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了，那道光》 1、追寻心中那一道光 魔都，金融中心某5a级写字楼。 李遇正在开会，给公司业务骨干布置下阶段的任务。他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有种气吞寰宇纵横驰骋的豪迈。 “咱们从事投资行业，最有效最受欢迎的资本，即为公司信誉和个人品格，信誉好品格高，就一定能够取得更大成功”李遇傲然挺胸，字字铿锵。 贵为业内备受瞩目的超级新人，李遇才二十五岁，却操盘好几起成功案例。 他体型匀称，融合阳光少年与深沉熟男两种吸引女孩的气度。他有潇洒剑眉，大眼睛，高而挺的鼻梁下是一张饱满嘴唇，粉粉的，好似有些诱惑。 他嘴角略微上翘，自信地笑着，下颌扬起的弧度令人神往。 “啪啪啪” 会议室响起热烈掌声。 李遇举起拳头，再次掷地有声地道：“记住，信誉和品格，最受欢迎的资本” 刚讲完，突然大门被推开，文员杨苓急匆匆说：“外边有人找你，李总。” “没看见正开会吗先等一等。”李遇随口敷衍。 “有急事了。”杨苓好像故意掩藏什么。 “急事也得等一等再说，先开会。”李遇黑着眼。 他心中比较困惑，因为平日杨苓还算聪明，怎么今天偏偏就不懂察言观色 好歹李遇也是这家投资公司的老板，杨苓突然闯来打断会议没问题，可问题是李遇正在训话 “还请老板先出来一下。”杨苓眨巴双眼。 李遇很不高兴，正准备大声斥责，却发现门口有道熟悉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为红色，李遇马上懂了。 而发现红色身影的几名公司业务骨干，已经在抿嘴偷笑。 “会议暂停，大家对自身工作进行认真梳理，会议重启后由主管向我报告。”李遇一边说一边走出大门。 红色身影风姿绰约头也不回地前行，她径直来到总经理办公房，毫不避嫌地闯了进去。 李遇即投资公司总经理。当下便定了定神，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甫一进门，耳畔就传来锐利高音： “李总这么大老板，怎么我来你的地盘还会被别人欺负我被别人欺负了，你怎么还安安稳稳坐那开会” 说话者，恰乃李遇的女朋友柳红妆。她不仅为李遇女朋友，亦为柳叶集团掌门人的独生女。 柳叶集团涉及地产c医药c金融等诸多行业，魔都排名前三的超级大财团。李遇开投资公司需要巨量资金扶持，而公司最重要融资渠道，就是柳叶集团。 “说，哪个不长眼睛的，居然敢欺负长公主”李遇表情格外认真，但语气中却带着调侃。 “刚进门便能碰见的那个前台村姑她居然要我登记，我说我凭什么登记，她却挡住我不让走。接着，我就跟她吵起来了。”柳红妆娇滴滴地道。 柳叶集团长公主，那可是魔都出了名的高学历美女。生就一张鹅蛋脸，乌黑长发披在双肩，那身材高挑，前凸后翘，肌肤胜雪，唇若点樱，眉如墨画，双眼犹似清水微微荡漾。 就柳红妆这份姿色，撒起娇来实在顶不住啊。 李遇皱皱眉：“前台不是杨苓吗她不可能认不出长公主。” 柳红妆粉拳锤在李遇胸口：“胡扯，你家地盘新招个美女前台你忘呢” “美女刚才还说人家是一个村姑了。” 李遇若有所思挠挠头， “对哦，昨天才换了一个前台，新来的可能不熟悉长公主吧，所以严格按规矩办事。但，也算防疫需要。” “听你的口气好像村姑没做错”柳红妆质问，声音又柔又飒。 “错当然做错了但也不能全怪她，社区防疫定的规矩，来访必须登记。不过她不认识长公主就是她的错，没有任何借口”李遇严肃做出表态。 “嘻嘻嘻这话还像样。”柳红妆嫣然，“拦住我要登记其实我还能理解，可她竟然还敢跟我吵架” “究竟你先骂她还是她先骂你呢”李遇脱口而出。 “谁先骂谁难道很重要吗”柳红妆瞪着眼睛。 呃 答案非常明显了。 李遇从冰箱里拿出两瓶依云水，准备让柳红妆消消气。 他将其中一瓶递给柳红妆，柳红妆却把水瓶递回，李遇心领神会地拧开瓶盖，同时压低声音问：“如果你真生气，我立刻就可以将她开掉。” “对，炒鱿鱼”柳红妆倒没含糊。 李遇本来只是随口一 说，怎料柳红妆竟然顺水推舟。不过也没关系，毕竟单单上了两天班，赔她一个月工资应该足够客气。 想到这李遇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叫杨苓进来。 杨苓为公司上一任前台文员，目前调岗到人力资源部做文员。挂掉电话，杨苓火急火燎地进屋，见到她柳红妆开始喝水，保持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 “新来那前台叫什么名字去呢”李遇直截了当地问。 “沈千蒙，大专刚毕业，家在千里之外的农村。面试时有几个比她学历更高，但经理最终选择了她。”杨苓迅速回答，仿佛早就准备好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留用学历比较低的”李遇听出杨苓话中有话。 “因为面试当天经理问大家来魔都的理由，结果沈千蒙讲了个伤心故事，所以她取得职位。还别说，沈千蒙所讲故事正在公司里面疯传。” 杨苓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嘲笑。 闻言，李遇饶有兴致追问，就连柳红妆也侧过身体，想听听村姑故事。 杨苓酝酿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沈千蒙说来魔都工作，为挣钱养活自己，更为追寻心中的那道光” “光”李遇不由自主地蹦出一个字。 “其实就是追男人。”杨苓说着说着捂住嘴唇，明显瞧不起沈千蒙。 顿了顿，杨苓侃侃而谈： “读初中时，沈千蒙家里很穷，有次在学校被饿哭。这时某个经常在学校附近晃荡的黄毛小混混，请她吃了一碗面。” “又有一次，沈千蒙放学后被几个流氓围堵，还是小混混赶到，帮她打跑那几个流氓。” “沈千蒙想感谢黄毛混混，但黄毛混混突然被捕入狱，听说出狱后来了魔都打工。” 原来是个这样的故事。 李遇耸耸肩：“故事听完了，你去告诉经理，开掉沈千蒙，补一个月工资。” “慢” 始终没讲话的柳红妆娇声制止。 2、纯天然 柳红妆突然发话，杨苓明显一愣。 喝口水，柳红妆继续道：“村姑来魔都不容易，为了一点小事就开掉人家，感觉有些不合理，我看这回算了吧。” “行。”李遇当然无所谓，他朝杨苓挥挥手叫她离开办公室。 杨苓转身欲走，柳红妆冷不丁问：“沈千蒙那村姑，她家现在还很穷吗” “听经理讲仍然很穷。”杨苓实话实说。此刻也搞不懂柳红妆的想法，难道她要出手帮助沈千蒙 带着疑惑，杨苓走出总经理办公房。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呢”李遇微笑着问。 “可怜的村姑，小混混用一碗面都差点将她骗走。”柳红妆答非所问。 “这种事在农村并不算稀奇。你未曾经历过没钱的窘迫，也未曾饿过肚子，不理解也正常。”李遇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想起某些时候的自己。 “我干嘛要理解她，我想要的东西信手拈来。村姑没见过世面，她那苍白的故事里，流落街头锒铛入狱的渣男，居然都能成为心中追寻的那一道光” 柳红妆脸上露出不屑冷笑。 李遇缓缓道：“小女孩情窦初开时留下美好记忆，所以到现在还忘不掉。” “切”柳红妆撇嘴，“一个村姑还讲究浪漫，还什么白月光还什么朱砂痣，我愿意赌上五百万，当初渣男英雄救美帮她打跑流氓的桥段，肯定是场戏” “或许有你推测这种可能性，但也无法完全确定。”李遇模棱两可地回应，忽然他摇了摇头，认真问：“你为何改变主意，不炒沈千蒙鱿鱼呢” “因为我想到一个更能出气的办法，村姑沈千蒙绝对要为忤逆我付出代价。”柳红妆用力咬着牙齿。不得不说，她咬牙的样子也特别好看。 这 李遇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李遇只能问：“啥办法呢” 柳红妆眼里闪过令人胆寒的光： “村姑想赚钱，所以我们不开掉她，还要将她从前台调到业务部门。让她尝尝国际大城市魔都之残酷，你要给她定个难以完成的目标，间或将她捧起来，接着又狠狠踩下去。” 李遇眨了眨眼睛：“试试看，不晓得沈千蒙可否承受压力。” 柳红妆闷哼：“还有一点，村姑来魔都找男人，那我们就想办法帮她去找。因为那男人绝对是渣男，所以帮村姑恋爱，最终将产生失恋与被伤害的落差。” 够狠 李遇心中感慨。他压低声音问：“确定要如此去做吗” 柳红妆瞪大眼睛看着李遇：“百分之百确定，难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行，就按你说的方案去处理。”李遇微微颔首。 “你继续开会吧，今天刚好旁边商场展出几台新款迈巴赫，所以我去看车，又顺道来看看你。中午我俩一起吃饭呗，就在商场八楼。” 柳红妆摇了摇手中依云水，起身准备离开。 “有喜欢的车没”李遇挑眉问。 “有啊，大红色那款，我都已经定了，下次开出去兜风。” 柳红妆轻描淡写。和名字一样，柳红妆喜欢穿红，而且房子车子家具都钟意大红粉红紫红等等各种红颜色。 “好”李遇满口答应。 会议继续。 李遇有些分神，脑海里总是想起柳红妆，还有柳红妆狠辣的两个办法。讲真，如果要将沈千蒙捧起来再踩下去，甚至要将沈千蒙推给渣男，那还不如开掉她。 即便工资一分不给，都更让李遇心安。 不过既然答应了，就按柳红妆提出的方法去办吧。 李遇坐在会议桌主位，双手抱胸，静静听着主管与业务骨干设定工作目标。同时主管与业务骨干也在互相打气，立下必须完成目标的誓言。 看着这些人热情高涨，李遇忍不住说：“业务部马上有位新同事了。” “谁”好几个业务骨干异口同声。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李遇假装不经意地说，可终归感觉心中有道坎，于是又补充，“大家同处一个集体，新同事来了，要帮她成长，帮她完成任务。” “保证没问题”主管旋即做表态。 接下来会议按部就班开完，李遇前往旁边商场。走出公司玻璃大门，李遇刻意避开前台文员沈千蒙，沈千蒙更是低垂脑袋，生怕李遇找麻烦。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注定躲不过去。 下午三点。 李遇坐在办公房，伸出手指，有 节奏地按压太阳穴。中午吃饭的时候，柳红妆再次强调村姑沈千蒙不识好歹竟敢撒泼吵架，必须整她才能出掉胸中恶气。 干吧。 李遇握紧拳头。明明他为博远投资公司的负责人，可现在要给一名前台调岗，却比参加重大路演还要紧张。 不应该啊 她只是个刚刚上班的大专毕业生，我又是她的老板，凭什么我要紧张呢 李遇深呼吸，阔步走向前台。 沈千蒙原本端正坐姿，但眼角余光刚瞟到李遇，马上收胸缩背低垂脑袋。 “在我们公司上班感觉怎么样”李遇竟是鼓起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挺好。”沈千蒙匆匆抬头。她生得眉清目秀，因为慌张额头上有几粒汗珠。她的皮肤小麦色，脸颊淡红，她没化一点妆，浑身散发出纯天然的美。 “听说你今天与客人吵架呢”李遇话锋一转。 “李总，我不晓得她是你的女朋友” 沈千蒙突然梨花带雨， “我只是要她按规矩做登记，谁知她偏偏骂我。我也生气，就回她几句嘴，不信可以查监控。李总，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再重犯。李总别开除我，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沈千蒙这幅可怜兮兮模样，李遇顿时没那么紧张。停顿几秒，李遇道： “魔都找工作不容易，尤其学历不够更难找。但这次你放心，不会开除你，你敢与柳红妆吵架，就说明有做业务的潜力，所以公司决定调你去业务部门。” “好。”沈千蒙完全云里雾里，可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 “接下来跟我聊聊，你来魔都追寻的那道光吧。”李遇手臂搭在前台。 3、同一类人 博远公司的老板，投资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前台文员沈千蒙一愣，就连李遇本人也有点懵。或许因为瞬间的鬼使神差，又或许冥冥注定 沈千蒙简略讲完略显苍白的故事，尔后红着脸庞道：“其实很后悔说这个，最开始什么都不要讲就好了。如果没猜错，可能公司里大家都笑话我吧。” “没关系。”李遇云淡风轻地笑。 真的没关系。 因为身为博远投资的老板，李遇知道背地里自己也会被大家笑。笑他吃软饭，笑他靠柳氏集团才能如此迅速崭露头角，笑他李遇跳龙门。 哼，跳龙门。 如果真能跳过去翻身成龙，谁还在乎别人目光，谁还在乎别人背后耻笑 “有关系的。”沈千蒙不知李遇心中所想，仅仅站在自身角度呢喃。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李遇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或许，他和沈千蒙才更有共同话题，更像同一类人吧。 打住 怎么能生出这种念头呢 李遇在脑海中喝止油然而生的胡思乱想。他沉声问：“沈千蒙，你不远千里追寻的那一道光，叫什么名字，又长什么样子呢” “名字还记得清楚，但相貌早已模糊。我听说他在魔都帮娱乐业老板干活，李总问这些，难道要帮我找人吗”沈千蒙鼓起勇气。 “试试看吧。”李遇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沈千蒙心中向往的那道光，竟然帮魔都娱乐业老板干活，而李遇能想到，即为打手c龟公c牛郎等职业。 倘若将沈千蒙送到这样的人面前，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先谢谢李总，那我将他信息写出来给李总” 沈千蒙连忙从前台拿出纸和笔， “名字c职业，对了还有我们那里的身份证为430528开头，具体身份证后边其他数字不晓得。” 李遇静静等沈千蒙停笔，接着道：“你来魔都工作，无论为自己还是为追寻心中那一道光，都必须多挣点钱。想多挣钱，就必须多做业务。” 沈千蒙连连颔首：“老板说过要调我去业务部门，我记得很清楚，我愿意。” “你以前做过业务吗读书时学什么专业”李遇谨慎问。 “没做业务，学了金融专业。”沈千蒙非常不自信地回答。 “难怪你来博远投资公司应聘上班。”李遇耸耸肩，“现在你去业务部报道，如果第一个月拿到五千万融资，就立刻给你转正。” “五千万”沈千蒙怀疑自己的耳朵。对农村成长的沈千蒙而言，五千万毫无疑问乃天文数字。 “就是这么个标准，我对你很有信心。现在去报道吧，前台文员容易招聘，我让人力资源部经理再招一个就行。”李遇微笑。 “好吧。”沈千蒙惶惶不安地收拾东西，走向业务部。 看着沈千蒙走远的背影，李遇不禁为她捏一把汗。魔都这地方纸醉金迷，有钱和没钱堪称天壤之别。 以沈千蒙的圈子恐怕很难接触有钱人，让她完成五千万销售任务，希望渺茫。 在这一刹那，李遇希望沈千蒙能够知难而退，换个地方继续上班也没啥。 不，换个城市更好，毕竟，换个城市就无需追寻心中那道光了。 李遇回到办公房。 他慢悠悠点燃一根华子，背靠旋转座椅吞云吐雾。李遇并没有特别重的烟瘾，只在有心事或打牌c喝酒的时候抽一抽。 而此刻没在打牌也没在喝酒，所以就只剩心事这种可能。 心事从何而来 李遇自己不能讲清楚，或者说不能承认。毕竟这个月公司效益远远超过预期，按道理心事肯定不会从工作中来。 “哎” 李遇仰面吐出浓浓烟雾。或许谁也无法想象，李遇这种青年才俊，竟然会为一个农村来的前台小姑娘黯然神伤。 假设自己与沈千蒙换个性别换个身份，那柳红妆要整的村姑就变成李遇吧，而沈千蒙会不会，也像自己这样推动整人事件的发展呢 大抵沈千蒙也会吧。 对 她也会这样，所以我无需内疚。 李遇咬了咬嘴唇，摁灭手中的烟头。 博远投资，四年前成立。法人与总经理皆为李遇，董事长乃柳叶集团委派，而委派人员即为柳红妆的堂叔叔。 四年前李遇刚毕业，虽然毕业前有过丰富的实习经验，还有扎实理论水平，但初出茅 庐就能得到一飞冲天的机会，李遇很感恩。 博远投资为金融类企业，陆续已向魔都及全网发行十只私募基金，每只基金各有侧重，分别交给可信任的基金经理掌管。 其中少量基金投资二级市场炒股，大部分基金做上市前股权投资。客户可根据自身偏好及风险承受能力，选择博远投资旗下产品。 李遇不太喜欢炒股，因为博远旗下基金采用量化投资的战略，量化投资就好比机器人，坚持套用既定数学公式运营，严格止盈止损，不带个人主观情绪。 这就是李遇不爱炒股的原因。 相对而言，李遇更喜欢做上市前股权投资，因为在投资过程中，可以跟各种各样的团队交流分享；可以按照自身主观情绪来决定，投不投或者投多少。 简单讲，一来通过交流增进学问，认识更多创业的朋友；二来就是有掌控感。 作为男人谁不想有掌控感 李遇关掉电脑，准备下班回家。 这时，手机唱起歌，来电人柳红妆。接通电话，柳红妆首先问：“村姑的事情有进展没” “我已经将她安到业务部门，第一个月拿到5000万转正。”李遇迅速回答。 “村姑追的混混呢”柳红妆继续问。 “她写了一张字条给我，我拍照发给你吧，字条上有混混的相关信息。”李遇边说边打开抽屉。 “行。”柳红妆显然很高兴，“另外还有件事情，刚刚内部听说，柳叶集团准备继续向博远公司注资。” “这么重要的好消息怎么留到后边才说呢”李遇喜出望外。 “因为，我觉得前边事情，更重要。”柳红妆语气淡然。 4、她在繁华绚烂的另一边 入夜。 魔都好像比白天更热闹，银色月光洒下，却隐没在半空。 数不清的高楼大厦，放出五彩炫目直冲云霄的霓虹。但见彩灯一串接着一串，勾勒出钢筋水泥或坚硬或圆滑的轮廓。 白天那些毫无生气的建筑，此刻仿佛有了灵魂。就连刻板的马路，也在夜晚变得活泼起来。 但所有的繁华与色彩，跟沈千蒙无关。她处于魔都的斑斓，置身无尽的喧嚣，偏偏她站在缤纷绚烂的另一边，没有任何参与感，甚至有些灰蒙蒙。 魔都公共交通发达，博远投资所在那栋写字楼百米远，就有个大型地铁站，然而沈千蒙租住的老旧小区并没有，出地铁后，还得走半个小时。 她穿过广场，穿过人群，她一路都低垂着脑袋，与任何人擦肩都不曾抬头。 没错，沈千蒙出生农村家里很穷，她租不起单身公寓，只能和别人一道，拼住在又老又旧的郊区。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沈千蒙拼的还是最小那间。 她应该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孩，她认为完成学业后，就不该再找家里面要钱。因为沈千蒙还有姐姐和弟弟，父母能供她上学已经好过周围很多邻居。 可惜沈千蒙没料到，完成学业后的生活竟然也会如此艰难。 又老又旧的小区几乎没什么原住民，即便有，也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 沈千蒙依然垂首，快速走过缺乏维护的小区绿化带。她租住的单元楼在小区东北角落，为安全沈千蒙将自己的房间换了把锁。 当钥匙插进锁孔的刹那，沈千蒙哭了。 无声啜泣。 房门打开以后，沈千蒙用最快速度反手关上，接着拿起枕巾，捂住口鼻。 终于，可以畅快地哭一场。 她浑身颤抖，尤以肩膀抖得最厉害。她的房间实在太小，小到放不下凳子，她唯有颓然坐在床沿，任凭磅礴泪水浸湿枕巾。 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我 沈千蒙愈哭，身体愈加矮了下去，渐渐她从床沿滑落，一屁股坐在地面，后背毫无力气地靠着床尾。 她想，或许应该给那叫做柳红妆的女人道歉。但，明明自己按公司规则办事，明明柳红妆欺负自己，可到头来，犯错的竟然是自己吗 不 才不要给那个女人道歉 沈千蒙摇头，用力擦拭着眼泪。她哽咽几下，开始努力平复心情。 在学校沈千蒙学金融专业，严格来讲有一些基础知识。她晓得自己不具备基金经理操盘的水准，李遇让她做业务员其实并没有错。 可问题在五千万的门槛，对沈千蒙来说，实在太难了。 不夸张，沈千蒙所有熟悉的人，资产加一起恐怕都没超过五千万。就算沈千蒙鼓动所有人砸锅卖铁，却也凑不出来。 悲哀。 沈千蒙用力咬牙，差点咬出血。不过这一咬，眼泪好像止住了。 如此神奇 沈千蒙将枕巾朝床上一丢，手背轻轻搓揉两只大眼，刚才还无休无尽的泪水，似乎真的停下来了。 “砰”忽然外边响起敲门的声音，不是敲沈千蒙这间房，而是屋子大门。 沈千蒙心情不好，刚来魔都肯定也没朋友找她，再加另外两间房都住了人，所以沈千蒙装作未曾听见理也不理。 “砰砰砰” 但敲门声忽然变得急促，另外两间房好像没有响动。于是沈千蒙再用手肘擦了擦眼睛，然后走进客厅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个精神状况挺好的老太太，看穿着似乎比较贵气。见到沈千蒙，老太太板着脸孔劈头盖脑地问：“你这小姑娘是什么人” 啊 沈千蒙心情本就非常糟糕，没料到回家还要被质疑。她强忍怒火反问：“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里的房东。”老太太迈步走进客厅。 “房东没有大门的钥匙吗”沈千蒙小声呢喃。 “有啊，只不过先敲敲门免得惊扰你们。谁知敲门敲了那么久，都没人来开。幸好我不像你这种农村人，否则早就该发脾气。”老太太扭捏着身体。 农村人怎么了 白天柳红妆骂我不识好歹的村姑，今天这魔都本地老太太又损我农村人，难道我就天生要被你们羞辱吗 沈千蒙嘴唇发颤，却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吵架，一定不能吵架。 这时隔壁房间的女孩匆匆跑出，用最温柔的声音道：“徐阿姨您来看我啦。” 原来这位老太太姓徐。她没好气地说：“我只将这套房子租给你，你怎么还随便给拼出去呢你这个二手房东应该赚了差价吧。” “当初租房时说好最多四个人，现在不多不少刚好四个嘛。”女孩谄媚道。 徐阿姨看了眼女孩，又看了眼沈千蒙，接着压低声音：“你瞧她，好像才刚刚哭过，我的房子可不想租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隔壁女孩摆手。 她俩声音并不大，可沈千蒙仍然听得清清楚楚。莫名其妙被贬为乱七八糟，沈千蒙气得已经暗暗握紧拳头。 但有了白天的教训，此时此刻，沈千蒙必须收敛脾气，否则被房东赶出，便只能睡大街。 毕竟她那份租房合同并未经过房东同意，假若徐阿姨发起狠，沈千蒙就惨了。 “您今晚过来有什么事吗”隔壁女孩柔声问。 “社区发通知，明天逐一勘察老小区水管电表运营情况。我就先来瞧瞧，明天你们记得留个人在家，等社区工作人员上门。”徐阿姨边说边掏出手电筒。 沈千蒙房间里没有水管也没有电表，她不愿白痴一样傻站着，于是转身回房。 早听说，魔都原住民可能不太容易相处，今天沈千蒙算是见识到了。她无精打采躺在床上面，翻看微信朋友圈，又刷了刷抖音。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沈千蒙才感觉拥有绝对的自主权，想看谁表演就看谁，想给谁点赞就点谁。 但沈千蒙也为自己定了标准，刷抖音不超一刻钟，刷完得学习，补充知识。 然而一刻钟未到，沈千蒙房间传来敲门声。 5、李遇就是那个李遇吧 “砰砰砰” 听上去又像房东徐阿姨在敲门。沈千蒙哪敢怠慢，连忙起身。门拉开，果然看见徐阿姨及隔壁女孩。 这可是原始房东加二手房东，沈千蒙条件反射般朝后退开半步。 “明天社区工作人员检查水管和电路，需要有人在家。刚才我们其他人都已经向老板请假，但老板不同意，所以只能叫你，明天等工作人员上门。” 隔壁女孩也许仗着徐阿姨在场，所以讲话咄咄逼人。由于她身材很是肥胖，因此更显出凶悍气质。 闻言，沈千蒙旋即回怼：“我两天前才刚找到一份工作，今天就贸然请假，恐怕很不合适。” 隔壁女孩挑眉：“不要找这种烂借口，谁请假都可能承受风险。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直接打个电话给老板，如果老板不让你请假就算了。” 沈千蒙支支吾吾：“我没有老板电话。” 没有 这个回答让徐阿姨和隔壁女孩始料未及。两人互相看一眼，彼此交流后，隔壁女孩高声质问：“什么公司难道规模很大吗bat” 沈千蒙缓缓摇头：“是家投资公司，办公在魔都最繁华金融中心。” “切”隔壁女孩撇嘴，“还什么投资公司了，那儿上班的人不应该年薪百万，不应该全身名牌哪里像你这模样。” “我刚上班两天。”沈千蒙连忙解释。 “哎呀”这时徐阿姨忍不住摆了摆手臂，“反正具体你们几个商量，我只要社区工作人员上门时，家里有人就行。” “摆明应该她在家里等啊，她又没法证明自己请不到假，说不定她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隔壁女孩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徐阿姨正担心自己房子租给乱七八糟的人，假若沈千蒙连个正经工作都没，那不就是乱七八糟的人吗 当下徐阿姨脸色就变得阴沉，原本准备要走的她，双手叉腰顶在门口。 沈千蒙很气愤，脑海中有个声音念叨：别吵架别吵架别吵架。 “咱们同在一个屋檐，明天你留在家里呗，下次换我。”隔壁女孩打圆场。 “下次听上去感觉就不靠谱。”沈千蒙嗫嚅着道。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都确定无法请假，又不是将能办到的事情推出去。”隔壁女孩忽然提高讲话音量。 “光考虑自己，我也没法请假啊。”沈千蒙火气越来越旺。 “那你现在证明，打个电话证明自己。”隔壁女孩怒目圆睁。与此同时，徐阿姨也用异样眼神盯着沈千蒙。 “你真是强词夺理”沈千蒙气得嘴唇发抖。 “强词夺理我呸呸呸，我还说你故意推卸责任，不要脸了”隔壁女孩伸出手指差点戳在沈千蒙的眼睛上。 沈千蒙怒火攻心，她强压反击的欲念，咬着嘴唇道：“你一个二手房东都敢欺负人。好，我现在打电话请假，免得你说三道四。” “早这样多好。”隔壁女孩闷声道。 沈千蒙的确不知李遇电话，也不知业务部主管的电话，她所知，唯有杨苓。 “开免提。”隔壁女孩见沈千蒙正在拨号，立马提出要求。 这也太欺负人吧 若非房东徐阿姨在场，恐怕沈千蒙已经发飙了。可初来乍到，现在的沈千蒙唯有向现实低头，免提就免提吧，没啥。 沈千蒙轻点屏幕，恰好杨苓在那一头接通：“你好，博远投资杨苓。” 听这口气，她竟然没存我的号码 亏我还存了她 沈千蒙的心灵又一次受到打击。但目前并非计较这些的时候，沈千蒙首先报出自己身份，然后问：“请将李总的电话发我。” “到底说哪个李总呢”杨苓心不在焉地提问。 “咱们老板，总经理李遇。”沈千蒙快速道。 “你要他电话干嘛”杨苓很疑惑。 “我租房子这边有些麻烦事，想跟李总请假，可能请假应该找投资部主管，但今天跟李总之间有些误会，所以还是专门问过他比较好。”沈千蒙回答。 其实按公司规定，沈千蒙请假肯定无需李遇过问，但正因为今天产生的误会，李遇八成不会允许沈千蒙突然请假，这样做，就能当场打隔壁女孩的肥脸了。 “行，但只能给你李总的工作手机，你打一打试试看吧。”杨苓说完顺口报出一长串数字。 沈千蒙将数字记好，尔后与杨苓说再见。在此过程中沈千蒙没注意，徐阿姨嘴巴已经动了几次，想说什么却 碍于沈千蒙正打电话，并未出声。 等到沈千蒙挂断电话的空隙，徐阿姨忙问：“刚才提到的李遇是那个人吗” “哪个人”沈千蒙仿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滴 李遇的电话刚响两声，便已接通。此刻他正在家中浏览财经新闻，工作用的手机未到关机时候。 “李总，我是今天去业务部门报道的沈千蒙。”由于紧张，沈千蒙讲话变得很不利索。 “工作上碰到什么事情吗”李遇心平气和。 “我我我”沈千蒙连续我了三下都没讲出缘由。 “咱们博远投资讲究人性化管理，如果你想辞职，公司不会克扣你的工资。甚至按你表现，补齐一个月工资也没问题。” 李遇循循善诱，他巴不得沈千蒙立马辞职走人。 “不”听说辞职沈千蒙便斩钉截铁，“我不想辞职，我今晚打电话，只是因为明天出租屋有些麻烦，准备跟你请一天假。” “好啊。”李遇相当爽快。他知道某员工如果频繁请假，离辞职应该也不远。 哈 隔壁女孩已经豪放地笑出声来。 “没其他事情我先忙了。”李遇挂断电话，只留沈千蒙傻傻盯着手机。 “明天你在家哦。”隔壁女孩笑得好像一头猪。 “不”徐阿姨忽然高声喝止，“明天你们另外商量由谁留下，但她不行如果硬要她留下的话，我便追究你转租拼房的法律责任” 乖乖 隔壁女孩陡然变成霜打的茄子。 沈千蒙很诧异，徐阿姨则笑盈盈地对她说：“李遇是那个李遇吧，听说他们博远投资的产品收益很高，明天，你带我去公司找他，行吗” 6、没撒谎 突如其来的请求，实在惊到了沈千蒙。过好久，沈千蒙才讷讷：“你确定明天要跟我去公司见我们老板” “对李遇就是超能赚钱长得超帅的那位青年才俊吧”徐阿姨略显花痴。 “应该没错。”沈千蒙信心不足。 “嘿嘿。”徐阿姨忽然尬笑，“下周刚好有笔定期存款到期，我不准备续存，想买只高收益基金试试看。” “我们公司有几款产品可供选择，你要买非常欢迎。但基金收益并不确定，不一定赚钱，甚至有可能亏损。”沈千蒙结结巴巴。 “干嘛这样谦虚我近期很关注投资行业，从来没听说李遇会让客户失望。我知道以我这点小小资金，想亲自面见老板可能有些困难，但，不还有你吗” 徐阿姨满脸堆笑，和蔼可亲。 这态度转变可让沈千蒙感觉措手不及。愣了愣，沈千蒙试探般提出：“请问阿姨准备买多少” “最近刚好到期三千万，目前能拿出来也就这么多。”徐阿姨说话声音渐小。 “三千万”沈千蒙怀疑自己听错。 “这点钱李遇可能瞧不上眼，但你在他公司里边上班嘛，你带我去他应该会给面子亲自和我谈。如果实在嫌少的话，我可以将王嫂的两千万也拉进来。” 徐阿姨用很快的语速说，生怕被自家租客拒绝。 沈千蒙眨眨眼睛：“若是能将王嫂两千万拉进公司，应该有机会见到李总。” “行啊我等会就给王嫂打电话她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说不定今晚跟我一样亲自过来了。”徐阿姨认真道。 “你们魔都房东，平素都几千万地谈钱吗”沈千蒙怯生生问。 “几千万很正常好吧。别人我不清楚，但我身边这些，都在魔都有十来套房子用于出租。”徐阿姨轻描淡写道。 “明白明白。”沈千蒙连连咋舌。原本她以为，就这样一个破屋子的房东，顶多就拿出上百万资金，谁料人家开口就预计了三千万。 虽然来之前便曾经听说，魔都某些老头老太表面平平无奇实则家财万贯，没曾想真给自己碰到了，而且还能解燃眉之急。 吉星高照 错，运气只算辅助因素，真正吸引徐阿姨，还是博远投资的招牌，是李遇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沈千蒙开始憧憬拿到大笔提成并转正后的生活。岂料徐阿姨忽然压着声音：“你给公司拉业务肯定有回扣吧，回扣能否分一部分给我呢” “那些不叫回扣”沈千蒙进入思忖状态，脑细胞快速打转。几秒过后，沈千蒙颔首，“分出来给你肯定没问题，我留点生活费就行。” “包括王嫂的两千万吧。”徐阿姨讪笑。 “当然。”沈千蒙脱口而出。 “那就好那就好。”徐阿姨脸上满意地堆起褶子。 第二天，博远投资业务部像往常一样繁忙。 沈千蒙咕嘟喝完杯中水，然后定定神，鼓足勇气问邻桌的同事：“我有客户，想与李总面谈，请问要走什么程序” 同事名叫汪林涛，四十几岁还是个小业务员，又干又瘦像只悭吝的猴。他扭头板着面孔： “你的客户准备买多少份额你也不想想，倘若随便哪个客户都能见李总，那李总必须学会分身术才行。” 沈千蒙抿抿嘴唇：“客户准备买五千万。” 啊 汪林涛先是震惊接着化为鄙夷。他忽然大声嚷嚷：“喂喂喂，大家快看看，新来的要直接出单五千万，还想与李总亲自谈。” 话音刚落，所有目光聚焦沈千蒙。 沈千蒙的脸唰一下变红，她匆忙解释：“我租房子的那个魔都老太太，说准备买五千万，如果见不到李总她可能就换其他公司买了。” “这算要挟吗”汪林涛板着面孔。 “真的”沈千蒙急得想哭。 “你问问咱们业务部，有谁头一单就出五千万”汪林涛质问。 他讲完周围响起阵阵附和，显然大家都不相信沈千蒙。 沈千蒙急了：“我刚才所讲千真万确” 汪林涛冷漠地摇头：“除非自带流量的富家子弟，否则别想首单就出五千万。但富家子弟又怎么会做业务员呢所以，要么你撒谎要么你的客户撒谎。” “我没撒谎”沈千蒙气得从座位上站起，“反正告诉我，客户要与李总面谈，该走什么样的程序就行了” “切，你小心别被李总赶出来。”身为四十几岁的小业务员，汪林涛特别不服沈千蒙张口就 五千万。要晓得五千万，可是汪林涛整年才能完成的业绩。 他这样说，沈千蒙就愈加变得信心不足。她心跳加速，双腿不由自主颤抖，就连太阳穴也快节奏地鼓胀。 但，到了这份上不可能临阵退缩吧。 “请告诉我，与李总面谈该如何报备走程序。”沈千蒙双眼噙着泪花。 沉默。 沈千蒙说完整个业务部沉默了。 “李总没有专职秘书，找办公室就行。”最终还是主管孔立帮沈千蒙解围。他是个接近退休的中年男人，过往累积了很多客户，也累积丰富销售经验。 “谢谢。”平平无奇的两个字，沈千蒙说出来却像赌气一样。 “如果谈成大单，按规矩要请部分所有人喝咖啡。”孔立微笑道。他乃博远投资业务部负责人，沈千蒙出业绩自然有好处，因此肯定希望沈千蒙能够谈成。 尽管，孔立明白可能性微乎其微。 “请客没问题。”沈千蒙条件反射般答应。 总经理办公室。 李遇此刻有些纠结。因为刚刚接到柳红妆电话，后者建议从柳叶集团注资份额中抽出一部分，经他人迂回，再找恰当时机算作沈千蒙的业绩。 而所谓恰当时机，就是沈千蒙想方设法也没能完成指标，一筹莫展最为伤心的那个关口。 反正来来回回戏耍沈千蒙，偶尔将她捧起来偶尔砸下去，兴许，就能将沈千蒙折磨成疯女人了。 突然，办公室主任从微信上发来一句话：沈千蒙说今天有位客户想面谈，不知能否安排时间 7、请问今天谁买单 看到留言，李遇想也没想，旋即回复：好。 当好字刚刚发出，李遇便察觉到，自己的回复是不是太快了点按说如果以博远公司的资金规模来衡量，老板不应该随便见客户。 更何况，连客户姓甚名谁及投资量都不清楚。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纵横投资行业c将谨慎原则放在首位的李遇一反常态呢 难道，是李遇内心深处，希望见到沈千蒙吗或者说，希望来自农村的沈千蒙尽快完成出单指标 不可能吧 李遇抿了抿嘴唇，努力遏制有关沈千蒙的奇怪念头。对他而言，脑海中腾出这样莫名其妙的思绪确实很奇怪。 下午。 博远投资业务部。 谁也没想到，沈千蒙接连两天成为焦点昨天因为欢迎新同事，今天因为沈千蒙号称要出个五千万的单。 还是头单 汪林涛缓缓伸了个懒腰，看着沈千蒙的空座位道：“没曾想一个农村女孩，却染上吹牛的坏毛病。” “做业务讲话夸张点也正常。”主管孔立帮沈千蒙打圆场。 “夸张是指将1说成5，绝非将0说成10。我偏不相信，农村女孩头单就出五千万，胜过我们在座所有人。”汪林涛嘴角上扬，并且将业务部同仁都带进来。 这招果然收到奇效，原本就不愿村姑沈千蒙压过自己的业务员议论纷纷： “李总今天倒也真的奇怪，怎么同意跟客户面谈呢” “还是从来未曾购买公司产品的客户。” “还是一个菜鸟业务员。” “我估计，八成沈千蒙在骗人。” “但这样骗人有用吗换来可能是责骂，可能是信任度降低。” “弄不好还会直接被开除” “可悲啊可悲，还以为农村姑娘会比较淳朴，沈千蒙也算让我长见识了。”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业务部主管孔立不禁皱起眉头。虽然他同样认为沈千蒙吹牛，但事情再发展下去的话，必定影响整个业务部的团结。 于是咳两声，孔立中气十足地道：“作为新人，沈千蒙想出单当然值得鼓励。她如果出单会请大家喝咖啡，届时咱们都有口福嘛。” “哼，她请的咖啡我才不想喝。”汪林涛不知是和沈千蒙赌气，还是和自己这么多年碌碌无为，与沈千蒙产生反差而赌气。 “你不喝可以让给我。”孔立已经很反感汪林涛这种破坏团结的挑拨。 “行啊，反正虚无缥缈的东西，让你就让你。”汪林涛嘟囔，看上去很不服。 “让给我没啥，但就算你认定沈千蒙今天没法出单，也不能当众说些虚无缥缈之类的鬼话，咱们是个整体，明白吗”孔立以主管的身份斥责。 “只不过讲出真实情况而已。这也算鬼话，那今后我在业务部什么都不说” 汪林涛气得火冒三丈， “反正我认为沈千蒙吹牛，倘若她真的出单五千万并请大家喝咖啡，那么我的咖啡让给你，你喝完我再吃掉咖啡杯” 此言甫一说出，原本喧哗的业务部突然安静下来。在场每个人都未曾预料，四十几岁却混成小业务员的汪林涛，会信誓旦旦爆出这种狠话。 假若平时做业务有这种狠劲，汪林涛恐怕早就升职加薪了。 莫非真被刚刚入职的沈千蒙刺激到呢 大家面面相觑，整个业务部依然保持安静状态。 见周围谁也没有搭话，感觉被轻视的汪林涛字字铿锵：“我把话撂在这儿，沈千蒙出五千万大单，我就将她的咖啡送人，然后再吃掉咖啡杯” 话未讲完，突然汪林涛眼神起了变化。因为他看到，走廊里来了两个人，那两人穿着同样的工作服，怀中还抱着一个大袋子。 糟糕 以前业务部有同仁请客喝咖啡，好像就是此番场景。虽然，汪林涛从未请过。 他目光呆滞，扬起的手臂还停在半空。他双腿正止不住地哆嗦，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当众说出吃杯子的狠话。 “恭喜又出大单请问，今天是哪位老板付款”身穿工作服的人走进来，轻车熟路地问。 但并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买单之人不在。 两位咖啡馆服务员也不觉得尴尬，毕竟博远公司投资部算得上熟悉场所。其中一位服务员察言观色，见大家目光都看着汪林涛，于是笑嘻嘻道： “看来是汪总破天荒请客，恭喜恭喜” 原本他准备与投资部 套套近乎，怎料却摆了个大乌龙。汪林涛的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紧跟着，整个业务部哄堂大笑。 “请问汪总扫码还是现金”服务员比较木讷，根本没有察觉端倪，他一边派发咖啡一边走向汪林涛。 虽然服务员在笑，但给汪林涛的感觉就像催命的死神。此刻，汪林涛耳畔嗡嗡嗡鸣响，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付钱我付钱”这时沈千蒙从走廊跑来，娇声喘着气道，“不好意思，因为不熟所以叫办公室帮忙下单了。” 说着，沈千蒙挥挥手机亮出微信付款码。 两个服务员有些迷糊，扭头看看沈千蒙又看看无地自容的汪林涛。 “我来付钱，说好请大家喝咖啡的。”沈千蒙咧嘴一笑。她微信里钱不多，但仍然爽快地将付款码递给服务员。 “谢谢你的咖啡，可咱业务部有人不想喝。”角落处不知是谁，冷冰冰地蹦出一句话。 “啥意思”沈千蒙云里雾里。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汪林涛再无法做个缩头乌龟。他鼓起勇气道：“是我今天不想喝咖啡，我那杯送给主管了。” “你随便处理都没问题。”沈千蒙莞尔。 “可他还说主管喝完咖啡后，他要将装咖啡的被子吃下去。”角落中冷冰冰的声音又蹦了出来。 “啊”这下沈千蒙瞪着两只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汪林涛。 汪林涛垂死挣扎般问：“按规矩出大单才需要请客，你今天的大单是多少份额呢” “五千万啊，客户都已经付钱了。”沈千蒙傻乎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