这几日不要出门,就在监察院里面待着,我会安排一个人陪着你,有什么事情,你和他说。” 桑文点了点头,又要下跪,被范闲拦住了。 马车并没有直接进入监察院,而是饶了好几个弯,在一处暗哨停了下来,确保没人之后,换乘了一辆,回到了监察院之中,高达和王启年c邓子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个人安排好,交给你了。”范闲指了指桑文,王启年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带着桑文进入了院中。 几人散去,高达留在了原地。 “怎么样”范闲问道。 方才范闲和王启年三人进入抱月楼之后,高达就在外面巡视,他的发现,也比较关键。 范闲看着高达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高达是虎卫,是当朝庆国皇帝陛下的禁军,他见过的世面不是旁人能比的,能让高达露出这样的脸色时,范闲就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 “高手”范闲问道。 高达摇了摇头,“不是,在整个抱月楼之中,我并没有感觉到九品的存在,但是我找到了一个地方。” 范闲皱了皱眉问道,“是什么地方” “一个”高达似乎都已经词穷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地方,他只得狠狠地说道,“一个杀人的地方,相当于是一个私设的牢房,而这个牢房看守的并没有很森严,全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散客,看上去给的价钱很高,这些人守口如瓶。” 范闲一怔。 私设的牢房这抱月楼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竟然会在青楼建设的时候就设立一个牢房出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大人”高达镇定说道,“我找到了那个监察院一处的史阐立” 范闲皱眉,“怎么回事” 他知道高达并不认识那个监察院一处叫做史阐立的人,甚至连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只是听王启年说过这个名字,而高达是如何断定这个人的身份 “我进入了牢房,本来就是想简单的看一下整个地形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可是我进入了之后,在牢房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监察院官服的人”高达说道,“他身上全是伤,显然应该是已经受过刑了。” “嗯”范闲看着高达。 他不理解,他不理解的原因非常简单。 第一,为什么抱月楼的人敢对监察院下手监察院的地位在京都城至高无上,不可能有人敢如此狂妄就算是二皇子和太子,都不敢直接关押监察院的差办而且范闲知道,史阐立是收过抱月楼的贿赂的,可是现在的情形告诉范闲,这个史阐立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收受贿赂,背后隐藏的东西,或许更加的多。 第二,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对监察院的人用刑,他们是要知道什么还是还是他们要确定是不是这个监察院的人知道了什么。 无论因为什么,范闲此刻都不能轻举妄动,若是稍微打草惊蛇,很可能那个监察院的官员就会死在抱月楼之中,那么他身上那些有用的信息,就会埋藏在地下。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范闲就不会莽撞行事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计划。 “先回府。”范闲说道。 “掌柜。”老妈子走入了第五层的一个房间之中,进入了之后,竟然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她低着头,叫喊了一声。 “今天来的人是谁”说话的人在屏风之后,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忽隐忽现,他冷漠的问道。 老子低声立刻回应道,“掌柜的,我看那来人并不是一个什么厉害的人物,他听到京都府尹少爷的名头,就已经面色大变,立刻仓皇而逃,不过出手还算是阔绰,依我看来,这就是个富家少爷而已,并不是什么人物。” 里面的人似乎思索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和旁边的人似乎又低声说了什么,这才继续说道,“ 再换个人来吧。” 说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禁军 那人盔甲锁链包裹着全身,黑色的长剑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庆”字,这是皇家的禁卫军这是专门守卫皇帝的禁军竟然会出现在一个青楼之中 那禁军手中提着一个少女,少女的脸已经破烂不堪了,身上全是血迹,并且气息微弱,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少女直接被禁军如同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而那老妈子竟然没有丝毫面色上的变化,似乎这已经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了。 “这几日我不会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联系大掌柜。”掌柜的声音非常地镇定,他冷冷的继续说道。 那老妈子赶忙应声,“是,二掌柜的。” “行了出去吧。”二掌柜的说道,“如果今日那人再来,第一时间来通知我,我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明白。”老妈子并不理解,二掌柜为什么会对于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如此用心,那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不过既然二掌柜的交代了,自己也不敢不用心去办这件事情,所以她肯定要留意范闲的出入。 “哦,对了。”就在老妈子即将出门的时候,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老妈子驻足,“奴才在。” “下次那人如若是再来,找点事儿,若是能扣下,看看来的人是谁,若是扣不下,吃他一笔,再看上门的人是谁。” “二掌柜的心思缜密,奴才佩服。”老妈子赶忙应诺,这样的事情她做了不知道多少了,当然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 说完这句话,她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一脚踹门声惊起了躺在床铺之上的石清儿,她惊起之后连忙走下了床榻,穿着白色简单的睡衣连滚带爬得到了窗前,她当然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也知道如此进来的掌柜,一定是生气了,所以也不敢怠慢,跪着爬到了门前接驾。 她娇柔的背漏了出来,皙白晶莹,吹弹可破,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对待她,直接一脚踹了过来,迎面当头。 石清儿整个人被甩飞了出去,身体撞击到了后面的墙壁,将床榻都撞了个稀巴烂,石清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捂着胸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 “掌掌柜的。”石清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个早晨的时间应该是昨夜出去跟踪的人回来报信的时间,可是那些自己的手下并没有回来,所以此时来的人,一定是掌柜的。 跟着进来的妍儿在一旁也只能是沉默,现在石清儿的结局是让整个抱月楼暴露了,她们所做的事情也暴露了,若是那些人真的在所谓的陈公子手下招认了什么,那抱月楼几乎是无法躲避的。 “掌柜的,我我我派出去的人,不应该知道我们的秘密,他们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并没有暴露并没有暴露”石清儿的声音颤抖,她异常的害怕,她害怕掌柜的杀了她,她知道,掌柜的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抖,再次跑了过来,跪在地上看着掌柜的脚,头都不敢抬。 方才打她的人,并不是掌柜的,而是身旁的护卫,那护卫正是禁军,此时的那禁军正要上手,被一旁的掌柜的拦了下来,掌柜的微微向下一蹲,“石清儿,你知道的,我很爱惜你的。” “知道,知道,清儿知道”石清儿赶紧连连磕头,生怕掌柜的一时不爽杀了自己。她不能死,她不想死,她不愿意死。 掌柜的摸了摸她全部都是血的头,泥土还在上面沾着,“你放心,那些你派出去的人已经死了。” 石清儿要崩溃了,这也就意味着,她不必去死了,这些秘密没有泄露,抱月楼没有进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她的命算是保住了。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若是还是如此解决,那我会以同样的方式,解决你。”掌柜的冷冷道。 石清儿一头一头的磕在地上,“我明白了,清儿明白了,掌柜的,以后清儿肯定上报给您,不敢有任何私心” 看着石清儿如此,那蒙着面的掌柜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他还是将抚摸着石清儿的手拿了起来,“如若那人是和监察院有关系,他再来,你就把桑文的赎身钱还给他,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 “是清儿明白”石清儿立刻回复道。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她就知道疼痛在传递着她全身上下,此时的石清儿头皮发麻,等到妍儿将她拉起来的时候,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妍儿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石清儿,她只是拿着手绢递了过去之后,便不再言语,这时候的石清儿攥紧了拳头,她愤怒的目光并没有焦点的望向面前的地板上,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 “姓陈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更多请收藏【bz 】! 第四十章 大皇子入京 “什么意思”言冰云皱着眉。 “字面意思。”范闲喝了一口茶。 “也就是说,他们在京都城设了一个自己的大牢”言冰玉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件事情是难以置信的,毕竟这可是京都城,天子脚下,能做c敢做这种事情的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要么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不怕地不怕。 范闲点了点头,“不光如此,还绑了一个监察院的人。我的人亲眼看到的,不会错。” “守备如此松懈”言冰云问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后来发现了一些踪迹。”范闲说道,“首先是探访地牢的人,出来之后确确实实被跟踪了,可是就在监察院准备抓人的时候,他们莫名其妙全部死在了巷子里面,一个活口都没有。” “是有人故意让你发现的。”言冰云道,“可是没有道理,他们故意让你发现这件事情,却又将自己的人杀了。” “不可能暴露,就算暴露,也不会是监察院暴露了。”范闲笃定,这件事情调查的人是高达,他身上就算是有细枝末节也不可能被查出是监察院的人,相反更可能是其他的隶属关系,抱月楼的人就算怀疑,也要怀疑到宫墙里面去。 言冰云道,“不然就是对方害怕了,不敢继续跟着。” 范闲倒是比较喜欢这个说法,对方若是想安稳的做生意,这样的行径可能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他不来招惹范闲,起码在对方的角度来讲,是可以继续安稳做生意的。 想了想那个说话稚嫩的少年,范闲心中有了一些疑惑。 “私狱c内库贪污,你完全可以现在去端了抱月楼。”言冰云说道,“还是你在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范闲呢喃道,“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还是要深挖一下,才能确定。他们的胆子不会这么大,但是偏偏做出来的事情还是这么有信心,二皇子不会把这么容易被构陷的地方堂而皇之的拿出来,你我都知道,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就凭他那心思,也不可能如此鲁莽。” “确实鲁莽,不像是他的作风。”言冰云道。 “我找到了一个抱月楼里面的人,她口中所言,抱月楼有三个掌柜的。”范闲道。 “其中的一个是二皇子,那么剩下的肯定是李宏成。”言冰云道,“这个靖王世子对于银子是有无穷无尽的热爱。” “那剩下的那个人,就是挡箭牌”范闲疑惑道,那个声音稚嫩的少年,究竟是谁 回到尚书府的时候,刚到饭点,范闲昨夜在抱月楼之中,回到监察院的时候已经黎明,索性直接在院里住下了,今日才回到府中。 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哥,你昨晚上去哪儿了”范若若在一旁小声嘀咕。 “说是去查案了,监察院里面有相公专门给我们报平安的小兄弟。”林婉儿道。几人已经吃完了饭,三人踱步走出了餐厅。 柳如玉和范建都不在,似乎是出去赏灯了。 范闲扭了扭身子,一天一夜没休息好,也没有换衣服,属实不舒服。 “嗯”范若若靠近了范闲。 “怎么”范闲一挑眉。 “你这个味道我在哪里闻到过。”范若若说。 范闲细细一想,可能是抱月楼里面的飘香还是言冰云那房间的味道 “你在哪儿闻过”范闲立刻追问道。 范闲回过神儿来,嗅了嗅自己身上,这股味道,正是那妍儿和桑文身上独有的抱月楼胭脂水粉的味道。 “哎呀”范若若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一个结果,她摇了摇头,“我忘记了,但是感觉就这几天我碰到过,那时候还留意了这个味道,因为这个香料很好闻。” “是哦。”林婉儿对着范若若说道,“这个香料是还蛮不错,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身上的味道啊。”林婉儿说完,看向了范闲。 范闲正挠了挠头,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高达赶紧说道,“回少奶奶,是抱月楼。” 缓缓转过头的范闲惊讶的看着高达,高达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高兴的对范闲点了点头,可是当他看到范闲一脸的黑线的时候,似乎才反应了过来。 而此时识趣的范若若,已经打了招呼告退。 高达看这个情形,自己也不便就留,“大人,保重。” 说罢,赶忙逃离。 二人回到了房间里面,林婉儿指着范闲问道,“所以在青楼查案啊” 范闲叹了口气,任何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就 算是事实,若是怀疑你的那个人先说出来,这就感觉自己丢了底气一样,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月楼抓了监察院一处的人。” 这一句话,直接让林婉儿震惊了,她看着范闲,“所以你就去找里面的姑娘” “他们对于监察院如此目无法纪,显然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范闲一字一句的和林婉儿解释道。 她痴痴的望着范闲,歪着头问道,“所以你就去找里面的姑娘” “哎,不是,啧。”范闲咂舌,“他们草菅人命,里面的人是死是活无所谓,上门的客人都可以随意杀害一名女子” 林婉儿吃惊得提了一口气,“所以,你就去找里面的姑娘” “我没找我只是借这个借口,去里面看了看房间的摆设,和抱月楼整体的格局,这样我才能展开调查,总不能一抹黑进去,什么都不知道就问东问西,那样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 “哦那我相信你,没找就行。”林婉儿微笑着眨了眨眼。 范闲尴尬的看着林婉儿,不过基于他对于林婉儿的了解,对方是非常信任他的,所以他也没有必要欺骗林婉儿,双方的相处是非常地融洽,范闲不想和林婉儿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毕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话锋一转说道,“你和若若今天做什么” “今日啊”林婉儿提到这件事情,似乎非常开心,她嫣然一笑道,“是这样的,我和母亲还有父亲在商量大哥回京的消息,所以说的比较晚。” “大哥”范闲一挑眉,“林大宝去哪儿了” “才不是大宝”林婉儿故意嘟嘴说道,“大宝的事情你不是和父亲说过了吗父亲已经同意,过了今年,明年就接大宝回府,我爹已经告老还乡了,他不能带走大宝,所以今年年前你要想想办法。” 范闲点了点头,“哎那不是大宝大哥” “大皇子”林婉儿说道。 “大皇子回京”范闲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是将军,如今的事宜属于禁军和兵部总管,和普通的皇室入京都不一样,所以并不需要通知监察院,但是你身为监察院一处的主办,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嗯,可能是大哥想要保密吧”林婉儿推测道。 范闲眉目之上略显疑云。 “但愿如此吧。” 第四十一章 父子情深 第二天的京都城,戒备森严,一大早范闲到了监察院之后就是开会,陈萍萍院长的指令下达到了各处,范闲并没有怎么用心听他说,只是听到了自己的责任划分,在京都城内一直从西门到达皇宫门口的警戒任务。 陈萍萍留下了几个人,看来是应该有更重要的任务要这些人去完成,他关切的询问了几句范闲,并没有提及抱月楼,而范闲暂时也没有想和他报告的意思,索性就识趣儿没有提,带着人就去准备了。 午时进京的人是大皇子,有关皇室颜面的事情,监察院总是事无巨细,要从各个方面都要做足了准备。 大皇子是庆国的功臣,当然也只是下面的人知道这件事情,而权利中心的人都明白,大皇子所在的西陲边关,自从十年前庆国大败蛮夷之后,对方就是连大声和庆国边境子民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大皇子坐镇西陲边关这几年之中的战功,都是没事儿去抢夺抢夺那些周边部族的财物,女人而已。 不过上报战功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一般都是什么大破敌军几千,收回失地多少多少,范闲也懒得去听。 距离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西门就早早关闭了,这是为了迎接大皇子回京。 朝中的一些大臣也兴致勃勃的在下了早朝之后,就来到了西门之处,西门附近也算是比较繁华的地带,上午的摊位出来的也早,早茶已经铺的满满的了。 大皇子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况且带兵这么多年,在京都之中兵部熟人最多,出来迎接的也不少,再加上这一次皇子进京的安排事项,是礼部奉旨操办的,所以整条街道人满为患不说,布置的也非常热闹。 现在就等大皇子回京即可。 范闲懒洋洋的拿着一个酥脆的糕点,站在高达和王启年的身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坐在了附近的茶摊上面,二人正在吃早点,看着范闲坐了过来,低声的问道,“大人,你见过大皇子没有” “这倒没有。”范闲说道,“你们见过” 二人都摇了摇头,其实范闲想多了,若不是跟着他,就算是天天在京都城之中的二皇子和太子,都不可能见到一次,有些人在这京都城之中,就算是做了一辈子的监察院都不太可能见到几次这些皇宫贵族,高达虽然是虎卫,但是早早就跟着范建了,更不可能见到。 “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范闲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王启年赶紧吸溜完嘴前的一口面,胡乱咬了几下吞在了肚子里,还不忘喝一口汤,这才开口说道,“大人,这个大皇子呢,为人还是比较张扬的,并且这几年战功累累,到现在回京,算是荣归故里,而且还是圣旨请回的,看来会比曾经更加的傲气。” 范闲想来也知道,这大皇子是宁才人的儿子,从小在宁才人身边长大,有了她的性格培养,再加上皇子的身份,当然不会是一个文绉绉的样子,他又是那刚烈威猛的血统,想象宁才人那舞枪弄棒的样子,范闲皱了皱眉头。 正巧在这个时候,范闲遇到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京都守备叶大将军的女儿,叶灵儿。 叶灵儿走过茶摊,忽然驻足,这才慢慢退了回来,看到范闲之后这才喜出望外,“哟范大人。” 现在看看叶灵儿,似乎有些变化了,范闲这才想起来,曾经那一日皇帝陛下赐婚。 自己大婚之上,范闲并没有看到叶灵儿,虽然说面前的叶灵儿是和林婉儿曾经最为要好,可是自从林婉儿铁定要嫁给范闲之后,再到二人大婚,一直到今日,范闲都没有见过叶灵儿。 此时再想来,不禁才理得顺了些。 从现在的情形倒过去想,这林婉儿自从嫁入范府之后也是只字未提过叶灵儿的事情,看来林婉儿为了他确实承受了很多,不过好在范若若和林婉儿的相处要愉快的多,或许难过也会减轻一些。 “叶姑娘。”范闲笑道,“今日这是” 范闲问完才想起来,叶灵儿除了林婉儿密友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京都守备叶将军的女儿,想来她出现在这里对大皇子进京作以保障也职责之内的事情。 对方笑了笑,“范大人日理万机,忘却了小女子的身份,我来此当然是为了父亲分忧,作以保障。” 其实叶灵儿也非常地惊讶,每每听到范闲的消息,就是一个重磅的炸弹,先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诗仙,后面则是上北齐回来之后,直接成了正二品的男爵,再来又是炸了整个庆国上下的春闱舞弊案,突然又成了监察院的提司,这范闲还真的是神。 她也在暗地里担心过林婉儿的生活,可是如今这样一看,范闲确实还是一个有能耐的人,只是 终究不能是以朋友的身份共事了。 “我那边还有事,范大人请便。”叶灵儿一拱手,一派武者风范,范闲则是笑了笑,“叶姑娘请。” 叶灵儿走了之后,只听高达摇头叹息,“这面还是老了啊。” “嗯煮的时间长了”王启年狐疑的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翻得面多了,可能是粘锅之后扯下来的,面不像面,锅贴不像是锅贴,食之无味。”高达撇了撇嘴。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响动,范闲没有多想高达说过的话,而是转头看了过去,那原本紧闭着的西门,在几个人同时推动之下,缓缓的打开了,而门外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城门之外兵强马壮的那支队伍。 队伍陈列开来,看来是在城外已经修整过一段时间了,现在到了门前,陈列的非常整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而在整军最前方赤红色的马上傲然坐着的那个金盔金甲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庆国大皇子 忽然喝起,群臣跪拜 “恭迎大皇子殿下入京” 范闲站在光秃秃的街道上,倒不是街道上没人,只是只有他一个人站着,他看了看,直接退到了一边去,他可不想引人注目。 大皇子进京,从西门一直走到皇城之中,这一套繁文缛节非常地繁琐,可能今天一上午就要晾在这儿了,范闲懒得掺和这些事情,本来其实说白了这一项行程就根本没有他的事情,他就是个看戏的。 百无聊赖之际,范闲也只是看着面前大量的军队进城的恢弘气势,这庆国不愧是当今第一强国,一个皇子回家而已,搞得旗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整个亲卫的编制不亚于一只军队了,范闲心中想到,若是那天截杀使团的是这一支队伍,恐怕自己就没有那么好脱身了。 “大皇子啊,真威风。”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邓子越,邓子越走到了茶摊的旁边,先是看了看大皇子,这才转过身对范闲问好,“大人。” 范闲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王启年,“哎你们两个人居然不是一起来的。” 王启年看了看一旁已经羞红了脸的邓子越,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家在城北,小邓现在在城中的监察院之内居住您又不是不知道,想来又不是住在一起,怎么会一起来。” “哦这样啊。”范闲心中偷着乐,不过王启年确实是换了一身衣服,看来是早些时分回到了家里才对。 “陛下,来了。”匆匆从御书房外面走进来的侯公公,参见了庆国的皇帝陛下,庆帝此时正在把玩手中的弓箭。 一旁的宫女正在收拾食盒,看来是刚用过膳。 皇帝抬起头,绷了绷手里弓的弦,觉得还是有些松,便又拿起了一旁的工具,准备给弓上一些劲进去,同时缓缓地抬头,看着侯公公,“到哪儿了” “从西门直接进了皇宫,过正广门卸军,到太和殿门口宫典大人面前卸甲,随后过太和道,到了御书房门,现在就在御书房门外。”侯公公认认真真地思索了几遍,这才说道。 皇帝会意,“昂。” 他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倒是再次拉了拉弓,这一次力道十足,看来是满意了,这才对侯公公说道,“叫他进来吧。” 侯公公喏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叫道,“宣。” 此时的大皇子已经去了战甲,身上穿着的则是自己在西陲边关时候平日里穿着的厚重绒衣。 缓步走了进来,一派硬气的庆军之风,当即拱手向前,跪在了地上,“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皇帝瞟了他一眼,说道,然后继续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手里的弓箭之上,他拿起了已经研制好的穿甲弹,再次放在手中,感觉力道还是有些不大对劲。 “谢父皇。”大皇子说完之后,站了起来,微微鞠躬,不敢直视龙颜,谁都知道天下最敬重陛下的人,恐怕就是大皇子殿下。 庆帝还在摆弄弓箭,头也没有抬起来,问道,“回来了感觉如何” “几年不见京都,甚是想念父皇和母亲,这京都城几年之间,光阴穿梭,变化也非常的大,儿臣走过西门入皇宫这条路,看到官员面色喜悦,百姓更是民心欢愉,这正是我大庆的福气之色,儿臣倍感荣幸。”大皇子一连串的话连个磕巴都没有打,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感悟。 庆帝点了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忽然将手中的弓箭拿起,瞬间发了出去 这一道光芒突然毕露出来,大皇子立即感觉到不对,可是皇帝的箭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避让,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皇帝,而箭就在他脸颊不远处的地方,直接窜了过去 箭打下来他几撮发丝,并没有伤及皮肤,身后传出了一声巨响。 “当” 大皇子立刻回头看过去,那箭硬生生的刺穿了三寸的铁片,而箭头竟然完好 无损 “穿穿甲”大皇子惊愕的看了看箭,再次回头看向了皇帝,“父皇这是何物” 看到大皇子如此惊愕,皇帝其实心里还是暗喜的,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缓缓地说道,“为何不躲” “父皇要取孩儿性命,孩儿哪儿有不从的道理”大皇子一字一句说的真切,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和遮掩,看来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可是庆帝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他看着大皇子,“你在西陲待了多久” “回父皇,儿臣在西陲边关,至今已经有五年十个月了。”大皇子的语气直白,不敢透露丝毫的语气,他生怕皇帝认为他是在埋怨些什么。 其实怨气是有的,可是他不敢说。 “五年十个月,可以让一个人失去畏惧吗”庆帝坐到了床榻的旁边,拿起了茶壶,他似乎在说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可是这一句话足以让大皇子低下的头,颤抖了起来 大皇子立刻跪了下来,“父皇,孩儿不知做错了什么孩儿力守边关要道,并没有作出丝毫有悖于父皇,有悖于庆国之事,更不敢有任何忤逆之想” “你知道为什么,朕要让你回来么”庆帝绕了绕手中的茶壶。 大皇子迅速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得出答案,说道,“孩儿不知。” “不知道”庆帝看了看大皇子,“那就回你的西陲吧。” 大皇子一怔,他看着皇帝的龙颜,丝毫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眼神都在那茶壶之中,他收到回京的圣旨,大喜过望,立刻快马加鞭,带着二百亲兵,回到了京都,和自己父亲说了三句话,这就要回去 可是这是圣上,圣上说的话,就是圣旨,他哪儿敢不从,当即咬了咬牙,一拱手,“孩儿遵旨。” 庆帝没有说话,依然看着自己的茶壶,茶壶的热气从嘴里面冒了出来,白花花的充斥在空气之中。 “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孩儿现在就回。”说罢,大皇子站了起来,头都没有回,就向外走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 当大皇子从御书房出来之后,他此刻已经有些阴霾在脸上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会如此的对待自己,更不知道为什么父皇的态度要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站在御书房门口,此时侯公公跟出来送行。 “多谢侯公公。”大皇子喃喃的说道,他低着头心情非常失落。 侯公公看了看大皇子,“路途奔波劳累,大皇子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多谢侯公公体恤,但是父皇之命不可违,我已决定即刻返回西陲之地。”大皇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皇命不可为,当即迈步准备离去。 正当此时,侯公公再次拦下了大皇子。 “大殿下莫急,不妨先去郡主所在的地方走一遭,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侯公公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能说最多的权限也就到这一步了,“新婚大喜,大殿下也未曾到场,现在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大皇子那惊讶的反应,侯公公这才退了回去,走入了御书房之中。 “陛下。”侯公公弯腰鞠躬道。 “说了”庆帝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的。 侯公公说道,“大皇子应该已经听懂了奴才的话,现在应该在赶去范府的路上了。” “愚钝”庆帝道。 显然骂的不是侯公公,而是这个大皇子。 大皇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自己是根本不知道的,在侯公公的提点之下,现在的大皇子已经带着自己的二百亲兵,直接到了范尚书府的门口,尚书府门口的侍卫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 这是庆国的规矩,但凡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大臣,赐予府邸之后,无论是谁,当然除了皇帝御驾亲至之外,到了府上必须通传,主人迎接之后方可入府。 范建这才赶忙走了出来,迎接大皇子。 范闲优哉游哉的走进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下午监察院之中并没有什么事情,为了保证晚上进入抱月楼时候自己的状态,所以他布置好了一切之后,才回家休息准备一下,以便晚上的行动能够正常进行。 踏入府内的时候,府内丫鬟和家丁各个神采奕奕,面色喜悦,范闲抓了一个问来才知道,是大皇子入府了,并且一起用了膳,现在正和郡主c范小姐在厅堂会面。 范闲纳闷,这大皇子一回京,不去看看宁才人一起吃口饭,不去讨好皇帝,跑到自己家里面是做些什么怀着疑虑,快速地走入了正厅。 “啊”范闲纳闷的看着面前的柳如玉。 柳如玉赶忙道,“吃完饭就和若若还有婉儿去了后院,你赶紧过去吧。” 范闲这才会意,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而是自己先吃了几口,才去了后院。 三人围坐于凉亭之内,一人一处,范若若正和大皇子正在下棋。 “好棋,好棋啊想不到若若姑娘不仅才貌双全,还有如此棋艺,让人佩服之至。”大皇子笑道,范闲走了过来听就听得出来是大皇子输给了范若若。 范若若笑道,“若不是让出几手,这盘局势输赢难测,还是殿下风度不凡。” 二人相谈甚欢,倒是林婉儿最先看到了范闲,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了范闲的身旁,喜上眉梢道,“这是我大哥。” “见过大殿下。”范闲一拱手说道。 大皇子看到范闲的第一面,并不是非常舒服,因为他没有跪,妇孺的跪礼大皇子一向是不管的,现在冷冷地看着范闲,你爹是司南伯爵,爵位大过我,我靠着皇室血脉算得上和你爹平起平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见了我如此没有礼数 但是他面子上又不能如此说,毕竟算是自己的妹夫,这才冷冷地说道,“果然是父皇面前的红人,就是有那么几分气量在肚子里面,听说你还是个诗仙” “旁人谬赞而已。”范闲笑道,他也看出了大皇子看不惯自己的语气,当即不打算掺和他们的事情,所以立刻对大皇子说道,“臣晚上还有公务在身,现在先行回府,就是要休息片刻,臣就不在此耽搁大皇子的雅致了,臣告退。” 大皇子皱眉,他奶奶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这儿当你好像还真的是他家,既然是人家的府邸,大皇子又不好意思说什么这才摆了摆手,“范大人乃我庆国功臣,前有北齐出使联谊大功,后有春闱舞弊案揭发督办,实在是难得的人才,那便不打扰范大人休息了,请。” 范闲点了点头,正要走的时候,被林婉儿拉住了。 “怎么了婉儿。”范闲关切的看着林婉儿,这目光和方才那迷离的目光大相径庭。 “大哥有 事情。” 二人都是一惊,大皇子没有想到林婉儿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范闲,不过他对于林婉儿可是非常宠爱的,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既然告诉了也就告诉了,他一声行事无愧于心,没什么丢人的。 范闲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大皇子是让赶出来了啊,微微一笑,“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啊”林婉儿和范若若一怔。 奔袭一个多月,回到了京都,没说完三句话就被赶出来了还不是大事儿范若若一愣问道,“哥哥,此话怎讲” “大皇子殿下没有犯什么罪啊,只是有些瞧不上他国而已,这件事情婉儿知道,我一个外人就不在此啰嗦了,婉儿你讲给大殿下听就行,若是他能接受,那么陛下想来也不会再斥责他了。”范闲说完,三个人显然都懵了,他正好是趁机开溜,转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三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知道范闲说的是什么。 但是随后林婉儿恍然大悟,咋舌到,“我想起来了” 大皇子一头雾水。 林婉儿前几日正是看到了范闲和海棠朵朵通信的内容,其中一笔带过了几句话,当时的林婉儿注意看的是范闲和海棠朵朵有没有互相惦念和通讯之中的用词用语,后来被二皇子和北齐内库的事情震慑人心,所以就忘记了那几句话。 现在想起来,又根据到大皇子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件事情想必和海棠朵朵所说的事情深有联系。 信中书道,“庆国大皇子,似乎有些瞧不上我国,将指派婚姻之事抛之脑后,这件事情着实是让皇帝陛下烦心。” 寥寥几个字确实那时候林婉儿并没有当个事儿,后来范闲也说过一次,说这大皇子确实为人傲气,就连北齐的小公主要嫁过来,他理都不理。 看来庆帝之所以恼怒也是因为如此,毕竟北齐有交好之意,就算是庆国不喜欢,不想要交好,那也是他皇帝陛下说了算,不是一个西陲边关的皇子能够左右的,既然这份诏书从北齐能够到了他的手上,那么就是庆帝的命令,你一个区区皇子,凭什么断定这些事情 你能做的,只有服从。 可是他却拒绝了这个婚事,甚至连一个回执都没有 这件事情,大皇子果真如海棠朵朵所言,早已经抛之脑后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了,显然如今皇帝陛下已经因此愤怒了起来,大皇子这路途中的两个月,皇帝肯见他说明他在等大皇子的一个改变,结果没有想到大皇子非但没有任何的说辞,更是直接忘了这件事情。 叹息了一声的林婉儿,才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面前的大皇子,但是其中省略掉了海棠朵朵的事情,也就直接隐瞒了范闲和北齐通信的事情,这一点范闲也知道,林婉儿是不会说出去的。 听完林婉儿这么一说,大皇子震惊不已,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当回事儿的事情在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他没有接受这门婚事一来是想面圣之后再询问,二来则是自己的母亲和父亲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就这么娶回家 “婉儿那那现在该当如何”大皇子焦急的问道。 “我去把相公叫起来吧,他知道这件事情,就肯定有办法。”林婉儿说道,这便准备站起来,可是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她的臂膀。 大皇子阻拦了林婉儿之后,这才说道,“哎,我们等一等,听闻范闲晚上有公务在身,我不能叨扰他休息,我在此等候便是。” 林婉儿和范若若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这才明白了,范闲这一招棋,有些味道在里面,如今大皇子竟然是直接摆出了一副谦卑的样子,若是放在方才,可能大皇子早就一脚踹开了范闲的房门。 现在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范闲到时候不帮忙,自己刚到京都城,人还没热乎,这就又得边关,孰轻孰重,大皇子还是能掂量清楚的。 范闲在房间之中确实还是睡了一会儿的,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格外的凶险,所以还是要养精蓄锐一会儿,范若若悄然走进房间之后,和林婉儿一起,将范闲床榻旁边的热水盆里面已经凉了的水再次换成了热水,又将茶壶里面添置了新的水之后,这才狐疑的看了范闲一眼。 这应该是大皇子拜托她们进来看一看自己,范闲现在并不是非常疲惫,心想着大皇子算是给了自己面子,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赖在房间里面不出去,况且这件事情对于大皇子来说事关重大,要是一直拖下去,保不齐对方会做出什么更加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毕竟范闲明白这个道理,一个皇子回京,出了问题回家就是,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府上,这件事情非常的蹊跷,想来可能是有了圣意,那么这个庆帝又为什么让大皇子来找自己 在这件事情上范闲的想法有很多,其中的一个就是,现在几个皇子的局势,还不够明朗,至少在庆帝的眼中还不够明朗,他要继续让太子和二皇子包括自己这里,制造更多的 问题,来滋生更多的矛盾,而大皇子就是最好的旗子。 范闲今天不可能不帮助大皇子的,但是他也得想个办法,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坐了起来,“婉儿c若若。” 二女正要出门,范闲这一声呼喊,两人停住了脚步,同时看了过来。 “相公。” “哥哥。” “你醒了”范若若和林婉儿走到了范闲的床边,“大哥还一直在等着你呢。” 范闲皱了皱眉,“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出去见他。” 其实范闲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这是避免误会的最好方式了,而且这也是他掌控机会的唯一办法,只有让大皇子一直吊着,自己才不会被局势掌控,一旦自己出面,这件事情会变得没有办法解决,毕竟太子那里眼巴巴的每天都盯着范闲,这件事情解决了的办法出自范闲,这如若是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事情变化就会更多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范闲的决定并不是商量,也没有多问,范闲对范若若比划了一下,范若若当即到了范闲的身旁。 范闲并没有遮蔽林婉儿,而是当即说了他的想法,范若若恍然大悟,这才对着范闲点了点头,人走了出去。 “哎。”看着范若若走了出去,林婉儿叹息了一声。 “觉得这些争斗,是不是有些厌烦了。”范闲问道。 林婉儿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如若是夫君你不愿意,我们大可以直接回到儋州老家,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就好了,看到你如今日夜思索,头发都掉了不少,心疼罢了。” 范闲摸着林婉儿的头发,“放心吧,我还应付的过来,若是真的有一天应付不过来,我就得靠着我们的郡主度日了。” “哼”林婉儿娇羞的躺在了范闲的怀中。 范若若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了,她缓步走到了大皇子的面前,此时的大皇子虽然没有表现的多么焦急,但是能看得出来,他迫切的需要好消息,他看着范若若,神情之中有些失落的说道,“范闲还没有起来” “哥哥已经起来了。”范若若说道。 大皇子一皱眉,当即站了起来说道,“那还不赶紧叫他出来见我” 范若若倒是怀有歉意的笑了笑,她做了一个礼。 看到范若若的歉礼,大皇子才明白,范闲这个小子是在躲着他,这他当然不明所以,自己又不是豺狼虎豹,躲着自己做什么显然当惯了边塞大将军的大皇子一时之间没有把思想放在这朝廷二字上面,忽略的东西就太多了。 不过范若若也没有闲情逸致站在这里和大皇子玩什么猜谜游戏,毕竟马上府里要开始吃晚饭了,今晚的桂花鱼是儋州的名菜,小时候她就喜欢得很,今天肯定要赶紧去,所以便直接开口说道,“大皇子殿下,哥哥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告知您。” 大皇子一撇眉,“哦” “什么事” 庆国的皇帝陛下刚用完膳,现在正站起来对着宫中的夜色之上的观潮亭来回踱步,没正当想,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来人是侯公公和一行侍女,侍女是来收拾用完膳之后的食盒,而侯公公则是来通风报信的,他站在皇帝看不到的背后,依旧兢兢业业的作礼,这才开口说道,“奴才参见陛下。” 皇帝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就说,自己则是抓起了旁边的鱼饵,向湖里撒了一大把。 “大皇子殿下的队伍已经出了城,在西门外十八里安营扎寨,而且大皇子殿下亲自挥刀斩了手下一个跟随多年的信官。”侯公公慢条斯理的说着,一字一句,不敢出错。 “嗯”皇帝先是一怔,随后哼笑了一声,“嗯,不错,比他那两个哥哥的手段,强多了。” 这句话直接给侯公公说蒙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大皇子是最大的,为什么会说比他两个哥哥强多了但是侯公公又不敢问,只能闭着嘴等皇帝解答,要不就只能是将这个疑惑永远烂在肚子里面。 皇帝双手负在身前,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一湖锦鲤,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小子啊小子,你这是真的让朕为难啊,朕让你给他答疑解惑,你直接让他把朕的威慑解开了,这让朕哈哈哈” “好。”皇帝忽然厉声道,他转过来笑着看着侯公公,说道,“去,安排他进城,先去找他娘用膳吧。” 侯公公被皇帝陛下说的是云里雾里,一会儿怒气凶恶,一会儿龙颜大悦,这让侯公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还是赶紧应声喏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奴才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此时的皇帝说不出的开心。 他怅然地看着天边,似乎那漆黑的天空之中,映出了一个面容,那面容及其的美丽。皇帝伸出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想要收手却又舍不得,他怅然若失,看着若即若 离的远方,“他,和你一样聪明。” 远方的夜空之上,那孱弱点缀的光芒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一张面容在这个地上最强的帝王面前,宛如一汪春水,思绪万千。 大皇子如坐针毡的在营中等候着,直到外面响起了通报的声音,“圣旨到。” 这句话出来大皇子立刻大步跑出了营帐,跪在了地上。 侯公公笑着,才对大皇子说出了圣旨的内容。 大皇子边听着圣旨,脑海之中想着的全部都是那一张沉稳的面容。 范闲,你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想不到大皇子自己为难到真的要踏上回往西陲边境道路的时候,这个小子仅凭别人传来的几句话,自己挥刀斩了一个人犯就了解了,大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简单。 送别了侯公公的大皇子,此时回到了营帐之中,营帐里面站着一个穿着庆国官服的人,细细看去,不是旁人,正是新上任的京都府尹,许邵青。 “许大人,这一次多谢了你。”大皇子笑道,向许邵青作揖表示感谢,那许邵青则是笑了笑,“大皇子殿下谬赞了,我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到此,只是将一个死囚交给殿下行刑,别的我可是一概不知,我倒是代替我京都府谢过大皇子殿下代行刑之忙。太子殿下要下臣带话,说是仍然在禁足之中,无法和殿下团聚举杯,还请见谅。” 二人相谈两句作罢,将那许邵青送了出去之后,大皇子才再次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反复斟酌思考,总是觉得范闲是一个人才。 “将军。”旁边说话的是自己的部下,也是他亲兵的头领,自己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康羽。 大皇子撇眉,仰着头问道,“如何” “这一计策属下确实没有看得明白,直到是圣旨到来,属下才明白,这范闲不是一般人。” “哈哈哈,这可是我的好妹夫,不过我不得其解的地方是在于,为何他对我避而不见,还是让他的妹妹给我带话,难不成这之中有什么问题”大皇子疑惑道。 这大皇子虽然在西陲边关并没有那么多的凶恶场面要打,但是仍然是久经沙场之人,脸上的军中戾气多了许多,那些胸腔之中的思考少了些许,较为宫中这几个皇子,可是大有不同,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实属正常。 康羽看着大皇子的样子,自己也是没有想得明白,开口说道,“这范闲就算是我们在西陲之地也是略有耳闻,想来在这京都城之中应当已然扬名立万,这文人当官,自然是有些我们看不顺眼的臭脾气,这倒是也可以理解,将军若是看他不顺眼,不妨让属下” “哎。”大皇子笑了笑,“他可是我的妹夫,我那妹妹对他我能看得出来,疼爱的很,想来我也试试,能不能归我所用吧。” “属下遵命。”手下也跟着大皇子笑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暗入抱月楼 陈萍萍悠然的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他的屋子没有门,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形,费介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他看着陈萍萍,问道,“晚上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将面前的书放在了桌子上,陈萍萍微笑着看着费介,“什么事” 费介叹了口气,陈萍萍永远都是这一副模样,提防人的样子和他缜密的心思,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明明知道晚上范闲即将对抱月楼展开攻势,可是当费介问过来,他仍然会如此。 “哦。”陈萍萍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看着费介说道,“你说是范闲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所有事宜,费介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件事情陈萍萍不是现在才知道的,至少不是今天才知道。 “那个地方你盯了那么久,为什么要让范闲去插手”费介一皱眉,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吸了一口气,“他是一处的代理主办,负责京都城之内所有的事宜。” “别跟我说这些官话”费介有些烦躁。 看到费介如此,陈萍萍笑了笑,“现在但凡是牵扯到范闲的事情,你总是如此急躁,丢了本性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活了这么久,还在乎本性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又是范闲。”费介问道。 陈萍萍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费介说道,“这是他的要求。” “他的要求”费介不理解。 “抱月楼的幕后主使是二皇子。”陈萍萍说道。 费介恍然大悟。 “你应该让影子跟着他。”费介说道。 陈萍萍摇了摇头,“影子不行。” “嗯”费介惊讶道,“影子不在” “在,在养伤。”陈萍萍对着费介无奈的说到,“前些日子和五竹切磋,二人打了一个时辰。” 费介一惊,似乎脸上多了的不是惋惜和愤怒,而是惊讶,甚至出现了一些喜色,他说道,“现在影子的进步竟然如此神速了以前他对战五竹,使出浑身的本事也就是能够撑到半个时辰,现在二人竟然能够对峙一个时辰,看来这些年影子没有耽搁啊。” “是五竹不认识路,迟到了半时辰,这一次五竹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陈萍萍说道,“我说的一个时辰,是从影子走出监察院一直到爬回来的时间。” “爬回来的”费介问道。 “差点没爬回来,五竹现在的出手越来越没轻没重了。”陈萍萍怅然,从窗户看向了外面。 这一场腥风血雨,是京都城史无前例的狂骤。 今天的监察院格外的冷清,在京都城内监察院手下最多的便是一处,如今一处冷清,想来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范闲还没等走到抱月楼门里面的时候,那老妈子就已经迎了出来。 显然对于范闲的身份抱月楼还是有些许忌惮的,她此时的殷情完全是因为当日里石清儿在自己家掌柜的手底下那般的惨状,让她根本不敢对现在的范闲有任何的脸色和忤逆,况且若是让范闲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陈公子,这两天忙啥去了啊,都不见人,想死我了”老妈子直接贴在了范闲的身上,笑吟吟的看着范闲,胭脂粉气非常的重。 而范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爽或者是不满,他笑着对老妈子说道,“这几日公务繁忙啊,这不是得了空就出来到这里来继续见见世面” “桑文呢”老妈子左右看了看,只是看到了王启年和邓子越二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所以问道,“这不是跟了您,真的还了愿,您给放走了吧” 老妈子这么问也无可厚非,毕竟是赎出去的姑娘了,要是真的两情相悦,怎么可能还来青楼之地寻欢作乐除非是买了人,劝其从良。 这个世道的男人不外乎两个爱好,劝妓女从良,逼良人为娼。老妈子在这个世道混迹了这么多年,想来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问着范闲,二人边说边上楼。 王启年和邓子越不出意外的几乎被围攻着,二人虽然继续推搡但是也乐在其中,双方打太极般的功夫,王启年都已经选好了几个人搂了起来,又不敢做的太过火,毕竟知道今天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而是来做事的,所以也就是趁机揩油,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陈公子,今日想要个什么样的还是头牌吗”老妈子喜悦的问道。 范闲只是笑了笑,转身看着老妈子,说道,“有钱,谁都能叫,这才是青楼的规矩对吧” “是啊。”听了这句话,老妈子当然是感觉不对劲,不过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应着范闲的话往下说 。 “把石清儿给我叫来,顺便告诉她,让她穿的少点儿。”范闲大笑着推开了房门,自己走了进去,还没等老妈子跟进来,“啪”得一声,将门关了去。老妈子整个人被直接扇在了外面。 范闲进入了房间之中,他看到周围的一切,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冷冷的一笑,坐在了床榻之上。 这是他一夜之内,似乎唯一能够安静的时光了。 今天的时间选的很早,平常人家似乎还没有开始吃晚饭,想来现在的抱月楼人也不是很多,毕竟天还没有黑,所以下面站的满满的都是姑娘,一路上来的客人,虽然说不是很多,可是也足够媲美人最多时候的流晶河畔随意的一个青楼了。 石清儿并没有让范闲等太久,或者说她来都是急匆匆的上来的。 礼貌扣了门之后,得到了范闲的允许,石清儿这才进来房间之中,她款款进入房间之中后,身后跟着进来了几个姑娘。 范闲看着面前的石清儿,不知道她又玩的是什么花样。 “陈公子今日点的是我”石清儿显得有些意外,她笑着看着范闲,走到了他的身旁,纤细的身材扭动了几下,坐到了范闲的腿上,范闲并没有拒绝,而是向后靠了靠,而那石清儿臂弯一展,将范闲搂在了怀里。 一时间,香味四溢。 范闲微笑地看着石清儿,他的笑容之中,隐藏着许多的东西,石清儿或许能看得出什么,或许看不出,但是她明白,这一次范闲来到这里并不是来玩的,肯定是有事上门。 “上一次陈公子,多有得罪,不知道您和掌柜的有过交情,这件事情是我没有做好,陈公子还请见谅。”石清儿笑了笑,妩媚的用手指在范闲的脸上轻柔的划了几下,这才站起来,走到了自己带来的姑娘身旁,伸出手去抚摸范闲的胸膛。 “我果然没看错,石掌柜的是个能人,为他人之所大不为,忍他人之所不能忍之事。”范闲笑了笑,心里当然明白得很,既然石清儿能够坐在自己的怀中也就证明抱月楼里的人开始警惕他了。 石清儿对着范闲笑着,并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坐到了范闲的双腿之上,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侧着坐,而是正着坐了过来,她一脸的娇媚,看着范闲,说道,“陈公子,莫非真的是那监察院的人” “你知道监察院之中,有谁姓陈”范闲笑着问道。 石清儿狐疑的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瘫软的倒在了范闲的肩膀上,“哎呀,我可想不出。” “那我提醒你一下。”范闲绕手而过,抓住了石清儿的肩膀,“检察院院长叫什么” 石清儿浑然一身冷汗,死死的盯着范闲。 第四十四章 范闲的忌惮 倒是知道,那个监察院的院长大人啊,可是个姓陈的狠人,听他们说,这个陈院长,就像是黑暗之中的魔鬼,就像是阴影之中的王,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呢。”石清儿面露狐疑之色,又单手收在胸前,面露胆怯之色,“若您是这个人,我还是真的害怕,可是我又听闻陈院长并没有子嗣,而且您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应该不会是吧” 她似乎在求证。 范闲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她在说什么。 整个监察院我石清儿都摸得透透的,你姓陈,想在我面前装什么监察院里面的高管还是省省吧,上至陈萍萍,下至沐铁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你是哪儿来的我不知道,别装这些。 范闲倒是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和监察院的陈院长并没有什么来往,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的范闲,忽然脑袋一昏,迷迷糊糊的向后倒了下去。 “陈公子”看到范闲双眼一闭躺了下去,石清儿倒是笑了笑,站了起来,侧着身子又呼喊了一声,“陈公子” 看到范闲没有反应,还是不放心的石清儿又推了推范闲,范闲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再次喊了一声,“陈公子” 没有回复。 石清儿面色大变,她缓缓的站了起来,方才的笑意早就已经消失不见,而此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和愤恨。 她举起了手旁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气愤不已的她,这才将门打开。 老妈子率先走了进来,她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陈公子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石清儿的脸上,她有些警惕的看着石清儿,低声问道,“这么做没事吗万一要是掌柜的问起来” “掌柜的只是担心此人是否和监察院有关系,可是现在他落在我手里,有关系没关系又能如何从此这个人,就不会再出现在京都城之内了”石清儿说话非常的坚定,她似乎已经在心中宣判了范闲的死刑。 转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把他带下去。” 几个打手一样的人这才走了过来,三两下架起了范闲,这就带了出去。 “旁边的那二人如何处置”老妈子问道。 “杀了便是。”石清儿冷漠的对身后剩下的打手挥了挥手。 下方的人立刻走了出去,石清儿站在房间里面,“我不管他到底是谁,他终究都要死在我的手里” 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忽然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石清儿皱着眉回头看了过去,那几个打手其中的一个的跑了回来,对石清儿说道,“掌柜的,那二人已经不见了” 石清儿一皱眉,也不说其他,直接从房间之中走了出去 范闲眯着眼睛,没有睁开,周围的两个人架着他向前走,已经从抱月楼的暗道进入了私狱。 石清儿的迷药在范闲面前就像是小孩玩的东西一样,并没有任何的效用,反而是让范闲知道了石清儿的用意,既然对方想要出这么一招,范闲当然直接将计就计。 毕竟范闲已经猜到了石清儿对于自己的杀意c 过道并不是非常的狭窄,确实和高达所说的一样,可以有三个人并排通行。 范闲一路看来,这路上确实有许许多多的尸体,全部关押的都是男人,这里的男人似乎已经苦不堪言了,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他们都在被极度的摧残着。 范闲一路看了过来,尸横无数,这里根本就没有安排给人吃饭的东西,也没有巡查的狱卒,就只有几个人进来将你关在里面,就任你随意生死了。 到了最后的牢狱之中,范闲被直接丢了进去。 他们将大牢锁好,范闲这才缓缓地坐起来,他按着头,似乎刚刚苏醒的样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虽然看到范闲醒来了,也没有管他,直接掉头就走了。 看着二人离去,范闲不觉得奇怪,并且直接安稳的坐在地上,等待着石清儿的到来,在他心中的那个计划依然紧密的展开了。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一串脚步声传了过来,范闲侧耳倾听,能够听到一个实力强劲的人,还有一个基本不会什么武功的人。 微微一笑看去,不是旁人,正是石青儿,而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个人。 石清儿冷漠的笑了笑,面对着范闲,她冷哼了一声,“死到临头了,你还能笑得出来,陈公子,有意思得很呐。” 直接将牢笼打开,石青儿将长裙一摆,蹲在了范闲的面前,“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嘛”范闲问道,“告诉你我是谁,你能把我放走还是说,你现在就敢杀了我” “不不不。”石青儿胸有成竹的笑道,“我不会杀了你,你说得对,你是谁根本不重要,因为你会在这个牢里长久的住下去,没有一个人来救你。就是因为你,我被掌柜的打,被掌柜的骂,这一切,我都要你用命来偿还” “我不会急着杀你,我要慢慢地折磨你,一寸一寸的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喂狗,让蛆虫和老鼠啃食你的身体,我保证,你至少还有一年的命。” 范闲审视了一下信誓旦旦的石青儿,女人总是记仇的,不过他并不担心面前的女人记仇发,反而语气平静得问道,“我以为你就是掌柜的了,看来你背后还有人啊。” “哈哈哈哈。”石青儿笑的很妖娆,将手轻柔地划过范闲的下颚,挑衅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抱月楼作威作福,还敢假冒监察院的人,你知道我们的掌柜是谁吗” 范闲眯着眼睛,“是谁啊” “是天。”石青儿说道,“是这京都城最大的天。” “庆国的皇帝”范闲不解。 “哈哈哈哈,对于官员来说,皇帝自然是最大的,可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对于京都城的百姓来说,最大的是监察院,京都府衙门抓人都要将证据,可是监察院说杀了你,就可以杀了你,说杀你全家,狗都跑不出去。”石青儿说道。 “你的掌柜,是监察院的人” “监察院一处主办,掌管京都城内全部事宜,现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石青儿自信道,“二掌柜的,则是这当朝皇子” “又何必和他说这么多。”一旁那功力深厚的人冷漠得说道。 这一刻,范闲怔住了。 他几乎明白了一切 因为这个声音,他确确实实听过。 就是那个少年身边的护卫 再看面前的人,银盔银甲,配有弯刀,腰间挂着一块皇宫的令牌。 二掌柜的是皇子 三皇子 那个九岁的皇子 范闲满脸狰狞 这就是整个布局么这就是陈萍萍一直没有出面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范闲大笑着说道,“好计谋好算计” 这抱月楼的掌柜,果然好算计 李承泽 真正在抱月楼担当掌柜的人,并非是范闲,而是他的弟弟,范思辙 抱月楼的外面仍然是一片的祥和,欢闹声此起彼伏,大家伙仍然都在开心的转悠在四周,有吃有喝,又玩又闹。 欢声笑语在抱月楼的前方,没有人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王启年和邓子越站在不远处的茶摊,手底下的人都已经潜伏在了周围。 “王大人,您觉得今日大人会怎么做啊”邓子越问道。 王启年论年长当然是比邓子越要大的多,况且王启年和范闲的关系可是非常的不一般,再加上在监察院一处任职的职位就是主办的协查,这可比自己这出使的职位大了很多,所以邓子越尊称一声王大人也是无可厚非的。 回过头来的王启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看范大人的意思,今日这抱月楼恐怕是凶多吉少,据我对范大人的了解,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如此孤身犯险的。” 说到这里,王启年想起了曾经在从南庆向北齐走的路上,范闲担任南庆使团的领队之时,做出来让肖恩被劫走的样子,此时此刻的计策于那一次并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以身犯险,仍然是瞒天过海,仍然是如此以一个人的生命为诱饵,引出旁边的众人。 他塑造的这一个陈公子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也只有这个陈公子有如此大的疑云密布,让抱月楼的人全部暴露出来,都想要知道他是谁。 所以范闲在之前和抱月楼的交涉之中,故布疑阵,让对方感觉自己非常的可疑,并且还撒泼打诨,不仅是赎走了一个头牌,还惹是生非,带走了对方的人。 这一系列给抱月楼造成的想法就是这个人一定是哪个方面派来的人,这样抱月楼就会开始针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陈公子,展开一定的调查,可是调查调查他们会渐渐发现根本没什么可以调查的,不仅如此,自己派出去的人都像是进入汪洋大海之中的沙粒,根本看不到回头。 这无疑是让抱月楼里面的人变得暴躁和不安了起来,这是范闲的技巧,也是唯有他会的技巧,毕竟这样的办法不是现在的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他们即使再攻于心计也要遵循三教九流,也要遵守这个时代的法则,可是范闲不需要,他所要做的就是这样的让人捉摸不透,让人大惊失色,让人出乎意料。 在这个技巧的运营之下,抱月楼最终必须要把范闲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因为范闲已经触碰到了他们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监察院 之所以对监察院敏感,就是因为这个机构的特殊,抱月楼纵使再 如何强大,它都不可能把人渗透到监察院的里面,而且无论是谁,只要是在京都城之中,最惧怕的,都应该是监察院。 可是范闲这一次,似乎有所忌惮,之所以要考虑整整一个晚上的原因,并不是这些事情,而是抱月楼背后的老板,既然能够牵扯这一切的事情到自己的身上,并且能够让这些人相信,想来这个人一定是和自己有联系的,他现在还能稳稳的坐在地牢里面的原因也是这个,他需要证实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马虎,都可以推测,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设计和计划,一步一步的下棋,他不在乎局里面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有这一个人,到底是谁 唯独这一个人他不可以马虎一丁点,他也不会去马虎,他必须亲眼看到他,才能安排后面的事情。 范思辙。 第四十五章 一步震皇子 冷风似乎透过墙壁吹到了监牢里面。 胜券在握的石青儿看着像是发疯了的范闲,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的掌柜是范闲,为何还要抓监察院的人呢”范闲指着一旁的牢房问道。 “他啊。”石青儿瞥了一眼已经虚弱不堪的那个人,这才说道,“本以为他可以为我所用,现在看来,监察院的人真的是油盐不进,我本以为他的骨头很硬,谁知道刚刚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成了如此的样子,真是不堪一击。” “你呢”石青儿看着范闲,“你以为你能熬多久” “我啊。”范闲看着一旁的护卫,“你打算让我出去么她肯定是拦不住我的。” “你在做梦。”护卫嗤之以鼻。 “大内禁军三十万,银刀卫实力是最强的,想必你在宫典手下已经待了很久了,也经过很长时间的培训才能出来你这样一个实力到达八品的高手,陛下既然让你跟着三皇子,为什么不好好教导他”范闲问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护卫手中的长刀抽了出来,“我可以废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知道,你已经犯了死罪,陛下不可能对三皇子如何,只能杀了你泄愤。”范闲并没有慌乱,而是平静得说道。 护卫的手迟疑了片刻,没有砍向范闲,他的眼神飘忽了片刻,“这种事情,即便是三省六部都不知道的排序,禁军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你对殿下,威胁很大。”护卫说道,“我不打算留着你的命了。” 范闲抬起头说道,“你方才已经错过了你最好的出手机会。” 护卫眉目一紧,长刀直接刺向范闲。 可是这下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 长刀就在范闲的脖颈之前,可是长刀的主人,却再也没有办法杀了范闲,他的手臂已经断了,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弯曲到了自己的胯骨位置。 猛然向后一撤,回头看去,根本没有一个人 他满头大汗,死死得按着自己的右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谁出来” “你已然是八品了。”范闲坐在原地,“原来实力的差距,竟然还有如此之大,他出手,你仍然看不到。” “谁” 无声 无息 无论袭击自己的人是谁,护卫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大宗师”护卫厉声喝出。 “啊啊”石清儿惊讶的跌倒在了一旁,她惊恐的看着护卫的身后她手臂哆哆嗦嗦的指了过去。 黑袍。 黑衣。 一道黑布,遮挡住了眼睛。 护卫感受到对方气息的那一瞬间,左手直接向后扣去。 可是,下一瞬穿破他手臂的是一根漆黑的铁棒。 不可能 “不可能”护卫厉声道。 他曾经和大宗师叶流云交手,对方的气息和实力都没有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不可能压制到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的地步这根本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护卫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恐惧和不甘,他死命回头,转身看去,茫然道,“你是谁” 五竹的平静,超乎任何人的想想,他的铁棒毫无顾忌刺穿了护卫的胸膛,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的一句话。 护卫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抽搐,他伸出手探向五竹,“你是不是大宗师” 没有回复。 只有冷漠和肃杀。 所有的人在面对强者的时候,第一时间软弱下来不是因为实力的差距,而是因为对方身上那威严霸气的压迫感,石青儿即便没有学过武,也知道这是一个自己根本惹不起的人。 那可是禁军啊 京都城之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啊 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这个黑衣人的面前,他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 五竹伸出手,将范闲从地上拉了起来,范闲看向地上的石青儿,她似乎已经吓怕了,长裙胡乱瘫在地上,整个身躯卷缩起来,两条洁白的腿紧贴着身体。 “我希望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范闲道。 石青儿懵了,她不住的点头,抓住范闲的胳膊,“你你到底到底是谁。” “正如你说的那样。”范闲微微一笑,“我就是这京都城” 石青儿呆住了,随后眼泪如决堤,涌出眼眶。 范闲站了起来,走出了牢房,丢下了一句话,“ 如果我十步之内没有你,那以后这天下,便没有你了。” 石青儿像狗一样爬了出去,跟上了范闲的脚步。 监察院一处的暗探被关押在最里面的房间,一路之上的护卫在五竹的面前就像是纸一样。 这是范闲的安排,在这种危机的时候,只有五竹叔才能保护他的周全,毕竟他要面对的是整个庆国权力最高顶点,他们手下人的实力不知道是如何强大,但凡有一丁点的疏忽,范闲都可能葬身在这里。 “解开。”范闲说道。 石青儿立刻走上去,将那人松绑。 暗探跪在了地上,虚弱无力,但是他还是能凭借着意识抬起头,看向范闲。 “你是” “监察院提司。”范闲直接拿出了提司腰牌,这块腰牌在监察院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就是这一瞬间,石青儿差点昏厥过去,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范闲。 “大人”那暗探似乎竭尽全力喊出了这两个字,“我我有抱月楼这一年内杀人贪污勾结的证据” 范闲给暗探吃下了一颗药丸,拍了拍他的背顺了下去,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史阐立” 身后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传来,随着高达的一声大人,面前的史阐立,彻彻底底的昏迷了。 范闲站了起来,对着高达说道,“让监察院的人带他们回去。” “是”高达说道,“上方开始动手了。” “我去看看。” 一把抓起了一旁的石青儿,范闲大步走出了私牢。 他需要调查的事情已经全部调查完毕,最重要的不是谁的罪状,而是背后的人 范闲的感觉没有错,这件事情,二皇子的布局更加微妙,而范思辙头上的刀,已经架好了他不能有半点的懈怠,必须第一时间找到他 可是刚走了三步,两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人留下,你滚。”说话的并不是站着的那位公子,而是他身边的禁卫。 范闲的目光虽然在那位公子的身上,可是禁卫说完话之后,范闲在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了那禁卫的身上,此时的禁卫一脸的傲气凌人,他似乎并不觉得他做出了什么事情,而只是在对一个监察院的人说话而已。 “这是监察院的人犯。”范闲冷冷的看向那禁卫。 而一旁站着的公子,丝毫没有打断双方谈话的意思,他只是默默的在那里站着,看着面前的一切。 “走出去之后是,而走出去之前,不是。”禁卫看着范闲,缓缓的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这一句话落地的时候,第一个动的人,并不是范闲,也不是禁卫,而是五竹,可是范闲似乎早就有所预料,他立刻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五竹。 他不是怕,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五竹叔会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反应如此的强烈,很明显他们理应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可是现在五竹的反应,丝毫不像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所能做出来的反应,而更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敌人。 范闲当即脑海之中快速的思索了起来。 此人是禁卫,同样也是银刀卫,可是如此行事,显然不是一个禁卫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他不过只是保护着三皇子的安全而已,可是现在对方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安插在三皇子身旁的人,指示着他做一切事情。 而这个人,和五竹显然有着一些他不知道的过往,按道理来讲,五竹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就随着自己前往了儋州港,居住一直到自己成年之后来到京都城,这才算完,这一段时间之内,五竹不可能和京都皇城之内的任何人起冲突,那么这一段的恩怨,定然是在自己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发生的。 这个人,和后宫有关系。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你觉得我走不出去” 此时的范闲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要拖出水,不介意多面前这人一个,他在范闲的心里,不过是后宫养的一条狗而已。 而且这个人,和自己母亲的死,一定有关系。 既然有关系,这条狗范闲定然不可能放跑了。 “你可以试试。”禁卫长剑到了范闲的面前,剑锋直抵范闲的脖颈。 也就是这一瞬间,五竹动了。 他的速度非常之快,范闲当然知道五竹会做什么,他立刻向后一仰,左脚后移一步,站定身形看着面前的二人,此时的五竹已经利用手中铁棒将对方手中的长剑挑在了空中。 而五竹则是一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他看着禁卫,一言不发。 禁卫倒是冷冷的一笑,“你是曾经”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然震惊的看着五竹,缓缓的笑了出来,“你是叶轻眉身边的那个护卫。” 五竹一愣,抬起了头。 双方似乎在较什么劲,范闲看不出,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冷冷的说道,“叔,你在京都城的事情,别人不能知道。” 说道这里的时候,范闲看向了那个被斗笠照在下面的三皇子,“知道的人,不留活口。” 五竹当然明白了范闲的意思,可是那禁卫却笑了笑,“我乃是皇室禁军,你敢伤我,不怕皇” 话还没有说完的禁卫,不可置疑的向下看了下去。 五竹的手,非常的快,还没有等那禁卫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漆黑的铁棒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腹部,这一刺,二人均没有想到 禁卫没有想到,三皇子更是没有想到 “你真的敢”禁卫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如此蔑视皇室,根本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就给他了致命的一击。 五竹的面色之上面无表情,他似乎并没有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得偿所愿的舒适,反而是恢复了平静,那种他独有的平静,那种平静让范闲思绪更加的纠结。 “你范闲”三皇子怒了,这可是他的禁卫,范闲如此杀害了他的禁卫,他怎么可能忍 这是对于皇室的蔑视,这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自己从来没出过皇宫,但是现在他依然已经进入了京都城之中,他的所见所闻,都已经对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响,他喜欢了走到哪儿都被人俯首称臣的样子,可是现在的范闲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反差。 三皇子还未满十岁,范闲当然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他并不是一个什么决定性的人,他之所以出现在抱月楼之中不过是在帮二皇子敛财,找他就是因为他现在的年纪,足够蠢,但是身份,又足够唬得住人。 看来二皇子并没有怎么把他这个弟弟,当做自己人。 范闲心中暗自笑了笑,脸上却又表现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说道,“你知道我是范闲” “我当然知道”三皇子愤怒的看着范闲,他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的斗笠,恶狠狠的目光似乎要把范闲吃掉一般,他攥着粉嫩的拳头,身体阵阵发抖。 范闲看着三皇子的模样,虽然好笑,但是他并没有笑,而是对他说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三皇子歪着头对范闲恶狠狠的说道,“你有资格来质问我你一个小小的监察院提司,你竟然敢来”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直接被范闲提着后背拉了起来,对方的身材矮小,只到范闲的腰间,所以被他轻轻松松的提了起来,到了面前,三皇子威风尽失,他根本没有想到范闲会如此对待自己。 他张牙舞爪的想要脱离范闲的掌控,可是范闲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右手将他的两只手抓住,往背后一放,低声的说道,“三皇子殿下,你可要看清楚了,现在如果把你的尸体放在他旁边,没人想得到是我。” 三皇子震惊 第四十六章 夜押送三皇子 王启年找了一个附近的相对于视野开阔的楼层看了许久,终于在侧门附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漆黑的装束,一条硕大的披风,再配上一个斗笠,相信若不是王启年本人去看,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对方是谁。 看到此人之后,王启年一跃而下,三步略过街道,直奔侧门而去,一把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猛然回头,少年迟疑的看着一身监察院官服的王启年,“王哥” “你跟我走”王启年知道这里是包围圈,不光是监察院的包围圈,也可能是别人监视的位置,当然不能久留,转身便离开了当堂,到了一个僻静地位置之后,确保没有人跟着,王启年这才盯紧了少年。 看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王启年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小祖宗,他哥都快把命搭进去了,都是因为他的抱月楼,可是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还敢在今日继续来到抱月楼。 此时的范思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旁边的王启年低声的问道,“怎么了这是王哥,这这这干嘛啊这是” “我问你,你和抱月楼什么关系”王启年直截了当的问道。 王启年这么问,显然是让范思辙惊住了,他看了看王启年,“王哥。到底什么事儿啊” 范思辙已经慌了,王启年开门见山的这个问题,也让范思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他看着王启年,眼神之中全部都是慌乱。 这个问题都不需要答案了,王启年暗自心惊,他叹息了一声,对着范思辙说道,“我告诉你,现在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听我的,明白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了,王哥,我这儿还又大把的银子要赚呢”范思辙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是又碍于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他又不好大声说话,低声撕扯了一下王启年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众监察院的人,“你们这是干嘛啊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的祖爷爷啊,我们要抄楼了”王启年真是佩服了面前这范思辙的功力,要不是范闲他现在死了几百遍他都不知道。 “抄楼那你们去啊。”范思辙撇了撇嘴不耐烦的将两只袖子向下一甩,可是忽然,他发现了不对劲,立刻转头看着一旁的王启年,“不对,你们抄楼抄哪个楼” 王启年指了指面前的抱月楼。 “啊”范思辙立刻大叫道,王启年不由分说马上捂住了他的嘴,“你要是还要命,就听我的,不要命了,就随便喊” 说着放开了范思辙,并且厉声道,“我告诉你,你能活着,全凭范大人,现在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爹就算是户部尚书都拦不住” 范思辙这才傻了,他痴痴的看着王启年,“啊不是不是吧” “少爷啊,您还做梦着呢不信的话您现在大声喊一下我是抱月楼的掌柜。”王启年说道。 听到抱月楼几个字,依稀传到了一旁人们的耳朵里,一众监察院的人转头看向了王启年和范思辙。 范思辙赶紧佝偻着身子对王启年说,“这这这,这怎么办” 他似乎开始相信王启年了,低声的说道,“那我,我还有一大堆银子在楼里呢。” “大少爷,命都要没了,就别管银子了行吗”他看着范思辙,无奈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少爷的脑子里面到底还在装着什么。 范思辙抓着王启年,如同是救命稻草一样,他不敢松手,生怕松了手自己的小命就真的没了,低声对王启年说道,“跑吧咱们” “跑”王启年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这么一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周遭有没有陈萍萍的眼线还是两说,若是真的有,到了院长大人面前说些什么,范闲就算没事儿,自己也得出点什么事儿,思索下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范闲正提着三皇子的身体,到了那抱月楼的暗门,他并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将三皇子放到了身旁。 “你会死,我保证。”三皇子冷漠地说道。 范闲也是无奈,他身上全部是皇族的贵气,但是这三皇子连庆帝的城府是一丁点都没有学到不说,还全部都是太子身上的横气。范闲懒得搭理他,只是低声的说道,“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还要看三皇子您如何作为,不过现在,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不然吃亏的可是你。” “你敢”三皇子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监察院一处小小的官差竟然敢威胁自己,而且还如此的明显,连一个隐喻都不说,明目张胆的如此说,三皇子定然异常地愤怒,他攥着小拳头冷冷的问道,“范闲,你当真以为你能撼动了皇室的地位从这里走出去,就 是我家的天下,我要你死,你活不到监察院的路上。” “不不不,这里不走出去也是你家的天下。”范闲懒得和他多废话,直接将手中的那斗笠一把扣在了三皇子的头上,也不管扣没扣好,也不管戴的端正不端正,剩下的一只手,则是直接推开了暗门。 这里是一楼。 后院的柴房。 竟然就是这里,范闲是没有想到的,小小的一个柴房之下竟然别有洞天。 上方并没有多少监察院的人,现在还没有下令封楼,基本上楼中的情况,按照范闲之前的交代,并没有干预前面抱月楼正常的生意,而进入后院的人全部都被控制住了,此时更多的监察院一处的人都是在控制这里进入后院的下人。 以防告密,范闲做的非常果断,毕竟谁都不知道哪个下人是谁的心腹,谁也不知道哪个下人背后到底是谁,所以既然不知道,范闲就直接全部拿下,和曾经春闱的做法,如出一辙。 “后院压住”范闲冷声的对面前的人们说道,“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是”一个人立刻说话。 范闲立刻问道,“另一个私狱,如何了” “回大人,另一队兄弟已经进入其中了,现在正在筛查人员。” 点了点头的范闲,背过手,“你们盯好这里,我去了便回来。” “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范闲看了一眼身旁的三皇子,“我去送皇子回家。” 考量了一下整个场面,即便是后门已经被监察院全部控制,前方的消息也不会传出去,现在要紧的是身旁的这个三皇子,如果这件事情第一时间牵扯到他的身上,那么任何势力都可以以保护皇子殿下的安危直接插足,范闲会不好处置即将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必须回到皇宫。 三皇子的生母就是那个和范闲的姨娘柳如玉同为堂姐妹的宜贵嫔,就是范闲曾经因为要娶林婉儿所以进宫一行,第一个拜见的人,她同为柳氏,所以当日的范闲开口一个柳姨,可是把这个在后宫坐久了几乎都要隔绝亲人的宜贵嫔叫的心花怒放,连连夸赞范闲。 现在想来,宜贵嫔对于范闲好感颇多,今日此番作为,也算是范闲与她示好的一个行径。 范闲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三皇子回宫,这里面的想法也非常复杂,不过这般想法也是范闲的突发奇想。 来源是三皇子和自己走出地牢之时的那般狂妄,他明白,正是这样的狂妄,才能让他营造给三皇子一个自己根本不敢惹怒对方的假象,也要给他一个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可以掌握一切的假象。 这样的假象,就是范闲的一步棋,一步必杀 只是现在范闲还不能用这一步棋,他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更何况,现在抽身出来,范闲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 他暂时还不能回到监察院之中,王启年现在身在何处并不知情,所以他必须第一时间和所有的人都抽开联系,这样王启年才能和自己保持联系,他需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这个抱月楼身后的老板,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弟弟,他的身份是主导者,还是参与者,还是被胁迫。 从后门走了出来的范闲,带着三皇子,三皇子似乎并不打算跑,只是在他的身旁,慢悠悠的走着,过了人多烦躁的区域,就到了皇宫的西门直道,这一条道路之上很少有人行走,并且已经入了夜,现在几乎街道上没有人。 “你放我回去,我也不会原谅你。”三皇子背着手缓缓地向前走着,慢条斯理的说到。 范闲哪儿用他放过自己,哪儿用他原谅自己,他恨不得现在三皇子就向庆国的皇帝陛下告状才好呢,但是他又不能做的那么明显,毕竟现在激怒这个小子才是正经事儿,便说道,“监察院办事,和臣子无关,你要怪罪,先从陈院长那里动手吧。” “你以为我不敢”三皇子不屑的笑了笑,他冷淡的说道,“区区一个监察院也敢和皇室叫板你搬来的靠山太不稳重了” 说话十分的老成,看来是深得二皇子的教导。 我怕就怕你不敢范闲差点把心里想的这句话说了出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这个面前的小家伙别看能力不怎么样,装起来倒还是有模有样的,若是一旁的人可能真的会被他唬住,可是范闲怎么可能被他唬住 监察院和皇室之间的这个灰色地带,长公主李云睿已经代替面前这个小皇子试过了,下场如何尽人皆知,现在这个小皇子凭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态势,想要继续挑战这一根触及庆国皇帝最敏感的神经线,他不是稳重,他是找死。 他死不死和范闲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所以范闲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要触碰这一根红线,但是范闲需要的是他足够的狂妄,拿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有问题,这才能给他一剂强力的定心丸,让他去做接下来范闲想让他做的事情。 想了想,范闲说道:“监察院还 不够大吗若是你今天不想回家,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关到监察院地牢之中” 范闲的语气和表情给的非常恰如其分,这一下,当然就唬住了面前的三皇子。 之前的范闲,可是直接杀了他的贴身护卫,他根本不知道范闲会不会继续对他施加暴力的手段,若是真的抓到了监察院的地牢里面,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自己的命可就在范闲的手里,他想要自己死,谁都让他活不了 “你是要谋逆”三皇子愤怒的说道。 等的就是这句话,等的就是他聊到这必须要上去面圣报告的话,范闲算是心中踏实了许多,这孩子的心机,果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纵然皇室一族,也不过就是比他人多见见世面而已,思考能力和水平,没什么过人之处。 “谁会听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呢”范闲问道。 这一句话,就是范闲的第一步棋,也就是这一句话,才能开始后面的所有布局。 显然这一句话也是彻底激怒了这个不到十岁的皇子,他死死地盯着范闲,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此时的仇恨似乎达到了一个顶点。 可是范闲却一脸的无所谓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三皇子冷笑道,“走吧,你想报仇有的是机会,你要是一个聪明人,就不会现在和我起冲突,我告诉你现在我随时喊,都可以叫出来几百个监察院的人,而你”范闲摇了摇头。 他的这种恐吓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来说是非常有效的,显然三皇子明白了现在并不能直接激怒范闲,所以他忍下了这口气,继续攥着小拳头,跟着范闲。 之后的二人一路无话,这才让范闲带着三皇子来到了皇宫的西门。 值守的差人不认识旁人怎么会不认识范闲,范闲走了过来,拿出了自己监察院的提司腰牌,对方看到这腰牌之后点了点头,一拱手,“范大人,深夜入宫,可有急事 或者是陛下的口谕。” 范闲摆了摆手,“不必,我不进去,倒是你要送这个孩子入宫。” “哦提司大人,这孩子”值守的人看了看下方的男孩,他戴着斗笠,当然看不清楚脸。 倒是范闲靠近了那个值守,低声说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那值守看着范闲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又看了看面前的孩子。 过了半晌,范闲听到后方出现了一声呼喊。 “臣罪该万死见过三皇子殿下” 第四十七章 月下封楼 范闲走过了京都城最静谧的那一条街道之后,并没有选择去往抱月楼,而是选择了回家,回到范尚书府才是他去送行三皇子最重要的一个目的。 借此机会,他才能够断定,他即将做的事情,是往哪一条路走的。 当他看到那灯火通明的府邸,心中开始慌神了。 大门口的家丁面色严峻,刚刚进门的范闲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而源头正是那父亲范建的书房位置。 此时的范闲心神不宁,他猜想到了这个结果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他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结果真的出现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而在走过这长长的过道之时,范闲似乎想起了什么,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暗自做下了决定。 痛苦的叫声越来越近,范闲走到后庭院的时候,不光是王启年在,柳如玉和范若若还有自己的妻子林婉儿,她们都在后庭院的凉亭之中,几个人焦急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柳如玉更是满面的泪水。 “哥哥”范若若第一眼就看到了范闲,她立刻拉着林婉儿跑了过去。 柳如玉也跟了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林婉儿第一个打破了僵硬的场面,“到底是什么回事儿啊相公,这这父亲大人何至于此” “就是啊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柳如玉似乎有些气愤,她看着范闲,一脸的央求。 范闲看着一旁的王启年,原来他并没有把事情都告诉面前的三个人。 叹息了一声,这个事情,只得他来做了。 将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范闲彻彻底底的和盘托出,并且将其中涉及到的命案,还有抱月楼其中的私狱只是笼统的交代了一下,并没有详细的说明具体的情况,这是一来免得他们担心,二来是他不确定这些事情是不是范思辙做的,若是旁人做的,那未免有些添油加醋之嫌。 这些事情交代完毕之后,三人的面色之上均是震惊之色,她们似乎根本无法将面前范闲所说的人和范思辙来联想起来。 “抱月楼的事情定然是如此无疑了,并且还可能有很多我没有发现的事情,那些都可能会隐藏在这楼之下。”范闲说道,“而抱月楼的掌柜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范思辙,另一个是我刚刚送回皇宫的三皇子。” “三皇子”显然林婉儿也没有想到,可是范闲是不会骗她的,所以她才如此的惊讶,在她的想法之中,那个弟弟平日里也非常的乖巧,怎么会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可是这是真的,没有一个人会活在过去的认知里面。 林婉儿的不理解和柳如玉一样,柳如玉也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乖儿子会做出如此恐怖的事情,就算是她一个旁系的皇室都感觉到了胆寒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 现在几人看向房间里面,就连柳如玉都没有觉得现在的范建非常过分。 “姨娘”林婉儿抓着柳如玉的胳膊,她非常的贴心看着柳如玉,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相反柳如玉的目光则落在了范闲的身上,“闲儿不不管怎么样。” “他终究是我弟弟。”范闲看着柳如玉的脸色,她满目虚弱,可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什么样的安慰,而是说道,“姨娘,这件事情的处理,我可能只是能够留住他的命。” 柳如玉惊愕的看着范闲,吭哧吭哧的说不出来一句话,最终死死地抓住范闲的手,不再说一句话。 毕竟是这样的事情,毕竟犯了这么大的错,柳如玉也知道,这里是京都城,范闲就算是监察院的提司,不可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来,不要说范闲,就算是户部尚书范建,似乎也没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声音似乎小了。 范闲看了三人一眼,这才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范建的书房外面,轻轻的扣了扣门,里面传出了冷冷的声音,“进来。” 这才开门走入了房间之中,此时可以看到范建手持家法站在书房的正中央,而范思辙本人则已经异常虚弱的躺在了一旁,他哆哆嗦嗦的看着面前的情形,脸上身上的伤痕无数,胳膊甚至已经被打的脱臼,扶都扶不起来。 他的脸上全部是血迹,看来被扇了不少的耳光。 此时的范思辙似乎将所有充满希望的眼神,都看向了范闲。 可是范闲并没有管他,而是直接走向了范建先是一拱手,对范建说道,“父亲大人。” “交给你了。”范建什么都没有再说,背向范闲。 此时的范闲明白,范思辙彻彻底底的伤了范建的心,这一次,他罪无可赦。 可是终究,那是自 己的弟弟,是骨肉相连的弟弟,范建既然把范思辙交给了范闲,他定然是没有任何的后悔,并且也知道范闲肯定也不会直接把范思辙上缴。 这件事情,他不能去做任何的动作,毕竟牵连颇为巨大,一不小心,可能范家的声誉就会就此落败。 他不可能拿着整个家族的名誉和生死陪着范思辙去玩,这一场豪赌,范建终究没有选择下注,而真正要去执子行棋的人,是范闲,这所有的一切都要范闲去掌握了。 范闲点了点头,对范建的背影说道,“是,父亲大人。” 说着他向外面挥了挥手,王启年立刻走到了房间门口,他们看着范闲。 “押出城”范闲说道。 这句话丢下,范闲看都没有看地上的范思辙,转身向屋外走了出去。此时的他一腔的怒火,但是他不能对院子里面的三个女人发泄,他也不能对已经如此的范思辙发泄,所以他发泄的怒火。 走出了家门的范闲一路之上走到了西区抱月楼所在的地方。 正在这个时候,身旁跑过来了一个人。 范闲看到他就知道这是监察院一处的暗探,当是潜伏在抱月楼附近收集情报的人,他并没有暴露自己,而是直接从范闲身旁跑了过去,这一跑似乎一个趔趄没站稳,当即就要摔倒。 范闲赶忙一手扶了上去,谁料那人怒喝,“啥啥玩意你你你,拍我拍我干哈玩意” 一身酒气,一罢手,这才站稳,向后走去。 范闲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也不敢招惹这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 走过之后,手上多了一个纸条。第一时间范闲并没有直接打开它,反而是等了一会儿,直到那纸条在手中有了温度之后,确定周围再没有人了,范闲才将纸条打开。 看着纸条上面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敌已动,谨慎应对。” 这应该不是一个暗探递给范闲的纸条,范闲能够猜得到,这个纸条背后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却能监察天下的人。 陈萍萍。 此时范闲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双眼睛,那双老奸巨猾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让范闲非常的不自在。 范闲看了看身后,其实他并不在意眼睛在哪儿,只是他此时觉得,他不应该被这只眼睛盯着,被这只大手掌握着。 也正因为如此,范闲往后面扫视了一眼之后,向抱月楼走了过去。 “让一下啊你这堵在门口,我们怎么做生意啊”老妈子显然已经在处理这件事情了,门口的杂乱让几乎所有路过的人和抱月楼之中的客人都围观了过来。 范闲凑到了面前,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一开始并没有掺和这些事情,反倒是监察院的众人赶紧到了范闲的身侧保护他的安全。 “小娘们儿,叽叽歪歪的跟我说什么你不接青楼里面你说你不接啊”一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带着四五个手下站在老妈子的面前,那其中的一个手下手里面抓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定然能看出来,是抱月楼里面的人。 按照之前的那个纸条,范闲也能猜得到,面前的这一出戏,就是对方拿出来耽搁时间用的,看来二皇子似乎已经派了人,在楼里面做一些事情,似乎是要清扫干净一些能够影响到自己的罪状。 范闲思索着,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有关系的东西。 现在想来,整个抱月楼和二皇子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关联,除了那条北齐内库的暗线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扯到二皇子的身上,而这里一旦出了事,被拿出来顶包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弟弟范思辙,看来二皇子是将自己隐藏在了三皇子的身后。 即便深挖,也只能抓到三皇子。 保护的非常好。 范闲笑着,面前这一出戏明显就是在说,二皇子心虚了,他拖延的是什么,范闲不想管,但是现在此时此刻,抱月楼要真正被监察院接手了,你们这些演戏的,还是一边去吧。 “想得美,这件事儿要是这么过去了,小爷的脸往哪儿搁,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的抱月楼也别”那贵公子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身影直接挡在了老妈子和他的中间。 身影不是旁人,正是范闲。 看到莫名其妙出现的范闲,前后二人顿时都是一惊,老妈子当然是认识面前的这位陈公子,所以第一时间不敢说话了,她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可是后面的人,并不知道范闲,也不知道陈公子是谁,当即有些恼怒。 贵公子直接走上前去,一把手搭在了范闲的肩膀之上,厉声道,“小子,你他奶奶的是什么东西小爷在做事,你明白吗还不快滚” 因为自己的弟弟范思辙的缘故,范闲已经怒火冲天了,现在的他根本懒得和面前的这些人废话连篇,当即回头,一脚踹在了那贵公子的肚子 上,公子一个趔趄没站稳,倒在了地上,气都喘不匀了。 见此情形,监察院众人当然也知道范闲要做什么了,身后潜伏在抱月楼大门口的监察院一处的官差,当即全部出现,一拥而入。 整个一处的人在向抱月楼里面冲到。 范闲则是被身后的大汉抓住了肩膀,一处的人想要上来帮忙,被范闲拦住了。 “你你你你是谁”那躺在地上的贵公子冷声问道。 抓住范闲肩膀的大汉,更是眉目横气,随时可能动手,只要自己主子说话而已。 范闲看着面前的贵公子,问道:“可是京都府尹的公子” 见对方一句话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那京都府府尹的儿子当即一愣,他皱着眉,仍然强作镇定的喊道,“你知道老子爹是京都府尹,还敢如此猖猖狂,你是哪儿的衙门,这官差服我怎么没见过” “你刚进京不足百日,当然不知道。”范闲冷漠的说道,此时的他脸上一点玩味的兴趣都没有了,对于这一天他准备了太久,他一字一句道,“在这京都城内,还有一个能抓京都府尹的地方,叫。” “监察院” 三字一出,群众震慑 赫然,沐铁拿出一道令牌,厉声道。 “监察院提司在此,封楼” 周遭一片哗然 第四十八章 账簿和掌柜 整个抱月楼安静了下来。 范闲身上的那只大手也颤抖的离开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瞥了一眼地上,“把京都府尹的公子,请回去。” “是。”身后的手下应声,顺势跟了过来。 二人走到京都府尹公子的面前,“得罪了。” 这三个字还是范闲教的,若是曾经,这监察院一处的人出门抓人,根本没有客气一说,走到你脸上直接上手扣着就拉回监察院了,即便是抓错了也会拳打脚踢问你为什么长得像。 京都府尹公子惊讶的看着周围的人把他直接驾起来就要带走,惊讶的看着范闲,“喂喂你抄你的楼,抓我干什么我他娘的又不是抱月楼的人” 这大少爷和抱月楼的关系也基本上就是明面上的了,作为这里的常客,他自然也有一大堆的线索要等着被监察院挖掘,想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京都府尹这个差事还真的是不好做,没几年,换了一茬又一茬。 楼里面的客人在被众官员往出赶,而姑娘和仆人们则是直接趴在地上,根本不敢乱动,只要是稍微有反抗迹象的不是抓了,就是一刀先废了再说。这就是监察院办事的效率,虽然范闲也想过在这个上面做一些更改,可是每当想到穷凶极恶的人若是在此时暴起反击,伤了监察院的人,来个鱼死网破的话,是得不偿失。 范闲并不是站在门口发呆,他在死死的盯着出来的每一个人,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要让京都府尹公子在门口惹事的原因,这个原因到底是什么范闲并不知道,他甚至连要抓谁他都不知道。 只是在客人向外走出几乎已经有一大半的时候,范闲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自己要找的。 眼疾手快的范闲,一步走了上去,抓住了那个人。 其实那人隐藏的非常好,人流已经走过了大半,他悄无声息的走在大门的另一侧,距离范闲还非常的远,手中抱着一些东西,低着头非常不易被发现,可是巧就巧在他被发现并不是因为范闲有多么的神通广大,也不是因为范闲眼力眼神有多么的好。 而是在于,范闲认识他。 不是旁人,正是那一石居的掌柜。 “曹掌柜。”范闲按住了他的后背,说道。 被抓住的曹掌柜似乎整个面容都要搅在了一起,他看着面前的范闲,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好了,这就赶紧哈哈一笑,“啊,范大人啊,这么巧,小人现在有些急事,等忙完了定然请大人多喝几杯。” 说完这句话这曹掌柜就要走,范闲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抓着曹掌柜的后脖颈,拎了回来,对方一个老朽的身躯怎么可能拗的过范闲的手劲,当即被按得死死的,一步都不能走。 范闲知道,他手里的东西,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就算是搭进去一个京都府尹都要赶紧找到的东西,可是就在这重要东西出现在范闲面前的时候,他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抓他,而是假意问道,“曹掌柜,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啊” “啊。”曹掌柜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这就是一些账本,今日闲来无事,到这抱月楼之中喝喝酒,查查账本,没有想到遇到了范大人封楼,我这才赶紧走出来。” 范闲现在可是愤怒的时候,他没有心思和对方推太极,他之所以没有动手的缘故,就是想让周围的人知道了,他已经发现了对方手中的这个账本。 而更为巧妙的是,范闲并没有直接派人来抢,而是铁青着脸对面前的曹掌柜的说道,“既然如此,不介意给我看一看吧。” 曹掌柜想要递出去,可是又不想递出去,想要收回来,可是又不敢收回来,他迟疑的看着范闲,那眼神之中充满了纠结。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范闲的动作。 “哟,范闲。” 范闲抬头看去,正是他每日惦记的那个拿着刀随时可能杀了自己的人。 二皇子。 此时当他出现在范闲面前的时候,范闲那压抑着的怒火,似乎快要爆发了,但是范闲清楚,就算他再如何生气,也不可能现在就把这个怒火发到面前的二皇子身上,他能做的只有引诱对方继续犯错。 “老二”范闲一愣,他没有想过对方会出现在这里,强颜笑道,“殿下这么晚了,出来逛青楼” “大胆”范闲刚说完这句话,二皇子身旁的护卫立刻说道,“你是何人,竟然敢” 可是侍卫话还没有说完,消失已久的高达当即跳了出来,打断了对方的说话,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断我家大人和二皇子殿下说话” 这一句话直接是给在场的三个人都说的有点懵了。 二皇子明白这是范闲安排的意思,直接高调宣布监察院是办这件事情的人,监察院督办之事,皇子是不能插手的,前车之鉴也已经写在了二皇子的脑门上,他不会如此鲁莽,但是显然现在的情形是必须出手,不然后面的事情可能会更糟糕。 “放心,监察院办差,我是不会阻拦的。”二皇子冷冷的说道。 “二皇子请便。”范闲说完这句话,就要带着曹掌柜离开,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殿下身旁的向前走了一步,而高达则是直起了腰。 “你若是再动一步。”范闲并没有回头,而是喃喃道,“这一次,就不是被太子买通了。” 二皇子的眉目皱了皱,他当然知道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明白现在若是动手,身旁的人不光是必死无疑,自己也不会好过。 可是面前这个人,不能让范闲带走 不可能 范闲当然知道此时已经是针锋相对,二皇子直直的看着范闲将要离开的背影,目光没有一丝的躲闪。 可就在这时候,响起了马蹄声。 范闲向来源看去,吵杂的人群被分成了两股,而最中间出现的是军马,是精悍装备过的京都城守备军,盔甲上装点着的蓝色染料足可以说明他们的身份,而领头从马上跳下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京都守备叶将军的女儿。 叶灵儿 打从心底觉得好笑,范闲转头看着那二皇子,玩不过竟然搬出来自己的女人打圆场,有趣,今天既然你老二要趟这滩浑水,好,那一个都别想走 “范大人”叶灵儿迎面走了上来,她对范闲作礼。 范闲倒是说道,“行动不便,礼数不周,还请叶副使恕罪。” 叶灵儿其实在京都守备军之中并没有军衔和官职,她之所以能够每天穿着军装骑着军马带着京都守备军到处乱跑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爹是京都守备军的将军,她即将嫁给的人是二皇子殿下,谁都不敢说她一个不是,所以现在的范闲说她为副使,其实就是军中的一个杂役而已。 范闲没有叫她叶杂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叶灵儿也能听出范闲嘴里的讽刺,面色一冷,问道,“范大人这么晚了,在此作甚” “回副使大人。”范闲故意把声音分放的很大,说道,“监察院办事,您要带圣上御诏才能过问。” 一句话给叶灵儿塞的是严严实实,我连我在干嘛都不告诉你,你能把我怎么样范闲根本懒得搭理她和身后的二皇子了,在范闲从北齐而归至今,对方似乎一点手段上的长进都没有,今天竟然直接是丈夫搬救兵搬到了妻子的头上,真的有趣。 转念一想范闲明白了,春闱的事情对二皇子打压也算是非常的大,他手下折损的人数,并不少,所以这一次他并不想要继续暴露自己在朝中的力量,而是想要单单靠着叶家来解决范闲。 笑话。 叶灵儿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道,“京都城内所有治安为京都守备军管辖,范大人现在执意如此,若是在抱月楼之中发生了什么凶案,倒也情有可原,现在这抱月楼之中有什么情形不知可否透露一二,若是真的平白无故进入抱月楼,闹得满城风雨,那么我定然要在明天早朝之时,问问陛下。” “这京都守备军的副使大人果然厉害,我还在查人查案,你就已经盖棺定论没有事情发生这案不查不知道,现在我要查,副使大人是不让还是如何”范闲说道,“若是要去陛下面前参我,您去便可,不必在这里和我言语。” 说罢,范闲这就要走。 可是方才和叶灵儿说了几句话的范闲,这个时候回过头,才看到,那曹掌柜的手中的账本,竟然已经不翼而飞了 雕虫小技。 范闲松开了曹掌柜,“带走。” “是”周遭的手下冷冷说道。 范闲不傻,高达也不傻,他已经看到了那护卫将账本拿走。 几个手下压住了曹掌柜,这就要走,叶灵儿一皱眉,“此人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压走” “你可以把这些监察院的人都抓回去慢慢审。”范闲的面色也阴冷了起来。 “等等”叶灵儿继续拦住范闲,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想和她继续用纠缠下去,范闲立刻说道,“再拦我一次,我不介意请叶副使也去监察院里面坐一坐。” 手中,是提司令牌,范闲是监察院提司,谁都知道,所以这块令牌的意思就是告诉叶灵儿,后面那个人我抓不动,你,我随便抓 叶灵儿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看着范闲,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让开到了一旁。 狭窄的通道出去就是抱月楼的楼门口,几步路而已,可是此时的范闲,走的异常的凶险,他不知道身后的人何时会出手,也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步步艰辛 就在即将走出这狭 窄的过道的时候,那凶狠的气息,还是露了出来 范闲头都没有回,二皇子敢杀他那是找死他当然知道那护卫要杀谁,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迟疑,范闲直接一把将曹掌柜向前推了一步。 “杀人啦”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 京都城之内在抱月楼门口的所有百姓看客,监察院一处的人,还有京都守备军,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这里。 而这里,有一只收不住手的护卫,范闲一把推开高达,可是高达坚毅的面容一刻都没有松懈,他的脚根本就没有动 这一刻,范闲慌了。 他似乎在高达的脸上,看到了滕子京的目光。 这一剑,最终没有停下来。 “当” 巨大的一声作响。 长刀停留在了空中,阻拦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叶灵儿。 锋距离高达的肩膀不过几寸。 即便最后,他的面容之上都没有任何的胆怯。 第四十九章 一曲而终 面面相觑,范闲一笑而过。 他似乎又想起了母亲的那些话,那些牢牢刻在监察院门口石碑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又浮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真的没有勇气么范闲似乎在问自己,叶轻眉写在石碑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扣在范闲的心头上,他现在看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不都是应征了那些话,那些字里行间的另一面,突出悲惨的另一面么 他第一次看到石碑上的那些字的时候,他不愿意按照自己母亲的道路走下去,那样弘大的理想和伟大的抱负他担负不起来,他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面对着这个世间的险恶,他不想涉及进入,他想要带着林婉儿c范若若。带着辞官的范建和柳如玉,带着范思辙去一个美丽却又静谧的庄园之中度过余生。 可是现实往往就是如此,他越不想做什么就会越陷越深,现在站在抱月楼面前的范闲,因为他的不愿意,失去了滕子京,即将失去范思辙。 这一切真的会重归于平淡吗可能自己踏出这一步就终究不会归于平淡了,但是现在的他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情,毕竟这一步终究是要踏出去的,现在他和二皇子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想到这里的范闲,毅然决然转过了身。 整个监察院一处的人已经将抱月楼的全部客人驱逐完毕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范闲迈步走了进去,此时的人已经押送着石清儿走了进来,而袁梦已经在大厅里面带着所有抱月楼的仆人和姑娘们,站成了一排。 此时的老妈子站在袁梦的旁边,她们似乎也正是在范闲走入抱月楼的那一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袁梦惊讶的看着范闲,她对身旁的老妈子问道,“这是你说的陈公子” 老妈子胆怯毕露,她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陈公子竟然是监察院的人。” “陈公子陈公子好一个陈公子”袁梦气愤的对着老妈子一个巴掌打了下去,说道,“陈个屁这是当朝五品奉正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范大人” 当范闲这两个字摆在她们面前的时候,谁都先是一惊,随后带来无尽的恐慌她们在范闲的面前表露出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似乎都是可以将她们置之死地的东西。 而现在的范闲,似乎连一个想要让她们辩解的东西都没有。 “这些是你的人么”范闲走入抱月楼之后,并没有和袁梦说话,反而是对着身旁的石清儿问道。 此时此刻的石清儿,还哪儿敢不从当然是积极的配合范闲,现在石清儿才彻底明白,自己的生死,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人去管了,现在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人,就是范闲。 当即点了点头,“是的。” 范闲看着面前那几百上千的姑娘家丁们,他明白,今日里要做的事情,其实都已经做完了,抱月楼里面这些杂事他就不必再管了,将石清儿放在抱月楼之中后,他便准备安排一个人在此筛查清楚里面的人员,然后自己离去。 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回去就是和邓子越一起设立这件事情的全部面貌,而抱月楼的封楼,其实是对于整个案件的开始而已,更加重要的事情,都在后面,毕竟对整个事件起到决定因素的,和抱月楼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接下来二皇子的反击。 这个反击,才是范闲要注意的东西。 坐在抱月楼的楼梯口上,远处走过来了两个身影,正是那桑文和邓子越二人,二人上前,拱手道,“范大人。” “嗯。”范闲点了点头,看着二人,“那边没什么事儿吧” “带着人已经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将史阐立救了出来,我看了看,还有口气,人不会死,只是拷问的时候,刑上的重了,还在昏迷。”桑文轻柔的说道。 长出了一口气的范闲,心中的大石头自然落了下来。 环顾整个抱月楼一切,都在被监察院的人,一步一步的揭开。 “大人”桑文喃喃的说道。 此时的范闲和桑文走在回往监察院的路上,而桑文开口,表情非常的纠结,看来这些话,似乎是想了很久才会说出来的。 范闲一抬头看着桑文,问道,“怎么了” “嗯”桑文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最后还是范闲道,“不要担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毕竟你也算是我监察院一处的人了。” 这么一说,桑文才叹息了一声,“大人,我其实是想说” “她们都会死的。” “她们”范闲皱眉看着桑文。 “是的,抱月楼里面出来的姑娘们,她们大多都是从各个地方挖过来的,想要回去是根本 不可能的,流晶河畔那里的手段不比抱月楼好多少,那些人虽然不会做出如此明目张胆谋财害命的行径,但是那些姑娘们,肯定是回不去了。”桑文看着范闲说道,“那些姑娘之中还有更多的人是被逼良为娼的,就算曾经不愿意,但是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范闲顿时明白了桑文的意思。 这个时代的女性和现在的大不相同,她们在这样的社会之中生存的法则也是和现在大相径庭,青楼之所以能够压着一个姑娘在里面为他们赚钱卖命,出卖灵魂出卖身体是因为卖身契吗 这仅仅是一部分原因,踏入这青楼之中,一步就足以改变整个人生了,就算是桑文如此卖艺不卖身的姑娘,若不是范闲能带的走,其他人带出去的日子,不会比在抱月楼之中好过多少。 真正在青楼之中的爱情,又有几个能够善终的呢那些被赎身出去的女子,又能比在楼里面过的日子好多少看似一张卖身契,实则是在将她们整个人生的命运都放在了抱月楼之中。 如此庞大的人群,范闲驱散,她们不可能高兴的走了。 她们失去了生活来源,又没有一个好人家收留,她们身无长物,没有谋生的本领,就连吃饭都成了巨大的问题,这样她们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楼您要怎么处理”桑文问道。 这一句话,彻底让范闲明白,他所处的庆国,是一个封建国家, 一把火烧了,还会有一个新的楼拔地而起。抱日楼也好抱星楼也好,总会有再出现的地方,而再出现的是什么样的呢,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地方还是逼良为娼敲诈钱财的地方,靠运气去承认他的下一身是不是好的,还是要自己掌握呢 “大人,若是您重新执掌抱月楼,才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桑文低声的说。 听到这句话,范闲忽然心中出现了一阵暖意,原来这桑文想的是这件事情,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说实话,范闲并没有想过,可是按照桑文的话想了下去后,似乎明白了对方话语之中的意思。 接手抱月楼其实并不是一件费劲的事情,但是过程还是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暂时并不着急,需要着急的,是现在即将面对的事情。 范闲第一步直接进入到监察院之中,他对身旁的桑文说道,“你在一处等我就行了。” “大人要出去吗”桑文看着范闲。 范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监察院不只是有一个正门,显然范闲这一次定然也不能走正门,所以他从后门悄悄的走了出来,此时的他穿的衣服也和之前不一样,而是换了一身方便在夜色之中行走的夜行衣。 从后门走出来的时候,他遇到了邓子越。 他显然在这里已经等候了很久的时间,看到范闲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范大人。” “人在哪儿。”范闲立刻大步迈开和邓子越向外面走了出去,范闲的声音很低,这一行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邓子越则快步跟在了范闲的身后,“城东八里,王大人说您应该知道那个凉亭。” 深吸了一口气。 范闲当然不会忘记,那是追着司理理曾经去过的地方,那时候的司理理准备从儋州港一路走水路上极北进入北齐的领土,也是走的这一条路,而最后范闲捉拿司理理,就是在那个凉亭。 二人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所在的地方,一路之上二人无话,这也是邓子越第一次看到范闲竟然如此的阴沉,看来范思辙在他的生命生活之中,并没有想象到的那般不如人意,甚至可能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下了马,此时在这里站着的人非常的多,不光是有王启年,还有一系监察院的人,更是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言冰云走到了范闲的面前,他看着范闲,“我只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够了,多谢。”范闲面色非常的不好,他拍了拍言冰云的肩膀,绕了过去,走到了凉亭之中的范思辙面前,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王启年看到范闲到来,赶紧识相的走开了。 看到范思辙的那一刻,范闲心里压不住的火,腾的一下就冲起来了,他怒不可遏的看着范思辙,想伸出手打他,可是看到他卑微的表情和满脸伤痕的血迹,自己还是没有下去手。 “你到底做了什么”范闲眼眶有些发红。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出事儿,范思哲拿着剪刀满地跑的样子,想到了他其实也是一个为了得到旁人认可的孩子,他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 其实 这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没有和二皇子的敌对,又怎么会有请君入瓮这一招 范思辙捂着脸,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哭丧的面容几乎都要崩溃了,他对范闲说道,“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是那日二皇子找到的我,他说会给我一个非常赚钱的活比书局还要赚。” “还有比 书局更赚钱的”他曾经一脸惊喜的问过二皇子。 “当然”二皇子笑着回复道。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范思辙才踏上了这一条路。 第五十章 夜审三人,真相在手(跪求票票) 当夜范闲回到了监察院之中。 范闲占据着巨大的优势就是今天晚上,无论他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二皇子都不敢如何,因为他的凭持是他皇子的身份,而此时的二皇子手里面能动的权力根本就没有多少,能够和监察院抗衡的实力,根本不存在。 所以现在能够拿出最强和范闲来抗衡的实力,只有深宫之中那个庆国的皇帝,而此时的皇帝,无论是睡还是没睡,他二皇子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进去打扰。 今夜的范闲,是这个京都城之中最为恐怖的人。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果,明天才能看得到。 此时的监察院之中火把连片,将整个一处的内院照的明亮,里面的人数众多,一处的官差全员出动,将整个抱月楼的人全部控制在了里面,而现在监察院一处里的犯人,则都是范闲点名提过来的人,其余的已经全部进入了地牢。 里面可以清楚的看到,不仅是石清儿和袁梦,甚至连老妈子都已经被抓了过来,还有几个人都是接触抱月楼权利核心地位的人,他们也即将面临着审问。 范闲走入监察院一处的庭院之后,原本寂静的庭院之内,这才出现了些许的声音。 “范大人!”刚走进院落之中,范闲还没有走到那个自己经常待着的凉亭座椅上,一个呼喊声就已经叫了出来,不是旁人,正是那老妈子。 老妈子呼天抢地的呼喊着范闲的名字,她跪在地上,大叫道,“范大人,范大人饶命啊,范大人!” 所有的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缺丝毫没有任何之前在抱月楼之中的风韵,那般端庄和心机在权力的压制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此时的她们想要活下去,可能只剩下乞求这一条路了。 范闲看着老妈子,低声的问道,“我的耐心不多,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有把握回答我么?” 老妈子看向范闲,她抬起来的脸上,容颜似乎已经苍老了许多,胭脂俗粉掉落在了胸脯上,脸上早已如同花猫一般,涕泪横流。 她看着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大人!范大人!饶命啊,范大人!” 这是哪儿?这是监察院,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衙门口,这是整个庆国之内最为黑暗的地方,但凡是进来了之后,想要好好的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史无前例,所以这老妈子已经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来用真相乞求范闲。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范闲也不会不给她机会,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想要得到真相才是他的想法,说着,范闲就站了起来,对身旁的人招了招手,“带着她进来。” “是。”身后的手下应声。 范闲走入了后方的房间之中,而那老妈子被身后的人推搡了进来。 “你说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范闲表现的非常的冷漠,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老妈子。 其实范闲知道,这个人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恰巧自己并没有想要杀她,既然对方想要说,他也给她一次机会c 她想说,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外面的人一干都不知道,而这个就是范闲继续去撬开石清儿嘴巴的唯一办法。 对于袁梦,范闲并不想搭理她,一来是自己没有必要去和靖王世子撕破脸,他倒并不是害怕靖王世子会如何,而是担心靖王。 此时范闲家中已经乱作一团了,若是此时逼急了李弘成,靖王会不会护犊子还不知道,他若是保护自己的儿子,坑范建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范闲不愿意冒这个险,当事情涉及到自己家人的时候,他还是慎重慎重再慎重的行事。 除非一会儿对付石清儿的时候,对方对自己撒谎,那么他才会去考虑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撬开袁梦的嘴。 在此之前,范闲不想对袁梦下手。 老妈子来来回回陈述了将近有小半个时辰,但没有一件事情是范闲不知道的,也没有一件事情是有用的,最终范闲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走出了房门,那老妈子似乎还想要求生继续叫喊,硬是被监察院的人抓住按在了地上,一声都发不出来。 范闲走了出来,擦了擦手,手上面是刚才吃葡萄染上的红色汁液,这是他故意的,也是监察院惯用的手段。 将全部是红色汁液的手帕丢在了众人面前,范闲才开始扫视面前的这些人,他们面面相觑,都胆寒到了极致,一个一个的都低着头,生怕范闲下一个就把他们抓了进去。 “石清儿。”范闲看着地上跪着的石清儿,冷冷的念了她的名字,之后转身向另外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而石清儿 全身上下就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打了一般,浑身颤抖不已,她吞了吞口水,被身后蛮横的监察院一处官员抓了起来,带入了范闲所在的房间之中。 将石清儿丢在了地上,谁也没有再管她,将门关上之后,走了出来。 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范闲和石清儿两个人,二人对视了许久之后,范闲才打破了宁静,问道,“你想好说什么了吗?” 石清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吐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想好了。” “在你说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情。”范闲说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可能会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有一句假话,你不会有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看着范闲的目光,如同一个牢笼一样将石清儿笼罩在了里面,她根本没有找到一条可以逃出生天的路,她能够看到的,都是刀锤斧凿的炼狱,还有无尽的黑暗。 这些黑暗似乎就近在咫尺,而她如若是走错了一步,就会坠入深渊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监察院的恐怖,不是说说而已。 “大人,你想要知道什么?”石清儿看着范闲。 范闲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审视着石清儿。 “大人,这件事情非常的复杂,你也知道抱月楼已经开了一年之多,想来您要是没有什么证据也不会去深入抱月楼里面封楼抓人的,况且现在私狱已经被您发现,我们都是死罪难逃,您想让我交代什么,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您问,我定然知无不言。”石清儿的脸上全部都是诚恳。 聪明的女人,范闲心里笑道,她并不是想要隐瞒什么,她是想知道范闲想知道什么,她不想把任何事情和自己挂上钩,况且她也已经猜到了,范闲查封抱月楼,和杀人放火,设立私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现在这些事情已经证据确凿,已经可以判决了,但是范闲仍然把她抓来问话,那么范闲想知道的事情,定然和这些无关。 “说说账本的事吧。”范闲笑道。 果然,这两个字一出,地上跪着的石清儿浑身一震,怔怔抬起头看着范闲。 任何的一个谎言,可能都会要了她的命,她不敢装,也不能装,于是说道,“这件事情我能知道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范掌柜的哦,就是您的弟弟,他手里有一本账本,可是根据我的判断,那个账本,很可能是假的。” 这句话说明了一个问题,谁都知道范思辙在抱月楼里面并不是一个可以执掌全局的角色,他甚至拿到了一个账本,都是假的。 说到这里,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恍惚之间明白了这局棋之中二皇子的杀招,就是那个账本。 账本如若是假的,一旦范闲拿了出来,听了范思辙的话,找到了这个假的账本,并且拿出来指正,那么范闲就中了圈套。 当这个假的账本出现,那就说明范思辙和范闲是一伙的,范思辙的罪可能会极大化的落在范闲的身上,并且二皇子会直接添油加醋的说范闲指使范思辙做出了抱月楼之中的所有勾当,想要构陷自己。 这一来范闲的罪名就坐实了,他就成为了自投罗网的鱼,在朝堂之上被二皇子放在砧板上随意屠杀。 想到这里,范闲忽然笑了,这面前的石清儿可能就是二皇子算不到的那一步,又或许二皇子偏偏不信范闲会相信石清儿的话,所以这件事情,左右范闲都会去拿上那个账本,去查一查真假。 “为何是真,为何是假?”范闲问道。 石清儿说道,“在抱月楼里面,其实大掌柜的说话,并没有什么用,只有二掌柜的话才是真正有分量的,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这个地位的人知道。” “毕竟每一次大掌柜的和二掌柜的在一起,二人总是以二掌柜的为尊,可是我们也不敢看不起大掌柜的,毕竟毕竟他是您的嫡系”石清儿抬头看了一眼范闲,继续说道,“您名声在外,我们也不敢造次,所以大掌柜和二掌柜,我们都不敢得罪,但是我能够看得出,二掌柜的一直在压着大掌柜的,所以他手里不应该有这么重要的东西。” “抱月楼里最为奇怪的地方,则是账目,账目竟然是一石居的掌柜的在操作,外人根本不得染指,所以关于账簿的下落,我真的是不知晓。”石清儿非常诚恳的说道,“但是我能提供的一个信息是,每到结算银两的日子里,就会有一个南方口音的人出现,貌似是和曹掌柜的儿子,一同来到抱月楼,他们会密谈很久,并且都是在专门隔绝声音的房间之中,期间一个人都不让进来,有一次一个姑娘走错了门,进入了房间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南方口音曹掌柜的儿子。 他到底有几个儿子? 这是最有用的线索,这个线索,直接让范闲豁然开朗。 抱月楼和江南有联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很显然这个联系 ,是曹掌柜的儿子,范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着石清儿,轻声的问道,“你还要回去抱月楼之中。” 石清儿一惊,看着范闲。 “范大人抱月楼被封楼了,我回去做什么?” 范闲缓缓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向外走去,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抱月楼的掌柜是谁,你说,是谁?” 石清儿一惊,她皱着眉看着范闲。 忽然之间,她恍然大悟的说道,“是我和袁梦。” “袁梦已经不是了。”范闲笑了笑,他转头看着石清儿,“如果有人要和你买抱月楼的地契,你要出多少钱?” 石清儿怔住了。 她还敢要钱?几条命她能花出去? 但是她也一瞬间明白了范闲的意思,立刻说道,“小女子愿意将抱月楼双手奉上,并且帮助大人继续维持抱月楼的生意,您大可放心。” 看着石清儿跪在地上,范闲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喃喃的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俏丽的黑色身影,范闲招了招手,桑文连忙走了过来。 而范闲低声的对一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立刻跑开了。 桑文走到了范闲的身旁,范闲一句话不说,看着天空,没过一会儿,邓子越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大人,你找我。” 范闲看着邓子越和桑文,他低声对身后的石清儿说道,“不是帮我维持,而是帮他们。” “抱月楼从今往后,仍然是两个掌柜的。”范闲说完这句话,将房门关上了,房间之中的三个人,当然也明白了范闲的意思,三人面面相觑,邓子越这才将怀中的地契拿了出来,递给了石清儿。 果不其然,曾经的抱月楼地契之上,只有石清儿一个人的名字。 石清儿再次吞了吞口水,她的脑海之中始终回荡着范闲的那句话。 “整个京都城,在乎你活着还是死了的人,只有我一个,你必须,相信我。” 她下定了决心,拿起了旁边的笔。 夜晚其实要审讯的只有两个人,范闲必须赶在二皇子之前,将这两个人的嘴巴撬开,老妈子只是一个插曲而已,而现在范闲即将审问的人,才是今夜的重点。 推开房间门的范闲,看到了面前不远处哆嗦发抖的一石居曹掌柜,他被范闲单独安排在了这个房间之中,是别有用意的。 坐到了椅子上的范闲,看着旁边惊起的曹掌柜,他微微露出了笑容,对着曹掌柜笑道,“曹掌柜,又见面了。” 曹掌柜就如同屁股被炮仗炸了一样,赶忙站了起来,他方才陷入了沉思,并没有注意到范闲进入了房间,现在范闲一句话,让曹掌柜吓得不行,好不容易惊魂安定下来,这才说道,“哈哈呵呵范范范范大人!” “曹掌柜第一次来吧。”范闲像是一个老朋友一般说道,他将茶壶盖推开,热水倒入了其中,摇晃着茶壶,范闲看着茶壶之中的水,略带深意的说道,“曹掌柜的,辛苦啊,那么晚还在整理账簿。” “哈哈哈,那是那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定然是要好好地整理整理。”曹掌柜的说道。 想要撬开他的嘴,和前面的二人肯定要使用不同的方法,范闲明白,当即笑道,“你说你有什么好,能让二皇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都要杀了你呢?” “这这这这小人不知道啊,什么二皇子?大人,您在说什么?”典型的一问三不知,典型的装傻充愣,范闲知道这是个难啃的骨头,所以他也不着急,范闲的心里已经想好了对策,对付他这样的人,肯定是不能来硬的。 “哦!原来曹掌柜毫不知情,那我就放心了。”范闲笑了笑,他喝了一口身旁的茶水,这才说道,“曹掌柜若是二皇子的人,范闲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什么啊,你说呢?哈哈哈哈。” 之前范闲和二皇子闹不对,曹掌柜当然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范闲这般说,当然是让对方有一个假象,就是范闲已经在和二皇子的对阵之中,落败了,或者是范闲在假装让曹掌柜放松警惕,这都是有可能的。 曹掌柜浑身都是心眼,范闲想和他斗也得各凭本事,他的想法也很多,显然范闲光是这样根本不够,所以范闲想的非常全面,想要打垮这个老东西,必须取巧。 “这一次有劳曹掌柜了,抱月楼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根本和一石居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曹掌柜恰巧出现而已。”范闲笑着,将茶杯放到了一旁。 这一句话,曹掌柜心中惊讶了起来。 完事儿了? 这就完事儿了? 这可是监察院,我那么大的嫌疑,进来什么都没有干,你就给我放出去了? 可是他始终是没有这么问出口,反而是范闲,一脸的歉意说道,“调查已经结束了,曹掌柜 还是请回吧。” “啊?”曹掌柜的一惊,“范范大人?” “怎么?曹掌柜的还有事儿吗?”范闲一挑眉,这时候他却表现的很诧异。 “我可以走了?”曹掌柜指向了门外面。 范闲抿了一口茶,“当然。” 曹掌柜推开了门,范闲又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了出去,“我来送你出去。” 曹掌柜不敢说话,跟在范闲的身后。 二人向外走去,院子里面抱月楼的人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此时就在二人即将走监察院一处大门之时,王启年走了过来,说道,“大人。” “怎么?”范闲撇过脸去,问道。 “已经调查清楚了,在抱月楼里面出入的人,是一个姓曹的年轻人,此人经常游走于北齐c京都城和江南之间,看来和内库有一定的联系,并且此人和江南的明家交好。”王启年说道。 这句话说完,显然范闲身后的曹掌柜身躯一震,他的目光变了。 范闲并没有拿正眼去看曹掌柜的反映,余光偷偷一撇,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了。范闲便对着王启年说道,“京都城之内开始戒严,将暗探分出,这段时间只要此人一出现,立刻捉拿!” “明白!”王启年说完之后,掉头就走。 范闲看到王启年离开之后,笑了笑,“曹掌柜见笑了,这边请。” 方才沉甸甸的步伐,现在在曹掌柜的脚上变得异常的迅捷,他着急了!他开始着急了! 范闲拿屁股想,都知道曹掌柜的儿子勾结的人是明家的人,所以他毫无破绽的安排了这一出戏,要的就是曹掌柜自己带人去做这件事情,要他带着监察院的人去找到自己的儿子。 而且范闲明白,他必须立刻去,因为其实他在监察院才是安全的,这就是为什么范闲要送他出去的时候,他会迟疑的原因。他仍然认为范闲会在暗中跟着他,所以他出去就算遇到危险也会因为监察院的出现化险为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必须要救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不能死,他也不能落入监察院的手中,更不能被抓住! 他必须快些走,并且还要想办法甩掉监察院和二皇子的跟踪。 若是他就这么走出来,二皇子会比任何人都想立刻杀了他! 因为他的秘密,还没有说出来,不说出来的秘密,终究不保险,这个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人都是有软肋的,而范闲就非常好的抓住了他的软肋。 曹掌柜死,谁都觉得无所谓,他毕竟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甚至他自己都认为无所谓,只要自己的儿子带着那一大笔钱能过得舒服就行了,可是现在影响到了他的儿子,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他是一个握着惊天秘密的人,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也背负如此恐怖的东西! “就送到这里了,曹掌柜,以后我去一石居,还要给我便宜些。”范闲笑道。 他的客套现在就是试探了,果不其然,曹掌柜焦急地说道,“好好好,范大人来,我随时恭候,小人现在还有些事,不劳范大人费心了。” “请便。” 范闲看着曹掌柜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也看着高达的身影,从监察院不远的墙壁旁边,移动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 特别的早朝 范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范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尚书府仍然是灯火通明,范若若带着柳如玉在庭院之中来回的踱步,此时的柳如玉双目无神,这件事情对于她的打击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她看着面前的地板,无论范若若在旁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的回复。 “姨娘。”范闲在一旁轻轻地叫喊着。 柳如玉忽的一抬头,看到了范闲,她下意识地向范闲身后张望了一下,然后苦笑了几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一声叹息,“哎这这这这孩子啊” 终于是忍不住了,柳如玉哭了起来。 范闲对于这个姨娘,从很久以前的仇视,到了后面的井水不犯河水,再到现在的亲人之感,他也不想让柳如玉如此难过,走了几步,到了柳如玉的面前,“姨娘。” 柳如玉头都抬不起来了,她看到范闲的瞬间,心几乎都碎了。 范闲就像是她的儿子一样,她原本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可是现在,身边只剩下这一个了。 就这样静静地,兄妹二人看着面前的柳如玉,不知道如何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二人只是无声的陪伴着这个女人。 第二天的清晨,似乎是近几年来庆国朝堂之上火药味最为浓郁的早朝。 今天上早朝的人格外的多,按照惯例来说,六部之中每部尚书之职必须到场,然后要带最少二人协同,可是今日无论是户部还是礼部,甚至是平日里只来三个人的兵部,这次都是满满一横排站了过去。 二皇子和太子位列当头,二皇子在右,太子在左。 破天荒的事情有很多,例如今日的监察院密使一大早入宫,将密函第一时间递到了侯公公的手里,例如禁足的太子,被陛下宣到了殿前。 早朝的第一件事情,侯公公就将密函递了上去。 谁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因为按照庆国的惯例,监察院的要务,通常是第一个呈报上来的,并且如果有密函的话,皇帝第一时间处理。 这封密函拿上来的时候,二皇子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但是他仍然忍住了,他必须要等陛下看完这一封密函,这是规矩。 庆国的皇帝陛下拿出了密函,上面是邓子越加班加点写出来送给陈萍萍的,陈萍萍做了多少的修改,谁都不知道,最后呈到庆帝面前的样子,影响可能会很大。 拿着密函的庆帝,目光有些懒散,看下去他面容出现了一定的变化,直到看完的那一刻,直接是将密函扔到了面前的地板上,皇帝扔的很准,但是他并没有扔到二皇子的脚下,而是扔到了太子的脚下! 这一瞬间,二皇子的面容之上抖动了一下,他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表露的特别明显,而是想要看出发生了什么,毕竟一件事情的本质是那样的,可是经过了陈萍萍这样的人加工,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看着面前的情形,太子一惊,他慌忙上前走了几步,正要将地上的密函捡起来,皇帝语气冰冷地说道,“侯公公,去帮太子殿下读一读。” 太子迟疑了几下,并没有立刻去捡,而一旁的侯公公等待太子直立起来身体之后,这才走上去将地上的密函捡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皇帝陛下,弯下了身体,说道,“陛下,开始了。” “嗯。”皇帝陛下用鼻孔嗯了一声。 “臣监察院院长陈萍萍,特以密函上奏,此密函事关重大,臣以无能为力,妄请陛下圣裁。” “于昨日夜间,监察院一处以监察院提司之命,恢弘之下,率监察院一处明探一百七十二名,暗探三名,监察院六处二十七名,监察院三处十三名,进入京都城西市抱月楼处。” “监察之下,搜查出私狱两间,占地三十七亩,私狱之中私自押解的囚犯七十名,已死之人二百八十七人,狱卒十三人,抓捕之中杀死了七名狱卒。” “抱月楼背后之人已经调查清楚,分别为吾皇三皇子殿下以及户部尚书范建之子,范思辙,二人执掌抱月楼已达一年之久,期间共杀害平民约三百人,官员二人,监察院被俘一人。” “抱月楼处发现三部账本,其中两部为假,一部为真,经过监察院八处查阅,发现与一石居的掌柜有关,在捉拿曹氏之后,经调查发现,曹氏之子与江南内库有密切联系,并且与江南” “好了。”皇帝半闭着眼睛,打断了侯公公的话语,他看着面前的太子,平淡地说道,“给朕一个解释。” 太子看着皇帝,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帝只是随便 找一个由头将这个话题拉开,这个由头找的非常好,毕竟三皇子是由东宫指教的,三皇子出了问题,找太子是肯定没错的,况且谁都知道,凭他一个户部尚书的儿子范思辙,定然是不可能拉着三皇子做这样的事情,只能是皇子去拉着他去做。 范思辙就算有多大的罪过,都得是三皇子去顶,三皇子顶多少,再加倍处理范思辙才是对的,而三皇子的年纪不满十岁,怎么可能有这些想法,必然是有人在他的背后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这人到底是谁,必须要问出来。 “父皇,儿臣当有话要讲。”太子淡然的说道。 皇帝抬了抬下颚,示意他说。 太子这才说道,“太学府乃是负责皇子的教导,儿臣前些时日禁足之时,便是进入太学府学习,但是在此之间并没有看到三弟的身影,询问之下,才得出结果,便是二哥,带着三弟,出门学习教导,这件事情恐怕要询问二哥了。”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范闲和林婉儿起床之后,他就在庭院之中慢跑了几圈,这才站在凉亭附近舒展身体,昨夜连夜写了一封信,递交给了暗线,估计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就能传到范思辙的手上。 林婉儿款款从房间之中走出来,从后面将范闲抱住。 “怕什么?”范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双手放下来,抓紧林婉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前面,轻柔的抚摸着问道。 林婉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可没有看到今日一大早,姨娘不是昨夜睡得晚,今天都没有起来,父亲大人自己出门的时候,在范思辙的门前停留好久,又在咱们院子门口停留了好久,我估计他也心有不安,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放的下心来?我二哥真的是太” “没事儿。”范闲打断了林婉儿说的话,而是淡然地说道,“你放心吧,婉儿。” 忽的,一个脚步声传了过来,到了院子门口之后立刻停驻,然后消失不见了,范闲笑了笑,赶忙松开了林婉儿,对着院子门口的拱形门道,“出来吧,别躲了。” “哥”门后一声娇羞的喊声,范若若从侧面的墙壁之后走了出来,有些略带怒意的说道,“本来还担心的不行,一大早跑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么一幕,怎么感觉现在该被担心的人是我啊!” 二人笑着走向了范若若,林婉儿则是一把抓住了范若若的手,“你哥说让我放心,让你放心,若若,你快问问你哥,他也不跟我老实交代,你的话或许他还能听一听。” “你们”正在这个时候,三人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范闲张目看了过去,正是柳如玉。 此时的柳如玉似乎并没有很细致的梳妆打扮,可能是起来的晚了,慌忙收拾了一下这就过来找范闲,她面容十分的憔悴,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相比,脸上少了些雍容华贵的气息,多了一丝担忧和怜惜,让人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范闲赶忙走了几步,将面前的柳如玉搀扶好,这一夜她似乎老了很多。 “姨娘,你怎么”范闲看着柳如玉,不由得觉得有些心疼了起来,她平日里就对范思辙时而溺爱时而严厉,喜爱疼爱的不得了,如今这一杆子打到了北齐,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反应不过来,伤感了许多是应该的,但是这么早跑出来找自己,范闲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哎,你父亲起床也没有叫我,想来是担心我没有休息好,可是我睡觉轻,他一起来,我便起身来找你,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定是昨夜也没有休息好,今日早朝,事情肯定要被昭告天下,他能应付的来么?”柳如玉的担心很正常,但是接下来的话,让范闲有些意想不到,“你呢?你怎么样?思辙说走就走了,就算没人理他,他在北齐也肯定不会饿死,可是你呢?这件事情是你督办查案的,若是上面的人怪罪下来,你可怎么办啊,我的儿哟。” 这句话直接触动了范闲心最底的那根筋,范闲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底颤了一颤,他看着柳如玉,没有想那些多余的想法,他吸了一口气说道,“姨娘,不必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柳如玉似乎都要急的哭出来了,“那些人是什么啊,是皇子啊,是太子啊,是皇帝陛下的儿子们啊,闲儿,你从小长在儋州,不知道京都城里面的凶险,不要说这些皇子了,就算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儿子,手里不可能没有一张护身符的,你爹虽然和当今圣上是故交,暗地里咱们可以保命,但是你这一路仕途可就算是毁了啊!闲儿!” 自己的儿子已经送到了北齐,面前的柳如玉居然担心到了自己的仕途,范闲彻彻底底的震惊了,他知道柳如玉自从他因为范思辙的事情,和父亲大人谈过一次之后,她对于范闲的看法就有了巨大的改观,再加上之后自己享誉诗仙之名那一日,燕小乙来到了范府之时,柳如玉也是尽了家门的义务。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她是配得上 范尚书府主母的位置,而现在她让范闲彻底的触动了。 “姨娘,你来。”范闲微笑了起来,“我本不愿意多和你们说这些事情的,事情若是过去,就过去了,可是你们这都担心的睡都睡不着,那我就好好地和你们讲一讲这件事情。” 搀扶着柳如玉坐到了凉亭的下面,范若若按照范闲的意思,端来了一壶茶水和四个杯子,四人围圈而坐,范闲这才给几个人都斟茶,三个人快急的冒烟了,看着范闲如此的慢条斯理,最终还是林婉儿忍不住了,催促道,“你还要卖关子啊,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今日的早朝,不会有结果的。”范闲微微一笑,“而且如果我现在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错的,我只有在家里坐着,才是对的。” 众人面面相觑,范若若问道,“怎么会没有结果,案情不都已经查清楚了吗?” “哪里清楚了?”范闲将一个茶杯递到了范若若的面前。 范若若皱眉想到,“抱月楼里面发现了尸体,还有设立的私狱,就可以直接问责了啊,上面的人,问上去就可以了!” “上面是谁?”范闲反问道。 “上面是三皇子和范”范若若看了一眼柳如玉,低声地说到,“思辙啊。” “皇帝定然不会让这件事情变成如此的,三皇子不满十岁,帽子全扣在他身上,你会如此?”范闲笑道,“一定要问责,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可以,但是最好就是将这件事情推在一个外人的身上。” “这个外人不可以是范思辙,因为他没有指使三皇子做任何事情的能力和权力。”范闲说道。 “那”范若若不解。 “所以,今日早朝的结果”范闲狐疑的笑了起来。 “你说。”皇帝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下方的二皇子。 二皇子点了点头,“回父皇,儿臣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知情,三弟是因为和儿臣亲近,这才时常和儿臣在一起,儿臣也会将自己的学识多多少少教导给三弟,可是最近这些时间,并不经常在一起,所有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不知情。” “嗯。”皇帝陛下点了点头,他直起了身子,指着一旁的刑部尚书问道,“立刻去核实这件事情。” “臣领旨。” “父皇。”二皇子继续说道,“儿臣以为,应当立刻先和范尚书联系,将范思辙带到刑部问话,这件事情之中,三弟仍然年纪尚浅,若是被他人诱导,迷失了心智,也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皇帝立刻打断了二皇子的话,“户部尚书。” 此时的二皇子一怔,这才预料到了自己的言多必失之处,三皇子就算再怎么年幼,也是皇室血脉,自己说被他人迷了心智,这不是就是和别人说自己的兄弟,皇帝陛下的儿子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么? 此等大逆不道之词还多亏了皇帝打断,他这才后知后觉,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臣在!”户部尚书正是范建,他横跨一步,面色淡然的说道。 “配合刑部,将范思辙带回审问,不得有误!”皇帝喝了一口茶,说道。 “臣领旨!”范建没有任何的反抗。 皇帝斜着一点靠在了椅把上,问道,“昨夜你可见到范思辙?” “回陛下,臣未曾见到,不只是昨夜,这几日范思辙都不在府上。”范建回答道。 “不在府上?”皇帝皱眉,“这不在府上,你竟然没有任何的怀疑吗?” “回陛下,前些日子在家中晚宴,臣的家眷都在家中,那一日臣子范思辙便说过要在他在京都城开设的澹泊书局之中居住几日,因为新的书刊需要印制,所以较为繁忙,臣子喜爱经商之道,所以臣也没有太在意,不料竟然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罪不可恕!臣一定配合刑部,捉拿臣子,全凭圣上发落!”范建直接跪在了殿上,没有丝毫的护犊之意,更是直接说全凭圣上发落,一副根本不在乎范思辙死活的样子,让旁人都是一惊。 想来这范建范大人可能是因为范闲太过于出色,范思辙死活都无所谓,旁人心底暗笑。 这一次,范家恐怕面临大难! 所有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去看着范建这一家子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这可是和三皇子挂钩的事情,要是重罪,三皇子无事,他范建一家可是要背着三皇子的罪。 可是范建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皇帝听到如此的话,当然心中有了一笔账,这笔账是台下的人都不知道的。他心中也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立刻说道,“刑部尚书。” “臣在。” “立刻捉拿范思辙!” “臣!”刑部尚书直接跪在了地上,厉声道,“领旨!” 说完,三拜之后,径直走出了大殿。 而二皇子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为什么不会有结果?”林婉儿不解,“这么大的事情,闹到了皇帝舅舅的手里,难道他们还敢拖着不办?怎么会一上午都没有一个结果呢?” “正因为事情大,大到了天上,这才不好办。”范闲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陈院长会在第一时间,并且是刚好早朝的时候,把密函送入宫中,并且启动监察院密令的通道,跨过了十几层的筛查,直接递到了陛下的面前么?” “不知道。”三人摇头。 “皇帝陛下心中有一杆称,这一杆秤的倾斜就是如此,这件事情有两个发展的方向,一个方向就是皇室,谁都不会第一时间往这个方向去走,所以第二个方向才是要主动出击,并且立刻去办的方向。” “咱们家?”范若若果然聪明,她当即说道。 “对,范府。”范闲笑道,“范府就是第一个要抓的方向,而此时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喝着茶,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若若不知道,婉儿不知道,姨娘更不知道,而知道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昨夜,范思辙是被监察院的人带走的,所以他们检查完范府之后,就会进入监察院,而进入监察院,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什么重头戏啊?”范若若惊讶的看着范闲。 范闲会心一笑,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传令高呼。 “刑部尚书大人到!” 几人慌忙站了起来,而此时的刑部官兵,已经进入了范府。 范闲没有丝毫的惊慌,站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刑部尚书,鞠躬道,“尚书大人。” “范夫人,郡主,小范大人。”刑部尚书并没有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范闲知道这个人虽然有意投靠二皇子,但是他脑子里还是聪明的,现在并没有直接倒戈,而是仍然忠于当今圣上,知道这一点,也是多亏了言冰云的调查。 所以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人,范闲才会如此的顺利。 “大人借一步说话”范闲说着,走了一步,和那刑部尚书走过了小桥,到了另外的一边,“为了昨夜的事情?” “正是。”刑部尚书看到范闲没有任何假装的意思,便也直接挑明了来意,“圣上已经下旨,彻底搜查范府,捉拿范思辙归案。” “那我不打扰尚书大人做事。”范闲笑道,“只是你们搜查即可,这三位可不知道昨夜的事情,而且大人在府上不会有结果,昨夜监察院已经将人抓获,但是具体的事情因为避险,我并没有参与,是三处的费介督办的。” “多谢小范大人!”刑部尚书说道,“我且带人走过场,这范府还是必须要搜查的,况且范思辙的房间或许有些证物,我定然不会惊扰到夫人,还请小范大人帮忙稳住。” “请便。”范闲伸手。 “多谢。”刑部尚书作礼,转身离开。 看着刑部尚书走开的范闲,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被印证了。 他想的没有一丁点的错。 陈萍萍之所以一大早就将密函递交到了皇帝陛下的手里是别有用意的,他走的是直接省略过十几道工序检查的监察院密令专道,这条道路是皇帝陛下专门给陈萍萍设立的密道,这条密道的信息传递之快是不可想象的。 曾经有人说过,若是皇帝陛下要杀一个京都城内的贪官污吏,他同时给刑部十三衙门和监察院下旨,十三衙门接到的是圣旨,而给监察院下的是利用通道的密令,那么当十三衙门带着人到贪官污吏的府邸门前之时,监察院烧房子的大火已经灭了,那贪官的坟头草已经齐腰。 虽然是夸张的比喻,但是形容速度非常之快是确实的。 陈萍萍利用这一条暗道,不早不晚的将密函送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上,就是要让皇帝陛下利用今天的早朝,在二皇子之前公布这件事情,要的就是一个先发制人的作用,果不其然这件事情发挥了他的作用。 陈萍萍这一招不仅是在气势上直接打压了二皇子,还是在权力上让监察院占据了主动,毕竟说白了昨夜晚上范闲不仅和京都守备军发生了冲突,也和二皇子发生了冲突,所以陈萍萍要占据到主动的位置。 而这个主动位置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就是给了范建一个信息,这个信息非常的重要,就是告诉范建,他占据了一个主动的位置,那么就说明范建可以无所畏惧的在朝堂上直接将范思辙展露出来,让他们去寻找就行了,因为监察院这个主动的权利,那么范闲对于范思辙的保护定然已经做到了详尽,范建没有理由不相信范闲。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的局,那么每一个人的每一步都会在他的掌握之中,到现在为止陈萍萍和范建,不可一世的二皇子,甚至那阴暗之中却又装傻充愣的太子,还有高高在上的庆帝,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既 然如此,那就继续回去品茶论道,讲经给三个女人听,也不违一个好事。 范闲坐回了他的座位上,微笑着看着面前三个震惊的女人。 “你确定都安排好了么?”柳如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不会在思辙的屋里搜出什么证据吗?” “姨娘,你觉得监察院搜过的地方,还有证据吗?”范闲看着柳如玉说道。 是的,范思辙的房间,范闲已经搜过不止一次了,里面能够搜出来的东西几乎都已经全部看过一遍了,但是范闲并不会让他们空手而来空手而归,定然是在里面准备了一些惊喜给刑部尚书大人。 姨娘恍然大悟,她对着范闲点了点头。 “那之后呢?他们会抓到思辙吗?”范若若仍然有些担心的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无论范思辙在哪儿,他们都不会找得到,首先进入监察院可能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我是如此的客气,但是监察院的人似乎不会这么客气。” “况且,此时的范思辙,已经在去北齐的路上了,若是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庆国最北部的地方了。” 第五十二章 天下大事,不过好弓之下 “烦请通报,刑部带着圣旨,前来提人。”刑部尚书带着一众刑部的衙役到达了监察院的门口,对着门口的人说道,监察院隶属于刑部之外,并不是隶属的关系,而且监察院的院长享有国师之名,权力和地位都在庆国之中的上乘,他不会随意的逾越,就算自己有圣旨在身。 陈萍萍是个人精,他对这些人的秉性了如指掌,当然知道这个刚上任的刑部尚书是一个忠良之士,并且对于这些礼法都非常的在意,他已经早就布置好了对方到来的一切事宜。 “院长已经吩咐过了,尚书大人请。”说话的人直接将门打开,让出了一条路,刑部尚书走了进来,后面的根本还没有走进来,就被开门的人拦在了外面。 “这是?”刑部尚书一惊,问道。 “尚书大人见谅,监察院之内不可有外人持兵刃进入,况且您带的人有些多,若是可以,烦请挑选几个心腹进入便可。”开门人说道。 刑部尚书审视了几眼开门人,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堂堂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已经给了他这么大的方便,他如果是惊叫着跳起来,就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既然如此,他便叫了三个人,跟着自己走了进来。 开门人一路带着二人穿过了几条道路,这才走到了监察院内部的地方,只是如若是范闲在这里也会觉得好笑,这里并不是通往陈萍萍所在的地方,而是走到了刑监,也就是审讯犯人和惩治罪犯的地方。 由此一路走来,尖叫声和惨烈的求饶声此起彼伏,就算是刑部衙门口呆惯了的几个刑部手下都不免警觉了起来。 每一个监牢都是开着门的,监察院似乎并不害怕这些犯人会跑出来,而且那些犯人似乎对牢门外面更加的恐惧,没有一个人靠近牢门,而是死死的靠着墙壁。 几人一路走来,看到了诸多的酷刑,最后停在了一个牢门之内。 陈萍萍正坐在轮椅上,深邃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影子,而影子的面前则是一个被绑在墙上的犯人,那人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而此时的影子,竟然直接将对方的琵琶骨,利用一个工具,生生的挑了出来! 血溅当场。 而此时的陈萍萍并没有转身看向身后的刑部尚书,而是对着面前那疯狂嘶喊着的人问道。 “少卿大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砸入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那阴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训话,单调又恐怖。 这是大理寺少卿! 刑部尚书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是谁,他的面容是自己非常熟悉的那个人的,回想起这个人进入大理寺的原因,就是因为刑部抄家的时候,发现了大理寺少卿勾结地方官员行贿,要考生进入春闱的信件,这才被送入了监察院。 看到此时的大理寺少卿,刑部尚书不免后背有些冷汗。 “院长大人。”在非常合时宜的时候,看门人低声的说道。 陈萍萍并没有搭话,而是咳嗽了几声,面前的影子放下了手中的血器,擦干了手上的血,走了回来,将陈萍萍的轮椅转了一个圈,这才看到了面前的刑部尚书。 “哟,尚书大人,你来了。”陈萍萍笑道。 “院长”此时的刑部尚书已经胆寒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丢在这个阴间地狱之中被询问一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承认,这个时候看到陈萍萍,他怕了。 无论是因为曾经那些对于陈萍萍的风言风语,还是众人对于这个恶魔的绘声绘色,结合到了现在大理寺少卿的下场,他承认,他和面前这个人虽然同属皇帝陛下的特殊机构,但是和他相比,自己就如同是小孩子打架一般。 “哦,你们是来查范思辙的吗?”陈萍萍问道。 “是是是,院长,我们是来向您要范思辙的。”刑部尚书立刻回应道,现在的他就想赶紧提审人犯,赶紧走人,这才是上上策。 可是陈萍萍笑了笑,“你们再往里走两个监,费介在那里,抓人的事我并没有管,是他在督办的。” 这陈萍萍可是魔头!既然不是和他打交道,那就放心了。做了礼,刑部尚书如同逃荒一样的跑出了房间,立刻向下两个监走了过去,这一走,坏了! 尾房是费介所在的地方,而此时的他背对着监牢门口坐着,而面前的是一排七个人,刚一走入这里的一行四人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一进入,直接倒地三个人! “这!”大喊一声的刑部尚书立刻惊起,他躲开了几步,这几声脚步算是引起了费介的注意,费介转身看了过来,这让刑部尚书汗毛直立! 费介此时拿着一个碗,碗里面 趴着一个巨大的蜘蛛,蜘蛛比人手都要大上整整一圈,就在费介看向后方的时候,那蜘蛛直接跳了出来,一蹦就蹦到了墙上挂着的其中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人身上,这一口下去,那人如同被吸干了一样,惊恐的目光看向面前,脸上出现了血红的颜色,随后立刻吐出了白沫,看样子是死了。 “哎哎哎,稍等稍等。”费介制止了刑部尚书的后撤,他抓住了刑部尚书的肩膀,还没等对方反抗之余,费介向前一把抓了过去。 起先刑部尚书还在震怒之中,可是随后他吓得直接双腿都有点支撑不住。 费介从他的身后,拿出来了一条半米长的毒蛇!毒蛇幽怨的看着费介,信子还是两半的分别吐了出来,费介笑着说道,“你别乱跑啊,真的是。” “啊!”随后又是一声惊叫,费介立刻转头看了过去,墙上挂着的第二个人,如第一个人一般,也已经死了。 费介皱了皱眉,将蛇直接扔在了面前的碗里面,将碗丢在了放在坐着的椅子上,直接过去抓蜘蛛。 这刑部尚书敢待着?可是怕归怕他走也走不得,留更是不敢留,进退两难之际,好在费介抓回了蜘蛛,他将二者都丢在了碗里,这才说道,“您是?” “费老我是刑部” “哦哦哦哦,刑部尚书是吧!”费介当即说道,他拍了拍手,“我忘记了,这不我正帮你审犯人呢。” “啊?”刑部尚书惊呆了,“什什么犯人?” “是这样的。”费介边说边把一旁的蜘蛛抓了起来放在了手心之中,说道,“昨夜监察院将范思辙抓到,但是没想到从抱月楼到监察院路上出现了一伙匪徒,因为范思辙是秘密押送,若是大张旗鼓定然会惊扰到楼内的人,所以人手只是安排了两个,这两个人就是被这一伙贼人所杀!他们劫走了范思辙,这不,今日就被我抓了回来。” “啊是是这样啊。”刑部尚书看着费介,他气都喘不匀了。 费介忽然说道,“哎,那后面那三个是你的人?” “是!是是是,费老这是” “哦,我这里有些迷药而已,我这就给大人服下。”说着拿出了四个药丸,“你们四人的,大人体质果然过人,我这迷药一般的人嗅到便是昏迷,大人能坚持这么久,果然身体强壮。” 那刑部尚书连忙给倒地的三个人都各自服下,最后自己才吃了下去。 “这几个人被我用毒泡了泡,倒是也无伤大雅,大人要不要带回去拷问一下?”费介问道。 刑部尚书还敢接手他费介审问过的人?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么了?这刚从阎王司出来就进了毒窟里面,谁知道这几个人身上有多少毒?给他几条命够他带回刑部的? “哦哦,不了不了,有劳费老了,我这就回去复命。”刑部尚书说着连忙抓起一个水桶,就往身旁的那三人身上泼了过去,这算是三人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走走走!”刑部尚书厉声道,自己立刻向外面走去。 “尚书大人等下啊,我送送你?”费介赶忙追上来问道。 “劳烦费老了,不必不必,我自己认得路,我认得路。”刑部尚书头都不回的向外如同逃难一般的逃了出去。 看着四人的背影,费介冷笑了一声,倒是身后墙上被挂在上面的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果不其然,这并不是什么深夜之中的土匪,而是三处的人,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抬起头来,包括之前被‘咬死’的两个人。 第一个倒是说道,“老师,你这毒劲头大,我配的解药不管事儿啊。” 第二个则是边说话便吐着白沫,“老师呜噜呜噜,看他们这些呜呜辘辘来!哼呜呜刑部辘辘” “不过毒不错!”第二个人说完,又翻了个白眼,倒了下去。 费介看着那倒下去的人,暖心的一笑,随后骂道,“废物,还真不如范闲有点用,这毒的解药,他六岁就配出来了。” 几人看着费介,哈哈大笑。 “那刑部抓不到人会怎么样?”范若若略带微笑的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将茶水倒在了面前的茶杯之中,他继续说道,“刑部抓不到人,当然是回去复命了,刑部尚书并不是软弱,只是他是一个按照规矩办事的人,并且这个人也非常的通人情世故。” “可是皇帝陛下那里”范若若不解的问道。 范闲笑道,“皇帝陛下那里不必着急,他比谁都想看着这件事情慢慢拉开序幕,毕竟整个抱月楼的过招,是现在才开始的。” 范闲说的没错,皇帝陛下根本不着急去急着解决这件事情。 “户部尚书范建。”侯公公吊着嗓子喊道。 早朝在刑部尚书转身走出去之后就 基本和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几人朝上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对这件事情如此的不紧张。 不紧张这件事归不紧张,但是皇帝陛下的反应速度还是非常的快,毕竟直接在朝堂之上勒令刑部尚书立刻捉拿范思辙,说明他对于这件事情的事件本身并不是非常在乎,而特别在乎外人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当然这只是范闲的想法。 此时的二皇子和太子也是有些惊讶的,不过随后皇帝陛下的安排,才让满朝文武放心了下来。 “臣在。”范建回复道。 “待命于尚书房外等候,朝毕不得出宫。” “臣,领旨!”范建从容不迫的跪在了地上,此时的皇帝陛下已经离朝而去,只剩下传达最后旨意的侯公公站在朝堂之上。 “东宫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移步御书房之外等候。”侯公公继续说道。 “儿臣,领旨!” 二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对着那尊空荡荡的龙椅。 留下范建当然是为了避嫌,想来今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或者范思辙的事情没有解决完之前,范建是不可能出宫的了,这是皇帝陛下对于范建的限制,当然也是保护,起码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范思辙的消失和范建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三个人移步到了御书房的门口之后,范建也没有着急去做什么,侯公公从御书房里面走了出来,给三个人拿了三个板凳,低声的说道,“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范尚书,陛下让你们在外面稍作歇息,等候片刻。” 三人点了点头,这才一个一个坐稳当了,也没有任何的急躁。 上面的人不急,下面的人可是急的焦头烂额,皇帝陛下并不是在里面闲的没事儿干,而是在和刑部尚书沟通。 此时的刑部尚书心急火燎的进入了御书房之中,跪在了地上,他啥也不说立马就是磕头认错,“陛下,臣罪该万死!” 现在的御书房之中可不只是皇帝陛下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就是大皇子,他站在皇帝的身后,显然是拿来了新鲜的玩意给皇帝把玩,这是一把新的弓,一看就不是京都城内的手笔,上面雕花刻章就是拥有非常强烈的异族色彩在里面,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龙凤呈祥,而是虎豹之纹,甚至弓满之上,还有虎皮附手。 皇帝陛下并没有第一时间抓住下方的刑部尚书问话,而是专心的看着手里的弓,皇帝颠了颠手里的弓,问道,“西陲边境之外的胡人,身强力壮,生性野蛮,可是没有想到这弓箭的制作上还如此考究,不仅是雕刻撰作的活非常细心,这手抓握弓之上也异常的舒适,并且重量还非常好。” 说完这话,大皇子立刻明白,自己的父皇并不是对弓箭玩玩而已,而是颇有研究,他并没有搭话,他知道父皇的话还没有说完。 “雕刻并不碍手,再加上兽皮护住虎口,战时不易因战具自伤,况且若是近战对拼,弓于近身虽然没有什么优势,但是此弓上下锋利无比,也堪当重任,不错,非常不错。”皇帝脸上露出了难得笑容。 “陛下,这弓箭可真的是太好了,想来这近几年您看的弓,似乎对这一把评价是最高的。”侯公公看到龙颜大悦,立刻对着皇帝陛下说道,别说添油加醋,喜上加喜的事儿,侯公公若是说自己是天下第二,那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哈哈哈。”果不其然,皇帝大笑,转身拍了拍身后的大皇子,“如何?这弓,可否做得出来?” “回父皇,这弓做工十分精美,若是一模一样,怕是造价极高,并且这弓可是胡人之领大败之时,给儿臣换了一条命的战功之物,天下举世无双。”大皇子赶紧吹嘘了一下,紧接着说道,“若是按照此弓制作,仅仅保留它前后的锐刃,还有弓的重量,再加上兽皮,大量的生产为我军所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大笑道,“好,既然如此,朕给你时间。”说罢皇帝竟然一伸手,将那弓递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一惊,立马跪下,“此乃儿臣效忠父皇之物,万万不敢取走。” 这两句话说的非常有造诣,并非不敢取回,而是不敢取走,这一说就说明这弓已然是皇帝陛下的了。 “你不是所言此乃是举世无双之物,朕定然不会夺人所爱。”皇帝说道。 大皇子并没有起身,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父皇,此乃举世无双之物不假,可是儿臣弓箭之术在父皇面前不值一提,那范天下有个道理,好马配英雄,如此好的兵刃,留在儿臣的手中岂不是浪费,当然要送于父皇,在父皇的手中,它才配得上是举世无双。” 看着面前的大皇子,皇帝将弓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他回头对大皇子说道,“你曾经可不是这般油滑,谁教你这般说的?” “并无人教授,这是儿臣的肺腑之言!”大皇子哪儿敢说,当即如此说道。 皇帝走到了自己的坐塌旁 边,笑着将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好马配英雄,有趣。” 第五十三章 三皇子入殿 皇帝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他冷漠的问道,“你来请罪,给朕讲讲,何罪之有?” “臣罪该万死!”刑部尚书说着将自己身入范建的尚书府之后搜刮,包括范闲的表现,再加上后来进入监察院之中,舍去了他的胆怯和逃跑之事,全言讲出了所有事情的经过,这才再次叩头道,“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帝陛下平淡的听完了他所说的所有的话,这才用鼻子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说道,“爱卿何出此言,既然对方早有预谋,你如此抓不到人不也是正常。” 听到皇上如此说,刑部尚书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他点头,“陛下,我立刻发出海捕文书,全境捉拿范思辙!” “准!”皇帝靠在了身后的坐塌之上,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一落,侯公公立刻走到了刑部尚书的面前,“大人请吧。” 刑部尚书这才明白,当即叩谢,“陛下,臣告退了。” 说着站起了身,在侯公公的尾随之下,走出了御书房。过了不一会儿,三个人的脚步缓缓走入了房间之中。 “父皇,那儿臣”大皇子看到现在的情形,当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正要请奏皇帝陛下自己出去的事情,不料皇帝直接打断了他,“你进入京都城也有些时日了,有些事情不妨多听听,多看看。” “儿臣明白。”大皇子身位不动,恭敬的说道。 行礼之后的三人,均是跪拜,在得到陛下的平身之后,这才站了起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侯公公的手中多了一本书册,而最后在三人跪拜的时候,侯公公轻柔的将书册,递到了皇帝的手中。 三人均是无言,沉默着等待皇帝的问话。 皇帝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三个人,这才说道,“海捕文书已经发了下去,全国通缉范思辙。” 听到这个消息,范建并没有惊讶,反而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踏实了许多,但是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攥紧了拳头,似乎有些通心的说道,“是臣管教无方,才让逆子做出了如此罪大恶极的事情,陛下随意处置,臣难辞其咎。” “这件事情,儿臣也有责任,三弟的事宜乃是儿臣一手管教,不料中间出了纰漏,还请父皇责罚。”太子当即开口说道。 这句话说完,几个人心中各自有了不同的想法,但是二皇子更为诧异,这太子若是开始往自己的身上揽事儿,自己就成了异类,皇帝叫入了三个人,两个人都在这里请罪,自己不可能是个没事儿人。 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想到就在他思考的时候,皇帝发话了,“这抱月楼,你了解么?” 怕就怕这个,皇帝的目光,淡然的看向了地上的二皇子。 二皇子平静了一下心气儿,这才张嘴说道,“儿臣去过几次,但是对于抱月楼之中” “几次。”皇帝似乎连嘴都没有张开,他目光并没有丝毫的便宜,那震慑人心的目光,似乎如同枷锁一样,放在了二皇子的身上,而对方寒光一打,浑身战栗。 二皇子不敢说话了,他吞了口口水,面前的发丝挡住了他深邃的眼睛,他低着头,立刻叩拜,“父皇,儿臣有难言之隐!” “何以如此啊?”皇帝面容正色问道。 二皇子叹息道,“父皇有所不知,儿臣速来和范闲c范思辙二人关系颇为交好,所以有的时候想法也不免产生了共鸣,这抱月楼其实是其兄弟二人所建,却又因为当时我和三弟经常和范闲谈论学识,他们就带上了三弟一同经营这抱月楼,儿臣虽然并没有加入其中,但是也会经常光顾其中,并且也约上好友知己,共同前往。” 这些话落地之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皇帝直接一仰头向后靠了下去,手中拿起了那本书册,翻看了起来。 二皇子的话说完,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范建,他并没有想到,范建的面容竟然非常的平淡,似乎他方才故事之中的两个主角和范建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帝只是瞄了一眼范建,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二皇子,轻声的问道,“所以这抱月楼和你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二皇子郑重的说道。 皇帝叹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在场的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皇帝看着手中的书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似乎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才传来一个声音,“三皇子殿下到!” 三皇子殿下? 无论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三皇子 会突然出现,可是现在看向皇帝陛下的神情,范建这才明白了皇帝心中所想。当即决定这一次一句话都不说,安静的看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出好戏。 二皇子还不明所以的看着三皇子走了进来,而此时的三皇子则是异常的愤怒。 旁人不知道的是,三皇子早就已经求见了皇帝陛下,但是早朝之时皇帝一直没有给过任何的回复,直到早朝结束之后,皇帝陛下直接将御诏传给了侯公公,传三皇子入御书房觐见。 三皇子年纪不大,昨夜被范闲气了个半死,送了回来之后就气的自己根本连觉都没法睡,气急败坏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一肚子的怒火就要窜出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三皇子气呼呼的跪在地上,他小拳头攥得非常的紧,跪拜之姿都有些扭曲,皇帝看到三皇子如此,并没有什么怪罪之意,反而让他站了起来,问道,“怎么?焦急的来找朕?” “父皇!”三皇子嘟着嘴,立刻跑到了皇帝的旁边,对着皇帝说道,“那范闲真的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 听到这句话,二皇子似乎才放下心来,他嘴角微微上扬,立刻决定不去制止三皇子说下去,自己则是也装作不知道的继续跪在地上听了下去。 “此话怎讲?”皇帝用着最温和的语气问着这个自己最小的儿子。 “那范闲眼里根本没有我们皇室!没有我们,他根本对我们丝毫没有一点畏惧之心,甚至我作为皇子对于他的命令,他根本不遵循,还对儿臣出言不逊!大逆不道!”三皇子气愤的说道,“父皇!要把这个范闲抓住好好的修理一顿!让他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不愧是朕的儿子,说话有些气魄。”皇帝摸着三皇子的头,但是目光似乎有些失神,恍惚了片刻,皇帝又说到,“给朕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啊?” “哦哦!”三皇子立刻点了点头,“儿臣在抱月楼里面听曲儿的时候,就得知” 三皇子话刚说到这里的时候,二皇子立刻知道不对劲,这就要打断三皇子继续说下去,他立刻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料他还没有先说话倒是太子先说了起来,“三弟,你说话就要说的面面俱到,切不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好的!皇兄!” 若是只能有一个打断皇帝和三皇子交谈的机会,那么就已经被太子浪费了,现在的二皇子已经没有机会了。 “儿臣在抱月楼里听歌,谁知道有人直接杀入了抱月楼,儿臣下楼一看,就看到了范闲已经在咱们大内的地牢里面,看上去是要劫狱!”三皇子说道,“二哥曾经跟我交代过,这下面关的都是我朝的要犯,我当然不能放他而去,这就让我的贴身侍卫阻拦,可是范闲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将我的侍卫给杀了!” 三皇子越说越气,根本没有注意到二皇子的脸色如同蜡黄一般! 二皇子怔住了,惊愕的看着三皇子的背影,他万万没有想到,范闲竟然会从这里下手!这是什么胆量!这可是皇子啊!他范闲凭什么敢! 这蛊惑皇子可是欺君大最,是株连九族的刑罚!范闲这么不畏强权?不怕死么他? 彻底傻了,他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范闲竟然以冒死来惹怒了三皇子,三皇子这么一告状,自己的事情会全部都被抖落出来的!而且此时的二皇子明白,三皇子为了让范闲能够受到重罪,那么他可能会竭尽全力的去添油加醋! 果不其然,此时的三皇子,越说越来劲了! “那范思辙生怕他哥哥范闲知道他和我合伙开了抱月楼,其实说白了什么合伙!那范家是父皇的荷包这谁都知道,旁人觉得他们家有钱,其实我清楚的很,那范思辙根本没有多少钱,只是托了二哥的关系,才进入了抱月楼,我一点面子都没有给过他,看来是他记恨我在抱月楼对他施压,这才找了那范闲来想要谋杀儿臣!”三皇子说的绘声绘色,“父皇你可不知道,那范闲异常的张狂,他说这件事情儿臣有错,儿臣错在哪儿?一个青楼而已,那些死了的人二哥都教给儿臣,他们都是庆国的罪人!死有余辜!所以儿臣做的乃是正道,范闲则是谋逆的暴徒!还请父皇立刻发兵,将范闲一家捉拿归案,打入抱月楼地牢之中!” 皇帝听闻这些话,他的面容异常的宁静,他翻看着手中的书册,低声的问道,“抱月楼是你开的?” “也不全是,那范思辙就是个蹭油水的,反倒是二哥又出钱又出力,整个抱月楼都是二哥建设起来的。”三皇子邀功式的说道,“父皇你可不知道,二哥可厉害了,尤其是带着那个江南来的人,整个抱月楼的钱,真的是源源不断的,那个江南的人,好像是叫” “下去。”皇帝的脸色大变! 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也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 更 多请收藏【bz】! 第五十四章 始末 退了所有人,庆帝坐在床榻之上,不一会儿一个铁皮吱呀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萍萍。 庆帝没有抬头,等待候公公将那铁轮椅推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之后,这才将手中的账簿放在了一旁。 “你做的?”庆帝说了三个字。 陈萍萍摇了摇头,“是范闲。” “昂。”庆帝换换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账簿问道,“看过了?” “看过了。”陈萍萍说道。 二人对视了几瞬,庆帝笑了笑,“厉害。三年的账,一笔不差,数额精确。” “二殿下大婚就在眼下,下臣以皇室宗亲法度进行排阵保护,这几日也有些疲惫,不知陛下说的是何意?”陈萍萍尴尬的笑了笑。 他是庆帝身边跟随时间最久的人,自然知道为什么现在一个可以直接一刀砍了二皇子的节骨眼儿上,把自己叫来。说明他现在不希望二皇子有事情,甚至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出去,可是范闲在京都城封了抱月楼,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交代。 而这几句话,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如此大的罪名,还如何成婚?”庆帝皱着眉,看似斥责实际是否认了这个办法。 陈萍萍说道,“陛下,什么罪名?” 庆帝迟疑,看着陈萍萍。 “那抱月楼的掌柜范思辙不是已经看到东窗事发,跑出了京都城?海捕文书已经下来了,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个奸淫的狂徒就是范思辙,他懵逼了父亲和兄长,暗度陈仓以他们的名义开设杀人的场所,如此行径,真是让人瞠目结舌!”陈萍萍说道。 忽然,庆帝笑了,他看着陈萍萍,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是这一点,范闲都已经想到了?” 陈萍萍没回答,平静得坐着。 “是时候,下江南了。”庆帝缓缓说道。 太子教导有误,罚于三皇子之处教导三月,二人通读庆国古籍,半闲诗集,抄录十遍,不得有误。 二皇子品行不端,行事行径乃非皇室之为,罚俸一年,没收赏银封地,罚府上禁足半年,不得外出。 户部尚书范建,管教不严,教导无方,罚俸半年。 太学奉正范闲,品行不端,罚太学院整理北齐庄墨韩赠书,装订成册,一年之内送监察院八处刊印,不得有误! 户数尚书之子范思辙,行为罪大恶极,杀害庆国子民三百余人,收受贿赂,设立私狱,刑部发放海捕文书,全国通缉,不限时日捉拿,赏金一万两。 京都府尹 皇榜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张贴出来了,此时的范尚书府之中气氛异常的诡异,本来以为是天劫大难的人们,此时竟然只是两个被罚了俸禄的男人坐在家里面吃饭,而罪责全部落在了那个已经去往北齐的弟弟身上。 范思辙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这个看似痛苦的结局忽然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这件事情也成为了茶余饭后京都城内人们饭后的谈资,人们有所注意到,范闲和二皇子同样都是被评品行不端,可是这四个字背后大有文章。范闲作为一个太学奉正,或者是监察院提司,品行不端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只要林婉儿不说什么,没人会去说他什么的。 但是身位皇子的二皇子殿下,品行不端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了,这可能直接影响到他对于皇位的力量。 这一次的打击无比的巨大,二皇子的羽翼几乎被范闲削减到了最少的程度,而且二皇子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李弘成。 李弘成被靖王关在了家里,这一次二皇子算是真的栽了,半年的禁足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不出门而已,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段时间他不仅要销声匿迹,更要在朝中慢慢地失去党羽,慢慢的失去可以和太子抗衡的资本,甚至开始失去他的权力,他的财力。 范闲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因为现在范闲还没有必要这么做,杀鸡肯定要一窝一窝的杀,光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范闲还没有更大的目的,现在他根本不需要着急,这个目的一样会达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晚饭吃完了之后,家中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打破宁静,只有柳如玉给范建夹了一些菜而已,三个孩子都不敢说什么,直到范建站起来走出房间的时候,也没有和范闲说一句话。 他似乎非常庆幸这件事情能够就这么过去,也似乎非常悲伤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管是什么,总之范闲看着范建背影的那一刹那有些心疼这个男人,毕竟当他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范建亲生的孩子之后,想到现 在也能明白,那范思辙不正是范家唯一的后人了吗? 范闲和林婉儿回到了房间里面,二人并排而坐,坐在床榻之上,范闲摆弄着书桌上的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着坐在床榻上面发呆的林婉儿,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婉儿,你怪我么?” “我为什么要怪你?”林婉儿仰着头不解的看着范闲,对方轻柔的走到了林婉儿的身旁,抓起了她的手,想到这里,林婉儿才反应过来范闲所说的意思,她叹息了一声,说道,“皇室之中,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亲情。” 范闲一怔,他没有打断林婉儿,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外人所看到的兄弟亲情,可能会在一瞬间崩塌,或许我们这些女子在宫中还能有些人情味,可是现在看来,已然已经全无了。”林婉儿说道,“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是权力,是无上的权力,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权力,让事情变成了这样,范闲是明白的,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林婉儿解释这些事情。 林婉儿看着范闲,也同时抓紧了他的手,“相公,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伴你左右,不会有任何事,让我动摇。” “即便有一天,你和二哥到了真正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若是你因为我没有做到你想做的,那很可能我会陪着你,付出同样惨痛的代价。”林婉儿苦笑道,“其实我在想,若前几日是你输了,那我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苦苦哀求,哀求我们范家可以留条命,哀求相公可以活下去。” 看着林婉儿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范闲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他不止一次立下决心要给这个女人最温暖的家,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现在呢,林婉儿似乎已经背道而驰,进入了每日提醒吊胆的生活之中。 范闲紧紧地抱住了林婉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 “无论如何,你都不需要祈求任何人。”范闲抓着林婉儿的肩膀,轻柔的向前,“我可以保护,只要有我在,这世间再无磨难,尽是温柔。” —— 第一卷,终。 第五十五章 一路相伴的亲人 北上。 无论是几月,穿过北部的岭关之后,天气就会变得寒冷起来。 北方的气候和南庆并不相同。在京都城内人们甚至可以一年四季都穿着纱衣,只是在冬日来临的时候换一些布制的外衣罢了,而在北方,即便是假日,也要换上布衣甚至是棉衣,因为这里的百日和夜晚,根本不是一个温度。 只穿了一件笼纱的范思辙,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仅有的一个毯子将他紧紧地包裹着,这里距离最近的一个驿站,还有三天的路程。 寒冷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刺骨的那种胆怯,和内脏都在颤抖着的痛苦,马车缓缓行驶,监察院的人丝毫没有任何停下来休息的想法,长时间的赶路让范思辙身心疲惫。 又过了不知多久,半睡半醒的范思辙感觉到马车停靠,撩开门帘看出去,确实已经停了。 走下马车,下面是温暖的柴堆,还有正在分享食物的十几个监察院暗探。 “大人,有你的迷信。”一个暗探看到范思辙醒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先是递来了一些食物和水,随后将一叠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信封是一个密信的样式,范思辙之前在京都城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信封,他从侧面撕开之后,一个完整的信才出现在了面前,上面的几个字似乎让范思辙看到得一瞬间,就泪流满面。 “府上亲笔,亲启。” 这是规矩,若是通过监察院的密令传文,那么不能写任何姓名在信封之上,里面的内容无所谓,因为很早就有传言,监察院送密函,若是有人抢夺,那么密函要当场焚毁。 所以监察院的密信其实是非常安全的。 范思辙颤抖着将这封信打开,里面的信散落了一大堆。 其中不难分辨而出,这些都是家中的人写来的,范思辙拿起了手中最近的那张纸,便是柳如玉的亲笔。 “吾儿。” 看了这开头,范思辙再也绷不住,他似乎一瞬间就宣泄了所有的情感,放声痛哭了起来。他死死地抓着手中的信封。 是啊,莫名其妙的就要走上那么远的道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这不是满揣着希望的进京赶考,他没有带着全家人的梦想去做什么,甚至他背负了全家人的罪责,他是一个逃犯啊。 “娘!儿想你啊!”范思辙痛哭流涕,此时后悔的情绪充斥着他整个脑袋,一阵悚然之感挂过头顶,如霹雳,如惊雷。 过了半晌,似乎也是哭的累了,范思辙这才擦干了眼泪鼻涕,看着手中的信纸,已经被自己激动的揉成了一塌糊涂,好在还能看。 信里面全部都是柳如玉的挂念,但是更多的是安抚。 范思辙也知道,他是不可能回到京都城的了,所以北齐将会是他长达数十年的容身之所,若是没有任何转机,有可能他就会在北齐孤独终老,甚至死在北齐,尸骨都不会回到京都城内。 柳如玉的关心那都是细致入微,早到起床洗脸,晚到洗脚洗衣,睡觉时辰都说得清清楚楚,范思辙打定决心,一定要听自己娘所说的一切,抱月楼的事情对他的阴影太大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扭转了他对于这个时代的认知。 看完了柳如玉洋洋洒洒的七页半的信纸,他的内心波澜无数,现在他最想的肯定就是那个一直惦记着自己的母亲大人,此时她那平日里的叨念都成为了一种范思辙的怀念,他还在最后的信纸后方,看到了自己母亲大人给他带的十几两银子,他痛哭得拿牙咬了咬银子,含泪收在了怀中。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第二封信,范若若的,只有两页纸,范思辙打开了。 “你个兔崽子,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 范思辙立刻将信合住,大声说道,“姐啊,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这话,他才再次打开了信纸。 “家中一切安好,吾弟勿念,安心前往北齐,听闻兄长所言,你要前去北齐学习经商之道,定要虚心接受,不可再使你的性子,胡作非为不务正业” 一大堆的说教,看的范思辙心中暖意无限却又头皮发麻。 最后的那一句话,戳中了范思辙的心。 “甚是思念,待重逢之日,期刮目相看。” 范思辙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再次暗下决心,不能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好意。 想到这里,他再次打开了自己父亲给自己洋洋洒洒写的十几张信纸。 可是打开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信! 而是每一张都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一共是一万两! 范思辙直接破涕为笑,他本来上路就身无分文,他刚才还在想怎么拿着母亲给的十几两银子在北齐那个陌生的环境活下去,可是此时就如同天降横财一样的出现如此多的钱,范思辙大喜,甚至直接笑出了声! 而就在最后的一银票上,范建只写下了两个字。 “活着。” “爹!”范思辙又是痛哭了出声,这个父亲的严厉面容一下子浮现在了范思辙的脸上,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思念,泪水再一次忍不住落下了面容,他再次颤抖着将那些银票分了三份放在了自己的鞋子,怀中之后,把最后那张纸叠好,放入了信封。 现在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的几页。 正是范闲给自己的信。 打开了范闲的来信之后,范思辙镇定了心神,一边啃食着馍馍,一边喝了一口水,这才开始慢慢的看了起来,他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一封信,毕竟这封信可能会影响到他之后的生活,甚至生命。 信的前面,是监察院的公文,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整个抱月楼的事情的经过,结果,还有最后宫中对于各个人作出的处罚,范思辙细细看完,这才恍然大悟。 范思辙之前虽然是在抱月楼之中,但是除了经营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事情是他知道的,别说私狱了,就是抱月楼里面死过人,他都只是耳闻,他在里面除了对于一些账目上有过发言,除此之外就是拿着他入股的一千八百两银子每天在捞油水,而他持有的那个账本还是假的。 现在想起来,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而这个上当受害,被骗了的范思辙当然是悔不当初,就是因为他的愚昧造成了现在的残局,他没有任何资格去埋怨任何一个人,相反他还要感谢他自己的哥哥范闲,若不是范闲,现在的他早就在大牢之下或者菜市场门口了。 心中战战兢兢的拿起了范闲写来的信,如将原文抄录如下: “吾弟,亲启。” “阔别几日,甚是思念。抱月楼之事由我亲手督办,事件非同小可,若非牵连到你,可能事情并不会如此的复杂,但是既然你已经被人安排入局,我也只能是将计就计,委屈了你,还望不要怪罪。” “兄弟之情,铭记于心。” “此次北上,只是早晚的问题,现将事情告知于下,望你能明白事情的重要之处,不要胡乱作为。” “内库并不是一个皇权私有的东西,它只是因为盈利过于客观,被皇室收权而已,但是你要明白,内库的权虽然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中,那只是庆国的内库财权而已,相较于北齐内库和东夷城内库,庆国内库相当于是总库,而其他的内库是分库,虽然北齐内库和东夷城内库而言,他们只是被我庆国内库所管理,但是下面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甚至经商之事,都是自我管理,所以要调查北齐内库和庆国内库,甚至连接到京都城还有江南的事宜,是必须要进入北齐内库才能查明的事情。” “所以你进入北齐,其实是一个必然之举,毕竟父亲掌握户部大权,若是我接过内库财权,那助父亲大人一臂之力,助长兄乃是你分内之事。” “北齐诸事已经为你安排妥当,你安心随监察院上路,他们会将你交代给北齐我最信任的人,你也要和郭宝坤共事,切记放下曾经那些无所谓的东西,在他国之所求生,要谨慎,不能意气用事。” “最后,切记以后书信,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你面前的十几个人,便是你今后的心腹,他们全部经过我的筛选,且已经将家中各口安排妥当,你大可以随意调遣,记好他们的名字,这就是你以后患难与共之兄弟,不可轻视任何一个人,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都是你最好的保护。” 范闲说了基本上他能说出来的所有话,并且最大限度的说了出来,他认为范思辙应该能听的明白,范思辙看着手中的信纸,满脸的愁然,他似乎知道了他要面对的是什么,脸上曾经那份稚嫩的孩童之色退却了几分,第一次这般正经的面容出现了,但是范闲和范建并没有看到,不然他们也会欣慰,范思辙的成长,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息息相关之处。 此时的范闲,难得没有闲着。 他正在太学院里面溜达,一上午的忙碌让他有些手足劳累,这不是找了一处僻静之所,打算休息休息。 当初从北齐回来的时候,那一马车的书籍范闲并没有觉得非常的多,只是觉得震撼,这庄墨韩不愧是文坛大家,能有如此多的著作在身,这要是自己学起来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够学完。没想到假以时日他真的要开始学习的时候,才倍感头大。 他从监察院八处主办那里找了两个得心应手的干将,然后抓住了邓子越和王启年,一同进入了太学院,这几个人装订了一上午,不仅是根本没有多少进展,甚至还对未来的一个月的生活有了巨大的忌惮。 后来婉儿请求入宫, 带着范若若一同来帮助范闲,这一点庆帝直接点头答应,有何不可? 皇帝的御诏可不是什么儿戏,所以当然是要装订完毕才可以,可是这庄墨韩的著作并不是像范闲印象里面的书店,按照分门别类一点一点的归置好的,看来装车的时候庄墨韩的那些下人也都是些不认识字的东西。 再加上庄墨韩涉猎广泛,他对于任何的学术还有文体c著作都有颇为深厚的研究,各式各样的书籍文献应有尽有,更是有许多前朝孤本,大家独作,旷世奇文在里面,这一车书拉出去,少说都是震惊半个天下! “这庄墨韩不亏是泰斗一样的文坛宗师,真的是包罗万象,让我看的手痒心切!”邓子越也跟了出来,向范闲这边走了过来,他刚收拾完庄墨韩的著作,不禁感叹道。 这时范闲才想起来邓子越是本次春闱的考生,应该有些墨汁在肚子里,他瞻仰庄墨韩当然是非常正常的,所以此时的邓子越就和一旁那一副要死了的王启年大相径庭。 范闲懒得搭理王启年,但是对邓子越说道,“泰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当然是结合范诗仙您的著作。”这邓子越听到范闲能和他讨论学术,当然高兴的直接从怀中抽出了一本如今庆国之内最为畅销的‘半闲诗集’,拿了起来,“大人书中所言一文为,玉京群帝集北斗,或骑骐驎翳凤凰。” 他翻了几页,又说道,“大人又有一篇,所闻震撼无比!” 说罢他站起身来,朗诵道。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诵毕,邓子越一脸的羡慕向往之意,“庄先生评的大人这部诗集之中,这篇文有作注,乃是说为天界的一座深山,巍峨耸立,是人见了不由得跪拜神往,而这一篇文章正是如此,依小人所见,当今世上若非天界神山,决然不会有如此气魄!” 看着邓子越越说越开心,范闲心理打鼓。 杜大诗圣,可千万莫怪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两首诗,都是当世举世无双的诗句,让人读起来就仿佛置身于仙界,忘乎所以,心神向往。” 说话的人并不是一旁的邓子越,而是身后跟着十几个宫女一同走了出来在门口的人,此人范闲认识,正是深宫之中的淑贵妃。 这里是太学院,而淑贵妃则是经常出入太学院,一开始人们还总对淑贵妃议论纷纷,后来才知道,淑贵妃是真的对于学识非常热爱,她读过的书异常的多,并且还热爱书籍,家中更是有许多珍藏,让人赞叹不已,当时才华横溢的第一女子,恐怕是淑贵妃莫属。 虽然这个评价声名在外,但是范闲一直觉得这里面有吹捧之意,毕竟这是贵妃,你不吹怎么可以,范闲一直认为,这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号,应该是范若若的才对。 毕竟她可是看过红楼的女子。 站在淑贵妃面前范闲不能表现的无理,尽管他现在非常讨厌这个面色阴冷的贵妃娘娘,可也不能表现得太彻底,所以范闲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向淑贵妃行礼。 淑贵妃走入了偏堂之中,她仍是那份不温不火如同禁欲了的模样,冷冷得看了一眼范闲,走到了他的身旁,那邓子越和王启年也不是不识相,当即退出了偏院。 “你们都下去吧。”淑贵妃对身后的丫鬟们摆了摆手。 此时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淑贵妃和范闲二人,淑贵妃露出了僵硬的微笑,她起身给范闲斟茶,范闲哪儿敢造次,当然是赶紧将茶壶拿了过来,斟满了两杯茶,这才自己坐下,看着淑贵妃,“贵妃娘娘,您有何指教啊。” 范闲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淑贵妃打听自己进宫之后,立刻来到这里堵住自己,不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才有鬼呢,但是他装也得装成个傻子,毕竟后宫这些娘娘的事迹他太了解了,就算了解的不是庆国的而是别的朝代的,也大同小异。 这些娘娘都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淑贵妃的眼睛瞟的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在看哪儿,她神经质的看着面前,似乎又不想看着范闲,她扭动了几次身体,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迷迷糊糊的看向了范闲的鞋子。 扭捏了半天淑贵妃似乎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这让范闲觉得好笑,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低着头不说话。 “你”淑贵妃说道,她吸了口气,通过洁白的牙齿发出嘶嘶的声音,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和婉儿最近还好吗?” “嗯,我们” 范闲的话还没说完,淑贵妃又立刻说道,“想来你也不敢对婉儿如何,她自己定然能过得很好,你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要是欺负了婉儿,你早就死了。” “啊?啊嗯” 范闲不知道该接什么,这个淑贵妃的精神似乎不是很正常的样子,他看了看淑贵妃,尴尬的笑了笑。 “你的诗不错。”淑贵妃笑了笑。 范闲一惊,“哪哪首?” “都不错”淑贵妃又开始了面无表情。 这天下第一才女不怎么会夸人啊,范闲心想,但是想到这里,就知道,对方有事相求。 “红楼不写了?”淑贵妃问道。 其实不是不写了,范闲写到六十多回,他是想留着点勾引北齐皇帝的,毕竟这红楼只写到八十回,到时候若是自己发完了,那北齐小皇帝问自己要起来,就是逼死范闲,第八十一回他也写不出来,所以范闲只得无奈的说道,“最近公务繁忙,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写红楼。” “哦” “那” “嗯” 淑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范闲,“承泽可是皇子。” 突如其来的一句,又把范闲整的比较尴尬,不过这一次还不错的地方在于范闲知道她在说什么了,看着淑贵妃,范闲点了点头,“我知道。” “哎,这孩子就是心气儿太高,就是不愿意说。”淑贵妃继续磨叨道,“你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不是和我说,你们二人一见如故吗?这现在是怎么搞的?” 范闲笑了笑,“仍然是一见如故啊,不过您说的也对,我是被他骗了,他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哦”淑贵妃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他是皇子,你和他争什么?莫不是,你已经投靠了太子?或者说也不对,你肯定是和太子一见如故” “贵妃娘娘。”范闲站了起来,他知道淑贵妃来的意思,也知道淑贵妃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愿意继续和这个女人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他恭敬的作礼说道,“下臣并没有投靠太子,也没有和别人如何,我更没有和二皇子争什么,是他要治下臣死,下臣只是保命而已。” “君要臣死”淑贵妃看着范闲。 “他还不是君”范闲的脸色变了,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淑贵妃,她是天下第一才女?这四个字若是现在他范闲转身递到皇帝的耳朵里,那么这淑贵妃都走不出太学院的院子就得死在这里,她这个智商在自己面前还谈什么才女,范闲冷冷的笑了笑。 “下臣还有监察院要事,告辞。”范闲丢下了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在他走出院子大门的时候,听到了淑贵妃喃喃自语道。 “这孩子也是,为什么非要作对呢?” “时间还长,急什么” “这孩子哎” 母亲都是这么着急的人,她们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对孩子全方面的保护,本来淑贵妃不用走这一遭的,但是她害怕了,这是范闲得到的最有用的一个消息,这个女人害怕了,二皇子不是吃这一次亏了,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中,二皇子已经在范闲的身上折了两次了。 满朝文武之中,二皇子已经损兵折将到了极限,现在的二皇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其实淑贵妃不知道的是,范闲现在眼中已经不想去折腾二皇子了。 因为要推死这个人,是急不得的。 第五十六章 这天下不过一盘散沙 “相公这几天好像不是很忙。”林婉儿和范若若坐在凉亭里面,而范闲来来回回已经出来进去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林婉儿叫住了范闲。 “哥,你这一趟一趟的在干嘛?”范若若不解。 “哦,京都城的天气还是干燥,况且婉儿的身体不是慢慢地恢复么,我做一个新的加湿器,再配上一个空调,不过只能制热,不能制冷,这不是快入秋了,我做做准备。”范闲忙活着说道。 “好不容易休息几日,别忙了,你过来。”招了招手,林婉儿笑道。 看到范闲放下手中的材料走了过来,范若若也是一脸狐疑的笑,“哥,这大白天的你也不去太学院装订书册啊?” “哦,那边邓子越在忙,我就不去了,装订的差不多我再去看看,应该没什么事儿。”范闲说道,“怎么了,你们两个人这么高兴?” “你没事儿了,不带我和嫂嫂出去转一转啊?”范若若提点了一下范闲。 范闲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之前说过,等没事儿了会带她们出去转一转,转一转也不是大事儿,范闲便说道,“好啊,你们想去哪儿,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抱月楼!”二女同时叫道。 范闲傻了。 范若若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抱月楼的新掌柜了,你不带我们去看看啊?” “抱月楼是桑文的,不是我的。”范闲立刻辩解道,“再说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往青楼跑?成何体统?” “谁说女子就不能去青楼了?我们只吃饭,听听曲儿还不行吗?”林婉儿撇眉,“听说抱月楼的厨子有江南第一名刀,还有儋州的海菜宗师,更是有宫里面出来的手艺,你不带我们去尝尝?” “想吃菜,那我把他们叫回家里来做不就行了?”范闲搞不清楚这两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在想些什么,大白天的招摇过市跑到青楼里干嘛? “那你是不想带我们出去咯?”林婉儿问道。 “我哥不会骗人的,嫂嫂,他刚还说,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范若若赶紧唱起了红脸。 范闲苦笑着,谁知道这两个少奶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如此,带她们出去转转也是好的,但是范闲心理犯嘀咕,总不能真带着这俩姑奶奶去抱月楼,那真的不成事儿了,得,边走边想吧。 说着就吩咐人准备了轿子,三人共坐一个轿子,从范府的大门走了出去。 范闲并没有叫陪同,毕竟是出来游玩而已,只是让高达带着几个虎卫驾车。 “你们真的要去抱月楼?”范闲问道。 “那肯定啊。”林婉儿哼笑。 “其实嫂嫂是想听桑文唱曲儿了,那桑文也进过宫,嫂嫂说是听过一次,唱的极好。”范若若解释道。 范闲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声音储存的东西,所以要听曲儿只能听现场版的,林婉儿自从嫁入范府,一次门都没有出过,出来听听曲儿根本不是什么事情,结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让林婉儿带着范若若讲这个话说了出来,范闲心里是愧疚的。 正在这个时候,高达从前窗探进了头低声的对范闲说道,“桑掌柜的今日不在楼里,上午的时候,有人来报过。” “那她在哪儿?”范闲狐疑的问道。 然后高达说了一个地方。 范闲恍然大悟。但是随后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赶紧对高达说道,“你去差人通报,就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是,大人。”说罢,高达将窗帘放下。 范闲回过头看着二女,笑着说道,“我带你们去一个更加好的地方,而且还能听上桑文唱曲儿。” “啊?哪里啊?”二女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范闲故意卖了个关子。 马车直接使出了城,向东走去。 “城东?这是要去皇家的园林吗?”林婉儿问道。 庆国京都城外有一个很著名的地方,就是皇家园林,这里是早年间庆帝上位之后,那时的庆国财力因为内库的存在,所以鼎盛到了一定的程度,庆帝说是为了博人一笑,将几乎大地上著名的景点,美丽的风景,都在园林里面打造了出来,只不过按照比例打造,大山大川就打成了假山溪流,亭台庙宇照这样子缩小,放在了里面。 这里是供皇室休闲时的地方,太子等人也会经常来此。 范闲没有说话,故作神秘,气的林婉儿掐他的胳膊,到后来他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高达再次探头进来,“大人,成了。” 范 闲点了点头,半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少女,一言不发,闷声笑。 马车并没有向皇家园林而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的风景虽然没有那些名胜和山川大河的缩小版,但是别有一番风味,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山道,山道并不是很长,可以一眼望到上方。 范闲搀扶着二女下了车,二女这才惊叹,“哇!” 山青树绿,草长莺飞,不光是路旁边的草被修剪的整齐,周遭的树木载种更是十分的考究,颇有让范闲感觉回到了曾经的世界一般。 几人缓缓爬上楼梯,这才看到一个硕大的字牌挂在了一个巨大的门前,门上二字金线琉璃,丹楹刻桷,上书二字。 陈园。 “陈园?好大的口气啊,这地方的主人居然和皇家林园上文皇园同出,这”林婉儿惊讶的看着上面的牌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行径。 可是随后,她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穿着的正是监察院的官服! 恍然大悟! “这里”林婉儿惊喜的看着范闲,抓了抓他的胳膊,“是?” “对啊,我老大的房子,怎么样?气派吧?”范闲笑道。 “陈院长?”范若若也恍然大悟!“我们来陈院长家了?” “是啊。”范闲笑道,“你别说,父亲大人有句话说得好,陈园一日,修养千年。” 三人喜上眉梢,迈步走入了陈园小径。 一路走上来,最终高达等人被拦在了上山的最后一步。 高达颇为无奈,毕竟这是陈萍萍的府邸,不是旁人所在的地方,自己被拦下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便和范闲告辞了。 范闲带着范若若和林婉儿三人继续向上方走了过去,一路之上,亭台楼阁碧丽堂皇,美轮美奂,雕梁画栋,鳞次栉比。 “这陈院长的住宅好生气派。”林婉儿夸赞道。 几人缓缓走上了台阶,面前景色更加令人心旷神怡,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草道,草道过处,左边是一个鲤鱼池,右边应当是前厅,前厅异常的恢弘,一时之间范闲有这里比太和殿都壮丽的感觉。 正在行走之时,里面传来了悠然的歌声,范闲一听,这不是桑文还能是谁? “桑文。”范闲指了指房间里面的声音,低声的说道。 林婉儿和范若若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相互拉着手,随着范闲走进了前厅,正巧在这个时候,桑文的一曲终了,听到有人进入,桑文立刻单手按住手里的胡琴,让声音不再继续发出,这才缓缓地回头。 陈萍萍本来低着的头也抬了起来,看到了范闲一家人进入了大厅,瞬间喜笑颜开,看着面前的人,他笑道,“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转悠?” “素来听得陈园盖过皇家园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范闲笑道,“陈院长的地方真的好啊。” “反正你也闲来无事,不如就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陈萍萍说着,让桑文过来将他和他的铁质轮椅推到了范闲的面前。 “陈院长。”范若若打招呼。 而林婉儿则是避了一眼范闲,嫣然一笑,对着陈萍萍叫道,“陈院长。” 陈萍萍看着林婉儿,慈祥的目光审视了片刻,“胖了。” “院长!您!”林婉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反而陈萍萍乐哉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怪我不会说话,你们这些小姑娘的讲究可真多。” 范闲倒是也有些奇怪,这个被人誉为整个庆国的大魔头竟然在自己妻子和妹妹的面前,如此的和蔼,真不想平日里监察院之中的那个神秘莫测的男子,倒像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是那种抱着儿孙在自己怀里,哄着他们睡觉的模样。 “来人。”陈萍萍淡然的说了一声,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不出几瞬息的功夫,就出现了几个人。 范闲看上去那些人全部都是家丁c侍女模样的人,可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些人,实力不亚于监察院之中的人。 想不到小小的院落之内竟然藏龙卧虎,范闲不禁敬佩陈萍萍,要知道陈园之中的家丁c侍女少说也得有百名,要都是如此的水平,不知道陈萍萍从监察院拉来了多少人,若是自己培训的,那么陈萍萍的这个培训机构,范闲到是也能沾沾光。 “走,带你们去转转。”陈萍萍说道,“晚些时间,家里还要来客人,你们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单独给你们送来饭菜,在这里不必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陈萍萍的话说的二女心悦,林婉儿接过了桑文手中陈萍萍的轮椅,“说吧,我们去哪儿?” “带路就行。”陈萍萍一摆手,本以为带路的是仆人或者侍女,谁知道竟然从拐角处 出现了一只狗,那狗正是监察院之中的那只巨大的身形的黑色大狗,大狗蹦蹦跳跳的向前面走了去,几人这才笑吟吟的跟上。 陈萍萍带着范若若和林婉儿走在前方,而范闲则是和桑文走在后面。 “什么时候来的?”范闲问道。 “已经来了有两个时辰了。”桑文回答道,“范大人近日里没什么事倒是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我看郡主和范小姐也喜欢听下臣的曲儿,陈院长要我在这里唱三天。” “三天?”范闲皱眉。 “是的,说是有些客人要上门。”桑文回复。 这老头子,桑文是自己带到监察院一处的人,结果被他抓来唱曲儿,这让范闲觉得有趣的很。 下午的闲暇时光一下子把范闲从京都城满城风雨和勾心斗角之中拉回到了曾经刚刚进入京都城的感觉,闲散贵族一样的散步在这陈园之中,心情异常的放松,范闲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萍萍能那么快的调节心态。 要是他住在这里,别说调节心态了,估计天塌下来,散散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里哪儿像是个家的后院,完全就是一个度假的圣地,这里面溪流山川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温泉,花海等京都城根本不会出现的野生东西,这陈园的选址也非常的考究,整个陈园生生被一山如蜿蜒分开,如同太极布阵一般,左为阴,一大堆的景色全部在这里,右为阳,是人居住还有待客之地。 阴阳两面的上下二处有两个泉池,上泉是温泉,这温泉竟然在阴地之中发出勃勃生机,并且源源不断,下为锦鲤池,这池中锦鲤欢跃而动。这个格局非常的巧妙。 “如何?”陈萍萍歪头问道范闲。 范闲感叹,“确实是大家手笔,并且不像是一般人能给你描绘出来的格局,整个陈园的俯瞰,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在庆国这么久,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啊。” 庆国并没有到研究风水的地步,整个皇宫的气韵和格局都不如陈园来的考究,在陈园之中范闲似乎才能体会到曾经那些富丽堂皇的皇宫,恢弘大气的建筑设计,这超越了庆国的设计方式。 “这是你娘生前选的地方,也是你娘亲自设计的园子。”陈萍萍笑着对范闲说道,“怎么样?” 范闲恍然大悟,估计也只有自己的老娘能有这般的能力,创造出这么一个度假的圣地,创造出这么一个超前的园林了。 几人逛了一下午的时间都没有将整个陈园逛去三分之一,但是这一下午范若若和林婉儿已经决定了要在陈园多住一段时间,范闲也不反对,这里确实让人非常的舒服。 下午的时间过去了之后,到了晚上,陈萍萍带着几人回到了大厅,此时的大厅之中显然已经有了人,说话的声音出现让范闲断定里面的是一个人,而且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是谁。 走入大厅,那人端详的坐在客椅上,看到众人进来之后,这才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看着进来的人,先是微微一笑,随后众人都进入了之后,这才惊讶的看了过来。 “下臣,拜见大皇子。”范闲略微有些尴尬,他并不知道今天大皇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陈园之中,而身后的林婉儿则是喜上眉梢道,“大哥?” “婉儿?”大皇子笑着走了过来,但是他并没有失了礼数,而是对着面前的陈萍萍先行作礼,“叔父。” 叔父?范闲没想到,这大皇子可是皇帝的儿子,叫陈萍萍叔父是什么情况? “来了就先坐,婉儿,若若和侄儿聊聊天。”陈萍萍说道,“范闲,来推我去换身衣服。” 范闲应声点头,乖乖的走到了陈萍萍的后面,推着他的轮椅走出了房间。 “奇怪?”陈萍萍整理了一下面前的毯子,将残废的双腿再次盖好,这才坐正,而身后的范闲则是挑眉,“你是说他叫你叔父?你也不怕都察院参你一本。” “我要是怕都察院参我,我还能如此惬意?”陈萍萍笑了笑,“若是皇帝陛下有心,都察院参我的文献估计能再建立一个御书房了。” “那是?”范闲疑问。 “这是陛下特准的。”陈萍萍说道。 “宁才人是在皇帝陛下北伐的时候,虏获的女子。”陈萍萍似乎要开始讲一个很长的故事,范闲也没有表现出情愿与否,只是安静地听着。 当年皇帝陛下出兵北伐,那时候刚和北齐交战,那时候的北齐是庆国的十倍,根本不是现在的北齐而是名为齐国,齐国兵强马壮,更是有肖恩这样的大人物坐镇,对于庆国的压力异常的大。 年轻气盛的庆帝刚刚登基,根本不担心齐国,还没等对方出兵进攻,他自己就已经率领大军直接北上伐齐,这一仗打的腥风血雨,第一关,庆帝率领大军大破齐国大军先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第一仗以大捷告落,庆帝虏获了一大堆 的俘虏,宁才人当然也在其中,那时候的宁才人是东夷人,作为的俘虏被抓到了齐国,这一来二去相当于是被庆帝救了出来。 但是第二仗,齐国屯兵是庆国的五倍之多,再加上庆国的军队连夜奔袭,兵力耗损严重,中了齐国的埋伏,打的军队没剩下多少人,全部四散逃离,当时的我和庆帝从西逃出,庆帝大怒几乎要将全部的俘虏都斩杀,最后因为陈萍萍说要留一个人照顾庆帝的伤势,这才将这个宁才人,也就是当时的东夷女子留了一条命。 而宁才人得到了陈萍萍的一句话,留下了性命,一路照顾庆帝回到了庆国之内,庆帝念及情分,立宁才人为贵妃,而通过的便是陈萍萍,随后宁才人便要唤陈萍萍一声兄长。 这件事情虽然定了,可是皇后一直怀恨在心,某一次找到了一个机会,要治宁才人死罪,那时也是因为不能再等了,毕竟宁才人已经怀了大皇子,而皇后的太子并未出生。 后宫兵变,宁才人遭围杀,是叶轻眉出面,才将宁才人的命留了下来,保全了母子。 “原来如此,那这一声叔父叫的不亏。”范闲感叹道,“没想到宁才人那般女子,竟然能屈能伸。” 想到第一次见到宁才人的时候,她那豪气的洒脱,没想到是生死的历练,这才让范闲对宁才人有了别样的看法。 “你这话被都察院听见,肯定要参你一本。”陈萍萍说道。 “那就让皇帝陛下再建立一个御书房呗,左边是参你的,右边是参我的。”范闲打趣道。 陈萍萍哼笑,进了房间,而范闲则在外面等候。 想来有这么一段故事,范闲明白了陈萍萍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这大皇子是异族后裔,自己的母亲叶轻眉可能也是察觉到了皇后的异动,这才劝说皇帝陛下,将大皇子是异族后裔无法继承皇位这个东西扯出来,然后再直接保住宁才人的命,把她从贵妃的身份降到才人。 这样一来,大皇子就活了下来,而且宁才人和皇后的仇,才会开始越积越深,这些诡计多端的老头才不会布一个立竿见影的局,经过肖恩这一次北齐的出使,范闲明白了这些人对于一件事情的考虑,十年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明白了,大皇子无意皇室争夺,那么自己和他的关系就不必那么的僵,况且对方在皇子派系的争夺之中也可以从一个局内人变成一个和范闲一样的旁观者,这样范闲和大皇子的关系,也可以缓和很多。 而且若是之后范闲和后宫之中的太后c皇后甚至是长公主有任何的冲突,这叫回京都城的大皇子,可谓是一大助力!毕竟他的手中掌握着所有皇子都没有的巨大优势! 兵权! 这就是赤裸裸的优势。 范闲忽然怔住了。 监察院c内库,若是在加上这个兵权,自己可谓真的是成为了庆国之内最大的权臣,可是庆国的皇帝不傻,他既然没有和自己相认,那么这么大的权力,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仅仅是一个太子的磨刀石吗?范闲自问,现在的太子,以他的实力,配让自己去磨?范闲生怕一磨这个刀就断了。 那是为什么? 正在范闲思索的时候,陈萍萍已经被房间之中的侍女推了出来,范闲接过轮椅,陈萍萍笑着问道,“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没明白。”范闲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 “这和我不问你肖恩口中关于神庙的秘密,是一个意思。” 陈萍萍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远方。 范闲感叹道,“又是一局棋。” “不是。”陈萍萍道,“这天下,不过一盘沙。” 第五十七章 天下的皇子并非皇子的天下 推着陈萍萍进入后厅的时候,三人已经就坐了,并且相谈甚欢。 范若若小时候也算是在宫中有些名号,几个人儿时也见过几面,这见过几面的友谊长大了可就不一般了,三人欢声笑语不断,范闲推着陈萍萍进来,第一时间都没有人发现。 看着三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范闲咳嗽了几声,这回三人才看到范闲和陈萍萍已经到来了,立刻站起身来和陈萍萍作礼打招呼。 陈萍萍倒是觉得无所谓,这几个年轻人在这个老人的面前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被范闲推到了主人的位置上,他审视着下方的三个年轻人,说道,“这是我们抱月楼的桑文掌柜带来的厨子,大家品尝品尝味道如何?若是说好,我们就赏,若是不行的话,就让范闲自己去罚吧。” 众人都知道这是陈萍萍在开范闲的玩笑,并没有说什么。 范闲倒是不乐意了,“这怎么前脚说是桑文掌柜的厨子,后脚又要我去罚,桑文掌柜的人可是我说动就能动的么。这不是让人说我官大一级压死人,欺负手下嘛。” 陈萍萍听出了范闲话里的意思,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他。 晚饭就算是开始了,众人说说笑笑的交谈着,范闲早就已经知会了高达,这几天他并不会下山出陈园,所以让高达带信回去通知家里的柳如玉和范建不必担心,而自己也正好在陈园里面休息几日再回家中。 几人小酌了几杯之后,这才休息作罢,陈萍萍借口带着林婉儿和范若若去赏月色,这才留下了大皇子和范闲二人在后厅里面继续饮酒。 “盛传你范诗仙名头过人,总也不见你再作诗起文,看来真的是朝中忙碌,再无闲心。”大皇子笑道。 范闲推辞道,“那是世人吹捧,范闲无才,范闲无才。” “听闻你远上北齐,可有见过上杉虎?”大皇子问道。 此时已然微醺,范闲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脑海之中浮现的并不是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相反则是一个连走路姿势都有些别扭的倩影,是一个手里拿着斧子,穿着透露出了乡下风土气息的女子 “哦我和她啊,见过见过。”范闲和面前的大皇子,似乎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但是大皇子并不知道范闲在想什么,他则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可是一员悍将啊,想当年我有幸在齐国战场之上和他有一面之缘,那一次我稍稍逊色,败下阵来。” 听到这里范闲摇头晃脑的看着屋外的星空,他并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的看着,望着,似乎在想着谁,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他喃喃的拿起了一壶酒,饮了一口,这一口酒放在桌子上之后,他才恍然出神,说道,“是啊,悍将。” 见到范闲如此,大皇子知道对方无意谈事,但是自己又不能放弃这个陈萍萍给出的最好的机会,他便直接拿上了酒壶和酒杯,从自己这边,走到了范闲的那边,直接坐到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一抬头,脸色有些微红,说道,“大皇子何事啊?” 此时的范闲一丁点事儿都没有,以他的酒量来这里不是随便喝?但是他不能表现出自己酒量有多好,而且一定要微醺显得有些迟钝,这样一来一会儿若是有自己不舒服的对话,直接趴倒,一波睡盹而去,谁不能把他怎么着。 想到这里,范闲也算听他两句话,总不能直接睡下去了事,毕竟陈萍萍也想对方和自己相谈一些事情,范闲仰起头看着大皇子,对方显然看到范闲如此,喜上眉梢,但是又不能失了皇子的身份,继续又下巴颌往上抬了抬端了起来,倒上了酒,说道,“范闲啊,就咱们二人,我且叫你声妹夫,这里我要说说你了,你这对待我们这些个哥哥们,怎么一丁点都不尊敬呢。” 不是给陈萍萍面子,范闲真想倒头就睡,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大皇子,“啊?” “老二怎么说,也是婉儿的哥哥,他做什么事情,也有他的道理,同为皇子我怎么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和你共事,行为有些过激,是可以理解的。”大皇子劝说道。 范闲真想拿起手里的酒壶照着他的脑袋给他来上一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看着大皇子,呵呵的笑了笑,“大皇子所言所言极是!”说到这里,范闲已经不想再听他忽悠了。 可是对方仍然在说道,“既然你也认为我是对的,那么不如就握手言和,双方都算是皇亲国戚,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感情这大皇子是来当说客的,范闲明白了陈萍萍这条老狐狸的想法,明显他知道范闲是不可能和二皇子握手言和的,并且他也知道,范闲若是真的能有一天一脚把二皇子踹死,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再补上一脚鞭尸 ,这样的情况之下,大皇子前来当说客,为难的是他。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来和范闲说,而这里是我的家,无论你们最后聊到多么离谱,掐起来,你和范闲闹翻了,也不能怎么样,就算你是大皇子,也不能在我的府上闹事儿。 但是这个事儿必须得说,范闲一时之间对着条老狐狸可是又爱又恨。 他看着大皇子,这时候也想通了,这件事情必须和大皇子说清楚。 叹息了一声的范闲,晃悠着手中的酒杯,他侧身坐着,右膝弯曲,手肘顶在膝盖上,将酒杯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问道,“大皇子殿下,你可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大皇子看着范闲,头略微低了低,“还真的不知道,但是” 大皇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范闲便打断了,“你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你就劝我原谅他?你可知若是今日败的是我,我会如何?” 目光凝视的瞬间,四目相对的刹那。 大皇子忽然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异常的恐怖! “这”大皇子原本因为范闲打断了他的话而怒,可是当范闲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大皇子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会如何,他更不知道这一场较量之中范闲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 “你所有的思考在于,你是皇子,他是皇子,你们是天下的宠儿,是上天的选择,是真龙之后,是王权天下,你们是最为高贵的血脉,你们是天下供奉的神明,你们是文武百官之上的人,你们是庆国的未来,你们是这片天下的未来。”范闲喝了一口酒,语气忽然变得异常的冰冷,转头看向大皇子,问道,“我呢?” 大皇子哑语,这是一个臣子和皇子说话的样子吗?不是,可是范闲敢! “我只是一个户部尚书的儿子,一个臣子,一个为了庆国天下可以奉献生命的人,庆国是多少忠臣良将的亡骨堆砌出来的壮丽山河,而你们,则是坐在这些忠臣良将的亡骨之上,谈笑风生,赏月看花,无忧无虑的皇子们。”范闲说道,“这些皇子们,为了争夺权力,在我的身上开膛破肚,想要收取所有的利益来为己所用。” “若是我不肯呢?”范闲看着大皇子,“我不肯,我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我就应该被下葬,就应该暴死在牛栏街的街头?我就应该惨死在大内侍卫统领的剑下?我就应该死在北齐的路上!我的妻子我的家眷就应该被烧在山中?” 一幕一幕从范闲的面前闪过,他说的不是假如,他说的是事实。 “我不能反抗吗?”范闲一饮而尽,将酒壶放在了桌子上,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面前的桌子问道,“或许你觉得我可以,或许你觉得我不可以,那是你的想法。” “而我的想法,是必须反抗,因为不反抗,就是任人宰割。”范闲看着大皇子,“我是臣子,我是臣,我是要奉献我的生命和一切忠于陛下,可并不是终于任何一个皇子,或是” “太子。” “我反抗,我不能输,若是输了,就是家破人亡,就是株连九族!而你们输了,只是禁足几个月,几个月不可以出门喝酒,几个月不能玩女人,几个月不能出来敛财而已!” “而已!” 范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此时已经无比震惊的大皇子! 大皇子万万没有想到,范闲竟然是如此恐怖的人,他根本没有对于皇权的畏惧,他根本在无视自己的存在,无视二皇子,甚至!无视太子! 可是他并没有怒,并没有愤慨,也没有阻止范闲,而是轻声的问道,“老二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是谁都不关心的事情。”范闲看着大皇子,微微的一笑,“你关心吗?在你带着劝说的所有说辞来的时候,你关心过他做过什么吗?没有,可是你却调查了我做过的所有事情。” 范闲贴近了大皇子的脸,他把声音压得很低,非常低,低到大皇子必须靠近他的嘴才能听清楚他的话,“他若想杀我,我定然不会就此罢手,而且,他已经要杀我了。” 轰然! 大皇子的脑子一翁,他当时想起了长公主忽然离开京都城是不是也和面前的人有关系? 他想起了今日前来二皇子期盼的眼神。 他想起了今日他和陈萍萍谈完,叔父第一次什么话都没有说,离开了正厅的原因。 范闲和是陈萍萍的选择,他是要继承监察院的人! 不畏惧皇权的人如何掌管监察院?可是他忽然想起了陈萍萍,他忠于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子,而是庆帝,庆国的皇帝陛下! 或许这样的忠诚,才是真正能担负监察院重任的人! 陈萍萍不会放任他们内斗,而就在这个时候大皇子恍然大悟。 老二可能犯下了滔天大罪!而这把刀,这把撬开所有秘密的刀,可能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 他不能游说下去了,因为这个人的背后很可能是陈萍萍!更可能,是自己的父皇! 震惊的大皇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忽然觉得,所有一切的调查在这个面前的年轻人脸上都显得那么的苍白,他根本不可能了解面前这个似乎还要小自己几岁的人的想法,自己的城府被面前的少年拉开了巨大的差距,他看不透他,他捉摸不透他,甚至,开始出现了些许的惧怕。 他久经沙场,杀敌无数!可是就在这鲜血堆砌的荣耀面前,这个年轻人轻易的穿透了他的防备,直击了他的心,他慌了,这个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皇子在范闲面前,变得幼稚了起来。 范闲所做的一切,是他想做的?还是父皇想让他做的? 是他真的不畏皇权,还是如他所说,不畏皇子? 范闲的话,一句一句被大皇子品味着,越想,越觉得恐怖至极,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背负了京都城最大的尚方宝剑,却又面对着京都城最为强悍的暗箭!他处处提防才能活到现在,他处处留心才能保全自身,可是再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要利剑出鞘,还要快刀斩乱麻,还要保证自己下手的分寸不出洪湖,不惹波澜。 恰当到好处。 这一次,大皇子被震慑到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陈园的,他只记得下山的时候,那曾经结实踩过千军万马的战靴,在踩到楼梯的时候,让他崴了脚。 山下的路有些昏暗,月光有些冷,风有些喧嚣,在马车里,他就睡着了。 “其实他不必走,还可以住一宿。”声音出现的时候,范闲并没有感觉到惊讶,陈萍萍总是这样。 范闲拿着酒,晃悠着问道,“你这儿的酒不好,下次请我去抱月楼喝点。” “你比老夫有钱。”陈萍萍笑骂道。 范闲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大皇子解惑 第二日的一大早,范闲推门而出的时候,才发现大皇子并没有离开陈园。 桑文正在沏茶,凭空出现的单人台桌放在范闲门口不远处,几个下人正在伺候着水果和茶点。 见到范闲出来,大皇子立刻下令下人们上菜。 早膳也很丰盛。 范闲并不担心他昨夜的话有什么问题,更不担心这个心机不如桑文的皇子下套陷害自己,这样的生活太累了,他还是喜欢轻松一点,就比如早晨起来就有饭吃,那定然是要叫自己老婆的。 “婉儿,你哥请你吃饭。”范闲探头回去叫唤。 这年头的姑娘醒来的时日自然是比男子要早得多,普通农家人的女子自然是要起来生火煮饭,等到男子起床的时候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饭菜。而大户人家的女子是要梳妆打扮,毕竟在早膳的时候,一定要化妆到位,不然就是有失礼数。 林婉儿这等勤快的女子,自然是早就已经在读书了,范闲不过刚起床而已。 放下书本,走出房间,婉儿还专门去呼喊了若若,若若也早已经起床。 五人分别坐着五个桌台,一圈热气腾腾。 这里没有一个女子是笨蛋,大皇子如此殷勤想必已经有所求到范闲,当然这种事情范闲自然也是看得出,他没有说话,就是要等着大皇子先说。 “昨夜我没有休息。”大皇子说道,“找人去寻了一些琐事,听了听知情的人说的一些漫谈。” “结果如何呢?”范闲问道。 “震惊之余,大失所望。”大皇子表明了立场。 范闲没有回复,其他的人也多半猜得出这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将筷子直接放在了碗上,“范闲,我有事情要问你。” “嗯。”范闲只是点点头,继续吃饭。 大皇子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上次父皇对我不满的地方,你一语道破,之后父皇与我并没有什么偏见,但是二弟让我前来的目的,我并不是很懂,太子殿下与我,也基本上算是冷如冰山,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原本的兄弟成为了如此的情形。” “再加上宫中势力有些蹊跷,许多的官员更是与我尊却不与我重,队伍里面办一些琐事极其不便。”大皇子说道,“现在这几日父皇又对我有些恼怒,我冥思苦想,问遍了军中心腹也不知道该是如何。” 沉寂。 “若若说说看。”范闲挑起了一片豆芽。 “啊!哦!”范若若将筷子放下,看了看大皇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我认为殿下对这些事情太过于在意了,皇室宗亲之间相处,确实是步步惊心,但是殿下志不在此,大可不必理会,即便他们再如何,也牵扯不到你,办事的事情,就按照规矩承报,一次两次他们能受得了,时间长了也就不敢再和您作对了。” 大皇子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婉儿呢?”范闲看过去。 “二殿下和太子殿下心思颇深,他们也一直都在斗,如今哥你回来,他们自然也要对你有所防范,即便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可是内心对你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你的手里大权在握,那十万边关铁骑确实也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忌惮我?”大皇子颇为不解,“我与他们无夺嫡之意,天下皆知,为何还要忌惮我?” “额”婉儿有些哑语。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大皇子胸口如同一块巨石。 “先生手眼通天,才思敏捷,我但求一教!”大皇子竟是站了起来对着范闲作礼。 范闲盘腿坐在桌旁,憨憨一笑,“其实她们二人说的都对。大殿下不必在意。” “先生,莫要再搪塞与我了,自从西陲归来,朝中内外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到现在我没有睡过一日安稳觉,自当是提心吊胆,我虚心求教,劳烦先生解惑。”大皇子低下了头。 这一次,林婉儿的目光望向了范闲。 范闲拿起了一个馍馍,边吃边问道,“殿下觉得自己的皇子当的如何?” “我不贪财好色不沉迷酒赌每日兢兢业业,理政训军,没有一件事辱没皇家颜面和大庆之威,在外雄途善战,在内恪尽职守,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大皇子一脸愁然。 范闲一笑,“那殿下如此,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啊?”大皇子浑身汗毛直立,震惊的看着范闲。 “桑文啊。”范闲说道,“去给殿下在抱月楼专门安排一件最大的客房,每日排班职十名姑娘等候,好酒好菜伺 候上,不收一文钱。” 桑文微微一笑,“是。” 大皇子皱着眉,“范闲,你莫要欺人太甚,这般如此,父皇定然觉得我无力管束旁事,是一个废柴,旁人瞧我不起,兄弟之前,更是”说道这里的时候,大皇子迟疑了。 “照做便可,十日之后,便见分晓了。”范闲并没有多做解释,“殿下可要牢记四个字。” 大皇子不解。 “授人以柄。” 清风拂面,这已经是来到陈园的第五天了,范若若和林婉儿在这里玩的相当尽兴,她们每日带着范闲不是穿山过竹林,就是池塘喂锦鲤,这样的生活让范闲多少都会有些懈怠。 下山之后的大皇子每日沉醉在抱月楼里,这家伙虽然不懂其中缘由,但是确实也照做了。 今日清晨是一封信将范闲叫了起来。 此时的范闲刚刚结束了晨跑,走到了一处假山的旁边,而信则是直接递到了范闲的手上,范闲不奇怪,要是他和北齐的信陈萍萍不知道,他才觉得奇怪呢,作为监察院的院长,北齐和京都城的信件,定然是要经过他的。 这封信没有被拆开过,上面的封泥还在,这是陈萍萍对于范闲的尊重,范闲不愿细想,这才直接打开。 信有两沓,应该是两个人写的,范闲猜想了一下,算了算时日,范思辙应该已经走了有一个月了,这才怀着笑意打开了信。 果不其然,范思辙的回信,信上面涂涂改改的,范闲不忍笑道,这家伙写完的信应该经过了海棠朵朵的眼,才递到了范闲的手上,范闲打开信封,那些被划掉的字现在墨迹干了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将全文抄录如下: “吾兄,亲启。” “我于三日之前已经到达了北齐,接头之人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山村模样的妇女),她将我带到一个务农房处,说是曾经兄长大战北齐暗探之所,实为英雄之处,叫我居住,我便在此安置了下来。” “三日之内并没有任何的事情,我闲来无事反复读你的书信及那长脸言所赠的书籍,感受颇深,想来对于前途之事有些担忧,望兄长还能指点一二,那少女慈眉善目(妇女凶神恶煞),对我经商之道并无任何的点评,一看就是才女之样(无能之辈),只是让我暂且居住,并且在我接触了郭保坤之后有些惊讶,这小子在富硕(荒凉)的北齐竟然吃的圆滚滚的,感觉学问也多了很多,他让我代信感谢你对于他父亲的救命之恩,并且向我磕了三个头说是让我代还,看那小子变化很大,我也颇为感慨。” “我已接受如此生活,望兄与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姐姐和嫂嫂各自转告我已安好,勿念。” (后,此女与北齐盛传的海棠朵朵居然是一人,我竟然有些怀疑北齐人对于美的定义,看来从此入手,就可以赚得北齐人的钱财。) 看着最后整段都被划掉的信纸,范闲苦恼的笑了笑,海棠朵朵这个造假的技术还是有点次,她估计不知道信纸干了之后是这般样子,范闲看着范思辙的改变,心中也有了一定的安心,想来这封信要是让柳如玉看见了,也会感叹范思辙的成长而倍感欣慰。 说着,范闲打开了第二封信。 “范闲启。” “收入您的信,倍感讶异,这一个月的路程,竟然不到十日就收到了回信,这庆国的密道好生厉害。” “您与我北齐皇帝陛下的《红楼》后续章节,陛下大为满意,并且颇为赞赏,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令弟进入了北齐,并且圣恩之下,让他住在了皇城之中的桑舍,但并不是我的房屋,只是原样照做的,原本陛下要赐给我,现在便宜了他。” “您托我之事,我已经和师父说过,师父并没有反驳,并且给了绝大的限度,说是我同意即可,所以出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到贵国,到时您带人来便可。我只是奇怪,在您入北齐之时,凭空出现的高手,到底是否与你有关?老师在与那高手过招之后,养伤接近半个月才康复,这是我见过老师最长的一次养伤,并且情况不容乐观。若是真的与你有关,又为何千里迢迢要送人来到北齐?” “此时暂且不谈,单说令弟,实在非人,愚蠢至极,并且书信方面也有一些修辞做的不当,我生怕他的信泄露出去,这才帮忙修正词汇,免得有人说范大诗仙的弟弟什么都不懂,让人耻笑!” “北齐皇帝陛下和太后都下令,在北齐内库的走私之中有一部分的银子是从北齐国库里面流出,现在正在追查此事,若是后续有闻,我会再通知你。” “令弟接管北齐内库事宜还要从长计议,我暂且先找一人代为教导,之后再说,若是您掌权内库之时,我再让令弟上位,避免北齐之中有奸人陷害,导致身死北齐。” “三日观察,令弟需要管教,对于您随令弟一同来的信,我会着实考虑替您教导令弟,毕竟为人之道,长路漫漫,有人教导总比自学 成才要好。” “假以时日便可相见,听令弟所言,令妹与令正貌美如花,乃庆国才貌双绝,有幸得见其一,不胜欣喜,若为同门更是欢喜。” “言毕于此,后,老师在寻找肖恩的尸体,不知你可有信息。” 看完这封信之后,范闲深吸了一口气,首先他从字里行间就感觉到了海棠朵朵对于范思辙的‘宠爱’,他倒是能想到,自己在那里呆了不几天的时间都被这个圣女整的这么惨,这范思辙到了那边,又写了这封被修改过修辞手法的信之后会过上多么可怕的日子。 再来就是他和海棠朵朵说的事情,就是范若若的事情。 范若若被指婚李弘成,范若若是不情愿的,想来现在也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自己和二皇子一派打得火热,李弘成这次也因为袁梦的关系,被自己拉下了水,想要结姻现在基本上不可能,所以要做好准备工作。 这下一步的事情,恐怕要等一等北齐那边的消息传过来,自己才能开始做准备。 再来就是内库的事情,现在基本上矛头全部对准了江南,范闲脑海之中闪过一丝想法,若是北齐出使调查贪污问题的人,是海棠朵朵的话,那么自己可能和她会相遇在庆国之内,这样对于自己的调查无疑不是一大助力。 想到这里,范闲再次笑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我总要有不在的那一天 住了几日之后,几人回到了尚书府。 今天早晨上朝之后,范建已经离开了家中,而林婉儿则是和范若若着急忙慌的跑进了范闲的房间之中,此时的范闲刚刚回到房间里面,他正准备洗把脸冲个凉的时候,二女立刻破门而入,一前一后的站在了范闲的身后。范闲一惊,回头看着二人,“啊?” “一个好消息。”范若若说道。 “一个坏消息。”林婉儿嘟了嘟嘴,“你听哪一个?” 范闲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心中有些诧异,“啊?那那那,先来个坏消息听听吧。” 林婉儿嬉笑着拉着范闲坐到了床头,这一脸的开心,根本不像一个即将要讲坏消息的人,不过她还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可是皇帝舅舅的御诏呢,你可听好了。” “哟!”范闲立刻装模作样的站了起来,整理了几下衣服,微微一鞠躬,“下臣范闲,接旨。” 看着范闲玩起来了,林婉儿也端端正正的做好了,假模假样的手中一打开,如同拿着圣旨一般,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范闲乃为太学奉正,天下学子之尊位所在太学院,范闲为当值奉正,需以身作则,以儆效尤,天下学术泰斗庄墨韩仙逝,乃朕之所憾,今命范闲以我大庆之御,付北齐之邀,以供庄墨韩先生逝世之祭拜。庄墨韩先生以平生所学全部赠予范闲,乃为老师之所为,虽无其名,但已有其实,我庆国之子民要知恩图报,这一行务必谨慎庄重,不可失国之大体,不可违尊师重道。” “钦此!” 林婉儿继续假模假样的合上了手中的圣旨。 而此时范闲看着林婉儿,“啊?如今才几月?” “今日是四月二十八。”范若若笑道。 “庄墨韩先生是八月仙逝,这么早下诏是什么意思?”范闲有些不解。 范若若这才跑了过来,对着范闲说道,“那你不问问我好消息吗?哥!” “哦?那好消息是什么?”范闲一挑眉,问道。 “爹要我们转告你,奶奶要过寿了,但是他肯定是走不开的,要姨娘带着我们,一起去给奶奶祝寿!”范若若眨巴着眼睛说道。 范闲明白了,这俩丫头所为的好消息和坏消息,正是一个丧事一个喜事,想来此时范闲明白,林婉儿虽然开心要离开京都城,但是方才假装读圣旨的时候却是一脸严肃,这是她对于庄墨韩这位或许算得上是自己老师的人,一种尊敬。 原来如此,范闲心底喜悦了起来,“那这么说,我们就要一路儋州然后直上北齐?路过游山玩水,走走停停?” “是啊!”林婉儿笑道,“我可是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山水,别说北齐了,就算是相公你的家乡儋州我都没有去过,这小半辈子都在京都城里面,闷都要闷出病来了。” “我也好久没有回过儋州了,自从小时候出来,也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这一次奶奶大寿,我也正好回去看看奶奶。”范若若说道。 看着范若若,范闲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几日海棠朵朵的来信之中说明了自己拜托她的事情,范闲算了一下时间,这几日消息应该就到了庆国之中,若是陛下有意而为之的话,那么这个婚事恐怕是要彻底散了,但是皇帝定然不会收回成命的,所以正好借这个借口,刻意为之。 这个皇帝真的是让人操心啊,范闲笑道,什么事情难道都要他去打头阵?就算是取消一个婚约,也要范闲自己想办法,真的是难以捉摸。 二女留在家中准备的时候,下午范闲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从一石居绕到了抱月楼,桑文从后门接引之后,二人来到了顶楼的房间,这是桑文专门为大皇子准备的房间。 进入之后,是三门隔间,门口的三个姑娘并没有胭脂粉嫩的窈窕玉坠,而是正在练剑,范闲奇怪的看了一眼桑文,桑文这才低头解释道,“大皇子说是要给你准备礼物,据他进来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精挑细选了四个姑娘,每日就是教导练剑之流,如今还算是颇有成效。” 范闲哈哈一笑,不知道这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信步走入内阁。 “来了!”大皇子看到范闲,立刻站了起来,身旁的姑娘一身劲装,看到范闲的那一刻,露出了娇羞之色。 “你这是?”范闲问道。 “给你的礼物。”大皇子给了旁边少女一个眼色,少女顺势转身,直奔范闲而来,左手轻柔腰间一抹,一把软剑莫名出现。 范闲一愣,对方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他立刻闪身一躲,少女的剑招十分凌厉,并且软剑的摆动呈现出不规则的抖动。他下意识向后撤离散步,眉头一皱。 “这是西陲女子专用的剑法,虽然实力不高,但是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是非常管用的,再加上女子本就没有什么练武的痕迹,很容易让人看轻。”大皇子解释道,“再加上” 少女伸出手,拿起了范闲的钱袋,“大人,这个钱袋可就是小女子的咯,如果想要的话,晚上” 看着妩媚的姑娘,范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捂着额头,“那不是钱袋。” “大人莫要欺小女了,不过就是想做个同房丫鬟而已哦。”少女媚笑着将锦囊打开,里面窜出来了一条蛇。 “我说了那个不是钱袋”范闲尴尬的看着被吓跑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几人大笑。 现在大皇子在朝中可算是人人都喜欢的人了,父皇也没有再为难过他,三个兄弟相处的也是越来越好了,甚至二皇子还邀请他去了府上做客。 详谈了几句,范闲才从楼中出来。 从抱月楼溜达到了监察院,刚到监察院的门口,就被门前的人拦住了,范闲一看就知道是一处的人,他凑了过去。 对方立刻跑到了范闲的身旁,低声的说道,“大人,院长刚说找你,你就来了。” 范闲一撇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 这才走了进去,在带路之下,范闲走到了陈萍萍的后方,此时的陈萍萍正在喂狗,手中拿着一块肥肉。 “这么吃下去,胖的就走不动路了。”范闲鄙夷的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到是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范闲,“来了。” “我刚溜达在这儿,你就找我。”范闲说道,“下午去了一趟一石居和抱月楼。” “怎么?要走了,怀念你这些产业啊?”陈萍萍摆了摆手,拿着面前的摊子将手擦干净,范闲立刻抓住了他轮椅后面的把手,推着他向里面走了进去。 “别说,这两个地方,赚钱还真是不含糊。”范闲笑道。 “你和你娘一样,都喜欢这些东西,曾经太后还说这些商贾之术都是些旁门左道,可是当你娘一年赚到了庆国国库的银子整整十倍数额的时候,太后再也没有说过商贾有任何的问题。”陈萍萍拿起了他那个秀珍的水壶,浇起了花草。 范闲当然感慨,“我娘的本事,我可学不来,就算到时候拿下了内库,估计也到不了曾经的辉煌吧。” “那不是你要做的事情。”陈萍萍忽然说道,“内库只是一个手段而已,它并不是你的结局,也不是你要达到的目的。” 范闲一怔,似乎有些惊讶这些话会从陈萍萍的口中说出来。 他说的或许没错,他之所以让自己进入京都城,顺应自己父亲的意思接手内库,并且妥协之后还要将监察院一并交给自己,这个老人想要做什么,范闲并不知道,但是他总感觉,冥冥之中,这个老人想的事情,非常的远,甚至非常的可怕。 范闲看着陈萍萍的房间,他在这里似乎待了很久,周遭的墙壁都有些不牢固,墙皮上面有些灰尘落了下来,手中摸着墙壁,范闲喃喃的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吧,起先这个房子是留给你娘的,她一直没有来,后来我就据为己有了。”陈萍萍说道。 他确实苍老了,说话的时候范闲能感觉出陈萍萍有些开始怀念了,范闲知道,人一旦开始变得喜欢怀念从前,就是真的老了。 其实抛开面前这个人所做的那些恐怖的事情,范闲还是比较愿意和陈萍萍待在一起的,毕竟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愿意和他讲讲叶轻眉死之前事情的人,当然还有一个,只不过五竹叔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几天看了你写的诗,很有意思。”陈萍萍将面前的桌子擦了擦,茶杯放到了桌面上。 范闲走了过来,“我诗集都出了一年多了,你才看到?若是我诗集里面有大逆不道的话,那你这个监察院的院长可是真的太失职了。” “你的诗集是侯公公抄出来的,要说大逆不道,也得先砍了他再聊你,和老夫有什么关系?那场酒老夫可是一口都没有喝到。”陈萍萍瞥了瞥眉毛,说道。 “你说到诗集,当年我娘就没有写过什么诗?”范闲感兴趣的问道。 “写过。”陈萍萍忽然面色紧皱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有些诧异的说道,“不过太过凄凉,且非常恢弘大气,但是里面所描绘的一切人物似乎都是虚构的,所以体会不到诗句之中的敬意。” “啊?”范闲到是有些惊异,他问道,“什么诗句啊?” 陈萍萍转头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 “” 范闲尴尬的笑了笑,这确实难为自己的娘了,从皇宫里又说到检察院里,活脱脱的语文不及格。 “不是非常恢弘大气吗?”陈萍萍问道,他的脸上出现了自豪的笑容,“尤其这一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当年太后和如今的皇帝陛下听到这句话,无疑不称赞你的母亲是当时英雄,如此眼界,真不像是一个女子,而像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如此胸襟难能可贵。”陈萍萍似乎也极为赏识。 为了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范闲直接开口转了个弯,“为何突然又要我出使?” “你该想到的,我认为并不是很突然。”陈萍萍说道。 范闲看着陈萍萍,在仔细的揣摩这句话其中的意思,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歪着头问道,“皇帝知道了?” “你认为他不知道什么?”陈萍萍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范闲。 范闲点了点头,出了口气,“看来都是你的功劳。” “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知道,就看是通过什么手段了。”陈萍萍笑道,“若不是通过监察院的话,那么监察院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他似乎在讲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这句话之中隐藏的血雨腥风,谁又知道有多少呢?伴君如伴虎,陈萍萍之所以能在这京都城坐拥监察天下的权力,并且就算是坐在轮椅上都能大权在握,他定然是步步为营,草木皆兵的活着。 这样活着不累吗?范闲不知道答案,但是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老人总在预谋着一件可能会超乎他想象的事情,不然范闲真的不知道他坚挺到现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手中的权力?陈萍萍不会这么肤浅。 “所以这一路其实为的不是最后的北齐是吗?”范闲问道。 “范家老太太和太后都是有交情的,皇帝必然是知道她大寿的消息,况且已经备好了贺礼,再加上你今年大婚之后,都没有离开过京都城,虽然皇帝陛下看似平淡无常,但是比你还要着急。”陈萍萍说道,“你明年年中就要接手内库了吧?” 范闲点了点头,“是的。” “看来皇帝陛下把路程都已经给你规划好了。”陈萍萍笑道,他指着一旁的书柜,对范闲说道,“第三排第二格,下面的第三张,拿出来。” 范闲顺着他的手指走了过去,准确地找到之后向外面一抽,是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正是庆国的版图。他疑惑地看着这张版图,“哦?” “猜出来了?”陈萍萍笑道。 范闲忽然一脸的阴冷,“你在之前就知道?” “当然。”陈萍萍说道,“若不是我在之前就知道,你看到的史阐立就是一具尸体了,我若是不在暗中帮助,出来报信的高达,也是一个死人了,你要知道,其实抱月楼之中,阴险的东西还有很多。” 这张地图的绘制和史阐立给范闲抱月楼的地图绘制无论是手法还是标注的特征,甚至下方的注解都是一模一样的,再加上字迹,不难看出,这张地图的绘制者,就是史阐立。 这说明在接触范闲之前,史阐立就是一直在为陈萍萍做事。 其实监察院的人为监察院的院长做事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范闲却丝毫不知道,这就让他非常的不爽,不过随即撇了撇嘴,“也难怪,我进来监察院之后,我都没有见过他,但是为什么不能提前把范思辙的事情告诉我呢?” 面对范闲的疑惑,陈萍萍忽然面色平静了下来,他盯着范闲的眼睛,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而这句话说完之后,范闲的背脊有些发凉。 “范闲啊,我总要有不在的那一天。”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望向了窗外,窗外的天似乎阴了起来,要下雨了。 第六十章 万事具备 京都城的威严不是盖的,曾经的范闲也穿越在高楼耸立的城中漫步大雨,可是与此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遮天蔽日的大厦,取而代之的是远方的那座若隐若现的宫殿,如同神话中的三十三重天上的宫阙,仙人降世。 范闲走到抱月楼的时候,已经成了瓢泼大雨,他站在楼上眺望远方,脑海之中不断地回想起走出监察院的时候,陈萍萍给他指的几个地方。 “出京都城上京都路,你应当会直接进入儋州路,然后直上儋州港,因为范老夫人寿诞在即,所以你没有时间多耽搁,况且你身旁带的人非常多。” “而且儋州港也是你开始的地方,然后你要上北齐,这北齐一路你从儋州走,就会走水路,路遇沙洲c沧州就会到东夷城c北齐和庆国三国交汇之处,御河湾,过了御河湾,才能进入北齐。” 陈萍萍的话到这里就截止了,后面再也没有说和这些有关的。 范闲明白,或许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后面的事情,还要自己去想。 这一路上的这些港口全部是水城,可能问题也就藏在这里面,陈萍萍所言庆帝比自己着急的事情,便是所说的内库之事,看来这内库的事情已经让庆帝有些坐不住了,范闲明白,里面的事情,他是不能过问的,作为皇帝若是说出了这句话,那也就意味着要撕破脸去做一些鱼死网破的事情,现在还不到时候。 况且现在二皇子禁足之后,只剩下一个人在操纵这个事情。 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了起来。 想到这里,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他靠在门框上面,倚着门向外看去,忽然一个大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范闲连头都没有回,“老师,你身上的毒味太大了,你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 “哈哈哈!你个臭小子!”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费介。 “老师,你这段时间又消失到哪儿去了?”范闲皱着眉看着费介,“一样在监察院里干活,为啥我从来看不见你?” “啊~”费介打着哈欠,直接将范闲搂在了怀里,“走,带你喝两杯,你个小屁孩子跟我比,你当了监察院院长,敢指我干活吗?” “那是不敢。”范闲嬉笑着。 桑文见范闲来了,还带着自己的老师费介,当然不敢怠慢,立刻在五楼安排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包厢,并且斥责走了所有的人,亲自为范闲和费介端上了酒菜,这才低声的说道,“那我退下了。” “桑文啊。”范闲一歪头,问道,“我老师经常来吗?” “回大人”桑文第三个字刚说出口,费介立刻疑惑的咦了一声,看向桑文,“没事儿需要忙吗你?” “我先下去了费老,人给你留好了。”桑文像个调皮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范闲看着扣着耳朵不知所措的费介,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儋州的时日,那时候的费介,也如同现在这般日日夜夜的陪着自己,那段时光一去不复返,他举起了酒杯,“自从进了京都城,和一大堆不想喝酒的人喝着喝不完的酒,却忘了好好和老师您喝一杯。” “哈哈哈,你这小子。”二人撞杯,互饮之末,费介夹了一口菜,说道,“这次回儋州,路上要小心啊。” 范闲倒是觉得有些怪,他看着费介,“上一次我去北齐,你都没有如此大的排场,也没有如此紧张。” “排场?什么排场?”费介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和那坛贵的流油的酒,“这不是你小子的店嘛?当然是你请客啊。” 二人又是大笑,费介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上一次是你第一次出门,危险重重,路上那么多的艰难,我是能想得到的,况且还有肖恩在你的车上,是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这一次呢?”范闲问道。 “这一次同样。”费介看着范闲,“仍然是圣命难为,仍然是长路漫漫,仍然是危险重重。” 这个目光,范闲上一次见的时候,就是在去北齐之前,监察院门口之时费介的目光,是期盼着你能回来的目光,又是担心到心情非常难受的目光。范闲举起了酒杯,“老师,你就别担心了,天不杀我,我便不会死。” “天若是杀你,喏。”费介拿出了三个药瓶子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这三瓶药,足够咱俩从这西市的抱月楼杀到东门口跑出京都城了。” “老师,你还是如此。”范闲的心中暖意横生,他看着面前的费介,心中不免感慨,费介的面容上也显示出了许多苍老之色,毕竟时间在流逝,他无法让岁月停驻,而面前这个以自己为爱之所向的老人也在慢慢变老。 范闲收起了三瓶药,和费介大醉了一场。 晚上还是高达亲自进入抱月楼把范闲拉出抱月楼,而费介则是直接住在了抱月楼。 似乎也就是和费介在一起,范闲才能如此的快活快意。 时间虽然不是很赶,但是范若若和林婉儿是已经在京都城快待疯了的人,能听到去儋州给奶奶祝寿,早就高兴的不行了,收拾自己衣物还有打点礼品都麻利得很,还没等柳如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女基本上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范建也有很多的贺礼,第二天早早的就安排户部的人送到了家中,安排妥当之后,就等圣旨启程了。 这一次没有什么耽搁的,毕竟林婉儿的身份也是郡主,所以也就没隔了几天的时间,圣旨就到了,允许启程。 范闲亲点了几个人随着自己上儋州,并且一路护送,而且和皇帝陛下打了申请,皇帝陛下似乎也点头同意,于是安排了高达等一众虎卫随着范闲东出。 监察院选的人王启年当然是必须带上的,范闲为了保证路上的用途,将邓子越和史阐立也带上。 第二日才要出城,范闲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准备,他倒是没有着急,慢慢悠悠的在散步,就在一个墙角的拐弯处,忽然消失不见了。 高达纳闷的看着范闲这个动作,假装着急的低声说道,“哎呀!范大人又去哪儿了?” 他当然知道范闲去哪儿了。 范闲溜进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什么人,这一次他仍然巧妙的避开了言府的所有家丁,偷偷溜到会客厅的时候,范闲才看到了沈婉儿。 自从北齐回来之后,沈婉儿就在言府养伤,几个月过去了伤也痊愈了,不过言冰云并没有在她伤势之后让她离开,反而继续待在言府之中,沈婉儿本来就是不想走的,双方两情相悦,又度过了如此艰难的境地,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范闲悄然走到了沈婉儿的身旁,“沈小姐。” 沈婉儿怔了一下,转过了身,这才看到是范闲。 前几次范闲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来,显然是言冰云和沈婉儿交代过,范闲会悄然入府,所沈婉儿也没有大呼小叫,当即反映了过来是范闲本人,她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下,推了范闲几下,这才把范闲推到了旁边的屋子之中。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叫他!”沈婉儿看着范闲,嫣然一笑。 范闲站在旁屋里面,等待了许久,这才等到了一点动静,范闲睁眼看了过去,言冰云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我很赶时间的,你让我来是领略你的偏厅?”范闲狐疑的问道。 言冰云白了他一眼,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放到了范闲的面前,是一叠书,有七八本之多,范闲看着言冰云,歪着头问道,“你这是送书送习惯了?听说我弟弟去北齐,你也给带了几本书。” “我没那么多的闲情雅致,给你准备什么路上看的书。”言冰云坐到了一旁的桌子旁边,他拿起了茶水,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了,就放在了一旁,继续对范闲说道,“这是你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的东西?”范闲来了兴趣,他走到了言冰云身侧坐了下来,他看了看言冰云,这才拿起了身旁的,翻看了几下,忽然之间,范闲惊讶的看着手中的,他的眉目紧皱,“这是真的?” 言冰云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你即将要去的地方,沙洲,泉州,儋州,沧州等地,你可以自己考虑。” 范闲看着这些手中的账簿,正是方才言冰云所说的,关于沙洲c泉州c儋州c沧州等地和京都城内库交易的账本,而账本之中所记载的钱财和后面京都城内库本来的账本数目上的差异,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 原本京都城内库的出入账簿就是范闲给的,言冰云在接手这个账簿之后就展开了调查,毕竟这就是他们达成共识的最初目的,言冰云的调查进展非常的顺利,这也得益于范闲帮他吸引了全京都城的目光,所以才让言冰云有了非常大的空间去做这些事情,并且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他。 看到这里,范闲第一次沉默了。 言冰云也看到了如此的范闲,叹息了一口气,“我知道事关重大,不行你就别做了。” “我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进入和内库有关系的一切。”范闲笑了笑。 似乎昨天他才进入京都城,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儋州私生子,他似乎还在为了柳如玉和范建争吵,还为了是否是范建想让自己掌握内库财权而互相猜疑,可是一转眼,他已经开始为了继承内库而调查了如此之多,越是深入范闲越是能明白庆国的腐朽,他就越是愤怒。 “人生总是如此,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尽人意的。”言冰云喃喃的说道。 范闲眯着眼睛看着言冰云,“你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呢?” 言冰云冷冷的看着范闲,又露出一脸的嫌弃,“什么意思。” “她啊。”范闲对着外面努了 努嘴。 言冰云直接站了起来,“我会让护卫加强警戒的。” 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总该给个名分吧?人家跟你从北齐走到了南庆,家也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你这带回来,当婢女用啊?” 气的言冰云走了出去。 范闲苦笑的看着手中的账簿,又看了看言冰云的背影,“真的是,这让人怎么拿?” 当范闲出现在高达面前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拿了一堆的账本,看到高达的那一瞬间,范闲气急败坏的直接将所有的账本都扔在了地上,范闲看着这些东西就来气,“拿一下,这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说完之后范闲就要往出走,此时的高达边收拾东西边说道,“大人!” “啊?”范闲正回头的时候,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回身看了过来,二人面容仅仅只有一寸之隔。 二人面对面,忽然之间周围起了一阵风,谁都没有退,谁也没有动。 范闲则是先笑了起来,“见过宫统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宫典,宫典看着范闲,显然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惊讶,“一年不见,进步如此神速,范大人着实让人羡慕。” “不知宫统领所谓何事?”范闲问道。 “请范大人移步太平别院,陛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宫典说道。 范闲看着宫典的目光,异常的敏感,他点了点头,转身进入了马车,这个马车似乎是皇帝为他准备好的,范闲并没有排斥,既然是要面圣,那自然得抓紧时间。 坐到了马车里面的范闲,等待着和皇帝陛下见面,这似乎是范闲知道皇帝就是自己父亲之后,第一次单独的会面,但是宫典的出现,让范闲多了一层疑云。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还是说,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这里距离言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若是如此,那么自己和言冰云岂不是已经暴露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闲厌烦现在的情形,但是却又无法反抗,整个国家都在被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这双眼睛可以穿透墙壁,穿透每一块砖瓦,穿透每一层房屋,直接打在你的身上。 面带微笑的范闲坐在远去的马车上,心中想道。 这样的生活,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就要改变。 第六十一章 只欠东风 再一次来到太平别院的范闲,第一眼就瞥到了湖中心。 那里的秘密就是庆帝和陈萍萍想要的,殊不知他们找了整个天下,结果答案就在自己的脚下。 “咳咳”咳嗽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范闲吓了一跳,向后一闪,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下臣范闲,参见陛下。”范闲立刻作礼。 就在他作礼的时候,庆帝偷偷瞄了他一眼,随后立刻转头看向窗外,面色正襟,双手扶于身前,藏在了长长的袖子之下。 这个庆国权力的最高行使者低了下头,将冗长的裙摆踢了一脚,大步迈开,颇有懒散的步伐走了三步,这才到了一旁的香炉前,手中拿起一旁的香,又拿了个火折子,将香薰好,插在了香炉里面,这才开口说道,“又要走了。” “回陛下,是的。”范闲想,这不是你的圣旨吗?你问我?意思我还能跑了不成? “这次走和上次走,心中可有不妥?”庆帝站在香炉面前,缓缓的抬起头,向上看去。 范闲立刻回答道,“并未有不妥之处,圣上之意,臣记在心。” “哦?”庆帝似乎来了兴趣,他立刻转身向后,看向站在门口的范闲,范闲仍然弓着身子向前作礼,没有陛下的‘平身’二字,他可不能坏了规矩。 只见庆帝款款几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身上肆意的香气扑鼻而来,一股帝王的气势压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似乎能感觉到那强大的气势在一步一步的靠近,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 庆帝看着范闲问道,“圣上之意?你来讲讲朕是何意?” 范闲试探性的向上看了庆帝几眼,威严之色毕露,他平静的看着范闲,并没有任何的生气或者喜悦的表情在脸上挂着,相反是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潭,看不清楚里面发生着什么东西。 既然庆帝要你说,总不能不说,范闲讪讪得笑了笑,“陛下是要下臣一路沿途到北齐,从儋州开始,调查途径内库所出现的问题,还有走私的情况。” “是你要接手内库,不是朕!”庆帝摆了手,立刻向一旁走了过去,范闲听到了怒意,但是范闲并没看到庆帝背对着他所露出来了一抹笑容,庆帝随后继续保持着非常愤怒的语气,正色道,“这就是言冰云和你在京都城调查出来的结果?” 果然,没有这个老头子不知道的事情,范闲对之嗤之以鼻,你是啥不知道你就没有安全感吗? 死老头子! “嗯?”庆帝鼻子哼了一声,好像是听到了范闲说话一样,范闲立刻一个机灵,说道,“下臣不解,望陛下提点一二。” “自行体会吧。”庆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将手放在了香炉的边上,轻柔的将散落出来的香灰向里面刮了刮,但是他的语气仍然是那般僵硬,头都没有转回去,冷冷的说道,“以现在的你,想要掌握监察院,还差得很远。”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范闲一挑眉,不解的看着庆帝的背影,他只得说,“下臣明白。” 庆帝回过头,看着面前的范闲,他像是有很多话不能说出,目光轻飘飘的放在范闲的身上之后,才说道,“你娘和后母,生前关系非常的好,当初也是为了保护后母,你娘才会把她带到儋州居住,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范闲看着庆帝,其口中的后母,应该就是自己的奶奶,这也听范建说过的,之所以自己的奶奶连太后都非常的敬重,就是因为他是如今庆国庆帝陛下的乳娘,而且不要分文,不要名分,离开了京都城。 范闲则是安安静静的听庆帝要说的话,可是庆帝并没有继续向下说了,而是说道,“陈萍萍叫你去过北齐,你没有带回来肖恩的秘密。” 这庆帝说话一波三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搞得范闲是晕晕乎乎的,不过这也符合庆帝说话的方式,他要是什么事情都和自己说的明明白白的,他也不是庆帝了。 看着庆帝的样子,范闲说道,“下臣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朕是要责罚你办事不利呢?”庆帝缓缓地走向了范闲,看着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道,“还是要责罚你欺君呢?” 范闲身躯一震,但是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对劲,反而是微微一笑,面色没有一丁点迟疑的说道,“下臣何来欺君之罪?下臣将所知所遇之事,全部告诉了陈院长,不知哪有冒犯到陛下。” 看到范闲的表现,庆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再次背对着范闲,向后走了几步,“此次去北齐之后,快些回京,接管内库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臣遵旨。”范 闲的汗已经浸湿了整个后背。 庆帝忽然又慢悠悠的说道,“你可知道苦荷又要开山收徒的事情?” 范闲喜从心起,却又喃喃道,“下臣并不知道。” “一行北上,范若若若是同行,不妨去见见。”庆帝说道。 晚上的范闲有些难以入眠,身旁的林婉儿安静的躺在他的身旁,映着月光,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范闲的侧脸,“睡不着啊?” “嗯”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他还在想着下午的时候,庆帝陛下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听着就非常的渗人。 首先是肖恩的事情,这件事情被拿出来之后,范闲才明白,他以为过去了的事情,只是庆帝想让他以为过去了,只要庆帝想,那这件事情随时可以被提出来,随时可以去查,甚至可以抓了他。 暂且范闲认定庆帝不知道范闲得知了肖恩口中神庙的秘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事情,想来范闲也明白,之前的那一次北齐一行不光是陈萍萍冥思苦想的计策,这件事情看来和庆帝有不可脱离的关系,况且对方既然亲口来问了自己,并且观察了自己的反应,就说明,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庆帝安排的。 这一局棋很大,不像是陈萍萍自己的手笔,况且陈萍萍对待自己的态度,范闲能够看得出来,黑骑的撤离到现在都是一个谜,陈萍萍即便是试探范闲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而另一方面,王启年则一直在自己的身旁,并没有任何的变故。 想到这里范闲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他想成为一个破局的人,现在所掌握的东西还并不是非常的全面,况且新的局又已经慢慢的打开了。 庆帝的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范闲能够分析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一路上似乎对于每个地方的探查,并不是庆帝的主要目的。 这一路上的地界并不经过信阳,和长公主并没有什么交集,而江南在西南方向,也不会经过,所以和明家也没有什么瓜葛,想来想去范闲都没有想到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索性也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范闲将林婉儿拥入了怀中,无奈的说道,“有些事情,总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相公不必想那么多。”林婉儿说完这句话噗嗤一笑,将头埋在了范闲的胸膛之下。 范闲奇怪,“怎么了?突然如此开心。” “我以为相公是要见到海棠朵朵,这才如此辗转反侧,想来还是我多虑了。”林婉儿抿了抿嘴。 “哪里啊。”范闲说道,“我对于海棠朵朵,说白了则是他乡遇故知,互相都有那般对于世俗不平的认知,所以相处下来非常舒服,想来算是知己而已。” “是吗?”林婉儿睁着大眼睛,看着范闲,一眨一眨,仿佛像是星空。 范闲一阵坏笑,抱紧了林婉儿。 第二天的范尚书府大包小包的装在车上,范建一大早从宫里又调来了两辆马车这才算是将贺礼和三个女人的行李放好了,范闲原本就只拿了一个布卷的行李,可是又被林婉儿塞了整整五个布卷的衣服,这才算完。 庆帝陛下和太后等后宫的贺礼自然不需要他们去带,他们只要带上尚书府的东西就行,不过就算如此不加人坐的马车,已经有了整整八车的货物在上面了。 也就是后来范建拿出了规章制度说事,不然九辆马车都不够这三个女人装的。 来送别的人里面没有什么品阶高的,但是贵重的东西就很多,比如大皇子居然差人送来了四个侍女,这四个范闲都见过,就是抱月楼里面的那四个姑娘。 范闲也只能欣然接受。 最后九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出了京都城,高达坐在马上低声对驾马车范闲低声的说,“我上一次看到这种行头出门的人,是西凉到庆国进贡的商队,而且是带着货物的商队。” 范闲白了他一眼,而坐在范闲身旁的王启年则是乐得不行,最后被范若若把耳朵都揪红了。 “这女人怎么都爱揪耳朵?”王启年低声的念了几句,不敢再说话。 并没有过程之中的休息,车队一路向东,目的地就是儋州港,范闲驾着马车行驶,倒是也乐乎乐哉,期间林婉儿和范若若也来过了一把瘾,毕竟在京都城可没有驾马车这么潇洒的行为可以让她们做,大小姐的日子有好有坏,范闲也都能理解。 这一路上都是范府的家丁,还有京都城的护卫,这些护卫只是送林婉儿郡主到达儋州,并且接回来的人,他们并没有去北齐的任务。 范闲让高达把手下的虎卫都隐藏在了家丁之中,跟着家丁吃住,倒也不会暴露身份,毕竟京都城的护卫之中谁知道有谁的眼线。 而邓子越和史阐立倒是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用邓子越的 话说,他们脱了监察院的官服,谁也不认识他们到底是谁了。 就如此这样,踏上了浩浩荡荡前往儋州港的路。 也就在与此同时的庆国另一方,一个优雅的女人正坐在信阳穆王宫的寝宫之中。 长公主李云睿是庆国庆帝陛下的亲妹妹,这样的关系致使这个权力欲望异常强烈的女人,在庆帝登基之初就做通了太后和皇后的手段,让自己以王封名,这才有了信阳的这片封地,和一个王号。 这也算是当世第一个女王爷了,只不过后来庆帝仍然觉得不妥,这才以长公主加身,让她再进了一步,其实当初的庆帝并没有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妥。 李云睿躺在寝宫之中,修长且洁白的腿肆意的伸展开来,万条细沙扑在身上,微风摆动之下,婀娜多姿,她面容祥和,看着面前池塘之中漆黑的鱼正在捕食一条血红色的锦鲤。 那黑色的鱼一动不动在角落之中,正当那锦鲤缓慢的游到面前的时候,黑鱼立刻出击!一口咬死了锦鲤,血瞬间染红了池塘。 就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面响起,李云睿没有回头,而是听得后面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说道,“殿下,范闲出京了!” “好。”李云睿的嘴角,划开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第六十二章 野战 儋州是出了京都城境内的第一个海港城市,这里按理来说应该是发展旅游业和海边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区,但是奈何光是从京都走道儋州就足足三个月,范闲就放弃了旅游这种念头。 毕竟,他干不出来一列高铁。 儋州具备了这个时代海港最为标志性的几个特点,雨水繁多,物产丰富,强盗盛行。 在经过两次大雨之后,范闲的车队才入了儋州境内。 进入儋州境内和进入儋州城是两个概念,儋州城的占地面积并不是非常的大,但是儋州的境内却占地辽阔,儋州境内基本上都是些渔村和内陆的村落,这里的人们都以打渔为生,但是儋州和沙洲一样,还有一个非常著名且非常赚钱的行当。 拦路抢劫。 这个事儿人尽皆知。 柳如玉也知道,范若若也知道,并且高达也知道。 疾行了几段路,队伍的行军速度放缓了下来,高达走到了范闲的身旁,“大人,距离儋州城不过二十里路了,抓紧时间还可以进入,不然这附近的山匪异常的多,若是遇上,怕是不好对付。” 高达虽然没有来过儋州,但是他做足了功课,这一席话像是一个老练的车夫。 虽然范闲的身后仍然有皇家的护卫军在护送林婉儿,但是货物非常多,很容易就成为了目不识丁的盗贼下手的目标,他看着面前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气,下令立刻继续前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正的山匪和电视剧c小说里面的山匪是不一样的,可没有从路中间跳出来大喝一声然后和你讲道理,拼人脉最后讪讪逃跑的山匪。 真正的山匪是根本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下来拿着刀就是抢劫杀戮,总之护卫军走的再快,也不可能第一时间保护所有货物的安全。 若是再出现什么毒烟毒雨之类的,他没事儿,整个一个队伍的人恐怕就要遭了殃。 范闲下令。 护卫军走形于车队两旁,保护货物为主。 泥泞的雨水铺撒在道路上,淋漓的雨似乎在诉说着一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越走,范闲越是感觉非常的不好。 他安静的坐在马车前方的避雨檐下驾驶着马车,身旁的王启年冷静的看着前方。 马蹄踩在泥土里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在此时范闲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耳蜗之中。 安静的听着周遭的响声,范闲忽然皱了皱眉。 声音慢了下来,连从空中掉落的雨滴都慢了下来。 马蹄扬起,落下的时间变得悠长,也就是这一瞬间,似乎时间暂停了,范闲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风声,雨声,还有一个杂乱无章的 不! 是一群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破风而来的箭穿破一切的声音! 范闲的眼睛猛然睁开的那一瞬间,他左手直接将王启年一把推入了马车之中,而右手忽的上抬,这一抓竟然是生生将那支飞来的弓箭抓在了手中! 登时,马惊了!向后一个趔趄,停在了原地。 高达见势立刻大步向前,按住受惊的马儿的同时回头看去,大喝一声,“防御!” 声音喝起,直冲上天,瞬间惊动了丛林里面万千鸟叫,整个树林攒动,鸟儿升天飞走,而剩下的,只是寒冷的气息,和周遭林里出现的阵阵杀气。 范闲冷漠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压低声音说道,“除了护卫,其他人贴近马车。” “除了护卫!”高达厉声喝道,“所有人贴紧马车!不要乱跑,保证安全!” 瞬间,整个车队都安排的紧致有序,不愧是真正护卫军出身的人,当即第一时间就使用肉体将整个车厢围绕的严严实实,范闲算是放下了心,但是面前的敌人仍然在暗处,现在的形势仍然不容乐观。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一箭之后安静了下来,范闲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能够预料到,绝对不会简单。 想到这里,范闲对着王启年使了个眼色,王启年立刻点了点头,他向左边一跳,就在人群之中,消失了。 范闲并不着急,既然敌人在暗他在明,他正好能够在这里坐着看,对方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是自己,还是身后的某个人,亦或者是背后马车上的货物。 无论是什么,范闲都不会让对方得逞。 不过根据方才那一箭来看,范闲似乎知道对方的目的,并不是旁人和货物,或许是自己。 王启年已经走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周围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 ,范闲纳闷的看了看周围,他也不愿意再等而是说道,“启程!” 高达当即说道,“启程!” 声音从前传到后方,大家听的一清二楚,虽然觉得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毕竟是范闲在那里发号施令。 林婉儿和范若若还有柳如玉就在范闲身后的车厢里面,三人都非常的震惊,这行刺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真抓到了什么人,当然直接是送到监察院之中大刑伺候,用不了几天就能问出是身后的人。 这可是郡主,皇帝的侄女儿,谁到皇帝头上动土,是真的嫌命长了。 所以袭击的人不出来,是非常明智的。 车队继续开始行动,范闲没有说话,马车里面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三个人当然也不敢说话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向前走,不出四五里的路,才算走过了这一片密林围绕的地界,可是这一次范闲有点心中慌神。 王启年还没有回来! 按照道理来说,王启年的身手,不应该纠缠这么长的时间,况且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启年也不可能恋战,他不是一个好战的人,这一点范闲清楚。 还在疑惑的时候,车队已经走到了一方田野之上,田野之中水稻更迭,周遭的山慢慢出现,梯田一步一步的盘踞而下,水流声和农忙之声传来传去,竟然还有山歌响起,一时之间,似乎轻松了起来。 “大人!”王启年忽然出现在范闲身旁的时候,生生给范闲吓了一跳。 范闲一巴掌拍在王启年的肩膀上,愤怒的说到,“你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哇!”王启年一脸的不忿,看着范闲。 “说吧。”范闲舒了口气,这才问道。 王启年低声对着范闲说道,“大人,方才我们三人到了丛林之中,只是发现了几个人的踪影,看脚步只有三个人,深浅判断,一个人身材壮硕,另外一个人似乎有些脚跛,而最后一个人的年纪不超过二十岁,身材矮小。” 监察院之中的追踪高手确实有王启年这么一号人物,他的判断,定然不会有什么错误,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目光却看着一旁正在农忙之中的人们,范闲看着他们,忽然直接面色正紧了起来。 一个跛子 范闲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仿佛刚才他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跛子,穿着务农的衣服,一步一步趔趄的走在田野之中,他的脚好像丝毫不心疼下方的水稻,将那泥泞的脚踩在了里面。 泥泞 范闲眉头皱了皱,正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正好停留在了面前不远处,也就不过十个身位的地方,一个轮着锄头的人,正在农忙,可是他的脚下的靴子上,是漫过膝盖的泥土,这可是农忙的人,他们不需要跑步,是不会出现泥土到了膝盖上呈现出飞溅状态的样子。 而且这个人的肩膀上,有落叶。 四目相对! 范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手慢慢的向后划去,那是他藏起来的长剑,而对方似乎也在缓缓地动,手死死的抓紧了锄头。 马车缓缓的向前走,二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想要分开的意思,双方都死死的盯着对方,没有一丁点的懈怠,就在双方几乎要交错开来的最后一个平行线的时候,范闲先出手了! 范闲直接跃起的瞬间,长剑直接对着地上的那壮汉刺了过去,没有人能反映的过来,就算是高达也都只是坐在马上,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非同小可! 周遭的水稻田中,隐藏着根本不止是个位数的人,忽然一跃而起的敌人们几乎有几十个人!他们全部伪装成了务农的农民,他们瞬间出现的一刻发动了奇袭! 范闲一剑刺入了最近的那人身躯,可是那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攻击范闲的意思!他的剑,直直刺入了面前的马车! 还好范闲的手非常的快,根本没有给对方一丁点攻击马车的机会,也没有任何给对方可以还手的机会! 一击必杀。 接下来的情形,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范闲回头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爬到了马车的上方,抬起长刀就向下戳去。 范闲抓住手中的剑直接扔了出去,直接插入了最近的一人胸膛!可是只倒下了一个人! 就在长刀就要落下的瞬间,破空而来的声音打破了对方的图谋,两把箭正是不远处的守卫军发出的! 守卫军涌向了最前面范闲所在的马车,将几乎所有的外敌,全部隔绝了出去,虎卫更是全部现身,直接冲杀而出! 尽然有序的将整个马车周遭的那些家丁c侍女全部保护在了里面。 外面的人则是在不断的杀掉进来的人。 那些人冲了一次范闲所在的车队,眼看冲不下来,反而是死伤殆尽,当即萌生退意。 范闲回头一眼看到 了在水稻田之中的一个带着帽子的人,那人蹲坐在水稻田里面,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拿出了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站了起来,用力吹出了声。 也就是这个声音响起之后,那些伪装成务农人员的人,当即向后撤离,此时他们已经不到二十个人了。 范闲当即跑了起来,他直奔那戴着帽子的人而去。 戴帽子的人冷眼避了一眼范闲,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立刻一个转身,向后奔驰而去! 他的手下四散而逃,可是那戴帽之人路线非常的考究,直接向梯田的上方冲了过去,范闲也不怠慢,就在这黄灿灿的田野之中,追了上去,日光打下,金黄四射。 梯田向上,每一层的高度都快要有一人之高,可是那戴帽之人身形异常的矫健,看来对此处应当是非常的熟悉,不然以这个速度,非九品以下能比,范闲丝毫感觉不出对方强大的气息,断定对方的实力不足九品,但是凭借着对山田之中的熟悉程度,才将他甩在了身后。 范闲穷追不舍,不但踩了一裤子的泥,还越追越远,眼看追不上了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梯田的最顶端,而戴帽之人则是翻过了上方,再次从另一个方向飞驰了下去,可是范闲此时向后看去,这才明白,心慌了一阵,更是止步不前。 后方的王启年也赶了上来,当站到范闲一旁的时候,被范闲一把拉住。 王启年回头看去,跟着不由得心一惊,这山体一侧是梯田,而另外一侧竟然是相当陡立的坡度,而下方戴帽之人手中抓着一条绳索,绳索是被固定在下方不远处的山体之上。 范闲手中也有钩锁,但是他现在下山无异于是羊入虎穴,下面有什么机关暗道那就是死路一条。 “大人,车队脱离危险了。”王启年向后走了几步,这才对范闲说道。 范闲向下看去,此时那戴帽之人已经到了下方,绳子摇摇欲坠,那人站在下方,叉着腰看着上方的范闲,比出了一个手势,范闲虽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是能看得出来,对方的身手了得,此时成功脱逃,是在笑话自己。 “他们是山匪。”王启年说道,“抓了几个人,大人,等你亲自审问。” “好!”范闲此时并没有任何的猜想,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山下走了过去,此时的车队之处远远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已经被护卫抓住,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此时的范闲,望着一片金黄色的水稻田,脸上升起了一片疑云。 第六十三章 亲人相聚 范闲并没有着急审问抓来的几个人,他作为一个拥有新思想的人,当然比现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懂得心理,在攻心这件事情上,他自然是游刃有余。 所以他准备晾着这些人,不打算直接带回儋州城的范府里面,他还没有这么傻。 高达将这些山匪送入了儋州府的衙门里面,然后蒙住了眼睛,上了马车,兜兜转转了好几圈,这才从后门,送入了范府之中,找了一个柴房,安置了这些人,再安排着史阐立带着两个护卫加上十个京都城来的护卫,将几个人分开看管。 自己则是带着人,从正门,进入了范府。 范府出来迎接的人并不是很多,再加上本来儋州城范府就没有多少人,只是一行下人和仆人,而范闲到了京都城之后,找了一个曾经掌管内库的叶家嫡系来到了范府之中担任管家,叶管家做的兢兢业业,这也一老早在门口把守着,等待范闲一行人的到来。 到了门前之后,儋州城范府的下人赶忙走了出来,一伙一伙的帮忙抬东西,范闲和管家打了个照面,叶管家低沉的对范闲做了个礼,“范大人。” “叶管家,最近如何?”范闲微微一笑,看着这个老人问道。 “多谢大人,老奴身体还算硬朗,还能撑个几年。”叶管家欣慰的说道,他对范闲非常的尊敬,毕竟小范诗仙声名在外,那么多的事迹,对于民心可谓是大有收获,况且叶管家也算是一直在叶家的忠臣良将了,这个叶家并非是如今的护国公,京都守备军的叶家,而是范闲的母亲,叶轻眉的叶家。 叶家传承的是商贾之术,但是在叶轻眉倒台之后,叶家就被扣上了叛国的帽子,可是庆国的皇帝陛下并没有下令赶尽杀绝,而是让叶家继续辅助内库的生意,继续做下去。 叶家都是些从商的人,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人群,所以皇帝也照着这个说法,将这些叶家的人保护了下来。 现在的叶家也算是重新获得了新生,他们仰仗着范闲,给他们带来新的生活,所以当然没有任何的不从。 “奶奶呢?最近如何?”范闲问道。 叶掌柜对范闲说道,“回大人,主母身体仍然非常好,今日知道你回来,已经在前厅等候了,快些进去吧,主母不听劝告,硬是要在前厅等你,我担心主母染了风寒。” 范闲一听,当即点了点头,立刻回到后方对几人说道,“让下人们收拾这些东西吧,我们先进去,奶奶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范若若听到这句话,立刻走下了马车,先是将身后的柳如玉接了下来,才和林婉儿手拉着手,赶忙走到了范闲的身旁。 看三人已经整理完毕,范闲这才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接过了王启年递来新的衣服,毕竟是自己的奶奶,范闲不能失了礼数,况且说白了,这可是自己人生之中对自己最好且最关心的人。 边走边将外套换在了身上,范闲抖擞了一下衣服,才走入了正厅。 春风过境,夏雨自来。 微风拂过了前厅,吹得纱帘胡乱摆动,这里曾经是范闲和范若若长大的地方,经过如此久的时间,二人再次回来,不禁有些触动。 侧面看了过去,范闲的脚步很轻,后面的三人也没有说话,悄然走了进来的时候,那老夫人侧身坐在正厅的桌子后面,那是以前范闲还在的时候,老夫人吃饭的地方,她仍然坐在那里等着。 范闲没有任何的语言,他只是静静地走了到了房间之中,对着这个无时无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背影,这个在自己心中无比重要的老夫人,跪了下来。 这一刻,似乎是风吹动了老夫人的面容,又或许是听到了范闲的脚步声,她苍老的面容,抽动了一下,岁月铺满的脸,慢慢转了过来,看到了范闲。 双目闪烁,晶莹剔透的光泽打在她的脸上,刹那之间,似乎几年回转,流经之时,已过千日。 “闲闲儿?”老夫人颤抖的下颚哆哆嗦嗦的看向范闲,此时的范闲头磕在地上,没有抬起来,他换的衣服,正是当日走出儋州城时穿的那身衣服,宝蓝色的缎子里,锦带束身,洁白色的内衬,下垂到地上。 “孙儿不孝,未尽孙儿之责,还望奶奶,恕罪。”范闲磕在地上的头,是为了掩盖他的眼泪,他虽然经历过生生死死,经历过诸多的杀戮,经历过明争暗斗,可是他却始终不能忘怀的是心底对于这份亲情最沉重的思念,如今当着奶奶的面,范闲再也不能坚强下去,似乎在这一刻,他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少年,那个阳光下的少年,那个被奶奶喝斥饭吃的不够多的少年。 “来来”老夫人起身,她的力气不够,撑了一下地面没有撑起来,反而是后面 跪着的林婉儿和范若若立刻站了起来,而范闲则也是担心的看了过去。 二女立刻走了过去,将老夫人搀扶了起来,老夫人并没有先管来的人是谁,而是抓着自己的拐杖,趔趄着走了几步,上前就要扶起范闲。 范闲不敢让老夫人多动,立刻站起了身。 “让奶奶看看闲儿你可回来了,闲儿。”奶奶看着范闲,慈祥的手掌盖在了范闲的额头上,轻柔的拨弄着范闲的脸,她似乎生怕自己的手伤害到范闲。 范闲抓着老夫人的双手,颤抖的看着老夫人,“奶奶,我回来了,闲儿,回来了。” 这一次也顾不得体统,范闲再次将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奶奶抱在了怀中,“奶奶,孙儿来看你了。” “好好”老夫人颤抖着说道,“来了好来了好!” 泪水再也忍不住,老夫人的面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喜极而泣,祖孙相拥。 这一刻,范闲等了多久?盼了多久?谁也不知道。 “奶奶,这是若若。”范闲开心的缠着自己的奶奶,终究是把她扶入了内堂,喜悦得介绍道。 老夫人微笑着点着头,可是目光仍然不舍得从范闲的身上移开,范闲也知道这是奶奶思念自己,这才又笑着说了一次,“若若,还不来见过奶奶。” 范若若也是非常的思念老夫人,范闲这么一说,这窈窕的女子立刻快步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微微躬身作礼,“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若若”老夫人看着范若若,脸上尽是喜色,虽然老夫人的年纪大,但是还没遇到什么都不记得的地步,范若若和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当然记忆犹新,不曾忘却半点,她看着范若若,“来,让奶奶看看,这姑娘长大了不少。” “若若离府的时候啊,我还曾记得,那是六岁时许,还没我这拐杖高。”老夫人颠了颠手里的拐棍笑道,“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未曾婚配啊?” 果然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的,范闲倒是也乐在一旁,轻柔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林婉儿,对方喜上眉梢,看到奶奶如此健康当然也非常高兴,不过还是忍不住白了范闲一眼。 范若若立刻笑了笑,“奶奶,若若年纪尚小,还未曾婚配。” “又是那个兔崽子,自己女儿的事儿都不上心,哎!”老夫人皱了皱眉,“这么好的丫头,定然要好好的婚配个好人家,若是跟了那些不学无术的逍遥二世祖,老身就是跑到京都城也得和那两个兔崽子理论理论。” 范闲听到这句话,这两个兔崽子?难不成还有皇帝陛下?或者说是靖王?听个乐就得了,范闲也不敢问。 介绍完了范若若,范闲这才对老夫人说道,“奶奶,这是孙儿的妻子,林婉儿,她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 “见过奶奶。”林婉儿走到了老夫人面前,立刻作礼说道。 这一下更是让老夫人爱不释手了,她如同捧着鲜花一样,抚摸着林婉儿道,“这么水灵的丫头,真的是好,好,好!” 连着用了三个好这才似乎能表达出老夫人对于林婉儿的喜欢,她笑眯眯的对林婉儿说道,“等会儿下了饭后,你和若若要随我来,别忘了提醒我,最近记性不好。” “是,奶奶。”林婉儿微笑着说道。 柳如玉也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母亲大人。” 显然老夫人也是猜到了这是谁,她先是看了范闲一眼,范闲仍然保持着笑意,并且摇了摇头,这老夫人似乎才明白,当初在儋州刺杀的时候,二人就曾怀疑过面前的柳如玉,但是如今这么一来,范闲应当已经调查清楚,那件事情和柳如玉没有一点关系,这才会结伴而来,她当奶奶的当然了解范闲的脾气,想让他卑躬屈膝,门儿都没有! 这才笑容满面的对众人说道,“你们舟车劳顿,路上也辛苦,先让丫头带你们下去休息一下吧,饭菜等会儿就上来了。” “闲儿,带着孩子们去认认路,走走门,你的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若若的也是。” 范闲和范若若当即点了点头,这才恋恋不舍的带着林婉儿和柳如玉离开,身后的丫鬟,这才带路,带着几个人向他们的房间之中走了过去。 到了房间之后,各自的行李已经被下人们都安排在了房间之中,贺礼专门找了一个房间放置,王启年紧密的安排也非常到位,他和高达在范闲的对面住着,时刻注意周围的情况。 毕竟一来这里不是京都城,虽然都是范府,但是此处的范府和尚书府根本就是两个安全系数,这里不仅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人偷袭暗杀,甚至是家园之中的仆人c家丁c婢女都有危险。 况且不在京都城之中,穷凶极恶之徒也更是心里负担轻得很,大半夜随处游走经常见到,所以出了这个院墙,地方不熟的护卫们当然无法抓人,所以他们对于范闲的保护,更是需 要严密。 “没想到你对奶奶竟然如此情深义重。”正在整理包裹的林婉儿看着范闲坐在床上悠哉悠哉的样子,也替他高兴,便问道。 范闲正在享受着他曾经孩童时的快乐,就是这张床带给他的温暖,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睡在这张床上年幼的自己,竟然有一天能抱着自己的老婆继续睡在这张床上。 听到婉儿说这句话,范闲回道,“那是自然,奶奶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对我无微不至的照料和细心的爱,是我人生之中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如此之好的人。” “真好。”林婉儿笑道,“我从小到大也是在一个地方长大的,不过是在后宫之中,那里我能熟知的,就是一直跟着我的玉儿,但是出宫的时候,就见不到她了,我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情” 说着说着,林婉儿的面容似乎有些倦怠,范闲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范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室之中哪儿来的什么亲情,每一个人的出生都带着标记和希望,长公主生下林婉儿有没有爱,范闲并不知道,但是他对于长公主的了解,他能明白的是长公主似乎更希望是一个男子,而并非女子。 再想想淑贵妃c宁才人,宜贵嫔,她们不都是希望孩子能带给她们一定的权力和未来么?那些在后宫之中长大的人,对于亲情太过陌生了。 “以后这样的爱,会包裹着你的。”范闲低声的在林婉儿的耳畔说道。 林婉儿羞红了脸,推了推范闲,“讨厌,这里都是人,被看到了不好。” “相公抱妻子天经地义,被看到了又如何?”范闲耍着无赖,死死地抱着林婉儿,温柔的说道。 “婉儿,我会把你之前没有得到所有的关怀,在之后的时日里面,慢慢的补给你,不差一分一毫。” “嗯。” 第六十四章 审问 晚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完了饭,范闲逼迫着给老夫人号了脉才放下心来,这才让老夫人带着林婉儿c范若若和柳如玉在庭院里面转一转,而自己则是走了出来,来到了后院之中的柴房,并且叮嘱了老夫人,不要靠近这里才算作罢。 见到高达之后,范闲直接将七个虎卫全部安排在了自己家人的身上,四个人一人两个虎卫,一日三班轮守,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其中的一个则是负责通信。 林婉儿的身旁还有暗中的护卫军,他们并没有入驻范府,而是选择在城内驻扎,一方面直接在大面上宣布,是京都城的皇室在此,一般的人也就休要造次,二来是暗中保护林婉儿的人也能第一时间轮班值守在范府周围,保障了外面的安全。 而范闲自己这边只留下了启年小组的几个人和高达。 此时的范闲,进入了后院的柴房之中,遣散了佣人之后的柴房,非常的空旷,地方足够范闲来发挥了。 这是帮山匪,平时就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人,范闲当然没打算和他们客气,进了柴房之后,什么都没有着急,高达搬过来了一个躺椅,给范闲放到了面前。 范闲坐了上去,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斜着眼睛看了过来,那手指懒洋洋的一个一个的数着。 “七c八c九c十c十一”数到这里的时候,范闲看到了他们不屑的目光,不服的目光和冷笑的目光之后,用手指指到了第十二个人,范闲的目光阴冷了下来,直接说道,“我不喜欢十二这个数字,多了一个人。” 瞬间,史阐立直接把第十二个人抓了出去,从柴房直接走到了后巷上面,随后传来了一声大喊的声音,和一个女子的尖叫声,随后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后院里面的人全部没有了之前的那般表情,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范闲,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就如此问都没有问,直接杀了一个人! 可是范闲仍然不以为然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外面的史阐立冷静的走了回来,站在门口对范闲故意大声的说道,“大人,宰了,旁边路过了一个农妇不小心看见了,我也给宰了。” “儋州天高皇帝远,你就站在后巷,路过的都宰了就行了。”范闲冷漠的喊道。 “得嘞。”史阐立这才又走了出去。 范闲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打了个哈欠,他们的嘴里都被塞了棉布,当然喊不出来,说不出来话,他们有几个扭来扭去的,似乎想要说话,可是范闲忽然站起身来,从靴子里面拿出了一把匕首,走到了一个动的幅度最大的人身旁,用匕首放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立刻停止了动弹,生怕自己摇晃让那匕首胡乱进入自己的身体,当即不敢动弹,但是汗已经流了下来,范闲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笑了笑,他用匕首把那人嘴里的棉花拿了出来,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 还没等范闲审问,那人就着急忙慌的叫喊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大人你要问什么,我都说!我都说!” “啊”范闲打了个哈欠,似乎满不在乎面前的人,他冰冷地说道,“想活的人,通常不知道太多事情,非常想活的人,通常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大人呜呜呜呜呜”那人刚说了两个字,突然口吐白沫,直接翻到在地,全身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范闲站起来对着身后的王启年笑道,“你看,我新研制的毒药,真的好用,就是放到嘴里,立刻毙命!” 王启年微笑着走了过来,“大人,这药比上次那个全身长包溃烂流血而死的快是快了些,但是似乎没有那种该有的痛感。” 说完这句话,再加上旁边的尸体,谁不害怕?剩下的十个人当即翻动了起来,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什么人?自己是山贼?面前的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句话没审问,这就已经两具尸体横在了面前,这还了得? 就在这个时候,后巷再次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声。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没看到!” “晚了!” “啊!” 紧接着一声孩童的哭闹,可是瞬间,又没有了声音。 史阐立再一次走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他一作礼,“大人,一个渔夫带着孩子也看到了,人都宰了,晚上哥几个能饱餐一顿了!” “好样的!”范闲大笑道,瞬间回过头来。 此时的十个人根本动都不敢动了,生怕动一下,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 这是赤裸裸的屠杀! 范闲看了看,向后招了招手,高达这 才走了过来。 “你看哪个肉多?这两个。”范闲指着两个胖子问着高达。 两个胖子要吓死了!当即折腾着就要起来,可是绑得严严实实的绳子纹丝不动,再加上身后的护卫按着,他们根本无法挣脱。 这是吃人啊! 谁能不怕? “嘶”高达双手抱在胸前,吸了一口气对着左边的胖子说道,“大人,你看这个尿了,味道会变,毕竟我们是直接架住火上烤,人是不能死的,要片三十三片丁香叶入口,这人才能死,不然内脏不新鲜就没味道了。” “哦”范闲点了点头,“那吃这个好了。” 说着范闲走上前,一把抽掉了那个被选中的胖子,胖子哭都哭不出来了,大声叫道,“娘儿哟,老子么得尿,老子能拉!别杀我,各位鬼爷,各位神爷哟,我拉一裤子咯!” 范闲直接没憋住,和王启年一起笑出了声。 高达则是憋得面红耳赤,黑着脸俯下身子嗅了嗅,回头说道,“大人,果真拉了!” 范闲摆了摆手,这才走回到了躺椅上,继续躺了下去。 而此时的一行人,已经不需要他审问什么了,能说的都开始交代了起来。 范闲回到了庭院里面溜达了许久,和老夫人她们转悠了几圈,还给林婉儿和柳如玉讲了讲儿时的趣闻,并且讲述了一下儋州城的历史,老夫人听的也是津津乐道,不住地赞叹范闲。 几人逛的差不多了,这才各自回到了房间之中,林婉儿和范若若被叫道了老夫人的房间之中,范闲猜想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她们,毕竟自己的奶奶以前是宫里的皇帝奶娘,有些奇珍异宝当然也是正常的。 范闲没有着急,来日方长,距离奶奶的寿诞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来得及准备,当然也来得及和奶奶慢慢的聊天。这一天奶奶和范若若还有林婉儿说话毕了肯定也会劳累,范闲就不去多做叨扰,明天再去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范闲也不着急,坐在厢房门口院子里面的躺椅上面,摇摇晃晃的,过了不一会儿,王启年这才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全招了。” 他走之后,王启年等人就在审问那些山匪,范闲当然也知道对方会和盘托出所有的罪责,既然旁人能审,范闲当然懒得自己上场去问询什么,这不还没到半天的时间,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范闲接过王启年手中的纸,懒懒散散的说道,“走。” 起身站了起来,范闲边向柴房后院走去,边看着手中的纸条。 显然这些口供已经被邓子越加工过了,更加适合阅读,这是王启年教给邓子越的,教的不错。 书文之中写道。 几人均是儋州城往西去二十里的隆潮山里的匪贼,今日带他们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他们的二当家,他们都是跟着二当家做事的人,所以今日也就跟着来了。 行动是事先通知的,所以他们也有所准备,但是通知下来的并不是要附近什么人,而是直接说一批兵力十足的商队要进入儋州城,走海运去北齐,顶住这一段人,尽可能多杀人,这样可以保证以后他们的兵力逐渐减少,再伺机找机会截住这一队商队便可。 事情安排的非常妥当,但是没有想到这一路商队的实力太过恐怖,这也是二当家第一次带着队伍出来经历失败。 看到这里,范闲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个带着帽兜的人,那人对于周遭的地势判断非同小可,定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锻炼出来的样子,显然已经是一个老山匪了。 况且身手也非常敏捷,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地步,凭借着地形优势,能将王启年和九品实力的范闲甩在身后最后顺利逃脱,这样的人不是一般人,而在回想了这个人的行径之后,范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范闲将这一张纸随手放在了烛台之上,燃烧的火光将那张纸瞬间吞没了,而范闲则是信步向柴房走了过去。 打开柴房院子里的门,范闲走了进去,此时的柴房里面的几个土匪,看到范闲的模样,瑟瑟发抖!他们惊恐的看着范闲,如同见到了死神降临一般的面容,都向后靠了靠。 范闲招了招手,后门站着的史阐立这才又从后门出去,过了不一会儿,带进来几个人,正是方才范闲审问的时候,拉出去的第一个山匪,这山匪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棉花,根本就没有死! 进来的女人拿着一筐红色的燃料,是后街染坊里面的丫头,还有送菜的老哈和自己的孙儿,二人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和范闲打了个照面,老哈立刻跪下磕头,“范大人!范大人!多谢范大人救命之恩,一直无以为报,老奴参见范大人!” 范闲看到老哈,心情一阵大好,他连忙走了过去将老哈扶了起来,说道,“多谢了老哈,这一次是我要感谢你了。” 老哈哪儿敢承蒙范闲的感谢,当即倍感涕零,低 着头对范闲说道,“感谢大人!感谢大人!” 范闲安置老哈之后,这才又走到了之前死在众人面前口吐白沫,吐血之人身旁,拿出了一个药瓶放在那人的面前鼻子上过了两圈,还没等范闲站起身来,这人如醍醐灌顶一般直接睁开了眼睛,大呼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众山匪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吃人不眨眼的魔头,这完完全全都是一场骗局,范闲和高达还有王启年的演绎已经炉火纯青,现在新加入的史阐立演技也是更上一层楼。 范闲笑着看着面前的山匪,摇了摇头,“带出去放了吧。” “是。”领了范闲的命令,带着手下的人,将一众山匪的眼睛再次蒙住了。 这一次仍然是范闲的交代,将一众人的面蒙了起来之后,带出了后门,随后在儋州城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之后,又回到了附近的民宅后,这才将对方的眼布摘了下来。 看到在这个区域之中,山匪就算是报信,也不会将这里列入需要侦查的地方,相反这里会变得异常安全。范闲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自从藤子京死在了自己面前之后,范闲对于自己和身边人的保护,到了极致,他不想因为任何一件事情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放走了山匪们,史阐立等人并没有离去,而是跟着那些山匪继续走了下去。 范闲并没有着急让史阐立回来,毕竟对于对方的了解,才是自己下一步决定权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 这一次范闲虽然掌握不了对方,那是因为对方可是这里待了好些年的山匪,但是范闲对于这儋州城没人比他更了解,若是能将对方带入儋州城内,范闲不愁抓不住这个和黄鼠狼一样的人。 主动权就是范闲主动出击的力量,这个力量非同小可,若是直接盯住了对方所在的地点,那山匪的大本营,范闲可就是拥有了先行动手的可能,一旦这样的威胁形成,对方在范闲的手里,不过一只小鸡,可生可死。 第六十五章 山寨 夜晚。 明月当空,此时的一行人已经慢慢地走出了儋州城,趁着夜色进入了茫茫的雨林之中,王启年和史阐立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从两旁分头追击,趁着夜色,茫茫树林之中当然是什么都有,左右互相有个照应,况且这深林里面,谁也不会猜到有人在追踪他们。 一路追击,前面的人被绑了很久的时间,他们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几品几品的实力,当然脚程有限,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原地开始休息。高达和史阐立并进,走到了这里,当然也是停了下来,在树梢之上看着下方几人的行动。 这一条路显然和他们交代的地方,不是一个地方,甚至连进入雨林之后的方向都出现了非常大的改变,他们现在在这里休息之后,似乎就要从另一个方向行进下去。 二人在树梢上听着下面人的谈话。 “还好二当家的聪明,事先给我们都安排好了说辞。”一人道。 “这人还跟我们二当家的耍心眼,不知道二当家的可是聪明绝顶的人,这样一来,早就把这些人要做的事情安排的妥当了,现在他们想要反扑回来找我们的据点?”另一人道。 “可让这帮狗娘养的找去吧!他们能找到个粑粑!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了一阵,算是罢了。 “不过你还别说,这会来的这个人,还算是有点脑子,也是有点实力的。”一人道。 “咱们折了那么多的兄弟,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了,早早的回去听安排,这仇必定要报!”另一人道。 “儋州城才多大,绑了我们的眼睛就找不回去了?他们低估了我们在儋州城里的实力!” “哈哈哈哈” “听那人说叫范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信息,回头给二当家的说一下,没准儿他能有头绪。” “” “” 众人说罢之后,继续站了起来,他们果然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了起来,可是还没有走两步,高达和史阐立同时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二人当即隐藏了起来。 脚步声缓缓响了起来,地上的一众人显然没有什么实力,根本听不到这样的声音,所以直到他们看到了来的人,这才停住了脚步。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哪个范闲所见到的人,也就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二当家,当众人看到二当家之后,立刻欣喜若狂的想要跑向二当家的,众人也欣喜的对其呼唤着。 可是 第一个和第二个跑向二当家的人,被寒芒穿刺过来的瞬间,两道银色的箭直接插入在了两个人的胸膛之中,银色的箭头在月光之下,发出闪耀的光芒。 这一箭,不只是那一众山匪惊讶了,甚至是连同二当家,都震惊的站在了原地,他震惊的表情表现出来了他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一箭的事情发生,他立刻想面前的人一伸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众人立刻停下了脚步,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二当家,这可是他们最为信赖的人,如今怎么会突下杀手! 双方都是震惊,可是显然二当家的反映要更为迅速一点,他当即制止了面前的人继续靠近自己,并且冷漠的回过头硬生生的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密林之中没有任何的回应,二当家显然已经愤怒了,他冷漠的说道,“这不是我们协议上的东西!在阻击的时候我已经损失了很多兄弟了!” “二当家,好气魄!”一个嬉笑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到了那二当家的面前,他的面容非常的陌生,史阐立和高达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可以确定此人并不是京都城内的人士,并且此人身上的气息,过于强烈,实力应该不是七品以下的实力。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我的人出手!”二当家的问道,他非常的愤怒,指着来人。 来人则是笑了笑,“二当家的息怒,息怒,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一次的敌人,非常的恐怖,他们是无孔不入的魔鬼,是比人影子都善于隐藏的人,是躲在每个人背后的杀手。” “哼。”二当家的冷冷笑道,略带不屑道,“就那个九品?你别逗我了,那人我要是想在儋州城里杀了他,他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你和我说旁人强? 不觉得有点灭自己的威风?况且这是哪里?这是我儋州地界,是我说了算的地方!” 来人叹息了一声,“既然你不相信,好的,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杀了你的这些兄弟。” “为什么。”二当家在兜帽之中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倍感愤怒的看 着面前的来人,“若是你不给我一个确切的理由,我” 还没等二当家的话说完,来人向后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发号施令。 下一刻! 几把箭瞬间出现!而此时在树梢上方看着的高达和史阐立二人大惊失色!这箭,是朝着他们来的! 高达当即一手抓破了身旁的树枝,连着三个后跳,躲开了急速前来的三根箭,第四根实在是避无可避,导致他直接跳下了树梢,而一旁的史阐立直接是摔了下来,还好高达一伸手将对方接住,这才完好无损的到了地面之上。 二人穿着普通的衣服,此时的史阐立左手臂膀已经被擦破了衣服,他站在高达身侧,二人看着面前的人。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跟踪会被发现,这密林之中障碍物众多,怎么可能如此轻巧的看到自己的方向,并且还能那么精准的射出四根箭矢!若是不躲闪二人可能直接被命中,当场死亡! 下手如此之狠毒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善茬,二人站稳脚跟,看着来人。 那人缓缓地走到了二人的面前,拍着手掌,对身旁的二当家的说道,“看到了吗?你的手下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的礼物。” 二当家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人会被跟踪! 看着史阐立和高达,二当家的脸铁青。 密林之中,双方正在对峙之中。 史阐立和高达站在那二人的面前,目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那神秘人则是站在二当家的身旁问道,“这次知道为什么了么?” 二当家看着史阐立和高达,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对身旁的人说道,“现在已经暴露了,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事儿就大了,你要想好。”神秘人一副乐样,笑道。 看了看面前的史阐立和高达,二当家的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一般,他攥紧了拳,“你们走吧。” 不光是史阐立和高达,那神秘人都是一惊,他回头看着二当家,“他们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地点,现在放了,他们再跟上,死的会是你。” “下一次,我再见到你们,无论你们是谁,我定然会杀了你们!”二当家的说完这句话,直接掉头就走,他身后的手下立马跟了上来。 神秘人站在原地看着二当家,他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却又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史阐立和高达,“二当家都发话了,你们不走,是要逼我动手么?” 二人看了神秘人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转头离开了原地,按照来时候的路,悄悄回去了。 等到二人离开了之后,神秘人的后方,缓缓跑过来了一个人,那人年纪尚轻,没有遮挡自己的面容,低声的问道,“这可是监察院的人!师父就死于拿监察院的范闲手里,师兄你放他们走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任务目的你不要忘了!”口中的师兄厉声道,“主子的事儿,你要是做坏了,别怪我保不住你的这条狗命!” “是!”一提到主子,那少年脸上一紧,异常的害怕,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说话了。 二人跟随者二当家的的步伐,走向了一个密林的深处。 所有人离去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最上方的树干之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矮胖的身躯,一脸的冷漠。 不是旁人,正是范闲手下得力干将,王启年。 诺大的山寨,四处环山,是山坳之中的一个奇异所在,只有一个入寨的口,山寨之中派了山匪重兵把守,显然这里是一个易守难攻的点,这里的设计非常的巧妙,不仅是上下有关卡,更是在最高处仍然有人巡逻把手。 这里的哨岗设立的十分巧妙,暗哨更是遍布外面密林之中的方圆五里。 二当家的进入大门之时,木栅栏被直接拉了起来,栅栏拉的非常的高,全部拉起共有几仗高,再向下走了过去,是一层泥土,泥土的地有将近两仗的长度,一般人根本无法直接跳过去,那泥泞的两旁都是把守的人,看到二当家的即将过来,立刻将绳索拉了过来。 非常熟练的接住了绳索的二当家,直接抓起,整个人被拉了起来,向前荡了过去,再次向下,可是他并没有松开手,下方的地面他没有直接踩踏,而是又等了一会儿,远处的王启年看去,这才看到,那地板之下尽是细小的钢钉,并且下方还有木板让钢钉隐藏了下去,若是有人走上去,木板则是轻易的下放,让钢钉刺入人的体内。 这一路的机关暗道,甚是复杂,看到那二当家的被甩到了一旁的岩石侧,这才算停了下来,他松开了手中的绳索,从岩石缝里面走了进去。 自此王启年再也没有见到二当家走出这个岩石,看来里面应该更加的别有洞天。 王启年的身影 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而此时的二当家,在岩石洞穴之中兜兜转转了几圈,这才走到了最里面的山寨之中。 平台上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仰头看去,可以看到四面环山的山寨,占地诺大,而上方则是被粗壮的树干保护着,只有中间有阳光照射下来,这是天然的保护伞,上方的落石都会被树干挡住,滑落到一旁,这真的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可是被山匪当成了据点。 这里硕大的寨子气派非凡,空地之后正是山寨的大堂。 此时的平台之上有几乎百人在同时训练,训练的方式也非常的精细,同时出招,收招,整齐划一,这根本不像是山匪的样子,更像是一个私藏在山中的军队! 而二当家的走过来,那百人同时停止手中的训练,将长刀收在背后,齐声道,“恭迎二当家回寨!” 二当家没有任何的反映,淡然的向前走去,直到他进入了山寨大堂,后方的人才继续开始训练。 大堂非常的气派,周遭是一大片的空地,左右十根盘虎石柱赫然鼎立,石柱两侧桌椅齐全,金色的地毯从门口直通中央,中央四个大座震慑当堂,中间的座子非常宽大,上方铺着一个全身的虎皮,这虎皮异常的完整,似乎都看不出来从哪儿动的刀,双瞳神立,虎虎生风! 左右两侧各一座,最后的一座则是在正座的一侧,显得有些渺小。 正座上面坐着一个人,那人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本书,样子十分的妖娆,可却是一个男人模样,那男人看到二当家的进来,立刻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看了过来,“如何啊?” 他的笑容异常的妩媚。 男子精致的面容,棱骨分明,消瘦的面庞骚气横生,他脸上的妆容要比那抱月楼里面的姑娘都浓郁,他轻挑着手,兰花指点了一下远处的二当家。 二当家似乎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走到了一旁,拿起了酒杯,直接仰头就是干,生生将一壶酒喝得一干二净之后,这才罢休,将酒壶摔在地上,打了个稀巴烂,这才气呼呼的说道,“都他娘的是你干的好事!” “怎么?气了?”男人一惊,面容之上有些畏惧之色,他皱着眉看向了脚下,摇摇头道,“哎,猜都猜得到呢,你这个脾气,肯定是合不来的。” “我死了十八个兄弟!”二当家的将帽兜扯了下来。 赫然,一个俊俏的少女面色,出现在了面前。 第六十六章 代价 林婉儿和范若若带着柳如玉出门逛街了,身后跟着他们不知道的一大帮护卫,几乎把半个儋州城范府的护卫都带出去了。 这样一来范闲也算是放心了下来,今天闲来无事,坐在后厅里面陪着老夫人聊着天, “闲儿,在京都城如何了?”老夫人还是最为担心范闲在京都城的生活。 范闲肯定不会告诉老夫人牛栏街刺杀,北齐送肖恩这样恐怖的事情,而是告诉了她自己在太学府学习的事迹,还有春闱舞弊案的成绩,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范闲也是遮遮掩掩的说了半天。 但是老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人,当然能明白范闲不想让她担心所说的这些,笑了笑,“皇帝那几个儿子对你如何?” 范闲听到这句话,当然猜测到了老夫人明白了自己和二皇子对打的事情,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大皇子进京,没有多少交际,并不知道对方的态势,而二皇子” “他和我有些合不来。”范闲挠了挠头,笑了笑,“三皇子和太子则是没有什么交集,索性也没有什么过节,还算是平稳。” 老夫人点了点头,“京都水深,切记不要过于贪心,凡事点到为止,莫急功近利。” 听到这句话,范闲牢记在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奶奶,你知道关于我娘的事情吗?” “你娘啊。”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娘是个好人,闲儿啊,要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要分辨清楚是非,亲情并不是捆绑住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的锁链,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感情,它不仅仅是存在在血缘之中,血缘不代表亲情。” 范闲知道老夫人这句话的意思,范闲也知道,自己并不是范建的儿子,也不是面前老夫人的孙儿,而是当今庆国皇帝陛下的儿子,可是他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任何的感情,相反在范家之中,范闲体会到了真挚的亲情。 这并不是任何血缘关系能够替代的,自己对于奶奶的感情,奶奶对于自己的恩情,都是任何东西都换不了也取代不了的,无论是不是亲生的孩子,都无可取代。 范闲和范思辙是明摆着的亲兄弟,和范若若也是一辈子的兄妹,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抛弃他们或者和他们疏远,这些人都是他的骨肉至亲,手足兄弟。 “孩儿谨记。”范闲说道。 又谈了一会儿,范闲这才从后厅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王启年跟了过来,范闲立刻伸出手竖在唇上,示意对方小声,低声说道,“奶奶休息了,跟我来。” 说着,范闲带着王启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东厢房的地界,这才敞开了嗓门,说道,“怎么了?” 王启年认认真真的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形,和范闲交代了几乎所有他看到详细的东西。 听到王启年的说法之后,范闲眯了咪眼睛,他推断出了一个结果,“这个山匪的背后还有人。” “我也是这样以为,那箭手不像是普通的人,手法非常的凌厉,甚至箭术也超群,不是等闲之人。”王启年说道,“我认为若是昨日那人下死手,史阐立他们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范闲点了点头,“他们一会儿要杀一会儿又不要杀,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二当家的,他带人来这么一出戏,又是什么意思。” 忽然范闲想起了什么,他看着王启年,“交代了回家的地址,并且这个地址还是错误的,那这个地方有什么?” “现在我们已经跟了过去,对方应该也是算准了我们还会继续跟踪,所以在当日并没有再给他们二人机会。”王启年说道,“按照大人所说,那么很可能对方给我们那个假的地址,是对方的一个圈套。” “他们设下圈套是为了什么呢?”范闲皱眉,对方的目的并没有明确,所以范闲不知道对方设下圈套是为了什么,既然目的没有明确那么范闲就不能够轻举妄动,若是让对方抓住自己的破绽,那么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缓缓地坐在了躺椅上,皱了皱眉。 山匪的目的,和背后人的目的 对方一开始冲上马车来,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杀人,他们肯定不会真如那些被抓起来的人所说的那般,削弱我方战斗力而为之,他们刺杀的都是马车之中的人,马车之中的人能有战斗力?这显然就是对方之前已经安排好的话了。 京都城出来的护卫军可是穿着军队的衣服的,他们不会不认识,而且如此成建制的军队,一般的山匪是根本不敢动手的。 他们的目标是林婉儿还是范若若? 范闲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再这样被动下去,很可能会出大事。毕竟山匪 的背后是谁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就相当于站在对方的面前,不知道对方要攻击哪里,无论反应再怎么快,都会吃了大亏。 就在范闲还在思考的时候,此时的林婉儿和范若若带着柳如玉已经在儋州城的闹市之中逛了起来。 “哇!这个好漂亮。”林婉儿虽然是大家闺秀,身居后宫之中,花不完的家产,可是她并没有进入过这些市井之地,又因为身体的原因,成年之后也是在府中长居,不得以出门。 和范闲结婚,费介从东夷城找来了名贵的药材之后,身体才有了一些好转,范闲如今才能放心的让她出来。 柳如玉笑着看着林婉儿,“婉儿,你以后还要多出来逛逛,别一直在家里待着。” 林婉儿嬉笑着对柳如玉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范若若则是赶紧拉过林婉儿,“嫂嫂你看这个。” “哎呀!姑娘好眼力!” “” “” 就在乱市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几个诡异的身影已经悄然的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身影在闹市之中攒动,互相交错出现了四五个人的身影,他们的穿着非常不容易辨认,行走的速度非常之快快。 人群众多,而此时的林婉儿正在摆弄着手中的配饰,她似乎还没有适应讨价还价这个过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悄然靠近了她的身后。林婉儿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仍然专注在手中的配饰之上。 匕首出现! 她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对方的刀非常的凌厉,丝毫没有任何的迟疑,似乎就在出刀的那一瞬间,就直接刺来,丝毫没有给任何反应的机会! 刀入体!鲜血四溅! 而最后,那只手,轻柔的放在了林婉儿的肩膀之上。 林婉儿一惊,立刻回头,她的笑容立刻洋溢了起来,“你不是陪奶奶聊天吗?怎么出来了?” 范闲! 范闲抓住林婉儿的胳膊,不让她看向自己的身后,而身后监察院的史阐立已经将方才那袭击林婉儿的人一把向后拉了回去,范闲向上看去,上方屋顶上两个拿着弓箭的护卫军向后一撤,跳下了屋檐。 周身出现的十几个人都缓缓散了。 没人注意到。 “我这不是看你们二人对着儋州城也不是很熟悉,带着姨娘到处乱跑,我就来带带路,带你们看看这儋州城里面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范闲笑着直接将林婉儿的身体转了过来。 而此时方才那袭击之人的血已经流在了他的脚下,范闲向前走了几步,带着林婉儿等人,离开了这里。 柳如玉冷静地回头,看到了地上的那一滩血,心惊肉跳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范闲的背影,跟了上去。 带着几人出了闹市的范闲,虽然一脸笑意,但是他现在心中充满了怒火,林婉儿和范若若c柳如玉都是他的家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对方选择在对他们身上下手,无疑是彻底激怒了范闲。 这一次,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范闲都要进去和他们玩一玩了,他们能把手伸在这里,范闲就笃定他们还会如此。 这肯定不是唯一的一次,也不可能只有一次。 既然对面要这么玩,范闲不介意直接和对方开始生死的肉搏。 他并没有很着急,毕竟是要给林婉儿和范若若一个儋州城是安全的印象,他不想自己的家乡被林婉儿看得非常危险,并且也不想她第一次进入儋州城,就对这个自己的家乡产生任何的阴影。 陪着三女逛的差不多了,范闲这才带着她们走回了范府之中,儋州城的城区并不是很大,现在的范闲也不怕对方跟着自己,看见自己住在哪儿了。 回到了家中,范闲安顿了林婉儿和范若若之后,正要出门的时候,被柳如玉拦了下来,她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范闲,低声的问道,“今天在集市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闲看着柳如玉的面容,猜到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从嘴角挤出了一抹微笑的范闲,低着头说道,“姨娘不必担心,只是些山匪而已,我去处理便可。” “闲儿”就在范闲又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柳如玉叫住了范闲,她看着没有转过来身子的范闲,“你要小心。” 范闲一怔,他转过身看着柳如玉,点了点头,“放心吧姨娘,没什么事。” 柳如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只得安静的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范闲背影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这个少年,似乎能扛起来一定的担子了,那结实的肩膀,已经能够成为范家的依靠了。 范闲走到后院的柴房之时,王启年立刻将门拉开,范闲脚都没有停顿,步伐非常的快,走到了柴房之中,王启年 立刻关门,而此时的范闲已经到了墙壁旁边。 四个人被挂在墙上,那之前被范闲捅了一刀的人奄奄一息。 范闲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对着那人的腹部就是一拳! 这一拳,几乎要了那人的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人晃晃悠悠的看着范闲,范闲根本不想搭理他,直接抓住了那人的头,扯到了自己的最旁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你没机会活了。” 那人冷冷的一笑,“范闲,你以为你能保她们多久?咳咳迟早,她们都要死!” 范闲没有搭理他的话,而是看着一旁的第一个人,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看着范闲,一句话都不说,目光死死的盯着,愤怒从目光之中喷射而出,直接打在了范闲的脸上。 他没有回答,范闲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匕首直接刺入了一旁人的胸膛之中,那人立刻毙命,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对付这样的人,范闲没有任何的心思和他们玩耍,他们不像是山匪,他们的心底没有一丝的人性,范闲从对方的实力和之前对于林婉儿的袭击之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杀手,没有一丁点情感的东西。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范闲冷着面容,仍然问这第一个人。 第一个人的眼睛都瞪红了,他挣扎着想要杀了范闲,可是根本无法挣脱束缚,被死死的绑在墙上。 范闲没有和他废话,拿着他的衣服,擦干了匕首,见对方仍然没有任何的回复,他也不作任何的迟疑和威胁,直接一刀杀了第三个人! 再次回过头看来这第一个人,范闲问道,“最后一遍,是谁,派你们,来的。” 第一个人面色坦然的看着范闲,他似乎放弃了抵抗,吞了一口口水,“你会死的很惨。” “或许吧。”范闲这一次,冷冷的将匕首划破了面前人的脖颈。 最后他走向了第四个人。 第四个人看着范闲,面如死灰,“动手吧,说了我的家人也没命了。” “好。” 范闲没有任何的留手。 既然你敢动我心中的挚爱,那么我会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六十七章 复仇之路 夜晚的儋州城异常寂静。 范若若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动静,她迷糊之中转过头去,正是一个人影在窗户外面。 范若若立刻惊醒了起来,她不敢出声,冷静的看着外面。 而此时的外面,传入了一个安静且胆怯的声音,“若若,睡了吗?” “嫂嫂?”范若若赶紧起身,她将门拉开。 林婉儿立刻走了进来,将门关住。 “怎么了嫂嫂?”范若若惊讶的看着林婉儿,林婉儿眉头紧皱,有些慌神,她低声的说道,“若若,你哥他一炷香之前,穿戴好了衣物离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出去了?”范若若疑惑道,“哥哥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林婉儿摇了摇头,看着范若若,“没有,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王大人他们是否还在?” “好,嫂嫂你穿的少,我去给你拿件衣服。”范若若道。 二女穿戴整齐了这才走到了西厢房的附近,范若若轻声扣门之后,屋里传出了些许的声音,推开门,穿着睡衣的王启年站在了房间之中,他睡眼惺忪的看着二女,当即反应了过来,连忙作礼,“郡主,范小姐。” “王大人,今夜范闲去哪儿了?”林婉儿皱着眉。 王启年一皱眉,他忽然一惊,立刻问道,“大人不在房中?” 这一句话林婉儿才知道坏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范若若大惑不解,怎么可能范闲出发连王启年都不知道! 正在三人对峙之时,忽的一声,三人立刻转头看去。 正是高达! 高达从墙上落了下来,走到了林婉儿和范若若的身旁,说道,“郡主,范小姐,大人有令,让你们好生休息,他出去办事,去去就回。” “他去做什么了?”林婉儿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 “大人没有交代,我们做好我们的事情便可。”高达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不甘,但是他没有再表现什么,而是尽力安抚面前的林婉儿和范若若。她们不傻,高达即便隐藏也骗不了她们,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你们放心,就算大人不能做什么,对方也不会伤害到大人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听完高达的这一句话,二女对视了一眼,显然范闲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安排,这一次甚至怕她们担心,直接将王启年和高达全部留在了范府,只身而去。 密林之中,蚊虫繁多,只不过它们都近不了范闲的身,他对于这些蚊虫而言,就是毒药罐子。 范闲并没有任何低调的行事,相反他打着火把,大摇大摆的走入了儋州城密林往西大约二十里的隆潮山之中,这里便是那之前拷问出来的地址所在。 这里是明面上的陷阱,范闲当然是知道的,但是昨天闹市之中对方的行径就是在逼他,逼他做出选择,逼他出手,既然对方想要逼迫他,范闲并没有任何的担心,你既然已经对林婉儿和范若若出手了,那我范闲再待着等你,就没意思了。 踏入了隆潮山境内之后,面前铁定就是陷阱了,这里并没有任何的机关暗道,甚至连一个正经的大门都没有,只是一个破败的像山庄一样的地方。 范闲环顾了一圈,这才晃晃悠悠走了进去。 穿过了夹缝的山涧,范闲站定不动了,他四周看了看,风声在石头上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声,除此之外,别无所动。 破败的山庄什么都没有,范闲在门口绕了一圈,也懒得进去了,对方的埋伏也不知道在哪儿,范闲无尽打采的笑了笑,若是这样,我可不介意今天晚上,就到你们的大本营转一转。 可是他回头的瞬间,背后出现了一众人! 几乎多达百人!每个人都举着火把,看着范闲! 而最中间站着的,并不是那范闲见过的二当家,而是一个非常壮硕的男人,男人身上纹着漆黑的纹身,似乎是一个老虎又似乎是一个豹子,光线不好,范闲看不清楚。 那人手持一杆长枪,威风赫赫站在远处,目光紧紧地盯着范闲。而他身后的众人安静至极,没有发出一声动静。 范闲并没有一丝惊讶,而是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来人可是京都城监察院提司范闲?”壮汉提足了气,声音震慑而来,范闲听的一清二楚,当即看出了面前的壮汉不过七品实力。 范闲索性直接将火把丢在了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右手捏了捏左拳,他的笑容异常的阴冷。 壮汉看着范闲,根本没有想 到过对方在做什么,不是面前的人中了自己的埋伏吗?怎么看他的气势,像是自己中了埋伏呢? 而此时的范闲已经向百人走了过来,他什么话都没有说,面容死气沉沉直勾勾得盯着他,右手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把匕首赫然在手。 一路上。 四个暗哨,他听的清清楚楚。 上方十八个人准备放箭,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面前这百人后面的气息,已经超过了八品,他当然也明明白白。 但是面前的人想要杀了林婉儿,所以无论他们是谁,他们都要死! 都要死在这个他们以为埋伏了范闲的地方! 多少次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旁人的手里?可是自从北齐而归的范闲知道,他不需要任何人掌握自己的命运,他自己的命运,就是要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谁都不可以指使他的人生! 只有他自己可以! 匕首的光芒,打碎了月光的照射。 这一瞬间范闲的步伐,快到了极致! “当!” “当当当!” 四根箭矢硬生生打飞,范闲已经到了那壮汉的面前! 壮汉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可他哪儿是范闲的对手,正要抬枪,范闲环腕就是一卦,壮汉后退三步,虎口出血!手中一松,长枪落地。 而范闲单脚向前一踏,长枪落地的瞬间,足面向上挑起,左手匕首向旁边一横,右手抓握长枪一顶。 左边的山匪,被他匕首横颈,右手的壮汉,则是胸膛直接被长枪枪头,压在了山体之上。 范闲一人,当以百军! 刺骨的风不断地捶打在所有人的身上,可就算是如此的寒冷,那壮汉还是大汗淋漓。 毕竟一把寒芒直射的长枪,顶在了他的咽喉部位,将身躯死死抵在后面的墙壁,壮汉一寸都不敢挪动,生怕范闲不开心,一枪给他刺穿了脖颈,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没命了可是大事儿,他一动不动的靠在墙壁之上,连话都不敢和范闲说,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交在了别人的手里。 这他娘的是我在埋伏别人?壮汉汗颜。 范闲一脸的冷漠,左右手各持一人之命,被百人所围,他丝毫没有任何的胆怯之色,环顾了一下四周,范闲这才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我和他们这帮山匪,没有什么可谈的,你若出来,我和你聊两句,不出来,我就走了。” 四下无声。 范闲懒得等,直接拿着枪顶了顶身前的壮汉,这壮汉看上去就是山匪的寨子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掳着他,不愁自己出不去,他把左手把持的那山匪松开,山匪立刻退了几步,跌倒在了一旁,心惊肉跳。 而范闲则直接将右手的长枪向上一丢,左手匕首瞬间递给右手,一把横过,臂膀弯曲,将大汉搂在了身前,匕首挂在其脖颈之上,低声地说道,“下一次我再看到你们的人进入儋州城,你的命就没了。” 大汉战战兢兢的看着范闲的侧脸,他敢说话?还是敢讨价还价? 什么他都不敢做,只能乖乖的看着范闲的行径! 瞥了几眼,范闲没有看到隐藏在暗处的人,他有些无趣的说道,“你设下陷阱,我只身而来,你避而不见可以,但是你要知道,这是我们最后说话的机会,下一次,我见了你,不会给你活路的。” 说着范闲直接抓着那大汉就要向外面走。 这一挟持,周遭的人根本连动都不敢动,百人围成的圈,被范闲逐渐的突破了出来,他仅凭一把匕首,轻轻松松的走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手里抓着一个头儿总比抓着一个小弟要好得多,范闲掌握了主动权。 “再不出来,我就被带走了!”壮汉怒道。 显然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威力的,范闲只是能听到脚步声的攒动,但是听不清楚到底是几个人,这里百人到处乱走,不好听的出来。 远处有人,是肯定的了。 “奶奶个熊的,这事儿老子不干了!谁他妈爱干谁去干!”壮汉显然是在激怒那些人过来营救自己。 可是,这句话刚刚说完的瞬间,范闲的眼光变了。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一支箭直接飞了出来,范闲一怔,这支箭矢飞速到了范闲的面前,而它的目标根本不是范闲自己,而是身旁的壮汉! “哼”范闲冷笑,他显然知道了对方的用意,立刻向侧身一转,抓着壮汉躲开了这支箭。 壮汉多多少少也是个有实力的人,当然也知道这些人下手是对自己来的,当即怒了! “这套是做给我的,还是做给你的?”范闲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问道。 “忒!”壮汉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他奶奶个熊的,小王八蛋敢伤老子,你们他妈花着银子让老子给你卖命,说是劫商五五分,结果抢的是他娘的官!” 显然壮汉已经不像在和对方合作了,喊完这句话,壮汉还要继续说,瞬间对面射过来一片箭矢,箭矢非常之快,速度几乎让人看不清,范闲就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燕小乙! 整个世间唯一的九品箭手,他的力道和面前这箭的力道似乎不相上下! 范闲大惊失色,他反应也非常地迅速,他立刻松开了束缚住壮汉的臂膀,一脚踹在了其胯骨的位置,双方的身形瞬间向两边墙壁飞驰了出去。 二人的身体同时撞到了墙壁上,范闲发出了一声闷哼,而那壮汉则是龇牙咧嘴,毕竟让范闲踹了一脚,这一脚硬生生踹出了口鲜血。 “我他娘是谢你呢还是打你呢!”壮汉愤怒的吼道。 “你能打过我再说!现在先想着自己的命吧!”范闲说道。 他现在也明白得很,这愣头青一样的头儿能带着山匪去儋州城刺杀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就那四个死士也不是这种百十来个人埋伏一个人能被一个人擒住头儿的人训练得出来的,背后的人鼓动了他们,来这里混淆视听,导致范闲的方向出现了错误。 壮汉怒道,“这帮小王八蛋箭法奇好,你得当心,我对这里熟悉,老子先撤了!” 说着他直接带着手下们什么也不管不顾,向后方撤了出去,他们走的方向,正是那山后面破庙的地方。 虽然范闲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若是说水旁田野,乱葬坟岗他还是十分了解的,但是对儋州城附近的深林可是并不了解。 现在他也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能分得清大致来的方向就已经很不错了。 范闲靠在山崖的石壁上,不敢露出一分自己的身体,他在伺机找寻能够触碰到对方的线路,显然直接冲出去是不可能的,后退的话若是山匪那一边有人在后路拦截,范闲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第一次他可以突发制人,但是第二次若是直接让手下围攻,范闲就得累死。 对方刚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就不会轻易的上第二次当了,他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和他开诚布公的说了刚才撤走的话,和那背后的人闹翻了,还是只是为了脱身所演的戏。 在没有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范闲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想到这里,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此时安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一丝气息,他感觉不到周围的人到底在哪儿。 范闲不敢乱动,毕竟一箭,很可能就会要了命。 他只能等待,等待对方犯错误。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忽然上方破风之声传了出来! 范闲仰头看去! 箭已至! 第六十八章 背叛还是忠诚 寒芒穿下的瞬间,范闲向一旁翻滚了过去。 一支箭失生生砸入了地下,箭身抹去了约么三分之一。 这箭的力道极大! 此地不宜久留,范闲咬唇,一跺脚,左手从背身之后拿出了两个铁质的弹丸,直接砸入了地下。 这一砸,地上立刻出现了烟雾笼罩在了山间的过道之中,一时之间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楚踪迹。 过了许久,烟雾才缓缓散去,可是这时候的山间过道已经没有了人影,显然范闲已经不在这里了。 “师兄!”一个声音从上方传了出来,说话的人,正是之前的密林之中射杀高达和史阐立的神秘人的师弟。 神秘人缓缓地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带着一个人,那人背着弓。 这一次只来了三个人,而那神秘人就未曾出手,仅仅是两个人就压制住了范闲的行动。 这密林之中的袭击战役,他们只要占据了暗地里那些绝佳的位置之后,范闲只不过是粘板上的肉了,而现在他们居然被范闲找到了一个逃跑的契机!直接跑了。 神秘人看着面前范闲消失了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这范闲命真硬。” “我去找找,他不一定能跑太远!”那师弟赶忙说道。 “不急。”神秘人冷冷的笑道,“他还会来的。” “师兄?”师弟似乎并不是很理解他的话,“那范闲怎么会还敢来,如此一战,他定然畏畏缩缩,不敢出现才对!” 神秘人看着师弟,他的眉目异常冷静,他想着范闲,这个京都城监察院的提司,杀伐决断的人,到底会怎么做。 可是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忽然一个气息让他异常的震惊! 他立刻回头! 那方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弟,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三呢?”神秘人震惊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师弟! 那师弟慌乱之下看了几眼,忽然,直接背后抽出了弓箭,拉满了弓,直指远方的树上! 而那树上,小三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坐在树梢上面,他的脖颈之处,有一把匕首,银光闪烁,照着月光,而在他的身后坐着的人,正是范闲。 范闲坐在那人的身后,将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的隐藏在了后方,并且这个人是直接坐在树杈之上的,而自己是跪在他的身后,这样可以反应非常的迅速。 “我给你三声,不放下弓,他就死了。”范闲看着那神秘人的师弟,说道。 瞥了瞥眉毛的师弟,脸上写满了倔强,可是他又不敢如何作为,当即死死的咬着牙,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神秘人带着斗笠,站在树下,二人相距的位置并不是很远,互相看了一眼,神秘人才看向了范闲,“早知道范提司手段好,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应该已经回到安全的地方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是什么人?”范闲看着下方的神秘人问道,“我的耐心有限,且只问一次。” 神秘人看着范闲,正要说话,被范闲再次打断了。 “而且下一句如果你的话不是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人也会死。”范闲继续说道。 “你敢!”那徒弟想要举弓箭,可是又怕范闲抢先一步,才迟迟没有拉弓。 反倒是神秘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范闲,他忽然一笑,“那你动手吧。” “啊” 痛苦的叫声在神秘人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撕裂开来,那人并没有死在范闲的手里,而是直接挂在了树上,范闲用一根树杈直接插断了那人的左手,歪着头看着下方的神秘人,“你刚才说什么?” “你不敢杀?”神秘人语气之中带着笑意,他忽然从袖中直接甩出了一把匕首,“我帮你杀!” 范闲一惊,连忙向后跳去,翻身向下落。 而方才的人被那匕首一剑封喉,随后那人身躯倒下的瞬间,师弟的箭穿了过来,幸亏范闲跑的快,不然这一次就可能凶多吉少! 等到二人走入密林,范闲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 那师弟将小三的尸体抱了起来,他的面容异常的安静,看着小三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的眼睛,师弟跪在了他的面前。 “你把他埋了吧。”神秘人说完正准备走。 “师兄。”师弟忽然说话了,他指着小三的胳膊,那里并没有断裂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被树杈划破了一道口子,口子上面有范闲掐过的痕迹,他只是在这个年轻的孩子身上,掐了一下。 而面前的人,直接杀了小三。 师弟吞了口口水问道,“师兄,如果他抓的人,是我呢?” “埋了。”神秘人丢下了两个字,离开了。 没有答案。 没有如果。 师弟面目冰冷地看着面前的人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夜晚如歌,静谧且充满了无限可能。 烛光打在微风吹拂着的帐子下面,格外的明亮。 修长洁白的腿慵懒的搭在了一张席子上,长公主李云睿悠然地点着面前的糕点,似乎没有考虑清楚吃哪一块才好。 轻薄的纱衣挂在她的身上,细柔又充满了弹性。 “信阳这些日子的天气真的很好,夜里都不会很寒冷。”长公主微微笑道,“我早说你该来坐一坐,这毕竟是我的封地,这里养老,当然会比别处好的多呢。” 她在说话,而听她说话的人,站在纱帘的外面,里面的人,只是有她自己。 外面的人哆哆嗦嗦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下臣还不敢高攀您的好处,随处找个野地过完这一生便可” 说话的人声音很粗,能听的出来,哆哆嗦嗦的话语之中充满了胆怯和惧怕,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又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不过这些逃不过那一双精致的桃花眼。 李云睿看着面前的那一盘糕点,笑容挂在脸上,笑着说道,“你说这儋州的玉米糕好吃些,还是沙洲的兰花杏点好吃些?” “回长公主殿下,下臣不曾用过这些点心,这都是皇室才能享用的东西。”略显苍老的声音战战兢兢的,他立刻跪在了地上,说道,“长公主殿下,您可是承诺过下臣,只要下臣做这一件事情” “况且况且现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云睿打断了。 “哎可不能如此说。”李云睿笑道,她细嫩的手轻扶在最近的一个绿色的糕点上,笑道,“还是绿豆糕好吃些。” 说着将一个绿豆糕拿了起来,放在了嘴里,咀嚼了几口之后,拿起了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才将剩下的绿豆糕放在了盘子之中,擦了擦手,说道,“既然是君臣之称,那就应该有君臣之礼。” “君臣之礼”下方的人重复了一声,甚至不敢再多说任何的话。 李云睿站了起来,拨开了纱帘。 那人的面容,赫然出现。 不是旁人,正是林若甫的谋士,袁宏道! 袁宏道苍老的脸上一抽一抽的左眼,他呲着那两颗略显黄色的牙,尴尬地低着头笑着。 “君臣之礼,以忠为首,以尊待之。”李云睿双手从外向内揽回袖子,端正了衣物,这才缓缓地向下走去。 她款款下来,一步一步最后站在了袁宏道的身旁,她歪着头看着袁宏道,低声的说道,“你说我说的对吗?” 袁宏道吞了口口水,牙根被冷气吸得作响,他连忙说道,“长公主殿下所言极是。” “你在京都城也有几十年了,想来京都城之内的官,你都认识吧?”长公主微微一笑,问道。 “当当当当然基本都认识。”袁宏道颤巍巍地说道,他根本不知道长公主要让他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他从相爷身边直接抓了过来。 “你可认识他?”李云睿笑着指了指袁宏道的身后。 身后是一面墙,方才袁宏道走进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此时后面站了七八个人,而最中间,则是用木制的架子,挂着一个已经遍体鳞伤的囚犯了。 袁宏道看着这个人,他低着头,但是似乎非常的熟悉。 “去看看。”李云睿说道。 袁宏道不敢违抗命令,谨慎的走了过去,他将那奄奄一息的人下颚抓住,向上抬了起来。 “怎么会是你!” 他彻底怔住了! 袁宏道震惊地退了数步,站在了后方的庭院之前不足几步的地方,他险些摔倒,可是仍然还是颤抖着站住了身形。 “郭郭尚书”袁宏道退了几步,郭攸之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虚弱的想要抬头,可是袁宏道这才看到,他的眼睛似乎已经被针戳瞎了,他什么都看不到,晃晃悠悠转了几下,又将头低下了。 “你说人啊,好好地在牢里死了不好么?”李云睿挥了挥手,身后那些人将郭攸之带了下去。 这一次,袁宏道彻底震惊了,郭攸之是什么人?礼部尚书!而且是立了大功之后直接被罢免了死囚身份的人,而且是不是会官复原职还说不定,这长公主李云睿坐镇信阳竟然直接能从京都城之中把人抓到这里来! 这是何等的手段! “是是啊”袁宏道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李云睿,吞吞吐吐地说道。 “袁先生应该不会 像他一样的不识抬举吧?”李云睿走到了袁宏道的身旁,手指轻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问道,“你说,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忠诚的,又有多少人是不忠诚的?” “这这个下臣不知道。”袁宏道不敢说话了,他低着头,显然这就是要拉拢自己的。 “当日里,你说要不是袁先生把林相背后的肮脏事情告诉我,我还找不到借口去和刑部说这些事情。”李云睿笑着说道,“你说忠诚这件事情,是按次算的,还是按时间算的,还是按命算的呢?” 袁宏道低着头说道,“我定然” 话还没有说完,李云睿打断了袁宏道的慷慨陈词,她对着袁宏道坐在了台子上,左腿划了一个巨大的半圆,搭在了右腿上面,微微一笑,问道,“如果这件事情,我告诉林相,你还会怎么送他呢?或者说,你还怎么在京都城里面继续待着呢?” 这直接打断了袁宏道的所有退路。 一个背叛了自己跟了一辈子的主子,袁宏道回到京都城,谁还会留他?这是被死死抓住的人,这就是命脉,他没有任何的办法抵抗,只能顺从! “范闲这一次北上,要经过很多的地方,这一件事情也着实非常有趣,我的人也去保护他北上的路了,若是袁先生有兴趣,你再来和我谈谈,若是没有兴趣,就早些回到林相身旁吧。”李云睿的话已经说到了尽了,她不能说破,袁宏道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够听得清楚她话里面的内容。 范闲是李云睿的执念,这个人必须死才能拔掉李云睿肉里的那根刺,不然没日没夜的刺痛会让李云睿非常的难受! 袁宏道看着李云睿那副模样,自己根本无法对抗她开出来的任何威胁,自己只能坦然接受,冷冷地说道,“还请长公主殿下给下臣一些时间,待我回去整理行李,和林相道别。” “哟。”李云睿笑了笑,“还真是忠仆啊,好,我差人送你回去。” “谢谢殿下。”袁宏道死死的咬紧牙关,在李云睿的面前,磕了一个头,这才转身,走出了后庭。 第六十九章 大彻大悟 !g一 范闲回到儋州城范府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 几个担心且着急的人看到范闲的第一刻就围了上来。 但是他们带来的并非是嘘寒问暖,而是 庆国丞相林若甫,辞官了。 “理由呢?”范闲大惑不解看着王启年。 王启年摇了摇头,“身体不适,难当大任。” 范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没道理的一着棋,但是里面蕴含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林若甫的想法,范闲其实很难去猜,他的脑袋里面想什么,很难理解,例如林婉儿的事情,例如他对于自己的怀疑,或者是他对自己的信任,这到底是一个什么限度,什么态度,什么情况? 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作为岳父和女婿这一层关系,很难定夺他们二人的联系。 可是想到这里,范闲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林若甫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睁开了眼睛,范闲罢了罢手,“先不说这件事情了。” “那你呢?”林婉儿满脸写着担心,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抓着他的胳膊,有些委屈又有些伤心。 范闲站了起来,抱住了林婉儿,有这么一个没日没夜惦记你的人,是谁都会异常的感动。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以吗?”林婉儿只能靠猜的,她知道,如若是范闲能够告诉自己的事情,自己如此担心,他定然会告诉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范闲没有说,自当是不方便告诉自己。 林婉儿也不傻,她当然知道范闲不告诉她一方面是怕自己担心,另一方面是真的有危险,若是自己知道了很多事情也会让范闲有一定的心理负担,所以林婉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到了范闲不能告诉自己的地步,那她定然会非常的担心。 “若是一定要做,起码要带点后手啊!”林婉儿皱着眉,责怪范闲的意气用事。 范闲笑了笑搂住了林婉儿,“你放心吧,我不会做那些赔命的买卖,我还得跟我的婉儿生一屋子大胖小子,小姑娘,看着他们长大呢!” “咳咳” 就在林婉儿听到这句话娇羞的时候,忽然一声咳嗽从一旁传了过来,范闲一惊,方才一直在关注林婉儿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一旁还坐着一行人!他哈哈一笑,“你们都在啊。” “现在不在了。”三人转身走了出去。 “都怪你!”林婉儿粉拳捶在了范闲的胸口。 范闲咳嗽了一声,假装道,“哎哟哎哟不行了不行了,伤口裂开了” “伤口?!”林婉儿大惊失色,连忙将范闲扶着进了房间,将他的衣服解开,这才发现,根本不是范闲有了伤口,而是范闲设了陷阱。 “门还开着呢!”林婉儿直接被范闲一把抓进了怀中。 而门呼的一声关上了。 范闲把林婉儿抱在怀里,正要说什么,忽的林婉儿将手按在了范闲的嘴巴上,她古灵精怪的眼神看着范闲,歪了歪头问道,“你这一次上北齐,会见到海棠朵朵吗?” “肯定会的。”范闲如实禀报,随后一脸坏笑,“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你不是已经和我解释过了吗,我没必要担心什么。”林婉儿倒是说道,“其实和她交往并没有什么不好,既然你没有歪心思,我当然是信任你的。” 林婉儿躺在了范闲的身上,“北齐我肯定是不可能陪你去了,舅舅临行之前就和我说过了,儋州一行之后,他们就接我回去了。” 范闲当然明白这是为了保护林婉儿,况且庆帝那条老狐狸当然知道自己不光是北上,甚至是出了京都城都会有极大的危险,他暗中保护没保护范闲,范闲不知道,但是范闲能知道的是,最好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自己来抗,这样他才能够尽快的看清楚局势和庆国之中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切。 “没事儿,我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的,不会让你太过想念我。”范闲笑道。 林婉儿白了范闲一眼,“才不是,我不在你身旁,我倒不是担心想念之事,而是认为海棠朵朵年纪轻轻已经是九品上的实力了,确实应该与其交好,她若是能够陪着你左右,定然能够成为一定的助力。” “假以时日若是能够突破大宗师的行列,更是可以为你所用的话,会省下不少事的。” 听这林婉儿这么一说,范闲心中一阵触动。 她在为自己着想到了这个程度,此时的范闲,紧紧地 抱住了林婉儿。 这几日的时间之中,仿佛一切都平息了下来,范闲并没有刻意再出门做些什么危险的事情,倒是开始和老夫人还有林婉儿等人逛逛庭院,吃茶聊天,这几日也过的非常悠闲和快活。 范闲杀了一个对方的人,现在并不是他需要报仇的时间了,所以他根本不着急,现在是对方出牌的阶段,他不能跨过这个阶段继续出牌,这样会让对方出现一个范闲急功近利的错觉,认为范闲还有强大的实力在背后支撑,这是不可以的。 这一个环节一定要示弱,让对方感觉自己在密林之中是强弩之末,是螳臂当车,是最后的后招,自己没有任何的实力来对抗他们了,这样他们一来就会密谋直接将范闲杀之而后快,二来他们的目标就不是自己身旁的这些人了。 想来这件事情范闲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在等的是另外的一件事情,范闲进来儋州城已经很久了,之前因为要陪伴老夫人,所以推辞了儋州城知府的邀请,这几天儋州城知府又亲自上门来邀请。 范闲和对方并没有什么过节和仇怨,况且自己也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或者朝中大臣,说白了就是一个监察院提司和太学奉正的官职,人家一个知府一直在邀请自己,总是不赏面子,范闲也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今天晚上他肯定是要过去的和对方在家中吃一口饭的,但是范闲并不打算带着任何自己家里的人,只是带上护卫就够了,此时的范闲坐在厅堂里面等着一个信息。 人们都午睡了之后,范闲也是闲来无事溜达了起来,他走到了后院的时候,王启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低声的对范闲说道,“大人,我按照您的指示,已经调查了知府的事情。” 范闲点了点头,“结果如何?” “您还是自己看吧。”王启年说着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范闲。 看着这个诡异表情的王启年,范闲打趣道,“不会又是和我有关系吧?” 王启年尴尬的笑了笑,“那倒不是,但是这件事情有些诡异,您看了之后方可明白。” 范闲点了点头,将纸条拉开,这才细细地看了下去,当即他不可思议的笑了笑,转头对着一旁的沐铁,“真的?” “千真万确。”王启年显然料到了范闲的反应,无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大人,今夜便可以确认一下是真是假。” “好!”范闲哼笑着说道,“如若是这般,还真是有趣的很。” 夜晚拜别了家中的人后,范闲带着高达王启年和邓子越共同前往了儋州城知府的家中做客,这一次知府设宴,儋州城的百姓都知道,纷纷在街道两旁想要一睹范闲范诗仙的真容,可范闲这一次坐了个轿子,自己和邓子越王启年坐在轿子之中,而外面的高达则是高兴得和周遭的百姓打招呼,让百姓都以为这是范闲范诗仙本尊来了。 享受了一路崇拜的眼光,高达这才赶着马车到达了儋州城知府的家门口。 门口早早已经有迎接的人了,知府大人带着若干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恭迎范大人。”几人看到范闲的轿子到了之后,立刻扬声说道。 马车里面的范闲听到外面的声音,随着马车停稳了,邓子越率先拉开了马车的帘,一步走了下来,随后撑开了马车的垫子,才将王启年和范闲接了下来。 范闲走下了马车,知府大人这立马迎了上来,“范大人啊,真是盼日盼月,盼到了范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下臣三生之幸啊。” 此时众人才明白方才耀武扬威的高达根本不是范闲范诗仙,众人纷纷道,“狐假虎威。” “你别说这个范诗仙大人的下人还长得有模有样。” “我还是觉得范诗仙大人帅啊。” “你懂什么,这下人打扮打扮,不比范诗仙差多少,但是范诗仙气宇不凡,人中龙凤,仅仅是外表,不足以评价。” “” “” 范闲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走入了房间之中。 这儋州城知府的衙门怎么样,范闲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儋州城知府的府邸如何范闲还真的不知道,这一走进来,范闲皆是惊讶的不行,他看着周遭的装饰和点缀之色,丝毫不差于范府的陈设。 进入门中是专门铺垫的花丛路铺,周遭的女仆各个长得的亭亭玉立,秀色可餐,这靠近江南水乡的女子果然是温柔可亲,相貌一流。 只不过范闲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范府是什么地方? 是国母范老夫人坐镇的地方,是当朝皇帝近臣,宠臣户部尚书范建的老府,是当朝太学奉正,监察院提司大人范闲的故乡,长大的地方。 而这里是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儋州城知府的府邸,他敢做的和范府一样的规格,都是五 进五出的宅子,这样的胆量已经的是滔天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敢请范闲进来,还敢请范闲吃这一口饭。 这口饭不简单! 范闲虽然表面上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随着知府大人一步一步的向里面的正厅走了进来,可是范闲的心里也明白,今天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而这场鸿门宴中的沛公刘邦正是他范安之。 “范大人,里面请。”带着笑意的知府大人,一步一个鞠躬在邀请着范闲进入房间之中,而范闲此时也是大大咧咧,他根本也不管不顾,毕竟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显然这些客气和脸面都是没有必要的东西了。 也就是走上了这个厅堂之后,坐到了知府的旁边,范闲似乎才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看了看自己腰间的这个提司腰牌,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陈萍萍,庆帝,你们两条老狗,我总算明白了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总算明白了面前的一切。 这儋州城知府的事情,王启年出去了不到三四天的时间就已经查的明明白白了,这些事情不是隐藏在深处的事情,而且很可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儋州城知府,是长公主的人,也就是二皇子一派的人。 拿到这一份纸条的范闲,还在笑话这个儋州城知府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可是当他走入这个鸿门宴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当初看到纸条脑子不好使的人,原来是自己。 他是谁?范闲?不是! 范诗仙?也不是! 正五品男爵,太学奉正?也不是! 他是监察院的提司范闲! 他掌握着全部庆国之内的正三品也就是包括从三品以下的所有官员生死的事宜! 陈萍萍,庆帝!你们好算计!范闲心中大笑! 这个身份一旦范闲坐实了,这两个老狐狸的计划也就算是开始了,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内库! 范闲是必须要接管内库的,因为范闲知道叶轻眉是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范建会告诉他,范建一定会告诉他,因为陈萍萍的休假,所以导致了京都城的空虚这时候的范建一定会让范闲回到京都城,接手内库事宜,为什么范闲要接手呢? 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就是叶轻眉,而叶轻眉的唯一遗产就是这个内库,他接手内库接手的名正言顺,范闲这个性格人,必然会去争抢! 这时候,这两条老狐狸就能给予范闲一个助力,这个助力,就是现在这块提司腰牌!监察院提司! 于主办位置之上! 乃监察院院长之下第一人! 掌握正三品以下官员一切调查权! 生杀大权! 这就是铺垫,而这个铺垫,从他进入京都城以来就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这竟然和肖恩这一局,是用同一个手法延伸出来的。 他们早知道长公主若是失去内库财权,必然会暴起反击,长公主是不可能谋权篡位去夺得皇位的,而且长公主也不可能去对杀陈萍萍,对陈萍萍下手,她太傻了,那么她要下手的人就是这个监察院小小的提司,这个京都城的众矢之的,范闲。 范闲会拉出京都城之中所有的脏水,所有的洪水猛兽都会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他,而范闲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都从泥潭之中一个一个的显露出来。 京都城的二皇子跳了出来,但是作为庆国的皇帝,庆帝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格子的事情,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了二皇子,可是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这个限度,范闲已经知道了,就是内库。 内库流出的银子已经够国库的几十倍有余,而这也是撼动了庆帝掌控的地方,所以范闲要出马了。 庆帝控制了二皇子,调出了长公主,让京都城内部变成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但是这样的安全只是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那么长久的事情怎么解决呢?就是靠范闲! 范闲斩断了朝中二皇子几乎所有的党羽,这个时候,庆帝调回了大皇子这个忠心耿耿的儿子,毕竟在他在世的四个儿子之中,唯一想让他活着并且能让他活着的儿子,也只有这个大皇子了。 所以大皇子突然回京了,然后!范闲就要出门! 这个时间看似都是突然发生的,可是范闲越想越觉得有趣,这些时间太过于巧合了,巧合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直到他进入了儋州城知府的院子里他才明白了一切。 儋州城知府是什么?是一个地方的父母官,这个父母官掌握着一切儋州城之中的所有权利,包括运输,包括走私! 儋州城知府一年的俸禄才是多少钱?他能办的起这么大的宅子?还是能请得起这么多的侍女?当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二皇子对于内 库的流转和他有一定的关系,而且这个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的范闲才明白了这一次出使的含义。也就是皇帝在临行之前不满意范闲的地方,这一次并不是为范闲做事的旅途,而是为皇帝彻彻底底的清除这些在二皇子禁足时期不能够求援的人,这些人是构建整个走私路上的一针一线,只有将他们连根拔起,内库才能安全。 监察院提司令牌,就是尚方宝剑,而此行的范闲所要做的,就是从北齐一路到京都城所有的贪官污吏,全部斩了! 范闲的目光,开始变得亮了起来!一ver 第七十章 红颜祸水 !g一 范府之内,灯火同门的厅堂已经渐渐地熄灭了,老夫人毕竟已经年纪大了,她需要早些休息,几人也不敢打扰,而是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范府外面,后墙的附近,已经悄悄的来了许多的人,不光是山匪,还有那神秘人,带着他的师弟,此时的他们已经摸到了范府的附近。 “怎么样?”说话的正是当日里山寨之中的大当家,那二当家不见踪影,看来这一次带人来的就是大当家了。他嬉笑的面容弹指手中兰花,笑道,“我们先进去,人都绑好了带给你?” “小心,范闲不可能带着所有的人去赴宴。”神秘人说道。 “官差啊?”大当家的笑道,“那我们可不怕,我手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官差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神秘人冷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山匪直接推开了门。 这个后门直通后厢房,也就是范闲等人所居住的西厢房,此时厢房中间的后院里,坐着林婉儿和范若若二人,二人正在喝着茶看着书,众人推门而入,显然二女一惊! 她们二人直接站了起来,“你你们是谁?” “哈哈哈哈”大当家的笑道,“一推门就是两个细嫩的娃儿!啧啧啧,好生有趣。” 可是二人似乎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而且范若若直接是把林婉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大当家的咂舌,“哟,还是个女中豪杰?我先来尝尝味道!” 说着,带人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的范闲,刚刚进入儋州知府府邸。 范闲是安安稳稳的入了宴席,坐到了主座上面的位置,他的旁边是主人的位置,也就是儋州城知府的位置。 王启年和邓子越都被安排了位置,但是高达并没有入席,反而是直接站在了范闲的身后,身旁的知府大人劝说无果之后也没有追着继续做什么,便随着高达去了。 歌舞器乐生平而起,范闲参加过去年庆国之中在祈年殿的国宴,也参加过靖王世子李弘成的诗会,更是参加过号称文学鼎盛的北齐大家之送别宴会,说实话,这儋州城的知府家里,一点不比他们那些差,甚至比后两者还要高出一个档次。 下方歌舞换角,这一次可是大角,看着论调和身段就能看得出,不是一般的女子,范闲品味之余,觉得和桑文气质上差不了几分,但是若论舞姿,少了司理理的几分谄媚,多了几分俗气。 倒不是范闲还惦记着司理理什么,他看向王启年,王启年的表情也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正在舞乐之际,那儋州城知府大人看着范闲的眉目之情,必然也是乐在其中,忽的站起一人,缓步走到了上宾台也就是范闲座位之前。这一路走的那叫一个风姿绰约,寥寥几步摆足登台,就看的众人心花怒放,甚至有人垂涎而下,忘记擦拭。 少女一身蓝衣,细嫩的肌肤似乎要从那几件单纱薄衣之中呼之欲出,她并不是华贵妆容,相反穿的十分简单,只是精巧的做工告诉范闲,她这一身衣服,价值千两。 蓝衣从颈部叉入,又从腹部开始分开,两条雪嫩的腿如同心中的倒刺,一步一步都戳在了众人心坎上,抬起的时候又带着几分刺痛,叫人好不快活。 布鞋停顿的时候,少女站在了范闲的面前,微微一笑,款款而礼,礼毕,侧身一探,身旁的下人端着托盘,而托盘之中则有两杯酒水,少女端起其中的一杯酒,笑容如万杯酒下肚的月光,若隐若现的美,可是感叹无法得到。 “久闻范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坐于一方,就让小女子如诗仙降临,话不能足,语不能顺呢。”少女说话的时候阴柔无力,似乎想要表现出一股柔弱之感。 范闲审视了一下少女,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儋州城知府,“这位是?” “哦,这位是南星姑娘,是我儋州城之内有名的老板,近几年儋州城注重运输和边海渔业的发展,所以这曲姑娘所在的家族原本就是一方富甲,在这边做生意的。”儋州城知府解释道。 “哦。”范闲恍然大悟道,“南星姑娘,如此妙龄,在儋州做商,佩服佩服。” “哪里,如今范大人回乡,乃是我儋州人的福分,若是不介意,小女子妄敬酒一杯,聊表心意,还请范大人”说着南星姑娘留了一个话尾,而自己则是将手中的酒杯推到了范闲的面前。 这为敬酒,范闲当然是知道礼数的,对方如此给足了范闲面子,范闲又怎敢抹了人家的好脸,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范闲还是懂的,当即接过了酒杯,范 闲笑容满面的跨出了食桌,来到了南星姑娘的身旁,低声的说道,“曲姑娘好身段,好家室,婚配了否?” “范大人说笑了”正要拿起酒杯的南星姑娘,听到范闲这么一说,妩媚一笑,右手抓住左手袖子的摆头,左手伏在嘴唇上,遮口而谈,“小女子远在家乡之外,家中父母不在儋州,这婚配之事只能暂且搁置。” 说罢又抬头瞟了一眼范闲,脸颊则是微微一红,又向前凑了凑,低声道,“小女子听闻范大人已经被皇帝陛下指婚,乃是郡主,我若是入室成妾,恐那郡主大人不会同意啊。” 话说的直白,但是周遭的人就看的范闲和南星姑娘密语,周围又是歌舞又是叫酒声音,根本听不清楚二人在交谈什么。儋州城知府在一旁站着,讪讪而笑,他的笑容很不自然,却又似乎心偿所愿之面。 “哎,姑娘此言差矣,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嫁入了我范家,当然还是要听我范闲的意思,你说呢?”范闲一脸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南星姑娘,他温柔的又向前了一步,唇于耳,不过一指之宽。 这一喘一息让南星姑娘面色绯红,但是并没有半点退意,而是直接轻柔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范闲的肩上,“公子既然如此,小女子全听你的便是了,家中我去打理即可。” “既然已经说定了。”范闲的笑容忽然变了,他的面容正色的了起来,低声且有力的说道,“那你说这杯酒里面,加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南星姑娘的脸色瞬间大变!她惊恐的想要转头,但是范闲拿着酒杯的手,则是已经放在了她的胳膊上! “大范大人你在说什么?”尽管如此,南星姑娘还是要装作不知,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问道。 “你不知道啊?”范闲笑道,“那你说,我手里的这杯酒里面有什么呢?” “酒杯”南星彻底怔住了,她比范闲要矮,方才亲昵之时,她就已经半入范闲的怀中了,如今想要脱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此时的目光只能看着范闲的胸膛,镇定了之后,她才笑道,“大人说笑了,酒杯之中当然只有酒了。” “姑娘说得好。”范闲笑道,“这酒杯之中啊,不光有酒,十六年陈酿的杏花酒,还有两钱曼陀罗花,一钱生乌草四钱香白芷,当归,和川芎天南星。” 当范闲说道曼陀罗花的时候,那南星姑娘面色就已经如同死灰一般了,说道生乌草的时候,姑娘目光已经出现了狠毒之色,再到最后的那一句,“和川芎天南星。”的时候,南星姑娘直接抬起了头,看向范闲。 范闲笑着说道,“南星姑娘还真巧,我这一口,是不是就能把你,喝在肚子里啊?” 南星想要动,范闲只不过一只手就能抓住她。 “想要进我范府,总得告诉我个真名吧?曲姑娘。”范闲邪魅的一笑。 这一笑,彻底击碎了‘南星’姑娘的一切梦!她的手抓住了范闲的胳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 “曲涵,还要我说的明白点么?”范闲的笑容,充满了压制力! 怔了!彻彻底底的怔了!曲涵看着范闲,她吞了吞口水,此时她才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一个什么口口相传只会写诗的所谓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沉醉在风花雪月之中的男人。 此时她才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和那深渊之中的监察院相互配得上的邪恶,是魔鬼一样的人。 范闲看着曲涵的表情,心中讪笑,这不是和自己有点相似么?那种没有秘密,被曝光在别人眼中的样子,那种可笑的被当做旗子的委屈,那种不想被不明不白安排的愤怒,顷刻之间在这张精致且美丽的脸上,写满了。 曲涵看着范闲,冷冷的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她认为已经到了尽头,可是范闲接下来的行径,却有出乎她的意料。范闲低着头说道,“你知道这个药在我的世界里,叫什么吗?” “世世界?”显然,曲涵对于这个词汇还是相当陌生的。范闲微微一笑,并没有继续和她聊下去,而是拉开了距离,“既然南星姑娘如此佳人陪伴,我可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范闲举起了酒杯,而曲涵震惊的站在原地。 “啧啧,范大人果然大气,风流才子,如今又有佳人相伴,今夜岂不快哉?”说着那儋州城知府举起了酒杯,大声道,“不如我们一起,祝贺这才子佳人,良宵美景!”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可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曲涵,却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儋州城知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说道,“南星姑娘,范大人酒杯都端起来了,你还不赶紧?” 看着带着笑意的儋州城知府,催促着曲涵。 曲涵见此,看着范闲那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笑容挂在脸上,她硬着头皮拿起了旁边没有毒的那个杯子,她的手都有点发抖,但是仍然还是 强忍着抓起了杯子,轻柔的放在了面前。她生怕范闲突然一时兴起换了这个杯子,自己当该如何是好。 可是范闲并没有,他只是像面前的人一摆,直接当场一饮而尽! 也就在与此同时那儋州城知府向曲涵试了一个眼色,是胜利的眼色,可是曲涵满面的诧异写在脸上。 落了杯子,范闲直接是将酒杯放在了托盘之中,眼里并没有一丁点的其他东西,全部都是欢喜的微笑。 看着范闲的面容,曲涵直接打了个寒颤,她颤抖着看着范闲转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她心中开始对这个人出现了恐惧,她万万没有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这个自己布置了这么久的局之中,仅仅靠着几句话,就直接将这个她认为必胜的局势之中,扭转乾坤! 不过好在她还是缓缓地恢复了过来。 范闲坐回了原位,他将杯子放到了自己的身旁,转而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又饮了一口。 整个过程之中,站在原地的曲涵都没有看到范闲动一次手去触碰自己的嘴巴,也没有从嘴巴里吐出任何的东西。 知道是毒药都吃了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曲涵惊讶的看着范闲,低声得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个人,还是深渊之中的魔鬼” 范闲已经和儋州城知府对饮了三杯酒,此时范闲笑道,“这南星姑娘还是很腼腆的,方才还和我私下传情,如今却也不愿意坐在我的身旁。” “哎,范大人不瞒你说,这姑娘头一次见到你这般模样的公子,年少有为,更是诗盖天下,英其非凡,此间有些惊讶当然是正常的,还是让下臣来和她提点两句。”这时那儋州城知府也是笑着站了起来,直接走向了曲涵。 “你怎么回事儿?还干不干了!”儋州城知府走到了曲涵的身旁之后,脸色大变,他应该是已经看出了曲涵不对劲的地方来了,拔腿走到了曲涵所在的地方,焦急的说道,“你可别出什么岔子,现在你们的人应该已经到了范府了,到时候人在我们手上,不愁没东西和他谈,实在不行” 儋州城知府用手在自己的脖颈之前比划了一下,此时的曲涵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自己还是有后手的! 她被范闲着实震惊到了,现在想来确实如此,自己还有后手,纵使范闲现在在此处为非作歹也好,目中无人也好,等会儿抓住了他家里的人,她不相信范闲还能如此继续猖狂下去! 想到了这里,曲涵倒是忽然释怀了,总之面前的人是魔鬼也好,她不需要担心什么,毕竟她手里可是抓着魔鬼的软肋的。 这一说完,曲涵直接带着微笑走向了范闲,范闲一挑眉,微笑着迎接了过来。 “大人,慢慢品尝。”儋州城知府笑着入了座。 范闲倒是夹着菜吃着肉,一点也不含糊,下方的王启年和邓子越更是和那些人对酒交杯,不过二人还是控制着的,毕竟他们的任务不是喝酒吃肉。所以还是要注重大局。 曲涵拿着自己的酒杯,坐到了范闲的身旁,这是规矩,既然陪酒,若是范闲不赏,肯定是不能吃饭的,范闲倒是笑了笑,没有那么局气,直接拿了一双筷子,放到了曲涵的面前,“吃点,别饿着。” “多谢范大人,看来范大人的心情还蛮不错啊。”曲涵笑着拿起了筷子,准备夹最近的饭菜。 而此时的范闲,则是一脸的笑意,“那是当然的啊,不光是隆潮山倾巢而出,甚至连背后杀我的人,我都能知道是谁,当然要高兴一点儿了,你说呢?” 此时,曲涵夹着菜的筷子,突然断裂。 她的神情也同时凝固了。!一ver 第七十一 章 血场 范闲略带笑意的转过头和儋州城知府又碰了一杯之后,这才回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曲涵,“哟,隆潮山的二当家,怎么吓成这样啊。” “你这个样儿,还怎么当山匪啊?”范闲问道。 曲涵彻底傻了!她瞪着眼睛看着范闲,“你连我是隆潮山的二当家都知道?” “一回生二回熟嘛,第一回不认识,这第二回总该是认识了啊,毕竟你不是还要跟我回范府嘛。”范闲继续逗着曲涵,可是此时的曲涵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了,她死死的盯着范闲,“你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范闲不解的看着曲涵,他恍然大悟的指了指曲涵,“哦,哦,你说我家啊,你们找来八品的箭手,我手下可是没人能挡得住。” 想来如此,曲涵又是疑惑的看着范闲,“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我?我只是一个来吃饭的客人而已,怎么?”范闲笑道,“南星姑娘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曲涵看着范闲,这个她根本看不透的年轻人此时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异常的神秘,她不敢多做什么,只能是乖乖的坐在一旁,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了。 可是殿下的人,都在高兴的对饮之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角落里面的曲涵,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是在于她娇柔半躺下的身体,伸出衣服皙白的大腿,没有人注意到她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你说你这么一个姑娘,怎么会去当山匪啊?”范闲提着酒杯,晃悠着手中的美酒,笑着问道。 曲涵看着范闲,咬着嘴唇,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低着头坐在范闲的身旁。 范闲见她不说话,自顾自的道,“你不是奇怪那杯酒去了哪儿么?” “嗯?”曲涵果然来了兴趣,她看向范闲。 “谁都有不注意的时候,我只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和你换了一杯酒。”范闲笑道,正在曲涵似信非信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在这群虎狼之中让你这样的绝色晕倒的,我添了两味药,不会让你很难受,并且你和没有喝过这东西一样,但若是我不给你解药的话呢,三个月之内,你就会因为曼陀罗之中独有的香气,再加上我参入的那味药结合,变成剧毒,全身溃烂,吐血身亡的。” “顺便告诉你一个它的名字,叫做百日散。”范闲的面容全是笑意,可是说出来的话,无不一句一字的扎入了曲涵的心! “你”曲涵攥紧了拳头,这一次她彻底的愤怒了。 范闲并没有搭理她,甚至连想要控制她的想法都没有了,“莫不说你现在动手,就你这衣服,这些人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春光乍泄不说,还要被我身后的这个护卫一刀砍死,你说你好不容易活过来,现在又因为忍不下这一口气,死在这里,图什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曲涵失态了,她靠近了范闲,也不管自己的腿如何伸摆,让下方的人一饱眼福。她低声的质问道。 范闲呛了一口水,咳嗽了几声,这才哼笑着回道,“咳咳咳你逗死我了” 看着范闲的调息,曲涵怒目而视。 “我好端端走在路上,是你们的人埋伏我,我好端端的在家里,是你们的人偷袭我,我好端端的喝酒吃肉,是你们的人下毒害我,你现在问我想做什么?还是我要问你,想做什么?”范闲的面色从方才的嬉笑变成了一脸的正色。 这一变,曲涵胆怯了,她贝齿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的说到,“我不想死。” “我知道。”范闲再次夹了一筷子的肉,吃了一口,忽的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曲涵,“你喜欢吃虾蟹鱼肉,还是喜欢这牛羊之肉?” 曲涵皱着眉,没有回答,正巧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人,那人微笑着举着酒杯,走到了范闲的面前。 他丝毫没有任何的礼数,正要接近范闲的时候,被高达拦了下来。 “哎,让人家过来。”范闲脸色有些微红,似乎酒意已经上来了,他摆了摆手,示意高达离开,那高达看着范闲的手势,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但是还是离开了,走到了几步之外,高达这一次将手直接放在了剑鞘之上。 “哟,范大人。”那人悄然走了过来,全然没有看到一旁曲涵给他使得颜色,他弯下了腰,举着酒杯,可是头却没有对着范闲,而是侧到了一旁,看着一旁的儋州城知县,声音的大笑正好,是几人能够听得到的。 “知县大人,你猜怎么着?”那人笑道。 儋州城知府摇晃着身子,搂着两个女子,带着醉意半张着嘴靠了过来,“啊?你说,师爷。” “范府的宅子 ,着大火了!”师爷说完,脸上尽是笑意,这才大笑着回过头,看向了范闲,“范大人,你说你说有趣不有趣?” “宅子着大火了,当然有趣啊。”谁都没料到,范闲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师爷一愣,随机哈哈大笑,“范大人你不是喝多了吧?啊?哈哈哈哈” “哎,范某酒量还是可以的,这点酒,倒是不会很多,师爷,我问您个问题吧。”范闲左手招了招手,示意那师爷过来。 师爷凑了过来,满脸带着虐笑,“您讲咯,我来听听。” “你说你喜欢吃海里的虾蟹鱼肉呢?还是喜欢吃这地上的牛肉羊肉呢?”范闲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旁的曲涵,毫无防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范大人你在说什么啊?”师爷一脸的茫然。 可是这一句话落下的瞬间,范闲的速度如光芒一闪而过,右手从靴子一处拿出了那柄匕首,左手上前一搂,师爷根本来不及反应,范闲甚至连身子都没有站起来。 “扑哧扑哧扑哧!” “” 整整八刀!快!准!狠! 当他松手的那一刹那,师爷的身体,向后转了去,鲜血,喷洒在了整个知府大堂之上! 惊叫声浑然四起! 而范闲指着面前的肉,转头看向了曲涵,“下次我问你的时候,别让我等太久,我这个人,啧啧。”他摇了摇头。 “耐心没多少。” 第七十二章 山前山后 整个会场一下子进入了混乱的状态,王启年和邓子越第一时间走向了范闲,而范闲仍然一动没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着筷子,吃着面前的菜肴。 等到王启年走了过来之后,范闲则是拿着筷子,指着面前的一条鱼,“这鱼做的真不错。你吃了吗?” “吃了,还不错。”王启年虽然非常的着急,但是也不能不顺着范闲的话往下说,便站在了范闲的身旁。 范闲挑了几筷子肉,眼见面前的菜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范闲这才放下了筷子,此时一旁的儋州城知府已经被吓傻了,他看着范闲稳如泰山的模样,他疑惑地问自己这家伙是被我围住了吗? 台下的人在等待着命令,等待着对于范闲一击必杀的命令,可是范闲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儋州城知府此时已经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台子下面,距离范闲越远越好。 “知府大人。”范闲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对着面前走出去不远的知府大人笑着问道,“如此匆忙,是要去哪儿啊?” 不能让范闲继续掌控这个局面了,再这样下去,知府大人别说乌纱帽不保,就是命都要丢了!他愤怒的转头看着范闲,“范闲,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为何如此安稳,你的家都快烧没了!” “是啊。”范闲打了个哈欠,“后院的陈设很旧了,烧一烧也好,正好能换一批新的家具,何乐而不为呢?” 儋州城知府皱眉了,他根本不知道范闲说的是什么意思,怒道,“范大人,别说我不给你面子,现在我们的人应该已经抓住范夫人和您的妹妹了,别逼我真的去动范老夫人!” “儋州城知府,出沧州做官,家中母亲古稀之年,有一妻两子在家中,父亲重病在床,但是儋州城知府仅仅每月发家五两银子,目前家中过得贫苦,而在儋州城内,养有小妾七人,入府小妾十二人。”邓子越拉开了手中的信纸,一张一张的读了起来。 那下方的儋州城知府脸上震惊的模样,异常的好看。 范闲则是淡然的拿着酒杯,又饮了一口,没有打断邓子越。 “三年前,二妾的儿子在儋州城知府的授意下,出城寨当了山匪,利用山匪的身份,里应外合开始针对儋州城行商之人,围杀堵截,城外则直接杀人越货,城内则是暗杀,官兵和山匪勾结,做事万无一失,三年内共抢白银一千三百两,杀害商贾行队一百二十余人。” 邓子越的面色,非常的愤恨。 此时的众人已经脸上难看到了极点。 可是邓子越还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又切换到了下一张纸,“去年年前,儋州城知府在京都城某势力的授意之下,开始接管内库从北齐进入儋州城之后,再过儋州城,进入京都城的线路,在一石居崔掌柜指挥之下,开始走私内库货物,并且逃避商税,克扣货物c货款。” 说完这句话,儋州城知府的脸色,变得惨白! “范闲!”儋州城知府挺直了腰杆,指着范闲的鼻子,“你不怕你娘子死在老子的刀下吗!” “怕。”范闲打了个哈欠,顺便对着高达使了个眼色。 高达厉声道,“带上来!” 此时儋州城知府向外看去,这才看到,一行护卫军忽然出现!而他们手中每人提着一个人,其中就有自己的妾室,甚至还有妾室所生的儿子!他们张牙舞爪的叫喊着,那最凶狠的就是二妾室,她愤怒的指着范闲的鼻子说道,“你可知道老娘是谁!” “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我挺感兴趣的,说来听听?”范闲一挑眉,问道。 那二妾室根本不管不顾,直接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你敢动老娘,我儿定然让你活着出不了儋州城!” “你以为这里还是京都城?你以为监察院还能管得了京都城以外的地方?”二妾室大叫着,头发散落了一大片,“你以为你是陈萍萍了嘛!” 确实,范闲这一次出使并没有带多少的手下,排场上肯定不如陈萍萍出个门,几百黑骑那样的虎虎生风,并且自己也没有亲兵,面前的护卫军也是林婉儿的护卫军,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不是监察院的提司令牌,他还真的不好调动这十几个人出来帮忙。 不过这些只是表面,内在的东西,这些人是看不到的。 范闲并没有搭理这个疯婆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曲涵,他问道,“你说,是他们占了上风,还是我能掌控这个局势?” 曲涵可是刚刚才亲眼看到范闲直接杀了一个人!那一句话还嘤嘤回绕在自己的耳畔。 “我耐心不多” “范大人您大权在握,当然是你。”曲涵立马 回答道,他生怕范闲那沾染着血迹的刀进入自己的身体,她怔怔的说完,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范闲听闻之后到是笑了笑,他拍了拍手,拿着匕首站了起来。 台下的人已经被护卫军轰开了,而高达则是持剑,看着面前的曲涵。 范闲走到了儋州城知府的面前,他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看着儋州城知府。 “你你要干什么!”儋州城知府也已经慌了,他明明记得药已经下了范闲的体内,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效果出现,范闲反而更加地生龙活虎。 “我在等,你也在等。”范闲吧唧了几下嘴,抓住了儋州城知府的肩膀,儋州城知府想要挣脱,可是他一个知府怎么可能和范闲这九品实力抗衡,被范闲死死抓住的知府,吞了吞口水,“你要是杀了我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范闲将匕首横在了他的面前,“你还在寄希望于你的儿子吗?” 范闲轻巧的将手中的匕首,放在了儋州城知府的肩膀上,在他的官服之上,轻柔的擦拭着自己的匕首。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了一个人。 “大大人!不好了!大当家的大当家的”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昏厥了。 阴冷的月色之下,大火已经弥漫了起来。 拿着火把的众人看着面前的范若若和林婉儿,脸上尽是笑意。 猥琐的人群将二女逼入了后院之中,不让其乱跑,而后院的大火已经包围了整个后院。 大当家的微笑着站在原地,他的身旁就是神秘人,神秘人的后背仍然背着弓箭,他谨慎的观察着周围,似乎随时准备对面前的人痛下杀手。 大当家的回头看向神秘人,“这俩妞儿,都好棒的,你要是不喜欢呢,我就拿我那儿玩去了。” “这是郡主和范小姐。”神秘人并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后面的年轻人,神秘人的师弟,他似乎有些惊讶,看着那大当家的说道,“你怎么可能对这样的人有如此污蔑的想法!” “啊?她们和普通女子有什么不同?”大当家的脸上写满了蔑视,他调戏的看着范若若和林婉儿,肆虐着笑道,“难不成,她们洁白的身体,会比别人更舒服?更舒适吗?” 范若若啐了一口,对着面前的大当家怒骂道,“恶心!” “你看!你看!多有脾气?我就喜欢这样的,有脾气,真有个性!”大当家翘着兰花指,“我那帮弟兄们,对这样的姑娘,最喜欢了!” “郡主可是皇室!而范小姐,乃是京都城第一才女!是户部尚书范大人的独女!”神秘人的师弟惊讶的看着这帮山匪!他根本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这样的人他们都不敬畏,不怕吗? “师兄,你和他们说说啊!”神秘人的师弟走到了神秘人的身旁,质问道。 可是神秘人冷冷的转头看向了那师弟,一撇嘴,冷笑道,“你不想试试么?能和这样的女子春宵一梦,是任何人都不敢想的事情,十三,你说呢?” 十三愣住了,他皱着眉惊讶的看着神秘人,“师兄,此行乃是为了师父报仇,范闲杀我师父,我杀范闲,乃是天经地义!恩仇皆是大义,乃正道之为,我们就算是火烧范府,挟持此二人,也就是为了逼迫范闲就范!若要对此二人动手,我十三第一个不愿意!这行径,非师父教导,更非我们之为!” “啪!” 慷慨激昂的话语,换来的是一个巴掌,十三直接被打在了地上,他捂着脸,在大当家耻笑的笑容之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兄你!” “你不享福,我不怪你,你若是再阻拦我,休怪我先杀了你!”神秘人怒骂道,他手中的长弓已经抓稳了,这个意思很明显,你再说一句话,弓下的亡魂,就是你了。 十三怔怔的看着神秘人,他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他更是不懂男女之事,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肉欲可以让自己的师兄变得如此恐怖! “还有,这是主子交代的事情,若是你再阻拦,就算在这里你没有死,回去主子也不会放过你!”说罢,神秘人走上了前面。 大当家的知道,这小子已经忍不住了,他那师弟和他已经耽搁了太久的时间,杀了范闲他就算完成了任务,不可能在此久留要立刻复命,所以现在这个小子一定要抓紧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范若若和林婉儿站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边,林婉儿虽然被范若若护在身后,但是她的面容之上没有丝毫的胆怯和害怕,反而是脸色非常的淡定,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而前方的范若若还是护住林婉儿。 对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可是此时,远方的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叫停了继续准备向前走的神秘人,“不不好了” 忽然,还没等这一行人反应过来什么,一个人直接 被摔在了地上。 那人摔在地上,脸朝着下方,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无力,支撑了几下,再次倒在了地上,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脸撇在了神秘人这一方向,声音异常的撕裂,轻声地说道,“火过不去了” 这句话落下,所有的人都向火势蔓延后前院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才看到,其实大火就是在后面烧着,而前院里面根本没有任何的问题,就连后院到中间的连接都没有任何的火在燃烧着!他们十分的震惊!可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火怎么可能被阻拦下来! 也就在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们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而恐怖的气息,将他们围绕在了里面! 不仅是从院里,甚至是从后门之后,涌来了大量的护卫军,护卫军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没有一个出口可以给面前的任何一个人逃跑的机会,他们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指令。 神秘人知道大事不好,当即冷冷的笑了笑,“范闲啊范闲,你算到我要来,就没有算到,就算是你都挡不住我的箭么?” 满弓! “师兄!” “闭嘴!”神秘人一脚将身旁的十三踹得老远,厉声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说罢,满弓放出,破风而出! 范若若挡在林婉儿的面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 一个兵器撞碎的声音传来,林婉儿和范若若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二人向前看去,一根箭,落在了旁边不远的地方 不对,是两根,那根箭,被生生的劈成了两半! 而中正的位置,那神秘人出手的地方,神秘人的肩膀上,插着一根漆黑色的匕首! 匕首并没有穿透他的肩膀,而是牢牢的钉了进去,卡在了肩胛骨的位置。 箭手最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双手。 肩膀,是双手的纽带,肩胛骨是肩膀和身体的关联,这里碎了,整个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这一击,打碎了一个箭手的一切! 可是这还没完! 一个身影,忽然从侧方的高空之中出现。 在所有人都几乎看不清楚对方身影的情况之下,那黑影瞬间到了神秘人的面前,左手轻轻敲打了一下肩胛骨上面的匕首,而那身影以琢磨不到的速度,瞬间到了神秘人的身后,而神秘人再次横起左手,接住了! 速度,快到恐怖! 神秘人怔住了,他连一声叫喊都没有喊出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三章 救援 身影站在大当家的面前,影子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度。 月下的影子,面如一团迷雾,轻柔地看着面前脚下,不知道黑布之下的他在看着什么,他似乎懒得看面前的一切,一股漠视从他的面容之中,缓缓流出。 左手反握着匕首,影子的动作并不是很大,他慢慢的将手放了下来。 此时的十三已经赶到了神秘人的身旁,他抓住了神秘人的胳膊,此时的血已经流了出来,神秘人颤抖着的右手死死得扣着自己的左肩膀,可是仍然止不住那鲜血的喷涌。 神秘人的脸上写满了诧异,他根本不明白面前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想象竟然还有行动如此之快的人!他打碎了自己的箭!他还以和箭一样的速度,把自己杀了! 这是什么人?这还是人吗? “杀杀了他!”神秘人哆嗦的说道,他用布满鲜血的手狠狠地抓住了面前的十三,愤怒道,“十三!杀了他!” 十三奋起,转手将左腿旁边的皮袋打开,双手向下一伸,两个飞刺出现在了手中,他看着影子的背影,吞了吞口水。 方才那一幕,谁都看到了,那样恐怖的速度和实力,十三想要对抗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是师兄之命不可违,他抓起了飞刺,伺机待发。 “你出手,救了他,他依然会像之前那般,伤害我,伤害我们”说话的人,是范若若。 聪明的范若若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十三是充满正义感的人,他和那神秘人不一样,他仍然是洁白的一张纸,不染尘世,无欲无求的一张纸。 这句话说完,十三怔住了。 这是范若若第一次和他直接说话,这个冷漠的杀手,竟然有些脸红,他有些羞涩,不敢全部将头转过来,只是侧身一回头,咬着牙说道,“可是我不动手,我们都会死。” “不会的。”范若若焦急的上前走了一步,“若是若是他想要杀你们,你们不会有人活着的。” 话音落地,十三浑身一颤,而面前的那些人,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了原地。 尤其那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大当家,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讶! 范闲的身旁,竟然有如此的高手,这人隐秘的地步,让自己根本无法察觉!他观察了范闲多少天?多少个日夜多少个兄弟都寸步不离的看着范闲!甚至是那个八品的箭手,都没有发现这个高手的存在! 这个人太过恐怖,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得。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当家的不是莽夫,看着面前的人,他当知自己没办法逃脱,不过还好,此时的他微微一笑,“我劝你们还是最好放了我们。” 影子转头望向了大当家,他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 “你别忘了,今天范闲在哪里,若是你们敢杀我,半个时辰之后,那里没有了我的信息,那么范闲一定会死!”大当家的邪魅笑道。 “你在威胁我?”影子的面容转了转,又转了回来,望向大当家,“是么?” “呵呵。”大当家的笑了笑,“我没时间跟你打趣,我告诉你,你杀了我,范闲必定会死在儋州城内!” “所以,你不死,他就不会死,对么?”影子问道。 “知道就行,现在放我走,我可以给范闲一条生路。”显然大当家的自己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今日的范闲必定会在宴会上被毒杀,或者绑起来敲诈其权力,为自己所用,毕竟儋州城的收入,实在是太可观了。而且他们头上的人,可是权利比这一个小小的提司,大得太多了。 影子点了点头,转过了身,“你们走吧。” “哼。”冷哼了一声的大当家,鄙夷的看了影子一眼,直接转过身,向外走了出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根漆黑的匕首,仍然没有放过他。 影子很忽然想起了什么,淡然的说道,“只要你不死,范闲就不会有事,但是如果他死了你也得死必须死” 下一刻,大当家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腿,瞬间失去了知觉,而他的眼睛充血一般红了起来,随后的一声惨叫,划破了宁静的儋州城。 “啊” “你说!怎么了!”儋州城知府看着跑进来的人,慌乱之下,直接将其抓住,一杯酒泼在了报信之人的脸上,对方这才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大人!大人!”那人浑浑噩噩的看了几眼,这才发现是自己的知府大人,又急忙说道,“大当家的被抓了!大 当家的被抓!” 可是此时,儋州城知府已经松开了面前的人,他缓缓地站起了身,面色惨白。 他的计划非常的周密,也非常的完全,两边同时进行,他们就会赌范闲总有一处薄弱的势力,无论是牵制到了哪一处,他都有机会和范闲周旋,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声东击西,一石二鸟之计,竟然被对方识破了! 不仅识破了,自己这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儿子和妾室,包括自己都被抓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此时的范闲仍然站在原地,而那二妾室,则是怔怔的望着范闲,最角落里的曲涵更是花容失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觉得现在的大人,有没有很像”王启年低声的对身旁的高达说道。 高达看着不远处的范闲,他摇了摇头,“陈院长固然恐怖,但是这样的局势,按照曾经的陈院长来说,恐怕这里已经是尸横遍野了。” “但是你不觉得,范大人的做法,比尸横遍野,更让人感到绝望么?”王启年的面容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望着高达,“北齐一行,确实对大人改变巨大。” “但是我相信,你我面前的范大人,绝对不是那残暴弑杀之人。”高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这一次对方动手的,可不是一般人啊,若是你呢?王哥,嫂子如若是被人暗杀” 王启年恍然大悟,这才肯定的对着范闲的背影,点了点 第七十四章 尘埃落定 范闲站在原地等着儋州城知府回过神来,此时这场夜晚的闹剧基本落下了帷幕,不必再担心任何的突发情况了,虽然兵力有限,但是他仍然将这目前能够调动的所有兵力都发挥了极致,也算是安安全全,在预期之中拿下了儋州城。 山匪打官兵毕竟是劣势,再加上山匪从隆潮山之中走出来到达儋州城的路途也不是很短的距离,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作战,范闲能赢,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自己骄傲的地方。 反而他还让范若若和林婉儿置于险境之中,虽然他第一次用影子,但是他知道,对于陈萍萍和监察院来说,这个人是非常靠谱的,不过即便是靠谱,他仍然是不愿意让她们二人冒险,下一次他还需要考虑更加成熟的策略来应对发生的种种问题。 范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并没有对面前的这些事情继续发表任何的评论,他只是蓦然的回过头对身后的王启年和邓子越说道,“押入儋州城衙门,连夜升堂!” 二人得令,立刻代办。 看着众人被押解了出去,范闲坐到了厅堂的台阶上,他能看到人从他的身旁一个一个被押解出去,而此时的范闲,陷入了沉思。 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将面临的是没有护卫军的援助,而这一次他在儋州城闹的风生水起,其他的地方会不会已经开始戒备了,下一站的沙洲定然不会如此的顺利,况且他从儋州如若是出发,不仅有那类似神秘人的人物从中暗杀,更是有他想象不到的人和事情发生。 孤立无援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在那些别人盘踞已久的地盘之中找到证据,一个一个定他们的罪? 难度非常的大。 现在的范闲面临的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不到一年时间后,范闲就要接手内库,到时候这么大的亏空,自己根本不可能补上,如若真的到了这一步田地,自己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到时候不光是大理寺c参议院这样的机构会直接上报来核查自己,恐怕到时候自己也会被这股贪污走私之风连累进去。 退是不可能退了,只有进。 前路万般凶险,也不能退缩了,退缩只能任人宰割。 刚想到这里的范闲,忽然被一个声音惊醒,高达走到了范闲的身旁,蹲了下来,“大人,那那位咋办?” 指了指身后,范闲不回头也知道高达指的是谁。 人生在世莫不就是几个知己好友,范闲遇到高达王启年,算是知己之交,高达也是个聪明人,若是寻常的手下也就是不问声响的直接将曲涵和那一众人全部抓了去,也就没有这些后话了,可是高达留了个心眼,毕竟范闲对那曲涵表现的有些不同寻常,他也不想私自做决定。 “你先去吧。”范闲低声说道。 高达再次看了后方的曲涵一眼,没有说什么,离开了院落之中。 按说他也不担心范闲,第一这里已经被护卫军包裹严实了,不会出现什么差池,而身后的那个女子只是一个实力薄弱的少女,没有什么威胁,若真的是范闲想动手杀她,那十个曲涵也挡不住范闲。 所以高达听了范闲的话,也并没有说太多,当即直接离开了。 大厅之中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四下无人了,被抓的人已经全部被那护卫军拉走了,诺大的前厅一片狼藉,鲜血铺满了大厅之中的地板,尸体已经被不知道谁拖走了,吃的喝的倒了一地。 范闲始终没有回头,他看着面前的房间,此时的他略显疲倦,或许也是酒劲起来了,他只是呢喃的坐在地板纸上,看着上方的星空。 曲涵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趔趄了几步,感觉到了头晕,不过还是镇定的走到了范闲的身旁,她绕了过去,并没有想要做任何的事情,直接站在了范闲的面前,她有些唯唯诺诺,语气低下的说道,“你不打算对我动手么?” 范闲的目光有些闪烁,有些发愣,当曲涵说了这句话,他才忽然反应了过来,晃了一下神,范闲看向了曲涵,他微微一笑,“动什么手?” 曲涵有些不解的看着范闲,“如今知府已经被抓,后面的事儿能吐出来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显然能够看得出来,他对于对付你,非常有信心,但仍然是落败了,我自是他那边的人,如今你已经大权在握掌控了局势,不打算对我出手了么?” “我不出手,你不会说?”范闲冷漠的看着曲涵,和方才那挑逗的二世祖脸面截然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呢?曲涵是根本看不透面前的人,虽然年纪相差无几,可是二人的城府却差之天地。 看着面前的范闲,他这句话的份量自然是相当的沉重了,听着范闲说完,曲涵苦笑了一声,无奈的说道,“你毒都下了, 我还能如何?既然如此,你想听什么,我说。” 范闲直接站了起来,他绕了绕胳膊,活动了几下筋骨,似乎坐着的时间有些长,再加上了喝酒,多少有些不适,围绕着曲涵走了一圈,冷冷的笑了笑。 “怎么?我的身材也有问题?”曲涵略带不悦,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现在自己的命,已经在范闲手里了。 范闲赶紧摇头,“不不不,那倒不是。” 绕了一圈的范闲最终走到了曲涵的面前,他最终站定在了曲涵不远处,“我是个喜欢讲故事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 “但是我不喜欢听假的故事,你给我讲讲,我喜欢听的。”范闲说道。 曲涵一怔,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的她早已经别无选择,既然对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自然是已经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这是选择现在死不死的结果,事到如今曲涵也不敢再隐瞒任何的事情,这才开口,缓缓地说道。 “既然你要听,我就给你讲讲吧,可是从哪儿讲起呢?”曲涵叹息道。 “就从,你接到第一笔北齐来的走私讲起吧。”范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影子站在原地,此时的人群正在缓缓地走出范府的后院,最后在那护卫军正要拖动神秘人身体的时候,五竹制止了他。 随后一众人马留下了神秘人和十三,走出了范府,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儋州城知府衙门口。 看着地上的二人,冰冷的声音如死神发出的指令一般,“你们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二人都是一惊,虚弱躺在地上的神秘人,更是惊讶的看着银面的影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放过他们,更不理解为什么对方要如此之做,在一旁为神秘人止住血后的十三,冷漠的点了点头,“多谢。” “不必谢,下一次,再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抓着手中的匕首,影子平静地说道。 范若若低着头,眼神之中有些躲闪,而她身后的林婉儿,则是看着影子,心中也升起了诸多的疑惑。 搀扶着神秘人走出了后院,十三直接将他背了起来,加快了脚步。 影子一句话没有说,随之也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了房间,林婉儿和范若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二人相扶着坐了下来,范若若便是先开口问道,“嫂嫂,你没事儿吧。” 林婉儿摇了摇头,可是此时的她已经有了一个疑惑,她皱着眉问道,“若若,你之前可曾见过方才这个人?” “这个人”范若若皱着眉,忽然歪着头说道,“不认识” 林婉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方才影子所显露出来的实力,相当的恐怖,林婉儿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是也能感觉到他所带来的压迫之感,那样的实力,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够比肩大宗师,但是要比自己的哥哥林珙厉害的多。 而且此人根本就不在自己从京都城出使的队伍之中,显然他就是在背后一直保护着范闲的人!林婉儿想起了当日在京都城内,自己的父亲林若甫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我要试试范闲的身后,是不是会有一个隐藏着的高手!” “范闲的身后若是有那一个一直在暗处保护着范闲的人,是不是有可能,在范闲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去杀了珙儿?” “这一次,就是我对他最后的试炼,若是范闲的身后没有这样的人,老夫亲自向他赔罪!” “之后啊,婉儿,就是你嫁给他,然后让他彻彻底底的拿着我们林家的家业了。” “” “” 一个字一个字从林婉儿的心底爬了出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这个人是杀害哥哥的凶手么?是他在背后保护着范闲么?是他在范闲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杀了自己的哥哥林珙吗?还是在范闲知道的情况之下呢 林婉儿不敢想了,她吞了吞口水,越想越是可怕。 而此时的范若若看着林婉儿,心中也陷入了沉思。 十三背着神秘人出了门,一路疾行,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身体非常的硬朗,如此疾行之下,没有休息,竟然是一路向南,已经出了儋州城,可见身体素质非常的好,他穿越了几棵树之后,停在了密林之中。 “不要往我们我们来时的地方走!”神秘人虽然虚弱,但是脑子还没有被打坏,他在十三即将将他放下来的时候,低声的对十三说道。 十三将他放了下来,靠在了大树上,看到面前的神秘人基本上坐好,气喘匀实了之后,这才低声的说道,“师兄,怎么了?” “那人可能会跟着我们!千万不能暴露我们我们哎哟我们的行踪”神秘人咬紧了牙关,说道, “可是 可是师兄你的伤!”十三惊讶的看着师兄,“这里并不是疗伤的地方,我去找寻一个好地方!” “别!”神秘人直接抓住了十三的衣服,十三被纠扯了回来,他看着自己的师兄,眼睛里似乎都要闪出来泪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师兄,“师兄!你这是何苦啊!” “主子的身份,不能够随意泄露!咳咳咳千万不能如此!你别忘了,师父师父是如何教导我们的!”神秘人咳嗽了几声,血从嘴角留了出来,“你给我敷一下我我怀中的药。” 就在十三准备在神秘人的怀中拿出药膏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十三一惊,转过头去,出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袁宏道! 着急忙慌的袁宏道直接走到了十三的身旁,低声的说道,“小兄弟,我也是长公主的人。” 十三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立刻一拱手,“大人。” “嗯。” 就在十三没有看到的瞬间,袁宏道拿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刺入了神秘人的胸口! 第七十五章 新的朋友 昏黄的光线像是一个破败不堪且扭曲的灵魂,在肆意得想要将自己身上的全部恶意带给周围的所有人,可是即便是尽他所能,在黑夜过去之后,一抹阳光就足以抹杀一切所谓的光芒。 曲涵穿着性感妖娆的衣服,可是现在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层破败,她精心准备的红妆此时也已经成为了一种戏弄,女人都是感性的,一个杀手也不意外。 在范闲眼里,她并非是之前那种丧失了人性的人,只是一个悲惨世界之下想要苟活着的可怜人,她的脑海里并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去的欲望。 这样的欲望,促使她做出了很多事。 范闲端坐在堂前,等待着曲涵说话。 “一年前,我便来到了儋州城。”曲涵呆呆的看着范闲,一字一句的说着,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来的原因,便是要帮助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神秘,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和挟持了我的家人,迫使我进入儋州城,帮助他们进行内库之中的走私,并且保证,只要是我不出卖他们,好好地替他们做事,我就不会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皇宫之中的某位高官之下,甚至是” “你猜的没错。”范闲说道,“他是皇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范闲,看着面前的曲涵的身躯一震,显然对方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当范闲说出来之后,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后悔了?”范闲挑眉看着曲涵。 “后悔了现在死,不后悔,你还能让我多活些时日。”曲涵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我踏足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在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买卖,这个买卖可以说是凶险至极,若是那那皇子一直在位,大权在握可能还好说,如若是稍微出现点差池,我便是刀下亡魂。” “我相当于是在一条悬崖峭壁之上,盘索而行,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曲涵当然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在这一年之间,一共走私的货物将近四百艘船只,都是从沙洲或者北齐到来的,也有部分从江南地区来的船只,里面大多都是金银珠宝,首饰,还有一些名贵的衣服c材料,矿石等等,其中最大批量的就是北齐的矿石,这些矿石被拿到儋州,都是几百倍的价格向外出手,光是我这一年间就赚了差不多快一万两银子了。” “你一定有账簿。”范闲说道。 “是的,就是因为要看管我的账簿,所以才有了儋州城的山匪出没,这些山匪说是上面的那位皇子派来相助我对于儋州城内库掌控的人,但实际上他们更多的是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监视我的行踪。”曲涵叹息了一声,“账本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了,儋州城周围到底有多少眼线,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明白的是,有一批军队,并不是我们庆国的军队,这只军队一直潜伏在暗处,我曾经见过一次这个军队,他们的实力非常的强劲。” “想来我们今日的计划泡汤了,那些军队的人,定然会第一时间去到隆潮山之中,将那里全部损毁。” 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账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继续说。” 看着范闲如此,曲涵这才继续说道,“最近的一段时间,也就是你来之前,我们的山寨之中来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他们先说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对范大人你的半路截杀,并且目的也很明确,要杀了你们轿子中的任何人都可以。” “所以当日,你们发疯一样的冲我的马车,就是这件事情?”范闲笑了笑,“若是当日我抓住你,可能你的下场就不会如此了。” “当日您知道是我啊?”曲涵尴尬的说到。 范闲点了点头。 “他们是曾经督军燕小乙的徒弟,他们说是和您有深仇大恨,又是上面指派下来的人,所以山寨里面的人都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能听命行事。” “前几日在雨夜之中,我设下了埋伏,要埋伏范大人,所以安排了三当家的带着一百人,前去设局,并且那四个人也跟了上去,结果那一夜听闻范大人只身入局,如今天一般,带着人将我们的一百一百个兄弟连同三当家的,全部抹杀。” 范闲一皱眉,看着曲涵,他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显然今日倾巢而出的行动之中,连大当家都被抓了情况之下,那三当家竟然没有出面,如此说来 忽然范闲想起了什么,他震惊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四个人? 范闲杀了一个人,今日来到自己家中的后院,他只见到了两个人! 那么还有一个人在哪儿? 忽然,就在这个瞬间,一道箭气划破了气,直接打了过来。 范闲皱眉,这个气并不是非常的强,箭的速度也并不是非常的快,范闲只是轻柔的一个弹指,就直接将箭打开了去,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很快,因为他知道,这箭射的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曲涵。 曲涵震惊了,虽然这一箭对于范闲来说,是轻描淡写的攻击,可是对于曲涵来说,这可是要命的一箭!曲涵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紧闭双眼的瞬间,被范闲拦截了下来。 “说曹操,曹操到啊。”范闲看到墙头上站着的那个人,他才松了口气,他并不担心对方来找自己,他担心的是对方去伤害林婉儿和范若若。既然对方已经找到了这里,范闲根本不太会把他当回事儿了。 “我不是曹操,我是小九。”那站在墙头上的人冷漠的说道,“你出卖了主子,你要死。” “李云睿派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师父燕小乙是怎么死的?”范闲问道。 “师父是被你这个奸臣害死的,师父忠于皇室,忠于殿下,又如何会死?只有你从中设计,挑拨离间,致使师父被陛下处死!”那人再次满弓,对准了范闲。 范闲无奈地看着一旁的曲涵,“看来你的故事,讲不完了。” “回大人,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曲涵低声道。 “你怕死么?”范闲笑道。 曲涵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她怕,她好不容易能够活着,她肯定怕死。 “以后跟着我吧。”范闲说完了这句话,忽的直接跃起,他飞向了墙头而去。 只剩下曲涵站在原地,惊讶之中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范闲方才所说的话。 范闲瞬间到了上方的小九身旁,单手一握,直接将对方的单弓抓在了手中,速度非常的快,直接按住了弓前方放着箭的位置,死死地扣了下来。 弓手最忌讳的就是近身,再加上小九的实力本来就不强,所以他根本无法抵挡范闲的攻势,当范闲靠近他的瞬间,他就被范闲制服在了原地。 歪着头的范闲有些奇怪的看着小九,以他的实力,范闲并不相信他能够以一人之力,将三当家的那百人全部杀了,看来确实是如同曲涵所言,这儋州城的附近,进入了一队私军,而且私军之中人的数量可能非常的多,不然也不会一个都放不走,将这一百人全部杀了。 这是一个工序非常大的活。想要一夜之间如此作为,显然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做成的,范闲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一队私军确实存在,这一次范闲并不想放过他们,毕竟这是一支叛军。 范闲站在墙头之上,死死地摁住了小九。 “你你!”小九气愤的看着范闲,“你要杀要剐随便!我告诉你,就算是我死了,也会有人来找你报仇的!师父可是将军!手下的死士无数!” 范闲懒得搭理他,一个小孩子他还不至于现在如何去针对他,向下一丢,“你走吧。” 小九趔趄,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抓紧了弓,用最为恶毒的眼神看着上方的范闲,“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一溜烟向后面跑了出去。 范闲看着对方远去,什么话也没有说,等到那小九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他才跳下了城墙,曲涵不解范闲的行为,她问道,“这可是来杀你的人,你就这样给他放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想杀他的人是谁。”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 曲涵不解,“这是为何?” “他是出来执行任务的,他的任务就是杀我,这一次他失败了。”范闲叹息了一声,“他失败了,我也知道他是谁了,那他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既然如此,回去之后他见到的人,是不会收留一个没有存在价值的人的。”范闲说道,他的神情有些迷离。 “你知道他要死,还让他回去?”曲涵低声问道。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哼笑了一声,“他在这里,我要死。” 世间就是如此,你总不能救赎每一个人,他们生来就有他们的使命,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活着的,既然进入了这个浑水之中,他就要有办法活下去,如果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护,范闲也不可能去救他,若是等他知道了真相之后还能活着,范闲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但是现在,还是要让他们自己选择生死的道路,范闲并不能管太多的事情。 “原来所有的一切,你都几乎看透了。”曲涵明白了为什么范闲竟然能够如此简单的操纵整个局势,原来他基本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这就是监察院的力量吗?” “永远不要去想象监察院的力量,他的力量会夸张到你对一切都出现幻觉的。”范闲说道,此时他背着手,缓缓地向院子外面走了出去,“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了,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曲涵站在原地,她当然不敢动。 只是这夜色太过凄凉,朦胧之中,透出了些许的寒意。 曲涵坐到了一方桌子上,她叹息得说道,“这人生真的是有趣,大起大落,这一次不知道又是如何的情形,我的父母又该如何” 范闲信步走了出来,史阐立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人已经带过去了,王哥和邓子越已经开始逐个审问了。” 点了点头范闲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审问的小事儿就是罪名上盖个印章的事儿,不认罪他们有的是办法,范闲现在已经将审问这种事情完全交给了王启年来做,自己不会再插手什么事情,除非遇到王启年啃不动的人,他才会出马。 现在范闲还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大人,那个姑娘是要留下么?”史阐立问道。 “是的。”范闲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王启年已经对此人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她并不是对方的人,说白了和他们的干系并不大,况且这个曲涵家中的人也没有进入任何的派系,只是一家子普普通通的农民百姓而已,但是此人精通数术,又对于各个州各个城的贸易往来十分的懂行,她曾经仅仅靠豆腐的制作和售卖,就将他们家族从劳工身份一跃成为了当地的富商,甚至直接跻身进入了整个州府的前几名行列,你说这样的人,不是正好能为我所用么?” “大人英明。”史阐立鞠躬说道,“可是他的家中父老” “那些不必多心。”范闲摆了摆手,他知道有什么话可以和身旁的人说,有些话不能和身旁的人说,他虽然是用人不疑的人,但是有些秘密告诉了身旁的人过多的话,若是有一天心肠歹毒的人将他们擒住了去,他们是知道的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呢? 范闲精通的就是功于心计,他以一个异常超前的思想和思考能力在应对着比他落后了千万年的逻辑思维,他当然是更胜一筹的,他要未雨绸缪,当然是要尽可能的将一切的想法都想在最前面,毕竟这是他的局,没有个七八子的预判,他想设局,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早在发现曲涵的时候,范闲就已经去信,告诉了言冰云,这个人的家室所在的位置还有周围可能出现的人,监察院四处在京都城外面办事的效率,比一处高了不少,所以现在他应该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林婉儿! 范闲看到曲涵之后,对方对于自己的实力并没有一个确切的了解,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这一点上范闲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影子并没有在林婉儿的面前出现过,她会不会联想到 范闲疾步走向儋州城范府。 第七十六章 范老夫人的心事 范府的后庭院被烧掉了一大半,里面也基本上没剩下什么东西,本来范闲就打算翻新这个范府的结构,正好有人帮衬着点火,也算是省了点儿事儿。 范闲带着史阐立回到后庭院的时候,碰到了刚走出来的范若若,三人面对面相遇在了过道之中。 范闲迎面笑吟吟的对着走来的范若若。 “哥哥。”范若若笑着说,“真刺激!” “你个小丫头。”范闲笑了笑,“赶紧回去吧,婉儿呢。” “嫂嫂被奶奶叫去了!”范若若也知道林婉儿不太正常,但是自己又不方便去问什么,就直接把这件事情丢给了范闲,范闲也是笑了笑,“好,那你先和史阐立去吧。” 范若若点了点头,在史阐立的带领之下,走了出去。 范闲迷茫的看着天空,似乎又是纠结的云彩要打架,要下雨。 “进来吧”略带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老夫人房中传出来的声音,微弱的灯光亮起,房门这才缓缓推开。 同房的丫鬟请进了林婉儿,这才礼貌的走了出去,将房门关紧。 “婉儿啊。”老夫人已经就寝了,身上穿的是睡衣,她翻起了被子,坐了起来,林婉儿赶忙走到老夫人的身旁,搀扶着老夫人,“奶奶。” “好丫头。”老夫人轻柔的抚摸着林婉儿的额头,温柔的微笑着,“后院的事情解决了?” “嗯。”林婉儿点了点头,“相相公他都打理好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火烧之后还是有些异味,来的时候看到过道的下人们正在扇烟,这里应该闻不到,不影响奶奶您休息。” 奶奶看着心思缜密的林婉儿,当即是又爱又喜,心疼的说道,“怎么了?有心事吗?” 那影子是不是杀害自己哥哥的凶手? 林婉儿差点就问出了口。可是问老夫人,又有何用呢? 林婉儿此时的心中五味杂陈,她该不该问? 如若是问出了口,就说明她对于范闲之前说的话已经不相信了,那么范闲如何再说又有何意?既然不信任了,情又从何来,这个问题问出去,先不说范闲,光是自己,就会慢慢的开始变化,开始对范闲变得不信任了,就会开始质疑这件事情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步骤。 这件事情始终是一个坎,她闷在心里就会出问题。 到底该如何解决! 林婉儿憋得时间久了,恐怕要哭出来了,正在这个时候,老夫人轻柔的将手放在了林婉儿的手背上。 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手上并没有寻常妇女手上的苍厚老茧,反而是岁月蹉跎了的那般沧桑,沟壑鲜明之下,手掌依旧细嫩。 她轻抚着林婉儿的手臂,说道,“曾经和你爷爷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想很多。” 她略带哭腔的看着面前这个慈祥的老人,难言之隐闷在肚子里面。 “有些事情有些话,不能说或者不想说,放在肚子里总是些事情。”老夫人温柔的笑道,那笑容如同一匆暖阳,穿破了林婉儿的心房,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声,看向了窗外的月光。 “但是你我都久居深宫之中,见多了那些明争暗斗。” “想来时间过得也不久,我们能看到的是什么呢?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在这个无宠可争抢的王朝之内,是没有任何血会平白无故流出来的,所以你这一辈,甚至是你娘那一辈,从小到大都没有后宫之中的那种窒息的感觉。”老夫人说道。 林婉儿不会质疑老夫人的话,她安静的听着,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可是奶奶我啊,在嫁给你爷爷之后,经历过一次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老夫人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绰约,她喃喃道,“当时我的家室在京都城也算得上是大家大户了,那时候的范建,就是你的父亲还有当今圣上都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的家族被人构陷,几乎要被满门抄斩,就是因为我嫁入了范家,才躲过了一劫。” “可是那一次,我得到了一些信息,是关于范家的。是我的世家和范家的一次碰撞,当时的我几乎要崩溃了,那一段时日,是我在范家之中最悲惨的时日,我被看尽了白眼,被范家当时的主母,也就是你的祖奶奶,几乎要将我逼上了绝境。” “但是你的爷爷还是站了出来,我并不知道他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但是那时候的我,只剩下他了。”老夫人苦笑道,“我才明白,我已经嫁入了范府,我就是范家的人,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不能弥补我内心对于范家的缺失,当我问出了那句话之后,就是我亏欠范家的,我一直没有明白的事情是,我曾经的家人纵使血浓于水 ,纵使亲情在天,他们也在做伤害范家的事情。” “而我是范家的媳妇,我已经不再是曾经家族里面的人,他们在做伤害范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我该怎么做,他们把我置于什么地方呢?而那些死了的族人,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了,纵然他们对我多么的好,可是我为什么要因为曾经离我而去的人,去伤害现在百般爱护我,疼爱我的人呢?”老夫人的神情淡漠了许多,“人生就是如此,不会一帆风顺的,况且谁都在当局之中。每一个在朝中的人,他们都经历着万般的危险,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命丧黄泉。” “而我则是在闺中静坐,赏花赏月,看书阅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样的生活,是和他们不能比的。”老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范闲,我这孙儿,他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回来之后和我说的是什么?” 此时的林婉儿,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老夫人的双眸,手双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他说的是,靖王世子的诗会上,他的一首诗。说的是祈年殿下,他的一个诗集,说的是在监察院,他开了一个书院。”老夫人说道,“这孩子哎 第七十七章 无关爱情的亏欠 黑暗之中总是在进行着无穷无尽的杀伐。 每一次杀伐的代价,都是仇恨。 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仇恨能够无穷无尽的延续下去。 “你做什么!”十三厉声喊道!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旁的袁宏道,神秘人胸口的上那把刀,像是一个梦,可是流淌出来的血液却又那么的真实。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情会这样发展! 发生的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十三的第一反应,就是面前的人,是假冒的,他拉开了弓,对准了面前的袁宏道,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到底是谁!” “别别别。”袁宏道笑道,“不要着急啊,十三。” 十三! 对方知道自己叫什么! 十三惊了,他是没有名字的!十三只是一个代号! 知道他这个代号的人,整个庆国不超过三个人,可是面前的人能够准确叫出自己的代号,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人认识自己。 其实袁宏道也是蒙的,这个十三也只是猜测,毕竟从信阳出发的他,手中只有他们四个人的粗略信息,而对于十三的描述,也仅仅是几个字,长发灰瞳,年有十四,左眼下有伤痕。 原本这个信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当袁宏道到了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神秘人是带着面罩的,若是叫错了名字,那可能十三手里的箭也会直接射出来,打穿自己的身体。所以这一次袁宏道也在赌,赌自己猜得对不对。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十三皱着眉,“我在军营之中可是没有见过你!” 袁宏道这才明白自己是猜对了,心中大舒了一口气,前面怂已经怂过了,现在再怂,就是找死了,他立刻对着面前的十三说道,“我是长公主坐下的门客,这一次,你知道了么?” 十三一怔! 门客? 门客的档次,要比他高得很多,他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杀手,门客这样的身份实在是太高级了,按道理来说,现在的十三是要给面前的袁宏道行礼磕头的,可是十三现在被袁宏道激怒了,他斥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的师兄,他可是我们” “放肆!”袁宏道对于身份的转换,相当的熟练且迅速,他立刻转换了自己门客的身份,声音比十三的还大,道,“此乃是长公主的命令,你敢不从?” 十三一怔,他皱着眉看着面前的袁宏道,“主子为何要杀我等?” “你不懂么?”袁宏道冷笑,双手背在身后,“你们失败了,你们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这句话说完之后,十三惊讶地看着袁宏道,他万万不能理解对方的意思,他皱着眉,看着袁宏道,“只是因为这一次?” “你只有一次!”袁宏道冷冷地笑道,“如若你们落在监察院的手里,必定会把主子供出来,这一次的任务,我是来收尾的人,你放心吧孩子,一点都不会痛的。” 袁宏道缓缓地走向了十三,他的冷漠写满了整张脸,那满口蜡黄色的牙自然的露在外面,褶皱的面容还发出了阵阵的颤抖。 十三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袁宏道,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他似乎认命了一样,既然是主子要他死,他又能如何? 这一生不过就是给主子卖命的奴才,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他的使命就是如此。 这一切在十年前就注定了。 十三本是那西北边陲地区的灾民,自己的父母还有哥哥,都穷苦到了无法生活的地步。一家人吃饭,全靠自己的母亲倒闭了的赌场里面的骰子,骰子每日扔一次,投中了谁,谁就能吃饭,这样的公平,没人可以改变,谁都会服从。 一是父亲,二是母亲,三是哥哥,四是自己,五和六则是全家一起挨饿。 虽然是如此,但是其实每个人都庆幸着是五或者是六,因为这样食物可能就会慢慢的充足起来可是天不遂人愿,这里不仅是大旱,还闹着鼠灾,在饿了三天之后的一家人准备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饭也没有了。 全家人都感到了最后的绝望,他们一家人曾坐在家里,讨论着想过杀掉一个人,可是并没有勇气实现这个想法。 自己的哥哥在大旱之前,就已经凭借着十岁的年纪,熟读各种古籍,也就是这么小小的年纪,中了秀才,但是家中一直没有钱,并且按照庆国的规定,而立之后才能考取功名,所以他的哥哥是带着全家希望的人,若有朝一日能够成功,全家人就不用再挨饿了。 哥哥不能死,弟弟又太小, 就算是杀了也吃不了几天。 而他们的父母还能挣些粮食,这些粮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更加绝望的是他们没有钱,没有一分钱! 而就在这个关头,燕小乙出现了,他跨着战马,身披金色的盔甲,出现在了他们家的门前,用一百两银子,买走了十三,并且给了这家人一年的粮食,还将鼠药分给了这家人。 这一年,村子里一共走出了二十九个孩子,这些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在襁褓之中。 从此,十三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军营里面,练习着刺杀的技法,燕小乙冷漠的眼睛就如同恶魔,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偷懒,他来到了这个军营里面才知道,几百个孩子,都已经在这里训练了很久的日子了。 他亲眼看到过十几个人,被活活打死,而最小的不过四五岁。 那是一个恶魔才能爬出来的地方,他看到过很多成功了之后出去的人,可是十三并没有看到他们再回来过,反而新进入这里的人,不计其数,他们没日没夜的操练着技法,杀人的技法。 每年都会有一个节日,就是能够出去的人面临的最后一项考核,就是杀一个人,这个人是谁都好,但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只有同伴,只有一起长大的那些人。 所以每年能出来的,只有本来要出来的一半。 十三是迈着尸体走出来的,可是出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袁宏道走到了他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笑道,“放心,不会痛的。” “你没死过,怎么会知道不痛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随着一支箭,也紧随而至! 袁宏道大惊失色! 快速向后退闪了数步,倒不是他的功力如何强大,只是因为这一箭压根就没有想要他的命,只是打在他和十三的中间,这一箭的威力也不是满弓的威力,是明显射箭的人有意为之。 转头看向箭矢落地的另一方,袁宏道紧促了眉头。 这倒是像长公主的手笔,让一个文人来杀两个杀手,无论哪边死人,长公主都会欢呼雀跃地吃下两个桂花糕,她喜欢这样的杀戮,也喜欢这样的消息。 总而言之,她喜欢掌控人的命运的那种感觉,但是更喜欢人性的未知。 “你”这一次,袁宏道也没有冷静的思考了,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也是出自燕小乙的手笔,毕竟他们的武器都是一个东西,所以也懒得猜测,厉声道,“这是在忤逆长公主殿下的命令?” “并不是。”跳下树杈的人是小九,他的面容之上没有十三的颓废,反而是一脸正气的看着袁宏道,他冷冷地问道,“你是来杀我们的?” “正是。”袁宏道说道。 小九直接伸出了手,对着袁宏道问道,“军令何在。” 袁宏道看着面前的小九,他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个人就是带着私军进入儋州城的那个孩子,这一次获胜的十五个孩子之中的第九个,这个人在交接令牌给自己的那个将军嘴里,是要特别照顾的。 袁宏道不假思索的拿出了令牌,展示给他看,顺便嘴里鼓动了一下道,“你今日不死,下次手刃你的人,就不是我这个好说话的老门客了,可能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叔叔。”令牌出现之后,没过多久的时间,周围的密林开始出现了细碎的脚步声。 小九知道,这些人就是之前和自己围杀过那些山匪的人,可是他们终究还是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伺机待发,准备杀了自己。 缓缓地回过头看去,小九看到了那个军队之中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们那张黝黑脸上的表情却不再熟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陌生,和那杀伐果断的戾气。 “殿下有令,信阳军听令!”袁宏道拿起了手中的令牌。 “呼!” “哈!” 震动山林的脚步声传了出来,面前的两个少年已经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是身陷重围之中,他们别说不想跑了,就算是想跑,也基本上属于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亡。 袁宏道冷漠地走到了十三的面前,他歪着头看着十三,不禁咂舌,“我有时候觉得,你们真的很可怜。” 十三无话,抬头看着袁宏道。 “呵呵。”袁宏道转过身,背着手,看着月光笑道,“你们执着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吗?你们以为救你们的人是燕小乙么?”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十三能够听到,小九只是模模糊糊的能听到。 听到这两个字之后,二人都是一愣,皱着眉看向了袁宏道,想要听他说什么。 袁宏道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人,他不是一个死之前会告诉他们所有答案的人,既然要为这长公主出一趟 远差办事,他当然也是一肚子的怒火,这样一来,也算是为了自己憋着的气顺一顺,当是出出气了,他笑道,“你们就带着疑问去死吧。” “畜生!”愤怒的小九这一次拉满了弓。 可是标枪还是要比弓快,毕竟他不敢杀,就算是要死了,他都不敢杀面前的这个人,所以,他迟疑了,而迟疑换来的,就是灭亡。 袁宏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头看一眼,结果早已经注定了就是这样,后方的两声闷哼也足以说明了一切,这个夜晚终究没有一颗星星还能再明亮一些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在愤怒着什么。 “要走了?”范闲问道。 影子站在那里,孤傲得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他回过身点了点头,“嗯。” “这次多谢了。”范闲拱手。 “不必,是院长的命令。”影子说道。 范闲歪着头,“你只会听陈萍萍的么?” “除非你是院长。”影子淡然道。 “你和婉儿说了什么?”范闲又问道。 “保重。”影子留下了两句话,策马而行。 黎明的天空之中似乎有一场阴霾。 范闲对于林婉儿,心中还是有亏欠的,只是这个亏,不关于任何人,只关于他和她。 甚至,无关爱情。 第七十八章 人心 到了儋州城知府衙门口的时候,护卫军仍然严密的把守着,在范闲的强制要求之下,才都撤到了房间之中,围着衙门口之内的屋檐,在没有雨的地方继续值守。 史阐立一路看着范闲走过来,心中早已经热泪澎湃,只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硬生生是被他憋了回去。 一路走了上来,范闲到了大堂,此时他路过了跪在地上的儋州城知府和他的二妾室。范闲并没有和他们搭话,直接走到了大堂之上,当下面的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错过了抱着范闲大腿哭喊的机会,当下儋州城知府悔恨不已,连忙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大声叫道,“范大人,我” “闭嘴。”范闲冷漠地说了一声,制止了他。 现在范闲的话和圣旨没有任何的区别,这个时候还没有尚方宝剑这样的东西出现,而范闲就是尚方宝剑,对方地头蛇的嘴脸已经原形毕露的情况之下没有按住范闲这头猛虎,现在只能被猛虎叼在嘴里戏耍,若是不开心,一刀斩了,连皇帝都不会说他个一二三的事儿来。 听得范闲厉声,那儋州城知府也不敢多做辩解,显然范闲暂时还不想杀他,这就等范闲看完他的口供,会不会认为他交代的好,没有任何的隐瞒,毕竟天下之道都讲究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一说。 范闲接过了一旁邓子越递过来的信纸,纸张这个标准的折法是邓子越的一贯作风,而且格式和字迹都已经被范闲看的非常习惯了,打开信纸之后,范闲开始看着面前儋州城知府交代的事情。 据他所说,在儋州城的一切事宜都是长公主李云睿的指派,他根本不敢逾越长公主的任何命令,所以被迫才得如此之作,在位期间,他先是让自己的儿子组织了山匪盘踞在隆潮山之中,一方面是作为自己的后备力量,第二方面就是按照长公主的旨意,利用山匪对周围的行商造成大程度的骚扰,并且利用杀人越货敛财的同时,还能保护内库走私的安全性。 后来他找到了精通商贾之术的曲涵进入隆潮山对内库经营插手,并且在绑架了对方父母的情况之下,对其进行约束强加利用,让曲涵成为了内库在儋州城境内贸易再次复兴的重要人物。至此之后,内库和儋州城取得了一个沟通的桥梁,儋州城成为了从北齐进入货物之后,散播到各个地方,将走私的物品聚拢,然后将其他的物品稀释的重要场所。而走私的货物则通过一条密线,进入了沙洲城的境内。 长公主李云睿会定期指派各种各样的人来到这里,检查各项问题,最后敲定没有任何问题了,就会离开,日复一日,随着内库的走私生意越来越稳定了之后,儋州城知府也在长公主李云睿的默许之下贪赃枉法,开始从中牟利,虽然不多,但是在这儋州城之中,一跃成为了首富的位置。 范闲看完这些东西,直接将信纸丢在了桌子上,邓子越看了一眼范闲,将这份口供收入了怀中,毕竟是已经签字画押过的证据,范闲不在乎,他可要好好保管。 “大人!草民句句属实啊!”儋州城知府厉声道。 “哦”范闲并没有想要搭理他,而是说道,“你的家产,就给我盖了范府的后院吧。” “没问题大人,别说我的家产,就算”这儋州城知府如获大释,瞬间汗流浃背,他大声的说道,可是话还没有说一半,竟然被一旁的二妾室打断了。 “不行!”二妾室低声地说道,“那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 “啪!”清脆的响声出自二妾室的脸颊和儋州城知府的巴掌亲密接触,儋州城知府显然不能让这个愚蠢的女人将自己害死,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现在和范闲说不行,就是对自己活着说不行,钱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 “你你!你敢打我!”二妾室惊讶地看着儋州城知府,“我我就知道你想着你家那农妇婆娘!你不想把家产给我和段儿,你你你你!我杀了你!” “啪!”又是一次亲密接触,只是换了一个方向,从另一面打在了那二妾室的脸上。儋州城知府一句话都不说,他知道,现在说别的没用,他恨不得一刀将面前这个蠢货杀了才能安他的心。 “你还你还打我!你我跟你拼”二妾室发疯了一样的站了起来,可是她还没有机会出手去拼命的时候,就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儋州城知府,嘴角流出了一道血痕。 她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可惜的是,到最后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能转过头去看看,是谁将她的嘴彻彻底底的堵上了,恍惚之际,迎面倒下,这个在儋州城最著名的二姨太,终究是死了。 而在她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隆潮山的大当家,是那个儋州 城知府和倒下的二妾室所生的宝贝儿子。他阴柔的面容此时非常的决绝,脸上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恐惧和害怕,更别提悔意了。 周围的护卫军拔刀的时候,那大当家的跪在了地上,脸上尽是汗水,面前一跪,汗水滴在了地上几滴,一拱手,磕了一个头,这才直起上半身子说道,“大人,此人乃是长公主李云睿的耳目,负责监视父亲大人在儋州城之中的一举一动,为了防止她混淆视听,害死我父亲,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大人明鉴!” 说着,再次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头看似是给范闲的大礼,实际上手势却摆的是丧用。 范闲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在自己父亲面前弑母,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忽然冷冷地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儋州城知府,问道,“是么?” 儋州城知府这才恍然大悟,厉声道,“回大人,正是如此,请大人明鉴!” 第七十九章 皆大欢喜 面前的这一对父子,将一切做的似乎都顺理成章。 范闲的眼神中并没有一旁邓子越的那般震惊。 他可以理解面前的父子在做什么。 他们想活着,他们比任何的人都想活着,现在的他们为了活命,杀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这大当家虽然颇为阴柔,但是不得不说,是一个狠角色,范闲也是佩服他,这人方才在后院之中的样子表现出了一股即刻决断的思绪,这样的人也算是难得。 但是这样的人,范闲定然是不会收入自己麾下的,他们的想法只是活下去,也就是说再次出现绝境的时候,他的想法仍然是活着,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不过这样的人若是利用好了,会有很大的好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范闲站在这样的角度也不能说他们二人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对方已经如此要交换自己的命,范闲也不是一个嗜杀之人,已经交出了相应的筹码,那么也可以暂时的放过他们。 “辞去官职,自己走吧。”范闲想了一会儿,这才淡然说道。 听完这句话之后的儋州城知府大人,浑身一惊,随后并没有表现出反抗,似乎他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叹息了一声,仍然面带喜色地看着范闲,叫道,“多谢大人饶命!多谢大人饶命啊!” 范闲看着面前的儋州城知府大人,等着他的条件从口中说出来,果然他并没有停止表演,继续说道,“大人,我这儿子” “儿子?”范闲一挑眉,看了看一旁的大当家的。 那人反应比儋州城知府大人要大得多,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可是有乌纱帽保着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官职在身,而且又是山匪的头子,这一下来范闲能放过他的几率并不是很大。 所以这大当家第一时间跪着向前走了几步,到了面前的范闲的堂下,厉声说道,“大人,小人有一事,兴许可以换一命!” 等的就是这个,范闲心中喜悦,面前的人是带着秘密活着的人,他懂得交易,懂得权衡利弊,更是懂得如何拯救自己,所以范闲当然知道面前的人拿出来的筹码,不会是小的东西。 “兴许啊。”范闲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那人低着头悄然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周遭的高达和史阐立等人,同一时间抽出了自己手中的佩剑, 他一愣,向后退了一步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大人” “但说无妨。”范闲伸了伸手,招呼地上跪着的大当家的直接说,“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不必遮掩。” “是。”大当家的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大人,我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此事乃关乎曾经的当朝丞相,林若甫。” 范闲忽然笑出了声。 大当家的一惊看着范闲,“大人不信?” “那倒不是。”范闲叹息了一声,“看来你这条命,我还真的能保住你。” “大人”大当家的也跟着苦笑了几声,他根本不知道范闲在说什么,当即有些懵,尴尬地跟着范闲笑了笑,也不知道继续跟着说啥,像个傻子一样哼哧哼哧的笑了起来。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缓缓吐出口中,直接站了起来,背着手向外走去,满堂的人惊讶的看着范闲。可是此时只有邓子越没有任何的反应,待范闲离开了当堂之后,邓子越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方才范闲坐着的地方稳稳坐下,他和范闲并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他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尤其是范闲临走的时候,那一声笑。 “大人”看着范闲直接离开了原地,大当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范闲就如此简单的离开了这里,仅仅提到了这三个字? 邓子越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冷漠的说道,“今收儋州城知府,从七品官员之请辞,随从家宅以及家中银两捐献于儋州城范府家宅的修建,家中家丁奴仆婢女用人全部遣散回乡,即刻行驶,不得有误。” “隆潮山山匪倾巢出动,反抗朝廷命官,大闹范府欲以击杀监察院提司,因城中护卫军保护有功,将隆潮山山匪一网打尽,现在有隆潮山余孽仍然在山寨之中躲藏,明日即刻进山剿匪,不得有误。” 邓子越当然明白范闲的意思了,于是对着下方的大当家的说道,“隆潮山大当家冲撞护卫军,身死护卫军手下,隆潮山二当家行刺监察院提司,被监察院一处护卫斩杀,监察院三当家死于野外伏击,尸骨未存,隆潮山至此覆灭,待收拾残局之后,上报结果。” “现在人犯全部收押进入儋州城地牢,前知府立刻离开儋州城,永不录用!监察院通文!若有异议,上申监察院总议!” 说罢,邓子越直接站了起来,他对着身旁的史阐立说道,“史大哥!动手吧。” “好。”说罢,史阐立按住心中的惊讶,立刻带着手下的人,开始收监。 此时的邓子越长出了一口气,也走出了衙门口。 “学得不错。”范闲在外面听到了邓子越走出来,笑着说道。 邓子越一惊,看到是范闲,立刻躬身说道,“是大人指教得当。” 范闲看着邓子越,心中甚是欢喜,这样的人确实是他要的,那日的自己并没有看走眼,这邓子越虽然少了一股狠劲,但是行人处事方面的天赋是非常了得的,如今在一起久了,他要做什么,邓子越基本上都能想得到,也不至于会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出来,这个得力助手,范闲认同得很。 “子越,你说这北齐一路,好走么?” “回大人,好去,不好回。” 范闲嘴角上升了一个斜角,弧度很美,胜似骄阳。 邓子越跟着范闲,走到了儋州城知府衙门口的后厅之中,屋外匆匆忙忙走过的一些人就是在进行收尾的工作,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一次邓子越实在是太累了,他直接瘫软的躺在了椅子上,还没等范闲和他说几句话,他就已经睡着了。 看着睡着的邓子越,范闲走到了他的旁边,将自己的褂子披在了他的身上之后,端坐在了椅子上。 他并没有离开儋州府衙门口的原因其实非常的简单,王启年还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一股热闹的情形打扰了范闲美梦的时候,他才恍然醒了过来,门口人来人往的走着,但是门已经被关了起来,范闲还在迷糊的时候,一个人影闪了过去,范闲打着哈欠坐了起来,这才看到不是旁人,正是范若若。 范若若像是一个新生的孩子一样看着衙门口休息之处的事物,她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毕竟作为京都城户部尚书的闺女,她可是从来没有进入过衙门口这样的地方,第一次进来之后确实如同打开了新的天地,东看看西看看,不亦乐乎。 “哥!”看到范闲站起来,范若若满眼闪着光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叫道,“嫂嫂快来,哥哥醒了。” 这一声喊的,好家伙,木门直接被推开,稀稀拉拉的进来了十几个,王启年带着监察院一众人进入了房间,邓子越看样子已经苏醒了很久的时间,红光满面杵在一旁傻笑,而王启年则是略显疲惫。高达也满脸的放心,看着睡醒了的范闲,高达满心欢喜。 林婉儿带着两个侍女匆匆的走了进来,堂下的人让开了两边,为林婉儿让开了一条路,众人对郡主作礼,不敢造此,而此时的林婉儿满眼都只是范闲一个人,见他醒来了,带着两个侍女快步走到了范闲所坐着的地方。 范闲抓着手里的毯子坐了起来,这毯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上,他略显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们都怎么了?” 林婉儿赶忙走到了范闲的身旁,“你先别急得管他们了,赶紧吃了这碗馄饨,再说别的事情。” “娘子。”范闲抓着林婉儿的手,眼里尽是感激。 二人相视了一眼,含情脉脉。 吃了馄饨又在林婉儿和范若若反复叮嘱了好几次之后,范闲这才得以脱身,二人在高达的护送之下回去了范府,而范闲则是带着众人到了正堂之中,正堂原本的富丽堂皇和现在相比,现在的正堂就显得有些破败了,略显杂乱的正堂似乎是刚被收拾过一般,东西都动过了。 范闲捂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这都是干了什么?” “大人,发达了呀!”王启年脸上带着喜色说道。 “什什么就发达了?”范闲不解。 正在这个时候,王启年急急忙忙的直接转头走到了外面,招了招手,这才走进来了一个人。 此时的范闲眼前一亮,他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有多么的不简单。 这时候进来的曲涵,已经不是昨晚上风情万种的样子,而是一副相当干练的模样,穿着丝毫没有任何的裸露,甚至有些华贵之色,千层纱衣婉约端庄,金丝流线蓬勃大气,二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曲涵拿着一个蓝色厚重的账簿,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谦卑的作礼,说道,“提司大人,小女子曲涵,将整个前儋州城知府的全部财产已经清查完毕,加上儋州城知府衙门口之中的全部财务清点完毕。” “哦。”范闲会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打趣得对一旁的王启年等人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我们邀请别人加入监察院一处,被别人拒绝的吧?”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拒绝。”王启年假模假样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曲涵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对于识人眼色和看人下菜那可是绝活,这两句话听不出来什么意思,曲涵估 计早就已经死得尸骨无存了,更别说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众人的面前了。 当即对着面前的人笑着说道,“各位大人,莫慌莫慌。” 这才款款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账簿单手抓稳,双膝跪地,单手向前一拱,对着面前的范闲说道,“下臣曲涵,见过大人,见过王哥,见过各位大人。” 这一次才引得哄堂大笑,所有的人都开心的接纳了这个新加入的女人。 毕竟白天时候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所有的人对于范闲选人的目光,彻彻底底的刮目相看了。 范闲并不知道白天的时候曲涵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现在的曲涵已经完完全全的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正在等着要和他汇报。 “行了,你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就别在这儿呆着了,没事儿做?”范闲鄙夷地笑了笑。 众人一哄而散,不敢多说什么,都嬉笑着窃窃私语的走了。 只留下了王启年和曲涵二人在当堂之下。 曲涵已经站了起来,等待范闲下一步的安排。 范闲看着曲涵,又看了看王启年,他点了点面前的王启年笑道,“你先说吧。” 王启年避了一眼旁边的曲涵,倒不是他还对曲涵心存芥蒂,只是他说的事情可能是和曲涵有一定关系的。 范闲知道王启年心中在想什么,便直接说道,“不比把她当做外人,你但说无妨。” “好的。”王启年这才放心,说道。 第八十章 善良的定义 王启年所经历的事情,不比范闲好多少。他的离开,旁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当时范闲正在台上和曲涵对话,而曲涵说出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她存有账本,这个账本就在山匪的山寨之中。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只有范闲还有其他的人,包括那时候在周边潜伏着的长公主的人,他们得到信息之后,并没有选择杀了曲涵,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更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进隆潮山山寨之中,一把火把所有的东西都烧了。 王启年当然明白范闲给他传递的信息,所以在范闲差使王启年出去之后,当即朝着隆潮山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的速度并不慢,相比那些行军的队伍来说,是相当的快了。 按照估算来说,到了隆潮山的时候,那些私军不过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上一次虽然看过曲涵是如何进入里面的,可是这次王启年仍然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好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范闲得到了曲涵身上的一件东西。 交互敬酒的时候,范闲拿到了曲涵身上的那个令牌。 曲涵穿得很少,少到那令牌只能束在腰间。 轻巧的顺走了曲涵腰间的腰牌,范闲递给了王启年,也就因为这个令牌,他才能装作牛气哄哄的直接走到了把守隆潮山山寨的山匪面前,掏了出来。 那门口守山的山匪看到这个令牌之后,显然先是一惊,随后立刻皱着眉抓住了那个令牌。 确认再三无误了之后,这才问道,“你这块令牌是哪儿来的?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是自然,我乃是你们二当家的在京都城的主!你快些给我带路,到她房中取些东西,若是你耽搁了时日,待我大军到达这里,你怎么死,我可管不到!”王启年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守卫留,人都是这样的,你拿到了一个让对方半信半疑的东西,但是只要你理直气壮,对面的人就会怕你,就不敢质疑你了。 这一次,王启年并没有任何的失误,对面的人则是直接被王启年吓到了,他眼巴巴的看着王启年,最后赶忙把令牌递给了王启年,连忙弯腰作礼,“这位大人,恕小的眼拙,大人莫要怪罪,这边请” 说着,带着王启年走向那些隐藏的过道。 王启年则是仰着头大气非凡的跟着面前的人一路走,最后走到了山寨之中,当那个人将王启年顺利带到了二当家的曲涵的房间面前,这才再次恭敬的作礼,“大人,这便是二当家的房间,您随意,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原路返回即可,若是您有些不放心,便可以随意抓一个人带您出去。” “滚吧。”王启年略带烦躁,那山匪一脸的喜悦,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王启年背着手看着面前的房子,先是审视了一下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进入了房间之中。 翻找了不一会儿,不仅将密信等物件全部翻找出来,甚至是账本,还有大量的金钱。 ————— “钱是多少?”范闲忽然问道。 这一问直接给王启年问傻了,王启年半张着嘴,看着范闲,“大人这个这个我并没有细数,但是我认为,应该是有八千” “五千两。”曲涵插嘴道。 王启年立刻转身看着曲涵,他的表情面色淡然,“我” “哦!”曲涵惊呼捂住嘴巴,“王哥对不起,我是怕” “无妨无妨。”王启年摆手,“我只是记错了,像我这样忠臣直士,又如何会对范大人隐瞒真相,我又不是那贪赃枉法,贪图钱财之人,既然你记得就无妨了。” “王哥威武!”曲涵说道。 二人互相点头之后,范闲拿屁股想也知道他俩贪了多少,懒得搭理他俩,便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些私军就进来了啊,我抱着三大包裹就往出跑啊,结果大人你猜怎么着?”王启年问道。 “你说书呢?赶紧麻溜的说!”范闲怒斥。 王启年这才乖乖的说道,“他们根本不进来,直接一把大火烧了过来,那些暗器什么的就都没有多大用了,然后等大火基本完事儿了,这才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里面死伤非常的惨重,我也没有着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隆潮山的山匪数目也不算多也不算少,没几个人能跑的掉,几乎尽数杀完之后,他们也是简单,直接将二当家的房间,一把火撩了。”王启年叹息地说道。 “还有没带走的钱?”范闲问道。 “那四”王启年立刻脸色大变道,“那四十来个私 军过来,我也没有注意还有没有钱了,反正能带的我都带出来了,大人。” 范闲笑了笑,“将那些东西给了邓子越了吗?” “都给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去整理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里面的书信全部整理出来,包括账本。”王启年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行了,把那五千两交给邓子越让他保管着吧,就算是以后你们在外行动的资金。其他的事情没有了,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王启年点了点头,微笑着走了出去。 见到王启年离开之后,范闲这才看着面前的曲涵,“你比我想象的会做人。” “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被当做是人。”曲涵叹息了一声,“在哪儿不是生存呢?我连生存都保证不了,如何能够活下去。只是为了一家人,只是为了几条命。” 范闲知道,她在讨好王启年,正好他又是一个从来不说破的人,所以也就放任这些人去了,此时的范闲抬头,看着曲涵,“该说说,你的事儿了。” 曲涵看着范闲,这才叹息了一声,说道,“大人想听什么。” “先说你准备好的,再说你没准备好的。”范闲微微一笑道,“都说说。” 曲涵心中仍然有些发怵,范闲还算是平易的很,不发狠的他还算是比较好相处的,只不过昨天夜里的范闲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想来时间也没有过去多少,这个阴影仍然是挥之不去的。 范闲看着面前的曲涵,静静地准备听她说什么。 曲涵对着范闲点了点头,将手旁边的账簿拿了过来,对着上面说道。 “收集儋州城知府家中的银两共计八千七百两银子,私货二十车,均为布料c绵锦c药材等物品,价值无法估计,具体之后计算出来再向您汇报。”曲涵又翻了一页,说道,“预计范府家宅翻新耗费三百两,其他的范大人您看” “你做主吧。”范闲说道,他倒是对这些并不关心,他恍然说道,“你对内库了解多少?” “内库?”曲涵一惊,不过她随即一想,范闲是监察院提司,他和林婉儿大婚之事可谓是天下皆知,他是要在明年之内接掌内库的人,所以一定要对内库现在的资金各方面都有一个详细的了解,显然这就是范闲留着自己命的原因。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曲涵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她要是在范闲的手下做事,无论哪个皇子倒了,这个陈萍萍喜爱的人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再看范闲对手下的这些人,更是亲如手足,如同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般,她曲涵若是能跟紧范闲,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让自己对于生存没有任何的烦恼。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想到这里,曲涵这才说道,“大人要说对于内库的了解程度,其实我并没有多么的了解,只是参与的内库账本走私的记录还有一些货物的流程,其他的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但是我大概知道了是如何的一个运作模式,如若大人想要我去再详细了解的话,现在儋州城内库流线可还在我们的手里。” “这条线不能断,而且也不会断,这条线我需要你在短时间之内培养一个得力的人,安排在这条线之中,而且要非常非常信任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范闲挑眉问道。 曲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人,你的吩咐和顾虑我都一清二楚。” 看着曲涵这副模样,范闲似乎才放下了心来,他并没有再去管面前的人,而是踱步出了房间。 疾步走来的邓子越和范闲撞了个满怀,他看着范闲,连忙后退,“大人。” 范闲哈哈一笑,继续向前走了出去。 这儋州城知府的院里建设的也非常的考究,只是有些年长不用了,看上去落寞了许多,范闲踱步走了过来,眼前是一个凉亭,只不过周围少了许多达官贵人家庭院里的那些个池塘桥段,风水宝处,只是孤零零一个亭子,旁边也没有什么东西,索性范闲也懒得管那么多,带着邓子越,走到了凉亭之中。 二人对面而坐之后,范闲则是先叹了口气,“如何?” “这一次,真的是紧迫。”邓子越当然知道范闲问的是什么,他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大人这一次事出突然,不过能处理的如此及时,还是大人指导的到位,我们没有做出什么纰漏,把事情搞砸,中间的环节也没有大的问题。” 范闲点了点头,“你们这一次做的不错。只是有些时候需要做得更加精细一点。不过也算是对你们的成长的考验吧。” “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懂。”邓子越问道,“大人,不知可讲否?” “但说无妨。”范闲笑道,但是心里似乎也明白了他想要问什么,自己做好了准备,就问道,“大人为何要在朝堂之上,杀那个人?” 想了想,范闲说道,“那个人本身就是儋州城知府手下的恶棍,他 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几乎犯下的罪比儋州城知府的罪过都大,他烧杀强抢无恶不作,并且手下还有一帮和他一样的人,不把他杀鸡儆猴,这堂不好镇得住。” “呼”邓子越长出了一口气,“大人杀伐果断,下臣实在是佩服。可是之后大人所做的” “我来给你讲吧。”范闲打断了邓子越,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善良吗?” “善良”邓子越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思他人所思,想他人所想,设身处地,保护权利或者” “我来问你三个问题。”范闲笑道。 “第一个故事,当一只狼要吃一只兔子,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会不会救下那只兔子呢?” “第二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狼,即使你知道他会伤害你,那你会不会救他?” “第三个问题,如果你放生了一群兔子,会不会替他们找一个环境优美,没有天敌,又适宜生存的地方呢?” 邓子越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沉默了,他看着范闲似乎表情有些呆滞,他在想这个问题,忽然说道,“我起码可以做一件。” “哪一件呢?”范闲微笑着问道。 “我”邓子越迟疑了片刻,他咬紧了牙关说道,“狼吃兔子,兔子本为弱小,应当受到保护,我可以救下那一只兔子。” “所以强大的人,就应该去死吗?”范闲面色并没有改变,笑吟吟的看着邓子越,“那只狼有什么错?他只是在捕食,你只不过是站在你的角度认为兔子是弱势的群体,他们应该活着,应该被保护,那如若是一只猛虎,要捕杀一匹怀了崽又遍体鳞伤的狼呢?” 邓子越怔住了,他看着范闲,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善良,在现在,或许只能保护自己。”范闲摇了摇头,站起来身,一路向南。 第八十一章 新家 那一夜的狂风骤雨也随着日出缓缓地告一段落了,儋州城的百姓也就是茶余饭后聊聊天而已,对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是诸多猜想,但是全部都不得要领,所以就是人传人,最后神乎其神也就没人相信了。 儋州城变得安逸的时候,别的地方似乎并不是非常的和睦。 在信阳,信阳的知府大人正皱着眉看着信阳西山山外的那一群尸体,尸体被人扒得精光,身上没有一丝的痕迹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将近一百多人尸横遍野,只有打斗的痕迹和一地的鲜血,他们横七竖八的放在西山之外。 而信阳的宫中,长公主李云睿似乎也非常的恼火,她坐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看着面前的袁宏道,冷冷地问道,“这就是全部了?” “是的!”袁宏道刚刚进宫,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他被当做一个羊羔,让一个身高比他整整高出一倍的恐怖的巨人提了回来,对,就是提着后背的领子,提了回来。 现在的袁宏道可是彻彻底底的见识过了长公主李云睿的实力,方才那十几个精兵,可能是李云睿手中的悍将,十几个人杀了那一百人的队伍几乎没用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袁宏道见过程巨树的人,可是在方才那领头人的面前,程巨树似乎也就是一个小孩一样的人,方才那人起码是九品的实力。自从见了这一个人之后的袁宏道已经没有任何折腾的欲望了,眼下长公主需要他做什么,他定然会听命行事,不再做其他的事情。 显然,袁宏道已经完完全全的讲述了这些事情,将自己所见所闻的所有都告诉了面前的李云睿,而李云睿则是微微站起来了身子,她的手向后一摆,身旁的侍女立刻快步走上了前,递给了李云睿一张纸。 李云睿狐疑的看了一眼袁宏道,这才看那纸上所写的一切。 这时候的沉默让袁宏道十分的煎熬,他不知道李云睿看的是什么,但是多半是李云睿的探子也在跟着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探子也会如实汇报,而李云睿就是要知道袁宏道到底有没有欺骗自己。 当她完完全全的看完了之后,这才笑着对袁宏道说道,“先生办事,果然让我放心。” “多谢殿下”袁宏道的汗,已经将整个衣服全部打湿了。 京都城之中迎来了久违的风平浪静,而此时的言冰云,正在疾步走向陈萍萍的房间,当他站在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观赏着面前的那些花儿的陈萍萍,陈萍萍并没有转头,所以言冰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说,这花儿也不活也不死的,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陈萍萍忽然问道。 言冰云迈步走了进来,低声的说道,“他在等。” “等什么?”陈萍萍微微一笑看着言冰云。 “等怎么才能一夜之间盛开,应该是在积蓄力量,厚积薄发。”言冰云说道。 接过了言冰云手里的函,绕开上面的线条,陈萍萍这才打开,细细阅读了下去。 言冰云则是站在一旁看着他读,并没有说什么话。 半晌之后,陈萍萍合上了手中的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叹息,又似乎是在庆幸,当然他怎么想,言冰云不会去揣测,而是拿回了那本文献说道,“和信阳方面有直接关系。” “你信阳的人呢?”陈萍萍问道。 言冰云说道,“我联系过了,信阳的知府在那一百多人的队伍回到信阳的当天夜里,发现了一百一十八具尸体,在信阳入关之后的关口不远处,衣服都被扒了,确定不了身份。” “嗯。”陈萍萍点了点头,似乎对言冰云的调查非常满意,他向后一瘫,倒在了椅背上,轻声问道,“范府的事情呢?” “已经安排妥当了,线已经帮他们连起来了,后面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多大的问题了,适当的时侯,可以拔掉。”言冰云将另一份密函放在了陈萍萍的桌子上,低声的说道。 陈萍萍点了点头,“这些事请你做的越来越熟练了,继续做下去吧,以后这样的人一定要拿得住。” 言冰云一怔。 陈萍萍笑道,“怎么?” “我以为你只会教范闲一个人。”言冰云低声说道。 陈萍萍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言冰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等过了许久,陈萍萍才缓缓地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封密函,他将密函打开之后,这才看到了上面的信纸之中的内容。 “曲涵,二十二岁,沙洲人氏,九岁收入监察院四处,后培养经商,十六岁送入沙洲内库商号,作以培养。十九岁被长公主李云 睿强迫经营儋州城商号,用以北齐走私” 陈萍萍长出了一口气,从下方的书柜之中,再次拿出了一封密函,那上面也是监察院的样张,他打开了信封,里面的内容,几乎和言冰云给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句,九岁收入监察院四处。而现在的纸张上写着的是,新加入监察院一处。 而下面的那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 “邓子越,西锤人氏,被长公主收买进入春闱会试,后加入监察院一处,家中父母半年前被残杀,弟弟被燕小乙拉入信阳叛军队列,于十日前,身死儋州城外十里坡,尸骨收回之后,可以再次利用。” 两张纸的最后都有红色的印泥,印泥是特有的标志,这个标志就算是直接上书给庆国的皇帝陛下,都不会有任何的阻拦。 红色的两个大字赫然醒目。 “提司!” 范府的重建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开始了,不出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建设了起来,新的后院在范闲请示过老夫人的意思之后,得到了随便建造的允许。这也让范闲准备大刀阔斧的开始建造,若是曾经的范闲,也会认为范府后院是相当的考究,可是现在领略过如此多的大家大宅之后的范闲,看这个后院早就有些不顺眼了,左思右想之后的范闲,直接把后院的那一条街跨了进来,更是让王启年和曲涵二人去后面和街坊邻居交谈了许久,才以一个非常合适的价格扩充了整整一个坊的距离出去,这一下能让范闲操刀的空间更为巨大了。 这几十天,范闲一直沉浸在对后院的装修之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工人。 “你们为什么不用石灰石?”范闲一脸疑惑的看着旁边的工人。 那工人更是满脑袋的包问道,“大人,啥是石灰石?” “儋州城没有火山吗?”范闲惊讶的看着工人。 “大人,啥是火山啊?”工人则也是惊讶的看着范闲。 索性范闲不管装修的材料了,反正曲涵也在这里蹲点,这些工人偷工减料,她和王启年肯定能发现,毕竟让他们两个人掏钱被别人吃回扣,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范闲一路指手画脚,每一处的景观他都细心的研究,若是说皇家园林之中囊括了庆国之内各种著名的山水,那么范闲在儋州城的范家后院,就是囊括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当林婉儿和范若若带着老夫人和柳如玉被范闲邀请进入后院的时候,已经过去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现在距离老夫人大寿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过忙乱的都是下人,他们倒是并没有多大的事情,毕竟寿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什么啊哥!”指着一进后院,范若若惊讶的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笑着说,“此乃是我儋州城范府之中的后院,也称西院,那么西院之中的湖,我便称之为西湖,这里就是西湖的入口,既然是湖,那么就要有提,这里便是西湖白沙提,这白沙提起于‘断桥残雪’止于‘平湖秋月’乃是我的匠心之作。” 厚着脸皮的范闲哈哈大笑,在众人对于景色的惊讶之中,缓缓走了起来。 “断桥残雪乃是遇风御景,如此看来可能普普通通,不会让人如何惊讶,但若是入了冬,这天降大雪之后,这里的景色定会不输给当今天下任何一处景观,所以这里,先不必看。”说罢,范闲带人们继续走了过去。 迎面出现的一架桥,异常的宽,两侧则是金华雕成,玉石环绕,范闲走了过来说道。 “这一路桥,被我称为锦带桥。” “” 总之是抄了又抄。 范闲带着众人转了又转,众人赞不绝口,就连老夫人也被这范闲耗时两个多月打造出来的美景,惊艳的有些诧异,她甚至说出了,“我这孙儿简直是绝世才子,不光官途兴旺,更是诗作天下,如今造景塑院也有如此造诣,这份寿礼,乃是平生挚爱,这范府不差宫中!” 想来这世上敢说这句话的人,也就仅此一个了,范闲大笑着继续带着人们走到了湖心亭之中,这才继续介绍道,“在此处乃赋诗一首,还请大家评判。” 果然湖心亭的石碑之上,是范闲亲自刻下的那些可怕的字,不过好在众人也算是认得出来,只听林婉儿走到前去,一字一字的念道,“儋州城北范府西,湖面初平云脚低。” 范若若也赶忙跟了过来,兴奋的念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林婉儿浑身一震,欣喜的念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二人面面相觑还没等说出什么话来,后方站着的老夫人,竟然心中一阵触动,“好诗!好诗!好诗啊!” 范闲喜悦的看着老夫人,“奶奶你喜欢便好。” “喜欢,喜欢得很!” 此时的范闲看着面前那缩小了几倍的西湖春水,似乎在想着曾经自己来过那片西湖,又想着的是以往的那片美景,心中默念,“白先生啊白先生,借用诗句来哄得我奶奶开心,也算是尽了孝道,您莫要怪我。” “这是哥哥写的!”范若若欣喜若狂,这就要拓写。 范闲这才摆了摆手,“不不不,这是仙境之中的白先生告诉我的。” “好好好。”二女嬉笑,赶紧将诗文拓写了一遍,也不管范闲说什么,嬉笑着跑了出去。 范闲一脸叹息。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侯公公将手中的纸张合上了之后,满怀着喜悦看着面前庆国的皇帝陛下,此时皇帝陛下长出了一口气,“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小子,果然诗才惊人!” “范大人虽然诗才盖世,但是这一次奴才听说,儋州城范府之内的后院景色,就是出自范大人之手,连续忙活了两个多月的时日,兴许就是为了给范老夫人准备这寿礼,又配上了这首诗,真的是当今世上,难得仅有啊。”侯公公立刻说道。 “哦?”庆帝回头看着侯公公,“此话当真?” “奴才不敢欺君!”侯公公惊得立刻下跪。 庆帝哈哈一笑,“这天下,寿礼贺礼见了无数,第一次见到修建后院作为贺礼,这后院建的如何啊?” “听闻人言,当今世上乃得一绝,仅此儋州,出神园之。还有人将,春夏秋冬乃为四季,四季之美在于范府。”侯公公笑道。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问道,“朕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后母了。” 侯公公立刻欣喜,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八十二章 高壮士 时间在慢慢的过去,范闲算是在范府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闲人,距离老夫人的寿辰还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无聊的日子里他带着一家子人要不就是逛一逛后院的西湖,要不就是看书赏花,赏月听曲儿。 这一段时间,林婉儿到是开始怀念起桑文在的日子了,儋州城唱曲儿的人几乎都已经来过了儋州城的范府,但是没一个能唱的林婉儿欢心的。 这一天范闲刚刚起床,就被林婉儿抓了起来,还在迷糊的范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婉儿赶忙给他穿上了衣服,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范闲,一挑眉问道,“昨天没休息好?” “也不是。”范闲打了个哈欠,将衣服穿好这才说道,“就是最近有点疲惫了,什么都不做,精神上有些懈怠。” “给你,你的好东西。”林婉儿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封信笺,递给了面前的范闲,范闲看着范闲的模样,林婉儿则是捂嘴笑道,“相公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自己看吧,我还要去前厅陪奶奶呢。” 说着林婉儿就走出了房间,顺便还将房门关上了。 范闲看着信封,并没有任何拆过的痕迹,现在的林婉儿已经完全信任了范闲,她也在遵守着范闲的游戏规则,并没有逾越,并且给范闲让出了最大的空间,这一点着实让范闲十分感动。 将信封打开,并没有厚重的信纸了,上面只有两份书信,范闲挑了其中的一份比较厚的打开,则是范思辙的信。 “吾兄,亲启。” “近日来身体可算是好?听闻你在儋州城老家,不知道奶奶是否身体安好,虽然我和奶奶素未蒙面,但是仍然也在心中记挂惦记着,奶奶大寿之际,我虽然不能亲自跪拜,但也心中祈祷,奶奶万寿无疆,福如东海c寿比南山。” “听闻你在儋州城之中惩治了儋州城作奸犯科的知府,并且将那里的山匪尽数打落,让人听着就觉得大快人心,我和海棠姐都给你拍手叫好,海棠姐还说,若是来得及,她到达儋州城之时你还在的情况之下,一定会好好的和你探讨一番,听闻当日你的英姿飒爽,如何单枪匹马解决了诺大的山匪之地。” “今在北齐,海棠的照料之下,进步神速,如今已经可以完全掌握内库之中简单的贸易事宜,也对于商贾之术有了更多的了解,这几个月下来才明白自己对于这商贾之术之中,仅仅是攻于算计,而忽略了更多的东西,在老师的教导之下和海棠姐的指导之中,我才算明了。” “哥,你说老师说的对不对?这商贾之术虽然是计算之术,但是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货物的需求和出厂都要经过精密的计算还有因为人的原因要考虑更多的东西,例如民俗,例如环境,例如用途都是列入考虑的范围之内的。而且老师还说,这经商之道,博大精深,更加注重的是人与人的交流,而并非自己一味的对于计算牢记于心。” “我虽不懂其中大道,但是也算是现在摸到门槛,老师给了我五十双布鞋叫我卖出,我半个月只卖出了三双,还有一双被追着退了回来,所以我只得简单的从初步开始做起,老师劝我不要急,说是这条路非常漫长,要我耐心学习,不要操之过急。” “若是有什么问题,哥你要及时和我说清楚,我觉得这个老师有的没的讲了一大堆,我也不清楚是对是错,只得按部就班的先跟着学习。” “另外那郭宝坤说是和自己的父亲失去了联系,要你帮忙寻求一下郭攸之的下落,若是有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不然他买我的那双鞋也要退给我,这样我的任务目标又要晚一些才能完成了。” “对你和姐姐还有父母亲,我甚是想念,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次与你们会合,这一次你北齐之行听闻海棠姐说,还有长路漫漫,其中也非常多的凶险,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看来也不后悔,只是多有抱歉,让哥和父亲大人受了非常多的气,是思辙的错,思辙改过自新,还望兄长不要介意,不要怀恨在心,等些日子,你上来北齐之后,思辙必定跪拜谢罪!” 合上了这封信,范闲不禁有些感悟,想来那威猛无比的海棠朵朵连他范闲都治得服服帖帖的,一个范思辙当然不在话下,不过这个成长的速度确实让范闲有些暗自心惊了,不得不佩服海棠朵朵的手段高明,现在范思辙对于海棠姐这个敬佩程度看来和范若若是差不多的,范闲也不禁怀疑范思辙这般从小到大是不是也心理上出现了许多问题?喜欢被人 赶紧抛弃了这样的想法,范闲这才笑了笑,将这一叠信纸放到了一旁,而转头拿起了另外一叠信纸,这应该是海棠朵朵的信,但是信得内容并不是很多,只有寥寥的三页。 范闲打了个哈欠,喝了身旁的一口茶,这才打开了手中的信。 “范闲亲启。 ” 海棠朵朵还是一如既往的霸气非凡。 拿着信,范闲毫不犹豫的继续向下看去。 “此番路途似乎与你无二,笔末之余,便要动身启程,行进于庆国之内,若是回信的话,可以直接送给郭宝坤处,我的回信就不必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到了,听闻令正才貌双绝,令妹更是被誉为京都城第一才女,难得一见心中澎湃非常,还望到时日能来迎接,感激不尽,若是不可,则突然出现,吓你一跳。” “沿路消息我会帮你打探,你给我的信息已经非常够用了,况且这边对于你们江南省的监察已经越来越严格,我此行要去江南一带调查,可能还要借力于你。” 范闲看着这一段话,心中诡笑,陷入了沉思。 浑浑噩噩的一天又在迷茫里面度过了,晚上的时候范闲正坐在厅堂里面和大家吃饭,他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不对劲,老夫人发现了范闲心不在焉,当即问道,“看什么?不好好吃饭?” 老人总是爱念叨,不过老夫人算是好的了,她平日里的说教还是范闲见过最少的一个人了。 范闲啊了一声,问道,“今天若若不在吗?她去哪儿了?” 林婉儿从桌子下面拽了拽范闲,范闲立刻会意,此时的柳如玉说道,“好像是说结交了几个姐妹,去人家府上看看,晚些时日回来。” 范闲便不再追问了,直到吃完了饭,范闲和林婉儿向老夫人行过礼之后,一同走了出来,林婉儿拍了拍范闲,“妹妹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你都没关注,她晚上经常不回来的,你每天过的浑浑噩噩的,自己妹妹都不记得了。” “啊?”范闲恍然大悟,这一段时间果然对于范若若疏于照顾,索性他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她最近在干什么。” “我看出门时是向北而行。”林婉儿笑道。 范闲嗯了一声,走了出去。 一路向北的行走,过了一会儿漫无目的的范闲就溜达到了海边,身后的高达和王启年都跟了上来,范闲打了个哈欠,看着身旁的二人,“这就是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了。” “听闻城里的人说,大人最喜欢在范府门口啊?”王启年一挑眉,问道。 “门口?”范闲一惊,自己最喜欢来这里散心才是对的,怎么会在范府门口? “说是到处询问红衣服的人什么时候来,经常在范府的门口看到你,这里就不知道了。”高达说道,“大人小的时候喜欢一名穿红衣服的女子吗?” 范闲捂着额头,那时候是因为奶奶曾经和自己说过,红衣服的人来到儋州城的时候,会将自己带到京都去,所以才会在闲暇的时候来门口等候,并不是自己喜欢去,不过这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他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看着高达,厉声道,“什么红衣服的女子,还女鬼咧!” 看着范闲向海边走去,高达的表情异常吃惊,他缓缓地转头看着王启年,“你听到了吗?大人小时候喜欢” “你差不多得了。”王启年懒得搭理他,便径直往前走,可是刚走了两步想了想不对劲,于是又回头看向身后的高达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和别人乱说,听到了吗?” “当然,此乃监察院绝密!”高达义正言辞道。 范闲并没有着急去找范若若,他不知道从哪儿找起,也不知道该去何处,高达的虎卫暗中跟着范若若已经出了范府,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复不了的,临走之前的范闲在儋州城范府之中留了记号,若是虎卫来回报信的话,是可以看到这个记号并且寻过来的,所以几人也就是胡乱走走,等着对方的信。 就在范闲溜达在海边的时候,忽然问道,“你们二人见过大海吗?” “当然!”高达笑道。 王启年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二人都是京都人士,但是对于大海还是非常了解的。” “哦,那就好。”范闲从海边拉了一个竹筏过来。 儋州城并不是一个经济集中的大都城,所以这里大部分的民众还是靠捕鱼为生,而且竹筏都会停靠在这片海域,小的时候范闲经常在这里看着,毕竟那些出海的渔民满载而归的样子让人非常的亢奋,范闲也乐在其中,人们并没有什么敌对的心理,所以竹筏都停在岸边,谁要出海谁就用,不存在竹筏是谁的这么一说。 “大人这是”王启年走了过去,看着范闲纵身一跃跳到了一个竹筏上面,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王启年忽然浑身一个警觉,他回头看着高达,“我刚才说见过大海是在画上,你呢?” “区区大海,我这不是才见过吗?”高达并没有任何的惧怕,直接昂首挺胸走向了范闲。 王启年在高达的背后比了一个拇指,低声道,“壮士!” 二人跳上了竹筏。 范闲缓缓地划着竹筏向里面行进 着,大海之中会有许多的渔民,渔民出海非常的慢,并不是当日出当日归的,如若是收成不好,边吃边钓鱼也可能待个个把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走不远处的海上就能看到一大堆的渔民,范闲这里只是内海,不会到深处。 海的深处不是这样的竹筏能够进去的,是必须要大一些的船只才能过去,所以竹筏是不可能进入太深的海域,现在基本能遇到的人,都是些垂钓打发时间的渔民,渔民看到范闲过来了,当即挥手叫到,“范少爷!” 范闲看了过去是近坊的老张头,他可是自己多年的邻居,后来为了在范府建立西湖,范闲还给了他一笔补偿款,现在的他已经搬离了自己家附近。范闲也笑着打招呼,“喂!老张!” “范少爷来看你家船吗?在那边!”随着老张的手指看过去,果然不远处就有一艘非常巨大的船只,这船比那普通的渔船要大很多,上下四层夹板,当时记得范老夫人买下这只船的时候,花费了大几百两银子,专门从江南的工匠手中花费了三年时间才打造了出来。 要不是说范老夫人厉害,这几百两银子的船给儋州城和儋州城范府带来的经济可不止几百两了,它对于货运还有商贸沟通的力量,比一般的船只要大得多得多,所以范闲后来听闻这件事情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娘叶轻眉告诉了奶奶这件事情?所以奶奶才这么干的? “喂!!范少爷来了!”大声叫喊着的老张头对着一旁的船只喊了好几声,那大船才有人探出头来,这一探头让范闲心中一喜,出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年少时期让范闲打过一巴掌,后来设计刺杀范闲的周管家! 周管家一脸惊讶的看着范闲! 颤颤巍巍的笑了笑。 第八十三章 最初开始的秘密 儋州的江河上是非常安静的。 这里的渔民没有地道的山歌,只是埋头苦干,一网一网的打鱼。 站在江面之上,范闲心中波澜。 船只非常的大,从上面向下看,就如同那三四楼的闺女看到楼下的小伙子一样,不认真看你还真看不出来俊俏还是丑陋,所以也不敢扔衣服架子下去。 现在仍然是白天,天边刚刚染了几抹红霞,所以还是比较好辨认的,船夫丢下来绳子之后,范闲将竹筏绑在了船下方的沟舱之中,这才搭乘船梯走上了船。 高达和王启年则是紧随其后。 上来之后的范闲,看了看面前的周管家,此时的周管家双手拄着拐杖,那拐杖做的十分巧妙,木质的拐杖连接着他的手臂,而下方的双腿显然已经断裂了,只不过拐杖是将他的手臂和双腿连在了一起,成为了一条直的腿,这样他直接挥动手臂的同时,就能迈步向前走。 “哟,周管家。”范闲笑着看着周管家,打了个招呼。 周管家现在看到范闲,更是心中一把泪一把汗的流下来,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少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没事儿出海来看看,这是咱家那艘船吧?”范闲问道。 船上的劳工非常多,这些都是打杂工的人,不过多半被范府买下来,成为长期在船上的杂工还有船夫,范府对这些人异常的慷慨,相较于自己做营生的人,要这么一艘船走一趟个把月也就是五六两银子,但是范府可是标标准准的十两银子一个人,并且这里的吃住条件都非常得很好,所以根本不愁没人。 这一艘船少说也得有百十来个人。 自从周管家双腿被打折了之后,也就彻彻底底的在这艘船上安了家,范闲看着已经瘦了三圈的周管家,面色黢黑,神色恍惚,笑着说道,“这不是和柳姨娘一起回来了,就来海上看看。” “柳”听到柳姨娘的名字,周管家似乎有些激动,他看着范闲,低声的问道,“二奶奶也来了?” “是的。”范闲笑道,“只不过姨娘似乎忘了你,所以我就代替姨娘来看看你。” 范闲没说错,曾经家中的人一度都认为是柳如玉让周管家来陷害范闲的,并且范闲也一度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他进入京都城之后,柳如玉的反应让他明白,这件事情跟柳如玉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没关系,那么其实范闲对于周管家背后的人也是比较好奇的,到底是太子还是李云睿,这就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了,毕竟这两方在曾经的范闲眼里没有什么差别,可是现在看来,差别巨大。 毕竟李云睿现在可是二皇子一起的,二人的谋划之中若是连这一环都算到了,范闲确实是有点意外的。 “哎,也难怪,毕竟一面之缘”叹息了一声的周管家这才说道。 范闲看着周管家,此时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了,他笑着说道,“来,周管家,我们两个聊一聊。” 说罢带着周管家到了甲板之上。 海风仍然在吹着,并不寒冷,有点潮湿,这海平面上的事儿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二人走到了甲板上,分别坐在了椅子上,范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打趣道,“再也没有回到过岸上?” “是的少爷,毕竟是老夫人的旨意,小的有几颗头都不敢如此违背老夫人的意思,既然如此,小的也只能认命了。”此时的周管家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年的那般英气逼人,有的只是两鬓斑白的年迈和身残志坚的面容了。 范闲看着周管家,笑道,“周管家认命啊,这么些年不上岸,没有想念岸上的光景么?” “哪儿能不想念啊,这海上的时日本就不好过,再加上年纪大了,这腿伤严重,所以” 话刚说了一半的周管家被范闲打断了。 “所以就开始帮着走私,开始帮着岸上的人们杀人越货,但是又不敢动范老夫人,只能每日每夜的祈祷她早点死,然后自己就能神鬼不知的回到岸上?”范闲忽然冷笑地问道,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周管家,冷冷的说道。 周管家面色一紧,他怔住了! 此时的范闲距离他不远,也就是一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周管家彻底的怔住了。 “看来你收集了不少我的情报啊,包括我现在的武力,完全可以随便杀了你。”范闲的笑容挂在脸上,冷漠的表情没有消失,他看着周管家,“你说,你得有多恨我?” “这这范少爷,少爷你怎么”周管家惊讶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根本没想过范闲会知道这一切。 “我怎么知道?”范闲忽然 哼笑了一声,他低声的说道,“你调查我,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做什么的?” “你我”周管家傻了。 “你觉得监察院提司,会被别人查了之后,自己都毫不知情吗?你以为儋州城的范府,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地方吗?你以为你这些年在船上的所作所为,别人不知道吗?”范闲一连串的提问,让周管家面色铁青!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偶遇的范闲,竟然是直接找上门来的人! 而自己还傻乎乎的接他上了船! 此时的范闲歪着脑袋,而身后传出了脚步声。 范闲没有回头,可是周管家急了,上来的是一个黝黑皮肤的汉子,他手中拿着一把巨斧,直愣愣的站在二人的背后,周管家缓缓的后退,看了看范闲,又看了看那黝黑皮肤的汉子,厉声道,“快铁张,保保护我!” 可是这句话说完了的时候,那铁张面色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 轰然!倒下! 铁张直直的倒在了面前,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反抗,再看他的背后,插着一把长剑,而长剑的主人,正是高达! 高达晃晃悠悠的站在后面,死死地抓着剑,脸上几乎都要绿了! “这我好想有点晕!” 说罢,一口吐了出来。 后面传来了惊呼声。 “高达你干嘛!吐我一身啊!” 王启年乱叫。 海风像是一个凄惨的姑娘,哀嚎着粘人。 范闲迎面对着这个姑娘似乎是在比划什么,高达和王启年七扭八歪的站在甲板上,被风一吹,吐得稀里哗啦的。 范闲从腰包里配了组药,这才拿出来递给了面前的他们,过了一会儿,这二人才算是稳定了下来,虚弱的靠在船舱的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范闲若无其事的样子,二人惊魂未定。 “谁在你背后?”范闲冷冷地问道。 周管家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看着范闲,脸上仍然无法镇定下来,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范闲是如何探查清楚这一切的,但是现在范闲的权力和能力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个少爷的成长速度快的惊人。 见范闲这么问,周管家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怔怔的看着范闲,抿了抿嘴唇,问道,“少爷能否” “生路给过你了。”范闲懒得听他辩解,当即笑了笑说道,“我当初并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会把你放在这里,现在我可能知道了。” “啊?”颤颤巍巍的周管家惊愕的看着范闲,此时的范闲脸上的表情,那种笑容是最为渗人的,这种笑容似乎蔑视了周管家自己的生命,蔑视了一切,他毫不畏惧任何发生的事情,自己在他的面前,如同任人宰割的猪狗。 “我可以问你,也可以不问你。”范闲冷漠的看着周管家,“你同时也可以选择告诉我,或者不告诉我。” “宜贵嫔!”周管家立刻说了出来,他声音异常的颤抖,而坐着的身体再也忍受不住范闲这样的压制,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范少范大人!范大人,是宜贵嫔!宜贵嫔!” 听到这个名字的范闲当然是有些诧异的,他看着地上的周管家,对方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思前想后的范闲,忽然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周管家,笑着问道,“她是如何指挥你的呢?” 范闲的思路非常明确,宜贵嫔是什么人?是柳如玉家的人,是三皇子的生母,是在后宫之中第一个对自己笑的人,是对林婉儿爱护有加的人,若是之前的那一笔老哈的侄子发生的时候,周管家这么说,范闲当然是信得,可是现在他说是宜贵嫔,范闲当然多少是有点不相信的,毕竟宜贵嫔是没有任何党派纷争这么一说的,她现在跑过来搞这些歪门邪道,一丁点的意义都没有。 而且宜贵嫔并不缺钱,她不需要利用范家的船只来走私,更不需要用这个招数来构陷范闲。 利用范家船只来走私,其实意义并不是走私什么东西,这儋州去江南能走几个钱?况且船运的货物都是范府的人要筛查的,若是太多了定然会被发现,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保证这条船被发现的时候,和走私挂钩就行了,这样一来这就是栽赃陷害,范闲明白,这宜贵嫔也就是出来挡枪的人,真正背后的人,是能够控制宜贵嫔的人。 想想抱月楼的事儿,那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如何同出一气的就不难看出,宜贵嫔身后的人,直指那个疯女人。 b一ss就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无趣,范闲想着,不过这个女人可是真的厉害,她的思维是非常敏捷的,不仅从各个方面都可以针对范闲,而且有些地方若是范闲出现一丝的疏忽,就会万劫不复,甚至连环的帽子都会直接扣在范闲的身上。 范闲并不知道这个周管家知不知道他的上一层,没准是长公主让这个白痴死在自己手里,或者说是自保, 让范闲把矛头对准宜贵嫔,以此来和三皇子起一定的冲突。 毕竟三皇子年幼,在父皇面前说话撒娇都是有可能的,范闲心中忽然有一个计策,他微微一笑,对着周管家说道,“看来把你腿打断扔在这船上,对你还是轻的了。” “大人!范大人啊!小人也是迫于无奈!范大人!范大人!”周管家趴在地上追着范闲的腿,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蠕动,可是范闲并不打算搭理他。 “这个月奶奶过寿,我不想亲自动手,你曾经也是范府的人,这些手下给你卖命,你也给他们不少的好处,我说一件事情,若是你能做到,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范闲低声对周管家说道。 周管家一愣,说道,“范大人!你尽管说!没问题!” 范闲冷冷地一笑,这才低声了说了去。 夜晚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天空之上,范闲划着竹筏带着王启年回到岸边的时候,已经是月照当空了,此时岸边的船只似乎才准备向这里靠过来,这是正常的时间,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范闲先行回到了岸上,带着王启年匆匆离开了。 正巧没走几步,一个声音打扰了范闲,范闲走了过去,是其中的一个虎卫。 范闲一挑眉,“什么情况。” “跟丢了。”虎卫说道。 “丢了?”范闲差异的看着虎卫,虎卫吞了口口水,说道,“是的大人,是属下办事不利,可是我有些不理解,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范小姐是不会武的!” “是啊。”范闲一听这个事儿就不对劲,他立刻追着问道,“然后呢?” “您还是跟我来吧,大人。”虎卫说道。 范闲这边跟着这虎卫一路走了过去,王启年也跟在后方。 几人走了不远的地方,到了一处海边和密林交界的地方之后虎卫驻足指着面前的密林说道,“大人,就是在此处,小姐不见了。” 范闲望了进去,那密林深处,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 王启年走了过去,范闲低声的说,“小心。” “明白!”说着王启年,大步走了进去。 第八十四章 别出心裁的礼物 “这样?”范若若一惊,看着面前的五竹。此时的范若若双手向前平举,双掌伸出。 五竹点了点头,拿着那根漆黑色的铁棒上抬了一下范若若的左手,“保持。” “多久?”范若若问道。 “明早。”五竹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范若若,冷声地说道。 范若若吃了一惊,看着五竹,她的表情是非常的不可思议的,可是并没有说什么,她咬着牙,目视前方,可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持续多长的时间,所以还没等五竹绕过三圈踱步,她的臂膀就又再次放了下来。 “你不如范闲。”五竹并没有强制范若若做什么,而是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哥哥那么厉害,我不如他也是正常的事情。”范若若有些赌气的说道,她咬了咬牙,虽然她不服输,但是显然她坚持不了多久。她再次将双手举了起来,马步扎稳的时候,五竹叹息了一声。 “有什么可叹气的呢?”范若若问道。 五竹摇了摇头,“你说,你练功是为了,不嫁给你不想嫁的人。” “是的!”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范若若似乎又鼓起了一股气,可是这一次,她仍然没有坚持多久,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再次放下了手臂,而且这一次是满头大汗的放弃了。 五竹看着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你放弃吧,回去嫁人吧。” “不可能!”范若若根本没时间擦汗,她看着五竹,皱着眉,“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那就去死吧,简单些。”五竹说道,“不过不可以让范闲知道,他会不高兴。” 范若若怔怔的看着五竹,“为什么会这样说?” “感觉你不是很想,去练功。”五竹叹息道。 范若若不解其意,看着五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才叹息了一声,“哥哥说送我去北齐,让那个叫苦荷的教我,我以为哥哥身边的五竹叔会比较厉害一点,原来还不如那苦荷” “苦荷?”五竹看着范若若问道。 “是啊,听说是一代大宗师,非常的强。”范若若一脸欣喜若狂的向往写在脸上,“这一次苦荷开山收徒弟,我一定也要去,说不定就能成为苦荷大师的关门弟子。” “你听错了。”五竹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听错了?”范若若看着五竹,不解的问道。 五竹看了看范若若,冷漠的说道,“一代大宗师不错,非常的强听错了,苦荷的实力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厉害。” “那起码比你厉害!”范若若鄙夷的说道。 “何以见得?”五竹皱了皱眉,他似乎第一次听人如此说自己。 范若若边走边喜悦的说道,“呐,第一点,传闻海棠朵朵当年就是一个采药的姑娘,勿入深林之中见到了苦荷大师,然后被苦荷大师收入门下,这才培育出来了一个北齐的圣姑,一个当今世界上最年轻的九品上,甚至比我哥哥都要厉害!” 其实五竹并没有表情上那么的冷漠,反而在他的心里,打架或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打架的结果就是证明自己要比别人强,他不但享受这个过程,更享受这个结果。 五竹看着范若若,并没有说话,似乎将情绪都带在了那双旁人看不到的双眼之中,他看着范若若,站在原地,忽然冷漠的说道,“手太高,马步扎稳。” 范若若心中窃喜,这才再次站稳脚跟,标标准准的扎稳了马步,向前伸出双手。 而在后面密林之中的范闲和王启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退了出去。 走出密林之后的范闲和王启年,脸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解。 “若若小姐的意思是不想去北齐?”王启年疑惑的看着范闲。 范闲摇了摇头,“若若想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她想做的,我都会尽力的支持她去做,我不希望她有任何的顾虑。” 其实范闲的想法很简单,苦荷开山门只是一条路,还有千千万万条不用范若若回京都城的路可以走,无论她怎么选择,范闲都会由她去做,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情,既然范若若没有事儿,范闲就不必多虑,和五竹叔学习并不是坏事。 毕竟自己也是五竹叔教出来的,方才看到范若若的那般样子,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自己不就是这样被五竹叔一点一滴,一天一天的虐出来的么,回想起当年被直接扔到了悬崖下面,现在的范闲浑身都还是抖一抖呢。 二人说说笑笑也就快走到了儋州城范府的门口,行动十分的缓慢,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确实有人来了,高达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到了范闲的面前,这才说道,“大人,没问题了。” “看着送出去的?”范闲问道。 “看着亲手写,看着亲手送出去,我还安排了一个小兄弟跟了过去,中间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高达肯定的点了点头。 范闲长舒了一口气,“啊这样等着就好了,过两天就是奶奶的寿辰了,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就安安分分的做好警戒工作吧,听说父亲大人这几天就要到了。” “是!” “是!”二人齐声说道。 范闲摆了摆手,这才进入了范府,夜深了,也要休息了。 因为过了范老夫人寿诞之后,林婉儿就要奉庆国皇帝陛下的旨意回京了,所以这一段时间,范闲也就成天和林婉儿腻歪在一起,二人卿卿我我,基本上不分离,范闲和林婉儿乐在其中,但是林婉儿则更为担心范若若,不过在范闲说对方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这才算歇了心。 大寿的前一天,范建才匆匆进了儋州城,一路的骠骑护卫军,血红色的马带着血红色的军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了儋州城,这一派头无不是万众敬仰之色,他一直藏在轿子里面没有露头,直到到达了范府之后,范建才出来。 脸上一脸喜悦的范建大步走进了儋州城范府的那一刻,所有的护卫军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毕竟王牌禁军来了,他们的任务肯定是要轻松了很多了。 范闲和范府的一干人等全部在门口迎接着范建,这老头现在是威风凛凛。大摇大摆进入了房间之后的范建,受到众人礼拜,范闲和范若若并排而立,身旁还站着林婉儿,他们的前面则是柳如玉,柳如玉微微作礼,迎了上去。 “老爷。”柳如玉看着范建,走了过来。 范建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范闲的身上。 范闲和林婉儿一起作礼对着范建说道,“爹。” 哈哈大笑的范建,这才算进了范府的门。 不过好景不长,刚进门没走几步的范建,才将将踏足到了前厅,就被范老夫人抓到了内堂,关上了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声音很大,范闲和林婉儿只好怀着悲痛在外面听得起劲。 老夫人也算是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毕竟生生从自己身边抢走范闲的就是面前这个老头,所以当范夫人怒骂范建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敢进去说什么,毕竟是范家的主人和范家的主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人没有资格去掺和。 安排范建住在了范府之后,范闲也没有闲着,毕竟对于寿辰即将到来的范府布置,他还要继续监工一段时间—— 范老夫人在簇拥下,满心欢喜的过了一场自己的寿诞,而范闲则是长孙,所以他也逃不开被众星拱月的宿命,门口堆满了贺礼,在寿诞结束之后,范闲将范老夫人送回了房间休息,不出所料,范若若人又找不到了。 别说,这范若若和范思辙倒是还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儿,要不是之前范闲看到了范若若和五竹在一起待着,还真的会以为是范若若又在儋州城为了逃婚闹出了什么名堂来。 “大人,礼单。”看到范闲走了过来,王启年这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范闲。 范闲点了点头,将王启年递过来的礼单接到了手中,林婉儿也赶紧凑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这又是你范大少爷赚了一笔?” “估计是我父亲大赚了一笔。”范闲打趣说着,将礼单拉开。 果然,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洋洋洒洒三十余页,每一张纸上面都是三十六人的名字,当然除了第一页和第二页的庆国皇帝陛下和太后的两张礼单,这是必须这么摆放的,所以范闲也没有多想,看到了普普通通的赏金还有一些补品之外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范闲要找的不是这些,他一脸笑意,看向了接下来的礼单,果不其然,在第四页的地方找到了那个自己要找的名字,宜贵嫔。 宜贵嫔送的东西非常多,想来也是,现在对于范老夫人的贺礼,也全部都是给范闲的,这个事情是谁也知道的事情,毕竟给范老夫人祝寿,虽然皇帝的后母这个名头很大,但是大家都不会掏心掏肺,但是若是当朝红人范闲的奶奶,这可比皇帝的面子大多了,毕竟年老体衰的人,谁也不会去巴结,但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谁又愿意结仇呢? 拉开了宜贵嫔详细的礼单,范闲这才看到了,字画十幅,礼金八十两,玉如意一条,金镯一对,锦布三匹,绸缎九捆 这是个老人的贺礼?脑子傻了的人才会这么以为,林婉儿笑了笑,“姨娘的这份礼也真的是有趣,字画十幅” “娘子你可说对了,有趣的正是这字画,其中蕴藏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贺礼,而且也是真正给我的东西。”范闲笑了,向王启年和高达使了个眼色。 二人当即会意,明白了范闲的所思所 想,向后一抓,定然是已经有所准备了。 几人找了一间没有人在的房间,直接进去,王启年反手锁住了大门,方便一会儿的房间不会被人闯入破坏,而且他也知道这是什么事情。 “十二日之前送出去的信,从儋州走京都城的密信,应该是被宜贵嫔娘娘看到了。”高达说道。 “那是自然,不然谁的贺礼会送书画?而且还是一个老夫人。”范闲冷冷一笑,随手拿了三幅字画,而剩下的则是高达和王启年各持几个,开始随着范闲的动作,高高的挂在了墙上。 “哟,相公这是你的诗词!”林婉儿看到了其中的一副,笑道,“谁家新燕啄春泥!” “这个也是!”林婉儿又说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范闲心里默念了三遍罪过,这才走到了远处,可以看到这几幅画的地方,“这么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啊。” “宜贵嫔还是技高一筹的。”王启年说着,这才发现他的手中还有一副画。 “我来看看。”范闲接过了王启年手中的画,这画的质量不怎么样,但是做工十分的精妙,毕竟这可是庆国之内上流的夹层纸,这纸张之中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人能知道在哪儿的。 范闲笑了笑,轻柔的拿出匕首,微微一划。 信纸,掉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城府 庆国最近的深宫中,可算是平静了几个月,此刻的月光洒在宫廷之中,太后并没有休息,破天荒的是,今天晚上皇帝陛下并没有在御书房里面坐着看书,而是到了后宫之中陪着自己的母后赏花。 “怎么了?想念你的后母了?”太后看着皇帝陛下,问道。 皇帝笑了笑,“朕和后母情深意切,当然甚是想念,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后母不得在深宫之中安度晚年,这才分隔两地。” “没有想要找回来的意思?”太后闭目养神,平心静气的问道。 皇帝看着太后的面容,手中正在摆弄着面前的茶具,周遭的宫女太监站了二三十个人,他们低着头靠在了一旁,大内太监总管洪四庠站在太后的身侧,卑躬屈膝,太后闭着眼,他也没有睁眼。 想了想,皇帝这才说道,“已经差人去办了,回来之后,也不住在宫中,就居住在范建他们家吧。” “这样就有理由,再加虎卫给范闲那小子了,是吧?”太后说道。 皇帝面色微微一侧,看着太后,母后对范闲,非常的不满?” “倒也不是。”太后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哀家觉得,这小子的成长速度非常的快,他既不是皇亲,也不是什么重臣之后,可是你偏偏给他把所有的路都铺得好好的,这般行径,哀家看着无所谓,可是下面的人,多有不服啊。” 皇帝站了起来,他看着明媚的月色,忽然问道,“洪公公出宫了?” 洪四庠立刻遮蔽了一下自己脚上的泥泞,可是显然皇帝已经看穿了,这才低声的回道,“奴才出宫办差,刚回来不久。” “啊”皇帝会意,没有问下去。 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出现了说话的声音。 “今年春时节日除夕,叫云睿回来吧。”忽然之间,太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是皇帝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的动容,似乎他早就知道,太后要说这句话的意思,如今说了出来,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见皇帝并没有说话,太后便又补充了一句,“都是我儿,出去太久了,哀家年纪大了,这也甚是想念” “哀家累了”低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皇帝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原地,径直走向了那长长的甬道,没有回头看一次身后的太后。 太后虽然不悦,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她喃喃的说道,“这般不言语,似乎便是答应了。” “陛下深思熟虑,但是仍然没有违背太后的懿旨,想必是同意了。”站在一旁的洪四庠这才说道。 “那件事情,办得稳妥了吗?”太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洪四庠。 洪四庠点了点头,“信送出去的时候,我跟着送信的人,一同出去的,那传信的人,是曾经儋州城范府的一个管家,后来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范老夫人打断了双腿丢在了渔船上,可是他并没有和宜贵嫔断了联系,反而一直在被操纵着。奴才看到此人之后,直接投湖,看着死透了,这才离开的。” “好,宜贵嫔呢?”太后问道。 “在您的寝宫里等着,一步未曾离开。”洪四庠答道。 太后点了点头。 随后一声叫喊,“太后!起驾!” “回宫!” “啪!”洪四庠的手打在宜贵嫔脸上的时候,对方没有撑住,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惊叫了一声之后,满面泪水的直起了腰,捂着脸,看着太后。 太后温柔的喝了一口茶,那老气横秋的脸上尽是平静,她看着面前的宜贵嫔,继续问道,“这是哀家最后问你一次,你和那管家是什么关系?” 眼看已经藏不住了,宜贵嫔只有说出来,才能活命。 她跪在了地上,大声的说道,“太后,回禀太后,那人便是臣妾在家之前的心腹!” “在儋州城范府,做什么?”太后继续问道。 宜贵嫔的眼神之中有些躲闪,她低着头,颤抖着说道,“回回禀太后,是是用来陷害陷害范闲所用!” “你不知道,他是婉儿的夫君?为何如此?”太后显然声音之中有些愤怒了。 “我正是正是因为知道,他他是婉儿的夫君,臣妾才要才要如此!”宜贵嫔似乎豁出去了的样子,她看着太后厉声道,“第一次我想要直接杀了范闲,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要接手内库,我受长公主殿下所托,安插人手进入儋州城范府之内,想要杀了范闲。” “第二次,范闲在京都城包月楼的所作所为,天下皆知,和臣妾的孩儿已经是鱼死网破的状态,臣妾的孩儿对他恨之入骨!此 人不死,若是成功将接管监察院和内库,将来会对臣妾的孩儿大大的不利!” 说完了之后,宜贵嫔长出了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太后,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太后冷漠地看着宜贵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说道,“若是以后再胆敢私自涉及后宫之外的事情,染指朝政,哀家必然让你尝尝这后宫的刑罚!你可知道?”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臣妾不敢!还望太后谅解!臣妾这也是爱子心切,不得已而为之!”宜贵嫔说道。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保你和三皇子,不会被范闲左右。” “臣妾臣妾遵旨!”宜贵嫔赶忙落荒而逃,她急匆匆的退出了太后的寝宫,跟着两个侍女丫鬟走了出来,这才一路回到了自己寝宫。 寝宫之中她支走了所有人,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上面所说的所有内容,竟然和方才她和太后说的话,一模一样,她看到四下无人,立刻将信丢在了一旁暖手的火炉之中。 火冲天,光芒四射。 监察院的标记,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 第二卷,完。 第八十六章 深宫 范闲的车队,缓缓地驶出了儋州城的地界,这一次他的路线非常的诡异。 按照路程图来说,出了儋州城直向下边走,也就是往南边走就会路过衢州境内,到达江南,若是一路向西,则是路过沧州境内,直接进入沧州城的范围之内,而向北进发则是路过水路到达沙洲的境内。 可是范闲偏偏走了个西北方向,随意的一拐可能要么就是进入了沧州城,要么就是进入了沙洲城,这无论怎么走,都是范闲随意之间的决定,所以旁人想要猜到范闲的想法,还是比较难的。 范闲就是故意而为之,他的想法非常的多,并且此时的范闲也在猜,猜测很多的东西,比如说长公主李云睿下一步的动向,还有其他的情况,在得到情报之前,范闲并不会轻举妄动。 一行车马走到了郊外的一个酒楼前面停下了。 酒楼并不是破败的样子,从外观看去,里面应该还算是比较舒适的,外面有茶摊,提供路过的行脚商和赶路的人饮茶喝酒,吃肉划拳。范闲等人的车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所以旁人看过来,肯定是不知道范闲这一行人到底是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所以范闲等人也没必要隐藏什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将车马安顿好之后,高达给了马脚房的老奴一些钱,给了上等的马饲料,几人收拾好东西,将货物搬了进去,范闲带人这才走下了马车。 几人陆陆续续进入了酒楼,发现这酒楼才是真的不一般,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竟然一时之间和抱月楼的景象有些差不多,不过这里显然不是青楼,只是人声鼎沸而已。 范闲带着范若若c曲涵c王启年和高达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其他的人则是分居旁边而坐。 满满三张桌子被范闲等人坐满了之后,范闲这才喊道,“小二!” “来咧您呐!”一个火急火燎的人跑到了范闲的面前,这小二头戴着一顶帽子,肩膀上披着一个毛巾一样的擦拭布,一过来赶忙给范闲等人将面前的桌子擦拭了起来,边擦拭边问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啊?咱们小店的特色绝多,有沧州的野鹿,儋州的鱼肉,沙洲的桂花酒,还有京都城的佳酿,您看您几位来点什么?” 范闲则是随便喊了点沙洲和沧州的熟食,并不想吃野味,又要了几壶酒,这才言语给其他的三桌人也上同样的菜色。在小二缓缓向后走了过去的时候,高达和王启年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这是黑店吧。”高达低声的和范闲说道。 范闲平稳的喝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他,他缓缓的将茶水放下之后,这才说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不出所料,马应该动不了,他们下了泻药。” 说罢之后,他忽然喜悦的转了转头,看似是要和范若若说些什么,实际上是环顾了一下整个酒楼,观察酒楼的环境布局。 酒楼三层高,有吃喝的,有耍钱的,有住店的,显然这酒楼,二三层都是可以住人的,上面也有吵闹声,但是声音并不是很大,范闲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队人油水是真的厚啊,掌柜的!”说罢声音直接传入了耳朵之中,范闲分不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但是他明白,说话的定然是店里面的伙计,但并不是刚才那个店小二。 “嗯。”一个中年的声音传了出来,底气十分的硬朗,他低着头说道,“这一队人的武装还是十分精良的,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接应的人,马车我也看过了,人坐了一车,后面的两个马车皆是货物,看来带的东西也非常的多,应当能盘个好价钱出手,今晚上就找主,入了夜行动。” “是,掌柜的,我这就去联系卖家,他们若是不住店怎么办呢?”另一人问道。 “这我早就想好了,门口的马农已经将他们的马吃的饲料之中,加了些料,等他们吃完了这顿饭,就会发现马已经行不了路,拉稀拉肚的马匹是查不出来原因的,毕竟让马匹出现问题的原因有很多种,所以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既然马不能动,所以只能在我们店里面休息,这样一来,我们不正是有了动手的时机?”说话的人哈哈大笑,“这个买卖抽点银子,我们又不怕什么,况且这一段时间儋州城的山匪已经被完全被占据挖空,既然这么大事儿发生,这些行脚商和货运的差事当然以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让对方正中我们下怀?” “还是掌柜的高明,眼力劲是真的足,一来之后立马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和车马上的东西,还能直接看出对方的实力如何,光是这点眼力就不是旁人能够足及的地方,看来我等还要继续和掌柜的学习啊。”一人拍着彩虹屁说道。 “哈哈哈哈。”那掌柜的大声的 笑道,“若是如此,你还是不够实力,你可能看出那领头之人是什么人吗?” “领头之人?掌柜的说的是那锦衣少年?带着左右二女的俊俏公子吗?”另一人问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你们看他是为何人?” 先前一人沉默了片刻,笑道,“我认为只是一个二世祖罢了,带如此多的女眷,定然是担心路途寂寞,恐怕是家中命不可违,出来送货,兴许是要结婚的某个城中高官之女的联谊所准备的,看这面相,也不是个长命的人。” 几人大笑,接着那掌柜的又问道,“你来说说。” “我的看法则不尽相同了,我认为此人乃是春闱高中的学士,分配完毕之后返乡做官,车队并无标识,则可以看得出来此人行事低调,并且从身边的两个女子可以看出,此人虽然怕惹事,但是仍然色迷心窍,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晚上配合买主,攻其不备。”另一人道。 那掌柜的大笑道,“说的不错!” “掌柜的你来说说,此人到底是何人?”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声音问道。 那掌柜的则是笑道,“此人乃是官场之人不假,并且此人物力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进入我们酒楼的步伐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我想差不多是有一定境界的人,但是实力并不算高。” “况且,此人的身份并不是非常的高,你看他的护卫并不是我见过的那般达官贵人身旁的护卫,贴身的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是没有带刀的,你可知道没有带刀的护卫是官员之中护卫最为低等的人?”掌柜的笑道,“况且那些护卫穿的也都不是高档的虎卫所穿着的金盔银甲,或者是银盔银甲,这样的护卫并不是高等官员享用的,所以我断定,此人并不是状元郎,或许也就是个探花榜眼而已,去做下等地的父母官。” “掌柜的所言极是,我听闻儋州城的知府大人似乎被抄了家,这人可能就是要去儋州城任知府的人。”另一人忽然道。 “哈哈哈哈。”掌柜的自信的笑着。 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听力,睁开了眼睛。 这几个人看来做的买卖是挺有意思的买卖,范闲听了几句,感觉这些人就是要将自己卖给周遭的人,但是到底要卖什么,怎么个卖法,范闲并不知道,只得是等着晚上看了,毕竟现在范闲想走也不可能的了。 “大人,我感觉不对劲。”王启年低声地说道,“那店小二肩膀上的那条毛巾下面有血迹。” 这一声说完之后,二女全部都震惊的看着范闲,她们不可思议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可是范闲仍然稳如泰山的坐着,他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表情,面色淡然地笑着对桌上的人说道,“我都没有慌,你们慌什么?吃饭。” 说着还没等众人反驳,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您的三桌上菜咯!” 不只是一个店小二端着形形色色的菜上了桌,而是四五个人,看来这个店里面的伙计还是非常多的。 菜放满了桌子,范闲看着桌子上的菜,想也没有想,直接一筷子下去,吃了起来。 “大人!” “哥!” 几人着急了起来,但是仍然不敢露出声色,声音没敢放得太大。 范闲左右看了看,鄙夷的笑道,“你们怕什么,现在若是把咱们药倒了,还药我们的马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吗?更何况,对方若是在菜里下毒,那这么多的客人怎么办?若是这么多的客人都是他们的人,那他们何必在菜里下毒呢?这么多人,一人一巴掌都够收拾咱们的了,所以他们没必要在这菜里下毒。” 几人看着范闲放心吃了进去,说是暗自惊讶也是正常的,可是范闲吃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况且大家都知道,范闲是吃毒长大的,这菜里有没有放毒,他当然能感觉得出来,若是有毒,范闲肯定不会让众人去吃的。 这一次,曲涵再次对范闲更加的仰慕了,面前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是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稳重,而且心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最重要的当然并不只有这些,而是面前的这个人敏捷的思考能力,他对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危险的深浅,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并且能够直接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这个少年做局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的统筹能力,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她想的没错,范闲已经有了完完全全应对发生任何可能的方案,他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竟充满了期待,毕竟这个客栈是占着三州府之内的要道,范闲当然明白的是,既然自己已经背着尚方宝剑出来了,那么斩贪官杀土匪的事,肯定不可能要躲要避,碰都碰上了,就要查清楚看明白这是个什么魔王窟妖王洞,里面到底是活佛还是鬼王!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才摇摇晃晃的从里面出来,范闲当头先行一步,带着众人出来之后,走到了马农的身边,大声说道,“我们的马儿呢!” “哎哟!哎哟!您可算来了,大爷!”说着,马农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急赤白脸的大声叫道,“您的马儿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坏了,这这我好生照料,吃的都是上好的马草,可是可是偏偏,您看咯!” 范闲一把推开那马农,大步走到了自己的马旁边,他们的队伍,有十六匹马,其中的五匹此刻已经跑肚拉稀,站都站不稳当了,马腿一直晃荡,后面不住的拉稀出来,靠在墙边,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弄得?”范闲皱着眉,直接提起来了马农,“你他娘的怎么连个马都喂不明白?啊?你知道爷爷我是谁么?老子的马你都喂不明白,你信不信我把你挂在我千万两黄金的马车前面,当时骡子遛一遛!” 显然范闲是故意夸大其词在这里做样子,范若若看着范闲,可是真像极了刚刚得势的父母官的模样,一派威武霸气的嘴脸。 “这位大人!”忽然一个声音过了几人的耳畔,范闲一回头,张牙舞爪的看着来人,似乎要生吞活剥的他,厉声道,“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葱。” 话虽如此这么一说,可是范闲一听就能听得出来,这是方才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楼上谈话的四人其中的一人,但是并不是这酒楼的掌柜的,应该是没有去找所谓的买家的那人,这人应当也是店里面的伙计,现在出来,就是来打圆场的。 “小的并不是农忙之物”那人一愣,没想到范闲说出这么一句话,将人比作葱蒜,他也是第一次听,但是不敢忤逆范闲的做派,便委屈的说道。范闲听完这个话差点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忍住了。 “小的乃是这饭店的主家,路过此地要出门收货,听到了大人和马农发生了争执,这才来看看。”那人说道。 范闲一挑眉,哈哈一笑,“这马,你们准备怎么赔,这可是汗血宝马!” “什么是汗血宝马?”那人一愣。 “小小的狗奴才,野人一个!”范闲怒骂道,“汗血宝马都不知道?我这马儿乃是西锤边关,当今我庆国大皇子征战沙场多年的宝马,乃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匹千古良驹,日行千里,驰骋天下,你这给我喂这样!该当何罪!”范闲指着来人的鼻子怒道。 范闲心里也明白,他纯属扯皮,大皇子送的千里良驹你用来拉马车?脑子有病的人才能相信,不过他就是要如此的夸张,对方才能知道,范闲是在装腔作势,才会小瞧他。 来人当然也明白范闲在夸大其词,什么大皇子,什么汗血宝马,都是编出来的套子,无非是想多坑点儿钱,可是话里有话的范闲,早就把明面上的东西丢出来了,方才的话中,来人已经听见了范闲马车之中的千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如此一来更不能放过范闲等人,对方人多势众,强留是不可能了,如此一来,只能智取,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对范闲等人说道。 “大人,这这这这如此良驹,小店是真的赔不起啊!不如大人稍微等候,我去叫掌柜的出来和您说!”来人低声下气,范闲也不会得寸进尺,毕竟还要和对方过招,当即说道,“你们掌柜的来了,这也是千里良驹,汗血宝马,别说我不放过你们,你们要是知道老子是谁,都他妈得掉脑袋,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您等着!”说罢,来人立刻拔腿就跑,转身进入了楼宇之中。 高达则是看了一眼范闲的眼神,立刻抓住了马农,“老头你别想跑!” “小的没想跑啊大人!”这马农快哭出来了。 范闲立刻让高达松手,看着就行了,别一会儿给这老头吓得全招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范闲提了一口气,担在胸口,气息外放,听力浑然大增,跟着那脚步声就上了楼。 “掌柜的啊,这人果然如你所料,漫天要价,说他的马是什么汗血宝马,千里良驹,还说是当朝的大皇子所赐,猪马牛全让这小子吹到了天上去,你再不下去看看,这酒楼他都敢要!”来人大叫道。 掌柜的似乎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好,我这就跟你下楼!” 过了片刻之后,范闲舒了一口气,这人也匆匆忙忙到了范闲的面前。 来的掌柜人高马大,身材肥硕不说,还有胸毛,若不是一身的长袍,范闲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才是山匪,那儋州城知府的儿子倒像个掌柜的。 “哎哟,大人啊!大人啊!”那掌柜的出来就带着哭腔,佝偻的身子一点不敢表现的比范闲身材高大,他弯着腰走了过来,痛哭流涕,“这该死的马农,在我们这儿当了十余载,从没出现过这件事情,近几日他儿子吃喝嫖赌,身体不佳直接给走了,近几日脑子也不清楚的厉害,这不是给您办了错事,这家伙已过花甲,老不当活,您别怪他,有事儿冲着我来。” 范闲一挑眉,看着面前的掌柜的,这几句话像个江湖人,但是现在的范闲可不买他的帐,冷哼了一声,鼻子快顶到了天上,大呼道,“他奶奶的,死老头子 我可不管,你们谁赔老子的千里良驹,这可是当朝大皇子所赠的汗血宝马,日行千” “大人,您开个价。”掌柜的懒得听范闲废话。 范闲一愣,也没跟他计较,既然谈到了价格,那他当然是非常开心的,当即说道,“这千里良驹,百年难得一见,这样吧,给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掌柜的一惊。 范闲也没有胡乱要价,这一百两银子正好是个坎,也算是范闲最后确定面前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行当的人。 毕竟一百两银子,在普通的落户人家之中,吃了三年五载的没什么问题,若是买卖极好的饭店酒楼,一年八十两一百两的入账也算是合乎情理,所以范闲这一要,就是要了对方好好做营生的一年收入,可是若是对方并不是一个好好做营生的人,这一百两可就是小数目了,毕竟截杀个商队,凭空收入就是几百两,分下来,谁也掏得起。 “怎么?试试你官爷的刀吗?”听到一百两雪花银的王启年都坐不住了,当即一步上前,抓起了高达手中的长剑,抽出来就指向了那掌柜的。 掌柜的慌忙后撤几步,假意没有站稳,实则他已经预料到了王启年的剑路,不会出事儿。脸上慌张仍然还是做得非常到位,他双手竖在身前,立马说道,“各位官爷饶命啊,饶命啊!给!给!一百两!” 范闲这才冷哼道,“这还差不多。”话音落下,伸出手来。 掌柜的这才憨憨一笑,“大人,这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你容小的去凑凑?这样,今日大人所有的人在小的店里住宿,分文不取,您可尽管住着,到啥时候您的马儿能奔跑” “日行千里!”范闲强调道。 “啊啊啊啊,日行千里之时,您再整装出发,这几日吃住的费用,我全包了,晚些时日,我会将银子送到您的手上。”掌柜的当然想要拖延,毕竟这一百两银子还是不能掏出来的。 “我给你一个时辰。”范闲说道,“老子住下了,我给你一个时辰,银子送不来,老子就从里面开始砸,砸到你能把银子送过来为止!” “哎!好嘞!好嘞!”掌柜的敢说不?当然不敢,这赶忙是请范闲等人进入了酒楼之中。 范闲等人上了楼,做派依然非凡的霸气,左手搂着曲涵,右手搂着范若若,大脚一踹门,进入了房间之中。 那掌柜的恶狠狠地看着范闲的背影,“老子得让你把这一百两纹银全吐出来,杀了你个龟儿子!” “你说啥?”高达刚巧走了过来。 “没没没,大人请,大人请。”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陪着笑。 高达搂着王启年,扬长而去,进了房间。 第八十七章 上路 范闲的车队,缓缓地驶出了儋州城的地界,这一次他的路线非常的诡异。 按照路程图来说,出了儋州城直向下边走,也就是往南边走就会路过衢州境内,到达江南,若是一路向西,则是路过沧州境内,直接进入沧州城的范围之内,而向北进发则是路过水路到达沙洲的境内。 可是范闲偏偏走了个西北方向,随意的一拐可能要么就是进入了沧州城,要么就是进入了沙洲城,这无论怎么走,都是范闲随意之间的决定,所以旁人想要猜到范闲的想法,还是比较难的。 范闲就是故意而为之,他的想法非常的多,并且此时的范闲也在猜,猜测很多的东西,比如说长公主李云睿下一步的动向,还有其他的情况,在得到情报之前,范闲并不会轻举妄动。 一行车马走到了郊外的一个酒楼前面停下了。 酒楼并不是破败的样子,从外观看去,里面应该还算是比较舒适的,外面有茶摊,提供路过的行脚商和赶路的人饮茶喝酒,吃肉划拳。范闲等人的车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所以旁人看过来,肯定是不知道范闲这一行人到底是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所以范闲等人也没必要隐藏什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将车马安顿好之后,高达给了马脚房的老奴一些钱,给了上等的马饲料,几人收拾好东西,将货物搬了进去,范闲带人这才走下了马车。 几人陆陆续续进入了酒楼,发现这酒楼才是真的不一般,里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竟然一时之间和抱月楼的景象有些差不多,不过这里显然不是青楼,只是人声鼎沸而已。 范闲带着范若若c曲涵c王启年和高达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其他的人则是分居旁边而坐。 满满三张桌子被范闲等人坐满了之后,范闲这才喊道,“小二!” “来咧您呐!”一个火急火燎的人跑到了范闲的面前,这小二头戴着一顶帽子,肩膀上披着一个毛巾一样的擦拭布,一过来赶忙给范闲等人将面前的桌子擦拭了起来,边擦拭边问道,“几位客官,来点什么啊?咱们小店的特色绝多,有沧州的野鹿,儋州的鱼肉,沙洲的桂花酒,还有京都城的佳酿,您看您几位来点什么?” 范闲则是随便喊了点沙洲和沧州的熟食,并不想吃野味,又要了几壶酒,这才言语给其他的三桌人也上同样的菜色。在小二缓缓向后走了过去的时候,高达和王启年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这是黑店吧。”高达低声的和范闲说道。 范闲平稳的喝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的举动他,他缓缓的将茶水放下之后,这才说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不出所料,马应该动不了,他们下了泻药。” 说罢之后,他忽然喜悦的转了转头,看似是要和范若若说些什么,实际上是环顾了一下整个酒楼,观察酒楼的环境布局。 酒楼三层高,有吃喝的,有耍钱的,有住店的,显然这酒楼,二三层都是可以住人的,上面也有吵闹声,但是声音并不是很大,范闲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队人油水是真的厚啊,掌柜的!”说罢声音直接传入了耳朵之中,范闲分不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但是他明白,说话的定然是店里面的伙计,但并不是刚才那个店小二。 “嗯。”一个中年的声音传了出来,底气十分的硬朗,他低着头说道,“这一队人的武装还是十分精良的,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接应的人,马车我也看过了,人坐了一车,后面的两个马车皆是货物,看来带的东西也非常的多,应当能盘个好价钱出手,今晚上就找主,入了夜行动。” “是,掌柜的,我这就去联系卖家,他们若是不住店怎么办呢?”另一人问道。 “这我早就想好了,门口的马农已经将他们的马吃的饲料之中,加了些料,等他们吃完了这顿饭,就会发现马已经行不了路,拉稀拉肚的马匹是查不出来原因的,毕竟让马匹出现问题的原因有很多种,所以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感觉,既然马不能动,所以只能在我们店里面休息,这样一来,我们不正是有了动手的时机?”说话的人哈哈大笑,“这个买卖抽点银子,我们又不怕什么,况且这一段时间儋州城的山匪已经被完全被占据挖空,既然这么大事儿发生,这些行脚商和货运的差事当然以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让对方正中我们下怀?” “还是掌柜的高明,眼力劲是真的足,一来之后立马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和车马上的东西,还能直接看出对方的实力如何,光是这点眼力就不是旁人能够足及的地方,看来我等还要继续和掌柜的学习啊。”一人拍着彩虹屁说道。 “哈哈哈哈。”那掌柜的大声的 笑道,“若是如此,你还是不够实力,你可能看出那领头之人是什么人吗?” “领头之人?掌柜的说的是那锦衣少年?带着左右二女的俊俏公子吗?”另一人问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你们看他是为何人?” 先前一人沉默了片刻,笑道,“我认为只是一个二世祖罢了,带如此多的女眷,定然是担心路途寂寞,恐怕是家中命不可违,出来送货,兴许是要结婚的某个城中高官之女的联谊所准备的,看这面相,也不是个长命的人。” 几人大笑,接着那掌柜的又问道,“你来说说。” “我的看法则不尽相同了,我认为此人乃是春闱高中的学士,分配完毕之后返乡做官,车队并无标识,则可以看得出来此人行事低调,并且从身边的两个女子可以看出,此人虽然怕惹事,但是仍然色迷心窍,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晚上配合买主,攻其不备。”另一人道。 那掌柜的大笑道,“说的不错!” “掌柜的你来说说,此人到底是何人?”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声音问道。 那掌柜的则是笑道,“此人乃是官场之人不假,并且此人物力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进入我们酒楼的步伐和其他人都截然不同,我想差不多是有一定境界的人,但是实力并不算高。” “况且,此人的身份并不是非常的高,你看他的护卫并不是我见过的那般达官贵人身旁的护卫,贴身的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是没有带刀的,你可知道没有带刀的护卫是官员之中护卫最为低等的人?”掌柜的笑道,“况且那些护卫穿的也都不是高档的虎卫所穿着的金盔银甲,或者是银盔银甲,这样的护卫并不是高等官员享用的,所以我断定,此人并不是状元郎,或许也就是个探花榜眼而已,去做下等地的父母官。” “掌柜的所言极是,我听闻儋州城的知府大人似乎被抄了家,这人可能就是要去儋州城任知府的人。”另一人忽然道。 “哈哈哈哈。”掌柜的自信的笑着。 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收回了自己的听力,睁开了眼睛。 这几个人看来做的买卖是挺有意思的买卖,范闲听了几句,感觉这些人就是要将自己卖给周遭的人,但是到底要卖什么,怎么个卖法,范闲并不知道,只得是等着晚上看了,毕竟现在范闲想走也不可能的了。 “大人,我感觉不对劲。”王启年低声地说道,“那店小二肩膀上的那条毛巾下面有血迹。” 这一声说完之后,二女全部都震惊的看着范闲,她们不可思议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可是范闲仍然稳如泰山的坐着,他没有一丁点不自然的表情,面色淡然地笑着对桌上的人说道,“我都没有慌,你们慌什么?吃饭。” 说着还没等众人反驳,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您的三桌上菜咯!” 不只是一个店小二端着形形色色的菜上了桌,而是四五个人,看来这个店里面的伙计还是非常多的。 菜放满了桌子,范闲看着桌子上的菜,想也没有想,直接一筷子下去,吃了起来。 “大人!” “哥!” 几人着急了起来,但是仍然不敢露出声色,声音没敢放得太大。 范闲左右看了看,鄙夷的笑道,“你们怕什么,现在若是把咱们药倒了,还药我们的马不就是多此一举了吗?更何况,对方若是在菜里下毒,那这么多的客人怎么办?若是这么多的客人都是他们的人,那他们何必在菜里下毒呢?这么多人,一人一巴掌都够收拾咱们的了,所以他们没必要在这菜里下毒。” 几人看着范闲放心吃了进去,说是暗自惊讶也是正常的,可是范闲吃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况且大家都知道,范闲是吃毒长大的,这菜里有没有放毒,他当然能感觉得出来,若是有毒,范闲肯定不会让众人去吃的。 这一次,曲涵再次对范闲更加的仰慕了,面前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是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稳重,而且心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最重要的当然并不只有这些,而是面前的这个人敏捷的思考能力,他对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危险的深浅,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并且能够直接拿出一个应对的方案,这个少年做局的能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这样的统筹能力,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极限! 她想的没错,范闲已经有了完完全全应对发生任何可能的方案,他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竟充满了期待,毕竟这个客栈是占着三州府之内的要道,范闲当然明白的是,既然自己已经背着尚方宝剑出来了,那么斩贪官杀土匪的事,肯定不可能要躲要避,碰都碰上了,就要查清楚看明白这是个什么魔王窟妖王洞,里面到底是活佛还是鬼王!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才摇摇晃晃的从里面出来,范闲当头先行一步,带着众人出来之后,走到了马农的身边,大声说道,“我们的马儿呢!” “哎哟!哎哟!您可算来了,大爷!”说着,马农走到了范闲的身旁,急赤白脸的大声叫道,“您的马儿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坏了,这这我好生照料,吃的都是上好的马草,可是可是偏偏,您看咯!” 范闲一把推开那马农,大步走到了自己的马旁边,他们的队伍,有十六匹马,其中的五匹此刻已经跑肚拉稀,站都站不稳当了,马腿一直晃荡,后面不住的拉稀出来,靠在墙边,奄奄一息。 “这是怎么弄得?”范闲皱着眉,直接提起来了马农,“你他娘的怎么连个马都喂不明白?啊?你知道爷爷我是谁么?老子的马你都喂不明白,你信不信我把你挂在我千万两黄金的马车前面,当时骡子遛一遛!” 显然范闲是故意夸大其词在这里做样子,范若若看着范闲,可是真像极了刚刚得势的父母官的模样,一派威武霸气的嘴脸。 “这位大人!”忽然一个声音过了几人的耳畔,范闲一回头,张牙舞爪的看着来人,似乎要生吞活剥的他,厉声道,“你他娘的又是哪根葱。” 话虽如此这么一说,可是范闲一听就能听得出来,这是方才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楼上谈话的四人其中的一人,但是并不是这酒楼的掌柜的,应该是没有去找所谓的买家的那人,这人应当也是店里面的伙计,现在出来,就是来打圆场的。 “小的并不是农忙之物”那人一愣,没想到范闲说出这么一句话,将人比作葱蒜,他也是第一次听,但是不敢忤逆范闲的做派,便委屈的说道。范闲听完这个话差点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忍住了。 “小的乃是这饭店的主家,路过此地要出门收货,听到了大人和马农发生了争执,这才来看看。”那人说道。 范闲一挑眉,哈哈一笑,“这马,你们准备怎么赔,这可是汗血宝马!” “什么是汗血宝马?”那人一愣。 “小小的狗奴才,野人一个!”范闲怒骂道,“汗血宝马都不知道?我这马儿乃是西锤边关,当今我庆国大皇子征战沙场多年的宝马,乃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匹千古良驹,日行千里,驰骋天下,你这给我喂这样!该当何罪!”范闲指着来人的鼻子怒道。 范闲心里也明白,他纯属扯皮,大皇子送的千里良驹你用来拉马车?脑子有病的人才能相信,不过他就是要如此的夸张,对方才能知道,范闲是在装腔作势,才会小瞧他。 来人当然也明白范闲在夸大其词,什么大皇子,什么汗血宝马,都是编出来的套子,无非是想多坑点儿钱,可是话里有话的范闲,早就把明面上的东西丢出来了,方才的话中,来人已经听见了范闲马车之中的千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如此一来更不能放过范闲等人,对方人多势众,强留是不可能了,如此一来,只能智取,那人尴尬地笑了笑,对范闲等人说道。 “大人,这这这这如此良驹,小店是真的赔不起啊!不如大人稍微等候,我去叫掌柜的出来和您说!”来人低声下气,范闲也不会得寸进尺,毕竟还要和对方过招,当即说道,“你们掌柜的来了,这也是千里良驹,汗血宝马,别说我不放过你们,你们要是知道老子是谁,都他妈得掉脑袋,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您等着!”说罢,来人立刻拔腿就跑,转身进入了楼宇之中。 高达则是看了一眼范闲的眼神,立刻抓住了马农,“老头你别想跑!” “小的没想跑啊大人!”这马农快哭出来了。 范闲立刻让高达松手,看着就行了,别一会儿给这老头吓得全招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范闲提了一口气,担在胸口,气息外放,听力浑然大增,跟着那脚步声就上了楼。 “掌柜的啊,这人果然如你所料,漫天要价,说他的马是什么汗血宝马,千里良驹,还说是当朝的大皇子所赐,猪马牛全让这小子吹到了天上去,你再不下去看看,这酒楼他都敢要!”来人大叫道。 掌柜的似乎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好,我这就跟你下楼!” 过了片刻之后,范闲舒了一口气,这人也匆匆忙忙到了范闲的面前。 来的掌柜人高马大,身材肥硕不说,还有胸毛,若不是一身的长袍,范闲觉得面前的人可能才是山匪,那儋州城知府的儿子倒像个掌柜的。 “哎哟,大人啊!大人啊!”那掌柜的出来就带着哭腔,佝偻的身子一点不敢表现的比范闲身材高大,他弯着腰走了过来,痛哭流涕,“这该死的马农,在我们这儿当了十余载,从没出现过这件事情,近几日他儿子吃喝嫖赌,身体不佳直接给走了,近几日脑子也不清楚的厉害,这不是给您办了错事,这家伙已过花甲,老不当活,您别怪他,有事儿冲着我来。” 范闲一挑眉,看着面前的掌柜的,这几句话像个江湖人,但是现在的范闲可不买他的帐,冷哼了一声,鼻子快顶到了天上,大呼道,“他奶奶的,死老头子 我可不管,你们谁赔老子的千里良驹,这可是当朝大皇子所赠的汗血宝马,日行千” “大人,您开个价。”掌柜的懒得听范闲废话。 范闲一愣,也没跟他计较,既然谈到了价格,那他当然是非常开心的,当即说道,“这千里良驹,百年难得一见,这样吧,给我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掌柜的一惊。 范闲也没有胡乱要价,这一百两银子正好是个坎,也算是范闲最后确定面前这一伙人到底是什么行当的人。 毕竟一百两银子,在普通的落户人家之中,吃了三年五载的没什么问题,若是买卖极好的饭店酒楼,一年八十两一百两的入账也算是合乎情理,所以范闲这一要,就是要了对方好好做营生的一年收入,可是若是对方并不是一个好好做营生的人,这一百两可就是小数目了,毕竟截杀个商队,凭空收入就是几百两,分下来,谁也掏得起。 “怎么?试试你官爷的刀吗?”听到一百两雪花银的王启年都坐不住了,当即一步上前,抓起了高达手中的长剑,抽出来就指向了那掌柜的。 掌柜的慌忙后撤几步,假意没有站稳,实则他已经预料到了王启年的剑路,不会出事儿。脸上慌张仍然还是做得非常到位,他双手竖在身前,立马说道,“各位官爷饶命啊,饶命啊!给!给!一百两!” 范闲这才冷哼道,“这还差不多。”话音落下,伸出手来。 掌柜的这才憨憨一笑,“大人,这一百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你容小的去凑凑?这样,今日大人所有的人在小的店里住宿,分文不取,您可尽管住着,到啥时候您的马儿能奔跑” “日行千里!”范闲强调道。 “啊啊啊啊,日行千里之时,您再整装出发,这几日吃住的费用,我全包了,晚些时日,我会将银子送到您的手上。”掌柜的当然想要拖延,毕竟这一百两银子还是不能掏出来的。 “我给你一个时辰。”范闲说道,“老子住下了,我给你一个时辰,银子送不来,老子就从里面开始砸,砸到你能把银子送过来为止!” “哎!好嘞!好嘞!”掌柜的敢说不?当然不敢,这赶忙是请范闲等人进入了酒楼之中。 范闲等人上了楼,做派依然非凡的霸气,左手搂着曲涵,右手搂着范若若,大脚一踹门,进入了房间之中。 那掌柜的恶狠狠地看着范闲的背影,“老子得让你把这一百两纹银全吐出来,杀了你个龟儿子!” “你说啥?”高达刚巧走了过来。 “没没没,大人请,大人请。”掌柜的脸色一变,连忙陪着笑。 高达搂着王启年,扬长而去,进了房间。 第八十八章 黑夜里的赌局 进了房间之后的范闲,松开了二女。 曲涵有些吃惊,站在原地没有动,而范若若则是到了床边,将侍女给自己拿进来的东西放到了床上开始整理,边整理边说道,“以后谁说我哥不是纨绔我都不信的,这般做派,比那些皇宫世子c皇子都要夸张几倍,真的是释放天性啊!” 本来在下面的时候,范闲表现就让人憋着一肚子笑意,范若若这话一说出来,曲涵根本再也憋不住了,当即破嗓,哈哈笑了出来。 范闲无奈的看这俩人,自己又不好说什么,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房屋之中的二女当然知道这是范闲佯装出来的模样,其实范闲也有这般想法,毕竟对方若劫财也好,劫色也罢,当然是将这两个女子放在自己身边最为妥当了。毕竟对方肯定不会对自己身旁的两个女子善罢甘休,作恶的想法肯定是有的。 范闲不想冒险,毕竟自己的妹妹若若也在这里,自然会处理的非常妥当。 现在就是没有事儿的时候了。 房间装修的不错,虽然比不上京都城那些非常豪华的地方,但是单挑出来说,这里还是非常不错的,作为边境小镇,州府之中的要道,这里最需要注意的就是舒适,眼下这地方就是最佳的选择。 范闲躺在偌大房间之中的摇椅上,准备休息一会儿,而二女则是到了床榻之上。 床非常的大,随意躺下,二人都不会觉得拥挤,甚至三个人都不会觉得拥挤,但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谁也没有提这个岔。 范若若更是直接退去了鞋袜,到了里面休息,将外面的部分留给了曲涵。 这一次二人说着悄悄话,再加上范若若的性格也直爽,人颇为好相处,友谊也算是增进了许多。 范闲百无聊赖的躺了不一会儿的时间,一个脚步声传入了房间之中。 登时,范闲警觉了起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是睡姿并没有改变,直到那人到达了自己的身后。 此时对方也不动,范闲也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的范闲,缓缓地吸气吐气,尽量不让自己的气息产生变化,并且就在对方的气息产生微弱变化的同时,他原本点地的单足,踩踏地板上,瞬间身体升起,直接向后一个反转。 可是当看到对面人的时候,范闲连忙收回了将要打出的拳头,后方的人当即惊呼了出声。 “啊!” “别啊!”范闲大喝。 女人后退一步,范闲空中向后翻过去,二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正巧在这个时候,那掌柜的捧着一百两银子已经到了房间的门口,听到里面发生的动静。 “啊不要啊!”一个女子说道。 “不是,我先上面!”范闲声音有些急躁。 “那我不动了,你动!”女子尴尬道。 “这臭小子!”愤怒的掌柜的无不想起那两个美貌绝世无双的姑娘,他是又气又急,“好好的白菜让这玩意给糟蹋了!哎呀!” 气急败坏的掌柜跺脚生气,殊不知身旁已经站着一个人了,高达拍了拍掌柜的肩膀。 掌柜的一愣,立刻回过头来看着原来是高达,赶忙赔笑,“哎哎哎,官爷,官爷!您来了。” “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高达明知故问,显然是假装没有听到方才他说的话。他双手傍在胸前,歪着头对着掌柜的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哪儿啊官爷!”掌柜的笑道,“这不是赔您的银子嘛。” “这可是我家老爷那匹” “千里良驹,汗血宝马!”掌柜的怕他也说个没完没了,连忙解释道,“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说罢赶忙递给了高达,高达接过手里捧着的银子,颠了颠,重量差不多之后也懒得和他多做废话,立马说道,“行了滚吧。” 掌柜的不敢变脸,他立刻点了点头,赶忙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高达知道这人并不是什么好人,况且他又有种种的迹象表明要对范闲动手,所以自己不必对他有任何好的想法才是对的,高达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的高达,看到了范闲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的摇椅上,而一旁的二女已经拉了幔帐,午睡了。 高达立刻会意,悄悄的将门关上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房间之中,到了范闲的面前,这才说道,“我方才听到那掌柜的在门口偷听,我给拦住了,这不,他带着钱来了。” 范闲抓住高达给过来的银袋子,抓在手里和高达方才一样颠了颠,这才满意的将银袋子往旁边一丢,点 了点头,“明白了,看着点他们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汇报给我。” 高达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范闲看着高达走出了房间之后,将门缓缓的关闭了之后,这才立刻站起了身子,此时,一旁床榻后走出了来了一个人影,范闲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桑文! 桑文尴尬地看着范闲,此时的她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方才范闲的一击,险些让桑文殒命,毕竟桑文的实力并不高,能够在范闲发困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就已经颇为不易了,范闲反身的一次攻击,若不是收手及时,很可能就要了桑文的命。 好在只是抓破了她后背的衣服,其他的倒没什么。 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不能下次走正门吗?”说着将自己的外套褪了下来,想要给桑文披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高达再次推开了门,“哦对了,大人,那个” “啪!”门瞬间再次关了上去。 范闲和桑文傻傻地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外面传出了一声尖叫。 “王哥,我跟你说!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 范闲一脸黑线。 好算是自己藏了一会儿,他躲在了房间里的隔间等了些许,直道范若若跑过来叫他的时候,范闲这才从房间的隔间里面走了出来,面朝前看去,此时的桑文已经穿上了范若若的衣服,在房间里面坐着,等范闲出来的时候,她和一旁的曲涵一同站了起来。 范闲出了口气,没说什么,走到了桑文的面前,“怎么突然跑来了?” 桑文这才尴尬地对范闲说道,“大人,让你受惊了。” “没事儿。”范闲摆了摆手,坐到了一旁。 “是言大人让我来的,这是给你的东西。”桑文说罢,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范闲。 范闲平稳的接过,也不避讳上面绝密的两个大字,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信封,信纸只有一张,他抖了抖,紧跟着打开了信纸。 信纸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沙洲。 “这还写上个绝密是吓唬谁呢?”范闲撇了撇嘴,看着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范闲直接将纸条投入到了火盆里面连同信封一起,烧了个精光,忽然转头看着桑文,“就送信?没有让你多做什么事情吗?” 桑文摇了摇头,“只是就送这一封信,并没有交代其他的任何事情。” “且先下去休息休息吧,这里距离京都城也得有十几日的路程,我差人送你回去。”范闲说道。 桑文也知道自己现在坐镇抱月楼,就是京都城监察院最大的信息中心,她没日没夜在那里蹲守,得到了的情报可以说是不计其数,桑文也开始爱上了在抱月楼之中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对她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锻炼,并且还乐在其中。 “下臣明白。”桑文仍然是原路返回,并没有惊动前门的人,毕竟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桑文走了之后,范闲一人并没有多做什么事情,就是在房间里面看书,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范闲一直在房间里面安静地听着那些人的谈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所以他也是半听着,半休息,直到一个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范闲才忽然注意到了,一个新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之中。 “咳咳”咳嗽的声音是范闲从来没有听过的,他皱了皱眉,这个声音并不熟悉,只能继续听下去,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五爷?”掌柜的声音出现了,随后是椅子的晃动声音,看来此人的身份应该是很高的,既然又叫了爷,又站了起来,掌柜的对于此人还是显得非常尊重。 那被称为五爷的人走了进来,似乎找了个地方坐稳当了之后,又咳嗽了两声,才开始说话,“咳咳掌柜的,货怎么样?” “上成品,至少是个官儿!”掌柜的笑声说道,“五爷您来了,这局子可就大了,怎么想起今儿个来呢?” “嗨!”五爷叹息了一声,“这不是昨个出来,和那沙洲城的几个好友出来喝了顿酒,也是接风洗尘的高官,儿子高中了春闱榜眼,可算是个名儿响彻整个沙洲回来了,所以作陪,喝了几斤酒,正巧路过,听得道上放出来的风,今日你有局儿,我这不就来凑凑热闹么。” 随后五爷又补了一句,“这人老了,就是爱热闹啊。” “五爷哪儿的话,您年纪不大,身体硬朗,不能言老啊!”掌柜的和五爷大笑道。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这忽然又进来了一个人。 “哟,我见闻谁在这儿呢,这么大杀气,原来是五爷。”进来的人年纪似乎不大,但是说话口气倒是不小,“五爷今儿个盘缠带够了吗 ?别像上次一样,三个雏儿的钱都没有,还得一家老小给您送,送来了贵夫人又是一脸不高兴。” “我说是谁呢,从外面就闻到一股臭气,口中如粪坑里的屎一般的肮脏!”五爷懒得和那人置气般的冷哼了一声,“那三个雏儿没意思,早就扔在你家田里了,估计现在都已经被你家人吃在嘴里了吧?” 那人显然有些生气,他傲气道,“五爷,您这嘴不饶人,我可是知道的,不过我家老爷子说,他早已经不打呼这地界儿了,让给我了,说是现在就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小孩子来这儿打玩打玩,他老人家,早去大局玩了,谁还在如此小局霍霍?” 听到这里的范闲皱眉,这是一个局儿?所谓的局儿又是什么?难道是赌桌?他们要在这里赌什么?想了半天的范闲都不得所以,只得好好地听下去。 “今儿三个买主?”忽然那年轻一些的人问道。 “是的,孔少爷,还有一位。”掌柜的说道。 孔少爷并没有问是谁,根据范闲的推测,掌柜的见到那所谓的五爷出来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五爷回来,所以按照这样来推断,那么今日的三个买主,应当是谁都没有提前知会,但是名额似乎已经是定了下来。 三个买主的事情,是大家提前都知道的。 “来了。”随着脚步靠近,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那个孔少爷,就此可以推断出,孔少爷至少是一个习武之人,实力能够听到这个脚步声,至少也在四品往上。 缓缓走了进来的人,打开了门,他的脚步声很轻,范闲推断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女人飘柔的坐下了,身上有些丁零当啷的声音,缓缓出声,“有礼了。” “今儿什么风啊,吹得动五爷,也算是我孔成见识过了,居然连瓶儿姐都来了,真是让人欣喜啊。”孔少爷笑道,“掌柜的你不地道了,五十两银子的名额,来这么大的人物,你让我怎么玩?” “哎。”掌柜的赶忙说道,“既然是盲猜,我也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孔少爷您这么说我,就有点让小的难做了。” “好好好,你也就是个攒局儿的,我也不为难你,来来来,先说吧,这一局,咱们怎么玩?”孔成懒洋洋的说道。 “这一次,就是全盲了。”掌柜的说道。 “有趣!有趣!全盲我喜欢。”孔成拍手叫好。 “全盲好久没出过,怎么,掌柜的有好东西?”五爷问道。 “那当然。”掌柜的声音,邪恶无比。 第八十九章 十万两黄金 三人的谈话之中,信息吐露出来的并不是很多。 “上来的时候,东西你们都看过了吧?”掌柜的说道。 “马车?”女人用冷漠的声音问道。 “是的。”掌柜的说,“就是那辆马车里面的东西,周遭是没有护卫的,你们可以直接将马车拉走,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这是规矩,况且,如果你们有实力处理,再加上那些人身上的全部东西,都是你们的。” “能说的是什么。”五爷问道。 “此人身有官职,口中所言今日我毒倒的马是大皇子所赐,当然真假难断,各位自己相信与否都不干我事,此行人数并不多,并且实力并不是非常强劲的主,身旁有两个女子,穿着都是颇有家底的样子,能玩的起这样女子的人,不是一般人。”掌柜的介绍道。 “底价。”孔成似乎非常有兴趣,他直接问道,“开吧。” “我只算实诚价,马车带马,十几条人命得我操刀,给个辛苦费,也不得让我亏。八十两。”掌柜的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哦?”孔成笑道,“这八十两可有意思了,看来掌柜的没有什么把握也不敢开如此高的价出来,我们讲好,还是老规矩。” “放心吧孔少爷,不出一半,我退一半的一半。”掌柜的笑道。 “这马车装不了四十两银子,我头给你。”说话的是五爷,“一百两。” “五爷好手笔啊,哈哈哈哈。”说话的孔成大笑道,“五百两!” 这一次,人们彻底的安静了,范闲似乎能听得到粗气喘出来,二人应当已经有些面红耳赤。 忽然一个脚步的声音传出,是那女人站了起来,她走了几步站在了一处地方,范闲猜想,她应该在观察。 此时声音微弱,范闲要非常费力才能听得清楚,那女人应该是小声的嘀咕道,“车轮的印记很深,这马车上应当是放了不少的东西,究其重量,就算是石头也能卖个几两银子了,这么多的东西,若是听那掌柜的说起,是回乡之人,那么这里面不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一个穷学生从京都城买回去的特产物品一类的,这些东西,花不了这么多钱。” 听到这里,女人似乎想要放弃了。 此时的范闲才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明白了他们要干嘛! 范闲叫了一旁的曲涵,低声的说了两句话,曲涵不知何意,但是仍然还是点了点头,对范闲笑了笑。 范闲这才继续听了下去。 “这一次我就不赌了,这五十两银子,掌柜的你买酒去喝。”女人几步走到了掌柜的面前,一锭银子放在了掌柜的身前桌子上,这就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掌柜的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将面前的银子收了起来,而那多事儿的孔成又开口说了起来,“瓶儿姐,你若是走了,可是真的没法回头了,出了这个门,再回来的话,多少银子都作废了你知道吗?” “规矩我比你懂得多。”瓶儿姐冷漠地说了一声,“你们玩,我走了。” 说着,瓶儿姐再也没有任何的留恋,转头就要走出去,可是正在这个时候,下方的脚步声传了出来,瓶儿姐看了过去,她走到一半的路,停住了。 目光看向窗外的那一刻,范闲知道,她动容了。 此刻的范闲望向了窗外。 曲涵当然按照范闲的交代,稳稳的走到了马车的旁边,她手中拿了一个扫把,直接将马车的门帘打开来,用扫把伸了进去,假模假样的开始打扫了起来。 里面的几个大箱子露了出来,曲涵将第一个箱子打开,灿烂的黄金露了出来! 金光闪闪! 范闲淡然的一笑,紧接着听到了一个厚重的呼吸声,随之他细细听去,“这么重的东西,竟然都是黄金?”这正是那瓶儿姐的声音。 她转身的脚步传来了之后,范闲听到了一个厉声,“一千两!” “什么?” “喂,瓶儿姐!”拍桌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显然孔成有些着急,他直接站了起来,这一站似乎并没有看到窗户外面,但是他又走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向瓶儿姐走过去。 那瓶儿姐的脚步也动了起来,范闲如果没猜错,这个瓶儿姐就是现在拿出浑身解数也不会让面前的人看到曲涵在做什么!她立刻说道,“你别动!” 果然。 范闲冷笑。 瓶儿姐的脚步声急促,她说道,“小子,我还没出这个门,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跟价的居然不是孔成,而是那五爷。 五爷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肯定没有看到窗外的东西,但是他知道,瓶儿姐肯定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翻脸,所以立刻加价,就算是他不要,也得让面前的这个女人大出血一次,才得罢手。 “一千五百两!”瓶儿姐显然已经急了,她跺了一下脚,声音不大,但是清脆。 “一千六百两!” “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 “三千两!”最后说话的人是孔成,他看着双方的敌对,显然明白了什么。 范闲冷冷一笑,这种暗拍还真的是有意思,赌徒的世界,他不懂,但是赌博这种事情,没人会比范闲更在行,毕竟这门手艺,范闲学习的可是千年之后的手艺,现在的技巧,不值一提。 懒得继续听下去了,范闲躺在了摇椅上,鹿死谁手已经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时间晃晃悠悠的到了晚上,掌柜的已经没有了白天那副素衣模样的打扮,而是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而此时他的房间里面站着一行将近三十人,他们都穿着同样的夜行衣,漆黑的衣服遮盖着他们的脸和身体,只能看到明晃晃的刀在月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光芒。 “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办了,你们做事儿还是要再认真点,上次差点被官府抓住了把柄,这一次事情做完之后,要注意清扫的收尾,这我会跟着你们一起,明白了吗?”掌柜的厉声道。 三十多人,声音当然不敢大,他们采取了另外一个方式,微微抽出了长刀表示他们收到了掌柜的的旨意。 此时的掌柜的转过了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瓶儿姐,事情已经完毕了,您的东西可以给我了。” 到底还是瓶儿姐拍到了这一次的暗赌权力,她看着掌柜的的脸,心甘情愿的拿出了三张银票,银票是内库银号的银票,这个银票是无论北齐还是庆国都随意流通的银票,权威是非常大的,况且有这样银票的人,也是非常有身份的,范闲都没有多少张这样的银票,即使他即将成为内库的主人。 一共五千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对于这个数额,显然掌柜是早就知道了,可是如今再次看到之后,仍然是忍不住有些惊讶,毕竟是五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一场豪赌,谁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并且谁也没有安着好心,现在就算是那孔成和五爷不在现场,谁又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暗中观察呢? 瓶儿姐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她能拿出这五千两银子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至少不是什么正经家里的人,此时她心中颇为忐忑,但是也是志在必得的看着面前的银票乖乖的进入了掌柜的怀里。 马车里面的如果全部是黄金,少说十万两,十万两黄金和五千两银子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这如果是赚到了,她可是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放眼整个三州府的地界了,她就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了,到时候京都城再打点一下,官商通吃,这三州府的地界,不就是她说了算的了? 想到这里,瓶儿姐长出了一口气,“动手吧。” 掌柜的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人走出了房间。 而另外的一个人留在了房间之中,不是旁人,正是那白日里差点被范闲一刀杀了的马夫! 马夫微微一笑,对着充满希望的瓶儿姐说道,“您请跟我来。” 瓶儿姐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此时三层已经静悄悄的了,这里是不会收容各种各样的客人的,整个三层都只有范闲那一伙人在这里居住,其他的客人要不然就是在二楼居住,要不然就是以客满为由,拒绝入住。 而当瓶儿姐走出房间之后,掌柜的已经带人进去挨个抹脖子了,毕竟晚饭的蒙汗药再加上房间里面的迷香,没几个人能挺得住,而且经过他们的经验断定,现在的时日,正是迷香加上蒙汗药之后人睡得最死的时候。 不必有任何的担心,以往也都是如此过来的,所以瓶儿姐虽然心中忐忑,可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败露甚至是失败,她跟随着马农,一路走到了最下方的院子里,院子里面是两个看守的人,也是他们自己的人,是用来停在这里照顾住店客人的货物的。 二人见到有人来了之后,立刻让开,没有说话。 瓶儿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左右看去,已经是深夜了,只有惨淡的月光,今日又逢阴天,若不是他和那马农手中一人一个灯笼,还真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 见四周无人,瓶儿姐立刻走向了马车,一把拉开了马车的后帘。 满马车的箱子出现在了瓶儿姐的面前,箱子能够直接装下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这样的大小,少说一箱子也就几千两黄金,十几箱箱子,就是几万两!这二十万两黄金的事儿,可能是真的!瓶儿姐随便打开了一辆马车之中的包厢,确实满满的都是黄金! 黄金是纯金块,上面还有内库加封的庆国字样,这是官金!瓶儿姐死死地闭着嘴,提了一口气,胸围都大了三圈,她也不能久留,当即拉下了马车的帘子,转而直接去驾驶了马车,此时的她心中格外的急切,想要立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马车扬长而去,漆黑的夜空下,两辆马车缓缓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马农拍了拍手,他有着极高的素养,此时的他当然也看到了那马车之中装的是什么,那金晃晃的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俗物,这东西一旦流出可就是要了命的东西。 不过在这个时候,马农忽然一皱眉,看着一旁的两个把守着马车的人,马农奇异的看了看左边的人,又看了看右边的人,马农一脸茫然的问道,“我见过你们么?为什么我觉得你们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见过,见过。”左边的人说道。 “今天下午见过。”右边的人说道。 “下午?你们不是我们的看守吗?”说完这句话的马农,已经有些紧迫的感觉了,他左右看去,心中出现了戒备。 “我们是看守,不过不是你的。”左边的人笑了笑。 忽然,木质窗户被打破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个满身是血的黑衣人,被打落了下来。 随着一声叫喊声,另外的一个黑衣人也掉了下来,他手中握着长刀,和方才那个死了的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还活着。 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他缓慢的向前走了几步,还是倒在了地上。 瞬间,一个长刀从三楼的窗户里面飞了出来,正正的插入了那还有一口气的人后背之中。 紧接着,一个翩翩公子,带着两个少女,从楼梯,缓缓走了下来。 马农惊愕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还有少年手里死死地掐着脖子,脚都离地的大汉,那大汉,挣扎着,双眼通红! 第九十章。深夜的抉择 黑衣人的进攻是非常有效率的,但是他们显然对效率这两个字出现了一定的误解,他们筹备了整整一天的攻势计划,被范闲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布置打的稀碎。 掌柜的安排的非常好,一个房间三四个人,他自己则是信誓旦旦的走到了范闲的房间里面,带着手下功夫最好的几个小混混,但是这一行,其实他连范闲的面都没有见到。 他进门的时候,曲涵和范若若下棋,而高达拿着剑,站在了门口,就在等着他。 三十个掌柜的训练出来的手下,对阵监察院一处的暗探再加上虎卫,可想而知战斗力的悬殊会造成的结果,范闲这边唯一受伤的就是因为光线太暗,王启年下楼的时候磕到了胳膊,擦破了一层皮。 范闲抓着掌柜的的喉咙,什么话也没有说,走出了酒楼之后,直接一把甩在了地上,那掌柜的到现在也不知道,范闲等人为什么屁事儿都没有,自己的蒙汗药可是花了三十两从沙洲的春香院里面买过来的,自己也用了不少,怎么会出现如此不灵的情况? 估计他到死,都不会知道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被摔在地上的掌柜的惊恐的看着范闲,此时的范闲就如同一个杀神一样走了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多么强,也不是因为他的手下多么凶悍,而是因为他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和深邃的双目,一场三十多人的屠杀,这个少年似乎就如同是吃了顿饭睡了一觉一样的轻松简单。 此时的少年,身上的气质和脸上于白天中午吃完饭时候的那般嚣张跋扈截然不同。 此时的少年,冷静的如同一汪清水,现在若是让掌柜的选择,他定然不会轻易对这个面前的少年动手,而是要查清楚这人的目的,还有这个人的背景。 其实范闲早就布置好了。 在白天的装模作样就是为了如此,人的心理就是这样的,范闲越表现的咋咋呼呼,越表现的自己头脑简单,强横蛮不讲理,那么酒楼这里的人对于范闲的戒备心就会越少。 他们本来做的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才不会怕在这里和你一个小官硬碰硬,杀了就杀了,抛尸荒野,谁都查不到他一个正经做买卖的人身上。 并且让他们继续没有任何多想就下手的原因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地方,就是那赔给范闲的一百两银子。 这样的人,他为了干范闲这一票,肯定要付出一些东西的,所以在他们动手之前,范闲所有的无理取闹他们都会接受,但是一定要有一个限度,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一个限度的最大值,而为了夺回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是没有买家来,掌柜的也会亲自操刀干这个营生。既然决定了肯定要干,那么他就不会去调查了。 “大人,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王启年问道。 “打什么草?惊什么蛇?”范闲一挑眉,看着一旁的王启年问道。 高达也有些不解,方才范闲已经将他们的交易内容全部告诉了他们,现在高达看来,也有些不妥,他问道,“大人您方才所说,真乃是他们赌博的窝点,那么也就是说明,这里他们会常来,若是我们现在直接端了这个地方,岂不是让那些人都躲起来了?” 范闲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此时他已经有了答案了,他从高达的身旁抓起了高达的佩剑,拿在了手里,“第一,庆国天下之大我们不说出来,谁都不会知道有这些事情,如果我们永远在京都城,他们就永远如此下去,但是我们碰到了,铲除了即可。” “第二点,你想抓住所有的赌场。”范闲冷漠地笑了笑,“你要找的,肯定不是一个赌局,而是一个赌徒!” 众人怔住了! 范闲冷漠的一剑,直接刺穿了酒楼掌柜的的喉咙,这一剑,似乎停止了许许多多的杀戮,可是终究结束杀戮的,还是杀戮。 范闲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他看了看王启年和高达,“让邓子越和曲涵在这里待着吧,六个虎卫照顾好若若。” “属下遵命!”虎卫齐声喝到。 “哥,你去哪儿?”范若若问道。 “我?”范闲笑道,“我去和他们赌一赌。” 说罢,三人向着那马车印子出去的地方,疾驰而去。 范若若看到范闲走了之后,这才嘟了嘟嘴,不过她并不担心范闲的安危,只是这里方才杀了人,里面都是些肮脏的血迹,当然不愿意就在这里待着。 “范小姐,请移步。”一旁的曲涵说道。 “啊?”范若若一愣,“去哪儿啊?” “马车范大人已经备好了,我们启程,去沧州。”曲涵冷冷地说道。 “沧州?”不只是范若若 ,甚至连一旁的邓子越都是一愣。 曲涵当然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声的说道,“是的,这是大人的意思。” 范若若也没有多想,这就疾步走了出去,六个虎卫带路。 可是邓子越却是有些迟疑在了原地,直到曲涵叫他,她才回过神来,这才说道,“好,来了。” “这个人怎么办?”邓子越有些迟疑,指着身后的马农,问着曲涵。 曲涵点了点头,“放心,与此事无关的人,范大人嘱咐过,不会伤其性命的。” 邓子越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跟着范若若的脚步走了过去之后,曲涵才缓缓地回过头,此时的院子里面只剩下了曲涵和马农两个人。 曲涵笑着对马农说道,“你走吧。” 马农这才哆哆嗦嗦的爬了过来,又是对曲涵磕头,又是叫姑奶奶的,曲涵只是冷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马农,说道,“想不到信阳长公主李云睿手下的八大杀手之一的茧子,这么喜欢给人下跪啊。” 话说完的那一瞬间,马农浑身一怔,再一抬头。 此时的他,气质截然大变! 目光已经变得异常阴冷了。 茧子缓缓地站起了身,趁着夜幕看着面前的少女,他的面容,再也不像是一个唯唯诺诺的马农,而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杀手,他从后背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匕首,冷冷地看向了少女。 “你背叛了主子。”茧子的话,简短有力。 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人,曲涵的表情和神情也都变了模样,她冷峻的表情挂在了脸上,对面前的茧子说道,“背叛?何来的背叛!她抓我的家人,威胁我,逼迫我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你跟我说,我是效忠于她的?你的父母可曾在她手里?” “本来晚些天,你才会死,既然你已经发现,那你活不成。”茧子冷冷地说道,就要动手。 可是曲涵并没有住嘴,继续说道,“我的父母已经被接到了京都城,在监察院的保护之中了,你觉得长公主的手再长,她能伸到监察院么?” “那不是你能猜测的。”茧子冷漠地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你们在监察院之中的探子,已经被发现了。”曲涵冷冷的笑道,“那个邓子越,不是你们的手笔么?” “你怎么知道!”茧子脸色大变。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曲涵才释然,她憨憨一笑,“果然如此。” “你在试探我!”茧子愤怒了。 “八品杀手,确实,若是我一个人在你面前的话,我肯定不敢如此,你当杀手,难道只用刀,不用脑子吗?”曲涵有些鄙夷的看着茧子。 “范闲和他两个护卫已经走出几里之远了,你身后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况且若是你有什么强劲的武器,有动静出现,那么先死的肯定是那范家的小姐而不是我,你别忘了,邓子越就在后面的马车上!”茧子自信道,“这附近再无他人!” 曲涵摇了摇头,“范大人说的真的是对,这个世界上最好杀的人,就是自以为是的人。” “哈哈哈,难不成你告诉我,有一个大宗师在保护你?”茧子大笑道,“受死吧!” 瞬间,脚后跟转动,一股强大的力气从他的脚底传到全身,一瞬之间奔驰到了曲涵的面前,匕首就要刺入曲涵的身体之中! 可是就是一瞬间,曲涵咬紧牙关闭上双眼的一瞬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她面前传了出来,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多了一个人,却又少了一个人,她侧身看了过去,茧子惊恐的躺在地上,方才抓握匕首的右手,已经断开了! 鲜血狂喷而出,一时之间无法收拾! “你你啊!你你是谁!”茧子大惊!他的情报之中,显然并没有面前这个双眼被绑住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人物,如此强大的人物,就潜藏在范闲的周身! 邓子越,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五竹! 五竹站在茧子的面前,但是他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放在面前这个所谓的敌人身上,他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曲涵吞了吞口水,低着头,脸上的汗缓缓地落了下来,她急促呼吸声夹杂着小声的话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你死不死,和我没关系。”五竹说道。 曲涵一怔,这似乎是最没有人情味的话,她不敢说话了,此人的身份及其隐秘,若不是曲涵在范闲的身后,看到过五竹教授范若若的情景,现在她是不会相信,还有如此的高手在范闲的身旁。 她钦佩五竹,她更想和五竹学习!她自认比范若若更加能吃苦,自认比任何人更有恒心,更有毅力,这样的高手强者,是她从没见过的,虽然范闲已经到达了九品的地步,可是他的身上并没有五竹这般,仅仅是站在你面 前,就会出现强大的压迫感的感觉,面前的五竹,给了她一股力量,好好活着的力量,她想拜师。 “大大宗”茧子哆哆嗦嗦的后退,可是五竹没有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黑色的铁棍,直接插入了对方的喉咙之中。 “大大宗师?”猜测着可能说出来的话,曲涵震惊的看着五竹的背影,她想要说,可是又害怕,如同春心荡漾的少女对心爱的人吐露爱意之时的样子,可是她并非爱上了五竹,她想要学习。 似乎下定了决心的曲涵,直接跪在了地上,她说道,“我想我想拜你为师!” 说出这句话之后,曲涵抬起了头。 面前只有惨死的茧子,再也没有那个黑袍人的踪迹了。 泪水,似乎再也止不住。 第九十一章 “大人,她要去哪儿?这可是去沧州的路,这个女人,是沧州的?”高达问道。 范闲气急败坏的看着高达,怒道,“你说得好像我认识她一样,我能知道么?” 王启年憋笑憋得快要吐血了,不过还是不敢迟疑,跟了上去。 三人跟的速度其实不快,毕竟是一个女子驾马车。 一路进了沧州城的境内,跟踪这辆马车对于三人来说,是轻车熟路,简简单单的事情,所以三人一路上还是比较放松的。 “大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女人?”高达再次憋不住,问道。 范闲站在不远处的地上,打了个哈欠,缓缓地说道,“因为她蠢。” “啊?”高达不解,“大人和她都没有接触过,怎么会觉得她蠢呢?” “我白日里说,我的两辆马车里面有十万两黄金。她居然信了。”范闲一撇嘴。 “为什么不信?”高达一惊。 范闲满脸问号看着高达,一扭头,继续追去。 高达仍然是满头包的站在原地,没搞清楚,王启年这才缓缓地走了上来,拍了拍高达的肩膀,“高兄,十万两黄金,得有六千斤重。” “六千斤?”高达还没反应过来,王启年也快步追了上去。 “六千斤怎么了?”高达一愣,大叫着,“六千斤怎么了啊?” 最前面的范闲捂着头,“我怎么给他解释,六千斤就是三吨呢?” “你快点吧。”王启年喊道,“再不快点,六千斤的马车就跑得没影儿了!” “来了!”高达追上了王启年,“六千斤的马车咋了?” 王启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回到了马车上的曲涵,心情波动的有些厉害,范若若抓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哦”范若若瞥了一眼曲涵就知道她不对劲了,但是曲涵之前和她说悄悄话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保留,自己的身世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连想要勾引范闲加害于他都已经说了出来,所以现在没有道理有什么事情,她不愿意跟自己讲的。 范若若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既然曲涵不愿意说,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强迫对方,就这样范若若抓着曲涵略微有些发抖的手,在颠簸的马车上,离开了这个酒楼。 一路上,三人无话,邓子越在马车外面驾驶着马车,而周遭的六个虎卫则是安安静静的跟在马车的四周,一直进入了沧州城的境内。 范闲一行的马车已经到了平原之上,他吩咐旁边的王启年找一下地图。 王启年从怀中翻找了半天,这才拿出了一份地图,拉开一看,范闲的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他看着王启年的大作,随便指了一个地方问道,“这是山?” “大人果然聪慧,一教就懂,距离上次看图已经过了好久的时间,如此说来,大人应该温习过我给你的京都城的图纸了,大人如若是对此感兴趣,我可以教”王启年话说了一半,范闲快烦死了。 “赶紧干正事儿!”范闲皱着眉问道,“现在在哪里。” 王启年研习了一下之后,指着一处怪异的图形说道,“我知道了,大人,如今我们在这个地方,若是在向南方走三十里,就到了沧州城,但是” “但是什么?”范闲是真的看不懂他的图纸,皱着眉问道。 “大人你看,如此这一行,我们虽然靠近了沧州城的方向,但是并没有直接进入沧州城,反而这里只是在沧州城附近,我给您举个例子,您看这条路,这是我们方才酒楼的路线,如果从酒楼直接进发进入沧州城,按照范小姐等人直接进入的路程,到达这里可以骑马走,然后从下方直直下去,不到四十里路就进入了沧州。”王启年也略感奇怪的说道,“但是我们这么个走法,似乎在兜圈子。大人您看,我们是从这里走,然后从这里一直到这里。” 王启年指着地图对面前的范闲说道,“大人,这人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 范闲摇了摇头,“她是发现了,但是发现的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高达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懂了一个可以问问题的岔子,他立刻问道,“那是谁。” 王启年撇了撇手,头都没有从自己的地图上移开,而是直接指着自己背后的地方说道,“东三里,有一伙人。” 接着他又指向另外一个地方,“我们现在的西北五里,也有一伙人。” “什么?”高达一惊,“难不成是大人之前说的那两方人在此集结,准备杀人越货?”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王启年和范闲顿时一愣,抬起头看着 高达,同时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高手啊。”二人异口同声道。 三人谈论的时候,下方的平原之上,瓶儿姐已经翻过了那平原,开始向南方进发,平原过去就是一个山道,山道还算是比较好走,不过经常会有落石和山体滑坡,不过最近梅雨天气并没有出现,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瓶儿姐走的飞快,并没有考虑任何的问题。 高达正要走的时候,被王启年拦了下来。 趁着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左右两方,各出现了十几个人,那十几个人似乎形成了某种的默契,并没有互相干扰,直接跟了上去。 “他们是一起的?”高达皱着眉。 “应该不是。”王启年说道,“第一伙人要比我们快,而且你看,第一波人,也就是西北方向的这一伙人,他们是持剑的人,而我们东边这一方的人,则是手持匕首,据我估计,东方向的人应该是职业的杀手,而西北方向的人,则是雇佣护卫之类的人,总之都是些江湖人,应该没有朝廷的人在里面才对。” “走吧。”范闲说道,“跟上去看看。” 二人当即点头,跟随范闲的步伐走了上去。 范闲的速度并没有拉到最快的地步,他其实也是心存私心的,毕竟瓶儿姐带着的那两个马车,就是他范闲做的套,套做好了,就是等鱼上钩,现在看来,上钩的鱼根本不是一条,他们愿意撕吧互相残杀是他们的事,范闲并不想多事,所以她并不打算关心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黑吃黑是很常见的事情。 缓步走了上去,范闲三人在最后进入山道的地方慢慢向里面走,这个时候才是最好不要打草惊蛇的时候,而是看他们怎么拼杀,范闲想做一个看好戏的观众而已。 走进去之后,缓缓听到了叫喊声和打杀声。 范闲一把抓住了高达和王启年,隐藏到了一个岩石的后面,此时的二人才发觉,身后不知何时,有更多的人马涌入了这个通道。 通道并不是很宽,但是也能供五六个人并排通行,后方的人马并不是抹黑进来的,他们手持火把,照亮了周遭的一切,若不是范闲反应及时,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进入通道的一行人,少说得有五六十个人,他们急行而来,快步而去,没有一个人发现范闲等人,就在他们其中,范闲看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他是被人抬着一个座椅向里面走过去的。 这些人进入之后,高达和王启年显然有些吃惊,但是随后,范闲仍然抓住他们二人,此时,又有一队人马,进入了甬道之中,这一次,是一个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人,但是因为帘子的缘故,范闲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也是四五十人,快速的走了过去。 两方人马,已经全部进入了甬道之中,这一次,好戏才算是真正的上演。 范闲这才叫出了二人,悄悄的跟了上去。 前方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范闲悄然走过去的时候,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只能粗略的看到,一排人影打着火光,围成了一个圈,似乎将一个人围在了中间。 范闲跟高达和王启年打了个手势,二人立刻会意,王启年在最前方,向上慢悠悠的攀爬了上去。 其实坡度并不很陡峭,周遭的山也不是什么高山峭壁,而是一些小的山丘土坡,如若是白天范闲等人藏在这里,几乎一眼就会被看到,可是现在的黑夜成为了天然的保护屏障,没有人可以一眼看到这几个人。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们,此时才算看清楚了一切的东西。 此时的火光之中看明白了对方正是两方人将那个马车围堵在了正中央,前方后方各是两个势力,前方的是一个老人,而后方的则是一个少年,这两个人范闲都在方才见过,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人就是五爷和孔成两个人。 微微一笑的范闲,看着面前的情形,有些开心,便细细看了过去。 九十二章 。交易 孔成是个急性子,他喃喃的看着面前的情形,但是就如此情形之下,他都并没有开腔说话,而是淡然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言不发,就是这样看着。 瓶儿姐左右看着两方的人,面色并没有任何的波动,而是显得十分的冷静,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选择任何一方,只是冷笑道,“想不到你们拍不到暗头,现在开始玩这些花样了。” “哎,瓶儿姐此话怎讲啊?”孔成笑道,“我们三人一同拍这个暗头,现在两方人觉得这个暗头不合理,想要跟你重新拍一次,您看意下如何?” “笑话,老娘在这三州府之中混迹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说暗头出了门,还能重新拍的,你们不就是仗着人多,想给老娘来个下马威,你以为我是这么屈居的人?”瓶儿姐看了看周围的两伙人,“我话放这儿,你们随便来,只要我明儿个一早没有回到了府上,你们看一看今天的事儿,谁都托口得出去!” “小小的江湖门派,也敢在我的面前挡路,你到底是不知道皇权是如何写的吧?”瓶儿姐看着挡路的五爷,厉声道,“还不赶紧让开,小心我把你的那什么破山庄,给你一把火烧了。” 话直接撩在了五爷的头上,五爷冷漠地看着瓶儿姐,笑道,“你可能没搞清楚状况。” “什么状况,你今天敢杀我?”瓶儿姐厉声道,她的眉宇之间英气逼人,看着五爷冷声问道,“你知道人和人的区别么?就是我一个弱女子站在这里,你们一百个老爷们儿,也不敢动我,因为我背后的人,你们是惹不起的!” 说着,瓶儿姐调转马头,马长鸣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后方五爷的位置,瓶儿姐双腿一夹,马儿得令这才开始向后方走了出去,五爷冷漠的目光看着面前走过来的瓶儿姐,他算是卖了个面子,让到了一边。 瓶儿姐鄙夷的目光看了一眼五爷,懒得搭理他,昂首挺胸这就要走出包围,正在这个时候,也就是五爷距离那瓶儿姐最近的时候,五爷忽然说道,“你知道么,台子上的人都死了。” 这句话有着一定的震慑力,瓶儿姐顿时一怔! 马车停了。 “你说什么?台子上的人?酒楼谁敢动?”瓶儿姐怔了。 范闲皱着眉,这台子说的应该是自己杀人并且一把火烧了的那个酒楼,看来台子应该在他们的世界里,是赌场的意思,范闲琢磨着面前的这个瓶儿姐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谁敢动?谁都敢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知道谁家能得势,就像,你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间杀了你。”五爷笑道,“人生不就是如此有趣么?我们无法预知下一步,却又想要猜测,猜对了的人欣喜若狂春风得意,甚至颠覆人生,获益匪浅,猜错了的人轻则失意失金,重则丢了性命。”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么?这一次你的底牌,被我抽的干干净净了。”五爷笑道,“现在杀了你,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也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发生了什么问题,毕竟台子已经没了,按照所有人的想法来讲,他们想的应该和你一模一样,我老五,不敢杀台子上的人。” “你!”瓶儿姐此时的面容之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镇定自若,相反则全部都是惊慌失措的脸色,她看着面前的五爷和他身后的人们,此时她才第一次感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五爷说的没错,若是那台子倒了就没有人可以给她作证明,那么谁都不知道她今天晚上干了什么,若是府里面想找人报仇,都不一定能找对人,到时候石沉大海,自己不就是白死了? 毕竟来台子上打暗头的人,都是不可能提前知道对方是谁的,一来是保护了来人的资金实力,而来就是担心有人提前埋伏,再来的路上就对对方进行狙杀。 有了这一层,此时的瓶儿姐可是真的慌了,她吞了吞口水,看着五爷,“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为什么做大事的女人很少吗?”五爷笑了笑,将手放在了瓶儿姐驾车的马背上,轻柔的抚摸着马的鬃毛,最后摸在了瓶儿姐的大腿上,他满脸的淫笑,“女人总是以为自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如若是男人放弃了兽性,那么这样的优势,其实就没有了。” 说罢,五爷直接冷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了瓶儿姐的大腿,向下一撤,这个全身黑袍的女人,直接被扯到了地上,她趔趄摔倒,惊恐的看着五爷,“你我分你一半!” “一半?”五爷笑嘻嘻的看着瓶儿姐,“一半可不行!” 说着,抓着身后手下人的刀,直接刺向了瓶儿姐的脖颈! “慢着!”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行刑。 “五爷 ,你什么意思!”打断了五爷对瓶儿姐的杀伐,孔成冷冷地看着五爷,他擦拭着手中秀珍的短剑,轻蔑的问道。 五爷显然很烦躁旁人打断自己的事情,他刚才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和自己的实力相当,他也是来抢夺这个马车的。 “五爷,你是看不起我孔家,还是看不起我孔成呢?”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盟友,有的只是眼前的利益,范闲躲在远处看着眼前的一行人,他们真的是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的地步,此时的范闲一摆头,看着两个人趴在自己的左边,低声的问道,“你们那时候的纸条是怎么写的?” 王启年和高达则同时回想起来之前范闲的交代。 范闲听闻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将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交给了两个人,他只是粗略的交代了,将马车里面有十万两黄金的事儿通过隐秘的方式告诉这两个人之后,自己就去休息了。 王启年和高达则写下了两张纸条,就在他们暗头拍完之后,双方人出门的时候,递给了两方的人,并且保证没有被对方的人知道。 这件事情做得非常保守,显然并没出现什么破绽,所以这两方人马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但是仍然深信不疑。 “我写的是”王启年思索了一下,“马车中有十万两黄金。” 范闲听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高达,“你呢?” “哦,我写的是,没拍到黄金就去抢吧,十万两。” 捂着头,范闲感觉脑仁疼,不过无伤大雅,既然话都已经传到了,那么现在的这个局势就掌握在范闲的手中了。 “怎么会?孔少爷。”五爷笑道,“我们说好了五五分成,自然少不了你这一份,这十万两黄金,我必然要给你五万两,分文不差!” “此话当真?”显然孔成也不是很信任面前的这个老头子,他看着五爷的嘴脸,满脸疑问地问道。 “此话当然”五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地上的少女已经打断了五爷的话,她厉声道,“孔成!你给老娘救下来,老娘分你七,我三!” 孔成听到了这句话,嘴微微一咧,“你是将死之人,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条件?” “因为十万两黄金是眼前的利益,可是你想想,我如若嫁给你,可是我正阳府和你孔家双喜临门的好事!”瓶儿姐厉声道! 五爷登时浑身一震。 “正阳府二小姐,就在这里把自己嫁了?你愿意,你家那朝中的老头,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孔成笑道。 “今日我于瓶儿跟你立誓,若是你孔成能救我出去,我定然嫁给你,若不从此誓,我家祖业必败无疑!”玉瓶儿大声说道,“我爹在朝中乃是工部侍郎,你家正好又经营农田贸易,土地买卖的家业,若是我嫁给了你,岂不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此乃名利双收之举,你可要想好!这老头刀一下来,我的命可就没了!” 孔成看着五爷,微微一笑,“五爷,看来今日总要有一个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孔成,我告诉你,今日你我兵不血刃,你便可以带走五万两黄金,出了这北风峡,你我都不知道此时,你大可带着五万两黄金逍遥自在,无人问津,但是如若是你跟我开战,你有可能一两黄金都拿不到!”五爷怒道,他知道现在孔成已经被于瓶儿收买了,自己必须要拿眼前说事儿,因为无论怎么样,只要这个女人活着出了北山峡,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不光是自己,整个家族都可能面临土崩瓦解!随即继续说道,“若是你今日信了这个女人,明天她出去倒打一耙,就算是十万两黄金都在你孙成手里,你有几条命能花出去!” 孔成看着五爷,低声地说道,“我这里可是有八品的高手,五爷你那里最高六品,甚至也只有一个,实力相差不用我明说,我大可不必担心,我若不想让你杀她,她今日就不可能死。” “八品?”五爷一怔,他方才刀脱手,显然对方的实力异常的强劲,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有八品到场,这种地的人现在竟然也有如此恐怖的财力,能够股用得上八品的高手,五爷心中一瘪,但是仍然强撑着说道,“难道你以为,我只会带着这三十个人到这里吗?” “难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些人吗?”孔成笑道,“我有一个八品,就可能有两个八品!” 五爷心中慌了,但是仍然镇定地看着面前的孔成,他冷冷一笑,“你可要想好,孔成,此女出去倒打一把,你该如何?”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就不劳五爷费心了。”孔成笑道。 他当然自认可以抓住于瓶儿的弱点,他真的不介意直接和于瓶儿来一个洞房花烛夜,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担心于瓶儿变卦,若是鱼死网破,她一个朝中做官的爹,定然不想要这个丑陋的名声传出去才对,想来这些人的名声比命都重要! “ 好!今日你就算是要跟我杠上了是吧!”五爷冷声道,他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孔成,深吸了一口气。 “五爷,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并且,我还能给你二成的黄金,让你不空手而归。”孔成忽然一个想法出现在了脑海之中,他继续说道,“并且,还能保证,你出了这个北山峡,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找上你。” “嗯?”五爷冷哼一声,这十万两黄金都到手的人,还会有如此行为?必然没有什么好事,但是既然是条生路,不放让对方说一说,他笑道,“说来听听。” “听闻你的买卖做的也是极大,三州府之中,除了儋州之外,沙洲和沧州都有你的青楼生意,你分我两个,买你家族一条命,不过分吧?”孔成笑道。 “你!”五爷瞪大了眼睛,看着孔成。 孔成胸有成竹地看着面前的五爷,此时的他非常明白,面临抉择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面前的这个老人,五爷的模样已经告诉了孔成,他一语中的,对方的软肋被孔成看穿了。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天大的难度,毕竟说白了五爷他家的事儿也就是那些事儿,孔成猜一猜就能知道五爷在担心什么,五爷是做皮肉生意的,他能吃的如此之开,一方面就是这个人的八面玲珑,和官和商的关系都弄得非常不错,所以他基本上没有什么敌人;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小心谨慎,他不会让自己出现任何的危险,显然若不是这十万两黄金,五爷不会让自己进入这么大的险境。 但是既然进来了,那么五爷一定会选择一个将他的受伤率降到最低的办法,而他要和自己拼杀,显然危险是非常大的,并且也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而自己开出的条件,是他无法拒绝的,毕竟这个方案,他有舍有得。 “怎么样?五爷。”孔成的笑容绽放开来的时候,显得那么的恶心。 可是五爷似乎已经没有了谈判的筹码了,他看着孔成,心中似乎有些担心。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你考虑,如果你答应我,那么马车里,你拿走两万两黄金,现在掉头就走,你我算是同生共死,若是我没有控制住于瓶儿,那么我们两个人谁都跑不掉。”孔成说道,“如果我控制住了,五爷,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两间青楼和两万两黄金相比,你赚翻了!” 五爷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的青楼打造下来,里里外外都算上也不过是几万两银子,满打满算,两间算他十万两银子,可是这里是两万两黄金啊,金灿灿的黄金!这就算是融了,都能给他再来两间自己的店铺没问题,所以里外里,如果这个协议是真真正正的达成了,那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如若对方捣鬼,自己就被动了。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五爷将谨慎发挥到了极致,他看着面前的孔成,仍然是不敢相信。 这就是一个利益权衡的问题,五爷说道,“按照你说的,我和你达成了利益互换,我可以给你你要的东西,但是你怎么能保证,你们除了这里不会给我倒打一耙?” “因为我现在就可以这样做,不必等到出去之后。”孔成有些失去耐心了,他看着五爷说道,“看你岁数大,我尊敬你,叫你一声五爷,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了。” 五爷看着孔成,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之后,才缓缓说道,“好。” 孔成忽然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双方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既然如此,就该是握手言和了。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一伙人握手言和,自己则觉得有些意思,“这帮人显然就比儋州的人要实在多了。” “大人此话,有趣。”王启年说道,“大人啊,据我分析,这个沧州的局势要比儋州的复杂得多。” “那还用你说,当然是复杂得多,毕竟儋州只是山匪拦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都能执掌天下了,如今现在看来,江北三洲府之中,儋州还算是清闲的营生了。”范闲道。 其实他明白,江北三洲府作为自己的第一站,见到的东西可能还是自己能够掌握得了的,若是继续向北走,很可能就是范闲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况且沧州作为距离京都城最近的一个州府,很多的官员都会在沧州居住,所以这里的水深,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面前的情形,范闲并没有再做什么,因为现在的一切基本已经尘埃落定了,对方达成了协议之后应该不会剑拔弩张了,范闲看着面前的人,对着王启年和高达,皱了皱眉说道,“哎,怎么觉得非常无趣呢?” “大人是何意?”高达问道。 范闲忽然笑道,“我们跟了这么久,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握手言和,是不是有点无趣?” 二人看到范闲这般的玩性,当即笑了笑,会意了范闲的意思。 瞬间三人身影闪动了起来。 远方的一行人此时已经达成了共识,五爷松开了手中的于瓶儿,于瓶儿 趔趄了几步,走向孔成,孔成向前走了两步,将于瓶儿挽了一手,搂在了怀里。 此时的于瓶儿其实非常抗拒,可是她毕竟还是要活命的,所以她也不敢如何忤逆孔成的意思,只能被他得搂在怀中,随他乱摸。 “瓶儿姐的身材还是不错的啊。”孔成道,“要什么有什么,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不知道前面这个” 就在孔成的手伸向于瓶儿的时候,忽然,一声风呼啸而过,正好打在了那正走向马车的五爷的手上。 五爷的手拄着拐杖,他本来就上了年纪,根本吃不住这样的一击,对方的实力又在五爷之上,若不是留手,可能现在的五爷一条腿和一条胳膊已经废了。 这么一打,五爷手中的拐杖直接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而整个人一个偏斜,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刚刚才完全安静了的北山峡之中轰然再次出现了吵杂的声音,几个人立刻挡住了五爷和孔成中间的道路,没有一点缝隙露了出来,此时的五爷已经愤怒了,他虽然没有受到重伤,但是显然对方已经出手了。 “孔成,你真的是忍不住,我还没怎么样,你他娘的就忍不住了!”五爷怒喝道。 “你别血口喷人,老子双手摸着好东西,谁他娘的有空动你!”孔成大骂,“放开那个马车,你要是敢动一步,我就要了你的老命!” “与其在这里跟你这个狗样的玩意继续玩心眼,不如给你们全杀了!”五爷愤怒的喝到。 顿时,几瞬息之前还安静的北山峡,战火四起。 而范闲则是站在最后方,打着哈欠,憨憨地笑着。 九十三章 。诡计多端 “大人,果然像你所说,依靠利益建立起来的友情,总是易碎的。”高达看着下方的人已经开始了厮杀,不禁笑了起来。 范闲当然是乐在其中,不过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让他非常恶心的人,他的目光,放在了乱军之中那个孔成的年轻人身上。 “沧州城的大少爷果然和旁人不一样。”范闲冷哼了一声。 高达和王启年当然也已经看到了那孔成的做派。 就在众人厮杀之时,这孔成竟然对着虚弱的于瓶儿开始毛手毛脚不说,已经开始上嘴了,范闲已经看不过去了,倒不是因为他欺男霸女,而是因为他这般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股掌之间的做派,让范闲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们两个继续等着,我去玩玩。”范闲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立刻向前疾驰而去。 原本范闲的计划是将这三个方向的人全部跟过去,毕竟人多了,情报也就多了,可是现在已经打起来,要不就是两败俱伤,要不就是一方获胜,本来范闲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但是这个孔成确实让范闲感觉到了恶心,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这两方的人都死在这儿吧,毕竟都不是什么善类。 范闲心里清楚,能够影响双方实力的人,也就是这个八品的高手,细细看去,火把围绕的灯光之中,闪闪而过的则是那八品高手的身影,他快速的穿梭在人群之中,一拳一脚就能放倒几个人,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五爷这边败局已定。 直接冲了过去的范闲,脚步清脆,身形灵敏至极,根本没有给那八品高手任何的反应机会,区区一个八品,在范闲的面前,还不够看的。范闲向前一步,直接踩在了八品高手的背上,对方刚反应过来的瞬间,范闲显然已经得手了,他冷冷的一笑,单手顺势下挂,整个人直接蹲了下来,而右手的手中,抓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直接刺入了八品高手的背心! “啊”惨烈的叫声响起之后,范闲再次一脚踩在了八品高手的身上一跃而出。 瞬息之间,八品惨死! 而此时的范闲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马车上,他坐在马车的顶棚盖子上,向后一趟,两只手摊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下巴颏向前努了努,对着所有看着他的人说道,“你们,继续。” 本来自己就要大胜的孔成,看到范闲的那一刻,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步田地,自己已经大权在握,大胜而归的前一刻,竟然半路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可是对方的实力,已经看在眼里,孔成知道,如此简单的斩杀八品的人,定然不会是等闲之辈,他目光只是冷静地看了一眼范闲,随后又恶狠狠的看向了五爷,此人出手帮助五爷,看来是对方一伙的。 说孔成蠢,倒是也不蠢,但是绝对算不上聪明的,他当即对范闲说道,“这位大侠,你你若是这老头儿请来的人,也未免太掉价了,这样如何,他出多少钱,我给你三倍!” “哟。”范闲一愣,他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的孔成,“三倍?” “是!我现在就可以给您!”孔成说得信誓旦旦。 然后范闲转过头看着地上的五爷,此时的他已经被搀扶了起来,但是因为范闲仍然在马车上,所以俯视斜眼看去,“老头,你给我多少钱救你的命啊?” 五爷也知道范闲一刀就杀了那八品高手,若是今日能傍得上面前的范闲,活命当然不成问题,立刻开口道,“这位好汉!我程老五在此立誓,若是你能带我走出这北山峡,并且杀了面前此二人,十万两黄金,双手奉上!” 要不说五爷是一个稳重的人,显然十万两黄金就是眼前的东西,这高人随时拿随时走的东西,若是自己藏私,那么被对方识破就是死路一条,他现在既然看到了希望,就没有道理放弃这个希望,当即跟着说道,“再加五万两银票!” 五万两!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若是一般的人,则根本不会考虑这笔买卖,十万两黄金再加上五万两银票,谁拿到了都是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不尽的事儿了。要不说五爷是个人精,这样的条件买他一条命,是谁都会算这个账,绰绰有余的事情。 对方也看到了五爷的狠辣,范闲这个时候则是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孔成,“这位老板,二十万两黄金,您给我还是我自己去取?” 孔成冷漠地看着范闲。 十万两黄金是摆在面前的东西,五爷当然不心疼,大不了当自己白跑了一趟,除了面前这两个人,五爷逃之而后快。但是事情放在孙成头上,就不是这回事儿了,他哪儿来的十万两黄金?就算他把马车给了范闲,他还要再出十万两黄金,这黄金把 他整个孔家卖了都不够! 此时的两难到了孔成的头上,他看着范闲,痴痴的吭不出一句话来。 “二十万两黄金,确实有些多啊。”范闲忽然说道。 孔成听到了范闲话里面的转机,立刻问道,“大侠,您说,若是我孔成能办到的事情,定然不二话!” “哦?”范闲似乎来了兴趣,他看了看孔成,“那好啊,前人曾说过,得一黄金屋不如得一贤内助,我看此女子就不错,不知这位孔老板” 还没等范闲的话说完,孔成如同推出去一泡屎一样直接将手中的于瓶儿推了出去,“这位大侠果然好眼力,此女乃是极品,能被大侠您看中,可是荣幸之至。” 于瓶儿整个人都傻了,她直接被推搡了出来,一个趔趄摔倒了地上。 她连动都不敢动了,只能蹲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可是此时的范闲,做了一件让所有的人都震惊的事情。 他慢慢的转头过来看着五爷,轻声地问道,“他的价码更高,你还有吗?” 五爷汗颜。 范闲这是在漫天要价,可是其实除了这个于瓶儿,范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入,所以他此时看向了五爷,低声地说道,“我不想听什么几千万两银子的故事,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实质性能拿出什么让我喜欢的东西,出了这个门,你们这些个做生意的,鬼精得很,我天生愚钝,不喜欢这些鬼心眼的办法,这样,你能掏出来多少,我看看?” 五爷一惊。 范闲又给了他们新的生机,这似乎是第二轮新的比拼,比的就是现金! 五爷听到范闲如此一说,心中当然大喜过望,连忙招呼兄弟,开始搜罗现金和银票,而与此同时的孔成这一边也突然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立刻开始对周遭的人说道,“来来来,把钱都拿出来!” 突然之间双方的人开始放下屠刀,两边都检查着自己人的口袋里到底带了多少钱出来,场面开始变得非常滑稽,范闲倒是也憋在原地,等着两方人在这里摸口袋脱衣服。 “这位大侠。”五爷率先凑好了一笔巨款,直接递到了范闲的手上,“这是我等先来孝敬给您的钱财,我细细算了一下,共有四百两银子。” “哼,四百两?而已,如何孝敬大爷!”还没等范闲说话,先说话的人则是那孔成。 范闲和五爷同时看去,不由得一怔。 最狠的人还是那孔成,孔成直接脱去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只留下了一条丝绸洁白的短裤,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推了出来,说道,“这位大侠,我这一身衣物你拿出去随便都能当个五百两银子,况且我这里还有现银三百两,玉佩一块,可当二百两,翡翠吊坠一块,可当二百两,若是您觉得还不够,我身上羞裤一条,针丝品绸,少说五两银子!” 看着孔成会如此说道,范闲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硬生生的将一肚子的乐呵憋了回去。 “啊”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这孔老板果然还是大气非凡啊。” “这位大侠,我孔家邀请你成为我家的上宾,我能给你的好处,多到你想象不到!”孔成立刻追着说了出来。 两方势力各种各样的讨好,范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当这个时候,忽然两道身影直接杀入阵中!范闲一惊,看着面前出现的二人,表现出非常惊讶的样子,皱眉厉声道,“来者何人?” 王启年和高达并排而立,看着面前的范闲,二人厉声道,“小小一个九品下,也敢猖狂,还不赶紧滚出去!此地十万两黄金,可是尔等能够染指的?” “口气狂得很,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范闲怒道,直接站在了马车上面,掐着腰说道,“可知我东夷城名号?” “什么?!”二人皆是一愣,高达率先说道,“你是东夷人士?” “正是!”范闲直接从身后拔出了一柄长剑,“东夷城四顾剑门下,你还敢叫我滚?” 高达直接上前一步,“你突然出现,抓住我等如此多的银两,你到底是何居心?你说你是东夷城四顾剑门下,难不成我还不能验一验真假?” 说着直接跑了上去,对着范闲就是一顿打。 王启年则站在旁边,看着范闲和高达直接交手,低声的地对着一旁的孔成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拖住了这人,你还傻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走?” 孔成大惊,连忙道谢,“多谢相救!” “且慢!”看着孔成即将逃跑,王启年连忙又说道,“东西留下,若是不留,我怕你出不去这北山峡。” “明白!”孔成直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王启年,低声地说道,“大侠若是可以帮忙将那个女人杀了,我可以给大侠你想要的一切!” “好了好了,你赶紧走,我会酌情处理的,你放心。”王启年赶紧收罗住了孔成递 过来的东西,赶忙找了一个袋子,仔细地装到了口袋之中。 此时的范闲故意和高达打作一团,场面十分混乱。 北山峡之中尘土飞扬,一时之间谁都看不清楚是什么动静,五爷站在原地,只觉得身体一个闪,似乎被一个人直接抱了起来,瞬间飞出了北山峡之中。 疾步走了许久,这才停了下来,王启年直接将五爷放到了地上,五爷哪儿跟他这么飞过,立刻倒在地上头晕不止,过了好久的时间,才缓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王启年,吞了口口水。 方才的打斗两人都是将浮尘打了起来,为的就是不让这边的五爷看到王启年的所作所为,现在的五爷只是知道王启年是后面来的两个高手之中的一人,他此时恐慌地看着王启年,不知道对方掳他出来,想要做什么。 王启年笑了笑,问道“你可是程老五?” 一听这可是认识自己的人啊,程老五当即惊了,他看着面前的王启年,立刻说道,“大英雄,我便是程老五,你可认识我?” 王启年又不傻,他当然是看着程老五,故意扯道,“你此尔尔,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只是我有一位朋友,他与你有一些交情,这马车我们跟了几日,想不到到了你的头上” “马车?”程老五是个人精,对方既然说跟了好几日的马车,定然是早就马车里的东西有所企图,当即说道,“什么马车?我从此处路过,险些被奸人杀害,多亏大英雄出手相救,大英雄,以后但凡有我程老五能够出钱出力的地方,在下甘愿做犬马之劳!” “好好好,程老五,你是个聪明人,你放心,剩下的尾巴我会替你处理好的。”王启年大声笑道,“走之前” “大英雄,小五这就走!”说罢,程老五立刻将手中的银两放在了地上,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 王启年看着好笑,这才将地上的银两拿了起来,揣入怀中。 范闲和高达停手的时候,基本上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互相看着彼此,也算是好笑。 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就是那个被孔成当做货物扔到范闲面前的于瓶儿,此时的于瓶儿根本没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愣神儿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看了看范闲,又看了看高达,面色茫然。 “于瓶儿,庆国当朝工部侍郎于秦的二女儿,于潇潇的妹妹。”范闲坐在马车上抖着腿,他笑吟吟的看着于瓶儿,“庆国的工部尚书都没这么夸张吧?几千两银子的豪赌,真有工部侍郎的魄力。” 范闲这么说完,于瓶儿浑身一震,她惊讶地看着范闲,此时她似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地上虚弱着的于瓶儿,范闲笑道,“于大小姐?” “你是谁。”于瓶儿已经没有了最一开始的那份锐气,心中口中都已经出现了慌神的样子,她已经被范闲了了的几句话镇住了,不敢多说什么,她只是颤抖的问了一句。 显然范闲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毕竟现在的范闲,心中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实行,他微笑着看着于瓶儿说道,“你抢我的钱,反过来问我是谁?” “你你就是那个高中了春闱的学子?”于瓶儿看着面前的范闲,震惊地问道,不过她随后又是摇了摇头,显然想起了范闲说自己是东夷城人士的事儿。 歪着头看着于瓶儿的范闲并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他则是问道,“你带着我这十万两黄金,打算去哪儿?” “我”于瓶儿知道自己的问题,况且现在自己处于弱势,根本无法和范闲谈条件,所以只得想一个办法,和范闲说道,“并非是如此” “那是为何?”范闲饶有兴趣的看着于瓶儿,他当然是明白全部事情过程的,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戳穿对方,而是笑吟吟的看了过去,“说来听听?” 于瓶儿看着范闲,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我我,我是上了他人的当!这些人害我,大人您也看到了,我是被他们二人耍了,要我带着这马车到了沧州,然后我们分账,可是到了这里,他们企图黑吃黑,将我杀了之后,二人平分!若是您不来,我此时定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觉得可能是我和他们串通一气吗?” 这是一个低等级的谎话,范闲看着于瓶儿,想来也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聪明人,遇到一两个笨的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儿,范闲立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于瓶儿说道,“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那看来你确实是被陷害的。” 于瓶儿半张着嘴有些发愣的看着范闲,她似乎都没有想到范闲就如此的相信了!她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赶紧跟着笑道,“大人果然英明,一眼就能看出我被陷害了,着实让小女子心生感激。” 范闲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也不管她继续说什么,毕竟事儿虽然不想跟她找下去,但是其他的问题还是得继续,他走到了马车的旁边,指着其中的一个马车问道,“这就是你一直骑着的马车?” “正是!”于瓶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范闲什么意思,当即回答道。 范闲点了点头,将马车后面的帘子拉了起来,他填充的箱子,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直接将其中两个木箱子打开,上面仍然是金灿灿的黄金,可是范闲的举动,让于瓶儿怔住了!范闲直接一把抓住两个箱子,向外面一扔! 箱子的质量很好,没有摔坏,但是倒在地上就会倾斜,一倾斜东西就全部倒了出来,范闲走过去一看,箱子里面流出来的不光是黄金,更多的是石头! 石头落了一地,范闲目光冷峻的看着面前的于瓶儿,这是他的计策,所以他当然知道箱子里面装着的是石头,但是面前的于瓶儿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她只是看到了表面的黄金,并没有看到里面的石头。 不过也怪不得这些人傻,他们根本不知道十万两黄金有多重,范闲可是知道,一个集装箱带大卡车都不如这个于瓶儿装着两个马车的黄金跑得快,十万两黄金,范闲真是感叹他们的脑子。 箱子里掉出来石头之后,范闲蹲在了于瓶儿的面前,他一把抓住了于瓶儿的头发,把她的头提到了和自己一样高低的程度,这才问道,“你进入这北山峡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你可现在别告诉我,你和他们已经分了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会在这里,把你分了尸!” 于瓶儿泪水从脸颊的两侧流了出来,她不是一个会功夫的人,范闲下手也不是很重,即使如此她也感觉到了真切的疼痛,只是此时她不敢喊。 范闲再次功于心计,他先赶走了威胁于瓶儿生命最为大的两个人,并且安排了对两个人的跟进之后,这才是专心对付于瓶儿的开始,他给了于瓶儿一个非常大的心理落差,表现出一种本来自己就不想要杀她的样子,而发现了黄金丢失,范闲原本的平静已经消失了,这让于瓶儿也有了一种负罪感。 再加上之前对阵的时候,范闲故意吐露出自己东夷城的身份,这样一来于瓶儿就算是寻仇,只能往东夷城四顾剑那里寻仇,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杀了,凶手是谁都知道不到。 况且于瓶儿应该明白,东夷城会在乎你一个庆国老百姓的死活吗? “我我我可以赔给你!”于瓶儿已经黔驴技穷了,她现在彻底失去了一个女人在庆国之内的所有优势,在金灿灿的黄金面前,她这张脸,不值一提。 “点钱!”范闲冷冷地说道。 高达和王启年这才装模作样的走到了马车的旁边,将所有的木箱子全部倒出来,然后将黄金收拢在了两个箱子之中,其实这就是他们全部的黄金,是庆国出使北齐的官金,仅仅两千两而已。 将这个数目报给了范闲之后,于瓶儿听闻,直接两腿一蹬,昏迷了过去。 “大人,说多了?”高达一惊,看着迷糊过去的于瓶儿。 “说少了。”王启年捂着肚子大笑。 “大人,她一会儿醒来,发现我们之前是敌对的,现在又握手言和,会不会发现什么破绽?”高达有些不解。 范闲打了个哈欠,“发现破绽然后呢?” “啊”高达愣在了原地。 第九十四章 强买强卖的欠条 等于瓶儿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个冰冷的北山峡之中了,相反则是在非常温暖柔软的地方。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了剧烈的咳嗽。 范闲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小憩,咳嗽声惊醒了范闲 看到范闲的第一眼,就如同看到的鬼一样,于瓶儿大惊失色,先行看向自己的衣物,发现完好无损之后,这才缓了一口气,语气吭哧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范闲倒是开门见山,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一张纸展示在了她的面前,于瓶儿揉了揉模模糊糊的眼睛,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当她看到下面巨大的手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睁大了眼睛直接一把抓过了面前的纸,范闲也不担心她会如何,便也没有去争抢,而抓到手里东西的于瓶儿这才惊愕的说道,“欠欠条?” “或者你可以让我选。”范闲说道,“我不介意带你去东夷城,毕竟我们东夷城的青楼还是比较人道的,像你这样水灵的姑娘,能卖上个好价钱,又或者和大庆国的皇帝陛下说一说工部侍郎的女儿,抢夺十万两黄金,私自开设赌场,杀人越货的勾当?” 显然,范闲知道的比于瓶儿感觉范闲知道的要多的多。 “我爹不可能给我十万两黄金的。”于瓶儿此时已经清醒了,睡了一晚上的她也已经明白了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现在看来,只能实话实说,看看能否求得一点宽恕。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范闲说道,“你杀了我的人,劫了我的马车,现在又跟我说你没有这些钱,那你的黄金藏在哪儿了?” “我!”于瓶儿本来也没想这茬,但是范闲这么一提醒,于瓶儿倒是想了起来,直接拍了面前的桌子怒道,“我说呢!大人,我给你讲,是这样的!” 接着于瓶儿也根本不藏不掖,直接将暗头的事情全部和盘托出,给范闲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从收到暗头的标头,也就是进入拍暗头的台子开始讲起,一直讲到自己乘坐马车离开,疾驰到了沧州城的北山峡之处,和范闲撞在了一起,前前后后没有一丁点的谎言。 讲到最后,于瓶儿才气急败坏的说道,“大人,依我所见,您在客栈休息的时候,我也没有见过马车,而我见到马车之后,一行最终遇到您期间都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靠近马车。” “若是您的黄金真的被掉包,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被人做了手脚。”于瓶儿认真的说道,“大人,我认为是这样的,既然台子已经倒了,说明这件事情他们提前就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我就是这二人合伙起来的角儿,哦大人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话,我给您就是一下,角儿的意思就是让我来陪他们演,然后让我胜出,而他们再来做戏抢劫与我,然后从中牟利,将酒楼的倒塌栽赃于我,这样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了。想来大人的黄金,也是在暗头拍之前,他们就调换了的!” 说到这里的于瓶儿,几乎要气的哭出来了。 范闲倒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于瓶儿,伸出了大拇指,心想,‘小姑娘你这天花乱坠的想得比我看过的小说都精彩,你要是写小说,定然不比卖的多!’ “大人你你这是何意这个手势”看到范闲如此,于瓶儿瞬间羞红了脸。 范闲也不知道这个少女又在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春,也懒得和她继续说这档子事儿,不然一会儿估计又要说到外星人的头上了,范闲立马说道,“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这个欠条签了,至于你还什么,有没有的还,由我我决定,并不是你决定。” 说着,范闲掏出笔来,在上方修改了一些,修改完毕,这才再次递给了于瓶儿,这才说道,“这回签了吧。” 于瓶儿接过范闲递过来的欠条,这才看到上面写的内容。 “今我于瓶儿欠此欠条归属者十万两黄金,若是无力偿还,则听从欠条归属者的条件,若是达到相应的价格之后,此欠清亦。” 下面就是欠款人签署的地方。 范闲推了推一盒胭脂到了于瓶儿的面前,示意让她按手印。 于瓶儿也不算傻蛋,只是一个天真的少女而已,所以该有的脑子肯定要有的,看着面前的欠条,鬼都知道这是一个霸王条款,而于瓶儿看到这个欠条的第一反应是她根本不可能逃出范闲的手掌心,而第二个反应是直接抬起头问道,“你要让我肉偿的话,怎么算?” 范闲无奈的看了一眼于瓶儿,笑了笑,“本少爷只贪财,不好色。” “你想一想吧,我给你一个时辰。”范闲说罢从原本坐着的桌子上一跳,直接向后一转 身走了出去。 将门关上以后,范闲才无奈的摇了摇头,人都是善于伪装的,现在看来这个于瓶儿和第一次他听到说话的那个瓶儿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范闲懒得管哪个才是真的瓶儿姐,他只是在等于瓶儿签字画押,然后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就行了,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门口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高达,他对范闲笑了笑,明白了范闲的意思,而范闲则是转身走到了隔壁的房间之中。 “哈哈哈哈哈鹅鹅鹅鹅”当范闲大开门的时候,笑声迎面扑了过来,范闲异样的挑眉一看,原来是王启年正在绘声绘色的给曲涵和范若若讲故事。 “你们可不知道,当时的孔成,就一个大裤衩子,但是你知道吧,他根本没有一丁点的羞耻或者说是别扭,他这样。”王启年直接跳了起来,学着当时的孔成,给二女表演着,微微区腿,手臂向前伸出去,说道,“我这衣服,少说也得五百两银子,大侠,您看,这里还有” 此时的王启年,看到了范闲。 二人四目相对,王启年立刻怂如乖兔,一动不动。 第九十五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沧州城地处京都城东南几百里,是一个宝地。 这里处于京都城和江南必经之路,毕竟是繁华的地带和政治中心交汇的地界,人走得多了,也就会达到一个人杰地灵的说法。 只要说得多了,就听得多了,慢慢的也就属实了。 而沧州城和儋州城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儋州城是在京都城东方,也就是靠近海边的地方,那里的渔业和船舶运输是主要的经济手段,而沧州的经济实力就强大的多,再加上这里培养出的官员多,所以经济带动的更加的迅速,在曾经沧州城没有州府建制之前,都是有被人唤作小京都的说法。 既然敢号称小京都,没出过一两个大人物是不行的,这些沧州城的吹嘘也都是来源于一个人,崔振。 崔振的名号在前几十年,几乎是庆国国内最响亮的,在小京都城沧州地界里,你可以不知道皇帝的真名叫什么,但是你真的不可以不知道崔振的名号。 在先皇在位的时候,沧州城流传着一句非常著名的话,“武有谢流云,商有庆华堂。”这庆华堂就是崔氏的企业,崔氏的龙套交椅可就是崔振坐守着。 崔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曾经在沧州设下山海宴,耗银一百三十万两,设宴召请天下商贾能人志士,在沧州豪饮三天三夜,如此奇人,谁能不知? 庆华堂的名讳,能和谢流云齐名,当然不是闹着玩的,当时的庆华堂,说的谦逊点,是十个国库的存银量,他所周转着庆国几乎所有的产业,庆华堂垄断了几乎所有的进出口贸易和港口,那时候的崔振,说一句话,这庆国都得颤三颤。 但是一切的结束,都是因为一个带着斗篷的女人,她带着一个箱子和一个穿着同样黑色斗篷的少年,孤零零的踏足进入了京都城的那一刻,就注定庆国的天要变了。 先皇的驾崩,两个对于皇位势在必得的皇子全部殒命,只剩下一个没有人看好的王爷,这个王爷就此登基,变成了如今的庆帝,而不巧的是,崔家并没有在适当的时机和这个王爷交好。 这个王爷就是现在的庆帝。 新官上任都得来三把火,这新皇登基,能让谁好过? 朝廷六部的血洗就是一个开始。 庆帝登基的第一年,谢流云当京都城面交手神秘人,大战一触即发,随后结果却无人知晓,但是之后谢流云卸下了京都守备军将领头衔,出门修行,至今下落不明。 庆帝登基第二年春,一个让沧州城百姓大惊的事情发生了,全部庆国的国库掏出所有银两,送给了一个平民,这是举国上下疯狂的事情,没人知道这个刚登基的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可是随后短短一年的时间,一个新的家族,似乎如同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了起来。 叶家! 叶家以铺天盖地的姿态,用一个新的名称席卷了整个庆国都城,并且他们拥有一个恐怖的,之前没有任何人做过的一个举动,干涉了整个庆国的经济命脉! 皇权干涉商贾! 内库拔地而起,不到十个月的时间,全面接替了崔家,而崔家,死的不明不白,万贯家财一夜之间只剩下了囤积的货物,叶家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势如破竹的速度,将本该可以出到百两的丝绸,统统变成了如白纸一样廉价的东西,但是当崔家含恨出手之后,那些丝绸却又因为无人可以买得到,涨价到了几乎疯狂的万两! 这个手段,崔家根本没有见识过,也就此,内库成为了整个庆国,甚至整个大陆之上最为恐怖的机构。 之后由内库出产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乐趣横生的东西,彻彻底底的将崔家想要复兴的希望扼杀了。 就此,崔家沦陷,崔振也一病不起,直到现在,仍然瘫痪在床,如同废人。 崔家虽然衰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然可以坐拥沧州第一家族的名头,并且还为了巩固地位,培养出了许多的势力,其中的一个就是孔家,孔家的家主孔长田本是一个在崔家务农的农工,但是得到了崔家的赏识,摇身一变,草鸡变凤凰,成为了沧州城之中,最大的农田所有者。 简单的来说,所有在沧州种田的人,都用的是孔家的田。 回到家的孔成,怒气冲天,他愤怒的将自己身上披挂着的衣服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掐着自己的腰间,怒道,“王八蛋!混蛋!他大爷的!气死老子了!” 听见动静出来的是孔家的二夫人,也就是孔成父亲的二房。 “哟哟,这是怎么的了?”孔二夫人赶忙走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孔家的五房夫人们,加上自己的母亲一共六个女人,生来生去只有大夫人 生出来了个儿子,其他的根本没有后代,不过也怪孔成他爹,纳妾的速度晚了点,第一个夫人进门的时候,他已经六十岁了。 所以导致这些个夫人和孔成的年纪都差不多,除了孔成他娘大他十六岁,其他的夫人也就是二夫人比他大两岁,其他的都比他岁数要小,也正因为岁数都差不多,这些个女人和孔成的相处都非常的融洽,毕竟再生一个,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比孔成年纪大,孔成继承孙家产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气死我了!二娘!”说着,穿着一条裤衩的孔成直接扑到了二娘的怀里,鼻涕眼泪这就出来了。 “哟哟哟,这是咋了?”出来的是四娘。 孔成看着四娘,大声喊着,“四娘哟,我被人给欺负了!” “我看我看!”四娘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左右看去,孔成蹭破了一些皮肉,并没有大碍,但是四娘仍然心疼的说道,“宝贝疙瘩,你这是咋的了?谁惹你了!四娘给你出气!” 说完三个人抱头痛哭。 这时候,孔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咳嗽了一声。 “你们这些个事儿,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 五爷程老五回到了家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一早了,本来就老胳膊老腿的人,这一夜的奔波又没有人过来帮衬自己,手下早就跑的七零八碎找都找不到了,程老五又不敢在北山峡里面大声喊,若是没叫来手下,却把刚送走的瘟神叫回来,那可是得不偿失的事儿了。 一直以谨慎著称的程老五,也就直接自己拔腿走回了程家大院,虽然苦点累点,但是起码能活着回来就行了。 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程大龙在正厅怀抱着三个女人,喝着花酒,笑声肆意。 “爹!”程大龙也不是个瞎子,当即站了起来,推开了周围的女子,立马对着面前的程老五作揖,可是程老五本来就气急败坏,当看到这个小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花天酒地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的造型,立刻抡圆了胳膊腿,一巴掌拍了过来。 “哎哟!”被扇了一巴掌的程大龙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别看他一身肥肉人高马大的,可是一点用都没有,身上一点劲头没有不说,成天醉生梦死,女人如衣,身体早就垮了,被程老五这个老汉一巴掌就扇到了地上,他趴在地上捂着脸,神情之中还有些难过和委屈。 他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程五爷在气头上,他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不要说现在孔家的年轻一辈已经敢踩在他的头上拉屎了,想起孔成那副模样,虽然看不惯,但是不得不说那孔成要比自己这个废物儿子懂事儿的多,能够挑得起大梁来。 程五爷愤怒地对程大龙说道,“老子到底养你这么个废物干嘛使呢?啥也干不成,这程府要是没了我,你他娘的第二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爹!”程大龙站了起来,身上的肥肉抖了几下,似乎要被他挤出油来,他走到了程五爷的面前说道,“怎么会呢?您老若是过世了,二爹和三爹也给我照顾的好好地,况且四爹也说了,您要是走的早,这府上的财产还能给我些呢。” “你他娘的说的是人话吗?”程五爷差点要被这个程大龙给气死,又是一巴掌甩在肉乎乎的脸上,一个趔趄没站稳,被侍女扶着坐到了座位上。 可是一旁站着的程大龙并没有伸手去扶着,而是站在一旁低着头说道,“啊?爹我咋了” “你咋了?你他娘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说说你能干成个什么事情?”程五爷怒道,“整个程家就是一滩稀泥,老子好不容易将整个程家拉扯起这么大的产业来,跟随崔氏一族能说上话的也只有我了,老子还想将整个程家传给你,你现在如今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传?传到你手里,只有葬送了整个程家!莫说你现在比孔家如何,就算是最差的普通商户,你都做不成买卖!” “爹你怎么如此说我呢?”程大龙一脸的委屈,撇着嘴对程五爷说道,“我认为我也是能做些事情的” “你能做什么?带着这三个姑娘整日整夜的没羞没臊?在我程府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在前厅就开始玩起了如此的行径,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程老五的声音非常之大,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愤怒地说道,“你就如此不成器,现在还学会了顶嘴,这继承程家的事业,你想都不要想了!” “爹,这不是还有三个爹爹在嘛,大爹死的早,家里没人管,虽然你成事儿,但是现在三个爹爹都不太喜欢你,而且你每日骂我,我也不太喜欢你。”噘着嘴的程大龙,低着头说道,“您若是走了,就走了吧,别在家里指手画脚了,我看着你也烦。” “什么!”程老五拍案惊起,怒骂道,“你个不孝子!老子给你吃给你穿,独自一人带你长大,如今家族威风,你听信那帮老不死的东西胡搅蛮缠,现在竟然有如此想法!大逆不 道的畜生!” “哎”正在程老五发怒的时候,忽然那方才被程大龙推开的三个女人,走到了程老五的面前,程老五一惊,“你们你们干什么!” 显然这三个女人只是对脸笑了笑,并没有管程老五想要做什么,而程大龙则是直接转头向外面走了出去,他低着头,略显委屈,甚至脸上还有些憨意在里面,可是忽然一个声音喊了出来,残忍的叫喊声响彻了程府的上空,程大龙的表情从一个智障缓缓的变得暗淡了下来,此时的他面容紧皱,像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他走出门的时候,将大门从外面关闭,而此时他避了一眼大堂之中的人,那三个女人浑身是血,手中的长刀正在对着那程老五,一刀一刀的拆解身上的各个部位,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冷冷地一笑。 第九十六章 黑暗之中前行 当范闲从睡梦之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他的脑袋有些昏沉,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才坐了起来,扭了扭脖子,将床帘子拉开了去。 看到房间之中正是曲涵和范若若,二女围坐着正在下棋,范闲打了个哈欠,范若若发现了范闲已经苏醒了,立刻站了起来,而曲涵看到范若若转身,这才发现了范闲。 “哥哥,你醒了啊!”范若若跑到了范闲的身边,曲涵也跟着走了过来。 “什么时辰了?”范闲揉着脑袋问道。 “已经是申时了,你看天都要黑了。”范若若说道。 范闲这才点了点头,“你们继续玩,我先出去看看。” 出了门,范闲径直走到了于瓶儿所在的房间门口,高达看到范闲,低声地说道,“刚刚王启年的人来报告,程老五失踪了。” “失踪?”范闲打了个哈欠,推开了门,笑道,“我看是死了吧。” 高达一怔,没有说话。 范闲阔步走了进来,看着面前休息的于瓶儿,他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边,端起茶水就喝了起来,而于瓶儿则是在床榻上躺着休息,一动没动。 范闲懒得搭理她,喝完了一杯水,继续倒了下去,而口中念叨着,“喂,再装我就让你真死了。” 腾得一声,于瓶儿直接坐了起来,她惊恐地看着范闲,“别啊,我就是午睡一会儿,来来来,东西给你。” 说着于瓶儿直接将签署好并且按好手印的借条放在了范闲面前,“我先说好,肉偿我可不行!我毕竟还是要嫁人的,若” “条子我收了。”范闲冷漠地对着于瓶儿说道,“我要你帮我做事,你要是再跟我聊肉偿的事儿,门口的那个大高个你看到了吗?” “嗯!”于瓶儿一脸的惊恐。 “那就是你的下场!”范闲厉声说罢。 于瓶儿不敢说话了。 “给我讲讲,你们所谓的台子吧。”范闲又喝了一杯水,这才对于瓶儿说道,“讲得清清楚楚,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于瓶儿看了范闲一眼,这才叹息了一声,“你怎么会对沧州的这些事情感兴趣呢?” “让你说你就说。”范闲黑着脸。 于瓶儿吐了吐舌头,“可怕。” 范闲又要发火的时候,于瓶儿赶忙说道,“啊这沧州城的局,就要从这曾经的庆华堂的倒闭开始说起了,五年前的庆华堂倒了,最后的一点经营之路也断送了,所以庆华堂彻底告别了商行。”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氏一族的钱还是非常多的,又不能抓在手里面,于是就开始了赌局,当然这是传说,你要我给你靠谱的实际线索,谁也没有,因为崔氏本来做事就比较保守,我也只是一个赌客,其中到底是怎么操作的,谁也不知道。”于瓶儿解释道,“你说的那个台子,是三洲府的台子,那个台子算不上正经的台子,真正的大台子在绣玉堂里面,那可是最大的台子,经常有京都城的名流和三洲府之内的人来参加赌局,而且花样非常的丰富。” “不是普通的牌九麻将?”范闲问道。 “那些只是小活儿而已,台子上玩的东西,要大得多,你也看到了,那暗头将的是货物,还有其他的东西,和暗头一样知名并且玩的人多的叫暗水,我通俗的给你解释吧,暗头就是例如一队商旅他们走过了一个地方,然后开局的人负责将这一队商旅人全部杀了,货物截住,然后找最少三个人,若是台子大的情况下,最多是二十个人,这二十个人根据自己的情报,去拍这一队商旅的货物,当然是在没有打开货物的情况之下。” “例如花了一千两银子拍得,那么就算是里面的货物开出一堆粮食,也算是你的,不可以找后账,不可以退钱,这一千两银子就归了台子上,若是开出的是一车黄”说到这里的时候于瓶儿再次咬了咬舌头,有些尴尬的说道,“一车金银财宝,价值几万两银子,这就是人家赚了,在台子上不可以抢夺,不可以重新拍,也不可以加价。” 范闲若有所思的看着于瓶儿,他猜想到了沧州的人会玩的大,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狂妄,这根本就不是蔑视枉法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杀人玩乐的地方,他们比儋州城的山匪更加的可恶,比那靠着内库走私的人,更加的恶心! 崔家 范闲想到这个名字,明白了其中的东西。 崔氏其实并不在庆帝的眼里,但是庆华堂在,想来范闲明白了一些道理,庆华堂之所以以一个摧枯拉朽之势倒戈,定然是庆帝的意思,并且内库的出生也是庆帝想法之中的一步棋子,这两者其实都是以巨大的资金流转来运营 的商业帝国,但是区别在于,庆华堂的头儿是他崔家的,而内库的头儿是皇帝自己。 钱是一个很敏感的东西,也是一个最为关键的东西,这样庞大的金钱帝国定然不可能假手于人,所以庆帝不惜一切代价扶持了内库,并且将他据为己有。 据为己有 想到这里,范闲似乎有些迟疑,不过于瓶儿又立刻说道,打断了范闲的思绪,“这就是暗头,而暗水就不一样了。” “暗水的意思,就是赌银子,一般绣玉堂一天只赌一次暗水,而这个赌暗水的意思,就是赌今天绣玉堂的收成如何,绣玉堂会在每个侍女的身后贴一个数字,进来的游客可以收侍女,一个侍女一日的陪伴就是五十两,再来就是每人要带一个财童,财童的价格是三十两,就是帮你管理财务的小孩子,孩子背后也有一个数字。”于瓶儿说道,“最后就是进入绣玉堂之后,八层楼随你挑选,你的本金到达一千两的时候,可以去免费领取一个石头,石头上也是一个数字,这三个数字就是你的数字,排列顺序是侍女c财童和你的数字,当这三个数字本身和顺序完全符合,你就中了今日的头奖,就是绣玉堂一天的收入,大约十几万两银子。” 范闲鄙夷的看着于瓶儿,这件事情要是没自己亲娘插手,他信都不信,这个玩法,完全就是叶轻眉的手笔才对! 这时候的范闲算是明白了,这绣玉堂肯定和自己的母亲有关系,但是关系有多大多小范闲并不知道,而且崔家也和自己的母亲有关系,关系还不小。 既然如此,范闲更得把这个崔家里里外外查个清清楚楚了,若是真的和自己母亲有关系,那么他们很可能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也更有可能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 想来范闲暂时还不着急,继续问道,“剩下的呢?” “剩下的就是一个暗花,这个也是玩的最多的。”于瓶儿说道,“就是杀人!” 范闲一怔,皱着眉头问道,“杀人?” “正是!” “说来听听。”范闲正视看着于瓶儿。 于瓶儿点了点头,说道,“暗花,就是晚上的最后一个最大的节目,将随机选择二十个侍女到场地中央,这选择的侍女会重新贴号码,接着大家下注,然后由当晚最大的赢家,随机射杀一个侍女,然后解开侍女身上的号码,看到号码之后,所有参与暗花的奖励,全部按照总数额的百分之八十,给予在这个侍女身上下注最高的赌客,而剩下的十九个侍女,就可以现场被赎身,直接买走。” 范闲看着面前的于瓶儿,这个所谓的暗花,直接把范闲给怔住了! 这是什么?赤裸裸的杀人?草菅人命都说的轻了!范闲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此可怕的行事!而且居然是大庭广众之下的杀人掠财!这根本就是无法无天了! 这是黑暗吗?这能说是庆国的黑暗?这简直就是地狱! 一群鬼怪妖魔寻欢作乐的地狱! 范闲攥起了拳头,看着说话的于瓶儿,于瓶儿也反应过来范闲已经愤怒了,可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继续道,“起初我也理解不了,可是当我加入暗赌的这件事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把这些事情当回事儿,所有人都乐在其中,并没有一个人会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况且您也知道,庆国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态势,行商的人危险重重,所以才有镖门护送,可是现在能出起钱雇得起镖门的人能有几个?多数都是自己行事匆匆,悄悄地路过。”于瓶儿说道,“况且行商的人,本就是内库的大敌,说干脆点就是竞争的关系,他们不和内库交易,那么默认就是不和庆国交易,那些官员对这些私下行商的人也是看不过眼,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是正” “啪!”范闲一掌拍在了桌子,这一掌势大力沉!不光是桌子从中间断裂成了两半,甚至连地上的地面都裂开了缝隙!范闲的愤怒已经是藏不住了! 听到了声响走进来的高达和王启年,震惊地看着范闲和碎裂开来的桌子地板,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能够看出来,此时的范闲已经生气了,而且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那般生气。 看着面前的一切,二人有些震惊,不过仍然还是保持着沉默,不敢说话,此时的范闲,异常的骇人! “绣玉堂在哪儿!”范闲厉声问道! 于瓶儿显然被范闲的这般阵势吓住了,她愣了愣神儿才对范闲说道,“在在沧州城西,靠近去往京都城的私道上。” 范闲此时看着面前的于瓶儿,他喘了几口粗气,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晚上启程,绣玉堂!” 说罢,转身走出了房间。 范闲并没有察觉到的是,他已然成熟了不少,若是曾经的范闲,此时相比已经在赶去绣玉堂的路上了,但是现在的范闲,选择的是回到了房间之中,他不能再当一个没有头脑横冲直撞的 人了,毕竟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此时的范闲,选择了回到房间之中思考这件事情本身。 “哥”范若若看着范闲。 曲涵和范若若方才在房间里面,和王启年一起,听了整个过程,房间里面有一个前一天夜晚史阐立就挖通了的一个暗道,为的就是对于于瓶儿的监控,挖通之后就消失了,似乎是有范闲的指令在身,没有留下。 看到范闲的模样,范若若十分的担心,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范闲的身边,低声地问道,“哥,没事儿吧?” 范闲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心境已经乱了,听着范若若说话,他似乎能找回一点理智,低声地说道,“若若,这件事情你不必管,我没事,但是很多人马上就要有事了。” 听到了范闲这么说话,范若若看着范闲的眉目,“哥哥” “怎么了?”范闲看了过去。 “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从来不想改变整个世界,只是想独善其身么?”范若若眨着眼睛问道。 范闲一愣,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在范若若面前,他确实只是想要独善其身,想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就此慢慢的活下去,不问世事的活下去,可是一二再再而三的事情发生到了现在,范闲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经历的事情越来越离谱,而他身边失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注定是一条无比凶险的路,而现在的范闲,也注定无法轻松的活下去了,他能逃么?随着他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他才慢慢能明白自己的母亲叶轻眉刻在石碑上的那些字,他从根本不理解和不赞同变成了和叶轻眉一样的人,或许自己这样的选择,和这个母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到这里的范闲,忽然看着范若若,他释然了。 他不想再纠结于这些事情,他到底该如何做呢?随心所欲不是最好的么?他为什么要纠结自己是不是能够安分的活下去?难不成自己活下还要靠旁人来抉择么? 范闲回过头,望向身后那些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的人,此时的范闲不是一个人活着,他带着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的生命全部系在他的身上,他若是继续苟且的话,可能最后的下场就是带着这些人,一起去赴死。 也就是这个时候,范闲似乎理解了陈萍萍。 既然庆国就是黑暗的,那么我就要比庆国的一切还要黑暗。 既然庆国就是残忍的,那么我就要比庆国的一切还要残忍。 以暴制暴从来都是最好的办法,范闲也从来不排斥这样的行为,现在的范闲,忽然会意的笑了笑,他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来应对沧州所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个办法,看起来比较残忍而已。 可是他又想了想,残忍么? 比起他们来说,并不残忍。 无法想象的事情已经如同泄洪一样在他的脑海之中展开,他开始构想即将发生的一切,如果他的面前是即将崩塌的山海和悬崖,那么滔天的江水和染着鲜血的碎石都会向他砸来。 他不知道能不能够承接得住,但是他明白,如果他退了,接手内库的那一天,就是他死的那一日。 只能,在黑暗之中,前行。 第九十七章。初入秀玉堂 言冰云站在监察院最黑暗的那个角落里面,看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只给了他一个背影,惬意的坐在那方轮椅上,左右看了看,这才转过了身子。 那张年迈的面容上面英气十足。 “他去沧州了。”言冰云冷静地说道。 陈萍萍用鼻子轻柔地嗯了一声,说明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言冰云看着陈萍萍推动轮椅回到了他的桌子后面,他才走到了书桌的一旁,看着陈萍萍,一言不发。 监察院的主人将一个雕花红木的盒子拿到了面前,举重若轻将其打开,里面出现了六个鼓起来的棉布包裹着什么东西,他左右看了看,拿起了最右面的一个棉布包,用从容又苍老的手,将棉布包一层一层的打开来,此时那洁白的棉布包里面露出了三块牌子。 言冰云看了过去,三块牌子分别写的是,儋州知府,隆潮山匪,儋州内库。 看到这三块牌子之后,言冰云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淡然地看着陈萍萍云淡风轻的将那三块牌子丢入了身旁的火盆之中,面不改色,从容淡定。 “这是我走过的路。”忽然,言冰云说了这句话。 “可是你并没有把他当回事。”陈萍萍回复道。 言冰云愕然,这就是为什么言冰云之北上北齐的路途之中能够遇到从儋州城方向由东南向西北进京的范闲,最大的原因。 那时候的言冰云也认为陈萍萍给他的这条路线很有问题,但是并没有发现里面的一切。 这也就是为什么费介会保护言冰云一路北上的原因,他所要面对的事情,可能会极其凶险,但是显然,言冰云没有像范闲那般深入调查,反而是如同过眼云烟一样走过了范闲的这一条路,这是言冰云最大的错误! 此时的言冰云看着陈萍萍,他明白了陈萍萍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说道,“下臣没办法和长公主作对,我只是忠于庆国,忠于监察院。” “你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抱月楼,二皇子就被禁足一年么?”陈萍萍转过头,看着言冰云,“而却要有人一步一步的走过各个州府,去将长公主的势力,一点一点的挖开。” 言冰云沉默了,少见的沉默,在范闲的面前,他或许是一个能说会道,心思缜密,目如大海的人。可是在陈萍萍的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初入门窥的少年,在这个世界,牙牙学语一般。 不可否认,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二皇子会那么轻易的失势,就在陈萍萍问自己这个问题之前,他都认为是自己的深思熟虑和周密的计划才导致这个结果,可是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言冰云彻底不说话了。 陈萍萍也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让言冰云离开了。 当费介走进来的时候,陈萍萍并没有抬头,而是将那木盒子收好,放到了一旁。 “这一次我才能看得出来,你对旁人的态度,确实不一样。”费介笑道。 陈萍萍跟着笑了起来,“是啊。” 二人相视一眼,微笑着沉默了。 言冰云并没有回到四处,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哪儿也没有去,径直走到了自己父亲的房间里面,和小时候一样,若是遇到问题或者是不明白的地方,他都会去问父亲,可是这一次,他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言若海看着言冰云跪在自己书桌面前很久的时间,他似乎在思考,却又似乎在走神,这是言冰云思考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作为父亲的言若海,当然是了解的。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了言冰云的面前,坐了下来。 “为什么?”言冰云抬起了头,“父亲大人,我想了一路,都不解,为何仅仅一次抱月楼,就将二皇子的势力几乎消磨殆尽,并且将他送入府邸,一年不可以动,但是长公主的势力,却要一寸一寸的去磨,一个州一个州的去拆卸呢?” “想不通?”言若海听完这个问题,才笑道。 “孩儿不明白。”言冰云说道。 言若海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了言冰云的面前,“这不是范闲做到的,也不是你做到的,更不是院长做到的。” 言冰云皱着眉,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自己仍然不明白。 不是他们做到的,那是谁做到的? 或许言冰云不明白,他和范闲的差距,就是范闲无论如何都敢想,可是他连想都不敢想。 这就是局限性,在这样的忠臣义士的眼里,他们是不敢设想皇帝在做什么,皇帝在想什么的。所以注 定,言冰云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夜空下的很快,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完全包裹了沧州城。 孔成乘着的大轿马车停在了绣玉堂不远处的地方,绣玉堂巨大的门出现在了孔成的面前。 六十四个门钉赫然镶嵌在暗红色的大门之上,那翡翠的扣手做成了两个凶神恶煞的虎头,虎头没有眼珠,青面獠牙呲着,口中下颚挂着两个圆环。门口左右两方立着的并不是石狮子,而是鼻子朝天的大象,大象的身上琳琅满目,挂着珍珠玛瑙和翡翠耳环,鼻尖上还顶着一颗硕大的祖母绿的宝石,这大象虎虎生威,目光逼人。 这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这个院子的围墙,左右看不到边,正门开在这里,当然是正中的位置,这样的地方对于位置都是非常考究的,毕竟他们对于风水一说还是非常迷信的,所以很轻松的就可以断定,这里是整个院落的中心。 门口站着的全部都是人,但是孔成一落地,他的手下硬生生从一旁拉出了一条路出来,孔成看了看一旁的人,鄙夷的表情挂满了整张脸,他立刻昂首挺胸,从自己手下打开的这条路,一路走进了绣玉堂的大院之中。 进门之后映入眼帘的则是宏大的场景,虽然孙成对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每一次进来之后仍然是有些震撼,进入大门之后,穿过那些笑声可拘的姑娘少爷们,就是一片巨大的湖水。 湖水是围绕着整个绣玉堂的,这片湖水比京都城皇宫之中的那片湖还要大个一倍多,笼罩了整个绣玉堂的山庄。踏足山庄之后,就是一座可以供十人并排同行的拱桥,拱桥两侧站满了人,孙成走过拱桥。 到了一处大路之上,这路的两侧,也是湖水。 路边上有无数条可以通行的水上小路,每一条小路的尽头都是一个亭子,亭子里面最多可容纳十个人惬意的待着,这里就是绣玉堂著名的梦湾。而那些亭子里面的,就是之前于瓶儿和范闲解释过的侍女。 那些侍女有心潮澎湃招手挥舞着的,也有暗淡神伤心情低落的,数目极其繁多,这里的侍女若是出去开个青楼,几个抱月楼估计都装不下。亭子是不许旁人进入了,孔成要在选好的亭子面前的路上,和一个下人说好,然后下人去将侍女领过来。 随便带了一个侍女的孔成,继续向下走了过去。 整个绣玉堂的占地面积非常之大,少说得有四分之一个沧州城那么大,并且绣玉堂经营到了现在,还有许多的地方,甚至都没有人去过,不过人们也都不在乎,毕竟进来是玩乐的,不是探究的。 孔成一路带了财童,带了侍女走到了最大的前厅之时,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行人。 范闲非常自然的跟着孔成走了进来,看了看孔成之后,他也有样学样的选了一个侍女,带着一个财童,并且领了一个号码,这才跟着走入了前厅之中。 规章制度都很明确,这一路上,范闲看着身旁的于瓶儿,“你应该庆幸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于瓶儿眨着大眼睛,一脸无知的模样看着面前的范闲,“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诚实,从来不说谎话。” 范闲看着面前的人,这于瓶儿吹牛打屁的功夫基本上和王启年不相上下了,看来是时候介绍于瓶儿和王启年聊聊,没准还能给王启年纳个妾之类的。 此行范闲并没有带很多的人到此,反而只是带了一个于瓶儿,毕竟人多嘴杂,范闲也不好办事,毕竟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对于这里一丁点都不了解。 这里面到底应该注意什么,担心什么,范闲也全然不知。 “这绣玉堂的手笔,是真的大。”范闲点了点头,此时的他们已经进入了前厅。 “这是前厅,你可以看到,就是比较低级的一些赌局。”于瓶儿说道,“走过了前厅,就是非常著名的庆华楼了,虽然名字是这个名字,但是和庆华堂没有关系。” “没关系么?”范闲笑了笑。 本来就是一个人弄得,想要扯开关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范闲摇了摇头。 恶心之至。 看了看周遭的一切,这些人的身旁并没有那些所谓的侍女和财童,想来范闲也能看的清楚,这些侍女和财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只是进入正厅的一个门票,这要证明你有没有一定的财力,若是没有一定的财力,就只能在外面和这些人玩而已。 这里的人穿着普通,并没有看上去就非常惹眼的公子少爷,反而是山村农夫,刀工木匠,屠户壮汉应有尽有,甚至这人群之中还散发着一股酸了的恶臭。 于瓶儿带着范闲,立刻穿过了前厅,到达了正厅。 正厅才是重头戏的地方,范闲走入了正厅,他这才感觉到什么叫做奢华。 范闲是一个出入皇宫御书房的人,他并没有在皇宫c御书房甚至是皇家园林,陈园都没 有让范闲感受到奢华这两个字,也就是抱月楼稍微有一些这样的感觉,但是上述的那些地方到了这里,可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此时的范闲一进入房间之后所看到的,是通天通地的金光,这才是真正的金碧辉煌。 整个大厅有六七层高矮,三根通天的柱子直上直下,全部是纯金打造,楼梯扶手金刻雕花,楼梯下方的栏杆全部都采用的是江南开采出来的青石,价格也非常的昂贵。 “这里的人是真的舍得。”范闲抬头看了上去,这里光是烛台造价就不菲,这些烛台都是精造的烛台,相当的巧妙,里面的烛心可以用整整一天,周遭就是蜡底,并且灌满了水银,只要稍微一倾斜,火自然而然就灭了,不会出现任何的火灾问题。 “这里一天的收入非常多,况且这里一日的维护费用听说是上万两银子,所以这么建设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于瓶儿也看出了范闲的心中所想,笑了笑解释道。 范闲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了正厅里面,前面走着的侍女带领着范闲和于瓶儿走到了中间的位置,这是在一根天顶柱子的下面,柱子非常粗,要七八人合抱才能完全抱住。 柱子的下面围了一圈,看似应该是柜台之类的东西,侍女一马当先带着范闲走了过去,旁边的财童招了招手。 财童是一个小孩子,年纪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十分的懂事听话,一路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二人身后,直到现在,财童才张嘴问道,“少爷,您需要多少银票?” “直接拿银子不可以吗?”范闲问道。 侍女笑着对范闲说道,“少爷,若是几万两银子,那该怎么带着玩呢?而且银票并非全部畅通的,有外地的玩主来此,使用别处银号的银票,若是你不认识,岂不是玩不在一起了?我们这里统一将银票和银子换成只能在绣玉堂里面使用的银票,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原来如此。”范闲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第九十八章。布局 一万两银子换好之后,财童和侍女相伴左右,范闲看着他们跟在身后,皱了皱眉问道,“他们就这样一直跟着?” “大人你比我聪明,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于瓶儿笑着说道。 范闲当然明白于瓶儿的意思。 正厅是最为密集的地方,也是真正的核心所在,所以每个进入这里的人都必须配备一个侍女和一个财童,而这两个人可能负责的就是对于每个人的监控。 必须要保证这些人没有任何的目的,如果这些人只是来玩的,那没有问题,不会出现任何的情况,但是一旦出现目的不纯的人,那这个绣玉堂就会派出专门看场子的人来收拾这些想闹事儿的。 既然如此,范闲和于瓶儿说话也得谨慎一些。 “先玩一会儿吧,今天似乎没有暗头。”于瓶儿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暗头毕竟是外来的人出现之后才会有的东西,若是没有外来的商队或者带着一些奇异东西的人经过沧州城,或者是危险系数比较大的人来到了沧州城,这些人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不动手那么暗头就不会出现,所以今天没有暗头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第一次来的范闲,并不想做什么大事,只是想弄清楚这个地方,毕竟身先士卒,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才是对的。 范闲和于瓶儿也就在这里面胡乱绕了起来,二人玩了玩牌九,又看了看骰子,再来又看了看麻将,范闲也掷了几注,有输有赢但是终究是输多赢少,不过也无伤大雅。没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范闲撤出了赌博的地方,找到了一处休息的茶座,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普洱。”范闲对刚走过来的小二说道,小二高叫了一声,“好咧。”随即离开。 不一会儿茶水到了范闲的桌子上,而财童带着银票和侍女并排站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范闲看了看其他的客人,也都是如此。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孔成也走到了这边休息的地方,一对眼,看到了范闲。 “哟!”孔成兴奋的看着范闲的那一刻,虽然心底一杵,但是仍然有些兴奋的走了过来,毕竟在这里,绣玉堂之中,就算是九品他也不可能随便杀人! “孔少爷!”范闲站了起来。 孔成倒是一惊,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范闲倒是满脸笑容,道,“你可忘记了叫你离开之人?那是我的人!” 此时王启年那高大威猛的身躯,忽然重新出现在了孔成的脑海之中,此时的孔成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何当日之中那么简单的就脱身了,原来是九品高手罩着自己,怪不得后来找后账的人都没有了,而且那程五爷第二天就被人杀害在了家中,细细想来,定然就是面前的范闲帮助了自己! 想完这些事儿,孔成看待范闲的目光就已经大变样了,此时的孔成,笑吟吟地看着范闲,“大侠,能否告知名讳?” “我姓陈。”范闲淡然地说道,这个姓氏是他伪装常用的姓氏。 “陈大哥!”孔成开始套近乎了,他嬉笑的看着范闲,“想不到大哥你也喜欢来这个地方啊,你应该早和我说的,这地方我熟啊!我带你!” 说着就要带范闲去他的桌子上,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睛一避,这才看到了一旁的于瓶儿。 于瓶儿看着范闲不生气,但是看着这个孔成,气不打一处来,她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直接站起来的于瓶儿把孔成吓了个够呛!孔成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看着面前的二人,不住的嘴巴都打哆嗦的问道,“这陈大陈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不必慌张,孔老弟。”范闲笑道,然后范闲低声的对于瓶儿说道,“你要是给我玩出岔子,小心肉偿!” 于瓶儿顿时一惊,看着范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点了点头。 “我和于家的情谊如同你们孔家上面的情谊,你不必担心,我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范闲信誓旦旦的说道。 孔成恍然大悟,半张着嘴会意的笑了笑,邪恶的笑容再次挂在了脸上,他算是舒了一口气,对范闲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陈大哥,你是外地来的,既然入乡那就得随俗,我来带你转一转!” “既然弟弟你如此热情好客,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范闲对着孔成笑了笑,又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于瓶儿,于瓶儿只是和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说什么过多的话。 三人带着两个侍女和财童,这才向下走了去。 范闲一路跟随,孔成就轻车熟路的走了出去,几人绕过了大厅的一层,向上走了过去,范闲一路看来,后面的于瓶儿则小声的 对范闲说道,“这一层二层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只是二层更适合好友约着一起来的局,一层更多的是群人一起的杂耍,档次其实也就是在一二层之间拉开了。” “二层的每一个场地都是有费用的,不是一个人想,就可以随便在这里玩的,二层的场地,是按照时辰收费的,一个时辰八十两银子。”于瓶儿解释道。 范闲继续向上走去,跟着众人来到了二层,孔成在很前方的位置,对着范闲叫到,“陈大哥,这边来!” “这是包间,一个时辰一百二十两银子。”于瓶儿眨了眨眼,“里面玩什么自己决定,一般都是好友聚会才会来的,他里面应该有朋友,你注意点。” 范闲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担心他的朋友。 孔成推开了门,范闲走了进来。 可是他的脚步就在门口的瞬间,范闲怔住了,他看着面前的一切,眼睛瞪得巨大! 一个人,此时正在拿着刀对着面前的一个少女的身上,随意的刻画着,鲜血流满了整个大地,而此时的那个人缓缓地转过头,看到了范闲的瞬间,他咧开了嘴,憨憨的笑了起来。 不是旁人,正是程大龙! “前面就是崔家了。”一个压着声音的人说道。 夜空之下的沧州城,此时隐秘了起来,它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异常的诡异,三个人在密林之中,细细看去不难发现,其中的正是史阐立。 而另外的一个人,身上穿着束身的夜行衣,面上有黑丝的面罩,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都看不到,所以根本看不出男女,更看不出是谁。相反史阐立倒是穿着便衣,并没有像他那样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姑娘确定不要我们陪同吗?”史阐立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姑娘摆了摆手,“不必了,多谢两位的好意,不必在此等候,我会直接回到客栈和你们会合。” “好的,姑娘小心!”二人拱手之后,忽然面前风气,瞬间方才站在面前的姑娘竟然一跃而起,待二人回头的时候,那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唯一还能看见的就是空中飘洒下来的落叶,刚刚飞到面前,二人一惊痴痴地望了过去,这样的身手恐怕他们这一生,都不会达到了。 崔氏一族的府邸坐落在绣玉堂的南侧,两个地方仅有一墙之隔,所以这里的戒备和绣玉堂是一样的森严,并且这里的防备等级更加的高,虽然不足以和大内相比,但是在民间的住宅之中,已然是非常强悍的了。 可是这样的强大在刚刚进去的姑娘面前,似乎根本不复存在,这姑娘的身手异常的敏捷,崔家外围的暗哨被她这么轻巧的一跃,直接全部忽略了,并且就连里面的巡逻哨都没有发现姑娘的存在,姑娘一跃进入了假山从里,消失不见了。 范闲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情形,他感觉被人从颅顶打了一拳一样,愤怒和忍耐同时出现在了范闲的脑海里面,可是最后他的选择,还是忍耐了下来。 房屋之中到处都是血迹,而血迹的主人则是墙壁之上的那三个侍女模样的人,三个女子被绑在了墙上,手脚都被严严实实的扣死了,胳膊粗细的麻绳被钉子钉在了墙上,根本无法逃脱,女人衣衫褴褛,背上被割下来许多的肉块,而面前的火锅之中还有沸腾的水,里面煮着肉。 “来了。”程大龙肥胖的样子憨厚可爱,他的笑容摆在面前,丝毫不像是能对这三个女人下手的人,可是显然现实就是如此,事实都摆在眼前,不由得范闲不相信。 “来了。”孔成开怀大笑道,“大龙啊,这是我给你介绍的新朋友,我家上面的关系,九品高手!陈公子!” “大龙?”范闲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程大龙。 “这位是当今沧州城程五爷的儿子,程大龙,我虽然瞻仰程五爷,但是一直没有见过其人,可是我与程大龙已经是生死之交。”孔成笑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的于瓶儿和范闲皆是心底一震! 孔成说他没有见过程五爷,那么先前在北山峡之中的不是他又是谁?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更是差点杀了对方的父亲,现在又和程大龙在一起称兄道弟,让人看得心生恨意。 但是二人又不能表达出来,范闲看了看孔成,并没有说话,他正在想找个法子能出去这间屋子的时候,程大龙开口了。 他的声音非常迟缓,呢喃得说道,“九品很强吗?” 程大龙说话的语速非常的慢,若不是在这里看到他,范闲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和林大宝一样脑子有病的可怜人,可是显然并不是,对方此时手中还拿着方才残害墙壁上女人的匕首,缓缓地走到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并未退让,他目光冷静地看着程大龙,对方一步一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孔成也没有多管他想做什么,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忽然,程大龙举起匕首直接刺向了范闲的胸口,正正的就是心脏的位置,这一刺非同小可,范闲和他的距离非常的近,这一手若是给了寻常人来讲,根本是防不胜防,必杀之举! 可是这是范闲,并不是等闲之辈,而是九品实力的范闲! 范闲当即直接一把抓住了刺来的匕首握把,顺势单足向下一打,程大龙那虚胖的身体立刻飞了起来,范闲也没有接着,程大龙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匕首也滑落在了一旁。这一瞬间的动作,惊得于瓶儿大叫了一声。 程大龙被这么一摔,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反而是脸上显得非常委屈,范闲看着个面前奇怪的人,没有说任何的话,而对方也似乎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趴在地上将那被打飞的匕首,捡了回来,他低着头慢慢站了起来,口中叨念着,“还是吃火锅好玩,打架不好玩!” 孔成抿嘴笑了笑,“果然是九品实力的高手,这一手若是换了旁人真的是没有活路了,陈大哥厉害!厉害啊?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的孔成并没有缓解任何的尴尬,范闲看了看他,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而是笑着,忽然他的身形动了,瞬间到了孔成的面前,单手一指,指在了孔成的胸口!而那孔成以为是方才那一幕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当即吓得往后退了三步,靠在了墙壁之上! 范闲并没有想杀他,逼退孔成之后的范闲,仍然是方才那副表情,可是孔成已经是满脸的惊慌了!他没有想到对方铺天盖地的气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压迫感! 不屑的笑了一声,范闲转身,走出了房间。 于瓶儿跟了出来,而房间之中的孔成显然还在蒙圈的状态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情况?”于瓶儿没有看懂范闲方才的行径,有些疑惑的问道。 “墙上的那三个女人你看到了吗?”范闲问道。 于瓶儿点了点头,“看到了啊,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的么?在这里多了你也就看到的多了。” “哎。”于瓶儿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可不知道,旁人来了绣玉堂之后感叹的不是来这里玩耍费钱,而是感叹来这里走一遭,费的是人。” 猜到了,范闲当然是猜到了,这和抱月楼的区别在于,他们更喜欢赌博而不是皮肉生意,所以现在的绣玉堂其实和抱月楼没有什么区别,而也就是因此范闲猜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 这个绣玉堂的功能,并不仅仅是给崔家赚钱的。 他很有可能是一个大型的洗钱机构,洗的就是内库走私的钱。 想到这里,范闲才明白他踏足了一个多大的泥潭子里面,他现在有些怀疑长公主在这件事情之中的地位,他并不认为长公主能够拿得动这么大的产业链,并且让他这么风调雨顺的活着,此地距离京都城太近了,若是放在儋州再向外的地方,范闲还觉得长公主有可能能够控制得住,但是沧州太近了,这和天子脚下没有什么区别,庆帝能让这个地方活到现在,不是长公主的权力和脸面能够盖得住的。 事情要慢慢挖掘,一口当然吃不成胖子,范闲也没想着靠一个晚上就能完全将这里面的脏水冲的干干净净,看来在沧州城的时日,要多待几个晚上了。 范闲忽然回头,对着那一旁的于瓶儿问道,“你可知道那个程大龙是什么人?” “程大龙啊,就是程五爷的一个儿子,程五爷你见过,那一次我们拍暗头的老头,就是他。”于瓶儿说道,“平日里这个程大龙并没有什么名气,岁数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基本上是一事无成的样子,听说脑袋瓜子也不是很灵光,这不是和你见了一次,方才那行径我都没有看懂,看上去就如同一个傻子。” “程家最近可不太顺利,程五爷本来就是程家和崔氏一族,也就是绣玉堂唯一的联系,这下程五爷在家中暴毙而亡,可能程家的日子要没落了。”于瓶儿抿了抿嘴,“哎,世道无常啊。” “不见得。”范闲笑了笑。 “啊?”于瓶儿一眨眼,“怎么呢?” “方才那墙壁上被绑着的三个女人,是程大龙的人。”范闲说道,“而且她们手上有一定的功夫,甚至是程大龙这个人都不简单。” “何以见得?有功夫的女人不也很常见吗?”于瓶儿问道。 “我们进入房间的时候,那些女人虽然叫声非常惨烈,而且场面十分的血腥,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反抗之意,也就是说这些女人是自愿被程大龙如此的。”范闲说道,“而且程大龙的刀,下在腰部和肩部附近的位置非常多,其他的地方完好无损,他似乎在进行一种手术” “手什么?”这个词汇对于于瓶儿来说非常陌生。 范闲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程大龙和程五爷的死有一定的关系” 于瓶儿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跟着范闲,继续走了下去。 “可以到楼层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于瓶儿说道,“小心晚上杀人的血溅在你身上。” 范闲鄙夷的笑了笑,随着于瓶儿走到了三楼。 “三楼其实和二楼没什么区别,只是三楼的房间之中更为奢华了,所以这些房间使用的价格会比二层的更贵一些,具体是多少我也不知道。”于瓶儿说道,“我从来没有上来过,基本上都是直接去四楼了。” “四楼是做什么的?”范闲问道。 “上去就知道了。”于瓶儿带着范闲走了上去。 上来四楼之后,范闲才明白了为什么于瓶儿会经常来到这里,四楼基本上全是富家小姐。看了过去,这一层可能是最为和善的一层了,这里全部都是琴棋书画的赌局,并且数目看上去并不是很大,这里的人,全部穿着光鲜亮丽,各个都是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模样,谈笑生风,笑容满面,红光盛气。 “这儿的赌局还是蛮有意思的。”范闲笑道。 “现在这么看你会觉得有意思,但若是来了两家公子看上了一家小姐,那你就不会觉得有趣了,这里的水还是很深的。”于瓶儿说道。 “继续往上走吧。”范闲道。 一共七层的绣玉堂,二人上上下下走了个遍,其实这里的建设非常的漂亮并且奢华,但是范闲死活看不上这里,这里埋葬了太多的血腥,让范闲感觉到了恶臭的气息在空中回荡。 五层之中的赌局就比较高级了,银两限制也非常的高,范闲一万两银子勉勉强强能够进入,这才是让范闲感觉到惊讶的地方,第五层的赌局什么都有,这里的守层人就说了,不限任何的赌局,只要是能拿来赌的东西,都可以算作压注,只要是能够有人接的赌法,都可以赌。 范闲稍作以了解之后,转身直接上了六层,结果被告知,没有令牌无法入内。 “这里我也从来没有进来过,不过听说是有人专门买下的这一层,但是具体是谁我就不清楚了。”于瓶儿在和范闲走下来的路上说道,“而且我从来没有看到谁能进入这里,这里一般都是不开放的。” 范闲点了点头,这才走了下来。 “时辰差不多了,你想看的东西,应该可以看了。”于瓶儿说道。 “什么?”范闲问道。 “暗水。” 话音刚落,下方的人群已经被驱散了,而范闲等人已经来到了三楼。向下看去,视野也非常的开阔。 并没有范闲想象之中那些主持人之类的人出现,只是这个时候的整个绣玉堂都安静了下来,下方聚集了一些人,于瓶儿忽然拨了拨范闲的胳膊,范闲转头看了去。 这才看到,并不是下方公布东西,而是上方,从七楼的地方,向下坠了三张旗子,旗子的高度可以从七楼直接下放到三楼左右的高度,可见这个旗子也非常的长,旗子是双面的,正反面写着同样的数字,每个旗子上写着一个数字,旗子上面的颜色代表着顺序,红色的旗子代表的是穿着红色衣服的侍女,金色的旗子代表的是身旁穿着金色衣服的财童,而白色则是代表那张白纸。 数字公布出来之后,立刻有人从楼上被扔了下来。 就从范闲面前直接摔了下去,范闲下意识的伸手一抓,直接将面前那被扔下去的男子抓到了手中! “啊!”那男子惊恐的看着面前的范闲,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死死的抓着范闲的袖口,此时的范闲不知道手该不该放,他只是下意识的抓住了面前的人,可是抓住了,就不能放手了,这毕竟是一条命。 “干你大娘!小子你敢拦着老子!”一个声音从上方坠了下来,范闲听得清清楚楚,是来自于那个什么都赌的五楼,那人的声音没有断绝,而是直接说道,“小子你他妈的等着老子!” 说着说着人就不见了。 范闲听到这话就来气的很,直接一把将面前的人抓到了上方,身后的侍女和财童都一愣,他们似乎没有想到范闲会把这个人救下来,二人对视了一眼,侍女才对面前的范闲说道,“公子,您犯了忌讳了。” “什么忌讳?”范闲有些鄙夷的看着面前的侍女,“我就看着他死?” “您必须看着他死。”侍女说道。 范闲没有理她,而是看着地上自己救了的那个人,但是这一眼看过去,那方才扔在地上的人,竟然已经消失了不见了! “他跑是对的。”于瓶儿叹息了一声,对范闲说道,“你不知道,其实这就是最大的忌讳,他跑了,或许你还能够没事儿。 第九十九章 崔家的少爷们 “什么忌讳?”范闲再一次问道。 “这是赌约,很多人会赌暗水出来的赌约,第一个数字是单双,是大小,还是什么,这都是在这里合理的赌约,一旦赌约生效,就不能更高,他们方才的赌约应当是以命相博的赌约,而你破坏了赌约成效,我举个例子您就明白了,这就好比双方人掷骰子赌大小,一百两银子被您拿走了,您明白了吗?”于瓶儿说道,“这样的事情,是最为忌讳的,您也不是不知道,对吧?所以这样的事情若是那胜者追究的话,您可能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且被赶出绣玉堂。” 范闲明白了,但是他并不担心,只是靠着栏杆上等即将来的人。 没过多久,那人就已经走了下来,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有钱的财主模样的人,身后还有几个护卫,范闲看了看,似乎是五品左右的实力,并没非常强大实力的人到场,对方直接冲到了范闲的面前,显然是认住了范闲的这张脸,当即冷哼道,“小子,你坏了大事你知道么!” 不以为然的范闲看着财主,仍然靠在栏杆上,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好,老子也不跟你动粗,来!”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看守。 每一个楼层都有穿着黑色衣服的护卫,他们负责的应该就是每一层的安保,此时已经有两个护卫走到了二人身旁,其中的一个人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身就离开了,而另一个护卫则是直接转身,对着一旁的财主说道,“你们打的赌是什么?” “我们便是赌第二个旗子降下来的单双,我是单为赢,那小子是双为他赢,我以三百两银子为下注,他已经输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说若是输了,便从五层跳下去,也算在此绣玉堂生,绣玉堂死。”财主冷声说道,“但是被这小子直接抓住了,结果人没死成!这难道不算是” “你们的赌注已经完成了。”忽然之间,一个远处的声音,打断了财主说的话,此时走来的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所有人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几乎都安静了下来,而那周围的人都给这个少年让开了路,并且一旁站着的众侍女和认出来少年的人都说道,“崔公子好。” 崔公子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这就是崔家的二少爷,崔逸文。”于瓶儿低声的对范闲说道。 崔逸文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他手中握着纸扇,腰间挂着写着一个财字的玉佩,莞尔走来。 “你”财主显然不是傻子,他听到了崔逸文方才的话,但是心中仍然有怨气,问道,“此人没死,为何说我们的赌约完了?” 崔逸文先对着范闲笑了笑,之后才转头对着财主说道,“你们的赌约是什么?” “赌约?”财主一愣,随即开口说道,“我赌三百两银子,若是我赢我就会给他三百两银子,但是他赢的话,他就从五楼” 说到这里的时候,财主也已经反应过来面前的崔逸文想要说什么了,他看了看崔逸文,又看了看范闲,忽然方才冷峻的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脸的喜色,他看着崔逸文,笑着说道,“原来是如此,崔公子,是我鲁莽了!” “去玩吧,赌约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不必惊慌。”崔逸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范闲能够看出来,这个人脸上似乎出现了些许的杀意,但是又或许因为什么,消散去了。 送走了财主,崔逸文才转头看向了范闲,他嘴角微微上扬,“陈公子。” 范闲一愣,显然没明白,陈公子这三个字是从何而来,不过他回头又想了想,应当是自己身后的侍女和财童告诉对方的。 “崔公子。”范闲一拱手,“多谢解围。” “陈公子,我们老板,有请。”崔逸文说道,然后紧接着向后伸了一下手,让出了一条路来,范闲看着崔逸文,面色抽搐了一下。 崔家的人? 范闲心中思索了一刻,他并不认识任何的崔家的人。 况且他还和崔家有仇,在京都城的崔掌柜和他的儿子,就是在自己的手中丧生的,所以面前的崔家很有可能并不是诚邀,而是寻仇。 可就在这个时候,崔逸文到了他的耳旁,低声的说道,“关于林相下台的始末,你可想知道?” 门缓缓推开的时候,范闲阔步走了进来。 而于瓶儿则是被拦在了外面,崔逸文笑着表示抱歉,但是于瓶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乖巧的站在了门口,对崔逸文回报微笑,退到了一旁。 此时的范闲,正是在七楼。 七楼的上方并没有其他那些乱哄哄的东西,只是有一方漆红的大门,大门是双面的,此时崔逸文则是在 里面,将门关闭了去。 房间之中的陈设像极了书房,范闲走了进来,看到了里面广阔的空间,这里面又是有两层的陈设,只不过上下都已经打通了,上方是一个园顶的空间,左右两边均有楼梯,上方放着的都是古典文集,诗词经文之类的著作,而下方则是有一个茶台。 茶台的工艺十分考究,黄花梨木的座椅放了四个,而茶台则是用红木雕刻的,四方茶台的腿是四条形态各异的龙,龙头朝上,龙尾朝下。而龙头之上的台子则是一个凤的形状。 一个人背朝着范闲,似乎在斟茶,旁边站着一个手下模样的人,他的手旁边有一桶水,他熟练且缓慢的向里面浇灌着,门关上的时候出现了咯噔一声,这是从内部上锁的信息,崔逸文将门关闭之后,才低声的对范闲说道,“此时并无外人,我便唤你范大人吧。” 范闲并没有慌神,只是平静的看着崔逸文,此人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这个朝代可没有照相机或者是其他的呈像技术,旁人若是再怎么描绘范闲的样貌,没见过的人始终是无法直接认出范闲的,像崔逸文如此认定一眼就看出范闲本尊在这里,那么很显然,这里有人认识范闲。 此处就只有四个人,除了崔逸文和他自己,剩下的就是那个正在倒水的手下和那个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少年,少年锦衣束身,坐像端正,金线绕背,衣服做工就非常的不一般。 这个人,才是认识自己的人。 范闲站在原地没有动,对身旁的崔逸文说道,“这是你家公子?” “正是。”崔逸文摆出了邀请的手势,示意范闲跟过来,范闲点了点头也就跟了上去,不料二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崔逸文忽然驻足停下了脚步,他站在范闲的面前,再那公子的身后,顿时下跪。 “下臣崔氏,带来监察院提司范闲,见过太子殿下!”崔逸文磕头拜见。 这一句话,说的范闲顿时汗毛直立,惊恐看去! 那公子缓缓回过头来,笑着看着范闲。 这不是太子,还能是何人? 第一百章 崔家的府邸庆国的天下 静谧的夜空之下,崔家似乎并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不速之客悄无声息的进入他们的府邸,此时的崔家并没有熄灯就寝,相反仍然是灯火通明。那悄然进入的姑娘此时已经潜伏在了最大的房间之中。 这就是崔家的主宅,当这个房间门被推开的时候,外面忽然打了一道闪电。闪电的光芒稍纵即逝,却把一个漆黑的影子,彻彻底底的打在了地上,姑娘慢悠悠的进入了房间,如若无人的将门关闭了去。 主宅之中,一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别看占地如此之大,但是这里只住着一个人,崔振。 崔振已经昏迷不醒许多年了,前些年崔振的大儿子崔鸿熙还会满世界各地的寻访名医,可是如今只是将这个老人冷漠的扔在这里,以孝子著称的崔鸿熙还是逃不过久病床前无孝子的定律,将这个老人孤苦的放在沧州城最为奢华的宅子里面,等着他去死。 姑娘的步伐似乎根本没有怕谁会进来,但是可以看出来姑娘的实力非常的强劲,那般旁若无人的步伐,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不光如此,甚至连地上的灰尘都没有踩掉,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下一瞬间,又是一个惊雷,乍光之下的闪电在一次将整个宅子照亮,而白光闪过之后的姑娘,却又消失在了原地,再看去那穿着夜行衣的姑娘已经到了主宅的中心,屏风背后的寝房之中。 被子被安详的放在老人的身上,老人的左右手都在被子上,只有胸腔被严严实实的盖着,微弱的呼吸声传入姑娘的耳朵里,姑娘走的妖娆,腿直挺挺又长又细,像是两根插在地上的毛笔。 姑娘左腿划了一个半圆,夸张地搭在了右腿上面,直接坐到了床上,而床上的那个全天下都知道昏迷着的老人,一动不动的躺着。 没有因为姑娘的任何举动,做出变化。 姑娘左右看了看面前的崔振,崔振仍然是平稳呼吸,胸前都没有太大的起伏。 就在这个时候,姑娘忽然动了,她向前一趴,直挺挺的趴在了崔振的身上,双足踩踏在旁边的床杆之上,没有将床榻弄得褶皱,双手顶在崔振的头部两侧,鼻尖距离崔振,不过一指之遥。 但是她能够清楚的听到,崔振的呼吸声没有丝毫的紊乱,甚至一丝不变。 可就在这一次,忽然一声响起,再次传出了一道惊雷的声音! 崔振的屋门直接被推开了,一行人站在了崔振的房间外面,那一行人之中最前面的人便是崔振的大儿子,崔鸿熙,他面色紧促,急切的走向了房间之中,身后的人则是举着火把先行走进了房间,并且开始四下寻找着什么。 “灰尘还在,没人进来。”一个手下模样的人报告着。 但是并没有停下来崔鸿熙的脚步,他大步向里面走了进去,直接绕过了屏风来到了崔振躺着的床前面,他并没有直接进入床的附近,而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慢慢的走到了床榻的面前,他仔仔细细的看查着床榻的上面,并没有一丝的褶皱。 看完这里,崔鸿熙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深情的看了自己的父亲崔振一眼,微微一笑,刚刚转头要走出去一步,忽然他皱了皱眉,立刻回过头来,看向了崔振正上方的地方,这一看崔鸿熙的脸直接扭成了一团!他震惊的看着上方,那床的暗格已经被打开了,此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在空中摇曳着的机关暗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心情忽然忐忑了起来。 瞬间,一道闪电再次劈了下来! 崔鸿熙睁大了眼睛,地上的影子已经照射了出来,在床头上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正对着崔鸿熙的头顶! 闪电消失了,崔鸿熙什么都没有做,他敏锐的呼了一口气,假装没有看到头顶上的那个人,淡然的说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一个暗格?” 没有下一瞬间的动作,崔鸿熙立刻探着身子向前,将暗格合了上去,拍了拍手,才将面前崔振的被子又掖了掖,这才作罢,转了头缓缓的向外面走了出去,他的步伐并没有很快,而是和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和害怕。 可是下一瞬,一滴汗从他的脸颊滑了过去,满脸满身都是大汗的崔鸿熙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滴汗,从他的脸颊离开了。 屏息! 他想用手去拦截这一滴汗,可是并没有碰到!他的速度,不够快。 沧州的夜,凄凉无比。 这滴汗出卖了崔鸿熙。 砸在了地上,水花散开的那一瞬间,崔鸿熙的血都要凝固住了。 他立刻回头!看向床榻的上方,可是此时的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了,但是眼睛滑落到下方的时候,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崔振的脖颈之上,放上了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如同在崔振的脖颈上划了一刀,栩栩如生! 崔鸿熙颤抖着走到了崔振的身旁,颤抖着将那红线慢慢的拿了起来。 此时的崔鸿熙没有注意到,崔振的太阳穴旁边,同样流过了一滴汗。 又响起了一道惊雷! 白光四射,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影子了。 崔鸿熙长出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他的下唇在以可见的幅度颤抖着。 “意外么?”太子挑了挑眉,看着范闲,顺便左手对着面前的崔逸文摆了摆,示意他站起来。 崔逸文站了起来,绕到了身后给太子殿下继续沏茶,而太子则是微笑的招呼范闲,“来。” 范闲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太子,此时的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诸多的疑虑,不过他并没有冒冒失失的问出来,而是笑着说道,“确实有些意外,太子不在京都城,竟然会在沧州。” “哈哈。”太子一笑而过,走到了茶桌旁边,率先坐下,然后对着范闲笑道,“我猜到你要来,这便赶来和你相聚,想和你一起看看我这大庆江山,顺便随意的玩两把,也不枉你来绣玉堂走这一遭。” 范闲看着太子,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其中的一点已经坐实了,那就是这座绣玉堂的主人,并不是什么崔氏一族,而是面前的庆国当朝太子殿下! 忽然出现的太子在范闲面前表现的越发随和,范闲就知道这里面的鬼越多,只是双方在于较量上,当然是范闲现在已经处于了被动,范闲并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前的局势只能静观其变了。 范闲随着太子和崔逸文的指引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太子殿下亲自拿着茶壶,为范闲倒上了茶水,微微一笑,将茶壶放在了一旁,这才对范闲说道,“范闲啊,这一次,本宫是专门来看你的。” “从京都城赶到沧州,快马加鞭需要两日的路程,但是太子殿下显然不是一个骑马的人,所以只能是马车。”范闲拿起了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嗯,好茶。” 将茶杯放在了原处,范闲笑道,“所以太子殿下是五日之前启程,今日刚刚到达沧州城的,看来这一次走的还是非常的匆忙,这么着急忙慌,就是为了专门跑来见我一面的?” 太子看着范闲,面无表情的脸上,变得皮笑肉不笑了起来,太子一贯都是这个样子,范闲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这一次太子并没有回答范闲的话,而是说道,“你也懂茶?” 说着太子直起身来,向后一伸手,崔逸文当即会意,向后面一抓,把那装满茶叶的罐子拿了过来,太子直接放到了桌面上,说道,“这是本宫在闽州的茶山打出来的茶,那是本宫的个人的茶山,这地方的茶只有本宫的人才能采集,这些茶叶一半进入了皇宫之中孝敬了父皇,而另一半则是为我所用。” “这可是现炒出来的茶叶,又经过茉莉花沁熏了三天三夜,是茶中仙品,与你那仙界有些相似,来,送你一罐。”太子将面前的茶叶推到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当即受宠若惊一般推了推手,“这下臣可承受不起。” 看着范闲不要,太子也就是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泄气,转而说道,“既然不想要,那就多喝几杯,茶不一般,水更不一般,本宫曾找人打过庆国之内的所有水源c湖泊,而你面前的这些水,是本宫在天下的水泉之中选出来最轻的水,这些水的杂质是最少的,便是我们京都城西玉泉山的水。这是本宫专门找人这一路上带过来的,这水父皇也非常的喜欢,用它泡茶,可谓是上上品,仙品之中的仙品。” 看着太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范闲就明白了面前的这个人在说什么。 话里有话是这个庆国当官的一贯作风,这个太子爷也不例外,如今这一番话说的意思也非常的明白,就是我太子有着无比巨大的权力,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做到最好,拿到最好的,他二皇子和我争抢了这么多年,天下最好的水我在喝,天下最好的茶我在泡,而且我还可以把这些东西无条件的送给范闲你,可是旁人并不能如此。 因为,本宫就是太子!是储君! 范闲皱了皱眉,心想,你怎么会有如此智慧? 若是现在在京都城之中闲谈雅居,范闲定然不会想到这个层次,但是现在是在臭名昭著,人命如粪土的绣玉堂里面,这个地方的主人正是面前这个看上去愚钝不已且步步被逼退的太子,这让范闲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太子。 他是真的傻真的笨?肯定不是! “既然如此,我便更不敢喝了。”说罢范闲简单的将面前的茶杯向太子的方向推了推,而太子看到范闲的这般作为之后,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淡然的笑道,“范大人果然油盐不进,权财不出啊。之前旁人和本宫言语,本宫还不信庆国 还有如此的忠诚之士,今日一见,非比寻常,果然如此。” 称呼变了,从范闲变成了范大人。 这也就证明了,面前的太子才开始拉锯战的头儿,第一枪打响了,范闲这就准备接战了。 “风言风语而已,下臣不敢。”此时的范闲,就摆出了低姿态,他虽然懒得搭理这位太子爷,但是也不能直接正面前和人家撕破脸,毕竟他范闲手里一个能拿得出来的证据都没有。 “和本宫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不必如此了。”太子说着,给自己继续添茶,然后喃喃道,“范闲你可要知道,你这一行的任务,是去北齐,并且给北齐的文坛泰斗庄墨韩先生,递上一根来自我庆国的香,以祭奠老宗师在文学之中的许多成就,也不会被人说我庆国子民不懂礼数,不尊师重道一说。” “下臣自知。”范闲打着马虎眼,心中却明白得很,这太子殿下,是不想让自己管得太多太麻烦的事情,管来管去范闲已经管到了他的头上,现在这太子殿下已经有些不舒服了,所以才会快马加鞭,在范闲从儋州城出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向沧州来的路上了。 范闲知道,他从儋州城启程的时间是晚上,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太子能够知道,范闲当然也明白自己的队伍里面一定是混进来了什么人,是谁范闲心里明白,但是现在还并不是把这个人抓出来的时候,所以范闲只能假装不把这句话说明白了,若是说明白了,太子反应过来,那就大事不好了。 “既然你明白,那为何还不启程去往北齐,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多,对你们来说,进入北齐的路就越不好走啊。”太子说道。 “这事情就不劳烦太子殿下费心了,我们使团有使团的规矩,按照规矩办事,不会有错的。”范闲的言下之意非常的简单,这是皇帝陛下派遣的使团,有我范闲全权负责,你虽然是太子,但是也没有权力干涉皇帝陛下的事情。 “嗯。”太子继续端起了茶杯喝茶,嘴上却又泛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本宫就喜欢按照规矩办事的人,简单,方便。” 范闲看着太子,二人开始了长达很久的沉默。 最后打破了这个沉默的人,还是崔逸文,他抬起手来,给二人倒茶,这才问道,“范公子来到这绣玉堂,感觉这里如何?” “不错啊,想必太子殿下舍得大手笔办这么大的地方,肯定不光是用来的消遣娱乐的。”范闲看着面前的茶几,轻飘飘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闶阆!” 太子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上面的茶具全部发出了些许的声响,甚至有两个价值连城的茶杯,直接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这是本宫第一次给足了一个大臣面子。”太子缓缓地回过了头,看着范闲,“你很会活着,你不倒戈任何一方,所以两方拉拢你,却又不敢太深,也不敢太浅。” “但是你又非常的愚蠢,你得罪了一个皇子,那么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会保护你,可是你若是得罪了两个皇子,你的下场必将惨烈。”太子厉声道。 范闲喝完了这口茶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多一句话都没有说,径直向房门外面走了出去。 “范闲!”太子再一次叫住了他,而此时的太子,声音已经有些愤怒了。 “本宫爱才,不代表我会对你有无限制的容忍,本宫稳坐东宫之位不代表我不会动你!若是你今日就这么走出去了,范闲,本宫睡也睡不踏实,吃也吃不下,你说,本宫能让你好过么?”太子也没有转身,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背。 可是下一瞬,范闲忽然笑了,“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太子站了起来,看着范闲。 “我应该先去沙洲。可是我却先来了沧州,这才让很多的人不爽,很多的人不舒服,对啊,现在我想一想,确实应该先去沙洲,不然,怎么能对得起太子殿下您的美意呢?”范闲说道。 轰然,太子心中一震!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范闲发现了,被范闲知道了一般,听到范闲如此说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动静,反而是瞪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范闲,走出了房间。 红色的木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房间之中只剩下了崔逸文和太子殿下二人,而此时的崔逸文面色已经变了,他看着太子殿下,低声说道,“殿下,我去安排人手。” “不必了。”太子挥了挥手。 “可是,殿下,他”崔逸文刚想说话,太子便挥手打断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范闲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已经涉足了很危险的境地了,这一次回去,他不一定还会如此激进,静观其变吧。” “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们是不是多少也要有” “我说!”太子脸色大变,看着崔逸文,厉声冰冷得说道,“静!观!其!变!” 说罢,直接摔 碎了手中的茶杯! 第一百零一章 截杀之夜 “就这么走了?”于瓶儿看着范闲,眨了眨眼睛,问道。 范闲背着手走在于瓶儿的前面,他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道路,喃喃的笑了笑,“我们可能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走了。” “你惹到了什么厉害的人么?”于瓶儿问道,“感觉现在的你,有些力不从心了。” 范闲看着于瓶儿,没有说什么。 走出绣玉堂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时分,沧州城并没有宵禁,所以这里仍然是灯红酒绿的世界,整个夜晚被绣玉堂近乎通天的楼照的格外明亮,范闲走到了街道上,街道仍然被这光芒打的地面上通透。 他倒不是力不从心,此时的范闲感觉到了这个局非常的大,莫名其妙出现的太子让整个局已经陷入了范闲没有预料到的地步,原本范闲以为整个北齐之行的路,是庆帝让范闲清除长公主在三州府之内的势力,以此来牵制京都城之内的内库势力。 可是现在的范闲明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既然太子能和绣玉堂保持这么亲密的关系,那就说明了一点,长公主并没有完全的抛弃太子的势力,并且还在暗中帮助了太子一脉,以此来让太子从内库之中也开始获利。 再加上崔逸文和太子的关系,范闲不难推断出,崔氏一族可能并不是二皇子的党羽,而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既然如此,范闲回想起京都城那被二皇子供出来送到自己面前的崔掌柜和他的儿子,此时的范闲才明白,那一场战役里面二皇子并非是完全的失败,就在他这样的情况之下,都不忘削弱自己弟弟太子的实力,真的是让人感动的兄弟情啊。 想来这件事情的始末应该也是二皇子和太子的暗中较量,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也就是只能通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对着双方强行削弱彼此的实力,只是这一次二皇子并非栽到了太子的手里,而是栽到了范闲的手里。 一开始的范闲周游在两个皇子之间的时候,双方都想要把范闲据为己有,那时候的范闲每日游离于两个皇子的左右,想法是如何能够规避两个皇子的召请和拉拢,而现在的范闲走了一个极端,当从绣玉堂之中出来的时候,范闲就明白了,他和太子的对立面正式确立。 人就是这样的,在范闲触碰到他根本利益的时候,无论是曾经对范闲多么期待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和范闲反目成仇,并且必须要着急忙慌的除之而后快,但是范闲知道,太子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按照范闲对于以往太子的手段断定,太子是不会轻易的出手的,即便现在范闲明白了对方的敌意已经出现,但是太子也不会突然的露出杀机,除非他有必杀的把握。 太子慌慌张张从京都城赶来,他必然没有可能去做好一个完全的准备,毕竟他一开始对待范闲的样子,是一个想要拉拢的态势,现在就算是不能继续下去,但是也没有必要直接开始鱼死网破,他是太子,他必须要稳中求胜,这就是他和二皇子的区别。 二皇子可以不管不顾,他却不可以,所以这一步棋无论是对于太子还是范闲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但是作为太子的威严仍然是在的,所以范闲并不认为太子会直接将自己放虎归山,毕竟该给的警告,还是要给的。 所以这一路走来的范闲,并不轻松,他时刻在注意着周遭的一切,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这个时间,五竹叔应该在对范若若进行教导,目前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啊?对了,大人,这一次算我还了多少债啊?”于瓶儿喜悦的问道。 “算你还了一百两。”范闲看着这个惹人高兴的姑娘,笑着说道。 于瓶儿皱了皱眉,“怎么才一百两?” 范闲刚想回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风起,冷漠的侧脸看了过去,此时在他即将走下去的路上,出现了一个背向着他的身影,身影站在原地,那人抱着一把剑,长剑并未出鞘,剑柄由右上至左下,看得出来,不是一个普通人。 双方并没有动,范闲只是冷漠的看着来人,想要从对方的吐息之中判断对方的实力,可是并没有什么结论,但是杀气已经袭来,他能感觉得到。 范闲悄然用右手手掌,拍了拍于瓶儿的后背,于瓶儿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走到了道路的侧面店铺的门脸之前,她没有什么实力,恐怕自保都是困难。 “范闲?” 忽然,沉默了片刻之后的那人,提声冷冷的说道。 听这个声音,范闲断定,这是一个年纪起码有三十左右的人了,他此时仍然是背对着范闲。 范闲没有答应,也没有说话,而是思考了一下,露出了招牌式的自信笑容,看着那人的背影,笑道,“云之澜?” 那 人显然浑身一震,他猛然回头,两边的发丝垂了下来,赫然就是当日在祈年殿大殿之上的那个人,东夷城四顾剑首徒,云之澜! “你这过目不忘的本领,让我非常的反感。”云之澜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之中如同鬼怪在叫唤,让人感觉不适。 范闲静静的看着云之澜,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是为什么出现的,虽然范闲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想来也算是合情合理,既然二皇子的部署都是在北齐,那么太子和东夷城有些联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直接能够差的动云之澜为太子做事,范闲不得不佩服这个太子的能力,毕竟这是东夷城四顾剑的首徒,有着别国别族的区别,这若是打起仗来,太子不一定能够独善其身,可是和平年代里面,太子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能力。 想到这里的范闲,笑了笑,“用钱收买四顾剑,他让你出来,是觉得你能在这里杀了我么?” “你话多了。”云之澜,当即动手。 直接暴露云之澜,是太子真的急了,毕竟范闲这一次动摇到了对方的根基。 范闲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要直接利用云之澜在沧州城直接杀了范闲,还是有些难度的。 云之澜出手了。 他以背身迎接范闲的正面,是劣势的起手,可是四顾剑的剑意非常的恐怖,对于四周的防守和攻击,都是已经到了极限的剑法,范闲就算是优势起手,可是仍然难以招架。 再加上云之澜的实力,可是九品上! 剑刺而来的瞬间,范闲放弃了进攻的绝好机会,他立刻向后撤去,单足点地,轻功忽而起,直接向后方快速撤离,剑锋则是直接放在了范闲的脖颈之处。 范闲向后退出了一定的区域之后,立刻反身躲开,向左边移动的瞬间,一个飞跃而出,直接逃离。可是云之澜并没有想要放走范闲的意思,再次追击,直接越到了范闲即将逃跑的路上,再次出剑,单剑一点,凸显九品上的实力,这一剑的突刺速度极其之快,范闲若是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刺穿身体,他左边一闪,右边肩膀直接被对方刺中,还好是在肩胛骨之上,得以逃脱。 范闲吃瘪,丝毫没有想到云之澜的杀意如此坚决,他镇定,下腰弯下的同时,左掌直接拍打在云之澜的右边肋骨附近,可是不料这一拍反而更加顺势,云之澜的右手快速回收的同时,剑锋直接收回了肋部,锋利的剑刃出现在了范闲的掌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这一击范闲若是收不回来,左手就是直接被剑刃砍成两半!可是范闲竟然只是佯攻,这一招并不是要攻击其右肋的,而是左手顺势抓住了对方的右脚,自己的身体直接而起,右脚翻了上来,双足并用,一脚头一膝肋,生生将场子找了回来! 云之澜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向后退了三步,反手一剑抵住地上,这才算勉强站稳脚跟,他一甩头,恶狠狠的看向了范闲,他挤了挤眼睛,一抬剑问道,“九品?” “九品好些日子了,第一次感觉这么舒服,再来!”此时的范闲不能示弱,毕竟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实力,他捂着右肩膀的左手甩下的同时,忍着剧痛右手在自己的右脚下面摸了一下,对方并没看清楚范闲的动作,是从鞋套之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范闲这一次的先发制人,打的并不是奇袭的战术,而是打了一个心理落差,对方不知道范闲的实力,当范闲第一时间主动攻击,对方会有一个顾虑和一个担心。 在这样的实力差距之上,范闲只能以此来作为弥补,打的就是心理战!对于心理这件事情,没人会比范闲明白的更多,此时的范闲已经到了云之澜的面前,他单掌直打而来,云之澜后仰躲避,二人直接开始了肉搏! 三个回合下来,云之澜皱眉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范闲拥有可以直接逼近自己的实力,故而不再保守,单拳挡住了范闲的右边摆拳之后,云之澜直接对着范闲的右边一个左转身,整个人反了过来,脚步快速挪动之后,云之澜和范闲成为了背对背的造型,而此时的云之澜的右手已经反手挡了过来,手中的剑刃,直接反手向后刺入! 范闲当然知道危险在袭来,当即向前一趴,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范闲攻击的手段虽然并不是很强,但是躲闪还算是练到家了,毕竟和他对练的人是五竹那样恐怖的人,所以范闲对于危险的预知相当的敏感。 可是这一爬下来的范闲立刻失去了再次站起来的能力,云之澜直接上前刺向范闲的背心,范闲再次向前一踏步,又是一个趔趄,只是往前挪动了几步的距离,随后急促的剑再次向范闲刺来,而范闲根本没与任何的机会站起身来,直到将范闲逼到了最后的境地。 靠在一个木门的上面,范闲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不喜欢废话多的人。”云之澜蔑视的看着范闲,冷笑道,“一个刚刚晋级的九品,差一点镇住我!” 顺势,云之澜的剑锋直接刺向了范闲的脖颈! “当!” 第一百零二章 圣女驾到 幽暗之下,每一步都是蕴含着静谧和神韵在里面。 尽管面前的姑娘没有什么太多的优雅。 “老师经常和我说,四顾剑是攻守兼备,但是我从小学习的就是强突直打,这一次,我来领教你攻守兼备的四顾剑!”姑娘笑意恒生,直接对着云之澜冲了过去。 双方交手,姑娘根本没有任何的闪避直接迎着上来,双手持着双斧,右手直接竖劈而下,攻势异常的凌厉,惊得率先攻击的云之澜心头一震,立刻向后退却了几步,可是姑娘丝毫没有任何的留手,直接劈砍了上来。 “顾前?”姑娘一笑,斧子落下。 云之澜眉头紧皱,但是手中变化莫测,单手向前挑起,剑刃变换这一招就是四顾剑最著名的四方剑,以剑法快速变换和手中手腕的抖动相结合,释放出来的一种非常不容易防御的剑法,以此来名为四顾之说,攻前方之时,乃防御左右以及后方,以全身无死角的防御力和对前方的攻击,来称为顾前。 变化刚出现,云之澜正要攻击,但是不料对方姑娘根本不避不让,任用他那些虚幻的剑法刺来,而自己的斧子直接砸对方头顶! 云之澜当即吃瘪,他不敢和面前这个女人拼命,只能被动直接收剑,向后一拉右腿,呈马步上架! “当!”清脆的武器撞击的声音传出来的那一瞬间,忽然云之澜当即感觉到身侧一股阴风,再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姑娘左手的斧子横斩了过来,速度之快,几乎无法躲避! “嗯!” 云之澜冷漠的闭上的眼睛,他心一横,直接向回收剑,顺势直接刺入面前姑娘的胸膛!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落空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看面前,那姑娘已经撤出了几步远,她盯着自己,面上带着蔑笑。 “四顾剑首徒,不过如此。”姑娘笑着。 “你!”云之澜站了起来,他深刻的知道方才他并没有输在招式上,相反若不是对方真气的实力远远的大于自己,他不可能让面前的这个女子有任何的可乘之机,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开始思索。 四顾剑门下注重的是剑意的修炼和对剑刃的把握,说白了是体修大于气修的,可是他方才因为蔑视导致了懒得使用剑法,而落了后手,这就是一个非常不对劲的地方,他高傲了,是傲慢让他输掉了对阵,此时他回过头来想到,能以气劲胜了他随手的剑法,也不是一般的人。 况且面前的人,实力已经到了和他一个阶层的人,方才的交手,似乎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实力更甚!想到这里,他想出了一个名字,战战兢兢的问道。 “天一道法?” “果然有些眼力,既然认出来了,还不快滚?”姑娘眉目之中闪过了一丝英气,顿时霸气十足的看着云之澜。 “北齐圣女!海棠朵朵?” 云之澜大怔!他缓缓的念出来了这个名字。 海棠朵朵嫣然一笑,“现在,你还想走么?” “你敢杀我?”云之澜剑刃一横,皱眉站在了原地。 “方才不想,现在”海棠朵朵颠了颠手中的斧子,“不得已而为之。” 瞬间,海棠朵朵直接跃起,到了云之澜的面前,煞气逼人,根本不由得云之澜背身逃跑,被迫防御的云之澜当即被吓住了,双手顶着剑锋挡去一斧,顿时感觉手中酸麻,这丫头的劲道实在是太大了,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了的! 况且自己若是真的运气和她交手,想要追杀范闲可就没有什么功夫了,就算范闲有伤在身,若是气息消耗殆尽,对方和自己硬碰硬,那么自己当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了! “今日不便再战,下次再回!”云之澜是有任务在身的,可是现在被北齐圣女海棠朵朵拦住,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肯定不现实,当即就准备开溜,直接登上了房屋。 海棠朵朵能是那么容易甩脱的人?看到对方跃起,她也紧追不舍。 这云之澜再次抢占了先机,轻功游离于沧州城的房顶之上,直接奔着南方疾驰而去,足足点水,如清风掠影而过,可是在看后面的海棠朵朵,人虽然是花容月貌,但是一脚下去,那房屋瓦片崩的是七零八落,随处一脚更是将酒馆门口的旗子踩了个断杆倒下,所到之处必然是崩碎至极! 云之澜的速度很快,但是对于海棠朵朵来说,不值一提,毕竟她是可以追的上王启年的人,天一道法的加持,不是一般的人可以逾越的,没过几个瞬息,已经到了云之澜的身后。 海棠朵朵找准时机,就在对方还没得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左手斧子直接飞了出去,直打云之澜背心! 就算看不到,云之澜这个层次的人也已经对气息有了一定的分辨,当即感觉到了后方的危险袭来,顿时失去重心,直接掉落下了房屋林立的街道之中,而海棠朵朵的斧子则是被直接挡了回来! 一根树枝直接插在了海棠朵朵的面前,那树枝刺入了她面前,生生的进入了上面的瓦片之间,这力度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办到的,若是一把剑,海棠朵朵大可以不管不顾继续追击,可是这是一根树枝,并且是在她追击四顾剑首徒的时候出现的一根树枝,足可以证明,是一个比云之澜还要强大人在这附近。 海棠朵朵深吸了一口气。 对方给足了海棠朵朵的面子,她继续追就说不过去了,更何况海棠朵朵并不是一个执拗的人,既然对方已经露了身份,她便不再追究,立刻双手一提,说道,“宗师在此,弟子退了。”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而在远处的密林之中,一席黑袍的长者,这才缓缓地隐秘到了树林里面,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闪烁的月光在丛林里面穿梭而去,不断穿梭的身影忽然在一棵树旁边停了下来,云之澜驻足停止,站在了原地看着一旁靠在树上的老者,低头说道,“师父!”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狂妄的毛病?” 既然尊称师父,云之澜的师父只有天下第一剑之名的人,东夷城四顾剑! 四顾剑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透露出来那种毋庸置疑的威严是每个人都震撼的,他说话之中气息外露,强大的压迫感让云之澜喘不上气来,他低着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低声地说道,“师父,这一次我万万没有想到海棠朵朵会来!” “你还万万没有想到,范闲给你下了毒!”四顾剑冷静地说道。 忽然!云之澜震惊了,他看着四顾剑,开始回想刚才的过招。 一个画面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那时候的范闲第一次对自己还手,云之澜的手横了过来将剑刃放在了范闲即将拍打他的腿骨旁边,而自己的身形顺势右移,可是这一次范闲并没有想要用掌攻击他,而是摸了一下他的脚。 他立刻看向了自己右脚,正要去查看的时候,四顾剑冷静地说道,“你的手不想要了?” 动作停滞了下来,云之澜尴尬的弯着腰,站在了四顾剑的面前。 “你在武道上是我前所未见的剑术奇才,可是你在心计上面,是一个愚夫,你这般行事现在为师确信让你来此,还是太突兀了,你能够立身于江湖之中,却无法行走在这官场之间,毕竟这里需要的蛮力还是少之又少,却是需要更多的审时度势和见风使舵。这个世界是一个连皇帝都需要隐忍的世界,你这般狂躁,又能活多久呢?”四顾剑平静地说道,他的眉宇之间那种深邃,比苦荷来的透彻,却又比庆帝清澈的多。 说完这句话,四顾剑随意的用右手取下了树梢上面摇摇欲坠的树叶,他轻柔的两只手抚摸在了树叶上方,“不过这一次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这范闲一旦对庆国的太子起疑,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追究你的,下一次不得如此鲁莽了,今日若不是为师在这里,你又如何脱离得了海棠朵朵的追击?” “苦荷啊,老秃驴,没想到你本身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教导之方看上去比我的成就要高出不少啊。” 叹息了一声一,右手抓握着树叶的手腕微微一抖,那树叶消失不见了,四顾剑将手背在了身后,缓缓向后走了出去,而此时的云之澜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尴尬的跟着自己的师父,刚迈出去一步的路,忽然他怔住了,此时的云之澜再看自己的脚下。 方才四顾剑说过,范闲下毒却不让他去触碰的那双鞋,竟然断裂了开来,鞋的中间,划了一个十字,他的脚轻巧的从里面拿了出来,而那树叶死死的扣住了他鞋子的底面,让鞋子被坚固得钉在了地上,而他的脚则根本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四顾剑对于他攻击的察觉! 云之澜愕然。 第一百零三章 看不清楚的局势 王启年耐心的给范闲包扎完毕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范闲此时靠在床上,幸好这一次虽然遇险,但是伤的只是皮肉,范闲并没有打出太多的破绽,只是他一瞬间被打出了很多的问题。 比如在交手之中,云之澜一定要杀了范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闲不解,就算是太子出来的警告,也没有必要如此,这之间似乎有些问题。 此时的房间之中没有旁人了,正在思索的时候房间的屋门被推开了,范闲一挑眉看着进来的人,显然一惊,喜笑颜开的站了起来,“朵朵!” “你还认识我啊,范大人!”海棠朵朵一脸的不悦,直接什么也不说,走到了里面的桌子上,将手里的一本书籍一样的东西直接丢在了桌子上,旁若无人的直接翘着腿坐在了范闲一旁的座位上。 自从北齐城外的乡下小筑之后,范闲再看海棠朵朵都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个女人虽然不功于心计,但是玩弄范闲却感觉有些轻而易举,那玩世不恭的做派之上表现出来的则是武力高于一切的行径,现在的她在北齐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范闲在南庆国之中的地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当然啊。”范闲笑道,“北齐圣女大人亲自接我进入北齐,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得了得了,差不多行了!”海棠朵朵鄙夷的看了一眼范闲,性感的嘴唇抿了抿,这才拿起了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问道,“我去了一趟崔府。” “史阐立已经向我报告了,我知道了。”范闲谦逊得说道,“你既然进去了,有什么收获吗?” “喏。”海棠朵朵努了努嘴,示意范闲看她带进来的这本类似书一样的东西。 范闲拿了起来。 这和书一样大小是没有什么错,但是被一个金黄色的布包在了里面,范闲看了一眼海棠朵朵,还是直接拆开了面前的东西,摸上去这东西就已经很有年代感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层布的做工一定不是凡品。 卸下了包裹之后的范闲,看着手中的东西,这是被收集好的一些公文和信件,他对海棠朵朵说道,“你看过了吗?” “没有,一起看吧。”海棠朵朵说道,“这崔氏曾经一直在和北齐走私,但是自从沈重接手之后,重心就由崔氏一族变成了江南的明家打理,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得到的消息是,崔振自从那一次事故之后昏迷不醒,这大权就由你们庆国朝中的一个巨大的势力转交给了江南的明家,并且明家接手之后,对于整个内库走私,更加的放肆,更加的目中无人了。” 范闲看着海棠朵朵,他似乎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内库的主人,换了一个人。 虽然明面上长公主一直是手握着内库的财权,但是根本的内库财权还要更细的划分下去,长公主不可能一个人统领全国甚至和东夷城c北齐外交内库的所有事项,所以她要找到很多人去分别的打理内库里面的事宜。 类似于儋州城这样的一个小型城市,它并没有单独设立内库,但是仍然要在这里安排一个人来维持儋州城港口走私的事情,毕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非常闭塞的情况之中,要做好每一环的衔接,必须要有很多的人来维持的,曲涵就是一个。 那么大的地方,例如北齐的点那就是沧州城的崔家在负责,可是当中更换了人,这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举动,甚至会影响到走私的安全问题,像长公主这样的老狐狸,会如此做事,显然就是一个问题在里面,她确认崔家不会背叛她,也不会要挟她。 那么崔家她到底是如何掌控的呢? 这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似乎就在范闲的手中。 范闲在海棠朵朵和他共同的注视之下,打开了那些信件。 深宫之中总是充满静谧的,京都城之中最靠近皇宫的宅子,是一座在宵禁之后仍然亮着灯的宅子,宅子之中七八个房屋,其中的一个灯火通明,这是有一定的权力才能达到的事情,打更人路过这里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有一队城防军缓缓地巡逻了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京都守备军叶将军之女,叶灵儿。 叶灵儿带着七八个人走到了这个宅子的后方,走到这里之后,叶灵儿摆了摆手,对着身后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先去走寻几个街道,然后来这里等我。” “是!”后面的一干人都是她的手下,当然会听从于她的指令,叶灵儿说完之后,几个人立刻转头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叶灵儿也十分的机敏,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再无他人之后,这才推开了府邸的后门。 京都城谁都知 道,这个府邸里面住着的人,正是当今庆国的二皇子殿下。 此时的二皇子殿下正在房间之中手持着一本古籍专心的看着,旁边的香炉之中显然已经燃烧了许许多多的香,这是宁心静气的香薰,不是一般的香,所以可以看得出,二皇子的心绪还是比较乱的。 二皇子的右手支着自己的脸颊,左手拿着书,整个身体跪在光滑的脚后跟上,就这样过了没有一会儿,忽然二皇子直接将手中的书籍扔到了桌子上,烦躁不堪四个字写满了他整张脸,愤怒的他长出了一口气,并没有感觉好转,随后气急败坏,直接将面前的桌子掀翻了去,他的面色非常的狰狞!大口大口的出着粗气,接着他站了起来,将身旁的花瓶打倒,再将一旁的书架一脚踹得七零八落。 此时的二皇子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他愤怒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忽然一个身体从他的身后出现,直接将他抱在了怀中。 这一抱,二皇子顿时一惊,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一个美丽的侧脸从他的肩膀之上悄然的靠了过来,他震惊了一下,还是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香没有用吗?”叶灵儿问道,她从背后抱着二皇子,双手缠绕过了他的脖颈,轻柔的抱在了身前,低声的说道,“我这不是想你了,所以就趁着巡夜的时候,过来看看你。” 二皇子轻柔的抚摸着叶灵儿的手臂,方才的那般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柔情,他歪了歪头,偏了偏头发,嘴角微微上提,“你本就不在夜巡的队伍之中,你这般行径,难不成叶将军不会发现吗?” “他又如何说得?这门婚事本就是他点头同意的,况且他还巴不得我直接能住在这里呢,每天他看到我都心烦意乱的,我也不舒服,他也不舒服。”叶灵儿噗嗤一笑,显然这是一个姑娘对父亲的抱怨在说给自己的爱人听。 二皇子看到叶灵儿之后本就是一脸的喜悦,此时的他喃喃的说道,“距离一年的禁足还有许久,反正这般时间之内,也不会有人来到此做什么,父皇更不会派人来此监察,但是旁人若是知道了,终究对你来说还是不利,未过门的妻子就住在家中,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未免遭人言语,还是等些日子吧。” “我可以等,但是我”叶灵儿满脸都是担心,她看着二皇子,手缓缓的松开来,低声的对二皇子说道,“哎” “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愤恨,当初竟然败的那么轻易。”二皇子苦笑自嘲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过范闲竟然有如此的心计,我对他并没有任何的了解,只是认为此人聪慧而已,他平日里就是一派书生气,并且他年纪尚小,原来这都是他做给我看的假象。” “那件事情过去了,这不是也没有多大的责罚吗?大不了过了这一年,明年我陪着你,将他直接逐出京都城!回到儋州养老!”叶灵儿攥着拳头,眉宇之中闪过了一丝决绝,她看着二皇子,镇定的说道,“之前我们亏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之下,现在既然做好了准备,就不会怕他了。” “我现在觉得,长公主之所以出京都城,想必不光是和郭攸之的原因,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范闲和监察院之中的某个人,或者是陈萍萍在背后操作着一些事情,这才让范闲有了这么大的信心和实力。”二皇子抬起了头,向后仰了些倒在了叶灵儿的腿上,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说道,“现在我有道理怀疑,范闲在背后的那些脏事儿,是不是和陈萍萍有着巨大的关系了,如果是的话” 二皇子的手,缓缓地攥紧了。 “先别想这些了,我这里有一个消息,要给你。”叶灵儿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二皇子将信纸一折,投入了旁边的火盆之中燃烧殆尽,看着徐徐上升的火光,二皇子冷冷一笑。 “四顾剑这一次做事,还算是不错。”二皇子冷笑了一声,“这也不枉我这些年给云之澜的钱,他的脑子不好使,还算是有一个好使的师父在这里撑腰。” “上一次杀范闲,若不是长公主心急,使用程巨树,等到云之澜进京之后,就没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了。”二皇子叹息了一声,“我这个姑姑啊,还是心急的很。” 叶灵儿似乎触动了一下,她看着二皇子并没有说什么,过了半晌才笑了笑,“没关系的,机会总是很多的,现在既然范闲已经正式和太子撕破脸了,那么他们中间的曲折,我们自然是好去针对,谁也不可能知道,你手中既握着北齐内库,也握着东夷城内库,并且还有四顾剑这么一个强大的助力,想要弄死范闲,等你出去,岂不是轻而易举。” “不不不,这一次我不想让范闲死在我手里了。”二皇子笑了一声,“这一次我的想法,是要让我的好弟弟和这个范闲过一过招了,毕竟他们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的遇到过,之前的小打小闹也算是过去了,我倒要看看父皇是喜欢一个太子,还是一个大臣。” 邪恶的笑容挂在了二皇子的脸上,而此时的京都城, 仍然风平浪静。 第一百零四章 总不能不回去吧 海棠朵朵将信封全部整理好整齐地放在面前之后,才凝视着面前的范闲。 “你在拿这些东西的时候,旁人有没有看到?”范闲问道。 “看到了,我还差点杀了他。”海棠朵朵笑道,“不过最后还是没出手,给他留了条命,看上去应该是崔家的人,并且还是很有地位的那种。” 范闲挑了挑眉,“这里面的东西很有意思,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里面我能接收到的有用的信息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北齐的内库始作俑者是太后,并且太后和沈重曾经与你们的太子殿下勾结,所以才有了走私这么一说。”海棠朵朵皱着眉分析道,“若是真的是这样的情况的话,不难理解临死之前沈重和你说的话。” “第二个信息就是之所以换掉崔家是因为崔家和你们的二皇子有牵连,并且不是完全忠诚于太子,所以整个事件的始末变成了明家,而明家则是太子的忠诚之奴。” 范闲看着海棠朵朵,显然这信中间的东西,若是现在只是让海棠朵朵一个人看到,她会毫不怀疑的将矛头直指太子,甚至可以直接拿着手中的这些信件去联合北齐皇室,告发太子,而本就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崔家定然不会有任何能够解释的机会,拿着这封北齐圣女亲手从崔家家邸里面搜出来的书信,就变成了铁证。 太子将不会有任何反身的机会,勾结外邦,内库走私,贿赂朝中大臣等等一系列的罪名,足可以让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子,功败垂成,身败名裂! 但是这一步棋错就错在了,这封信甚至都不是海棠朵朵第一个看到的,而是范闲!范闲深知这里面的盘根错节,这一封信显然就是用来捏造事实的,这样的手法全天下在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能够做得出来,而这个人就是当今二皇子。 只有他才会闲得无聊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一个人,并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换汤不换药,若是换几个人,他可能还是一个布局很好的人,可是并没有换人的继续针对,范闲并不感觉他很高明,甚至感觉庆帝对于这个二皇子的教导似乎都出现了错误。 “这是一个骗局。”范闲弓着身子向前探了一下,对着海棠朵朵说道。 然后他便开始和海棠朵朵说出了自己的认知和想法。 海棠朵朵认真的听着范闲的讲解,直到最后这才恍然大悟,她双腿直接勾在了椅子上,像一个听故事的少女一样听完了范闲的想法,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贵国是真乱。” “皇子相争必然是如此,若是贵国皇帝如今还有七八个兄弟姐妹,那么每日上演的戏码肯定比现在还要好看。”范闲解释道,“不过现在局势还算是比较清楚的,起码对方并不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想来我们在北齐的事情也比较隐蔽,消息并没有传回庆国之内。” “那下一步,你是怎么打算的?”海棠朵朵似乎已经养成了听从面前这个男人意见的习惯,毕竟之前在北齐的时候,包括之后范闲回到庆国京都城之后二人的沟通,范闲并没有窝藏任何私心,而且还帮助北齐的皇帝,和海棠朵朵解决了许多的事情,两者无私的交换了许多的情报,甚至包括监察院和北齐内部的情报。 范闲也确实对海棠朵朵并没有丝毫的隐藏,他平静的看着海棠朵朵,“我们需要做好一个准备。” “什么准备。”海棠朵朵不解得问道。 “准备”范闲忽然笑了笑,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如果范闲让海棠朵朵调用一切的资源去对付太子的时候,长公主会做什么?她会退居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双方互相残杀?还是出手对一方帮忙?若是在皇宫之中的帮忙,那么庆帝势必会对其做出一定的反馈,这个反馈才是范闲想要的。 既然如此,范闲的想法已经确定了,他对于这两位皇子可是没有任何的好感,如果让他们二人开始正面的冲突,范闲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享其成,这个想法固然不错,但是要真正达到这个目的,范闲还缺少一些东西。 想到这里,范闲说道,“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啊。”海棠朵朵想都没有想,便说道。 “你有钱吗?”范闲问道。 “啊?”海棠朵朵脸色一变。 范闲走出房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海棠朵朵已经休息了,二人约定晚上的时候再相见,所以劳累了一天的范闲,现在也要去休息了。 出了门,发现门口趴着四个人。 范闲无奈的看了过去,正是高达王启年,曲涵和范若若四人,显然四人的功力都不怎么够,必须要贴在门上才能听到里面的动静,范闲走路又非常的静谧,所以几人都没有听 到范闲走出来的声音。 “你们”范闲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高兄,你要找的东西呢?”王启年立刻问道。 “什么东西?”高达一脸绯红显然是被发现了之后的羞愧,然后惊讶的看着王启年,“王兄,你是说” “对,你不是要让我来帮你找东西吗?走,我们去那边找找!”王启年义正言辞的拉着高达就跑,路过范闲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哦?大人你也在这里,最近多有劳累,要注意休息,我先帮着去找东西,这高兄丢三落四的,成何体统!” 说着,高达被王启年直接拉扯得连忙跑了。 “哎,你们说的东西,我知道在哪儿!”曲涵大叫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原地只剩下了范若若和范闲兄妹二人,范闲焦头烂额的关上了门,转头看着范若若,“怎么了?” “没事儿。”范若若憋着一股笑意,“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此时一见,二人确实是在伯仲之间,也难怪哥哥如此艰难。” “你在说什么”范闲一脸茫然的看着范若若。 “嫂嫂老早就有交代,若是到了北齐得见此人,定然要里里外外的看个究竟,若是能够看出些有害我大庆或者有害我家哥哥的地方,必然要控制哥哥让其远离,若是真的是真心实意的相处,未免不可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范闲半张着嘴,看着范若若。 范若若一挑眉,“我不能多嘴了,毕竟是嫂嫂交代的事情。” “你个死丫头!”范闲按住了范若若的头,带着她走入了房间之中。 躺在了床上的范闲,开始思索着整个事件。 目前的情形他能够想到的也很简单,既然对方让海棠朵朵操刀来对付太子殿下,那么也就意味着范闲开始掌控这个棋局了,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确定了这把刀是否锋利,这把锋利的刀即将在整个三洲府地带掀起一个对于京都城异常巨大的冲击,而冲击的结果如何,范闲明白,要等很久以后才会知道。 想到这里,范闲才全部明白了,当初言冰云所走的那一条进驻北齐上京城的路,就是现在自己走的这一条路,为什么要先到儋州城的目的,范闲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明白的是,言冰云所做的事情,很可能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要比自己做的事情还要更加的血腥残酷,但是结果就是他并没有深入的涉足进去。 虽然言冰云当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并且在回到庆国京都城之后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但是现在的范闲明白了这个人心中所想,言冰云之所以能够在北齐上京城回到庆国京都城的路上,和自己达成了一致,也是因为这个人对于庆国的忠诚,他的忠诚是一个大义。 这个大义是范闲非常能够理解的大义,他希望的并不是什么天下太平,国民安居乐业,百姓富庶官员忠诚,他要的是庆国长治久安,要的是整个国家可以正常运行,即便是里面千疮百孔,即便是长公主能够拿着半个国库的钱到处乱动,他都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是整个国家的颜面,他一定要顾忌皇室的尊严,和帝王的统治,这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他不是一个直言进谏的人,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作为监察院驻扎在北齐的钉子,他的话语非常的重要,他的情报若是通过陈萍萍上报给了庆国的皇帝陛下,庆国必将大乱。 这也是他同意和范闲共谋大事的唯一条件,庆国不可大乱。 范闲在马车里思考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和他达成了共识,而范闲给言冰云的见面礼,就是言冰云刺他的那一剑。 这一剑让言冰云彻底相信了范闲,也是彻彻底底的站在了范闲的身旁。 因为范闲和言冰云有一万个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可以直接和对方硬碰硬,就赌二皇子不敢做任何越格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因为范闲明白,二皇子什么都不敢做,他这些的威胁仅仅是来试探范闲的胆量的,也就是因为这个试探,让范闲示弱了。 范闲示弱的两个好处,第一个好处就是达到了言冰云的想法,并没有让二皇子出现在众矢之的的位置,并且保全了皇家的颜面,国内也不会出现任何的动荡,第二个好处则是让范闲在接下来对阵二皇子的交手里面,处于了一个优势,让对方认为范闲并不是一个可以正视的对手,从而心里开始瞧不起这个对手,这样二皇子就会疏忽会犯错,接下来的交手里面范闲才得以大胜。 坐实了言冰云暗地里和范闲的合作之后,范闲能明白现在的言冰云在想什么,他当初路过这里的时候定然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说,他发现了所有的东西,但是言冰云选择了闭口不谈,将这件事彻彻底底的掩盖了起来。 而此时的言冰云似乎也已经发现,这些事情就算是他按住,别人也终究会去挖掘,而且要挖掘的非常深,并且知道这个人,就是范闲的时候,言冰云想要 帮助掀翻。 范闲虽然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变想法的,但是这件事情,言冰云也确实在出力,第一个地方就是范闲临走之前,言冰云和他深刻说过的那句话。 “出去容易,回来,才是最难的。” 望着天空,范闲深吸了一口气。 即便是难,总不能不走吧? 总不能不回去吧? 第一百零五章 你不认休怪我不义 天是同一个天,天下却不是同一个天下。 而天之下,更是风云变幻。 京都城的范尚书府迎来了久违的平静,府里面三个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孩子都已经不在了,唯一一个留下的孩子竟是比范府里面的主母柳如玉还要更加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柳如玉好歹还要指挥指挥府里面买菜的事宜,后花园的填修的琐事,而林婉儿则是遵守妇道得很,若不是吃饭时间,她都不会出她的厢房,一天也只有早餐之前会去范建的房门口给自己的父亲大人范建和母亲大人柳如玉请安,而晚饭过后则会陪着二老溜溜弯,解解闷。 最近的柳如玉可是忙昏了头,后院被范建一纸明文,扩了大半个院落出去,然后自己有称朝中有事忙得不可开交,林婉儿则是未生育的儿媳妇,按照庆国皇室的规定,不能经常出现在院子里接触下人,柳如玉当然是一个注重节操注重名誉的人,更是严格林婉儿少走动,所以后院扩建的担子,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今日范建回来得早,一头进入了后院,又是指点江山,又是干涉工程,好不快活,直到一个客人匆匆进入府中之后他才将将作罢,将事情再次交给柳如玉之后,才转头回到了书房,不料他一走,满脸蒙圈的工人们在柳如玉一声令下这才重新开工,而柳如玉喊的是,“别听他的,照以前的弄。” 男人都是这样的,之前没有经历过,什么也不懂,按照自己的想法指挥了半天,之后也不会来确认,就是凸显自己的过人之处而已。 柳如玉了解范建就像农民伯伯了解大便一样。 将茶烹好之后,范建坐到了书房的主座上面,而费介则是坐到了客座上,两个好友交谈,就是比较舒服一些,况且他们还有连带的关系,一个范闲的假爹,一个范闲的师父,好在范闲也对他们情深义重,所以两个人对于范闲无微不至的关怀才让两个人经常相聚在一起。 “最近有什么信儿?” 开场白是两个老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随即,两个老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范建饮了一口茶,舒爽道,“到了沧州境内了,说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之前他可是动了儋州城的那块大奶酪,我这边的探子汇报,曾经有一伙私军进入过儋州城的境内,并且在儋州城以北的树林里面发现了一个被烧毁的山寨,那个山寨你应该也听说过。”费介说道。 “隆潮山的山匪?”范建问道。 “是的。”费介说,“想来范闲不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姑娘,后来根据监察院回来收到的情报之后,陈萍萍命令言冰云差人去过儋州城保护一对老夫妇,想来这个老夫妇和这个姑娘有一定的关系。” “姑娘?又一个姑娘?”范建有些惊讶,这也难怪,自从范闲开始从事监察院一处代理主办的位置之后,姑娘可是越来越多了起来,从听闻的海棠朵朵开始,又到了一个桑文,现在又出来了一个姑娘。 费介认真的看着范建,“毕竟是你带大的,有两个姑娘不是正常的?你当初的姑娘,那可” “咳咳。”范建咳嗽了一声,“说他说他,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费介鄙夷的看了一眼范建,这才继续说道,“那个姑娘并不是什么问题,应该是精通商贾之术,范闲如若是收这个姑娘进入监察院,可能是为了之后要接手内库做的准备。” 范建恍然大悟,“这小子还有这个头脑。” “现在他们进入了沧州城,可是我听监察院里面的意思,是要让他先去沙洲。”费介忽然说道。 “沧州城”范建长叹了一口气,他靠在了椅背上。 面前的两个人都已经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毕竟曾经崔家那么大的动作,还是太子亲自出面平息了这件事情,所以当朝文武都明白了太子和崔家的关系,后来崔家也因此和二皇子决裂,只是有少部分在京都城的党羽和二皇子关系不错。 现在的绣玉堂大家也都早有耳闻,只是皇室之中的人并没有任何的言语,谁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多说一句话,毕竟现在的绣玉堂是和太子有关系的,而且关系颇深,谁要是去皇帝面前说话,那不就是摆明了跟太子过不去? 没有人这么笨的,也没有这么刚正不阿不畏惧生死的人,所以这个绣玉堂就是堂而皇之的存在在每个人的心里,却又消失在了每个人的口中。 二人面面相觑,范建低声地说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暂时什么都不会出现。”费介摇了摇头,“但若是从北齐开始归程的时候,必须要有所保护了。” “那小子不会这么笨吧?”范建心存侥幸的说道,“ 谁都知道他回来的路不好走,他还要走这一条路吗?” 互相对视的二人,沉默了。 安静的香从香炉之中缓缓上升,没有再出现任何的声音了。 范闲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西落,欢声笑语从耳畔响起,他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迷离的目光看向一旁,此时的范若若正和海棠朵朵亲切的交谈着。 怎么会睡得这么死? “啊” 范闲站了起来张着大嘴伸了个懒腰。 “嗯” 瞬间从一旁弹过来了一个东西,范闲压根就没有适应身旁还有人会突然对自己出手的情形,一瞬间失了神,张嘴便将东西吃了下去。 立刻憋青了整张脸,双手掐着嗓子,惊讶的目光对着面前的海棠朵朵,一副要死的样子。 “行了,我给你点了安神香,这是解乏的药,别装模作样了,这东西你还尝不出来?”海棠朵朵鄙夷的看了一眼范闲,不屑的说道。 范闲嗝儿了一下,将口中的药片吞了下去。 呼了呼气,才明白了过来,旁边二人在那里聊天,他怎么可能不被惊醒,原来是这个安神香的作用,范闲这才感觉刚才沉闷的脑子舒服了一些,他走到了桌子旁边,拿了一个杯子喝了口茶,瞬间舒爽了许多。 “你们在聊什么?”范闲问道。 范若若和海棠朵朵相视一笑,海棠朵朵这才说道,“你别告诉我,你让我和尊师废了几天的口舌,才让我师父重新开山收徒这件事情,你已经忘了。” 范闲并没有忘记,若有所思的看着海棠朵朵,心里似乎憋着一句话还不知道怎么说出来,曾经他是和范若若说过这件事情,但是范若若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现在说还” “你怕若若不答应?”海棠朵朵看着范若若,“看来你哥哥对你,还真的是无微不至,这样的天下大事,多少人挤破头的名额,还生怕你不想去,所以还得经过你同意。” 范若若听闻之后,心中一片暖意,嫣然一笑对着范闲说道,“哥,海棠姐姐和我说了许多她们门中的趣事,我对苦荷大师的地方也比较感兴趣,若是你已经有计划了,我就听你的!” 范闲听到这句话之后,怅然叹息。 他当然知道五竹叔一路以来都在对范若若进行教导,在这之前他一直是认为范若若并不想离开他,所以才要快速的练习,可是如今看着范若若的话,一点不像是开玩笑或者冠冕堂皇说出来的话,反倒是确实很想去,这才松了口气,起码海棠朵朵这里他总是好交代些了。 正当此时,外面敲门声响了起来,范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海棠朵朵就喊了出来,“进来。” 王启年和高达这才幸怦怦的走了进来,二人看着面前的一幕,狐疑诡笑了几下,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饭菜,这才又赶忙走了出去。 看着这两个故作神秘的人,范闲也倒是没有说什么,既然饭菜来了,那就先吃饭,毕竟晚上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 过了一会儿,史阐立走了进来,正好范闲也吃饱了,站起来招呼他进入后房,而范若若和海棠朵朵继续快乐的聊着天。 海棠朵朵知道这是监察院里面给范闲带来信的人,她并没有很想去知道些什么,反正范闲都是会告诉她的,此时和范若若聊得也算投机,这应该是她第一个南庆国里面的女性朋友了。 在没有情感纠葛的相处之中,两个女性总是比较谈得来的。 入了房间的屏风后面。 “怎么了?”范闲指了一下,史阐立立刻会意,这才坐到了范闲的面前。 等到史阐立坐下之后,范闲反到是走到了房间后方将窗户给打开了。 史阐立说道,“您走之后,小人一直在绣玉堂的后墙蹲守,果不其然,太子殿下直接进入了崔家的宅院之中。” “之后他们在房间之中密谈了些什么,因为昨天夜里那个”史阐立指了指那边,“那个大姐不是进去了吗?然后今天的崔府防备也是格外的严苛,再加上是白天,我不便靠近,就没有听闻那里面的事情。” “晚些时候大约半个小时之前,太子进了马车,我跟着走出了五里左右的路,方向是京都城没有错,所以太子应该是已经回京都城了。”史阐立说道。 范闲眯着眼睛,在考虑太子这一行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对绣玉堂动手,所以才整了这么一出? 还是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沉默了,他并不知道太子这一行到底要做什么,而又这么着急忙慌的回到了京都城 忽然他一怔,想到了一件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窗户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范闲回头看去,外面站着的正是王启年,他让开了窗户,王 启年跳了进来,范闲又从外面将窗户关上,这才低声的问道,“怎么样?” “大人,不瞒你说,有!”王启年道。 范闲的面色并不是很好,但是仍然说道,“说来听听。” “昨天你去了绣玉堂,那邓子越就一直跟在了你的身后,一直到你进入了绣玉堂之后,他才发了信息,他的信息递交给了一个人,我就没有继续盯着邓子越了,毕竟这条线极难见到,我跟随着这个人到了崔家的后院,那人越了进去,我一直在外面等,都没有任何的下落,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崔家的人,回到府上换了身份,才重新传信的。”王启年哑着嗓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范闲点了点头,现在邓子越是长公主的人这件事情已经坐实了,范闲没有想到,现在长公主吃了一次瘪之后,竟然还敢如此。 “李云睿,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范闲笑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可怜的欠债丫头 黄昏日落,沧州的天下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能够在夕阳染红的半边天之下看到一抹俏丽的沧州绝美之色,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孤零零的少女,带着无助的眼神落魄等待。 范闲看了过去,少女的目光还没有看向他,只是在四处胡乱的看着。 在他的心里,这个于瓶儿有趣得多,范闲一开始接触她的时候,只是感觉这是一个被骄纵惯了的富家女,从一开始的于瓶儿那般的高深冷漠,并且视人命于不顾,甚至为了十万两黄金和两大巨头在北山峡之中厮杀,她趾高气昂的做派甚至让范闲觉得自己不救她是对的。 可是后来她对于孙成的卑躬屈膝和之后对于范闲的言出必行,让他一度怀疑这个于瓶儿是不是接近他对他有什么想法或者是企图?可是让虎卫跟着于瓶儿一段时间之后,范闲发现自己是错的。 于瓶儿接触范闲之后并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就像是一个欠了巨大的债想要全部还清的老实人一样,她非但没有想要逃跑,更是趁着范闲在客栈睡了一天的时间里,休息了仅仅不到两个时辰,下午就跑回了家里面取了一些银子出来,此时的她身上应该带着几千两银子,范闲猜测,她应该是准备还钱的。 其实范闲并不打算要她的钱,只是打算让她做一个敲门砖,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更加深入的接触到那些崔家的人,和沧州地区比较集中的人。 毕竟沧州地区的内库是崔家的,崔家把持着这个内库是小菜一碟, 所有的走私和商品交易从他们的手上经过,再加上绣玉堂那么大的洗钱机构来操纵,根本不用担心的。 只是现在太子来到沧州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范闲暴露了,然后他掉头一走,范闲在这里的动作就难以施展了,所以范闲才想到利用海棠朵朵这个新鲜的面孔来进入他们的赌局,而这个环节之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于瓶儿的引荐,毕竟她在沧州城的那个瓶儿姐的名号,还算是响当当的。 所以只要是于瓶儿能带路,范闲的事情起码成功的速度会快上非常的多。 正巧在此时,于瓶儿转头看到了楼上盯着自己的范闲。 “大人!大人!”于瓶儿挥着手,她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手里的东西应该就是方才范闲看到的那袋银子。 范闲看着于瓶儿,无奈的笑了笑,一跃翻下栏杆,跑到了于瓶儿的身前,他看了看于瓶儿的身后,“什么东西?” “嗯”于瓶儿抿着嘴,肥嘟嘟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笑了笑,这才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了范闲的面前,尴尬地说道,“我搜了搜家里面的钱,我能动的也就这么多了,算是先还上一点吧。” 范闲看着于瓶儿递过来的这些钱,尴尬地笑了笑,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身后出现了一个声音,范闲立刻回头看去,二楼的窗户上面,海棠朵朵正和范若若一起探头看着范闲,海棠朵朵打了个哈欠,“你问我有没有钱的时候的那个魄力呢?” 于瓶儿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略显尴尬地看着上面的两个女子,而范闲现在则是满头的包,他看着后面,又看了看前面,两方的人,好像都在看猴子一样看着范闲。 他来回看了看,无奈地对于瓶儿说道,“走走走,你和我上去吧。” 走上了上方的楼层,范闲将于瓶儿带回了房间,才诚诚恳恳的和面前这两个思绪动不动可以脑补到几年之后事情的女人讲述了于瓶儿从被他救了下来一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自己对于于瓶儿的想法还有需要她帮助的事情。 这一次范闲说完这些话之后,于瓶儿只是坐在一旁什么话都没有说,她静静的看着范闲和面前的这些人,安安静静的像个猫儿。 她有些害羞的低着头,时不时轻眼瞟瞟范闲。 “那这么说来,瓶儿妹妹还是很可怜的咯,让你强迫着签了一个霸王条约。”海棠朵朵看着范闲,一脸的鄙夷,不过还是讪讪得笑了笑,“那你打算让瓶儿妹妹怎么还?” 范闲挠了挠头,“现在暂时还没有想那么多,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找一个成名的赌局来的好一些,我们毕竟是要打入敌人内部来窃取一定的证据,只要掌握了崔氏和二皇子或者是和太子真正的证据,并且将这个证据带出来,我们才算达到了目的。” “内库走私的问题我已经安排好了人,若是查账能够查出来问题,那么我不介意在这里就让崔家完蛋。”范闲摊开了手,面色忽然变得冷峻了起来。 “你们想要进入赌局,也不是不可以。”于瓶儿说道,“我可以帮你们,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我都会帮你们,并且在整个环节之中,你们没经历过的事情,我会提前告诉你们要注意什么,和谁打交道应该如何打才会不露痕迹,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看着于瓶儿如此着急的表明衷心,范闲和海棠朵朵都是明白她什么意思,会心一笑之后,海棠朵朵这才对着于瓶儿问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可以考虑帮你。”范闲向后一躺,对着于瓶儿说道。 看着双方都是这个态度,于瓶儿贝齿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四下看了看,双方的神情也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怀疑,他们表现的也非常的真诚。 “我”于瓶儿再三斟酌,徐徐的说道,“我只想求大人,护住我家,护住我父亲,不要让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于瓶儿异常地谨慎。 于秦是当朝的工部侍郎,位列从三品,是范闲可以直接抓起来拷问的人,但是于瓶儿并不知道范闲的身份,她只能靠猜想,显然这几日对于范闲的观察来说,于瓶儿也不是傻子,她能够推断的出范闲是一个在朝中具有强大实力的人,并且他来到沧州的目的也根本不是追寻什么黄金十万两,而是来调查这里的事情的。 既然是这样,于瓶儿也明白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干干净净的主,毕竟整个庆国的朝堂之内很少能够找到一个没有污点的官员,所以于瓶儿知道若是自己不出手等到范闲查到自己父亲头上的时候,那已经为时已晚。 证据若是确凿范闲能不能放过自己的父亲,她心里也没个底。 所以她才会配合范闲的一切调查,并且就算是自己欠账也在所不惜,面前的范闲能带给她的是生命,而其他的身外之物,在一具尸体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范闲目光冷峻的看着于瓶儿,他倒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少女会为了自己的父亲做到这个地步。 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我只能给你一个保障,要调查的事情,事关重大,若是你的父亲染指不深的情况之下,我可以考虑放他一马,但是丑话也给你说在前面,若是你父亲深在其中,甚至是某一个重要的环节,我只能留他一条命。” 听到了这句话的于瓶儿面容之中显然已经有所触动了,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直接跪在了范闲的面前,“陈大人,小女子愿意配合您做一切,若是父亲大人真的深陷其中,您大可秉公执法,我绝不二话,但是若是能够纠缠的清楚,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就此放过我们一家!” 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之后,于瓶儿这才站了起来。 海棠朵朵和范闲对视了一眼,二人再一次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七章 又一轮赌局 深夜之中的京都城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工部礼堂之中,此时一个人来回的踱步,他并不是旁人,正是于瓶儿的父亲,在京都城工部为官的工部侍郎于秦。 此时的于秦似乎是在等一个人什么人,焦急得走来走去,手中不停的用一只手的拳头砸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向前方看去。 两个人面色暗淡的走了进来,都没有说话,其中的一个人,便是礼部辛其物,而另一个人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这个面孔对于于秦可不陌生,他立刻凑了过去,急切的于秦竟是直接挡住了那人的去路,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吴大人,你可听说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他他,他去了沧州!” 那被唤作吴大人的人听完于秦说了这些话之后,他并没有震惊,而是面色平常,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背着手,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直接绕过了于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缓缓坐下,这才说道,“辛大人请。” 辛其物笑了笑,连忙坐到了吴大人手指着的位置,他看了看于秦,并没有说话。 率先说话的是吴大人,他打了个哈欠,对着于秦说道,“你坐在侍郎之位,已经多少年了?” “回尚书大人,六年有余。”于秦微微一弯腰,恭敬的说道。 “昂”吴尚书点着头,缓缓地向后躺在了椅子上,“你我都是沧州人士,你在我手下待了已经有六年” “正是!”于秦点了点头,“在下在工部做事,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接触到大人之后,这才有了未来可期,所以” “所以!”吴大人直接打断了于秦的话,于秦皱眉震惊,可是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搭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就要用恩将仇报来回报于本官?” “恩将仇报?”于秦完全没有想过这几个字会从面前的人的口中说出来,他震惊了,他彻底不理解面前的吴尚书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他看着吴尚书,惊讶地问道,“这恩将仇报,是从何而来的?” “从何而来?”吴尚书不屑一顾的笑道。 “这几年来,我为了工部呕心沥血,为了您的事业,我在沧州城将工部地产都出给了崔家,那些人在上面设立了杀人的作坊,那个叫绣玉堂的地方,每年吃掉的人不计其数!现在您跟我说,我恩将仇报吗?”于秦死死的盯着吴尚书,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样去说,去对待。 “你没有恩将仇报?好啊,那你说说,我何时让你在沧州城将地分给崔家,并且让其在上方建设绣那个什么堂啊?”吴尚书问道。 听到这句话的于秦,豁然明白了,这件事情本就是口头的命令,那时候的于秦还不懂这些官商之道,只是明白一件事情,那时候的沧州寸土寸金,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大的一批土地来提供给一个赌场,而且那时候的绣玉堂下方,还是农田。 沧州本来就是内陆城,怎么可能放弃农业去给一个赌场开设这么大的土地,并且让其进行改变土地的土壤? 起初他是负责这一块的,后来沧州城的知府大人一直在提交这个申请,最后出面解决的,便是面前的吴尚书,吴大人,吴大人亲自到了沧州城之中,那一次还带上于秦,于秦虽然年已经到了五十岁,但是并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阵仗。 整个沧州城都在举行丰盛的晚宴,街头巷尾,挨家挨户都送上了极品的佳肴,他们从一进门开始就是铺天盖地的黄金c锦缎c银票塞到了怀里,起初的于秦怎么都不敢收,后来直到进入了崔府之中,他才明白,这是崔府的人在贿赂吴尚书所设下的一个大宴,他本想拒绝,可是此时出现了一个人,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二皇子。 二皇子出现在当局之时着实是让于秦非常的震惊,也正是因为二皇子的出现,让于秦不敢再多说任何的话,也跟着是人送礼他就照单全收。 这一场宴席着实让于秦懵了,回到京都城之后,吴尚书就把于秦叫回府中,当晚商量了这块地的去向,这也是让于秦第一次接触到了庆国国家之中最为黑暗的事情。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可是这才是开始。 当面前的吴尚书问到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然明了,自己已经被卖了。 全朝堂都知道,辛其物是太子的党羽。 但是并不是全部的人都知道,沧州城的那个绣玉堂是太子的产业,至少于秦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以为绣玉堂是二皇子的产业。再加上太子刚刚突然造访沧州城,这让于秦不得不想到面前的吴尚书所做的事情,他和二皇子交好,所以 已经触动了太子的蛋糕,所以这一次,急于将自己推开。 于秦看着上方吴尚书,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已经是这样了,谁都知道是我将那块地送给了崔家,那么就是我吧。” “我于秦此生,无愧于庆国!”说罢,于秦长跪,一头磕在了地上。 而一旁的吴尚书和辛其物,互相一笑便站了起来,扬长而去。 于秦长叹了一声,靠在一旁的椅子腿上,他怅然着看向天空,黑色的雾气之中,只有那一两颗亮的发透的星光闪耀。 这无异于直接让他去送死。 回想起为官二十余年的生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 抓起身旁的玉佩,那是曾经在生下于瓶儿的时候,自己的夫人亲手打磨而出的玉佩,上面雕琢着一家四口,两个女儿和夫妻二人的名字。 当时的他意气风发,皇榜直入,从乡省一路入榜,进入了京都城,想到自己第一眼看到京都城的时候,觉得未来是多么的威风凛凛?能够加官进爵,能够考取功名回到家乡报答自己的父母,宠爱自己刚刚成婚的夫人,那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可是京都城的天似乎就是那一日落下了唯一的清澈。 参加殿试,他不明不白的成为了榜眼,状元和探花都是他在参加春闱的名单里面没有见过的人,也因此错失了留在京都城的机会,到了不远千里之外的丰州做官,这一做就是五年。 不过好在有丞相林若甫的巡查,他在丰州将吃不上饭c喝不上水的老百姓全部拯救了起来,用五年的时间,带着他们下地农耕,将无法种水稻地土壤种上了瓜果,通过贸易,增加了收入。 丰州一改穷困,他这个父母官受尽了百姓的爱戴。 在林若甫巡查的那一年,他被带到了京都城,也就是那一年,他和夫人才得以团圆,不出几年,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又在隔年,生下了第二个女儿。 可是一切,都在他从中书省参议去了工部之后,变得一塌糊涂。 即便他有了财产,即便他的家底越来越富有,可还是因为他不甘心搜刮民用,不甘心批地给商贾,他的夫人死在了一场离奇的大火之中。 那是一个警告,一个压垮了他的警告。 之后的于秦变了,变得贪财好色,变得利欲熏心。 “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他怒吼着,将玉佩砸了个稀巴烂。 沧州城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闪烁着的高楼光芒刺向四周,那是绣玉堂的楼,七层的高楼足以照亮整个沧州城。 范闲戴着斗笠站在不远处的座位上,而此时的包房里面坐着七八个人。房间非常的宽敞,并没有显得拥挤,甚至范闲觉得再来七八个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里被做成了彻底隔音的设施,此时的他们在五层,赌金也非常的高,范闲今日可是满打满算换了整整五万两银子进来,这也是他的全身家当,不过今日他并不打算赢钱,也不打算输钱,而是就打算进来看一看这里的势力到底是如何的。 所以范闲遮盖得严严实实,他不想让崔氏的人发现他再次进入了绣玉堂,整个局势也都待在了一旁。 今日主角是他面前坐着的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穿着一个非常艳丽的红色长袍,性感厚重的嘴唇涂抹了一些胭脂,看上去饱满光泽,皮肤也是非常的好,仅仅涂了一层脂粉,说美丽也不太美丽,但是说富贵是真的富贵。 范闲身后的是于瓶儿,她也精心打扮了许久,盛装出席,只不过她并没有亲自下阵操刀赌局,而是坐在了后面当起了贤内助,不是端茶送水,就是低声介绍。 房间里面有人是范闲认识的,比如说斜对面的孔成,还有孔成身旁趴在桌子下面盯着海棠朵朵大腿看的程大龙。 肥硕的程大龙身后带了三个侍女,这侍女并不是绣玉堂里面的侍女,而是自己带的,毕竟她们的穿着和绣玉堂的侍女大相径庭,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三个侍女第一眼看去就让人浑身不舒服,她们三个面目呆滞得坐在那里,其中的两个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她们仍然齐刷刷的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甚至是眼神也非常的统一,目不转睛的看着程大龙。 给人的印象就是四个字。 训练有素。 范闲带着斗笠,斗笠之下的面容外人是看不到的,所以面前的孔成和程大龙并没有认出范闲。 “等会儿我就和他们玩?”海棠朵朵向后靠了靠,低声的对范闲说道。 范闲则是摆了摆手,“他们只是配角,今日于瓶儿叫了很多身份比较特殊的人,但是他们也都有这个癖好,所以平日里都要赌一手,这些人好叫得很。” 海棠朵朵点了点头,“这地方,能找 到你想要的线索?” “走着看吧,我有预感,今天来的人之中,有我想要找的人。”范闲笑了笑,退到了后面没有继续说话了,反而是于瓶儿凑了过来。 正巧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 “哟。” 于瓶儿看着走进来的人,嫣然一笑,态势立刻变了,她面色刷的一下拉了下来,高贵冷漠的样子写满了脸,她冷冷一笑道,“头一次见崔三爷这么赏光。” 虽然被称为崔三爷,但是年纪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大,似乎和那个崔逸文差不了多少岁的样子,范闲歪着头看着这个崔三爷,这个人长得就是尖嘴猴腮一副精明的模样。 “听闻瓶儿姐请宴,那我还不得早点来啊?”崔三爷一脸淫笑走向了于瓶儿,于瓶儿直接一摆手,“你个淫棍,别动手动脚的,我是给你介绍人来了,你以为我和你玩什么啊?” “不玩啊?”崔三爷耷拉了脸,但是并没有动气,随着于瓶儿的眼睛也跟着飘了过来,这才看到坐在地上的海棠朵朵,他刚才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方才那一脸的淫笑,“哟哟哟!这位姑娘是来玩的吗?” 看着崔三爷直接奔着海棠朵朵就来了,还没等海棠朵朵一脚给他踹死,范闲当即先行一步拦住了去路,他厚着嗓子说道,“不可靠近我家小姐!” 显然范闲救了他一命,不过他并不知道。 被挡住了的崔三爷很是不高兴,他扫视了一下桌子上的人,鄙夷的冷哼的一声,“玩牌玩牌,老子一会儿把你们这些手下护卫连带衣服裤子都赢干净了,看你还怎么躲!” 虽然嘴里说着你们,但是崔三爷的眼睛可是一直盯着的是海棠朵朵。 经过这么一下范闲当然明白了于瓶儿的意思,这个崔三爷除了赌看来对于女色也是非常的喜欢,那么说来,范闲能够下手的地方又多了一个。 几人入座之后,崔三爷打了个哈欠问答,“咱们玩什么啊?孔大少爷,程二傻?” 他这么一问,程大龙忽然看向他,但是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吐了几口口水,后面的其中一个侍女立刻走过来帮他擦掉了。 于瓶儿笑道,“还不急,还有一个人。” “谁啊?”崔三爷听闻,这才觉得自己来早了,掉了架子。 正当这个时候,门开了。 “我!” 第一百零八章 沾满鲜血杀戮赌局 踏足进门之后,范闲先是看到了那房间之中已经坐下落定的崔三爷一脸不悦,之后又看到了孔成站起来了,可见来人虽然并不是崔家的好友,但一定在这沧州城之中受到众人的尊敬,况且是以于瓶儿的身份叫来的人,定然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那人进门之后,范闲便明白此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高贵不高贵,但是年纪是真的大了,这屋子里面年纪最大的本来是崔三爷,但是如今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进来之后,就直接拉大了年纪的分化。 “这个人叫关生,你肯定知道他是谁吧?”于瓶儿悄声在范闲的耳畔说道。 光让范闲看脸,这个没有照片没有录像的年代,他肯定不认识,但是于瓶儿一说这个人的名字,他当即明白这关生不是别人,正是沧州城的知府,百姓的父母官。 当即范闲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人,而且他也明白,这个关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是撕开沧州,至关重要的人。 “哟,知府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赎罪。”一抬手,崔三爷的屁股连个坑都没有挪动,他冷冷一笑,算是给了关生一个面子,而这关生也算是个聪明人,他看着崔三爷,这才笑道,“我以为是谁嚷嚷,闹个半天是崔三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还不是瓶儿姑娘叫得欢,若是旁人啊,我才懒得挪地方。”崔三爷鄙夷的说道,脸上挂满了鄙视。 能看出来二人大不对头,旁边的孔成也看得尴尬,不过还好,没人搭理他,也就幸怦怦的坐下了。 见几个人都坐下了,于瓶儿才笑了笑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说道,“几位能来,都是给足了我的面子,不过今日的牌局呢,小女子是没有什么资格上的来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姐妹,宫中的人,名字就不方便介绍了,大家称一声陈姑娘就行。” 海棠朵朵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这个陈姑娘的名字也是跟着范闲起的,她倒是不知道范闲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姓,范闲也不可能告诉她是因为那个京都城监察院的瘸子。 秉承着神秘的宫中人士的海棠朵朵并没有被怀疑到身份,但是显然这里玩的人都有一个通俗的约定,当别人不想告诉你他是谁的时候,只要是在赌局上,都不会随便开口问。 开牌。 上手了之后,五个人随意的玩着推牌九,海棠朵朵虽然武学造诣非常的厉害,但是事实证明在赌博的方面她实在是一个门外汉。还好范闲之前问过于瓶儿,于瓶儿提前说了,这些人喜欢推牌九,其他的到并不是怎么喜欢。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的范闲才开始张罗着给海棠朵朵教授推牌九的技巧,海棠朵朵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两把就知道了自己完全不是这块料,根本不肯学。 最后范闲以国家大事,以舍弃自身尽忠朝廷为己任,巴拉巴拉一大堆官话套话给海棠朵朵说的晕头转向之后,她才肯坐在桌子上开始学习。 学得差不多之后,海棠朵朵直接真刀真枪的上前线拼杀了,范闲在她身后看着有趣,有时候实在是看着面前的一把好牌让海棠朵朵摆的七零八落胡乱之为之后,范闲才无奈出手帮忙调整。 几轮下来有输有赢,不过海棠朵朵作为新手,凭借刚入门的人运气都好,手气也棒,虽然输得次数多但是金额比较小,赢的次数少但是数目都是巨大的。 收了几把银子之后的海棠朵朵突然开始对这个游戏产生了浓厚的乐趣,范闲想了想也猜到了,毕竟一开始的演示是没有真刀真枪做过的事儿,现在有大量的银子涌入,显然是刺激到了海棠朵朵,如此的这样的行径,让钱来得太快,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范闲在后面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的重点并不是海棠朵朵的牌好不好,而是面前的这些人,可以看得出来,面前的人们都各各心怀鬼胎的在玩牌。 孔成在玩的时候,一直在与那知府大人关生对让,有好几把孔成的牌明显大于那关生知府大人,但是因为场面上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所以孔成选择了让牌。 而这边的崔三爷则是一直在给海棠朵朵让牌,可以看得出来,输了几百两银子的崔三爷根本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如何让海棠朵朵更加的高兴而已。 这一把正在开牌,庄家是崔三爷,大家统一下注三十两银子之后,崔三爷开始切牌,随后打了个骰子,骰子算到了是海棠朵朵的头牌,崔三爷嘻嘻一笑,他右手的小拇指微微一动。 别人似乎都没有看得出来,但是范闲看出来了。 这一手非常的巧妙,应该是老千手了,那崔三爷边洗牌边用细微的手法触摸了下面的牌,摸到之后似乎选中了两张,并且用无名指和小拇指各控制了 一张牌,然后落定,开始发牌。 发牌完毕之后,崔三爷亮了自己庄家的牌面,他兴奋的笑道,“哟哟哟!全比吗?来来来,全比吗?” 全比的意思很简单,推牌九就是所有的家和庄家比大小,谁比庄家大谁赢,若是有两家都比庄家大,那么就是大的两家比,以此类推,你可以选择明下也可以选择暗下,而此时的众人看到这一副牌,脸上神态各异。 孔成叹息了一声,直接把面前的牌推了,这就算出局,并且不跟注,那底金的三十两银子筹码也就不要了。 而他身边的程大龙,面色喜悦,这样藏不住事儿的人,范闲用屁股想也知道程大龙这样的智商,定然是不可能有所谓的扑克脸,喜怒无法隐藏,那么肯定是崔三爷给他下了高牌,而且是大过崔三爷自己的牌。 知府大人关生看了看自己的牌面,又看了看程大龙的笑脸,也选择了弃牌,此时的桌子上,只剩下了三个人。 崔三爷的牌面不大不小,是孖长。 牌九的大小并不是明面上的大小,若是没有对子的情况之下,利用十进制的原理,以两张牌之和的最后末尾的数字来比大小,而面前的崔三爷手中的牌是对子,也就可以比过所有的单牌。 崔三爷手中的孖长就算是所有牌型之中中等偏大的牌型,而在对子里面算不上大的牌型,他的牌是两个白色点的六,也就是俗称对六。 “小子,留牌就上注啊!”崔三爷嬉笑得看着旁边的程大龙,鄙夷的说道,“不玩就赶紧盖牌,谁喜欢看你笑似的?” 程大龙看着自己的牌,口水流到了身上,他身后坐着的其中一个侍女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直接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擦去了他的口水,然后默然的向后走了过去,再次坐了下来。 用本就不聪明的大脑思考了许久,程大龙竟然是直接推出了面前所有的金额! 整整三万两银子的筹码! 这一个举动让桌子上的人都是一惊,孔成更是探头想要去看程大龙手里的牌,程大龙乐呵呵的向他炫耀,孔成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些笑容,而一旁的沧州城知府大人关生则是饮了一口茶来压压惊。 崔三爷的面色显然是真的一惊,他皱了皱眉头,范闲猜想,他虽然不知道程大龙的牌,但是他知道海棠朵朵的牌,而此时的崔三爷似乎也在算计些什么。 算完了之后,崔三爷没有继续和程大龙交涉,而是转头看向了海棠朵朵,他此时深刻怀疑自己的手法出现了问题,将大牌做给了程大龙,于是他为了确认,才问道,“这位姑娘,可以看牌了。” 海棠朵朵点了点头,这才将面前的牌翻了起来。 这么一翻,两人都怔了,海棠朵朵的面色虽然没有改变,但是她桌子下面的右手,直接抓住了范闲的左臂。范闲在斗笠之下的面容变得极其的夸张,因为他知道,这肯定是崔三爷做的千。 丁三配二四,猴王对! 至尊宝! 这是推牌九里面最大的牌型!拿到这种牌的人,在这样的赌局之中,若是做得好了,几十万两银子随随便便都能赢。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他说话的时候,海棠朵朵也跟着直接将面前的所有银子推了出去,她信心满满地说道,“七万两。” 程大龙一惊,牌九掉到了身上。 正好是在桌子下面,谁都没有看到,他慌忙之下将牌九捡了回来,此时有些动怒,他憨憨的问道,“我我我没钱!了!” “没银子就他娘的盖牌,赌什么赌?”崔三爷早就看这个程大龙不顺眼了,见对方没钱,当即挖苦挑衅。 这就是赌局最残酷的地方,程大龙对自己的牌非常有自信,但是他没有足够的金额跟注,这就会被直接判出局,就算牌再大也不可能跟着下注了。这才是大赌局最杀人气焰的地方。 程大龙直接站了起来,他气的原地跳来跳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忽然他看到了身后的侍女,他直接将侍女抓了过来,按在了桌子上,银子撒了一地,他怒目而视,看着崔三爷,“值!这个!这个!值值!多少两银子!” “这”崔三爷看着程大龙的所作所为,直接笑了出来,刚饮的茶水差点呛到,他擦了擦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小子,你这是干嘛?变卖家产吗?这婢女一个能值多少钱?一把底都不够。” 一把底就是三十两银子,一条人命,不值三十两银子。 范闲看着面前的情况,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程大龙忽然面色阴冷的说道,“连三十两银子都不值,我要你有何用!” 程大龙的脸色变化之快,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忽然从侍女的腰间拿出了一把匕首,右手紧紧地握着,死死地向下刺入! 千钧一发! 赫然,程大龙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他并没有收手,还想继续向下刺的时候,已经使不上力气了,而戴着斗笠的范闲,只是用了两根手指,就拦住了这个胖子的整条右臂! “好了。”海棠朵朵冷声道,“这三个侍女给我,算你四万两银子。” 可是程大龙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他疯狂的想要刺死面前的侍女,而他手下压着的侍女,一动不动,似乎如同一个家养的家禽牲畜一般,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的抵抗,就是趴在那里,似乎已经听天由命了。 她们是练过武的,想要忤逆程大龙,仅仅是在瞬息之间的事情,可是不仅仅是程大龙面前的那个女子,甚至他身后的两个根本无人搭理的侍女,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甚至她们的眼睛都是无神的,空洞的,没有焦点。 范闲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总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事情,既然海棠朵朵已经发话了,程大龙就不该继续如此,范闲看着还要继续杀戮面前侍女的程大龙,怒不可遏,一脚踹开了他,将那侍女拉了起来。 侍女面色冷漠,并没做出任何的表示,她甚至连看范闲一眼都没有看,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而此时被范闲一脚踹到地上的程大龙,竟然连看范闲一眼都没有看,他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竟是死死的盯着崔三爷,“开牌!” 崔三爷瞥了一眼程大龙,懒得搭理他,范闲也走回了属于他的位置。 海棠朵朵一伸手,制止了崔三爷的开牌,冷峻的说道,“既然说了侍女给我,那就要先给我,给了我我才能算你这四万两银子,但是说好,如若是你赢了,这四万两,我是不退的。” “滚!”程大龙立刻做出了决定,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对身后的三个侍女说道。 侍女得令,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走到了程大龙的面前。 而程大龙从怀中掏出了三张纸,上面的字形正腔圆,并不是卖身契而是军令! 军令? 范闲皱眉看了过去,这为何是一纸军令? 那程大龙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到心上,直接将那军令甩了过去,甩到了面前海棠朵朵的桌子上,海棠朵朵冷漠地看着程大龙,并没有和他一般计较,伸手拿起了桌子上面的军令,仔细的看着。 上面只写着军令两个字,而下面则是那三个侍女的契约,而让海棠朵朵最为震惊的是,这上面并没有名字,而是三个冷漠的编号。 “一三八二。”海棠朵朵读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侍女看向了海棠朵朵,她面色冷淡,但是现在看到她看着海棠朵朵的眼神似乎有些变化了,不像之前那般寒冷了。 三个人立刻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她们看着海棠朵朵,一言不发,似乎因为胆怯,又似乎因为没有任何的感情。 看了她们三人一眼,海棠朵朵没有说任何的话,她继续将目光放在了那面前的牌局之上,此时的崔三爷看到海棠朵朵准备好了,这才说道,“臭小子,你先开。” 程大龙此时正在气头上,不让他下注,他肯定是愤怒不已,当即直接将自己的牌推了出来,他站了起来,将一只脚踩在了桌子上,直接指着海棠朵朵说道,“女人!你!你!你的牌!出出啊!” 海棠朵朵看过去,那程大龙的牌果然是非常的大,是双地。 牌九最大的牌就是海棠朵朵手中的猴王对,就是丁三配二四至尊宝,而面前的程大龙,则是第三大的牌,很明显胜负已分,海棠朵朵直接将自己手里的牌推了出去。 “什!么!”程大龙惊了! 他玩牌这么些年,见到至尊宝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如今正好是碰到了自己的眉头上,他怎么可能不惊讶,不光是他,几乎全场的人看到这个至尊宝出现的时候,都大呼过瘾,震惊不已。 程大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牌面上,他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发生了什么,直到海棠朵朵将桌子上的所有银两的筹码全部收回怀中的时候,他才算是反应过来了,他看着海棠朵朵开心的动作,当即直接气的脸都涨红了,他愤怒的对着空中想要抓握什么。 范闲看着程大龙,他似乎猜到了程大龙想要做些什么。 虽然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他手中的匕首却从未放下过,忽然之间直接冲到了崔三爷的面前,抄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崔三爷的脖颈之处,疯狂的捅去! 一刀! 两刀! 十刀! 二十刀! 刀刀见血,刀刀入肉! 而在海棠朵朵的面前,那三个女人快速的站成了一排,她们挡住了飞溅而来的鲜血,而自己身上c脸上沾满了那泥浆一样的血液,还在向下垂流着,尽管如此,她们仍然一动不动。 海棠朵朵坐在那里,她看不到面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断定面前的崔三爷已经死了。 这个场景最让范闲震惊的并不是程大龙如此残忍的杀害了崔三爷,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孔成打了一把伞,遮挡在了关知府的旁边,而关知府大人,则是面无表情的继续喝着茶。 伞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但是目标可能是随机的,因为范闲知道,程大龙知道了崔三爷的手法,所以这几刀崔三爷毙命是没人会说什么的。 正要开口,海棠朵朵率先说话了,她拽了拽面前的那个侍女,问道,“是你告诉他,这个人的手法的?” 那侍女点了点头,眼神平静的看着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缓缓闭上了眼睛。 整件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当程大龙用崔三爷的衣服将匕首擦干净的时候,孔成的伞也已经收了起来,二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之后,程大龙开始洗牌。 知府大人关生看了看面前的海棠朵朵,此时海棠朵朵面前的三个人已经退到了后方,见到了海棠朵朵的尊容之后的知府大人关生,笑了笑,“果然是宫中的人,这位陈姑娘的胆识,异常的惊人啊。” 海棠朵朵笑了笑,“这比起宫中,可谓是些小孩把戏。” 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虽然北齐和庆国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死个宫女死个太监就和闹着玩似的,没人会去在意这些事情,海棠朵朵就是看着这些事情长大的,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她笑言之,“倒是关大人面不改色,还可以喝茶论道,叫人钦佩。”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事情在绣玉堂可算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此人虽然是崔氏一族,但是崔家定下来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若是发现有人在赌局之中做了手段,那么他可以直接被当场在局的人杀了,绣玉堂不会管束。”关生笑了笑,“想来大家也都不喜欢在赌局之中做些手法的人,所以我认为,这些事情想来陈姑娘也是认可的吧?” 范闲心中暗自偷笑,这海棠朵朵要是和庆国的这些官员打官腔,真的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对方的话全部都是坑,海棠朵朵要是说错一句话可就算得上是同流合污了,范闲此时又不能说话,毕竟面前的人很可能会听出来自己的声音,所以只得干着急。 没想到海棠朵朵还算是聪明,笑道,“做没有做手法我可不知道,但是我是来玩牌的,可不是来断案的,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旁的事情我不去管。” 程大龙似乎这一次听懂了海棠朵朵的话一般,他直接走到了崔三爷的尸体上,捡起了他的所有银子筹码,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原处,继续洗牌。 所有的人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孔成出门叫了人来收拾残局,并准备换新房间,这场的赌局也算是告一小段落,休息一下。 于瓶儿此时在后面干咽着口水,大汗淋漓。 而面前的所有人都似乎屏息着,突然外面传来了一个下人的声音。 “几位客官,新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放长线钓大鱼 换了房间之后,几个人算是松了口气,毕竟那血肉模糊的房间谁看了也不舒服。 浑身是血的程大龙直接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当着面前的几个人他也没有觉得丝毫有什么不雅观的地方,赤膊上阵,光着膀子。 好在海棠朵朵也没有怎么介意,所以范闲也就任由他去了。 玩牌的人剩下了四个人,也算是正好,于瓶儿没有想要加入,一众人也没有叫她。 于瓶儿看了看范闲,范闲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即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着急,于瓶儿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听从范闲的意思,继续在一旁静观其变。 范闲的意思很简单,面前的人都不知道他为他们准备了什么,此前范闲就曾经想过今日的问题,所以他才会准备并且教给于瓶儿一些话让她等会儿去说,但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间,范闲明白,还有一个他需要的人,并没有来。 推牌九是一个非常累的活儿,毕竟每个人都要当一次庄家,洗牌分牌然后一个一个核对,算牌,除了常年的赌徒没有人可以一直坐在这里推牌九推几个时辰的,所以虽然换了新的房间,没玩一会儿众人就略显疲惫。 海棠朵朵虽然体力果然,但是一直耗费在这里,仍然感觉有些撑不住。 推掉了面前的这一把牌之后,海棠朵朵已经连续输了五把底了,叹息了一声,“休息一会儿吧。” 倒不是海棠朵朵熬不住了,她的身体素质再加上她九品上的强大,当然不会存在熬不住这么一说的,但是她难以保持一直对于赌博的新鲜感,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她喜欢的并不是赌博本身,而只是单纯的喜欢收钱环节,如果不收钱,她并不喜欢一直在这里坐着。 “那是当然,是我等莽撞了。”沧州城的知府大人显然要比儋州城的懂事得多,范闲现在看他才有点像一个知府的模样,懂得看人下菜,懂得给人台阶,无论面前这个人如何,至少他是一个聪明人。范闲喜欢聪明人,但是他不喜欢比自己聪明的人,比如陈萍萍,也比如庆帝。 但是他不承认他们比自己聪明。 刚休息了片刻的时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站起来开门去,反倒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关生大人带来的侍女走到了门口,她装模作样的向外看了看,回过头低声的对关生说道,“大人,是我们的掌柜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范闲微微的笑了笑,他知道好戏来了。 关生不可能不给崔二少爷面子,更不可能把崔二少爷拒之门外,便对着侍女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把门打开,侍女点了点头,双手用力去拉门,这才将房间的门缓缓地拉开。 这里的侍女做法让人感觉特别懂事,看来是经历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她们开门只开一个缝隙,然后便退到了一旁,倒不是因为不尊重,毕竟每个房间之中的事情,不便让外面看到,而屋外要进来的人,第一时间就要展现给房间里面的人看,这也是脱离罪责的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所以侍女立刻让开,让房间里面的人看到来人到底是谁。 她需要做的就做完了,屋外的人进来与否是屋外人的事情,他要开多大的门,也是他的事情,和侍女无关,她们需要做的就是不犯错。 好好地活着。 这一点她们做得很好。 进来的人,是崔家的二少爷,就是昨日范闲见过的那个二少爷,跟在太子身后的崔逸文。 从这个叫法上范闲会以为,方才那个崔三爷要么是崔逸文的三叔,要么就是表亲之类的人物,而这个崔逸文起码要进来讨个说法吧?但是事实证明,范闲想的有些偏了。 这崔逸文进入房间并没有带任何的一个手下,只是孤身一人走到了房间之中,照这么来看,崔逸文和那个崔三爷的关系,应该不是特别好,亲戚关系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近。 只见崔逸文环顾了四周之后,看到了一张空椅子,这才走向了那把椅子。 在他行走的途中,房间里面除了海棠朵朵和范闲之外的人,全部站了起来,这是一种尊重,对于崔逸文的尊重,也是对于绣玉堂整个府邸的尊重,他们并没有率先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崔逸文和他们打招呼。 范闲有点嗤之以鼻,堂堂庆国官员,沧州城的父母官,居然要看一个商人的脸色,真的是让他好生羞愧。 崔逸文只是和关生笑了笑,并没有理会另外的两个小家伙,自顾自的走到了房间的那把椅子旁边,坐了下来,他这才抬头,问道。 “怎么样?您觉得?” 这个您说的很突然,这个语气也非常的平和, 可是他说话的对象,不是那些站着的人,而是对着坐在桌子旁边的他正对面的海棠朵朵,他的笑容似乎带有一种亲和力,让人无法对他生气的样子。 海棠朵朵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崔逸文会上来就先和自己说话,不过她只是笑了笑,回道,“还算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安静些。” 崔逸文点了点头,“方才的事情,没有惊扰到您吧?” 方才的事情,说的就是崔三爷的死,海棠朵朵面色宁静的看着崔逸文,“无妨,只是现在有些乏了,你来的不是时候,晚些时候若是想玩了,再玩会儿。” “那是自然。”显然说到这里范闲明白了,这个崔逸文是已经从旁敲侧击明白了海棠朵朵是从宫中来的所谓陈小姐,她的身份非常的神秘,崔逸文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进来,应该是收集线索核对情报去了。 范闲心中可笑,他当然对不出来,谁又能猜得到,他们说的宫中,并不是庆国的宫中,而是北齐宫中呢? 看着海棠朵朵的崔逸文仍然挂着那般招牌式的微笑,他轻声说道,“这些地方的人,都是些粗鄙之人,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陈小姐当讲,我崔某能做到的事情,定然不会推脱。” 崔逸文说的倒是非常的明白,这样显得他比较殷勤。 但是海棠朵朵是什么人? 堂堂的北齐圣女。 她平日里身旁比面前的崔逸文殷勤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过现在还是在伪装的阶段,她不能直接了当的去和崔逸文说让他闭嘴,所以只是笑笑,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确实需要休息一下她略带疲惫的大脑。 程大龙看着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倒是没有显得非常着急,用手不断地在面前洗牌。 而孔成则是和沧州城知府关生闲聊着一些什么,范闲懒得去听,他从身体的下方打了个手势,于瓶儿轻轻瞟了一眼,看到了范闲的意思,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于瓶儿得到了指令,立刻走到了桌子的旁边,拿着方才自己坐着的椅子,到了桌子旁边,她微笑着对着崔逸文点了点头,崔逸文也随之报以微笑,毕竟于瓶儿的身份和旁边这三个人不一样,于瓶儿的背后站着的可是工部侍郎,那是真正的京都城的人,是真正拥有权力的人。 崔逸文不是京都城的商户,他也只是一个沧州城的商户,就算再大,也逾越不了这个问题,毕竟在京都城做生意和上面的人接触层面还是相当大的,接触的人也非常的多,而在沧州城之中根本无法接触到这么多的人,仅仅一个在京都城的小小工部尚书,放在沧州城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人了。 所以这个举足轻重的官员之女,崔逸文肯定也是要尊重的。 “二少爷。”于瓶儿嘻嘻一笑,说道,“知道您在沧州城耳目众多,实力也非同一般,如今小女子斗胆想要询问些事情,不知道可否方便?” 崔逸文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事情,他看着于瓶儿,笑着问道,“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于瓶儿边给崔逸文斟茶,边思索了一下来之前范闲教给她要说的话,然后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二少爷,前些日子三洲府的台子倒了,您知道吗?” “哦?”崔逸文喝了一口茶,一抬头问道,“这件事情,你也清楚?” 这句话崔逸文说的就像是个弱智似的,范闲暗自心中觉得好笑,这孔成和程大龙摆明了就是崔逸文的人,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于瓶儿当时在场,可是真的很有趣。 于瓶儿点了点头,“当日便是我参与的暗头,并且也是我拍得的暗头。”说到这里的时候,于瓶儿轻轻的瞟了一眼一旁的孔成。 果不其然,孔成正在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于瓶儿,他不知道于瓶儿要说什么,但是孔成有些警惕了,这件事情,他似乎并没有告诉崔逸文。 “这么说,这件事情你是知情的?”崔逸文的面色变得冷静了些,他看着于瓶儿,问道。 于瓶儿点了点头,“我是知道的,并且我已经拍得了暗头,可是台子被人毁了,赌约无法正常进行,再加上之后有人直接抢夺我的暗头所得,导致我的东西,没有了。” “虽然三洲府的地界,但是做事的人可是属于沧州城的,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于姑娘你要明白,我的人办事一向是不会出现内吃的情况,并且按照我们的规矩,暗头出手之后这件事情就不归我崔家管了,更不是绣玉堂的事情,能不能看得住自己的东西,还是要姑娘你多费费心啊。”崔逸文解释道,“这个规定由来已久,请姑娘谅解。” 于瓶儿点了点头,“二少爷您放心,规矩我是明白的,我是想告诉你的是另外一个事情。” 笑了笑,于瓶儿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的东西丢了这也就说明这东西注定不是我的,毕竟是暗头,我也不好去要回来,这些 道理我也都清楚的很,所以我不会央求你什么。”于瓶儿继续卖着关子,然后才老老实实的说道,“这是一车十万两的黄金,但是现在进入沧州城北山峡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说到这里,满场惊讶! 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着于瓶儿,十万两黄金?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是确切的,并且确切这件事情的人,肯定不是范闲也不是于瓶儿,而是那个苟缩在一旁的孔成。 现在的范闲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崔逸文,他心理素质非常的好,并没有乱了阵脚,果然是适合打牌的人,一个合格的赌徒。 范闲知道,就算是崔逸文这样的家室,这样有钱的家族也不会放过十万两黄金的利润,十万两黄金,可是足够他们再吃一次沧州宴席了! “怎么会不知所踪?可否细细道来?”显然,崔逸文上钩了,他仔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于瓶儿,冷静的问道。 于瓶儿装作若无其事却又心怀不舍的语气说道,“说来也奇怪,当日里在北山峡之中,我被程五爷和孔成孔少爷拦截” 说到这里的时候,于瓶儿再次看了一眼孔成,孔成面色震惊,他刚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于瓶儿接着说道,“但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九品的强者,孔少爷家中似乎有一些贵人相助,将孔少爷在危难之中救走了,而我也是趁乱逃了出来。” “第二天我得到消息回去看的时候,北山峡之中的那个马车,上面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而程五爷也在家中暴毙而亡,线索也就断了,我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所以才找到二少爷您帮帮我的忙。”于瓶儿说道。 “哎,早些时日你找我还算有救,现在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日,我再去寻找已经不好寻找了,毕竟程老五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从何查起啊?”崔逸文无奈的摇了摇头,顺势看向了一旁的孔成,问道,“你可知道那些黄金的下落?” “回少爷,我我可不知道!”孔成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大人!出事儿了! 范闲拿屁股想也知道接下来崔逸文想的是什么,他可不想和于瓶儿同喝一杯茶,他在沧州城的势力可以称得上是通天,而于瓶儿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知道消息的来源人而已,就算崔逸文想要去继续寻找些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于瓶儿。 这些猜想和范闲的想法并没有任何的出入。 这场赌局也不可能现在就结束,所以范闲也知道,短时间内,崔逸文是不会离开的,他还要窃取更多的线索。 而这个时候的范闲才会继续他的计划。 海棠朵朵笑道,“十万两黄金的事情,你就别去想了,我觉得是那车黄金的主人去带走了也说不定呢?” “那不可能。”于瓶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在台子上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的了,没有一个活口,怎么可能有人跟着我去找回来那些黄金呢?” 海棠朵朵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日里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并没有出现,只是程五爷最后留在了那里,我昏迷过去了,并不知情,醒来的时候就是在附近的地上,我当时并没有胆量回去查探,就先行回家休息,等第二日带了些手下去查找的时候,只剩下一辆马车了。”于瓶儿说道,“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于瓶儿的话说得很好,基本上把范闲想要交代的意思全部交代出来了,矛头直接甩到了程家的事情上来,这就将程大龙往死路上逼。 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死,肯定要找这些看着就让人非常不爽的人,在让范闲不爽的行列里面程大龙首当其冲。 范闲到现在都看不出来这个人到底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此时的崔逸文当然知道要怎么做。 “我们玩点其他的东西吧。”海棠朵朵微微一笑,“这推牌九虽然在宫中也常玩,但是今日确实有些累了,坐了这么久,我也坐不住了,你这地方极大,不妨带我们出去看看?” “那当然。”崔逸文笑道,“陈姑娘第一次来我们的绣玉堂,我是该好好带你走一走,这里能玩的东西有很多,时辰也差不多了,马上暗水就要开标,不知道姑娘是否有兴趣?” “暗水?”海棠朵朵听过范闲的介绍,所以明白崔逸文说的是什么,她喃喃道,“我早就听闻你们这里的花样多,既来之则安之,那就烦请崔二少爷带路。” “岂敢。”崔逸文站了起来,一伸手,“请。” 此时,海棠朵朵才跟着崔逸文走了出去。 范闲和于瓶儿跟在了身后,那剩下的三个人也跟了出来,范闲心想,这沧州城知府大人每日就出入赌场,也不怕旁人说闲话,真道是天高皇帝远,谁也不稀罕。 沧州知府大人关生竟然丝毫没有任何的忌讳,堂而皇之的跟了出来,还凑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对着绣玉堂指指点点。 于瓶儿和范闲走到了最后面,立刻凑了过来问道,“怎么样?我表现的还好吧?” “好,好。”范闲忽然问道,“你知道你父亲和这里面的关系吗?” “我并不知道。”于瓶儿叹息了一声,“父亲大人虽然对我和姐姐都非常的好,但是官场上的事情从来不让我们插手,所以我对于父亲大人的行为只是一些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你猜这里的土地,是你父亲贱卖给了绣玉堂?”范闲一挑眉,问道。 于瓶儿一怔,不过随即想了想,范闲能猜到也是正常的,便如是说道,“大人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是当朝的工部侍郎,他所能够涉及到的极限,就是土地的归管,但是户部是负责土地买卖的,所以我父亲想要直接将土地转让给了绣玉堂是不可能的,除非” “这里曾经是一片农田。”范闲说道,“所以你的父亲才会直接将这里以农田的方式直接供给绣玉堂,但是庆国又有明确的规定,农用农田和屯兵农田是不可以建立任何的商户,所以你怀疑你的父亲在这件事情上收受贿赂,想要瞒天过海,骗过上面的人,对吗?” 范闲一语中的,说的于瓶儿一愣一愣的。 看着于瓶儿的模样,范闲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他忽然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人?” “没有,我不敢想!”于瓶儿低下了头。 她并没有说谎,这是一个封建帝制的社会,这是一个王权的国家,这里不仅限制了人的能力和作为,更加限制了一个人的思想,所以范闲能够在这里游刃有余的活着,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超过现在的实力,而正是因为他的想法,他的逻辑思维,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太多太多。 正巧走到这里的 时候,面前的人停了下来,范闲这才看到,这是五层视角最好的地方,旁边虽然都是人,但是显然绣玉堂的侍卫已经让全部的人都让开了去,并且留出了绝大部分的空间给中间的人,这毕竟是崔二少爷崔逸文的朋友,周遭的人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崔逸文对着海棠朵朵侧耳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指着上方的楼顶,此时的范闲可以看到,原来楼顶的上方竟然是可以踩踏的,像极了戏院后台的顶棚,上面是镂空的,而此时正有几个人走到了上方,而就在范闲眼皮子下面,直接将面前的一捆巨大的东西踹了下来! “刷!” “刷!” “刷!” 三声巨响,海棠朵朵嫣然一笑,她拍着手叫道,“好好好,果然气派!” “这就是今日暗水的水标。”崔逸文笑了笑说道,“可以看看你的数字,是不是一样的,若是一样的,你就中了头奖咯。” “是吗?”海棠朵朵看了去,“是六c二c三?” “是的。”崔逸文招了招手,海棠朵朵的侍女走了过来,财童拿着一张纸条,也站到了海棠朵朵的身后。 海棠朵朵回头,看到侍女身上的数字 赫然是六! 而财童的数字 赫然是二! 财童手中的纸条,大大的“叄”。 “中了?”海棠朵朵惊奇的看着面前的崔逸文。 崔逸文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他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时候范闲才看出了这个人的手段和心计,海棠朵朵一路上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侍女和财童,而在方才出了房间门之后向这里走的过程之中,崔逸文就已经安排了自己的手下对于这旁边的一切都作出了调整,今天晚上开出的数字显然是崔逸文已经得到的消息。 他作为崔家的二少爷,想要知道这些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所以这一场秀是专门做给海棠朵朵看的。 这很可能是一个拉拢的手段,崔逸文想要拉拢海棠朵朵成为他在朝中的势力,那么必须要下一点血本,不过范闲并不以为这出了多大的血,毕竟这个暗水,海棠朵朵不中也会有人中的,所以是一个顺水人情而已。 海棠朵朵兴高采烈的拍手叫好,不一会儿侍女便走了上来,将一封红色信封递给了海棠朵朵,并且在交接的时候说道,“您可以直接用这个信封在门口兑换赌金。” 好意收下之后,海棠朵朵面带喜悦之色对身旁的崔逸文说道,“真的有趣,你再带我们转一转吧。” “好的,姑娘,这边请。”崔逸文摊开手,带着面前的一众人继续走了下去。 而此时的范闲向下看去,他能看到四楼的一个形色诡异的人,给他打了一个手势,范闲拍了拍于瓶儿,“待会儿我回来找你,若是他们回到房间之后,你就在门口等我。” “好的。”于瓶儿点了点头。 下来之后的范闲直接回到了方才他们一起玩牌的房间之中,他遣散了房间之中的几个人以后,这才安安稳稳的坐了下来,过了不一会儿,那后方的人已经跟了上来,进入房间之后,王启年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大人!”王启年刚叫了一声范闲,然后准备说话的时候,范闲咳嗽了一声。 王启年立刻警觉不妙,他知道这是范闲在给他示意些什么,王启年是个聪明人,又当了这么久的暗探,当然领悟到了范闲想要表达的意思,此时的王启年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警觉的站了起来,对着左边右边的墙先是敲打了几下,确认并不是空格的隔断之后,再在地面上寻找了一圈,发现地下并没有任何的机关和暗道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忙活了大半天,王启年这才走到了范闲的身旁,他坐到了桌子旁边,脸上写满了无奈,他才看到范闲手里的字条,上面写着,“房顶上有人听着。” 范闲是一个细心的人,昨天夜里第一次进入绣玉堂的时候,他并不是顾着看周遭的一切东西的人,而是在到处找寻着各种各样的线索,当时他从第三层走到第四层和第五层的时候,包括最后登上了第六层的台阶,他都发现了巨大的不同,这样的不同之处,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回去细细思索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结果,但是提醒他的就是崔逸文听到了海棠朵朵的消息之后,下意识的向上看了一眼。这个动作旁人虽然没有太在意,但是逃不出范闲的眼睛,他既然向上看了一眼,那就说明上面有东西,人在下意识里面做出来的任何动作都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的范闲才明白了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绣玉堂四层c五层甚至第六层的地板和前面那一层的地板,厚度不一样,第一层上第一二层,第二层上第三层都是一个半圆的楼梯就能上来,但是第三层上第四层c第四层上第五层c第五层上第六层的楼梯,全部是折角楼梯,而且是两 个来回的楼梯,这样的设计会让人感觉到不一样,从而对楼层的厚度有认知上的偏差,一开始的范闲并没有注意,所以他才感觉不到。 绣玉堂坐镇整个沧州城,这里面的所有信息的收容成了一个巨大的关键,范闲才明白了崔家的谨慎,这一行径也同样证明了,崔家在这里的布局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布局。 这些人没有任何的动静,并且在范闲和海棠朵朵两个九品上下的高手在这里的情况之中,都没有对于上方做出任何的警觉。说明这些人很可能是不会动的。 范闲并不知道他的头顶上有什么人在,但是他知道的是,那双耳朵肯定在听着范闲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 范闲运功之后,听觉开始倍增,也就是那个时候范闲听到了书写的声音,还有将纸条放入某种容器的声音,之后就是容器经过木制管道之后发出的声音,这一连串的声音,范闲能够明白是上方有人在那里听着。 王启年此时看到了范闲手中的字条,当然也明白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而是等待着范闲接下来的话,范闲明白王启年已经收到了信息,这才语气略带懒散的说道,“这一次跟随郡主殿下出门,事务繁杂,下面事情的处理,还要费一会儿时间,你那边如何?” “回御前大将军!”王启年十分夸张的说道,“大将军运筹帷幄,此次公主出宫,琐事已经安排就绪,万事无妨。只是现在陛下有令,郡主需快些赶往北齐,庄墨韩先生的事情不能耽搁了。” 大将军? 范闲也是一惊,反应过来王启年是在叫自己之后,这才又咳嗽了几声,故作神秘道,“本帅当然不会错过,从这里到北齐的时间,本帅掌握的非常明确,况且郡主贪玩你也知道,随本王告诫郡主一番,过几日启程便可,高副统领如今何在啊?” 王启年一怔,好家伙你这一嘴就给高达升了九个军衔,直接给升成副统领了?不过王启年也不含糊,“回大将军,我作为这一次行使的副将军,负责的是安全保卫的问题,高副统领负责的是后勤伙食,我并没有关切他。” “滚!” “好咧!” 王启年抓起了面前的几张破碎的纸张,走出了房间。 范闲将手中的笔放下之后,安静的思索着,他在回忆方才的事情。 刚才二人虽然做着话语上的交谈,但是他们之间传递的信息和说话一丁点关系都没有,真正的沟通,是方才王启年带走的那些纸。 王启年带来的信息有很多,范闲需要梳理一下。 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并没有任何的情报证明崔振是醒着的。崔振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这一段时间之中,名医造访,监察院动用了一些力量来探查一些名医,可是奇怪的是,三洲府地界之内的名医,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是不知所踪,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联系上的,唯一一个能够联系上的名医,就住在崔府里面照顾崔振的日常起居,这个人的口风,没有人会去探。 而第二件事情就是王启年手下的启年小组对于邓子越的监视,邓子越这一段时间之内并没有接到范闲直接指派的任务,但是他负责的是海棠朵朵从崔振那里拿回来的书信和崔振之前的文章笔记做以对比,这样他就有很多的借口可以出门,他只要出门,范闲就有找到他的问题的机会。 在范闲看来,并没有觉得邓子越是一个叛徒,毕竟他在很多事情的大是大非上处理的都非常好,包括儋州城的一些事情,除了最后在隆潮山曝光了那些山匪的根据地之后,让那些人以为他们抢先一步将所有的证据毁于一旦。 而且范闲有一个非常疑惑的地方,就是方才王启年的报告。 王启年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上一次邓子越传递信件的人就是在儋州城给那海上的周管家传递信件的人,那个人已经被范闲暗中做掉了,当然杀了这个人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监视邓子越的人能够快速的确定他们选择人的方式,看看有没有原本就在三洲府地界里面的人,这样范闲会根据这条线找到崔家和信阳方面的联系。 但是这一次虽然没有找到信阳方面和崔家的联系,却截获了邓子越通过秘密道路的信鸽发出去的信。 信道发出去的信鸽用三个,被王启年全部截获,但是信纸上面的内容全部一样,在王启年确定了信纸没有夹层,信封之中没有任何异样之后,这才带了其中的一封递给了范闲,范闲的手中拿着的,就是这封信。 但是范闲并没有急于研究他,而是将他装入了袖口之中。 第三件事情,对于崔家的调查还在继续之中,在王启年刚刚说出的事情里面,范闲并没有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件事情只能暂且盖过。 和王启年交换了信息之后,王启年的任务是调查这个沧州城的知府大人关生,范闲手上有他的基本信息,范闲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范闲思索了一 下,也就算放弃了。 而现在的范闲,仔细的听着上方的动静,果不其然,有毛笔书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似乎暂停了下来,接着就是折叠信纸的声音,范闲听的是精精有味,这个时候,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而那折叠信纸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范闲明白,上方是看不到自己的,所以方才的那些举动,并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 走到了门口的范闲,提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做任何的事情,缓缓地将门关上之后,他竟然直接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范闲认真地听着,那信纸被放入了类似一个竹筒的地方,接着第一次触碰到了一个木制管道的声音,清脆而明亮,接着就是飞下去的声音! 竹筒对于木制的管道,声音不是很大,而且上面涂抹了应该是油之类的东西,声音被消除了许多,但是这并不影响范闲的听力,顺着管道直接下去的竹筒,范闲肯定不如这个竹筒快,但是他仍然尽力追寻! 四层! 三层! 当范闲到达三层的时候,那个竹筒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范闲知道,声音消失的大概位置,是在第二层,并不是在第三层,他方才的动作有些快,周遭的人都在看他,此时的范闲当然是急中生智,随便抓了一个人,恶狠狠的问道,“茅厕在哪里。” “你跑这么急,我以为你要干嘛呢!”那个被抓住的人尴尬的打了打身上的衣服,指了指一旁的地方,“那边啦!三层没有的,只有二层有。” 范闲抓紧跑到了二楼,随便找了一个茅厕进去,蹲了一会儿,此时的他便可以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都是那些竹筒落在一个软质的东西上面的声音,现在范闲听到的这个声音已经非常的大了,他也已经可以断定,这个声音,就是发生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他缓缓地从茅房里走了出来,这里作为一二三层唯一的茅房,看来人平时还是蛮多的,范闲能够看到出出入入的人群攒动,也能听得到,有一个几乎非常多的人同时存在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是茅厕,这地方也没有那么多人同时蹲坑的地方。 想来想去,范闲明白了,这些茅厕的背后应该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这个地方是绣玉堂的消息集散中心,是一个成规模成建制的地方,想来范闲也能明白,绣玉堂已经成了一个最大的地方,他想要动,只能直接进去动根基,旁侧的地方是不能动的,这里的安全和隐秘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显然能够看到的防范是不能够直接归到对方的防御里面的,而看不到的防范才是真的防范。 叹息了一声的范闲转身上了楼,再次回到了五层,想要攻破这里,还需要从长计议。 “大人!”刚走上五楼的范闲看到了于瓶儿,对方似乎有些焦急的看着范闲。 范闲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出事儿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不开的死局打不死的范闲 皇宫之中明媚的光照射了进来,庆国的皇帝陛下躺在椅子上,有些慵懒,又有些敏锐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此时并不是上朝的时间,但是皇帝并没有回到御书房而是在这里接见上奏的外使,可见见的人并不是本朝的人,而且场合也不一样了。 皇帝手中拿着奏折,他几乎已经翻看了好几次,但是仍然觉得看到这份奏折,心中踏实了许多,但是皇帝龙颜谁都看不破,更是也没人敢看。 皇帝再次看了一遍之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的向下看了一眼,下方是三个跪拜的人,从他们的服饰可以看得出并不是本国的人,并且长相也非常的另类,但是男子俊美,女子更是美艳得不可方物,棱骨分明,鼻梁稍高,眼睛是蓝色的。 “你在西陲边关驻军多年,给朕讲讲你所想。”皇帝陛下并没有对面前的三个人说话,而是直接转头看着一旁的大皇子,他左手支着龙椅,顶着自己的下颚,看了过去。 大皇子被叫了过来,方才听了奏折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顿了顿,才缓缓地说道,“回父皇大人,儿臣以为,在西陲边关之外的事情,本就复杂,再加上如今我们的臣子之国月氏部族已经和乌孙皆为同一个部族,兵强马壮,本就不该畏惧那小小的突厥,况且突厥虽然兵强马壮,但是兵法之处,运用的并不是很合理,儿臣在西陲边关之地,和其交手,并没有任何的败绩。” 说道这里,大皇子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一次的事情太过蹊跷,当年齐国分裂之后,突厥部族并没有想要离开齐国,但是各方因素的困扰之下,他也不得不离开,如今当年齐国的两族都已经归顺我大庆,但是这突厥部族非但没有向我方靠拢,却更加与那北齐交好,儿臣以为,突厥此次的行为,便是北齐皇室的干扰。”大皇子说道。 这句话说完,很明显庆帝的目光都变得喜悦了起来,但是他仍然面不改色的看着大皇子,听他说完。 “月氏一族和乌孙一族如今被新命为吐蕃,也是一个庆国对于附属国的壮举,但是吐蕃王子刚刚定下没有满一个月,便被行刺,我认为这是对于吐蕃的一个绝大限度的制约,而这个制约的受益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北齐。”大皇子说到这里,立刻撩袍下跪,“父皇在上,儿臣愿意领西陲边关驻守二十万大军,挥军西出,荡平突厥!” 听闻这句话之后,三个跪在地上的二男一女,眼神闪动,他们侧脸看向大皇子,想说感谢却又不敢说。 而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眼神都要乐出来了,但是他仍然面不改色,摆了摆手,“切不可如此,如今大庆刚与北齐休战,虽然庆国俾睨天下,但是频繁生起事端,终究会让人言语落下把柄,此事还需调查。” “父皇所言极是,是儿臣鲁莽了。”一句话就被皇帝压了下来,大皇子显得有些哑火。 此时的皇帝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旁,陈萍萍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看着陈萍萍舒舒服服的,皇帝又有点来气,便问道,“陈院长,不妨说说?” “回陛下,臣以为这一次吐蕃王子被杀一事,是存在非常多的疑点,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我们在千里之外众说纷纭也无济于事,不如让监察院的人着手调查一番,若是有了新的进展,也不妨再做打算。”陈萍萍一拱手,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句话说完三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庆国收了月氏部族和乌孙部族之后,让原本的两国合二为一,虽然兵强马壮了,但是两个民族却仍然会有冲突,可是如今两个民族结合的第一个王子出生本是让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的事情,可是这个皇子仅仅不到三岁,就被人暗杀在了皇宫之中,虽然现在的吐蕃不愿意,可是也必须请求庆国帮忙。 他们本以为庆国会直接出兵,但是他们想错了,他们不了解庆国的皇帝陛下。 庆帝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监察院直接砸入吐蕃的心脏之中,这样就可以巩固他的权力,对于吐蕃的掌控,更加的坚固!这才是这件事情,需要做的第一件大事! “嗯,继续说。”皇帝陛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臣以为,这件事情往大了说,可能是突厥的攻击手段,想要打破吐蕃现有的和谐,但是臣认为刚好相反,如若是突厥的攻击手段,那么就会更加的巩固吐蕃,吐蕃的人民也会更加急切的想要报仇,这个时候如果宣战,对于民心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陈萍萍继续说道,“但是宣战不能太过草率,应当先以调查为主。” 这些话是说给那三个人听的,但是陈萍萍的目光并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庆国皇帝陛下。 庆帝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你们既然来了,就在皇宫之中暂且住下吧,待事情查明之 后,立刻出发,若真的是突厥所为,朕答应你们,一定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这奏折递了上去,下面的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庆帝就已经这般盖棺定论了,他们还能说什么,这算是自己的老大哥,要是说的哪句话不对了,突厥没打成结果吐蕃没了,这可是得不偿失的事儿,既然如此,他们三人便直接磕头作礼,齐声高忽。 “谢陛下。” “侯公公。”庆帝缓缓地说道,“带三位客人下去休息吧。” “是,奴才遵命。”侯公公这才走了出来。 皇帝看着走出去的三人,忽然冷冷的一笑,他的期盼已经达到了,他便不会再说什么了。 “儿臣告退。”见没有什么事情了,大皇子也就退了出去。 此时的大殿之上,只有陈萍萍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摆了摆手,“这件事情做的不错,你找的刺客是哪儿的人?” “臣找的刺客,是突厥人。”陈萍萍淡然的说道。 庆帝瘫软的躺在御书房的床榻上的时候,陈萍萍刚刚被一个宫女推着轮椅送了过来,他微微地低了低头,吞了口气一般,走了过来,看着庆帝,没有说话。 看到了陈萍萍,庆帝的心情看起来非常的不错,他对陈萍萍微微一笑,“尸体呢?” “人还活着,落在了吐蕃人的手中,现在估计还在拷打。”陈萍萍说道,“此人自幼就在突厥长大,并不知道自己是汉人,他的父母也并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之后我利用突厥皇室的身份,在九岁的时候,将他安插在了月氏一族之中,成了皇室的下人,埋藏了七年之久,如今到了启用他的时候了。” “这一次,比什么四顾剑的借口,来的好的多。”庆帝想了想,如是说道,“既然已经是突厥做的了,那就可以着手安排剩下的事情了。” 陈萍萍知道面前的这个帝王有多大的野心,他可以想象得到面前的人几次三番挑起和北齐的战事,野心定然是不小,现在的庆国正是兵强马壮之际,庆帝想要趁机开疆扩土现在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陈萍萍对于帮助庆帝如此,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毕竟这是他该做的事情。 “突厥的战役,陛下准备如何?”陈萍萍忽然问道,他的表情非常的平静,似乎在问陛下晚上吃的是什么。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陈萍萍,这个表情陈萍萍知道,就是陛下的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朕的皇子们,似乎也该历练历练了。”皇帝将手中的翻了翻,放在了一旁。 陈萍萍看着皇帝,在等着他下面的话,在这个时候陈萍萍短暂的分析了一些事情。 大皇子肯定是不在这一次出征的名单上的,而三皇子在面前这个慈爱的老父亲的照顾下,在自己的抱月楼里面让范闲差点给弄死了,所以这个三皇子应该也不会出征,剩下的就是二皇子c太子这两个人了。 监察院当然是知道太子的动向,目前范闲在沧州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朝中的大臣们都在等着范闲会不会去掀翻太子的快乐园,皇帝的态度只是睁着两个大眼睛坐在旁边看戏的模样,而陈萍萍也只能是如实上报自己得到的消息,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去做出一些判断,毕竟是影响太子的,皇帝最敏感的地方,肯定是太子。 所以若是皇帝决定了,那么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是那个现在已经被禁足了的二皇子,而且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可以帮助他的绝大助力,就是京都守备军将军的女儿,叶家长女,叶灵儿。 这个女人别看没什么本事,而且自己的父亲仅仅是一个京都城的守备军将军,但是其实出了这京都城之后,叶灵儿的能量才能发挥到极致,她的爷爷,可是庆国之内第一个大宗师,叶流云! 光是这三个字,就可以在庆国之内横着走了。 想到这里,庆帝终于说话了,“承泽如何?” 四个字,打铁了陈萍萍的猜想,李承泽是二皇子的名字。 陈萍萍忽然吸了口气,“啊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 “嗯?”庆帝看着陈萍萍,这个老怪物在想什么,庆帝心中明白的很,他忽然觉得好笑,用鼻子哼了一声之后,才缓缓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臣,告退。”陈萍萍转身,在宫女的陪伴下缓缓向外面走了出去。 御书房的甬道很长,陈萍萍准备走的时候,能感觉到庆帝也站起来了,他要去哪儿,陈萍萍不知道,他安稳的靠在了轮椅上面,随着宫女的推动,他的身躯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此时正好遇到了侯公公安排完了吐蕃的使团,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陈院长。”侯公公点了点头,立刻行了礼。 陈萍萍也跟他点了点头,但是这个时候,陈萍萍忽然感觉到不妙!他震惊了! 一股强烈的杀气从他的身后出 现!可是,这是御书房!他不能动!他根本不可以动! 杀气出现的瞬间,消散了,而陈萍萍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被死死地钉了一支箭! 只不过这支箭没有刺入他的肉体,而是钉到了轮椅上。 而身后的宫女,似乎无法再出一丝的声音,她趴在了轮椅上,一动不动。 陈萍萍缓缓地向后看去,庆帝松开了手中的那支弓。 那支弓是大皇子献给他的。 此时的庆帝目光淡然的看着陈萍萍,随后,转身离去了—— 监察院的人似乎都没有见过陈萍萍如此的慌张,只是这样的慌张并没有体现在什么地方,只是他的脸颊的两侧,出现了汗液而已。 费介推着陈萍萍走到了他的房间之中,脚步不知不觉快了许多。 “到底怎么了?”费介皱着眉,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这才缓了一口气,他用袖子擦了擦汗,长出了一口气。 “你在演?”费介不解的看着陈萍萍。 “陛下生气了。”陈萍萍说道。 “为何生气?”费介问道。 “因为我猜到了他的心思。”陈萍萍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范闲凶多吉少了。” “什么意思?”费介当即就急了,他看着陈萍萍,怒道,“你别告诉我你又推荐范闲做什么了,要是真是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 “二皇子要去西陲边关。”陈萍萍打断了费介的急躁,冷声说道,“突厥和吐蕃要开战了。” 费介正大了眼睛看着陈萍萍,他似乎想要从对面的人口中说出的这句话里面,捕捉一丁点和范闲有关系的事情,可是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来这到底和范闲有哪门子关系!他歪着头说道,“你别卖关子,赶紧说,这和范闲有什么关系?” “问题在于,陛下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陈萍萍看着费介,此时他的眼里也写满了担忧。 “什么话?”费介问道。 陈萍萍缓缓地说了方才在御书房的经过,他之所以会说,是他已经断定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皇上说的话原话是,朕的皇子们也该历练历练了。 重点就是在这里,费介也明白了些什么,他看着陈萍萍,陈萍萍看着他,二人不言不语。 朕的皇子们,当然包括范闲,而这一次范闲去的地方,是北齐!而且是北齐诚邀的人,也就是说明,若是二皇子想要让范闲死,那他可以直接走到西陲边关,什么都不管,带上几百人去先打突厥一顿,那么这个时候刚好到达北齐的范闲,会怎么样? 北齐会直接放了范闲?想屁吃!他会和言冰云一个下场,或者是更加的惨烈,他将会被带到西陲边关,而范闲如若是到了西陲边关,他又会面临什么? 被北齐扣押,那么就是无尽的酷刑和阶下囚的待遇,范闲会过的生不如死,这是两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如若是被北齐放出来呢?就算是打到最后北齐再次退兵,释放范闲,那么他就会到庆国的手上,而西陲边关这一次战事的人,是二皇子,是他亲自带兵。 二皇子会留着范闲?亲手送他回京都城? 根本不可能,二皇子就算仁至义尽,也就是带一具全尸回来。 这一次的皇帝历练的,恐怕不是二皇子,而是范闲。 这是一个死局,无法破的死局! 而陈萍萍唯一的反抗,就是在陛下提问的时候,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势必已经被那个敏锐的帝王看的彻彻底底,他想要反抗,他想要保全范闲甚至伸出援手。所以皇帝才会让他走,然后在他的轮椅上深深的钉下了一支箭。 这支箭是警告,是警告陈萍萍不能干涉他的家事,二皇子和范闲,是他的儿子,不是陈萍萍的儿子,是他手里的两颗珠子,是他棋盘上的两颗棋子,和你陈萍萍,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我的一条老狗。 而已! 陈萍萍双手死死的扣着轮椅,青筋暴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暗花镖行,五楼赌注。天下人,天下命 范闲跟这于瓶儿快速穿行在人流中。 但是此时范闲并没有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那崔逸文敢做什么? 他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对于海棠朵朵不好的企图,那很可能遭殃的不是那个姑娘,而是整个绣玉堂。 那样范闲也就省了老鼻子事儿了,绣玉堂掌柜的想要非礼北齐圣女,北齐圣女一怒之下拆了绣玉堂,火烧了三天,这不是好事儿吗? 范闲打了个寒颤,美梦还是醒了。 这一次走到了五层最里面的房间,二人走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间之中匆匆走出来了一个侍女,范闲轻轻避了一眼那个侍女,这会儿范闲才发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算知道绣玉堂最好的安保在哪儿了,就是这帮女人! 这个侍女着急了,她露出了脚程,若不是如此,范闲还不容易察觉到这件事情,他思考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海棠朵朵从程大龙那里收买的三个侍女,看来是和绣玉堂有一定的关系的,但是她们并不是绣玉堂的人,却应该师出同门。 这些绣玉堂的侍女,全部都是有底子的人,不是一般的侍女。 按照刚才的那般实力来推算,年纪在二十五六左右的应该已经到了五品的行列。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一个五品倒不算什么,但是想想一日的侍女,似乎没有五百,也得有三百吧?若是他们还有更多的人呢? 这不是军队了吗? 门被推开了,里面的人正要出来,两拨人打了个照面,范闲藏在斗笠里面的双眼第一时间看向海棠朵朵,她的面容并没有丝毫的不对劲,更是有些心情舒畅,她走了出来看到了范闲,并没有说什么,便直接跟着前面的崔逸文走了出来。 而此时的崔逸文看到范闲的时候,明显恭敬了许多,他微微一点头,身体有些前倾。 看来消息,他已经收到了,方才那个疾步走出去的侍女,已经将自己是御前大将军的信息告诉了崔逸文,此时的崔逸文小心翼翼的向前方走了过去,他不敢表现出来自己已经知道了的模样。 一行人走了出来,一个都没有多,一个也没有少,范闲苦着脸看着一旁的于瓶儿,“出什么事儿了?” “啊!”于瓶儿一惊,她看了看范闲,“哦!我以为出事儿了!刚刚那个程大龙诡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手里面的匕首摆了几下,我以为他要对姐姐下手。” 范闲巴不得那个程大龙拿出匕首对着海棠朵朵猛刺几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海棠朵朵火烧绣玉堂了。 跟着众人来到外面的范闲,看了看一旁的于瓶儿,于瓶儿低头瞅了一眼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一直没看到的东西,现在就要来了。” 范闲看着面前的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前方的栏杆面前,看来确实是要开始了,范闲向外面望了一眼,此时的五层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多数人都已经走了下去,看来真的是要开始。 想看,却又不想看。 下方吵杂的声音已经开始蔓延,范闲知道那个被称为暗花的赌局,也就是整个绣玉堂里面最大的赌局。 已经开始了。 范闲慢慢地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后,他作为皇宫之中的御前大将军,当然是要沉默着装高手,所以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此时的二十个侍女已经到达了下方的场地,一切全部准备就绪,剩下的就是所有人的下注和整理金额的问题了。 暗花之所以能够这么受到欢迎,就是因为这个在绣玉堂训练有素的侍女,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被带走,所谓九死一生,你想活下去,就必须经历地狱的历练,而绣玉堂,就是地狱。 一人死,十九人活,如果被买走,皆大欢喜,如果买不走,她们还会继续参加下一次的暗花,表面上看的是一死十九生,可是实际上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 没有一个人能够确保自己不会被杀死,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稳稳的活下来。 对于那二十个侍女来说,这是机遇也是死刑。 可是即便是这样,迫不及待上位的人仍然不计其数,就连那二十个侍女上位之后,范闲身后那个属于海棠朵朵的侍女都在小声的嘀咕,为什么出现在下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这些歪瓜裂枣。 范闲知道,女人的群子里面是不存在真正的友谊的,有的只是虚假外表下为了一些东西争夺所积蓄的力量和势力,范闲明白,能够站在这二十个人的名额之下的人们,她们上位的路上,可能会比现在范闲看到的事情,更加的血腥,恐怖。 “有兴趣吗?”一旁的崔 逸文看着海棠朵朵性感妩媚的侧脸问道。 海棠朵朵看着下方,她知道暗花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时范闲知道,正义感爆棚的海棠朵朵是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的。 蛮横的杀戮和血腥的场景是不会让海棠朵朵愤怒,而最能够触及到这个女孩心中脆弱的事情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就是恃强凌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站在那里等待着被宰杀的场景。 她死死地抓着面前的栏杆扶手,“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射杀她们其中的一个人。” “截止到刚才为止,今日开堂之后,收取赌金最多的人,就是有权利射杀的人。”崔逸文说道,不过说完之后,他疑惑地转头看向了海棠朵朵,“姑娘,怎么了?你对这个也有兴趣?” “那倒不是。”海棠朵朵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射杀她们。” 崔逸文笑了笑,“暗花是可以选择的,若是姑娘你拥有了这个权利,你也可以选择不去射杀她们,毕竟这都是自由的,不是强制的。” 海棠朵朵倒是没有听过这个说法,此时的海棠朵朵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也就是说,暗花也有可能不死人的?” “是有这个可能。”崔逸文苦笑了一声,“但是自从定下了这个规矩之后,我还没有见过不死人的呢” 听完这句话,海棠朵朵和范闲均是一惊,二人万万没有想到,崔逸文说出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玩笑,但是这个玩笑,却又像利剑一样,扎入了每个人的心中,海棠朵朵看着崔逸文,她深表怀疑。 “那不如这样,姑娘,我们来打个赌?这五层,什么赌都算数。”崔逸文笑着说道。 原来他的计划在这里。 范闲也想听听,这崔逸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啊,你说怎么赌?”海棠朵朵当然不怕这个小小的崔逸文,便直接许诺同意了赌局,她插着腰,颇有一股狠辣的风范,范闲看着好笑,但是还是忍住了。 “这暗花的摘花权,也就是射杀下面侍女的权力,是我最先知道,然后公布的。而我在公布之前一炷香的时间就告诉姑娘你,然后姑娘可以竭尽所能,不得伤及无辜的情况之下,无论采用任何的办法,只要你能让今日的侍女一个不死,那我崔逸文就输与你。”崔逸文笑道。 “输了,作何解释?”海棠朵朵问道。 崔逸文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输,于是道,“这里是绣玉堂,绣玉堂当然有绣玉堂的规矩,五层定赌,双方认可之后赌约成立,赌注是什么,双方协定,姑娘你高兴提什么都可以。” “那你把绣玉堂赠与我。”海棠朵朵微微一笑,说道。 崔逸文摇了摇头,“姑娘玩笑了,这绣玉堂并不是我一人所有的,我没有对于他的赠与大权,这个赌注,崔某怕是不能答应,还请姑娘换一个。” 海棠朵朵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指望着崔逸文能够答应,她思索了一下,正在这个时候,范闲的口中默默念出了一段话。这段话旁边的人虽然听不到,但是海棠朵朵听得真真切切,毕竟是九品上的实力,隔空传音的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范闲说的缓慢,海棠朵朵听得真切,范闲说完之后,海棠朵朵才笑道,“那既然如此,不如这样。” “崔公子。”海棠朵朵道,“如若是你输了,崔公子只需要带我去府上宴请一席便可,我与尊父亲可是故交。” 听完这句话之后的崔逸文显然是一怔,但是此时他更确信他收到的消息了,若是海棠朵朵真的是庆国的郡主,当然会和自己的父亲有所关系,但是如今自己的父亲卧床不起,昏迷至今,显然也无法对症,而且这是自己和郡主交好的一个必要条件,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一个条件,而是一个奖励,这也让崔逸文,胆子更加大了。 他当然是笑着点头,“我答应你,姑娘,可若是你输了呢?” “但说无妨。”海棠朵朵自信的说道。 崔逸文看了看身后的范闲,他并不知道范闲的目光在哪儿,他只是确保他说话的声音不会被这个御前大将军听到就好了,于是贴着海棠朵朵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他哪里知道他说的话,范闲听的是一清二楚。 “好!”海棠朵朵的表情变了,她毅然决然的说道。 范闲傻了,他立刻嘴唇动道,“你疯了?” “我不会输!”海棠朵朵反驳着。 “你要是输了呢?”范闲有点急了。 “那就认栽咯。”海棠朵朵懒散道,“所以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给你思考,怎么才能赢。” 范闲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海棠朵朵,他亲耳听到那个崔逸文贴在海棠朵朵的耳畔,轻声地说道,“若是姑娘输了,嫁给我可好?” 此时的范闲下定决定,就算是绣玉堂不倒, 这个崔逸文,也必须死! 赌局也就算正式开始了,海棠朵朵根本不怕对面的崔逸文,但是范闲却是慌得要死,他缓缓走到了前面,他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但还是要让周遭的崔逸文能够听见,这样对方才不会起疑,他说道,“郡主大人,密函到了。” “哦?”海棠朵朵一愣,她回头看了看范闲,什么密函鬼才知道,于是说,“好的。” 然后转头对着崔逸文说道,“稍等片刻。” 说着海棠朵朵和范闲走到了一旁的柱子旁边,二人低声的对话,这一次就算是崔逸文站到两个人的身旁,也不会听到任何的声音,所以二人也不担心。 范闲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我当然知道啊!”海棠朵朵皱着眉看着范闲,她有些玩味的看着范闲,“怎么?你有点生气?” “那倒不是。”范闲立刻否认道,“只是认为你如此行事,未免太过草率了,若是让对方算计,那得不偿失。” “不怕啊,若是输了,嫁个有钱人也不是不好啊,他又打不过我,难不成我还担心婚后他欺辱我不成?”海棠朵朵诧异的看着范闲。 “都想到婚后了?”范闲半张着嘴震惊的看着海棠朵朵,他似乎一瞬间感觉面前的这个少女的脑子是有点问题的。 海棠朵朵笑了笑,“你可能是真的有点笨,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放心吧,我不会输。” “不会输也不是这么个赌法吧?”范闲不解。 “你怎么变得这么墨迹?”海棠朵朵有些不高兴,转身就要走,不过刚走了两步,海棠朵朵恍然大悟的回过头来看着范闲,“你难不成是嫉妒?” “我?”范闲一愣,他正想辩解什么,忽然看到海棠朵朵的坏笑之后,他撇了撇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说了,你可别喜欢”海棠朵朵话说了一半,范闲直接说道,“赶紧走吧。” 说完,范闲一步上去,绕过了海棠朵朵,扬长而去。 等到海棠朵朵回到了崔逸文身旁的时候,崔逸文已经拿到了一封书信,他看了看,接着对着手下的人说了两句,那侍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崔逸文看到海棠朵朵回到了身旁,笑着说道,“人已经给你找到了,我现在叫他过来。” “好啊。”海棠朵朵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齐婢女不过碎银三两 过了半晌,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公子打扮得非常素雅,似乎是一个读书人,他举止谈吐让人非常舒服。 他走到了崔逸文的面前,看着崔逸文,作揖道,“二少爷。” “运气不错啊,恭喜恭喜。”崔逸文说道。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到底是否能够开出暗花,还不一定呢。”公子笑道,“不过持箭之人可以选择三个数字,这样的概率还是蛮大的。” 公子正笑着的时候,身后的几个姑娘也跟着上来了,她们果不其然被侍卫拦住了,而那公子转身说道,“这是与我一起来的朋友,还请二少爷放行。” 崔逸文看了看,向侍卫摆了摆手,这便让那些杂七杂八的朋友们走了上来。 海棠朵朵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而是将目光全身心的放在了对于这个公子哥的观察,她在考虑的事情很简单,像这样一个读书人的模样,他势必是书香门第的教导之下,所以海棠朵朵认为,和面前这个公子哥的交谈会非常的顺利。 二人既然打了赌,海棠朵朵就不会让崔逸文去介绍,所以当即,海棠朵朵直接绕到了那公子哥的旁边,笑吟吟的说道,“你好。” 公子哥歪着头看了一眼海棠朵朵,随即又看了一眼崔逸文,崔逸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看着那公子哥。 不过见到海棠朵朵,公子哥也没有什么抗拒的情绪,毕竟这个海棠朵朵是本来就在崔逸文身旁的人,所以他也没有怎么排斥海棠朵朵,于是问道,“姑娘你好,怎么了?”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海棠朵朵说着,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公子哥。 公子哥似乎猜到了海棠朵朵想说什么,他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如若是你要买暗花的头儿,十万两银子。” 海棠朵朵一愣,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所说的话,十万两银子?我买过来不是赢了吗?正当海棠朵朵说话的时候,崔逸文凑到了她的耳畔,低声的笑道,“姑娘” 他吹了一口气,弄得海棠朵朵有些痒,不过并没有闪开,只听他说道,“你要知道,我们赌的是阻止他射杀,而不是你将权力买过来。” “这样的话,可是不算数的哦。”崔逸文说道。 确实,海棠朵朵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就是担心到了这个问题,既然崔逸文也反应了过来,她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是继续对面前的公子哥说道,“我想问,你可否不射这一箭?” 这句话说完,不仅是那公子哥,甚至是连公子哥周围的姑娘们,都震惊的看着海棠朵朵,其中的一个姑娘更是直接出言不讳,“切,没钱还想指挥别人,我以为是二少爷的朋友呢,没想到是这么个人。” “就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暗花,我们家少爷可是花了整整二十万两银子的流水才弄出来的东西,你说不玩就不玩了?”另一个姑娘鄙夷的看了一眼海棠朵朵。 “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当然是要多玩咯,今天少爷要射多少箭?我们赌一赌!”说着几个七嘴八舌的姑娘又开始聊了起来。 听完这些话,公子哥当然知道海棠朵朵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便说道,“暗花算是很好的一个彩头了,总不能因为姑娘的三言两语,让我弃了如此好的彩头,这也说不过去,对吧?” “杀人,这么有意思么?”海棠朵朵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看着面前的公子,冷冷的说道。 “人?”那公子笑了笑,指着下面的侍女,“她们,是人吗?” “姑娘你才来绣玉堂玩不长时间吧?”公子哥问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海棠朵朵,眼里出现了一些笑容,他走近了一些,对着海棠朵朵说道,“没人会把她们当人的,况且你不知道,这里的侍女,根本没有任何的价值,你知道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小也不是很大,但是刚好能被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到。 包括这里站着的侍女,也包括海棠朵朵从程大龙手里赢出来的那三个侍女。 但是无一例外,她们没有一个人出现一丁点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个人觉得他说的话是不对的,想要去反驳。 没有声音。 海棠朵朵怔怔的看着公子,“她们也是活生生的” “她们只是活着,而她们的任务,也只是活着。”公子笑了笑,“我在第一次进入绣玉堂的时候,我也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用杀戮来取乐呢?” “可是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吗?”公子冷漠的说道,“她们都是穷到吃不起饭的人家,卖出来的姑娘,进入绣玉堂的时候,最小的岁,大的十一二,她们没饭吃 的你知道吗?她们的命运本来就是去死的,可是是我们,是我们这些人在养活着她们,否则她们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这里的南庆人少之又少,多的是北齐的人,她们大多是北齐的俘虏,你也知道,北齐的女人,都是些肮脏货,她们连如何生活下去都不知道,没有绣玉堂,她们会死的!”公子大笑着,“而我的兴趣就是杀了她们,暗花是太著名的名头了,这就是绝好的运气,若是能中一次暗花,更是让我有千万家产,你说,我为什么要放过她们?她们在这雪白的银子面前,能算得上是什么东西?” 这些话,如若是说给范闲听,范闲还会去思考若是让绣玉堂倒塌了之后,这些姑娘们会去哪里?她们该怎么生活?可是面前的这个公子并不是和范闲在说,而是和一个北齐的圣女在聊北齐的女人,都是肮脏货。 海棠朵朵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以她的脾气,没谁能够按得住她,当即一把直接抓住了那公子的脖颈,硬生生的往后一推,木制的栏杆异常的脆弱,被这么一推生生断裂开来,掉了下去,而此时的公子被海棠朵朵抓在手里,整个身体悬空,惊讶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说什么!”海棠朵朵怒火中烧,就在此时,范闲立刻到了她的身旁,赶忙抓住了她的肩膀。 海棠朵朵转头看去,发现是范闲之后,愤怒的说道,“你最好别管我。” “我不管你,我就现在回头去给你准备嫁妆了。”范闲冷静地说道。 海棠朵朵一怔,这才回头看去。 那崔逸文则是满怀着笑意看着海棠朵朵,若是这个人死了,那他们二人的赌约就算是结束了,而海棠朵朵也就以失败告终了,按照赌约确实是崔逸文也要回去准备聘礼,筹备婚事。 海棠朵朵攥紧了手,看着面前的人,说道,“你不是喜欢赌么?” “你咳咳咳”那公子话都说不上来,快要断气的咽喉致使他的脸上已经憋得通红,公子死死的抓着海棠朵朵的手腕。 而方才那些哄闹围着公子的姑娘们已经退到了一旁,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干扰的。 而崔逸文虽然心中暗惊,不过也想得出来,自古庆国之内的公主郡主都不是什么善茬,会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看得出来这个郡主和御前大将军关系非同一般,可见那将军应该就是郡主的老师,崔逸文看到面前情形虽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还是对自己的胜利有着足够的信心。 “我们赌一把?”海棠朵朵看着面前的公子,说道。 “怎怎么赌”此时的公子已经双眼通红,他可能等不到海棠朵朵说出来剩下得的话,就要死了。 海棠朵朵轻蔑一笑,“赌还是不赌?不赌我就松手了。” “赌赌赌赌赌赌”那被抓着的公子都开始吐泡泡了,他疯狂的点头应诺,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说着海棠朵朵向上一拉,她抻着劲,控制好自己的力量不会直接一把将这个人拽死。回头看去,果然还活着,只是有些难受。 那公子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似乎就要把肺都咳出来,他看着崔逸文说道,“二二少二少爷,你你你你这是” “我绣玉堂里面绝对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崔逸文笑着走了过来,他对那公子说道,“放宽心,况且这个姑娘也绝对不会对你使用强劲的手段逼迫你做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崔逸文看向了一旁的海棠朵朵,笑道,“你说对吧?陈姑娘。” “是!”海棠朵朵黑着脸,直接走到了那公子的身旁,那公子连忙瘫坐在地上,向后用手巴拉着地面滑动了几下,看实在无法逃出海棠朵朵的魔爪,他厉声道,“你你你你别吓我!我告诉你,小心出了这个门,我让你后悔!” “那是出了门之后的事儿。”海棠朵朵说道,她阴着脸走到了那个公子的面前,说道,“赌约已经成立,按照这第五层的规矩,我们现在说赌注就可以了是吧?” 公子要哭死了,他莫名其妙的接了一个赌,他可不是五层的常客,他是混迹在三层的人,最多最多上个四层到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上到五层,一上来就接了个赌,这该如何是好?这要是对方要什么,他该怎么办?想到这里,那公子不自觉的右手护住了胸口,这才略显委屈的看着海棠朵朵,“我还是童童子” “你给我闭嘴!”海棠朵朵怒目道,“我们就来赌,在我的干扰之下,你能不能杀了下面任何一个人!” “啊?”公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愣神儿啊了一声。 听到海棠朵朵说这句话,崔逸文觉得有趣了,他饶有意思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心头上觉得这个少女真的是越看越喜欢,若是有机会,他要尽力得到面前的这个少女才好。 海棠朵朵看着公子,抬了一下头,“嗯?” “啊那个 这个”公子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刚才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他的同意,现在若是反悔,肯定不可能,除非他想死在这个绣玉堂之中,他干咳了几声,还没等说话,旁边的女人们倒是先行说道。 “程哥,不怕她,跟她赌!” “就是,程哥,几天了你都没输过,不怕她这一局。” “我们程哥文武双全!” “” 那程公子捂着头,焦头烂额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真想掐死旁边这几个多嘴多舌的人。只是现在大难临头,他顾不得其他,只得对海棠朵朵道,“说说吧,你要怎么赌!” “很简单。”海棠朵朵站了起来,她指着下面的那一群人说道,“暗花马上就开始,你在哪里都可以,只要距离你要击杀的侍女一步远就行,你拉弓射箭也好,用匕首刀斧锤剑都随你,而我如若是打断你三次,那就算你输了。” “赌注呢?”程公子似乎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没得赌,于是他直接问道,“你要是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海棠朵朵冷笑道。 程公子长出了一口气,他扶着地板站了起来,周遭的那些姑娘们立刻跑到了程公子的身旁将他搀扶住。 “若是我输了呢?”程公子比较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海棠朵朵缓缓地站了起来,“那今日就是史上第一次,绣玉堂之中,暗花之名,没有人死的了。” 说完这句话的海棠朵朵,转身看了一眼崔逸文。 崔逸文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知道现在的海棠朵朵是在气头上,自己没必要去招惹她。 “好!”程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确定了海棠朵朵并没有馋他的身子之后,就放下了心来。他看了看海棠朵朵,“你等着!” 说着那程公子迈步直接走下楼去。 此时的范闲看着那程公子下楼,他的想法很独特,他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姓氏。 程。 背后还有一个姓程的人,而且范闲注意到了这个程公子来了之后,身后的程大龙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他似乎和面前这个同姓的人,有些不对头。 而孔成也似乎认识这个人,他们的表情都很怪异。 最怪异的还是那个沧州城的知府关生,他虽然表面上感觉和身旁的两人一样,但是实则这个人和方才那程公子可是暗暗的对视了几眼,其中言语范闲并不知道,看来真正要明白里面的事情,还得深入了解。 范闲对于这个关生很感兴趣,毕竟这里这么多人,似乎没有一个人认出这个知府老爷来,想来这个知府,应该不是抛头露面的那一类。 海棠朵朵看着下方,此时的二十位侍女已经站在了下方,她们的怀中都抱着一个盒子,里面应该是数字。 “做好准备了吗?”崔逸文看着海棠朵朵,问道。 海棠朵朵倒是笑了笑,“你看着就好,这一局,我赢定了!” 说着她单手抓住了栏杆,轻轻一跃,双足轻柔的踏立上去之后,向下看了过去,此时她快速的捕捉,找到了那个少年,程公子。此时的程公子刚刚走到了二楼,他为了一击必杀,肯定是要走到距离侍女最近的地方,所以海棠朵朵并不担心。 范闲缓缓的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而海棠朵朵看他到走来,低声的说道,“你不需要出手。” “杀了他。”范闲冷漠的说道。 “嗯?”海棠朵朵惊愕的看着范闲。 “杀了他,那个程公子。”范闲的声音非常的冷漠。 海棠朵朵皱眉看向范闲,“为什么?你想让我嫁给那个崔逸文?” “在你们的赌约完成之后,立刻杀了他!”范闲果断的说道,海棠朵朵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的出来,此时的范闲话语之中的不可违抗,她不知道怎么了,平时若是有人如此和自己说话,她怎么也得让对方闭嘴,可是现在她居然猛然觉得,她应该听从范闲的话。 “为什么”海棠朵朵还是问道,“他虽然嘴贱,但是却不置于死地吧?” “如果你不想嫁给崔逸文,那你就杀了他。”范闲说道,“如果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 海棠朵朵一怔,她当然大惑不解,可是此时,忽然一声惊天的锣鼓声敲响! 暗花,开始了! “八!” “十七!” “老程!给老子出个三,老子给你一辈子洗脚!哈哈哈哈哈。” 周遭的气氛一下升至了。 而那程公子已经走到了楼下,他如同一个屠宰场的屠夫看着今日要杀哪一头猪一样,细细的挑选了起来,忽然,他在一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地方,停了下来。 侍女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衣服,她手中拿 着一个盒子。 按照规矩,程公子杀了这个侍女之后,将她手中的盒子打开,并且开出数字来。 但是现在的程公子,选择拉开了一步之遥,他从身旁的侍女手中拿出了弓箭,将三支箭其中的一支,放在了弦上。 海棠朵朵手中已经握好了那木栏杆碎裂之后的一根木条。 木条并不是一个利器,但是在海棠朵朵的手里,这是可以杀掉任何一个人的凶器! 只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程公子似乎有点担忧,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向上看去,海棠朵朵和他四目相对,程公子一脸的不自信。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崔逸文冷冷的说,“陈姑娘,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一个人?这个人跟我的关系,也非常的不错,他叫” “云之澜。” 海棠朵朵浑身一震! 她惊愕的看了看崔逸文,再向下看去的时候,她看到那程公子的身旁多了一个人,不是旁人! 正是当今东夷城四顾剑,大宗师首徒,云之澜! 云之澜缓缓出现在下面的时候,海棠朵朵脑海之中如同炸了一道响雷,她震惊地看着下方的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赢下来的赌约 她此时此刻万万没有想到过云之澜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此时的海棠朵朵彻彻底底的震惊了,九品上和九品下的实力虽然差距很大,但是如此的距离,海棠朵朵并不可能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极致,甚至她就算用木屑攻击云之澜,如此远的距离之下,攻击力道会大量的衰弱,云之澜可以轻巧的挡掉。 若是袭击,海棠朵朵很有信心能够一击必中,或者直接杀了云之澜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此时的海棠朵朵暴露在了对方的眼中,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来应对这一次赌约!而且海棠朵朵很明白,面前的云之澜,他不是一个人,若是四顾剑要插手,那么今天的海棠朵朵,是输定了的! “四顾剑很可能也在!”海棠朵朵第一次慌了。 “他不会出手的。”范闲同样神情凝重的看向下面,他思索了一下,说道,“让云之澜出来,已经是四顾剑脸皮的极限了。” “就算是云之澜一个人,现在也不好对付。”海棠朵朵说道。 范闲镇定的看着下方,“你准备出手吧。” 海棠朵朵转过了头,看向下方,此时的云之澜站在了那程公子的身旁,他镇定自若的看着程公子,并没有让程公子注意到他。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公子开始拉弓了,他站在距离他要杀死的那个侍女面前,而他拉满了弓箭,那弓箭的头距离侍女,也不过一寸的距离,他琢磨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程公子皱了皱眉,他思索了片刻。 此时的他回想起了自己和海棠朵朵的赌约,他咬了咬牙,他认为若是弓箭攻击,一来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若是对方一干扰自己,没有杀了那个侍女,自己也算输了这一个赌局。不可以输,他必须得赢,所以他一定要找一个必胜的方式。 “下手啊!” “动手啊!就那个娘们儿!给老子出个八!老子叫你一辈子爹!” “小程,给爷爷出个九!” “” 叽叽歪歪的叫喊声打扰着程公子的思绪,他有些愤怒了,也有些急躁了,他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长弓,转手抓住了手中弓箭上的箭矢,用膝盖上抬直接将手中的箭矢掰成了两半,将末端的那一半丢掉之后的程公子直接抓住了手中的箭矢,走到了那侍女的面前一步的距离。 那侍女全程看着程公子,一动没有动,只是目光略显呆滞,眼角似乎是露出了一些泪水,可是她的表情,只是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程公子,她没有丝毫的怨言,也没有反抗,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她在等死。 而此时的程公子,手中拿着箭矢的钢头,毫不考虑的直接扎向了面前的侍女,而那侍女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一次。 而此时的海棠朵朵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就在程公子挥舞着箭矢刺出去的瞬间,她手中的木屑已经脱手而出,直接奔向下方的程公子攻击了过去,程公子根本感觉不到海棠朵朵的攻击到来,他仍然向前刺出! 瞬间,在海棠朵朵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形之下,木屑直接刺入了程公子的手中,程公子惊叫了一声,当即向后退却了三步,倒在了地上! 那木屑已经不知所踪,而程公子的手背上已经裂开了,血液喷洒出来,溅了他一身,顿时程公子开始惨烈的叫喊了起来!他发狂的向后退却,那箭矢早已经不知道掉到了那里。 他发了疯的转头想要跑,可是被一只手拦住了。 云之澜一把将他的肩膀抓住,随即他单手直接掐住了程公子的右臂,那鲜血沾满的右臂被云之澜掐住的瞬间,程公子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从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你干”程公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只手被直接抓在了云之澜的手中,云之澜见此状况,当即直接从怀中拿出草药,洒在了那程公子的手掌位置。 程公子的手如同进入油锅之中一般,他瞬间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倒地昏迷了过去。 想来这样未曾习武之人,想要吃得住东夷城的药还是不太可能的,费介和东夷城四顾剑有一定的交情,所以也采集过很多东夷城的药,那里的药,药效极好并且药力惊人,只是他的药力大的同时给人的副作用也非常的大。 看云之澜手上的膏药,范闲立刻辨认出来那是一种疗伤止血的药,费介也曾经给范闲带回来过,这个药的药劲巨大,范闲自己都不曾能忍受得住,更何况下方的程公子呢?范闲并不认为他能抗多久,这一次昏厥,估计够他昏一段时间的了。 “昏迷了?”海棠朵朵皱眉看下 去,“那这赌约?” “我赢了吧?”海棠朵朵忽然站起了身,看着一旁的崔逸文。 崔逸文挑了挑眉,“时间是半个时辰,现在仅仅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不着急,我们再等等。” 摆明了,云之澜和崔逸文的关系,比范闲看到的还要深,再加上之前云之澜追杀范闲,范闲明白了崔逸文和云之澜一定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再加上海棠朵朵曾说见到过绝对是四顾剑的人到场,那么范闲开始想的更加深了。 看着下方的云之澜,范闲左右看了看,此时的人们注意力也都在下方没有人注意他的动向,索性直接向后退去,缓缓退出了这个嘈杂的地方。 现在的范闲,急切的想要弄明白一个事情,他要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是否是真的四顾剑本尊在操作,如果是的话,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边境会起争端! 而且这一次的争端,会比曾经北齐之乱,更加的恐怖! 第一百一十五章 殿下的阴谋 当叶灵儿再次走到京都城街道的时候,此时她的心情格外的好,绕了一圈之后,她带着几个人走到了二皇子府邸后门,左右看了看,这才安排了身后的几个守卫,守卫点了点头,几个人随即离开了。 叶灵儿鬼鬼祟祟的打开了后门,走了进去。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的一个墙角处,有一个安静的少年,带着漆黑的面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得看着她走了进去。 叶灵儿完全消失在了后门里,并且关上了门。 少年此时打了个手势,他身旁的人才出现在了少年的身旁,低声的说道,“言大人!” 此人正是言冰云,他缓缓地摘下了面纱之后,看向了旁边的人,“怎么?” “事情查明白了,大人。”探子冷静地说道,“是御书房的一个宫女,已经被陛下处死了。” 言冰云点了点头,“身份呢?查明了么?” “查明了,身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曾经是东宫的人,后来十三岁跟了长公主,再之后就是一直在长公主的府上,直到长公主离京之后,才到了御书房。”探子说道,“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是通过出城的车辆将一些信息递交给二皇子,这一段时间二皇子被禁足,所以才启用了这个宫女。” 言冰云点了点头,“这一段时间,接管一处的事情,要掌握好一处的节奏,切不可乱了规矩。” “多谢大人明示,一处的事情已经被安排的仅仅有条,况且一般都是陈院长在监管,用的上我们的事情,还是比较少的。”探子汇报,“何况在之前的事情发生之后,几乎没有人在京都城太过招摇了,这一段时间,我也认为比较安全。” 言冰云听了之后也知道范闲在京都城的大动作,会让这个京都城变得安静一些,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的他比较在意面前发生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京都城虽然太平,但是出现了一些事情让他觉得非常有趣。 第一件事情就是西陲边境的吐蕃使团突然进京。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吐蕃使团进京,然后和庆帝沟通,交流感情为两国更加和谐和稳定发展做出友好地接触,这并不会让言冰云感觉到不一样。但是进京都城的时间,让言冰云起了疑心。 他第一次见一个使团,是天色已黑,城门都关闭了的情况之下,直接进入京都城的,并且最让他惊讶的地方在于,庆帝竟然还直接接见了对方,让这个吐蕃使团连夜进入了皇宫。这是言冰云最为诧异的地方。 而第二点,就是在得知二皇子即将带兵出征之后,言冰云更是诧异,他作为监察院四处的主办,他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吐蕃皇子行刺的证据和传说,虽然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的消息得到的少之又少。 这就没道理了,所以要弄清楚事情的言冰云,自然而然的悄然来到了二皇子的房。 “你去吧,这里没什么事儿了。”言冰云冷漠地说道。 那探子作了礼,消失不见了。 言冰云则是纵身一跃,直接飞到了房屋的上面,越过了几个房檐,匆匆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房屋上面,此时的房间之中灯火通明,而其他的房间要不是漆黑无比,要不就是房屋格局太小,只有这个符合二皇子的性格,果不其然,在言冰云掀开房屋的房檐之后,里面的两个人,正是二皇子和叶灵儿。 此时的下面二人,正在喜悦的交谈着。 “真是如此?”叶灵儿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二皇子的面色也是能看得出来的喜悦,他抚摸着叶灵儿面容旁边垂帘下来的发丝,笑道,“我也不知道陈萍萍为什么会帮我说话,但是这一次,无疑是这个老东西给了我机会。” “他肯定是认为你从没有过带兵的经验,如此一来,可以让你功败垂成,在陛下面前颜面扫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叶灵儿轻柔的抓住了二皇子的手说道,“这一次我随你去之后,我们二人定然能够大破突厥,到时候回到朝中,就是另一番风景了。” 二皇子倒是没有这么突兀,他摇了摇头,“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陈萍萍这个老东西,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是不知道的,这一次的出使,算是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机会,而且我会在陛下面前证明有些人,根本不配坐拥现在的权位。” “这一次我不仅要收复突厥,还要破关北齐!将北齐的西南边关,打回来他几个城池。”二皇子邪魅的笑了,“到时候范闲我会在这场争议之中,将你扼杀在北齐的土地上,你到死,都回不来了” 二皇子的面色是惨笑之中的狰狞,他死死的攥着拳头说道,“ 这一次范闲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都跳不出去了,他的死局已定,看来想让他死的人,不光是我,连父皇陛下都有此意。” “啊?”叶灵儿显然没明白这句话,范闲看似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但是二皇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叶灵儿没懂,她问道,“可是我并没有觉得陛下有此意啊。” “那我来问你,如今范闲在何处?”二皇子问道。 “在去北齐的路上。”叶灵儿点了点头说道。 “那如若我持兵符,直接进入西陲边关,然后带着吐蕃,强打突厥,然后顺势和北齐开战,而这个时候,范闲在哪儿?”二皇子问道。 叶灵儿皱着眉,掰了掰手指头,“你去西陲边关要两个月,他上北齐需要三个月!” “也就是说!”叶灵儿惊讶的说道,“你已经准备好的时候,他刚刚到达北齐!” “那么我直接动手,而他就会被北齐直接扣押。”二皇子笑道,“而范闲也就失去了继续活着的资格,到时候我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他都将沦为战俘,要不是北齐的开战祭品,要么,就是我收回来的奴隶。” “你说西陲边关凯旋而归的路上,死了个俘虏,谁会在乎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惨烈的胜利 云之澜看着晕倒在地上的程公子,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他并没有急躁,而是仍然在等待。 这就是考验海棠朵朵精神的时候了,她是不可能很清楚的听到看到对方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的,所以她一定要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事情,不能够有一丝的懈怠,而这样长时间高注意力注意一件事情,是会让她非常累的。 云之澜忽然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茶壶,他手放了上去轻柔的摸了一下,适应了温度之后,也不迟疑,全部甩在了地上的程公子的脸上! 程公子直接被浇醒了过来。 “啊!”程公子惊叫了一声,猛然坐了起来,下一秒,他震惊的面孔变得痛苦了起来,看来这个时代的药还不如金疮药好使,疼痛就算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仍然还在持续之中。 “我告诉你。”云之澜直接抓住了程公子的肩膀,程公子脸上的水并不是很烫,所以他只是苏醒了,脸上没有什么伤痕,云之澜轻蔑的一笑,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面前的程公子,说道,“给你,去,杀了她,你若是不杀了她,我就杀了你。” 程公子疼痛难忍,五官都全部挤在了一起,他拼尽全力从嘴巴里面挤出来了一句话,“嗯好!” 此时的程公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异常的难受,强撑着地板,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侍女,那个侍女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容显然已经有了变化了,她似乎想要死个痛快的样子,在哀求着面前的程公子。 程公子捂着脑袋,他似乎已经开始晕眩了,他摇摇晃晃的缓步走到了那侍女的面前,抬起了匕首,与此同时的海棠朵朵,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的动作,就在程公子那唯一一只健康的手抬起来的瞬间,海棠朵朵再次出手。 而这一次,云之澜并不打算让海棠朵朵打断对方的行动了。 云之澜轻柔的瞟起一剑,向上挡了过去,海棠朵朵的木屑,被直接打碎了。 “你!”海棠朵朵怒目而视,竟然直接准备跳下去,她跃起踩到栏杆上的时候,忽然,她不动了,笑容,微微绽放了起来。 此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程公子僵持在了原地,他的手没有下去,而是站在方才出刀的地方,口吐白沫。 云之澜震惊的看着程公子,他皱着眉头,冷声道,“动手啊!” 可是对方,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两只手臂垂了下来,而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命了?”云之澜问道,他持着剑走到了程公子的面前,直接将剑锋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你再不动手,我就动手了!” 可是下一瞬,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那程公子忽然口中开始狂喷鲜血,整个人都瘫软的倒了下来,此时的云之澜震惊的收剑,可是他的速度虽然快,奈何后方还有人袭击他! 他能感觉到那股强烈的气息,和袭击过来的暗器,但是对方出手的距离非常的近,他根本无法躲避,就在瞬间,一道银针打入了他的后背,而他的动作也僵硬了下来。 剑锋仍然在程公子的脖颈处,虽然云之澜没有用力,但是程公子却倒了下来。 一剑封喉,鲜血喷涌。 赫然之间,震惊四座! 而海棠朵朵则是默默地看向了一旁的一层的角落之中,黑衣带着斗笠的少年,消失在了那里。 “人死了。”海棠朵朵看着一旁的崔逸文,说道。 崔逸文淡然的笑了笑,“既然如此,姑娘,您去领人吧。” 这一点海棠朵朵有些出乎意料,她没有想到崔逸文竟然丝毫没有纠缠她,反而直接让她离开了,海棠朵朵走到了崔逸文的面前,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她转身走下了楼梯。 “我们也去看看。”崔逸文对着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几人也同时会意,跟着崔逸文走了下去,于瓶儿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料崔逸文走着走着,走到了她的身旁。于瓶儿见此一愣,冷静的看这崔逸文。 “这是你的朋友,你知道她是谁?”崔逸文问道。 于瓶儿看了看崔逸文,她面对崔家二少爷,当然是颇为紧张的,但是此时她明白,她不能乱说话,也不能说错话,所以她思索了一番之后,才低声的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崔逸文的声音,开始变得强硬了起来,他的语气让于瓶儿觉的压迫了起来。 “是的!”于瓶儿下定了决心说道,“她的身份太过特殊,我” “于姑娘。”崔逸文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太过紧张了。” 于瓶儿点了点头,“二少爷说的是,我只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暗花。” “哈哈哈哈”崔逸文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脚下却加快了脚步。 海棠朵朵先行一步走了下来,她靠近了这里,此时的暗花场地早已经围绕的全是人了,但是并没有人敢靠近,而海棠朵朵走到人群之中后,她看到的是一具尸体,那云之澜此时已经不知去向了。 海棠朵朵长出了一口气,她赢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因为她能够看到一双双恶毒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缓缓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二十个侍女眼睛之中充满了怨念,海棠朵朵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如此看待自己。 “陈姑娘?”崔逸文走了过来,“恭喜,确实是你赢了。” “嗯。”海棠朵朵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道,“我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赌注的事情,日后再谈吧。” “陈姑娘请留步。”崔逸文笑了笑,“这二十个侍女,您可还要?” “还要?”海棠朵朵不明白的看了一眼崔逸文,“什么意思?” “她们现在是无字之身,您可要知道。”崔逸文说道,“暗花没有解开,她们是没有数字的,没有数字也就失去了被购买的资格,如若你不要她们的话,她们可就” 崔逸文的笑容,邪恶了起来。 海棠朵朵的面色变化了一些,她虽然听懂了崔逸文的意思,但是心中不免有些不解,她知道她已经赢了,彻彻底底地阻止了暗花的进行,并且也成为了绣玉堂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进行暗花的拍卖。 但是她的心中此时是五味杂陈,因为她看到了那些侍女愤怒却又绝望的眼神,似乎她做了一件彻头彻尾的蠢事,她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如此,但是她看得出来,是因为崔逸文方才说过的话。 “你可能不太清楚。”崔逸文道,他信誓旦旦的背着手,踱步来到了海棠朵朵的面前,声音轻柔道,“暗花的意思,就是藏在花瓶里面的花,旁人看不到,所以才叫做暗花,暗花的规则其实旁人都知道,只不过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花不从瓶子里面出来的事情,所以都忽略了。” “暗花是一个隐喻,这些侍女并不是花,而是一个一个的瓶子,她作为一个瓶子被打碎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将瓶子打开,将暗花拿出来,那朵花就是她们怀里的数字,只有将花瓶打碎,她们二十个侍女才能有自己的数字,才有出售的资格,若非如此,她们就是废弃的花瓶,她们的路,也就只有一条了,你不要,那就是死路。” 崔逸文的解释非常清楚,海棠朵朵已经明白了,但是她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崔逸文,她冷静地看着对方,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所以她们只是无所谓生死的人而已,对么?”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有人告诉你了。”崔逸文的目光轻柔地瞟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已经死透了的程公子,崔逸文似乎觉得有些话不应该是他作为一个掌柜的去说的,所以隐喻了一下。 海棠朵朵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在表达,这些侍女根本不能算是人。 “我第一次特别想杀了一个人。”海棠朵朵目光凝重,对着崔逸文说道,她的语气很慢,也很坦然。 崔逸文叹息了一声道,“这是规矩,你纵使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我死了,绣玉堂又不会解散,这里的制度还在运行,这里的规矩还在继续,这里的金额还在增加,这里的一切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生死,变得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绣玉堂早就成为了一个标志,一个长此以往永生的状态,我只是管事的人,并不是一个能控制这个制度的人,这一点你要清楚。”崔逸文的脸上似乎也有些不悦,他摆了摆袖子,“赌约我依然记得,我还有事,陈姑娘恕不奉陪。” 崔逸文作揖,转身就走,根本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丝的留恋。 而此时的范闲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低声地说道,“我们也要走了。” 说罢,他直接就要拉着海棠朵朵走,可是此时出现了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程大龙,而就在程大龙出现的时候,周遭的人开始愤怒了。 “这就要走?我告诉你不可能!”一个周围上了年纪的大爷说道。 “老子压了三千两的全身家当,你暗花不开人就要走?”一个壮汉喝道。 “今天不开暗花,谁他娘的都别走!”会场旁边来了几个人,拦住了海棠朵朵和范闲的去路。 而此时的海棠朵朵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场中央的那二十个侍女,那些侍女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不是恶毒的,她们对于海棠朵朵,没有丝毫的感谢,反而全部都是怨恨。 “为什么?”海棠朵朵直接被范闲搂在了怀里,于瓶儿紧紧地跟在了二人的身后,范闲知道面前的人们要做什么,他们二人若是直接杀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我不是救了一个人的命么?”海棠朵朵怔怔的看着范闲。 但是你杀了二十个人。 这句话在嘴边,范闲并没有说出来,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如此发展,以至于被群起而攻之,他们本来是站在解救人的立场上的,似乎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残忍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他们仿佛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上,到底,是谁错了? “杀了她们!”忽然,不知道哪儿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海棠朵朵猛地回头看去,此时的所有人并没有再向他们这边靠近了,而是转向了那二十个侍女! 所有的人,都冲向了她们,而她们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她们没有跑,没有跑一步出去。最近的一个侍女直接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椅子打到了头部,她趔趄倒在了地上,可是她很快的想要爬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海棠朵朵这才清楚的看到! 那些侍女所站着的地面上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而是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一个木制的钉子!钉子估摸着有普通人手掌的一半长度,都钉在了她们的脚底之中,所以她们才不能动弹,不能移动!而侍女的脚下那些木钉子似乎不是今天才弄进去的,而是已经存在了很久了。 她们的伤口已经长住了,不再流血,这应该是用了一些愈合的药物,并且长达至少一天之久的时间。 海棠朵朵彻底震怒了,她正要转身过去救人的时候,这一次范闲死死的抱住了她,单靠一个肩膀就将海棠朵朵搂在了怀里的范闲,并没有让她超出自己的怀抱,此时的范闲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抱着海棠朵朵就往外面走。 后方嘶哑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范闲清楚的看到了海棠朵朵的脸颊上,留下了泪水,但是她并没有想让旁人看到,快速的抹去了。 后方似乎就是地狱的闹场,小鬼大鬼对着凡人在厮杀,在吃肉 他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因为这里,就是地狱,是人间炼狱,是无穷无尽的杀戮之源,是罪恶最为集中的地方,范闲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会对一个地方如此的厌恶,而这里成功让范闲引起了最大限度的厌恶,这一次他离开的时候决定,当下一次踏足绣玉堂的时候,就是这里灰飞烟灭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阴谋背后是杀戮 绣玉堂不存在关门这么一说,只是你玩累了,你就走人,休息好的人自然而然会再次进来,所以当孔成累到不行的时候,程大龙还在那里玩牌,他似乎是一个不知疲惫的人,没有休息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活动,在他想玩的时候,那就一定会玩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程大龙这局结束的空档,孔成立刻抓住程大龙的胳膊,“你别玩了!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去找少爷了!” 一听到少爷这两个字,程大龙浑身一震,他茫然的转过身看了看孔成,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孔成走出了赌台。 一路走了上来,到了五层的房间之后,孔成谨慎地敲了敲房间,得到了里面的允许之后,他才打开了门,此时的房间里面只有崔逸文一个人,他坐在桌子旁边,一口一口喝着茶,手中拿着一份地图,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孔成和程大龙走了进来之后,这才坐定,孔成疑惑地看着崔逸文,但是他并没有先行开口说话,反倒是静静地等待着崔逸文忙完手里的事儿,才和他说话。 而程大龙也是难得的安静,他斯斯文文地坐在桌子旁边,没有吵闹的看着崔逸文,他似乎也在等到崔逸文弄完手里的事情。而崔逸文则是比较认真的看着手里的地图,他似乎在研究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里的地图收了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怎么了?” “少爷,我有一事不明!”孔成说道。 “说罢。”崔逸文拿起了茶杯给面前的两个人倒好茶,这才讲道。 孔成沉了沉气,说道,“程大龙把那三个丫鬟输了。” “丫鬟?”崔逸文茫然的喝了一口茶,他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皱了皱眉看着孔成问道,“什么丫鬟?” “就是那三个丫鬟,杀了程老五的三个丫鬟,从你这里买走的。”孔成双手放在膝盖上,稳稳当当的说道。 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崔逸文就不稳当了,他直接震惊的看着程大龙,皱了皱眉,“卖给谁了!” “那那那个婆娘!”程大龙吭哧吭哧的说,嘴巴里似乎还咬着什么东西。听到了这句话的崔逸文直接站了起来,一巴掌甩在了程大龙的脸上,那赘肉连身的身材直接被一巴掌打在了地上,还滚了一圈。 程大龙捂着脸回头看着崔逸文,他皱着眉,厉声道,“不不是不是你说想怎么!玩!就就就就怎么!玩玩的嘛!那那那那,那我输了!又没有没有没有钱,只能只能只能这样了啊!”一 崔逸文看着如同一坨屎一样堆在地上的程大龙,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怒的说道,“你他娘的就是个啥也干不成的畜生!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是他娘的皇宫之中的人!若是让他们抓到老子的把柄,你怎么也得死到我前头!我告诉你!程大龙,现在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给老子把那三个侍女杀了,否则,你就给老子去死!” 气急败坏的崔逸文已经没有了之前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本不属于他这白净嘴脸的野蛮之色,他一脚踩在了地上程大龙的脸上,他没有继续和程大龙说话,而是直接转头看向了孔成。 “小子,你跟他一起去,明白了吗?”崔逸文喃喃道。 孔成长出了一口气,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还有解决的办法,少爷。” “办法?你那个放屁一样的脑子里能想出来什么办法?我告诉你孔成,你孔家能到现在的地步,是老子一手扶起来的,回去问问你耕田吃屎的老爹,他见到我都得下跪,你现在和这个猪一起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跟我说没事?你有解决的办法?你他娘的有办法早就解决了,还用等到现在?” “还有!”崔逸文看着脚下的程大龙,“你那个破山庄,程家的五条老狗,都是本少爷给他们拴了绳子才能犬吠的知道吗?现在你这个小东西敢坏我的事儿?我给你一个时辰,处理不好,连你带他们全部杀了!” “其实”孔成喃喃的说道,“我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崔逸文听到这句话之后,猛然回头看向了孔成,他震惊的表情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这个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崔逸文把脚从程大龙的脸上挪开,走到了孔成的面前,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匕首,匕首非常的漂亮,匕首的握把上面镶满了玛瑙和翡翠,红红绿绿的异常夺目。 他走到了孔成的面前,阴谋挂满了眉宇。 而孔成则是尴尬的笑着退到了墙边,双手举在胸前,笑道,“二少爷啊,你听我说一下再着急动手行么?” “你说啊。”崔逸文的脸上出现了玩味的笑容,他此时杀心已定,缓缓地 将孔成逼入了墙角,表情阴狠,“你说说看,我也听听。” “哦,是这样的。”孔成放下了心来,他说道,“二少爷是这样的,他们追溯起来,也就是通过侍女的口供,找到了你而已,绣玉堂的什么问题他们也找不到,况且侍女全部都在绣玉堂的地下,而进出地下的唯一途径和钥匙,都在你手上,你要是死了,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的线索。” 崔逸文的脸色大变,他看着孔成,“你说什么?” 狠了起来的崔逸文直接挥起了匕首,刺向了孔成。 孔成皱着脸闭上了眼睛,他两只手往前一推,“别呀!二少爷。” “噗呲!” 鲜血喷涌而出! 孔成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此时的孔成尴尬看了过去,一个桌子腿出现在了孔成的面前,那个桌子腿从崔逸文的胸口穿了过来,而后面的程大龙,面色正襟,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同杀了一只牛一样。 他松开了桌子腿,冷冷的一笑,“你演的不错。” 孔成对着程大龙点了点头,弯腰不敢说话。 “还没出来么?”范闲站在房间门口问着面前的高达。 高达和另外一个虎卫轮番在海棠朵朵的房门外值守,而如今已经回来整整一天了,她仍然没有走出过房间,范闲有些担心,但是并没有破门而入进去,只是在外面等待着,见到高达摇头,范闲这才叹息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还没有出来?”范若若凑过来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坐到了桌子旁边,喝了一杯茶,说道,“人回来了?” “我让她回家了。”范若若说道,“瓶儿姑娘感觉很疲惫的样子,我嘱咐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家了。” 范闲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太多,现在的他其实也在阴影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最后的那一幕范闲挡住了海棠朵朵的视角,她没有看到,但是范闲看的清清楚楚。 那些女子被四面八方冲过来的男子包围在了里面,他们对这些女子,为所欲为的做了所有的事情,范闲看到那些直接被从木钉子上拔起来的侍女,痛苦地愤怒地叫喊着,她们剩下的路只有死路了,还有直接被当场扒光的人,她们甚至连遮掩身体都做不到,痛苦在脸上蔓延着。 从那一路回来之后,海棠朵朵就和三个侍女进入了房间,谁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范闲更不知道海棠朵朵想对她们做什么,他只是明白,这一次,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范闲曾以为,这个世界起码在一定程度上是公平的,起码人活在世界上对于自己的同类还是有良知的。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彻底,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去想一件事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又或者绣玉堂到底在做什么? “哥?”范若若瞄了一眼范闲,问道。 “啊?”范闲有点走神,他目光毫无焦点的看着面前的桌子,他的脸移动了一下,但是目光仍然看着桌面,范若若担心地看着范闲,她之前已经和于瓶儿聊过了,所以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范闲,只是坐到了范闲的身旁,略显焦急,却又细心的想了想。 “哥哥,实在不行,我们走吧。”范若若说道。 “逃不出去的。”范闲目光仍然没有变化,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范若若说道,“无论是哪儿都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一路走来,只能是愈演愈烈,这可是沧州,沧州是京都城脚下的都城,这里居然有这样的事情,你说,哪里还是好的呢?” “我记得,你要改变世界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哥哥做的事情,都很帅!”范若若眨着她的大眼睛,望着范闲,“哥你不是教过我么,困难才是开始啊。” 范闲看着范若若,他其实感觉到的不是困难,而是力不从心,他设计了很好的局,他完全可以直接将局面打开,可是那暗花开始的时候,在那些人扑在侍女身上,而侍女没有任何反抗的时候,他就明白,他的方向错了。 那些侍女若不是绣玉堂,她们不可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她们会生活在穷苦的部落里面,生活在贫穷的村庄里面,她们会饿死,会痛苦,会眼睁睁得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不能做任何事情,她们会极度的绝望,而在这个地方,绣玉堂给了她们不敢想的一切,可以有足够的钱让自己的家人完好的活下去,可以让她们穿金戴银,进入上流阶层。 若是运气再好一点,进入暗花,那是一个一死十九生的层面,进入了这个层面之后,她们就会被买走,去大家大户里面变成人家的太太,或者是妾室,再不济就是用人,暖房丫头,或者是下人都可以,那样起码她们不仅有了生活的能力,还有了自由。 一个人死,换十九个人活。 “哥,她们是死了,但是你能给她们的希望不是更多 吗?”范若若问道。 “希望?”范闲苦笑道,“哪里来的希望?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希望?” “这可是第一次暗花没有出呢,哥你第一次来,已经破了这里持续了多少年的传统?他们都是些循规蹈矩的人,你一出现来整个绣玉堂的规则都彻底变了,我相信哥哥你要是肯努力的话,一定会让这里有所改变的。”范若若充满了希望说道。 范闲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规则? 循规蹈矩? 这些赌徒怎么会循规蹈矩?可是 绣玉堂就是创造了这样的一个规矩出来,把所有的赌徒都变成了一个个守规矩的人!既然是规矩才让他们在一起,那为什么不干脆破了这个规矩?范闲忽然笑了起来,对啊,这是规矩的问题,既然是规矩的问题,那就从规矩上下手! 什么是规矩?五楼什么可以赌这是规矩,三楼是玩琴棋书画的这也是规矩,而最大的规矩,就是绣玉堂里面的三个赌博的程序,这就是最大的规矩! 而这些规矩就是突破口!范闲想要不伤及无辜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从这里入手!他恍然大悟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范若若,紧紧地把妹妹抱在了怀里,“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绣玉堂的弱点,就在他的面上!” 松开了范若若的范闲,直接推门而出,他站到了房间的外面,直接推开了海棠朵朵的门,而此时映入眼帘的东西,让范闲极其的震惊! 他看到了此时坐在床上的侍女和海棠朵朵面对面,此时的海棠朵朵似乎从她血肉模糊的衣服里面在取什么东西,而床榻的两侧站着一个侍女,另外一个已经虚弱到睡了过去,他皱着眉看着,“你们这是怎么了?” “滚!” 一只鞋从房间里面直接飞了出来,还好范闲躲闪及时,正好闪过。 可是鞋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跟在范闲身后的高达的脸上。 “啪”的一声。 “呜”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齐和庆国的分析 范闲关上门的时候,高达才从自己的脸上把鞋拿下来,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话。 范闲憋着笑,高达憋着哭。 等了大半天之后,面前的房门才缓缓地被打开,范闲迎面看到了三个侍女之中的一个人,她轻柔的开门之后,这时的范闲看到了这个侍女不一样的地方,再不是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但是范闲能够感觉出来,她在渴望着开心。 点了点头的范闲,走入了房间之中,海棠朵朵此时刚从床榻下来,她对着范闲的方向,在半空之中伸出手来,懒洋洋的说道,“我的鞋。” 范闲看着海棠朵朵,他反应了一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他的左肩膀上面出现了一只鞋子,是白色的四十五码绣花鞋,范闲一怔,回头看去这才想起来,从脸上红色鞋印的高达手里接过了鞋子,走到了海棠朵朵的面前,将鞋子放在了地上。 穿好鞋,海棠朵朵走到了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她给范闲倒了茶这才喃喃的说道,“我和她们三个人沟通过了。” “什么结果?”范闲问道。 “小晴。”海棠朵朵回头叫了一声,一个侍女缓缓地走了过来,到了范闲的面前,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傻愣愣的盯着范闲,看着对方。 范闲明白,面前的这个小晴当然也是绣玉堂里面的侍女,范闲回想起昨日夜里面那些侍女在木制的钉子上面站着的时候,他此时才明白,这些侍女都是有练过武的,但是她们对于正常生活的礼仪和礼貌一概不知,所以范闲应该能明白她们活到现在所用的手段和力量了。 她们只需要活着就好,所以其他的什么东西不会都是可以理解的。 “你把给我讲过的话,再给他讲一次,记住,什么事情要面面俱到。”海棠朵朵说道。 小晴点了点头,对着范闲说道,“这位公子,我曾经是绣玉堂里面的侍女,七岁的时候从西陲边关的突厥部族被卖到了这里,现在已经十年之久了,曾经这里还不是绣玉堂,我只是在现在绣玉堂被整改之前的地下生活,后来变成了绣玉堂之后,才开始在绣玉堂里面生活。” “在地下的生活里,我们只是训练搏斗和生存的技能,还有一些赌博的技巧。”小晴说道,“再来就是暗杀和杀人的本领,这项本领,是学习的最多的。” “程老五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范闲忽然问道。 他此前就在想这个问题,程老五和程大龙是亲生父子的关系,但是他对于程大龙这几日下来的观察,总是认为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至少无论是对赌之中还是暗花的时候,程大龙的行径会让范闲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凉意,这个人的动作和行为都充满了攻击性,而那一层傻子一样的外衣,正好给了他一个伪装,就是旁人不和他一般见识的伪装。 这个伪装,恰到好处,甚至是他直接将崔三爷杀了之后,都没有人会去问他一句为什么,而范闲也是在崔三爷的尸体被人们遗忘,他们要因为这血肉横飞的房间换一个崭新的房间的时候,范闲才反应过来,崔三爷真的死了。 程大龙的所作所为给人一股总觉得是在开玩笑的印象。 这是一个人最好的伪装。 范闲看着侍女小晴,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侍女小晴说道,“但是我们确实杀了一个老头,是程大龙先动的手,然后嘱咐我们把那个老头给杀了。所以我们就照办了。” 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海棠朵朵问道。 “今天上午你闭门不出,我这边得到了几个线索,我来和你讲一讲。”范闲说道,“第一件事情,就是崔逸文,今天早晨在绣玉堂里面被发现,让人给杀了。” 海棠朵朵震惊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范闲,再次确认道,“真的?” 范闲点了点头,“虽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但是我的人在绣玉堂附近得知了这件事情,并且随即跟着进入了崔府之中,也看到了棺材,并且史阐立亲眼见到了崔逸文躺在棺材里面,这一点应该毋庸置疑。”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被杀?”海棠朵朵不解的看着范闲。 “第二件事情,崔氏今天出了城,而且他们去的方向是西边,我的人已经跟了上去,但是如若我判断没有任何错误的话,他们应该是去了三洲府的那个台子上,也就是我认识于瓶儿等人的地方。”范闲说道,“昨夜我利用十万两黄金的马车这个引子引出了一些事情,现在崔家的反应,印证了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海 棠朵朵似乎并不了解范闲发现了什么。 范闲这才对海棠朵朵说了昨夜他在绣玉堂发现的那件事情,范闲到现在还觉得绣玉堂内部的构造是非常厉害的一个鬼斧神工的作品,他对于信息的采集和收纳做的非常得好,此时的范闲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对着海棠朵朵说道,“如若是这样的话,我认为崔逸文的死,应该是崔家人的所为。” “为什么?”海棠朵朵当然不解。 范闲皱了皱眉说道,“按照这样的情报收集能力,如若不是崔家所为,那么杀了崔家人的凶手,肯定都走不出绣玉堂,所以可以断定,这是崔家人所为,并且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崔振的大儿子?崔逸文的哥哥,崔贤?”海棠朵朵确认道。 “崔贤。”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他似乎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吞并绣玉堂,看来崔家里面的人的关系,也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啊。” “崔家的事情,看来还是不明了啊。”海棠朵朵感叹道。 此时的范闲想的不是崔家的事情,他的脑海之中在想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 范闲似乎从崔逸文的死亡之中发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 海棠朵朵疑惑地看着范闲,不明所以。 范闲想的事情,她当然不知道。 此时的范闲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崔逸文的死在说明一件非常明显的事情,就是在宣布主权,这个宣布主权的意思,非常的明确。不是在和旁人宣布,而是在和宫中宣布,是在和那两个皇子宣布这件事情! 范闲恍然大悟,这崔家并不是一个主的地方! 崔逸文和太子亲近这件事情已经是范闲知道的事情了,而其他的崔家势力,范闲并不知道,所以范闲笼统的认为,崔家就是太子殿下的人,而现在的崔家已经向他证明了,他们不光只有太子殿下的人,还有二皇子的人! 这时候范闲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就是东夷城四顾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些事情看起来和自己那十万两黄金的马车有一定的关系,可是细细想来,全然无关,这只是一个幌子,或者说这是一个借口,是杀了崔逸文的借口,那个崔逸文的哥哥崔贤,是二皇子的人! 这一手杀自己的亲兄弟让范闲对这个人刮目相看,并且了解了一点,就是二皇子已经要出关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二皇子提前半年走出了闭关的家中,范闲虽然不知道,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之所以二皇子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个原因会和四顾剑出现在沧州城,有着巨大的干系。 “为什么四顾剑会来到沧州城?”范闲问道。 海棠朵朵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二皇子会突然出关?”范闲继续问道,他看着海棠朵朵疑惑的眼神,并没有停止他的问题。 “为什么太子会突然出现在沧州城?真的是为了阻止我对于绣玉堂的破坏?”范闲皱眉。 “为什么程老五会死,死于自己的儿子之手?”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崔逸文也会死,他们兄弟两个既然有矛盾,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面杀死他?” “为什么云之澜什么都不怕,出现在绣玉堂里面帮助崔逸文?” “为什么于瓶儿会倒戈在我的身旁?”范闲皱了皱眉。 而此时的海棠朵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的时候,她当然是满脸问号,看着范闲,面前这个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邓子越会那样报告?”范闲继续说道,他没有停止过他的问题,他的大脑也同时在飞速的运转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他一直在纠结,一直又不敢多说。 “最大的世家崔家,他们到底在运营什么?”范闲不解 “最大的是崔家?”海棠朵朵忽然插话,她歪了歪头,“不是明家么?” “啊?”范闲一脸疑惑的看着海棠朵朵,“我说的是沧州城里面最大的世家啊。” “啊?”海棠朵朵同样一脸疑惑的看着范闲,“你们庆国世家的大小是按照家里的占地面积算的?” 范闲苦笑,“那当然不是,是按照财力,物力,人力综合判断的,不然要照你这么说,于瓶儿她父亲于秦不是正好是工部侍郎,分管沧州土地,于家才是最大的。” “这里的土地都归他管?”海棠朵朵皱眉,“那权力也太大的了吧。” “他只是管土地的规划和建设,种田的地归他管,但是商用的地,就不归他管了。”范闲撇了撇嘴,“你这个圣女对朝中的事情怎么一无所知。” “没有啊,因为北齐是不分你们庆国的三省六部的,所以你们的户部和工部,在我们那里是一个部门管,这样就不会出现分歧了,不 然商用地和农用地总是不清不楚的,两个部门天天打架,谁能说出来个对和错啊?”海棠朵朵不屑得说道。 “区分是多简单的事儿啊。”范闲笑道,“和当地的知县通知啊,农用地就是农忙用的啊,商用地就是在上面建造住户或者是商铺,这么简单的道理北齐的人都不会分辨吗?” “那若是知府擅自修改呢?一个工部和一个户部,管理土地的都是侍郎或者是尚书,你父亲不也是户部尚书吗?他亲自来沧州看过土地的性质?还是说只是根据每年的上报情况来看的?”海棠朵朵愤愤地说道,“知府若是擅自修改过,那就算是渔船靠岸的港口,也可以说成是商用的酒楼,只要他愿意!” 范闲看着海棠朵朵,正要争辩的时候,突然停了。 “知府若是擅自修改过,那就算是渔船靠岸的港口,也可以说成是商用的酒楼,只要他愿意!” 范闲默默地念了这句话,他反复思索之后,忽然皱紧了眉毛。 “怎怎么了?”海棠朵朵看着范闲,此时的范闲给人的感觉非常的奇怪,他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的范闲,回想起了在昨天晚上王启年来找自己的时候,递给了他的那张纸,那是邓子越通过信鸽发往信阳的信。 信上面的内容,范闲一直不得其解,可是如今海棠朵朵的一些话,全明白了! 信纸上的话简洁明了的写着。 今范闲等人到达沧州城内,接触绣玉堂并且发生碰撞,太子亲至,未曾以用。崔氏一族鞍前马后,并未有声响,见信如见人,静待指令。天朝后发,楼中楼送。 范闲在第一次接触到邓子越传送给信阳方向的信件时候,他就明白长公主有不同的想法了,但是并没有任何的明确证据,这只是一封单方面的信件,所以不足以作为任何的凭证,那时候的范闲以为,天朝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而楼中楼是邓子越的代号。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范闲等人到达沧州城内!是在暗示,这封信是从沧州发出去的,也就证明此人是邓子越不假,崔氏一族鞍前马后,未有声响,说明崔氏一族根本不是绣玉堂真正的主人!他们是在给别人打工! 见信如见人,天朝后发,楼中楼送。 范闲恍然大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浮出水面才有计划 庆国的皇城是在京都城的正中间,四面是四个坊市环绕,而东边的坊市全部都是居民,靠着东边坊市的皇城就是东宫。 太子稳坐东宫之中,此时正在宣和殿里面读书。 光线正好,不明不暗。 温度正好,不凉不热。 宫女们排前排后的过来给端茶递水,陪同的伴读也坐在一旁,给太子殿下研墨,调笔。 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的心情非常地好。 正巧没过多久的时间,一个小太监跑到了宣和殿的外面,等了许久才喘匀了气,这才叩了叩本就开着的房门,低声地说道,“太子殿下,有报。” “讲。”太子殿下仍然低头看着书,并没有抬起头看向外面。 “太子殿下,礼部辛其物大人,求见。”小太监说道。 “见。”太子撇了个一字出来。 小太监立刻回头跑了出去,过了不一会,辛其物心急火燎得走了进来,他慌忙走到了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叩了叩门,“礼部辛其物,拜见太子殿下。” “嗯。”太子轻轻哼了一声,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他挥了挥手,示意下面的人都出去。 房间之中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太子将放回了原处,这才从书架的楼梯上走了下来,笑着看着辛其物,走到了茶桌旁边给他倒了水,问道,“怎么了?” “殿下,崔逸文,死了。”辛其物说的很慢,但是字字清晰。 太子正在给辛其物倒茶,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太子仍然稳稳地倒完了这杯茶,随即开始给自己的倒茶,他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轻声道,“继续说。” 辛其物有些震惊的看着太子,对方的表情显然让他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殿下,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二” 太子挡住了他继续说话的欲望,伸出一只手横在了辛其物的面前,“说说于秦的事儿。” 辛其物看了看太子,“于秦哦于秦啊于秦已经准备投诚了,他已经和工部尚书对峙过了,现在要看太子您的意思,这个于秦似乎也是迫于无奈。” “他当然是迫于无奈。”太子笑了笑,“他于秦朝中并没有一丁点的嫡系,上面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二十余载官场之路到头了就是一个工部侍郎而已,如今现在的工部尚书比他还要小五岁,他能有什么作为?他定然不敢反抗当今庆国的二哥。” 听到太子如此说,辛其物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殿下,那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呢?” “找个借口,把于秦弄回沧州,然后等范闲那边东窗事发,我们就在旁边温酒热茶,看戏便可。”太子说道,他轻柔地将面前的茶杯拿了起来,放到了嘴旁饮了一口,接着又吹了吹,再饮一口,道,“这一次我去见了范闲,也让崔逸文见了范闲,这个时候的崔逸文,就成了弃子,他的死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辛其物看着太子殿下,他似乎有些认不出面前的这个太子了。 太子挑了挑眉,轻声道,“我见了范闲,范闲一定认为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那么他就会继续调查,而崔逸文就是一个很好的口子,我算是给了范闲一个提示,要他从崔逸文的身上找到一个突破口,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查探下面的事情,所以崔逸文的死,就是范闲的终结,若是没有能在生前的崔逸文身上找到一些证据,那他今日可能就会离开沧州了。”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离开呢?”辛其物不解。 “因为东夷城四顾剑。”太子笑道。 “大宗师?他怎么会不远千里去沧州城?” “很简单,我让他去的。”太子说道。 辛其物震惊。 太子伸了伸手,示意让辛其物喝一杯茶,辛其物当然从命,立刻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可是这一口,给他烫得够呛,立刻吐了出来,大声的咳嗽着,可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太子的那一杯和他的这一杯相比,更加的晚倒出来。 “这殿下臣”辛其物连忙看着太子,他知道,储君的水是不能随便吐的,就算是岩浆也得喝下去,可是当他再看太子的时候,太子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儿。 太子淡然的看着辛其物,“很烫吧。” “是!” 下一刻,太子缓缓地再将茶壶拿起,那滚烫的水倒在了自己的茶杯之中,笑着拿了起来,他放到了唇边,吹了一吹,缓缓入口,他感受着这滚烫的水从唇齿划过舌尖,最后进入喉咙里面的所有过程,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一丁点的异样。 他将茶杯放 在桌子上,“大宗师也是有欲望的,大宗师也是有求知欲的,他想知道的东西,可能在我身上才会告诉他,所以他才会不惜亲自动手,出千里探寻真相。” 说完这句话,太子坦然道,“这些事情你倒是不必知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于秦放回去,她的女儿会接着做剩下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女儿?”辛其物一惊,连忙点了点头, “沧州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范闲的使命非常的明确,他的身份也非常的特殊,我明白父皇的意思,所以我也能想到,范闲是助我拿下内库最好的人选。”太子说道,“怪只能怪二哥逼得太紧了,既然他想要坐收天下财权归他所有,沧州这杯羹都不肯分给我,那不能怪我这个做弟弟的不讲人情味了。” “事在人为,还是要看范闲是不是够机敏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有一个结果了,若是范闲没有离开沧州城,那么我这个哥哥的银袋子,可能这次要瘪得多。”太子轻描淡写的说道,“好了,退下吧。” 辛其物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宣和殿。 他浑身出满了虚汗,衣服彻彻底底地湿透了,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惧的感觉,尤其是面对着这个为人和善,心机不深的太子殿下。 黎明踩着悄然的步伐在朝阳没赶到之前,肆意用黑夜渲染着沧州城。 静谧的夜空之下,距离天亮也不过一个时辰了,但是今天的沧州城格外的有趣。街道上的小商贩们都已经出来了,这些人总是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只是为了几两银子奔波生计。 当客栈的门打开的时候,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海棠朵朵和范若若互相拉着手,先行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双双走上了马车之后,客栈里面才又出来了一行人,邓子越和高达拿着行李,带着几个虎卫骑上了马,将行李归置到了另外的一个马车上面之后,这才作罢。 随后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出现在了最后方,他四下看了看,向后方招了招手,王启年这才抱着两个箱子走了出来,箱子似乎有些重,他走路走得不稳当,戴着斗笠穿着黑袍的男子让开了去,这才有几个酒店的伙计过来帮忙。 几人一共将四个箱子完完整整地放在了马车上之后,才全部归了位置,王启年翻身上马,而戴着斗笠的男子坐到了海棠朵朵面前的马车上,他低声的对马车里面的海棠朵朵问道,“出发吗?” 得到了允许之后,大鞭抽马,车队开始缓缓地移动,一路向着沧州城北门,趁着夜色当空,天还没有亮起来的时候,就出了城。 这一队人马的出城,几乎是在沧州城所有的人注视之下走完的,甚至还有一些人跟出沧州城确认。 整个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了地平线的末端。 “大人”丛林的深处,二人正在徒步行进,前面的正是范闲,后方的则是曲涵,曲涵的脚程不行,所以范闲也没有走得太快,两人一前一后,缓慢地向前走着,范闲在前面,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轻松。 “啊?”范闲听到曲涵叫他,回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为什么要分开走啊?”曲涵没弄明白。 范闲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太多,他只是喃喃得说道,“你还记的在三州府交汇处的地方,有一个杀手曾经出现么?” “当然记得”曲涵尴尬地看着范闲,那个杀手还是自己识别出来的,并且也因为这个杀手,她发现了邓子越的身份。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杀手的?”范闲问道。 曲涵一惊,随即回头想了想,她曾记得整个事件最为明显的地方,就是在于邓子越晚上偷偷溜出去和这个人接头交换过一次资源,并且她确定是杀手给邓子越提供了某些线索,然后邓子越将一个情报交给了杀手,很可惜她走了之后,并没有收集到那个情报,显然范闲派人来蹲守救场的时候,杀手已经在这之前将情报传了出去。 范闲摇了摇头,“邓子越并不是在给信阳传递信息。” “啊?”曲涵皱着眉看着范闲。 “你还记得在儋州的时候,那几个杀手吗?”范闲问道。 曲涵当然忘不了,那些小孩是披着善良外衣的魔鬼,他们手中拿着屠刀,用旁人无法想象到的实力,杀害了那么多的人。想到那些人,曲涵点了点头,“他们似乎并不是一般人训练出来的人,他们对于杀人这件事情似乎非常的熟练。” “你说对了,他们就是职业杀手,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杀戮的,他们和绣玉堂的这些姑娘,你不觉得有些相似的地方吗?”范闲边走边说道。 “相似?”曲涵当然不理解范闲的说法,“我倒是没有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大人你说的相似是指” “他们同样是贫苦的百姓家里的孩子,他们同样都出生在非常 落魄的地方,甚至是饥不择食的地方,他们都没有继续活着的能力甚至是需要出卖自己的肉体才能继续活下去。”范闲说道。 “这些不是很常见的么?”曲涵说道,“我家曾经也是这样的,大人你往北边或者是西边走一走,很多的村落都是这样的,那里的土地都种不了粮食了,那些农民能做的就是等着饿死。” “为什么种不了粮食了?”范闲忽然问道。 他的问题突如其来,让曲涵都根本听不懂,曲涵一脸蒙圈的看着范闲,“啊?闹旱灾吧?” “旱灾?”范闲笑了笑,“你知道什么是旱灾吗?今年的粮食种不下去,明年的收成收不上来这叫旱灾吗?旱灾是土地龟裂,没有雨水,整个地区都没有一滴水,这才是旱灾,是长达几年都滴水不下,这才是旱灾,你知道吗?” 曲涵被说蒙了。 “我去过北齐,你知道吗?北齐都在下雨,凭什么庆国的北方就不下雨?若是西陲边关真的是大旱连天,官商还能轻巧地坐在那里?我不吹什么,若真的是几年都大旱,咱俩从京都城打十桶水去西陲边关绕一圈回来,赚得盆满钵满你知道吗?”范闲笑道,他走着,说着,“今年,就是现在我的马车里,还有西域吐蕃上供来的瓜果葡萄,你知道吗?” 这句话说完之后,曲涵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范闲,问道,“你的意思,这大旱是假的?” “我算是明白了,有些人给我带的话之中所藏起来的意思,竟然是这样的。”范闲摇着头,苦笑着。 他想起了那一天,崔逸文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低声说出来的话。 “你想知道林相下台的原因吗?” 那句话说完之后,范闲才乖乖的去见了庆国的太子,可是太子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林相下台的任何话,相反倒是表达了和自己的一些拉拢策略,这个做法显然麻痹了范闲,致使范闲以为,太子仍然是一个脑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 可是当现在范闲重新审视整个事件的经过,他才明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揭开整个长公主李云睿执掌内库财权,贪污腐败的人,正是这个老人。 自己的岳丈,林若甫! 林若甫一句话都没有和范闲说过,甚至连隐喻都没隐喻过这件事情,可以说,范闲和长公主关于内库的事情,甚至整个北上走了一遭北齐,范闲都不知道,林若甫是这件事情的知情者。 可是现在范闲看来,他有点蠢了,蠢就蠢在,他先入为主的敌化了长公主,然后同化了林若甫,导致他到现在为止,他洞悉了整个事件发展之后才彻底的明白了这件事情,林若甫的下台,他甚至连个为什么都不应该问。 林若甫和长公主可是生过一个女儿的关系,这样的关系肯定是非常密切的,所以林若甫不可能不知道长公主李云睿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当之前皇帝陛下命名户部尚书范建去治理大旱的时候,范建说出来的反馈是他根本管不了,并且说出皇帝的国库之中的银子不够了。 而庆国的皇帝无奈之下才启用的林若甫去操作这些事情,而林若甫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内容范闲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他简简单单的用了不到三个月就解决了灾情的问题。 是灾情,但是是旱灾吗?范闲苦笑着,根本不是什么旱灾,是官商勾结,是层层剥削,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陛下让范闲先来儋州城的原因! 土地的更替已经让范建不想去多伸一只手去管了,他虽然是当朝的户部尚书,但是内库的事情解决不了,他根本没办法去管,因为这不是一个人一个城池的事情,而是所有的城池,所有的人的事情。 这是一个阶层一个阶层的溃烂,是深层次的溃烂,不是他一个户部尚书能够解决的了的事情,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直抗拒范闲称为监察院人的范建,忽然同意了他的加入。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林若甫之所以下台也是这个原因,他几乎将整个西方和北方的势力得罪了一个遍,当时他应该是做了伤害了这个巨大群体利益的事情,不得已二皇子才出手,将林若甫从宰相位置上挪了下来,之所以能够如此,想必应该是长公主李云睿和后宫的太后沟通过了,毕竟只有那个人才能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把林若甫说成心甘情愿的。 再来就是背叛,其实背叛林若甫的人,有两个,这两个人完全成为了让林若甫下台的关键原因,第一个就是他的谋士袁宏道。范闲相信这个人的叛变是林若甫不相信的,但是他如若是叛变,林若甫当然第一时间就能够知道的,毕竟林若甫若是去西北之地,袁宏道定然是全盘操作的得力助手,所以他的倒戈,是决定性的。 而第二件个人,就是他的儿子,林珙。 林珙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杀范闲,他和北齐的勾结是坐实了的,皇帝只是想找一个借口去和北齐开战,但是林若甫不能这么想,他要想的是,为什么林珙可以和 司理理联系在一起,这件事情是他始终无法理解的事情。 林若甫不知道,但是范闲知道,司理理和林珙中间的纽带,就是二皇子。 当时的范闲和一干人等都认为长公主在辅佐太子的时候,二皇子已经开始趁虚而入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范闲,那时候的范闲只是一个小喽啰,他们的真正目标,则是林若甫。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更好思索了。 范闲撸顺了他的所有思路,此时当然已经明白了他要面对的事情,工部。 “整个庆国要说在京都城之外,我还没有见过谁管的东西比工部的东西还多。”范闲笑道。 曲涵当然明白了范闲说的意思,她迟疑的看着范闲,“可是那个于瓶儿不是” 这句话说到一半,曲涵停了下来,她看着范闲,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她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看着范闲,叹息了一声。 “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范闲捡了路旁的一根树枝摇摇晃晃地说道,“但是我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于瓶儿也是和他父亲在做同样事情的证据,所以我并没有想对于瓶儿如何,倒是给了她一个考验,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于瓶儿应该不是和于秦一类人,毕竟她的行事,不像是一个谨慎不担心人查的风格。” “考验?”曲涵不解的看着范闲,“什么考验?” 范闲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天蒙蒙亮,车队已经停了,他们并没有走很远的路,甚至都没有去往北山峡的附近,而是停在了出沧州城去往沙洲城路上的一个很著名的茶馆旁边,坐着休息了起来,而那带着斗笠的人并没有下马车,只是偶尔将茶碗递进去给海棠朵朵和范若若饮用,再将空碗拿出来。 王启年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马车的正面,低声的对戴着斗笠的人说道,“大人走的时候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哦,是这样的”说着,那人将斗笠撩开,正是沐铁,他将要说话,王启年立刻炸毛,“放下放下!” “好咧!”沐铁又赶紧将斗笠放了下来,将自己的脸挡了起来,才继续说道,“说是在这里等候,半个时辰若是没有人来,就里可以直接去沙洲城里面了,找到了地方居住之后,再告诉大人。” “等人?”王启年看着沐铁。 “对,就说是等人,也没说是等谁,也没有说谁来了要做什么。”沐铁回答道。 王启年看着沐铁,会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正巧就在他一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茶摊的旁边,王启年一惊,这不是旁人,正是于瓶儿。 看着王启年的于瓶儿当即知道了这是范闲的车队,立刻勾了勾手,示意王启年过去。王启年现在当然明白了范闲所言的等人,是在等谁,当即走了过去,和于瓶儿点了点头,二人都诡异的走入了茶摊旁边,那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小树林之中。 天蒙蒙亮,车队已经停了,他们并没有走很远的路,甚至都没有去往北山峡的附近,而是停在了出沧州城去往沙洲城路上的一个很著名的茶馆旁边,坐着休息了起来,而那带着斗笠的人并没有下马车,只是偶尔将茶碗递进去给海棠朵朵和范若若饮用,再将空碗拿出来。 王启年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马车的正面,低声的对戴着斗笠的人说道,“大人走的时候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哦,是这样的”说着,那人将斗笠撩开,正是史阐立,他将要说话,王启年立刻炸毛,“放下放下!” “好咧!”赶紧将斗笠放了下来,将自己的脸挡才继续说道,“说是在这里等候,半个时辰若是没有人来,就里可以直接去沙洲城里面了,找到了地方居住之后,再告诉大人。” “等人?”王启年看着史阐立。 “对,就说是等人,也没说是等谁,也没有说谁来了要做什么。”史阐立回答道。 王启年看着史阐立,会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正巧就在他一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茶摊的旁边,王启年一惊,这不是旁人,正是于瓶儿。 第一百二十章 少年与狼 天蒙蒙亮,车队已经停了,他们并没有走很远的路,甚至都没有去往北山峡的附近,而是停在了出沧州城去往沙洲城路上的一个很著名的茶馆旁边,坐着休息了起来,而那带着斗笠的人并没有下马车,只是偶尔将茶碗递进去给海棠朵朵和范若若饮用,再将空碗拿出来。 王启年偷偷摸摸地走到了马车的正面,低声的对戴着斗笠的人说道,“大人走的时候是怎么和你交代的?” “哦,是这样的”说着,那人将斗笠撩开,正是史阐立,他将要说话,王启年立刻炸毛,“放下放下!” “好咧!”赶紧将斗笠放了下来,将自己的脸挡才继续说道,“说是在这里等候,半个时辰若是没有人来,就里可以直接去沙洲城里面了,找到了地方居住之后,再告诉大人。” “等人?”王启年看着史阐立。 “对,就说是等人,也没说是等谁,也没有说谁来了要做什么。”史阐立回答道。 王启年看着史阐立,会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正巧就在他一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茶摊的旁边,王启年一惊,这不是旁人,正是于瓶儿。 看着王启年的于瓶儿当即知道了这是范闲的车队,立刻勾了勾手,示意王启年过去。王启年现在当然明白了范闲所言的等人,是在等谁,当即走了过去,和于瓶儿点了点头,二人都诡异的走入了茶摊旁边,那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小树林之中。 “这是什么?”王启年接过了对方交到自己手中的东西,这是一个用锦帕包裹起来的东西,王启年仔仔细细地从外面看了看,也没有瞧出来是个什么玩意,他便准备拆开来看。 “不要!”于瓶儿立刻惊叫了一声,立刻制止了王启年,她随即低声的说道,“这个东西,是交给范大人的,是我父亲的手账,事关重大,王大哥你要是不想祸及自身,还是不要看的好。” 王启年会意,连这点了三下头,这才竖起了大拇指对着于瓶儿说道,“多谢姑娘提醒,王某记住了。” “嗯,这东西我就交给范大人了,望王大哥你若是方便,还是帮小女子说一下情,毕竟这件事情,和小女子全然无关,若是祸及家人,还请通融。”于瓶儿抿着嘴,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王启年当然明白这些事情,他点了点头,“姑娘放心,以我和大人的关系,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 “多谢王大哥。”于瓶儿作礼。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王启年说着回头走了出去。 于瓶儿站在树林之中,看着王启年走了出去之后,她那殷勤的表情缓缓地变了,变成了一个成熟却又透露出些许的嘲笑,她摇了摇头,走向了树林的后方。 “那大人的意思是,今天早晨海棠姑娘的车队会在外面等着于瓶儿咯?”曲涵问道。 二人继续行走在树林之中,范闲应道,“是的,她如果去了,并且带着我要的东西,那就说明,这个姑娘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有排除她的嫌疑,而不能进一步和她再有过多的接触,毕竟我们现在要去解决的事情,已经关系到了他的父亲,于秦。” “工部侍郎?”海棠朵朵问道。 范闲应了一声,“按照我的逻辑推算,工部侍郎于秦应该是在二皇子的压力之下,干了这件事情,就是将整个绣玉堂原本的农用地,全部交给了崔氏一族,用以建设绣玉堂。” “而于秦的角色只是一个可怜人,他在朝中并没有任何的势力构成,所以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傀儡,一个靶子,一个在这件事情被全盘揭发之后的替罪羊。”范闲说道,“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明白。”曲涵说道。 “但是如果要往深了挖掘的时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范闲问道。 曲涵摇了摇头,“往深挖掘,您的意思是,如果要真的将绣玉堂里面所有的人都挖出来吗?” “是的,也就是说到时候事情一旦上升,我举个例子,例如皇帝下令,彻查绣玉堂的,并且直接查封,这个时候,一个工部侍郎,肯定不会是绣玉堂背后的人,那么一旦查下去,很可能牵连出来的人,地位会非常的高,甚至高到皇帝身旁,比如说我们当朝的二皇子。”范闲笑道,“如若是证据确凿,定了这件事情,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呢?你若是于秦,你会做什么?” “既然威逼利诱我的人已经倒戈,我当然是拿出各种被针对和被压迫的说辞,去和监察院甚至是刑部去说这些事情。”曲涵说道。 “那时候,无论是刑部还是监察院,甚至这个罪状递交到大理寺c皇帝陛下的面前 ,谁都不会为难你。”范闲说道,“因为全天下,全朝堂的人都知道,你在朝中没有势力,你是一个当了十几年工部侍郎的人,你兢兢业业无依无靠的在京都城之中,你无权无势,你能做的只有屈服,所以” “所以我会被释放,我会成为无罪之身。”曲涵长出了一口气。 范闲微微一笑,看着曲涵,没有说话。 曲涵思索了片刻,浑然觉得浑身一震!她震惊地看向范闲,此时的这个想法,恐怖至极!她颤巍巍的说道,“所以于秦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 “一个人在朝堂十几年,会一个高层都不认识吗?”范闲说道,“你觉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当一个官?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官吗?整个庆国朝堂除了他于秦,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而且,我告诉你,于秦作为工部侍郎和工部尚书不一样,工部尚书就如同海棠那朵朵所说,他是负责看工部侍郎呈报上来的材料的,而他于秦作为两个工部侍郎其中的一个人,分管的就是这西北片区,还有我们现在的三洲府。” “也”曲涵震惊了。 “也就是说,他改了,谁都不知道,谁也不相信,他敢改。”范闲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崔家当年的那场宴会,那场宴会有二皇子出席,这件事情是明面上的,所有人都以为是二皇子以崔家为首,邀请了工部侍郎于秦来做客,你知道吗?但是这不是真相。” “真相是,于秦以这个土地为借口,给二皇子和崔家搭了一条线,绣玉堂天高皇帝远,这里作为内库洗钱的机构,他们能够给二皇子源源不断的银子和他想要拥有的一切,二皇子自然不会拒绝,而崔家如若有了二皇子成为了助力,他们当然是在三州府横着走了,他们也不会拒绝,所以这个秘密,埋藏到了现在。”范闲笑了笑。 “这沧州城最大的世家,根本不是崔家。”范闲忽然停住了脚步,对身旁的曲涵说道,“而是她于瓶儿的爹,当朝一个小小的工部侍郎,于秦,于大人!!“ 曲涵彻底震惊了,她看着范闲,目不转睛的看着范闲,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像是一个人,他的思绪缜密到了无敌的地步,他能想到这些事情,是给了曲涵一个重锤,此时的曲涵已经彻底折服在了范闲的话语之中。 从正面想,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个于秦做的,于秦主的事儿。 可是反过来再想,于秦也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是他做的!那么,他就去做了,又能怎样? ,二人驻足在了密林之中,范闲左右看了看,这便不走了。 曲涵现在仍然不知道范闲是要带她来做什么,但是她也没有问,毕竟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也不好多问。 自从口头加入了监察院以来,曲涵倒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做是正牌监察院的暗探了,她也做的确实越来越好,毕竟范闲一直都认定一件事情,就是聪明的女人比聪明的男人,更具备杀伤力。 范闲看着面前的曲涵,笑了笑,他指着对面的说道,“知道那里是哪儿吗?” “不知道”曲涵摇了摇头,她看着范闲。 “崔家。”范闲说道,“我们再走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到了崔家了。“ “啊?”曲涵一惊,她斜眼看着范闲,“我们这么一大早跑出来是要潜入崔家吗?潜入不应该是在晚上吗?” 范闲点了点头,“肯定不是现在去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曲涵浑身紧张的看着范闲,既然要到崔家去,她当然非常紧张,并且打起了十二倍的注意力,她看着范闲,正经的问道。 “烧烤。”范闲撇了两根树枝,轻声道。 “烧烤?”曲涵显然没有听过这个词汇。 范闲笑而不语,只是笑了笑,此时他指了指一旁的地方,“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曲涵就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范闲归来。 其实范闲的考虑是很多的,他虽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是上一次沐铁和史阐立接送海棠朵朵之后,二人就是通过这条路回来的,先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经过范闲的醒悟之后,来询问过二人,范闲得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答复。 这里是崔家的房,整个密林是一个原始的密林,密林并没有任何人居住或者是农耕的痕迹,但是这里却住着一个人,范闲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和崔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范闲怀疑,那些侍女所在的地方,就是这片密林之下。 此时的范闲,绕过了密林,他按照史阐立所绘制的地图,找到了那个农舍。 农舍三面都是树林,只有侧面一条小径,范闲从小径走了上来,看到了农舍,他并没有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小径通往农舍的道路,从小径旁边的树林之中悄然走了过来。 他先行环绕着农舍走了一圈, 没有发现这个带着一些农田的桑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倒是在路上发现了很多的捕兽夹,还有机关,这里的机关设置的比较巧妙,范闲一时之间还难以通行。 最靠近两棵树的中间,出来了一条非常细的线,范闲看到了这根线之后才发现,周遭的两棵树,不是真的树木,而是已经被挖空了的树干,而树干之中似乎有着某种机关,范闲悄然靠近了一棵树,这才看到那树木之中全部都是暗弩,弩箭都被上了弦。 而且弩箭安装的高度,根本不像是捕捉野兽的装置,倒是更像杀人的装置。 范闲知道这里是一个异常凶残的地方,所以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走着,正巧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动物的叫声,从范闲的身后发了出来,他登时浑身一震,想起了史阐立和沐铁告诉他的话。 “大人,我们因为在后山听到了狼叫,所以才去查探的,没想到狼没看到,却看到了一个人。” “是啊,那个人行踪非常的诡异,我们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长时间在这里居住,头发特别长,披头散发的,看来就是时长不修饰的问题。” “大人到时候小心一点,我认为那山上有狼。” 那时候的范闲还嘲笑道,“亏你们还是监察院的暗探,区区一匹狼” 范闲缓缓回头看去,区区一匹狼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怔了怔,范闲吞了吞口水,他深吸了一口气,而此时身后的狼目光坚韧的看着范闲,它似乎在欣赏即将到口的食物。 “狼不是只有晚上才出来的?”范闲之所以让曲涵在那里等自己,他一直是以为,深山之中并不是狼,而是巨大的狗而已,可是现在他彻彻底底的错了,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匹狼,一匹壮年的狼,此狼身上乌黑茂密的长毛包裹着全身,看上去虎虎生风。 狼看着范闲,它一动不动,身上的肌肉异常的紧致,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常年被饲养的狼,而是一个经常在猎食的森林之主。 四目相对,狼并没有率先对范闲发难,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范闲尝试的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脚还没有落地的时候,那狼的面色忽然大变! 漆黑的身躯开始颤抖,碧绿色的眼睛被怂起的鼻梁夹得恨意四射,肚子里面发出了呜噜的声音,似乎是生气了。 可是当范闲再将脚步收回来的时候,那匹狼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是盯着范闲看。 范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再次伸脚往前面迈步,那匹狼立刻开始变得狂躁不堪,而当他再次收回脚的时候,他发现那匹狼又温顺了起来。似乎自己这里正好站在一个这匹狼不会触及的地方,也就是说,范闲若是一直站在这里,他就不会有事。 这个事情让范闲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特色的东西,奇门遁甲。 但是这里的陷阱还是太过拙劣了一些,不过既然能够让动物引起一定的共鸣,范闲就不敢小觑,索性他直接转身,向后看去,后面的道路崎岖危险,暗藏杀机,他一定得小心翼翼,可是当他转身过来之后,他忽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立刻转头,此时能够看到,那匹狼居然悄无声息的多走了几步,走到了范闲身后仅仅不过六七步的距离! 它在安静地靠近范闲,不露出一丝声响,这匹狼的杀心,还是非常重的,而且,它非常的聪明。 它聪明归聪明,但是范闲也不傻,他现在只能盯着这匹狼,不敢做出任何的动作。 他虽然是九品的实力,可范闲也从来没有打过狼啊,他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狼到底是几品的实力,更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的诡异,所以他并不敢大规模的和狼搏斗,若是触碰了什么他不了解的机关,狼的身形是容易躲避的,可是他就不容易了。 所以尽可能的不要涉及和狼战斗,才是稳中之稳的选择方式,范闲毕竟是潜伏进来的,他需要小心,现在只能看着那匹狼,向后移动,或者说向前和那匹狼战斗这两条路可以选择,范闲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第一条路,向后移动。 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进入了后方之后,范闲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匹狼就安静的跟在范闲的身后,范闲只能是侧身,在看的见狼的情况之下,向里面摸索,所以他的视觉会被分散,注意力也不够集中。 此时的范闲算是绞尽脑汁了,他身上有一大把的毒药,可是他根本不确定这匹狼会不会吃他给的东西,而依靠嗅觉下毒的东西,现在空气如此挥发根本不可能让狼昏迷甚至是中毒,不过他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随时拿着一把迷魂的药物在手里,准备狼进攻的时候,和对方鱼死网破。 越走范闲越觉得不对劲,他越走越向小径偏离,直到他彻彻底底的走入了一个由两节树木断开的地方,他才明白过来,此时的他恶狠狠的看向后面的那匹狼,此时的狼面目之上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这匹狼竟然在驱赶自己 ,将范闲驱赶到了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地方,这里的树木林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的,一范闲深吸了一口气,他以前可是对于这些八门遁甲,奇门数术是没有研究的,如若真的是碰到了,那可能范闲是没有一丁点能够破解这些东西的办法。 再看后面的狼,此时那匹狼幸灾乐祸的看着范闲,而自己却躲到了一旁,似乎在欣赏自己的食物死掉的过程。 范闲懒得搭理它,此时范闲和那匹狼的距离,它若是袭击范闲,范闲定然能够反应的过来,只不过现在他要面对的东西更加的棘手,就是面前的这排阵。这里其实做得还是比较明显的,整个面前的密林的树木数量忽然之间减少,而且范闲感觉到了这里的土壤是被翻新过的,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被人经常翻腾。 地面被弄得非常平整,范闲自问这里的设计非常的巧妙。 能够来到这里无非是两条路,第一种就是和范闲一样,从小径绕过来,那里的陷阱非常的劣质,若不是这匹狼,范闲仍然会小瞧这个地方,他如果冒然一走,可能结局就不一样的。再来就是第二种,直接进入这里,范闲丝毫感觉不到奇门数术的东西,很可能就会彻底迷失在这里,或者同时触发数个机关,导致身亡。 范闲在这个时代听闻了许多名人大家,但是从来没有人谈及过奇门数术的事情,如今见到了,心中也是颇为感叹,若是真的能够在没有人提示和教导的情况之下,研究出来也算是高人一位了。 想到这里的范闲,才开始审视这里的环境。 虽然不懂奇门数术,但是范闲对于这个地方的构造,倒还算是了解,他细细想来当初在课本上看过的东西,皱了皱眉,豁然开朗。 以范闲如今站位为九宫格的话,按照方位区分,范闲现在就是八卦之中的中宫,他一路走来的方向,正是正北,也就是如今范闲站在九宫格之中的正南方,身后的那匹狼稳稳的蹲在来时候的那条路,正好堵住了去路,范闲当即明白,这必然是鬼怪之门,景门。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范闲用手指轻轻的点着八个方向,“想不到竟然真的是如此,这八卦代表八个方向,背后的离卦那就是景门,乾对开门,坤对死门,这死门还是别试了。” “我想一想。”范闲挠了挠头,“兑是惊门!惊门寓意是惊恐奔走?我来试试!” 说罢范闲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瞄向惊门所属的兑,也就是正西方,扔了过去。 赫然,从地下直接出现了几道钢刺,把那条能够走过的小径,整整长达一丈的路上,全部铺满! 范闲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若是真的自己走了过去还怎么办啊,那不早成一具尸体了?还好自己机敏,他忽然回头看去,此时的那匹狼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眼巴巴的看着范闲,眉宇之中又出现了一些怒气。 随后,方才的那条路上再次恢复了原装,从远处根本看不出方才那里出现过那么多的钢刺。 范闲明白了,那么对应生门的地方,就是艮,在东北方向。 果不其然,范闲望过去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一只野猪,那野猪似乎也在同时,看到了范闲,而范闲看了看远处的野猪,又看了看近处的狼,心中忽然一阵好笑,他的对着狼嘻嘻一笑,伸出手指。 勾了勾。 狼站了起来。 僻静的乡野之路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手中拿着一个树枝,嘴里咬着一个树枝,哼着小曲儿,边走边笑着,他似乎遇到了特别开心的事儿一样,屁颠屁颠的乐着。 他身材中等偏瘦,但是骨骼精壮,一看就是一个习武之人。但是身上的衣衫褴褛,脚上还踩着一个破草鞋,不过整个人还算是干净,穿着也是整齐,就是腰间挂着一个葫芦时不时拿出来喝两口,细细看去,别有一番风味。 少年边哼曲儿边走着,走着走着,他驻足了,浑然之间,他似乎嗅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味道,这个味道,他深信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闻到过,这股香味,奇特的香味似乎在给他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这里有人! 他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密林的上方,出现了一层烟雾,似乎有人在那里点火!他惊叫不好,立刻走了过去,他速度非常的快,不一会儿就疾驰到了烟雾缭绕的地方,此时的他站在大树后面看着面前的人,他们正在 范闲正坐在一旁,而此时他的面前,正是一个烧火架子,架子用两根粗壮的树枝搭成,而中间则是横着一条略微细的树杈,此时的树杈上面烤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东西,但是空气之中散发出来的则是浓郁而又馋人的香味。 这个时代是没有孜然的,但是范闲从沧州城离开的时候,带了一些细盐还有一些小茴香,经过一些简单的手续加工了一下,味道还是不错的。曲涵坐在范闲的对面,手里拿着已经反复擦拭过口水无数次的手帕,愣愣的看着 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吃肉办法。 “既然来了,就出来,要吃呢,就搭把手,不吃呢,就赶紧滚。”范闲头也没回头说道,手里还在忙着揭开上面的黑皮,他曾经看到过有关于野外烤肉这样的影视剧作,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还好看了几次那个什么都吃的人,现在才能有样学样的烤一烤。 少年一惊,连忙走了出来,他看了看范闲,一挑眉,一股桀骜不驯的样子,不过摔着手里的藤条,还是走了过来,他低头凑到了范闲身旁,问道,“这是什么啊?这么香?” “喏,煽火。”范闲说道。 少年一惊,又看了看范闲,对方丝毫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样子,便撇了撇嘴,自顾自的拿起了一旁的蒲扇,开始煽火。 范闲揭开了一层烧焦的皮,此时问面前的曲涵,“多久了?” “啊?”曲涵回答道,“烤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 “差不多了。”范闲将最后一层烤焦的皮挪开的时候,对下方的少年说道,“喂,停了!赶紧把火灭了。” 少年似乎有些不爽,但是无奈面前的东西特别香,他也不好说什么,连忙灭火,他拿起旁边的土,扔到了火上面,而范闲则是直接一把抓起那面前的烤肉,抬了起来防止被沙土沾染。 还好范闲的动作快,避免了弄脏手里的肉,这一腿肉,一看就是动物的身体带着四肢和躯干一起烤,但是因为毕竟是野外的烤肉,将内脏什么的乱七八糟都拉出来,再烤掉四五层皮之后,也瘦小了很多,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大小,所以范闲轻而易举的举起来,少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三个人围着篝火坐在了一起,少年在范闲的左侧,曲涵在范闲的右侧。 范闲现实拿了一条腿,直接递给了曲涵,曲涵先是一愣,但还是接过来,这一条腿,和她的胳膊差不多长短了,第一次这么吃,曲涵还是比较诧异的,而范闲则是细心的在上面撒了很多的东西,这才放心的交给了曲涵。 “姑娘,你们两个是一起的?”少年忽然看向面前的曲涵,问道。 “不是。”曲涵否认,“我是看他在这里烤,闻着香味过来的。” “那你可要小心了,我方才见他撒的东西,似乎是毒药。”少年直接明面上说,丝毫不担心任何的事情。 可是谁知道范闲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甚至继续拿刀子割了一条腿下来,手继续伸到了方才将调料拿出来的木盒子里面,将细盐和一些自制的作料撒了上去,然后坐了下来,他将木盒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小刀放到了木盒子的上面,随即,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这就好像再说,你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少年看着面前的曲涵,此时的曲涵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她吃完第一口焦脆焦脆的表皮之后,两眼放光看着范闲,“哇!这太好吃了!” “嗯,味道还可以,只不过这一次烤的还不是很熟练,下一次有缘,我再给你烤。”范闲说着,一口咬了下去。 牙齿进入肉质的缝隙之中,肥腻的油水流了出来,顺着木棍滴落在地上,一股香气直面扑来,那少年看着两眼发直,但是他仍然吞了吞口水,叹息了一声,“如此黄花少女,就被一些轻浮的凡食给虏获了,当着面前下药都不自救,真的是无药可救,罢了罢了。” 说罢,少年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转身就离去了。 范闲吃着,味道觉得还行,就是调料的问题,看来他还得继续多准备一些作料,才能烤的更好吃,他正在琢磨的时候,身旁的曲涵张望了一下,正要说话,范闲立刻皱了皱眉,曲涵看到范闲的表情,也不说话,当即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哎哎哎,我还是觉得你这个人吧,眉清目秀的,长相呢也算是一个良人,估计不会干这么龌龊的事情。”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声音直接从二人的头顶传了出来。 范闲和曲涵一抬头,这才看到,上方的竟然是少年坐在树杈之上,他似乎已经忍不住了,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我也来尝尝,咱们山水有相逢嘛,你们肯定不是坏人!” 说罢,割肉吃了起来。 时间已经推至下午,范闲和曲涵早晨就没有吃饭,中午一直在饱受肚子的饥饿和面前美食的折磨,但是他们吃起来饭后,感觉这个少年似乎像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范闲和曲涵刚把一条腿吃完,这个小兄弟已经吃了基本上上半身所有的肉了。 他舒爽的打了个饱嗝,再次割下了一块肉,脸上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笑吟吟地看向范闲,“哎哎哎,这位大哥,你的那些料还有吗?” “你说毒药啊?”范闲问道。 “啊哈哈哈那肯定不是毒药啦,就”小伙子似乎也有点尴尬了,他看着范闲。 曲涵倒是没有和他一般见识,直接抬起了手中的蘸料木盒子, 少年一看是面前的美女拿起来的,也心生喜悦,不过也不和曲涵客气,直接一把抓了过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边吃边说道,“我虽然知道这些做饭的手法一般是不外传的,但是这位仁兄啊,你的这个手法,可是太好了,斗胆问一问,可否相授?” 说着,少年也不含糊,直接将腰间的酒壶拿了出来,递给了范闲,范闲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拿了过来,喝了一大口,对着面前的少年笑了笑,“这酒味道还是不错。” “那是,这可是我”少年本来要伸手接过酒壶,但是范闲并没有直接给他,而是转头递给了一旁的曲涵,曲涵手中的腿吃了大半,虽然范闲准备的蘸料非常的香,但曲涵早已经吃的口干舌燥了,此番有酒,当然是当仁不让,也顾不得少年伸手想要拿,曲涵便从范闲手里接了过来,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一人一大口,让本就不多的酒直接没有了。 曲涵还有意犹未尽,笑着将酒壶扔给了少年,说道,“下次多带点嘛,这么少够谁喝的?自己喝都喝不醉呢。”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面子。而这个时代的男人的面子,不过就是钱财c权势和酒量,前两种定然不是面前这个少年追求的东西,而作为一个随身带着酒壶的人来说,酒量这个事儿就算是男人和他叫嚣,他都得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更不要说,直接是被一个女子羞辱。 这句话显然重伤了面前这个少年的自尊心,他正视看了一眼曲涵,接过了手中的酒壶,撇了撇嘴,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上好的竹叶青,庆国之内可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喝得上的,你这一口下去,几两银子就没有了,你知道吗?” “切!”曲涵冷笑道,“你可知道你刚才吃的蘸料多少钱吗?那可是当今庆国第一厨子,连皇上都请不到御膳房的名厨亲自调配出来的,要说价格,能买你这破酒几百壶的!” “哦?”少年疑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人,不想和女子斗嘴,他继续吃了几口,看上去已经吃饱了的样子,不过嘴还没有停下来,他鄙夷的看了一眼范闲,问道,“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山上?” 范闲擦了擦嘴角的油,指了指面前的烤肉,轻声道,“如你所见。” “你知道这个林子是做什么的吗?”少年面色平静,将烤肉放在自己的嘴上,咬了一口,问着范闲。 “吃烤肉的。”范闲回答道。 本来营造了一股悬疑气息的少年,被面前的范闲一句话打的细碎,他尴尬地看着范闲,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对面的曲涵一阵笑,“”鹅鹅鹅。“”如同一只大鹅一般。 “笑什么笑!”少年没好气地说道,“我跟你讲,这个密林非常恐怖的。” “哪里恐怖?”范闲连看都没有看他,冷声问道,“你长的恐怖吗?” “笑话!我可是”少年正要生气,远处的曲涵更是直接笑的前仰后合,再一次破坏了他努力塑造出来的意境。 少年沉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继续不和曲涵一般见识,他冷漠地说道,“你可知道,这密林之中,可是有一个九品的高手,养了一头狼!” “九品的狼?”范闲明知故问道。 “是九品的高手。” “几品的狼?”范闲还是比较想知道这个问题。 “狼有什么品?你见过几品的狼?”少年一脸蒙圈的看着范闲。 范闲摆了摆手,“狼没有品,怎么来的恐怖?” “恐怖的难道不是九品的高手吗?”少年楞神儿。 “那你说狼干嘛?”范闲不解。 少年几乎要气的吐血了,可是范闲仍然是平静的吃着手里的东西,而一旁的曲涵早就笑的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插话。 “我说”少年看着范闲,“我我这个我” 少年竟然被气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又是站起来,又是坐下,前后焦急的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的想法非常的简单,若是习武之人,肯定是会被九品的实力震慑住,若不是习武之人,肯定会被狼的威力震慑住,可是最烦的也就是这一点,你和对面的人在说恐惧,他在和你聊文字,你和他说酒水,他在和你聊酒量。 “你知道这里面是谁养的狼?”范闲也觉得这么欺负一个人有点没意思,这才问道。 “那当然是一个酒量天下第一,长相英俊貌美,实力非同小可的人咯,他可是从小和狼一起长大的,后来被名师收留,如今武功虽然说不上天下第一,但是同一辈里面是无敌的存在,他的”少年继续吹侃的时候,范闲打断了他。 “这个人你认识吗?”范闲明知他是在吹嘘自己,但是仍然问道。 “那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有机会结识如此之人,这样的神人,想必只能在云雾之中生活,在每个人的梦想里面买醉,若是能够结识这样的 大侠,此生足矣。”少年笑道。 “哦”范闲缓了缓,“这林子里面,只有一匹狼吗?” “那肯定啊,如此狼王,定然百里再无旁物靠近。”少年笑道。 “那你说的就是这只了。”范闲指了指面前那被木棍穿透的烧烤。 少年惊了! “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打不相识 沙洲城属于三个城市之不大不小的那个,沙洲城是一个细长条的城市,当然这是俯瞰图,现在的人们也不知道如何绘制这样的俯瞰图,所以这张俯瞰图也是在范闲的指导下,史阐立绘制出来的。 此时的史阐立按照范闲的交代,带着众人进驻了沙洲城的第一大酒楼,客缘来。 这个名字起得真的是又土气又难听,不过里面的设施还算是齐全,房间还是比较好的,安排众人进驻之后,沐铁和史阐立才第一时间找到了王启年。 他们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三个人焦头烂额的看着面前的东西。 “你说,这东西咱们看还是不看啊?”王启年问道。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少年满脸的惊恐,他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范闲,根本不敢相信范闲刚才说的话。 “哪儿没听明白?”范闲问道,“这个是狼肉你没听明白?还是说你吃的是狼肉你没听明白?” 这一次坐实了! 少年直接跑到了一旁,抱着一棵树就开始狂呕了起来,他使劲用自己的手扣着嗓子眼,似乎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吃点啊。”范闲指了指曲涵,还有面前的烤肉。 这曲涵还能吃的下去?当即尴尬地摇了摇头。 而范闲则是自顾自的继续吃着。 少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几乎将方才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此时他双眼冒着金星,强忍着站稳了脚跟,看着范闲,此时的少年脸都绿了,他怒气冲冲的看着范闲,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被抢走了糖果的孩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年问道。 范闲打了个饱嗝,揉了揉自己已经吃得略微有些鼓起来的肚子,毫不在意对方在说什么,笑道,“我只是一个食客,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怎么了嘛?又不是你的狼,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少年哑语,方才吹嘘了那么多的人,当然是他自己,可是他又说了和这个人并没有任何的关系,现在如果倒打一耙,不像他的作风,不过随机一想,少年恶狠狠地坐到了范闲的身旁。 “怎么?不吃狼肉啊?”范闲问道。 “啊,对对对,我对狼肉有些反胃,这不是刚吐了。”少年想到这里忽然说道,“其实你们两个人来到这里偶遇,也是比较少见的啊,这里很少有人来,近几个月,也就是你们两个人来过。” “你不是人的话,你是什么?”范闲问道。 少年死咬着牙,“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二人,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吃饭啊,吃饭,你是傻子吗?”范闲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少年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了,他指着范闲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老子这么儒雅随和的人都已经忍不住要骂你了,兔崽子!” “噢哟。” 范闲看着少年,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曲涵捂着嘴笑着。 “还有你!你一直在那里鹅鹅鹅的笑,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他娘的什么好笑的?”少年掐着腰,“我告诉你们,我这个人虽然平日里不爱动粗,但是别逼我动手!你们两个人行为诡异,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已经给你们下了毒!” 少年说完这句话,果然曲涵就不笑了,她一个激灵,看着范闲,“下毒了吗?” “那当然!”少年双手抱在身前,气宇轩昂的说道,“你们现在就等” “下了。”范闲喃喃的笑道,他对着曲涵说道,“常见的麻沸散,掺杂了一些药材用来去味,不过还是能够尝出来的。” “尝?”少年惊讶的看着范闲,“你他娘的碰见毒药是靠尝的?” 范闲笑了笑,“也不全是。比方说,七日寒。” “七日寒是什么?”少年看着范闲,“这东西我听都没有听过。” “七日寒呢,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吃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当服用过后第一天晚上,就会感觉到异常的寒冷,第二天就开始越发的寒冷,一直到第七日,就会全身结冰,整个一个完好的人,被活活冻死。”范闲说道。 “啊?”少年震惊地看着范闲,“那如此极品的毒药,哪里去寻?” “你那里就有啊。”范闲指了指少年,说道。 “我?”少年冷哼的一声,“你这人吹嘘真的是无穷无尽,你怕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以为这山林之中有什么世外 高人,才专门来找我寻求药材的吧?” “那不是,我的意思,我在肉里面下了七日寒,然后你中毒了。”范闲说道。 “哦,我中毒了而已,我怎么会”少年说着,语句变得迟钝了,他看着范闲,“我?中毒了?” “对啊,中毒了。” “七日寒?” “对啊,七日寒。” “七天之后,全身结冰而死?”少年追问道。 “哦,不光是这样,我还把你下给我的药,又给你下了一遍。”范闲说道。 “你给我下了我的药?” “对,麻沸散,不过我没有加你加的东西,只是加了一些让内力紊乱的药,如果使用内力,就会昏厥,一次昏厥一天,这样而已。”范闲说道。 “你可真是能吹嘘,我于振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给我下药成功过,就算是谁来了都不行!”那名为于振子的少年大笑了一声。 “那你用用内力啊,你不是九品高手吗?”范闲问道。 “我内力全失了,我没有内力,你休想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再见!”于振子冷哼了一声,根本不再搭理范闲,直接掉头就走。 范闲也没有去管。 曲涵低声地问道,“大人,这人就走了吗?” “你吃了他的狼,给他下了毒,他会走吗?他当然不会啊。”范闲说道。 “那那他现在走了,大人你不去追吗?或者说他还会回来?”曲涵不解的看着范闲。 此时的范闲已经把这个于振子拿捏得死死的了,他当然知道对方还会回来,并且这一次对方是来报仇的,范闲笑了笑,拿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上方。 曲涵转头看了上去,正巧看到了站在树梢上的于振子。 于振子一惊,“你去死吧!你俩!” 说着,左手从背后掏出的瞬间,气势大盛!这确实是九品的实力,这个少年并没有撒谎,范闲明白,但是此时的范闲抬头都懒得抬,对方直接狠冲下来,对着范闲的脑袋。 不偏不倚! “大人小心!”曲涵惊讶地看着范闲,她并没有想过范闲连躲都没有躲! 范闲立刻站了起来,向左边走了三步,而上方的于振子,此时因为动用了气息,已经昏厥,头朝下一抹黑,摔了下来。 “轰!” 尘土飞扬。 范闲和曲涵坐在房间之中,面对着面,头对着头。 倒不是范闲和曲涵在做什么,只是这个房间太小了。 这个房间应该是一个人住着都会觉得拥挤,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就靠在床旁边,坐在床上面朝桌子,连腿都伸不开,范闲难以想象这样的房子,这个于振子是如何住到现在的。 甚至连张椅子都没有。 “我们要不出去吧?” 曲涵尴尬地看着范闲,此时她已经尽量往后了,和范闲的鼻尖也不过一巴掌距离,而范闲则更无法往后了,他已经靠着背后的木板,只不过有趣的是,范闲坐在于振子的身上。 “也好。” 范闲同意了,这才转身,二人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空气是比较清新的,范闲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夕阳也带着最后一抹余晖落下了山,周遭全部是一片漆黑的,只有房间之中那个昏暗的灯光在隐隐的照射着周围的一切。 “屋外也太黑了。”范闲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房间里面传出了一些声音,范闲砸耳细细听了听,果然,是于振子醒来了。 “嗯啊”惨叫声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范闲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做什么,而是在外面等着那个于振子。 过了不一会儿,于振子走了出来,他捂着脑袋,可想而知,是没缓过神儿来,他看着范闲,问道,“你是趁我晕倒打我了吗?” 范闲懒得搭理他,曲涵捂着嘴笑了笑。 “喂喂喂,我在和你说话呢。”于振子走到了范闲的面前,他此时怒不可遏的看着范闲,“小子你有没有点” 拨动了一下范闲,他紧接着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似乎有些站不稳,要摔倒的样子。 范闲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面前的于振子,这个人的表现和自己对他的预料有着很大的出入,范闲原本以为这里住着的是一个世外高人一样的老头,或者是类似绝情谷之类的老夫人才会在这里研究奇门数术这样的东西,结果闹了半天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而且看上去头脑也不是特别好使的样子。 于振子摔倒在了地上,范闲并没有去搀扶他,而是走到了他的面前,蹲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于振子,冷冷笑 了笑,“我现在不想和你斗嘴了,我来问,你来答,或者你这一身修为葬送在这里,你选什么?” “你问吧。”于振子一脸的无奈,落在范闲的手里,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随即说道,“是我轻敌了,是我的问题。” “你是在这里帮崔家做什么的?”范闲的问题直接切入重点,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范闲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看着面前的于振子,似乎要捕捉对方表情里面的一举一动。 于振子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范闲,苦笑着,“原来你是冲这个来的,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在帮助崔家做事情。” “我还可以告诉你。”于振子的声音变得稳重了些,他看着范闲说道,“如若你是走官途的,庆国的官员,那么你现在离开此地,我还能算你和我是私人恩怨,若是你再继续待下去或者问一句话,我保证你活不过明天日出。” “我问你你回答我,还是现在,我杀了你?”范闲拿出了一把小匕首,对着于振子说道。 “你要杀便杀,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是我要保护什么,而是我欠了旁人的东西,许下的承诺,若是连承诺都做不到,我还有什么继续活着的意义?所以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于振子冷冷一笑,颇为有骨气的说道,“只可惜我已经中了你的毒,这我根本无法还手,死的有些冤屈。” 范闲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下毒他搞不过范闲,所以他想让范闲解毒,和他来一个公平的较量,这一点范闲知道他会说,所以当然也就在这个地方,设下了圈套,不过对方既然是九品的实力,而这里又是对方长期以往驻扎的地方,那么范闲肯定不会和对方来硬的,当即笑了笑,说道,“你房间周围,我已经走了一圈了。” “嗯?”于振子一愣,看着范闲,“你说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然,我怎么能搞定你的狼呢?”范闲使了个眼色,让于振子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此时才看到,那匹狼并没有被范闲杀了吃肉,而是绑在了树上,此时的狼恶狠狠地看着范闲,可是它根本咬不到绳子,所以没有办法脱身。 于振子看到自己的狼并没有死,惊喜过望,不过他还是看向了范闲,“不可能,当年一千四百精兵从我这里经过,都全部死在了周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随便通过?我不信。” “你可知道,八卦?”范闲问道。 于振子的浑身如同触电了一般,他惊愕地看着范闲,一字一句都没有说出来过,他怔怔的吞了口口水。 “方才我在树梢之上看到了你左手的功力,也就是让你出手,杀我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你使用的东西,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也能够分辨的出来,那应该是当今世上第一掌法,庆国京都城叶家,叶流云的流云掌法,如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叶流云的大徒弟,那个被世人称为绝顶天才的人,对吗?” “对。”于振子没有否认,他看着范闲,“你知道叶流云?” 此时的范闲,得到了肯定,他的猜想的到了印证,那就说明接下来的猜想,更加不会出错,范闲低声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知道你手中的东西,应该是一个叫做叶轻眉的女人给你的。” “你已经活不了了。”于振子从未如此愤怒,他的双眼通红,双手向后一顶,“我本不打算和你动武,但是这个名字,是你的死期。” 浑然,范闲当即一惊,立刻向后闪身。 瞬间三掌拍了出来,打在了方才范闲站着的地方。 三掌,三坑,三寸深! 范闲冷静的看着面前的于振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第一次看到有如此强劲的人,能够直接依靠内力破开自己的毒药。这样的实力,定然不可能是九品下。 此时的于振子步伐拉开,前下后上,双掌摊开,丝毫不像是方才那个被范闲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他冷静地看着范闲,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自己放弃了。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最不能说出来的秘密,我担心你会告诉别人,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范闲猜的没错。 曾经叶轻眉进入京都城的时候,就和叶流云交过手,如今再细细想来,叶流云之所以当初放弃了庆国大将军转而去做了一个闲云野鹤,究其原因肯定和自己的这个娘是分不开的,毕竟那时候的叶流云刚刚晋级大宗师的行列,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但是自己的娘不知道用了什么原因,才让他对于意境的追求大于整个家族的兴旺。 也就是那个时候,叶流云开始收徒弟了。 于振子拜入叶流云门下的事情,估计也和当年自己的母亲叶轻眉有关系,毕竟于振子是外姓,叶流云从来没有过收外姓徒弟这么一说,不光是以前没有,他纵其一生都只有这么一个外姓徒弟,就是于振子。 所以面前的这个少年,和自己的母亲叶轻眉一定有不解之 缘,并且还可能发现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范闲才会这样激他,要看看他的表现。 范闲看着于振子,笑道,“还是恼羞成怒了?” 于振子似乎已经换了性格,此时的他再也没有方才的那般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的决然之色,他直接单步向前一踏,顺势整个身形疾驰到了范闲的面前,左掌佯攻,右掌直接跟上。 范闲则是一个后仰躲避了对方凌厉的攻势,让第一掌落空,随后从背后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一根木棍。 脚落地的时候,于振子的第二掌也顺势拍了过来。 流云掌法讲究的就是一个连贯,随心随意,肆意流云之说,他当机立断,三掌拍了过来,身法和掌法都已经达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 此时的范闲当然是了然于胸,他对于对方的流云掌法已经非常熟悉了,不光是他,包括当今的大宗师,范闲都差不多明白了些许,这也要归功于海棠朵朵。当年在北齐一战,范闲险些被海棠朵朵打死,要不是依靠所谓的春药,也不能扛过那一次,所以回到了庆国之后,范闲对于三大宗师的武道,很感兴趣,他就去拜托五竹叔教导他如何针对这三个大宗师门下的人,做出应对。 五竹当然不会拒绝范闲,还专门整理了一套便于学习的办法交给了范闲,范闲从而开始对于三个宗门的功法进行了深刻的研究,并且找到了许多他可以应对的地方,后来他也找到了五竹去求证,五竹说出了几个三大宗师之下可能会出现的误区。 范闲研究了比较长的时间,最后在研究流云散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流云散手似乎只能使用那木棒对决才会有更大的获胜概率。 因为无论是剑c刀还是其他的,都需要很高的造诣才能对阵流云散手,而范闲对于棍棒的掌握要远超其他的各种兵刃,而来五竹对于流云散手研究的比其他的两种更为透彻,他也认为棍棒对阵流云散手,是有优势的。 范闲顶着木棍直接上迎,对方三掌拍在了木棍上,顺势下潜身形,攻击范闲中路。 范闲不慌不忙,双手立刻竖了过来,木棍直接跟随手臂也翻转了过来,再次巧妙的挡住了于振子的流云散手。 流云散手是一个节奏比较强的攻击方式,他和四顾剑又不一样,四顾剑注重的是攻守兼备,说白了就是依靠繁琐且强大的剑招将对方逼入绝境,而流云散手则不一样,他的攻击方式之中并没有防守的招式,若是防守则会将自己的攻击节奏打乱,除非是叶流云在这里,才能将攻守兼备这东西完美的结合,不然的话,九品上也不行。 不过抵挡对方的攻击和打断对方的攻击节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按照范闲的了解和五竹的讲解,想要打断对方的攻击节奏,势必要注重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就是防御,强悍的防御会让对方的攻击陷入一个被动的局面,而最为重要的地方就是第二个方向,在对方极少数的攻击空袭之中,找到一击必杀的地方,这才是尤为重要的。 所以范闲并没有急于进攻,反而是有些进退自如的防守着,这都得益于五竹的教学。 范闲将手中的棍子玩的婉若游龙,对方的攻击似乎都没有任何的反馈,不仅如此,范闲连一步都没有退过。不过此时的范闲也发现了一个让他感觉到意外的事情,就是面前的于振子,他攻击了如此长久的时间,非但没有任何的急躁,取而代之的是他更加的稳重了,果不其然,自己的母亲会让面前这个少年去学习奇门数术,这才是原因。 稳重?我比你更稳重。 但是要稳中有杀,才是真的有用。 范闲冷静地防守着,他似乎已经排序出了对方的散手顺序,此时的于振子左脚忽然向后一撤,右掌猛烈的攻向范闲的上路。他本以为范闲会去防御,以此来用踢膝攻击范闲,可是不料范闲根本没有去挡,纵身直接从左边旋转,额头轻轻向下一压,于振子佯攻的一掌打空的瞬间,范闲已经出现在他的重心支撑点的右脚处,此时的于振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抬起右脚攻击范闲。 这个瞬间的范闲,立刻挑起木棍,猛然向前一个戳击,顶在了于振子的胸口上,对方趔趄了三步,站稳脚跟。 这本就是一个平常不过的交手,双方虽然实力差距巨大,但是范闲趁其不备占得先机,也没有什么可以吹嘘的。 可是当这一招打出来的时候,于振子的目光变了,他痴痴地看着范闲,问道。 “你认识五” “嘘”范闲做出了一个手势。 范闲的食指顶在了自己的唇齿之间,他示意面前的于振子不要再说下去了。 于振子当即会意,看了看范闲,他面色变得无比沉重,他的脑子里似乎开始思索一些事情,而此时的范闲继续出手,对着面前的于振子,一棍子打了过去。攻其上身,这一招非常的明显,于振子先是皱了皱眉,当即明白了范闲的想法,立刻一掌迎了上去。 曲涵站在旁边纳闷的看着两个人,忽然这两个人改变了攻击手段,攻击强度也没有方才那般凌厉了,倒像是两个京剧舞台上的人在耍花枪一样。 曲涵不知道的是,范闲这般演技,可是相当的厉害了,二人边打边跑,硬生生的给打到了密林之中,而曲涵尴尬地看着消失在密林里面的两个人,又看了看那个龇牙咧嘴哈喇子流了一地的狼。 “妈呀!”曲涵吓得赶紧走到了房间之中。 范闲和于振子坐在密林之中,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在享受从未有过的宁静。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会奇门数术的?”于振子说道,“我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个人会这门术法的,而且我手中的这本书,并没有第二个人看过,叶姨给我这本书的时候,她也这么和我说的,也就是说当今世上除了叶姨和五竹叔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会这个东西。” “你在来这之前,对我做过调查?”于振子问道。 “你想多了吧,在你告诉我你是谁之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好吧?”范闲鄙夷得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要臭美的人,笑了笑,忽然他的面色又变得平静了下来,这才呢喃着说道,“我的母亲,就是叶轻眉。” “什么?”于振子一怔,他看着范闲,“我从来没有听过叶姨大婚的事情,她没有嫁人,就生下了你?” 得,范闲知道这个人估计知道有关于叶轻眉的事儿,比自己还少,他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和你一样惊讶。” “什么意思?叶姨是你妈的事儿,叶姨”于振子说完这句话,他长出了一口气,“估计你刚出生的时候,叶姨就已经仙逝了。” 范闲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但是我现在想说的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于振子歪了歪头看着范闲,“帮助?我可没什么能帮到你的,不过你可以说来听听,没准我能给你更好的建议。” 范闲知道面前的这个人非常的聪明,所以他并没有打算骗他,若是他不答应,自己还有信心让面前这个人守口如瓶,他可是有更加高深的东西,保证于振子会喜欢。再加上范闲对于振子的分析,他知道,现在奇门数术对于于振子的吸引力,比流云散手更加的大。 想到这里范闲笑了笑,便说道,“你说你不是崔家的人,那你是谁的人?” “当今二皇子殿下,李承泽。”于振子说道,“他的母亲当年是叶姨的恩人,若不是她,叶姨也不会最终得到厚葬。” 于振子说出这句话之后,范闲差点气的昏过去,他眼睁睁的看着于振子,“绝对不可能!” “宫中盛传,还能有假?” “宫中盛传你是天下第一的天才呢。”范闲看着于振子。 “这也不假啊。”于振子皱着眉看着范闲。 既然是谣言,对方又坚信了这么多年,范闲也懒得从这个方向入手和他墨迹,讲到这里,他也得换个思路了,于是便说道,“你答应了二皇子什么?” “守住这里,不能让外人进入地下的密道。”于振子说道。 “果然是天下第一天才,说话就是厉害!”范闲竖着大拇指,对着于振子说道。 于振子憨憨一笑,“你少拍我马屁,我跟你讲,只要是我在这里镇守,除非大宗师来了,不然千军万马都别想下去。” “厉害厉害。”范闲说道,“那入口在哪里?” “在我的房子下面。”于振子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拿着火把就要回去。 “你干什么?”于振子问道。 “我要是告诉你,你认为了半辈子的事情,是假的呢?”范闲问道。 “不可能的,你无论如何,都骗不了我的。”于振子也站了起来。 范闲也懒得搭理他,“有人会和你解释的,不是我而已,你放心吧,你会知道真相的,我先下去了。” 说罢这句话,范闲就径直向前方走了过去,而此时的夜空只是有星星点点的月光撒了进来,于振子恼羞成怒的说道,“你说你是叶姨的儿子我才告诉你,你现在反咬我一口,我的信誉就如同扫地,若是如此,对不起了!” 于振子这又要动手,范闲连头都没有回去看他一眼,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之后,忽然他停了下来。 从树上落下来了一个黑影,黑影出现在了于振子的面前,只不过是背对着于振子,于振子冷漠一笑,“你还带了护卫?凭他也想拦住我!” 说罢单手直接拍了过来,可是赫然,那黑影转身,铁棒直接向上一挡,直接抵住了于振子拍过来的掌风,此刻的于振子算是看清楚了来人,他顿时感觉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面前人! “五竹大人!”当即,于振子直接跪下,双手伏地,“是我冒犯了!请大人恕罪!” 夜空安静了下来。 范闲走到木屋的时候,曲涵还在里面坐着,那幽暗的小屋里面灯光摇曳着,范闲敲了敲门,曲涵将房门打开了。 “出来。”范闲说道。 曲涵走了出来,“大人,你这是” 看着举着火把的范闲,曲涵疑惑的看着他。 “让开点,我们下地下去看一看。”范闲笑了笑,直接将火把扔到了房间之中。 此前范闲已经细致的搜查过这个房间了,里面除了一本书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所以范闲之前就将那本书放在了怀中,现在,直接一把火,烧了房子就好了。 熊熊的烈火燃烧了起来,范闲看着那冲天的火光,表情异常的凝重。 因为他不知道他即将要面对什么,他想起了抱月楼的私狱,那里面的痛苦是极致的,可是如今他要见到的东西,又是什么呢?是看不见天日的牢房?还是无穷无尽杀戮的斗兽场,他不知道,但是他明白的是,他即将看见的东西,肯定和美好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响起了脚步声,于振子和五竹同时走了过来。 范闲回头看向五竹,笑吟吟地说道,“叔。” “等会要不要我陪你下去?”五竹似乎也能感觉到危险的存在,他问道。 “不必了,叔,这下面一时半会儿没有人会发现我们,我下去就出来,你回去带若若吧。”范闲笑了笑。 五竹一怔,他似乎没有想到,他教导范若若的事情会被范闲发现。 “好,你自己小心。”五竹说道。 “好。”范闲的眼神,充满了镇定。 送走了五竹之后的范闲,再回头看于振子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脸色和眼神都已经变得和方才大不相同了。他静静地看着范闲,不知所措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 不过范闲也没有打算和他上纲上线的说些什么,毕竟他其实对于这个于振子还是颇有好感的。一来是因为他注重信誉,二来就是这个人的思想应该因为奇门数术,已经被潜移默化的转变了,不再像这个时代的人,认死理。 “怎么样?想开了吗?”范闲笑了笑,问道。 于振子长出了口气,他胸口似乎积存着无数的怨气,他无奈地看着范闲,“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坏呢?要不是五竹大人真的来了,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探子来这儿摆弄我呢。” “人到底有多坏,谁也不知道,我先问你,下面的东西,你见过吗?”范闲问道。 “并没有。”于振子回答道,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已经被烧毁的房屋,“但是在这之前我问你一下,我房子为什么被烧了?” “啊?”范闲一惊,连忙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烧了比较帅。” 于振子不懂帅的意思,但是看着范闲他也不好说什么,一伸手,“书给我吧。” 范闲笑了笑,将怀中的书交给了于振子。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于振子接过来书之后,指着上面的作者问道。 范闲此前并没有注意这本书的作者,当他这么问来的时候,范闲撇过去看了一眼,此时才感觉头皮发麻。他当即心中暗自心疼,要是自己没有看到这本书被烧了,他都要后悔死了,上面的诸葛孔明四个字,让范闲心都揪着疼。 估计现在诸葛孔明看到他会是一样的想法吧,毕竟大家怎么说都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这个人我比较熟。”范闲说道,“不过他的故事很长,我们解决完了事儿之后,我再和你聊这些吧。” 于振子听到范闲知道书中的作者,心中当然是欢喜得很,不过既然范闲现在说不谈,于振子也没有着急,并没有追问,而是问道,“你是不是要下去?” “你不下去吗?”范闲问道。 “我下去了,有人若是再来,你不是暴露了?”于振子反问。 “你以为现在没有暴露吗?”范闲指着那被烧毁的房子问道。 “好吧好吧,那我下去。”于振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范闲倒是非常有风度的走过去将狼身上的绳子解开了,不过那匹狼看着范闲的眼神,仍然是愤怒不已。范闲笑道,“狼兄,别急躁,咱们不打不相识,你别见怪。” 听完范闲说话,于振子也走了过来,“儿子别生气了。”说着抚摸着狼的后背。 范闲一脸黑线。 而此时的曲涵,又鹅鹅鹅的笑了起来。 等待大火熄灭之后,于振子去到房屋的下面,将入口打开了。 范闲凝重得看着下方,不一会儿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而那于振子身旁的狼,已经开始低沉的怒吼了起来。 “他不会进去了之后突然嚎叫吧?”范闲问道。 “那不会,你兄弟很听话的, 对吧,乾坤?”于振子笑着说道。 范闲鄙夷得看了一下于振子,也懒得和他计较,纵身一跃,跳到了下面。 入口处是一个楼梯类型的地方,范闲悄无声息的走了下去,下方非常的诡异,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你先等等。”就在范闲向下走去的时候,于振子从后方抓住了范闲的肩膀,他低声地说道,“你且慢点,我总觉得下方危险四伏,先让乾坤下去看一看。” 乾坤是那只狼。 于振子低声地对乾坤说了几句话之后,乾坤立刻窜了下去,范闲和曲涵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二人也觉得奇怪,真的有人能和狼交流?这个事情的答案是无解的。 过了好一阵子,乾坤才跑了回来,他舔了舔于振子的手,于振子点了点头,“走吧。” 范闲惊讶的看着于振子,“这靠谱吗?” “当然靠谱了啊,乾坤可是我最靠谱的侦察手,以前在野外的时候,都是乾坤帮我看前方有没有猛兽之类的东西。”于振子笑着,大方走到了前面。 范闲和曲涵悄然跟上。 一开始的道路并不宽敞,从上面向下走的道路也就只够四个人并排通行,但是为了方便,三人选择的是用乾坤打头阵,于振子在第二个,范闲在中间,曲涵垫后,这样即便是遇到危险,于振子也能先行抵挡,让曲涵从后面逃跑。 三人步履缓慢,生怕被人发现什么,直到走到了台阶末端。 范闲和于振子都傻了。 面前少说也有十来个守卫,他们眼巴巴的看着范闲等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走了下来。 “乾坤大爷真的很靠谱”范闲呢喃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挠了挠头,于振子也尴尬的笑了笑。 浑然,对方也反应过来了发生什么,一个守卫伸手就要探上方的铜锣。范闲立刻一脚将鞋子踢了出去,打断了守卫的行为,接着于振子和乾坤同时出马,范闲也紧而跟随其后,毕竟是两个九品再加上一匹狼的战斗力,对方只是水平都没有的普通侍卫,当然三两下就解决干净了。 “下次再也别让他探路了。”范闲鄙夷得说道。 于振子不知道该说什么,避了一眼乾坤,而乾坤则是一脸很无辜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曲涵走了过来,低声对范闲说道,“大人,你看。” 范闲顺着曲涵的手看过去,面前的一切,有些不一样了。 面前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景象,好在范闲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此时的三人看过去,面前全部都是尸体,不光是刚才他们打到的十几个护卫,更多的是,已经死在了这里的侍女,还有一些穿着不一样衣服的姑娘,她们的尸体在这里似乎已经放了很久,臭气熏天。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京城 吐蕃使团进京这件事情慢慢得在京都城和上京城同时传开了,这个消息对于南庆来说可能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对于北齐来说,就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了。 今天一早,焦头烂额的北齐太后就已经坐在小皇帝的身后垂帘听政,到最后快结束的时候,也没有一个大臣说出个正经事儿来,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丁点没有说到重点,到了最后的步骤,太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咳嗽了几声。 北齐皇帝听到了太后的声音,当即回头看了过来,低声的说道,“母后,有事情吗?” “众爱卿!”太后直接越过了小皇帝,对着面前的文武百官说道,“你们可曾知道吐蕃使团进京的事情?” 下方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太后仰头,“锦衣卫指挥使,沈”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才说道,“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何在?” “臣臣在!”此时一个年纪不大的人,从左列走了出来,他将长剑往身旁一撇,跪在了地上,“臣,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参见太后,参见皇帝陛下!” “这吐蕃使团进南庆京都城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太后的声音机具穿透力,直接扎入了同知的耳朵里。 同知此时已经满头是汗了,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说道,“回回回太后,这这事情这事情不是锦衣卫的活” “不是锦衣卫的活?”太后震怒!她直接站了起来,若不是有规矩,她真的想要拉开帘子臭骂一顿面前的这个同知,她怒目而视道,“同指挥使,哀家告诉你,在你接任指挥使之前,这样的消息都是沈重告诉哀家的!你现在跟哀家说不是你的事情!那是谁的事情?是哀家的事情吗?” 同知大惊,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回禀太后,那沈指挥使勾结南庆,这样的信息若是告诉您,不一定不是一个圈套啊,太后三思啊。” “三思?哀家限你三日之内,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的话,指挥使这个位置,换一个人做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太后说完这件事情,正要转身走。 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出现了。 “臣护卫大将军,上杉虎有事请奏。”上杉虎此时站到了那同知指挥使的旁边,他恭敬的站着,并没有跪下,其他的人对此并没有惊讶,因为此时的上杉虎,身上是北齐皇室才能有的蟒纹,这是极度重视的表现,也说明了这是重臣,而且如若有了蟒纹,在皇帝面前是免跪的。 “将军有事,但说无妨。”小皇帝直接说道。 上杉虎微微一笑,“回陛下,臣以三十七骑密探,已经完全掌握了此次吐蕃上南庆京都城的所有信息,现如今汇报如陛下。” 太后一听,站稳了,笑道,“仍然是护卫大将军能者多劳,如实说来,让哀家听听。” 上杉虎一鞠躬,他准备了两份奏折此刻呈了上去,不光如此,当小皇帝陛下和太后同时拿着奏折之后,上杉虎说了起来,“突厥部族虽然并没有名言归顺我大齐,但是个中原因,太后和陛下当然也明白。是我们并没有就此接纳而已,他们实则已经心归大齐,而这件事情,就是以为内突厥部族和吐蕃部族之间发生的摩擦。” “三个月前,吐蕃部族的皇子被人暗杀,凶手当场抓住,是一个突厥人,他潜藏在吐蕃皇室宫中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可是却无人发觉,臣以联系过突厥皇室之中的人,他们并没有承认派人进入过吐蕃做这样的事情。”上杉虎解释道,“所以臣以为,此次行凶之人,并非突厥部族的人。” “嗯?”小皇帝已经将奏折看完,他看着上杉虎说道,“大将军认为,是何种原因?” “回陛下,臣以为是南庆监察院所为。”上杉虎说道,“以陈萍萍的实力,想要做到这件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完成的一次暗杀。” “何以见得?”小皇帝追问。 “因为这一件事的受益方并不在于突厥部族,或者是我们大齐,就算是死了一个吐蕃皇室,对于吐蕃组的两个民族团结并没有任何的坏处,反而是有增益,而这对突厥部族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虽然突厥部族英勇善战,但是他们对于吐蕃的战事却是输多胜少,所以突厥部族会尽可能的避战而不是去挑拨离间。” “再来就是我们大齐,无论是吐蕃部族还是突厥部族,甚至是南庆都认为我们是突厥部族的靠山,引起这样不必要的战事,是我们大齐的损失,如若是吐蕃部族和突厥部族开战,我们势必要牵扯进入其中,一旦入场,就不是两个部族之间的较量了,而是我们大齐和南庆再次开战,只不过我们都是以支援的形势进入战场,说出 来,旁人都不会以为,是我们二国开战。” “大将军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南庆方面设局,然后被迫让大齐进入战场,从而在西陲边关之地将大齐大破,若是到时候大获全胜,一举进入北齐领地,再通过部族身上找借口,来统治朕的大齐疆土?”小皇帝问道。 上杉虎有些讶异这个皇帝的脑子,他不该是如此聪明的,但是三言两语却是分析的非常透彻,当时笑道,“陛下所言,正是臣之所想。” 小皇帝会意,仰头靠在了龙椅身上,他知道以后的事情就不用自己着急了。 “大将军若是率兵进入西陲边关之地,可有几分胜算?”太后问道。 上杉虎的脸上挂上了笑容,“若是能够给臣原本的兵马,臣有八成胜率,能够在西陲边关大胜南庆!” “将军为何如此有信心?”太后问道。 “因为这一次,是天佑我大齐,这一次南庆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太后您别忘了,还有一波使团,正在赶往我大齐的路上!”上杉虎笑道。 太后恍然大悟,“范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地下的阴谋 范闲和于振子的反应,大不相同。 范闲起码还有一些心里承受能力,毕竟是见过抱月楼里面的东西的,可是于振子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此时看着面前的东西,别看他是九品上,也是根本接受不了的。 “这”于振子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而此时的曲涵已经在旁边吐了。 “这就是你一直守护着的地方。”范闲此时的面容非常的冷漠,他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从来不知道他们下来的时候,会带什么人进来吗?” “就是这些人,他们带着这些人进入了这里。”于振子平静的回答着。 范闲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冷静地向里面走了过去。 曲涵虚弱的抓住范闲的胳膊,范闲知道她身体不适,也就任由她去了。 三人一狼缓缓地向前走去,此时的范闲忽然能够听到水流的声音。 “这里没什么人啊。”于振子说道。 “刚才我们应该是从埋尸体的地方走过来的,而那里就是后门,他们认为你在上面镇守是一件非常安全的事情,所以只派了几个人在这里防守。”范闲说道。 “所以我每天都住在一大堆的死人上面?”于振子问道。 “你鼻子肯定有问题。”范闲鄙夷的叹息了一声。 三个人看着满满都是尸体的牢房,缓慢地向前走去,曲涵一路走一路呕吐,好不容易走过了那些尸堆,曲涵才算好受了一些,面前的是一道门,三个人驻足在了门的面前。 范闲轻巧地蹲在了木门的面前,开始仔细的研究这个木门。 木门的尺寸应该是非常厚的,范闲根本无法感受到对面吹过来风之类的东西,也听不到门后面的动静,这一次范闲就纳闷了。既然听不到,为什么之前进入这里的时候,那个人要敲锣,敲锣意味着什么?声音传得远?还是 水流! 范闲想到了这个问题,此时的他回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安静。” 两人一狼面面相觑,也没人说话啊。 安静得听了一会儿,范闲才似乎听到了细细的水声,他从门上取下来了一个火把,走到了左边那非常黑暗的地方,待到火光照过去的时候,范闲看到了一条在暗处的河流,河流非常的安静。 “不是吧?”于振子问道。 “不是吧?”曲涵也跟着问道。 “但是我目前只是知道了这唯一的一条路。”范闲也无奈地说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嫌弃。 水异常的冰冷,但是还是很干净的,没有异味。 范闲进入水中之后,面向的是一片漆黑的环境,他深深的憋了一口气,才敢摸索着向前前进,他游的非常缓慢,生怕前面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毕竟人类对于黑暗是最为恐惧的。 缓缓地向前,他估摸着走过了一扇门的距离之后,范闲才缓缓地浮出水面,此时他能够看到,仍然是冗长的通道,但是通道的尽头,可以清晰的看见,是有人在的监牢。监牢之中的依稀可见是红衣服的侍女,她们十几个人在一个监牢之中,这应该是她们的普通生活。 看到了这一幕的范闲,并没有着急做什么,而是静静的回头再看那扇大门,大门并没有锁,而是被门闩挂上的。既然如此,他便直接跳了起来,赤裸着上身,从水中走了出来。 范闲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大门,轻柔的将门闩拉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过道,曲涵和于振子立刻侧身走了进来,当乾坤也走进来之后,范闲才悄然将门再次关闭。 “大人,衣服。”曲涵将衣服放在了范闲的身旁,而此时的范闲正在拧干自己的裤腿,若是带着这么多的水进入,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差不多再没有水滴下来之后,范闲才将衣服穿上了。 抖落抖落之后,三人才继续向下方走了过去。 三个人非常的小心,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第一个监牢的旁边。此时外面已经是深夜了,许多侍女都已经睡去了。等到三人走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牢狱,这里不仅是有一个监牢,而是有几乎数不过来,无数个监牢。 于振子看着面前的监牢,心中十分的忐忑,他不知道他之前在镇守的居然是这样的地方,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才能将这个地方变成了如此的监牢? 范闲已经率先向更深的地方走了出去,而此时的三人走着走着,原本拉着范闲袖子的曲涵忽然用了用力,范闲被扯住了,此时他回头,看到曲涵的目光望向了一个地方,范闲转头看过去,能够看 到一个侍女,正面朝着范闲等人站着。 还有没有睡着的人! 范闲比了一个手势,将右手的食指竖在了自己的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 侍女只是木讷的看着面前的范闲,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范闲静步走了过来,到了侍女所在的牢房门口,他低声地问道,“你是被抓进来的?” 侍女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人在吗?”范闲低声的问道。 侍女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范闲没有明白面前的侍女,他确认的问了一遍,“你不知道?” 侍女点了点头。 范闲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索性直接问道,“下个房间里面有护卫吗?” 侍女摇了摇头。 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的范闲,向后对着两个人一匹狼招了招手,对方立刻跟了上来。 “我们要不要先把她们放了?”于振子低声的问道。 范闲思索了一下,“先不急,我们现在先往里面走,这件事情迟早是要解决了,若是出了问题,她们就得死,我们可能会跑,但是这里面有多少人?少说几百人,她们怎么跑?” 三人看到了下一扇门,继续向下走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范闲等人忽然驻足,他猛然回头,看到方才那个站在牢房门口的侍女,手中拿着一个鼓槌,敲在了身后的铜锣上。 瞬间,巨大的响声响彻整个甬道! 范闲等人看着面前的一切,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范闲立刻将曲涵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毕竟这是自己带进来的人,此时此刻有了危险,当然不能置之不顾并且让其进入危险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范闲看着那个侍女,和其他的侍女,区别甚大。 “幸好你没把他们放出来。”范闲说道。 “多亏你跟她说了句话。”于振子回头看着范闲,“你到底和她说什么了?把她气成这样?” “你可拉倒吧,这明显就是个暗探。”范闲气不过,才说道。 于振子长出了一口气,“本来就是来救人的,现在变成杀人的了,反正我是不怎么乐意的,不过既然决定了帮你,那就帮到底咯。” 范闲也不想这样,但是面前的情形已经不是他能够选择的了。 那侍女从袖口之中拿出了钥匙,将木门打开,从牢房里面轻飘的走了出来。她虽然并没有锁上房门,可是身后和她一间房里面的女子们并没有想要出来的架势,而是苏醒了之后,都看着范闲等人,眼神之中并没有一点的希望。 范闲无奈的从她们的身上将自己的目光收回,此时的他微微向后看了一眼,曲涵并没有如同平日里见过的娇小女子一样怯生生的往自己身后一站,只顾着发抖什么都不做,而是在细细的环看后方的地形,试想下一步的动作能否成功。 “你们是谁?”侍女冷静地问道。 于振子看着侍女,打了个哈欠,“你不配知道。” “那你们就等死吧。”侍女无奈地笑了笑,双手抱在身前。 “门动了。”此时曲涵背靠着范闲的后背,低声地说道。 范闲恍然回头,此刻能够看到,和方才一样巨大的木门,确实是移动了。此时可以看到,昏暗的灯光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后方如同日光一样照射进来强烈的光芒,实属有些刺眼。 众多的脚步声缓缓踩了进来,范闲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一行人,当然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他低声的问道,“一会儿能照顾好自己吧?” “没问题,大人。”曲涵低声得回复,“你小心就好,大人,若是有强者,我们还可以回去,那个门闩我并没有再挂上,而是虚掩住了。” 范闲点了点头,他承认这是一条不错的后路,但是事到如今,范闲并没有想过要跑的这件事情,两个九品,就算是大宗师也得缠一会儿吧?不过他就是担心,如若是自己闯入的消息传的太快,那么他想抓的东西抓不到,就可惜了了。 “你怕么?”范闲问道。 “我倒是不怕,我就是怕你怕。”于振子跃跃欲试,不光是他,他身旁站着的乾坤,都开始龇牙咧嘴的们哼了起来。狼视眈眈得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面前进入的一行人,约么着有三十来个,他们手中都有兵刃,装备都整齐划一,看上去是一支训练精良的部队,并且平均年龄都不大,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他们面容淡定,神情暗淡,从他们的面容之中,范闲能够看到一些人的影子。 儋州城外的那四个刺客,包括在自己的怀中被人杀害的孩子,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了一个好的计策。”范闲低声地说道。 “杀光他们?”于振子低声地问道。 “杀不完的。”范闲说道,“他们应该是听命于某个人才对,我们需要做的是抓住那个人,而是不在这里杀这些傀儡孩子。” “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的善心,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于振子笑道。 “我没善心,你这匹狼早就死了。”范闲鄙夷得说道,“我还记得你毒也玩的不错,对吧?” “什么叫也玩的不错?我自认觉得比你强。”于振子顶嘴。 “你带着曲涵还有乾坤出去,他们不认识你的样貌,不知道你是谁,你先回去。”范闲说道,“剩下的,你就交给我了。” “你自己小心。”于振子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刻转身,拉着曲涵就是跑。 那侍女想要阻拦,可是她哪儿是九品上的于振子对手?好在于振子并没有想要杀她,直接单手一挥,将她推入了牢房之中。而自己带着曲涵,就是一顿狂奔。 范闲待在了原地,并没有想要逃走,此时的护卫之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左右看了看,说道,“绑了!” 看着面前的男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看上去略显稚嫩,他应该是这一行军队之中的领头人,范闲细细观察了他一下,并没有说什么话。 此时走上来了两个人,将范闲一顿的捆绑,直接架了起来,向房间里面走了过去。 范闲被架起来的时候,他手中已经捏着自己制作毒药的时候使用的刀片,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脱身的问题,反正现在他会被直接带到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面前,既然这样,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儿。 两个劫持着范闲的人,带着范闲一路下去。 下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之中,范闲愕然,这应该才是上层侍女待着的地方,这里的环境和之前大不相同,虽然侍女们同样待着的都是牢房,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再简陋不堪,而是明媚了很多。 此时范闲被绑了进来,跟着队伍一路走,他能看到周遭的侍女们此时还有些惊讶范闲的出现,看来这才是些正常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范闲,此时出现了一个身材弱受的人,这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他面容粉嫩,看上去却像是个女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嘛?你们这帮臭婊子!”男人怒骂道,挥舞着手里的皮鞭,抽打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侍女身上,侍女只能躲避,不能做什么其他,一个一个话都不敢说,只能如此看着面前的人,将鞭子打在自己身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绣玉堂智力和谋略的巅峰 看着那些侍女被殴打着,范闲心中也非常的不爽,但是此时他总不能上来为了这些侍女破坏他的计划,所以只能这么悲催的看着那些侍女被打,自己必须隐忍。 广大的空间范闲一直走着,他一路走来感觉到了一个问题,这里并不是一个笔直的甬道,而是一个弧形的,若是这样的话,根据位置来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地下的王国!可是通风的问题怎么办?怎么解决呢?这里不是现代的产物,更不可能直接挖一个通风口和一个排风管道来用机器通风。 难不成是水流? 若是水流问题的话,那就更不好解决了,若是绣玉堂的地下有一条暗河的话,那么在这里建设的可能就不是一个地下的监狱了,而是一个地下的王国! 这里的空间应该是非常的大的,并且是呈一个圆形,最中间的地方,应该就是进入绣玉堂的中心点。 范闲并没有看到几面环绕的其他地方,此时的他正在朝着一个房间走去,后方的众人也都散开了,只剩下了束缚住范闲的人,和那个带头的人,三人一起带着范闲走入了房间之中。 房门打开了,里面的金光闪耀着范闲的眼睛,里面可真的和外面格格不入。 里面的锦罗绸缎包了一片一片,看来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一个女子,范闲刚刚被带着进屋就能嗅到一股花香的气息,只是这样花香的在范闲的鼻子里面有些恶心,这香味太过浓郁了。 一进门是一个硕大的屏风,屏风的上面还爬了一只慵懒的小猫,小猫看了看范闲,又转过头去,没搭理他。 三人驻足在这里,领头的人转过身来,靠近了范闲,左手握成拳直接给他腹部来了一拳,范闲虽然运气抵挡,但是对方的实力也不是吃素的,生生吃了这么一拳,多少有些不好受。 他闷哼了一声,那领头的人这才得意洋洋的走了,回头便说道,“禀告大小姐,一个人擅自闯入,现在已经被拿下。” 一个人? 范闲有些不解,他看着那人的背影,对方似乎在脱逃罪责。范闲想了想也难怪,若是他说跑了两个,今天他也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想起来外面的环境,范闲也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人留下吧。”一个娇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那人就这样出去了! 他们丝毫不担心范闲会直接杀了这里所谓的大小姐吗? 或许他们真的不怕。 将范闲直接扔在了这里,三人走出了房间,并且将房门缓缓地关闭了。 “进来吧,不进来死得更快。”声音传出来了,那女子似乎在做什么事情,并没有很专心的搭理范闲。 范闲侧步绕过了屏风,这才看到面前的一切。 吊灯垂下,里面的灯芯和绣玉堂是同样的保护手法,这样的手法确实厉害,一来这个油灯至少能够燃烧三天以上,二来不会出现任何的火灾和其他的危险。 再看周遭的摆设和陈设,根本不是一般人家的东西,青铜器都出来了,这还能是普通人?范闲也就在皇宫之中见过青铜器,其他的地方还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此时的房间里面,正有一个人手持青铜器,站在那里,他目光直视前方,没有因为范闲的到来,而多做一丁点的动作,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个应该是一个贴身的护卫,范闲猜测着,此人的实力应该已经达到七品或者是八品初级的阶段了。 房间很大,成罗幔帐,香气扑鼻却又刺鼻,范闲忍受着这样的香气,穿过全部都是花的主厅看向了里面,书房仍然有一个屏风,屏风的旁边站着同样的两个护卫,他们面对面而立,一动不动。 “过来吧。”声音正是从书房里面传出来的。 范闲走了过去,此时的他并不担心什么,因为他有把握在第一时间控制住里面的那个女人,并且以此来要挟所有人,因为他背后的绳子,已经被他弄断了。 走过了屏风之后,只有一个人在房间之中,并没有其他的护卫了,范闲看过去,在书架围绕之中,有一个书桌,而书桌的前方坐着的正是一个少女,少女估计约么着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可是皮肤保养的极好。 范闲看过去,就知道她是谁了,笑了笑,“果然如此。” “你很聪明啊,看了一眼就知道我是谁了。”女人并没有抬头,而是看着面前书桌上面的东西,她在拿毛笔一点一点的查阅,声音有些飘然,轻浮的说道,“不过我觉得你也很笨,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那是绣玉堂的账本?”范闲问道。 “账本是没问题的。”女人冷漠地说道,“我只 是在查账,毕竟死了的崔逸文搞了很多钱出去,这些钱要他哥哥来还,我只是帮忙算清楚多少钱就行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绣玉堂和内库,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在你眼中没有,在皇帝的眼中不一定没有。”范闲笑道。 “你别拿皇帝唬我,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绣玉堂是一个做什么的地方。”女人平静地说道,她的举重若轻让范闲佩服,这个年代能够直言皇帝并且面不改色的,除了他也就是面前这个女人了。 范闲平静的说道,“绣玉堂是洗从北齐走私过来的银子,给整个朝政的贪官污吏,还有太子c二皇子的银子,我都可以查出来,纵使你做的再掩人耳目,我相信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准备查什么?查你拿到手里的那些信件和账目吗?别说笑了,那封信是摆在崔振脑袋顶上的假象,若是你现在呈到皇帝手里,我都省事儿杀你了,范闲,你别太自以为是,真正的东西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女人语气都没有一丁点的变化,她仍然细致入微的对面前的东西进行研究,并且继续说道,“还有,我这里的三面墙,都不透风。” 范闲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心中当然有些许的震惊,既然如此,海棠朵朵从崔家拿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真的?那可是一些沟通的信件,还有北齐走私过来的账簿。 “那些重要的东西,都不会让你看到的。”女人说道,“你知道账簿存在的意义吗?他是为了很好的平均分给每一个应该得到银子的人,得到多少,通过这个账簿才能够分的明白,分的精细,而不是每天放在一个尸体头顶上等着被发现的。” “其实绣玉堂从来都不是崔家的产业,对吗?”范闲问道。 “哎”女子叹息了一声,“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仍然能够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你太让我失望了,难不成你一会儿还要问我是不是绣玉堂的主人吗?” “绣玉堂是一个合伙的买卖,并没有真正的主人,一个人出来分摊一波事情,比如说账本的事情,就是你负责的。”范闲说道,“而绣玉堂明面上的官腔,就是崔家在打,然后下方的这些侍女和杀手,是你妹妹,于瓶儿培养的吧?” 这一次,原本手中游龙走笔的女人停下了手中的行径,看向了范闲,她也是第一次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此时的女人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她的脸色掩盖住了这个惊讶,她说道,“和我妹妹没关系。” “没关系吗?”范闲笑道,“于潇潇,正是你妹妹暴露了于秦在这里的所有事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于潇潇脸色冰冷了下来,她看着范闲,问道,“是在进来之前,还是进来之后?”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至少我若是死了,于秦肯定是要给我陪葬的。”范闲的笑容异常欣慰,他走到了于潇潇的面前,低声地说道,“我最喜欢你们看不起监察院的样子,但是我更喜欢,你们明白监察院恐怖之后的样子。” “不必拿监察院来唬我,若是你拿着这些话去监察院说,陈萍萍也不能抓了工部侍郎,就算你是一处的代理主办也不行。”于潇潇默然地摇了摇头,“我父亲虽然上面再无亲信,但是他也是当朝从三品的官员,要抓他,也得问问刑部同意不同意!” “看来我还得把刑部尚书收受贿赂的事情,给皇帝陛下禀报一下?”范闲笑道。 “什么贿赂?我们和刑部尚书一点关系都没有!”于潇潇似乎急了。 “是吗?”范闲开始变得镇定了,他笑着对面前的于潇潇说道,“今年三月,连着三天的暗花都是同一个人中的,总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金额,全部给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儿子,你说,我说的对吗?” 于潇潇看着范闲,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的方法我自认天下无双,你居然可以看破,也不枉你有资格能进我的闺房了。” “天下无双?”范闲真想带着面前的于潇潇看一看电视剧这种东西,来让她开开眼界。 “倒是说说,你进来想干什么?”于潇潇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谈话,便直接了当的问道,“准备绑架谁,还是要来偷什么东西?偷东西不可能,你这么信誓旦旦的被抓过来,是要绑架谁吧?我么?” 范闲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于潇潇,并没有回复她的问话。反而是对这个女人端详了起来,这个女人和她的妹妹于瓶儿比起来,心计更为完整,但是缺乏了一些活力和灵动的骗术,毕竟可能也是上岁数了的关系吧。 “如果你是想绑架我的话,我也无所谓,不过你可能什么都得不到,除了我的一具尸体。”于潇潇说道。 “你们都是亡命之徒,我知道。”范闲说道,“我要是想设计让你钻进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我抱着你的尸体,给你的父亲设一个计,你说他会答应么?” “你在找死。”于潇潇 道。 “你杀不了我。”范闲轻描淡写得笑道。 于潇潇看着范闲,“我不打算和你正面开始厮杀,我希望” “不可能。”范闲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她的邀请,范闲的面容正视,“你若是想拉拢我,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和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人,同流合污的。” “我来问你。”于潇潇说道,“绣玉堂若是倒了,这些人何去何从?你若是将他们留在绣玉堂当做旁人一样,妓院里面的姑娘们,虽然凭借绣玉堂可以养的起他们,但是你赚的钱就是大打折扣了。” “而且,绣玉堂下方你也看到了,护卫也非常的多,他们该何去何从呢?”于潇潇笑道,“你要养这么多的人?你可真的是一个大善人啊。” “那倒不一定,这些姑娘去留我都已经做好的一定的想法,你不必担心,而那些你们养的私军,我会让他们归入监察院,现在监察院,可是缺人手的。”范闲笑道,“其他的事情,你不必去想,我相信你也知道,抱月楼就是我的产业。” “我倒是忘了,不算这绣玉堂,您才是最大的青楼老板。”于潇潇说道,“好吧,既然不能谈,我们就没得谈了,范闲,我知道你手段多,也厉害,但是不怕死的人,你又能如何呢?” “你是不怕死,你怕不怕于瓶儿死?怕不怕于秦死呢?”范闲问道。 “你倒是真的可以痴人说梦,你现在身在这里,你的人全部到了沙洲境内,你现在跟我说,我的家人,你怎么动他们?”于潇潇道,“况且你的那帮人应该已经被蒙在鼓里吧?她们多半是看了瓶儿送过去的信,现在还” 说到这里的时候,于潇潇忽然停住了。 “是啊,他们多半是看了,可是如果没看呢?”范闲问道,“或者是说,我提前就和他们说好了呢?” “我忘记问了,于瓶儿回去了吗?”范闲得意得笑道。 “不可能!”于潇潇直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她怒目看着范闲,“你的人一个不差,你不可能还有人了!” “你忘了我是哪儿的人?”范闲看到她的模样,笑道。 “监察院,监察天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地下的画卷展开布局 总该是要有个结果的,范闲看着于潇潇,于潇潇也看着范闲,四目相对。 范闲方才的话似乎有些刺痛于潇潇了,此时她看向范闲的目光,有些轻微的变化。 “你的意思,瓶儿现在在你手里。”于潇潇说道。 此刻的范闲面色已经淡然多了,他看着于潇潇,笑道,“我原本以为我进来之后会看到一个聪明人呢,没想到你竟然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于潇潇没有和范闲搭腔,她目光紧皱的看着这个方才还不算正视的人,眼神之中透露出了些许的疑惑,她不确定范闲是否是真的将于瓶儿控制在了手中,但是她也不能祈求对方给她一个确切的回复,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范闲赌一把。 她就赌于瓶儿不在范闲手上,或者是说,范闲不敢撕票。 “你在考虑。”范闲一挑眉说道,“不过想来也是,我曾经以为整个庆国之中,除了长公主李云睿之外,再也不会有能出其右的女人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能够对这样庞大的地方运筹帷幄的人,才是真的聪明人。” “你能够将绣玉堂这么大的第一个杀人产业做到在京都城旁边,在天子脚下变得透明,变得任何人都视而不见,说实话,我是很佩服你的。”范闲说道,“但是我认为有问题的地方在于,你对于你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甚至一定程度达到了自负的状态,所以这才是你现在的问题。” “我的问题?”破口而笑出声的于潇潇对范闲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就这样的实力,你就够资格站在我面前说我了?我告诉你,范闲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多到你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监察院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管,所以你若是再猖狂下去,我真的会狠下心来杀了你的。” “看来你的心意已决了。”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我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于潇潇看着范闲,没有再次多说一句话,她沉默了片刻,坐到了椅子上,继续面对着面前的账簿,开始细细地看了起来,过了半晌,于潇潇才冷静的说道,“差不多你就走吧,我会让人把你送出去的。” 范闲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笑了笑,“你到现在为止,还是认为你能够掌控全局,随意而为之吗?”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我的权力大到你无法想象。”于潇潇直接冷哼了一声,“来人,送出去。” 范闲明白她的意思,对方直接送自己出去,是不想用强,并且仍然保持着不想和范闲翻脸的态势,这并不是一种交好的模式,而是一种盛气凌人的贬低,她看不起范闲,她觉得范闲并不能翻起什么浪花来,所以根本不去理睬,就算是掌握着核心所在的范闲,也不会如何。 所以她根本不怕范闲继续活着,她认为范闲的存活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的危险,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做。 范闲对于她的心态,可是一清二楚。 她叫完人之后,周遭两个拿着青铜器的人出现在了范闲的左右,二人没有任何表情,走过来之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直接上手架起范闲的双手。 就在他们架起范闲胳膊的同时,范闲的双手顺势上扬,就在这一刻,一股白色的粉末从范闲的腰间飞了出来,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而范闲顺势从腰部的口袋里面,拿出了一颗药丸放入了口中。 一通乱糟糟的兵器落地敲打的声音发了出来,范闲安静的站在房间里面,一言不发。 向外面看了看,并没有惊动任何的人,转过头来的时候,白色的粉末雾气已经散去,剩下的三个倒在地上的人。这些迷药是当初第一次进入北齐的时候,范闲的同门师兄弟们三处的人给自己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些迷药的功效十足,若是没有范闲的这个解药,能够足足睡上十个时辰都不是问题,所以现在的范闲,只要保证没有外人进来,这里的一切都能让自己好好地调查调查。 不过在此之前,范闲并没有着急,他先是坐到了于潇潇本来坐着的位置上。 环顾了一圈,他自然知道这里的东西非常的重要。 他并没有着急。 于潇潇功于心计,她不可能不知道范闲的实力,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范闲对于毒药的掌控是非常可怕的。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潇潇不可能伸手摸光头一无所有。 所以在看面前东西的时候,范闲并不能意气用事,他要能够明辨是非才行。 他生怕有些东西,是她故意让自己看到的。 翻开了桌子上面原本打开的账簿,这是一份绣玉堂日常营业之中的账簿,范闲细细看来,果然看到了两笔最为 巨大的支出,上面标注的第一个是日常人员消耗,而第二个则是信息损耗。 在这个时代范闲曾经也看过一石居和抱月楼的账簿,一石居也有这个信息损耗,当时没有人明白这个是什么意思,后来范闲在收留曲涵之后曾经问过这个问题,曲涵给出的答复是贿赂。 那么也就是说单单这个月所谓的日常人员损耗就耗费了将近八万两银子,而信息损耗则是耗费了十二万两,这一来一去二十万两已经出去了,不愧是大家大户,真是能够经得起折腾。 不过想来也是,无论是暗花c暗水还是暗头,他们都不用自己出,仅仅是依靠当时的赌金支付便可,并且还能从中抽成。 绣玉堂作为一个专业的赌场,他们的大型盈利都是来源于抽取佣金和庄家通吃这两种,关于侍女c财童的服务费,则是刚好能够补贴日常人员损耗和信息损耗。 区别于信息,这个日常人员损耗,范闲明白得很,那方才看到的成堆成堆的尸体,那些都是日常人员损耗,看来他们对于这个人员的把控还是非常的严格的,这倒是让范闲有些意外。 看着面前的账簿,范闲再次陷入了沉思。 事情进入到这个阶段,范闲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所以他并没有得到胜利的那种喜悦感,此时的他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账簿,越来越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认真的想过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算是一千个侍女,再加上一个财童,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日常人员损耗,就算是最多从西陲边关或者北齐再往北的冰原村落里面运送侍女和财童,也不过百两银子,再算上给他们父母的钱,满打满算二十两银子,这样下来也用不了一个月八万这么多的开销。 他们的伙食范闲来的路上见过,清汤寡水,没有一片肉,这两千人的伙食费一个月不过百十两银子,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呢?要达到八万两? 范闲的脑海之中尽力的思索了起来,忽然,他明白了些什么。 难不成是 范闲想到了一个很恐怖的问题,这样的价格,或许能做很多事情,而且并不是他们的人员消耗,而是人员增长,只不过他们改了一个名字! 这是私军的伙食费和武器装备的费用! 果然,这个地方并不在信阳,别看长公主会调集一众屯兵在信阳之外的地方,但是那里并不是养私兵的准确位置,而准确位置,应该是在这里! 范闲恍然大悟的看着面前的手账,明白了这里的用意。 转头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于潇潇,原来她也是长公主李云睿的走狗。 但是他们正确的归属应该是二皇子李承泽,在方才和范闲的谈话之中,她也似乎并不知道长公主和二皇子是一根线上的人。 一边了解账簿,范闲的思路越发的清晰,当即已经明白了很多的事情,这是他分析出来的,虽然有可能是故意摆在这里给范闲看的,但是范闲仍然不认为这里有诈,既然是私军,那么就不是他接手的问题了,绣玉堂终究是要交给那八千黑骑来收拾了。 眼下范闲也不能白跑一场,他打算继续追查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范闲当即站了起来,悄然得靠近了房间的一侧,将自己隐蔽在了房间一进门并不能看到的位置上,手中攥紧了匕首。 进入的不是旁人,正是刚才负责押运自己过来的人,那个年轻的领袖。 领头人只是一个人进入了房间,他驻足在了屏风的一旁,看着面前躺着的三个人,他并没有任何的惊讶,而此时的范闲,匕首已经抵在了那人的背心处。 可是对方是范闲没有见过的平静,他淡然地说道,“他们怎么了?” “被我的迷药迷晕了,暂时不会醒来。”范闲说道。 “你没有看我给你的东西?”领头人说道。 范闲一惊,这才响起,进门的时候,这个小子给我自己一拳,那时范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想起来,范闲皱了皱眉,将手伸入怀中,摸到了一张纸条。他单手熟练的将纸条展开这才看到了一行字。 “私军重地,请三思而后行!” 看着这张纸条,范闲目光放到了面前的人身上,“你是谁?” “你若是知道,便知道,若是不知道,就还不是知道的时候。”那领头人说道,“我是按照时间进入这里巡查的,下一班就不是我了,每一个时辰进来一个人巡查,一共四个巡查哨,巡查的地方是这里,然后我去下一个地方,也就是军械库,而第二个人会到这里来,你可以把他杀了,因为没有人会发现,毕竟军械库是没有人的地方,只有门前的看守,看守也是一个时辰换,他们不会发现的。“ “然后第三个人来的时候,你也可以把他杀了,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中央区域巡查。第四个人来的时候,你必须要离开,因为中央区域是沟通绣 玉堂和下方的地方,那个时候第二个巡查没有到中央区域,就会有人发觉了,以此追问下来,就会来你这里,所以你还有三个时辰可以做这些事情。”领头人说道,“我钥匙丢了,大不了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关个把月的禁闭,但是若是你能做成,这些都是值得的。” 范闲看着领头人,此刻他没有说话。 “我宁可去阴曹地府,都不愿意在这里待着,这里的一切,太过可怕了。”领头人叹息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低声道,“你的朋友我给你带回来了,那个女人我也已经杀掉了,没有人知道你们如何进来的,小心行事,切莫出事儿。” “因为你们出了问题,我也就死定了。”领头人说道,“倒时候就算是你们有人没死,我也会拼死杀了你们的,秘密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利益,谁都不能相信。” 说罢,他走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范闲的面前。 范闲并没有阻拦领头人的离去。 “大人!”曲涵一惊,“没想到监察院在这里都有人!你真是神了!” 范闲摇了摇头,“他不是监察院的人,但是我总觉得他帮助我是有一定的目的的。” “这个人比较靠谱,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于振子说道,“这里是哪儿?” “是绣玉堂其中一个老板的闺房。”范闲说道。 “地上的那个?”于振子指了过去。 “是的。”范闲回答道,“我们找一找吧,没准会有线索。” 曲涵点了点头,于振子也开始找寻了起来。 范闲有些担忧,毕竟是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人,他突然出现并且伸出援手,这让范闲也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也无妨,自己身上的杀手锏数不胜数,想要杀光私军不可能,但是两个九品高手一同出去,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巧在这个时候,范闲听到了一个声音。 “咦?”曲涵看着方才范闲看过的账簿,发出了疑问。 范闲立刻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入账不对啊!”曲涵疑惑的看了看。 “入账不对?”范闲皱着眉,他其实对经商一点都不了解,所以看着那些账簿也是一头雾水,只能看懂大额的数目有没有什么问题。 曲涵点了点头,“入账是要和出账成为一个相等的数额的,但是问题就在这里,你看上个月的账目,入账一共是七十三万九千四百三十三两银子通五十八文,这是总的入账,然后再往下看,这是八万两的支出损耗,这是十二万的损耗,再加上这一笔,这一笔,这一笔。” 说到这里,曲涵轻巧的左手抓握成了一个蛋,然后点了点,说道,“这一共是六十九万八千七百三十八两银子通十二文,也就是说,有十四万零六百九十五通四十六文,不知去向了。” “你”范闲挑了挑眉,“你这都是看了一遍算出来的?” “是啊,这东西要算多久嘛。”曲涵不解的看着范闲,然后继续说道,“你再看,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支出,全部都是有零有整,唯独就是这两个地方,人员损耗和信息损耗这两笔,是整的支出,我们通常来讲,这样的就是被称为最小儿科的假账。” “假账?”范闲不解。 “是的,这样的账目并不是直接支出在额度里面的,而是有人拿着整笔的银两直接离开的。”曲涵说道,“这样一来,也就说明了一点,这两笔账都是有人在主事的情况下拿的。” 范闲听得一头雾水。 “简单地说吧,就是好比你和我一起在经营一家商铺,我们二人约定,你每个月拿走五百两银子去用来上货,而我只要求货的质量和数量,其他的我不管,并且我能给你保证,你五百两的货物,如果按照我的要求来,那么我可以给你卖出八百两。”曲涵说道,“那么我们的账面上就会写着,五百两银子,进货,而且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每一处,没一个月,他们的固定支出,都是二十万两银子。” 范闲恍然大悟,“那这么说来,这个绣玉堂的老板,还不止一两个?” “何止。”曲涵说道,“这个月的费用是十四万零六百九十五两银子莫名消失,上个月是将近二十万两,但是再上个月,就只有七万两,每个月都在莫名其妙的消失银子,这说明了什么?” “有人在拿钱。”范闲说道。 “而且是一个他们无法阻止的人,在无休止的拿钱。”曲涵解释道,“这个人,我估计只有一个人。” 范闲看了一下时间,确实是如此,“是二皇子没错了,今年三月,我将抱月楼捣毁,在这之前,账簿上面并没有短缺,并且从四月开始,就出现了亏空,这不可能是巧合。” “这儿就是二皇子的金库。”曲涵说道,“而且我可以明确告 诉您,大人。” 范闲面目正经。 “这十二万是给信阳的。”曲涵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范闲看向曲涵。 “因为这里。”曲涵指着十二万银两支出的下方,下方写了一行字,“三百六十两,信运。” “这个信运就是信阳的运输费用,当然三百六十两确实有些多了,不过也确实是如此,因为我经常也能接到这样的一笔巨额支出,在儋州的时候,有三到五万不等的数额,下方也会标注信运。”曲涵解释道。 范闲这才明白,他说道,“按道理来说,也就是李云睿会有将近二十万两银子成为每个月的入账。” “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崔家只是一个小部分吧?绣玉堂就算做的再大,都是明面上的场面活,这样的场面活之中,都有近二十万两,那么”曲涵暗示。 范闲明白了,崔家的收入,不过是细枝末节,因为这一次行进长公主根本没有派人阻止,这一行范闲也觉得有些蹊跷,想来曲涵这么一个提示之后,范闲算是明白了些什么,长公主就是要用不行动来让范闲以为她的一切都被范闲搞垮了,她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范闲早就在从北齐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明家才是长公主最大的后盾。 “那也就是说,这些钱养一伙私军是没问题的吧?”范闲问道。 “大人,你知道兵部一年向户部报备并且领出来的银两具体数额是多少吗?”曲涵问道。 “这个我听父亲说过,应该是一百七十万。”范闲说道。 “这个是全庆国军队使用的总额,那您觉得就算他五十万两,她自己再每个月花五万两,算是四十五万两,这可是一个月啊,大人。”曲涵说道。 范闲震惊了! “五百万!”范闲看着曲涵,他震惊的说道。 “对,不过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毕竟我们庆国的军队还有屯田制,并且还有许多的战利品,再加上税收都是军队的,我粗略估计,若是真的要养活一个国家军队,一年需要大约一千多万两银子。” “可是这是一个国家,而非一支军队,所以要这么算的话,信阳方面,应该是有一支无敌的军队。”曲涵说道。 范闲怅然,这可是举国震荡的事情,当然不可以马虎。 “这件事情的证据,我们还没有。”范闲无奈地说道。 “这难道不是证据吗?”曲涵惊讶地问道。 “我拿个账簿去跟皇帝说长公主养私军?脑袋不想要了?”范闲诧异地看着曲涵。 曲涵略显无奈,她尴尬地笑了笑,“也是哦。” 就在两个人正研究账簿的时候,忽然于振子说了句话,“你们过来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范闲和曲涵对视了一眼,连忙走了过去,此时看到于振子手中的东西,二人都是惊讶。 “像是个令牌,或者是”于振子纳闷的看着手中的东西。 范闲立刻拿到了自己的手中,他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才缓缓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三人面面相觑,正在这个时候,地上的于潇潇发出了些声响,她要醒来了! “嗯”恍惚之中,发出了一声哼,于潇潇似乎要起来了。 范闲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没有想到曲涵直接拿着旁边的花瓶,照着于潇潇的脑袋上就来了一下,因为地上是地毯的缘故,没有什么响声发出来。 “卡拉” 碎裂的声音传了出来,范闲吃惊的看着面前的曲涵,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果然女人和女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怜悯可以讲。 “怎么了大人?”拍了拍手的曲涵,和方才在藏尸堆里面怯懦的样子一点都不搭,她此时转过头看着范闲,“我怕她醒来看到我们。” “干得漂亮。”范闲平静地看着曲涵,伸出了个大拇指。 曲涵莞尔一笑,转头继续对着于振子手中的东西开始研究了起来,她问道,“这是从哪儿发现的?” 于振子指了指面前的盒子,“这盒子制作精美,工艺纯属,像是个贵族用的东西,我这不就打开了。” 范闲的目光放到了盒子的上面,他凝重地看着这个盒子,并没有说什么,范闲在猜想,这个是不是一个可以调动私军的令牌?可是他想来又想,范闲还是觉得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因为就算是于潇潇也不可能触及到这个阶段,可以号令私军的力量。 但是面前令牌这个东西并不是主要的,范闲才开始招呼着众人一起去翻阅那些书籍,案子上面的书和其他地方的书非常的多,三个人也就开始动起手来。 书籍有很多,三个人翻来覆去一直在研究,但是并没有任何的进展,而且范闲此时的思绪已经飘忽了起来,他 的手里还抓握着方才那领头人给自己的钥匙,这一串钥匙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钥匙,并且样子形态各异,范闲似乎差不多能够明白这其中的一些钥匙是做什么的,所以他默默地记住了每个钥匙的手感,以便能够以最快的方式摸到这把钥匙。 领头人给了范闲三个小时的时间来这里搜罗证据,想必领头人也知道这里会有一些东西。可是正当三人搜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范闲当即抓住了曲涵,曲涵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而于振子也已经站着不动了,范闲当即靠近了屏风,只是奇怪的是,此时距离领头人离开并没有到达一个时辰的时间。 门外传来的驻足的声音,是一个侍女,她缓缓地说道,“大小姐,用膳了。” 是送饭的。 范闲舒了一口气。 “小姐?”侍女再次呼应。 此时的范闲生怕她不进来,随即立刻提点了一下曲涵。 可是曲涵并没有听过于潇潇的声音,她就算是想要装声音,也没有方向,不过事儿就顶在这儿,不装没办法收场,只能轻轻的嗯了一声。 侍女缓慢得走了进来,范闲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只听到碎裂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范闲惊讶的看了过去,这才看到一个花瓶以分裂的状态从面前落下,范闲吃惊的看着那个侍女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慢悠悠的倒了下去。 他冷静地回过头来,曲涵此时又抓起了一个花瓶,范闲连忙制止,说道,“这一个少说万把银子。” “啊?”曲涵这才迟疑了手中的动作,她尴尬地看着范闲,“哦那就” “放下吧,大小姐。”范闲无奈地说道。 曲涵这才将手中的花瓶放在了一旁。 范闲叹息了一声,走到了方才那侍女的身边,低头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有一口气在。 看着地上的侍女,范闲先是检查了一下她手中的药物,此时的他心中起了疑心,不过也没有耽搁得太久,地上已经有四个躺着的人了,再这样下去,这间房子似乎趟得全部都是人了。 “大人你看,这个侍女带着面纱。”曲涵说道。 “我想到了一个计划。”范闲回头看着曲涵,曲涵一惊,脸色略微有些羞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地牢(上) 所以最后负责寻找书籍的任务,就交给了于振子一个人,范闲将领头人告诉自己的话,又再次告诉了他一次,并且叮嘱,现在基本上距离上一次查岗过去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所以他一定要把握好时间,自己和曲涵会在一定时间内回来的。 交代清楚以后,范闲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于振子,问道,“你的那匹狼呢?” “这么危险的地方,当然不会让乾坤出现了。” 范闲无语。 带着青铜剑的范闲,换上了那侍卫的铠甲,而曲涵则是带着面纱,穿着侍女的红色长裙,走出了房间。 范闲脸上有头盔,而曲涵的面纱不靠近几乎看不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所以二人并不担心会被人戳穿。 范闲就这样和曲涵一起走了出来,堂而皇之的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殴打声此起彼伏,曲涵和范闲同时驻足在那里,看着面前的牢房门口,那个瘦弱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手中的长鞭挥舞着,肆意的叫喊。 “明天晚上的暗花名额还差两个人!谁要上!说话!”这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但是那年轻人仍然一鞭子抽打了上去,对着那些侍女。而那些侍女此时还像是活人一样,会哭会叫会说话。 “我我!”一个侍女走了出来,她咬着贝齿说道,“我要出去!” 年轻人莫名的看了一眼侍女,“你最近出过场子吗?” “前天出了!”侍女回答道。 “哦?哪家的公子?”年轻人冷漠得问道。 侍女低声地说道,“齐家的公子,齐开。” “齐开?”年轻人吸了一口气,似乎思索了一下想了想,说道,“那齐开不是死了吗?” 侍女一怔,她惊讶地看着年轻人,问道,“什么时候死的?” “哦,昨天吧。”年轻人笑了笑,“和人赌暗花,他中的是开花的权力,但是和旁人赌能否成功开花,结果被杀了,那一天花池也乱了,二十个侍女无一存活,全让人折磨死了。” 说完,侍女傻住了。 而范闲和曲涵,更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若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范闲可能还不觉得罪孽深重,可是当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再看向那侍女的眉目之时,范闲的心如同刀绞一样。 “不可能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林大人!林大人你再考虑一下,林大人!”侍女焦急得说道,她的眼神里面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她死死的抓着面前的林大人衣角,哀求道,“林大人给我个机会!” 林大人打着哈欠喊着面前的侍女,“旁人怕死不敢上,怕没有买家流拍了之后死在当场,你怎么如此着急得上去?” “大人!奴婢想要拼死一搏!这个月奴婢运气好,上了两次台子,就算是约定好的齐开公子不在,还有另外一个公子也在,那个公子说不定也会拍奴婢!”侍女说道。 林大人看了看面前的侍女,冷漠地问道,“上一个是哪家公子啊?” “上一个我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侍女呢喃道,声音越来越小。 “哎,罢了罢了,你执意求死,我也不能拦你,所谓阎王门前不挡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上吧。”林大人笑道,“来人,做桩!” 赫然,范闲看到了几个人走了过来,手中带着一个木头锥子,还有一双新鞋。 随后,惨烈的叫喊声传来,范闲眼看着那个侍女的双脚,换上了新鞋,被插入在了木头锥子之中。 “你们两个”林大人的目光此时放在了范闲的身上,但是他的语气变了,他缓步走了过来,说道,“面纱,哦,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不过怎么护卫都出来了?” 范闲冷漠地看着林大人,举起了青铜剑,“大小姐密事。” 林大人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好,你们去吧。” 范闲立刻带着曲涵转身走了过去。 而此时的林大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说话。 二人并没有返回去,而是转而走向另外的一条路,此时的范闲和曲涵并没有这里的地形图,只能是瞎猫乱转,顺着路一直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大路宽阔,过往的人也非常的多,大多都是护卫军在巡逻,可以少见到一些带着面纱的侍女,和被铁链子拉成一排的侍女,一步一步的向某个监狱里面走去。范闲和曲涵心中都是不舒服,这样的对待人,给谁谁都不会舒服的。 再一次走到了一扇大铁门的地方,此处并非只有一扇门,而是有三扇,一扇巨大的铁门,估计是供给军队同行的时候使用的,而剩下的两扇都是同 等大小,区别在于一扇是从里面开的,一扇是从外面开的。 范闲和曲涵驻足了,二人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将目光放在他们的身上,范闲看了一眼锁眼,熟练得将钥匙拿了出来,插入了锁眼里面,缓慢的转开之后,这才将铁门推开。 铁门并不大,但是略显厚重,范闲铆足了劲,将面前的铁门推开。 二人走了进来之后,预料之中,意料之外。 这是财童的培养地,但是随处可见的是侍女,一个一个的侍女,虚弱得坐在地上,一行人走来走去,似乎在忙活着什么,范闲和曲涵慢慢地走了过去,能看到一众人正在围绕着一个牢房。 “加油!快出来了!” “这个要是再活不了,你就他娘的去死吧!”男人的叫骂声。 “啊” 撕心裂肺的喊声传了出来,随着这痛苦的喊声之后,是一声婴儿的啼哭。 范闲怔住了,他一直以为,这样数目的财童,也是和侍女一样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可是面前的情景让他非常的震撼!这些孩子,竟然都是侍女生出来的! “男的!” “草!又他娘是男的!” “侍女没有了,侍女没有了!还他妈的给老子生男的!”一个怒骂声传来。 紧接着是一巴掌。 “啊”侍女惨叫道,哭的稀里哗啦,她挣扎着喊着,“把孩子给我,求求你了,给我,让我看一眼!” “看什么看!小心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怒骂声是一个壮汉,范闲看去,能够看得到这个壮汉的容貌,看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应该就是这里的管理者,他不仅对于这些女子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还在懊恼对方生了个孩子。 “你再多话,我把这个杂种给你摔死你信不信!”壮汉喝道,顺便转头对一旁的老妇人说道,“你,今天还有三个要接生,你看着点,我再跟你说一遍,再他娘的接死一个,你就去给老子生!” 老妇人唯唯诺诺得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曲涵攥紧得双手已经在颤抖了,她也是一个女人,她知道面前的这一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的痛苦,范闲当然能够理解,但是他知道,现在出去杀了那个壮汉简单,可是之后的事情呢?能怎么办? 这里仍然是存在的,一个大汉死了,还有另外的一个大汉,还有另外的人来接管这里,这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范闲按住了曲涵的肩膀,曲涵当然知道范闲是什么意思,二人无话,走了出去。 一路范闲能够看到很多的孩子,有的三四岁,有的还在襁褓里面,他们都在牢房里面,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外面的一切,不一会儿一群妇人就走了进来,她们顾不得一切,进了牢房之中就开始给孩子们喂奶,有些孩子吃的很用力,侍女们忍着痛,继续喂到。 可能对于她们来说,这些并不疼。 “所以那些财童,就是这些孩子吗?”曲涵似乎想要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范闲看着曲涵,“下一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曲涵一惊看着范闲。 “如果只是孩子的话,他们是什么都不懂的,他们还需要训练。”范闲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在往前走,就是训练这些孩子的地方了。” 曲涵看着远处的那扇铁门,心中无限的遐想,她的希望,不要落空。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考验 范闲和曲涵还在缓慢地行走,他们不敢走得太快,行步缓慢,但是却又心急如焚。 走的越慢,二人的心口越觉得闷得慌,这里不仅有孩子,妇女,还有老鼠c蛇c蜘蛛c蟑螂,应有尽有。 这里死了的人也颇为多,每过一个牢房就能看到有虚弱到站不起来的孩子,还有已经翻了白眼死过去的孩子。 曾几何时,他们就算是最贫穷人家的孩子,都会有人给一口饭吃,但是如今,他们却是最脆弱最卑微的生命。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范闲走着走着,监牢里面的孩子年龄越来越大了,当范闲驻足在一个监牢的时候,他能感觉他距离崩溃,只差一步之遥。 那个女孩似乎已经七八岁了,而七八岁孩子的牢房,已经到达了极限,距离最后的那一道铁门,不过四五个牢房,那个七八岁的女孩在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身旁,她靠在那个年纪略微长的女孩肚子上,低声地听了听,抬起头对那个年长的女孩说道,“姐姐,他好像动了。” 曲涵此时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着,她看着那女孩子,一时之间,似乎泪水都落了下来。 “哎”那年长的女孩叹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范闲,“我时间还不够,你们来的有点早吧,这个孩子才六个月大。” 范闲看着女孩,说不出话来,他吭哧了半天,脸色极其难看。 七八岁的女孩,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她满脸的伤痕,看着范闲,歪着头问道,“大哥哥,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范闲看着这个心酸的女孩,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觉得大哥哥你,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女孩歪着头问道。 范闲一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会和我说话啊。”女孩嫣然一笑。 范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痛苦的笑容,他看着女孩已经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可是笑容却仍然无比甜美,范闲有些哽住了,他痴痴地笑了笑,“孩子你从哪儿来啊。” “大哥哥!我是北齐人,在箜陇住着,但是”小女孩的神情闪动,低垂了下来,“父母在战事之中灭亡了,就是和南庆打仗,结果” 范闲看着小女孩,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的满腔怒目和踌躇壮志在这个小女孩的面前,都显得卑微,他看着小女孩,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抿了抿嘴的范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娘亲说孩子命贱,不能起名字,也不能有姓,所以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娘亲说若是以后遇了贵人,就认干爹,跟人家走,这样没有名没有姓,人家也好收留。”小女孩瞪着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就在范闲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那个壮汉提着个酒壶,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他歪着头看了看范闲,又喝了一口酒,笑道,“青铜使大人,这是做什么?喜欢哪个雏儿,我送你便是。” 范闲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壮汉,并没有说话,则是冷漠的说道,“大小姐要选一个丫鬟和一个小男孩,我来看一看。” “得嘞,您看着,这儿什么样的都有,最近生娃的多,大小姐要是不着急,我这儿能有一个特好的雏儿。”壮汉笑了笑摆了摆手,倒是转头看着那小姑娘,说道,“别他娘的跟大人胡言乱语,我要是听得什么不好的东西,舌头给你拔了。” 说完这句话,小女孩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 壮汉哈哈大笑,“青铜使大人,您接着挑,我先走了。” 范闲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 见壮汉离去之后,范闲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姑娘,再也没有说话,推了推身旁的曲涵,曲涵见状,跟着范闲走了出去。 “大哥哥再见!”小女孩喊着。 范闲第一次感觉到眼眶湿润,头盔里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来到了第二道铁门面前的时候,二人手里的动作都有略显的迟疑,范闲拿着钥匙,还是插了进去,转动之后,铁门徐徐地开了。 “呼!” “哈!” “呼!” “哈!” 操练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范闲和曲涵已经进入了房间的大门,将铁门关闭之后,面前的场景,果然壮阔。 几百个孩子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向前方练习劈砍和戳击,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有十几岁的了,而年纪小的,甚至连长枪都不能端稳,但是就是这样,仍然在练习着,一丝不苟。 “这就是男孩的归属地么?”曲涵问道。 范闲默然点了点头,向前继续走着 。 这里的纪律似乎非常严明,每一个在队伍面前带领的百夫长都已经注意到了范闲的到来,一路走来,只要是经过队列面前,那些年纪十七八岁的百夫长都会停止训练,对着范闲谦卑得作礼,喊一声,“青铜使大人!” 范闲皆是不去理会,走过了他们。 他们训练的场地是牢房的中心,这里的牢房显然比之前的牢房更加的严酷,并且繁多,这里的人少说也有几千人吧,而且都是个关在一间牢房之中,并没有之前十几个一起关的,想来也是担心有人结盟越狱,出现不必要的伤残吧。 正巧在这个时候,呼呼啦啦的声音传了出来。 “走!”皮鞭抽打的声音伴随着一众男孩儿的哭声传来,此时的范闲和曲涵驻足看去,正是一伙人从外面回来的样子,那些男孩的脸上散发着稚嫩,他们应该是刚进入这里的。 “他娘的不听话是吧?”一个手中握着皮鞭的女子,身材肥硕,穿着银盔银甲,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她怒目而视,对着一个男孩吼道。 男孩大叫着,撕心裂肺的喊着,“娘亲!娘亲!我要娘亲!” “你娘把你卖了!我没那么多耐心!”肥硕的女子说道,“你再喊,我就杀了你!” “不嘛!不嘛!我要”男孩的话没有说完,就停止了。 肥硕的女子长剑已经贯穿了整个男孩的身躯,而方才跟着那男孩一起闹的孩子们,都闭上了嘴。 鲜血喷洒了出来。 顿时,哭声一片。 “再哭,我就把哭的人杀了。”那肥硕的女人继续冷声得说道。 顿时几个孩子都不敢再哭了,这是一帮刚进来的男孩,他们什么都不懂,年纪尚小,但是他们懂得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 将那男孩尸体扔到了地上,再也没有人去看一眼,就这样,那些男孩不再哭,乖乖地走进了牢房之中。 范闲明白,此地不宜久留,面前的一切太过于可怕了,再待下去,范闲担心自己忍不住,会坏了大事。 二人急忙走了过去,但是仍然让那肥硕的女人拦住了。 “青铜使大人。”女人赶忙打招呼。 范闲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而雨涵,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她冷声地说道,“你们如此行事,不亏心么?”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范闲就知道坏事了! 但是显然阻拦是不可能阻拦的了。 女人连忙说道,“说的是,属下明白。” 可是她的面容已经变了,变得阴沉了起来。 范闲当知不好,可是这里是哪儿?正好是训练的中心,这里处处是刀,步步是枪!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动手,光凭他自己脱身或许容易,但是带着曲涵,危险太大了,此时的他连忙打圆场,“大小姐说了,你新来的不要多言语!” “是!”曲涵当然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闭上了嘴。 范闲立刻带着她向下一扇门的方向走了过去,而且瞬间放大的听觉,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身后的声音! “他们两个人非常的可疑,立刻同知千夫长!”是那老女人的声音。 范闲听得真切,他当即带着曲涵加快了脚步。 可是这一条路非常的长,并不是和之前一样的长度,这可是训练的地方,范闲每走一步路都有人在报告他的位置。 “青铜使!” “青铜使大人!” 范闲脚步随着他们的叫喊越来越快,眼看大门越来越近,就在二人刚刚达到大门的时候,背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 范闲并没有搭理那个人,而是熟练的拿出了钥匙,对着面前的大门插了进去,可是这一次,他没有插对。曲涵焦急的看着范闲。 一次,一次,又一次! 范闲试了三次,都不是! 而那个人,已经走到了范闲的身后! 范闲此时的手,已经放到了匕首之上,他此时杀意已决,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手放到了范闲的肩膀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地牢(中) “进去了?”陈萍萍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他怒目看着言冰云,厉声道,“怎么就进去了!” 言冰云也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神色凝重得看着陈萍萍,冷静得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启年小组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抓住了于秦的女儿,可是范闲已经进入地下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陈萍萍表情凝重,他的声音字字珠心! 言冰云能不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的情报网对于那里,早早的就埋下了伏笔,现如今看来,范闲应该是吉凶难料,他对着陈萍萍,低下了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旁人的面前低头,他说道,“当年我没有敢进入其中,我们对里面的情报知道的甚少,虽然知道凶险,但是不应该去派人侦查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也是虚的,他知道里面九死一生。 “侦查?派人侦查?”陈萍萍笑道,“你在鸣不平吧?” 言冰云当即怔住了,他看着陈萍萍,看着那双一眼就能洞穿他心思的眼睛,吞了口口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在鸣不平,为什么同样是监察院的人,他孤身上北齐,羊入虎口一样的在沈重所掌管的上京城里出生入死,可是范闲这一次却带足了保护者,并且他走过同样的路,没有任何风险的经过了儋州。想当年他在儋州做密探的时候,可谓是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那些山匪刺成肉末! 可是现在的范闲,却又堂而皇之的进出了绣玉堂两次!而且没有带回任何的信息! 是无能?还是不敢? 言冰云深怕这件事情发生。 陈萍萍看着言冰云,冷漠地说道,“你回去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陈萍萍低声的说道,“你回去吧。” 言冰云低头说道,“是,院长大人。”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就在他出门的时候,和影子擦肩而过。 “我觉得你需要我。”影子站在了陈萍萍的面前,低声地说道。 陈萍萍长出了一口气,此时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影子等了许久,他知道这是陈萍萍在思考,不出几个瞬息的功夫,陈萍萍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过他却没有说话,于是影子说道,“五竹在他身边。” “他不会带着五竹进去的。”陈萍萍低声地说道,他摆了摆盖在腿上的毯子。 “言冰云,是在做什么?”影子问道。 陈萍萍将头向后仰了起来,他长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道,“他在对范闲进行最后一次考验。” “考验?”影子皱了皱眉。 “是的,这一次考验,是言冰云决定要不要把手里最机密的信息给范闲的考验,因为你也知道那个地下,涉及的问题有多少。”陈萍萍说道,“陛下既然没有明言铲除那里,就一定不想那里的事情人尽皆知。” “那这一次将范闲引进去的人,就是言冰云?”影子问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开始关心范闲了?”陈萍萍一挑眉。 “我只是不想有人没有接任你的位置之前就死了。”影子说道。 “那这一次,你去?”陈萍萍将手中的令牌,放在了影子面前。 影子看着令牌,略微一惊,“陛下可是随时会知道黑骑的动向。” “所以陛下也就明白,范闲走到哪一步了”陈萍萍淡然得说道,“这样一来,也省的我去通报了。” “陛下早就知道了?”影子问道。 陈萍萍平静的看向了窗外,“这就是陛下让范闲去的原因。” 海棠朵朵站在王启年的面前,冷静地问道,“你好好告诉我,范闲去哪儿了?” 此时的启年小组都在海棠朵朵的面前,再加上高达,一共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先出去忙你的,一个文职。”海棠朵朵指了指一旁的邓子越,邓子越赶紧点了点头,幸灾乐祸的跑了出去。 王启年尴尬的坐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个小组毕竟叫做启年小组,负责人是他啊。王启年看着海棠朵朵,此时的他左右为难,该说也是不该说,想来想去,无奈地看着海棠朵朵。 “说,到底去哪儿了!”海棠朵朵看着王启年,厉声道。 “这个”王启年有些羞涩难当,他尴尬得说道,“范大人也没有明确的说就是说去逛逛。” “逛逛?”海棠朵朵皱着眉,“逛了一天一夜了!如今 还没有回来!昨日我们从沧州出发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这里到沧州不过三个多时辰的路,你别告诉我走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走到!” “这个那个大人这个人吧,他容易去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青楼什么的”王启年说着,对着身后的人们说道,“对吧?” 几人纷纷点头。 海棠朵朵无奈地看着王启年,这才说道,“崔家已经和你们庆国的二皇子结党营私了,若是范闲没有发现什么那还好,如若是发现了,他就遇到危险了!你们可要想清楚!我是一个九品上!” 这句话说完,几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史阐立对王启年说道,“范大人走的时候,是交代了挺多,但是王兄,我怎么不记得大人交代不要告诉旁人他去哪儿了。” 史阐立听完之后,也点了点头,对着王启年说道,“是啊,老王,我怎么不记得,大人说不让告诉海棠姑娘的?” 王启年这才一摸脑袋,“对啊,海棠姑娘,大人去了沧州南边密林里面了,听说从那里可以找到绣玉堂地下的秘密。” “地下的秘密?”海棠朵朵直接站了起来,她心想不好!范闲定然是遇到了危险,不然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回应,也没有回来,他不会放下自己独自去做一些简单的事情,既然是麻烦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定然是遇到了危险。 其实海棠朵朵并没有猜想到的是,范闲肯定知道绣玉堂的下面有什么东西的,并且和长公主李云睿有关系,这件事情影响到了庆国的皇室脸面问题,而海棠朵朵可是北齐的圣女,如此说来,他肯定是不想这件事情传到海棠朵朵的耳朵里,毕竟对于庆国怎么样来说都是不好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海棠朵朵看着面前的人,对他们说道,“那个女子你们看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明白。”王启年等人站了起来。 海棠朵朵风风火火地走出了房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地牢(下) 手放在范闲身上的那一瞬间,范闲将钥匙串递给了曲涵,“打开门,不要慌!” 瞬间,范闲回头瞬间将匕首刺入了后方人的心窝处。 他死死的抵着匕首,不让血喷出来,而自己的左手绕过了对方的脖颈,怀抱住了面前的人,那人想要张嘴叫喊,范闲更是那环绕了对方脖颈一圈的手,死死的摁住了对方的嘴巴。 “快点。”范闲在催促了。 而此时,不远处的人已经发现了范闲等人的动静,他歪着头看过去,“青铜使大人,你和千夫长在做什么?” 范闲没有说话,等待着曲涵的消息。 “好了好了!”曲涵说完这句话,范闲当即松了口气,“进去吧。” “大人”曲涵迟疑道。 而此时面前那肥硕的女人,正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范闲并没有看她,而是带着面前的这个人,一起进入了门后面,他背对着门,而曲涵则一步没有动,范闲有些急了,他说道,“你在做什么?赶紧过来!” “大人你看看吧”曲涵表情僵硬得说道。 范闲回过头去,浑然震惊! 此时他的身后,正是一支整装的军队!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楚去路! 范闲一点不慌,直接一把将曲涵抓了进来,然后随机将大门关上了。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军队,而手中轻柔得松开了千夫长,他的尸体随机倒了下来,范闲将匕首在那人的衣服上擦拭了一下,之后才摆了摆身旁的青铜剑,大步向前走去。 曲涵一惊,她根本没有想到范闲能有这个胆量做出这样的事情,堂而皇之的继续走了出去,她暗自一惊,可还是跟了上去。 范闲昂首挺胸,面色正视,静静得看着面前的众人,直接从一旁走了过去。 谁能料到那些军队的人竟然一点都没有动,他们只是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曲涵跟着范闲,冷汗已经将全身都浸湿了,他们二人步履蹒跚,如同在攀登高峰一般,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小心翼翼。 这里只是一个宽敞的甬道而已,走到一半的时候,范闲再次看到了一扇门,他现在无比迫切的需要一扇门,旁边的士兵虽然没有看向他们,但是实力已经说明了一切,范闲是不可能对抗得了军队的,而且是装备如此精良的军队,他毫无胜算。 这铁门也非常的巨大,并且出现在道路的侧面,而并非尽头,范闲现在不考虑什么是正面的门,什么是侧面的门,只要是能进人的,都是好门。 随即范闲拿出了钥匙,和锁眼匹配了一下,这才扭动了钥匙,打开了大铁门旁边供人通行的小门。 二人进入其中,立刻将门关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人!吓死我了!”曲涵低声地说道。 范闲摆了摆手,“尽快离开这里吧,我们已经暴露了。” 范闲向面前看去,竟然是一个向上的楼梯。 楼梯是蜿蜒向上的,别说,还颇有一股中世纪的建筑风格,不过范闲现在可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东西,他看着面前的楼梯说道,“我们赶紧走,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曲涵当即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范闲向上走了过去。 走了不知道几个回转之后,二人来到了一个小型的铁门之前,范闲思索了一下这个格局之后,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们方才可算是绕着下方转了整整一圈,转完这一圈之后的二人,最后那军队背后的那扇门,应该是通往侍女所在监牢的那扇门,而现在自己走到的侧方的门,应该是有两个同行的,第一个就是自己打开铁门旁边的那扇门,那扇巨大的门,应该是供给军队同行的大门,那大门通向哪里范闲并不知道。但是面前这扇门,肯定去的也是一个私人的地方。 路已经走到了这里,范闲不可能再原路返回了,想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走到了门口,范闲比对了一下,最终确定了一把钥匙,这才直接打开了房间的门。范闲轻柔地将门推开,此时映入眼帘的,是背朝着他们坐的的身影。 房间里面的陈设非常的简单,简单到几乎除了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老人的书桌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二人一进来之后,老人并没有看到他们,但是显然听到了他们上楼和开门的声音,范闲也并没有多做什么动作,开了门之后,就站在了原地向里面看了看。 老人缓缓地站起身,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将自己的椅子拉了拉,拉到了床边上,说道,“进来吧,没有地方招待 你们,就坐床上吧。” 范闲和曲涵对视了一眼,既然来了,也没有什么道理不进去,显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来了的消息,也知道是两个人,所以范闲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二人坐到了床上,此时才是面对面。 “于大人。”范闲平静地说道。 于秦长出了一口气,转过来看了看范闲,微微一笑,并没有说太多的话,而是将手中的茶杯递到了范闲和曲涵的面前,这才缓缓地回答道,“主办大人您辛苦,请喝茶。” 范闲接过了茶,也没有多想,他确实有些口干舌燥,当即饮了下去,随后将茶杯放到了一旁,这才看着面前的于秦,他也没有说话,他想要先听于秦说。 于秦看着范闲笑了笑,“除了中枢信息机构,其他的地方,你都去过了么?” 范闲看着于秦,“去过了。” “侍女区,财童区,佣兵区和训练区。”于秦说道,“这里其实划分了五个区域,还有一个中枢信息区,但是这个地方比较隐秘,是通过我这个房间的暗道,也就是你们坐着的这个床下面,爬上去的。” 范闲挪开屁股看了看也没有说什么,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于秦,此时的范闲并不知道于秦在想什么,反而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在做什么诡异的事情,他的想法非常有意思,似乎在对范闲示好,又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强悍。 “你的那些消息,我都是通过中枢信息区知道的,那里的孩子,都比较累。”于秦叹息了一声,说道,“他们每年装修的时候才能重新出来一次,每年轮班进去,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对于他们也比较折磨。” “你是想对我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被迫弄成这样的?”范闲边喝茶边问道。 于秦茫然的看着范闲,他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有关于这里的东西而已,主办大人,你想得太多了。” 范闲看着于秦,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建立绣玉堂的。” “这个就要很早了。”于秦喝着茶慢悠悠得说道,“当时是第一批内库走私的银子到了沧州城,那时候的崔家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银子,这些可都是加了官印的银子,想要直接去花肯定不可能,而重新溶解要耗费的财力太大,这样的耗费是不可能持续下去的,所以我需要一个场所,来把这些官印加持的银子,变成我能够使用的银子。” “所才有了绣玉堂,才有了这个可以将官印加身的银子,变成可以使用的地方,也就是因为这个,绣玉堂才越做越大。”于秦面带着微笑,对着范闲二人说道,“这里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慢慢变得越来越富有,越来越宏伟,这里的一切都被管理的仅仅有条,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果然你是李云睿的人。”范闲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你却很好的隐藏了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二皇子的人。” “有区别吗?”于秦看着范闲,会心一笑。 而此时的范闲听到了于秦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在范闲心里面,二皇子和长公主李云睿就算是走的再怎么近,都不能算是一方势力,至少在范闲的脑海之中,这个女人对于权力的渴望是无穷无尽的,而不可能单单是为了辅佐一个皇子,或者是帮助一个人,她的想法应该会更加的离谱且恐怖。 只是现在范闲听到这个话之后,心中有些明朗了,此时他满心都是遗憾,因为他知道,这里既然二皇子清楚所有的一切,那就不可能是长公主李云睿最秘密的地方,她不是一个可以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的人,所以,这根本不是长公主的根基。 但却可能是二皇子的根基。 范闲不是一个贪吃的人,即便是找到了一个,那就先按照有一个的力量来,不必着急其他的事情。 范闲看着于秦,平静地问道,“于大人这次回来,是受了二皇子的命令?” “那不是,范大人还没有资格被二皇子点名如何,我只是自发的回来,毕竟你是代表监察院的人,我不好好招待你,有失礼数。” 看着范闲,于秦笑了笑。 “你打算做什么?”范闲看着面前的于秦,低声地问道。 于秦的面容非常的平静,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范闲的到来反映出任何不适应的地方,正相反,他似乎很乐意范闲出现在这里,他轻声道,“范大人,其实我觉得,你运气是非常好的。” “运气好?”范闲一挑眉,有些不解的看着于秦。 “是这样,您从出生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我觉得您的仕途如此一帆风顺当然是不会理解,我们这样的人,到底要如何生活了。”于秦说道,“您既然无法感同,那就定然无法身受了。” “我为什么要感同身受。”范闲皱着眉,看着于秦。 “范大人啊,您不知道, 我为了能让我的生活过好,付出了多少。”于秦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的两个女儿,她们是值得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我不惜一切来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我能够平平安安,我的女儿们能够平平安安。我们的日子能过的舒坦点,不会像那些村落里面的人,为了生计,苦不堪言。” “我没有错,范大人,我在用庆国朝堂之下所有人都在用的方式活着,您不是也用这样的方式活着吗?您也在杀人,您也在侵害旁人的利益。”于秦说道。 范闲看着于秦,他长出了一口气,“你可还能分得清何为大奸大恶,何为忠臣良将?在从陛下的手里抢钱,你是忠臣吗?你在屠戮庆国的百姓,你是良将吗?你不是,你就是为了一己私欲的大奸大恶。” “哈哈哈哈”于秦看着范闲,“既然如此,范大人,我哈哈我” 看上去于秦似乎非常的难受,可是范闲明白,这是他的演绎,他在表现得非常痛苦,是因为他内心在纠结,在挣扎,他不想和监察院为敌,可是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范大人,您一个人,踏足一方领土,这里就浑身颤抖,您知道吗?”于秦站了起来,他看着范闲,双目之中尽是镇定,他坦然说道,“而我为了您来到这里,耗费了很多的精力,很多的钱财,现在大人,需要您来还了。” “你要做什么!”曲涵震了起来,看着于秦。 于秦缓缓地向后退着,退到了门前,他将门慢慢打开,此时门口站着黑压压的侍卫。范闲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当他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于秦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对方已经知道他进入了这里,那么眼前的一切就很好理解了,对方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于秦看着范闲,他的声音并不大,低沉道,“范大人,这一次,恕下臣冒犯了,您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 范闲并没有说话,沉稳得看着面前的人,将铁门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铁门没有锁眼,范闲手里的钥匙,没有用了。 曲涵战战兢兢得看着范闲,“他说了半天,就这么这么走了?” 范闲看着曲涵,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被算计了,不过这一次范闲输得心服口服,一路之上的见闻,都让他明白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一天两天计划好的,他们早就计划到了如若是有一天事情发生了该如何去做,如何去解决,只不过是范闲赶上了而已。 看着面前的曲涵,范闲叹息着摇了摇头。 而曲涵仍然心有不甘,她直接掀起了身后床上的褥子,下方是一个厚重的钢板。 范闲看了看,说道,“这是只能从下方打开的设计,上方全部是压死了的扣子,这样的锁都是单向的,从上面无法打开,在监察院的地牢之中也有很多这样的设计,我见过。” 曲涵看着范闲,“那大人,这这个这个情况我们怎么处理啊!” “等着吧。”范闲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了床边上,看着面前的茶水,摇晃了一下,“这老头的茶还是不错的,但是水好像不太热了。” “大人,你怎么还有心情喝茶啊!”曲涵看着范闲,她此时十分的不舒服,“我们都要出不去了,若是被关在这里可怎么办啊!这里没吃的没喝的,会死的!” 范闲指了指墙角,“喏。” 曲涵顺着看了过去,谁知道范闲指着的竟然是一个袋子,和一个水缸,“啊?” “那里面肯定是吃的。”范闲说着,“你去看看。” 曲涵走了过去,将袋子打开,竟然是一袋子的窝头,她拿起了一个,对着范闲说道,“大人啊!我还是喜欢那个烤肉。” “将就活着吧。”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范闲明白,他被关在这里当然是于秦准备往死了关他,不会给他任何一丁点逃生的可能和希望的,所以范闲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如果再不回去,肯定是会有人在找自己的,他的凭持很简单,若是绣玉堂真的不想干了,他们才会这样对待自己,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如此。 虽然焦急,但是范闲并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是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了。 范闲看了看旁边的床,床并不是很硬,他撤掉了一层褥子,直接将褥子放到了地上,这才说道,“这一天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下,你躺床上吧,我躺地上。” 说着范闲也不避讳,直接躺在了地上,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叠起来变作枕头,舒舒服服得躺了下去。 “大人,我有时候真佩服你。”曲涵看着范闲,此时的她都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可是身旁的人竟然还有心思睡觉。 “不然呢?”范闲问道,“你有办法出去吗?那铁门进来的时候你也不是没有看到,有几寸厚,我能打穿?没等打穿,骨头都烂了。” 曲涵叹息了一声,她 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过她至少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两个人想点什么办法来的比较有用,可是当她再想和范闲说话的时候,范大人已经睡着了。 第一百三十章 睥睨天下的阴谋 皇宫之中,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了房间里。 庆国的庆帝陛下慵懒地躺在御书房的床榻上,手中拿着一个奏折,冷漠地看着。 这里的光线从来没有如此的暗过,所以当陈萍萍被身后的侯公公推进来的时候,他有些不解,今日的庆帝陛下,竟然会亮起如此的灯光,这意味着什么? 还需要思索。 “下臣参见陛下。”陈萍萍行礼,他坐在轮椅上,平静的看着庆帝陛下。 庆帝并没有搭理陈萍萍,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但是陈萍萍已经习惯了,因为他在收到庆帝陛下召见的圣旨的时候,他就知道因为什么了。 这对于说辞已经准备好了的陈萍萍,有备无患。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在绝对权威的下面,就算你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还是不免有些担忧,再加上这个庆帝陛下又是十分古怪的性格,所以陈萍萍说白了心里也没有底。 过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庆帝陛下这才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了一旁,他转过了头,那双冷静却又足可以杀人的目光看向了陈萍萍,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道,“你的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如何?” “下臣承蒙圣恩浩荡,身体多有好转,如今虽然偶有风寒,但是也无伤大雅。”陈萍萍低着头,缓缓地说道。 庆帝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潮海门以外的湖水,说道,“你看啊,这个天气,一天晴一天阴,真的是变幻莫测啊。” “是啊。范闲的诗文之中也有过描写,天有不测风云。”陈萍萍低声说道。 庆帝看着陈萍萍,忽然哼笑了一声,接着则是哈哈大笑。 二人都明白下一句的含义。 寒意。 他双手向上一撩,在侯公公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无法预料,谁也无法抉择,是如此说的?” “正是。”陈萍萍道。 庆帝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潮海门之外的凉亭上,他看着那一汪湖水,回过头的时候,陈萍萍已经被侯公公推到了门外。庆帝陛下看着陈萍萍,“爱卿,你且回头看去。” 陈萍萍转过头,此时的御书房之中昏暗之下,暗淡的书籍看不到边际,最远处的也已经成了漆黑一片,那一盏亮着的烛光是从庆帝陛下方才躺着的地方发出的,是桌子上的烛光,可是房屋之中最为明亮的,还是庆帝的战甲,金光熠熠,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好甲!”陈萍萍笑道。 “遥想当年,这披战甲,可是跟随朕经历了无数的杀戮和光阴,若不是此甲,可能朕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庆帝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此言差矣,战甲虽好,可是终有不备,陛下乃是天之骄子,掌握整个世间气运,就算如何,老天也不敢收啊。”陈萍萍说道。 “哈哈哈哈。”庆帝陛下大笑着,“你和范闲待久了,话也说得像他了。” 一提到范闲,陈萍萍的脸上再次闪过了一丝担忧之色。 “终究是一盏烛光,灭不了真的庆国杀意。”庆帝陛下看着湖水泛出的晶莹波涛,叹息了一声,“可没想到的是,朕竟然要从脚下开始动手了。” “陛下!”陈萍萍听出了庆帝陛下的意思,他立刻想要阻拦。 “你有办法?”庆帝陛下转头看着陈萍萍。 “此事有关皇室颜面,皇族血脉大于天下,若是此时传出去,必将有损我庆国威望,三军军心不稳,边关易失。”陈萍萍低声说道。 “所以,黑骑在昨天夜里出了城?”庆帝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他看着陈萍萍冷漠地问道。 “臣出此下策,一方面是因为我皇室声誉,太过重大,而另一方面”陈萍萍说道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是一己私心。 “你不相信范闲。”庆帝看着陈萍萍。 陈萍萍长出了一口气,“臣不敢赌。” “你以为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是朕做的?”庆帝的脸,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 “臣不敢妄议,不敢猜测。”陈萍萍说道。 陈萍萍的不敢赌,是生怕范闲出事,可是庆帝听出了弦外之音。 叶轻眉的死,你敢赌? 庆帝自始至终没有说出过这句话,他那深邃的双目之中透露出来了一丝丝的杀意,可是随后又消散了,他缓缓道,“这样也好。” “爱卿,两年前,起兵北伐,朕和你就是在这里决定的。”庆帝说道,“几年之后,我们起兵西征,现在也要开始了。” “可是”陈萍萍刚想说什么,被庆帝陛下打断了。 “他们兄弟几个,总还是要面对面的去谈一些事情,朕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位置和合理的条件,无论谈的结果怎么样,朕也不会去说什么。”庆帝陛下轻松得说道,“你跟随了朕这么多年,可还记得当初朕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位置。” “臣不敢忘记!”陈萍萍说道。 “侯公公。”庆帝一挥手。 看到侯公公的步伐,陈萍萍明白这是庆帝陛下已经安排好了的事情,他缓缓回过头看去,那侯公公走到了御书房正中心那金甲之前,小心翼翼的将整个金甲取了下来,又拿来了一块黄布,将金甲放在了黄布之上,并且将一个木制的锦盒拿了出来,将金色的靴子放入了进去。 再次拿出了一个木制的锦盒,将金色的盔甲也放了进去。 最终,战甲用黄布包裹了起来,这才安排了两个侍女,和他一起将东西,带到了陈萍萍的身边。 陈萍萍看了一眼这战甲,当然明白了庆帝陛下的用意,他低声得说道,“监察院院长陈萍萍,代替一处代理主办范闲,谢过陛下隆恩!” “去吧。”庆帝陛下说着,也没又转过头看陈萍萍。 “臣派人快马加鞭,一定送到!”陈萍萍此时低下了头。 陈萍萍低头的时候,三滴汗水掉在了地上,此时的他明白,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拉开帷幕。 金盔金甲,是皇室对于将军最高的授予。 而银盔银甲,则是皇子最高的战功。 今日,恰巧有一位皇子受封三印银甲,西征出城了! 恰巧? 呵呵。 阴谋! 睥睨天下的阴谋! 第一百三十一章 鸿门宴血肉席 绣玉堂今天的生意和平日里一样,人满为患。 宽阔的楼台庭院挤满了人,挑选侍女的继续挑选侍女,选择财童的选择财童,根本没有因为任何事出现了任何的变化,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的照常进行着,只不过此时进入绣玉堂的客人之中,多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直接进入了绣玉堂之中,任凭侍卫询问或者是旁人阻拦,都没有任何的办法,她想进哪儿,还能有人拦得住吗? 当她走到来到了绣玉堂的一层的时候,再一次目睹了那个台子,暗花的台子,晚上的时候,就会在这里举行暗花的拍卖,上一次的触目惊心,让海棠朵朵现在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正要往前走的时候,一个侍女出现在了海棠朵朵的面前,她低声的说道,“这位大小姐您好。” “你是一个会说话的侍女。”海棠朵朵默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低声地说道。 “我是暗花被拍出的侍女,当然可以说话了,只要我的主人愿意,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侍女说道。 海棠朵朵和她没有什么发火的,于是说道,“说,什么事。” “家主有请。” “报上名来。”海棠朵朵平静地说道。 侍女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回复,“家主崔氏,崔贤。” “带路。”海棠朵朵回复道。 此时的她已经不在北齐了,她不必再因为圣女之名拿着捏着了,她想要释放天性,没想到面前的人给了她这个机会。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对崔家的人客气了,这便直接跟着侍女走了上去。 直接来到了六层。 这可是一个特殊的待遇。 海棠朵朵跟随者侍女走进了房间,诺大的门被推开的时候,里面富丽堂皇的景象让海棠朵朵心中一揪。面前坐着许许多多的人,不仅有她认识的孔成c程大龙和崔贤c关生,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都在这里。 似乎是一个盛大的酒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海棠朵朵看了一眼,有很多的菜肴看上去非常可口,并且她都叫不出来名字。 “姑娘。”此时一个呼声传来,是站起来的崔贤,此时的崔贤站在主桌的位置上,他兴高采烈得说道,“快请到这里来。” 海棠朵朵知道他在说自己,便没有多说什么,走到了崔贤的面前,她看了看崔贤,没有想到的是,崔贤空出来的地方,正是他的身旁次位,崔贤恭敬得说道,“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就参加我们的盛宴,还请入座。” 看了看崔贤,海棠朵朵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还是走上了台子,站到了崔贤的身边,低声的说道,“云之澜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的,云大侠已经离开了,姑娘认识?”崔贤到是笑了笑,看着海棠朵朵问道。 海棠朵朵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若是杀了你,谁都抵挡不了。” 崔贤并没有非常的惊讶,他反而非常的坦然,对海棠朵朵笑着说道,“姑娘严重了,我笃定姑娘不会杀我,才会让您坐到的身侧。”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了你?”海棠朵朵声音异常的冰冷,她问道。 “姑娘说笑了,若是我没有任何的凭持,姑娘又为何来找我呢?”崔贤举着酒杯,笑道,“那范闲范大人果然是人中豪杰,没有想到就算是已经如此了,还有人在为了他拼命,我也是相当佩服。” 当崔贤说出范闲两个字的时候,海棠朵朵已经怔住了,她迟疑得看着崔贤,对方竟然已经识破了范闲的身份,她虽然心中着急,但是仍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对着崔贤说道,“威胁我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凡事总要有第一次,你说对吧姑娘。”崔贤信心满满的说道,“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还是要明白的,或许你们的一帆风顺是因为你们一路都过得太安逸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理由和勇气让你们站在秀玉堂的对立面,但是如今看来,你们并没有十足的准备,既然准备不充分,那么失败必然是你们的结局。” 海棠朵朵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看着崔贤。 “姑娘,切莫急躁,我并没有说,不给你们机会对吧?现在眼下是宴席的时间,若是您叨扰了我的雅兴,到时候没有办法解决问题,再来求我的话,难道不是碍于情面或者是面子无法开口嘛,所以也别太着急去做决定。”崔贤自信得笑道,“不如先静观其变,我会给你一些机会的,毕竟那个地方就算是关大宗师,都不可能逃脱,何况是一个范闲呢?” 显然从话语之中海棠朵朵已经知道了范闲有危险在身,并且在一段时间里很难脱身,此时的海棠朵朵已经有些生气了,她看着崔贤,低声问道,“看样子他也不在这里。” “那是自然,秀玉堂这么大,想藏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况且我也能够保证,姑娘你并不知道范大人的位置,所以您也不必浪费时间,既然是这样的局势了,就不要妄想成为在正面破局的人,烦请你给个面子,坐下来好好的吃完饭,喝杯茶,也算是给了我崔家一个面子。”崔贤说道,“你也知道,我崔家在沧州城可是最大的世家,你这么不给我面子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显然这一次,海棠朵朵落了下风,不过她仍然不想要妥协,但是只得先行坐到了崔贤身旁次座的座位上,面色愁然的看着面前。 此时的一众人也都知道崔贤和海棠朵朵谈论完了事情,他们也没有急躁,等着崔贤先行说话。 而此时的程大龙似乎已经喝多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道,“老大,你你怎么不悦?” “无事。”崔贤笑了笑。 程大龙拍案大叫道,“来人啊,把我杀了给老大助助兴!” 当然是不会有人搭理他的,程大龙是什么样的人,旁人太了解了,所以不会有人把他的话当做是一个正经的事儿去办得。而此时的程大龙显然已经喝多了,他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人们,手舞足蹈得说道,“来人啊,有没有人啊!” “没人的话,我就自己动手了!”程大龙呼喊着,周围的人都欢乐得将他当做一个丑角在看着,没有人真的去管他,可能也就算是直接死了,似乎都没有人会感觉到意外。所以大家也都是当看个笑话。 孔成还是他的好朋友,看到程大龙已经喝高了,立刻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的说道,“小子,你差不多行了,旁人已经到场了,你什么都不要做,不然这一次崔大哥若是生气了,我们可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孔成凝重的看着程大龙,语气还是非常平和的。 而此时的程大龙则是同样看了看孔成,微微一笑,“成成啊,你说说,说说,我们这么久了,这么长的时间过来了,你跟谁的,谁,谁的关系,最好啊。” “什么关系啊?”孔成不知道程大龙说的是什么,他看着程大龙,不知所以。 “你给我讲讲,嗝!这,这一路,走走来,你得益于谁。”程大龙问道,他的语序颠三倒四,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孔成看着程大龙,缓缓地说道,“当然是崔贤大哥了,不光是我家,你家都是他的帮助之中才能够有今天的成就的,不感激崔贤大哥,还能感激谁?” 程大龙迷离的眼神看了看孔成,并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吃饭去了。 此时的海棠朵朵看着面前的情形,她不知道面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只是安静得坐在一旁,看看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虽然心底着急,可是海棠朵朵知道范闲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情,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开始运气,散开了听觉。 洞穿几十里的听觉散发开了之后,海棠朵朵皱着眉,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寻找范闲的踪迹,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范闲范大爷还在睡觉,海棠朵朵是没有听过他打呼的声音,所以根本不知道范闲在干嘛,巡视了一圈之后查询无果,她也只得作罢。 宴席也就这么持续着,等到崔贤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这才转过头,开始了和海棠朵朵的聊天,他看着海棠朵朵说道,“你这么漂亮的美人胚子,孤身进入这里,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海棠朵朵吃着菜,笑着说道,“崔老板严重了,你们这里还没有这个实力对我做出不好的事情。” 崔贤听闻此言略微一惊,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海棠朵朵,“你也没有想过,我会在菜里下毒是吗?” “我想过,不过后来我想了想,你不敢。”海棠朵朵说道。 崔贤听得,哈哈大笑,他对海棠朵朵举起了酒杯,“姑娘果然豪言壮语,崔某深感佩服。” 海棠朵朵撇了一下酒杯,也算是给了崔贤一个碰杯的面子,她独酌了一口,这才继续吃菜。 这是海棠朵朵第一次来到南庆,她感觉这里的食物可谓是千奇百怪,千变万化,光是一盘鸡蛋,就能炒出好几个不一样的菜色来,这让海棠朵朵甚是欢喜。觉得庆国的厨子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职业,至少比庆国的官员好了很多。 “姑娘果然是有过人之处的,我和那帮人打赌,看来又是崔某输了。”崔贤笑了笑说道,“不顾还好赌的不是很大,不过另一个赌约,赌的就大了。” “哦?那是什么?”海棠朵朵好奇的问道。 “我们赌,姑娘你能否将范大人救出来?”崔贤笑道。 “你赌约呢?”海棠朵朵问道。 “崔某啊。”崔贤又给自己 倒了一杯酒,“崔某的赌约是姑娘不仅能够留在绣玉堂里面,还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侍女。” 海棠朵朵差点呛到,她一口酒水喷了出来,吃惊的看着崔贤,问道,“你说啥?” “姑娘你听到了,没错,我的赌约是,你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崔贤笑道。 “你知道你会死的很惨吗?”海棠朵朵冷静的看着崔贤,她平静的说道,语气之中并没有一点的愤怒,但是她的气息已经在不断攀升了,只是面前的崔贤并不是一个习武之人,他根本感觉不到危险在袭来。 “我自认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崔贤平淡的说道,他看了看海棠朵朵,“我的力量,可是超出姑娘的预料,若是姑娘想要动手,我是不会有什么异议得,只是姑娘要想清楚,是你带的人速度快,还是我杀范闲的速度快。” “如果我抓住你,以你的命要挟呢?”海棠朵朵笑吟吟的问道。 “姑娘不要遐想了,以姑娘的身手或许抓我不难,但是想要以我的命来要挟,可能还差点,毕竟我这里的人,想要取姑娘的命是易如反掌,毕竟就算一个人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抵挡得过一支军队。”崔贤笑道,“姑娘你说呢?” “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比较喜欢挑战一点。”谁知道海棠朵朵会如此说这么一句! 竟而下一刻只见海棠朵朵纵身一跃,到了崔贤的身旁,她手中的匕首忽然抽出,直接顶在了崔贤的脖颈之处,她笑道,“不知道崔掌柜的,是觉得自己的命重要些,自己的银子重要些,还是抓着范闲重要些呢?” 登时,崔贤的汗如雨下,他惊愕的侧脸看着海棠朵朵,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如此的的情形,这海棠朵朵竟然真的敢如此行事! 此时的满堂皆惊,而孔成更是直接站起来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当即震惊得说道,“崔哥!” “护卫!”不知道门口谁大声的喝道。 刹那之后,门直接被推开,一伙护卫军直接冲了进来,将海棠朵朵和崔贤全部包围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门外的刺杀 “啊”打了个哈欠,此时的范闲才算缓过来了,他看着面前的曲涵也已经在床上熟睡了,他并没有惊扰到曲涵休息,反而是自己坐在了书桌的前方,思前想后,他开始整理思绪。 自己的猜想已经大部分被印证了,所以现在其实他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况且他也不担心没有人来救自己,反正至少的至少,海棠朵朵是会来的,而且自己如若是失联,那么留在这里的监察院众人也会开始行动,并且通知身后的援兵前来相救。 更何况范闲不担心的是,对方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对自己动手。 所以现在的范闲暂时是安全的。 而且最不济也就是于潇潇醒了过来,来找自己逼问于瓶儿的下落,对于于瓶儿范闲到是并没有觉得这个女人如何,她勾心斗角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把自己装进去了,所以她在范闲的心中,并不是一个聪明人 不过她扮可怜的样子还是非常的逼真的,这才让范闲给了她一些能够钻入的空子。 综合而看,范闲能够到现在这一步,其实他也是预料到了的。 深吸了一口气,扩大了自己的听觉范围,他听到了,六楼的会场之中,已经处于动荡! 海棠朵朵面容缓色,她歪着头看着面前闯入的一众护卫,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你的兵吧?我还是想看看你的兵,毕竟绣玉堂的护卫拿出来还是有些丢人的,他们想要拦住我,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你姑娘!我劝你慎重!”海棠朵朵还没有慌,崔贤却已经略微有些慌乱了,他面朝着面前的侍卫,低声地说道,“这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只是海棠朵朵此时并不知道,下方的私军已经在集结的路上了。 而除了六层以外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侍卫,清除赌博的人群,他们到并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进行中的对局,只是告知了最后一局,玩完赶紧收场,今日的秀玉堂将提前结束营业,并且全额返还侍女和财童的所有钱财。 这样的地方一旦下了逐客令,谁都得遵守,因为在沧州,绣玉堂是一个庞然大物,它是谁都惹不起的地方,并且它代表着的是规矩,是沧州生存的规矩,想要坏了这个规矩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绣玉堂里面已经一干二净了,没有任何的客人,也没有多余的侍女和财童,此时的秀玉堂显得异常的冷清。而从绣玉堂外侧的池塘之中,忽然水位开始急速得下降,从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门,还有一个向上的楼梯。 铁门打开,一众士兵走了出来,浩浩荡荡,直接进入了绣玉堂之中! 此时的范闲能够听得到震天动地的脚步声,至少千人的军队,直接进入绣玉堂! 海棠朵朵也听得真切,只不过她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反而是非常的淡定,她并不害怕,虽然一个人杀不出去,但是她手里握着崔贤这张牌,她不惧怕任何。 私军很快上了六层,护卫军让开之后,私军直接出现在了崔贤的面前,而在他们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老人,他的头发已经略微有些泛白,鬓角也出现了一些白色,他缓慢地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海棠朵朵,头微微动了动,说道,“动手吧。” 海棠朵朵看着面前的老人,冷静地问道,“你是于秦?” “回郡主的话,正是。”老人说道。 于秦不知道海棠朵朵的身份,这着实让海棠朵朵一惊,也让在暗处的范闲一惊。 按照道理,海棠朵朵的出现已经被云之澜识破了,所以她的身份也应该浮出水面了才对,可是如今于秦并不知道,那么很大的可能就是一点,云之澜并没有暴露她的身份,那么此时的范闲,心中一震! 郡主?海棠朵朵有些疑虑,不过还是继续顺水推舟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还不赶紧交人?在等什么?” “正因为知道了您是郡主,我才不能交人。”于秦说道,“陛下若是知道了这里的事情,绣玉堂可能真的不复存在了,我即便是招惹谁,也不敢惹到陛下身边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海棠朵朵冷声问道。 “如若是郡主您死了,尸首异处,比方说儋州城内,或者是大家都知道的沙州城县城之外的野地上,那么就不会牵扯到绣玉堂,也就不会出现别的差池,您说呢?”于秦的笑容,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冷静地下令。 “格杀勿论。” 忽然,私军起! 海棠朵朵盯着面前的于秦,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老头竟然如此的杀伐果断! 她当即有些乱了分寸,可 是她手中的匕首并没有松懈,眼睁睁死死地盯着走过来的私军,私军并没有很快的接近她,而是一步一步稳重得走了过来,他们将海棠朵朵和崔贤团团围住。 崔贤此时看着于秦,说道,“于大人,我的命可不能轻易的没有了!不然这个崔家,就没了!” “放心吧,崔家这么多的子嗣,总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你说话的。”于秦笑着,看着崔贤。 “大人!”崔贤对于秦说道,“我如此的忠心耿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说完这句话,于秦看了一下身旁的人,才笑道,“放心吧,郡主殿下是不会杀了你的,毕竟你是她手中唯一的牌,这张牌怎么打,如何打,还得郡主殿下说了算。” 其实于秦早就想让面前的崔贤去死了,这样他才可以尽快的将海棠朵朵抓起来,可是周围的人,在他手下做事的人也非常多,若是他因为有人绑架了崔贤就直接把崔贤弄死,可能以后的威信还是要少了很多的,所以既然如此,于秦还是给了崔贤一条生路,直接将话柄权扔给了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倒是笑了笑,此时的她看着崔贤说道,“这崔掌柜的可不是我手里唯一的一张牌啊,于大人是不是记错了?” “记错了?”于秦若有所思的看着海棠朵朵,他轻巧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他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看向了海棠朵朵。 此时他不能先说话,而是双目有些怨气得看着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微微一笑,“怎么?于大人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了?” 此话一出,于秦震怒,他看着海棠朵朵,手横了出来,示意那些私军不要轻举妄动,他吸了一口气,看着海棠朵朵,这才说道,“你觉不觉得,你在玩火。” “哦?”海棠朵朵打了个哈欠,“玩火?于大人过誉了,我们还是聊些实际的吧,现在你想杀我或许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于秦看着海棠朵朵,低声的说道,“放了瓶儿。” “于大人,你要是说放了,我就去放了,我还不如不绑了她,大家都省事儿对吧?你可能忘了,我并不是你的手下。”海棠朵朵笑道,“于大人是使唤惯了?连皇帝的人,也要开始使唤了?” 提到这两个字,没有一个人不会浑身一颤的,于秦眼睁睁的看着海棠朵朵,皱了皱眉,“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不必了。”海棠朵朵说道,“明天一早你会收到你的女儿。但是有两种结果,如果我看到范闲,你会收到你完完整整的女儿,如果我看不到范闲,你同样会收到你女儿,但是是哪一部分,我就不敢保证了。” “你!”于秦看着面前的海棠朵朵,他的眉头攒了一下,看着海棠朵朵,他似乎在考虑一个最为折中的办法,但是始终没有任何的解决,他的目光一直没有变化,但是大脑在快速的回转之中。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接受放你离去的事实。”于秦轻蔑得说道,“但是如今看来,我并不太想让你离开了。” “那你能怎么样呢?”海棠朵朵自信的说道,“拿你女儿的命去换什么呢?” “范闲吧。”于秦叹息了一声,说道,“潇潇和瓶儿是前后出生的,相差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所以从她们小的时候,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就是这两个孩子,我到底爱谁多一点,毕竟是两个孩子,毕竟是要取舍的。” “大姑娘潇潇,稳重,知书达理,大方懂事,小姑娘瓶儿俏皮可爱,深得我心。”于秦有些落寞的说道,“讲到这里,我还是要感谢你们的,若不是你今日这般行径,我还真的无法取舍,既然已经如此了,那我便不再继续选择,毕竟你是不会和我达成一致的,那么就让这一切继续下去吧。” 说罢他站起身来,对着海棠朵朵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带路。”海棠朵朵说道。 “你把他放了吧,现在他的存在毫无意义,我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于秦最后郑重得说道,可是海棠朵朵笑了笑,“别想了,我现在不可能放了任何人于大人,带路。” 于秦看了一眼海棠朵朵,再也没有废话,便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而此时的海棠朵朵,手中架着崔贤,向外面跟了出去。 于秦并没有绕弯子,确实是安安分分的将海棠朵朵带向了范闲所在的密室之中,他缓慢得走着,二人前后的距离拉得很长,于秦过分爱惜自己的性命,不可能以命相搏,所以既然看出了海棠朵朵的实力,他当然是要躲得远远的,不去靠近对方。 海棠朵朵一路跟着于秦走来,她并没有走那一条范闲走过的路,而是从绣玉堂的下方直接进入了地下的空间之中,而且这里直通军队所在的休息区域。此时的海棠朵朵,直接被私军包围在了其中。 私军位列两排,看着海棠朵朵的到来,他们面无表情得看着海棠朵朵一步一步的走向最里面的地 方,此时的于秦驻足在了范闲所在的铁门外面,他转过身来,背着手对着面前的海棠朵朵,低声地说道,“你要的人在里面,我的人,可以给我了吧?” “把门打开。”海棠朵朵冷漠地说道。 于秦下了指令,对着旁边的海棠朵朵说道,“可以放人了吧。” “于大人,我很奇怪。”海棠朵朵看着于秦说道,“人到底在我手里还是在你手里?” “当然是你手里。”于秦道。 “那既然是我手里,就不要再说如此的话了,我什么时候想放人,什么时候就放给你了。”海棠朵朵冰冷的声音刺透了面前的于秦,她继续说道,“实在不行你现在就找人把范闲杀了,若是你没有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在这儿站着!” 说罢海棠朵朵直接拉着崔贤,进入了铁门之中。 海棠朵朵踏足进入铁门之后,那巨大的铁门从外面关闭了,面前是楼梯,身后是关闭着的门,她迟疑地看着面前一串蜿蜒向上的楼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你被骗了。”崔贤看着海棠朵朵,叹息了一声,“你不了解于秦,他比你还想要杀我,你以为现在抓住了我就能够要挟他?实际上他更想让我死在这里面。” “那你去死吧?”海棠朵朵不耐烦的看着崔贤。 崔贤尴尬地没有接下茬,而是说道,“范大人应该就在上面,我们上去吧。” 二人齐步上去,这才发现了那一扇厚重的铁门,海棠朵朵指着铁门问道,“范闲在里面?” “应该是这样的,这里的密闭程度,是绣玉堂之中第二严密的地方,若是用来关押,确实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地方。”崔贤说道。 而此时的范闲当然也知道海棠朵朵就在外面,仅仅和自己有一门之隔。 他敲了敲门,说道,“朵朵!” 海棠朵朵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回应道,“小子,你还活着啊。” “你怎么救我救得成这个样子了?”范闲打趣道。 “你们庆国的人都善于攻心计,我淳朴善良,当然是中计咯!”海棠朵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尽是不屑道,“你还不赶紧开门,等我请你呢?” 此时的海棠朵朵看着面前的崔贤,而崔贤傻呵呵的看着海棠朵朵,他惊讶地问道,“啊?开门?让我?” “是啊。”海棠朵朵说道,“你这么大一个绣玉堂的掌柜,你别告诉我你没有钥匙。” “姑娘啊”崔贤一脸的痛苦,“你见过哪个掌柜的自己腰里挂着一堆钥匙的?我当然没有了!” 海棠朵朵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崔贤,她惊讶地问道,“那我们被关进来岂不是出不去了?“ “若是能出去,怎么还会被关进来呢?”崔贤问道。 海棠朵朵恍然大悟的看着崔贤,“你真是个聪明人。” “姑娘谬赞了。”崔贤憨憨的笑了笑。 此时的海棠朵朵彻底和范闲一样,被困在了这里,范闲并不知道外面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的是,既然海棠朵朵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就说明,暂时没有人可以来救他了。 叹息了一声的范闲说道,“我这里还算是有个认识的人,你那里带了个什么人?” “一个原本要死了的人。”海棠朵朵看着崔贤,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人不约而同的靠在了那个铁门上,背对着背,可似乎又隔得很远,谁也感受不到对方在哪里。 “朵朵,真不好意思,第一次来到南庆,我就带你来这种地方遭罪。”范闲忽然平静地说道。 “你这算是报复?”海棠朵朵玩味道。 范闲怅然了一声,“若是出去了,我定然要带你好好玩一遭,游山玩水,吃遍天下。” 海棠朵朵苦笑着,她知道范闲的意思,现在的二人吉凶难测,他们谁都说不准下一瞬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也就是这个时候,是最熬人的。 范闲忽然听不到了声音,他转过头问道,“朵朵?” 没有回复。 “朵朵?”范闲急了,他大声的吼道。 可是仍然没有声音。 “海棠朵朵?!”范闲的声音吵醒了睡着的曲涵,曲涵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范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范闲如此惊慌,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崔贤!”范闲一拳砸在了门上。 “别喊了”一个轻巧的声音出现,范闲竟然听不出这个声音是谁的!但是他知道,他听过这个声音,而且就在最近!但是他分辨不出来,此时的范闲心乱如麻,他不知道那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声音。 “你是谁!”范闲惊愕地说道。 对面沉默了良久,都没有回复,范闲再次用拳 头砸门,可是那铁门仍旧纹丝不动,他愤怒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敢动她!我要你的命!” “你先等出来再说吧。”那个男人平静地说道,“我就在门外等你,不会走的太远。” 那个领头人? 不对! 于振子? 也不对! 到底是谁!这个声音是谁? 他一遍一遍在脑海之中寻找这个声音,可是几乎他排除了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声音会是谁的! 范闲极度癫狂,他此时喘着粗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听着外面的声音。 是拖动人体的声音,在地上,那人的脚似乎一颠一颠从楼梯的每一个台阶掉了下去,应该是从后面抱着身体,后退着走的,而忽然就在拐角的地方停了下来,方才说话的人,低声地说道,“不知道死透了没,再补一刀吧。” 顺势,一刀刺了进去。 范闲能够清楚的听到这一刀刺入血肉之中的声音! 也能够听到血液流在地上滴答滴答清脆的声音。 此刻的范闲,两眼通红,他奋力敲打着铁门。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要是能把这扇门砸开,不必你动手,我亲自一头撞死在这扇门里面。” 范闲彻底被激怒了,他愤怒地说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借你吉言,我等你。”那个声音越来越远,似乎消失在了铁门之外。 此时的楼梯之中血流成河,范闲看不到,但是他的脑海之中仅是那个女子的笑容,他不敢接受面前的这个现实,这本是来救自己的人,她是九品上啊!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是谁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如此轻易的杀了她?强攻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酒会?酒会上! 范闲细细的思索! 中毒?下毒了?九品上的实力,再加上海棠朵朵修炼的是天一道法,一般的毒药不可能侵蚀她的身体,是什么药?鹤顶红!鹤顶红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会调配鹤顶红,是谁?费介的药漏了?不可能!不可能那就只有是范闲自己 谁动过范闲的腰包?没有人啊,于瓶儿没有机会,曲涵不可能,邓子越不可能!到底是谁 是? 范闲的瞳孔,变得巨大,他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现在开始,一个不留! 当于秦回到了六层的时候,此时的那歌舞升平的画面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场景,所有的人都位列在其中,没有一个人消失。 “大小姐找到了。”之前范闲见过的那位领头人走了出来,他拱手禀报着,对于秦说道。 于秦点了点头,随即摆了摆手,“大小姐无恙吧?” “我且问过,大小姐并没有任何的不适,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身上并没有伤痕,看来来人只是将大小姐迷晕,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领头人说道,“要不要我把大小姐请过来,我并没有叨扰她,只是安排了一个地方,供大小姐休息。” “好。”于秦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说什么。 领头人带着大小姐进来的时候,房间里面仍然是静悄悄得,他作礼对着面前的于秦,低声说道,“大人,大小姐带到。” 于秦点了点头,忽然道,“二十一。” “属下在。”那被唤作二十一的领头人立刻应声道。 “昨夜的后牢之中,死了一个侍女,你知道吗?”于秦问道。 二十一思索了一下,他当然明白,于秦问的就是那个在侍女之中隐藏的暗哨,他当即点了点头,“知道,那侍女应当是我们的暗哨,若不是那个侍女,我们都没有发现后门竟然有人闯入。” “后门的把守事务,一直都是非常松懈的。这倒是不怪你。”于秦轻声道,“当日你是负责什么巡逻岗位?” “回大人的话,我是负责外围警戒和侍女区的巡逻任务。”二十一立刻回答道。 “哦。”于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所以在那个侍女死了之后,除了你之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有几个人闯入了地下的监牢,对么?” 二十一猛然抬头,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于秦,他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此时的二十一并没有任何的慌张,而是稳稳得说道,“是的。”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后门的监牢里面,暗哨不只是一个。”于秦叹息了一声,从身旁拿起了果盘之中的一个葡萄,放入了嘴中,他细细地咀嚼着,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二十一,轻蔑得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投靠出去的?” 既然是如此,二十一的身份也就完全曝光了,他安排曲涵和于振子第二次进入地下的事情,也已经被于秦知道了,也就说明,此时的二十一也不必再隐藏了。他冷冷地看着于秦,“我并没有投敌。” “你知道,我不喜欢撒谎的人。”于秦看着二十一。 他的眼神之中变得杀气腾腾,而此时的于潇潇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于秦的身旁,她温柔的将自己的父亲单手臂膀抱在了身前,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只是温柔的坐在一旁。 二十一的目光看了看于潇潇,他沉默了。 “父亲大人。”于潇潇看着于秦,温柔地说道,“范闲身在何处。” “已经被关起来了。”于秦说道。 于潇潇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我可否见他一面?” “潇潇,切勿胡闹。”于秦制止了她,“此人异常的危险,若不是我用药物制住他身旁的人,现在我们是否能够存活还是问题,你莫要大意,此时虽然已经将范闲扣留,可是朝中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我去运作。” “好吧。”于潇潇点了点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于秦。 “这个人拉下去,铡了吧。”于秦瞥了一眼面前的二十一,说道。 此时从二十一的身旁出现了两个人,二人一左一右出现之后,直接双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别住了整条胳膊之后,这才算控制住了二十一,此时的于秦看着二十一,忽然觉得有趣,他饶有兴致得说道,“你这个编号我没有记错的话,就是第一批出来的三十五个人其中的一个吧?” “大人记错了。”二十一说道,“我们只出来了十六个人。” 于秦点了点头,“儋州城那一次出事,都是你认识的吧?” 说完这一句话,二十一浑身一震,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于秦,吞了吞口水,这才说道,“正是。” “原来如此。”于秦笑了笑,“想不到你们在这里二十多年,竟然也有了感情,你是在为了某个人报仇?” 二十一看着于秦,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果然有意思,我还是喜欢年轻人啊,年轻人就是有朝气啊,厉害厉害。”于秦笑着,忽然他的脸色大变,他对着面前的二人说道,“杀了他!” 一声令下,二十一身旁的两个人,挥舞着长剑,直接刺向了这个年轻的领头人。 领头人并没有做以任 何的反抗,他只是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仍然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的于秦,他微微得低下了头。 刀光剑影! 顷刻之间,兵刃相撞的声音响了起来。 当两个人倒下的时候,领头人二十一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忽然一惊,回头看去。 此时的于秦,直接站了起来! 他惊恐的目光向大门外面看了过去,他不理解,他不懂! 面前出现的人,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无数个人,第一时间怒喝出来,“杀了他们!” 而此时所有的人才看向了外面。 一伙穿着漆黑衣服的人出现在了那里,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赫然之间,冰冷的气息传了出来,站在最中间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当朝庆国监察院六处主办,影子大人。 浑然所有的护卫军全部冲了上来。 可是影子手中的长剑,直到第一个人到了影子面前的时候,他才动手。 于秦没有想走,但是他却差人将自己的女儿于潇潇送走,整个会场,顿时乱作一团。 影子冷声得说道,“凡是看到者,格杀勿论!活捉于秦!” “是!” 登时,杀气四射! 监察院的六处,主管的便是暗杀。 他们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并且直接进入到六层,任谁都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此时的六处主办站在六层的厅堂面前,对着不远处桌子上的于秦,影子的脸被面具完全遮盖住了,于秦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那双杀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影子”于秦当然知道这个杀神的样貌和名字,在京都城做官的人,到达了一定的层次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陈萍萍身旁最大的杀将,他就如同是陈萍萍的影子,到处不离身,若是不在,必然会有滔天的灾祸出现,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影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就是工部侍郎,于秦?”影子反手抓握这剑柄,问道。 于秦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他只是看着影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随后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陈院长左右,寸步不离的么?” “监察院院长有令。”影子对着于秦说道。 于秦一怔,他原本以为这个范闲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不过有些诗才,有些脑筋而已,所以被皇帝陛下赏识,可是如今看来,显然事情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但是此时的于秦并没有失态,他问道,“院长有何命令?” “一c交出范闲。”影子的声音毋庸置疑得说道,他看着于秦,似乎就像一个屠夫看着自己今晚的美食。 于秦面色忽然很惊讶的说道,“范闲?你是说监察院一处的小范大人?” 听到这句话,影子的语气忽然笑出了声,他向后看去。 此时从房屋的拐角处走出来了两个人,正是王启年和史阐立二人,二人走到了影子的身旁,对着于秦说道,“大人,我家大人可是在地下消失的,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地下?”于秦看着王启年,惊讶地说道,“我只是受这绣玉堂主人崔贤掌柜的邀请,来这里做客的,我当然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情,不如你们询问一下这里的主人?我只是一个食客罢了。” “食客?”王启年一皱眉,他丝毫没有想过于秦会玩这么一出。 影子点了点头,对于秦说道,“那绣玉堂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是吧?” “影子大人说的极是。”于秦说道。 “那地下的事情,你也毫不知情?”影子再次问道。 “真的不知情,并且,你们说的什么地下,到底是哪里的地下?影子大人还望明示。”于秦一脸的疑惑,看着影子,低声问道。 这一系列的表演被王启年和沐铁看在眼里,确实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于秦和绣玉堂的地下有任何的联系。 可是影子忽然笑了笑,他看着于秦说道,“既然如此,这里是一个是非之地,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于大人还是请回吧。” “好的。”于秦说着,直接走了下来,对着影子一拱手,这就向门外走去。 可是当于秦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面前的一幕! 他彻彻底底的震惊了。 此时监察院六处的人,正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于潇潇和于瓶儿走进了房间之中。正好迎面和他交错而过,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打破这个平静。 “大人,这两个人怎么办?”旁边的一人问道。 “庶民于潇潇,绣玉堂之中草菅人命,无视朝纲,收入内库走私银两共计一百三十八万两银子。” “庶民于瓶儿,勾结官员,杀害我朝重臣范闲,勾结绣 玉堂与其牟利,草菅人命,无视朝纲。” 一个人拿着一张纸,读了出来。 “庶民?”影子问道。 “正是,大人。” “问斩即可。”影子冷漠得回头,正要准备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还在原地站在没有离开的于秦,他看着于秦,自己驻足了,“怎么了于大人?” “哦,我忘记了。”影子笑道,“于大人的两个女儿,恰巧和这两个人的名字是一样的,怪不得于大人会止步于此,怎么,大人你认识?” 影子将明知故问的招数发挥到了极致,他要的就是于秦亲口承认面前这两个女人就是他的女儿,这样他就是再怎么样,也脱不开干系了,所以影子并没有从于秦的身上动手,而是直接从他的女儿身上动手。 他并没有使用逼问,拷问,而是轻巧的用了一个简单的方式。 证据已经确凿了,我进去抓你的父亲,还是抓你? 答案可想而知。 于秦恶狠狠的看着影子,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愤怒过,他对着面前的影子说道,“正如大人所言,恰巧同名而已。” “带走,午时街口问斩。”影子赫然下令,“其他的人,全部杀了!” 而这个父亲,于秦也就是如此,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自己两个女儿被带走,而其他的那些侍卫的头滚在了地上。 霎时间,血液弥漫在了四周。 “于大人还不走?”影子问道。 于秦怔了怔,此时的他有些慌神儿,不过也知道,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上策,他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如逃荒一样,赶忙向楼下走去,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再次听到了影子说道。 “下地下一层,一个不留。”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影子的杀戮 于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看着影子走了下来,问道,“影子大人,你方才说,下地下一层?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在这里如此之久的时间,都没有听过地下一层这个地方?” “于大人不知道是正常的,那里有很多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不过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去的路。”影子笑了笑,对这一旁之前被他救下来的二十一说道,“带路吧。” 二十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的于秦心中忐忑,二十一是监察院的人? 不可能,绝无可能,二十一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在绣玉堂的下方生活了,怎么可能成为监察院的人? 而此时的于秦,越想越着急,他必须要赶在他们的前面,去解决一些人了! “影子大人请便,我先行离去了。”于秦说道,立刻拔腿就跑。 “范闲”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你还活着吗?”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范闲”那个声音显然是在压低了嗓子吼叫。 忽然,里面传出了声音,范闲回应道,“我在!” 此时的范闲,情绪低落,他喃喃地回答了一声,不过随后他发现,是外面的人,这时才再次来了精神,他趴在门前,“于振子?” “是我是我。”于振子说道。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范闲惊讶地问道,按照道理来说,门口的铁门他应该是进不来的才对。 “我杀了第二个巡逻的官员,并且看到了你们的人!”于振子说道,“然后我顺着你可能来的路,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一滩血迹,我就看一看你是否在这里,没想到,你真的在!” “我们的人?”范闲比较在意这件事情。 “是的,是穿着监察院的那个鲤鱼服的人。”于振子回答道。 监察院到了?范闲一惊,不过随后松了一口气,这里距离京都成不过两天的路程,若是抓紧时间,赶得上一日来沧州城内,也是现实的。想到这里,范闲连忙问道,“你见到血迹?” “是的,这里有很多的血迹,估计是死了人。”于振子说道,“你没事儿吧?”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范闲忽然问道。 “如若不是侍女和于潇潇的话,我并没有见到,若是你担心的女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振子说道,“她应该还活着。” “为什么?”范闲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方才进来的匆忙,没有注意环顾四周的环境,现在我看到了,这些血迹应该是同一个人的,就是我面前不远处在入口铁门后面的人。”于振子说道。 “是否是大约中年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有些斑秃,身上穿着十分的华贵,腰间还有一块翡翠玉佩,上面写着一个”范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于振子的声音从远到近,打断了他。 “崔!”于振子回复。 死的是崔贤! 范闲皱着眉,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海棠朵朵自救或者是监察院的人来,也不可能不想办法和自己沟通,悄无声息的杀了崔贤跑了。所以他排除了这个可能,剩下的就是绣玉堂的人,范闲想起了之前他认为海棠朵朵遇害之时,他听到的那个说话声音,仍然很熟悉,但是不知道是谁。 到底是谁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个铁门的厚度,里面和外面没区别,我也没有打开他的办法。”于振子说道,“我方才试了几个钥匙,都打不开。” “既然监察院的人来了,我就等着便好,你先探查一下他们把崔贤杀了之后,去了哪儿。”范闲交代着。 “好。”于振子说道,“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我先去寻人,若是有了什么发现,我再回来找你。” “多谢于兄。”范闲谢道,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消失的声音,声音缓缓消散了之后,这才恢复了安静。 监察院的人来了?范闲不解的是,自己不过近来两日的时间,就算是再快的增员也不能今日就到,不过随后范闲想了想,若是监察院之前就知道绣玉堂有问题,那么就可以在自己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派人前来,就算是没有任何的帮忙也就算了,若是有帮助,当然是最好不过。 正在范闲思索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脚步声。 正要说话的范闲,忽然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和方才于振子那个轻盈且有节奏的脚步声截然不同,此时的脚步声略微厚重,并且步履蹒跚,走的非常慢。 随后,他再次听到了打火石相互敲打发出来的声音,这个声音,近在 咫尺。 打火石?外面的人要做什么? 范闲不知道,但是他立刻喝到,“你是谁!” 没有回应,仍然是打火石的声音,接着是毛草被点燃的声音,浑然就在范闲没有注意到的瞬间,铁门下方的缝隙,进入了浓浓的黑烟! 这是要让范闲死! 曲涵当时一惊,她立刻走到了铁门的附近,可是现在的范闲,一把抓住了曲涵,立刻向后面走去。 “大人!”曲涵震惊地看着范闲。 范闲此时的面目,异常的愤怒,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范闲再次将目光,放在了下方的床榻之上。 “进。”站在了地下入口的大门前,影子带着众人,直接推开了铁门。 二十一打头,率先进入,而身后的整整一百个监察院六处的暗探,紧随其后,而影子则是带着王启年和一干人等,最后进入了其中,此时打杀声响起,前方,直接进入了战事。 王启年侧头看着影子,低声说道,“大人,你可见到范大人了?” “没有。”影子阴着脸,继续往前走去。 “那”王启年低声颤抖着问道,“我家大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知道。”影子继续走着,“我收到的指令,是救出范闲,杀光这里的所有人。” 王启年一怔,他的命令,只有陈萍萍一个人可以下达,王启年在监察院这么多年,上一次听到这个命令,还是在协助皇帝陛下回庆国的时候听到的,如今再次听到了这个命令,王启年也忽然明白了范闲和陈萍萍之间那匪夷所思的关系,现在也让人觉得非常不一般了。 冷兵器的交锋,死伤人数是差距最大的。 一路的尸体流淌了过去,监察院连一个负伤的人都没有,这毕竟是监察院杀伤能力最强大的一个处,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并且在影子的教导之下,这些人更像是冰冷的杀戮机器,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既然要杀,那就杀个痛快! “那个于秦”王启年说道,“嫌疑还是很大的。” “嫌疑?”影子冷漠的笑道,“证据早就已经定了。” “那”王启年有些不解。 “毕竟是范主办的事情,这些事情,还要他来解决,我只收到了救出范闲,杀光这里的命令,其他的事情,不归我管。” 一路的杀戮,鲜血肆意流淌,飞溅而出。 从绣玉堂直接进入下方的地下一层,经过的是范闲没有到达最后的那一道大门,那道大门距离范闲现在所在的铁门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源源不断涌出的私军,一时之间上方的影子等人,根本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进入地下一层。 此时的浓烟,已经在走道里面弥漫开了,不过此时的私军杀意四起,满脸通红的杀戮,根本顾不上这些。 “私军。”影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下方的暗探组成的杀手,在无休止的杀戮,他说道,“这样的私军,并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战事。” 王启年看着影子,他当然知道面前的影子并不是装模作样的,毕竟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从战场上面爬起来的,他的实力和经验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明白的,并且在曾经灭齐国的一役之中,影子所率领的奇袭杀手军团,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年陈萍萍双腿断裂,也是影子带人将他接回来的。 所以影子对于用兵,看军队实力的眼光,一直都是非常独到的。 “速战速决吧。”影子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冷漠地将手中的长剑抽出,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投入血战之后,王启年赫然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影子不愧是影子,实力相当的强悍,自当他开始动手之后,那些私军被一个压倒性的力量所推挤,一时之间竟然向后退了数十步的距离。 尖刀一样的突刺,让整个私军节节败退,也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提了起来,“前方着火了!” 影子皱眉看了过去,他看到了一处浓烟滚滚,向外面扩散着。 “影子大人,火势蔓延过来了。”一个声音提示到。 “坑杀。”影子冷冷地横了一眉,直接向后撤出。 而王启年等人也连忙跟着撤了出来,可是走的时候,王启年边说道,“影子大人,范大人很可能就在这个里面。” 影子摇了摇头,“就算是在,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 “怎么”王启年正要说什么,影子身旁一个带着面具的密探立刻说道,“大人,下方的墙体全部是砂石混合泥土搭建的,而且你看。” 说着,拿出了一块方才卸下来的墙体,影子抓在手中,皱了皱,“是田用的泥土。” “是的,里面有枯草,这个温度,怕是上面的”那人说 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绣玉堂也有危险?”王启年一怔,问道。 “恐怕这把火,就是绣玉堂的人放的。”影子说道。 王启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影子,“可是范大人还在里面!” 影子看着王启年,厉声道,“我也知道他在里面!” 影子的人已经全部撤了出来,而此时的入口,已经被最后出来的人,完全封锁住了。直接将所有周围的岩石搬来堵住了洞口,里面的人无论怎么敲击,都无法打开!他们会被活活坑杀殆尽的! “他们都会死的!”王启年怔怔得看着影子,不解的问道。 “我是一个杀手,监察院的杀手,我的任务,是杀了他们!”影子冷漠的说道。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王启年说道,“这可是孩子们啊!他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他们连他们面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连他们是哪国的人民都不知道,不知者无罪啊!大人!” “我的任务,不是救济苍生。”影子冷漠的说道,转过身去,再也没有看王启年。 “这”史阐立当然也不敢违背影子大人的意思,况且他站在庆国和监察院的立场上来说,这件事情,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可是这地下,有近万人! 若是坑杀万人!这会举国动荡的! “王哥,这这个怎么办!”史阐立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带兵的将军,我能做什么?”王启年说道。 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王启年的表情迟疑了,他看着史阐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怎怎么了王哥?” “将军!”王启年恍然大悟地看着史阐立,“对啊!将军!” “什么将军?”史阐立看着王启年,谁料到王启年竟然直接转身就跑,史阐立担心,便跟着立刻跟了上去! 王启年的疾驰非常快,他直接进入了绣玉堂之中,此时的王启年都能够感觉到他才进入绣玉堂一层的时候,脚下是滚烫的。 一路上了二层,这是那一日和范闲在绣玉堂之后接头范闲消失的地方,王启年知道,范闲发现了那日他们交谈之中,房间里面有窃听之后,二人接头完毕,他第一时间来到的这里,他肯定不为了接手出恭,定然是有什么原因。 于是,王启年来到了茅房的位置,这里可能因为今日没有清洗,臭气熏天。 此时的史阐立也跟着王启年来到了这里,他看着这些茅房,说道,“王哥,你三急?” “我三急个锤子,这后方有一个消息中心!”王启年说道,“如若是说他们的指挥机构和其他的所有人都会长期在地下待着的话,那么这个传递和收集信息的地方,就会是现在唯一能够进入绣玉堂地下的通道。” “不是还有后山密林吗?”史阐立问道。 “你现在去找,找到了那个后山密林的入口,大人都烧成灰了!”王启年怒骂道,“现在在这里找,不是快得多?” “王哥说的是!可是这里茅房无数,要从哪个入手呢?”史阐立问道。 正在二人踌躇之际,一个敲打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在不远处的茅房之中! 王启年和史阐立对视了一眼,立刻赶了过去,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墙体的另一侧发了出来,而那一面墙,后面是没有茅房的! “就是这儿!”王启年说道。 “王哥,你让开!”史阐立说罢,从背后举起了一个茅房之中的椅子,直接砸了过去! 一下! 两下! 第三下的时候,椅子直接被史阐立,砸入了墙体之中。 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 王启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扒开旁边的木屑,就探头进入了里面,此刻的场景,让他震惊了! 整个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房间,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管道,是铁质的,那管道之下是一个巨大的盘子,盘子中间仍然有许许多多的药丸一样的银色铁球,那些铁球散在周围,有被打开的,里面似乎就是收集来的信息。 而此时的房间之中全部都是死尸。 方才王启年听到的就是一个男子在敲打墙壁,而此时看去,那个男子已经死了,其他的人都是剑伤而死,只有这个男子,是被椅子打死的。 王启年和史阐立走进了密室之后,看来这里已经是被解决过一次的场景了,想要再从这里面找到些什么估计不太容易,但是此时王启年细心的发现,这里并没有其他的门,唯一的一道门,已经被锁住了,里面连锁眼都没有,看来是从外面锁上的。 “王哥,这里有烟雾!”史阐立走到了一处,将尸体挪动开了之后,才发现了一个暗道! 王启年立刻凑了过来 ,此时的二人清理了上面的杂物之后,才看到这是一个向下的通道。 “王哥,你说这里是做什么的?”史阐立问道。 “不知道。”王启年摇了摇头,“估计是杀人一系列的刑法,我们还是不要轻易的去尝试了,这里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刑法?”史阐立说道,“那我们这么多死人还怕什么刑法?” 王启年回头看了一眼尸体,惊讶的说道,“是哦,那就来看看!” 说着,二人就对着那黑漆漆的地方扔下去了一个尸体,尸体直接顶开了盖子,掉了下去。里面是一个有光线的地方,可以看出,并没有什么危险。 “谁会在机关中按上烛台呢?王哥。”史阐立问道。 “废话,这里当然不是机关了,走。”说着王启年也不管了,当即一跃而下。 史阐立紧随其后。 王启年二人稳稳落地,这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大点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刚才二人扔进来的那一具尸体,此时的王启年发现,这个房间有一扇门和一个再次向上的出口,而烟雾就是从那个再次向上的出口出现的。 王启年和史阐立对视了一眼,王启年立刻纵身一跃,抓住了上方的把手,再次向上一掌推去,这才发出了清脆的一声,也就是这个瞬间,一个厚重的东西掉了下来。 定睛一看,王启年吓傻了! 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监察院一处主办,范闲! “大人!”王启年和史阐立第一时间扑了过来,范闲一脸的漆黑,他死死的抱着怀中的曲涵,这一声没有将范闲叫起来,反而是将曲涵喊了起来。 曲涵猛然惊醒,恍惚之间看到了王启年的那一刹那,她泪流满面,“王大哥!”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大人如何了!” “鼻息尚在,应该是昏厥了。”史阐立说道,“我去找盆水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王启年点了点头,此时的曲涵才和王启年娓娓道来了他们的所见和所闻。 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史阐立找来了水,提着一个桶纵身跃下来,他立刻招呼道,“王哥,曲涵妹子,让一让,我来浇醒大人!” 二人立刻让开,史阐立直接一盆水,浇在了范闲的头上。 此时的范闲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三人立刻围了过来,将范闲搀扶坐在了一旁。 “咳咳咳你们,你们怎么来了!”范闲问道。 “大人!大人,你喝口水吧。”史阐立拿了一个茶碗,递给了范闲,范闲大大喝了一口,这才舒爽的说道,“怎么样了?” “影子大人带人来了,现在正在和私军厮杀,他们将出门口堵住了,好像里面有人防火,现在私军被困在地下,人都快死了。”王启年说道,“大人,怎么办!” “你们带着曲涵出去。”范闲听到王启年这么一说,当即惊了! “那”王启年惊讶的看着范闲,“大人你要做什么?” “如果要杀起来,这里就是二万人的万人坑,这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去的!”范闲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我必须结束这一场杀戮,而且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背后,不是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被一个人操控着,我吩咐你一件事情,你现在立刻去办。” 王启年皱了皱眉,范闲靠近他的耳畔,低声地说了起来。 说完之后,王启年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可是大人,你要小心啊。” “放心吧,你需要做的事情,同样危险。”范闲叹息了一声说道。 四人同时从绣玉堂的方向出去,范闲和王启年在绣玉堂里面,分道扬镳,而史阐立则是负责将范闲带到了影子所在的位置,此时的范闲当然知道那密林之中的暗道距离这里有多远,想要从那里进去,里面估计早已经烧干净了。 范闲唯一能够直接进入的地方,就是绣玉堂曾经的水底,现在被抽干了水的这个入口。 “你果然没死。”看到范闲之后,影子第一句说出来的便是这个。 范闲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放心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那既然如此,我的使命完成了。”影子说道。 “我要进去。”范闲说道。 “什么?”影子皱起了眉,他看着范闲,忽然笑了笑,“你没事儿吧?烧糊涂了?” “带着六处的人撤了吧,这里有我在,没什么大事。”范闲说道。 “这里可是有将近千人的私军。”影子说道。 “私军一万整。”范闲直接将手里的信纸递到了影子的手中,“四千三百八十五个侍女,三千九百七十二个财童,护卫军三百八十人。” 影子接过了范闲手中的信 纸,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还是要负责警戒一下,其他的事情,我去做。”范闲说道,“放心吧,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的。” 说着,范闲走到了那废墟的面前。 而影子忽而一笑,喝到,“帮范提司打开入口!” “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何以为法? 当这一道气息打开的时候,范闲已经进入了下方,此时的地下仍然是浓烟滚滚,范闲并没有消极怠工,他立刻向里面走了进去,这里已经有无数已经昏迷了的私军,他们大多数都是孩子,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裹了一块湿漉漉的棉布,范闲捂住了口鼻,孤身一人直接走入了地下。 地下的结构并不复杂,范闲当然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王启年已经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包括所有发生事情之后他能感受到的细枝末节全部告诉了范闲,而范闲已经得出了他现在接收到所有一切信息的结果,现在就要一步一步的实现。 首先,他进来的原因非常简单。 于秦是要牺牲绣玉堂的,他要牺牲这里的一切,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包括这一批私军,包括那些侍女和财童,他们都是这个庆国从三品官员的牺牲品,而牺牲的原因就是于秦的饭碗不能丢,他毕竟管理着三州府的所有一切,如若是丢了,那么他将一无所有。 而于秦要牺牲这些,必须要来到这里面,他需要点火,在每一道铁门后面点火,将整个地下都变成一片火海,一个活人都没有,这样无论谁来,都是死无对证。但是于秦并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他还要杀戮,他必须要杀的人很多,第一个就是范闲,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第一把火,就在范闲所在的地方,燃烧了起来。 而第二个人,就是海棠朵朵,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以为海棠朵朵是陛下的侄女或者是亲戚,所以郡主这个身份是坐实的,海棠朵朵必须死,所以范闲才会这么着急的进来,他现在还不知道海棠朵朵的具体位置,所以他要找到她。 而第三,就是他的两个女儿。 于秦在所有人的面前,再次将范闲在内的所有人都耍了一遍,他并不是深爱着自己的女儿,他是深爱着自己的权力,可是他必须表现的非常深爱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好处就是这两个女儿会同样地爱着他,保护着他,那么这一次影子就算是抓到了于潇潇和于瓶儿,最后也是两个人承认了所有的罪状,而与秦并没有。 但是监察院的酷刑,有可能会让这两个女人招供,所以他会选择杀掉这两个自己的骨肉至亲。 范闲加快了脚步,此时他已经到了方才关押自己的地方,那里的浓烟已经弥漫开来,在滚滚向外面流窜着,范闲想都没有想,直接越过了浓烟,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只是一个小型的火灾,并不是从后方私军的总地烧过来的,不过虽然不是,但是这铁门之后的情形,仍然是非常的惨烈。 那些少年,全部瘫软的跪在地上,他们抵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浓烟。 范闲站在了所有少年的面前,他还没有说话,近千人的私军已经发现了范闲。 有些人慌忙拾起地上的长剑,想要杀了这个所谓的闯入者,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范闲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也就是看到了这个东西之后,所有的人,跪在了地上,全部头朝下,似乎是某种邪教组织,他们在表达自己的忠心,听从命令。 “高喊庆国万岁,请影子大人,放我一条生路!”范闲立刻说道,他举着手中的令牌,而那个令牌,就是于潇潇房间之中的令牌!这一次的范闲,也只能是赌一赌,若真的是指挥将令,他才能够调动这些人! 范闲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听到了震天动地的叫喊声。 “庆国万岁!请影子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所有人!高喊这句话,快速从通道之中出去,从现在开始,只认我,若没有我,令牌无效!”范闲说道。“出门之后不许和任何人交战,全盘听从影子大人命令!” “若是明白!立刻离去!” “是!” 呼啦啦的声音,似乎是解脱的号角吹响,近千人的私军,立刻从通道之中开始向外奔跑而去,他们保持着队形,就算要跌倒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脚踩踏着火焰,消失在了浓烟之中。 范闲松了一口气,他的任务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军人是听得懂号令的,可是孩子们呢?他们听得懂吗? 也正在这个时候,范闲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拿出了铁门的钥匙,将下一间的铁门,打开了去。 想必身后私军那样的高喊,影子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为难范闲作出的决定,即便他的任务是陈萍萍给他的。这一点,范闲深信不疑。 当打开这间房间的时候,范闲悬着的心,放下了。 面前已经一路尸体了,而那些孩子们早就已经被放了出来,可是他们似乎不敢乱跑,只得待在原地,在范闲进来的 时候,他们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范闲。 这当然是于振子的手笔,范闲清楚,他高喊着,“于振子!” 忽的,从远处回到了一声,“我在这儿!” 幽怨的声音出现的时候,一个快速的身影闪了过来,不是旁人,当然是于振子,他喜悦地看着范闲的身后,这才笑道,“小子,果然有你的!” “带着孩子们,立刻出去!”范闲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这里似乎并没有被迫害。 “我杀了这里所有的侍卫,和那个肥猪!”于振子指了指身后,地上躺着的正是这一间的看守员,那个肥胖的女人,他说道,“但是我看到了于秦从这里出去,到了后面的侍女区,然后在侍女区放了一把火,你要是来得及,现在还能进去,时间没有差多少,我是在他走了之后,才动的手。” “辛苦了!”范闲说罢,立刻催促道,“门口有火,你赶紧带孩子们出去。” “明白!”于振子说完,回头说道,“孩子们!跟我走!” 那些男孩女孩,看着于振子方才杀了那些平日里殴打自己的人,当然奉若神明,此时对方已经调遣,哪儿有不从之礼,当即跟着跑了出去。 范闲看着他们,心算是放下了一些,可是,面前还有一团火 不一会儿这间巨大的房间空荡了起来,范闲缓步走了进来,除了已经死了的孩子,其他能走的也基本上都走出去了,一路的死尸,能够看得出来,基本上都是死于流云散手之下,这一次怪不得于振子,想来范闲第一次走这里的时候,那种种的所见所闻,是要逼得动手得,若是范闲再次走过来,可能也会和于振子选择同样的方式对待面前的这些人。 暂且不说他们的职责和任务,就凭这根本没有人约束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对待这些孩子都非常的暴躁,就必须死了,其他的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地方。 这个年代谁不是在旁人的手下做事,做事要掌握分寸,他们对于分寸还是拿捏的非常仔细的,正好让范闲足够理由杀他们。 看到一路的尸体,范闲不断安慰自己,这已经是结束的时候了,以后不会再有更多的惨剧发生了。 看着面前这一切,范闲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此时他已经可以看到那浓重的黑烟从铁门的缝隙里面传了出来,还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些许敲打铁门的声音,范闲皱着眉立刻走到了铁门的面前,此时能够感受到铁门对面虚弱的叫喊声。 范闲立刻拿出钥匙,将铁门打开,浑然倒了下来三个侍女,侍女直接倚靠着门昏厥了过去,而后面还有咳嗽的声音,范闲立刻抽身出来,那些侍女这才赶忙跑了出来。而之前倒下的三个侍女,却再也没有醒来,她们的身体被疯狂的踩踏。 几百名侍女就这样走到了原本孩子们应该在的地方,他们没有感谢范闲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而是在疯狂的找自己的孩子! “孩子!” “妈妈在这儿!” “人呢!” “都去哪儿了!” 叫喊声此起彼伏,范闲这才发现,原本应该在这个房间哺乳或者是等待生育的女子都不见了,而细细看去这才看到,方才那三个侍女之中,有一个竟然已经身怀六甲,而此时她的脚下尽是鲜血。 范闲叹息了一声,他无法去帮助每一个人,那女子明显已经流产了,现在的他完全明白了一个道理,他范闲能救一千个人,却救不了一个人。 发狂的女人们四处寻找,可是连一个婴儿都没有找到,范闲此时低声的说道,“你们的孩子已经全部救出去了,若是想活命的,就赶紧出去。” 没有一个人敢动,她们驻足在当下,眼巴巴的看着范闲。 人数是不对的,范闲知道,这里的监牢之中,关着的侍女并不是这么少,所以面前的人数显然是少了许多,此时的范闲当然已经留意了这里面的侍女,有没有蒙混过关的人,不过想来想去,这些人想做的也只是活下去,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毕竟如若还想东山再起,范闲也不介意将她们杀了。 “出去吧,绣玉堂已经倒了。”范闲丢下了这一句话,便再头也没有回,进入了铁门之中。 此时的范闲明白,放火的人是打算从密林之中的通道撤离,所以现在那个人应该还没有出去,根据时间来计算,那个人应该刚刚走到了中心区域,也就是于潇潇之前在的那个地方,那里是一定需要销毁的地方,单单是那些账本,就够长公主李云睿喝一壶的了。 范闲立刻快速向前走,弥漫的烟雾已经将整个墙体和监牢烧了起来,范闲估计的没有错,这里才是整个地下的中心所在,私军那里并没有这里的东西多,所以烧起来的速度也非常的慢,正在这个时候,范闲刚没有走两步,就听到了一股剧烈得咳嗽声传来。 这个稚嫩的咳嗽声传来,范闲一惊,立刻回头看去,一个小女孩出现在 了他的身后! 范闲仔细看去,这个小女孩就是之前在监牢之中,和范闲说过话的那个小女孩,此时的范闲异常的震惊,他立刻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将她从烟雾之中抱了出来,此时再看去,那个小脸已经被熏得通红,还有一些黑色的灰印在上面。 “你在干嘛?”范闲质问道。 “我咳咳咳我,我看到看到叔叔你进来了,就赶紧跟进来!”小女孩说道。 “你跟进来做什么?你不知道危险吗!”范闲厉声。 “我”小女孩略显委屈的说道,“那叔叔你不知道危险吗。” 范闲看着小女孩,哑口道,“现在出去!” “可是可是姐姐还在里面!”小女孩低声的说道。 “姐姐?”范闲一挑眉,不理解小女孩所谓的姐姐是谁。 “就是那个大肚子的姐姐啊。”小女孩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他歪着头看着范闲,眨了眨眼说道,“叔叔,你的衣服和之前那个带着侍女姐姐从我家门口走过的大哥哥很像,声音也很像,你们应该是同一个人啊!” 范闲佩服这个小女孩的观察力,自己仅仅是和她一面之缘,没有想到竟然直接被这个小女孩认了出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丫头,我尽力把姐姐带出来好吗?这里非常的危险,你先出去。” “拉钩!”小女孩伸出手对范闲说道,“你不许骗我!” 范闲知道,若是拉了钩,就是承诺了,他没有办法保证那个少女还活着,就在他迟疑得时候,忽然后方开始坍塌了! 范闲当即一把抱起小女孩就从前方跑去,此时的整个侍女区开始坍塌!这下女孩走不出去了! “看来叔叔没法让我先走了,只能带着我了。”小女孩的头看向了后方,无奈的撇了撇嘴,吐着舌头笑道,“这里我很熟悉的,叔叔,让我给你带路吧?” 范闲走了几步停下了脚,他说道,“我会把你送出去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胡乱出声,因为现在叔叔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叔叔要做什么,是要杀了那个于大人吗?”小女孩天真的眼睛,让范闲觉得心中被刺痛了,他看着小女孩,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在哪儿。”小女孩笑着道。 “在哪儿?”范闲惊讶地对小女孩说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会知道。 “是这样的,那会儿我看到了之前将我们救出去的那个大哥哥在这里之前,于大人就着急忙慌得走过了监牢,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了,于大人手中惦着一个红色的钥匙,那个钥匙我没有见过谁拿着过。”小女孩解释道,“也是唯一的一次,我见过那个红色的钥匙,就是负责主管侍女的一个大姐姐拿过,那一次她带着我们去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就是用这个红色的钥匙打开的。” “那个房间在哪儿?”范闲当即惊讶于这个小女孩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我带你去!”小女孩立刻拔腿就跑,而范闲此时紧随其后。 二人越过了众多侍女的尸体,小女孩并没有担心这里的尸体,也没有露出些许的胆怯,范闲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个小女孩是看着尸体长大的,这些尸体在她的眼里,就像是普通儿女看到自己的父母人打死虫子蟑螂一般,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原本范闲以为小女孩说的地方,就是之前见到于潇潇的地方,可是当她带着自己来到其中一间牢房门口的时候,范闲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她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牢房面前,可是她并没有直接走进去。 范闲疑惑的看了看周围,这些侍女都是被刀剑这样的利器所杀,奇怪的是这一间牢房之中一个尸体都没有,而侧面的两个牢房则是全部堆满了尸体,若是范闲猜得没错,这里的后面应该是有一个暗门的。 可是当范闲想要推开他自以为是暗门的牢房之时,小女孩叫住了范闲,“叔叔,我感觉不是这里,虽然这里很像” “啊?”范闲驻足,看着小女孩,此时的小女孩已经退了出去,她满脸疑惑看着面前的牢房,她指着旁边那一侧说道,“我走路的时候,喜欢数地上的地砖,我记得那日我进来的时候,不是七十八块砖,而是八十四块砖。” 范闲眨了眨眼睛,看着小女孩,他从未感觉到一个小孩子竟然可以心思缜密到这个地步,此时的范闲在怀疑,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到底是哪里的产物,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吗?她如若真的是这个时代的人,范闲不介意,监察院多一个七岁的女孩子。 “那就是这里了。”范闲说道,他指着一个满满都是尸体的监牢,转身问道,“这么多的尸体,你不害怕么?” “害怕不能解决问题啊,叔叔,我胆小得要命,可是如若我一直哭喊着,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我必须要撑住才能真正的走出去。”小女孩无奈的说道,“方才出去的那些姐姐之中, 有些人就是平日里在侍女区打骂那些大姐姐的人,他们都是这里的看守,为了活命,扒光了侍女的衣服自己换上,这才能够走出去的。” “这些我知道。”范闲说道。 “叔叔真的是好人,这样都不会杀了她们。”小女孩眨着纯真的眼睛说道。 “这个世界上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只是有杀戮,还有其他的很多方法,你慢慢就会明白了。”范闲说道。 “是吗?”小女孩不解。 范闲没有回答她的话,此时将一具一具尸体向外面搬移的过程之中,范闲也在想这个问题,是么?解决问题的办法除了杀戮还有什么呢?他曾经不是这么想的,他想要感化一些人,但是他付出的代价,是滕子京的死亡。而想要给对方留一条路,换来的是在北齐进入庆国都城的路上,被伏击。 现在想来,范闲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有什么,那些其他的答案,是否确切。 “就是这里!”小女孩拍着手说道,“我果然没有记错呢!就是这里,叔叔,你看那个地方,凸起的凹槽,他们就是按了这里,就出现了一道门!” 范闲狐疑得看了小女孩一眼,将那个凹槽按了下去。 浑然,发出了震动的声音,果不其然,这里有一个暗门。 而暗门打开的时候,范闲冷漠地笑了笑,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于秦。 此时的于秦正在里面,对着一个火盆,焚烧着很多的东西。 当看到范闲的那一刻,于秦面色直接沉了下来,他震惊得看了过去,嘴里咬着牙根,发出吱吱得声音,他盯着范闲,说道,“你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你也该死了。”范闲冷漠道,直接冲向于秦,而于秦立刻落荒而逃,他推倒了火盆,将火焰直接砸入后方的书架,此时的于秦似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拿起了一本账簿,掉头鼠窜。而在房间之中的那些举着青铜剑的青铜使,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他们都是七品左右的实力,虽然在范闲的面前不堪一击,但是抵挡一会儿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范闲眼看于秦要跑,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解决面前的四个青铜使。 对方直接一拥而上,范闲当即回撤一步,他的想法很明确,先行保证那小女孩的生命才是最关键的,范闲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死了,谁都不想,所以他放弃了追逐于秦,转而来保护身后的小女孩。 他抱起小女孩,转身将她背在了身后,低声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要松开手,抓住我的背后!” “是!”小女孩应声道。 现在的范闲,才准备作战。 对面的人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范闲立刻回挡,翻身上仰起头,接着直接腾空而起,两脚对着来人,踹了过去,他刻意将后背遮挡住,这样不会让对方攻击到自己的身后,所以范闲不能耽搁,要快速的解决面前的人。 他必须继续追击于秦,也必须尽快出去,因为于秦知道了自己要出去,若是直接将出口封死,他也会葬身于此。 范闲开始了搏斗,而身后的小女孩虽然胆怯,但是仍然仰头,闭着眼睛,唱起了歌。 “昨夜雨疏风骤,浓水不想餐琼。”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气喘吁吁的范闲蹲在地上,面前倒下的是四个青铜使。 这是他第一次负重对敌,并且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后,平日里对敌,就算是背后抗一脚或者是打一个剑的侧面,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今要小心身后不能被对方碰到一丁半点,索性范闲时刻谨记,这才保全了背上小女孩的性命,他长出了一口气,将小女孩放了下来,“可以睁眼了。” 小女孩这才停止了唱歌,她缓缓地站在地上,似乎也舒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没想到打架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 范闲噗嗤一笑,“你方才唱的歌,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说那首歌啊,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小女孩眨着大眼睛,说道,“就是怀孕的那个姐姐教我的,又好听,词曲也好,我当然喜欢得很,听姐姐说,这是当今世上最最伟大的人,诗仙范安之写给北齐圣女的情诗,预兆着天下太平之日,就是迎娶北齐圣女之时,虽然我不懂什么是爱情,但是听闻如此,倍感心碎,这天下乱世,又岂是一个文人墨客可以平复得了的。” 范闲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他苦笑道,“那你说什么人才能拯救苍生呢?” “当然是像大哥哥如此的人咯,带着万千期盼,孤身深入敌营,杀得敌人片甲不留,诗仙范安之不是有一句诗句,我认为那才是男儿气概哦。”小女孩笑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范闲点了点头,“你懂得还挺多 啊。” “那是,此番征战,虽然可能永不归来,但是我仍然抱着必死之心,对待我身后的期盼,这样的人,不正是大英雄吗?”小女孩说道。 “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做。”范闲此时有些木讷的眼神飘向了远方,他索性直接将小女孩背了起来,回头正要说道,小女孩先行一步,“我知道,叔叔,要抓紧。” 范闲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二人快速的向前走去,可是一路走,一路感觉到非常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根本没有侍女,反而是空荡荡的,只是方才的那把大火倒是快烧到范闲二人所在的位置了,他们不能放慢脚步,因为火势随时会爆发开来,让他们葬身火海。 范闲走过那个曾经于潇潇所在的地方,此时的那间房也已经燃烧了起来,他看着于潇潇曾经住过的房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不过他也没有作以停留,而是直接走过了房间,就在这个时候,范闲细细思索了起来。 想来事情并不是很复杂,所以范闲心中也是有杆秤的。 现在几乎还有几千个私军并不在这里,方才范闲看到了那一系列私军满打满算能够算上两千个,而死伤的算上几百,那里应该是有将近三千私军在那里的,而范闲听王启年之前诉说,也就是证明了,至少有一队百人的私军,已经在影子的手下,丧生了。 而于秦,此时应该带着将近五千人的队伍,暗藏在某处,若是范闲一不小心撞上,很可能会出现大问题,不过范闲并不担心,因为这条甬道几乎已经到头了,怎么着都不会藏得下五千人。 范闲和小女孩驻足的时候,他眼神之中仅是震撼,他低声说道,“你怕吗?” “怕,但是我不说。”小女孩回复道。 从这里过去,就是侍女区进入密林出口的地方,如若是左拐的话,还有一条更加漆黑的路,范闲看了看两边的道路,歪着头问道,“你说,我们走哪条路?” “你分明是不想走这一条没人的路啊。”小女孩说道。 “怎么你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似的。”范闲说道。 随机,范闲也不再问,便取下了一盏灯,朝着那条漆黑的路走了过去。 范闲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如若绣玉堂下方是一个圆形的地下宫殿,那么他进入的方向和最后通往绣玉堂的方向之间,少了一个区域,这个区域到底是做什么的?范闲不得而知,现在他可以选择直接从后门离开,但是可能他就会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地下,这不是范闲的个性。 举着烛台,很快,二人来到了巨大的铁门面前,范闲从这扇铁门之后并没有嗅到燃烧的气息,里面应该不是关闭自己的那个区域,而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区域,想到这里,范闲不能再耽搁了,立刻拿起了钥匙,将面前的那扇小的铁门打开。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小女孩捂着嘴惊叫道,“啊” 虽然这一声极小,但是仍然被面前的人发现了。 范闲震惊得看着面前的一切,咬紧了牙关。 此时已经入夜,王启年带着史阐立走到了密林的深处,二人疾步走了很久,终于在范闲的形容之下,走到了那个被燃烧殆尽的茅草屋旁边,他们保持着安静,悄然的靠近,走到了树林之中,此时听到了暗搓搓的声音。 那是军队疾行的声音,疾行军踩踏草地发出的声音。 王启年和史阐立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那些疾行军正似乎在做什么事情,或者是探查周围的环境,正在向王启年和史阐立这边靠近,王启年和史阐立纵身一跃,到了上方的树木之上,此时的王启年能够清楚地听到,那些人靠近的声音。 “听说了吗?”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绣玉堂的事情?”另一个声音问道。 “是啊,你没有听说吗?连我们都调动了,肯定不是小事儿。”之前的人解释道。 “这我肯定知道,怕不是绣玉堂楼下的五千兵马都被那个于潇潇给睡光了吧?”另一人笑道。 “你可得了吧,我告诉你,我们这一次的任务非常的艰巨,并且可能是对抗京都城的人。” “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放心吧,杀不在你的头上。” 王启年看的惊心动魄,这一次来的,可不只是五千人! 此时的整个后山基本上都被围了起来,人群黑压压得从王启年和史阐立的脚下经过,二人眼巴巴的看着大几千人潜伏到了山崖之中的每一个地方之后,他们才明白,这里已经被包围了,而目的很可能就是和监察院打一场硬碰硬的仗。 影子他是不会带人过来的,而最后从这个地方出来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范闲。 所以这些人要面对的也只是范闲一个人,此时的王 启年当然担心范闲的安危了,所以此时他在考虑的是如若范闲从这里出来的话,他应该做些什么。可是冥思苦想都没有一个结果,毕竟这个地方不是一个简单的包围圈,这里几千人的军队,作战力量就算都是孩子,也能随随便便把他和范闲打死。 所以想要解决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王启年需要考虑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王启年并不知道范闲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庆幸的是,已经完成了范闲交给的任务。 “叔叔,这次我们得跑了吧”小女孩声音颤抖的问道,她小手死死地抓住了范闲的衣领子,让范闲有些难以呼吸。 范闲吞了吞口水,双手轻轻地握住了小女孩的双手,略显紧张得说道,“你抓紧我就行了,手放这里。”范闲将小女孩的手抓到了他的肩头,此时的范闲蓄势待发。 面前的场景着实让范闲一愣,面前也同样是牢房,可是这里的牢房和普通的不一样,这里似乎并不是用来居住的,而是用来上刑的地方。此时范闲面前有一众私军,数量非常的多,而私军正在对那些侍女进行屠杀,于秦就站在这些人的中央,他挥舞着手中的铡刀,一刀一刀砍杀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 杀戮的声音和痛苦的呼救声,嚎叫声混杂在一起,着实一副地狱的照面。 所有的人都发现了范闲的进入,此时的于秦立刻下令,“杀了所有人!将这个人拦住!” “是!” 而于秦又要开始跑了。 范闲这一次不会让他得逞了,毕竟不是青铜使,对方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劲,想要躲避对方的攻击也是易如反掌,纵身一跃的范闲,直接奔着于秦就去了,也就是这个瞬间,范闲感觉到了小女孩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开始用力。事态紧急,范闲并没有管她,直接追击而去。 范闲直接踩人梯,下方的士兵根本反应不过来范闲的速度,就这样被范闲直接踩踏着走了过来,其实如若是于秦不在这里,范闲还不能得以周旋,可是如今于秦就站在这里,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范闲是明白得很,既然如此,那当然是拿这于大人开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边跑范闲直接将小女孩从背后一拉,拉到了正面,小女孩此时趴在范闲的胸口,这样范闲一会儿纵使挟持,漏出后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而面前的于秦,他就算有任何的动作都逃不出范闲的眼睛,毕竟九品对于没有习武的人来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于秦的所有动作都会被范闲看在眼里。 此时束缚于秦,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范闲当然也顾不得旁边砍杀侍女的士兵,当即一跃,到了于秦的面前,范闲冷漠地一笑,“你还能跑哪里去!” 于秦的面容抽搐了一下,看着范闲,他此时已经非常的愤怒了,他冷漠的目光,如同是尖刺一样对着范闲,“你一定要如此为难与我么?” “我在为难你?”范闲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于秦,“你到现在还是认为我在为难你?” “不然呢?把这一切摧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于秦不假思索得说道,“整个庆国之内的内库只要是你接手了之后我都可以帮你把账面做的非常完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你我都赚得盆满钵满不好吗?你这样做能得到的什么?功名利禄?别异想天开了,你要知道既然皇帝陛下能把你放到这个地方,你就不可能好好的活着。” 范闲笑了笑,“这件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现在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你绳之以法。” “法?”于秦笑了笑,“何以为法?监察院?刑法?刑部三十三章?” “这些就是你以为的法吗?那我来问问你,抱月楼天大的案件,不了了之,法以为何用呢?如此地下的宫殿你以为就只有这一处吗?其他的地方你们敢抓?还是敢管?我只是一个打下手的人,现如今二皇子风头正盛,如今再次领兵直达西关,若是凯旋而归,我问你,当今庆国天下,莫不是二皇子所有,还能以为何用?”于秦笑了笑,“你如今抓我,到底是何凭据?有本事你就直接去抓二皇子!” “他,我会抓的。”范闲冷声道。 “你说什么?”于秦似乎并没有想过范闲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他惊讶地看着范闲,“你告诉我你要亲手抓二皇子?哈哈哈哈,范闲你真的是大逆不道!” “我告诉你,范闲我明确地告诉你,你杀不了我,因为我身后就是二皇子,你不可能杀了我,你也不敢动他,而且光凭你刚才说的话,范闲,我就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包括你那老爹,范建。”于秦说道,“你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范闲看着于秦,“我不仅会亲手抓了你,还会亲手抓二皇子,我会替这些冤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也会替所有那些在你们压迫之下死了的人讨回一个公道,你们欠下的东西太多了,光是一条命可能不够。” “监察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庞 大,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孔不入。”于秦说道,此时的他冷漠地挥了挥手,“挡住他。” 若是于秦没有说这句话,范闲可能就会直接抓了他,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范闲狐疑的心中,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陪你玩到底。 就这样,范闲看着于秦跑了出去,而此时的私军全部围在了他的身旁,那些没有死的侍女,躲在了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下未白,真相又如何?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范闲轻飘的问道身前抱着他的小女孩。 “我看到了那个姐姐。”小女孩叹息道。 范闲没有说话,他知道结果是什么,也知道为什么自己背后的小女孩会在当时突然抓紧自己的肩膀,所以他现在继续问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他没有继续问,而是对面前面的私军,动手了。 这一路范闲一直边打边在思索着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方才于秦最后说的那句话,监察院也不是无孔不入的。 范闲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也明白了于瓶儿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的原因,再联想到第一日他们到达沧州城的时候,在三州府交汇地方出现的那个杀手,这一切基本上就串联起来了。 如果是说范闲设了一个局,那么于秦就是这个局里面最为精华的部分,他一直以为他在操纵着一切,可是殊不知,真正局势的过程都在范闲的安排之中,尽管范闲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可是这个背后的人,仍然被范闲控制得妥妥当当的。 想来很简单的事情,此时的范闲大概也能明白是具体什么情况了。 一路厮杀而出,范闲并没有下死手,他也没有使用凶器去攻击任何的一个人,只是扭打而已,并且躲避了对方利器的攻击,这一系列下来,他确实也非常的疲惫,快速地逃到了出口的地方,此时的范闲将后路完全堵住,这才转身准备从那入口处上去。 这就是范闲安排王启年第一时间来这里的原因。 范闲抱着小女孩到达了洞口的时候,一路追兵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范闲抵挡之时,这才怒声道,“王启年,你他娘的再不打开,我就要被杀在过道里了。” 说着,那原本堵着的通道,直接打开来,下方伸出了一只手臂,范闲立刻一脚将面前追击过来的人踹出去几米,接着抓住了手臂,上方使劲的同时,范闲足底一踹,跳了上去。 可是上面的情形,也不怎么地 此时的房屋已经不复存在了,范闲周遭已经是被处理过的废墟,此时的他看到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大面积的私军已经包围了这里,他们的手中举着火把,火光照耀了漆黑的夜空,而王启年站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把长剑,横在于秦的脖颈之前。 他略显胆怯的看着面前的私军,此时的王启年和沐铁已经是在重重包围之中了。 “你带了挺多朋友的啊。”范闲将小女孩抱稳了之后,才对王启年说道。 王启年尴尬地看着范闲,“大人,这也不都是我带来的。沐铁至少引过来两千多人。” 史阐立摸着头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你这样挟持我是没有用的。”于秦说道,“你所有的证据已经被我磨灭了,现在你手里能证明我有罪的,不过就是那些侍女,可是侍女,她们认识我么?真的到了刑部大堂之上,她们会指认我?” “在你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问题。”范闲邪魅地笑着,他看着于秦的脸,长出了一口气,“你说的很对,我抓了你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安插你一个罪名而已,或许你因为二皇子的靠山在,轻易的就脱罪了呢。” 其实范闲也是说给于秦听的,毕竟范闲还有很重要的一步没有走完。 想要治于秦简单到易如反掌,毕竟他说什么,陈萍萍都是会如实上报的,而且范闲这一行的任务本来就是皇帝给的,这样抓回去的人难不成二皇子敢管? 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染指这件事情,所以定罪只是一个小事,而范闲所要找的,可是大事。 看着于秦,范闲轻巧地说道,“不过我又想了想,私军的事情,是证据确凿,就算是现在,你也不可能将这个私军的事情完全遮蔽了,所以我在想,若是监察院发现军队,与其抗衡,军队想要袭击庆国当朝工部侍郎于秦于大人,监察院救助不利,导致于大人身死,你说,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啊?” 于秦狰狞的看着范闲,“你敢!”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将事情再栽赃到范闲的身上,就得说出私军的主人是谁了。”范闲装作思考状说道,“那于大人你说,是二皇子会为了你认下这批军队,还是长公主会为了你认下这批军队呢?” 这一次,于秦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范闲,恶狠狠得说道,“范闲,如果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告诉你,你的妹妹也活不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妹妹已经赶往沙洲了吧?你为了掩人耳目,将自己的妹妹置之不顾,你也真是一个大人物!” “于大人真的是狗急了跳墙,你现在能够将手伸到沙洲绑我的妹妹,我也真的是佩服了你。”范闲笑道。 “我说过,范闲,你不要把监察院想的太高了,也不要把旁人,想的太低了。”于秦冷声地说道,“带上来!” 范闲怔住了,他看到远远的地方,正是范若若! 而在范若若身旁的人,正是那三个侍女和自己的手下! 邓子越! 邓子越已经将三个侍女和范若若绑了起来,此时他将四个人推出来,站在了距离范闲不远处的地方,邓子越看着范闲,他似乎表现得有些惧怕,不敢正视范闲的目光,遮遮掩掩的看着。 而范若若嘴巴被堵住,其他的三个侍女则一句话也不敢说。 “范闲!现在你还要继续和我动手吗?”于秦冷声道,他此时高昂着头,鄙夷得看着范闲。 范闲轻声道,“于大人,你觉得以我的实力,杀了你然后去救我的妹妹,有几分胜算?” “没有任何的可能。”于秦说道,“放了我吧,我也可以放了你的妹妹,我给你的提议,依然有效。” “范闲,你我二人联手,这庆国绝大部分的财务,都是我们的,你知道吗?”于秦此时再次给了范闲一个机会。 可是范闲并不买他的账,而是直接说道,“既然于大人都准备好了,那你便动手吧。我也想看看,在你的眼中,是我妹妹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于秦面对着范闲的调侃,当然是忍无可忍的状态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范闲!是你逼我的!。” “于大人执掌天下,还请给我演示演示。”范闲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对于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即走了上去,拿起了自己脚踝之中的那柄匕首,直接刺入了于秦的胳膊上,这一刀于秦如何能够忍得住? 当即疼得嘴都咧开了。 痛苦的于秦似乎并没有想到范闲会来这么一手,他一个趔趄蹲在了地上,看着范闲说道,“你你!” 随后他立即将头转去对着邓子越,厉声道,“杀了她!杀了她!” 邓子越木讷的看着于秦,抽出了手中的长刀,他毅然决然的看了范闲一眼,眼神之中尽是苍茫,随后,手起刀落,快刀应声而下! 而此时下方的私军众多人也都看向了那邓子越所在的地方。 于秦原本充满期待的目光看过去,可是就在下一瞬间,他彻底震惊了! 他瞠目结舌得看着邓子越,惊讶的表情写满了整张脸。 邓子越手起刀落,决绝得将范若若身后的绳子砍断了,也同时将那身后的三个侍女身上的束缚也全部割去,此时的邓子越恍然脱身一般,他似乎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一般,如释重负的看着范闲,这一刻,他似乎才释然,那个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和坦然。 “你!”于秦万万没有想到邓子越会如此的作为!他睁大了眼睛盯着邓子越,“小子,你父母的命你不要了吗?竟然敢背叛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杀了那两个” “哎呀,徐州北部松山镇,邓氏夫妇嘛。”范闲无奈地叹息道,“于大人你这信息工作也做的不行啊,你说你在那里的一百多号人都被拿了,你连个消息都没有嘛?还信誓旦旦的在这里说这些话,你也不害臊。” “什么!”于秦一惊,他看着邓子越,又看了看范闲,“此人乃是我安插在监察院之中的暗探,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我这般处心积虑,你不可能发现的!” “你说对了,其实若不是你处心积虑的安排,我还真的不好发现他,所以还是要多亏了你的处心积虑,我才能发现他。”范闲笑道,“于大人你可能确实瞧不上我们监察院,你都忘了我们监察院是培养什么的地方,你这样就把一个二把刀暗探扔到我们专业的暗探堆里面,你说我能不发现吗?” “二把刀是什么?他带了两把刀么?难道识别真假暗探是用刀的数量?你这是在跟我说笑?”于秦冷漠地看着范闲,他不知道范闲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可见如今已经被识破了的于秦,百思不得其解。 “你错就错在,那个杀手。”范闲笑道。 于秦一惊,他皱着眉看着范闲。 “三州府交汇处的台子,就是你第一次暴露的地方,但是那时候我并没有觉得邓子越是你的人,所以我还没有想到。”范闲说道,“我是没有任何理由让那个台子上的人去死的,而你有,理由就是于瓶儿的下落,被他们爆了出来,这也是你杀他们的理由。” “想到了这个理由之后,我才开始思索起了一切的原因,其实想来原因都很简单,只不过是我想复杂了。”范闲说道。“我仔细梳理之后才明白了你对于整个环节的重要性,不过这些其实对于我来说无关痛痒,毕竟这件事情无论是谁去做,我都有了结果。” 于秦怔怔的看着范闲。 “你记得第一批出来的杀手么?”范闲看着于秦问道。 此时的范闲看到的是一张恐 惧的脸。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兄弟俩安排到一个任务上,然后你还欺骗这兄弟俩一些事情,比如他们的父母,还比如,你让他们都以为对方死了。”范闲笑道,“你忽略了一点,我是会让他们见面的,就算是一个杀手,我也不会轻易的杀了他们,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屠夫,更不是自己以为可以主宰一切的人,所以我会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我听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个父母吃不起饭,为了让大哥能够考取春闱,考取功名,卖掉了弟弟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你说讽刺么?”范闲问道。 “不可能!”于秦看着范闲,“他们都死了!那批杀手都死了!” “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于大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你也应该懂。”范闲笑了笑,“十三,出来吧,让于大人看看你,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死。” 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的树梢之上,跳下来一个人。 不是旁人,正是十三! “他是邓子越的弟弟,邓子非。”范闲挑了挑眉,对着于秦说道,“你觉得我救了他们的父母,给了他们新的生活,让哥哥能够考取功名,作为一方,让弟弟跟着哥哥保护他的安全,这样的条件,和你的比,他们喜欢跟着谁呢?” 于秦看着范闲,他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他看着范闲的脸,冷声道,“范闲,你面前的这些都是纸吗?你以为他们都是死人吗?这五千精兵,是摆设吗?范闲,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得了吧于大人,你醒一醒,我敢把自己的妹妹都带来和你玩,你真的以为我会把她置于危险之中吗?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么?你从出来到现在为止,谁替你拔过刀?谁替你逼过我一次?他们甚至连一步都没有动过。”范闲说道。 此时的于秦果然注意到了范闲所说的一切! 可是他不理解。 “你不懂就对了。”范闲摊开了手,对面前的人说道,“我告诉你了,整个第一批你们培养的十六个人,其中可就是有十三有小七,有小九,还有二十一在里面。” “对。”看着惊恐的于秦,范闲说道,“就是你要杀的那个,二十一。” 于秦目光变的迟缓了,他的眼神不可思议的从不远处他深信不疑的邓子越身上放到了范若若的脸上,看了看她那幸灾乐祸的笑容,于秦平静的再次看到了十三的身上,十三并没有站得很远,于秦轻声问道,“你不是死了么?” 十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于秦的表情不再恭敬了,而是坦然的看向了范闲,此时他的眼神才变得认真了起来,他一言不发,直接对着范闲跪了下来,一头磕在了地上,这才缓缓地开口,“多谢范大人相救。” 范闲没有回复他,倒不是范闲持高或者是装什么,只是现在他并不想公布一些东西,面前毕竟还是有五千私军在这里,对他们筛查工作还没有开始。 此时的范闲静静地看着于秦,而于秦似乎不太想搭理范闲,转而继续看着他那些曾经引以为豪且极忠心的手下们。 当二十一走出来的时候,他深情的看了一眼十三和邓子越,这才转头看着范闲,他深吸了一口气,并排和十三跪了下来,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被邓子越拦了下来,此时的范闲投来了欣慰的目光,邓子越还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 他看到十三道谢之后范闲并没有说话,当然就知道了此时的范闲在想什么,于是阻拦了下来。 可是让于秦想不到的是,五千私军的两个领头人,此时转过了头,走到了二十一的面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五千私军全部是黑色的铠甲战衣,范闲看不清楚这些是什么材质做的,但是细细算来这些人的战甲应该不是便宜货,因为他也和这些人交过手,并不是轻易可以击碎的战甲,他九品的实力,也要铆足了劲才能伤到对方,这样一来说起,这五千私军虽然训练强度不大,但是抗击打的能力非常强。 就算是私军也应该有头目领袖,这些人不可能是每日注重敛财的于秦或者是李云睿,想来范闲也能够猜得出来,之前领导这些人的人,总教头应该是燕小乙,在综合了儋州城遇刺的时候,那个人对于燕小乙的崇拜就可以看得出,应该是燕小乙带领的这些人。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燕小乙虽然被发配到边关,但是却有了足够的时间来训练他们,可是好死不死的二皇子要半路截杀范闲,这直接让燕小乙去了鬼门关,突然的死亡让他们的整个体系出现了问题,再加上第一批从燕小乙手下出来的人都全部忠心耿耿的样子,所以才让第一批的人,开始接替私军之中的各项事务,这也就正好让那些同十三一起出来的人,有了话语权。 私军和正规军不一样。 正规军效忠的是皇室,效忠的是庆国的陛下,效忠的是李氏一族,其实说白 了,他们就算是有一个将军带领,但是也不能够轻易的反叛成为叛军,除非是李氏专门分封的爵位并且可以拥有亲兵的军队,才能有自己的名号,除此之外,全部都是效忠国家,所以他们叛变,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私军的区别在于,他们的集结有些是因为钱,有些是私下的俘虏,像绣玉堂下方的这一列私军,就是囚禁和繁衍,他们不要说忠诚了,他们甚至连钱的价值都不明白,他们能够明白的是听话就能少挨打,杀戮才能让自己活着,他们只学会了自私,只学会了生存。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这样的人,人生是悲惨的,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一个会真心对他们好的人,若是有人会真心相待,他们会比正规军更加的恐怖。 这也是范闲明白的一个道理,而此时的范闲正好做到了这一点,在邓子越和十三出现的时候,虽然范闲还没有想到整个一个军队的态势会赤裸裸的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他仍然以真心相待,所以换回了忠心的邓子越和十三。 邓子越在传递信息给于秦,通过的方式,就是十三和二十一的交谈。 这也是为什么范闲进入绣玉堂之后,会选择在那个时间段,这是十三的安排,而在绣玉堂之中接到邓子越密信的人,便是二十一,二十一接到了范闲之后发现范闲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这才将实情告诉了范闲。 其实说来也简单,当三州府的人全部被杀了的时候,是邓子越做了手脚,让曲涵发现了那个杀手,只有杀手死了,邓子越才能直接通过二十一去传密信,这是于秦下达给邓子越他们之间约定的最后一个沟通方式,所以杀手必须死。 杀手死了之后,邓子越不断传递消息给范闲,让范闲明白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可是当时的范闲,重心并不在这里,所以第一时间没有关心,再加上于瓶儿的进入,让邓子越无法直接和范闲沟通,这样一来,才拖到了现在。 之后范闲明白了邓子越的用意之时,也就是当日在密林之中救下来的十三苏醒之后的事情了,十三被范闲秘密安排到了儋州城范府交纵复杂的后院水底之中,也同样是那一批范闲唯一救下来的人,而看管十三的,正是送林婉儿回到京都城之后再次折返回来的虎卫。 虎卫的信息非常快捷的到达了范闲的手中,这也让范闲清楚了邓子越兄弟的事情,所以范闲能够就此脱身,这一系列的步骤,邓子越立了头功。 瓦解绣玉堂,他也立了头功。 运气也是一部分实力,而范闲的运气在于,十三c二十一等人,都是第一批的人,他们都被启用在了私军的管理和掌控之中,他们在监管这一批私军,而现在这五千私军的管理者,也是这一批人,而且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在死亡的竞争之中,相互扶持走下来的,他们之间的信任,不是任何的筹码和威胁能够换回来的。 范闲明白这样的情谊。 现在,也是这样情谊体现价值的时候。 “我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于秦惨笑,对着范闲说道,他的目光已经从下方的一众,回到了范闲的身上。 “说来听听。”范闲看着于秦,表情凝重,他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终究是败了,他此时已经无力回天,整个局势已经在范闲的手中,牢牢掌控着了,所以范闲并没有想要为难这个老人,他目光平静。 “为何你竟如此知晓人心?”于秦轻声得问道,“你年纪轻轻,竟可以抓住每个人的弱点,在他们最痛的地方刺上一刀,或者是在最缺乏的地方雪中送炭,你太可怕了,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世间竟有你这样的人。” 我总不能告诉你,我学过心理学吧?范闲心中尴尬的想了想,这才回答道,“还是我的老师教得好。” “陈萍萍?”于秦问道。 范闲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于秦便自顾自得继续说道,“他虽然攻于心计,但是他的强大在于设计,他可能会用几年甚至十几年去改变一个人,但是不能仅仅用一天c两天的时间看透一个人,在心机之上,你可能不如他,但是在度人心思之中,他远远不如你,范闲,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多谢大人赞誉。”范闲算是接下了他的赞美,但是心情仍然高兴不起来,他看着于秦,不说话,给了于秦充足的时间。 “既然事已至此,我败了便是败了,但是范闲我告诉你,你以为沧州城一个局你能做什么呢?你什么都做不了。这天下大局,不是你一个真相能够击碎的,更不是你能够染指的,当然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这里对于你真正的敌人来说,不痛不痒,其实我也收到了信息,若是不来此,我也不会有任何的把柄在你手里,你甚至,根本不可能知道是我。”于秦坦然道,“可是我终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看不到我女儿一面就送她们上路,舍不得我辛苦培养了这么久的地下王宫,我舍不得啊,终究还是这情长挂肚,难以洒脱。” 范闲看着于秦,心中觉得他可笑,又觉得他可怜。 于秦不知道的有很多,他以为他做的周密,可是范闲却早已经识破了他的一切,就算是他不来沧州城,范闲甚至可以不去京都城就能要了他的命,但是此时范闲去争一时口舌之快也没有什么意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于秦是一个丧尽天良的人,他做了无数害人的事情,损人利己,杀人越货,设下滔天赌局,敛财无数,没有一条罪名可以让于秦好生死去的,也没有一处受害的人,是希望他好死的。 范闲不会将这个人送回刑部,他要亲手结果了面前这个身上背着整个地下所有命债的魔头,可是在这之前,范闲还有两件事情,需要问于秦。 “范闲我知道我没命回京都城了,但是你不用想,你会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所以,我什么都不会说。”于秦苦笑着,“我的女儿也都是死命难逃,她们现在也威胁不到我。” 此时的范闲,缓步走到了于秦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对,范闲歪着头,冷漠地说道,“我不会威胁你,这样对别人不公平,你的人生之中所有和你交好的人都必须死,你整个沧州城的于家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看到明天一早的太阳,你真以为我会把你比作乱战之中的一个具尸体吗?不会的,你会遗臭万年,你会受尽庆国百姓人民的唾弃,你会被整个沧州城视为魔鬼,你的尸体都不会有一个安葬的地方。” 说着,范闲对着一旁的邓子越点了点头。 邓子越走了出来,横出手,拿出了一个漆黑的桶,桶并不宽,上面绣刻着金色的纹路,此时的邓子越,深吸了一口气,将桶打开,里面出现一张金色的丝绸状的布,这一张布的背后,正是监察天下四个大字! 此时的于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范闲低声的说道,“跪下吧,你猜也能猜到是什么。” “跪!”赫然,站在二十一身旁的那个领军之人,大喝一声。 在场所有的士兵,全部跪下! 这一幕,范闲有些震惊,不过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暖意,他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只有邓子越和范闲,站在当场。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今发监察院密旨,监察院提司c京都城监察院一处代理主办,范闲接旨!” “下臣,接旨!”此时的范闲,跪在了地上。 “经查,沧州城绣玉堂以今庆国工部侍郎,工部尚书及其他为首,私自设立私狱c私自设立私军,证据确凿,将工部尚书押于刑部问责追查,工部侍郎于秦,多年私自敛财,偷取内库银两数目巨大,草菅人命数目巨大,无视庆国国法,无视皇权,欲以起兵谋反,此乃大不赦!处以极刑!车裂之法!” 于秦浑身一震! “自带监察院六处进入绣玉堂,收集证据,择日回京,须将犯人于秦首级带入刑部大牢,其他人员,就地处决!钦此!” 所有人怔在了原地! 可是此时的范闲,面色坦然,他看着于秦,“大人,现在你还认为,我会让你好死吗?” “你是何时面圣!你是何时知道,幕后是我?难道不是昨日夜里?”于秦震惊得看着范闲,此时的他目光之中已经不单单是恐惧二字可以形容的了,他甚至流出了血泪!c 他死死得瞪着范闲,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的恐怖! 范闲并没有于秦的那般波涛汹涌,而是十分平静地说道,“我会让你的两个女儿走的平静些的,我实在没办法找到任何一个理由,说服我们脚下的万千亡魂,我无法让他们安息,你知道吗?你的女儿会死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范闲!”唾沫横飞的于秦,看着范闲。 “还有。”范闲靠近了于秦的耳畔,低声地说道,“你以为你护住了长公主还是二皇子?我不是没有证据,我的证据,就是你亲手交给我的。” “什么?”于秦看着范闲。 “你别忘了,翻过绣玉堂的大门之后,是谁的家。”范闲的笑容,邪恶的绽开。 安静的房间,似乎和旁边不远处巨大的波荡没有丝毫的关系。 崔振平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家里的人已经坐不住了,短短不过十来天,崔逸文和崔贤都已经双双殒命了。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就在这个漆黑的夜空之下,缓缓走入了一个人,他手中握着长刀,平静的走了进来,映着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走进来的正是孔家的少爷,孔成,他走到了崔振的床旁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崔叔,好久不见。”孔成笑了笑,轻柔地抚摸着崔振的被子一角,将长刀放在了崔振的身旁,这才伸手向里面探去,他把崔振的被子撩开,在他的左手旁边,找到了一个钥匙,他熟练的拿起了钥匙,这才叹息了一声,看到了崔振上方,曾经海棠朵朵 拿走那些信封的地方。 他将那暗格取了下来之后,找到了一个锁眼,将钥匙插入之后,转动了一下,掉出了一个东西,他将东西拿到了手中,长叹了一口气,“崔叔,你说他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争这个东西吗?” 将包裹打开之后,露出了一道金色的玉简,他笑嘻嘻的看着玉简,和下方的几封信,“江南的财权不也是这样的?有什么区别呢?北齐通往这里的货运也全靠着个玉简,这算是什么?长公主给你的王牌?我不太懂,但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几封信,可以决定内库的命脉,所以如果这东西放在我这里的话,以后沧州城是不是就可以姓孔了?” “崔叔,你说你也是的,找了个程大龙那么个傻货天天跟着我,你也不怕他说漏嘴啊?”孔成笑了笑,可是忽然他的脸色大变,他看到了狰狞的一幕! 方才放到崔振身旁的刀,不见了! 孔成惊愕的瞬间回头,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孔成浑身毛骨悚然,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了一个人,他立刻站了起来,谨慎的看去。 那人缓缓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到了窗户旁边的椅子上再次坐下,他翘着二郎腿,将刀竖在地上,歪着头看着孔成,“我是傻货?” 程大龙! 孔成看着程大龙,痴痴地说不出来话! 此时的程大龙面容之上再也没有一丁点的傻气,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杀气,他肥硕的脸上仅是笑意,将刀摆了摆,笑道,“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啊?” “你你在装?”孔成看着程大龙,退后了一步。 程大龙依然是那副表情,“我是不是在装,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和我两个哥哥,都是傻子。” 孔成浑身毛骨悚然,“哥哥?” 他今日前来可是没有带任何人的,而面前的程大龙是会武的,这一件事他明确的知道,毕竟在他的眼前,程大龙也杀了不少人。 “孔成啊孔成,其实我打算带着你来着,可是有些人不喜欢,毕竟这么大一份钱,给少了,你肯定也不愿意,你说呢?”程大龙笑道。 “不啊!大龙,我愿意,我十分的愿意。”孔成急躁的看着程大龙,“我什么都不要都可以,你让我跟着你干就行了。” “你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程大龙喃喃得说道。 “问题?”孔成不记得了。 “这一路走来,你得益于谁啊?”程大龙回复了这一句话。 而孔成震惊地看着程大龙,那是一次选择,很显然孔成选错了人! 吞了吞口水的孔成,似乎知道了程大龙的杀意,此时的他低声说道,“你杀了我,你也跑不出去,你别忘了,监察院的人已经在门外了!崔家的人迟早要进来的!” “崔家和绣玉堂半点关系都没有。”程大龙呢喃道,“于秦那个傻子已经将所有的罪责都拦了去,而且你别忘了,你的好大哥,已经死了。” “你动的手!”孔成看着程大龙,他恶狠狠地说道,“范闲不是傻子,就算监察院不来,范闲也会来的。” “他?肯定会来。”程大龙笑了笑,指着自己身旁。 孔成看了过去,此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 海棠朵朵! 熟睡的海棠朵朵! “这姑娘是九品上的实力,你怎么可能”孔成看着程大龙,惊愕道。 “第一次见范闲之前,我早就收集了他的信息,他是用毒的高手,九品高手研制出来的毒药,定然可以攻破九品的实力,所以我拿走了他部分的毒药,我试了试,果然厉害。”程大龙笑了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我告诉你,就是在你第一次带他进入绣玉堂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在鞭策我的三个侍女。” 孔成猛然想起,这才对面前的程大龙,更加的畏惧! “谁也不会对一个没有见过,且莫名其妙出现的实力低微的人,有任何的戒心。”程大龙道,“况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傻子。” 孔成哑语了。 “范闲奈何不了我,因为我有这个女人。”程大龙笑道,“并且我也可以原谅你。” “是吗?大龙,我就知道”孔成刚刚喜悦了不到一秒的脸,瞬间低沉了下来。 一把长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想要回头看看是谁,可是最后还是倒下了。 “可是知府大人不同意啊。”程大龙无奈的摇了摇头。 关生出现在了孔成倒下的尸体后方,他将长剑抽了出来,看着程大龙,“这一下,人都干净了。” “是啊。”程大龙叹息了一声。 “大龙啊,多亏了你,这整个沧州,都是我们的了。”关生笑着丢下了长剑,走到了崔振的身旁,将方才孔成没有拿起的东西,拿了起 来。 正当他要欣赏的时候,忽然手中抖了一下,玉简掉在了床上,取而代之的是胸口,一把沾着血的长刀,出现在了面前。 程大龙猛地抽出长刀,关生转了过来,颤抖地手,指着程大龙,“你” “你说这么大的沧州城,分给你,你玩得了吗?”程大龙冷冷地笑道。 “啪啪啪” 就在程大龙冷笑的时候。 他的背后出现了掌声。 猛然回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结局(上) 黑暗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程大龙的目光从疑惑变成了震惊。 范闲直接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旁,将手中的瓶子伸了出来,放在了她的鼻子旁边,过了不一会儿,海棠朵朵这才咳嗽了几声,苏醒了过来,她看着面前的情形,显然猜到发生了什么,在范闲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对着范闲说道,“谁干的?” “我肯定不会把你拉到这里。”范闲眯了眯眼,说道。 “那就是他咯。”海棠朵朵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算喘匀了,她歪了歪头对着范闲说道,“你来,还是我来?” 范闲按着海棠朵朵的肩膀,示意她坐在一旁,随后轻声说道,“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看戏即可,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 海棠朵朵似乎在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既然范闲都这么说了,她便不去着急惩罚面前的人,她是非常信任范闲的,虽然平日里并没有言语上的表现,可是在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并不影响两国关系的时候,大多数她都懒得去拿主意,让范闲做主便可。 范闲专门向前走了一步,看着面前的程大龙,此时的程大龙还算是有点儿人模样,范闲有些觉得好笑,“原来你最厉害的地方,是装傻充愣啊。” 程大龙虽然震惊,但此时看到范闲,他并没有乱了阵脚,而是声音略显僵硬地问道,“你是如何想起来这里的?” “崔贤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我当然知道,他的死是有问题的。”范闲说道,“除了你没有人再会想要让他死了。对么?” 听到这句话,程大龙心中当然是惊讶的,可是他发现,范闲的目光并不是看向自己的,而是看向自己的身后!此时的程大龙,大惊失色。 “你的手下很忠心,你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他还仍然不离不弃,一直帮你盘旋各方势力,如今他算是等到了机会,帮你把你当初所有的仇家和敌对都已经扫空了,而且还每日将你大儿子给你的药物都取出,你说你一直躺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崔贤崔逸文都已经死了,于秦也已经被抓了,你继续躺在这里”范闲假装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你在想怎么能把程大龙也杀了,这样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在做什么了,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 床上的崔振仍然一动不动,可是程大龙已经站不住了。他僵硬地看着范闲,又看了看身后的崔振,他当然知道,崔振是醒着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范闲会知道! “你奇怪吧?其实我也奇怪。”范闲叹息道,“我能明白为什么崔贤和崔逸文不杀了你,因为他们不能让你死。这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不能死呢?崔逸文投靠太子一党,崔贤投靠了二皇子一党,他们已经完全可以独立出来接管绣玉堂所有的一切了。”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是长公主李云睿的关系,她给了崔家一个可以掌控内库的权限,这个权限,不在崔家的两个兄弟身上,而在你身上,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权限给了于秦,可是就在我要杀了于秦的时候,我发现,他并没有这个权限。”范闲轻声道,“所以,于秦以为他利用崔家在为他挡枪,而实际上,崔家的家主崔振,是在用于秦为自己挡枪。” 走到了海棠朵朵的身侧,范闲这才坐了下来,“最后的成功者是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位崔家主。你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所以你只需要等待所有的人都离开这里,目光全部从沧州城转移之后,你再次兴建绣玉堂,就可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了。” 此时的范闲叹息了一声,“崔掌柜的,你在京都城的线,就是我拆的。” “范闲啊范闲哈哈哈哈”此时那个厚重的声音响起,不是旁人,正是崔振。 那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搀扶着坐了起来,将目光看向了范闲,他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才长叹了一声,“你是要绝我的路?” “那可不是,崔掌柜的,我敬重你是一代枭雄,能够在这样的夹缝之中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帝国,这不是一个简单地事情。”范闲说道,“崔掌柜的并没有什么滔天的大罪,你说呢?” 崔振眯着眼睛看着范闲,“你是什么意思?” “这块地已经被于秦用生命换成了一块商业用的地了,不知道崔掌柜的,是喜欢奉公守法呢,还是喜欢继续成为下一个于大人呢?”范闲问道。 此时的崔振算是明白了范闲的意思。 其实范闲的想法也非常的简单,崔振不是一般人,叶轻眉是一个拥有现代智慧的人,她能够建立起来一个内库虽然艰难,但是对于一个理科才女来说,她所用到的手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崔振并不 是,崔振建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商业网络,虽然抗击不了内库,但是在叶轻眉到来庆国一手建立内库之前,崔振的商业网络可是庆国强大的财源。 这样的人,是天才也可能是祸国殃民的穷凶极恶之徒,要怎么运用还在范闲的手中。 崔振看着范闲,四目相对。 “留他一命。”崔振坦然说道,“我就同意。” 说的人,正是程大龙。 程大龙浑身一震,不解的看着崔振。 范闲笑了笑,“好,既然如此,我们便达成共识了。” 海棠朵朵一愣,她看着范闲,“这这就完了?” 范闲点了点头对着她说道,“我们走吧。” “为什么可以原谅他?”海棠朵朵阴着脸问范闲。 “出去了我告诉你。”范闲对着崔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幽暗的房间之中。 崔振抚摸着自己的腿,什么都没有说,而面前的程大龙安然的看着崔振,“您醒了就好。” 崔振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玉简垫了垫。 “您真的打算,和范闲”程大龙没有问完。 此时的那象征着长公主内库的玉简,被崔振砸的粉碎! “你不怕他背叛你?”挑了挑眉毛的海棠朵朵在范闲的搀扶下走出了崔府。 范闲笑了笑,“没有人会出卖自己的儿子。” “啊?崔振的儿子?”海棠朵朵不解,“你是说” “崔贤和崔逸文,原本就一个是孔家的孩子,一个是程家的孩子,而这个程大龙,才是崔振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并没有声张,也算是直接给了崔振一个面子,而程大龙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有了程大龙子弑父的那么一个离奇事件,这个事儿很有意思,正好成为了程大龙脑子有病的借口。”范闲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海棠朵朵现在再次对范闲刮目相看,她疑惑着问道。 范闲叹息了一声,“现在你再想想,监察院和锦衣卫,谁比较厉害呢?” “锦衣卫?现在就是一片散沙而已,西陲边关的事情他们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战事吃紧,结果曾经不可一世的锦衣卫,现在连风声都没有收到,太后和皇帝都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得很。”海棠朵朵无奈地叹息道,“不过好在上杉虎大将军掌握了事实的情况,这才得以让宫里了解了真实情况。” 范闲思索了片刻,这才想起了,说道,“庆国已经出兵了,二皇子进入西关地界。”说完这句话的范闲,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他还记得在陈园之中听到大皇子和自己吐露真言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你可见过上杉虎? 上杉虎是一个将才。 若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想了想,范闲也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索性摇了摇头。 “看来这场战事是在所难免的了,你说我们怎么办呢?”海棠朵朵问道。 说实在的,范闲也知道非常棘手,二人虽然是好友,可是分列不同的国家,若是战事四起,不光说范闲和海棠朵朵同行就会遭人非议,更是会成为敌国所要拉拢的人,若是被误以为是敌国的细作,那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我一路要北上北齐,你下一步是什么打算呢?”范闲问道。 “好不容易脱离了北齐,我可不想再回去了,此次我也是有任务的。”海棠朵朵说道,“江南的事情太多牵扯到了我北齐上京城,我势必要去查询一下,而且现在北齐到庆国的路线我也基本上都听曲涵说过了,这沧州城一毁,剩下的就是江南的明家。他们盘踞在江南的时间很长,想来我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渗透。” “你的身份不会有人能想得到的,行事也非常的方便。”范闲轻声说道,“只是你要注意不要暴露调查的原因,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海棠朵朵鄙夷的看了范闲一眼,“若不是救你,沧州城我都不会暴露身份,你还在这里教我,你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范闲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下去说话。 “倒是你,你如今要北上,异常的凶险,我在路上思索了一下,假如那二皇子不怀好意,趁着你进入齐国之后,再突然起兵攻打突厥部族,这个时候就相当于是和齐国宣战了,那么你该如何呢?上杉虎和你之间,我记得有些矛盾的。”海棠朵朵撇了撇嘴。 范闲面色微微调整了一下,“自信点,把假如去掉,二皇子定然是不怀好意的,所以当我进入你们北齐的时候,就是庆国发兵开战的时候,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实,我要面对的就是想要杀了我的庆国将领和北齐大军。” “不能不去吗?”海棠朵朵问道。 “皇命不可违。”范闲轻声道,“此乃是为人臣子必须要学会的东西。”范闲看了看海 棠朵朵,笑道,“只求到时候令师可不要来给我一手,这我可受不了。” “那你放心好了,师父已经不在齐国了。”海棠朵朵说道。 “不在北齐了?”范闲看着海棠朵朵,有些不解。 苦荷可是一脉大宗师,他是开山立门的人,按照道理来说,是不可能轻易的离开自己的地盘,毕竟是一国之国师,到处乱跑成何体统,所以既然苦荷离开了齐国境内,那么肯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是的,听说是有一个故友邀请,去赴一个很重要的宴。”海棠朵朵说道,“总之也没有和我细说,估计这几日也该启程了。” 范闲若有所思的看着海棠朵朵,问道,“说是去哪儿了吗?” “嗯”海棠朵朵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听说是叫,大东山。” “没听过。”范闲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结局(下) 二人缓步走出了崔家的后宅之后,此时迎面出来的是影子。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影子也没和范闲客气,直接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 “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于秦我已经解决了,他的女儿我就带回刑部了。”影子打量了一下范闲,“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些人和抱月楼的人,性质可是不一样的,侍女和财童还算好说,可是那五千私军要是你拿了,这谋反的帽子可就扣在你头上了。” 范闲叹息了一声,“我可没胆量吃下五千人。”想起这些私军范闲也是头疼不已,按照当前庆国的律例来说,是应该全部坑杀的,所以影子之前的做法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如今范闲一纸上书,说明了这一伙私军的悲惨命运,皇帝陛下才法外开恩,交由范闲处理。 这一下就巧妙了,若是处理的好了,这五千人的命才能保住,若是处理不好了,可就真的成了谋逆大罪,范闲再怎么样也无法脱身,并且有了这个罪印,家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来这一件事情,范闲还要做得巧妙些才可以。 想到这里,范闲对着影子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自己注意就好。”说完这一句话,影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密林之中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五千人的私军是有自己驻扎的地方,范闲之前就已经交代过了,此时的私军已经回到了营地里面,而那两个领头的人,已经到达了原本范闲在沧州城居住时的客栈。 史阐立被范闲安排搜查关生所在的沧州城知府台的府邸,所以此时并不在客栈之中,其他的人全部都在客栈,此时他们都在休息,范闲并没有第一时间叫来所有的人,而是简简单单的叫了几个人之后,这才和他们喝喝茶聊聊天。 夜晚的范闲,最终选择一把火将绣玉堂上上下下烧了个一干二净,他没有可惜什么,毕竟他也和崔振做好了约定,最后留下的程大龙给范闲递上了一个火把。 绣玉堂也就在整个沧州城变成了遗骸,变成了过去。 这个曾经辉煌到不可一世的地方,也被范闲连根拔起,变成了一片废墟。 “大人!” “大人!” “范大人!” 三个人并排跪在范闲面前的时候,邓子越心中是非常感激的,而十三和二十一眼神之中,更多的是敬佩和仰慕,范闲看着三个孩子,心中很是欢喜,立刻说道,“都起来吧,”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邓子越率先站了起来,在他的带动之下,旁边的两个人才站了起来。十三对着范闲说道,“大人,我想跟着你。” 二十一说道,“大人,我也想跟着你。” 范闲看着面前的二人,当然知道如何安排他们,坦然道,“十三和邓子越本就是兄弟二人,我相信邓子越你可以带得好你的弟弟。” “多谢范大人,下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指派!”邓子越和十三同时欣喜,二人似乎很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可是当范闲看到二十一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便说道,“对于私军的事情,我还是没有什么把握,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会比较妥当,之前我认为可以全部塞入监察院之中,可是邓子越找寻了条款之后我才知道,现在监察院在京都城的人,不过一千三百人,我一下子收入五千可能上面会说不过去。” 二十一当然明白,现在他们要从土匪变成正牌军,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二十一也能体会到范闲的苦衷,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无论做出何种抉择,我二十一当为范大人马首是瞻!” “你们没有本来的名字吗?十三c二十一的,叫的真拗口。”范闲无奈地笑了笑。 二人相视一笑,“邓子非,见过大人。” “吴涯见过大人。”二十一说道。 正在四人笑谈的时候,海棠朵朵和范若若同时推开了门。 “哥哥,她醒了!”范若若拉着那小女孩的手,走了进来,对着范闲欣喜地说道。 之前范闲带着小女孩走出来之后,小女孩就昏迷了过去,如今再苏醒过来,范闲才感叹,这可是他亲手从绣玉堂地下的监牢之中救出来的人,他对于这个小女孩,可是喜爱有加,并且对于她悲惨的身世,更是可怜得很。 回来之后,范闲也和海棠朵朵跟范若若交代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世,二女都同样发出悲痛的声息,范若若也表示愿意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收到范府里面。 “你醒了。”范闲赶忙走到了小女孩的身旁,他抓住了小女孩的肩膀,“你有没有受伤?” 小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叔叔,我没事儿!”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你没事儿就好,你没事儿就好。” “哥,你也不给说一下,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范若若看着面前这如此可爱的姑娘,有些鄙夷自己的哥哥,她催促道,“不会同甘苦共患难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把?” “不是啦,叔叔已经问过了,但是我没有名字,爹爹和娘亲说了,我们命苦,不能随便取名字,家乡有很多的叔叔会来巡查,若是正好相中了我,但我已经取了名字且不随人家的意愿就不会被带走了。这样就不能找个好人家,不能成人家的闺女了。”小女孩说道。 范若若皱着眉,“亲生的爹娘会把自己的女儿卖出去吗?” “是的,爹爹和娘亲跟我说过,我上面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姐姐们都被卖到了好人家,银子也给的很多,我一定要乖巧些,若是能卖出去一个好价钱,那哥哥们读书就不用愁啦,若是能够高中,就将我们接回家去,那样的话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小女孩笑道。 范闲的心再次如刀绞一般,他知道,这些话是小女孩的爹娘用来欺骗她的,而她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不知道。 越懂事的孩子,越让人心疼不是吗? 范闲目光真诚的看着小女孩,“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今年二十有二,而你则六岁,我收你为义女,不过分吧?”范闲问道。 小女孩瞬间喜笑颜开,她看着范闲,当即点了点头,直接冲到了范闲的面前,一把抱住了范闲,可是随后,忽然眼泪流了出来,她嚎啕大哭,“终于有好的好的人家了,可是可是娘亲和爹爹已经不在了!” 范闲没有说话,整个房间之中,也没有任何人说话。 他们看着范闲抚摸着小女孩的后背,轻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不会再遭受这样的事情了,我答应你,好么?” 啜泣的小女孩,将脸探出来,她看着范闲,“真的吗?” “真的。”范闲说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好啊!”小女孩说道,她擦拭着泪水,有些苦中有甜。 “以后,我就叫你范淑宁吧。”范闲说道。 范淑宁睁着大眼睛,眨巴了几下,这才咬着嘴唇,哭了出来,大声的喊了两个字。 震动心弦。 “爹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书、北齐、出征、皇子 秋叶飘洒在了林荫路上,夕阳遮蔽着的街道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壮丽。 北齐的秋天可是要比南庆来的早一些,毕竟北齐在最北边,距离那祁连山脉也不过数十日的距离,所以这里的寒冷先至也是理所应当。 北齐的小皇帝正坐在后院的花园旁边,风景秀丽。 南庆虽然景色秀美但是说到底地处偏南,雨季多,想要长期这么在室外待着也不太好。而北齐地处于北,比较荒凉,景色大多是人建设出来的,虽然少了那一份自然的优美,却多了诸多便利。 秋风安然拂过,凉爽之际。 小皇帝正在翻阅奏折,正巧在这个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悄然飘浮过来之后,靠在了皇帝的身上。 “身体如何了?”皇帝并没有回头,他嗅到了那股独特的香薰,那是从庆国监察院提司手中送出来的礼物,这个香薰伴随了皇帝整整一年的时光,所以现在他即便不去看也知道香气的主人是谁。 女子飘然坐下,宛如一帘幽梦,她轻柔的手臂抬起来,给皇帝陛下续上了一杯茶水,笑吟吟地看着如今这英姿飒爽的北齐皇帝,笑道,“好多了。” 嘴上说是好多了,可是仍然面色有些蜡黄,和当初在十里关外送别范闲时候的样子差了些许,脸上也没有那胭脂俗粉,取而代之的是素面朝天却又精致的五官,温婉而笑,静若处子。 司理理将茶水壶收回,放到了一旁,双手托着腮看着皇帝,“我听到了消息,陛下你准备御驾亲征?” “是啊。”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看完了之后,这才转而看向了司理理,他双手将司理理的手抓起来,关切道,“消瘦了许多,太医开出来的药你都按时吃了吗?” “吃了,你都不知道那些宫女有多么着急,每日生怕我不吃药,按时按点,真的是半分半豪时间都不差。”司理理低头莞尔一笑。 “那是自然,这可是齐国之大事,皇子诞生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有一个人敢怠慢,朕就要了他们的命!”皇帝说道,随后又对那司理理身后的宫沉着脸说道,“如此大的风,你是要朕教你如何伺候人吗?” “奴婢不敢!”那宫女立刻从后方的人手中拿起了一件披风,这才立刻给司理理披上。 “陛下,别怪她们了,是我不想穿着的,感觉有些闷热。”司理理说道,“这是太医的药火候恰到好处,体内会有那到温柔之感,自当是康复的预兆,再说了我只是生了个孩子,又不是病,陛下你不要太过担心。”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朕也是第一次迎来皇子,当然不免有些紧张。” “陛下无需因为这些担心,马上就要御驾亲征西陲边关,战事要吃紧,你的身子也要注意。奴婢是想”说道这里司理理顿了顿,才下定了主意,说道,“是想随您一起出征。” “万万不可。”皇帝立刻阻止了司理理的想法,他目光凝视着司理理,“你是想随着朕出征?还是想见他?” “这”瞬间,司理理羞红了脸,她撇了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朕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一次事关重大,范闲的身份特殊,太后的计划,是要擒住范闲,如此一来,便可要挟住南庆的大军。”皇帝叹息了一声。“可是朕并不这么认为。朕以为范闲之所以不可以用在这里,是因为那二皇子本就和范闲是敌对关系,而此时的南庆范闲和齐国有内库的贸易约定,若是范闲失势,朕得不偿失。” “这是庆国的内政,朕是不该管。”皇帝看着司理理,“可是你也知道,此世间人之常情太过复杂,情谊是一回事儿,家国天下又是另一回事儿,无法同日而语,这也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司理理问道。 “理理,你也是个聪明的女子,你给我朕说说,还有什么办法?”皇帝并没有怀揣着期待,而是随口一问。 司理理低着头,“南庆的二皇子我见过,他的心思缜密,但是之前我们收到的消息,范闲大胜二皇子之后,可是将二皇子的羽翼剥削殆尽。现在能够拿出来的,也就是寥寥几人,但是我们不可否认,兄弟情深,那二皇子和当今南庆的大皇子,可是亲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不知道,但是这段关系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事件。” “哦?”皇帝的眼光之中闪亮了一下,他看着司理理,“大皇子?” “是的。”司理理说道,“大皇子可是曾经镇守西陲边关的人,如今他虽然带着五百亲兵进入了京都城,可是现在大批量在西陲边关驻扎的军队,仍然是大皇子带出来的兵,说白了,他们对于庆国京都城的命令还不如对大皇子的命令来的正统。” “这一点朕也明白,但是你也要知道,总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大皇子再不济也不可能帮助范闲,对抗自己的弟弟。”皇帝叹了一声。“这件事情终究不好办。” “我相信范闲。”司理理说道,“我总觉得南庆的都城里面,他的身份不简简单单是一个提司大人,他的助力很多,多到我不曾想象,陛下您可不知道,当初在南庆之中,他只身进入京都城的时候,就直接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的实力和资本远远不在那个位置上,他甚至无法和任何人抗衡,可是似乎一夜之间,他就越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一夜之间,财权都变到了他的手中,更是有了谁都不敢蔑视的监察院,而且担心范闲出事,陈萍萍竟然动用黑骑来抓我。” “那时候我是整个京都城的香饽饽,谁抓到我都会至少官升一品,立下大功,可是硬生生地被范闲留在了手中,谁都没有带走。甚至是直接成为了监察院地牢里面的观光客,就算是丞相的人,也不得靠近。”司理理说道。 皇帝看着她,只是微微一笑,再也没有说什么。 走过山岭路,就是北齐的地界了。 “大人。要过山岭了。”王启年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范闲,范闲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一年之前从这里走过的时候,王启年和范闲遭遇了二皇子的围追堵截,也就是在这里,言冰云给了他一刀。 范闲鄙夷的看了一眼王启年,“那时候应该让你留在现场,让你感受一下高达的感受。看你敢不敢这么多话。” 王启年立刻收声,高达却笑嘻嘻地说道,“王兄还是勇猛无比的啊,想来那时候对阵肖恩仍然面不改色,如今故地重游,走这北齐也算是轻车熟路,简单无比啊。”这话给王启年说得脸一红一紫的,羞愧得很。 几人欢乐得走着,而此时的马车后方忽的一步震动,随后范闲立刻撩开了马车的挡帘,这才让出了一条路,来人身着红衣,直接跳上了马车。 “大人!”来的不是旁人,而是被海棠朵朵曾经救出来的三个侍女其中的一个。她被海棠朵朵起名小青,当时范闲还提议来一个小白,但是被否决了,所以现在看到这个小青的时候,范闲浮想联翩,甚至感觉若是下雨,可能这个女子会变成一条蛇。 轻轻点了点头,范闲应声,“说吧。” “大人,大小姐和小小姐已经送回去了,虎卫在回来的路上,我先行一步到达,和您报信。”小青严肃的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 他已经知道了苦荷不在北齐的事情,所以范若若就没有任何必要和他一起进入北齐,况且在走之前,五竹对于范若若已经有了一个基础教学的成果,再加上五竹不知道给了范若若什么机密的东西,范闲甚至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将范若若送回了京都城。 范淑宁虽然有些不舍范闲,但是范闲不会让她涉足险境,况且家中有范若若在,相信大家对于范淑宁的进入,是非常欢迎的,所以范闲不必担心这些,再加上范闲给了林婉儿一封家书,一来是报平安,二来是交代自己下一步的动向,三来就是说了说范淑宁的事情,想来林婉儿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所以不会对范淑宁有如何的芥蒂。 而面前的小青,范闲有些颇为感动。 此人被海棠朵朵从程大龙的手中买下之后,就跟随了海棠朵朵,而海棠朵朵知道,小青在三人之中的身手是最好的之后,就让她留在了范闲的身旁,并且花了很久的时间去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样的相互信任,是范闲从没有见到过的,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自己也有一个可以随时和海棠朵朵沟通的渠道。 现在这一步,走的非常艰难,范闲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是步履蹒跚的,所以能多一个帮手,肯定是极好的。 “婉儿郡主有家书一封,敬给大人过目。”随后小青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范闲接过之后,这才开始细细品读了起来。 “吾君,相公,安之。见信如见人。” “婉儿在家中数日,日夜挂念相公,想来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沧州,可是无论婉儿询问父亲大人还是宫中都对相公杳无音讯,今日见得若若回府,并且成功拜入苦荷大师门下,深感欣喜,也同样得知相公平安无事,心中巨石也就落定。” 范闲一想,应该是范若若自己编的瞎话,这苦荷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这就敢说自己已经拜入苦荷门下,这不是欺君大罪?不过转念一想,范若若和海棠朵朵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没准是那个狡猾的女人教导自己纯真的妹妹撒谎,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管,继续看了下去。 “我将范淑宁直接接到了自己的厢房之中,听闻若若所言,舒宁的身世非常的凄惨,小小年纪如此的遭遇,我听得也是泪如雨下,心神不宁,后来一想,相公真的是文采当世一绝,这淑宁二字,正是取自相公的词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来这淑字可是希望淑宁能够宛若而生, 美艳动人,而宁则是太国宁安之理,希望淑宁平平安安,这寓意非凡,婉儿十分的感动。” “相公放心,我定视淑宁为己出,而且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都非常喜欢淑宁,只是那监察院的陈院长来了一次,问了淑宁几个问题之后,脸色不大好的回去了,但是第二日就满心欢喜带了一大堆的礼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人行踪诡异,我也不好判定什么,但是陈院长对我们的照顾,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好,经常邀请我去陈园,听那桑文唱曲。” “相公,听闻你要去北齐,二哥已经上了路,现在的时日怕是已经到达了西陲边关,和那西胡人有了接触,你可要万千小心,师父前几日过来瞧过我的病情,说是大有好转,我们二人商讨了很久,如若是二哥对你有任何的图谋不轨,我们一人抓一把鹤顶红,直接杀到西陲边关,谁死谁活还说不定呢。” “哦对了,鹤顶红会烫手,那就用庐山玉或者是断肠散吧。” “相公,早些回来,现在家中又有一个天天惦念着你的人了,甚是想念。” “见到范思哲之后,多多照顾他的生活,还有母亲大人对于范思哲想念更甚,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向家中写信了,你要催促些。” “笔至于此,甚是想念。” 看完了林婉儿的家书,范闲直接在马车里面燃烧了去,他喃喃自语笑道,“我也想早些回去,可是如今并不是我像的那般容易啊,婉儿你可不知道,你的好哥哥给我摆了多大的陷阱在等着我呢。” 小青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而此时的范闲,目光放在了小青身旁的那包裹之上。 那个包裹是影子临走之前给他的,范闲打开看过了,是金盔金甲,他记性不错,当然记得,是御书房里面的那一套,也是曾经皇帝陛下御驾亲征的时候,穿过的那一套。 “这皇上,真的心狠。” 第一百四十章 入北齐,见理理 范闲当然知道这金盔金甲象征着什么。 这可是庆国除了皇族之外最高的军晌了,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获得过这个荣誉的,可就是当年的护国大元帅,叶流云,除此之外,也就是皇帝自己穿过,而当时的皇帝,还没有登基,只是一个王爷。 而第二次穿的时候,就是攻打北齐的那一次,将齐国彻底打成了几个部族和如今的北齐,而且也就是那一次,陈萍萍的双腿断了,宁才人被皇帝收入了阁中。 换句话说,这可是皇帝的内衣啊。 范闲心中想笑,他到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皇帝的想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个阴谋满心的皇帝陛下,现在直接将自己的儿子扔了出来,到了西陲边关,而且他做了一个很大的局,这个局在所有人的眼里看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二皇子手握重兵的兵权,而范闲则是一个即将成为战俘的身份。 二皇子会做出什么选择,谁都知道。 抱月楼的事情在京都城闹得满城风雨,叶灵儿都已经参入其中,所以谁都明白,范闲和二皇子是死对头的,所以这一次皇帝相当于给了二皇子一把铡刀,而把范闲捆绑在了耻辱柱上,任谁来看都是一眼看得出,二皇子只需要轻轻的挥刀,范闲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两半。 可是皇帝背地里的那一套没人能知道。 当然,除了经手人陈萍萍。 这盔甲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范闲,你随便干,出了什么事情,你爹我兜着。 范闲恰好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爹。 这也是范闲为什么敢什么都不管,直接扳倒了绣玉堂的原因,他爹可是庆国的皇帝,一个区区二皇子能如何呢? 但是他又不敢做的太过了,毕竟庆帝是不知道范闲知道这件事情,换言之 这段拗口了,慢慢看或者略过。 范闲因为庆帝不知道范闲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所以才敢如此行事,可是他又怕庆帝不知道范闲知道庆帝以为范闲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不敢太逾越庆帝的想法。 范闲不敢做的太过火,以免火大烧身。 “舟车劳顿,在马车上睡会吧?”范闲说道。 小青摇了摇头,“不必了大人,马上要进去北齐的领地了,这一次我家小姐交代了,要保证您的安全,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必去考虑。” “如若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小青说完,转身走出了马车。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王启年奇怪着对高达说道,“这好像是大人马车里出来最快的一个女子了吧?” “那可不,听说大人对于这些比较小的没有什么兴趣。”高达骑着马,两手松开了缰绳,呈爪的形状,扣在了自己的胸前。 “这样啊?”沐铁一惊。 “原来如此。”史阐立也跟着点了点头。 快马行军。 虽然范闲一行人的步调并不是很快,但是也赶在了天黑之前,进入了上京城的地界之中。上京城是比京都城大的,不过大的不是城市的面积,而是周遭的面积。京都城出了沧州城就可以进入了,而上京城不一样,过了荒凉的山脉群之后,都是上京城的范围,这里大的出奇,得再走三天三夜,才能到达上京城的都城之中。 范闲闲来无事,坐在马车里面,慢悠悠得跟随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 撩开门帘看去,发现并没有任何人阻拦,范闲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高达看着远处,立刻回答道,“大人,旁边的队伍发现了情况。” 范闲立刻跃了下来,当即走了过去。 此时确实已经看到,是小青拦住了马车的去路,而一旁的邓子非直接抓着一个人,走到了马车的前面,他对着范闲说道,“大人,有密探!” 密探? 范闲没有明白,他走了过来,看向了邓子非手中的人。 “什么密探?”范闲问道。 此时,他看到了那个被称为密探的人,是一个穿着庆国军服的人。 范闲走了过去,低声问道,“你是密探?” 那人没有说话,反而是看着范闲,面容正色问道,“你可是范闲!” 听了这句话,范闲忽而一笑,“你是二皇子的人?” 那人听完范闲这么一说,脸色大变!而范闲看到了这个表情 ,当然明白了自己已经一语中的,他笑道,“没想到我们的皇子殿下,大战在即,大军压境,双方部落势力冲突,而他则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己家人派来暗探,真是让我没想到。” 密探厉声道,“你要杀便杀,哪儿来那么多的怀疑?” “我还真不能杀你,对敌战事吃紧,这样屠戮庆国子民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范闲笑道,“不过我真的怀疑,为什么短短这些时间之内,这二皇子殿下就能训练出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仁义之士,真是让我费解。” “我乃是庆国军队之下的将士,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支军队的隶属,只要是庆国需要,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密探说道。 范闲笑了笑,“好啊,那你应该不怕被送到刑部,送到京都城,见一见在京都城的大皇子,我还想问一问,他的领兵能力到底是吹出来的,还是真的。” 密探惊愕的看着范闲,“范闲,无论你怎么说,我不怕!有本事,你就按照你说的做,让你的人带着我回到京都城,你看是你危险,还是我危险。” “放了吧。”范闲说道。 此时,所有的人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全部震惊了。 “大人?”邓子非不解的看着范闲。 “放了吧。此地是二皇子率领众军把守的地方,而我们只是来祭祖祷告的,没必要起冲突,放了吧。”范闲说罢,直接回到了马车之中。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听到?”密探催促道。 邓子非无奈地解开了绳索。 而此时范闲回到了车上,低笑道,“李承泽啊,你就不能有点耐心吗?” 使团入上京城,百官陈列。 当然享受这样待遇的人不是南庆监察院提司范闲,也不是南庆使团太学奉正范闲,而是庄墨韩口口相传的文坛继承人,如今天下尽人皆知的才子,诗仙范闲。 所以能够在门口出现并且对范闲恭敬有加的,是北齐国的文官,而除去文官之外,一个武将都没有来。 由此可见出这齐国对于文化的尊重和敬仰是无比崇高的。 这个场合,范闲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不理解的地方在于,为什么没有武将? 倒不是范闲闲得慌没事儿干就喜欢找刺激,而是因为那个扬言第二次见到自己就会下杀手的上杉虎,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亏了范闲想了那么多的借口来周旋于他。范闲想来这也算是省了事儿了,他就没有再多担心这些事情。 “范大人!好久不见!”说话的人正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同知。 范闲看了一眼面前的同知,连忙回礼,“哦哦哦,这位大人,你好,你好。” 当然,这一身锦衣卫的官服范闲是认识的,但是面前这个人,范闲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了,想来想去,范闲靠猜的也能猜出来,毕竟这北齐的锦衣卫和自己庆国的监察院同属一样的机构,那么很可能是锦衣卫在上京城的指挥使,虽然沈重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个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所以这应该是新的接班人吧。 “我是上京城锦衣卫指挥使,我叫同知,范大人,别来无恙。”同知笑道。 范闲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同大人,久仰久仰。” “范大人舟车劳顿,太后已经吩咐过了,给你安排了比上次更好的地方,这一次您可是继承了庄墨韩大家的遗风,这次您就是我们整个齐国的客人,放心吧,不会如同上次,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对您不敬。”同知说道。 范闲微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的范闲才明白了,这个同知是北齐太后的人没错,就凭刚才他说话根本没皇帝什么事儿,范闲就已经看不起面前的这个人了,他如此的言语,不是说明他是一个白痴,那就是和沈重一样,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天才。 可是怎么看,范闲也看不出来一个天才的样子,反倒是对方略显呆滞的表情和笑容,让范闲觉得他就是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不过范闲也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只得笑笑迎接,幸好除了这个奇葩之外其他的人也算是正常的。 打招呼就基本打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当然是使团被接入上京城之中,然后进入皇城,觐见皇帝陛下和太后。 听闻路上的官员了解,太后似乎生病了,今日的觐见也就取消了,只剩下皇帝在,所以只需要觐见皇帝即可。范闲也没有太当回事儿,便带着供车和人马,走入了皇城之中。这一次来上京城的皇宫和上一次来的时候,范闲心中有着明显的不同,这一次他并非异常的沉重和感叹,而是略显轻松。 如果说上一次来的是少年范闲,那么这一次,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棋手。 上一次是作为一个棋子前来推行阵法,而这一次,则是一个下棋的人,他来看看他的棋子,到底应该如何行走。 进了皇宫,范闲一路面色正然,丝毫没有任何的笑意,他缓步跟随着北齐国都的礼部官员,走入了朝堂,停到了宫殿之前,范闲等待召见。 大殿巍峨,范闲之前来过一次,此时的范闲再看去,相较之前来看,宫中的护卫少了很多,范闲也能推敲出来个一二三。 如今锦衣卫换人,那么对于北齐皇室的保护任务也从沈重的肩膀上换到了所谓同知的肩膀上,那么锦衣卫对于皇宫的管控也落到了同知的手里,之前虽然沈重是太后一派的,但是仍然对于皇帝陛下敬重有加,而且在宫中也有不少的眼线,这些眼线并不是盯着皇帝或者是太后的,而是保证她们安全的,这些人可能是御前护卫也可能是公公太监。 而如今再看身旁的这个同知,显然是太后的傀儡,他能安排人去保护太后或者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此人行事做派,非常的不靠谱,就连进入北齐之后,使团分离出去两个人执行范闲的命令,这都没有任何发现。 经历过了程大龙这个心思颇深的人,范闲早有警觉,如今他看一个人可不单单是看到他的行为动作和谈吐表达,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也再看,而旁边的这个同知,显然是昨夜饮酒喝的有些多了,今日上朝颇为着急,衣服扣子都没有系住,腿上的带子也参差不齐,这样的人和程大龙想比,怕是一个真傻一个装傻。 “大人,稍作等待,我这就去禀报。”同知说了一声之后,这才到了殿前,对着那太监说道。 这北齐也确实有趣,南庆使团进京这么大的事情,上京城皇宫居然不知道,还要现在去通报,这真的让范闲觉得有意思的很,不过想来也很简单,这样承上启下的任务也不是皇帝亲自去做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锦衣卫的活儿,这才能想到,这同知大人,真的是什么都干不成。 终于等到通报之后,那太监扭着屁股走了出来,范闲看着这个太监,和侯公公虽然长得不像,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宛若浮萍的挥手,就像是一个袖珍的大姑娘一般,并且一脸的傲气,那种看谁都是弟弟的感觉,真的是有气魄,让范闲去学可能还真的学不来。 “有请南庆使团觐见!”太监总管大声的喝到,声音婉转悠长,这种在皇帝旁边的人肯定是鼻子朝天的,所以范闲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见着他仰着头,也没有和他如何,笑嘻嘻地走了过去,低声说道,“烦请公公带路。” 这句话果然奏效,那公公笑嘻嘻地说道,“大人请。” “还请同大人,留在殿外,陛下并未召请。” 说罢头都不回的走了。 范闲也能想得到,同知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摆明了现在是太后身边的人,而这个公公这般做派,当然是皇帝陛下的人,所以互相看不惯是非常正常的,而且两个人其实差不了太多,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都没有任何的官阶更没有什么爵位,干架也就干架了,没有人在意。 一路走了进来,这一次范闲也就只有一个人,王启年等人都到了住宿安排了的位置,而史阐立和沐铁已经走出了住所开始探查范闲所要调查的东西了,而范闲只身进入皇宫,为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好好地和这个皇帝陛下,聊一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外臣范闲,拜见皇帝陛下。”说着范闲鞠了个躬。 见怪不怪了,皇帝也没有央求范闲下跪见安,再加上大厅之上也没有旁人,索性也就没有说他不对的地方,皇帝端着坐在龙椅上,面露喜色,可是随后还是正经得摆了摆手,示意旁人都下去。那公公诺了一声,才带着几个宫女和太监都走了下去,诺大的大殿只剩下了范闲和北齐小皇帝二人。 “平身吧。”皇帝直接站了起来,喜悦地看着范闲。 范闲一愣,倒是没有见过接待外国使臣皇帝还站着的说法,不过再想想曾经小皇帝的做派,也就没有太当回事,范闲随机笑道,“陛下,好久不见,那臣寄去的章节,您都收到了吧?” “那是自然。”皇帝喜道,“朕甚是欣慰,感叹人间竟然能有此绝版,真的是让朕心中舒爽不已啊,本欲以朵朵前去庆国的时候,帮朕和范公子你提及一下其余章节的事情,可是想了想,范公子如今杂事缠身,多有不便,朕就不愿多去叨扰。” “陛下宽容大量,是外臣之福。”范闲立刻回道。 “你这一次前来,舟车劳顿,而距离这大丧祭奠还有十日之久,不如就在这上京城随意逛逛,随意玩玩,不必拘束,只是少了朵朵陪伴,范公子还不要见怪。”皇帝陛下虽然表情之中带着笑意,但是那股奶声奶气的威严仍然存在,他此时已经缓缓坐下了,看着范闲,似乎要在范闲的表情之中捕捉到什么。 范闲随意的站着,他点了点头,当即明白了北齐皇帝的意思。 这上京城已经不是沈重在的时候那座上京城了,现在的上京城,你范闲随意走走随意逛逛也就能够查到你想要查到的东西。所以不必拘谨。 不 过光是这样就不是那一国之君的表现了。 先礼后兵,帝王惯用的套路,皇帝看着范闲,说道,“此次朵朵前去南庆,你二人也已经遇到了,她有些事情不便告诉你,还要劳烦朕来讲。” “北齐一年,亏损银两超过了去年的半数。”范闲自信满满的说道。 皇帝一挑眉,“哦?真精彩。” “若是没有点本事,外臣也不敢如此只身进入这大殿面圣,毕竟是要见到皇帝陛下,外臣自当是准备周全的。”范闲说着,一拱手微微笑道,他脸上的自信可不是装出来的。 海棠朵朵确实没有和范闲说,但是她寄回来的信,是给范闲看过的,倒不是海棠朵朵卖国求荣或者是见色忘义,只是这里面有些事情,范闲是必须要知道的,这样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大有帮助,就算海棠朵朵是带着圣旨出发的,但是她身上的信息,也只是对于大齐国上报上来的信息,也就是说这个信息的真假,只有呈报的人知道,上面的人并不知情。 所以这一次范闲不但要调查出齐国的问题所在,也要调查得出其他关于内库的信息。 好在范闲早有准备,何道人的线并没有断了。 沈重已经身死,所以何道人就算再有什么嫌疑,也已经是过去的日子了,现在的上京城,何道人几乎成为了一个标志性的人物,而且在范闲进入上京城的时候,四处潜伏在上京城的密探已经给了范闲诸多的信息,虽然这两方人物并不是一起的,但是同为监察院做事,这也就让范闲对于情报的掌控,更加的丰富。 “看来贵国在上京城的暗探,不在少数。”皇帝笑道。 这皇帝能够如此愉悦的说出这句话,当然是对于人数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可是一个泱泱大国,范闲不相信北齐全部是蠢蛋,所以他也没有想要动什么歪心思,便说道,“陛下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暗探,虽然是监察院的人,但是陛下也知道,我即将接手内库,这内库财权和监察院的黑心差事比起来,我更加倾慕于敛财,所以对于内库有益的事情,我才会去做,对于赚钱有好处的事情,才值得我再次跑一趟。” “陛下,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合作一次。”范闲说道。 皇帝陛下右手支着下颚,点了点头,“说下去。” “陛下您当然知道,西锤边关的事情。”范闲笑了笑。 “那是国事,你是站在国与国的层面在跟朕说话?”皇帝面色稍有不悦。 “非也。”范闲说道,“边疆战乱,双方两军交战,和我这个商人没多大的关系。” 范闲笑了笑,“可是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关系慎重,所以外臣并不想参与其中,可是为了帮助陛下追回银两,又不得不参与其中。” “哦?”皇帝皱了皱眉,“这齐国丢失的银两,和边关战事有和相干?” “陛下应当知道,绣玉堂已经被摘除了,那里面的账簿,全部在监察院之中,据我所知的数量好像并不足以填满这个空虚。”范闲说道。 “你的意思”皇帝皱眉。 “江南或许是最终的地点,但是陛下您要明白,一个保险的运送途径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仅仅通过航运来走这一批银子,或许会有很大的风险,天灾人祸皆有可能,所以必须要有一条非常安全的路。”范闲微微一笑。 “臣有一计,不知道陛下觉得如何?” 将范闲从皇宫送出来的,并不是御前的太监总管,而是一个宫女。 宫女的声音很熟悉,范闲看到了她裸露出来的后背,就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是谁,他缓慢的走着,等到人少了一点的时候,才低声说道,“过得如何?” “果然逃不出范公子的眼睛。”宫女缓缓回头,将头抬了起来,这才看到不是旁人,是司理理。 “你生出皇子了?”范闲仅仅看了一眼转过头来的司理理,惊讶地问道。 司理理也同样惊讶地看着范闲,顿时脸上有些羞愧,不过还是一笑遮蔽,这才说道,“范公子目光如炬,这都能看得出来?” “像你这般吃饭饮食,饮酒都要控制到分毫的女子,怎么会无故胖出这么多,脸都略显圆润了,这不是生出皇子,哪会有人给你如此进用补品的?”范闲一脸的了解。 司理理皱着眉,“一年不见,见面就说人胖了?范公子诗才名满天下,但是似乎不太会怜香惜玉。” “吃胖了还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真是罪过。”范闲假装念佛。 “我收回刚才的话。”司理理莞尔一笑,继续带着范闲走了出去。 “小皇帝的安排?”范闲边走边问道。 “是我的想法,他没有拒绝罢了。”司理理对这范闲说道。 两人前后稍微有些距离,在侍卫靠近的时候,毕竟没有说话,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多说 几句话。 “这一次你北上而来,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司理理低声说道,“二皇子已经入西关了,这几天上京城也不断能够抓到南庆的暗探,不过我看了看应该不是监察院的人,所以我推测应该是二皇子的人,不要让他有抓住你的时机,若是准确掌握了,很可能会直接起兵攻打突厥部族,那时候就算你想跑,上京城都不会让你出去的。” “姑娘好意,我心领了。”范闲说道,“我心中自有分寸。” 司理理回头望了范闲片刻,也没有停留许久,眼看到了皇宫南门口,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总之,十日之后便是大祭祀,完毕之后趁早走,不然我可保护不了你,虽然我现在可能会被册封为皇后,但是你也知道,这北齐的天,还是那个女人的。” “她病了?”范闲问道。 “风寒而已,不日就好了。”司理理解释道。 范闲点了点头,“时间还长,你不便出宫,但是一年多了,手下还有可以信任的人吧?” 范闲的意思也很明显,啥事儿咱别明面上说,要知道若是外臣勾搭北齐皇后,罪名坐实了,谁也救不了范闲,就算到时能够逃回庆国,林婉儿都得给他一刀。 “好的,你要注意安全,虽然沈重不在了,可是如今上杉虎一家独大,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和你的结缔颇深,不过在大祭祀完毕之后他就要启程前往西锤边关,这几日忙于准备战事,应该没什么功夫和你较真。”司理理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多谢理理姑娘。” 说着这就要走。 “对了!”司理理叫住了范闲。 “啊?”范闲回头。 “如果你有儿子的话,你想取什么名字?”司理理低着头问道。 范闲挠了挠,“我还没想好。” 司理理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范闲看着司理理,意味深长。 上一次是被挑战者堆了满满的庭院,这一次范闲本以为可以轻松一点,可是谁能料到,这一次庭院的门口人比上次还多。 乱哄哄的一片人都站在地上,对着庭院里面叫喊着。 范闲立刻混入了人群之中,他看了看左右。 “范诗仙出来!” “本人有绝对一副,还请范诗仙赐教。” “这里有注经一本,还请范诗仙解读!” “这里有图册一本,还请范诗仙批阅!” “这里有美女一个,还请” “” 范闲大喊着,“这里有名诗一首,还请范诗仙对答!”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叫喊,他们回头看着这个胡乱叫喊的人,脸上全是鄙夷,一人说道,“知道是诗仙,还要比诗,你是想出名想疯了吧?” “这世间还有可以和范诗仙对诗的人?脑子抽抽了吧?” 范闲愕然,还好这个时代没有照相这种技术,也更庆幸没有键盘。 “那个你说要和范诗仙比对诗?”指着范闲,厅堂前面的人说道。 范闲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不是旁人,正是高达。范闲心想,这初见高达的时候,可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年轻人,虽然有的时候和王启年有些吆五喝六的,但是仍然算是一个正经护卫,怎么现在和自己待久了,武力没有超群,演技倒是提升了不少,这番说话,根本不会有人把他和范闲联系在一起。 范闲也不怠慢,当即说道,“我倒要看看这诗仙到底是什么能耐,有本事让他和我对诗一首!” “小娃娃,好大的口气。”人群之中一个暮年老者轻声的说道。 搀扶着老者的一个孙女更是鼻子出气,“我看本事不大,口气不小,让他去,看看庄老先生的传人,范诗仙是如何治理他的!” 传人?范闲尴尬地摇了摇头,他什么时候成了庄墨韩的传人?他虽然敬重老先生,但是传人还没到这个步骤吧?自己也不够那个资格啊,那样注经释文用尽一生的人,光是这一份造诣,自己就远远不及,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少惹这些人为秒,立刻说道,“可敢带我一见!” “来来来!”高达立刻走了过来,众人更是配合的让出了一条路,高达说道,“里面请。” 范闲阔步走了进去。 将大门关上,高达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大人,这又是什么啊?” “都是这一次搞得咯。”范闲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来了一大堆的所谓学子,如今庄墨韩大家去世了,我又是年轻的一代最有名气的人,当然要和我结结梁子。” “哦”高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了,大人有人找你。” “谁?”范闲问道。 “一个”高达皱了皱眉, 似乎不太好形容。 范闲一进门,同知就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范闲才明白高达所说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士指的就是面前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范闲打量了一下同知,此人是换了一身行头,但是也差不太多,都是金线织成的衣服,满身的华贵之气长了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和一个笨蛋脑袋。 “范大人!”同知看到范闲走了进来,立刻笑吟吟地走了上来。 “同大人,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范闲也奇怪,这个人明明是和自己同时面圣,虽然被怼在宫外进不来,可是时间没差多少,这怎么还能换一身衣服,比自己先回来,看来如此着急,肯定是有事儿的。 同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叹息了一声这才说道,“太后懿旨,我不来可不行哦。” 这语调忽然变得抑扬顿挫了起来,范闲也是觉得好笑,看来刚才在皇帝面前丢了的面子,同知想要用太后的懿旨在自己的身上把他丢的面子找回来,这一次,同知恐怕要失算了。 “太后?”范闲立刻面色正然,“还请同大人转述。” 同知豁然一笑,说道,“范大人,这一次进入上京城之后,切不可到处走动,如今锦衣卫可是要比您上次来的时候森严多了,若是您到处乱跑被隐藏在整个上京城之中的种种密探,我可是来不及一个一个通知到位的。” 话都说出来了,范闲当然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当即客气的说道,“那就不操劳同大人费心了,我周身的这几个虎卫,乃曾经是皇帝身旁的护卫,跟着我也是为了保护我的平安,若上京城有些不长眼的小劫小匪,我帮您收拾了就行。” “你”同知看着范闲,一时之间被范闲撅得说不出话来了,而站在身后的高达想笑,硬生生憋了回去。 “还有,同大人这次熟门熟路了,也可以经常来坐坐,上一次沈重沈大人也经常和我的这些小兄弟过招什么的,他们也特别喜欢活动活动筋骨。”范闲说着看向了身后的高达。 这明摆着的逐客令,高达当然会意立刻抄起了身侧的长剑,对同知说道,“我看大人有佩剑,我就和大人比剑如何?” 同知皱了皱眉,心想这又来的哪一出啊?难不成范闲以剑会友想和自己交个朋友?他便也兴砰砰得抽出了腰间长剑,动了动手腕说道,“这位仁兄,我和你过招,咱们点到为止。” “好好好,那是极好的,高手过招点到为止。”说罢高达直接出手。 同知单挑一剑直接刺向高达,范闲一看就知道这个是外行人,那把剑应该只是一个装饰物罢了,这样的一剑说白了,若是四顾剑或者云之澜刺出来,范闲会认为对方看不起高达,直接想要以速度和气力取胜,根本没有什么剑招在里面。 而同知用出来,范闲就知道这是个门外汉了。 果不其然,这一剑直接被高达躲开,左掌轻柔的一顶,本来高达只是为了给自己打开进攻对方中路的通道而已,谁料到这一掌竟然直接将同知的佩剑打掉在地上,而反手的一抬剑,竟也是直接顶到了同知的咽喉,若不是高达收手,这北齐锦衣卫指挥使的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同知大惊连忙退后了几步,这才知道范闲说的话是一点错都没有,当即连忙走向了大门口,嘴中还念叨,“昨夜宿醉,今日身体不适,范大人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同大人请便。”范闲笑了笑。 “哎!”看着同知已经走到门口,高达立刻喊住同知,拾起地上的佩剑立刻说道,“同大人,你剑!” “哦哦,我剑我剑!”同知立刻顺着高达的话说,接过了自己的佩剑,立刻掉头离开。 高达看着同知的背影,笑了笑,回头对范闲说道,“大人,有情况了。” 范闲看向高达。 进入上京城之后,将使团的人安排在这里,然后锦衣卫就调度来了二十七个人,分别看住了院子的各个出口,这样一来,本以为万事大吉的同知根本不知道的是,范闲早就安排了人先行进入了上京城。 史阐立负责的是沟通何道人那边,在范闲即将到达上京城的前几天,何道人就已经来了信息,所以现在范闲并不需要直接和何道人会面就可以掌握何道人那边的信息。 沐铁则负责找到郭宝坤和范思辙。根据范思辙和海棠朵朵提供的位置,范思辙和郭宝坤都居住在曾经海棠朵朵带着范闲去过的那个田园居的地方,所以找到他们其实并不费力气,并且根据沐铁的回报,范闲和高达第一时间到达了田园居。 此时的王启年和曲涵也已经到达了田园居,并且曲涵已经在看东西了。 范思辙和郭宝坤着急忙慌得站在田园居的门口,左右来回踱步,他们知道范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此时的他们,一个满色忧愁,一个欣喜若狂。 当范闲踏足进来的时候,二人立刻走了过来。 “哥!”范思辙用的是跑的,他立刻 过来和范闲相拥在了一起,顿时间委屈和心酸显露无疑,他叹气说道,“你可算来了哥,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你这个小孩子,能不能改一改。”范闲欣慰得看着范思辙,他能有一个弟弟,这是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事情,他这句话也就是说得气话,只是不想让弟弟有太多依赖他的想法,所以才直接说道,“又是哭又是叫的,成何体统。” 范思辙挠了挠头,这才笑笑松开了范闲。郭宝坤一脸怨妇像走了过来,范闲看到他之后,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范闲明白,自己知道的事情,郭宝坤也已经知道了,此时的范闲,看着郭宝坤,叹息了一声,没有先行说话,他的笑容,有些惨淡。 郭宝坤看着范闲,“你还是没有照顾好我的父亲,对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宴 范闲不知道该如何对郭宝坤说接下来的话。 几人走到了房间之中,这个房间依旧是那般简朴,范闲对这个房间可谓是深恶痛绝了,想当初在这里跟海棠朵朵和司理理发生的事情,是范闲巨大的耻辱,不过再次回来的时候,范闲竟然还是有些想念曾经在北齐的时光。 所谓物是人非,皆是如此。 范闲坐到了桌子旁边,看着郭宝坤,他十分不情愿的坐了下来。 这件事情过去了大半年了,而且是在范老夫人大寿之前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哀伤也已经过了许久了,现在郭宝坤从悲伤里面走了出来,只不过再次见到范闲的时候,触景生情,非常恼怒,这一点范闲是可以理解的。 他看着郭宝坤,低声说道,“我已经将令尊接” “可以了。”郭宝坤说道,此时的他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稚嫩和天真,他伸手拦住范闲的时候,脸上英气逼人,他说道,“范大人,我已经归于监察院所管辖,现如今虽然你有失职,但是并没有属下向主办问责的道理,而且这件事情也不在你,当日你并不在京都城内,所以出现纰漏也是正常的,况且” “况且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郭宝坤说话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他呵呵一笑,“怪不得你,只是我无法去招惹更强大的势力,是我鲁莽了,还请大人见谅。” 气度倍增。 范闲忽而看着郭宝坤,发现这个人已经从少年蜕变成了一个成年人了,这两句话说的洒脱又内涵,让范闲心中一震,此人似乎已经不像是曾经那猪头猪脑带着一队农夫暗杀自己的人了。 范闲不能说什么抱歉的话,而是直接顺着郭宝坤的话向下说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也不必再向你解释了,这件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但是为了保证不会再次出现这些事情,你们做事要更加的谨慎。” “我们已经查清楚北齐走私的具体原因了。”郭宝坤说道。 范闲一愣,他没有想到郭宝坤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本范闲带着曲涵的目的也是如此,可是如若是已经查清楚了,那范闲可是省了大事儿了,他询问道,“是如何查到的?” “其实说来也不难,范大人你有所不知,当年你离开北齐之后,上杉虎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将沈重杀于街头,自那以后锦衣卫群龙无首,那个同知是一个废柴,没有什么作为,所以我趁着这个时候,开始暗中调查内库的事情。”郭宝坤解释道,“之后我就发现了一条线路,我跟着其中的一个人,跟了整整半个月,这才搞清楚了北齐走私的情况。” 范闲耐心地听着。 “起初这一条线路是直接从北齐出发,一个整编小队的锦衣卫,四十八人负责运送货物和银两,直接送到北齐和庆国的交汇处,然后由庆国的一支全副武装的商队接手,直接运送到沙洲城内,而且这一队商队我感觉非常不一般,但是具体的身份,我还没有调查清楚。”郭宝坤说道。 范闲一皱眉,“你自己调查的?” “是的,那时候思辙还没有到北齐,只能是我独自查询,这件事情是事关北齐重大的事情,我又联系不到监察院的人,若是冒险直接寄信回去,我担心会被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所以才一直隐忍到了现在,如今你来了,什么事情都好说了。”郭宝坤继续说道,他给范闲倒了杯茶,坐回了原位。 郭宝坤性情的大变是范闲没有想到的,如今对范闲非常的客气,但是也能看得出来,郭宝坤心里压着一肚子火气,当然这股火气不是冲着范闲的,而是冲着这个运营背后残忍的幕后黑手。他知道是谁,但是他连说出对方名字的胆魄都没有。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事后我会安排人跟进的。”范闲说道,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到此之后,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若是这一次顺利的话,我可以安排你” “我不回去。”郭宝坤猜到了范闲想要说什么,“在这里,我已经可以安身立命了,若是大仇不能得报,我愿意终生在此为范大人提供情报!只求报杀父之仇!” 范闲愕然。 记得发现郭攸之尸体的时候,范闲得到了非常详细的情报,郭攸之是被折磨到死的,而他的尸体,是在一个农田旁边的河流里面发现的,地处信阳,这是谁都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情。可是这件事情范闲无奈的原因,就是因为郭攸之已经卸任了,他没有官职,刑部就不会直接去管理,那么就会移交地方的县府衙门去管理,而当地的县府听谁的还用想? 当天就结了案,说是郭攸之告老还乡,路上被土匪打劫,身首异处。 说法是想怎么说都可以的,但是关 心的人才回去搞清楚事情的具体细节。 范闲自当是一个非常关心这个事情的人,所以第一时间他就调查了这件事情,他致信给了言冰云,言冰云回信之后他才明白。 郭攸之是在京都城里被直接抓住的,之后秘密运输到了信阳,然后折磨了个把月的时间之后,在曾经丞相林若甫手下门客袁宏道的手中毙命,并且范闲还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袁宏道被长公主控制了。 这也才有了儋州事变,才有了袁宏道面前救下十三这么一个由来。 事情的串联非常的平缓,所以才让谁都没有起疑心,包括信阳的那个长公主李云睿。 想到这里,范闲淡然地看着郭宝坤,这才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再讨论吧,现在先不着急,毕竟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二人同时对范闲问道。 范闲这才对二人说起了西陲边关,战事告急的事情。 战事告急,镇国大将军上杉虎此时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战事,他调遣了许多人马,但是他边安排的时候,边愤怒。 这一年的时光他都没有打过仗,算是安安稳稳的过来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过得习惯了之后,他也对之前的仇恨淡漠了很多,可是如今再当安排战事的时候,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了,毕竟自己的指挥副官已经在一年之前拯救自己义父肖恩的那场战斗之中死在了沈重的手里,当然也是死在范闲的手里。 范闲欺我,沈重杀我! 这八个字这几天都在上杉虎的脑壳里面晃悠着,他第一次落荒而逃是面对庆国的陈萍萍,第二次就是那拯救自己义父肖恩的时候,这样的耻辱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心中,就是无法磨灭的罪恶。 今天的上杉虎,穿着北齐的官服,端端正正的站在宣和殿的门外,他并不是不请自来,而是一大早就得到了太后的召见,所以早早地就来此等待着了,门外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平日里服侍太后的宫女,陪他一同站着。 “有请大将军!”忽地里面传出了一声吊着嗓子的公公传召的声音,上杉虎得令,这才走了进去。 “臣,上杉虎,拜见太后。”走入了房间之中,上杉虎跪了下来对着太后说道。 太后略显疲惫的抬了一下手腕,上杉虎这才站了起来,看得出那英气逼人的太后此时已经非常虚弱了,她面色匪黄,眼神略带僵硬。身上原本华贵绚烂的袍子现在有些褶皱,再加上这张虚弱的脸,更是落寞了许多。 和堂下那雕琢着蟒纹的上杉虎身上的官袍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了出来,太后拿着手旁的手绢擦拭了几下,这才说道,“大将军可曾咳咳咳准备好?” “臣已经准备完毕,三万精兵已经全部就绪,并且您安排的事情,也是在准备之中。”上杉虎说道。 “嗯”太后轻声得说道,“范闲已经进京了吧?” “进了,我还没有时间去会会他,想来祭祀之后就要走,便宜这小子了。”上杉虎说道。 “咳咳咳”顺了顺气,太后这才说道,“范闲的事情你还不必放在心上,这几日还是要给逝去的庄老先生些面子,毕竟到了大限之祭,也不好难为了老人的在天之灵,等到祭祀过去了之后,再来考虑范闲吧。” 太后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说道。 “臣明白,太后还请保重身体。”此时的上杉虎略显焦急得说道。 太后点了点头,这才挥了挥手,“此役必须胜利,哀家不和你多言其他,这一次那南庆二皇子的威风,不要照到西锤边关的胡人身上,更不能照到我北齐!让他夹着尾巴回到咳咳咳回到南庆去吧!” “臣遵旨!”信誓旦旦的上杉虎,直接拜倒。 他明白的是这一次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二皇子会领兵出来作战,但是上杉虎已经准备的十分充分了,甚至连突厥部族的指令都已经直接下到了对方的大营之中,突厥部族早就已经筹备了起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所以上杉虎并不着急,按照他和太后的部署安排,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信步走出了太后的寝宫,正想回到自己大营的上杉虎,被一个太监拦住了去路。 太监对着上杉虎作礼,低声说道,“大将军,皇帝陛下有请。” 上杉虎一愣,他面色诡异的抽搐了几下,说道,“带路。” 北齐的皇宫非常的大,从太后的寝宫走到皇帝所在的御书房,是非常远的一段距离,平日里需要至少一炷香的时间,这段时间平时上杉虎也很少走,如今这么一走,正好让他有些时间思考一下接下来皇帝可能找他做的事情。 不过思来想去,上杉虎也没有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只得当面见了皇帝,才能有下招。 上杉虎缓缓进入了皇宫之中,等到了召见之后,这才信步走入只有一个人的大殿里面。 “大将军!”皇帝温尔一笑,说道。 上杉虎僵直着站在原地,并没有行礼也没有做别的其他的举动,而是就这样直面皇帝说道,“臣见过陛下。” “听闻大将军即将出征,朕心中甚是欣喜,我齐国能有大将军如此神勇之士,真的是让朕心中无忧啊。”皇帝说道。 上杉虎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忽然一震,想来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谁都知道,上杉虎投靠在太后这一方,所以他和皇帝其实暗中是有冲突的,虽然有,但是上杉虎不惧,因为他兵权在握,根本不怕面前的皇帝对他有任何的所图,再加上太后在他身后撑腰,明面上皇帝无法动他,暗地里他不杀了这个小子就算给他面子了。 可是皇帝突然转性,让上杉虎有些不知所措,他惊讶地看着皇帝,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将军,即将出征,又是赶到了庄老先生逝世祭祀之前,朕觉得应当为大将军准备送行宴,预祝大将军凯旋而归,岂不美哉。”皇帝说道,“大宴不易推迟,若是在今夜之中,乃是最为妥帖的,朕已经安排礼部去准备了,贺帖也已经送到了大将军府上,大将军如何?” 皇帝今天要说杀了上杉虎,上杉虎肯定得跟他顶个嘴,骂两句。可是直接设宴送大将军出征,这上杉虎要是拒绝了,哪儿他都说不过去,这如今做文章,不能失了民心,若是朝中大臣都说你上杉虎不对头了,那你也就真的走到头了。 况且这件事情,太后竟然没有提及,这让上杉虎也觉得诧异,不过好在的是,既然是送功宴他也不怕什么,当即就直接说道,“臣惶恐。” “那我今夜就恭候大将军了。”皇帝笑道。 上杉虎受宠若惊,他忽然开始审视起来自己和面前皇帝的交情,似乎也并非是不可调节的,若是皇帝竟然能摆出这样的姿态来,他倒是可以考虑成为下一代的老臣。 君臣二人对视,相视一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参宴 范闲坐在房间里面,此时的他已经回到了锦衣卫安排的地方,而郭宝坤则是回到了他居住的地方,范闲只是将范思辙带回了房间里面,他安详地躺在躺椅上,这是范闲从海棠朵朵住着的田园闲居里面带回来的,反正她也不在,拿来就拿来了。 “在这里生活的如何?”范闲问道。 范思辙怅然得感叹道,“生活其实不怎么好的,不过哥,我在这里赚了好多钱!” “书局?”范闲问道,“还是妓院?” “当然不是!”范思辙说道,“哥你别取笑我了,我好好给你讲,我发现在北齐这里根本没有水稻,而且也无法培育水稻,我就按照我曾经跟父亲进入京都城内库的时候看到的那样,利用粗麻布和细布交织之后,用木制的架子搭好一个密闭的空间,然后在这里面就能种植水稻,或者是蔗!” “蔗糖和水稻虽然量产不大,但是足够给这边的富商供应了,蔗糖的价格很高,而水稻的价格却偏低,这一点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这一茬水稻种完了之后,我便不打算再种植了,而是准备将晒盐的技术淘过来,毕竟在北齐盐的管控虽然严格,但是并没有入口,他们只能进货,不能出货。”范思辙说道。 范闲讪讪而笑,他倒是没有去过范思辙所说的京都城内库,但是听起来像极了母亲大人的手笔,大棚养殖范闲当然知道,但是运用到现在的这个时代,确实有些不容易,好在范思辙只要是赚钱的事儿,他都会想尽办法的达到,这样的弟弟,范闲还是非常欣慰的。 想来想去,范闲这才说道,“想法是很好的,你也付诸了行动,那就放心的干下去吧,没有人会难为你的。” “想来北齐对于我的行为都是容忍,况且来查账的人,也是给了点银两就打发了,感觉这锦衣卫很好相处,那个同知大人,我说了几句话,搪塞过去了,再加上送点礼品,那人也没有难为过我。”范思辙说道。 想到了同知,范闲心中更是好笑,有这样的官,恐怕是在这里再开一个抱月楼,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有这样的大人,做商人可算是有福气了,不过奸商可能会更开心,但是下面的百姓就是被鱼肉的。 范闲不是个圣人,就算是再对庄老先生如何敬重,也不可能没事儿干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解放北齐上京城的百姓,他才没有那些闲工夫做这么多的事情,索性也不去管这些官商勾结。 “你没事儿就回去吧,这里人多嘴杂,锦衣卫和皇家禁卫军都盯着这里,也不方便,而且少和旁人言语我是你哥,这样不但不会让你的生意好做,更是会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范闲说道。 “这一点我知道,哥你和我说过这些事情,我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犯错了。”范思辙说道。 其实从海棠朵朵的口中,范闲也经常会听到范思辙的动态,这小子最近在北齐的行事可谓是低调之中的低调,丝毫不敢多做任何事情,做事十分的严谨,并且步步小心,所以这一次本来是带着家中一大堆说教词过来的范闲,看到了范思辙这般成长,也让自己舒服多了。 “去吧。”范闲挥了挥手,站起来送别了自己的弟弟,并且让高达亲自护送他回去。 这样一来,事情也算是安稳了。 自己本来在北齐的势力就比较薄弱,这一次看来,成长还是有的,对于直接使用原来陈萍萍留下来的暗探,范闲还是更喜欢自己培养起来的暗探,至少现在看来,郭宝坤还是一个可以靠得住的人。仇恨可以使一个人快速的成长,范闲深有体会。 正当范闲倒了一杯茶准备喝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了。 “范大人!” 范闲回头,来人正是王启年,他走到了范闲的身旁,低声的说道,“大人。” “正好来了,坐下来喝茶。”范闲招呼王启年。 王启年坐到了范闲的面前,赶忙说道,“大人,来信息了。” “哦?” 自从从京都城出来之后,王启年手下的人就各司其职的在范闲周围做事,若是王启年有差事的时候,就会让邓子越或者是史阐立来报告,若是没有事儿的时候,就是他自己来报告,而且京都城方面来的密函,都是王启年负责接收的,这里面也包括言冰云四处所传达的密函。 所以每一次王启年所带来的的信息,就是一些近期之内比较有用的信息。 范闲默然的看着王启年,“说吧。” “大人,我跟着放走的那个密探,到达了边境关,将您已经进入北齐的消息,传递给了西陲边关方向,大人你估计的不错,正是二皇子的手段,我听了您的话,将里面的日期修改 了一下,将昨日的时间,改为了九日之后,也就是祭祀的前一天。”王启年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了,所以我才选择放了他,想来这个人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过经过上一次抱月楼的教训,二皇子不会轻易犯错了,现在老二的脑子里应该满满都是对付我的办法,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对方提前发难,北齐这边只要是动手,就按照我说的办。” “属下明白可”王启年说道这里,顿了顿。 范闲笑道,“觉得冒险了?” “早就习惯了。”王启年豁然笑了起来,他和范闲哈哈大笑,二人的大笑声之中,略带了一丝苦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二人突然大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截止。 二人一人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算休息了片刻。 范闲看了看王启年,这才继续说道,“无妨,其实这是在众多我考虑的计划之中,已经是很保险的一步。” 王启年看着范闲,点了点头,“我信任大人,大人对于局势的审视早就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我只需要听从大人的安排即可,其他的,我都不会再去担心什么了,我也能看得出来,大人是一个爱才的人,不会让身边的人轻易涉险。” 范闲看着王启年,“不是,到现在,你还要试探我?” “那可不是” 回想起曾经和王启年刚刚接触的范闲,忽然又笑了起来。 “大人,如若这一步计划开始实施,就算最后圆满完成,你和北齐的关系,也会破裂的,而且我无论如何怎么想,你都没有任何从中获利的原因啊。”王启年不解的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笑了笑,“老王你糊涂啊,你想想啊,我是什么人呢?” “大人是什么人?”王启年不解的看着范闲,“大人是提司大人?” “什么提司大人。”范闲笑道,“老王,我可是庆国人啊,我交好北齐的意义和在呢?” 王启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果然还是大人深谋远虑。” “你想啊。若是我和北齐交好,并且我们在这次计划之中如若是达到了我们预期的目标,那么很可能,我会死的很惨。”范闲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必须要小心,所以才能出此下策,而且皇帝陛下已经同意了我的想法,这件事情也就会如此进行下去。” “大人真厉害,仅凭一言两语,就让北齐小皇帝言听计从。”王启年佩服得说道。 “哪儿啊。”范闲笑了笑,“他早就想如此去做了,可是他需要一个接锅的人,只要有人给他背这个锅,他早就开始做这件事情了,而且现在司理理已经生下了皇子,马上若是将皇子立位,那这就是太子,司理理要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可是现在的太后,已经命令禁止司理理成为皇后,别说皇后了,连个嫔妃的资格都没有,你说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呢?” 王启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才问道,“锅是什么?” 范闲摆了摆手,懒得解释,便继续说道,“锅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的步骤一定要拿捏准确,如若无误的话,今天晚上就有夜宴,第一层橄榄枝就已经抛出去了,而且也就证明了上杉虎已经接受了小皇帝的示好,这我们第一步,就走的稳稳当当的了。” “明白了。”王启年继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橄榄枝是什么?” 范闲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说说你的情报吧。” “哦!”王启年立刻说道,“何道人已经联系到了,他说了,北齐上京城的一切事物都没有任何的问题,而且再也没有任何铺天盖地的网络了,锦衣卫已经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范闲点了点头,这和他想的没有多大的出入。 何道人在这里作为上京城的最后一道底牌,范闲不会轻易的去动他,而且也不会轻易的去让他做什么,所以范闲现在并不考虑何道人的问题,而是在考虑其他的事情。 “范大人!”说着,门外高达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范闲说道。 高达走了进来,这才讲到,“大人,有帖子。” “今夜夜宴?”范闲问道。 “正是。”高达将帖子送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直接将其拿了起来,审视了一番,果不其然,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进行着。 范闲怅然,“今夜就是一个平安夜,你们不必提心吊胆,早些休息便可,高达随我进宫,其他人不必忙碌了,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家做的了,这十日,就是我们休息的时间。” 几人欣然。 下午的时候,范闲并没有着急做什么,而是带着曲涵去逛了逛上京城的路边摊,这里的路上并没有京都城那样产品丰厚,但是种种商品也是琳琅满目的,曲涵并 没有怎么逛过街,所以当第一次范闲带她来的时候,她也非常的高兴。 范闲到是因为闲来无事,想搞点什么北齐的土特产给家里人寄回去。 走了很久,两人停下来驻足了很久,又逛了很久,范闲有些奇怪,他歪着头看着曲涵,“你怎么什么都不买?” 曲涵张着大嘴看着范闲,“老大,我加入监察院多久了?” “有三四个月了吧。”范闲说道。 光是在儋州就待了一个多月之久了,现如今看来,当然时间比较长了。范闲奇异地看着曲涵,皱了皱眉,“所以你跟着我多久和你不买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了!”曲涵大吃一惊,说道,“大人,你难道不知道隶属监察院之后,出差或者是公干期间,俸禄是储存在一处的吗?王大人告诉过我,按照我的有效时间来算,我应该有三个月的俸禄了,但是我并没有拿过一分钱啊。” “而且大人认识我的时候,可是从我这里拿走了八百两银子,您记得吗?那是我的全身家当,可是你并没有给我,而且王大哥也从我这里拿走了你当初给我们两人的四百两银子,所以我,身无分文。”曲涵咧嘴一笑。 范闲这才恍然大悟,他哈哈一笑,“原来如此!” 此时的他才想起来,邓子越不过也就拿了一个月的俸禄而已,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亏待他们了,这些新跟着自己的人,也跟着出生入死,每日绞尽脑汁的在帮他做事,于是范闲也不吝啬,拿出了一百两银子,“这不算是你的俸禄,算是我个人奖赏你的,这段时间,做的不错。” 曲涵接过了范闲递过来的银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她嘻嘻乐乐得说道,“那大人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去买东西了,刚才看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 范闲尴尬地看着拿了钱就跑的曲涵,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她就一溜烟人都不见了。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范闲才摇了摇头,自己去逛了起来。 逛着逛着,也就来到了上京城的皇城门口。 王启年赶到的时候,范闲已经在皇城北门附近等了他大约半个钟头,不过范闲也不是无聊的,他正乐呵的坐在一旁听一个说书的在巴拉巴拉讲故事,王启年不解的走了过来,看着正在嗑瓜子的范闲,低声地问道,“大人你这是?” “哦!你听听,有趣得很呐。”范闲说道。 “只见那陈萍萍张开大嘴!一把将一个北齐将军副将,放入了口中,抡起旁边的人头,两个指甲这么一掐,登时之间那腔子里的血可就如范诗仙诗文之中所说那葡萄美酒一般,哗哗哗就倒在了嘴里,那陈萍萍嘎巴嘎巴,将骨头咬的稀烂,还曾言道,‘老夫就喜欢齐国人,齐国人骨头硬,吃的舒服!’” 说得这里,惊堂木一响,那周围的人都是喝彩叫好的,一个比一个听的有味道。 范闲也跟着叫好,顺便将手里的瓜子分给了王启年一半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你跟我来好,跑我也得知道从哪儿跑啊。” “啊?跑什么啊大人?”王启年问道。 “你傻啊,今天晚上请谁啊?”范闲问。 “哦!上杉虎!完了完了,大人,不如趁着我们还没进去,趁早不去了吧?”王启年变颜变色,当即收声,低语道,“这上杉虎上次吃了亏,这次学精了,千万不能随意招惹他了,我们趁机溜走,岂不是完美?” 范闲鄙夷得看了他一眼,“你看你那个样子,出去以后别说是跟我混的,上杉虎这个人啊,固然勇猛无常,可是如今他已经有意投靠小皇帝这一方势力了,再加上这几日太后病重,他的想法,早就产生了变化。” “若是如此的话,那上杉虎岂不是要成为下一任朝堂的悍将?这对我庆国不利啊。”王启年说道。 “放心吧,上杉虎,活不出今年的冬天了。”二人对视而笑,这才携手进入了皇宫之中。 范闲被安排在了副手三档的地方,这也是非常尊贵的位置了,毕竟他的对面,就正好是上杉虎,可以见得小皇帝对于范闲的位置也非常的重视。副手一档做的是司理理,听闻进来的人说,这司理理也是头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中,所以今天的这个晚宴也非常有看头。 都说司理理是北齐未来的皇后,可是太后掌权,谁也不敢多嘴,如今太后重兵,小皇帝又在这里大摆宴宴,谁都能敲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这是皇宫禁地之中皇帝家的事情,谁又敢多言多语?除非是不想活了。 众人已经入座了,此时的皇帝还没有到场,而司理理的位置也是空的。 范闲闲来无事,看到众人还没有开始吃,他也就是嗑着瓜子,异常无聊的看着周围众人,此时他能看到好多的官员都已经到场,范闲瞧来瞧去,看到了面前的上杉虎。 此时的上杉虎手中提着酒壶,冷漠地望着范闲,他的眼神之中并没有范闲以为会出现的愤怒或者是其他 的什么东西,反而只是一种冷嘲热讽的目光,他平静地看着范闲,并没有多做什么。 和范闲分析的差不多,上杉虎绝对把这个仪式认为是可以和小皇帝更加亲近的一种媒介了,那么范闲对于上杉虎的分析,还是非常到位的,如若是这个当朝之上,能够给予上杉虎一定的允诺,那么接下来,上杉虎很可能就要从太后的那一边倒戈到了小皇帝这一边。 毕竟皇帝才是一国之君,总当着太后的走狗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这件事范闲料得到上杉虎是一个明白道理的人,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接下来就是拭目以待的环节了。 正当此时,太监喊道。 “皇上驾到!” 小皇帝穿着龙袍从侧门走入了大殿,大殿群臣,同而出桌,左右各一,跪了下来。 而全部朝堂之上,只有三个人没有下跪,一个是搀扶着北齐小皇帝的司理理,而另外两个人,就是上杉虎和范闲了。 上杉虎和范闲同时作礼,而此时的小皇帝当然看到了两个鹤立鸡群的人,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坐了下来,而对于范闲身旁的座位,小皇帝摆了摆手,司理理轻轻点了一下头,便走过去,作礼跪在了范闲的前面一点位置,正对小皇帝。 而此时的朝堂之上,只有两个人没有跪下了。 小皇帝并没有着急喊平身,而是平静的坐在了坐塌之上,双手扶着龙头扶手,笑了笑,“今日此乃喜宴,朕本不该多言语,只是看到使团如此,未免对于今日宴请的朝中大臣颇有得罪,若是朕不管自己的喜宴,那么大臣怕是都有些微词,过意不去,这可不好。” 谁都听得出来,这句话是说给没有跪下的范闲听的,可是小皇帝说得含糊,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为什么不直接点出来范闲没跪下不就完了? 范闲笑了笑,“陛下福寿安康,国势强盛,天下太平,使团进上京城便是沾染雄光,怎么会得罪贵国大臣,还会让大臣们颇有微词?外臣不解,外臣惶恐,烦请陛下解答。” “哦?”皇帝一挑眉,看向的人并不是范闲,而是一旁的上杉虎。 上杉虎明白了,毕竟是两国礼仪,若是皇帝直接去说,那层面和涉及的地方就多了,若是让庆国有了北齐皇帝训斥使团这么一个话柄,怕也不好收场,这如今上杉虎算的上是大齐国第一大将,他来说,没人会说什么,便立刻冷着脸对范闲说道,“范大人,在庆国之内虽然官位不高,可是这官气还不小。见到我大齐国天子皇帝,为何不跪啊?” “原来是这样。”范闲假做恍然大悟状,惊讶道,“那上杉虎将军,为何不跪啊?” “笑话。”上杉虎说道,“我身上乃是齐国皇室标识蟒纹,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其他不用,这是我齐国的规矩,你作为外人不懂,我可以原谅你。” “哦?皇帝赐予你的蟒纹?”范闲问道 上杉虎正要说话,瞬间,哑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锦衣卫指挥使 范闲面容全是疑惑,但是心底确实乐呵得不行,这套儿就是他玩的,他能不知道玩的是什么吗? 这蟒纹就是太后的手笔,当初从沈重卸下来这蟒纹的时候,范闲也在场,而那时候幸灾乐祸的人正是现在的上杉虎。只是位置换了一下而已。 “如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范闲正说了一半,就被上杉虎粗鲁的打断了,他看着范闲,冷冷的咳嗽了一声。 “臣上杉虎,拜见陛下!”上杉虎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北齐的皇帝,平静的磕头。 而此时的范闲也并没有跪下,只是深深的鞠躬,“虽然庄墨韩庄老先生与我并没有师徒之名,但是毕生藏书已经赠予外臣,已有师徒之实,师为逝世,又是祭祀之月,本该披麻戴孝,可是我乃是庆国子民,并没有齐国的礼仪,所以这才素衣前来,可是我记得齐国乃是礼仪之邦,颇为注重礼仪,若是我在丧月下跪于皇帝陛下,可谓是大大的不对。” 皇帝也懒得和范闲拽文嚼字,谁都知道他在这里胡诌,可是他对于庆国的吹捧让人无法给他一个不好的说法,所以皇帝都没有搭理他,直接对身旁的太监说道,“准备开始夜宴吧。” “夜宴开始!”吊着嗓子的公公宣布了起来。 上杉虎的表现中规中矩,是范闲对于他的期望范围之中的事情,毕竟是一个武将,他对于心计研究并不是很深的。这是劣势也是优势,只不过在范闲的掌控之中,这是劣势而已。 宴席照常进行,这不是太后的诞辰宴席,再加上宫中此时太后重病,庄老先生祭祀大典即将开始,这样不好的事情汇聚一起,皇帝今夜也没有找人来唱歌跳舞,只是大家一起吃个便饭。 “今日晚宴。”皇帝说话了,他举起了酒杯,坐直了对着群臣,“是为了送上杉虎大将军出关,众爱卿也都知道,如今西陲边关事发突然,让大齐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上杉虎将军稳坐军中,是朝之大幸,是群臣的福分,不如随朕提酒,送大将军出关!” 群臣此时随着皇帝将酒杯提了起来,众人共饮一杯酒。 宴席正常进行,期间上杉虎并没有和范闲有什么交集,这局饭其实也就是安排了一个平平淡淡,皇帝喝了几杯酒,扬言身体不适,这就撤了,范闲一看皇帝撤了,自己带着王启年也早早地就走了。 谁知道走出了大殿之后,上杉虎疾步跟了出来,大声的叫住了范闲。 “范大人!”上杉虎走了出来,他打量了一下范闲,笑道,“想不到你还真的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范闲看着上杉虎说道,“难不成大将军还要在上京城的皇宫之中,将我杀了?” “你可还记得沈重是怎么死的?”上杉虎看着范闲。 “沈重之死,大将军可是知道怎么死的?”范闲笑了笑,“我现在认为,大将军才是真的不知道沈重为何死的。” “笑话,沈重就是死于我手,你如此说话,未免暴露你监察院消息渠道太差,让我没有想到。”上杉虎嘲笑着说道。 范闲叹息了一声,对着上杉虎说道,“沈重是你杀的,但是他怎么死的,大将军你却不知道。” “还能怎么死的?被一枪穿透身体而死,怎么?范大人想要体会一下?”上杉虎冷笑道。 “这大将军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我来问你,大将军在街头杀了锦衣卫指挥使,为何皇帝没有找你一丁点的事儿?”范闲笑了笑,他看着那冷笑着的上杉虎说道,“大将军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沈重是太后的人吧?” 上杉虎的疑惑的看了一眼范闲,但是他仍然不相信范闲所说的话,“是谁的又能如何?我们忠于齐国便是。” “忠于齐国?哈哈哈,大将军说得轻巧,那么多忠于齐国的人,谁得到了好下场?”范闲看着上杉虎,“肖恩?还是沈重?” “范闲,你休得放肆,现在是在我齐国的皇宫之中,我随时可以抓了你!”上杉虎被提及肖恩之后,算是动了怒。 范闲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大人,沈重之死,你也要明白的,就是北齐皇帝默许了这件事情,然后放你活到了现在,若是当初抓了一个把柄,把你弄死,你也不会有任何的办法。” “笑话,我兵权在手,他能如何?”上杉虎低声的说道。 范闲摇了摇头,“大将军,若是你能听得进去,便听,若是你听不进去,那就当范某人没说过,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太后得病不是一个巧合,并且太后得病的最后一道指令,可就是让你出兵。” 上杉虎看着范闲,似乎并没有直接明白他话之中的意思。 “再会。”丢下了这 句话,范闲就离开了。 王启年紧紧地跟着范闲眼神之中躲闪着想要看清楚背后上杉虎的动态,可是对方似乎在思索并没有追上来。 “大人,你这么说,他能听懂吗?”王启年问道。 “我就是要他听不懂,若是全听懂了,现在上杉虎回头去找太后核实,我们可就不能继续骗他了。”范闲笑了笑,“现在他全部是猜测,必须想办法验证一些事情,时间怎么样都是来不及的,所以今晚的上杉虎,可能是睡不着咯。” “大人果然英明。”王启年兴奋的说道。 “别说,上杉虎能信我也好说,不信我也好说,只是可怜的大将军啊,从此就要背负一个骂名了,这义父义子二人,尽心尽力为了大齐,谁能想到落得如此田地呢?”范闲摇了摇头,“这时候我才能明白,当初的秦桧为什么非得要岳飞死了。” “啊?秦桧?岳飞?”王启年撇了撇眼睛,他显然不知道范闲说的是谁。 “你无需知道,仙界的人罢了。”范闲笑了笑,二人走出皇宫,左拐扬长而去。 一层阴霾,似乎从沧州城转移到了北齐上京城的上空。 第二天一大早,疲惫的上杉虎穿着战衣带着自己的八百亲兵在北齐小皇帝的目送之下,浩浩荡荡的和上京城城外的大军汇合了。 三万大军就此启程,没有丝毫的耽搁,踏上了进入西陲边关的地界,从北齐城都上京城赶往西陲边关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当然这是快马加鞭,毫不停歇的时间,若是大军走路,少说也得一个多月,两个月到达。 北齐打仗主要以骑兵为主,但是步兵仍然是绝大部分国家的战斗力,北齐也不例外,所以步兵的行程非常耽误进度,范闲估计两个月的时间,其实说的差不多。他明白一个道理,就算是前面西陲边关的庆国大军将本属于齐国的突厥部族打烂了,这上杉虎也绝对不会疾行,因为养足兵马,千里一日的道理,上杉虎比旁人明白的多,所以他就算是收尸也不会疾行。 范闲不急的原因也在这里,这并不是当代,就算是他进入上京城的消息最快五天之后到达西陲边关,那么二皇子动手也得半个月的时间,这就是最快的了,再加上信息传递的速度,二皇子那边动手,这里收到信息,也满打满算最快要二十天,如若将范闲抓获,送到西陲边关进行俘虏交易,更加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这就是范闲并不着急的原因,时间还很长,这个年代的生活,千万不能着急,不然就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所以范闲的性格也变成了如今这样,他不能急,也不能乱了方寸,即使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所以这几日的范闲,也是安安分分的坐在了锦衣卫给他准备的庭院之中,范闲这段时间确实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就带着范思辙和曲涵接触了起来,这不接触不要紧,一接触二人一见如故,曲涵给范思辙开始讲述商贾之术,二人攀谈许久,更是不亦乐乎。 范闲看着这两个小孩子,心中当然也非常的欣慰,想来这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对一件众人都不是怎么感兴趣的事情这么热情,范闲也没有去叨扰,就给二人了一些空间,让他们去自己讨论就好了。 今天的范闲坐在躺椅上,摇摇晃晃,手中拿着庄老先生的典籍,是一本东夷城的兵法,范闲看的精精有味,虽然上面和孙子兵法之中的内容实力相差甚远,但是也有些意思,总而去打发无聊的时光。 正巧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将阳光遮蔽住了,范闲立刻回头,发现高达站在不远处尴尬的看着自己笑,而身旁站着的是一袭黑衣的女子,这个香气范闲嗅的出来是谁,他当即将合上,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司理理问道,“马上要成皇后的人了,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若是让北齐的皇帝陛下知道了,还不得问我一个罪状?若是那锦衣卫的人知道,参我一本,这北齐我是出的去,回去南庆身败名裂,如何交代?” 司理理鄙夷地看了看范闲,将脸上的斗笠摘了下来,她平静地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坐到了范闲的身旁,“皇帝知道。” “知道啊?”范闲笑了笑。 其实他和司理理的关系若非茅草屋那一晚,之前还算是淡薄的,但是经过海棠朵朵那么一手,现在说纠缠不清都是轻的了,但是这件事情范闲一直都藏在心里,就算是正主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去说有关于他们关系的任何话。 “这小皇帝心真大。” 司理理没好气的笑了笑,“你这临时抱佛脚,来不及了吧?” 范闲一回头,自己方才看的那本书的封面上大大的庄墨韩三个字赫然可见,范闲尴尬地笑了笑,这几本书还是临走之前林婉儿给自己拿上的呢,便说道,“倒也不是抱祭祀的佛脚,只是马上到了战事,想要看一看兵法,谁料的如此,竟然是东夷城一个叫做顾古的人写过兵法,而其他这些所谓的大国,齐国和庆国甚至西胡的人,都没有一本兵法。” “庆国的步兵及弓 兵是非常强悍的,适合中距离战争,再加上兵强马壮,财力鼎盛,现在也开始发展骑兵,而齐国本就是骑兵强大,而且人强壮,耐力强大,这也就是两国之间的区别。”司理理说道。 “想不到你对于这些战事竟然如此感兴趣。”范闲惊讶道。 “倒不是感兴趣。”司理理拿起了那本书,翻了几页说道,“只是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研究一些事情,到时候皇帝来找我聊天,我都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再说了,你别忘了,我以前和你一样,只不过我们不叫监察院,叫锦衣卫。” “哦!”范闲假装忽然想起来,“我都忘了这可是大齐第一女间谍呢。” “间谍?”司理理不解。 “暗探,就是暗探。”范闲笑了笑。 “这次去西陲边关,你要小心的可不只是上杉虎和你们的二皇子。”司理理忽然面色认真得对范闲说道,“那里的形式颇为复杂,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给你说的清楚的,不过你们有四处那个诡异的地方,你应该不缺乏情报吧?” “嗯”范闲说道,“我明白,四处的情报已经到了,你说的是西胡人吧?” “西陲边关的地势你一定要掌握好,不然很多地方都是易守难攻,轻则伤损,重则可能会全军覆没。”司理理说道,“西胡人在西陲边关待着的时间非常久了,他们对于那里的地势可是非常了解,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在那里发生冲突。” “冲突是难免的。”范闲说道,“那些西胡人的脾气不好我知道,不过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领兵打仗的人,又不是我。” “万一呢?”司理理笑道,“你来了北齐,你可以小瞧锦衣卫的指挥使,但是绝不能够小瞧锦衣卫。” “哦?”范闲看着司理理,他忽然笑了出来,“你终于要跟我承认些事情了?” 司理理惊讶却又喜悦的看着范闲,“果然我还没有看错你,范提司。” “我也没看错你啊,北齐锦衣卫总指挥使大人。” 二人相视一笑。 自那天以后司理理便再也没有来过边院里面。 范闲没有想到司理理会这么早和他表明身份,其实他也是有些意外的。 其实当范闲知道司理理接任北齐的锦衣卫总指挥使这个位子的时候,也就是他刚刚进入北齐的时候何道人给他的信息,也就是史阐立带回来的,并且知道这个同知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棒槌,他甚至连自己的上司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当司理理的身份被范闲知道之后,范闲才有了心中的这个计谋,也知道了为什么北齐的太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了病,这一切不出范闲所料的话都应该出自这个女人的手笔。 范闲想得明白,太后不愿意立司理理为后,司理理可以理解这个老妇人对于自己的儿子控制欲望的强烈,那么司理理可以退让可以隐忍,但是现在她的儿子已经出生了,若是到了圆锁之后,当朝只有这么一个皇子,而且是在后宫无妃的情况之下,你太后再不立我为后,将我的皇子立为太子,那么司理理去动手,谁都说得过去。 只是她的眼界还是太窄了。 范闲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司理理成功了,到时候太后真的倒下,她司理理不可能一家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这是皇帝身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皇帝一定会找一个理由,杀了她。这毕竟是弑母的罪过,况且北齐这个小皇帝,本来就没有什么大心思,他的心思,谁都明白。 所以,范闲就算为了这个孩子,也得帮司理理一把,将这个事情做事的人,从司理理变成了上杉虎,可怜的上杉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样匆匆的走上了为北齐开疆扩土的道路上。 所以范闲才会感叹岳飞。 外出流血流泪的战士和宫中安逸的宦官大臣们,到底是谁更对于这个朝政有力呢?那要看你坐在什么位置上了,若非上京城沦陷,那么之前的所有问题,在这些大臣权臣宦官的眼里,都不是任何的问题,他们所要考虑的,是皇帝在想什么,皇帝想要什么,皇帝喜欢什么,所以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没有错。 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时间很快过去了,当范闲第二次出现在齐国满朝文武面前的时候,已经到了祭祀大典。 皇帝并没有出席,而出席的是这个举国上下都知道诞下皇子的准皇后,司理理。 但是女人肯定无法坐主位,所以主座上坐的是北齐太学院里面的院士。 范闲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北齐最高学术的接班人身份出现,这个场合之上,尖酸刻薄的读书人是一定要刁难范闲的,可是他们全部被北齐太学院的院士镇住了,院士秉持着学术不分国界不分疆土的庞大价值观,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讲述。 并且在最后的时候,想要 借范闲那里保存着庄墨韩先生世间仅存的一些孤本回来抄录。 范闲当然也只能假借庆国学府的名义,承诺回到庆国之后,立刻让人抄录送来,毕竟南庆的皇帝陛下,也是有着学术不分国界不分疆土的庞大价值观,他们二人倒是还蛮合拍的。 祭祀庆典没人会去搞什么坏,这毕竟是当代最负盛名的文豪祭祀,没人会去说三道四,所有的北齐官员脸上都绷着一根筋,随时可能崩溃。而其他闻名而来将祭祀大典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人群,甚至还有因为祭祀庄墨韩先生的事迹,而大哭出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当世无人之类云云。 范闲也没有当个事儿,毕竟他的名号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要不是为了活下去,那半闲诗集肯定是出不来的,所以范闲并没有把这些莫须有的名号看的太重,至于下面围观的人爱说谁的文学造诣高,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祭祀最后在御前公公传达皇帝陛下的御诏之后,结束了。 但是紧随其后的重磅炸弹,让所有在场的官员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件事情范闲是回到了居住地才知道,因为那时候同知已经在他的院门口等着了。 范闲第一时间并没有从正门进入,所以没有和同知打照面,他回到房间之后才听说。 西陲边关开战了。 庆国二皇子率西塞驻扎庆国五万大军直冲突厥部族,突厥部族虽然有十二万人,但是大多是城池之中的百姓,能够提兵刃上场的不过五万人,还要加上老弱病残,高官将领,后勤女厨等等的人,说来人很多,但是真正的战斗力并不多。 并且突厥部族的城池还是要防守的,二皇子佣兵五万,已经是对方可持续作战人员的接近一倍。 这一次二皇子当然是大捷,他突如其来的攻势,让整个突厥城池的防守线,后撤了十里,而二皇子更是欺人太甚,直接将他驻扎的营地,推进了二十里,现在防守军安营寨扎的地方距离战场不过二十里的距离。 范闲当然知道二皇子在玩什么勾当,他现在打突厥,根本不是为了打仗而去打,完全就是为了让北齐的人知道,他南庆二皇子是一个狠人,他现在兵强马壮,随时可以冲破突厥部族的城池,倒时候就算是屠城,二皇子也得把范闲给北齐,让北齐的人抓过去送给他,不然的话,很可能北齐就会失去他的一个附属国,这样以后北齐,就会真的被孤立起来。 范闲安逸的听着这些线报,并没有说什么话。 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王启年凑到了范闲的身旁,“大人,事情是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的没有错,但是您现在准备如何应对呢?” “等上杉虎。”范闲说道。 “什么意思?”王启年不解。 “我不出去,同知不敢进来抓我。”范闲悠然地说道,“我就算是被北齐软禁的一个庆国使团而已,大战在即,我并非战事的使团,扣押一个祭祀而来的使团,再正常不过了,北齐不傻,怎么样,他们都不愿意吃亏的,就算是吃亏,也得和庆国一起亏。” 事情也确实就像范闲说的那样,同知并没有进来将范闲抓住,只是按照软禁的待遇,将范闲所居住的地方,里里外外全部包围起来,似乎整个上京城的锦衣卫全部在监视着范闲一般,范闲也没有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而是继续和祭祀之前那般,安安稳稳的坐在房间之中。 只是范思辙倒霉在不能和曲涵相见了,他行事也确实低调,若是放在曾经,这范思辙起码得拿把剪刀和同知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如今他连续来了两天,看到是这个阵势,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范闲等人被憋在宅院里面,倒是也闲来无事,下面的人纷纷感叹和范提司大人做事真的是好,这样已经休整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范闲手下的人虽然清闲,不过也不是很放松,毕竟范闲早早就给他们制定了课程,不光是史阐立和王启年,甚至连同邓子越邓子非两兄弟,还有那个侍女和曲涵,都已经开始跟着范闲,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床。 几个人围着庭院里开始跑步,范闲将一整套第二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初升的太阳”各个阶段都传授给了他们,他们非常认真的研习,毕竟这是九品实力的教学,所有的人都按照绝世神功的规格来练习,他们的认真程度可想而知。 做了几天之后,王启年在一天大早清晨问道,“大人,这一套功法的名字叫什么啊?为何我修炼了这么久,没有一丁点感觉自己实力的提高。” 范闲肯定不知道他们在私下里面是如何研究这第二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叫的,只是他需要锻炼身体,就带着这些人一起锻炼身体了而已,没想到王启年会这么重视,范闲又不好意思说这是他脑海之中仅存的一套中小学生锻炼身体用的东西吧? 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这是一套极易练就的功法,虽然招式并不繁杂,可是其中盘根错节步步都需要小心为上,若是一步 走错,虽然不会走火入魔,但是就达不到修炼的目的了。” “那修炼的目的是什么?”王启年疑惑地看着范闲,“我并没有感觉到脚程加快,也没有感觉到实力提升了多少啊。” “那你有什么感觉呢?”范闲狐疑地看着王启年,问道。 “嘶”王启年吸了一口气,开始认真得回想了起来,这几天修炼范闲所传下来的功法之后,身体各处的改变,忽然想到,“就是觉得起得早,身体也能在第一时间活动的开,确实比以前舒服多了。” “那是当然。”范闲说道,“在仙界,曾有一家人,他们凭借修炼了这一套功法,父亲活到了七十二岁,可是两个儿子不好好修炼,只是活到了五十多,并没有到达六十岁,你懂了吧?” “七十二岁?”王启年看着范闲,他无法想象这个年纪,那庄墨韩庄老先生逝世之时,也才六十多岁,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再也经不起那番劳累了,可是范闲口中的那个人竟然活到了七十二岁! “当然,我还会骗你吗?”范闲说道,“并且那人也是病逝,若是无病,可能要活到百岁,因为他得病之前,仍然是生龙活虎一般。” 王启年立刻面色正经的对范闲说道,“大人,此番大恩大德,下臣没齿难忘,还请大人允许,小人将此功法,通过监察院密道传于我家夫人和小女,夫人最近身体不适,我收到家书,夫人的身体可以说是” “传传传。”范闲摆了摆手,也懒得搭理他,一个中小学生广播体操,被范闲硬生生吹成了五禽戏,不过也好,这个东西做多了对身体有益无害,并且心态如果摆正的话,范闲相信他们活的时间也不会短。 范闲正打算转头离开的时候,这才发现,高达等几个虎卫还有曲涵等一系监察院的众人就在后面偷听,搞了半天,王启年是来套话的,他们虽然也在练习这个初升的太阳广播体操,但是并不知道是干嘛的,此番听范闲讲述下来,这简直就是长生不老的修行功法,立刻四散开来。 “早晨起床练才有效!”范闲大声地吼道。 “是大人!”高达在房子后面喊道。 “大人英明!”邓子越在水井旁边喊道。 “大人威武!”曲涵在范闲身后不远处喊道。 范闲无奈的再次回头的时候,所有人跑的一干二净,连个毛都没有剩下。 这样的日子还在持续着,区别就是这些人对于广播体操的热衷和热爱一天超越了一天,甚至有一日大半夜就听到了邓子越和邓子非两兄弟在月光之下做着初升的太阳,范闲也是一笑了之,总得给这帮人找点事儿干,不然继续这样漫无目的的活下去,谁都得长毛。 只是这样安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声金锣鸣响,打碎了他们这样平静的生活,那一日范闲记得很清楚,整个上京城都传来了噩耗。 太后,薨了。 整个上京城变得异常的死静,所有的房市,街道,摊位全部歇业,甚至客栈都打烊了。 把守范闲等人的锦衣卫一夜之间从几百人变成了正门的四个和后门的四个。 只是范闲并没有乱跑乱逛,他仍然在庭院之中,静观其中,他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等着这件事情第二步走出来,也等着这件事情,进入他的节奏。 太后薨了这件事情,震惊了整个上京城的天空,而所有的大臣都在恐惧之中。 因为曾经的保皇派少之又少,如今国师苦荷也不在宫中,那么整个北齐,就是那个早就该一手遮天的人,真正开始一手遮天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皇帝颁发了第一道密旨,命令刑部,第一时间查出凶手! 这件事情并没有外传,所以告诉范闲的人,当然是如今的锦衣卫总指挥使,司理理。 司理理将这个消息带给范闲的时候,整个齐国已经处于震动之中了。 太后之死的消息传得非常的快。 “所以当时太后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特征就已经能够看出来,是一个毒杀?”范闲说道。 “是的。”司理理说道,“毒药也非常的稀有,很少能够找得到,但是恰巧我见过。” “哦?”范闲问道。 “是南庆的毒药。”司理理说道,“范大人应该非常的熟悉,就是那味鹤顶红。” 鹤顶红变成南庆毒药的最大功臣就是范闲,他对于这个毒药的调试,可谓是非常的熟练,当然会调制这个毒药的人,天下也就是两个,一个费介,一个就是范闲,只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比会调制毒药的人,还要少。 “嗯,这样嫌疑人就锁定了,应该是现在北齐之中南庆的人,比如说我?”范闲疑惑地看着司理理,问道。 “那倒不是。”司理理说道。 “你这样的手法,可是真的太笨了,你要我怎么说?”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给了你很好的一条路了,你为什么偏偏不选择相信我呢?” “臣妾信任范公子,所以才将范公子给我说的意思,告诉了陛下。”司理理平静地说道。 范闲仰着头,皱着眉看着司理理,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司理理把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告诉了北齐皇帝之后,意味着什么。 因为这些话,范闲和北齐皇帝说过一次,而当时的北齐皇帝,原本的意思,就是托范闲之口,将这件事再次传达给司理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范闲并不知情,但是范闲能感觉出来,那时候的皇帝仍然有些不信任司理理。 那么如今看来,北齐小皇帝的疑虑是打消了,而且他们也开始想要按照范闲所给出的计划,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了。范闲估摸太后的命也最多就撑到这几天就可以了,所以这两天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动,但是整个北齐的锦衣卫和其他的人,似乎已经忙疯了,也就为了及时能够赶得上现在的情形。 还好赶上了。 司理理坐在范闲的面前,“范大人的准备,可做好了吗?” 范闲低沉着看着司理理,“那是自然,我自从动身北齐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是希望你们的皇帝陛下,不要食言便可。” “范大人此举,真的是让我心中非常震动,要用自己的名声,换我北齐的政权稳定,让小女子倍受感动,只是不知道如此,对于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司理理看着范闲。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范闲笑了笑。 “当今世间,还有比范大人更加关心我北齐朝政的庆国人?”司理理护着嘴巴惊讶地问道,她的表情证明了,她并不知道身后的人究竟是谁,这也让范闲有了一个小小的震惊,不过这个震惊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很长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个无所谓,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和北齐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范闲笑了笑。 “大人这样就把身家性命交到我们的手里,难道真的不怕陛下就此坐实你的罪名,然后将你彻底拉下水?”司理理问道。 “哈哈哈,当然怕啊。”范闲笑道,“但是想来你们的皇帝更怕宫前兵变,上杉虎带着那三万大军不打南庆,来夺皇位吧?你们的皇帝更怕,宫廷里面最深处的那些秘密,被公之于众吧?” “哈哈哈。”司理理跟着笑道,“大人言多必失,北齐深宫之中,哪儿还有什么秘密呢?” 正巧在这个时候,门外传入了敲门声,司理理立刻将黑色的头巾放在了头上,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而下一刻范闲则说道,“进来吧。” 侍女笑着走了进来,她并没有看向司理理一眼,而是对范闲说道,“大人,用膳了。” “哦?好啊,那放过来吧。”范闲喜悦得说道。 侍女将饭菜放到了范闲的面前,这才说道,“大人并没有说有客人到来,需要再准备饭菜吗?” “不必了,你下去吧。”范闲挥了挥手,那侍女才走了出去。 范闲看着侍女走了出去之后,这才笑了笑,对着司理理说道,“不必那么紧张。” “这个侍女不错,挺有眼力劲儿的。”司理理笑了笑。 范闲并没有搭理这个话题,他便继续说道,“我喜欢吃红豆饭,北齐的红豆饭,可是一绝。” “哦?范大人第一次吃红豆饭是什么时候。”司理理问道。 “一年前,茅草屋,田园居之中,那碗早饭,我记得是海棠朵朵做的。”范闲笑了笑。 “记忆犹新?”司理理问道。 “印象深刻。”范闲回答道。 司理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范闲这才将一大口饭放到了口中,咀嚼着说道,“就是有些难以下咽,你知道吗?红豆饭吃起来的时候,急不得,那日我着急,吃的有些噎到了,所以之后我对于红豆饭,那就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味,这才能好好的吃饭,不怕被噎到。” 司理理再也没有打断范闲的话,而是安安静静的听着范闲说了下去。 “只有不被噎到,才能继续吃饭,对吧?”范闲的笑容,展露无遗。 根本不明白范闲在说什么的司理理,静静地看着范闲,她没有丝毫想要打断范闲的意思,此时的司理理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了一些道理。 “男孩子都爱吃红豆饭,对吧?”范闲笑道。 这一次,范闲沉默了。 而下一刻,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门被打开的时候,高达出现在了范闲的面前,问道,“大人,现在” “让他们进来吧。”范闲说道。 “啊?”高达不解的看着范闲。 “下面,我就将一切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范闲吃着饭,最后和司理理说了一句话, 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继续将面前的红豆饭,吃得干干净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狱 “哈哈哈哈!恭喜二皇子殿下,大战大捷!”下方正是二皇子带领的侧卫,就是他的副指挥使。 这个副指挥使是从叶家带出来的人,当然,这一次启程二皇子从叶家可不止带了一个人出来,他带了整整三十个人,而且到了之后,只要是千夫长以上的官职,基本换了个遍。 军队的人以服从为天职,他们当然不会质疑自己目前的领袖,况且每一个部队只要是换了将领,那么肯定会换管理层,这个决议,当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况且对方还是穿着银盔银甲的皇子。 皇子的名头就已经是天了,而这铸银打造的盔甲,更是帝王的象征,所以军队之中别说什么军心涣散了,这可是他们能够跟随二皇子回到京都城,回到自己家乡庆国之重的绝好机会,谁都想去表现表现,军心稳固的很! 二皇子的营帐并没有在军中,二皇子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将总本大营安插在了三万大军的后方,而他这里,还驻扎着两万大军,也就是说,如今的吐蕃部族存在在自己的后方,并且也派了八千人随军出征,而庆国的守军,此时已经空虚,他直接将最后的西陲边关之中所有的驻军连根拔起,到达了前线。 没有人敢质疑这个二皇子想了一路的妙计,这样虽然绝大程度对对方造成了人数上的差异,但是隐患也是在的。 “这是自二皇子殿下到达西锤之地之后,第二次大捷,这一次我们直接将突厥部族的守军打回了他们的城池之中,现如今,对方就是困兽之斗,根本无法突破我们的防守,现在三万大军已经呈压倒之势,二皇子殿下,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呢?”问话的是如今吐蕃部族的首领,恩兰巴人说道。 二皇子在对于臣服于自己国家的吐蕃人面前,表现得老练和敏锐,他抖了抖面前的发丝,笑道,“恩兰族长,不必担忧,我在来的路上,就将这盘棋已经下好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事情,不只是一个部族或者是一个部落这样简单地事情,我们要解决的可是我大庆的内忧外患啊。” “尊敬的二皇子殿下,内忧外患,从何而来?”恩兰巴人惊讶地看着二皇子,“我引以为傲的大庆,怎么会有内忧外患?不知道下臣是否可以替二皇子殿下分忧解难?” “不必劳心。”二皇子摆了摆手。 此时身旁的叶灵儿站了出来,可以看出,这一次的叶灵儿也是做好了准备,她穿着一身战甲,左手夹着头盔,和那穿着银盔银甲的二皇子一般一样,贵气逼人,她冷着脸,对着恩兰巴人说道,“恩兰族长大可不必担心,这次二皇子殿下为了我大庆做出的很多举措,若是恩兰族长配合默契妥当,到时候可以和陛下一言,让吐蕃正式进入我大庆,这样,也算是千古佳话了。” 恩兰巴人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当然大喜过望,立刻对叶灵儿说道,“总指挥使大人,恩兰代表吐蕃一族全体族人感谢大庆,感谢二皇子殿下啊。” 叶灵儿和二皇子相视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大帐之外喊出一个急促的声音,“报!急报!” 显然,脚步声停在了大帐之外。 二皇子冷声说道,“放进来。” 兵器交错的声音出现之后,一个探子进入了营帐之中,将手中的密函,直接递给了面前的叶灵儿。 叶灵儿接过密函,没有丝毫的耽搁,直接转身走到了二皇子的面前,将密函递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接到了密函,立刻把信封撕开,将里面的信纸打开,抖落了一下,细细看去。 看完之后,他哈哈大笑了出来。 叶灵儿好奇,而二皇子直接将密函递给了叶灵儿。 接过了密函的叶灵儿,当即会意,将密函投入了火盆之中。 “恩兰长老,你先下去吧,我们有些战事还要继续商量。”二皇子说道。 恩兰巴人点了点头,对着二皇子作礼,“下臣告退。” 一众吐蕃族的军人跟着恩兰巴人走了出去之后,此时的营帐之中,全部是庆国的人了,二皇子向后躺了下去,这才缓缓地说道,“监察院四处言冰云来信,两个好消息。” “言冰云?”一个副将惊讶的问道,“二皇子殿下如今连监察院都在手中?” “那是自然。”二皇子笑了笑,对于这样的吹捧,他一概是照收不误,他对于言冰云的信任,从来没有变过,他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上杉虎的大军,已经进入了西陲边关,并且只是派了小队人马,接近两千人,进入了突厥部族的城池之中,这一点是为了蒙混过关,让我们误以为他们的主力部队,进入了突 厥城池。” “那他寓意何为?”副将问道。 “偷袭我大本营,今夜的计划,此时的上杉虎应该就在疾驰的路上了,想来今夜,他们就要偷袭我们这里。”二皇子笑道,“上杉虎啊上杉虎,如今沈重不在,你小小一个北齐,拿什么和我斗?” “副将领命!”一个副将立刻跪在了地上。 “排一万五千人,现在潜伏出营帐,立刻设计围剿,另外留下五千,在营帐之中休息,做锅生饭,营造出大战大捷之后的懈怠之色,最好再发放酒水,大醉一场!”二皇子笑道。 “二皇子殿下英明!属下这就去办!”副将立刻走出了大营。 随后二皇子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更加有趣。”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笑道,“范闲在北齐,暗杀北齐太后,北齐太后身死,范闲被抓,如今无论我打不打北齐,这范闲,都是死定了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不已! 而叶灵儿露出了微笑。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营帐之外的缝隙之中,有一个北齐的士兵,悄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北齐和南庆的关联有很多,毕竟是诸多小国之中的领袖,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相互之间的学习肯定多的是。 所以范闲当看到北齐的牢房之时,也认定了这个地方肯定是学习庆国的。 地牢长的一个样,都是拿木桩子打入地上和地下,这也就是为什么监牢总要压在地下的原因,比较好穿木桩,直接从地表上方穿下来,然后打入地基,就算是下方挖土挖开,也没有什么用,上面毕竟是卡死的。 范闲被同知带进来的时候,他周身的所有人也都被带了进来,好在范思辙不在,没有牵连到自己的弟弟。 整个地牢被分为很多区域,这也是方便管理。 范闲等人被安排在了北边最角落里面的几个监牢之中,范闲下监牢的场面极为盛大,几乎所有的锦衣卫全部跟在了范闲的身后,而带领范闲进来的是当今北齐的礼部侍郎,礼部侍郎穿着官服,带着礼部的众官员,带着范闲从居住的地方,一路走向地牢。 “地牢坐落在刑部的下方。”礼部侍郎说道,“进出刑部的大门有两个,一个是从我们现在这里,就是刑部的正前方。” 范闲点了点头,“刑部居然在皇城之外。” “是的,当时刑部设立的时候,是在皇城之内的,可是后来就是因为这个地牢的缘故,在皇城边缘建造的地牢,结果因为太大,就造到了这里,最后无奈,将刑部也设立在了皇城之外。”礼部侍郎解释道。 “果然是北齐,不同凡响。”范闲笑了笑,踏入了刑部的院落之中,道路两排小树载得别有意境,“那刑部上朝不得比你们早起个半个时辰?” “那是自然!”随着一声嘹亮的笑声,一个肥硕的男子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范公子,别来无恙啊。” “这位便是你说的上早朝要早起半个时辰的刑部尚书大人。”礼部侍郎立刻介绍到,转身作礼,“大人。” “好啊,好啊。”刑部尚书笑着走了过来,“范公子来了便是客人,我已经让人们整理好了牢房,如此一来,范公子便安心住下吧,没什么事儿,我不会让人叨扰你的,我亲自带你去。” “劳烦大人了,有请。”范闲说道。 “哪里哪里,范公子请。”刑部尚书说道。 这后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搞的哪一出?后面的一个一个人都像傻了一样,看着面前的范闲和众北齐官员相交甚好,攀谈之处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就像是一个观光团来参观刑部大牢的一样。 “这大人不是来蹲监狱的吗?”高达问王启年。 “咱家大人乃是天下文人墨客的典范,当今第一才子,就算是蹲监狱,也得有排面不是?你懂什么,用大人的话说,大人这叫硬气!”王启年说道。 “王哥,何为硬气?”曲涵不解。 “就是,气节刚硬,形容人从不低头,行事让人赞叹!”王启年撇着嘴牛逼哄哄道。 几人继续跟着范闲,在刑部尚书的带领下,走下了那道进入下方地牢的门厅。 “范公子,这是我们齐国的地牢,和你们南庆相比如何啊?”那刑部尚书问道。 范闲看了看下方的布置,这才说道,“南方潮湿,地下多有蚊虫,蜘蛛蟑螂多,再加上若是有伤者进入,还没等治疗就已经被蚊虫所杀害的案例数不胜数,并且南方的湿病多,阴冷的地牢之中,犯人的存活率并不高。” “范公子不愧是监察院的提司大人,一语中的,这牢房结构呢?”刑部尚书带着众人和范闲,一边走一边说着,范闲则也乐呵呵的跟着走,听到刑部尚书这么说,范闲才说道,“这都是从地上打入的木桩,非常的坚 固,想要越狱是非常不容易的。” “范公子也没办法?”刑部尚书问道。 “办法肯定不是没有,只是越狱是非常复杂的事情,并不是只考虑牢房结构,若是这里无人看管,我就算是拿裤袋都可以把这木头锯开,尚书大人你说对不对?”范闲笑了笑,“若是有人看管,这就是根据人的原因去考虑了。” “想不到范公子对于越狱还有一定的研究,不简单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范公子的诗句,我都奉为经典,让我家中孩童熟读熟背,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真的是深得我意,舒服的很那!”刑部尚书大人笑着说道。 众牢头也跟着刑部尚书,这可是他们顶天的上司,为了迎接刑部尚书可是做足了准备,从昨晚上就开始打扫卫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怎么休息,这一次跟着来,几个牢头也是不太明白这尚书大人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牢头大人,说这是带着一个叫范公子的人来参观吗?”一个狱卒问道。 牢头也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知情啊,但是我听说是有一行重要的囚犯要进入刑部大牢,不过我也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竟然是刑部尚书大人带来的应该不是什么犯人吧?” “估计不会是,不然什么犯人能有这个分量啊。”另一个狱卒说道。 正当这个时候,刑部尚书呼喊道,“北边牢头是谁?” “属下在!”方才说话的牢头,立刻跑到了刑部尚书的面前,“属下在,请问尚书大人有何吩咐。” “我吩咐你收拾的牢房,你收拾的如何了啊?”刑部尚书的脸色变了一些,他微微一抖,看着那牢头问道。 牢头一皱眉,当即说道,“收拾完毕了,北边牢房之中就有些许市井流氓,此时已经迁到了南方的监牢之中,现在的北方监牢没有犯人。” “既然如此,范公子,请吧。”刑部尚书一伸手,示意对方进入面前的牢房区。 范闲轻声说道,“请。” 一行人转头,进入了北边的牢房区域之中。 此时的牢头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刑部尚书在搞什么玩意。 范闲看着面前的牢房,心中当然觉得想笑,此时的牢房之中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且其中最里面的牢房竟然已经被打通了,两个牢房被做成了贯通的一个通透的牢房,而且里面三周都弄上了帘子,饭桌c书桌床榻应有尽有,不光是如此,周围的牢房也都换了床榻,是软鹅绒的垫子,能看得出,是下了辛苦的。 “范公子,这牢房您可还满意?总指挥使下的命令,我们当然是遵守的。”礼部侍郎笑道。 范闲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相当满意,劳烦两位大人了。” “哪里的话,没有范公子的帮衬,如今的大齐也不可能这般稳健,还是范公子的功劳居多,我们也只是按照旨意,如此罢了,范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牢头说便可,我们这边尽可能的帮助范公子。”刑部尚书立刻说道,此时的刑部尚书,转头对身后的牢头说道,“这几间牢房的钥匙呢?” 牢头一怔,对刑部尚书说道,“牢房的钥匙,这个我” “你可能没有听明白。”刑部尚书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牢头,“我问你要牢房的钥匙,而并不是让你解释什么是牢房的钥匙,也不是让你说牢房的钥匙是什么意义,我是在要钥匙!” 牢头一个哆嗦,立刻将一串钥匙都拿了出来,“这是北区的钥匙!大人。” “范公子,钥匙呢,你就自己保管吧,出去进来的时候也要掩人耳目,毕竟这里不是庆国,我能给范公子的安全保障并不高,若是还有刺客之类的人物,范公子还是要多加小心。”刑部尚书说道,“那就如此?范公子自己安置房间吧,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已经够多了。”范闲点着头,对面前的刑部尚书说道,此时的他才明白是为了什么。 想来,范闲其实对于这个北齐小皇帝还是有些小瞧了,面前的刑部和礼部,已经明显的摆出来了,都是小皇帝的人,如今太后薨了,他们也算是能喘一口气了,如今看下来,这范闲对于他们个人来说,当然是大恩人了,再加上皇帝那边并没有为难范闲,而司理理又在暗中传旨,一来二去,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众人安置了下来,范闲领着钥匙到处逛了逛,此时的刑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已经走了,北边牢狱这里只有范闲一行人坐在当下。 “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否。”王启年绕到了范闲的面前,低声询问。 范闲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说道,“但说无妨。” “大人,我们这是被北齐抓了起来,关到了地牢吗?”王启年问道。 “当然了。”范闲感叹道,“身在异乡,被抓了起来,谋杀北齐太后,这是重罪,看来过不了几天,我就要被问斩了,你 们也跑不了了。” “大人可以跑啊。”高达愣神儿看着范闲,推开了面前的牢门,“这北区的牢门钥匙你都有,为什么不可以跑啊。” 范闲尴尬地看了看高达,“你说得对哦。” 众人哈哈大笑,此时的高达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我们暂时不需要跑。”范闲笑了笑,“你们放心吧,事情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你们就在这里安心生活就可以了,总会有人来将我们带出去的。” “现在不走吗?”曲涵不解地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到了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现在既来之则安之,就在这里居住些时日倒是也不错。” 几人面面相觑,既然范闲是有目的的,那就只能是听从范闲的旨意,等待着下一步的动向,几个人倒是也没有什么问题,这又不是留有案底的坐牢,只是在这里住两天,谁都没有什么多想,况且这样的坐牢经历,不是谁都能有的。 范闲几人也就算是安顿下来了,到了饭点,一排排的侍女走了下来。 “牢头大哥,开下门。”第一个侍女,喊着后面的牢头,而牢头则是尴尬地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侍女,又打量了一下饭菜,这才说道,“这是” “这是锦衣卫的御膳,是刑部尚书大人通过的,来给范公子送饭。”侍女说道。 “我滴妈哟。”牢头看着这一盘盘的山珍海味,都别说吃过了,连看都没有看过,他抿了抿嘴才说道,“这北边牢房的钥匙就那一套,范公子自己拿着的,我也没有,你让范公子亲自来开门吧。” 话语之中有了怨气,范闲也听得出来,赶忙把钥匙直接丢给了面前的史阐立,史阐立不是个笨蛋,当即明白了范闲的意思,连忙走过去将牢门打开,这才让出了一条路,给侍女们都走了进来。 “她们也是侍女?”小青低声对范闲说道,可是她的眼神丝毫没有离开过面前那些侍女。 听闻这句话,范闲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一行侍女,穿的花红柳绿,身上的衣服作料也不一般,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更是那一双双五颜六色的绣花鞋,让人心情极好,范闲明白了小青的惊讶,他转过头看来,那小青仍然是那一套破布红衣,似乎已经穿了很久,有些掉色了。 他说道,“是的,这世间本就分了三六九等,侍女的待遇不一样,也属于正常的,不过你和她们还是不一样的。” “啊?公子有何不同?”小青问道。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对这正要锁门的史阐立说道,“邀请牢头大哥进来共进晚膳吧。” 史阐立会意,正要转身对身后的牢头说话的时候,牢头已经一溜烟跑了进来,“范公子啊,久仰久仰,我也不是很饿,不过要陪范公子共进晚膳,乃鄙人的荣幸啊。” 范闲笑道,“那就劳烦牢头大哥了,这么多饭菜,我们几个也吃不了。” “哎!哪里的话,范大人,我这儿人多,你但凡吃不了尽管跟我说,我这就叫弟兄们来帮您解决难题。”牢头一脸喜悦。 “那就劳烦牢头大哥了。” “好的好的!”牢头搓着手,坐到了桌子上。 一张桌子肯定是不够的,侍女将菜分别放了三张桌子,这才够范闲等人一同吃饭,范闲答谢过了侍女之后,这才开始动筷子,他深知送饭的人和后厨不能得罪,不然你不知道吃进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北齐的饭菜就是香。”牢头自言自语道。 “下次有机会请牢头大哥去尝尝我们南庆的牢饭,也是非常不错的。”高达喜悦得说道。 可是他说完,众人脸黑了一大片。 牢头也尴尬地看着高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范闲憋着笑,自顾自得吃着饭。 正当几人都在品尝美味佳肴的时候,一阵骚动从外面传了出来。 范闲忽而惊到,他回头看去,是正门口传来的砍杀声,范闲对着身旁的牢头说道,“牢头大哥,外面是什么情况?我听动静不小!” “哦哦,对我也听到了。”牢头从满嘴都是食物的牙缝之中挤出了一句话,他生生咽了下去,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范公子不必担心,应该是劫狱的。” 范闲几人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牢头,异口同声的说道,“劫狱的?” “对,劫狱的,这里经常有来劫狱的,不过没什么关系,这里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我们基本上其实就是看管犯人而已,地牢的防御很坚固的。”牢头又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嘴里,“你们也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的。” 话还没有说完,眼看两个人直接摔到在了后方的地上,牢头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也能听到那一阵凄惨的叫声,他猛然回头,这才看到自己的两个狱卒,滚到了地上!哀嚎着打滚。 “这这这”万万没有想到的牢头直接站了起来,他将筷子按在了地上,怒道,“你可知道这是哪儿!” “北齐刑部牢房。”来人冷漠地说道。 范闲轻巧地看过去,当然知道来人蒙着面,并且只有一个人,他手中长刀并没有一点鲜血,看来是将人打伤之后进来的。范闲并没有说话,但是当然明白了来人的身份,这是庆国的人,很有可能,是监察院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的范闲,只是安稳的看着来人,并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来人看着牢头说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的牢头略显震惊,他显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当即说道,“我告诉你,这里都是朝廷要犯,没有一个人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现在锦衣卫已经知道了你的闯入,就算你劫走谁,都不可能出去的!” “那就用不到阁下操心了!”来人立刻攻而过来,单手就对峙牢头。 本以为那牢头也是一下就会被拍晕过去,毕竟来人可是七品的实力,但那牢头的身法诡异,就在一瞬间,抵挡住了来人的攻势,随机立刻将身形后压,躲过了对方致命的一刀! 此时的范闲才恍然大悟,“原来也是一个七品高手。” 来人愣了一下,立刻向后退开,“一个小小的牢头,竟然也是七品?”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大大的牢头!”牢头一口痰啐在了地上,厉声道,“你给爷爷放马过来,乱闯刑部大牢,老子今日和你势不两立!” “哼。”来人冷漠的一笑,直接一刀砍了过去,只见那牢头也不害怕,双手向后一抽,竟是两把飞刃,范闲看去,此兵器比飞刃还要长些,这个兵器范闲到是头一次见到。 双刃直接打出,攻向来人的左右肋,来人当即一脚点地,直接升起道半空之中,翻身一跳,落地到了牢头的背后,长刀直接刺背。 牢头反应也非常快,双手向后一架,将长刀挡了下来。 这一交手,范闲就知道了这个来人的身份,这是六处的人,这一招是影子在他面前用过的招式,此时的范闲也不想两个人继续做什么无畏的争斗了,便说道,“你是来劫狱的?” 来人冷漠地说道,“正是,你若是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范闲当即一惊,连忙捂住了嘴。 牢头的动作非常快,也就在这个瞬间,双刃直接抵在了对方的背上。 “哼”冷哼了一声的牢头,邪魅的一笑,他平静地说道,“可怜你一身武艺了,今日是谁都救不了你!” 来人没有说话,冷面横心,什么也不说,直接举起了长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范闲怎么可能让他死在自己的面前,单手的筷子直接往那人胸口处一弹,将手中的钢刀弹落了。 这指力!非同小可! 来人震惊得看着范闲,冷漠地说道,“北齐狗,我和你势不两立,若是来生为人,再杀你几个北齐狗!” “啊?”范闲打了个哈欠,“我不是北齐人,我是庆国人。” “南庆?”来人震惊了,他对着范闲说道,“庆国的人居然有你如此和北齐为伍的人,简直是侮辱我庆国血脉!你叫什么名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范闲啊。”范闲说道。 后面的人,一阵哄笑。 “范范闲?”来人的眼神呆滞了些,他似乎不太相信,他认认真真的看着范闲,再次确认了一次,“可是庆国” “庆国监察院提司大人。”王启年说道。 “太学府丰正。”邓子越说道。 “当朝户部尚书之子,范闲。”高达说道。“范大人。” 来人彻底傻了。 “范公子,你们认识啊?”牢头看着范闲,但是并没有松开手里的刀。 “认识倒是不认识,只不过我知道,他是我监察院的人。”范闲笑道,“牢头大哥,你放开他吧。” “不行啊,这人是来劫狱的!”牢头皱着眉,“公子你这样让我没法交代啊。” “他劫狱劫的是谁啊?”范闲无奈的看着牢头。 “啊!是公子你啊。”牢头皱着眉。 “我要是想走,我肯定自己走了,放心我不走。”范闲叹息道。 这时候牢头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个小子还劫什么狱啊,脑子有泡!” 所有人哈哈大笑,而此时的范闲看着面前的牢头,那最后的四个字,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说出来的话。 脑子有泡?这是范闲才会骂人的话,这个年代,不会有人说。 当一众人再次其乐融融的坐在那里的时候,来劫狱的监察院六处的兄弟已经和牢头开始把酒言欢了。 “哎,兄弟,既然远道而来那就是客人,你来 了我这里,当然我是敬你。”牢头大笑着举起了酒杯,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还未敢问兄弟名号!”劫狱的监察院六处的小兄弟大笑着看着牢头,“小弟名为苏文茂,看牢头大哥的年纪应该比我大一些,尊称大哥一声。” “说的哪里话啊,苏老弟,我没有什么姓名,只是修行师父给的一个修号,名为驼山。”牢头说道,“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也不是什么人物,有幸得了范公子一口饭吃,这才结交认识,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什么了,来饮了这杯酒!” 说着,二人举杯共饮,好不快活。 范闲看着两个人,刚才还要打要杀的,现在又成了一见如故,称兄道弟的好友知己一般,不过此时的范闲为了弄清楚心中的疑惑,才接话说道,“驼山大哥,你可是北齐人士?” “我只是一个孤儿,收留我的是北齐的人,那我当然就是北齐的人,谁也说不上来我是从哪儿来的,谁生的,所以我也不去管,既然师父给了我一口饭吃,那我就要在这里为他做事,你说呢?范公子。”驼山笑道。 “那是自然。”范闲说道,“方才看到驼山大哥的比试,心中已经有些羡慕,想必驼山大哥的天一道法应该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吧?” 范闲说道心中已经有些羡慕的时候,驼山靠在椅背上面带喜色,有些傲视的感觉,当范闲说出天一道法这四个字的时候,驼山竟然是直接惊起,眼巴巴的盯着看范闲,丝毫不敢相信写满了整张脸! “范公子这你怎么知道?”驼山看着范闲。 范闲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猜得不错,这个木鱼脑袋,肯定是经常被海棠朵朵骂的主,所以范闲才能明白,自己在给海棠朵朵的信件之中,经常会吐露自己的不快,所以这样的词汇只能是出自他的口中,海棠朵朵看多了也就学会了,这才用到了对自己师弟身上。 “我和你的师姐关系还是不错的。”范闲笑了笑。 “哦!哦哦哦哦,对哦!”指着范闲的驼山大惊道,“对对对,你是师姐夫!” 范闲满头包。 今夜的北齐地牢之中一片欢声笑语,吃得好玩得好,可是千里之外的西胡,西陲边关之地却是狼烟四起,烽火连天,夜入敌营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既然有意冲锋,当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毕竟打仗这种事情,谁赢了,谁说什么都是对的。 二皇子仗着信息的通讯,第一时间安排好了部署,角色全部认定到位,并且一万多人的队伍,让五千人分别驻扎之后,将此时的营地弄得热火朝天,欢笑声,酒肉之声此起彼伏。 “禀告统帅二皇子殿下!”营帐之外走入了一个人,当是二皇子从叶家带来的副将,副将站得笔直,腰杆子很硬,他双手举着手中佩剑,对面前的二皇子殿下作礼之后,这才说道,“前方探子来报,近千名骑兵正向这里疾驰而来!” 二皇子的嘴角挑了挑,之看着面前的副将,身形向后一靠,“一千人?” “正是!” 行军打仗久了的人,粗略的一看对方的行军或者是屯兵,就能看得出是大约多少人,这个实力副将还是有的,所以二皇子的质疑并不是质疑副将看人数的实力,而是质疑既然是夜袭敌营,为什么只带了近千人?他这里可是两万大军,谁都知道的两万大军。 “为何这么少?”二皇子不解。 “回殿下的话,若是夜袭敌营只是为了烧杀粮草兵,这千人确实已经够了,再加上少了粮库,毁了其他的联络处,是绰绰有余,可是要杀光两万人的兵马,显然是不够。”副将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说道,“要不要派人加强粮草营帐的防御?” “千名骑兵冲击我大营,可否拦得住?”二皇子忽然问道。 古代的冲击力,不是说你站两排人,或者是五排人就一定能够拦得住对方的冲击,并且是在夜晚的时候,映着月光不要说拦截,就算是直接下箭雨,打得到打不到还是个问题,所以现在想来,若是对方直接冲击粮草营的话,很可能会失手。 “之前二皇子殿下到达这里的时候,令人设下粮草营之时,末将就已经在粮草营的附近设下了工事障碍,派人连夜挖了一条宽两丈,深两丈的坑,此坑围绕着粮草营的三面,若是此时夜黑风高奇袭而来的话,没有人带路从正面大营的方向进入,他们是跨不过工事的,莫说一千轻骑,就算是一千步兵,都不好过来!”副将说道,“并且障碍的两旁设有沙泥袋子,触动了机关,沙泥直接落下,他们至少要损失二百余人在坑中,才能度过这个地方,到时候,我们的人就如关门打狗,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样的!”二皇子看着自己的副将,“都说你是用兵之才,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让我好生赞叹!” “殿下过奖了 ,这都是末将的职责所在,为了大庆,肝脑涂地!”副将说道! “去盯着吧。”二皇子轻声说了句。 副将得令,可是就在他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二皇子忽然脸色一变,他看着副将的背影说道,“等等。” “末将在!”副将不敢离去,等候调遣。 “他怎么知道粮草营在哪儿?”二皇子一皱眉。 “回殿下的话,每个军中都会有粮草营。”副将说道。 “那我们分离的那三万大军的粮草营呢?”二皇子一惊,看着副将。 副将忽然震惊,恍然大悟的看着二皇子,“是卑职失职!现在就去通信!” 二皇子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捷 “且慢。”二皇子叫住了即将跑出去的副将。 副将脸上尽是惊慌失措,可是仍然站在了原地,他看着二皇子,低着头,这顿责罚他难辞其咎,当即说道,“卑职认罚,但是当务之急应该是通知先头部队,让他们保住粮草才是。” “保不住了。”二皇子说道,“你方才看到轻骑的时候,再加上你回来的脚程,就算你比他们快些,如此时间过去,你再到达先锋营,已经是火烧天地,于事无补。” “卑职知罪!”副将跪在了地上。 “知罪不如戴罪立功!”二皇子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杉虎这样的行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声如东起,攻西则处,是为一方妙计,上杉虎不愧是大将,而且每一次都是亲力亲为,我说的可对?” “殿下英明!确实如此。”副将不知道二皇子打算做什么,但是仍然陪着二皇子说下去。 “调三千骑兵,挂甲,带火油脂,火石,随我出征!”二皇子放下了手中的笔墨,直接转身拿出自己的银盔银甲,这可是父皇赐予自己的战甲,此役,他做足了准备,这也是他和上杉虎,第一次交手! “你要做什么!”叶灵儿一惊,看着二皇子如此,当即拦了下来,“你都知道上杉虎已经到了先头部队的粮草营,现在上去正面交锋,若是抓住上杉虎还则罢了,如若是抓不到,你被伤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知道上杉虎前营驻扎的位置,现在上杉虎亲率一千轻骑烧我粮草,我一动不动?我去烧他的粮草!我还有一营的粮草可以食用,供给也足够半个月,他呢?只有三万人的一营粮草,若是烧个精光,那他就只能进入突厥部族的城池,那样不正合我意?”二皇子邪魅一笑。 这一句话,震惊在场所有的人! 不单单说这是个好计策,而是二皇子第一次带兵作战就能有如此的头脑和应变能力,实在是让人感叹。 谁也没有敢去否认如此精妙的作战计划,谁也不会去否认,这个绝妙的计划! 二皇子直接甩起战盔,戴在了头上。 三千轻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立刻从外面走入了营地之中,而此时的二皇子,已经在马上了。 “此役,对方群龙无首,就算是事先安排过的防御,在我大庆铁骑面前,仍然如同纸瓦,向北奔袭三十里,就是上杉虎大营,可问你们当中,有谁能够高举火把,烧了他们的粮草大营!”二皇子喝道! “跟随殿下,为我大庆!万死不辞!” “跟随殿下!为我大庆!万死不辞!” “出发!”二皇子单刀匹马,第一个疾驰出了营地,而随后,三千轻骑,浩浩荡荡出了营门。 夜晚总是为杀戮披上一层厚重的外衣。 今天晚上上杉虎来到西陲边关的第一战,就已经完全引起了二皇子对于杀戮的渴望和对于权力的欲望,这一次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将整个西陲边关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充满鲜血的宝地。 二皇子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随着信使从遥远的西陲边关,到达了京都城。 当陈萍萍带着这一封所谓的捷报走到了皇帝面前的时候,皇帝还在优哉游哉的绑着弓箭,而一旁的大皇子则是在有样学样的坐在一旁,跟着自己的父皇一同绑了起来。 “监察院院长陈萍萍,拜见陛下。”陈萍萍并不是奉旨入宫。 虽然一般的密函只需要通过监察院专属的密道进入皇宫御书房到达皇上的手上即可,但是有关于皇子的信息,都是陈萍萍亲自递交上来的,这不是规矩,但是是皇帝的口谕,所以胜似规矩。 “嗯。”皇帝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大皇子说道,“你自己看吧。” 大皇子立刻说道,“儿臣遵命。” 拍了拍手,皇帝双手插入了袖口,昂着头,缓慢得走到了陈萍萍的面前,而陈萍萍则是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双手将密函呈了上来。这可能也是庆国里面唯一一个可以亲手将东西递交给皇帝的人了,之前连林若甫都没有这个资格。 皇帝接过了密函,看了看,冷冷的一笑,“烧了个粮草营?” “回禀陛下,正是。”陈萍萍说道。 “上杉虎呢?”皇帝一语中的。 密函之中并没有写明对方的行为和最后的战果,毕竟要正经的战事上面回来信息,是兵部的事情,所以兵部的信息并不如监察院的快,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出现到皇帝的手上,而这个密函只是关注二皇子动态的密函,并没有真正的战果。 “根据密探回报,上杉虎在夜里将分营的两个大营之中的粮草库全部烧得一 干二净,将近十万担口粮,灰飞烟灭。”陈萍萍说道,“并且在此一役,我方损失七十人,马匹三十。” “比当年的你,好了不少。”皇帝笑了笑。 陈萍萍也跟着笑了笑。 大皇子也跟着笑了笑。 陈萍萍不笑了。 大皇子还在笑。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大皇子,问道,“你觉得如何啊?” “回父皇。”大皇子的表情认真了起来,立刻作礼,低着头说道,“二弟第一次出征,能有如此战功,非常不错,双方烧毁粮草才是第一步,剩下的就是退居城池,屯兵拉锯,这样的事情在粮草短缺的西陲边关可是不少见,所以儿臣以为,这战事没有几年是打不完的。” “几年?”皇帝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觉得好笑。 陈萍萍低声的说道,“范闲刺杀北齐太后,已经被关起来了。” “打入地牢了?”皇帝问道。 “是的。”陈萍萍说道。 皇帝长叹了一声,“西胡之地的战事,要看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就要结束了。” 大皇子一惊。 而皇帝怒喝道,“谁让你动朕的弓弦?” 大皇子吓得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立刻跪了下来。 每日开始,范闲和众监察院一处外勤人员过上了酒足饭饱,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不过除了范闲之外,众人还是坚持在做初升的太阳广播体操,毕竟奢靡的生活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长寿和广播体操。 每个人都一张认真的脸在做着广播体操,丝毫没有任何的懈怠,范闲也不敢偷懒,这些人这么专心致志,搞得他每日也没有休息,总是有些不妥,所以就在众人练习的时候,到了牢狱之中四处转悠,一开始驼山还会和范闲一起踱步,后来听闻了功效之后,苏文茂和驼山也加入了修炼这个法门的大军。 范闲看着那帮修炼功法的人,幸好没什么人看到,不然还会以为自己在组织什么邪教活动。 溜达了一会儿的范闲,听到了一些动静,他转头看去,站在牢房门口的人,此时正傻愣愣的盯着他看。 “我得亲娘咧,你这是坐牢呢?” “我的亲娘咧,你这是干嘛呢?” 二人惊愕的看了一眼对方,忽然哈哈大笑。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在沧州之地认识的人,于振子。 “我办完了事儿就一路跟随着来了北齐,你的人给我的信息也不全啊,让我在北齐上京城的什么万香楼等你,结果什么也没等到!”于振子鄙夷地说道,“不过还好我机灵,你在庆国吃得开,在北齐肯定不行,我就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你竟然杀了北齐的太后,小子,真有你的。” “你也不笨啊,只是来的晚了。”范闲说道。 “晚了?怎么?你今晚就要被凌迟了?”于振子拍了拍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也不害怕,直接走入了地道之中,左右两只手直接伸了出来,笑道,“那我今天可得送送你,我给你带了烧鸡,还有酒。” “那还真丰盛啊。”范闲看着于振子,尴尬地笑了笑,“进来坐吧,这里有些杂乱,不要介意啊。” “怎么搞得这里和你家一样。”于振子提着烧鸡和一壶烧酒走了进来,一转头就看到了范闲手下的那一帮邪教组织,在做一些根本看不懂的动作,最可怕的是,其中还有一个人穿着北齐狱卒的衣服,这可给于振子吓得够呛。 “这是干嘛呢?”于振子问道。 “哟,这不是饿死鬼狼孩子么!”曲涵看到了于振子,当即笑着招了招手,“你已经要比我早死一个月了!” 于振子一脸茫然的看着曲涵,“怎么就一个来月不见,我就要比你早死一个月了?” 这个问题,正是所有人都期盼他提出来的问题,当即他就被邪教组织拉入了群体,开始了对于初升的太阳这个长寿大法的学习和实际操作之中,范闲无奈的看了过去,在于振子惊讶的目光之中,也被强行拖入了群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收服苏文茂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光很快的就过去了,所有人都感觉这一个月,起码可以长寿四五年的时间。范闲也被他们带的,真以为这一套广播体操可以益寿延年了。 信息到来的时候,是月底的时间,已经到了深秋季节,每天监牢的门口都会有一系列的落叶被扫干净。踩着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出现之后,范闲听到这个脚步声,知道来的人不简单,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等待迎接着什么。 进来的人果不其然,是司理理。 范闲走了出来,看着司理理,微微一笑,司理理也同样报以微笑,“日子过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相当的不错。”范闲笑着带领司理理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四周都是布帘,也算是有一定的隐蔽性了,不过范闲并没有将布帘拉下来,免得那些人又对自己的事迹开始幻想。 “西锤边关来信了。”司理理说道,“你要走了。” “筹码是什么?”范闲很想弄清楚在北齐人和庆国人的眼里,自己的价值到底是多少。 “如你所愿,执行死刑,然后庆国和齐国各自兵退三十里。”司理理说着,拿出了一份密函。 范闲将密函打开,这才明白。 第一次交锋,双方粮草禁断,但是毕竟是大哥帮小弟出头,所以小弟在此时支援大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双方进驻城池之内开始修整。 明显吐蕃这一边过的日子要比突厥部族的好很多,当修养完毕的庆国大军出现的时候,北齐仍然没有做好准备,二皇子直接挥军北上将吐蕃部族的人,全部安在了城池之中,围绕着城池开始了三天三夜的围剿。 可是无论二皇子怎么使劲,这城池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无法露出破绽,根本没有一丝可以进入的渠道,甚至二皇子向城中的河水投毒都没有办法解决。 此时北齐的另一支增员大军率两万赶到,直接攻打了吐蕃城池,从背后杀了一个回马枪,让二皇子背腹受敌,遭到双面夹击。 前后的兵力全部部署,等到上杉虎明白的时候,已经带兵杀出,硬生生将这五万大军,逼入了绝境,堵在了枫华谷之中。 枫华谷地处绝境,前可入,后不可退,那是山崖之道,只有西胡人知道如何从后路出去。 所以二皇子集结了全部的兵力死守在了枫华谷之中,上杉虎也不可能直接进去将二皇子杀了,这地方不要说上杉虎,就算是突厥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奇葩地方。 易守难攻,纵横交错。 此时的他们陷入了焦灼,这才提出了谈判,而谈判的条件,就是双方和谈退兵二十里,庆国的条件,是交出范闲。 这一切都在范闲的思考之中,也是范闲的预料到的。 二皇子打不过上杉虎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如此也没有人会责怪他,而且这个是庆国的二皇子,血脉尊贵,所以逼迫北齐和谈条件的并不是二皇子,而是此时北齐交界处,集结的十万大军。 浩浩荡荡,威武霸气! 秋天的枫叶划着慵懒得弧度从天上婉转而下,飘到了半空之中,接着落在了行驶的马车之上,范闲和曲涵还有小青c苏文茂悠然的坐在马车之中,于振子驾着马车,和王启年并排而坐且二人就初升的太阳广播体操的扩胸运动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这一路就是要直接进入西陲边关的,而北齐押运范闲的人正是锦衣卫的上京城副指挥使同知大人。 想来同知也知道范闲在刑部大牢下方的阵仗,也没有多约束他们这帮人,而是将带来了将近百名锦衣卫全部放在了范闲这支车马队伍的周遭,没有给他一丁点能够逃窜的机会,至少同知是这么以为的。 范闲看着苏文茂,他打量了一番,这才问道,“在六处待了多久?” 因为经历过滕子京的事情,所以范闲对于突然出现的监察院杀手都会有一些警惕,这段时间范闲并没有直接搭理这个人,而是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从而得出一些结论,信阳假传监察院密令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能抓到一次,范闲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第二次,毕竟现在的监察院之中,也不是彻彻底底干净的,能够再次渗透进来一个邓子越也好,其他人也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范闲从没有过掉以轻心。 “有七八年了。”苏文茂说道,“当年我被影子大人收到麾下之后,在京都城做了一年半的暗探,然后就到了六处,进入了监察院的下院。” 说到下院之后,范闲就知道,起码苏文茂这个人,真的是六处的人。 下院是监察院非常机密的一个机构,他的隐秘程度和监察院一处的 档案室差不了多少,范闲也是在进入监察院一年多以后才知道了这个地方,下院并不在监察院之中,而是在一个更加隐蔽的郊外。 “在下院进行暗杀的训练之后,一年半之前从下院出来,继续归分到了六处。”苏文茂解释道。 范闲点了点头,这才靠实了苏文茂的真实可靠的信息,既然人不是假的,那就该问事儿了,范闲掂量了一下,这才问道,“是影子让你来的?” “是的。”苏文茂回答道,“我是跟随影子大人去往沧州的,那时候我负责的就是您的安全,奇袭小队就是我带的,当时您从下方进入绣玉堂地下的时候,影子大人就让奇袭小队跟随您的步伐进入,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暗中保护您的安全,一直到最后出去,我们才收官。” “所以这一次劫狱,也是影子的意思?”范闲问道。 “是的。”苏文茂说道,“根据大人被捕入狱之后的信息,影子大人给我密信传了指令,我本就是一路护送大人到达北齐的,到达上京城之后,我们本要收拾回到庆国,也就是这个节骨眼上收到了信息。” “所以我就第一时间来到了刑部大牢,我只身前来,并没有带任何的手下,本就是想要谈清楚虚实,可是谁料的北齐的刑部大牢的防御能力和查控能力简直是形同虚设,根本不堪一击,我便直接进入其中,这才遇到了大人。”苏文茂愧疚地说道,“结果进入了刑部大牢才知道,还是我不谨慎了,俨然是北齐的锦衣卫已经发现了我,让出了通道让我进去,否则的话,我可能还是” “无妨。”范闲心中对这个苏文茂有了好感,毕竟在这个年代,自知之明这四个字是非常珍贵的,想来面前的人有这样的自我察觉意识,是一个审时度势非常好的习惯。 范闲再次打量了一下苏文茂,这才继续说道,“世间世事无常,没有预料到是正常的,你有这份再次思量的心,未来可期啊。” 这是范闲目前给人很高的评价了。 苏文茂看着范闲,深深的感觉到了来自范闲的压迫,那种威压并不是来自范闲的几句话,而是来自说话时候范闲的整个气势,这样的气势,苏文茂只是在为数不多和陈萍萍见面的时候,才看到过。 “这一次进入西陲边关之地,你就随我一起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和影子说的。”范闲说道,“既然之则安之,就不要再想旁的事情了,这几个月就跟着我。” “明白,提司大人!”苏文茂很感激,他立刻说道。 范闲其实有意收拢苏文茂,毕竟其实对于范闲来说,影子也是他的手下,因为今年陈萍萍突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前几日的消息里面,有一条则是监察院的陈萍萍院长将范闲成功提升到了监察院副院长的职责。 这个事情是范闲一直觉得奇怪的,历来监察院也没有副院长这个职务和头衔,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棒槌,谁都有点傻,因为监察院其实是三省六部之中的三省之一,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但是范闲可是知道各朝各代的分部,想来也就是将三省之一的中书省之中的特殊机构换了一个名字,才能解释得通。 正因为他特殊,所以监察院的官职并不是实质能够贴靠在朝中文武将领之中的官职,他是一套特殊的官职,而这一套特殊的官职,竟然没有明确的规定到底是谁大谁小? 举个例子,一处的主办范闲想要去抓户部尚书范建,户部尚书按照庆律来讲,应当是正三品或者是从三品,若是加封爵位,那么就会是从二品,可是范闲是个几品官? 监察院不能够直接抓三品以上的官员,那么这就很有意思,工部侍郎是三品官员,但是其中还要细细划分,例如于秦,他没有封爵,所以是正牌从三品,但是因为他做官很久,才刚刚提升到工部侍郎不过三年的时间,吏部已经上政,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可是礼部并没有提品的记录,他仍然穿的是正四品官员的衣服,所以大家也都当他是正四品官员。 他又是一个透明人,自己不说,没人注意。 这也就是范闲不解的一点。 其实范闲不知道的是,陈萍萍这一次上文正书,批下来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的范闲,当然不知道陈萍萍在搞什么花样,他想的事情,往往都是步数很多的棋路,范闲暂时不了解,这并无大碍。 在监察院之中,整个监察院之下,人们指挥的只不过是监察院之中的密探而已,可是唯有一个人,也就是监察院的院长陈萍萍,调动的是黑骑! 黑骑是什么?是在京都城外独自设立营房,独自设立军备c物资c粮食补给的大规模军队,他们是陈萍萍的亲兵,也就是普天之下听命于二人,庆国的皇帝陛下,还有庆国监察院的院长二人。 这里面就有很有意思的事情了,为什么监察院的院长会有黑骑? 人们肯定会问,比如当朝的丞相林若甫,当他还在位置上的时候,就有过这样六部统一的疑问 ,监察院院长为什么可以有军队,那是不是下面的官员都可以有军队呢? 当然问的时候,定然是稍作委婉了一些,但是大同小异。 当时庆帝也是勃然大怒,可是无奈人家言之有理,再加上奏折上的数量也非常的庞大。 庆帝纵使再如何,也不可能因为对方提了个问题就把文武百官全杀了吧? 所以想到了一个办法,叶轻眉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监察院院长,才可以有护卫军。 这直接把亲兵变成了护卫军,为的是保护庆国最为机密的机构,监察院。 这是说明态度,然后就是赏罚分明,要让下面的文武百官害怕,就只有一招,监察院可以直接调查三品以下的官员,且皇室一干人系,不得干预监察院的所有事项。也正是这一招,将当时的督查院和大理寺变成了一个挑水车的,一个拉粪车的。 这样一下来,大官觉得自己舒服了,监察院反正管不到自己,那么当然不会去再和陈萍萍作对,而依附于皇家势力的人也都闭嘴了,自己的主子都不能插手了,自己还闹腾个什么劲儿呢?所以继续闹事儿的就只有三品以下的官员。 这些官员闹事儿?好办,陈萍萍如同鬼子进村一样,在京都城里面开始了第一次的扫荡工作,这一次结束之后,议论全无。 说白了这就是陈萍萍提升范闲为监察院副院长的唯一一个意图。 军权! 只是此时的范闲,还没有明白,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诗仙的风流事迹与北齐的二三事 路并不好走,出了北齐的大山脉络之后,就到了和西陲边关的交界处,这时的范闲等人,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范闲秉着不要把二皇子饿死的教训,快马加鞭的在客栈足足休息了三天三夜,这才吃饱喝足,再次上路。 出了客栈,就到了一片沙漠荒凉戈壁,这里老鼠蜥蜴蜈蚣漫天遍地的跑着,范闲到是第一次接触戈壁滩,闲来无事带着众人在戈壁滩上用衣物搭起了帐篷,半脚半车的再次连夜磨蹭着,这一路人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开始做广播体操,到了上午不到午时,一觉睡到了辰时左右,然后在烧火生饭,吃个差不多,接着就开始连夜赶路。 生活作息全部紊乱,搞得大家虽然不舒服,但是乐在其中。 用范闲的话来说,这就是连夜奔袭千里。 连着一个月的黑夜,奔袭了没有到一千里的路。 简称连夜奔袭千里。 这个长途跋涉让范闲过的好像是监察院统一旅游一样,硬生生得磨蹭了将近四十天,才到达了西陲边关的境地,也就是这个时候,范闲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等待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是要拉开帷幕了。 “你是不是又要死了?”于振子对着马车旁边坐着的范闲一脸鄙夷,“你用这么多衣服挡住脸是为了混淆视听吗?” “全西锤的人都知道这一队伍是我带的,我混淆什么视听?”范闲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于振子这才说道,“还有,为什么说我又要死了?” “马上见到上杉虎了,听说你和他有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他不杀了你吗?”于振子歪着头问道。 范闲皱着眉,“杀父之仇勉强能靠的上,上杉虎粗人一个,我和他解释也是白费口舌,你们以讹传讹我也能理解,夺妻之恨是什么东西?” “这本书你还没有读过吧?”于振子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递给了范闲,“上面写的非常清楚,上杉虎迷恋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太后欲将海棠朵朵许配给上杉虎,结果南庆的诗仙范闲因为同样迷恋海棠朵朵,直接将其绑架到了南庆,然后只身进入北齐,将太后毒杀,这才把这个婚姻作废了。” 范闲迷离的目光看着于振子,接过了这本书,看到了上面的几个大字,应该是书名。 “诗仙的风流事迹与北齐的二三事。”范闲读了起来,“这样的书你都能看的这么津津有味?” “我寻常的书籍肯定是不看的,但是这本书的书局他就不一样,所以我们一定是要拜读一下的,若不是我看到了你这番表情,我一直以为这本书是你的自传。”于振子说道。 此时的范闲注意到了书籍下方的书局印章,思辙书局的四个大字,范闲当然就明白了到底是谁搞的鬼,“这次我走的有些着急了,小东西,你可给我等着!” 范闲直接把书丢在了于振子的面前,“这种书别看了,容易变成傻子。” 于振子没好气的白了范闲一眼,“说真的,马上到了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范闲提了口气,“怎么办也不是我想的,这上杉虎出招,我见招拆招即可,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其实范闲也没有想好对策,只是他知道,上杉虎并不会难为自己,毕竟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大礼,准备献给上杉虎,这一份大礼,可是范闲和北齐的小皇帝,共同准备的礼物,这上杉虎收也收得,不收也要收得。 庆历五年的秋天,是风最大的一年。 京都城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风,将这一年的人们吹的是东倒西歪。 皇城里面有着不小的躁动,都是因为风吹起的沙尘影响了农忙等一系列的参半,光是户部和工部就不少忙的了。朝廷一般都是非常明白事理的,当一两个部比较忙的时候,另外的部可就是闲下来了,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都会酌情请奏,毕竟要把当今圣上惹急了,谁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还得落一鼻子灰。 所以这个时候的三省六部其他的人,还算是清闲,提心吊胆的清闲。 除了大风带来的沙尘暴,京都城还有一个让满朝朝臣都震惊的事情,就是那十万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北齐边界。 庆国的兵力,如今已经远超北齐,现在的十万大军可不比前些年那般珍贵了,现在的庆国算起兵力,若是直接迎战三十万上下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所以这十万大军虽然听上去很多,可是人们都知道,这并不是皇帝陛下的全部实力。 所以这十万大军,只是用来吓唬人的。 吓唬的是北齐的人,要他们将范闲乖乖的交给庆国。 所以从皇帝的角度来看,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明君在照顾范闲,在保护范闲,可是谁都没有想到 ,他们是把范闲从牛角上面,彻彻底底的送入了虎口。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但是今日凑在一起一些。 当东宫的阳光全部照射进正殿的时候,一排排侍女走入了正殿,这是上午庆国太子殿下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吃茶点。 “哟?”大皇子向后一靠,将手中的棋子放到了一旁,看到了这一排侍女,才笑道,“殿下,若不是我这做大哥的知道你的性情,我还真的以为是你特意招待我和小秦大人的良苦用心啊。” “大殿下有所不知。”坐在棋盘侧面的,正是秦恒,他对着大皇子笑道,“平日里太子殿下吃的,可都是松花露,五香常果,油炸糕这些食物,今日见了您啊,吃的可都是西胡特供,吐蕃上次带来的精髓之物,你看看这个传闻叫巴” “巴达木。”太子看着棋盘,研究了些许,这才说道,“是内库特有的一种食物,产自西域,和那葡萄干一样,用了特殊的手法,别的地方不好做出来。” “对对对,太子殿下还是讲究的。”秦恒笑了笑。 此人坐在这里,没人会意外。 当今庆国之内的两大兵权,京都城守备护国将军,是叶家,叶家掌握着十五万禁军,实力雄厚。 可是他还不是最强的兵权,庆国最强大的兵权,落在秦家的手中,秦家是虎威将军,手下二十万兵马,遍布整个庆国,实力非同小可。 而秦恒,正是秦家如今在朝中这一辈年轻之中,年轻有为的典范,被官员口口相传,庆国的二小龙,这其中的一龙,就是兵者秦家,而文者就是范闲范安之了。 太子殿下目光并没有离开棋子,听着二人聊天。 “说起西胡,范闲好像要到了。”大皇子说道。 “还要几天。”太子说道,“大哥有所不知,这范闲足足走了两个月,并且是上京城的锦衣卫护送,这些时日,恐怕是走的难咯,本宫猜测是调马车,双手困在马车后面,徒步而来。” “北齐这些贼人,也干得出来。”大皇子有些不忿。 太子忽然抬头看着大皇子,“大哥对于范闲似乎很有好感啊。” “毕竟是婉儿的夫君,算是自家人。”大皇子笑道。 太子莫名其妙的看了大皇子一眼,又看了看秦恒,哈哈大笑,“本宫怎么把这茬忘了,对对对,这范闲,算是自家人!自家人!” 说着他将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之中,这才直起了腰拿起了一份糕点放到了手中,端详了半晌,品尝了起来。 大皇子不知道太子的意思是什么,他平静的看着太子,这才说道,“范闲回不来了吧。” “嗯。”太子沉稳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小子经常会给我们眼前一亮的感觉,但是这一次五万大军在他的对面,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就算是陈萍萍那老东西,现在骑着马,怕是范闲人头落地,也只能走到京都城的门口,出不了大门。” 大皇子和秦恒谁都没有说话,他们谁都惹不起面前的太子,也惹不起背后的陈萍萍。 “陈院长会如此焦急?”秦恒感兴趣的问道。 “毕竟是他手下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给杀了,谁也说不过去,不过我猜想,范闲应该是死于上杉虎之手,这样二哥能够顺势和秦恒你家的人练手,直接从西胡c庆国两个方位直接打到北齐。”太子吃了一口糕点笑道,“我觉得这个借口,也值得范闲一条命了。” “哦对了,那批货从哪儿回来的?”太子忽然发问,他的目光看向了秦恒。 秦恒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大皇子,大皇子有些不解,他看了看秦恒,又看了看太子。 太子这才笑了笑,“这可是我大哥,你但说无妨。” 秦恒这才说道,“七百兵马护送,不日就将到达沙洲城内,然后走海路,从儋州城港口出发,直接进入江南道。” “那便好了,其他的安排的如何?”太子继续问道。 “仍然是那样的安排,进入海域之后,分三条船同时进行运输,其中的一条船,我们安排了人去接货,其他的两条船如约到达港口,上面不留活口。”秦恒说道。 太子点了点头,“那便万事无忧了。” 说罢,太子看向了大皇子,此时的大皇子在尽力的按住自己的惊讶和震撼。 他回到了京都城之后,当然明白了范闲到底为何出使,虽然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但是根据绣玉堂的覆灭,他也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当范闲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二皇子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一条路,竟然是面前这个有些愚蠢的弟弟在操作。 有些愚蠢吗? 此时的大皇子觉得,蠢得是自己,还有范闲。 更多请收藏【b z】!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战事 大军已经完全被包围在了枫华谷之中,此时的枫华谷里面正是它最美丽的季节,不光是漫山遍野的血红枫叶,更是连二皇子殿下屯兵所在的山谷之中都是这一片的火红。 可是无论是在里面长期居住了一个月之久的二皇子,还是在门口附近把守了一个月之久的上杉虎,都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的风景,两军僵持,现在的二皇子已经是弹尽粮绝了。 “今日如何了?”二皇子的嘴唇有些干涸,倒不是他不喝水的缘故,只是常年生长在南庆的二皇子殿下,并没有体会过这里的干燥和风吹日晒,如今这一个月的鏖战下来,已经是有些扛不住了,再加上北方的虫蚁和南方不大相同,北方的戈壁滩里面的虫蚁攻击力极强,这一个月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下来,死于虫蚁的士兵已经不下百人了。 “回二殿下的话。”说话的,是叶家的那个副将,他跪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面说道,“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从北齐上京城赶到这里,最慢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一个半月了,还是没有消息,也没有范大人传来的任何讯息。” “范闲!”二皇子砸手,最终咬牙切齿的骂道,“我知道你是个玩心计的主,跟老子耍花招,等你进了军营,我让你悔不当初!” “范闲有可能来的路上并不是非常舒服的。”叶灵儿低声说道,“二殿下似乎忘了,他在北齐也不过就是一个囚犯身份。这一路怕肯定不会坐着马车舒舒服服的来。” “吊马车?”二皇子冷峻地笑了笑,“他也要知道,如若是从北齐吊着马车回来,也要轻松许多了,好好让他珍惜这一段日子吧,毕竟真正回到了大军之中,才是悲惨的开始。” 吊马车就是将人的双手困在马车的后方,或者是马匹的后方,然后一路拉着走,如同当时沈重带着肖恩一路从北齐入关的地方走到上京城的样子一般,但是对于皇宫贵族的人来说,这也算不得是酷刑,只是一种特殊的赶路方式而已。 “二殿下,卑职以为,那上杉虎不是那么容易放人的。”副将对着二皇子说道,“上杉虎那人对于情义看的非常之中,之前上杉虎是北齐太后的人,如今范闲杀了北齐太后,而且之前又残害了上杉虎的义父肖恩,也是间接导致肖恩身死的罪魁祸首,并且还将上杉虎的几个手下骗的丢了性命,恐怕上杉虎那一关,范闲就不好过。” 二皇子呢喃得叹息了一声,“上杉虎随便怎么折腾,他是不敢将范闲杀了的,如今北齐太后一倒,剩下的就只有那个皇帝了,上杉虎能如何?北齐皇帝不巴结,那他就是死路一条。” 政事就是这么简单,太后在位垂帘听政的时候,大家伙投靠太后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是掌握实权的人,况且北齐小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儿子听娘的事情是没有错的,谁都不会相信小皇帝敢忤逆自己的母亲,毕竟他年纪尚幼,无法成就大事。 可是如今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太后倒台,如今整个朝堂之上只剩下了小皇帝陛下,他就算再年幼也是一家独大了,太上皇死得早,太后又没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收得住这个小皇帝了,所以当然就是正式成为了所有人恐惧的对象,那么就再也没有人敢有二心,除非找死,或者直接起兵造反。 文武百官能够有这个实力的人,不超过三个,上杉虎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为了能够搬到沈重,皇帝破格让上杉虎继承了非常大的军权,而现在,是该还债的时候了,当然这一次也是得益于范闲的计策,但是这一次和北齐小皇帝的交易,范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过他能得到的,会比如今付出的更加的多。 只是这些事情,二皇子能看到第一层,却看不到第二层。 而上杉虎,可能连第一层都没有想到会发生。 所以当上杉虎走到范闲面前的时候,他仍然以为,自己是小皇帝的亲信。 范闲并没有注意到上杉虎,而是当马车停靠的时候,他还没有从车上走下来,他也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此时的范闲还在忙乱着。 小青坐在马车里,拿着一些胭脂在对范闲的脸上和身上做文章。 曲涵用力撕扯着范闲的衣服,尽量做得看上去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我总觉得你真的一点伤都没有,会被识破的。”于振子坐在马车上,对着范闲说道。 范闲警惕的看着于振子,“你想干嘛?” 于振子手里拿着匕首,微笑着看着范闲,范闲瞥了一眼他,“你少动,小心我不给你那本奇门遁甲的书。” 于振子立刻乖乖得蹲在了一旁。 车厢里面范闲早就想好了,提前准备了一滩泥巴和尘土,这样糊在身上之后,新旧有序,才会非 常的醒目,最后将两捆绳子一捆绑住了手腕,一捆绑住了腰部,这才算大功告成。起码一见面上杉虎的气势就能强大一些,这才会让范闲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更有把握了。 上杉虎带着自己的一众手下,默然的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马车,范闲这边的人基本上已经走下了马车,这一次范闲并没有带很多人进入上杉虎的军营,在之前他就已经遣散了一些,这一次跟进来的人也就是王启年和高达二人,其他的人,都在外围等待。 王启年和高达此时已经被锦衣卫束缚着,身上都绑了绳子,带到了马车的前面。 “范大人,需要我搀扶你下来吗?”同知此时已经厉声了起来。 此时的同知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了,他的面目极其得认真,走到了马车的面前,“怎么了?范大诗仙站不起来了?” 范闲没有说话,就在此刻,他缓缓地走出了马车之上,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大人!” “大人!”曲涵和小青,赶忙走了来搀扶。 上杉虎看着范闲,并没有先说话,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惨烈的范闲表演他优秀的演技,不管的演得好坏,这个上杉虎反正是信了,毕竟这是北齐,他的太后主子就死在这个人的手中。 所以上杉虎对于范闲,并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他这样从北齐一路走到西胡来,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对待。 范闲直接爬倒在了地上,二女赶上前方,几乎都不能搀扶得住。 上杉虎这才缓缓地走到了同知的面前,他先是冷面看了看左右,问道,“使团的人,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那倒不是。”同知向后瞟了一眼,知道上杉虎说的是身后的二人,便回道,“大将军,其他的使团成员都被我遣散回去了。” 上杉虎点了点头,这范闲刺杀北齐太后本来就是一个大罪,如今天下皆知也没有什么遮着掩着的道理,况且这件事情非常的极端,庆国也不可能去做什么马脚,其实上杉虎针对的还是范闲一个人。 于振子坐在马车上并没有下来,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范闲交代了很多的事情给他,一个演戏的人一定要注重配角的要素,才是最重要的,并且还给了他一本书籍,虽然是像刚才完成的,但是对于奇门遁甲有一定研究的于振子知道,这本书至少书里的内容,起码不是假的。 上杉虎走到了范闲的身边,低声问道,“范大人。” 范闲奄奄一息,看着上杉虎,没有说什么,他半闭着嘴边的眼睛,嘴中渗了些许的鲜血。 同知绕了过来,看着上杉虎,这才说道,“要不要把那两个人” 做了一个手掌横在脖颈上的手势,上杉虎看得懂,他对着同知微微笑了下,“血不要流在军营之中。” “明白大将军!”说着同知正要转头离开,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范闲说话了。 “大将军!”范闲虚弱地说道,“你交给我的我的事已经办妥了太后已经死了” 此语一出,满场震惊! 所有的人都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面前的 上杉虎! 上杉虎更是满脸的震惊,他惊讶的看着范闲,眼神之中更是惊恐不已,他没有想到范闲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更没有想到,会在同知的面前,说出这样一句话! “你什么意思!”上杉虎显然急了,他指着范闲说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对不对不起大将军我我可能没命和你说说下去了!”范闲说道,“我撑不不住了” “范闲!”上杉虎怒不可遏,直接抄起了长刀,这就要送范闲归西。 可是此时,拦住上杉虎的人,是同知,他空洞的眼神和安稳的做派,让上杉虎心中一冷,他对同知厉声道,“你做什么,此人血口喷人,如此行事,会坏了我军心!” “大将军是打算杀人灭口吗?”同知嘴角泛起了一个弧度。 范闲想的没有错,同知虽然不是一个好的指挥使,但是他是一条好的狗。 司理理将自己的身份揭开在同知的面前,所要造成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让同知变成一条听话的狗,而这条听话的狗,就是将上杉虎送到鬼门关的领路人。同知不敢忤逆皇帝,因为太后已经死了,他更不敢忤逆总指挥使,因为他对于权力和金钱的渴望,和寻常人一模一样。 所以此时的同知,才是最快的刀。 上杉虎想起了同知的身份,也想起了曾经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同知,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被身后自己的部下拉住了,这也是为了防止上杉虎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同大人,你我同为大齐官员,也都对太后的赏识之情倍感恩惠,我们算 是同门,如今有人诬陷于我,你不收拾这个人,却要来对付我吗?”上杉虎不解的看着同知,他的话语之中仅是愤怒。 而此时的同知已经站好了队伍,他并没有要为太后复仇的那般深明大义,而是铁打铁的做了司理理的狗腿子,他笑着说道,“大将军莫要着急,孰是孰非,我自有定夺,我可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大将军不相信我的审问能力吗?” “所以说,此人单凭一句话就想要污蔑一个我大齐国的将军,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但是你也知道,范公子的身份极其特殊,若是他能在临死之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定然不可能是随意而为,不然他为什么不说是我,或者不说是旁人呢?偏偏要说是大将军。”同知解释道,“这里面是有蹊跷,还请大将军请来围房三屋,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好好的调查。” 上杉虎皱着眉看着同知,他不知道同知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一时半会儿上杉虎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别的选择出来,所以也只能是听从同知的说法了,他冷哼了一声,直接回头对副官说道。 “挪动三个帐篷出来,东边的即可,将他们带进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出来!”上杉虎直接将手中的长刀丢在了地上,径直回到了大军军营之中。 而此时的几人面面相觑。 王启年和高达也不知道范闲会有如此的计策。 同知走到了马匹的面前,低声问道,“范公子有说让你做什么吗?” “乔妆马夫离开即可,剩下的事情,还要仰仗大人了。”于振子回答道。 “明白了。”随机同知撩开了马车,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将他们的行李全部拿出,然后让车夫离开即可,剩下的人,压着犯人进驻大营!” 遵命。 范闲偷偷瞄了一眼于振子,点了点头。 于振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之后直接策马,离开了当地。 而上杉虎不知道的是,一个计划了许久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怎么样?”上杉虎问道。 这已经是这个探子第四次回报了,探子走入了上杉虎的营帐之中,跪了下来,“回大将军的话,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锦衣卫的人将三个营帐围堵得滴水不漏,看样子我们根本没法靠近。” “不过我能够观察到,那些锦衣卫的人对于范闲等人还是非常痛恨的,里面折磨的声音经常能够传出来,看来是在施以酷刑。”探子说道。 “继续看着。”上杉虎下了结论。 身旁的参将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将军,臣以为这件事情其中的蹊跷,应该不只是我们目前看到的这些。” “什么意思。”上杉虎问道。 “范闲被折磨了一路,这我们都能看得出来,而他一到这里想必自己也知道,他不能活命,大将军也明白,这范闲和北齐的二皇子打的水深火热的,现如今二皇子得大势,范闲如若是直接被您交给了南庆,那他就一命呜呼了。”参将说道,“若是出此一计,那么就会连同大将军一样,彻彻底底搁置在了这里,虽然受尽酷刑,但是仍然有一命在,范闲的根本就在京都城,若是拖得等来了监察院的人,可能范闲就能逃过一劫。” “监察院?”上杉虎问道,“他们会为了一个提司,惹怒皇子吗?” “大将军忘了,皇子是无法干预监察院的事情的,而且那二皇子是私自杀了范闲,想必也要嫁祸在将军的头上,如若是监察院介入,那么二皇子无论如何,都不敢动范闲的。”参将说道。 上杉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范闲小子,果然阴谋诡计浑身都是,那我现在和南庆求和,若是杀了他,必然兵起南庆,直接北上,这并不是陛下的意思。” “大将军,若是我们直接生擒二皇子呢?”参将说道,“现在十万大军的噱头是已经唬住了两国的人,但是我们大齐并不是无力抵抗,只是大将军也知道,如今皇帝陛下虽然是以和为贵,但是也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打得过南庆,况且我们大军压境,若是直接生擒二皇子,那么无论是多大的交易,到时候,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二皇子殿下在南庆人的眼中,可是非常重要的,庆国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会和我们和谈的,再将上次割让出去的领地要回来都绰绰有余,如若我们做成了,皇帝还会怪罪大将军吗?不会的,只会更加信任大将军,并且”参将没有说下去。 后面的事情,就是上杉虎自己意淫的事情了。 他想来想去,参将不愧是参将,说的做的好像都有那么些道理,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可是现如今范闲被压着,我们该如何呢?” “陛下并没有下令让大将军接受调查啊,锦衣卫和监察院是一样的,在上京城大将军可能不能动那同知,可是如今在西胡之地,他凭什么号令大将军呢?”参将说道。 上杉虎自 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之感,他也不清楚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总是感觉不舒服,不过也无妨,他立刻说道,“派三千轻骑,开始搜山!” “末将遵命!”参将受领,立刻转身走出了营帐。 而此时的上杉虎,向后靠在了座椅上,他冥冥之中有着不祥的预兆,可是总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啊!” “嗯” “哦!” “啊” 惨叫的声音还在营帐之中不断向外传出。 同知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大桌子,他抓着一个鸡腿自顾自得吃着。 范闲坐在同知的对面,夹着面前的菜。 “范公子,西胡的菜色不如我们大齐啊。”同知说道。 “我估计是原料的问题,军中的厨子应该也是北齐人士,粮草被烧了个干净,现在的东西,应该是突厥部族里面的东西。”范闲说道,顺便送了一筷子肥肉到了嘴里,后来觉得有些腻,就吐了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范闲说道,“累了吧,换个人喊。” “啊”高达喊了一声,这才点了点头,又走到了范闲的身旁。 “哎,大人哪儿能让这两位兄台一直劳累,来。”同知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个锦衣卫说道,“你去喊一会儿。” 那人嬉笑的走了过去,开始了惨叫,“啊哦嗯” 就在惨叫声中,几人欢欢乐乐的开始吃饭喝酒。 “范公子,我真不知道司理理竟然是不对,司指挥使竟然是如此的隐秘,若不是这件事情,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司指挥使的真实身份。”同知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憨憨的傻子,范闲也是笑了笑,不过现在还是要和他客客气气的,毕竟自己在人家的手下做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索性说道,“这就是同大人接触到陛下的一条非常好的道路啊,你想想,同大人,知道司指挥使真实身份的人能有几个呢?” “寥寥无几。”同知回答道。 “那就对了,锦衣卫是非常隐秘的一个组织,而总指挥使,更加是陛下身边的一个亲信,她的地位可想而知,所以要知道,这可是同大人,进入大齐内部的一个很明显的标志。”范闲笑道,“当初的我,可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的位置上的。” 同知一愣,立刻拱手,“多谢范公子指点。” 二人讪讪一笑,笑中自有深意。 入夜之后的庆国军营,平静安详。 没事儿的人也早早就寝,此时一个心急火燎的人快速跑过了营帐,直奔大营最中心的地方。 “范闲到了!报告二殿下!范闲到了!”副将的声音从大帐之外传到了大帐之中,副将兴奋的走到了大帐里面,此时的二皇子披挂着一个丝绸的单衣,露出了结实的身躯,从后面的床榻上起身,他并没有撩开帘子,而是侧身从帘子的后方走了出来。 这是好事,不然这个副将的命估计都要没了,看二皇子的眼神,凶狠之中透露着一些舒爽。 “到了?”二皇子倒了一杯茶,冷漠地问道。 “回回殿下到到了!”显然副将也知道打扰了二殿下的春宵,他此时满面汗渍,低着头跪在当堂,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二皇子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中的茶水喝完,放到了手旁,这才继续问道,“什么情况?” “北齐的军营防卫森严无法进入探查清楚虚实,但是卑职确实看到了范闲的马车进入,还看到了他的随从。”副将说道,“其他人我并不知道,但是高达是虎卫,我认得出来。” “哦?”二皇子这才明白,范闲是铁定进入了北齐的军队之中。而且上杉虎和范闲有着深仇大恨,此时的上杉虎应该已经拿着鞭子在问候范闲全家,所以此时的他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不必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他向后躺在了座椅上,这才说道,“还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没有了,二殿下。”副将说道。 “退下吧。”二皇子点了点头。 副将这才走了出去。 二皇子再次倒了一杯茶,这才喝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床榻所处的方向那帘子缓缓拉开了,一个宛若出水芙蓉的躯体环裹着一身的厚纱出现在了那里,二皇子看向床榻,微微一笑,“灵儿,多穿些,这里冷。” “热。”叶灵儿只说了这一个字,便走到了二皇子的身旁,她根本不避讳,直接坐在了二皇子的腿上,轻声得说道,“范闲来了?” 二皇子怀抱着叶灵儿,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进入深层次的交流,仍然停留在言语之上,他轻叹了 一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你等了好久了吧?”叶灵儿笑了笑,轻柔得抚摸着二皇子殿下的下颚,问道。 二皇子吞了吞口水,他似乎对于抵御诱惑这件事情比他的父亲要差得多。不过他仍然在忍耐,可是却乐在其中,他慢悠悠地说道,“范闲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现在就想好,如何回去和父皇交代吧。” “毕竟现在是战事,死了一两个人,当然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我相信陛下也能接受得了,若不是军中统帅牺牲,其他的,应该都可以接受,况且我们大胜而归,若是等待和谈完毕了,我们又一次将北齐按在脚下,陛下一定会给你奖赏的。”叶灵儿笑道。 二皇子笑着将脸埋伏了温柔乡之中,无法自拔。 “大将军,部署完毕了。”参将回到了上杉虎的面前,说道。 此时的上杉虎已经戎装素裹,战事兵起,手中的长刀夸旁,脚下的战马全装。 “找到了?”上杉虎问道。 “前几日因为和谈的缘故,就没有细细找到对方大本营所在,现在想找易如反掌,毕竟五万大军,若是想要藏匿在这里悄无声息,是没有太可能的。”参将说道,“他们在风湖寨以东十七里的位置,大军全部在一起,我方的探子已经刺入对方的军营之中了!” 双方战事,探子刺客,投毒烧粮缺一不可,从古至今战争时代最值钱的就是信息,所以要想行军必须要掌握绝密的信息才可以万无一失,上杉虎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谨慎,他在心计上面可能玩不过范闲,但是若是在战争之中,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此时的上杉虎面对的是一战都没有正经打过的庆国二皇子,孰强孰弱,自然能够高下立判。 紧锣密鼓的准备,是上杉虎的手段之一,他的兵马并不像寻常人的兵马,他的兵马在平日里就会紧张的训练,而且每一日都几乎是在准备打仗的阶段,所以他手下的兵马自然是每时每刻都在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下, “这一次,是为了擒住南庆的二皇子。”上杉虎说道,“根据探子回报,那个南庆的老二坐镇中心大营,四周布放大约三百人,而我们如若是夜袭,对方肯定是没有任何的防备。” “你们一定要一击必中,记住,如若是我们生擒对方的将帅,那我们三千轻骑,一个不会死,若是没有抓到,必将有去无回!听明白了吗!”上杉虎喝道。 “明白!”将士们的声音虽小,但是语气却依然的坚毅! 所有的人目光狠辣,这一场仗,是上杉虎的背水一战,若是成功,扬名立万,若是失败,很可能真就如同范闲所说的那般,会有吃不尽的猜疑,最后晚节不保。 上杉虎当然明白这一场战役的重要性,所以他这一批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悍将,这一次,他明白范闲已经没有任何的能力来影响这个事关成败的局势,而自己也没有任何的问题,这一次,他必然功成名就! 想来,上杉虎虽然明白,但是此行的危险还是非常的高,所以他不能够现在掉以轻心。 “夜袭敌营,重要的是快,一定要快!大营距离外围他们发现我们的过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切记,发现人第一时间杀,不可以放走任何的人,但是不能脱离军队!第一时间包围大营之后,再听指令,进行定夺!”上杉虎说道,“不成功,便成仁!杀!” “杀!” 大军起,血红的枫叶,飞扬在了天地之间。 范闲提了一口气,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此时的他有些过分安稳了。 “动了?”王启年忽然抬头听了起来。 不怪他,范闲的耳力是很惊人的,王启年现在才听到,也实属正常,此时外面嘈杂凌乱的脚步声传入了房间之中,王启年皱着眉对范闲说道,“大人,他们去哪儿了?难不成是将咱们围起来了?” “咱们本身就在对方的军营之中,围起来干嘛?”曲涵半张着嘴不解的看着王启年,王启年有些略显尴尬地看着曲涵笑了笑,“那你说去干嘛去了?” 曲涵不知道,望向范闲。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应该是去庆国的大营之中了。” “庆国的大营?”听到了这个字眼,几个人都是惊讶地看着范闲,连同知都略显惊讶地看着范闲,“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去庆国的大营之中,他们不是谈和了吗?” 范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是会换位思考的一个人。 现在的上杉虎心中所想,范闲多半能够猜到,那时候在进入北齐大营的时候,范闲就知道上杉虎会做出三个动作之中的其中一个,第一就是直接了当的杀了同知,当然这一个选择会彻底和北齐的小皇帝决裂,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上杉虎想要的,所以在尚且还有退路的时候,上杉虎不会做出 这样的选择。 而第二个选择,就是去南庆大营之中,抓了对方的二皇子。 这一点,是最为稳妥的一个选项,这个选项也能够给上杉虎带来非常好的结果,如若是将二皇子抓在了手中,那么上杉虎就有了和南庆谈判的资本,也有了和北齐谈判的资本,无论是哪一边,都不会将上杉虎赶尽杀绝,毕竟一个庆国的皇子,就相当于一张免死金牌了,就算庆帝想让二皇子死,也不可能是这样放任不管不顾的去让皇子死的。 最后一个选择,就是抓了二皇子,杀了同知和范闲。 这一个选项,是范闲最为担心的选项,也是极有可能的选项,可是显然上杉虎并没有着急走这一步,若是上杉虎着急走这一步,范闲只能直接杀了对方,那么二皇子的命,可能就要留下来了。 范闲这一个局做的最为微妙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是在赌,赌上杉虎不敢藐视皇帝,不敢藐视北齐龙椅上的那个小孩。 同知是锦衣卫指挥使,杀了他,上杉虎只能和上京城翻脸,而且司理理也不会放过他,但是若是他的手中有了二皇子,这明面上的天下第一奇功,就是上杉虎的,谁也不能杀了他。 此时的范闲,就要等待的这一步,这一步怎么走,交给了上杉虎。 不过范闲也不会没有对策,既然已经如此,不如就让他随意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范闲不急,毕竟他做的,只有等待。 夜色之下的范闲,忽然感觉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背后的营帐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范闲范闲!” “嗯。”范闲悄然地嗯了一声,走到了营帐的拐角,坐了下来,周围的人当即明白,便不看过去。看周围没有什么问题之后,范闲才低声的说道,“怎么了?” “你猜的没有错,上杉虎去了。”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于振子。 于振子被范闲央求出门负责附近的侦查工作,也是负责盯着上杉虎,以于振子的实力是肯定不会被上杉虎发现的,所以范闲并不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问题。 “带了多少人吗?”范闲问道。 “听他们说是三千轻骑,像是要直接冲对方的大本营抓二皇子,怎么?需要我在他们去之前把二皇子杀了吗?”之前范闲揭露二皇子和长公主罪行的时候,于振子就已经非常愤怒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于振子立刻表现出了他对于二皇子的厌恶。 范闲撇了撇嘴,“你现在去杀了二皇子没有什么太大的用,现在还轮不到让他死的时候呢,不要着急,真到了那个时候,刀给你你来玩。”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别告诉我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然后安安稳稳睡觉,我可睡不着了,这马上就要变天了,谁还能睡得着。”于振子赶忙说道,“你的心还真是大,我都没有想过那么多的事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着这碗饭,就应该干着这件事情,不干能怎么办呢?”范闲苦笑道,“总之你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安排你的事情,你做好了吗?” “早就弄好了,他们刚出去,我就带着你的那些个小兄弟弄得差不多了我才出来的,走的时候我也叮嘱过了,不让他们随意乱跑,毕竟那些地方迷路了可就是真的迷路了。”于振子笑了笑,“对了,我想问你个事情,你这个书之中所谓的草船借箭我并没有看的太明白,你跟我说过这些都是仙人,那为何诸葛孔明那般神气,竟然能夜观天象,得出风的走向和何时起风,这个东西是真的可以看得出来的吗?” “今夜西北风。”范闲说道。 “你也会?”于振子惊愕地看着范闲。 “书上有,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范闲说道。 其实他也不会,只是胡诌而已,这几天都是西北风,所以他随口一诌,对了也就对了,不对也有借口自己好久没有出过帐篷,看不到今日的天气,反正借口已经找好了,随便说也就是随便说了。 “那我就研读书籍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直接在这里烧把火,我带着人就来了,你我也算是半个亲戚,你喊我一声大哥,我也好一直照顾着你。”于振子说道。 范闲半张着嘴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脸,还算半个亲戚?还我喊你一声大哥?我这里还有一本典藏是关于奇门遁甲的。” “大哥,你有事儿吩咐就行,小弟应声儿!”说完头都没回,一溜烟就跑了。 夜晚的凉意变成了些许的阴冷,透骨的冷风并没有吹打在灯火通明的大帐之中,也没有吹在那兴高采烈的二人身上,尽管二人没有穿衣物,仅仅是裹着被子在尽兴。 庆国的大营落在风湖寨的附近,风湖寨是西胡人地盘这件事情是谁都知道的,但是二皇子率军到这里之后,并没有搭理这里的西胡人,在二皇子的眼中,高贵的庆国不需要搭理这些人。 在强 大的国家给自己撑腰的同时,二皇子同样也不惧怕北齐人,曾经的大齐不可一世的样子是二皇子小时候的梦魇,而当现在的南庆扬眉吐气之后,强大的国力足可以让周围的一切都闭嘴安生听令,更是达到了看谁不爽就干谁的地步,所以为了能过的爽一些,周遭的小国并没有敢去招惹庆国的。 而庆国这个庞然大物在和大齐三年混战之后将大齐直接打成北齐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最近虽然战事出现,但是也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只是一些边关的小打小闹,所以众小国也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的动静。 这一段时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西胡的地方,也就是庆国的西陲边关,可是二皇子并没有把这里当做一个战场,而是当做了一个升官发财的地方,也是一个掌握更大权力的跳板,所以运筹帷幄的二皇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算计已经被旁人都算在其中,而他,也成为了一个棋盘上的棋子。 上杉虎到达了密林的深处,此时的他驻足凝望,问道,“还有多远。” “回大将军,和您看到的一样。”参将说道,“前面那些微弱的火光就是。” “这”上杉虎愣住了。 参将也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却只能肯定的说道,“末将在这里巡查的时候,白日里确实看到了那大军就在此地驻扎,并且还有生火做饭的样式,不该如此啊。” 上杉虎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情形,有些不解,这面前的营地就像是五千人的营地一半,大半都是黑暗着的,并且此时的上杉虎身处高坡,而面前的营地是一个低洼处,这里易攻难守,虽然背靠着一面山,但是其他的地方都是高坡,怎么可能会有人将自己部队的营地安札在这种地方? 况且此时面前寥寥无几的灯光,根本看不出来有多少人,再加上上杉虎等人奇袭,不敢点火把等东西,所以根本看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方的光异常的暗淡,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人,有什么人在,巨大的营地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一下,上杉虎心中慌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下方若是一个愚昧无知的将领,让整个军营在这个时候没有分兵看管,而是整个大营都去睡觉,那上杉虎可是真的没有想到。 这个年代打仗作战,都打的是半军,也就是说,比如这五万大军,那么在夜中守军的,至少要有一万人,上杉虎是一个保守派,他会需要两万到两万五,各司其职的军人,就算是再不会打仗的人也会有一万的留存,都是不睡觉夜晚训练的将士,他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一个人都不留,仅仅是百人的警戒守卫而已。 “大将军,要不要我打头阵,直接下去看看?”参将问道。 上杉虎冷漠地看着参将,“你可确认好了,夜晚之前,他们并没有迁营?” 其实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上杉虎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可是他还是想要知道,确切的听参将和他再次确认一次。 参将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说道,“回大将军的话,末将没有一句虚言,若是大将军不信,末将单人杀入敌营,将敌营烧起,让大将军看个明白。” “不必了。”上杉虎冷着脸,“既然如此,摆明了对方已经知道我们要来,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 此时的上杉虎心中是挣扎着的,他不相信庆国的二皇子是一个不懂得用兵的人,屯兵也是有战术的,如此携带,显然是一个假象,他不敢小瞧了这个人,可是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自己出兵的事情已经被发现,若是没有任何的收获,那么回到营之中,同知必然会对自己今夜的行为大做文章,到时候百口莫辩,再加上一个范闲,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上杉虎已经孤注一掷了,他抽出长刀,勒紧手中的缰绳,赫然举起了长刀。 长刀反过月光,照耀在了下方每一个人的脸上。 杀气! 骤起! “冲啊!”大喝一声,随着滔天的叫喊声和打杀声,三千轻骑,直奔大营而去! 赫然,手中的火把亮起,他们所到之处,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兵卒供他们斩杀,本以为要对抗万军的上杉虎,此时他自己非但一个人没杀到,还因为旁边的叫喊声过大,惊起了一营房的士兵,好在那些士兵只是惊起,并没有进入战时,追不上骑兵,被后续的骑兵斩杀在了后方。 一路的冲锋,竟然只有少许的拦截,而那大营近在眼前! “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娘的老子还烧个毛的粮草!直接烧了这二皇子,还有现在这些事情?”上杉虎怒道,单刀横挂,将营帐的门帘撕了个粉碎,而旁边的护卫军哪里是这三千轻骑的对手,不出几个瞬息之间,就已经躺在了地上,血流成河。 等到大军回过神来的时候,三千轻骑已经完完全全的包围在了大帐之外。 “南庆的将士!如今你们将领,庆国二皇子就在我手里,若是你 们上前一步!我就让你们的二皇子,魂归西胡!”参将都没有进入大帐,直接在外面喝道。 随机,三千将士滔天喝出同样的话。 “若是你们上前一步!我就让你们的二皇子,魂归西胡!” 这还有人敢动?谁也不敢动,只听的营帐之中惊叫的声音传出,二皇子厉声道,“你是谁!” 第一百四十九章 豪镇五万人 外面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三千轻骑全部上马拉出了作战的准备,而庆国这边的将士们虽然反应没有那么快,但是第一时间也全部都站了出来,将三千轻骑团团围住,可是这边的人不敢动手,毕竟对方进入的是二皇子的营帐,二皇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五万人就地自刎得了。 就现在而言,他们距离自刎也差不了多少了。 上杉虎慢条斯理的进入了房间之中,推开营帐,看到了在床榻上刚刚收拾好的二人,他给了二皇子时间,显然二皇子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在这里留下来应对面前的上杉虎。 此时的二皇子面色愤怒,却又强忍着平静了下来,他看着走进营帐的上杉虎,“你是谁!” “大齐,上杉虎!”上杉虎的声音非常坚毅,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听出了非常嚣张的意思。“李承泽,百闻不如一见,如今见到殿下,真的是如同传闻之中所言,神采飞扬啊!” 实话说上杉虎损人的本事,还不如同知。 二皇子坐在了营帐的主座之上,此时的他身披银盔银甲,仍然没有失去庆国皇室的派头,四目相对,二皇子笑了笑,“大将军难不成以为,要凭借你一个人带着一帮骑兵,就能将我从这五万人的大营之中劫走?” “有二皇子殿下在手中,别说五万人,就是庆国皇宫,我也有把握带你离开。”上杉虎笑道,“这可是庆国的皇室血脉,有了你,我就有了和庆国谈判的可能,如今那十万大军,在我的眼里,丝毫不惧。” 二皇子当然也知道现在的处境对于他来说非常的危险,但是成大事者,不以过往。 作为一个成大事者,二皇子不会纠结为什么上杉虎会进入营地,为什么防守做的如此差劲,为什么这为什么那的,如今上杉虎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于事无补,现在要想面前的事情怎么处理才是对的。 冷静地看着上杉虎,二皇子低声说道,“你不可能换回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殿下说了就不算了。”上杉虎并没有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他不是来虐待二皇子的,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不被侵害,他只能如此,但是对方是皇子,就算是阶下囚也是皇子,这是这个时代人对于皇室的尊重,这是在心底的东西,无法改变,即使是他国的皇子。 “你代表的是庆国的脸面,是庆国的整个声望,你是来讨伐突厥的,如若是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落在我手里,庆国也是随便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来应对,然后用尽一切力量来救援,可是如若你要是死在我手里,庆国皇室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上杉虎笑道,“我相信那个威武天下的皇帝,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父皇,我的父皇定然会即使舍弃生命,也要用十万铁骑,踏平你北齐!”二皇子毅然决然的看着上杉虎,恶狠狠地说道。 上杉虎摇了摇头,“是吗?二皇子还是太年轻了。” 其实两种结果都有可能,只是二皇子和上杉虎都希望庆帝会留着二皇子的命,这样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果。 上杉虎让开了一条通往外面的路,笑了笑说道,“二皇子殿下,请吧。” 二皇子也知道,当下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随着上杉虎离开这才是唯一的一条选择,二皇子是有气节的人,不可能就这样逃跑或者是和上杉虎拼命,一来是成功率太低,二来是那样被抓起来带走,对方可能不会给他一点点的优待了。 直接站了起来,二皇子准备离去。 “殿下!”叶灵儿看着二皇子,眉头紧皱,脸上则是写满了担忧,她看着二皇子,手攥紧了。 二皇子看着上杉虎,“你要达到你的目的,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君子协定,不残女弱。”上杉虎笑了笑,“二皇子殿下请。” “等我,没事的,上杉虎不会杀了我的。”二皇子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大帐,向外面走了出去。 上杉虎将二皇子拦在了营帐的门口,将长剑抽了出来,叶灵儿上前了一步,她虽然知道自己不敌上杉虎,可是仍然没有丝毫害怕,可是这个时候二皇子当然明白,上杉虎不动叶灵儿是给他面子,而不是真正的不杀妇孺,若是惹怒了上杉虎,随手将她杀了也是很有可能的,于是立刻厉声制止道,“灵儿!退下!” 叶灵儿一怔,站在了原地看着二皇子,贝齿死死的咬着唇,没有说话。 “二皇子殿下,多有得罪。”上杉虎先是抱拳对着二皇子拱手一顶,这算是先礼后兵,随后身旁的佩剑一出,反手抓握,横于二皇子的脖颈之前,“且不于君束缚,乃君子协定,希 望二皇子殿下不要反抗。” 二皇子点了点头,这上杉虎给足了二皇子的面子,以往就算是恭敬有加也没有如此的对待,既然上杉虎已经如此了,二皇子竟然作为一个被绑架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点了点头,二人这才拨开大营的营帐,走了出去。 “贵国二皇子已在我手,如今若是想要留他一命,就退避三舍,若是强行上前,殿下先死,你们后亡!”上杉虎刚刚走出营帐,那身旁的参将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他看到二皇子和上杉虎同时出来之后,这才厉声喝道。 周遭的士兵当即有些慌乱了,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在五万大军的大营之中将一个皇子掳走了,这是什么架势?根本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架势!这说出去庆国五万人就是马夫也不可能犯如此的错误,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 大军让出了一条通道,而此时的大将军上杉虎,先是让二皇子骑上了自己的马,随后他一跃而上,前后坐在同一匹马之上,这才杨威,出发。 五万大军,无人敢动! 寒月当空。 这个夜晚对于上杉虎来说,已经结束了,可是对于其他的人来说,仅仅是刚刚开始。 兵部第一时间通过监察院的密道,传送了这一条无比珍贵的信息往京都城,二皇子被掳,北齐夜袭我营,杀死庆国将士十八人,掳走西胡远征军将帅二皇子殿下。这条信息会经过监察院的专用密道,不足十天的时间,传入京都城之中。 按照这个速度来看,二皇子起码要在北齐的军营里面住上个把月了。 可是事情远没有现在的两个将帅想得那么简单。 如今夜月之地,火把仍然没有大范围的燃起来,他们虽然是一个急行军,但是回程也算得上是凯旋,凯旋并没有继续疾行的道理,所以回去的速度也非常的慢,又怕庆国伏击,火把也只是点了几根亮了起来,他们只能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好在云彩稀少的天空,给了一些些的薄面,他们才能慢慢的走下去。 正在上杉虎带着后面二皇子骑着的马匹慢悠悠走着的时候,前方一个骑兵快速的到达了他的面前,军队也同时停滞了下来,骑兵到达了上杉虎的面前之后,立刻下马跪在了地上参拜,“大将军,前方道路似乎有些不对劲,属下不敢错认,回来禀报。” “不对劲?”上杉虎皱着眉看着面前的骑兵,“你可是千夫长?通兵领?” 通兵领这个官职很简单,就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第一个站位,他是在非作战时期带领队伍走路的一个角色,所以他的行进影响着队伍的行进,当他回来的时候,那就不是小事儿了。 这个人跟了上杉虎很久的时间,平时日行,上杉虎都会让他领军,如今出现了问题,上杉虎不容小视,不过稳重的大将军并没有乱了阵脚,而是沉稳的问道身旁的参将,“我们来回走的是一条路吗?” “回大将军,是的。”参将说道。 上杉虎点了点头,再次对着面前的通兵领问道,“怎么个奇怪法,说来听听?” “南庆的军队大营,在我方的西南方向,来的时候,穿过了三片枫树林,走一个岔路,这一路上卑职行进的路都会留下记号,就是将弓箭射入高耸的树木之上,并且当做回程的参考,可是这一次回来的时候,记号是没有错的,但是越走卑职越发现不对劲,实不相瞒大将军,我们已经走了五片枫树林了,可是我的记号,仍然在头顶上!”那通兵领指了指头上。 上杉虎抬头一看,最高的那颗树木之上,竟然有一支弓箭,上杉虎实力也非常人能及,大小是一个八品的将领,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一路的标记,可见这标记有多么的隐蔽。 “这箭是卑职在上京城采购的独有颜料染成的,若是有人假冒,可能要提早从上京城带来这一批染料。”通兵领说道。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南庆的人若是作梗,也不可能提前知道这件事情,跑来西胡的路上去上京城买一批颜料来改上杉虎的道。 那这是什么情况呢? 上杉虎不解的看了看四周,他问道,“你可曾记得,我们是否走过弯路?” 这等机敏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了,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上杉虎不是一般人了。 “并没有,大军一直行进的是直路,三千轻骑行军,长度已然可观,若是弯路,怎么样都可能发现,可是如今,大将军你看。”通兵领说道。 上杉虎回头看去,整个一条长龙都是笔直的,甚至连个弯弯绕绕都没有。 “继续走!”上杉虎只能如此! “是!”既然大将军都说了,通兵领又能说些什么?当然是安安分分的听话就对了,他立刻跨步上马,调转马头,走向了前方的军队排头所在的地方。 “大将军。”此时的二皇子说话了,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情,但是听上去,似乎已经有些诡异了,他忽然笑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劳烦二皇子殿下费心了,一些小事而已,军入生地,总有行军上的困难,这些事情我经历了几十年,二皇子或许才遇到,略感惊奇,在我看来,不值一提。”上杉虎的气势还是在的,所以并底气十足的将二皇子教训了一次。 这时大军才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继续行军,此时的上杉虎忽然感觉到阴风四起,周遭不知道是哪里,竟然开始刮起了邪风,风势也越来越大,开始将马匹吹得有些惊吓,好在这些马匹都是北齐的良驹,而轻骑又是对于马的驯养极为精通的人,也没费多大的功夫,就将马匹安抚了下来。 “大将军,我们距离上次停下,又走了半个时辰了。”参将说道。 上杉虎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虽然是骑行,可是这个时间已经很长了,距离上次通兵领和他说过,只走过三片枫树林这句话之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一段路,已经又走了一个枫树林了,也就是已经走了六个了。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大将军,我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二皇子笑了笑,“偶然抓了几个西胡的人,算是平民百姓,问得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大将军要不要听听?” 上杉虎虽然心中已经有些不舒适,但是在二皇子的面前,他不能丢了气势,当即说道,“难得二皇子殿下有如此雅兴,不妨说来听听。” “有一个西胡的妇女说过,这一带啊,晚上最好不要出来,西胡人的祖先,曾经来过这一带,说是这里在夜晚之中,是有枫妖出没的,枫妖会吸人的魂魄用来精进自己的力量,还会让大队的人马永远的迷失在这个枫叶林之中,最后死在这里,变成枫叶的养料,继续养着这里吃人的枫叶树。”二皇子笑道,“不过这里还有一个更加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方,就是这有一面人看不到的墙,若是撞到了这堵墙之后,就会永远迷失方向。” “什什么墙?”参将吞了吞口水问道。 “鬼打墙。”二皇子笑道。 第一百五十章 丛林围攻 范闲看着头顶帐篷外的月光,深吸了一口气,身后的人没有一个睡觉了的,而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范闲。此时的范闲也没有着急,平静地看着夜空。 “丑时了。”曲涵在一旁低声说道。 深吸了一口气,范闲点了点头,“估算的时间,是到什么时候?” “丑时一刻。”曲涵回答道。 范闲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其他躺在床上的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你们猜,上杉虎会得手吗?”范闲问道。 “范公子还是小心为上,我的人还没有回来。”同知说道。 范闲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你的人没有回来,我猜测上杉虎应该是得手了。” 同知皱着眉看着范闲,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毕竟范闲说的话,他没有几句听得懂的。“范公子的意思是” “你不必知道了。”范闲的脸上终于在过了好几天之后,绽放出来了些许的笑容,他对着小青使了一个眼色,小青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营帐。 见到这个情形,众人也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东西。 同知看到范闲之后问道,“范公子这是要走?” “是的,同大人,这边剩下的事情,就劳烦你了。”范闲拍了拍同知的肩膀说道,“我会在司指挥使那边替你多说好话的,不过也不必我说,等这件事大功告成之后,你的加官进爵肯定是少不了的。” “哪里哪里。”同知憨憨地笑着,对范闲说道,“还是范公子提点的好,这份恩德,我同知记下了。” 此时的范闲看着同知,他似乎还是觉得,北齐能有这么一个副指挥使,似乎比那个爱国爱到身残志坚的沈重来的要好得多,毕竟皇权只能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一旦脱离控制,就算你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才,皇帝也会想尽办法把你留在史册里,而不是大殿上。 小青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范闲伸头过去洗脸。 高达走到了同知的面前,低声说道,“麻烦同大人,带我们出去了。” “若是直接出去的话,上杉虎大将军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呢?”同知有些不解。 “不必交代了。”范闲叹息了一声,“大将军,回不来了。” 一担重石似乎落在了同知的心中,他茫然地看着范闲,也是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是正确的? 擦干了脸的范闲,心中明白了一些事情。 上杉虎得手是必然的,因为在上杉虎想到要生擒二皇子之前,范闲已经设好了所有的局等着上杉虎走这一步棋。 当然这一步棋的发起者并不是范闲,而是二皇子。 二皇子着急破坏了整盘局势,本来能够四六胜负的局势,偏向了范闲,成为了一边倒的态势,究其原因,就是最一开始在范闲等人即将进入北齐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密探,那个从二皇子军队之中出现的密探。 或许是这个二皇子第一次带兵,对于身份转化成了实际的权力之后,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才会贸然派出了一个军队之中的密探前来调查范闲队伍的进展,这一次范闲抓住了他致命的错误,二皇子做梦也想不到,他做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整个世间论密探来讲,没人能够干的过监察院,军中的密探可能体力和实力强大一些,可是对于密探这个行业来说,二皇子是找了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去调查一个宗师级别的密探,这能有什么结果呢?结果就是,范闲完全掌握了二皇子的所有动态,甚至谁都不知道二皇子进入枫华谷之后藏匿的地点,范闲确是第一个知道的。 因为那个军中密探,早在放他走了之后,就被四处的人换了下来,而接下来进入二皇子军营之中的人,就直接变成了四处的密探。 这样一来,言冰云的信息成为了最为关键的线索,而之前所有的动态也都是言冰云透露给二皇子的,这一唱一和的招数让二皇子对外面的一切信息,都成为了范闲想让他看到的,所以也就是在上杉虎偷袭二皇子的前三天,范闲入营的消息到了二皇子的手上。 上杉虎对于范闲的仇恨,也是范闲让二皇子知道的,所以无论如何在范闲进入上杉虎手中的时间段,二皇子怎么都想不到,上杉虎会去抓他!这才出现了五万人的军营,如同死营一般的景象,当然就算不是死营,也疏于防守,而进攻的是一个作战几十年的老将,范闲对于上杉虎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然后就是叫史阐立等人,买通西胡的妇人,被南庆的军营抓住,胡诌出来范闲口中所说的枫华谷闹鬼的事情,还有鬼打墙的事情,他就是要借二皇子之口,将这些事情原原 本本的讲给上杉虎听。 夜黑风高,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这件事情。 再加上此前于振子对于枫华谷熟悉之后,在今日上午,布下了奇门遁甲,一方面这是范闲对于他的考量,一方面,就是为了阻拦上杉虎,这三千轻骑想要回来,比登天都难,曾经的佣兵作战,前有鬼谷子c孙武c孙膑。后有诸葛孔明c周瑜c郭嘉等天才,哪个不是抓人心思,用兵如神,计策如鬼,奇门遁甲,数术精通? 如今的时代,根本没有这些,当范闲突然拿出来的时候,作为吃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上杉虎这一次,可是栽了个大跟头。 煽风点火的事二皇子一定会做,范闲对于他的了解,就像农民伯伯了解大便一样,他不可能在气势上输给上杉虎,所以他一定会拿出来说,如若是拿出来说,上杉虎就一定会相信,只要上杉虎相信,到了天亮,他的队伍,就再也出不来了。 范闲迟疑的笑了笑,“也不算我赢了,大将军,这一战,就记在我聪明的前辈们身上吧,下一次,要你命的人是我,再记在我头上也不迟啊。” 说着,范闲大步走出了营帐。 范闲的脚步异常的轻松,他缓慢地走出去,外面的月光撒在地上,照耀出了一番迷人的景象。 “同大人!大将军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你们不可以离开军营。”一个参将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恭敬的一举手说道。 可是和范闲一同走出来的同知并没有给这个参将的面子,直接说道,“我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请问这位参将大人,是听命于皇帝陛下还是听命于大将军呢?”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同知能够想出来的反问句,范闲之前就教过他如何问,其实这个参将也不太明白锦衣卫副指挥使到底和皇帝有多大的关系,但是这么一问,他肯定不可能再来质问同知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得是咬了咬牙,“末将乃是大齐子民,当然是听从大齐皇帝的御令,是同大人带来了皇帝陛下的手谕还是口谕?我等记录在册,等兵部来问,我也好有个交代。” “当然是口谕。”同知笑道,“难不成参将大人要现在和我回到上京城找陛下对峙?” “岂敢!”参将无可奈何,皇帝你都搬出来了,你让我说啥?当即说道,“既然大人如此说来,那么我定当是相信大人的,想来大人也不敢拿欺君之罪开玩笑,既然如此,大人请便。” 说着,同知也没有搭理他,带着范闲等人,直接走出了营帐。 上杉虎的营地在枫树林的外侧,此时的范闲等人手中拿着火把便走了出来,而且并没有任何的人尾随着,走出营帐之后的范闲这才转头对身后的同知说道,“多谢同大人通融,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不必再继续送了,同大人回去等待消息即可。” 同知知道范闲行事隐秘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说道,“此行小心为上,那范公子我也不再送你了,就此分道扬镳吧。” “请!”范闲一伸手,同知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等待同知走远了之后,范闲这才坦然一笑,左右看了看,“对方可是三千轻骑。” “别吧大人,我现在说怕了,你还真能放我走不成?”王启年笑道。 “要是现在怕了,可以好死,我送你一程也可以。”范闲打趣道,“史阐立留下了信息,四散开来找一找吧。” “信息?大人说的是那个吗?”曲涵向前面指了指,范闲顺着曲涵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看到的是一匹漆黑身躯的狼,他两个前腿搭载身前,目光有些傲慢的看着范闲,范闲一惊,这不是被自己绑过的那一匹狼吗? 狼倒是并不记仇的看着范闲,见到范闲也同时注意到了自己,这才缓缓地爬了起来,转身向后方走了过去,范闲和周遭的几个人笑了笑,立刻跟着走了上去。 “这个信息留的真的让人意想不到。”高达将手中的佩剑放到了身旁,这才随着众人一同走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陷阱 “鬼打墙?”显然,这也是上杉虎头一次听到这个字眼,他根本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只是看着面前的二皇子,略显怀疑,可是心中更多的是警惕,“都是周围的村民和你说的?” “是啊。”二皇子叹息道,“若是真的碰到这些东西,还是要看大将军的了,毕竟您身上的戾气,不比恶鬼少多少。说不定真的是能够镇得住这些东西呢,我不太了解方士的这些玩意,大将军不知道懂多少呢?” 上杉虎真想回头对这个二皇子说一句,你爷爷我懂个屁,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回头对身旁的参将说道,“去前方再看一看,这么走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卑职明白。”参将立刻快马加鞭跑了出去,倒不是着急去通风报信,而是想要赶紧远离那个一直在讲鬼故事的二皇子,在他看来,现在随时可能再蹦出来一句什么话,给自己吓个半死不活都是有可能的。 看到参将跑了出去,上杉虎仍然跟着队伍缓慢得行走着,他看了看身旁的二皇子,这才说道,“想不到二皇子知道的还挺多。” “不是很久的事情,前几日抓到的农夫农妇,就随口问了问,毕竟要和大将军僵持一段时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肯定不好认路,这才雇佣了几个当地的农忙之人,来协助大军。”二皇子说道,“不过大将军也不必担心,像你们这样的龙虎之师,定然可以杀出重围,回到驻地。” 他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而是想要真的碰见什么鬼怪,来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吃肉,妖精出来给他们的血都吸干,然后自己亮明身份,皇族一脉,那些妖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量他们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然后他便可以大摇大摆,回到自己的营地,然后再次骑兵,将北齐打一个片甲不留。 想法是极好的,但是缺乏实践能力。 单凭借二皇子一个人,似乎无法达到这样的结果。 “多谢二皇子吉言,若是冲得出去,我每顿饭给你多加一个鸡腿。”上杉虎歪着嘴,大笑道。 二皇子没有回复。 走着走着,马队再次停了下来。之前的那个通兵领快马加鞭跑了过来,再次到达了上杉虎的面前,说道,“大将军,我们再次行军已经达到了一个时辰多的时间,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变化,现在我发现,又绕回来了!” 上杉虎此时的脸色确实是变了,他皱着眉,他担心的不是绕回来这件事情,而是参将的问题,他厉声道,“方才我让参将去找你,人呢?” “参将?”通兵领一皱眉,“末将并没有见到参将大人!” 登时,不仅仅是上杉虎,连同二皇子的目光,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马的叫声传出,众人回头看去。 那匹马慢悠悠得从侧方走向了上杉虎,而上方坐着的,正是参将,就在看到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那参将的上身直立在马背上,而一只手,怀抱着他自己的脑袋!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你看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猜错那是上杉虎吧?那个将军?” “肯定是了,肯定是了,杀人无数,战功赫赫!哈哈哈哈哈” “你看到二皇子的脸了吗?” “绿了绿了!我的天呐!” 丛林里面的哄笑声传来,于振子和史阐立哈哈大笑,而一旁的邓子越和邓子非二人,直接捂着肚子靠在大树上气都喘不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范大人看见了也一定会笑死的,哈哈哈哈哈”史阐立实在是出不上来气了,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几口,这才又开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静的夜空之下,出现了这些笑声,范闲一路走来,最后在靠近他们所在的地方之时,听到了这些声音。不过此时的范闲并不关心他们在笑什么,而是在思索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真的见过奇门遁甲所打造出来的阵法或者说运用到实际之中的迷魂阵之类的东西,所以当这种东西真的出现在范闲面前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该如何真正的应对。 上一次对方的实力显然和这一次不是同一个水平下的。 这一次,在那匹于振子的狼都迷失了两次方向之后,才完完全全的找对了路。 可是范闲并没有感觉到到底哪里有异常,只是走过这些路的时候,有些不舒服。 他会故布疑阵,但是并不会破除疑阵,此时的范闲在想若不是自己的母亲那一关,自己可能就是在养虎为患了,他也同时感叹,“娘哟,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你给我 留下的宝藏” 想来若不是于振子,范闲对于整个北齐的计划,还要重新制作,并且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简单。 想来想去,范闲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人的实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两个字。 走到了众人的面前,此时的大家伙都笑的忘乎所以,看到众人这般欢乐,范闲有些讶异,他看着面前的人们,问道,“发生了什么?” “范大人!” “大人!” “大哥!”于振子一脸欢喜的跑了过来,他说道,“对方已经入套了。” 说着那匹狼走到了于振子的脚下,于振子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拍了拍它的后背,那匹狼再次跑了出去。 “它能记得路?”范闲问道。 “记不住,但是它能记得住我的气味。”于振子说道,“怎么样走了一圈到这里,有什么感想?” 这就是一个暗中较劲的过程,范闲一定要表现得比于振子更加懂得奇门遁甲之术才能和他有的聊,才能一直让他依附在自己的身旁,所以此时的范闲脑海之中快速的运动了一下,这才得出了一个结论,“哦,就是有两个地方做得巧妙而已。” 于振子的眼神果然不一样了起来,他略带欣赏的对范闲说道,“你觉得那些地方巧妙吗?” “还好。”范闲得到了认可之后,这才放心的说了起来,“只是若是蒙骗第一次遇到此情形的人,还比较容易成功,可是如若是经历一次之后,就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信任的情况了。” 于振子点了点头,“之前是试探,其实他们行军,从第一次出门一直到庆国大营,只需要经过两片枫树林,而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做一条轮回的通道,让他们就算在目标明确的疾驰之中,也会判辨不清方向,导致队伍绕了一圈,将走过的路,再走了一次。” 范闲明白了这个天才的想法,于是只是点了点头,“怎么来是你的事情,我不过问,毕竟你才是真正的抉择者,我不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的范闲,又转而看向了史阐立,这才问道,“你们在笑什么?什么事情那么好笑,都是在外作战,怎么可以如此轻浮?” 史阐立和立刻低着头,掩盖住了自己的笑意,然后硬憋着说道,“大人,我带你去看一下他们此时的情况吧。” “他们?”范闲疑惑地看着,“你们如此大声的说话,居然在敌营的附近吗?” “倒也不是很远的距离。”史阐立说道,“我带大人去吧。” 范闲点了点头,跟随着走了过去。 几人便坐在这原地等待,曲涵倒是非常的好奇他们到底在笑什么,只是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她暂时没有问,只是将范闲带来的信息,向面前的几个人传达了一下。 几人面色开始凝重了起来,曲涵说的不是旁的事情,而是说的有关于庆国接下来和北齐会出现的一系列的行动,这样的事情让面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开始逐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严肃的气息开始在几人的面前传递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和史阐立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上杉虎我没想到胆子那么小啊!”范闲大笑着。 “哈哈哈哈,就是啊,大人你看你看那二皇子的脸色。” “哈哈哈哈哈哈” “” 众人一脸疑惑。 可范闲到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丝毫没有管旁人的目光,自己则是在那里哈哈大笑,史阐立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范闲,他其实已经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好笑了,并且周遭的人们,神情又是非常的凝重,他一下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笑出来了。 尴尬地看着范闲,但是范闲似乎并没有顾忌那么多,他哈哈大笑着,最后看着众人,“不好笑吗?” 没人回答 一片尴尬 那边的范闲笑的火热,而这边的上杉虎背脊已经凉透了,这如同鬼魅的参将以这样一个死法出现在布满诡异情形的现在,是谁都会非常的害怕,上杉虎倒是还好,但是周遭的人,已经不成样子了。 战场杀敌,是非常正常的,但是如此杀人诛心的方法是很罕见的,大部分的将士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法。虽然上杉虎不怎么忌惮,但是军心已经动摇了。 为了稳住军心,上杉虎别无选择,他立刻对周围的所有人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要被这样的事情懵住了,这些都是戏法而已,江湖道士在大街上比比皆是,仅此而已,不必担忧,既然我们今夜中了对方的局,今夜我们便不走。” 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明日天亮,再次启程,今日已经多番劳累,我大齐胜券在握,不怕这些歪门邪道!小小庆国鼠辈,只能用这些江湖数术将我们困在这里,无妨,我们乃正道 之师,天亮之后,一切全部水落石出!” “安营扎寨!”上杉虎说道。 别说,这番话确实有一些效果,方才垂头丧气的人们听到上杉虎如此说来,倒是也吃他这一套,方才略显惊恐和害怕的将士们,脸上的表情也好转了许多,既然大将军都如此说了,他们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大将军,立刻开始安营扎寨了起来。 “大将军果然好计策,将此事全部推给庆国,一点事儿都没有了。”二皇子并没有张开大嘴叫喊着和上杉虎唱反调,他虽然面对方才的事情心有余悸,但是仍然不敢直接忤逆上杉虎,并且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其实二皇子也相信,第二天就能走出去了,殊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那是自然,二皇子殿下可不要告诉老夫,这件事情你全然不知情。”上杉虎平静地说道,“我和你说了,只要我不想放了你,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你救走。” 说着上杉虎也再不管二皇子如何说话,直接将手中的麻绳拿了出来,绑在了二皇子的双手上,并且将一个被单盖在了对方的手上,然后才让对方躺在地上,说道,“今日就在这里休息,也就捆你这一日,等到回了营门之后,我再将你的束缚去开吧。” 说罢,也不管二皇子再说什么,他直接转头带着那通兵领向前方走了过去。 “到底是什么情况?”上杉虎需要明白队伍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他要和通兵领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通兵领说道,“和您解释过了,现在并没有遇到其他的问题,还就是那一个问题,我们已经走某一个枫叶林之中,迷路了,而且我已经可以断定,我们迷路的这个地方的走法,我们没有走错,我也试过从每一个我做标记的地方,走反方向甚至其他的方向,可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没有变化。” 上杉虎意味深长的看着通兵领,点了点头,他是真的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他有这样得的经验,于是说道,“据我估算,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有人在搞鬼这件事情,已经证明了,但是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若是胡乱的出击,恐怕是会被逐个击破,若是在这里被一些人埋伏了,我们说不过去。” 通兵领说道,“明白了,大将军,和下面交代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把每个营的任务都说到极致,并且和他们说明白我们面对的事情并不可怕。” 上杉虎有些欣赏面前此人的作风,“那我就将此事给你办,你下去和他们说吧。” 通兵领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队伍之中,只剩下了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上杉虎,冷漠地看着上方的信号,发起了呆。 北齐的皇宫院落之中,杂七杂八的草丛各种奇怪的地方长出来,小皇帝坐在庭院之中,将看了一半的书,丢在了一旁,低声的叹了口气。 “范闲不会失手吧?”皇帝问道。 司理理轻柔地抓住了皇帝的手掌,笑道,“陛下怎么还在担心?” 皇帝向后躺了躺,“若是出了茬子,该如何呢?” “如范闲所言,直接坐实他的罪名,将他列为我大齐的通缉要犯,全国捉拿。”司理理说道。 皇帝缓缓地说道,“这终究不是最稳妥的办法啊。” “臣妾以为,上杉虎的去除,若是这一次没有成功,也可以等到下一次,不急的。”司理理说道,“上杉虎并非生性多疑之徒,他若是能够完完全全的归顺陛下,不除之” “否然。”皇帝平静地说道,“上山虎必须死,没有任何的余地。” “是”司理理知道,提到上杉虎,皇帝就是如此的状态,她知道如今上杉虎已经变成了小皇帝的心结,一日不除之而后快,一日就会忧心忡忡。 “范闲的方法,成功还是没有问题的。”司理理低声地说道,“但是后续的事情,对我大齐有利,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范闲会拿出这样的条件?” “因为爱财。”皇帝说道,“范闲终究不是一个狼子野心之人,掌握钱财对他来说,比掌握权势更加的重要,所以他只需要做一个满心欢喜的富家翁就可以了,至于监察院的事情,他不会希望涉足太深的。” “陛下何以见得?”司理理问道。 “海棠朵朵。”皇帝叹息了一声,“朵朵来信之中,可有说明,他对于权势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或许是因为他有了呢?”司理理也不太了解范闲,她说不出范闲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皇帝不想再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于是转头问道,“皇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司理理看着皇帝陛下,笑了笑说道,“陛下,我想到一个名字,是范公子起的。” “什么?”皇帝问道。 “红豆饭!”司理理嫣然一笑,如花绽放。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败上杉虎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上杉虎没有那么大的心脏,他这一夜过得也算是提心吊胆。 毕竟对外界再怎么说都行,但是自己内心始终是有些忌惮的,所以他一直在留心观察周遭的风吹草动,只是这一晚上非常的安静,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是有些野生动物和骤然而起的风,其他的并无什么问题。 想来上杉虎也认为事情非常的蹊跷,在大军休息之后,他带了一个军中的军医随他一起去检查了参将的尸体,头是被整整齐齐的割了下来,并且速度极快无比,再加上流血过于少,死的非常不正常,上杉虎找了几个士兵将他掩埋的时候还能发现那参将的眼睛死活都闭不上。 掩埋了之后,上杉虎仍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现在的天已经亮了起来,如愿以偿的安稳度过了整个黑夜,此时的上杉虎再去找队伍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整装待发在等着自己了,这是唯一一件让他安心的事情。 “准备启程吧。”上杉虎略带赏识得看着面前的通兵领,他对面前的这个小孩子对于队伍的管理能力开始感叹了些,不过这并不是当前重要的事情,所以他还是说完,走向了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上去,他要去看看二皇子如何了。 “启程!” 通兵领大声喊了一句,后面的队伍开始就这两个字传了下去。 上杉虎绕过众人,走到了之前他所在的位置,此时的二皇子显然已经醒来了,他看着上杉虎归来,笑了笑,“大将军这一晚上没少忙活啊。” “将部下的尸体安葬了。”上杉虎也无意搭话,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也就各自都闭上了嘴,上杉虎心中的思绪万千,此时的上杉虎肚子里面叫了几声,他有些饿了,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能回到营帐之中,稍作忍耐即可。 大军开始动了起来,此时的上杉虎说实话心中还是异常的忐忑的,他昨夜那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忽然在今天开始变得有些不那么自信了,因为他看到了白日里的枫树林之后,也感觉不到可以出去的方向。甚至他也有些迷惑,因为他昨夜在通兵领的指引之下,走过他们要走的路,毫无头绪。 这么一走,再次走了整整一个上午。 当艳阳高照的时候,众人丝毫没有任何可以走出去的预兆,当队伍再次休息的时候,通兵领这次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骑着马跑过来了,而是牵着马,缓慢地走到了上杉虎的面前,他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他也知道,现在手下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垂头丧气了,昨天夜里信誓旦旦的承诺已经不攻自破,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几乎于沮丧的认知,上杉虎不知道,沮丧是他要即将面临到的最好情绪了。 “大将军,卑职按照地图,再次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昨天晚上我们休息的地方。”通兵领带着上杉虎缓慢地脱离了整个队伍之后,这才驻足在了一个小土包的面前,上杉虎认识这个土包,下面埋葬的是那个被斩首了的副将。 此时的上杉虎,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目光有些涣散,“到底是什么问题?神鬼之说,到了白天定当是不攻自破,可是如今竟然在白天之中也能出现如此奇异的事情,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上杉虎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得出来这些事情,所以无论他怎么思索,也没有想一个所以然出来。 通兵领想了想,低声说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发现,不知道是什么。” “说来听听。”这个时候无论是什么发现,都是有用处的,所以上杉虎没有反感,而是直接问道。 “我发现了一些生火的痕迹。”通兵领说道,“就在之前我们经过的地方,是用一种斜砍木柴的方式,将树木砍伐之后,生火的样式,这种样式并不是我们队伍的竖劈木头的方式。” 上杉虎听闻此话,皱了皱眉,“我大齐国民,生来身体壮硕,力气大于其他地区的人民,平日里也以牛羊肉为主要食物,所以力气比旁族旁国的人更大一些,砍伐木柴,队伍巨大的树木则需要以横面砍断,砍下来之后,需要砍伐至一定大小,然后竖着砍伐,这样虽然费力,但是木柴耐烧,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木柴。” “而南庆的人,多用斜切,倒不是他们的力气不够大,而是斜切的木柴,便于储存,再加上南庆的军队军饷大多都多于我们的各个部队,所以他们不用节省。”通兵领接着说道。 “不好!”上杉虎心中一惊。 昨夜带着二皇子离开,上杉虎就知道,会有人在外路埋伏着想要趁机劫走二皇子。 这样的事情,在战争之中实属正常。 上杉虎掳走了二皇子,在大营之中,他们肯定不能动手,那样的话上杉虎无论生死,第一个是 确保不了二皇子的生命安全,如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五万人都要丧命,并且在军营之中,一个不小心,一个不注意都可能引起上杉虎的察觉,那么交起手来,当然是庆国方面吃了大亏。 那么他们能够采取的就是追击战术。 当二皇子已经落在上杉虎手中之后,所有的人都知道北齐掳走了二皇子,这个时候就算是追击出来,上杉虎也必须保证二皇子的生命是完好的,就算拼光了所有人,也不能让二皇子被劫回去,而且更不能杀了二皇子。 因为这个情况一旦发生,对方并不会打着庆国的旗号出来劫人,而这时候你上杉虎如果让二皇子死了,没有人会杀了上杉虎,一定会把他放了,接着呢?上杉虎回到大营之前,上杉虎谋杀庆国二皇子的事情就会暴露到了天下。 这不是胜败兵家常事的事情了,庆国并非战败国,两军也并没有正面开始作战,一切都是因为支援战役,这个时候上杉虎直接杀了二皇子,挑起的就是大规模的侵略战争了,就不是吐蕃部族和突厥部族的战争,而是直接拉起了整条北边疆域大线的战争,到时候甚至都不是十万大军的事儿了。 上杉虎心中,已经开始打鼓了。 “做好警戒。”上杉虎立刻对身后的通兵领说道,“不过也不必担心,他们就算找到了我们的位置,也不会轻易的出手,如今是白日,偷袭的话并不是很方便,怎么着他们也要等到晚上,而且。”上杉虎笑了笑,“他们应该和我们到了同样的境地。” 上杉虎说的没错,庆国出来奇袭的军队,遇到了和他们一样的困境,其实早在昨天夜里,他们就已经启程了,可是直到今天中午才找到了北齐的队伍,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慢,但是偏偏绕的比北齐的军队还多的路程,这就是于振子厉害的地方,他对于这个枫树林掌握的非常完美,他在范闲告诉他事情始末之后,就采取了直接凌空之上的方式,他带着史阐立直接跃起,到了空中,用短暂的滞空时间,来让史阐立牢牢的记住,从上方看下来每一片地方所能够绘制出来的地图。 这个时间不长,不眠不休,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 也就是范闲到达这里之后,没有进入北齐军营的时间。 这段时间范闲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去准备,也正因为如此,于振子送别了范闲之后,再次进入自己布置好的枫树林走了一次,才开始教授史阐立和史阐立还有邓子越兄弟二人,如何操纵整个枫树林。 他们需要掌握好路标,对于行军之中的路标和其他的东西都要有一个精确的部署,然后接下来就是快速的将对方留下来的所有记号比对,作出调整。 最重要的是,要作出一个机关,机关是可以将树木直接移动的,但是弊端就是必须快速的清扫地上的痕迹,而枫树林之所以大获成功的原因就在这里,这里的地上几乎全部都是枫叶,就算是树木挪动,也看不清楚。这就给了于振子更加大刀阔斧的机会,也就是在上杉虎进入了枫树林之后,他再次加强了这里的各方面的东西,导致庆国奇袭小队进入之后,更是直接绕着整片枫树林跑了整整一圈,这才在第二天的早晨,找到了北齐的军队。 而此时的庆国军队,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们的人数并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人,可是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所以庆国的军队选择在距离北齐军队远道八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开始休息。 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但是双方已经继续到了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枯竭的状态。 最重要的是,从昨夜一直到现在,双方的人都没有干粮。 奇袭的队伍是不可能带着粮草攻击的,多半也就是几个战士顺手拿了些馒头这些东西,一上午加一下午的时间,足够吃个干干净净的了。 “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史阐立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看了看身旁的于振子,“那要看他们的观察能力了,就算是不了解奇门遁甲的人,也可以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找到出去的路,可是如若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他们不挖空心思寻找线索,而是两军相撞开始厮杀的话,很可能时间会很长。” “他们出不去的。”于振子说道。 “哦?”范闲看着于振子,其实对于范闲来说,于振子的阵法虽然精妙,但是也是对于旁人来说,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入门级的阵法,自己轻而易举就可以突破了,毕竟于振子学习的东西,都是自己交给他的。 “是的。”于振子说道,“我并非布置了一个阵法,而是三个,算上北齐军队一个,二皇子的军队一个,而在他们外面的,则是一个全新的阵法,他们就算是找到了第一个阵法的线索,他们的思维就会固化,会按照找到第一个阵法破解的方式去寻找第二个阵法,这就已经误入歧途了,那时候他们可能会在这片枫树林之中,永远迷失下去。” 没有进入密林的人,是不知道密林可怕的。没有进过沙漠的人,也不知道沙漠的恐 惧。没有潜入过大海的人,更不知道大海的神秘。这个道理范闲是明白的,如若是没有手中的绘制图,就算于振子不设下机关,他们仍然不好走出去。 可是现在于振子早已经大张旗鼓的弄了这些天,所以他们想出去的机会,已经非常的渺茫了。 想来这件事情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范闲知道这一步可能会走出来,所以他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战争之中的伤亡是在所难免的,所以面前这场恶战,无论是对于庆国来说还是对于北齐来说,这都是一个英勇惨烈的战争,慷慨赴死也好,英勇就义也罢,都是大国交战的牺牲,和范闲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一战在所难免,所以其实谁都没有说太多的话。 安静的众人围绕坐在火光的旁边,有人已经休息了,有人还在坐着说话聊天,范闲则是一个人坐在一旁,思索着什么,他在考虑后面的事情。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急促的脚步声随着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向范闲等人走了过来,此时的范闲侧目看了过去,正是于振子的那匹狼带来了一个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范闲刚刚从六处收到自己门下的人,苏文茂。 苏文茂看着范闲之后,立刻走了过来,“大人!” “事情办的如何了?”范闲明知故问。 “已经办妥了,我见到了京都守备将军之女叶灵儿,我与她交涉之后,她立刻交代了出去,一千轻骑随机而出,我等待轻骑进入枫叶林之后,才跟随者这位狼大人,来到了此处。”显然,苏文茂以为这匹狼是范闲的宠物。 狼大人范闲差点笑出了声。 “这匹狼并不是我的,而是这位的。”范闲指了指身旁的于振子。 苏文茂当即会意,对着于振子作礼,于振子也给予还礼,之后苏文茂才对范闲说道,“大人,事情已经完毕了,但是这里很快就要打起来了,我们是不是以营救二皇子为先?” 范闲对着苏文茂笑了笑,“一切我自有安排。” 对于苏文茂的问题,显然除了范闲之外,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不过还好,他们都知道苏文茂跟随范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事情还需要苏文茂去慢慢消化,一时半会儿范闲也不可能跳起来对苏文茂说,那是敌人什么的。 毕竟当朝二皇子是一个走私大户,是一个从皇帝腰带里面偷银子的孩子,这件事情不是逢人就能说的事情,所以范闲也非常的慎重,在没有完全相信面前这个人之前,范闲是不会轻易的和他多说什么的,至少现在不会。 等待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范闲将几人安顿在了周遭之后,自己也在等着消息,他让所有人都去休息了,毕竟整个阶段最令人瞩目的事儿会发生在今天晚上,所以也没必要大白天睁着两个眼睛盯着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以防万一,范闲还是让史阐立去盯梢。 “大人,晚上可有热闹看了。”王启年笑着说道。 “其实应该不是在晚上才会发生。”范闲说道。 王启年心血来潮地看着范闲,“大人你可是真有想法,奇袭这种事情,难不成是白天吗?” “奇袭最重要的”范闲吸了口气,“偷袭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偷?”王启年问道。 “偷个屁!”范闲骂道,“是击其不备!是出其不意!” 王启年看着范闲,有些疑惑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连你这个没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晚上要来,你说还搞什么奇袭呢?”范闲气道,“你说如若是上杉虎都做好了被偷袭的准备了,庆国的人去不就是狼入虎口?你是怎么想的?” 这才恍然大悟的王启年,不禁再次说到,“大人您真是高瞻远瞩,让王某佩服不已,那按照大人推算,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你什么时候会感觉到疲惫和懈怠呢?”范闲反问道。 “我”王启年打了个哈欠,“我盯了一天了,现在当然是比较累的了,不过那” 话还没有说完,此时的范闲直接捂住了王启年的嘴巴,而就在捂住他之后的瞬间,周遭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 快速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范闲当即安静了下来,他松开了王启年的嘴巴,向后转头看了过去,此时已经是下午丑时左右的时间,这时候并不是一个隐蔽的绝好机会,但确是一个人在一天之中最为疲惫的时候,尤其是高度紧张的一个上午伴随着一个饥饿的中午过后。 此时是最为空虚的。 而且范闲知道的是,上杉虎这个人最为谨慎,而他的谨慎在于这三千轻骑在昨夜竟然有一千三百人是不睡觉的,彻夜未眠来护卫整支队伍,可是这样的代价是,现在他们都还在休息,而另外的一波早上就起来的人,如今已经达到了最为疲惫的时候。 也就是这个时间段,被庆国抓到了空虚的机会,趁虚而入! 北齐的军队已经行军了一个上午了,如今正在原地休整,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直接进入了对方的心腹! 军队显然是已经被压缩过了的阵型,此时并不是三两个人并排走的路了,而是七八个人,这一下队伍的集中力就强大了许多,但是仍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大批量的庆军偷袭。 更不会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自己军队的所在,甚至是二皇子殿下的所在! “来袭!” “来袭!” “来袭!” 巨大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上杉虎惊愕地向后看了过去,此时看到的竟然是庆军已经和后方的队伍开始交手了!当即上杉虎冷笑,“转头!一个不留!” 赫然之间,整个轻骑兵大军掉转头来,进入了厮杀之中。 上杉虎一驾马,到了二皇子的身旁,伸手一抓,就将二皇子抓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此时的二皇子已经被束缚了起来,他并不能做出任何的反叛之举,所以上杉虎并不担心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当即长刀从马侧方抽出,直接挥着刀就冲入战场开始杀敌! 登时之间,整个枫树林之中尸横遍野,刀光剑影。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偷袭战,他们虽然知道二皇子的地点,但是忽略了上杉虎的身手,当七个人包围上杉虎的时候,他们还信誓旦旦的以为二皇子会被自己救下,可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上杉虎浴血杀敌而出的时候,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的了这个战神了。 庆国的军人各个蒙着面,但是他们的作战能力确还是愈发的减退,人数的优势是北齐的优势,而他们的优势,则是奇袭,四面八方的庆国将士从四周杀了出来,刀刀见血,剑剑到肉。 这是一场昏天黑地的屠杀。 是拼到最后至死方休的遭遇战。 这就是两个国家将士为了国家的牺牲。 范闲站在最高点的树木上,冷冰冰的看着下方的人,似乎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丝无奈,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两国交战死伤无数,他不知道有多少如同面前一样的惨剧在各个地方发生着,他知道的是,他只能尽量避免这样的战争。 可是他的能力很有限。 “大人”王启年在一旁,低着头对范闲说道,“他们” “他们会用完自己身上最后的一份力,将刀砍在对方的身上,马杀光,人杀光,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范闲抿着嘴笑了笑,“这就是将士,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所有的人都静悄悄地看着面前残酷的一幕,战争的震撼似乎在无数次敲打着范闲的内心,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不安,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许是出于无奈。 他只是无数次想着北齐小皇帝的那句话。 “上杉虎在朝中,手握大权,统领边关将士三十万,上京城守备军七万,而且他是母后的人。范闲,你是让朕相信一个朕一手栽培出来的将才,还是去相信一个曾经眼里都容不下朕的帅才?” 毋庸置疑,上杉虎必须死。 大战并没有像范闲所想的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结束,反而是异常的缓慢,甚至从下午打到了黄昏,又从黄昏打到了深夜,这一场战役确确实实可以用惨烈来形容,范闲看过去,揪心的很。 拼到最后的双方轻骑全部成为了步兵,从步兵换成了残兵。 范闲亲眼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人用后背死死的靠着,倚仗着准备继续作战,来抵挡继续冲锋过来的北齐将士,而北齐这边被四五个人包围着仍然拼死砍杀,他们的人数优势在奇袭之下化为了泡影,此时拼的是体力,是意志力,是最后对于国家的荣耀。 刀光剑影缓缓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没有人知道最后奋战到几个人活下来,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庆国赢了还是北齐赢了,这一切似乎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这就是会被载入史册的一场战役,是庆国二皇子的一场生死战役,尽管他不会死,怎么样都不会死,但是以后还是会被拿出来说,险些死了。 不过范闲也知道,这样机会,可能不是很多了,此时他对于二皇子的感情,已经落到了最后的地步,他对那个此时躺在血泊里面的皇子,再也没有了一丝丝的同情心和怜悯,即使他是婉儿的兄长,也和自己毫无关系。 上杉虎从血泊之中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浑身全部都是伤痕了,而此时的二皇子,仍然在昏迷之中。这样漆黑的环境,误伤在所难免,上杉虎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月光一丁点面子都没有给他,遮云避月,光线昏暗。 他仰面躺在了地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按照道理来说他是没有任何理由会输在这里的,可是结果就是他败了,败的彻彻底底,败的不明不白。 对于他来说,没有胜 利的战争,就是失败,三千轻骑对抗一千人马,没有打胜,就是败了。他预知到了对手会来,可是仍然中招,也是败了,他长叹一声,力气几乎没有了,他虽然清醒的活在了最后,可是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知过了多久,半醒半昏迷的上杉虎听到了一丝丝的动静,他歪着头看了过去,是二皇子已经苏醒了过来,他的身上仍然被捆绑着绳索,脸上身上都是不知道是谁的血迹,混杂着泥土,让那张高贵无比的脸庞之上布满了肮脏,或许是沾染上去的,或许是他原本就有的,谁也说不清楚。 “嗯”发出了一声闷哼的二皇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脸朝下,摔了一个狗吃屎,他如同一条蠕动的毛毛虫一样,向前爬行了几步,用着自己的脸和前胸还有膝盖,虽然成果是有的,但是收效甚微,他不足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把横着的刀,可是爬了许久,二皇子都不得其要领,还是没有挪动多远的距离。 上杉虎就这样平静的看着二皇子,看着他挪动了许久,才平静的说道,“你方才背后就有一把刀。”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完美无瑕的说出这一句话,可是当他开始动气说话的时候,身体之中翻腾了起来,气血翻涌的感觉让他想吐,又想咳嗽,但是还是被他强大的身体强度给消化了去,从口中硬生生憋了进去。 二皇子莫名看了看面前的人,这才发现是上杉虎,然后又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刚才蠕动之前的不远处也有一把刀,这时的二皇子正好在两把刀之间。 他的力气并没有像上杉虎那般脱力,虽然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但是还是能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去做一件事情,比如说将面前的长刀给拿起来,这件事情现在是他面临的头等大事,所以他几乎开始竭尽全力去做这件事情。 “你”上杉虎这一次说话,紧接着就是剧烈得咳嗽声,血脉一阵凌乱之后,随着脑海之中一阵眩晕,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样的昏迷是在脱力之后很常见的,再加上长时间的作战导致自己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之中,一下子松懈了,人的意识就是变得涣散起来,随后开始崩塌,这是虚脱的一种表现。虽然很常见,但是在目前这个形势下虚弱,直接给了二皇子一个可乘之机! 就算二皇子爬的再慢,这一下上杉虎昏迷,他总也能提前爬到的。 此时的二皇子,也不着急了,他慢条斯理的爬到了长刀的面前,这才开始尝试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毕竟要解绑,再加上自己的绑带做的非常结实,怎么弄也不舒服,不过好在最后奋力挣脱之下,虽然割破了胳膊,但还是将整个手臂解放了出来。 松开了手臂,其他的束缚当然不在话下,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二皇子就将身上的所有束缚全部解开了,他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才算完美的将整个身躯解放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的二皇子,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真娘的累人!”二皇子一句粗口说出,也就是四下无人,他才这么说,看了看面前的上杉虎,他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手按着自己的腰部,说道,“你真是没什么好事儿啊,想来你也活不长了,这次我就饶你一命,下一次遇到了,可别怪我李承泽不给你面子了,你也算是忠肝义胆,大将风范,对我不薄,虽说是掳,但是也有臣子之道,我姑且饶你一次,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无期!” 说罢,二皇子直接拿起了长刀,扎在了地上,开始想着往惨烈的队伍之外行走出去,他必须要离开这个枫树林之中,他不可能回头去看看那大军之中还有谁没死,赌对了也算好,能够找到自己的将士,若是赌不对,其他北齐的人可没有上杉虎那样的魄力给自己抓起来,若是一刀给自己插死了上哪儿说理去? 带着长刀,一瘸一拐的二皇子,离开了此地。 口干舌燥的二皇子把最后那个护身的长刀当做了拐杖,他拄着长刀,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行走着,谁都知道他不可能走的出去,轨迹和范闲预设的是一样的,所以即便是他脱离了上杉虎的约束,仍然没有逃离这整个枫叶林的管控。 而另一个地方的上杉虎并没有醒来。 “要不要给他叫起来?”王启年问道,“这家伙再睡下去,这二皇子那么瘦弱,给野狼野狗吃了,死了个屁的了。” 一旁的史阐立尴尬地看着王启年,“要不问问大人吧?这件事情,咱也做不了主啊。” 王启年琢磨了片刻才说道,“问什么问啊,我们要替大人分忧,你看咱家大人如今日理万机,头发都掉了不知多少,如此小事怎么可以再回去劳烦大人,当然是我们自己做主为好,这样大人知道了,还会夸赞你我。” “还是王兄聪明,我就没有想到。”史阐立感叹,“若是这等小事回去劳烦范大人,范大人定然不悦,到时候数落你我,苦不堪言,那依王兄所见,我们如何叫醒他?” “你随我来。”王启年嬉笑着对史阐立说道,随后带着史阐立一跃而起,盘旋于树上,二人吃饱喝足, 不像面前这些人一样疲惫不堪,饥肠辘辘,反而是非常灵敏,一跃一跃,就到了上杉虎附近的树木之上。 “我上火了最近。”史阐立看到王启年动作的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久旱逢甘露,当上杉虎醒来的时候,一股清凉的水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爽,干瘪的嘴唇已经裂出了缝隙,他抿了抿嘴巴,又伸出舌头开始舔舐周遭的水分,他此时对于水的渴求被无限放大,而且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没有喝水,他已经暂时失去了味觉。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想去想,总之,他已经醒来了。 强忍着虚弱和头晕目眩,上杉虎撑住地板,缓缓地站了起来,此时已经黎明了,太阳从一个斜角将光芒打在了上杉虎的脸上,他叹息了一声,扭了扭脖颈,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声音,他舒缓了一下身体,这才对着面前的一切,充满了愤慨。 “你小子想跑,能跑到哪儿去?”上杉虎细气快喘,强行将自己的口中吊着的那口气喘匀了,这才仔细的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发现了一道血迹从他这里向枫叶林之中延伸而去,上杉虎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跟着走了过去。 这一前一后一个瘸子和一个残废开始了枫叶林之中的追逐战。 他们这边玩的开心,另一边直接炸了锅。 当南庆和北齐两个皇帝同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举国动荡了起来。 “上杉虎敢如此行事?”北齐的小皇帝接到这个信息的时间,还是要比庆国早一些的,毕竟他们是战事的发起者。 “这一点,臣妾也没有想到。”司理理说道,“但是范公子临走之前说过,在西陲边关之地所发生的一切,都无需担心,最后他都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北齐的小皇帝看着司理理说道,“虽然朕和范闲之间有天大的诺言,双方互相依傍着在走路,但是我认为这件事情若是全盘相信范闲,他那边出了茬子,若是身死或者发生其他的事情,吃亏的还是我们。” “且不说范闲接手内库的事情,就单单说这件事情,陛下如今的目的,恐怕已经达到了。”司理理慢条斯理的说道。 “达到了?”小皇帝问道。 “正是。”司理理说道,“我收到的信息,是上杉虎劫走了二皇子之后的,当夜并没有回到营内,时期标注的时间,是七天前,而这个信息我是在收到之后,第一时间入宫,而此时的南庆没有任何的反应,我认为并不是他们不像出兵,而是范闲成功了。” “何以见得?”皇帝问道。 “传来的信息,是被困枫华谷之中,此时仍然没有出来!”司理理说道,“也就是说,信传出的七天之前,当夜袭击,第二日一日未归之后,信才开始写出,寄出,一直到今日,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皇帝皱了皱眉,他略显茫然的看着司理理,思索了片刻,又恍然大悟般的笑了笑,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想好如何和庆国方面的沟通。” “臣妾已经做好了准备,修好了善书,还请陛下过目。”司理理伸出手,将手中的善书递给了面前的小皇帝,然后说道,“善书之中以上杉虎欲以谋反为大,主旨交代了控制范闲让其制作出毒药,然后交给上杉虎,并且已经询问过太后寝宫门前的侍女和护卫,上杉虎在太后染了风寒之后仍然觐见过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太后的病情开始恶化了起来,上杉虎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皇帝看着司理理,问道,“上杉虎为何要抓二皇子和范闲呢?” “那是因为首先上杉虎要挟范闲,但是范闲聪明绝顶,掌握了上杉虎谋害太后的主要证据,还有一些书面信件,而上杉虎的想法已经被我朝皇帝陛下发现,虽然上杉虎带兵在西陲边关支援突厥部族,实则想要与突厥部族联合共同讨伐我大齐,被识破之后的上杉虎,恼羞成怒,欲以谋反,先行挟持贵国二皇子殿下,想要促成贵国和他上杉虎大军对大齐的合围之势,如此一来,他可以趁虚而入,断我大齐命脉。”司理理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到最后,皇帝露出了笑容。 “朕以为,正好以庆国合力上杉虎,围剿大齐,然后将上杉虎与突厥部族联合剿灭,以如此而来,坐收渔翁之利,庆国可不快哉?” “若是庆帝陛下不相信我等,我将知道一事,不是要挟之意,只是不知道叶轻眉是范闲之母之事,若是说得出来,此时的范闲,还能否回到京都城呢?”司理理的笑容,缓缓绽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英雄,英雄,无赖 北齐已经将全部的责任都想好了推给一个人,所以他们并不会有任何的担心。 上杉虎在千里之外的枫叶林之中已经将所有的坏事做尽了,把所有庆国可以掐死北齐的入手点全部转移到了这个北齐反叛的大将军身上,此时的南庆如果要动,那好,双手奉上上杉虎,你随便杀随便剐,和我们北齐无关,而且绑架二皇子的纯属是他的个人行为,和他身后的北齐更是无关。 而此时的庆国也收到了信息,可笑的是,前后进入监察院的信息,没有差过两天的时间,当庆国的皇帝陛下还在为二皇子被掳的事情震怒的时候,北齐的这一封善书再次递到了庆帝的手中。 今天在御书房里面坐着的人,是陈萍萍和太子殿下,还有如今一直没事做的大皇子。 陈萍萍作为唯一的一个外人,静悄悄地坐在一旁,手掌半遮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谁也不知道这张白面粉霜的脸的背后是窃喜还是偷笑。不过今天的主角也不是他,陈萍萍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送信员,他刚巧把北齐的善书送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 众人看过这封善书之后,谁也未曾言语。 表情各异但是区别并不大,有此时惊慌失措的太子殿下,和略微惊慌失措的大皇子殿下,还有假装惊慌失措的陈萍萍院长。 皇帝看着面前这三个人之中的两个半职业演员,心中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他们的演技差范闲还是有些多的,至少如若是现在范闲在场,一定不会选择和别人用同样的表情来蒙混过关,这些个狗腿子真是愚钝至极,皇帝在心中骂道。 不过表情也没有丝毫的破绽,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挑了一个最为震惊的太子殿下,点了点他,问道,“作何感想?”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此事若是和北齐无关,那必然是上杉虎一力而为,此刻若是出兵,定能将其封锁在枫华谷之中,救出兄长!”太子殿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继续说道,“掳走我朝二皇子殿下,往大了说乃是与我庆国为敌,瞧不上我大庆,往小了说则是看不起我族皇室,让我皇室颜面扫地,本就已经将大军逼入枫华谷,又为何如此?想来定是想要从中作梗!” 看着太子一腔肺腑之言,皇帝冷笑了一声,这戏做的确实有些过了,不过这太子殿下也真的是在绞尽脑汁去害死自己的兄长了,皇帝是何等人物?北齐一个小姑娘玩的手段,他能够看不出来?只是现在他明白,若是他出手,那他就是北齐的刀,杀了上杉虎的刀。 太子的意思也很明白,皇帝看得透彻,他的意思非常简单明了,就是趁机想让皇帝出兵,这样去逼迫上杉虎,可是皇帝心里清楚的很,上杉虎是被冤枉的,这善书上面的罪名,不要说让上杉虎认罪,现在若是能把上杉虎抓过来,他保准一个都不知道。 此时若是出兵逼迫上杉虎,得到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上杉虎无名无利,定会直接将二皇子杀了,最终就算是身死,也算是换得了一些东西。 皇帝懒得搭理他,转而看向大皇子。 “你以为呢?” “儿臣以为,如今若是直接触碰上杉虎,恐会大变,他挟持二弟的目的也应该很简单,不过是为了牵制我方的队伍不要过分针对于他,他若是真如善书之中所说,那么现如今应当是要和北齐方面开战,之所以在枫华谷之中隐匿,也是如此的想法。”大皇子瞟了一眼太子,对方并没有看向自己,他便继续说道,“上杉虎积蓄力量便会开始反扑,这一段时间,一定要设法和其取得联系,上杉虎若是要反北齐,定然不会拿二弟开刀。” 完全是一个中立人的说法,大皇子的言语非常适合在会谈之中成为一个闲人的表态发言,而没有任何的实质性意义,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全天下都知道二皇子在一个北齐叛军的手里,也就是说随便一支叛军,都可以抓你庆国的皇室,这你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就算你要和北齐打,可以,你得把我家的皇子交出来。你和带着庆国皇子的北齐打仗这是什么意思?到时候北齐赢了,给我这皇子祭了天我上哪儿说理去? 所以两个儿子坐在老爹面前和稀泥,皇帝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下陈萍萍头疼起来了,眼神看向了皇帝,皇帝也恰巧在两滩稀泥之中,看到了陈萍萍,他用下颚示意了一下陈萍萍,“你呢?” “啊”陈萍萍看着皇帝,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挺起胸膛说道,“臣以为,可以等等。” “等等?”皇帝皱了皱眉,这是表现出来给这两个儿子看的表情,毕竟范闲现在在哪儿,皇帝比谁都清楚,他也是在等待一个信息而已,对于面前要发生的事情,说白了他根本不在意,因为他早就在事情发 生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处理这件事情的人去了。 “等”陈萍萍加以思索了一下,这才说道,“等中书令将意见呈报上来之后,还请陛下定夺吧。” 陈萍萍是多么老奸巨猾的人?现在讲出来什么都是错的,但是偏偏皇帝还得让他找个台阶走一走,那他只能给皇帝这么一个台阶。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此事关系重大,既然如此,等参议院拿出主意来,再行定夺吧。” 顺水推舟,这事儿算是在两个皇子的面前过去了。 其实太子心里也明白,皇帝老爹心里是有杆秤的,不过他此时必须表现得愚蠢一些,好让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眼睛放松警惕,毕竟现在的太子已经知道范闲的动向,那自己的好哥哥就交给范闲这个冤大头去处理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两个皇子才齐声道,“儿臣告退。” 陈萍萍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即说道,“老臣” “且慢。”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留下。 陈萍萍被皇帝陛下留在了寝宫之中,两个皇子已经离开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有皇帝陛下和监察院陈院长两个人。灯光都似乎没有那么明亮了,两个人并没有互相对视,只是陈萍萍单方面轻轻地瞄了瞄面前的皇帝陛下。 皇帝此时长叹了一声,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看陈萍萍,这才笑了笑,“最近感觉你老了很多。” 若是此时是两个老百姓聊天,陈萍萍也就搭腔,是啊是啊,老了老了,可是和皇帝可不能这么说话,除非你想早点和过世的亲人见面。陈萍萍这个陪伴了皇帝快要一辈子的老奴才,怎么会不知道皇帝此刻在说什么,他尴尬地说道,“只是最近略有些疲倦了,对太子殿下和皇子殿下面前的表现,确实有些卓略。” “无妨。”皇帝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不光是陈萍萍,就连皇帝最近都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因为别的事情,面前的两个老人在担心的,都是同一个人。 范闲。 “北齐的这手善书,让朕无从下手。”皇帝的话明白得很,北齐的这封善书送过来之后,他就无法再继续对北齐开战,如果自己继续开战则还需要一个借口,想来想去,什么看管不严啊,什么管教无方啊似乎都不是一个理由,这一次对于北齐的战争,似乎又要搁置了。 其实陈萍萍明白得很,他知道这多半不是北齐的主意,因为北齐早不来晚不来,突然在范闲进入上京城开始频频出现怪事,先是太后薨了,接着就是上京城开始出现各种混乱的事情,随后就是护国大将军叛变了,他随着自己的大军出师西胡之地,然后叛军倒拔垂杨柳,回头再去攻打上京城,感觉像是有病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最后的幕后黑手,陈萍萍当然知道是谁,不过想来也觉得有趣,范闲仅仅去北齐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如此的成就,陈萍萍还是倍感欣慰的,不过这是有利于北齐的事情,范闲又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的答案很明显,上一次范闲去北齐回来的时候一个忠心的北齐卫士沈重死在了上京城之中,而范闲回到京都城之中就有了源源不断对于内库的消息,这应当是范闲和北齐达成了某种关于内库的协议,这一点陈萍萍猜到了。 可是无法和皇帝陛下说这些事情,陈萍萍只得是按照目前皇帝陛下的话继续说下去,陈萍萍思索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一次北齐定然是已经预谋完成了的事情,我们想要破局恐怕已然是难上加难,不如就让北齐逃过此劫,静待下次。” 皇帝看了看陈萍萍,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平静地说道,“十万大军不要动,让秦重继续坐镇北方,准备迎接二皇子回来。” “是。”陈萍萍说道。 “给范闲一个月的时间,二皇子回不到北境大军,拿他试问!”皇帝丢下了这么一句话,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让陈萍萍滚蛋的意思,陈萍萍也明白,没多说什么,于是说道,“臣告退。” 这才匆匆出了御书房。 陈萍萍肯定会把皇帝的意思带给范闲,但是要如何表达,还是要研究一下的,毕竟现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其实陈萍萍也不太希望范闲听从自己的命令,反而是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些事情,不要被干扰。 此时的陈萍萍才回到了监察院之中,开始起草给范闲的书信。 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当然是距离上杉虎再次醒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范闲仍然在枫树林之中陪着那两个人兜圈子,此时的二皇子已经和上杉虎遇上了,他们三天之前就已经遇上了,可是二皇子也没有抬起刀来杀了上杉虎的力气,而上杉虎也没有抓住二皇子继续带着他走的意思了。 二人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了最初那场大战发生的地方。 此时的二人绑着仅存着为数不多的四匹马,傻愣愣的坐在地上。 范闲知道,他们已经活不长了,若是自己再不出手的话,这两个人很可能会死于饥饿c或者是马血之中滋生的细菌和毒物,那些东西可是比毒药还要致命的寄生虫,对于现在这个没有疫苗的时代,足以让他们尸骨无存。 范闲倒不是担心他们病死,只是两个对于国家来说举足轻重的人,就这么死在这里,未免也太难看了。 上杉虎和二皇子并排坐在大树下,二人面黄肌瘦,再也没有雄风这种东西在身上。二人的衣服都被扯得稀巴烂,二皇子那刘海也已经被粘稠的血液浸泡过后,彻底粘在了额头上,血呼啦擦的两个落魄的人,此时没有一点仇视了,倒是相安无事的坐在那里。 “出不去了。” “嗯。出不去了。” 二人有一腔没一调的聊着,似乎谁也没有劲头继续说下去,将近十天的时间让这两个人已经对于这里放弃了任何希望,只是想要苟且着多活一天算一天而已,干草和树皮吃的差不多了,如果接下来还没有逃出去的话,他们只剩下这四匹马作为口粮了。 正当此时,一个脚步声从二人的身后响了起来,上杉虎一个机灵,可是他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能够腾空而起了,他先是侧过脸看了看一旁的二皇子,“你听见了吗?” “什么?”二皇子有些迷离得看着他,眼神之中已经似乎全部绝望了,他靠在身后的枫树林上,冷漠的问着。 “有脚步声”上杉虎虚弱的将手指头指向了后面,可是身体和脸都没有向后看,只是指了指身后。 “这里怎么会有脚步声”二皇子哼笑了几声,再次一歪头,想要睡过去。 不料上杉虎抓着二皇子的手臂,狠狠地掐了一下,二皇子显然是有感觉的,立刻转头过去看着上杉虎,“你有病!” “不能睡!”上杉虎低声说道。 此时的二人精神已经濒临涣散了,而且他们刚刚苏醒了不长时间,这时候如若是睡去了,很难再醒过来,上杉虎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所以他当然很有经验。 “别睡啊!”上杉虎说道,“此时若是睡了,定然再醒不醒不来了,切不可放弃啊!”上杉虎说道。 “我没没睡。”二皇子没好气的说道,“我在看火锅!” “火锅?”上杉虎虚弱的看着二皇子,“什么火锅。” “好像是羊肉的,里面还有些马肉,有生菜。”二皇子一个一个接着说道,他的头一直没有转回来,而是眼巴巴的看着一旁,“枫叶这个人煮枫叶怕不是傻了哦,不是是烧火用的粉丝居然有粉丝还有生肉看不清楚是什么生肉了” 此时的二皇子已经确定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叹息了一声,“你能看到?” “能啊”上杉虎的目光和他望向了同一个地方,“这西陲边关哪儿来的茼蒿这这人居然将肉片成片这个人好眼熟啊” 两人将目光从那口铁锅转移到了上方的那个人的身上,二人停滞了片刻,忽然同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二殿下,你猜我看到谁了”上杉虎靠在树上,哼哧哼哧地笑道。 “哦?你看到谁了?”二皇子笑了笑,“我看到了范闲这小子居然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出现,若是前几日,我定然要了他的命,就算是走不出去,也得给他杀了!” 两人笑着,疲惫的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发现了不对劲,二人的表情都凝固了起来,“范闲?” “是啊你也能看到范闲?” “是啊我也能看到范闲!” “范闲?” “在这儿呢!”范闲正在往锅里面扔着生肉,“时间还有点久,你们要不”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两个人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了过来。 “范闲我要杀了你!”上杉虎什么都没有拿,带着虚弱的身体冲到了范闲身边,范闲也没有阻拦,而对方脚下不稳,没走几步就摔倒了地上。 而范闲的第二位仇人并不是朝着他去的,则是到了锅的旁边他想要伸手去朝那热气腾腾的锅里面捞些吃的,可是温度太高,他的手伸不进去,两三次之后才放弃了,而此时的范闲并没有吝啬,将一旁之前煮好的食物端了出来,递给了面前的二皇子。 二皇子立刻接过了大碗,范闲这才转身给他拿筷子,等筷子递到面前的时候,那头大的碗里面所剩无几,而二皇子的腮帮子鼓成了一个球。圆滚滚的脸庞上面全是油渍,还有一些往外渗出的水滴,这一碗肉够二皇子吃一阵子的了,所以范闲也没有打算管他,而是看了看一旁的上杉虎。 上杉虎看着二皇子,又迷惑的看了看面前的范闲。 “你怎么大敌当前,还有心思”上杉虎看着二皇子, 可是随后肚子就开始叫了起来。 “吃饱了再杀了他。”二皇子的嘴里一大堆的东西,说了一句人听不懂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再次拿起了一个碗,一个装满食物的碗,放在了面前的铁锅上面,显然这一碗是现在可以吃到的唯一的食物,不仅是熟食,而且还是美味的熟食,二皇子和上杉虎先是对视了一眼,再次同一时间看向了面前的碗。 也就在这个时候,范闲松开了手,这碗就要掉入铁锅之中。 上杉虎的动作岂是二皇子能比的?当二皇子伸手惊讶着去触碰那碗的时候,上杉虎已经铆足了劲,飞跃而出,穿过了铁锅的上方,单手将铁碗抓在手里的刹那,一个空中的翻滚之后,落在了地上,最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以为你要报仇,不吃了。”二皇子说道。 “嗯啊嗯哦那个呜呜呜呜噜噜噜噜乌鲁乌鲁”上杉虎狼吞虎咽的说道。 二皇子看了上杉虎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而此时的范闲,拿出了几坛子酒,将其中的一坛放到了上杉虎面前,再将另外一坛放到了二皇子的面前,二人见到此酒也不管是什么陈酿还是百酿,是米酒还是汾酒,直接拿起来就喝,伴随着嘴里的肉味,香甜可口。 饥饿到了绝境的人,是不会在意味道是如何的,能有一口饭吃,比什么都香。 范闲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尽管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是他仍旧不能将二皇子做出的恶和此时的落魄区分开来,他甚至无法谅解面前的人曾经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他对着二皇子冷漠地看了许久,可是对方仍然只顾着吃。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方式,此时的二皇子靠着范闲的一口饭过活,他如若是盯着范闲,范闲不乐意将面前的这口锅扣了,他和吃旁边的马肉没有任何的区别,所以他为了活着,肯定不能够招惹范闲。 再加上此时范闲能够准确的找到二人的位置,并且掏出来这么大的一个铁锅炖着无数的美味,二人肯定都知道了自己落魄于此,全是亏了面前的这个监察院的提司大人,可是想要报仇?自己的人已经死伤殆尽了,此时他们二人就算是一起和范闲搏斗,胜算几乎没有。 能吃饱,谁愿意干危险的事情?当一切都变成了泡影,当温饱都是问题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会为了大义和仇恨继续固执下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不是一个平等的交换,谁都是惜命的,宁可去死的人不能说不珍贵,只是他们的命,不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范闲也非常的给面子,并没有难为面前的这两个人,将他们放在这里饿死固然是个办法,但是就这么死了,不是范闲的风格,总要是拿出来点什么吧?毕竟范闲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更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谁不为了自己活呢。 两人你看一眼我,我吃一口,我再看一眼你,你再吃一口,二人非常有默契的闭口不谈任何事情,直到二人都吃饱喝足了之后,这才似乎要开始谈一些事儿了。 范闲仍然在夹着菜,细嚼慢咽的将那坛子酒倒在了一旁的碗里面,喝了一口,放到了地上,再次夹了一片肉,放到了嘴中。 这三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可是画风却截然不同。 “啊”上杉虎打了个嗝,长出了一口气,直接瘫软的躺在了地上,大声畅快道,“舒服!他奶奶个熊的,好久没有如此畅快了!” 范闲并没有接茬,而是继续自顾自得吃了起来。 四周异常的安静,风吹拂在二人的脸上,二人脏兮兮的面容,似乎有些有趣。 “北齐发生叛乱了。”最终还是范闲开了口。 上杉虎的神情显得狰狞了一些,他看着范闲,皱着眉,他不知道问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范闲这没来由的一句话,为什么突然说了出来,他只能静静的等待范闲继续说下去。此时的上杉虎,还是有些忌惮范闲的,毕竟自己如今落魄于此,也是拜他所赐。 可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每一次战役的失败上杉虎都怀着这样的恨意去解决问题的话,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他看着范闲,一动不动。 “西胡起军了。”范闲又说了一句话。 上一句话是说给上杉虎听的,而这一句话,显然是说给二皇子听得。 西胡人在西陲边关的位置,就相当于是第三个国家,是独立于北齐和南庆之外的第三个国家,第三个势力,他们的实力虽然不及北齐或者是南庆的任意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但是他们仍然在无限制的骚扰着两个国家,这也就是为什么庆帝会专门派一个皇子来到西陲边关镇守的原因,庆帝一直都没有忽略这股势力。 西胡人主要以游牧为主,他们的实力其实也是相当强大的,虽然不足以人数睥睨,但是作战能力和协调一致的配合是天衣无缝的,他们生活在这片大漠之中,对于整个西陲边关的了解可谓是极中之极,所以如若是他们的骑 兵,在西陲边关的境地,庆国还是输多胜少的,除非如同大皇子那般,直接带着十万大军驻守,这才能让他们安分一些。 可是如今在这里的人是一个已经失踪了的二皇子,西胡人当然不会害怕那还在枫华谷之中的五万大军,那些大军群龙无首,如今一个女流之辈执掌,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叶灵儿这几日也是烦的不行,接连发生的事情确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但是西胡人并没有傻呵呵的直接去和五万大军交手,他们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先是和突厥部族打了两天,接着又转而和吐蕃部族开始了拉锯战,双方各有胜负,差别不大,有深有浅,似乎在刻意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就是他们的身上。 当然,范闲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说第三句话的时候,范闲开始触碰到了二皇子最敏感的神经。 “我真的没想到,殿下竟然能有如此的魄力,敢让西胡的人,帮你如此的大忙。”范闲笑了笑,再次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大口,“我没有看西胡人打的是不是热火朝天,我比较关注从西陲边关出发的那一条商队。” 二皇子的眼神死死地咬住了范闲。他没有说话,但是那双眼睛足够杀了范闲。 “我一直不明白一个问题。”范闲吸了口气,看着二皇子,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更没有丝毫的惧怕,此时的范闲,心中早已经稳稳地将面前的人,完全看穿了,“为什么我自从进入了沧州之后,那个在信阳的女人,就安静了下来,我再也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于她的一丁点动静,甚至在儋州的时候,还有一些杀手,但是到了沧州,就如同放弃了一般。”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了。”范闲长出了一口气,“你们给我摆了一盘棋,等着我去送死,我本以为是如何高深莫测的东西,结果,竟然是你要利用你在西胡的军权,来将我置于死地。” 二皇子继续沉默着,安静地听着范闲说。 范闲摇了摇头,从铁锅里夹了几片肉出来,这才说道,“从北齐出货,正统的货物会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从上京城一直前往漳州,再从漳州入境,而去往儋州港,从儋州港直接上船,经过东海,大河,三江,进入岭南湾,再从岭南湾进入江南道,从杭州上岗,直接去往江南府,最终进入江南内库。” “可是从北齐还有一批货,是来到西胡,然后从西胡有一队莫名其妙的军队,运送往沧州城,然后再从沧州城走内陆去往沙洲,最后到达江南道。”范闲说道,“可是我发现,他最后到的不是江南道,而是信阳,而这一队军人,便是你们的私军,也就是我在沧州城发现的那一队私军。” “你们要造反啊。”范闲平静的将这个举国天地的大事说了出来。 二皇子终于开口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 “是的,光是西胡人打南庆和北齐,我是想不到的,但是我想到了一年之前,你为什么突然会拼尽全力的将我拦在北齐入庆国的入口,然后派谢必安来杀我,还足足拖了我一天的时间,举例出来了几个你根本不可能杀的人。”范闲说道。 而此时的二皇子脸色已经变了。 “对,就是那时候,我从北齐回来的时候,使团回京都城你皇子都敢拦!凭什么?”范闲笑道,“你不怕皇帝陛下斥责你,因为你有比起截杀使团更大的罪名!就是那一批私货和私军进入庆国的时间,正好是我使团回去的时间,我们是会碰上的!” 二皇子彻底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一步,让范闲发现了这一条安稳走过了多少商队的通道。 同时,他也彻底愤怒了,他看着范闲,似乎有些怜悯的摇了摇头,“你已经半只脚,踩入鬼门关了。” 二皇子和范闲对视着,二皇子有些阴冷的面容看着范闲,而范闲继续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的目光在二皇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了面前的铁锅,也没有再问其他人,自己则是捞了一碗继续吃了起来。 范闲挑起了一筷子粉丝,放到了碗里,沉默不语。 再次是长时间的沉默,这一次换成了二皇子占据了上风,他没来由的一句狠话让范闲直接懒得搭理他。皇帝陛下的儿子不缺威武霸气的风度这一点范闲是知道的,但是如此境地之下还能继续没脑子的狂妄,范闲是没有想到的,不过想来范闲也明白,二皇子凭持的是什么。 他倒不是赌,他是真的知道,范闲不敢杀他,因为他的心里也明白,上杉虎现在对于二人来说,都是死人一个了,无论是谁只要是轻轻的动一动手,上杉虎就肯定一命呜呼,所以范闲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救上杉虎,而是为了救二皇子。 这一次二皇子真的没有猜错,不过范闲不杀他,并不是想要去赌什么,而是真的不想杀他,至少不是现在让他死,这件事情范闲斟酌过很久的时间,他当然也明白,自己可以在这里杀了二皇子,也可以随便编一个理由去蒙骗当今的圣上,可是 那样的话,他的后路就断了。 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范闲杀两个他最亲的亲人,而且是皇室。 所以这一道题的答案,不是将二皇子杀了,范闲这几日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见到了此时的二皇子之后,他才明白了庆国的皇帝陛下给他出的这道题解法到底是什么,二皇子不能死在人的手上,必须死在制度的手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陛下设下这么大一个局,为的就是让范闲以一个低姿态甚至是囚犯的身份进入西胡,而他的皇子,罪不死钦差,祸不遗京外,要死也得死在京都城里面,要问罪,也得他皇帝陛下去问罪,你范闲还不够资格。 这也是范闲唯一不懂的地方,若真的是不让自己动二皇子,那么他为什么要将那金盔金甲给了自己?不过要想清楚这些事情,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范闲差不多知道了前面的事情之后,便直接来到了枫树林之中,他想要解决面前的这些事情。 “我可以带你出去,但是我也可以让你永远的留下来。”范闲看着二皇子,轻飘飘地说道,“我可以做一个听皇帝话的臣子,当然也可以愚昧无知一次。” 二皇子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看着范闲,目光窜动,再次歪头看向了上杉虎。 “别想了。”范闲再次地下了头开始吃碗里面的东西,“你勾结上杉虎这件事情,是北齐小皇帝早就知道的事情了,所以你再隐瞒什么也都没有用了,这也是你一手送大将军上路的原因之一。” 此话一出,二皇子和上杉虎同时震惊得看着范闲,二人的表情,也随之凝固了起来。 “若是没有你和上杉虎这一次交易,或许皇帝会给他一个闲置,甚至是告老还乡的机会,但是这一次不会了。”范闲说道,“当北齐的小皇帝决定让太后去死的那一刻,上杉虎已经成为了最好的陪葬品,也成为了北齐和庆国,对于这场隆重丧事最大的慰藉。无论真相是什么,从此以后的上杉虎,都会背负着滔天的罪名,遗臭万年。” 上杉虎彻彻底底地傻了,他死死得盯着范闲,又诡异的看了一眼二皇子,“你们勾结起来害我!” 范闲在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彻底触动了。 何为忠肝义胆?就是皇帝已经将屎盆子扣在你头上的时候,你还在想着是旁人的陷害,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怀疑过君王,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背后的国家,即便他已经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二皇子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而范闲则是坐在一旁,摇了摇头,叹息道,“最不能看不起的,就是一个国家的信息机构,大将军犯了糊涂,大糊涂。” “你认为北齐上京城,没有了沈重,锦衣卫就没了吗?”范闲问道。 上杉虎听了这句话,似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认真的看着范闲,脏兮兮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英气,他问道,“你是说同知?” “我说的是谁,你自然会知道,但是告诉你真相的人,不是我。”范闲说道,“你终究不是一个小人物,我作为旁国的人,只要尽好对待自己皇子殿下的职责便好了,你是大将军,你的结果应该由北齐的人来决定,而不是我。” 上杉虎看着范闲,没有说话。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害死自己兄弟的人,这个害死自己义父的人,终究还是亲手将自己送到了人生最后的一步,可是真真正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无怨无悔了,他看着范闲,忽然问道,“我错在哪里?” 范闲没有回答他,而是平静地对上杉虎说道,“东行一百步,你会有答案的。” 上杉虎一怔,这才向东边看去,此时能够看到,一行银色的鱼尾服出现在了角落之中,这是北齐锦衣卫的衣服,是北齐锦衣卫的人,他忽然笑了笑,叹息了一声,“酒能送我一杯吗?” “他们答应我,一百步之内,不会抓走大将军。”范闲说着,将身旁的酒坛拿了起来,“大将军请便。” “好!”上杉虎拿起酒坛,豪饮了一大口,这才说道,“范闲,我平生没有佩服过几个人,你,算一个!” “多谢大将军。”范闲微微一笑,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你若是将士,我自当与你厮杀一番,想来若是战场之上,我定不惧你,你若是皇子,我定杀入了京都城,要在南庆的皇城下,看看你范闲,是否能登基上位!可惜可惜,最后你却是一个附庸风雅,爱惜钱财之人啊。”上杉虎大笑一声,径直而出。 没有丝毫留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程 “他死定了。”二皇子说道。 “你也死定了。”二皇子又说道。 范闲看了看二皇子,“你还以为你在赢?” “我是皇子,而你是个臣子。”二皇子说道,“就算你真的能让我万劫不复,你认为太子会留着你吗?” “所以你不能死。”范闲笑了笑,“那个太子满心认为你会死在这里,变成一堆白骨,我认为他还会不远千里,来给你上一炷香,以表兄弟情深。” “我认为我们是一类人。”二皇子的笑容,惨淡了些。 “那是你认为。”范闲鄙夷地说道,“你不懂一句话。” “哪一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范闲说道。 二皇子看着范闲,“可是我并未体会过人间疾苦,怎么能知道你所说的那些尔尔?” 范闲一怔,停滞了片刻,忽而才笑道,“这便是你我最大的不同。” 范闲的时代并不是如今的时代,他来自一个每一条姓名都是可贵的年代,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如此愤慨当今发生的事情,他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可以让那些人活着,却一定要让他们死了的道理。 甚至不懂,他们要做一件事情,就必须要死很多人的决策。 平静地看着二皇子的范闲,这才说道,“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机会,很珍贵。” “你赢了我一次而已。”二皇子说道。 “这一次不算?”范闲问道。 “这一次,我并没有想要对付你。”二皇子坦言道。 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皇权和你开玩笑,最可怕的事情是皇权和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范闲当然不可能坐在这里和二皇子较真什么,甚至他说的也都是空口白话,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范闲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和二皇子去掰扯什么。 所以范闲只是笑了笑,说道,“下一次,无论是什么,都阻挡不了你的结局。” “你为什么能够如此有信心,我回到京都城,随便捏造一个理由,就可以让你的父亲和你,万劫不复。”二皇子冷漠地说道。 “不会的。”范闲笑道,“你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二皇子看着范闲,这才明白,范闲应该已经将他儋州城和沧州城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告诉了皇帝陛下,可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仍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他不明白等待着他的是什么结果,可是他明白的一点就是,皇帝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是皇子!”二皇子有些愤怒了,他看着范闲说道,“一个父亲惩治自己的孩子,会杀了他?” “不会。”范闲平静地说道,就在二皇子冷笑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不会亲自动手。” 二皇子怔住了,他看着范闲。 他并不是一个通古贯今的皇子,可是范闲是,他虽然不了解庆帝,但是了解帝王,他明白帝王的脑子里大致在想什么,所以范闲才能够游刃有余的在这个时代如此活下来。这样的事情,他看过太多次了,兄弟相残的戏码,子弑父,父亲杀儿子,数不胜数,而这面前的二皇子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古典文集可以汲取,所以他不明白,也情有可原。 二皇子忽然仰天长啸,他看着范闲,“范闲啊范闲,我说你大逆不道好呢?还是居功自傲好呢?” “随你。”范闲道。 “那好,今日就让我来教导”皇子的话刚说了一半,范闲就打断了他即将慷慨陈词的气势。 范闲向后一靠,说道,“护送二皇子殿下回营!” 这时从他的身后走出了一行人,正是史阐立和王启年c高达等人。 史阐立走到了皇子的面前,低声说道,“二皇子殿下,请吧。” “范闲!”二皇子的声音突然高亢了起来,他话中有笑意,带这些讥讽道,“你可知道这天下是谁的!这也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了!” 范闲站了起来,低着头对二皇子作礼说道,“殿下,西胡大军已经在攻打枫华谷大营了,还请殿下回去主持大局。” 说罢使了个眼色,对着二皇子身旁的史阐立,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二皇子,离开了当地。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范闲。 于振子方才没有出现,他和曲涵一起藏在了后面,此时再走出来的时候,于振子才问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现在不能死。”范闲说道。 “为什么?”于振子皱眉。 “全天下都知道我在西胡,全天下都知道二皇子看我不顺眼。”范闲笑了笑 ,望着于振子,“你知道皇子和大臣的区别是什么吗?” 于振子加紧了眉毛。 “皇子杀了大臣,可以宽容,可是大臣若是将皇子杀了,要诛九族。”范闲说道,“我虽然不怕,但是没必要因为他的一条命,去挑战皇权。他终归是要死的,说白了,这是皇帝陛下的家事,我只需要告诉他一些明摆着的证据就行了。” 于振子笑了笑,“这就是我不喜欢朝廷的原因。” “这就是我喜欢钱的原因。”范闲二人相视一笑,范闲这才说道,“我还没吃完,你们要不要吃点?” “吃啊吃啊!”几人围坐到了一旁。 范闲并没有和他们坐到一起,而是走到了曲涵的面前,问道,“他们走了吗?” “没有,那个满眼睛都是你的女人,还在那里等着呢。”曲涵说话之中夹带了一股听上去不是很舒服的语气。 范闲瞥了她一眼,笑道,“阴阳怪气。” “我是替婉儿郡主鸣不平,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子在北齐等着大人啊?”曲涵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范闲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的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啊?我可是受了郡主c范大小姐和朵朵姐三个人的命令看着你的,大人。”曲涵表现得十分委屈。 “你是个双面间谍啊。”范闲没好气的说完,走向了前面的马车。 曲涵挠了挠头,“” 范闲信步走向了前面,他走到了马车旁边,此时的马车孤零零的站在原地,马优哉游哉得吃着草,马车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来了就进来吧。” 范闲也没有那么多和她花前月下的事情,直接将马车门帘撩了起来,“我后面有婉儿的暗探,话还是明说吧。” “哦?”司理理探头出了马车,有些有趣的看着旁边的曲涵,歪着头说道,“我刚才就应该把她杀了。” 范闲没搭理她,而是问道,“处理完了吗?” “你都处理完了一个二皇子,我还能没处理完一个将军吗?同样都是一个密探机构的,你真的不会以为北齐的比你们南庆的差吧?”司理理噗嗤一笑,捂着嘴说道,“我这段时间身体可是恢复的不错,你要当心了哦。” 范闲看了看司理理,倒是也没有和她继续嘴上过招,他倒不是斗不过司理理,而是他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他向后看了看那一排排银黄色衣服的锦衣卫,这才说道,“我没杀他。” “意料之中。”司理理说道,“那毕竟是个皇子,死在你这种大臣手里,怎么样也说不过去,有的时候皇帝可以装糊涂,但有的时候他不行,你就算是做足了证据能够让天下人信服,那皇帝起疑了可就是起疑了。” “是啊。”范闲说道,“不过就是为了自己胯下的龙头椅,我不做让他感觉受到威胁的事情就行了,我若是杀了皇子,他保不齐认为,我会杀了他,到时候我就是全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都是嘴吗?”司理理面色一怔。 范闲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我也没杀他。”司理理忽然说道。 范闲挑了挑眉,做了一个假装惊讶的表情,“是么?这倒是意料之外。” “他的大将军已经做到头了,回到北齐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司理理说道,“反正叛国的帽子已经给他坐实了,他死不死也不重要了,当然我们谁都知道他不会带着兵马回到上京城叛乱。我如若真的像你说的,成为秦桧那样的人,我可能这辈子都睡不踏实。” 人和人总还是有区别的。 “那你打算怎么对待他?”范闲问道。 “是你拜托我的,怎么现在搞得好像是我自作主张一样?”司理理没好气的说道,“范公子,我可是和你言明过一些事情的,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范闲说道,“我给你的承诺,会做到的,不过这件事情,我觉得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其他知道的人,烂在肚子里也就算了,若是旁人说三道四,那说一个,我杀一个。”司理理看了看自己精美的手掌,可是无奈,中间的指头上面,有些裂痕,她犹记得这伤痕是怎么来的。 范闲点了点头,“给他一个农舍,放几个人看住了便可以了,大将军这一辈子什么荣华富贵没享受过?给他落一个佃户,粗茶淡饭过完一生,岂不是足矣?” “听你的。”司理理笑了笑,“这便告别了,你和皇帝陛下约定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随着尘土飞扬,马车驶向了远方,曲涵慢步走到了范闲面前,她的神情略微有些低落。 “怎么?”范闲问道,“不高兴啊?”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一个忠臣,一个这么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曲涵不解地说道,“要靠一个其他国家的使臣,来挽救他的生命 。” “我救不了他。”范闲叹息了一声。 “啊?可是刚才”曲涵惊讶的问道。 范闲面色悲凉,“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曲涵愣愣地跟着范闲,范闲向那马车驶去的地方,走了一些距离,这个距离,足够遮挡住一切了,此时的面前枫树林上,挂着两个人的尸体。曲涵看到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上杉虎。 同知。 两个人齐刷刷的吊在上面,早就没有了气息,恐怕是在司理理和范闲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大人”曲涵颤抖的声音夹杂着一大堆的不解,眼巴巴的看着范闲,她的眼眶之中,噙着泪水,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按照你说的,把他们发配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吗?” “如果有人看到他们呢?”范闲问道。 “可是”曲涵说道,“他们为了北齐,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就一定要死!” “因为他们忠于的是太后的北齐,而不是战豆豆的北齐。”范闲目光一直盯着那司理理的消失的地方,无奈地说道。 曲涵皱着眉,“有什么区别吗?太后和皇帝挣权!皇帝势单力薄,他们背后没有人撑腰,跟随太后也是被逼无奈吗?” “你知道沈重为什么死吗?”范闲再次问道。 曲涵不解! “因为,太后要他死。”范闲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而原因也很简单,完全是因为沈重没有投靠战豆豆,而是站在了太后的麾下,所以我才帮助太后,造出了一种,他忤逆太后的表象,来作以借口,在整个朝廷之上,杀了他。” “什么?”曲涵似乎世界观都崩塌了,他看着范闲,“太后不是和皇帝挣权吗?为什么” “挣权?”范闲大笑道,“这就是北齐最为聪明的一点,所谓的挣权,根本不存在。” “为什么?”曲涵彻彻底底怔住了! “战豆豆,是女儿身。”范闲坦然说道。 曲涵此时的脑子已经有些糊住了,她看着范闲,目瞪口呆。 “明白了吗?所谓的挣权,只是表象,若是太后真的想夺权,说自己的孩子是公主,还哪儿来的权利可以争夺的呢?”范闲说道,“太后的聪慧,是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她之所以如此,就是要营造出那些假象,他们二人在争权夺势,然后将那些投靠自己的人,全部杀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彻头彻尾,忠心于皇帝的人。” “可是”曲涵痴痴地说道。 “想问为什么要这样是吧?”范闲说道,“听我给你讲,十八年前的北齐,是整个齐国史上,最黑暗的夜晚。 那时候的齐国,是当世第一大国,庆国在他的面前,仅仅像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孩子一般,所以齐国并没有将这个看上去有些肥硕的弱小国家放在眼里,直到南庆兵起,直打上京城。 南庆的起兵在南庆的人眼中,是一种正义的表现,这还是要归功于当世表面文章做的最好的人,也就是如今庆国的皇帝陛下,他将一个起兵攻打他国的动作变成了正义的化身,北齐变成了一个人人得以诛之的邪恶魔头。 不得不说,范闲一直认为庆帝对于民心的把控是上乘的能力,他可以游刃有余的操纵下方的所有人来统一思考同样的问题,并且得出同样的结论,就比如对待北齐的这件事情上,他几乎都没有出过面,仅仅通过造势,北齐就变成了庆国每个人甚至连其他周边的小国的愤怒对象。 所以最后起兵攻打北齐的庆国成为了正义之师,成为了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这才有了锦衣卫总指挥使肖恩被称为大魔头的来由。 当时肖恩坐镇锦衣卫总指挥使,虽然不及现在的陈萍萍,但是仍然拥有监察天下的能力和实力,所以那时候的北齐是相当的不可一世,就算是当日里的庆国大举来犯,仍然是随意就能将庆国击垮。可是最后庆国到底是如何突然强大起来,大破北齐,将肖恩抓住,斩杀肖恩儿子儿媳,范闲不得而知,他也在此后很多的时间里面猜想,这件事情会不会和自己的娘叶轻眉有关系。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所以范闲并没有告诉曲涵。 之后在整个大战接近末期之后,齐国变成了现在的北齐,分裂出来四股势力,其中就有现在的突厥,而其他的一部分归顺了庆国,另一部分则逃离,进入了东夷城之中。最后战争的末期,也就是那个传说的由来,一个特殊的人,只身进入了北齐的皇宫,将当朝皇帝杀了,而且是当着苦荷的面,而大宗师苦荷愣是和对方对峙许久,连面具都没有摘下来。 不过还是因为苦荷重伤了对方,导致之后的所有庆国的进程都迟缓了下来。 因为当时的叶流云是禁卫军总统领,所以不可能是他,也就是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明白,庆国之中不止一个 大宗师,也就是这一场,庆国扬名立万,后来又是因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原因之下,庆帝忽然放弃了对北齐的厮杀,重修于好,签订了一些条约之后,这才休战。 他打舒服打爽了,可是北齐这边遭殃了。 当时的北齐,太后年事已经高了,但是孩子还小,她们母女二人如何立于朝堂之上?战豆豆的父亲在齐国大乱的时候,举兵造反,趁国家大乱登上了皇位,在当时的北齐地位并不是很牢固,再加上时间并不长,也就是齐国分裂之后,战豆豆的父亲带着众人迁了个都而已,可是刚刚迁完,就被一个神秘的大宗师给杀了。 苦不堪言的母女俩在皇权的威逼利诱下,没有任何的退路,其实当时的太后并不想让出皇位,所以才出此下策,将战豆豆的性别隐藏了起来当做太子,继承了皇位。他们虽然这边继承皇位,可是之前和战豆豆父亲一同造反的人不干了,反正都是造反,一次两次的有什么区别?于是当朝的北齐大臣们分裂成了两股势力,其中的一股,就是继续造反的势力。 这些势力找准了一个日子,在上京城皇宫之中集结了八千兵马,进行了逼宫!将太后和小皇帝围在了皇宫之中,此时母子二人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这时候才出现了苦荷大师,并且带着他的关门弟子,海棠朵朵到了皇宫之中,也正因为苦荷的出现,让他坐上了国师之位,并且第一次重新开门,收了皇帝入门生,也就有了皇帝喊海棠朵朵小师姑这么一个说法。 当然皇帝入门,是不可能叫苦荷师父的,所以到底是个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范闲也没有留心。 苦荷当时在大殿之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今日能够坐上龙椅的就是皇帝,但是除了战豆豆我不杀他,你们谁坐,我杀谁! 所有的大臣们都没有任何的自信能够带着八千叛军打得过苦荷,那毕竟是大宗师,没有一个人敢冒这个险,毕竟谁都想活着,能做皇帝固然是最好,可是当不了皇帝能活着,更加好,这样一来,也算是保护了这母子俩的性命,也保住了北齐的江山。 也就是当日,母子二人签订了契约,这逼宫结束了,暗流涌动的朝堂还没有结束,所以他们二人开始演了一出戏,要排除所有对皇室不忠的人,他们二人上演了一出,“不和”! 所为对皇室不忠的人,就是对皇帝不忠的人,所以越亲近太后的人,就会不忠于皇帝陛下,这是固然的事情,太后的势力肯定是大的,但是她从未逼迫任何一个人效忠自己。后来的朝堂之上出现了三种人,第一种效忠皇帝陛下的。第二种以沈重为首的太后派,所以沈重的死,理所当然。第三种是谁都不站队的上杉虎一派,即便是在范闲的引诱之下,他进入了太后的势力圈,但是也付出了军中所有心腹的代价。 在排除了所有第三种不站队势力之后,太后再次下手,将第二种势力全部清除完毕,最后剩下的,就是那个手握大权的前朝元老,上杉虎。他是忠于大齐,可他忠于的不是大齐的皇帝,皇帝不需要这样的人,他需要的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 所以当太后和司理理下定决心将上杉虎除去的时候,太后接见了范闲,最后以上杉虎入宫下毒的方式,将上杉虎杀了。 不过太后的死因,恐怕只有听了整个故事的范闲一个人才知道,其他的人,全然不知。 “太后是怎么死的?”曲涵问道。 “我下的毒,我毒死的。”范闲笑了笑,惋惜地看着天空。 “太后可以不死啊,杀一个上杉虎,没必要将太后如此尊贵的命,赔上去吧?”曲涵大惑不解,那可是北齐的太后啊!凭什么一个上杉虎能有如此的价值? 范闲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之中的要复杂的多,也要感性的多。” “什么意思”曲涵当然不明白。 范闲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曲涵向回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我起初也有这样的疑问,可是最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太后完全可以不管司理理,让她成为皇后就行了。”范闲说道,“毕竟皇子的身世,她也不是不知道,皇帝是女儿身,她也不是不知道。” 曲涵不解。 “太后要测试司理理,看看是否是一个衷心的人,毕竟那孩子的生父,并不是他们北齐的人。”范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柔情,不过随机消失了,他喃喃地说道,“所以这一次测试,司理理通过了,而整个北齐的江山,已经在战豆豆的手里,固若金汤了。” “你说一个女人,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在自己的儿女甚至后代都已经可以执掌天下,稳固不倒,甚至整个朝廷都有了一个确定的经济来源之后,她已经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去死呢?”范闲笑了笑,“我记得我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她的寝宫之中,她仍然睡得是大床,仍然在床榻旁边,放有一个年久的枕头。” 曲涵一怔。 “皇室,可能也是真的有爱情这么一说吧。”范闲苦笑道,“谁又能预料得到呢?这北齐的太后,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人物啊,若是说她贪恋权贵,迷失钱财,我范闲第一个不认。” 曲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莫名的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从上而下,贯穿了她的全身,这个背负了这么多的女人,居然在事情全部告一段落之后,着急忙慌的去找那个在地下等待了自己多年的男人,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她猛然之间看向了范闲的背影,想起了他曾经写过的那首诗。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人,我们此去何处?”王启年问道。 “事情还没办完,你想去何处啊?”范闲白了一眼王启年。 “啊?上杉虎已经被锦衣卫抓走了,现在二皇子回到了五万大军的地方,我们还要”王启年疑惑地看着范闲。 “你调查的如何了?”范闲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邓子非。邓子非点了点头,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这才说道,“和您告诉我的一样,我把王大人给我的名单比对过了,人数上名单之中一共八十七人,如今比对之后,大营之中应该有八十人,其中的七人,并没有找到。” 王启年这才恍然大悟,“大人你的意思” “是啊。”范闲说道,“这就是北齐那皇帝让上杉虎随意挑选人的原因,这些心腹都会被带出来,估计没有带出来的人,已经死在了上京城之中吧。” “这北齐的人也太狠了,要赶尽杀绝啊这是?”于振子气呼呼的说道,不过他还是转头看向了范闲,“那你能做什么?北齐皇帝杀北齐的官,你要做什么?” “我啊?”范闲笑了笑,“带你们去看戏,顺便让我们的二皇子也和西胡的人,打打交道。” 范闲并不是一个卖国贼,就算是和北齐的交易,只不过是一些你来我往的经济往来,而二皇子和西胡还有北齐锦衣卫的交易,是从皇帝的口袋里面拿钱,说白了,就是民脂民膏用以挥霍,这可是和自己有截然不同的观点。 若他二皇子不是个皇子,那可就是卖国求荣了。 此时的范闲想法也很简单,二皇子在北齐的根,自己也不需要给他留着了。毕竟他此次出行就是为了将二皇子在外面的这些事情打个落花流水,打个七零八碎的,所以此时的范闲也不打算给二皇子一些什么继续和他作战的资本了。 他歪着头问道邓子非,“联系上了吗?” “是的。”邓子非点了点头,“大人,他们应该已经到了两天有余的时间了。” 范闲莫名的点了点头,“这一次是你们的机会,也是我的机会,所以我不想说太多的话,之后能走什么样的路,是你们选的,毕竟要让我解决这么多人的问题,我也很头疼,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但是我喜欢帮助别人。” “大人此话,属下明白!”邓子非跪在地上,曾几何时,他的名字叫做十三,面前的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范闲能够再次出手相救,到底能够如何,他也不知道,但是最后的结局,他仍然希望,范闲能够决定胜负。 “我们的时间虽然还有,但并不是很多了。”范闲说道。 “大人放心,虎卫一直跟着,根据大营之中传出的线索,这一次时间把控的非常好。”高达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皇子在这里迷路这么多天的原因吧。”王启年接着说道,“我们无法掌握这一批货物到底是什么时候从西胡出发,送往儋州城的,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批货物必须要经过二皇子的亲手书信才能够出发。” “根据时间算下来,也就是这几天。”范闲说道,“既然人已经跟上了,那剩下的,就看我们这位二皇子殿下如何抉择了。” “难不成”王启年尴尬地看着范闲,“大人不会吧?” “五万大军,一万对抗西胡已经绰绰有余了。”范闲说道,“若是这皇子殿下真的率四万大军围堵我,保护他的货物进入庆国,我好像,还真的没办法。” “那”邓子非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怕。”范闲笑道,“我陪你们死,你们可还算愿意?” 所有的人脸上,坚定自若。 当然,除了那个念及妻儿的王启年。 二皇子回到营地的时候,是被抬着回去的,送别二皇子的人是王启年,史阐立被范闲留了下来,此时的王启年大大方方将二皇子送到了营地之后,这才对二皇子说道,“殿下,卑职使命已经完成,这就告退。” 还没等二皇子回复他,整个营地已经嘈杂了起来,这可是皇子殿下回来了,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门前把守的侍卫立刻将二皇子围了起来,后面通风 报信的人更是跑得飞快,生怕慢了一点就会被斩首示众,当叶灵儿带着众参将走到二皇子面前的时候,王启年已经不知所踪了。 “没事吧!”叶灵儿关切的走到了二皇子的面前,二皇子摆了摆手,“无妨,先回营地之中吧。” “宣太医!”叶灵儿说着,直接扶着二皇子上了马车,看到如此落魄不堪的二皇子,叶灵儿的眼神之中一半愤怒,一半痛苦,她死死的抓着二皇子的手,“是我不好” “无妨。”二皇子提了一口气,“是范闲。” 叶灵儿睁大了眼睛看着二皇子,她根本无法相信,这一次将二皇子害到这步田地的,仍然是那个范闲!她彻彻底底震怒了,还没等二皇子说什么转身便要跳下马车!可是二皇子一把将她抓住了,“灵儿,你做什么!” “我要去杀了他!”叶灵儿说道。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是范闲。”二皇子叹息了一声,“况且他出面的时候,并没有伤害于我,就此无法定罪。” “我和他的斗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二皇子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叶灵儿了解二皇子,她知道既然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的更改,若是今日二皇子不让自己报仇,自己肯定就去不了,他是皇子,面子定然是最重要的,叶灵儿明白要嫁给二皇子,需要的不仅仅是那些寻常女子要注意的事情,另外还要给足自己相公的面子。 叹息了一声的叶灵儿这才缓缓地说道,“这段日子里,苦了你了。” 说完之后,略带哭腔的拥抱了二皇子。 二皇子到是并没有和面前的这个女子动粗,他对于叶灵儿谈不上好但是也谈不上坏,毕竟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姑娘,而是她身后的那个京都城守备军的权力,和叶家的那位大宗师的助力,这才是他根本的想法,所以他必须表现出对这个女子起码的好感,于是说道,“你不必担忧,今日之苦痛有朝一日定然会到范闲的身上。” 叶灵儿懂事儿的点了点头。 下了马车在众人搀扶之下,叶灵儿带着二皇子进入了营帐之中,她并没有着急做什么,而是让随军的太医为二皇子诊治了起来,等待了许久之后,太医才走了出来,他对着叶灵儿说道,“大小姐,二皇子殿下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进水有些脱水而已,修养几日便可以恢复如常了,现在最好还是清理一下浊物,才能安稳的休息。” 叶灵儿谢过了太医,这才吩咐了几个侍女和太监进了二皇子休息的床榻,准备了一桶热水和新的衣服,让二皇子殿下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等到侍女和太监全部出来之后,叶灵儿这才走入了房间之中,此时的二皇子略显疲惫,但是脸上已经有些红光了,他看着叶灵儿,主动抓起了她的手,低声地说道,“谢谢你。” “殿下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叶灵儿说道。 “等我们这一次回到京都城,婚期就到了,我们便可以大婚。”二皇子脸上微笑出现的时候,叶灵儿羞愧的低下了头,面容之上出现了一丝绯红。 “都听殿下的,灵儿没有问题。”叶灵儿害羞道。 “只是这范闲”二皇子似乎又想起了这些事情,眉目之中皱紧了。 叶灵儿或许一生之中最想把范闲杀了的时候,就是现在,她紧紧地抓着二皇子的手,没有说话。 “最近有什么事情吗?”二人沉默了片刻之后,二皇子这才又缓慢的说道。 叶灵儿先是恍惚了一下,这才回想起来,说道,“前几日有人来到营帐之中,是一个商贾之人,面容看起来不像是西胡人士,他递交了一个信封,说是需要二皇子殿下亲自过目,我并没有私自拆开,所以等着你回来才打算给你看。” 听闻这句话之后,二皇子已经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他点了点头,“信封在哪儿?” “等我一下。”叶灵儿跑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拿回来了一封信,递给了二皇子,因为这是比较秘密的事情,她感觉到了,所以立刻侧身也不去看什么,对方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不知道反而是对自己的好事,在宫中这么多年,叶灵儿明白这个道理。 二皇子全篇读完了之后,直接丢到了旁边的火炉之中,便对着叶灵儿说道,“你去和那老板说,让他按照备选的路线继续走,行程不可耽搁,在进入南庆之前加快步伐,不要有丝毫的懈怠。” “好!”叶灵儿当即应诺,转身走了出去。 二皇子此时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范闲从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人变成了如今可以成为他需要正视的敌人,二皇子心中也难免打鼓,并且自己在范闲的手下损失惨重,现在他可就剩下两条财路了,不过这两条财路才是关乎重大的财路,其他的倒还真是可有可无。 可是二皇子自始至终感觉,范闲背后一定有一个出谋划策的老头,那个老 头坐在监察院的院子里面,让这个范闲无法无天的进行着他想要做的事情,至少目前为止,二皇子没有动摇过这样的想法。 “范闲,当我不得不正视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开始警觉了。”二皇子长叹了一声,脑海之中昏昏沉沉,他确实需要休息了,也就在这张巨大且温暖的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入夜的时候,一条商队从军营后方,缓缓地出发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深夜的女鬼 每一个过程都不是简单的过程。 陷害一个人或者是原谅一个人。 伤害一个人或者是拯救一个人。 范闲不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相比那些奋不顾身的挑战和生死之间的存活,他更喜欢每日浸泡在安逸的生活之中,面对着自己的家人和爱人,颐养天年,安乐一生。所以相比叶轻眉来说,范闲的性格是非常安逸的,且并不是那种能够和人成为深仇大恨的人。 可是偏偏他就拥有了深仇大恨的敌人,甚至不止一个。 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步步为营,他不能够露出一丁点的缝隙让旁人趁虚而入,也不能够掉以轻心对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件事情。 甚至还要随时收集身旁那些敌人的线索和敌人的弱点,若是找到了一个必胜的路,范闲甚至可能要从被窝里面爬起来,去给对方的要害来上一刀。 这样的生活他不想过,可是没有办法。 范闲是一个情感大于一切的人,当他认定的情感产生之后,他便不可能舍弃,所以导致他和这个远古的世界格格不入。 不过好在他虽然失去了那个和自己至交的好友滕子京之后,再也没有失去身旁的任何一个人。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在这个皇权世界生活的所有诀窍和秘密,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所以整个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包括现在。 在那一队商队驶出之后,范闲的人已经掌握了他们的位置。 当这个信息带给范闲的时候,范闲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那么激动和兴奋,反而是有些平淡。他平静地喝着茶,此时的范闲端坐在枫华谷的外面不远处旧楼之中,这里是那一队商旅必经之所。 想来很简单的事情,范闲只要是在这里阻拦住这一队商旅,拿到任何一个通关文牒之后,将二皇子或者是信阳方面出具的凭证收好,回去转交给监察院即可,这件事情简单到范闲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随便完成。 可是范闲,仍然是一动不动。 所有的人也都跟着范闲,一动不动。 而此时的范闲脑子里面回想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一日在上杉虎走了之后和二皇子的对话。 当范闲和二皇子坦白了他进入南庆和北齐交界口的那件事情之后,他彻底愤怒的样子让范闲知道自己击中了对方的软肋,可是如今这一队商旅出发的时候,又让范闲认为这若不是二皇子故意而为之,就是他的陷阱。 这一队商旅一直在西胡的队伍之中从来没有离开过,而就当二皇子回到大营之后,这一队商旅根本就没等多久的时间,不到三个时辰就已经从大营之中出发了。 范闲并不知道二皇子的脑子里面在想点什么东西,他猜测也根本无法猜测,这个人的脑子和一般人的不太一样。 范闲能够才想到的在这个时候突然将商队派出来的唯一解释,就是二皇子给范闲设了个圈套,让范闲跳进去,虽然后果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定是他精心布置的,所以才能有这么一个解释。 “队伍来了”正在范闲思考的时候,王启年走到了房间之中,对正在桌子旁边坐着的范闲低声说道,“大人,你看接下来我们如何?” “等着。”范闲说道。 他歪着头向下看了一眼,下方的商队正在按部就班的安排一些事宜,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居,甚至一些马车的看守都没有下马车,而是直接就在马车上面等待着,商队的领头并不像是一个将士,倒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队。 “他们叫了很多的食物,有几十人的分量,后面的杂工似乎并不吃,护卫也有自己的饭菜,吃饭的都是那些商人。”走入房间之后,史阐立低声说道。“看样子应该是真的商队,我细细观察了一下周遭的那些护卫和杂工,似乎都是南庆军营之中的将士。” “亲自护送?”范闲皱了皱眉。 到底二皇子是在明着告诉自己,范闲你根本不敢动这队商人,还是说这队商人其中有诈?范闲拿不定注意,这么多人都在守护着马车,范闲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将对方的马车打开检查一番,若是继续跟下去,恐怕会出问题。 按照规格来说,若是之前范闲并没有和二皇子说那些话,这一队商旅,范闲是扣定了的,可是如今,范闲却第一次面对二皇子有些不敢出手了,他不知道这一队商旅是什么,若是真真正正普通的商旅,再被二皇子一手检举之下,难很想象结果,并且还会连带着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过好在路还长,范闲并不着急如何处理这一队商旅。 “史阐立要带回来吗?”王启年问道。 “不 急。”范闲说道,“让史阐立在那边盯着吧,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明白了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已经让他第一时间传信给我们,并且留了邓子非一同在那里。”王启年说道。 范闲点点头,他继续看向下方的商旅,那些商旅之中的领头人,似乎确实是一个商人,范闲也看不出他身上会一些武艺。 吃过便饭之后,商队也就开始启程了,他们安排的非常有序,并不是带兵队伍的作风,而确确实实是一堆商旅的作风,价格也没有砍价或者是赖账,将钱给够了之后,转头离开了客栈,这一路可就出了西陲边关了。 “跟上。”范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着这一队商旅,看看他们到底前往何处,也就是这个时候,范闲看向了一旁的曲涵。 曲涵一个讶异,夸张地看着范闲,“大人,你不会又想我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啊?”范闲瞟了一眼曲涵,他似乎被识破了,此时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转头看向了小青。 小青微微一笑,“大人,我倒是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二人对视,相视一笑,曲涵则是松了口气。 商队一路出行向东进发,范闲一路上也没有闲着,他慢悠悠的带着整个监察院的队伍,跟在商队的附近,既没有上前拦路说什么,也没有放任他们离去,就是慢慢跟在后面。 想来范闲应对这样的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也不着急,毕竟磨耐心他也是一个高手。 入了夜的寒冷,在郊外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这也就是为什么每个行商的队伍不但要巨大的帐篷,还要许多打火石的原因。 他们对于夜晚寒冷是非常恐惧的,所以在野外的夜晚之中,他们不仅要带许许多多的火源,还要带许多保暖的装置,仅仅是被子和褥子,一个人至少都要带两床。 可见那之前的二皇子和上杉虎在野外生活的时候,没有被冻死全都是因为枫华谷之中的枫树林里面的枫叶太厚,这才侥幸逃生,若不是如此,第一夜的夜晚两个人就成了冰棍了。 看着众人生火完毕之后,夜幕也渐渐开始降临了,范闲坐在最上方的树梢上,若是不动是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他的位置。 上方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黄昏天的黑暗与黑夜不同,在这个时代可没有灯光亮起来的瞬间,所以黄昏的时候,人的注意力是最为涣散且不易聚拢的,现在潜伏进来,是躲避防守的最好办法。 正当下方的一行人安排妥当之后,准备进入吃饭的环节,这个时候,远处哭闹的声音才缓缓地出现,那商旅带头的人惊讶的抬起头,对着身旁的人说道,“什么情况?” 那身旁的人似乎是一个护卫的装扮,他立刻站起了身,细细地向远方听了过去,他低声的说道,“是一个女子的啼哭声,似乎还非常的难过,能听得出来,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商旅的领头人问道。 正在护卫回答之前,另外一个人说道,“头儿,你可别忘了二皇子殿下是如何迷失了整整八天的,这还没出西胡呢,换了个林子你就敢乱跑,若是咱们也和殿下一般遇到了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可没有监察院的人来保护我们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护卫的头儿怒道,“二皇子殿下遇到的鬼也懒得来抓你了,二皇子殿下都抓了,还能看得上你我的血肉?我们是庆国的将士,岂能畏惧一个女鬼的哭声?” “别啊”商队的领头人说道,“这还没看怎么回事儿呢,你就神啊鬼啊的,给我吓个够呛!” “哈哈哈哈,沈老板可多担待,我这帮小兄弟就是胆小,不过若是真的拼杀起来,可是一个顶一个的厉害,走,让他们在这儿待着吧,我随你一起去看看。”护卫的头儿笑了笑,这才一马当先,走向了哭声所在的位置。 离开了队伍的二人,走得十分谨慎,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走过去,而是小心翼翼的从旁边的一侧走了一个斜角,若是有人伏击,定然不会想到他们的路线是这样的。 范闲坐在树梢的头上看到面前这一幕,也不禁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将士,再加上他之前的言语,范闲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大树的下面,此时的一个少女,虚弱的趴在大树上,放声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异常的尖锐,若是一般的胆小之人固然不会在这荒郊野岭之处来一探究竟,只是这二人的胆子是真的大,二人巧妙的路线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之后,接近到了少女的身旁,可是也没有贸然出现。 那护卫的头儿先是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四周,并且绕着少女的四周又缓缓地走了一圈,这才作罢,直接从黄昏之下的树林里走了出来。 他的这个举动断定了范闲心中的想法,这护卫保护的东西和内库必然是有关系的,但是范闲再次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二皇子敢这 么简单的放出这条路?真的不怕范闲拦下这个队伍?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忽然反应了过来,就算是范闲拦了下来又能如何?这一批货物,是内库正常的货物,范闲根本无法对他有任何的手段,人家正常运货,有什么错?此时的范闲才明白,要想抓住这一段时间的问题,跟住这条线是不会错的,他这一次就要看看,到底原因是什么,问题出在哪里。 下方的护卫头儿走到了少女的身旁,他第一时间的动作,是左手握住了身旁的佩刀,并且细小得拉出了一些刀的位置,再用大拇指抵住了刀背,这样随时都可以抽刀防御和攻击。这才放心得走到了少女的背后,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少女的肩膀。 少女停止了哭泣,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护卫头儿,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小青。 小青啜泣着,立刻惊叫了一声,退到了粗壮的树木背后,她露出半张脸,看着护卫头儿颤抖着问道,“你你是谁!” 看到如此的情形,护卫头儿已经完全松懈了自己的防备,然后对着一旁仍然在树林之中的沈老板说道,“掌柜的出来吧,反正不是女鬼” 小青卑微的看着面前的护卫头儿又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缓缓走来的沈老板,面容之上尽是诧异,她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着说道,“你到底是谁啊你们是谁啊是不是他们的人!是不是要杀了我!” “杀你干什么啊?”沈掌柜眉头紧皱,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显然受是到了严重的惊吓,他不知道少女经历过什么,但是他明白,如今这个世道,这样的少女多了去了,他蹲了下来,看着少女说道,“我们是庆国的官员,孩子,你是哪国人啊” “庆国庆国!”小青装的非常像,那种焦躁不安之中忽然听到了希望的欣喜,让她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惊讶地说道,“我就是庆国的人!” 护卫头儿和沈掌柜对视了一眼,二人面面相觑。 小青是儋州城张屠户家的女儿,她随着父亲从儋州城前往北齐陇州城的路上,被匪徒截杀,父亲被杀了,而小青就被抓了起来,一路之上那些人将小青放在了马车之中,说是要卖到西胡的青楼之中,那些人和西胡人接头的时候,将小青转交给了西胡人,可是当西胡人拿到小青之后,他们就对小青图谋不轨,也就是这个时候,小青趁机逃了出来。 这一套说辞范闲不知道是谁教的,但是漏洞百出,好在小青面对的不是范闲,而是这个庆国将营之中的护卫头儿,他对于谎言的敏感性显然不高,所以他并没有拆穿小青的谎言,并且还非常殷勤的将小青带回了营地之中。 众将士都站了起来,包括商旅之中的那些杂役和商人,他们看着面前的小青,衣衫褴褛,披着护卫头儿的外套在二人的身后哆哆嗦嗦的走入了营地之中,她颤抖着的身体,似乎非常的寒冷,她轻手抓着一旁的护卫头儿的胳膊肘上的些许衣服,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护卫头儿带着小青,也没有顾忌其他人,直接带着小青,走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他轻声地说道,“小青姑娘,你是庆国的人,我是庆国的将士,你不必和我拘泥于太多的礼数,你就住在我的营帐之中吧,你随我们进入庆国,我带你找到你的家人。” 小青卑微的点了点头,略带哭腔的说道,“多谢大哥哥!” “我去,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酥的和我说过话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王启年,惊讶地说道。 范闲惊讶的回头,“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大人,用你的话来说,这是你不地道了这等好事,居然不带我们?”曲涵也惊讶的向下看去。 范闲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你们觉得这一根树枝,能够撑得起我们三个人吗?” “你看,我想的就不错吧,大人这一次是否可以表扬我一番?”这个声音出现在上方,范闲一抬头向上看去,史阐立和邓子非两兄弟出现在了他的脑袋上方,分居了三根树杈。 范闲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也没有说什么。 “大人,我知道你蹲守辛苦,这不,我给你带来了芝麻饼,你最喜欢吃的,给你给你。”王启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芝麻饼。 范闲没好气的接了过来,这才不计较王启年等人的行为,他继续向下看了去。 下方的人们正在窃窃私语,而将小青安顿在了自己的营帐之中的侍卫头儿走了出来,他看着面前自己的手下,乐呵呵的说道,“你们在这儿絮絮叨叨什么呢?” “头儿,你这是干嘛了?怎么突然捡了一个水灵儿的姑娘回来啊?”一个护卫问道。 “那可不,你也不看咱头是什么样的人,现在饥渴到连女鬼都不放过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天才本站地址:xdd。新小说网址:xdd&l t; 第一百五十六章 马屁成精 夜晚的风吹拂在寒冷的营帐之中,夜晚守护的侍卫并不是很多,整个商旅队伍不到二百人的样子,夜晚的护卫,也就七八个。但是对于商队来说,这已经很多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启年轻轻地拍了拍范闲,低声夹住嗓子说道,“大人!” 范闲回过头看着王启年。 “你醒着啊”王启年微微一笑,指了指下方。 范闲转头看下去,此时的小青已经从帐篷里面摸了出来。 七个护卫分居各个地方,此时的范闲向上看去,史阐立等人已经不在了,他再次回头向下看的时候,下方已经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范闲并不担心他们秘密行动的效率,对于现在来说他们是范闲培养出来的密探,而若是对于范闲来说,他们已经可以当特种兵来用了。所以范闲对他们的实力还是很放心的,不过范闲更为放心的,还是自己的迷药。 渐渐地他能够从上方看到史阐立和邓子非已经进入了地方的营地之中并且在瞬息之间,已经利用范闲的迷药,放到了两个护卫,接下来就是他们二人的表演时间了,范闲就这样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一个将侍卫全部放倒之后,邓子非到了其中的一个帐篷附近。 这是方才的那侍卫头儿所在的帐篷,他的实力可不是旁人能及的,所以邓子非也非常得警惕,他将范闲的香薰放到了帐篷的附近,一股气息传了进去后,邓子非仍然没有掉以轻心,安静的在旁边等待着,而与此同时的史阐立,已经摸到了小青的营帐里面了。 过了半晌,小青和史阐立同时从营帐之中出来之后,史阐立就此离去,而邓子非也悄悄跟了上去。 小青先是看了一眼范闲的位置,确定了漆黑一片并不容易发现范闲所在之后,这才放心的转了身,而此时的小青,慢慢走向了货物所在的地方。 暗中窥探这件事情,定然是在场的人做比较好,毕竟就算是小青被发现了,也是有一定的借口可以让那些发现她的人稍安勿躁,思考一下。随便撒个谎什么的,能糊弄也就糊弄过去了,若是让史阐立或者是邓子非在下面窥探,被发现了之后除了血战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项了,所以范闲秉持着不想要冒任何危险的原则,才动用了小青,而不是其他的人。 小青左右各看了看,确保确实没有人了的情况之下,才走到了待货物的马车附近。 每个马车上面都有直接睡在马车里面的人,他们有的是杂役有的是护卫,都是负责各个马车的安全,不过现如今应该都是睡熟了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小青虽然有些功夫底子,但是并不是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实力。范闲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贸然行事,于是小青也非常的小心,确保马车上的人睡熟了之后,才摸到了马车的后方。 小青的动作非常的轻,范闲知道一般人是不会发现她的动作的,再加上下方的那些护卫军之中,实力略微强悍一些的人,此时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所以他才算放心了下来。 小青从第一辆马车开始,一处一处的走过,范闲并不能从她的面容之上看到什么,只得是等她给自己带回来第一手的信息。等了好久的时间,小青算是原原本本的看完了所有的马车,之后才悄然的从营地之中,溜了出来。 “走吧,下去看看去。”范闲转身,跨了几颗树木之后,一跃而下。 等了许久之后,小青和史阐立还有邓子非走到了此时范闲所在的位置,小青缓步走了过来,站到了范闲的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气。 “把握好机会,这可是你第一次单独向大人报告。”史阐立在旁边说道。 小青懵懵懂懂的看了一眼史阐立,这才转过头看向了范闲,说道,“大人,我回来了。” “查的如何?”范闲问道。 “一共十八辆马车,其中十二辆马车上面全部是货物,其他的六辆马车上面,是银子。”小青说道,“银子上面加封了官银的封条,和我在绣玉堂曾经看过的银子是一样的。” 范闲默然地看着小青,点了点头,“其他的发现了什么?” “这些人要去往庆国方向,行程是三个月,并且要经过儋州,大人所说我的家是在儋州港,他们便说刚好经过那地方,会护送我回去。”小青说道,“那些人是庆国的将士,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坏人。” “世间并无好人坏人之分,只是利益立场不同而已。”范闲说道,他只是在告诉小青这世间的道理而已,想了想便说道,“他是庆国的将士,当然会对庆国的子民好一点。站在普通百姓的立场上,不随意杀人草菅人命的便是好人,而对于官员来说,不压榨下方官员的人,不趁机敛财,贪污受贿 的人就是好人。” “可是若是站在北齐的立场上,他们可就不是什么好人了,没准有什么村子就是被这样的将士杀了个干净。”范闲叹息道,“这才是人间之道,不是你我能够左右衡量得了的,所以你不必信任他们,你只要找到自己的利益和自己所期盼的东西之后,就可以了。” 小青眼神之中略带迷离,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得如何,只是点了点头。 范闲知道一下子说这么多,小青不一定能够消化得了,所以他也只能够循序渐进,对于小青这样没有见过世面并且从小就被关在绣玉堂里面的人来说,她最需要的就是学习人类的情感交流和沟通方式,而且也要学会判别是非。 范闲对于她来说,就像一个老师一样,学生会喜欢有时候也不会喜欢,范闲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小青能够明白这些道理就好了。范闲看着小青,思索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地说道,“你继续回去吧。” “啊?”小青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范闲说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好的大人,我这就去。” 小青离开了当地,所有的人目光再次汇集到了范闲的面前,众人看着范闲,似乎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这就是内库的货物了,看数量和银两的数目是没有错的。”先行说话的人是曲涵,“之前我在儋州城接手的,就是这一批货物,时间也差不多,会在两个半月之后抵达儋州港,并且开始装船。” 范闲问道,“你离开之后,内库在儋州城的据点有没有什么变化?” “按理来说并没有。”曲涵说道,“内库的据点并不是一个暗地里的东西,而是一个明面上摆着的正经机构,虽然儋州城的内库设立了一个出口司,但是司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分工也非常的明确,我只是一个算是信阳方面到出口司之中的没有官员名头的人,所以我的离开并无伤大雅。” 范闲当然知道出口司是一个什么机构,那是内库在各个港口设立的转运司下面的机构,便是出口司。出口司负责的东西很简单,接收货物,统计货物,然后出口货物,货物的数量c质量并不是他们负责的东西,他们只是负责联系好船只之后,在转运司清点货物完毕以后,便将东西带上船只,送往其他各处。 “但是”曲涵看了看范闲,皱着眉说道,“我听小青说的是十八辆马车的东西对吧?” “是啊。”范闲回答道。 “应该没有那么多,每次我们收到的,多则十五辆马车,其中装银子的马车不过两辆c三辆的样子,甚至有的时候只有一辆,其他多余的银子散落在其余马车之上。”曲涵说道。 范闲笑了笑,“你收到的应该是没有错的。” “啊?”曲涵不解的问道范闲,“难道货物的运送和内库在北齐的交易是没有关系的吗?” “有关系啊。”范闲随手拿出了一个账本,递给了曲涵。 “这是”曲涵接过了范闲递过来的账本之后,细细看了下去,这越看她越惊讶,直到最后将整个账本看完之后,曲涵这才问道,“兵分三路?” “是的。”范闲说道,“北齐内库转出的货物会经过三条线路进入江南道和沧州城,两路进入江南道,一路进入沧州城,其实按照原本的内库计划来说,这三条线路为的是保证内库的货物和不会因为路上的问题耽搁进入江南道的时间,所以这里的大批量原料和银子都是非常有用的东西,而不只是单纯的运输买卖问题。” “北齐大部分进入江南道的货物以原料为主,以产料为辅,说白了,要进入内库之后的东西,还要再次加工,所以这些货物并不是卖了再卖的,比如这些矿石,并不产自庆国之中,所以如若是庆国的人来到北齐开采和收集,耗费的人力物力以及银子都会是一笔巨大的支出,可是如若是将内库直接搬在北齐境内,让北齐的工人去开采,再以一定的价格收入内库之中,总是加上运输的费用,仍然省去了不少。”范闲解释道。 “那为什么三条线路会有一条是直接进入沧州城而非江南道的呢?”曲涵问道, “答案很简单,这北齐内库一年的纯利润也就是纯收入在八十万两银子到一百一十万两银子之间,而留存需要继续做生意的底金已经被扣除了,所以这将近一百万两银子按照道理来说,会上缴江南道,然后在江南道之中分发给各地,最后剩下的上缴京都城内库。”范闲说道,“所以做手脚的地方也开始多了起来,毕竟要一笔一笔的交易,一笔一笔的带动。” “不过现在第三条线路应该已经没有了,如今沧州城的官银换私银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所以第三条线路直接送到沧州城洗钱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想来那六辆马车上面装着的三十多万两银子,已经是分过一半的价格了。”范闲说道。 “今年内库的收益为六十九万两银子,这是账簿上面的记载。”曲涵说道,“可是这六十九万两应该是已经被动过手脚的了吧?” “对。”范闲说道,“这一点你说的没有错,范思辙已经知道了原因在哪里,锦衣卫的人在当地以一定的高价强迫内库收购石材,各种的石料价格成倍增长,以此倒买倒卖来获取高额的利润,这一点倒是很常见,但是锦衣卫背后的人是谁,我并不知道。” “大人,我明白了。”曲涵说道。 “你知道就好。”范闲说道,“这两个月的日子不会太平的。” 想到这里的范闲还是奇怪,为什么二皇子会直接放出这一队马车来让范闲盯上。 范闲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少日,当他们到达西锤边关和南庆交界的地方之后,范闲方才明白了二皇子的计策到底是什么。 “还有三日的路程,便可以进入庆国了,等到了庆国之内,我好好的请兄弟们喝点我们庆国的陈年花酿,比那西胡的西凤酒可是好得多了!”护卫头儿大叫道,“现在安营扎寨,这几日非常得寒冷,注意晚上生火和保暖!” “呼!哈!” 众将士听训之后,散开了去,各自准备生火煮饭。 而此时的护卫头儿跑到了小青的身边,小青已经换了一身比较小巧的盔甲,毕竟是一帮大老爷们出门,谁也不可能带上一身女人穿的衣服,所以能找到这个小巧的盔甲已经是一个非常万幸的事情了,他坐到了小青的身旁说道,“好些了吗?” 小青点了点头,看着护卫头儿,轻声地问道,“和你们待了三四天,都不知道军爷叫什么呢。” “别叫军爷。我叫陶徐,家是京都城的,虽然和儋州城联系的不多,但是我可是很向往儋州的。”陶徐看着小青,温柔的笑了笑。 小青不解,“儋州一个穷乡僻壤,只是靠海能让渔民捕鱼为生的地方,为何军爷会心生向往呢?” “姑娘你不要叫我军爷了,哈哈哈哈,这个字眼我确实很少听到。”陶徐笑了笑,将袖子挽了起来,“儋州港啊,是因为如今庆国当红的一个官员,叫做范闲的一位高管,年仅二十出头,就已经成为了庆国位极人臣的权臣,他不但计谋过人,甚至诗才天下,我对他的仰慕,非常之多,他就是我对于这个未来的无限渴望。” “所以这一次送你前往儋州城,我也想去看看范大人的故居。”陶徐这边说道。 那边已经闷笑声出现了。小青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娘为何如此欢愉?是我说错了什么吗?”陶徐不解。 “故居?”小青笑道,“若是你口中的范大人在此,定然要治你一个言辞不敬之罪,故居乃是形容已故人士生前居住的地方,你这一口故居,是在咒范大人啊。” “罪过罪过!”谁料得那陶徐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他说道,“苍天大地,鄙人方才言语之中仅是因为不解,并没有对范大人真的有什么不敬之意,而是真的并不知情,所以鄙人是真心悔过,还望不要怪罪。” 这一出直接将小青震慑住了,只是简简单单的背后议论了一个人而已,说错了话就说错了,可是竟然会延伸出这样的情景,看来此人对于范闲的崇拜已经到了狂热的状态,小青噗嗤一笑,捂着嘴说道,“你至于这般吗?” “当然!”一脸毋庸置疑表情的陶徐看着面前的小青,信誓旦旦的说道,“范大人一世英名,怎么可能在我的三言两语之下浑浊,而且我更不可能去诅咒范大人,我更是要尽力去维护范大人。” “正是!”此时二人正在交谈之际,跑过来了一个将士,他笑着说道,“我们头儿啊,对于范大人可是非常得崇拜,他常常和我们教导,就要成为范大人那样的人,虽然位列高管,但是时时刻刻想着下面的百姓,对下面的百姓要时刻有爱心!” 小青此时的心中,可谓是一片暖阳。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月黑风高,杀人越货 入夜之后。 小青保持着一个随时戒备的状态,这是她在军营之中度过的第四个晚上了,她随时随地得提防着周遭出现的各种情况,这一日的小青,入夜之后仍然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尽管她知道,营地附近范闲带着人已经将这里完全保护了起来。 安静的夜晚,虫鸣声和风声呼啦呼啦得撕扯着营帐,可就在这个时候,小青听到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她立刻惊醒,随机坐了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不是一个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是虫子大军走在沙地上的声音一般,多又繁杂。 小青明白,这是不速之客的脚步声,就算是范闲派人来和自己交换信息也不可能派这么多人来,再说白日里史阐立已经在周遭保护自己了,她的一言一行和队伍之中的信息,基本上已经全部进入了范闲的耳朵里,所以晚上不可能再出现范闲的人。 那这些人会是谁? 小青的脑海之中闪过了范闲所说的一句话。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无论出现任何的意外,第一时间保证自己活下来!”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小青没有再管这件事情,她屏息凝神,将帐篷的一个角拉了起来,此时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怔住了! 这是一队士兵! 他们的穿着并不是南庆的衣服,显然是他国的士兵,他们没有骑马,只是悄然的进入了敌营之中,手中每个人都持着弯刀,那弯刀如同天上的月牙一般,锋利明亮。 此时可以看到,其中的十几个人当即走到了一个附近的营帐之内,几人互相交流了一下,瞬间进入其中,随后小青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一道血红色的血喷溅在了营帐的帷布之上,她惊讶急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纠结了起来。 不说,整个庆国的队伍就会身首异处,她现在往外面跑,肯定能够活命,可是面前的这些人呢?那个仰慕范闲大人的陶徐就死在这里四五日的相处,让小青对这个人有些好感,这么就让他死了,自己真的是于心不忍。 可是 小青握紧了手掌,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做什么。 眼看,那些士兵就要进入下一个营帐,小青的泪水也就在这个时候被逼了出来。 她亲眼见到绣玉堂里杀得昏天黑地的恶人们,她也亲眼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人被残害致死,那时候的她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可是如今只是自己轻轻地叫醒周遭的人,就可以让他们的姓名,起码还有拼搏的余地。 她 一鼓作气! “杀人啦!”小青大声的嘶吼了起来!也就是这一声嘶吼,瞬间将荒郊野岭之外的营地之中,燃起了杀戮的大战! 身处战乱时代的将士军人和平时里面的防守京都城的将士可是不一样的,他们是处于随时作战的状态,就算是晚上睡觉,都是刀剑不离身的,再加上这么一喊,营帐之中的将士们直接冲了出来。 瞬间,双方厮杀在了一起。 而此时在树上的范闲已经醒来了,他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任何的决定。 “大人!”王启年在旁边问道。 范闲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下方,也就是这个时候,范闲的脑海之中燃起了那个纠结了他许多天的问题,就是二皇子为什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将这个商旅送了出去。 就是因为这样。 面前的人,范闲一眼就看出来,是西胡的人,他们之所以来此,就是为了这一遭,他们要抢劫!他们要抢劫内库的财产!甚至他们连几个人去窥探这件事情都没有做,连一个先行探查的时间都没有准备。 范闲一直在周遭活动,若是西胡的大军路过这里发现了这个商队,都能解释,可是这些西胡人根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甚至连发现这队商旅的动作都没有出现,范闲是三百六十度呈一个包围的状态在看着这一队商旅,他对于监察院这些人的实力毋庸置疑的相信,他知道,苍蝇都飞不进来,当然不可能有一个西胡的将士来探查,自己手下的人根本不知道的。 所以,这一切的始末只有一个解释,这是个计策。 西胡军第一时间杀入了营地,并且在范闲的目光之中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根本没有打开马车,而是直接进后方的马车,在一个杂役的接应之下,直接围住了其中的两辆马车,与此同时,前方的杀戮便开始了。 而那些驾驶马车或者是围马车的人,根本连马车上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便直接驾驶着马车离开了。范闲当然 知道,那些是装着庆国官银的马车。 带走马车的人直接逃离了去,范闲看到他们非常迅速的离开,当然知道,这些人就是计划好的,所以也不怠慢,直接对着身后的王启年说道,“找人跟着他们。” “是!”王启年立刻回头安排。 此时忽然传出了一道烟花,烟花从远处出现之后,范闲这才冷冷地笑了笑,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去管,继续向下面看着,那些在营地之中厮杀的胡人看到了上方的烟花之后,这是一个指令,于是立刻四散开来。 而庆国的军队已经被打得头脑迷糊,本来就是从被子里面抓起来和别人砍架的人,这一来就有点蒙了,本以为是夜袭敌营,可是对方又突然一散,身形敏捷,竟也是一个人没有抓到,这正要追击的时候,只听陶徐大喝道,“不必追击!” 这时的将士们立刻站在了原地,战时军令如山,事后可以争论,但是作战时期不可以妄违军令!他们立刻站在了原地。 “清点尸体!”此时的陶徐已经震怒了,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不是杀了来杀人越货的胡人,而是将货物安安全全的送往庆国的内库之中,尽管此时的陶徐很愤怒,可是他仍然没有做任何事情,然后下令,“清点货物!” 陶徐坐在小青的身边,他温柔地说道,“吓到你了吧?” 小青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柔,是除了范闲大人之外,最为清澈的一个人了,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东西,让小青有一股亲切的感觉,她歪着头看着面前的陶徐问道,“我发现得早,你们没有损失惨重吧。” 陶徐惨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因为任何的事情让面前的少女担忧,他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次小青才算放心了下来。 正当这个时候,一个将士跑到了陶徐的身旁,“头儿!” “等等。”陶徐制止了他的报告,回头对身后的小青低声说道,“我去处理些事情,你若是有什么事儿,大声喊我便可。” 看着小青点了点头,陶徐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带着身旁的将士,走到了一个小青听不到声音的地方,问道,“怎么了?” “营帐之中,惨死九名将士,其中,大周c小猴”将士正在报告的时候,被陶徐打断了。 “直接说其他的。”陶徐铁青着脸,他虽然经历过无数次的打打杀杀,可是当身边的人英勇就义之后,他仍然是心中非常得痛楚,可是现在他明白,痛楚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唯一有用的,就是完成这一次任务。 战场之上,没有那些儿女情长和情感流露,只有生死,生者生,死者死,简单易懂的道理,而且他是一个领袖,他是这帮人的领头人,他不能够做出任何意气用事的举动,不然整个商队就无法完成任务了。 将士低声说道,“官银被劫了。”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陶徐厉声道。 此时。 月黑风高。 营地之中依然是灯火通明,所有的将士全部站在当场,此时也有杀了的西胡人,他们的尸体被摞在一旁,少说也得有十几二十个人。 陶徐缓步走到了众将士面前,大声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西胡人!” 众将士一言不发,盯着陶徐。 “他们是饮人血吃人肉的恶魔!他们不会有任何的同情和怜悯,在他们的眼里,我们都是食物!”陶徐说道,“仅仅还差三日的路程就要走出西胡,可是就在这个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来了!他们就算是死掉比我们多一倍的人,也要拿走我们的银两,抢走我们的货物!” “你们还要继续掉以轻心吗?”陶徐问道,他的声音,义愤填膺,“他们杀了我们的兄弟,我知道,我也看到了,可是我们的任务是为了庆国带回去内库所需要的货物,这些货物这些原料的重要性不是你们每一个人能够明白的!他将是我们庆国百姓的生活来源,他将是我们以后每一场作战的粮草!是兵器!是战甲!” “就算是杀光我们所有的人!也要将这一批原料,送到目的地去!”陶徐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必死之身!如此大的罪责,我已然担当不起,可是又能如何?这就是庆国的将士!将士不畏生死!一入军营,身系国家!我大庆,万世长存!” “万世长存!”显然,他的话语已经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喊出万世长存的不仅仅有他手下的将士,还有旁边沈老板商旅的人。 此时的陶徐再次转过身来,直接对沈老板鞠躬道,“这一次,是末将保护失职,沈老板莫要责怪,等到入了庆关之后,我便带人前来,若是能抢回失银,将功补过,还算是我能给大庆一些补偿!不枉这一世兵卒,愧对于庆国!” 沈掌柜的抓住了陶徐伸过来的双手说道,“陶头儿,你可别如此言语,西胡人之事,总有发 生,历来我跑这一条商路,总会遇到多多少少的劫匪,全部是西胡匪军,老夫走这一条路也有个七八年了,每一次多少都会有损失,你也不必记挂在心上,到时候我到了儋州城的转运司之中,作以报告就不会有人怪罪于你了。” 陶徐奇怪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沈掌柜的,也没有多言语,便说道,“那便多谢掌柜的了。” “无妨无妨。”沈掌柜的眼神倒是有些意味深长,他对着面前的陶徐说道,“如陶头儿这样的巾帼卫士,得以所见,便已感叹,不敢让陶头儿背负罪名,这般行径,我们也经常见到,不妨多让,不必自责了。” 范闲在上方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当然已经明白了。 这一招,无懈可击。 从概念上来讲,根本不会有任何的问题。这里西胡人肆意妄为,并且属于庆国之外,要从这里运送,定然是会被劫持的,这不是次数的问题,就算是往内库报告,也不会有任何的纰漏。 毕竟西胡人对于内库运送的时间,也可以有一个大致的掌握,总不能内库每一次运送都带着一大批的将士来护卫吧?就算是带着一大批的将士,西胡人就不抢了?当然不可能,只是那样庆国付出的将士会更加的多。 将士的牺牲如果以银两来算的话,一个就得几十两甚至是百两银子,若是死的多了,价格还会更高,这样下来按照人头算都不是很划算的样子,所以他们只能按照现在的方式,拿钱消灾,只不过这一次,西胡人突然杀人暴起,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范闲明白了这桩生意的好,就是非常的保险,若是对方随便遇到任何的人,二皇子都能说得清楚,毕竟庆国也不可能有什么引渡条约进入西胡去查人家西胡人吧?所以在西胡被灭国之前,这样的抢劫,永远是最保守的,到时候他如何和西胡分赃,都是他们的约定之中的细则。 所以二皇子根本不担心范闲针对这商旅有任何的调查。 除非,范闲可以直接进入西胡人的领地,抓住那些抢夺钱财的人们,这样或许能够找到有关于二皇子转移银两的蛛丝马迹。 二皇子从来没有想过范闲就凭借这么几个人,敢和西胡人开战,所以他根本不屑于去和范闲暗中较劲,这一队商旅只要能够按时到达儋州港,他的银两就已经是进入腰包里面的东西了。 范闲坐在上面,看着下方的营地之中安慰完众人的陶徐走到了角落之中,他虽然是一个大男人,可是不免神伤,范闲可以看得出来,下方那些尸骨之中,也有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们。 真相是不可能从范闲的口中说出来的,所以范闲也不会和对方有什么交流,这倒不是范闲耍酷,毕竟对方认识的范闲,和真正的范闲是两个人,范闲亲耳听到了他对于自己的评价,他是不想破坏对方对于那个理想状态下的范闲的,所以他只能躲避开陶徐行事,毕竟自己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甚至有的时候,范闲使用的手段,比任何人都不堪,世间的人提起诗仙之名,都会想起半闲诗集,都会想起那个梦里桃花三千年,不渝九川十四州的范闲,可是却忘了那个在庆国最黑暗的监察院之中,任命副院长的范闲。 所以范闲不想折煞他的幻想,选择了躲避。 范闲躲避了陶徐,却没有躲避这件事情,此时的范闲并不是在原地等待着什么,而是已经着手开始对付面前的事情,范闲是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人,他不会害怕什么庆国和西胡的交手,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况且,此时的范闲才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正如沈老板所说的那样,这七八年内库从北齐运往儋州城的三条线路之中,走西胡的这一条,频频被劫,但是庆国的皇帝陛下并没有直接决断这条路,是范闲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也就是在范闲准备对付西胡人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这件事情还要从绣玉堂那时候的私军说起。 在遇到五千私军之后的范闲,第一时间并没有任何的决断,而在此之前,范闲也曾考虑过私军的编制问题,一来是监察院位置不可能养得起这么多的军队,二来是五千人说是进驻范府,估计还没等人到就被京都守备军以谋反的罪名杀个干干净净的了,所以范闲也明白,不能随意对待这个私军。 私军的敏感性非常的强大,稍有不慎,范闲就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这个帽子如若是扣上了,二皇子和信阳的那个疯女人估计都得跳起来往范闲的身上泼脏水,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处理私军的问题,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想来想去范闲根本没有任何解决的好办法,便听从陈萍萍的建议,一纸密函把难题交给了皇帝陛下,并且直接在文中说的明明白白,这就是绣玉堂下方的私军,军令是和信阳方面有关系的。 而皇帝的答复并没有和范闲一样明确和简单易懂,皇帝的答复,是金盔金甲。 范闲不知道到底是啥意思,这老头在迷信里面还和自己整花活,所 以就不懂了,只能暂且将私军安置之后,北上调查。 调查到了现在的范闲,也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在前些日子里面经由邓子非沟通了在南庆和北齐交界处的私军统领,也就是当日助范闲在绣玉堂地下查案的吴涯,将队伍直接调入了前往西胡的路途。 五千私军听起来不多,但是他们的装备非常的精良,甚至一人都有三匹马,光是他们的粮草,都够一直吃,吃一年的了。所以范闲知道,他们的行军速度和正规军比,要快很多的,并且范闲用不到那么多人,只是调遣了一千赶来支援。 一切都已经明白了。 七八年的货运时间,单单是一年就要走春秋两趟,光是丢失的银两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数字,范闲都知道了,庆国的皇帝陛下满世界长着都是耳朵和眼睛,他能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所以那金盔金甲并不是给范闲去打二皇子用的,而是打西胡人用的。这也是一次破格的信任,破格的提升。 他在给范闲军权! 这是什么行为? 我在和你儿子打架,你给你儿子军权,也给我军权?我到底是太子的磨刀石还是二皇子的磨刀石?还是说老头你真的不怕你这个私生子把你家老二这把刀打断了?还是你想让你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联合起来,把我这个磨刀石打断了? 范闲揣测圣意也实实属正常,他摇了摇头,联合起来?太扯了。 正在范闲和皇帝陛下的行为斗心窝子的时候,远处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过来,范闲从树梢上看了下去,正是着急忙慌的沐铁,范闲立刻一跃而下,到了地上,随后带着沐铁进入了远处,不会被商旅发现的地方之后,这才问道,“不是让你盯着大营吗?怎么回来了?” 苏文茂气喘吁吁,看来是跑死马之后,又疾行了一段时间,他此时挽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说道,“不用看了,二皇子带兵打过来了!” “什么情况?”范闲打了一个机灵问道。 “不知道,突然前一日二皇子殿下带病直接出了营帐,将近一万人马,先头部队疾行而出,看样子非常急,可是卑职越跟越发现不对劲!他们的目的地直指这里,似乎知道大人已经在这里跟着商队一样,毫不停歇!”苏文茂说道。 范闲此时忽然呵呵一笑,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大人这”苏文茂皱着眉,不解的看着范闲。 “老二啊老二。”范闲笑着摇头,看着天空说道,“你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不客气了,若是今日必须要出来一个你死我活的话,我也倒是愿意,和你玩一玩。” 此时的范闲恍然大悟般出了口气,他对着面前西方的那个方向,散开了听力,那马蹄的声音如同惊雷天降,力劈而下,连大地都在震动! 而后范闲将目光,瞟在了商旅队伍之中的那个沈掌柜的身上,狐疑的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之后,那威武的马蹄声渐渐传来,地面的石子都在震动。 陶徐站了起来,走到了营地的边缘,借助早晨的朝阳这才看清楚出现的人,是举着庆国大齐的军队,也就是这一瞬间,陶徐的心中暖了起来,他看到大军出现的那一刻,眼眶都湿润了,他知道,这是援军到了!他知道,这是皇家军队,是来支援自己的! 大军慢慢停了下来,庆国的旗被直接插入了地下,随后迎风飘扬。二皇子身披银盔银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跃而下走到了营地之中,所有的人都肃然起敬的看着面前走进来的人,他们都知道这是谁,倒不是认识或者是见过二皇子,而是看到这身皇室象征的银盔银甲。 二皇子走了进来,将头盔交给了身旁的叶灵儿之后,这才背着手巡视了一圈,问道,“谁负责这里的?” “殿下!”陶徐在大军之中位列百夫长的职位,他是被二皇子钦点的人,所以他见过二皇子,听到二皇子呼唤立刻走到了二皇子的侧面,直接单膝跪地,行军礼道,“卑职陶徐,见过二皇子殿” 下字还没有出来,二皇子一脚直接踹在了陶徐的脸上。 这一脚突如其来,陶徐没有任何的防备,甚至他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踹在了地上,翻了一个滚儿这才稳住了身形,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对二皇子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卑职陶徐,见过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的脸色异常的阴冷,他看着陶徐,冷冷地问道,“通敌叛国,你可知罪?” 陶徐一惊,这天上直接掉下来这么大一个罪名,他哪儿能知道是什么罪过?当即说道,“卑职尽忠职守,奉命押送内库官银原料前往儋州港,不知何罪之有,望殿下明示!” “那就是不知认咯。”二皇子冷笑了一声,“没关系,你有胆量干这个事情,你当然有备而来,既然如此,别管我屈打成招!” 说罢,他对身后的人说道,“将此百夫长军职纳去,杖责三十军棍,等候发落!” “是!” 从背后的队伍之中走出了三个人,立刻应声答道,他们直接架起了面前的陶徐,面无表情的将他放在了一个椅子上,然后褪去了裤子。 “且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不是旁人,正是小青。 小青是二皇子没有见过的,所以他根据小青是不可能联想到范闲的,但是二皇子仍然疑惑的看着小青,还没等他说话,身旁的副将已经站了出来,一巴掌打在了小青的脸上,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和二皇子殿下说话!” 被扇了一个巴掌的小青脸上红肿了起来,可是她并没有挪动一步,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她看着身后即将被杖责的陶徐,她没有任何的办法,这三十军棍下去,陶徐半条命就没有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陶徐就这样被打死! 虽然陶徐并不是真的救了她,但是她能够感受到这个温暖,范闲对她说过。 “对你好的人,一定要加倍奉还!” 此时的小青,并不担心,也不惧怕!她站在那里说道,“我不懂你们的律例,也不懂你们的军规,但是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杖责,难道就是我们庆国将士的职责吗?” “庆国?”二皇子看着面前的小青,他似乎很难相信她也是一个庆国人,不过还是冷漠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小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一行人直接围在了原地,叶灵儿此时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看着小青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小青哑语,顿了顿才说道,“我被人挟持,在半路,他救了我,他是好人!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待他!”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内库丢失了银两,对方能够准确的找到我方的营地和信息,除了他,我想不到再有任何理由,能让西胡这么简单的找到庆国的位置。”叶灵儿说道,“若不是什么骨肉至亲,你趁早离开吧,行军之中私藏女人,这也是重罪。” 小青一怔,一句话也说不了,站在原地。 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如何能斗得过这些对军营了如指掌的人?她三两句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正当这时,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施行了杖责。 一棍一棍,血肉模糊。 二皇子走到了营地之中,厉声问道,“沈掌柜呢?” “沈掌柜人呢!”副将跟着叫喊道,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们的叫喊。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疯子的天下 范闲的想法非常简单,他就是要看着面前的二皇子被自己的猜疑和阴谋论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之中,他知道二皇子这个人虽然思绪缜密,但是过于猜疑,他和他的皇帝老爹一个德行,都是那种眼睛里面看人要看里外两面的,若是遇到看不懂的人,要么杀了,要么看懂。 显然对于二皇子来说,第二个选项还是有很大的难度的,随意一般二皇子就会选择除之而后快,简简单单的和对方交手。 现在的范闲,并没有在一开始选择帮助陶徐的原因也是这个,就是在二皇子已经确定了陶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是之后才能让二皇子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之中,这个办法,他屡试不鲜。 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范闲将安排和部署,写了一个纸条之上扔到了小青的手中,小青已经开始按照范闲的安排做这些事情了,所以方才的那句话,也是范闲告诉陶徐的计划之中的一步。 有了这一句话,冠冕堂皇的二皇子已经不能继续对陶徐下手了,因为二皇子已经知道了,现在比作秀更加严重的事情已经到了,就是范闲。这件事情监察院就算是进入其中,也不会有人什么问题,这个二皇子知道,但是如若真的抓了那个沈掌柜的,对方一抖落可能真的会抖落出来什么要紧的东西。 二皇子之前生气就是在这里,他反复确认自己和对方说的话,可是在和沈掌柜交代事情之中,他可是经历过七天的生死地狱一样的日子,如何还能回想的起来这个平日里根本没当个事儿的事情来呢?所以二皇子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否和那个沈掌柜的说过什么要紧的事情。 现在的二皇子有些踌躇地看着下面的陶徐,他问道,“你确定?” “是的虽然卑职应诺对方对方保守秘密,但是二皇子殿下面前,卑职不敢不敢”说完这句话,虚脱到不行的陶徐,爬了下来,他几乎已经坚持到了极点。 二皇子看着陶徐,他似乎已经在潜意识里面认定了这句话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沈掌柜的已经倒向了监察院,此人已经不能留了。可是目前想要解决这件问题的办法,并不是去找沈掌柜的,而是去猜测范闲的下一步动向。 命人将陶徐拉了出去之后的二皇子,恢复了些许的平静,他躺在椅子上,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酒足饭饱的范闲,看着一路跑过来的邓子非问道。 “吴涯已经到了,也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等待大人发号施令。”邓子非略带些气喘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看了看大艳阳天,“现在是正午,打仗这件事情我不太懂,你呢?” 于振子瞟了一眼范闲,呵呵笑了下,“你留我到现在的原因不就是这个吗?还要我揣测你的阴谋诡计啊?” “你在的想法怎么和正常人差别那么大?”范闲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于振子不解的问道。 “哈哈哈!”于振子笑了笑,这才拍了拍手站起来,“好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我们还有这个兄弟之情,那么作为兄长的我肯定是责无旁贷的来帮助你,你说对吧?” 范闲鄙夷地看了一眼于振子,也没有搭理他,直接跟着站了起来,问道,“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没什么问题。”于振子说道,“入夜便开始行动,我带几个人先去安排。” “西胡的人不比南庆和北齐,他们对于战争的渴望和杀戮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你也要明白,到时候可没有什么人伦道德可以讲。”范闲正色说道。 “这一点你放心。”于振子撇嘴笑道,“我叱咤江湖的时候,手下死的人可不比一个绣玉堂少。” 范闲略微一怔,他心中明白于振子的意思,索性直接点了点头。 于振子调走了史阐立和邓子非,再加上吴涯带过来的人,定然是够用了,所以范闲并没有再安排其他的人去帮他,则是自己将手下的所有监察院众人召集到了一起。 “晚上我们要攻打西胡。”范闲轻声地说道。 众人看了看范闲,第一个说话的人是曲涵,“范大人,小青” 范闲点了点头,“她还有一定的用处,而且二皇子现在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现在对于隐匿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况且” 范闲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还是曲涵这个细心地女人发现了些什么,她笑着说,“大人还是舍不得那个护卫的头儿死吧?” “哦!”王启年惊呼,“看大人平时也没有这般柔情似水。” 听了曲涵这句话,众人也都明白了范闲的心思,心中也都同时钦佩范闲的作为和义气,毕竟 仅仅是一个仰慕者,范闲对待他都能如此,甚至于偏差一些计划上的事情来帮助他,那么如若是自己遇险,想必范闲也能不遗余力,对于这样的大人,自己能跟着他,在这样的时代之中,无疑不是一件幸事。 范闲到是笑道,“别给我带什么高帽,接下来的几天之内,你们的事情也少不了,别着急溜须拍马的事情了,赶紧将事情做个差不多,这样到时候万无一失才可以,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中间出了岔子” 假若阴冷之后,众人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了,但是他们也都是心知肚明。如今能和朋友般相处的官员,全庆国上下也就一个范闲小范大人了,这般真挚定然不是因为他们的个性或者是家室,而是因为他们的本领,这些本领在范闲的激发之下也将变得更加有用,所以他们才能留在范闲身边。 谁都不愿意成为一个废物,一个对范大人没有用的闲人,所以他们做事,尤其是范闲交代的事情,各个不遗余力,只求精益求精,不会出现任何的纰漏。 黑暗的监察院里面似乎出现了些许的光明,当然不是这里开辟了新的设施,而是范建和陈萍萍的唾沫星子。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范建厉声喝道,“陈萍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我就问你,一个去祭拜文人的使团,怎么会去了北齐?怎么会和西胡的人有接触,你知道西胡都是什么人吗!” “知道啊,当年打西胡的时候,还是我把你带回来的。”陈萍萍平静地看着范建。 “这一次我不想听任何的解释和借口,我不管是谁说的这个话,也不管是谁安排的这件事情,范闲不会再因为你监察院,出去任何的一次。”范建的脸上已经不再是愤怒了,陈萍萍知道,这一次这个老家伙是真的动气了,他不知道范建是从哪儿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挑选在今天兴师动众的直接闯入了监察院。 “有些话,我本不必要和你说的。”陈萍萍看着范建,“但是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瞒着你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你自己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用不到你来教我。”范建也奇怪,今天这个老跛子着了魔?开始教育自己了?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范闲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他双手撑在全天下没有人敢撑着的桌子上,目光如炬。 “陛下的金盔金甲,你知道这个东西吗?”陈萍萍问道。 “将甲?”范建脑海之中一闪,“那可是当年陛下欲以赐给叶流云的将甲,若不是他引咎卸甲,如今可就是叶家的一个上天顶,实打实的免死金牌,我当然知道。” “那个将甲,现在在范闲的手上。”陈萍萍说道。 范建皱着眉,虽然表情如此,但是心中确实舒缓了一下,不过随后,他立刻警觉了起来,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我身为户部尚书,如今兵马前行,粮草都是我负责调配,如今涉及到西陲边关的,只有那五万大军的粮草调遣,还有秦恒的十万迎接军的粮草调遣,甚至是黑骑的我这边都会有入账,但是黑骑并没有动,你说陛下赐给范闲金盔金甲的将甲,是让他做什么?穿着将甲去西胡人堆里面?西胡人可不认大庆的金盔金甲!” 陈萍萍叹息了一声,“故事我还要给你从头讲吗?算了,范闲收编了一个五千人的私军,皇帝一直御令,让六处去杀了全部的私军,坑杀。” “那小子”范建的面色终于是变了。 “是啊。”陈萍萍再叹,“上书一封密函,请求这一队私军的命,并且以官职起誓,不会发生任何管理上的疏漏和叛军问题,这才让这五千人活了下来。” “若是一般大臣,恐怕尸骨已寒!”范建一拳头直接砸在了桌子上,“这小子现在已经开始和陛下谈条件了。” “当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陈萍萍说道,“他要留下那五千人,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穿上将甲。”范建长出了一口气,才缓缓说出了这几个字,“当他穿上将甲之后,将真正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肉中刺,那时候的皇室子弟,恐怕都要齐刷刷的将目光瞄准这个小子了!” “权力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你说范闲会有一天,因为贪恋手中的权力,丧失什么?”陈萍萍换了一个非常有文学造诣的问法。 “那一天,作为父亲,我会亲手打死他!”范建冷漠地甩手,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范建的背影,陈萍萍心中似乎在琢磨些什么,随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知道范建的心思,他也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思,但是他不能从中破坏,更不能胡作非为,至少,现在不能。 所以陈萍萍很明白范闲遇到了什么,也明白皇帝陛下想让他遇到什么。 整个过程之中,陈萍萍的做派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和范闲之间的博弈,博弈的成功 与否在于范闲的选择,而并不在于其他的任何人,所以自己无论去做什么,要不然忤逆了皇帝陛下的意思,要不然就是违背了范闲的意愿,毕竟范闲如今并不是上次去北齐之前的那个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却不自知的孩子了,此时的范闲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独自操纵棋局的人。 再加上陈萍萍并不担心,因为其实六处的影子和手下的人,自始至终没有从沧州回来,而且苏文茂,已经进入了范闲所在的地方,他传出来的信息,没有表达范闲会遇到任何危险的迹象。陈萍萍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所以他表面上,并没有干涉任何的事情。 因为在必要的时候,无论是监察院一处的人,还是六处的人,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在范闲的身前身后,替他去死。 这件事情范闲知不知道无所谓,但是他周围的所有人,都必须知道。所以陈萍萍明白,范闲如若是胜了,皆大欢喜,谁回来都可以。如若是范闲败了,那么回来京都城的人就只能有范闲一个人。 再加上影子的暗中保护,所以范闲根本不会有事情,当陈萍萍说出将甲这件事情的时候,范建就应该已经明白了范闲这一次的规格,所以他才会放心的离去,对于将甲的保护是整个庆国最高的待遇,也就正是因为对于将甲的保护,才让陈萍萍有了借口去对待范闲动用了六处全部的精英,甚至包括六处的主办,影子。 这算是皇帝陛下出门的安保级别了,只不过陈萍萍的幌子打得好,他明面上说是保护将甲,可是背地里确实为了保护范闲,这小文章当然是瞒不过皇帝陛下的,但是陈萍萍明白,这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只不过自己的这顿骂定然是免不了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举起了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范闲安排了所有人之后,坐在了大树下方,他悠然地躺在那里,也算是歇息片刻,晚上他要面临的事情非常严峻,所以他必须处理好,也必须处理妥当,稍有不慎可能就是要丧命的举动。 此时,范闲看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苏文茂。 苏文茂的眼神并没有躲闪,在看到范闲的第一瞬间,他便对着范闲点了点头,作礼道,“范大人。” 范闲点了点头,他微笑着看着苏文茂,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范大人的话,今年二十有四。”苏文茂说道。 “比我还要年长几岁。”范闲笑了笑,说道,“婚配了吗?” “还未婚配,家中并无旁人,所以”苏文茂尴尬地说道,“没人催促,便没有着急婚配的事情,再加上如今在六处做事,事事小心谨慎,若是婚配,怕是要当人把柄作以要挟,那样生死皆是疼痛难当,不如不找那个心头肉来的痛快。” “这已经就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监察院了?”范闲问道。 苏文茂挠了挠头,“倒也不是如此尽忠职守的感觉,只是当下在监察院做事,就要做好,如若是为了庆国奉献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范大人您也说过,天下兴亡c匹夫有责,我就是个匹夫但是也心系天下啊。” “好一个心系天下。”范闲笑道,“那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大人尽管直言,苏文茂万死不辞!”苏文茂立刻跪在了范闲的面前说道,“绝不会有任何的推辞。” 范闲乐呵呵地向后一躺,倒在了树上,笑吟吟地说道,“我先来问你,你是决定了要跟着我,还是仍然打算留在六处?” “我可是提醒你,现在我只是代理监察院一处的主办位置,而且已经不是监察院提司了,我如今是监察院的副院长,换句话来说,影子也是我的部下。”范闲说道,“所以,我可以任意调用任何一个处的人员,到我的麾下。” 苏文茂看着范闲,似乎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这个话他可不敢去戳破,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装作不懂的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和你想的一样。”范闲站起了身,对着苏文茂说道,“当你劫狱的时候,想的借口其实还是非常拙劣的,但是我并没有排除你在我身边,就算是暗中保护也好,伺机去死也好,我都可以理解,这毕竟是你的使命,我也没有打算让你放弃什么服从的义务,我只是想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范闲顿了顿,目光英气逼人的看向了苏文茂,嘴中浮现出了微笑,“我不需要。” 苏文茂一怔,看了看范闲,他似乎一时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范闲知道和他们交流,以目前自己的方式,恐怕对方很难接受,但是范闲并没有想要去更改自己的方式,毕竟和他们相处,还是让他们了解自己比较好。一来省去一些不需要许多的麻烦,二来能和他们诚挚的相处。 “大人你都知道了?”苏文茂说道。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出来了,就要做的完善,这一点你还要继续学习。”范闲笑道,“不必听从那些人的,什么挡枪替死之类 的,你范大人的命硬着呢,真要到了我也得死的地步,一百个苏文茂都拦不住,如若我死不了,你转头就跑这才是我对于你的要求,明白了吗?” 苏文茂站在原地,他不敢同意范闲的观点,但是也不可能当面否认范闲的说法,他只是换了一个方向说道,“大人的重要性和我一个六处的暗探不一样,虽然大人没有举国轻重的地步,但是已经有了举国轻重的名望,这不是旁人之所能及的。大人的未来是对于庆国大有益处的,可是” “妄自菲薄。”范闲摇头道,“我不是一个自诩清高的官,也不是一个自诩天下无双的人,没必要把我当成未来朝堂如何如何的人物,你和我一样都只有一条命,在事情没有发生到最坏的地步,不必要每时每刻都在思考是你的命值钱还是我的命值钱,这是一样的,都是一条命,没有哪一条命有贵贱之分。” 这话苏文茂更加不能理解了,他开始变得尴尬了起来,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命和皇帝的命一样值钱道理。其实范闲也知道他不能理解,毕竟这是悠久的历史长河经过无数的迫害和敌对才出现的思想,苏文茂并没有耳濡目染,所以他也不懂什么叫做革命先烈的牺牲,也不懂什么是来之不易的幸福。 范闲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你能理解好也罢,理解不了也罢,现在的监察院能够对你发号施令的人,只有我,明白了吗?” “是!大人!”苏文茂说道。 “叫影子过来见我。”范闲摆了摆手,示意苏文茂去做事。 “是,大人!”说完这之后的苏文茂转身离开了。 范闲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和苏文茂的关系有多好,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踏踏实实在身边的人,范闲当然怕死,可是他也不想身旁的人枉死,因为自己的底牌,他们并不知道,并且他也不想牛栏街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虽然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顶了天立了地,中间也是要有人在才可以。 若是都是踏着尸体走到了最高峰,范闲也不会有一丝丝的开心。 这也就是他不喜欢强权的原因,整个要经历的事情,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计划好的,他的计划要一步一步的来,中间出现任何的问题都是在所难免的,若是出现了问题,身旁的人横加一足,出了事情,范闲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了自己。 其实人们只知道信阳离宫之中的那个女人是疯的。 但是不知道监察院的那个音容笑貌的少年,也是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截获官银 夜晚的时间很快来临了。 二皇子不是一个木头人,他当然也知道范闲一定会有什么动作,猜测了许久的二皇子会认为,范闲要假扮西胡的人进入大营来抢夺他剩余的银两,所以做了一个瓮中捉鳖的通道,给范闲留下了一个圈套。 但是二皇子带着人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任何的踪迹,此时的夜色已经深了,他不知道范闲什么时候会来,这才向后稍了稍对身旁的参将说道,“我先行回营,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第一时间通知我。” “回二皇子殿下,卑职遵命。”参将说道。 说罢,二皇子转头带着一行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西胡人驻扎的营地,有一队战旅悄悄地靠了过去。 “大人!”哑着嗓子的吴涯走到了范闲的面前,作以军礼之后,说道,“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大人点名要的五百轻骑,五百步兵。” 说着吴涯指了指身旁的两个人说道,“其一大人你见过,轻骑的将领,八里。” 八里立刻对范闲作礼。 范闲点了点头,看着另外的一个人。吴涯立刻解释道,“这是步兵的统领,步七。” “这名字起的是真的随意。”范闲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不是吹嘘打趣的时间,他立刻正色的说道,“西胡人,你们都应该知道吧?” “知道。”步七说道。 “可是大人,我有一事不明。”吴涯走了过来,压着声音继续对范闲问答,“不知可否” “但说无妨。”范闲说道。 “听十三哦,子非所言,此次我们只需要接货两辆马车,也就是被西胡人从我们这里劫走的货物,如若是如此,我有信心带着一千轻骑直接将马车截回来,并且不损失一兵一卒,可是为何我们要用五百步兵?虽然正面作战步兵的实力确实大于轻骑,可是打着快马战役,仍然是轻骑的优势大一些,要调用的步兵不过十几人来看管和驾驶马车足以。”吴涯一脸认真的对范闲说道。 范闲脸上出现了喜悦,他看了看吴涯,“邓子非说兵家之事,私军之中只服吴涯一人,此次听来果不其然,是一个有才之人。” “大人盛誉,只是些疑问罢了,毕竟在这样快速作战的条件之下,步兵移动缓慢,并不适合,所以当然发问,若是大人另有安排,当吴涯并未说过,我们兄弟们甘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吴涯说道,“以报大人再造之恩!” “言重了!言重了!”范闲赶紧将跪在地上的吴涯扶了起来,他说道,“我让你今夜作战抢回马车的步兵,确实如你所说,十二人。” “足以!”吴涯说道。 “但是轻骑,不是五百,而是三百,剩下的二百,我另有安排。”范闲说道。 吴涯一怔,不过随即是笑容。 范闲是非常了解吴涯的,至少从邓子非的口中,他也能基本了解这个少年,吴涯的年纪并不是很大,只是差不多十八九岁,但是他所散发出来的东西和范闲很像。 他不甘做一个平庸的人,所以他会非常想要让自己成长,此时的范闲就给了他一个成长的机会,一个绝境,一个不好做成的事情,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吴涯才能越来越强大起来,这三百轻骑是一个挑战,同时也是一个成长。 “没问题吧?”范闲假意问道。 “没问题!”吴涯应声道。 西胡的残暴已经算是庆国全民普及的事情了,所以谁也没有怀疑过到底西胡是不是真的残暴,到底西胡是不是真的吃人。 范闲也懒得去管这些事情,毕竟他吃不吃人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我需要的只是借助西胡人的手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至于西胡人怎么想,和他范闲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史阐立回到范闲身旁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范闲并没有选择在夜晚动手,也是为了出其不意,所以他仍然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任何事情。 “大人,图纸。”将地图放在范闲面前的时候,高达和王启年甚至曲涵都凑了过来。 “营帐之中共一千三百余人,其中作战力量在八百到九百之间,如若是按照原计划进行的话,他们的作战能力和人数恐怕会打个对折,在四百到五百之间。”史阐立说道。 “但是我们的人数只有三百。”王启年说道。 范闲并没有搭理他,毕竟范闲知道打仗这件事情,王启年是妥妥的门外汉,所以才连话都没有和他说,自顾自的继续看去,片刻之后说道,“跟到马车的位置了吗?” “正是 这件事情不好弄。”史阐立说道,“马车已经被卸货了,他们似乎在清点,那里围绕了一个营帐起来,我不好进入,但是那里把守的护卫很多,几十人左右,并且今天晚上灯火通明,里面火光摇曳,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熔炼。”范闲说道。 几人一惊,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此时的范闲才明白了一个重要的因素,为什么大量的庆国官银流失之后可以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整个世间,现在看来,并不是官银消失了,而是官银被再造了。 向来这样的核心技术都是掌握在内库手中的,如今范闲在西胡的地界见到了之后,他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二皇子殿下如今胆子已经大到了一个限度,这个限度,让范闲都觉得,二皇子的结局,已经是可以被范闲预料到的了。 “那个人的样貌,你记住了吗?”范闲问道。 面前的史阐立点了点头,“因为他的样貌并不像是西胡的人,西胡的人颧骨和鼻梁都较为高,可是那个人像我们庆国的人,所以我对他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晚上和骑行军一起,你进去将这个人,给我带回来。”范闲说道。 “是!” 西胡人的地界已经被范闲的人探查的仔仔细细的,无论是营地所在,还是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被范闲查探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所以当高达等虎卫和范闲并排站在丛林之中的时候,范闲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特殊的感觉,虽然他也是第一次作战,甚至是第一次见到这血腥的战争,可是他的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慌张,而是对于面前的麻木,这样的麻木来源于庞大的历史资料和经历过的血肉模糊。 此时的范闲坐在马背上,透过寒风,等待着消息从东边吹来,他能够感觉到此时的夜晚风中有刀,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而就在范闲面对的密林之后,黎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坐在马背上的吴涯,对身后的轻骑下了第一道命令,随着命令出现之后,吴涯率先直接冲了出去,他的身后就是八里,他们的面前,则是仍然有火光出现的营帐,那是西胡人所在的地方,那是他们的目标! 这是一个少年的轻骑队伍,他们虽然是第一次作战,但是经验已经十足的丰富,不过不是大规模作战的经验,而是杀人的经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是在绣玉堂下方那个漆黑阴暗的监牢之中爬出来的,这是他们荣获新生的第一战。 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战。所以面前的这些少年将士们表现出来的杀意和决心是前所未有的,他们士气高昂,英勇果敢,直接冲下了山坡。 浩浩荡荡的三百人勇往直前,在吴涯的带领之下,三百人的奇袭军破竹之势,直接涌了下去,冲入了下方的大营。 西胡的人就算有所防备也不可能防备到如今的这个时辰,天马上要亮起来的时候,无论是彻夜未眠的值守还是早早睡觉的人,在三四点钟的时候,都是最为困乏的,这里可没有通宵玩游戏的条件,所以此时的西胡人都在疲乏的状态之中。 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范闲率领大军,直接攻入了西胡的营地之中,这样的思维,是他们所没有的。 范闲站在最高处向下看去,骑兵轻松的冲入了对方的营地,其中的步兵坐在了骑兵的马背上,在经过那个营帐的时候,史阐立率先跳了下去,而紧随其后的步兵也跟随着史阐立从马上跳了下来。几人立刻从混乱之中绕开,斩杀了几个胡人之后,到了最后的营帐附近,几人这才潜伏了下来。 营帐之中仍然亮着灯,十几个护卫已经被冲击而来的轻骑引走了,剩下的四五个人也直接被史阐立带着人消灭了个干净,这是战场之上,不存在击晕这么一说,用最快的速度将对方杀了才是取胜之道,若是妇人之仁,后果不堪设想。 史阐立等人进入了营帐之中。 范闲对周遭的二人点了点头,这才信步直接跳下了马,向前一跃,飞入了营帐之中。 而此时身后直接拉起了一个烟花信号,这是收兵的讯息。 也就是霎时之间的事情,在烟花到了天上爆开之后,下方立刻出现了反应。吴涯当然能听到这一声巨响,立刻带着人从设计好的路线直接排列开来,阵型一丝没有松懈,呈后方拦截,向东边奔袭了过去。 西胡人能受得了这个气?一个为首的人站了出来,身高将近有两个范闲那么高,若是范闲看到此人,定然以为是程巨树的弟弟之类的人物。那人当即率众,直接跨骑上马,厉声喊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向东追了过去。 此时从上方看的非常清楚,一营地的人几乎就留下了不到一百,长龙一样的队伍从营地里全部跟了出去。 营地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危险。 所以山间之上的五百步兵,毫无危险的冲了下来,将整个营地,全部包围在了里面。 范闲平静 地坐在营帐之中,看着面前的人,和一口大锅,还有死了一地的西胡护卫军,范闲的语调非常得平静,他问道,“溶了多少?” 那人的年纪不小,四五十岁的样子,他看着范闲,双腿都抖了起来,毕竟西胡和南庆的语言是不同的,所以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老人就知道了范闲是南庆的人,而且至少是一个官员。 老人颤颤巍巍得低下了头。 “我没工夫跟你浪费时间,我问你,溶了多少。”范闲向前一探,双手手肘支在了膝盖上面,他面色阴冷,那股监察院独有的阴暗显露了出来,他的语气也很简短精炼,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老人似乎很艰难的开了口,咬着牙说道,“溶了一万两。” “想办法补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范闲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向外面走去,他走到半路的时候,站在了原地,“我希望这是我在京都城之外最后一次看到你,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不光认识你,还认识你的师父,这一次你回到京都城,待我回去之后,到监察院来找我,这也算是我给你的姓一个面子。” 老人一怔,没有多说任何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低沉的说道,“明白了提司大人。” 范闲直接走了出去。 “人不抓了吗?”史阐立跟了出来。 范闲摇了摇头,“官银带回去。” “是!”史阐立说道,这才开始号召手下的军人。 “五百步兵够把这里搬空了,有用的都拿上,粮草,银子。”范闲说道,“这些年西胡抢了我们不少的银子了,是时候弄回来点儿了。” 范闲回头对步七说道,“以后你们可没有绣玉堂那样的金山供着你们吃喝了,这些东西,能省则省,我是不会像以前那般养着你们的,所以,做好节俭的准备吧。” “是,大人!”步七丝毫不敢说什么,他们的命都是范闲给的,就算是以后吃糠咽菜,窝窝头,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怨言,既然能活着,其他的事情还在乎什么呢? 范闲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个人。 这件事情着实让他非常的出乎意料,刚才的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母亲的族人,叶家的人。 范闲对于这些人的熟悉程度是非常高的,一来他曾经找过叶家的人去培养范思辙的时候就见过叶大,叶大是年纪非常老的人了,在叶家之中的威望也非常得高,是跟着自己母亲的第一批工人。 后来因为叶轻眉触动了深宫之中某些人的利益之后,这才将自己的母亲暗杀,并且随后庆国的皇帝陛下为了让那些人老实下来并且留下叶家人的性命,这才发布了一道圣旨,让所有的叶家人在京都城不可以出城一步,若是发现,叶家人最后的一条命,就算是没了。 所以范闲才会如此的气愤。 这个人是叶大的儿子,当然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叶大所有的手艺,包括熔炼官银的所有工序都教授到位了,所以范闲是知道这个人的,并且范闲在曾经见过基本上叶家所有的人,他对于人的记忆还是比较好的,所以并没有忘了这个叶家的后人,叶大的儿子。 他也没有想到,二皇子竟然可以直接动到叶家的人,这也让范闲心中对着人的恨意再次进了一步,这可是叶家,是范闲的姥姥家啊,他这么肆意妄为的动用叶家的实力就是和在范闲的头上动他的头发一样,这是范闲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而且范闲是不可能去惩罚叶家的,若是这件事情一旦公之于众,那么很可能叶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后宫再次暴起的一个契机, 范闲是一个阴谋论者,他对于这样的事情,是必须姑息的,所以范闲对于叶家的这条神经,一直是蹦得紧紧的。 毕竟对于内库的掌控,范闲还需要叶家的援助。 想来这件事,范闲暂时无法处理,不过他的威信是在的,所以并不担心叶大的儿子继续做什么。 门外的一场大火,直接将一切都化为了灰烬,整个全部的军营什么都没有留下。 范闲站在山巅之上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并没有那种战胜任何人之后的喜悦,反而是有一种失落在里面,他不是一个喜欢交战的人,也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他只是希望世界和平,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而不是用自己的杀戮来制止这一切。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范闲不得不这样做。 而此时的范闲知道,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发生着比面前发生的更加惨烈的事情。 吴涯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只是知道,按照范闲所说的话来做事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吴涯按照范闲的吩咐,直接朝东,一路向东,不要做任何的停留。 三百私军的马匹速度是非常快的,他们所乘坐的马就不是一般的马匹,所以吴涯不得不放慢逃离的速度来 保证西湖人可以快速的追上来。等速度控制的刚刚好的时候,吴崖看到了面前的一个人。 邓子非! “别停,快速冲过去!”邓子非说道。 吴崖点了点头,当即带着众人直接冲了过去。三百人的队伍其实非常的长,等待所有的人都穿越过面前的那条线之后,邓子非才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条非常细的银丝,在即将出来的朝阳之下根本看不清楚。 此时从邓子非的对面探头出来的人,正是于振子,于振子对着邓子非比了一个手势,只见二人飞快的将手中的银丝压在了树上,并且用一个特质的工具,将银丝束缚了起来。旁边这两颗大树异常的粗壮,想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穿透这样的防御。 简简单单的一根银丝,可能会要了西胡人的命。 二人的动作非常快,也就是在瞬息之间,一匹狼窜了出来,他直接绕过了于振子,直奔后方而,不过几个瞬息的时间,狼调头跑了回来,也就是这一刹那,身后的马蹄声震天动地的传了过来! 二人全部隐藏了起来,而那匹狼直接越过了面前的银丝,掉转头,看着身后的西胡人。 西胡人哪里等的了?见到狼停滞不前,带头的人立刻将手摆在一旁,弯刀紧抓,就要取了这狼的项上狼头,可是就在疾驰的战马距离不到几步的位置上,一个翻滚,身体向前倒了过去,一头摔在了地上。 他一个人摔倒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那坚硬且锋利的银丝,可不是一下子就断了的东西,也就是他摔倒的同时,接连而来的队伍到了他的身后,这一下的场面,何其壮观二字可以形容的了?瞬间人如同泄洪的堤坝一样喷涌了下来,第一个人就这样被埋没在了马匹的鲜血和人的叫喊声之中了。 等到西胡人停下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面前堆积成山的尸体和嚎叫着的景观确实是震慑住了许多的人,而且他们的将领都在前方,此时他们根本不可能抽身出来指挥战斗,只怕是生死未卜! 就在他们还在发呆的时候,一股油脂的味道传入了鼻子里面,西胡人惊讶的向前方看去,那些缠绕在一起的人,胳膊别着胳膊,大腿绕着大腿,一时之间活人都很难脱身,这面前少说也有几十人,毕竟他们是并驾齐驱,马匹就更别说了,全部脚踝处断裂了开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 瞬间,火光从周遭的密林之中传了过来,也就是这一瞬间,熊熊的烈火侵蚀了面前躺着的人们,他们根本无法动弹也不能动弹,就是在这一瞬间,那些人生生的被大火包围了起来。 嘶吼声和愤怒的西胡语言从人群之中传出来,后方的西胡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敌人的脸都没有看到,这里几乎损失了近百号人!后方的人们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撤退,他们才砰砰得转身,离开了这里。 西胡人转头离开,而前方的那些人已经变成了尸体,没有人去管他们,西胡人直接离开了这里。 于振子和邓子非已经绕出了大火,二人相视一笑。 “于大哥,跟你做事,是真的爽快!”邓子非大声笑道。 于振子撇了撇嘴,“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我并不夺他人功居自傲,这个办法,可小范闲想出来的,不过是从你我手上变成了现实罢了,那根银丝一会儿你别忘了收回来,那可是小范闲当宝贝的东西呢。” “哦原来是范大人!”邓子非惊喜过望。 “后面的西胡人跑了很多,现在还不着急,等下一步动作。”于振子催促道,“你赶快去,弄完之后直接去找小范闲吧,我去下一个地方看一看,不要出了什么纰漏才是最好的。” 邓子非点了点头,赶紧去收拾大树旁边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章 拦路的蠢女人 范闲回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之时,天空已经亮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坐在大树的下方。 二皇子应该在找范闲的路上了,范闲不能够让对方先行找到自己,所以并没有休息多久的时间,便直接带着那沈掌柜的走向了去往二皇子军营的路,按照时间来算,跟着二皇子的四处暗探,此时应该会告诉二皇子范闲夜袭西胡人军营的事情,所以二皇子肯定会动。 四处暗探早已经被范闲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告诉二皇子的地址,就是那些西胡人撤离的地方,二者势必会撞在一起。 到时候胜败就和范闲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不过想来二皇子应该不会带千人去找一个范闲,人数也不会很多,所以谁赢谁输,走着瞧。 果然,当范闲带着众人一路走到大营的时候,面前出来迎接的人里面,并没有看到二皇子,只是看到了那个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女人,叶灵儿。 叶灵儿狐疑的看着范闲,她当然知道二皇子出兵去做什么了,可是现在看到范闲,就是范闲掌握了主动权,这毕竟在场如此多的官员,不光有监察员的,还有她叶灵儿的人,但是更多的,还是西陲边关守卫的将士们,和京都城派出的随军。 “你来了。”叶灵儿咬牙切齿地看着范闲,她知道自己不是范闲的对手,所以打算尽快结束和范闲的交流,以免范闲话里有话,让这些记事给记下来,回头督察员参自己一本可是受不了的事情。 “见过京都守备军c西陲边关军参将。”范闲将礼数做的非常到位,他知道,官面上的东西,他是不可能不走过场的,毕竟面前的这个人,以后要成为郡主。范闲微微一笑,说道,“我有要事,要见二皇子殿下。” 叶灵儿心知肚明范闲在玩什么花里胡哨的诡计,但是她也不能明说,便说道,“二皇子殿下接到军机,现在已经出营处理了,大人不妨在此等候,等二皇子殿下凯旋之时,我去通知大人。” “不必了。”范闲说道,“事态紧急,若是二皇子殿下不在,那臣便要将内库运输的商旅队伍带走了。” “你”叶灵儿知道范闲就没有好屁,可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灵儿仍然震惊了一下,她随即说道,“这是内库商队,你有什么权利带他们走?” 这句话说完之后叶灵儿就后悔了,她没反应过来。 范闲也知道叶灵儿说错话了,但是并没有计较,范闲不是一个爱和这些没脑子的女人计较问题的人,他便也直接说道,“参将大人可能忘了,首先我是监察院御史钦差,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和调查我一路之上遇到的事情,第二,我已经在圣旨皇文之中接任了内库主权,也就是说,我可以干预内库的一切事宜,您说,我权利吗?” 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而叶灵儿更是脸色绯红,她这是在藐视皇权,范闲完全可以现在大喊叶灵儿于圣旨不顾,有蔑视君王的大罪,可是范闲并没有,这样的伎俩并不是范闲喜欢玩的。 看着范闲如此平淡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叶灵儿也只能攥紧了拳头,对着范闲说道,“那范大人请便,不过” “不过什么?”范闲笑道,“但说无妨。” “这内库的官银被劫走了两辆马车,如今二皇子殿下已经得到了消息,在西胡人的手上,所以出兵去抢夺,大人不妨多等一等,这样等银两准备完毕,再上路不是更好?”叶灵儿自诩自己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来挽留住范闲。 可是范闲跟本就没拿她当回事儿,当即向后方指了指,那沈掌柜的就坐在马车的第一排,他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叶灵儿点了点头。 “不光是银两丢失了,连沈掌柜的都被西胡的人绑了去,这帮穷凶极恶之徒,竟然连我大庆国的内库都敢动,真得是无法无天。”范闲说道,“还好我在山野林地之中设下埋伏,将马车和银两夺回,还将押送银两的商人夺回,这才挽回了我大庆的颜面。” 叶灵儿明白了,她知道这是范闲的花招,可是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但是叶灵儿还是忍不住说,“范闲,你真的好算计!” “参将大人所言,我并不是很懂。”范闲装傻道,“还请放行,若是耽误了内库收货的时间,大批物资进不去,可是皇帝陛下会查手的。” 范闲在拿皇帝压人了。 叶灵儿无可奈何,只能是吩咐了手下,将后方的商旅,全部放出。 当小青搀扶着陶徐从人群之中走到范闲面前的时候,陶徐的眼睛似乎都要放出光来了,他看着范闲,一下眼睛都没有眨过。 范闲则是笑了笑,问道,“这次负责运送任务的将领,可是你?” “正是下臣 !”激动的陶徐跪在了地上,承认道。 “大功一件!回去我会好好和陛下赞扬你一番。”范闲道。 范闲到是并没有追过星,可是他也能想象到那种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时候的心情。 一路之上,范闲并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坐在马车里面在思考事情,但是那陶徐动不动就拿来一个果盘,动不动就扯来一床褥子,想尽办法和范闲能说上两句话。范闲倒是无所谓,只是他知道,这个陶徐和自己身旁的这些人并不一样,他是正经的将士,他的未来就算在军营之中也是非常光明的,不必一定要跟着自己做一些阴暗的事情。 “那个女的是谁啊?”曲涵问道,手中拿出了一个本子。 “这个本子是给婉儿看的?”范闲没有接话,而是侧面问道。 曲涵一惊,脸色有些微红,不过还是信誓旦旦地说道,“是的。” “你就记载京都守备军之女便可,她知道是谁。”范闲也是无奈,自己身边每天跟了个史官,天天记录自己的生活可是真的是让他头痛不已,不过他也知道,多半林婉儿没有交代这件事情,而是这个史官自发的。 “叶灵儿?”曲涵下意识地问道。 “你认识啊?”范闲惊奇地看着曲涵。 “她不是和婉儿郡主的关系非常不错吗?”曲涵说道,“怎么会和你针尖对麦芒的如此仇敌?” 范闲叹息了一声,“京城的天不是掌握在婉儿手里,也不是掌握在他一个京都守备军的将军手里,大人物看问题的格局和你我肯定是不同的,既然皇帝倚派了二皇子和叶家联姻,叶家肯定是要搀扶起二皇子这尊佛,要抱紧这棵大树,那么二皇子的敌人也就是叶家的敌人了。” “可是” 范闲知道曲涵想问什么,便如是说道,“你和我都不是皇宗贵族,当然理解不了这些事情,一个女子的重要性是联姻的脐带,是重中之重的地位,叶灵儿表现出来的东西,就是二皇子能看到的全部叶家的样子,她如若是儿女情长,思恋过往,那么二皇子不可能和她推心置腹,也就不能和叶家走到如今的地步。” 此时的范闲,脑海之中想起了叶灵儿当年在京都府门口和范闲站在桥口之上,咬着牙关说道,“我不可能让我的家族背负任何的罪名。”那一次的对手,是林珙,一个丞相的儿子。 既然连林珙都可以让叶灵儿闭口不谈,那么现在一个二皇子足够让叶灵儿为了自己的叶家,站在范闲的对立面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事情很好的理解的,在京都城内的势力,错综复杂,想要看得清一方势力实在是太过复杂的事情了,所以范闲对于曲涵的解释,只能是这样,他不可能将其他的事情全部解释完毕,例如京都守备军和秦家的关系,秦家现在是庆国之中除了叶家之外最为掌权的兵门世家,而秦家的长子秦恒和太子的关系处的非常不错,所以叶家依附二皇子也是情理之中。 再加上信阳离宫之中的那个女人。 等等等等一系列的缘由,都是叶灵儿必须和范闲反目的原因。 这些原因尝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所以范闲平日里经常咀嚼着些事情,津津有味。 现在的众人已经到了马车上面,大队伍正在向庆国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就在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了,毕竟范闲已经将自己的队伍和送内库银两和货物的队伍结合在了一起,若是再有庆国的人出现,那可就是范闲随便给对方扣帽子了。 这一路可就是风平浪静的一路了。 范闲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随车队前往儋州城,他想了很久,还是想要把自己的奶奶接到京都城里面来居住,一方面是婉儿也在京都城,以后日常起居,就算是范夫人柳如玉也会照料范老妇人。 现在的范闲身份不比之前,穷凶极恶的敌人遍布四周,有浮起来的,还有没浮起来的,若是有些人专门为了恶心范闲去伤害自己的奶奶,得不偿失,还不如直接交给虎卫保护起来,这样心中也算是有个放心的时候,到时候出门在外,孑然一身,家中保护的周全,做起事来也不会畏首畏尾。 范闲最后在出关之前,见到二皇子。 西陲边关守备军,出了这条关,当然就和他们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守关的庆国将士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浩浩荡荡的二皇子大军拦住了庆国使团,监察院副院长和押送内库官银物资的马车,谁敢上来说三道四?脑袋不想要了!索性直接放空,哪儿都不招惹,他们有事儿赶紧解决,自己拉着城门等着就行了。 起码比掉脑袋强。 也就是为了迎接二皇子,范闲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下来。 大军排列开来,是站在监察院队伍的后面,二皇子也没有在战马上,而是到了马车里面,他只是指使马车轿子缓缓地向前方走去,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到达了监察 院所在的地方,还有马车前面牵着马的一个参将。 “见过监察院副院长,范闲范大人!”参将说道。 范闲在马车里面,撩开了侧面的帘子,看着那参将问道,“何事?” “二皇子殿下一人在马车之中,想要请您上车一叙。”参将说道。 范闲平静地看了一眼参将,随机放下了帘子,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才从马车的正门走了下来。 高达和王启年都投来了目光,可是范闲并没有说什么,摆手示意,不必担心。 金色的盔甲在所有阳光之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范闲将夹在腰间的头盔拿了出来,戴在了头上。随着参将走到了马车附近。 “殿下请您上去。”参将说道。 范闲没有说话,直接拉开了马车的帘子,二皇子确实在里面,身披银盔银甲,他并没有看范闲,而是看着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很有意思,正是庆国儋伯书局出的书。 名字也非常有意思。 半仙诗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返程 范闲平静地坐在了马车上。 二皇子敲了敲门,示意可以离开了。 参将牵着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马车直接牵往大军之中的方向。 王启年和一众人骑着马看着面前的一切,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大人说不会。”高达说道。 “邓子非。”王启年低声说道。 “下臣在!”邓子非直接骑着马到了王启年的身旁,“王哥,怎么了?” “吴涯他们在哪儿?”王启年问道。 邓子非当即明白了王启年的意思,他说道,“手中有军法令,打出之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能到。” “随时准备,听我的口令。”王启年说了一声,脸色严峻地看着面前的形式。 “口令是什么?”邓子非问道,“没规定过啊。” “我” 马车停留在了两支队伍的中间,停下来了之后,双方的人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虎视眈眈,剑拔弩张的样子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开始对战。任风吹草动,谁都一动不动。 也就是众人目睹的瞬间,几个人从队伍之中走了出来,他们搬着一个四方桌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行人,手中拿着的东西,竟是锅碗瓢盆之类的,还有毛毯,食物。一只拔干净的羊,一架子已经晒干的肉,还有酒。 王启年这边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二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而马车之中仍然是寂静,范闲不说话,那二皇子则是在看书,他读到了一处有趣的地方,先是笑了笑,随后面色再次平静了下来,继续自顾自得读了起来。这一切似乎非常得平淡祥和,双方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看上去其乐融融。 过了半晌,门外有人说道,“二皇子殿下,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 二皇子并没有任何的答复,而是继续将面前这一章节看完,之后这才将掖好,放到了一旁的座位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范大人,请吧。” “二皇子殿下,请。”范闲伸手示意,但是并没有给二皇子面子,自己直接跳下来了马车,也没有给二皇子拉帘子,这才是范闲的办事儿风格,他跳下了马车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二皇子的营地之中,而是在两军的面前。 “范大人,这边请。”一个侍女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对着范闲说道。 范闲一挑眉,不知道二皇子这是要做什么,但是仍然没有丝毫惧怕的,他便直接跟着那侍女走了过去,面前是一张归置好了的餐桌,桌子上面有一个火锅,虽然比起那天范闲的铁锅要小的很多,但是菜色显然要丰富了很多,光是菜品就放了整整的一圈。 两个矮脚凳子,下方是厚重的毛毯。 范闲走了过去,按照侍女的招呼,坐到了凳子上,他背朝着自己的队伍,面朝着二皇子带来的西陲边关的守备军,他也不怕什么,只是平静地坐在凳子上,金色的盔甲从旁边滑落下来。 此时的范闲,将头盔摘了下来,放到了自己的脚边。 之后二皇子也到了,他银盔银甲,如同一个战神一样出现在了范闲的面前,平静的入座之后,也同时将头盔卸下,放到了自己的右脚边上,看着范闲,说道,“有来有回。” “那我不客气了。”范闲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直接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吃了起来。 二人就在这千军万马之中,吃起了火锅。 相望无言。 谁都没有说话。 范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 二皇子也跟着吃了起来,如同在抢食,如同在捕猎。 二人没有对话,没有交流,没有撞杯,没有说往锅里添点水。 很快,锅里面的水烧干了。 里面只剩下那些食物,被贴在锅壁上面,半生不熟。 范闲看着锅里面的食物,再次看了看二皇子。 而此时的二皇子将头盔戴在了头上,看着范闲说道,“我吃饱了。” 这顿饭,没有调料,没有范闲所带来的盐巴,没有火锅底料,只是清水煮白肉,二人吃了五斤多,现在下面只有烤糊了的肉,只有干了的菜丝。 范闲看着二皇子,平静地说道,“你没吃饱。” 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而二皇子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范闲直接将身旁的酒倒在了锅里面,重新将身旁片成片儿的羊肉,放到了锅里面。 这可是酒水。 咕嘟咕嘟的声音发了出来,范闲闻到了空气之中的酒香。 显然二皇子没有吃过用酒煮出来的火锅,看着范闲香喷喷的吃了起来,他不得不说有点馋了。 “我说了,你没吃饱。”范闲指了指面前的锅。 二皇子看了看范闲,看了看锅,他再次拿起筷子,伸入了锅中。 可是这一个动作做出来的瞬间,范闲单手提起了自己的头盔,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范闲说道。 二皇子僵持在了原地,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锅,他看着血呼啦擦的肉,又闻到了那股酒香,他的目光之中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忌惮,最后还是悲怆更加多些。 “肉就这么多,留给你了。”范闲说罢,戴上了头盔,金色的将甲在天空的照耀之下,在黄土的平原之上,异常的耀人,明晃晃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没人能够靠的近,也没有能够看得清。 “你是一个阴暗的人。”二皇子忽然说道。 “可是我却穿着最闪耀的将甲。”范闲说道。 “这是生死符,还是招魂幡?”二皇子问道。 “是钓鱼。”范闲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是鱼饵的时候,我其实是鱼竿,可是你认为我是鱼竿的时候,其实我是鱼饵。” 二皇子的眼神之中出现了杀意。 “你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范闲丢下了这一话,彻彻底底地头也不回,走入了自己的队伍之中。 而二皇子将面前的锅里范闲没有吃的那块肉,夹了起来,送入了口中。 随后,在众将士面前,将那块肉吐在了地上。 深秋的庆国是莞尔的美丽。 曲涵略带精致的面容在范闲进入梦乡之前,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青自从接上陶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马车之上,范闲也知道是为什么,便没有去管。反而是陶徐还是经常到马车的附近,能多看一眼范闲就多看一眼,想来不知道他得到了多大的满足,反正是表情充满了舒爽。 使团的行进速度并不是很慢,再加上马匹充足的情况之下,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沧州的境内。范闲第一步踏足沧州境内的时候,一队伍的人已经出现在了由北上进入沧州之处的入口候着了。 带队的人是范闲认识的人,曲涵刚刚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还发出了不小的动静和惊呼。范闲到时见怪不怪了,他迎了出来,对着面前的崔大龙也是微微一笑。 此时的崔大龙眼睛都已经笑出了花,他倒不是像以往那般的傻笑,而是一本正经的殷勤之貌,他带着一队人,走到了范闲的面前,“草民崔大龙,代表义父崔振,前来迎接范大人凯旋而归,此时横刀立马威震西胡,是我庆国人的自豪。” 范闲歪着头看着崔大龙,“这段词儿你找谁写的?” 崔大龙一愣,“堂里的说书先生。” “银子不用给他了。”范闲鄙夷地说道。 “哈哈哈”崔大龙一笑,这才说道,“义父说我来了,范大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若是不放心,安排您到崔家一叙。” “崔掌柜的这老江湖了,我也不跟他玩什么心眼,谁都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若是再回到沧州城,就是尽人皆知我和崔家做了什么不当头的买卖,你放心吧,崔大龙。”范闲笑道,“你这义父啊,可都是为了你,这外面的人不知道他活着,放心,你把这话给崔老爷子带过去,从现在,我范闲也不知道崔振活着,但若是有一天蛟龙浮海,我可能会想起来。” 崔大龙一怔,知道范闲的话有深意,也不敢和他继续聊天,言多必失,万一崔振不是这个意思让自己给说歪了,动的可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馅饼了。所以崔大龙连忙做了礼,退了出去。 范闲等人才得以从沧州城绕道。 就此别过,陶徐恋恋不舍地看着范闲,最终范闲也没有给他一个可以和自己合作的机会,路很长,自己无法安排一个本就前途光明的人的未来。 他也不想。 小青随着陶徐去了儋州,她是要回到杭州找海棠朵朵送信的,所以也就跟着去了。 这一次的回程,比上一次要困难的多,但是又没有那么多的凶险,毕竟这一次范闲算是洞悉了所有的一切才能够如此的平稳回到京都城之中,这一次的范闲才明白了陈萍萍和庆国的皇帝陛下坐拥了整个棋局的感受,整个一切的部署一步一步实施起来确实非常的难,但是好在范闲这一次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纰漏。 十里坡外,再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范闲怅然若失,他第一次来到十里坡的时候,还是追查司理理的时候,可是如今,司理理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就此别过 了。”于振子对着范闲,笑道。 “不回去看看了?”范闲问道。 “我自当叶家从未有任何恩惠于我,我与叶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也能看得出,我和叶灵儿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于振子说道,“我此生只活着师父一人,师父不在京都城,那我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带着一匹漆黑的狼,于振子站在范闲的面前,微微一笑道,“倒是你,旁人回家,难得清闲,静养快活,可是一想到你回家之后,除了那不大点的范府之外,就没有任何的安逸之所,草木皆兵,处处暗藏杀机,这京都城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待着的。” “待得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范闲看着于振子,似乎也算是找到了一个难得能够聊在一起的朋友,他和王启年还有滕子京都不一样,这个人至少不需要自己去考虑他的安安危,况且这个人的心境也难以捉摸,不过为了求学在自己身旁,但是能够表现出来的东西,也是真诚的。 范闲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不和你婆妈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于振子说道,“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我怎么又多了一个笔友。”范闲看着于振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监察院密令寄送到了皇帝陛下那里,皇帝陛下立刻应允,于是八千禁卫军从范建的身旁离开,连日到达了儋州城的范府之中,范老妇人以为是绑架她来了,于是闭门不出,最后还是幸好带了范闲的亲笔书信来给范老妇人看之后,这才将范老妇人从儋州城范府里面请了出来。 范闲的笔迹一般人是模仿不了的。 范闲之所以没有进城也是这个原因,他要在十里坡等待自己的奶奶,所以必须要在京都城外安营扎寨,一方面是这个原因,另一方面,是二皇子也已经从西陲边关之地解决了一切的事宜,回到了京都城之中,比范闲要晚上两天。 范闲倒不是刻意躲避,但是二皇子却是在范闲安营扎寨之后,刻意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和队伍的进程,不出两日便进入了京都城之内,在夹道欢迎和英雄凯旋的欢呼声之中,二皇子厚着脸皮将几乎全部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的功德簿上。 这一点范闲并不是很意外,毕竟他的任务其实就是去北齐上一炷香,其他的和他又有什么相干呢?再说了,还是人家二皇子不计前嫌,将范闲从北齐阴冷潮湿的监狱之中救出来让范闲免受那痛苦不堪的牢狱之灾的。 范闲才应该谢谢二皇子才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当红衣禁军出现的时候,范闲对他们的好感再次提升了一些,侧耳问道旁边的高达,“以前行军的时候,你是在哪儿?” 高达指了指最中间。 “c位啊。”范闲笑道。 高达满脸问号。 第四卷。 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回京 京都城的热闹是从二皇子回京开始的,截止于范闲带着监察院的众人回到京都城。 礼部忙碌了几乎十几天的时间,才把这两个太祖老爷爷接回了京都城之中。 在万众瞩目之下回来的二皇子,是带着军功将才回来的,他对于平叛西陲边关的战乱有着极大的贡献,并且将整个西陲边关的事情处理的非常好。突 厥部族和吐蕃部族的事情被直接平息了下来。 甚至大破北齐援军,将整个上杉虎的军队打退到了枫华谷之中。 最后还将范闲副院长从北齐的手中解救了出来,并且大破西胡军营,杀了整整一千个西胡将士,焚烧了西胡人的营地。 这是一个非常得民心的做法,所以当二皇子进入京都城的时候,他获得了他从来没有想到的爱戴。 众人欢呼之中,二皇子进入了京都城之后,一路策马扬鞭,进入了皇城之中。 而这边范闲只有一些文儒雅士前来迎接,再来的就是一些摆摊的商贩了。 这一点倒是范闲明白的,他正好能够安安静静的回到自己的家里,这也算是二皇子干了一件人事儿。 范闲并不是一个喜欢众目睽睽,暴露在聚光灯之下的一个人,所以当他平静地进入京都城的时候,看到面前的这幅场景,也是乐意的。 前后差了几天,二皇子已经被封过赏了,所以当范闲出现在皇城门口的时候,众大臣脸上也已经出现了许多疲惫之色,不过当范闲走进来之后,他们脸上就出现了一些笑容,殷勤着对走进来的范闲,笑容满面请安问好。 范闲一个一个答复寒暄之后,这才转而去先行和庆国的皇帝陛下请安,毕竟自己是庆国的使团,对皇帝陛下的尊敬肯定是要有的。 他快步走进了御书房之后,尊敬地对着皇帝陛下行礼说道,“下臣范闲,拜见皇帝陛下。” “平身吧。”皇帝看了看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胳膊腿儿都在啊。” 范闲一惊,他没有想到庆帝会这么喜悦得和自己说话,心中一愣,随机说道,“托陛下的洪福,身披将甲,如何敢死。” “哦?”庆帝直起了腰,看着面前的范闲,他微微一笑,“没有怨言?” 范闲一抬头看着,当然知道庆帝是在问什么,他长出了一口气,“怨言当然是没有,毕竟是陛下的安排,这样的安排很合理。” “说说。”庆帝问道,“合理在哪儿?” “下臣收到的恩惠比任何人都多,又岂是在出使北齐的这段时间之中。”范闲说道,“下臣深知知足二字,所以没有任何的封赏,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给的多了,怕是有人不服气啊。” “知足二字。”庆帝平静地看着范闲,他那面容之上,忽然抖落了几下,微微笑了起来,“范闲啊范闲。” “下臣在。”范闲说道。 “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庆帝说道。 范闲立刻跪好对着皇帝陛下说道,“这一次承蒙陛下厚爱,不少援助让下臣感激涕零,若无陛下的圣眷,下臣早已经客死他乡了。”‘ 皇帝没有接范闲的话,而是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平身吧。” 范闲立刻站了起来,“谢陛下。” “这一次为什么跪了呢?”皇帝问道。 范闲低声笑了笑,“当然是有事相求。” 皇帝一挑眉,“你还如此直言不讳?说来听听。” 范府已经紧锣密鼓的准备了一上午的时间,当范闲进入范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门口迎接着他,不光是范若若c林婉儿等人,其他的人都是位列而站着,在范闲一进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迎了上来。 乱糟糟的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和范闲说着话,范闲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范建,不过以他的性格,不出来才是对的,范闲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今日的柳如玉也没有出来。 范闲最终是跌跌撞撞,踏过万水千山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之内,安排好了监察院的众人之后,他才得以喘息一口,将所有的工作都放下的范闲,温柔地躺在了林婉儿的怀中。 “这一次看得出来,你疲惫了。”林婉儿抚摸着范闲的面容,那种期盼的思念伴随着范闲的出现,终于变成了一种摸得到的实质。这一刻的林婉儿似乎摆脱了相思和痛苦,在范闲的面前,她的温柔,是万千光芒都比不了的。 范闲知道,这个女人背负了多少,为了自己守了多少个没有人陪伴的夜晚,这样的夜晚不是应该婉儿一个人去承担的,他也知道,林婉儿在自己 的生命之中扮演着怎么样一个重要的角色。 可是千难万难,范闲不可能带着她去,如若是林婉儿出现在他之前经过的任意一个地方,那么他现在可能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现如今的林婉儿就在他的面前,他不能放手也不想放手,他温柔地对林婉儿说道,“婉儿,我这一次回来,再不走了。” 林婉儿只是点了点头,她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她的泪水悄然从脸颊流了下来,她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婉儿,最近好吗?我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姨娘和父亲?”范闲问道。 “还不是你,直接将奶奶带了回来,现在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已经在给老夫人请安了,我们收拾一下也过去吧,不然让父亲和母亲等的太久,要说你不尊长辈了。”林婉儿笑着说道。 “婉儿,还是你最好。”范闲笑着抚摸着林婉儿的面容。 “灵儿去了西胡吗?”忽然,林婉儿问道。 范闲一怔,回过头,看着林婉儿,他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对林婉儿有什么隐瞒,于是说道,“是的。” 林婉儿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说什么,搀着范闲的胳膊,走出了房间。 其实在范闲进入范建书房的时候,京都城就已经出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围绕着所有官员的。 范闲回到了京都城之后,皇帝直接拟下了一状圣旨,圣旨的内容也极其的简单,只有一句话,就是让如今的京都守备军叶家歇下京都守备军的职责,并且有大皇子担任京都守备将领,从而直接将叶家的亲兵派遣到了西锤之地。 京都守备军数量很多,大约有将近三万人,散落在京都城的各地,所以京都城的一切布防和守卫任务,都会被更换,而且时间非常的快。 人们都在猜测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 毕竟叶家投靠二皇子这件事情是众所周知的了,谁也没有想到在二皇子受封赏之后过了几天,这相当于直接将二皇子的一条臂膀给砍折了,这一次二皇子不明所以的被削弱了实力,并且是有口难言的地步。 这一件事情,是让人们略显惊讶的。 但是更加惊讶的事情出现的时候,人们几乎直接忘了第一件事情。 范闲的母亲,是叶轻眉。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当这个消息进入京都城的时候,整个京都城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来源,可是没有人怀疑这个事情的真伪,口口相传之下,就算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了。 当范闲和叶轻眉的关系公之于众的时候,最先震荡的地方,不是旁的地方,而是后宫,整个后宫都处在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压抑之中。因为这个压抑的来源不是旁人,正是如今后宫的主人,太后。 洪四庠低着头弯腰站在太后的身后,而此时的太后平躺在座椅上,她轻声问道,“是否属实?” “谁也没有个定数,这是谣言四起,宫中也没有给个明确的答复。”洪四庠回复道。 太后点了点头,“让下面的人声音小一点,嘴巴严一点,别让哀家听到什么不该说的话。” “是,太后。”洪四庠低着头应声道。 太后的观点也改变了很多,自从那件事情过了之后,作为皇帝的母亲,她当然能够感觉得到皇帝陛下对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反感,现在的太后年事已高,已经干涉不动皇帝陛下的事情了,并且她认为,现在应该按照皇帝陛下的意思来,毕竟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已经死了,即便是一个范闲,也不能被收入后宫吧? 所以想来想去,太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命令,但是她的这一句话,压着后宫,几乎喘不过气来。 多少人在等着这个可以将范闲按在地上摩擦的机会,可是这一句话放出来之后,谁都不敢多说话。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在自己的别院之中,这几天都没有人敢出来活动,平日里打牌的贵嫔妃子们都少了,更别说那些折腾的侍女了,一个个话都不敢说。 而此时的淑贵妃是最生气的,她坐在房间的床榻之上,气急败坏的看着面前的儿子,二皇子。 二皇子站在当堂,没有说话,似乎二人之间刚刚发生了一些争吵。 淑贵妃说道,“我不管你的政事,我也不管你的格局有多大,我只是想问一问,为什么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出现?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他平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回答。 “现在你再不做些事情,范闲会复仇的!”淑贵妃说道。 “母亲难道以为,范闲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二皇子问道。 “他定然不知道!”淑贵妃斩钉截铁的说道,“如若他知道,就不会如此急切的和林婉儿成婚了,如今成婚已经一年之久,范闲和婉儿,恐怕是 难了。” “婉儿的生母,可就是”淑贵妃叹息了一声,“这就是孽缘啊。” 这淑贵妃是不知道范闲的新时代思想,其实范闲早就将林婉儿和李云睿分开了,林婉儿只是他范闲的娘子,而李云睿是当朝庆国的长公主,两个人没有半点关系。 二皇子知道如是这样的话之后,这才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啊” “你没想到什么?”淑贵妃说道,“我不干涉你的事,但是我希望下一次你和范闲有任何的交集,你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将他杀了!就算是被关禁闭也好,就算是有什么后果也罢,长公主殿下定然会为了你平反,不会让你付出什么代价的。” “况且,太后和皇后都对此人恨之入骨,若是能出去范闲,也算是宽慰了所有人的戒备之心,你明白了吗?”淑贵妃问道。 二皇子无奈的点了点头。 可是此时他心中,仍然平静不下来,他刚从皇帝陛下那里回来,思绪异常的凌乱。 想来事情并不是很简单就能够过去了,当宁才人从屋外走回自己的寝宫的时候,身旁的侍女脸色有些紧张得说道,“才人好。” “今日有什么事?”宁才人每天都会出去在后花园练剑,她今日练得时间还比较长,所以对于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所以一般都会询问宫女的宁才人,今日照常询问了一下。 “大皇子殿下已经到了您还是问问他吧。”侍女低着头,声音怯懦地说道。 宁才人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侍女,也没有逼问她,毕竟这深宫后院之中因为一句话就被处死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此时的宁才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奇怪而已,她缓步走了进来,此时的大皇子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见到宁才人之后,大皇子直接站了起来,他恭敬得对自己的母亲行礼,说道,“儿臣拜见母亲大人。” “嗯。”宁才人一派雷厉风行的作风,作为一个武痴一样的人,她能够在这个闲暇时间抽出空来和自己的儿子谈一谈政事也算是给足了面前自己儿子的面子,她直接走到了平日里自己坐着的地方,而大堂当中的地方无疑是给庆国最有权力的那个男人留着的,就算那个男人不来,宁才人也很少去坐。 坐在了椅子之上,宁才人这才喝了杯茶,问道,“怎么?是陛下又呵斥你了?还是哪里不顺?我都说过了,身为皇子气量一定要大一点,不要在乎这些小事,虽然陛下的想法固然重要,但是我们身为东夷人,是不可能继承皇位的,我从小就在教授你这件事情,所以你对于你的父皇,要尽君臣之道为先,孝道其次,不可走权势之路,凶险至极。” “可是”大皇子脸上一颤,看着自己的母亲,尴尬地说道,“父皇命我接任京都守备军” “什么?”宁才人惊起,她看着面前的大皇子,皱着眉思索了片刻。 “而且”大皇子继续说道,“还有两件大事,我得告知母亲大人。” “你说。”宁才人没有反应过来儿子忽然从一个闲置的皇子变成了京都守备军大将的转变,她目光仍然在迟疑着,可是显然,第二件大事,让宁才人彻底怔住了。 范闲是叶轻眉的儿子。 这个震惊不是一点半点的,当宁才人看向大皇子的时候,大皇子已经准备说第三件大事了,因为在他看来,无论是范闲还是叶轻眉,都是距离自己比较远的人,范闲还好,又过几次照面,可是叶轻眉根本就是一个活在故事里的人,现在拿出来说,他根本不知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宁才人打断了大皇子继续说下去的想法,毕竟此时她的脸上异常地丰富。 “母亲大人,何事如此震惊?这叶轻眉是什么人?”大皇子满脸的疑惑。 “孩儿啊。”宁才人摇了摇头,“你可知道为娘是如何回到京都城,成为才人的吗?”宁才人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对,应该这么说,你知道为娘是如何活下来的吗?” “这个母亲大人讲过多次了,是在西胡和北齐”大皇子正要说,皱了皱眉,他仿佛明白了,那件事情之中可能和叶轻眉没有关系,反而是后面那件事情,就是他在已经五六岁的时候,后宫有一次肃清的事情发生,那一次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无所谓,但是对于宁才人来说,差点身死。 “你想起来了?”宁才人说道,“那一次后宫事变,是太后授予皇后发起的,期间的细节为娘也不便和你交代,但是你要记住和我们有关系的事情,就是当年为娘,要被革去才人的名头,贬为民女,当时没有一个人帮助为娘。” “是叶轻眉。”宁才人说道,“是她保住了我们娘俩的命,你知道吗?” 大皇子恍然大悟的看着宁才人,“母亲大人的意思,孩儿明白了。” “没有叶轻眉,现在的你我,早就是坟中之人,现在你也应该明白了 ,陛下颁布那条旨意的意思了吧。”宁才人叹息了一声。 大皇子这才恍然大悟。他呵呵一笑,说道,“娘啊,父皇的深意果然还是娘你知道的多,这范闲终究不是池中之物,如今京都守备军叶家倒台,是削弱了二弟的力量,并且直接将儿臣接任为京都守备军将领,再同时放出范闲是叶轻眉的儿子,这样一来,势必我会帮助范闲,二来范闲明年年初接任内库,名正言顺。” “你明白就好。”宁才人说道,“这个消息后宫里面的人可是撑不住的,若是有人哪根弦崩断了,无论如何,儿啊,我只给你一个要求,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娘请说。”大皇子似乎明白宁才人要说什么,但是这样的话,只能是从自己母亲的嘴巴里面说出来,他是不敢说的。 “无论发生什么,范闲,不能死在你之前。”宁才人说道,“你我母子二人白活了十几年,且不可亏待了范闲,明白吗?” 大皇子大义凛然的笑道,“娘,儿臣明白!” 他的眉目之中,全部是英气,那般忠肝义胆的笑容,是宁才人熟悉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儿子是在说实话还是假话,她问道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哦”大皇子出了一口气,“皇帝陛下要去神庙祭祀了。” “时间呢?”这当然是大事,所以宁才人才随口问道,“时间定在了下个月的十二日,现在各部都开始了准备,孩儿也在准备的名单之中。” “那就快去,切莫耽误了事情。”宁才人忽然问道,“为何这一次这么早的放出风来?” 大皇子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宁才人才说道,“你去见范闲一次!” “啊?”大皇子一惊,不过随后还是点了点头。 久居深宫的母亲大人,总该预料的比较多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入陈园 范闲算是得了空子了。 范闲是叶轻眉儿子这件事情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范闲本来是准备接受一波关于上方的调查,甚至是皇帝陛下亲自的谈话,可是什么都没有。甚至是那个神秘的皇宫这一次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参议院和督察院这几日上朝的奏折估计要将御书房堆满了,一干系全部是调查范闲,监察院不能够使用这样对于庆国有过叛逆历史的人占据高层的位置。 有启奏范闲企图谋权篡位,杀了陈萍萍的。也有启奏范闲是叶家余孽,企图掌权内库来断了大庆的粮草和银两的,也有启奏范闲是叶轻眉转世投胎的。 应有尽有。 但是宫中一概不理,整个三院呈上来的奏折全部变成了宫内太监搬运烧毁的东西,甚至皇帝一听到是有关此事的一概直接投到了火炉里面。 这几日宫中的火炉格外暖和。 皇宫不搭理,范闲这边更不能搭理了,只不过因此监察院也闲置了范闲。 范闲有了难得的休闲时刻,每日在房间之中陪着林婉儿和范淑宁,要不就是出门陪着范老妇人和柳如玉二人遛弯。只有每日范建回到府上之后,二人详谈几句,也没有多说什么。 范建依旧是那副严父的模样,但是这一次回来,范建的地位毕竟还是下来了许多,吃饭的时候主位变成了范老妇人,而范建便和柳如玉坐在了范闲跟林婉儿的对面,范若若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 监察院那边范闲也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不仅直接将曲涵c邓子越邓子非两兄弟,安排在了京都城的北坊市里面居住,还正式登记成为了监察院一处的暗探编制。 再加上范闲发挥了他副院长的权力,将苏文茂直接从影子那里调了过来,这才安稳了这些跟着自己一路的人的浮躁的想法。 进入监察院之后的那些人虽然不适应,但是还算是舒服点了,毕竟有个正经工作,平日里也是走街串巷,跟着史阐立当上了街头的间谍,有一日范闲看到邓子非从范府面前经过,像极了特务。 就是差个墨镜。 范闲最担心的事情,也在一天范建回到尚书府之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京都守备军公开招募京都城周边人士参军,不过这一次没有安抚金,也没有农户的补贴金。这就让人们都傻眼了,首先不说京都城守备军的人数是多少,这个外面的人是没有任何的概念,但是你不给农户的补贴金,谁会直接将自己的孩子扔进去? 京都城可没有那么多吃不起饭的人。 富家子弟更别说了,不可能进入京都守备军的。 而且那些从小怀揣着报效国家梦想的青年,还用等你这一次? 早早的就已经参军入伍了,所以这一次的征兵,就是做了做样子,为的是将范闲带来的那五千私军放入京都城守备军,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不说,还有了直接且方便的布军方式。 大皇子也不吝啬,直接将这一私军新加入了一个编制,十夫长百夫长的官职一个没有变,硬生生的留在了京都城外。 大皇子绝对不知道这一个行为会在未来的时间里,救了他的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之后,范闲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今日王启年走到了尚书府之中来照例回报每日工作,而范闲并不在府中,其实只是不在前院而已。 范府因为范建成为了尚书之后,可以依庆律扩建。 尚书和侍郎虽然差了一品的管制,可是到了台面上那就是天差地别。 在范闲去北齐之前,柳如玉就已经在着手扩建了,而如今已经完成。 虽然没有儋州城范府那般气派美丽,但是也仙气满满,范闲比较喜欢这个地方。 后来范若若回到了尚书府之后,就专门命人给自己圈了一个地方出来,她说是要研究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甚至直接请哥哥找了几个看家护院的暗探来,保护自己。 范闲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并没有安排暗探,而是直接调遣了两个虎卫进来,一方面是直接断了从后院有图谋不规之人进入范府的想法,二来是将五竹教授范若若这件事情隐匿了起来。 这样二人就能够安静且不被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做一些训练了。 “捡起来。”五竹冷着脸说道。 “别了吧,今日都挥剑一千次了。”范若若说道。 “昨日几次?”五竹问道。 “昨日一千啊!”范若若气呼呼道,“昨日一千,今日一千,今日完成的还要比昨日快些呢!” “昨日一千,今日一千,止步不前,这便是退步,你连日修炼为何还会退步?今日一千五百下!”五竹说道。 “啊?”范若若满脸的生无可恋。 范闲到是乐呵的看着范若若,像极了还是小孩子的自己,不过这还算是好的了,五竹可没有直接把范若若从天上扔下去的行为,范闲也是暗中叹了口气,这自己的妹妹纵然天资聪慧,也经不起五竹这样折磨啊,随机说道,“你这刚挥了几天的剑,就已经成了武林中人了?” “那可不!”范若若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直接将旁边的长剑捡了起来,继续开始练习。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虎卫走了进来,低声对范闲说了些什么。 范闲点了点头,这便站起来要离开。 五竹叫住了他。 “你且挥剑,我去去就来。”丢下这一句话,面无表情的五竹带着范闲离开了当地。 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范若若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 范闲和五竹也是许久不见了,范闲有些好奇,走到了后院的花园之中后,范闲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坐在了凉亭的扶手旁边,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五竹叔?” “你的实力精进了。”五竹看了看范闲说道。 “名师出高徒,我进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范闲笑道。 “你的身份暴露了。”五竹再次说道。 范闲这一次则是摇了摇头,“叔,你别急,这种事情只是空穴来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没有一个确凿的证据,皇帝现在都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我们着急什么,不必着急。” 五竹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最近范府周围的人,有些多。” “是的。”范闲的脸色没有那么轻巧了,“我已经抓了几个,但是都问不出是哪儿来的,想来在这京都城里面想要动手或者是想要偷听到的什么的人,胆子确实有些大了。” “跛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五竹说道。 范闲疑惑的看着五竹,他知道五竹口中的跛子是陈萍萍,但是所谓的知道了什么是什么意思,范闲并不知情,他便直接问道,“陈萍萍?什么意思。” “他在皇帝不在的情况之下,让影子进入了太平别院三次,虽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我知道那跛子应该是有什么证据了。”五竹理性地说道。 范闲点了点头,“陈萍萍心思缜密,应该是捕捉到了叔的踪迹,才会如此行事的,想来也不是发现了你我的谈话,再说陈萍萍的思维一直被我抓到极北之地的神庙附近,他不可能想到那里和神庙之间的联系。” “他会不会和叶流云交谈过?”五竹忽然问道。 “叶流云?”范闲疑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在进入京都城之后,小姐只和叶流云有过交流,并且去过太平别院的人,也只有叶流云一个人。”五竹解释道。 范闲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别的,“这件事情我去查查看,叔,你最近还总在太平别院吗?” “是啊。”五竹嘴角在提到这四个字之后,往上翘了翘,说道,“你不是说,我们不要去探查湖底的事情嘛,我就从来没有去过湖底,但是周遭还是有时间就去转一转。” 范闲平静的看着五竹叔,“如果再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沟通。” “好。” 走到自己书房的时候,看到了等待着的王启年,范闲坐到了自己的桌子旁边,“怎么了老王?” “大人,没什么事情,最近院里面也没有什么事儿。”王启年说道。 “曲涵接班去了?”范闲问道。 “是的,曲涵到了抱月楼,这一段时间在和桑文熟悉流程,等熟悉的差不多了,也就会了,到时候我在和您禀报。”王启年说道。 范闲似乎在思索什么,他平静地看着王启年,忽然问道,“商队进入江南道了吗?” “进去了。”王启年说道,“二处和四处均有报告,现在商队成功进入了江南道,但是货物,仍然丢失了。” “为什么?”范闲似乎一丁点都没有感觉到惊讶,他平静地问道。 “说是海盗猖獗,原本在儋州港准备的四艘船只,被劫走了一艘船,整个船上无人生还,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整船的尸体,和什么都没有剩下的船舱了。”王启年解释道。 范闲向后靠了靠,明白得点了点头,“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我保全了内库的银两,应该也被抢了,数目就是四分之一。” “是的。”王启年回答道。 “看来这一条海路的利润远远大于其他的道路,毕竟三条路下江南,最后都要在儋州汇聚成一起,然后被这个海上的海贼频繁的抢夺, 而且海上的海贼还非常盗亦有道,只抢一艘。”范闲笑了笑,“这些人真的有趣,让朝廷没法痛下杀手,也没有发放任不管。” “现在儋州的措施是什么?”范闲问道。 “加强海上防御,在江南道和儋州港加了一些水军进去。”王启年说道。 “抢了他娘的五六年,现在加了些水军进去?”范闲一怔,“这是给即将上任的我一个示好?还是根本瞧不起我范闲?” “这”王启年不敢接话了。 范闲倒也没有为难王启年,便说道,“这件事情先不管了,老王你准备准备,我们出门待几天。” “又去哪儿啊?”王启年不解。 “大皇子殿下约了我去陈园,想来最近闲来无事,就去会一会他,总觉得如今的大皇子给我开了很多绿灯,我总也不该一直扫兴,再说了,婉儿也说想念她这个哥哥,见一见就见一见吧。顺便住上一段时间,上次一个月都没有把陈园玩个遍,这一次看看奶奶是不是愿意跟着去。”范闲看了一眼王启年脸上的一青一绿,又说道,“行了,不让你去,你就带个路,回来便可。” “哎!”王启年笑道,“多谢大人。” 应邀的范闲并没有直接兴冲冲的赶去陈园,反而是惺惺作态的又在范尚书府之中待了些日子。 大皇子是通过军状给皇宫带布防图的时候,给范闲带来的口信而已,当日约在了三日之后,也就是今天的日子。 一大早,林婉儿和范若若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二人也算是又大包小包带了个利索。 范闲起来的时候这两个着急的姑娘基本已经准备妥当了,都在门庭之中吃着早点,范闲穿戴好衣物之后,这才到了几人所在的门庭之中。 范淑宁留在了太学府,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带着她到处走动为好,她的身份还没有那么招摇,一时之间不会有人动她。 “闲儿啊。” 自从范老夫人回到京都城之后,太后和皇后也都出面送来了贺礼,皇帝陛下竟然也破天荒的直接从宫中送了三大箱子东夷上供的补品到了范尚书府,这也算是给足了奶娘的面子,从而用这一个手段告诉了天下人,朕的奶娘到了,闲言碎语都停一停吧。 但是范老夫人到了尚书府之后,其他的人倒是也就一般般,唯独宠爱孙儿范闲,这也让柳如玉和范建有些醋意,不过这三个人加起来快两百岁了,也就是老人家的妙趣味而已。 范老夫人恪守规矩,连范建今日穿的锦缎横三竖三都要管的规规矩矩的老妇人,见到随心所欲的范闲之后竟然没有一声的责备,而是满脸微笑的对范闲说道,“快些来坐,今日的骨汤熬的不错。” “听说是要去陈园住上些时日,我便一大早就起来熬汤,熬了两个时辰的骨头,生怕这些孩子初冬上陈园惹了风寒,还是吃得暖和点好。”柳如玉倒是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发自肺腑的心疼,毕竟她也知道,她不对范闲好点,千里之外的范思辙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嗯,熬的好。”两个时辰的工作和夜里起来的辛勤被三个字简简单单的概括了,范老夫人言简意赅,算是表扬,倒是看着自己的孙儿媳妇林婉儿笑容满面的说道,“婉儿也要注意身子,我从儋州带来了些上好的缎子,让闲儿出去找京都城最好的裁缝给你量上两件衣服,也给若若量上一件。” 诉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范老夫人把这个婆媳之间的关系拿捏的非常得劲,不过就是因为当初范闲从儋州城出发的时候,怀疑过柳如玉对范闲动手,即便是最后误会解开了,范老夫人几年的记恨似乎成了习惯一时之间也不好更改,再加上年纪大了,谁也不敢说一句,范建也只能劝柳如玉别一般见识。 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范建忽然接了一句话,“为什么婉儿就两件衣服,这若若就只有一件。” 其实这也就是一件小事儿,范若若都没有放在心上,况且范若若在儋州城的时候,没少收奶奶的东西,别说衣服了,就是金银首饰一大堆的都收的比林婉儿多很多,所以她也知道,范老夫人就是刻意在给自己的哥哥嫂嫂立威而已,结果正主不担心的事儿,让范建一咕隆给捅破了窗户纸。 范老夫人当然了解自己的孩子的秉性,这范建是个啥模样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当即将手中的碗筷放在了面前,轻飘飘地说道,“哎,若若这孩子最近辛苦得紧咧,我看腿上手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多了绸缎子的衣服也不好,奶奶给你带来了些东西。” 说着身后的佣人直接走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面前的锦盒打开了。范老夫人立刻侧身将里面白色的衣物拿了出来,说道,“这是当年从东夷城带回来的千层棉,这棉絮非常得厚实,但是穿戴在身上一点没有厚重的感觉,也不会成为累赘,虽然是当年陛下赏赐于我害怕天凉受冷,但是你也到过儋州城,那里被闲儿弄得入了冬都热气腾腾,哪儿会 受了凉,这便给你,也算是能保护身体。” “谢谢奶奶!”被五竹揍得遍体鳞伤的范若若当然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虽然哥哥范闲也送给过她一身,但是明显和奶奶这个皇帝御赐的东西还是差了些行当,当即双手接过,喜上眉梢,胜利者的姿态看了一眼范闲。 范闲和林婉儿闭嘴偷笑。 这范老夫人不愧是老一辈的江湖,几句话给问问题的范建噎得话都说不出来,言中之语必有深意,说的就是我这孙女孙儿都对我极好,一个照料我,一个给我修建庭院,你这个儿子啥也不干,每天还要说三道四,那么我肯定是不舒服的,我要是不舒服,你和你媳妇也别想好过。 这主母的态势一下子从气焰上就直接将柳如玉和范建压得不行,范建知道自己跟皇帝的奶娘较劲肯定是必败无疑,当即也不多说,立刻开始表现了起来,“我和虎卫说了,派了一百人护送你们到陈园之中,这几日就在上面玩着吧,没什么大事儿我就不差人叨扰你们了。” “哦对,母亲。”范建回头看向范老夫人,“您也跟着去吗?” “刚歇了脚,人上岁数了不便走动,哦”范老夫人转头看着范建,“要是范大人觉得” “母亲大人!”范建知道自己的娘亲又要讽刺挖苦自己了,虽然当着这些小辈的面不好惺惺作态,但还是说道,“儿给您带了几副上好的麻将牌,如玉也近来无事,我招呼宁才人前来和您打打牌如何?” “好啊。”范老夫人也是宫中出身,那个闲的屁疼的地方,也就是淑贵妃能够抗拒麻将的诱惑,其他的人皆而是入坑,所以范老夫人也是乐在其中的一个人,作为儿子的范建知道自己母亲好这一口,当即赶紧补上,也算是在儿女面前保了些尊严。 范闲和林婉儿偷着乐,范若若更是差点憋不住了。 最后三人在范建的怒目之下,走出了房间。 一百个红衣装扮的虎卫已经早早地站在了范府的门外,高达带着一行人正在给范闲的家眷搬运行李,而此时的范闲和范建踱步一起向门外走了出来。 “我以为父亲是临时起意,才将这一百名护卫调遣来保护我们。”范闲笑道。 “确实是。”范建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本是今日要出城一趟,这是给自己用的,谁知道你奶奶那般咄咄逼人,说的我好像半辈子没孝敬她一样,我这不也是时常惦记着她,没事儿给她拿点东西嘛,被说的如此不堪,像是我也不管你们似的。” “哦”范闲会意得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是高,便问道,“那你再调一百人?” “你以为真跟你走啊?”范建瞥了一眼范闲,“我跟你们一起走,出了城兵分两路,你去你的陈园快活,我去我的神庙搞装饰。” “神庙?”范闲一惊,随后才想起来,皇帝要祭祀神庙的事情,已经是四五天前就放出去的风了,现如今户部尚书去布置一些相关事宜也是正常的,于是点了点头,“这皇帝要去神庙祭祀,这么早就通知,不怕出事儿啊?” 想来想去,范闲想到了,当初见到林婉儿的时候,就是在那个神庙,那日的皇帝就是在神庙之中祭祀,不过区别在于,那天是偷偷溜出宫去的,而这一次是光明正大的昭告了天下。 “出事儿?能出什么事儿?”范建说道,“对了,你作为一处的代理主办,这一次祭祀没有你的事儿?” “有啊。”范闲说道,“但是陈院长还是不愿意我露面,所以让我再歇息几天,他已经在帮我布置人手了,还有,父亲大人,我已经是副院长了,您在京都城的消息,似乎不怎么灵光啊。” “副院长,副院长。”范建碎碎念叨,“这是个什么狗屁官职,听都没用听过。” 看着范建扬长而去,范闲撇了撇眼睛,闻到了空气之中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这也就是他刚刚看到范建和陈萍萍在明面上的争抢,背地里多么严重,他一概不知。不过不知道也是一个福分,起码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面红耳赤的对骂,不太方便让他看到。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两个姑娘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林婉儿一步走了过来,挽着范闲的胳膊,对着范闲说道,“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嗯。”范闲点了点头。 出发之后,果然只有高达等几个护卫在范闲左右保护着,而大批虎卫都跟着范建从西门出去了。此时的监察院一处众人各有各的事情,范闲也懒得管他们到底在忙什么,自己正好偷闲去陈园解解闷。 天下秀丽的园林之内,并没有陈园的名号,倒不是因为陈园真的排不上名,而是基本上没有人进去过,所以陈园的名号,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作为走过了许多名山大川的范闲来看,这陈园甚至已经凌驾在了皇帝的寝宫之上,也不知道皇帝那个老头来过陈园没有。 进入陈园的道路,依旧是非常的繁琐,走过盘 山小路之后高达再次遇到了熟悉的拦截机制,几人面面相觑和范闲作了道别之后,这才撤出了陈园的大门,到了一旁作以歇息。其实对于高达来说,他所住的场景也不是很差,毕竟也能够欣赏到陈园部分的美景,而且伙食也比较不错,住宿条件也非常不错。 范闲等人在一个熟悉的丫鬟带领之下,走向了陈园之中。 一路之上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范闲能够感觉得出来,这陈园虽然景色没变,但是冬春的区别还是非常的大,那满面的梅花已经开满了整个陈园,香气扑鼻,让范闲意外的是,京都城没有下过雪,为何这陈园已经有了些雪花。 到达了大厅面前,陈萍萍是肯定不在的,毕竟京都城现在忙里忙外的事情非常的多,他日理万机,不可能在大早晨的就在家里面待着,所以他当然不在。范闲等人到了大厅之中后,那个仆从女管家才迎接了过来。 “客房刚才收拾完毕,请副院长大人随我来。”那女管家带着非常庄重的笑容,对着范闲笑了笑。 范闲点了点头,“还交代什么了?” 几人跟着管家走,大包小包的东西已经被陈园的下人接了过来,走出大厅之后,女管家才说道,“主人走之前吩咐过,所有的事情都随范大人说了算,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 “和上次没差啊。”范闲叹息了一声。 “是的,范大人。”女管家笑了笑。 几人落住陈园之中后,范闲到是也乐在清闲,他直接一头载到了陈园后院之中,带着林婉儿和范若若逛了几圈,这才直接进入了兵器库里面。 这一次范闲来是有一些目的的,其中的一个,就是为了范若若挑选一个趁手的武器,毕竟她现在和五竹学了这么久用的还是普普通通的东西。 他必须要给范若若来一件体面的兵刃。 兵器库的庞大是范闲可以想到的,但是当他走进那个昏暗的地下室待女管家将烛光打开之后几个人人那个人有些震惊。 两排硕大的柜子直接通往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地方,这里有多大,可想而知。 范闲看了过去,琳琅满目的兵器直接让他眼睛都花了,哈哈了一声,“你自己选吧,我知道多,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范若若鄙夷地看了范闲一眼,转而走了进去,倒是林婉儿不知道哪儿来的兴致也跟着范若若走了进去。 范闲闲来无事,正要坐下等待二女的时候,身旁传出来了些许的响声,转头看去,见到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庆国的大皇子殿下。 “哟,范大人。”大皇子假装偶遇说道。 “来了。”范闲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也没有平日里官场面上的恭敬,倒是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大皇子也不意外,他是知道范闲对待那些皇子的态度,于是只是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想来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范闲也知道,自己毕竟是应大皇子之邀来到了这里,所以当然明白对方有事,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你找我来,什么事?” 大皇子平静地看着范闲,“来都来了,晚点儿再叙,毕竟主人还没有到。” 范闲挑了挑眉,他对于这个大皇子并没有什么恶意也没有什么好感,就是平常之心对待,说不出个好与坏来,既然对方沉得住气按得下心,他也没有什么慌张的,于是便轻巧地说道,“好啊。” 大皇子也没有继续和范闲说自己的事情,反而是话锋一转问道,“若若小姐要选一件兵器?” “是啊,你这方面有研究?”范闲问道。 “那是自然,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我就由我带领若若小姐选一件吧。”大皇子笑呵呵地走向了范若若和林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