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十七巷之长情调》 第一章 刑场 盛德十五年盛夏 天晦暗阴沉,雨下个不停。本着‘刑人于市,与众弃之’的思想,将行刑场最终设于西市,天气虽恶劣,却依然满满当当的一圆场人。 斩首台上设两个斩位,两名打着赤膊的刽子手已立于各斩位。不远处监斩台上几位大人都已就位,一切准备就绪。 圣旨已下,诛杀其七族,男子年满十四一律斩首,即刻行刑。说白了,就是灭族。顾家人少,七族之内,加上前晚坠崖的顾家三郎才区区十六人,血溅斩首台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快的就像恍了个神。饱学诗书,经纶满腹的顾太傅,再也听不到他侃侃而谈的教书声。西市口前有上百名弟子着灰衫,跪在人群,暗自垂泪,不忍观视。 施家男子多,七十二人。地上的血没能来得及渗到土里,形成了许多个血洼,血气冲天。 此时天骤然下起了暴雨,夏季的雨,又急又大,像是从天边倾倒下来,哔哩啪啦的打在人身上生疼生疼的。行邢的木墩上粘稠的血水被冲刷到台子上,滑不溜就,刽子手没站稳当,险些滑倒。手冻得有些哆嗦,一次杀这么多人,天又如此恶劣,腥气弥漫,被雨水一冲反而越加浓重。再有经验的刽子手,也犯忌讳。 施家有人绷不住,嗷嚎大哭,施家三老太爷吼了声:“哭什么——憋回去!” “三爷爷,呜。。。我怕——”可谁都无法责怪他,那不过是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年,嘴冻得乌青,耸拉着脑袋,努力憋着哭声,单薄的身躯不停抽泣,也不知是施家哪个旁支。 杜谦行抬头看了看前面,雨大的教人睁不开眼,一个时辰前,几米远还满满当当的跪着顾施两家男嗣,现下都成了无头尸首,被人从行邢台上抬了下去,着一摆放开来,雨水冲刷着尸首,血腥气重的令人作呕。即使他已是成年男子见了这般画面也有些扛不住了,到底不是久经沙场的武官,这事儿要是被江佑勍知晓,还不知道会被怎样耻笑一番呢。甚至心底涌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杜谦行转头看向一旁跪着的胞弟,年轻脸颊一块不大不小的划伤,是被狱卒用皮鞭抽的。因是双手反绑,想拍一下弟弟的肩都成了奢望:“照儿。怕吗?”瞧着束着蓝色束带与他颇为神似的稚嫩脸庞,那份心痛和不忍,让被雨水冲刷的脸上,又多了两行清泪。 “大哥,我不怕。”十四岁的少年,眼中却有着坚毅,紧抿着冻得发青的嘴唇,身体都明显看着哆嗦,声音却掷地有声。 “好孩子,好孩子。”忍不住哽咽,心里既欣慰,更多的是不忍。他家照儿也只是个半大少年。连亲都还没议呢。 “大哥,我只是想娘,想妹妹。。。”娘和妹妹昨天走了,火势那么大,烧得不成人形。尸首被扔在杜家的前院,就那么干放着。“小忆茳要怎么办,才十天大。。。我还想着她百岁,送她个亲手雕刻的小兔子。”他的小侄女,手那么小,小脚丫像他的玉佩那么大,软的不可思议,娘都不让他抱,怕伤着小忆茳,他本来高兴他当小叔叔,开心得不得了,这可是嫡亲的小侄女。 “。。。”堂堂七尺男儿却忍不住哭泣,强忍着克制自己,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混着雨水流下来,哽咽的都要说不出话:“是。。。大哥对不起你们。。。没能将你们保护好。”她的女儿才出生十天,十天哪!他在她出生那天见了一面,便要天人永隔,不知言茹她,才生产完,身体如何受得起这份变故。 “大哥,别哭,一起上路,还是兄弟。” “好,有你这样的兄弟,大哥。。。这辈子值了!” 一炷香后,杜家大郎的头颅掉落行邢台,受着冲劲顺势滚落前面的平地,被面前满是血污的头颅挡了一下,回旋着停了下来。对面的头颅发后的蓝色束带浸在血洼之中,失了原有的色彩,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再年轻稚嫩不过的容颜,脸颊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划伤。 江家一行里,第三排最外边一少年抬头,露出一张俊朗非凡的脸,雨水打在刀削般高挺的鼻梁上,一路蜿蜒划过脸颊,纵被冰冷的雨水冲刷的有些泛青,但剑眉星目,依然是最英俊帅气的男儿。突然朗声高唱起:“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c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c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c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即使穿着囚服,即使铁链反绑,腰板却依然挺得笔直。高昂的歌声起,渐渐有人附唱,连人群里都有人附和,到最后歌声竟震天响,回荡在行刑场上空。 “好——”喝彩声阵阵不绝于耳。引得监斩台上的监斩官户部尚书袁正明不 悦道:“江家嚣张至极,竟敢行刑台上唱岳飞的,尤数着江家三郎江玦最盛!”一张马脸拉得老长,浓眉拧着,眼瞅着江玦,狠声说道。 “大限之人,有什么好倒腾的,蛊惑人心的把戏罢了。”嘢了口龙井,茶凉了,放了杯子。国舅陆铭远连眼都没抬的,把玩着左手的玉扳指,白净的面皮满是不以为然:“唱吧,唱着上黄泉。” “陆大人说的是,死到临头了,还瞎闹腾,一群亡命之徒!”一旁的户部侍郎刘先,干瘦的脸堆着笑,附和的说道。接过一旁下人递过来的茶壶,往陆铭远杯里倒着热水。 雨水打在少年桀骜俊美的脸上,全身湿透,囚服紧贴着身上,却依然不见丝毫的狼狈,犹如天神般斜睨着斩首台。 “闭嘴!”一旁的监押侍卫凶神恶煞的骂了句,抬起手便要扬鞭子。 “你敢伤阿玦!”江玦身后的堂兄徒然一吼吓得侍卫停了手。 “嘿——大了胆了,你还当你是江家公子哪?我伤他怎么了,一个死刑犯而已,我就是把他杀了,你能怎么着!”侍卫许是觉得丢了面子,被一个少年吼住,想起不过是一群死囚,也敢呵斥他,顿时来劲了。 “你敢!”敢伤他弟弟就是不行。 “我就敢了,你再瞅。”侍卫丑陋的脸因被激怒而扭曲着。‘啪’一鞭子抽在江玦堂哥的脸上,一道血痕从左眼角蜿蜒到下巴。 “找死!”江玦纵身跳起,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扬鞭子的侍卫踹倒在地,摔得十分结实。 人群中 “好——” “漂亮——” 喝彩声此起彼伏。 “你们——”袁正明伸手指了指行刑台,又指了指人群,怒不可赦地喊道:“一群刁民!来人将江玦正法!” 四周的侍卫见此拔刀相向,向少年砍来。 “住手,谁敢伤他!”一青衣华服少年驱马驶来,金色发冠显示着不凡的身份。 “八皇子?”刘先伸头眯着眼看清来人,转头瞅了眼脸色难看的陆铭远。 “八皇子怎么来了,这是污浊之地,别脏了殿下的靴。”一小官吏上前讨好道。 此后近一个半时辰因八皇子的大闹刑场而行刑中断,八皇子李乾成不惜以自残阻止。最后陆铭远命人去宫中皇后娘娘那请旨,来了一帮宫人,费了段力气才把人强行抬走。 “左大人,还是行刑吧,耽搁好一段时辰了。”陆铭远冷着脸提醒着主监斩官大理寺卿左禹盛。 左禹盛闭了下目,于心不忍却皇命难为。抬手从他面前签令筒里取出火签令,刚要说江氏一族行刑。 “哦——”遥远的远方传来欢呼声,闹哄哄的,听不真切。行刑场边的人们不自觉的回过头,一探究竟。 “圣旨到一一圣旨到一一”声音由远至近,渐渐清晰。“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御前大太监薛立仁驱马前来,御前统领赵文忠紧随护行。踏着水泽,一路疾驰,薛立仁左手恭敬的举着那道明晃晃的圣旨,让刑场许多人如释重负,终于还是等到了。 已在斩首台上的江镇南,曾经身中三箭都不从喊一声痛的镇国公,留下一行清泪。旁边跪在斩首台上的是江镇南的二叔,老爷子一生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右臂空荡的袖管亦是昔日军功的最好证明。老将军此时忍不住高喊了声:“陛下——”便已老泪纵横。 刑部尚书廖忠显座左禹盛右侧,一听圣旨到,急忙夺下火签令,抛向前方,焦急地高喊一声:“行刑!” 立于监场下方的辛彻一个飞身接住扔出去的令牌,手腕一转,恭敬的作揖,幽冷的目光盯着前方半米的桌角,沉声回道:“大人,圣旨到了。” “你一一”廖忠显气的老脸涨成猪肝色,瞪视着立于下方的青年。 “圣旨到一一刀下留人。”薛立仁翻身下马,立于斩首台前方,瞧着血水遍地,沉声说道:“各位大人接旨吧。” 杜c顾c施三大世族百年基业算是彻底没落了,江家因是最后行刑,许是明皇也觉得怨气滔天,恐因残暴失了民心,落下个暴君的名声,终是饶过了奄奄一息的江家。江家大小姐江杳嫄本就身子羸弱,又或是受了惊吓,不过几天的光景,就香消玉殒了。最终没能熬过来。 东宫偏殿 一身考究精致的宫装少女脸色苍白的倚靠在厚重的宫门边,纤细的手指肿胀青紫不堪,失了原有的纤美白皙,嘴唇干裂,布着道道血痕。“母一妃,求求。。。求您了”低声讨求,嘶哑的嗓子已不能发出声音,吱吱呀呀像是琴断了弦,眸光空洞,红肿得像是能滴出血。在满心的绝望中,陷入无尽的黑暗。 第二章 讽刺!兔子会咬人? 十年后,承荥郡主私宅寝室 一张做工极其精美的架子床,黄花梨木,弥足珍贵。床架雕刻并蒂莲花,分外罕见。配上烟蓝色的帘幔,整体清雅别致。 宽大的床上锦被横铺,堪堪盖过年轻男子的腰身,漂亮的人鱼线,偾张的肌肉,好一张美男图。此时正惬意的枕着右手臂于脑后,瞧着床尾。因床尾帘幔悬垂,将女子挡的严严实实。一头乌黑秀发散垂于身后,一张鹅蛋小脸露出,杏眼弓眉,睫毛长翘,像是盖了一把刷子;鼻头小巧圆润,鼻尖一颗黑痣,平添了丝妩媚;漆黑如夜的眼眸愣愣的瞅着锦被一端。 桦妤忽然起身,连鞋都没穿就下了巨大的梨木床,从北墙的顶箱柜子,最下边一格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子,沉甸甸的拿都有些吃力,重重放在铺了毯毡的地上。盒面上雕刻着一对戏水鸳鸯,鸳鸯突出木盒,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打开盒子满满当当一片金黄,从中随意取了两枚能亮瞎人眼的大金锭子,匆匆走回床前,直接扔在锦缎被上,桦妤气呼呼地说道:“拿去,别说本公主嫖了没给钱。“ 见他要起身,被美色夺取意志力的桦妤回神,警惕的瞧着他:“你要做什么?” 精壮的身躯起了身,也没回话,从容的从一旁扯了件银灰色丝绸长衫披在身上,慢条斯理的将带子系上,步下床榻,幽幽地说道:“。。。臣出门没带碎银,殿下给了这么多。”一步步向桦妤逼近,清俊透着邪气的脸上面无表情,眸子升着寒气,紧盯着两米远那张爆红的小脸不放,就仿佛没有看到桦妤眼中的尴尬和羞涩。 “你,你要作甚,你别过来。”葱白的手指指着前方顷长的身躯,该死,屋子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处,只能围着外厅那张圆木桌躲。随着快跑,对襟曳地长袍在奔跑间,尾端飞扬飘荡起来,露出大片笔直纤细的玉腿,白的晃眼;桦妤回头时从一头黑色锦缎般的秀发中,时而漏出的小片香肩,妩媚中透着性感。一缕秀发滑下肩头掉落在锁骨处,江佑勍目光幽深的瞅着小巧精致的锁骨窝,看着那张不知是气的还是因跑动而染红的脸颊。 绕着桌子追逐了两圈,江佑勍厌恶了这样的幼稚游戏,长腿长脚三两步便绕过来踩着丝缎长衫裙的尾端,一把攥住纤细的手腕,将人带到胸前。 “臣这是给殿下找零哪,殿下跑什么?”怎么说从小混军营,因偶尔与京中贵女c公子交往才一直收敛,怕冲撞了贵人。现下是彻底被逼恼了。去他的礼节! 桦妤被江佑勍的无耻彻底震晕在当场,没回过神来,不料就被轻松抓住手腕,一个旋转,扑在一面肉上:“你。”不等她抬头的说话,就瞧着厌恶的那张脸薄唇一扬,一个轻蔑的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翻地覆,便被扛了起来。桦妤羞愤难当,奋力挣扎没多久,被一个重摔在床上。右脚踝不偏不倚正好磕在床边上,疼的桦妤半天没说出话来。咬着唇把眼泪生逼回去。 。。。。。。。。。。。。。。。。。。。。。。。。 。。。。。。。。。。。。。。。。。。。。。。。。。。。。。。。。。。。。。。。。桦妤绝望的盯着锦被上的并蒂莲,纤细的手指绞着被面,恨不得揪下来。就在这时桦妤脑中跳出当日她逃婚被抓,罚跪祠堂,她老子端王爷恨铁不成钢的对她那顿训斥,犹记得那段&039;江家满门忠烈,铮铮铁骨,个个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你嫁与他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039;泪水澎湃的涌出眼眸,他娘的!讽刺,天大的讽刺!粉拳锤着锦被。 熙攘的声音由远至近,桦妤一睁眼,入目便是雅致的楼阁门口。墙根的爬墙虎长得茂密雄壮,将左面墙遮了个严严实实,簇拥着悬于门屏上的匾额‘白梨苑’三个大字映入眼帘。白梨苑?长安! “郡主,不进去吗?”小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转头瞧着她的婢女端着八宝盒看着她,一脸疑问。 “哎——小心点,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的。。。”小翘扯这个嗓门对着随从喊,年轻的随从险些将小茶桌上的紫砂茶杯摔在地上,被这么一吼闹了个大红脸,颤巍巍的向前走。小翘撩裙裾踩着脚踏下了马车,一脸不放心的跟着随从后面碎碎念。桦妤转头瞧着身后马车车顶右角,小灯笼上贴着篆体‘端’字,不错,是她家的马车。可是她来‘白梨苑’做什么?听戏?怎么就回了长安,昨天不是还在恒州她的私宅吗? 抬眼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人山人海;楼宇罗列,鳞次栉比;宽阔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灯笼多的能将星夜变成白昼;“嘭一嘭嘭一”几声巨响,夜空乍现几朵绚丽的烟花,绽放与消失不过弹指间,烟火一个个接连而升,星空不曾暗淡。“啊哦——放烟花了,放烟花喽—”孩子的笑闹声,小摊的叫卖声,杂耍团的鼓乐声,人群的喝彩声。。。 好不热闹的一番景象。从这瞧着,远处灯笼c火把汇集成一条璀璨的长河,这可不就是长安的东街夜市。 “卖糖球来。好吃的糖球六文钱一串——”特色的叫卖声,拉着老长的尾音,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娘,我要吃糖球”脆生生的童音传来。 “我也要,我也要。”一旁扎着俩揪揪的女童附声说道,拽着妇人的裙裾左右晃动,腆着小脸撒着娇,卖着萌。 “好好好,都有都有,你们听话娘就买给你们。”妇人放下怀里的娃娃,转头对老板说道:“来三串糖球,给找三串大的。” “好来。”收了钱,小贩从插糖葫芦的稻草架顶端选了三串色泽诱人c卖相极好的糖葫芦给了孩童。女娃娃张口一咬,将小嘴塞得要充爆了般,一双大大的眼睛笑的都变成了小月牙,神情满足极了。 “卖泥人来——卖泥人来——呦,小公子喜欢泥人,过来瞧瞧吧。”一转身桦妤已走到卖泥人的摊子前,跟摊主一对视,瞬间点燃了摊主的卖货激情。 ‘小公子?’桦妤低头一瞧,可不就是公子嘛!身着龙凤胎胞弟的墨绿色锦袍,袖口用金色丝线绣着暗纹,脚上登着长靴,腰间束着镶嵌宝石的腰封,左侧腰间还系着通体翠绿的佩玉和一枚做工十分精美的香薰球,通身一副富家公子哥的装扮。 “瞧着喜欢就买,又不贵。人物五十文钱,动物三十文钱。”小摊主一瞧桦妤感兴趣,便开了话匣子般,哔哩吧啦讲个不停。 插在木杆上的泥人做工简直可以称为鬼斧神工,栩栩如生!你瞧那只小兔子,那一身皮毛都透着亮,毛发根根分明,做的就跟真的一样。比宫中的匠人做的还逼真,这手艺怎就流落街头市井了。长安东市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桦妤一阵感慨,眼瞅着它那张粉色的三瓣嘴竟然还在动着,多么不可思议。忍不住伸出白皙的食指摸一摸它的耳朵,却不料兔子原本通红的眼睛变成黑色,一扭头张口对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桦妤疼的缩回了手,一脸诧异,这兔子怎么还能咬人? “公子,公子,看什么泥人,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快走吧。”小翘摇了下怔住的桦妤,拉着她向‘白梨苑’走去,力气大的竟然叫她挣脱不开。桦妤回头瞅着,兔子脖子上竟然多出一根红绳,而绳子的另一端就是它旁边的那个泥人,那泥人穿了身暗金铠甲,黑色斗篷。等等,那张脸,那不是。。。 “你——”桦妤扭着脖子,杏眼圆睁,手指着泥人方向,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章 赠虞姬 一路被小翘推揽着进了‘白梨苑’的门槛,越过镶嵌着的巨大黄梨花屏风,入眼的画面真真是称得上灯光璀璨,顶棚百盏灯笼齐亮,庭燎晣晣。舞台大的出其,能容纳百人;楼高四层,从二楼起设雅间,一楼四周皆有雅座,舞台前方亦有散席。桌上茶具一应俱全,各桌都有专门负责的清俊小厮。凡出入者皆是锦衣华服,玉佩钗环,侍从簇拥,非富即贵。 一群着墨绿衣衫的婢女排着队整齐划一的从一楼一侧走进来,娉娉袅袅,容貌清丽。每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有茶盅c各种果品,样式不一,估计是根据客人的喜好分的。走到各个负责的雅间c散桌前,将果品呈上。 就单论‘白梨苑’的这番排场,也当得起长安戏剧界的翘楚了。更别说唱功,连去年太后大寿,都是请这里的名角儿去唱了一出戏。 “公子,快走呀,咱们订的二楼雅间,本来是没有的,可先前定的那位客人不看了,叫咱们给抢到了,今晚不但有《霸王别姬》c还有《穆桂英挂帅》。”小翘兴奋地像只小黄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进了雅间才发现当真是个好位置,在舞台正前方的右侧,舞台全貌尽收眼底。 “公子,《霸王别姬》这一出戏霸王竟是段一柏唱,《穆桂英挂帅》是樊小箴zhen,郡主咱们今天来对了。”小翘说的都是名角,‘白梨苑’的台柱子。《霸王别姬》演绎的是西楚霸王项羽与爱妃虞姬的旷世爱情,今儿要唱的是《看大王在帐中》这段。 “要是叶青衣能来上曲《贵妃醉酒》,那就圆满了。”小翘无限憧憬的做着少女梦。叶青衣十一岁登台,十五岁便因美貌名动京城,曾是‘白梨苑’的当家花旦之一。太后寿宴一曲《贵妃醉酒》惊艳四座,入了大明宫的梨园。如今成了宫中的红人,再听他的戏可就一曲难求了。 雅间内设简洁,门朝南。一进门北面挂着层层帘幔,帘幔一角绣着郁郁葱葱的一片兰花。一张八仙桌紧挨着帘幔,桌子东c西c南面摆放着三张黄梨花木椅。雅间西面墙上挂着两帧水墨画,一幅,一幅,莲花仿若微风吹过,荷叶翻动,颇有意境;翠鸟或展翅c或低鸣,生动逼真。一瞧旁边的题字,乃是出自前朝名家之手。 年轻小厮面容清秀,身形纤瘦,一双手生得白皙纤细。小厮从墙边的夔纹柜里取出一鼎雕镌俊秀的小焚香炉,打开炉顶,从香片盒子里取一枚茉莉花香片放入香炉点燃,不一会炉体冒出屡屡馨霭青烟,香气萦绕,一室馨香。 “客官,再有一刻钟戏就开场了,可要沏茶。”小厮转身向桦妤征询。 “嗯,上你们的茶,用我的器具。”小厮利落的将原先的茶具一一收起,放入夔纹柜里。再接过小绾手中的小茶桌,放于桌子正中央,问道桦妤:“客官点什么茶?” 其实桦妤对茶没有太多的讲究,什么都喝。在王府中有专门的下人修研茶道,她父王是个在这方面颇为讲究的人。记得父王幼年时,皇祖母对姨姥姥闲聊时说过:“吾儿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不务正业’上。他别的弟兄从小便知道如何讨得父皇欢心,攥足劲儿然荻读书。吾儿总是与众人不同,别人读书他作画,别人骑射他品茗。你说不好吧,他也没干出让本宫与他父皇蒙羞的事,画的画,亦是能入眼的。泡的茶,连杜太傅那么个严格的人都夸赞过他。就是功课念的不好。唉,罢了罢了。” 姨姥姥宽慰道:“娘娘,太子睿智果敢,将来继承大统,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六皇子天真率性,做个闲散王爷,平淡一生,未尝不是福。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娘娘何必徒增烦忧。”。。。 桦妤不曾遗传到端王爷对茶艺的天赋,但是‘不务正业’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在府中,侍女每日前来问她饮什么茶,不胜其烦,就直接下令轮着来,有几样就排个顺序,今儿毛尖,明儿西湖龙井,后日。。。十天不重样。 “那就六安瓜片吧。”随口说了个,六安瓜片,茶中极品;形同瓜子,大小均匀,香气清鲜,味道回甘。 桦妤走到八仙桌前,撩袍坐在主位上,说道:“小翘,小绾,你们要吃些什么,自己点吧。”桦妤瞧着小厮洁具c投茶c洗茶c泡茶c奉茶一整套做下来从容有序,不疾不徐,纤长的手指做起每个步骤,竟是一种视觉享受。 “谢公子,我去瞧瞧都有什么。”小翘兴奋地走到绿衣婢女旁边,从托盘上拿起竹简,打开上面刻着各式果品c茗茶,样式繁多,琳良满目。看的小翘眼花缭乱,竟犯起选择困难。 桦妤好笑的看着小翘,再这么瞧下去,戏怕要开始了。连竹简也没看,对绿衣婢女直接说道:“水果各式来些,上大托盘,果脯糕点来一碟,再来盘瓜子。” “公子要 黑瓜子还是白瓜子,口味如何?”绿衣婢女燕语莺声,听着悦耳。 沏完茶,小厮双手将茶杯放置桦妤面前,“都来些吧。”桦妤抿了口茶,不自觉地挑眉,的确是好茶,茶香泗溢,入口留香。 “是。”得令下去。 这时小厮将帘幔收起,舞台一览无余,映入眼底。 “果真,银子没有白花的。”小绾在另一边帮着收着帘子,不尽感叹到。 一阵鼓声响起,“开始了,开始了。”小翘兴奋地喊道。 “主子?小公子怎么还没到?”小绾朝门外望了望,转身问道桦妤。 “嵘启?可能一会就到了吧!”嵘启说要来吗?她怎么不记得?不过从小到大,她的胞弟就是她的小尾巴,走到哪就跟到哪?甩都甩不掉。 台上胡琴锣声起,一列侍女入台站定;虞姬身披鱼鳞甲,头戴如意冠,一身曳地青衣长裾缓缓步入舞台中央。身段纤柔,体态风流。面上浓彩重墨,眉眼深化,好一副倾城国色貌。 虞姬唱:“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一开嗓,惊艳全场,声音清亮,字正腔圆,娓娓动听。忧心之情从声音到神情,演绎的十分到位。 “好——”四周喝彩声,掌声起。 ——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凄美忧愁的神情,令人怜惜。 “云敛清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一段末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当霸王唱出“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慷慨悲歌时,苍凉悲壮,情思缱绻悱恻。桦妤竟忍不住潸然泪落。项羽年少英俊c勇武盖世,却刚愎自用c英雄末路,不得不和爱人在此诀别。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虞姬凄然起舞,一招一式字一腔都极为精准入微的塑造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倾城佳人;唱腔悦耳动听,清丽舒畅,引人入胜,虞姬当如此。 ——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桦妤仿佛见到了姿容倾城,才艺双馨,舞姿绝艳的虞美人。那个陪项羽征战沙场,舞得一手“鸳鸯剑”,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纵使深爱之人身陷囹圄c四面楚歌也不离不弃。最后为不让项羽为她分神担忧,自刎账下。用生命诠释了对爱情忠贞不渝,生死相随。 “好——”小翘的喝彩声令桦妤回神,不想刚刚入了戏,眼里竟只瞧得见虞姬。 桦妤小指拭了眼角的泪珠,黑眸一转,对小绾说:“取纸笔。” 纸砚铺开,运笔用锋在纸张正中央写下几个字,桦妤虽年少,却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这几乎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优势。下笔收放有度c直曲方圆c刚劲逸丽。写完后,拾纸晃了晃,吹干浓墨。将半张小纸折叠,放在铺了红巾的托盘中正央,小厮方转身离开。 小翘激动地趴在看台边上,小半张身子快探出去了一瞬不瞬的瞅着戏台,连小绾都忍不住侧首瞧着。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意犹未尽。 “好——好——”喝彩声连绵不绝,掌声如雷。 “虞姬是谁?演绎得太好了。” “霸王是段一白,虞姬保不齐是哪个名伶。” “名伶?瞧着面生嫩得很,不像呀!是不是初登台,要不以前怎么没瞧见。” “画着彩墨,你瞧的明白吗?不可能,初次能唱的这般好。”听着隔壁一群世胄家的公子哥们为‘虞姬是谁’而争论不休。 演员谢场之时,‘霸王’段一白面前早已有一干小厮托盘等候,‘白梨苑’有规矩,客官除了支付各个雅间席位c听戏的银两之外,若是想打赏优伶,便给‘白梨苑’专门负责的小厮呈上,客官及家奴不得私自上前。之前有两富家子弟为博名伶一笑,一抛千金,相互攀比,最后大打出手,被人抬着出门的局面,画面实在太难看。崖公便定了这么个规矩,听戏,成一个‘雅’字,为妙。 瞧着小厮在虞姬准备下台时将托盘呈上,顷长倩影停住,一顿。四周一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瞧着虞姬。本有些人跃跃欲试,想打赏,因着段一白才是名伶,虞姬面生年轻,也不知是谁,怕同行之人揶揄取笑,便在举棋不定间犹豫,不想有人已经付诸于行动。 也不知道小厮与虞姬说了什么,只见纤长玉指拾起红绸上的纸条,两指一捻打开纸条,‘赠虞姬’三个大字跃然纸上,字体风流潇洒。小厮此时掀开红绸,四周一片哗然,八枚金晃晃的大金锭子张扬的躺在托盘上。 虞姬眼眸一沉,抬眼生生瞧过来,画着重墨的双眼,眼尾上扬飞翘,眼眸深邃无底,彩粉敷面,鼻梁高挺,神情清冷。再加上那一身鱼鳞甲,竟有一番英气之美。 桦妤托着腮,一对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身影。瞧着她打开纸条,抬眸,直直的向她看来,面上无怒亦无喜。那一眼,该怎么形容,摄了心魂当是如此吧!桦妤觉得胸口像是被攥起,一下子忘了呼吸。四周吵杂消失,好像只余留她二人。尔后又像是怀里揣着只小鹿,蹦跶蹦跶欢快的像是要跳出胸口。 虞姬敛了眼眸一垂首,玉颈秀颀,再朝她看了一眼,便转身下了台。裙裾像是浪涛翻涌,好似在人心中荡了涟漪。 这是李桦妤第一次对戏曲痴迷上了瘾,也是第一次打赏伶人。 曲终了,一段铿锵坚毅的爱情绝唱落下帷幕。可是一场戏的结束,何尝不是另一场的开始。 第四章 梦醒 因桦妤重金打赏了花旦,台下的看客议论纷纷,相互讨论打听,到底是谁家如此财大气粗抛千金。虞姬又是何人扮演?演绎的如此传神,那一眸一笑尽是柔情,一动一念终是哀伤。终场虞姬挥剑自刎,竟叫人久久不能出戏。自古美人香消玉殒,总会勾起世人无限的怜惜。 二楼赏梅轩里几位年轻的小公子也为此议论纷纷。 “刚才是何人打赏?出手如此阔绰。”一身材稍胖的公子一手捏着果脯,边吃着边好奇的问道。 “咱们这一层的,那虞姬不是瞅着中间那块嘛!”对面一位把玩着手中麒麟眼菩提手串的公子回声到,眼眸都没抬。 “不会是映月轩吧!”绿衣公子激动地喊道,一双眯缝眼此刻也圆睁。一拍桌子,肯定道:“绝对就是。” 转头对身后的公子说道:“张卓一,我就说嘛。”他二人来的时候,正好桦妤一行才下马车,打了个照面。去解手回来又碰到小翘拉着桦妤上楼。 “那家主子不大,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瘦小,面容倒是清俊,唇红齿白的。有意思的是他那俩小婢女,脸生得一模一样。刚才进门的时候瞧着他家马车挺大,还套着双马,也忘了瞧瞧哪家的?”光去瞧那俩双生丫头去了,两人长的虽称不上明艳动人,却也俏丽的很,因双生而尤为特别。 都说街景边老妇人八卦,可这群男人们八卦起来也是不逞多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没个正行,你没事盯人小丫鬟瞧什么呀。”青衣锦袍少年回呛到。一双眼睛长而大,眼皮内双,鼻梁高挺,面容俊朗。座的久了,有些疲乏。因中场休息两刻钟,便放下紫砂茶杯,起身欲往外走。 “颜六,去哪啊?”绿衣公子侧身朝他喊道。 “透口气。”颜晟廷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别不是偷偷去瞧那俩丫鬟了。”御史家的二公子梗着脖子朝门口喊道。 “当是你啊。”身旁一小圆脸公子笑骂道,一屋子人哄堂大笑。 颜晟廷出了赏梅轩,想去前方走廊的窗边透透气。初秋,天还是有些燥热,窗子都开着,好在今夜有风,长廊上的帷幔被吹得飘飘荡荡,长廊 上个婢女端着撤下的果盘,匆匆走过,透过飞扬的帷幔,倩影时隐时现。前方有几个雅间的客人出来走动,各个屋子传来阵阵嬉笑交谈声,颜晟廷百无聊赖的瞅着窗外的夜市,打发时辰。 映月轩里因着中场休息,小绾走过去将帷幔放下,‘白梨苑’的构造真是鬼斧神工,从楼上每个雅间向外瞧,舞台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可是雅间之间却很难瞧见彼此。再者还可以用帷幔遮挡,只听戏。 “公子,你听大家都在议论咱呢,亏着在雅间还有几块墙挡着,这要是散席,还不得把咱么当成猴看。”小俏嘴上抱怨着,眉眼里却全是得意之色。 “你只要不说,谁知道。”小绾转身回了妹妹一句,她其实心中有些担忧,这是要是被王爷王妃知道了,少不了一顿责骂。 桦妤倒是不在乎,起身抖了抖锦袍。刚刚许是茶水喝得多了,突然想去解手。与小翘一起,在绿衣婢女的引领下去了一楼。 回来时,刚上二楼一抬头桦妤停下了脚。 “二舅?他怎么来了。”前方穿着万寿袍褂的儒雅男子,摇着纸扇,跟着对面一位中年男子在走廊里相聊甚欢。 “二舅老爷,还真——”桦妤一把捂住小翘的嘴,蹲下身躲在旁边一盆茂盛的鹤望兰后面。 都怨她之前来长安时,路过兖州,顺便在满香楼吃了个饭,吃完了才发现银两不够,她又懒得拿银票去钱庄取,给店家嫌面额太大找不开零拒收。左右为难下签了他二舅的大名,他二舅时任兖州刺史一职,签他的是极为妥当的。让他老人家失了银子,她便不好再上门叨扰,便直接来了长安。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当时舅舅正在擦着他那个新得来的双耳翡翠瓶,在接小厮递过来的她这顿霸王餐账本时,不小心将翡翠瓶打碎了。气的捶胸顿足,八百里加急书信找她,信中言辞不忍卒读,对那只已碎花瓶的怜惜跃然纸上,当然对她的埋怨即使看不到本人,也能从那厚厚的十四页纸中深刻的领悟到。 “郡主,怎么办”小翘无声的问道她。 “好在他在西面,咱们在东面,我先下去,你等会叫着小绾从后门出去,别让他瞧见了,千万别让他看见。不过估计他也认不出你,但你和小绾一起就不行了。”双生子,太扎眼。 “是,郡主你哪?”小翘点着头,又问道桦妤。 “我在一楼后门等你们。”循着机会,弯着腰拐弯步下楼梯。 “好,郡主小心。” 一句‘郡主小心’让看着窗外的颜晟廷不禁侧目,看了过来。小翘全然不知,目送着桦妤下了楼梯,起身低头向雅间走去。 桦妤下了楼梯,一转头,偏偏他二舅也下来了,吓得桦妤疾步跟在一旁走过来的绿衣侍女内侧,遮挡身形。 匆忙进了过堂,到了后院,左拐右拐,却怎么也拐不出去,好生奇怪,急出了一身冷汗。一转头前面又出现了走廊,两旁各四个门,后面传出脚步声由远至近,匆忙间随意打开一扇走了进去。是伶人的化妆间,几大排花旦演出的衣服架子堆放在门边,往里走一个背影出现在桦妤眼前,是谁?穿着青色的中衣,正在卸头顶的簪花。 一瞥,铜镜中映出一张浓墨重彩的脸,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清冷,面容冷静,瞧不出喜怒。“虞姬?”桦妤惊奇的喊出声,随后反应过来,捂住嘴,声音实在太大了。 虞姬放下从头上取下来的殷红色簪花,面无表情地从铜镜中看着出现在他身后的桦妤。 桦妤从惊喜中缓过神,瞧着虞姬的脸,一个大大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便冲上前去双手握住虞姬的手腕:“姐姐,帮帮我,有坏人要抓我。”大大的杏眼满是殷切,脆生生的说道。 虞姬低头瞧着手腕上那双白乎乎的小手,正用力握着他,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直瞅着自己,像极了小妹养的那只小奶狗,就差摇尾巴了。 细看虞姬还是那么美,眼神里满是冷漠,原来是个冷美人呀!桦妤感叹道,全然不知虞姬此刻在想什么。 烛光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映照在旁边的墙壁上,与前厅的珠光璀璨相比,这里实在是太晦暗了。虞姬执着眉笔,细细的描画着桦妤的眉毛,脸上已涂抹了大片浓彩,遮了原有的稚嫩模样。 因两人靠的太近,呼出的气轻轻喷在脸上,痒痒的。桦妤忍不住睁开眼睛,细细的瞧着虞姬,容貌绝艳,楚腰蛴领。 虞姬看着面前的小少年,秀气的五官,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黑白分明,直直的瞧着他。烛光的映衬下,眼眸璨若星河。纤翘的睫毛像是两把扇子,那眼眸里只映衬着盛装的虞姬。 虞姬执着眉笔的手停下,深深地瞧了眼桦妤,桦妤眼神更是专注热切的盯着虞姬。无法,虞姬薄唇微扬,轻声说道:“闭眼。”不闭眼怎么画眼线。 虞姬声音动听悦耳,却远不似台上唱戏时的清亮,而是有些低沉,带着磁性。 “嗯?”桦妤呆呆的瞅着,没反应过来,小嘴微张,贝齿露出两个白色的点,表情呆萌又透着丝傻气,虞姬脸上终有了丝笑意。 那时,桦妤对戏曲不懂,就像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不像小翘如数家珍,此时在她的印象中,就该女子唱花旦,男子扮小生,中年男子演老生。 所以虞姬就是貌美的女子,花旦就自然是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又只留下虞姬一人镜前卸妆,烛光微漾,寂静的就像不曾有人来过。擦拭脸上的重彩,突然凤眼一瞥,一旁的矮几上放着墨绿色锦袍,锦袍一端垂在地上,一枚做工十分精美的香薰球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锦袍边。 桦妤身着靛色武生衫裤,腰间扎着黑布绳,头顶带着小布帽,脚上登长靴。再配一脸重彩,活脱脱的一清俊小武生。 一阵疾步快走,找着去后院的路。桦妤从不觉得自己是路痴,可是现下也不禁要怀疑。怎么走也走不到出口,别说后院,前厅也没瞧见。不知走了多久,走到腿都细了的时候,终于瞧见了走廊尽头模糊的树木,漆黑的夜空,零散的星。 穿过园中茂密的花丛,皎洁的月光勉强照亮前行的路,走过假山拱门,眼角余光瞟到‘有人’,假山上有人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夜空,说不出的寂寥。 当那人幽幽转过头来,桦妤定在当场,随后委屈至极的瞅着他,眸中雾气氤氲。眼见那人撑起身飞身跳跃下来,走到她身前三米处站定,不肯再走近分毫。桦妤踌躇着擦着眼泪向前迈进,那人便退后一步,桦妤再向前,那人又退一步;最后演变成桦妤一路追赶,可无论怎么奋力向前跑,那道身影始终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摔倒在地,再也追不上了,只能放声痛苦:“颜晟廷——” “郡主,郡主。。。”远处隐隐传来声音。 “回来。。。”还是不能从痛苦中回神。 “郡主。。。” 桦妤一睁眼,透过泪水入目的是暖橘色床帐,中间系着如意结。痛,四肢酸痛的像是被马车碾压过。原来一场梦,可那并不仅仅是梦。 第五章 子嗣 桦妤的父王端王封地在齐州,她在齐州度过了十六年。十六岁那年她受封青澜郡主,封地青州,下嫁江佑勍。 江家太爷是开国元勋,戎马一生,为大宏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身下六个儿子,四个战死沙场,一个断了臂,再加上一家孤儿寡母。江家老太君在历经丧子之痛,毅然撑起了整个国公府。二房嫡孙江镇南世袭了镇国公的爵位,次孙江镇北而立之年就受封辅国大将军,坐镇西北。 江佑勍的父亲排行三,便是为国捐躯的。仗胜了,人没回来。那一场大战前,他父王曾为其押送军饷,闲暇时,二人相聊甚欢,被将军的胸襟与气度深深地折服,就差义结金兰了。父王是个极重情义之人,目睹战况的惨烈,自是悲痛惋惜。战后,是父王带着江将军的人回来的,所以对江家有特别的情分在。 江家世代守卫边疆,到江佑勍这代已是第四代。她十岁那年,一道圣旨,差点将江家灭了族。那时她小,不太能理解灭族的含义,也没有亲眼看到那份悲壮与惨烈,只知道那段时日父亲为江家奔波周转,时常暗自叹气。 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江家男儿再次入军,可那时的江家早已不是那个手握百万大军,坐镇西北边陲的功勋世家。 她在大婚前见到江佑勍的次数寥寥两次,一次是五岁那年回长安,在御花园捉迷藏躲在假山的石缝里出不来,是路过的他去喊得的侍卫,费了点周折,最后没憋住她尿裤子了,羞涩又惶恐的在奶娘的怀里嗷嚎大哭。一次是定亲时,王府的后花园,显然相见也不会多愉快。 她从小在齐州长大,长安不过是皇祖母思子心切之时,她才可以跟随父王回去的地方。也只是偶尔被召回,享受片刻天伦。 每次去住顶多一个月,所以对那些皇亲国戚识得不多,同龄的皇族之中与小侄女东宫嫡女李桦绱最为相熟,也最投缘。她比桦绱年纪小,桦绱不肯喊她姑姑,二人便总是以姓名相称彼此。哦对了,桦绱最喜欢的哼哼就是父王给她的。 后来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侍卫长,便偶尔去长安小住段时日,可那时桦绱早已不在东宫,太子殿下宾天了,她的二皇叔继承了皇位。她被封为公主,封号长乐,去了自己的封地。桦绱儿时曾定下一段婚约,就是与江家并称‘百年四家’之一的顾家,他家的嫡公子。顾家没那么幸运,最终没等到那份赦免。后来也是听说,依着江家的规矩,年满十二,必须从军,江佑勍当时在军中历练,要不是监斩官执意要次日再行刑,江佑勍便成不了她的仪宾了。 桦妤对长安是无限向往的,那里的一切都令她新奇,再者便是江南道的镜州,传说那是一片掉落人间的仙境。她喜欢游山玩水,母妃每次拦着她,父王就会在一旁帮腔:“让她去吧!” “姑娘家家,不做做女红,背些诗词,整日往外跑,成什么样子。”一手拍在石桌上,皱着眉头,可是母妃生的温婉,生气也不见得吓人。 “本王的女儿,即使不会女红,也不愁嫁。”父王坐在亭子的护栏边,迎着明媚的日光洗着紫砂壶,一边回道。 母妃起身走到父王面前,不满的念叨:“王爷,你总惯着她。” “我还总惯着你。”父王抬起头笑嘻嘻的回道。 “王爷。”母妃大惊,娇叱道,本就不见衰老的脸颊,多了两朵红晕,平添了股少女的娇羞。 “哦——”她和胞弟趴着石凳上对视一笑,在一旁起哄,下人暗自相视偷笑。旁边的花丛盛开着大团大团的花朵,像是孩童灿烂的笑脸。 “如岚,娶你时曾与你说过,做了我的王妃,给不了万里江山,却可以陪你去看大好河山。后来,渐渐知道,本王根本就无法兑现承诺。”他皇兄睿智果敢,勤政爱民,孜孜求治。然有一点刚愎自用,生性多疑,所以他想过太平日子,闲散王爷就不能轻易出封地。 “她想出去走走看看,就让她去吧。不放心就多带几个侍卫。”父王拍拍母妃的肩,宽慰道。 儿时她枕在母妃的膝上问起过,为什么就瞧上了父王,母妃目光温柔的撸着她的头发说道,因为‘给不了万里江山,却可以陪你去看大好河山’这句话是她听到最动听的情话。当年母妃可是太子良娣的有力人选,太子妃也就是桦绱的母妃身下还并无子嗣,多少世家嫡女抢破头想进东宫的大门。 都道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眼。外祖母一眼就相中了父王。父王为了追到母妃,做过太多壮举。不惜半夜翻了尚书令魏大人家的后院,魏大人何许人也,浸染朝堂二十年。装聋作哑演了出好戏,带着一众下人将父王逮了个正着,兜头一顿暴打,连瞧也不瞧,直接送了大理寺门口。明堂之上,才知晓登徒子竟是六皇子殿下,大理寺卿骑虎难下, 左右为难。魏大人佯装不知,以为是登徒子,才命下人打的,直言要个说法。拍着桌子,梗着脖子喊就是殿下也不能翻臣的后院。 在魏大人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父王顶着个乌眼和一管鼻血,可怜巴巴的对魏大人说道:“可否将它带给魏小姐。”说着从怀里抱出个小兔子,通身雪白,兔子一回头,吆,左眼处一圈黑色,还是个白底黑花的呢。大理寺卿憋着笑瞧着祖父怒目圆睁,黑着张脸,拉得老长。 第二天朝堂之上此事就传遍了,皇爷爷在魏大人的声声控诉下,老脸险些挂不住。就是如今老一辈的说起父王追母妃的那些糗事,也是津津乐道。 桦妤十三岁那年的确与胞弟去过长安,途中吃了顿霸王餐,二舅做得冤大头还垫上了个翡翠瓶,‘白梨苑’一抛千金赠虞姬这事亦是当时年少,喜欢的就恨不得将能给的都捧到她面前,这一点像极了父王。两年后再一次去长安找虞姬,却如何也找不到,后打听说年初才死了个唱花旦的年轻伶人,因着年轻貌美,短短一年多就小有名气。听后很是惋惜,后来随着时间渐渐忘却了。 当时她在‘白梨苑’的确遇到了二舅,不过她化妆扮武生出来的时候二舅已经走了,因为逮到了正进门的嵘启,她胞弟做了替罪羊前去听二舅的抱怨了,谁叫她吃霸王餐的时候,也是穿的男装呢! 她当时并不知晓二舅离开了,站在走廊上瞧见一群家仆向她跑来,吓得转身奋力奔跑,逃跑的时候撞到了颜晟廷,那群奴仆瞧了他二人一眼,便向另一边跑去了。后来才知道,是太仆大人来抓儿子,听说这位少爷为名伶樊小箴抛的家底都快没了。 与颜晟廷真正相熟是半年后,颜家祖籍便是齐州,时常往返两地。母妃做东,请了一群世家夫人c闺阁小姐,明面上是场品茶会,一圈子官家小姐吟诗作对,好不风雅。实则是给嵘启选妃,她招婿。正好颜晟廷陪着母亲妹妹前来,十五六的少年就像雨后春笋般疯长,她一下子没认出来。后与他的妹妹成了闺中密友,二人的见面也就多了起来。 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本想着等到她及笄之时,他便央求他父亲前来提亲,不料在他回长安没多久便听到他与武安侯府千金定下婚约,她本想去质问,半路父王将她拖了回来,那是父王第一次对她说重话。她不吃不喝,以绝食来反抗,第二天一早,母妃就来了。 “母妃为什么,你们明知道我倾慕于他。”着中衣坐在床上,哭着向母妃控诉,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我的傻女儿,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们成不了夫妻的。”母妃坐着床边,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无奈的叹着气。 “为什么?”她不懂,到底是为什么。 “颜家受天家重用,新王登基,多有忌惮,你父王怎么敢与颜家联姻,颜大人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都知,不愿点破而已。只是他们不知,平白付了真意。 “再者,颜家嫡长子尚了郡主,做了仪宾,就不得再入朝堂,颜晟廷那孩子一看便知前途不可限量,难道你要瞧着他一生碌碌无为。”母妃反问着她,竟叫她难以回答。她从来没想过,她与颜晟廷之间横搁着这么多阻碍。 “可是。。。”顶着双兔子眼,哭的小脸通红,委屈的极了。 “妤儿,生在皇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要明白。”母妃拉着她的手,哄着她。 “情谊啊,随着时间会冲淡的。”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 是啊会冲淡,只要不想,就不会痛。她都与江佑勍成亲三年多了,本来她过得挺惬意的,江佑勍整日待在军中,回来的次数极少,有时一年见不上一回。十天前,父王将在王府蹭吃蹭喝过的逍遥自在的她打发过来,美其名曰‘年轻夫妻,不能总分居。’她想反正他在军中又不回来,在哪呆不是呆呢!没想到一进私宅的大门他竟然在,当晚上不知抽的什么风,竟然说他们该有个子嗣了!他还真打算与她白首到老不成? 桦妤真是越想越不透气了,索性坐起来。 “郡主。”小绾端起一杯花蜜水,走上前来。嗓子正难受着,桦妤端起来就饮,喝完了环视屋子。 “卯时,罗将军来找仪宾,不知说了什么,二人匆匆走了说是回军中,要十天左右才回。”小绾放了杯子,从衣架上取了件丝袍,袍子后方绣着大片海棠,绣工精美,针脚细腻。帮桦妤将头发从领口取出,松散的垂在身后,头发浓密黑亮,竟真的像是瀑布般悬垂。 瞧着小翘从门外带着一众丫鬟进来,在外间指挥着摆放早膳,两个丫鬟端着铜盆c托盘,托盘里放着巾帕,花露皂角供桦妤洗漱。另两个去床边收拾被褥,提起锦被‘咣当’一声掉出两枚金晃晃的金元宝,一屋子丫鬟面面相觑,转头瞧着桦妤,桦妤抽了抽嘴角,坐在铜镜前,自顾自的从玉质的小瓶里取出花油摸着手。小绾给丫鬟使了眼色,小丫鬟捡起金定子放在茶几上,继续收拾屋子。 小绾简单的给 桦妤绾了发,刚在发后别好一枚玛瑙镶嵌宝石华胜。就看着桦妤转过身,面对着她,大大的杏眼灼灼的瞧着她,看着有股不妙的预兆,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要做什么?” 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樱唇还咧着到血痕,张嘴轻声说道:“收拾行囊,离开这。”十天哪,难不成她要待在这等着他回来不成。 “去哪?”小绾一脸错愕,不自觉地轻声回问。 瞟了眼金定子,眼眸一转,透着灵气。“袁——州。”去她那位活得快腾云升仙的侄女那,是最好不过了。 第六章 哼哼 袁州明月山 明月山山群巍峨,云海翻腾。满山遍野的草木与花海,山野天池,清泉飞瀑,好一片彩墨山水。 五月清晨,阳光甚是明媚。满山遍野批了一层绿衫,新出的叶子透着嫩绿的色泽,被连日来的几场春雨冲涮的晶莹剔透。园中一大片六角大红山茶开的如火如荼,花瓣层层郁郁,整齐地堆叠在一起,颜色明艳,嫣然的很,就像一大团粉色的云,远远瞧去很是养目。旁边成片的惠兰开的也极有格调,郁郁葱葱一大片,透着浓浓生机。 寝屋的木窗边摆放着黄梨花木梳妆台,台上的铜镜右下角雕刻着大片荷花,繁复的纹路每一道都将叶子赋予了生命,栩栩如生。光滑的镜面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倒映在斜对面的墙壁上,明晃晃的一大片。 镜中映出张瓜子脸,一双瑞凤眼,水眸明亮清澈,眼尾微微上翘;鼻梁挺直,唇形饱满,只是脸色苍白,神情清冷。 领如蝤蛴,颈间系着一串翡翠珠链,珠子小巧通透,将脖颈衬得更为优美;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掩了眸底的情绪。身后的婢女为其栉发,百合髻上玉钗横斜,上面缀满玛瑙宝石,玉钗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又加上身形消瘦,倒显娇弱惹人怜惜。 “公主这宝石繁花金簪,用了多少年了,总觉得不如当年颜色绚丽了,换个新的样式吧。”海棠本想将金簪给桦绱插于发后,桦绱伸手一挡,照着铜镜左右瞧了一瞧,见并无凌乱,也就不让海棠给她往上插簪子了。 “有什么不同呢,在这深山之中,是新的,旧的,有谁会在意?”葱白的手指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起身向外厅走。 海棠瞧着盒子底层静静躺着两支工艺精湛的凤簪,尾端刻着小字长乐,不知公主何时才能带着它重回长安。 桦绱这套院落是建在明月山的半山腰一块不小的平地上。三排房,每排六间屋子,房梁挑高,比寻常人家建的高大。第一排中间是前厅,公厨,西边是家奴侍卫住宿的屋舍,东边还有两间客房;中间一排是桦绱的院落,院子里奇花异木,竹木丛萃;中间偏东的屋子是正厅,西面三间是寝室,浴房;东面紧挨着正厅那间被南北劈分建成婢女值夜的寝房,剩下的连贯正厅与东一间。东一间是书房,朝南的墙被凿开,开了扇门,并在前面修葺宽敞的水榭,方方正正,水榭前方摆了张巨大的罗汉床,以供休憩。要是盛夏,坐在罗汉床上向外看去,亭下水池里红白锦鲤c怒放的睡莲尽收眼底。这屋舍的构造是根据她的公主府临摹修建的,只不过面积小太多。 桦绱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托着腮,出神的看着两只小麻雀立在枝头鸣个不停,小脑袋一晃一晃的,或许是赏着园中景色。瞧着瞧着思绪便不自觉地飘远—— 李桦绱是东宫时隔十五年出生的第一个孩子,真真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太子嫡长女,千娇万宠的长大。从小跟着小皇叔李乾成‘为非作歹’c‘惑乱后宫’,凭着张软萌无害的小脸蛋没少捉弄宫人,谁见着这两个小魔星都吓得绕道走,当然还有与她同岁的小皇姑熙毓和杜家长女杜之凝助威。 朝堂之中有左右c东西南北派,自然这群皇子公主c公子小姐里少不了要有几个圈子。小皇叔李乾成排行老八,其母后是皇爷爷册封的第三位皇后,前两位皆已驾崩,小字莹珍,人称陆皇后。娘家是潭州陆家,祖父做过盛康年间太常少卿,胞弟陆铭远时任少府监。李乾成与桦绱从小就很合气场,李乾成三岁的时候,那时桦绱不过一岁,扎了两个揪揪,奶胖奶胖的小脸,粉白粉白的像颗汤圆。两颗圆圆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你,萌萌的,怎么看怎么讨喜。 八皇子捏了捏桦绱的小胖手,转身拽着小陆皇后华丽的裙裾,裙摆如同一支牡丹倒垂的样子,丛丛叠叠。仰着圆圆的脑袋渴望的瞧着母后:“母后,成儿也想要个妹妹。”奶声奶气的跟小陆皇后神情十分真挚的说道:“就像鱼鱼这样的不行吗?”小眉毛纠结的拧着。 小余是她的乳名,她母妃在生下她之前,还生了个哥哥,不到一个月夭折了。所以怕她也不能健康的长大,便起了‘余’这个字,就是余下的意思。不过四岁的八皇子理解不了‘余’字,以为是吃的鱼字。 “七哥有妹妹,成儿也想要个妹妹。”委屈的快哭出来了。与昨日太晚,所以没吃到肚子里的那块梨膏糖表情是一模一样的,倒是闹得一屋子人笑个不停。 李乾成的七哥便是七皇子李重宴,这名字始于香山居士的那首《琵琶行》,添酒回灯重开宴。其胞妹是小皇姑李熙毓,都系熙贵妃所出。 七叔李重宴年长桦绱四岁,桦绱满皇宫疯玩的时候,他已经入太学了,是不太常见到的。 杜之凝太后内侄孙女,司空大人的嫡女,与她 从小一起长大,瞧瞧身边这群玩伴,比她辈分小的估计也不多见了。 之凝是小皇姑的伴读,当年给她们选伴读的时候,母妃一眼就相中了之凝,但熙贵妃也相中了,所以母妃退而求其次选了辛家女,辛妍月做了她的伴读。熙贵妃与之凝母亲做姑娘时是闺阁密友,要不是之凝年小,她都以为贵妃娘娘会直接把之凝当成儿媳妇来疼。听说后来还有意将侄子介绍给之凝,不过这是后话了。杜之凝从小就活出了长安官家小姐的最高范本。高贵的出身,姣好的面容,当然这是笼统的说法,举个实例,一群本就长相出众c身份高贵的公子小姐当中,你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之凝,风头全叫她一人占足。比江杳嫄江家大小姐,还要美。她就是母妃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比如说“余儿,你瞧瞧你这笔字,怎么能叫人看得懂你写的是什么?整日就知道和你小皇叔疯玩,你看看人家之凝怎么就能静下心来,中指都起了茧子,那字写得多隽秀。。。” “余儿,喝口水再玩儿,一上午了,你们几个也不累,你看看之凝,人家看了好一会书了” 。。。 母妃就好像没能将之凝抢过来当作她的伴读而心中抱有遗憾,所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常常提到之凝。 八岁,李乾成到了入学的年纪,自从去了国子监枫林书院,那在桦绱面前可谓是神气十足,就差横着走了,大字儿都没识几个,文人的派头可是学的十成十,嚣张骄傲得很。这让桦绱很是不爽,于是去找小皇姑,一顿宣泄不满,两个黄毛丫头一拍即合,去太和殿求皇爷爷。她二人仗着娇小不入眼,一路溜进正殿,机灵的瞅了眼里面的光景,皇爷爷在习字,没谈大事,下边座了三位大臣,挥毫泼墨,一展才情。有伶人在一旁弹奏不知名的曲儿,还有薛立仁拿着拂尘,立在阶下。两个小丫头对了个眼神,冲进去撒泼蛮缠躺地上蹬着小短腿,吵着闹着死活不起来,无论如何也要一起去太学。一阵光打雷,不下雨的阵仗,总算是将皇爷爷闹得头两个大了。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成了,还对着匆匆前来,跑的衣冠都有些松散的父皇夸了一顿。天晓得,那时的她压根就对学业毫无兴趣。只是纯粹看不惯李乾成嘚瑟的模样而已。国子监里特为她们这几个小白办了个开智班。 两年后才与李乾成他们一起读书,第一堂课是顾太傅的课,他们那些年长的孩子早就有固定座位,所以当桦绱和杜之凝她们来了之后,只能座在最后面。桦绱听着顾太傅滔滔不绝的授课声,就跟听天书一样。托着小脸,瞪着双瑞凤眼,迷茫的瞅着顾太傅飘摇的胡须,发着愣。转头瞅着之凝她们虽也吃力,却俨然比她好些。卯时开课,午时下学。几个时辰下来肚子都饿得咕噜噜叫个不停。 一下课,李乾成便嘚瑟的走过来,从桌子上拾起本子,翻看两页,少年拧着眉毛,歪着嘴角说道:“啧,李小余,你都上了两年的国子监了,就这笔字哼哼也能爬出这水平。”哼哼是两年前六爷爷给她的小礼物,一头粉色小猪,只不过经过两年的操练,身躯俨然不能再用小来形容。其实她寝宫的院落颇大的,可母妃还是不让她再养哼哼了,直言说‘瞧着吓人’。 课堂上这群同窗可是对他二人有所耳闻的,都等着看好戏。这要是搁平常桦绱怎么也要和李乾成打个嘴仗,可偏偏提了哼哼,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就忧伤了,昨日她的婢女兰芗跟她说,母妃打算将哼哼送走。 她趴在哼哼的圈圈边上,看着哼哼越来越壮硕巨大的身躯,万分不舍,于是起身去找母妃,试图劝说回心转意能留下它,东宫不差它这口粮。不料走到门口,听到母妃与邢嬷嬷的一番对话。 “殿下刚才差小顺子来说,今儿不过来了,宿在书房。”邢嬷嬷站在太子妃身后,卸着头饰。 “齐太妃后日寿辰,娘娘选的几样礼物奴今晌午已送去了,瞧着太妃是蛮欢喜的。” 桦绱比着门框,抻着小脑袋听着。 “嗯,喜欢就好。”对着龙凤呈祥铜镜将最后一只簪也摘了下来。邢嬷嬷拿起梳篦,给仔细梳理着头发。 铜镜里映出一张依然年轻的脸,额露美人尖,面如满月,眉如细柳,一双含情目,脉脉柔光,气质婉约,突然秀眉微蹙,侧首问道:“对了,那头猪送到御膳房没有?” 身后邢嬷嬷将秀发梳好,用红色绣水纹丝带束于脑后。“明个送,今儿天色已晚,别抓的时候吵闹,扰了小公主的梦,再者公主瞧了保不准一顿哭闹不舍,等明日,公主去太学后就送。” “行行行,明儿立刻差人送走,公主寝殿养头猪,亏端王爷想得出来。他这人真真是不靠谱,不够丢人的。我那傻女儿还当宝了,和哼哼呢!”说到最后,将手里的面油玉盒重重放在梳妆台上。 “人家闺女整日做做女红,画画花鸟,干着姑娘该干的秀气活。我这闺女倒好,整日跟着她小叔屁股后面转,凡是他俩走过的地方,不是鸡飞就是狗跳。被各位太妃c皇妃找了多少回了。那些宫人不敢来告他们,还不知作弄多少人呢。他 们倒是鬼机灵不敢去太后和父皇那闹。”刚抱怨完,又想到:“就是要养,养花c鸟c鱼都行。这倒好养头猪,还那么大只,看着就渗人。” 邢嬷嬷忍不住笑出声:“娘娘快别气了,公主也是年幼正是爱玩儿的年纪,孩子喜欢跑跳嬉闹是好事。” 太子妃一听到这,就想到她的桢儿,身子骨远不及她姐姐康健,思及此事,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眼中满是忧愁。 扒着门边的桦绱也不理身后发现她的宫人,委屈的撅着嘴,一手抹着泪珠,心想哼哼母妃是不能再容它了,黯然的离开,回寝殿,陪哼哼最后一晚。 回到她的院落,托着腮无语的看着哼哼肚皮朝天睡的浑然忘我,显然是不会为自己未卜的明日而展现丝毫忧愁。 第七章 枫林书院 时辰轮转,四季更替,嬉笑吵闹中桦绱已步入垂髫之年。 枫林书院是国子监的分院,年不满十六的学子在这里读书。学子多为皇亲国戚及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就读,而六品以下多在城郊的华池书院。书院分‘天地玄黄’四部,每部又分‘甲乙丙丁’四班,共十六个班;分班与成绩无关,四部划分受年龄c所学进度影响,桦绱在枫林书院玄字甲班,与李乾成c小皇姑c杜之凝在同一班。 学子等到升入天字部,学完全部课业便可以再入国子监。前些日,严少傅说书院要‘广纳儒生,进行学子会考,会迎来一批新的同窗。’一时间大家围绕着这个话头讨论不止。 国子监的三位帝师名头响亮,薄太师文武兼得c顾太傅主文c迟太保主武,谁都想听一听他们的课。特别是顾太傅,桃李满天下不是白说的,华池书院的校长可是顾太傅的得意弟子,朝中为官者有众多顾太傅的门生。不过他们偶尔才来授课,但堂堂都是爆满。 徐万书是太子太傅故学子也会尊一声徐太傅,她与徐太傅颇为相熟的,因为几年前徐万书在东宫授课于父王,那时她年少,总是新奇所有的人和事,那时父王对她颇为纵容,太傅的教书声总会将她吸引过去,小短腿迈着蹒跚的脚步,晃晃荡荡的走到太傅与父皇桌子前,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瞧着。母妃怕她影响到父王,叫奶娘将她抱到花园去玩耍,徐太傅知道后对父皇说“小公主愿意听臣念书是好事,保不准公主将来是位才女。”她便以三岁的稚龄再次入堂,与父王一起听太傅的授课。 当然她听不懂,父王与太傅所学都是及深奥的学科或讨论朝堂政事。母妃为此担忧她会因无聊而吵闹,可她倒是难得的乖巧,总是自己找有趣的东西玩乐,自然这些东西都在徐太傅周围。比如说爬过去拽拽徐太傅宽大的袍袖,或玩他腰间的佩玉玩得起劲,要不就是手伸进砚台抹了墨,再糊上一脸活像个小花猫。再有时玩的忘了尿了太傅一身,她吓得放声大哭,父王瞧她年幼不忍责怪,左右为难,想上前将她抱走。徐太傅会先一步抱起哄她。后来她对习字来了兴致,趴在太傅一边的榻上,涂涂写写,太傅闲暇时会让她坐在他身前,握着她的右手教她握笔,并问道:“公主可知臣的姓名?” “臣父为臣与弟起字时,愿二人日后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拾起面前的狼毫,浸染墨汁,落笔于纸上。 “故臣的字是徐万书。”一字一笔,端正隽秀的小楷。写的缓慢,却吸引她的注意。这大约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习字,写的便是‘徐万书’这三个字。 赵少师是太子少师任枫林书院的校长;严少傅,主要负责学生的文课业;段少保自然负责武课;以上这些也会冠以姓氏称尊一声师傅。 书院还有众多国子祭酒c博士c讲郎c助教,要将他们认全,清楚习惯偏好,亦是要费些功夫。 每日卯时晨课,对于年过十一的桦绱依然是不能越过的坎,睡眼惺忪的被奶娘抱起来,穿戴院服,暗红色绣鹤衔瑞草罗裙,烟蓝窄袖短襦,头发集束于顶,编结俩髻,用金夹固定。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便匆匆上马车,赶往书院。 马车驶出延熹门,天还泛着灰白,路两旁偶尔有小摊拉着长腔的叫卖声时而传来,此时桦绱闭着双眼,趴在前方的小桌上正与周公难舍难分。行驶了会儿,晃晃荡荡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吵闹声跟着传来。 “哎——怎么了这是。”小城子在外面喊了声,伸长了脖子瞅着前方。奶娘挑起一角车帘问道:“怎么了?怎么停下了。” 小城子侧过头回了句:“不知道呢!前面怎么这么多马车堵着走不了道,我瞅瞅去。”将马鞭递给一旁的车夫,跳下马车,向前方人群走去。 几辆马车横在大道中央,50丈宽的大街上被那群人c车堵得个水泄不通。“兄弟,怎么了,这是?”问道一旁站在店铺台阶上瞧热闹的年轻男子,他手里还握着一纸袋油饼。 “才来的?那身衣服不是枫林书院的学子?”小城子抬眼看了人群中央,那辆马车边上坐着的少年,一身烟蓝色长袍,腹部那里大片茶渍;束着腰封,腰间挂着玉佩c香囊,袍里暗红长裤束于长靴之中,可不就是枫林书院的院服,瞧模样长得倒是挺周正俊俏。 “那辆骡车直行的,那两辆马车从那”指着身后店铺旁边东西小道说:“拐过来的,行得太快,撞一块了。” “估计是那马车家的少爷在喝茶,茶洒了一身,这不闹起来了。”旁边另一位路人甲双手交叉胸前,回道。 “听你这么一说,这马车家的少爷好没道理,小道拐正道本就应慢行,让道。这自己错了,还赖来人。”与小城子一同来的路人乙忍不住说道。 “你不看看他身边那群奴仆c马车c通身的派头。再瞧瞧那个”用下巴指了指被围在中央站得笔直的半大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干瘦白净,穿着朴素的青袍,身边只有一个年迈的车夫和一般年纪的书童。 小城子瞧了眼马车东角上挂着灯笼,上面一个篆字‘陆’,再看看那家少爷一脚踩在马车横梁上,一脚耷拉在地坐在那里的骄横模样,心中猜出了个八九分。 只见那家少爷将手中把玩的杯子扔在青袍少年的脚背上“咚”的一声滚落在地,打了个旋左右摇摆着停了下来。那少年一脸轻蔑的笑道:“把它捡起来,跪着呈上来。” 杯子砸在脚背上,疼的青袍少年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僵硬,咬着唇将痛呼声咽下去。 “怎这般嚣张!”小城子旁边一位胖胖的男子忍不住轻声说道,人群中也有人不满的皱着眉。 “就是,捡起来,今你陆少爷指不定能原谅你。”旁边走过来一尖嘴猴腮的少年,亦是一样的袍服,站在那看着笑话。 “不捡?今这事儿可没完。”陆家少爷瞧着那青衣少年,抽出横杆上斜插着的马鞭,摆楞着鞭条,细而韧劲十足,抽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威胁的在空中左右挥舞了两下,嗖嗖的声音传于耳中,听得人不自觉的搓了搓手臂。 “呦,瞧瞧握拳了。”另一边袁家马车边上的少爷大声叫嚷像是见到新鲜事一般。 “我捡!”那青袍少年的小书童冲上前捡起杯子,扑通一声跪下来,双手将茶杯举于头顶,跪着前行,可是一鞭子抽向他,将人抽倒在地。 “小竹——”青袍少年冲上前,扶起倒地的书童,额头上一条红痕泛着粉渐渐肿起来,透着血丝。 “你!欺人太甚。”青袍少年勃然大怒,转头朝陆家少爷喊道。 “嘿,你还敢朝爷喊,想死是不是!”扬起鞭子,攥足了劲要抽向他。 “少爷!”年迈的车夫和书童忍不住大喊,青袍少年攥着拳头梗着脖子等着鞭子落下。一旁的路人暗自着急,有些人不忍得看,别过头去。 “谁啊!”陆延讯皱着眉,歪着嘴角喊道。鞭子一角被拽住,使了使劲没拉动,一转头,暗绯红色的锦衣长袍,腰间黑色镶嵌玛瑙束带,脚蹬云纹马靴,再抬头一瞧,一张陌生又英气逼人的脸映入眼前,瞧着与他应该年纪相仿,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如刀削,金冠束发。身形高大顷长,即使他没站起来也觉得此人至少比他高了半个头。 绯袍少年一手捏着陆家公子的腕骨,往相反方向一折:“啊——”陆公子嘹亮的哀嚎声响彻承安大街,路旁房檐的一群信鸽都被惊飞了起来,呼啦啦的一片掠过头顶。有一只或许太过胆小,被吓得出恭,好巧不巧的掉落在刘家少爷的额头上。 “少爷,鸟屎。。。”自家的小厮忍不住提醒道。 “闭嘴!”恼羞成怒的踹了小厮一脚,捂着额头去找帕子了。 路边刚刚气不过的行人暗自偷笑,骂了句“活该!” “你谁啊——”懒得理被鸟屎砸到的刘才青,陆延讯骄横的脸上满是不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还不等说完,手腕痛感徒然加剧。 “公子既然要用拳头说话,就别那么多废话。”左手使力,陆延讯跟着弯下腰,蜷缩起来,循着机会抬脚朝红衣少年腹部踹去,可是被轻易躲过,手腕被折的更疼了,忍不住求饶:“哎,断了,要断了。” 袁家公子从奴仆手中夺过棍棒,悄默声的走到绯衣公子身后,刚要落下棍棒,绯衣少年微不可查的侧首,眼眸一暗,抬腿向后踹去,将袁冲踹翻在地。如此一番动作,陆家公子早已被拖下马车,腕骨痛的脸都白了。 “本少爷不会放过你的!”陆延讯狠声说道,细长眼中像是沾了毒,眼神狠厉的射向绯衣少年。 磁性慵懒的语调从人群后方幽幽传来:“陆公子,是不想放过谁?” 第八章 新学子 人群向两边散开,少年顷长的身躯迎着朝阳款步走来,周身像镀了层金边。风吹扬起袍角,腰间的佩环穗也跟着打着旋的飞舞,右手上握着条乌金长鞭,深邃英挺的五官,慵懒无谓的神情,周身散发着遮挡不住的矜贵气息。狭长的凤眸斜睨了眼被拖倒在地的陆延讯,一侧首,给了身后侍卫一个暗示,齐光上前把小书童扶起,将主仆三人送上马车。 袁冲此时颇为惶恐的作揖行礼:“七皇子。。。殿下” 陆延讯低首面上恭敬道:“殿下。”一双长眼显出不甘,敛下眼睑,瞅着自己的袖口,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心中暗骂,出门不利,要不是前天去聚钱庄赌钱被他爹抓了个现行,减了侍从和月例银子,他至于这么寒酸才带了三个家奴一个车夫出门,还是四个孬种,他胳膊都快被拧下来了,也没见个人有胆冲上来,还好巧不巧的遇上七皇子殿下,真是喝水塞了牙缝。 “这个时辰,你二人不去书院,将马车横在路中,不欲让人通行,是何道理?”眸底晦暗,眼神生冷,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狼狈倒地的陆公子,左手放松的摊开,折起的乌金长鞭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打在手心。 “殿下,他”袁冲讪笑了下,刚想颠倒黑白,七皇子挑了下眉梢,俊颜显现一丝不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也不想陆大人知晓吧!”七皇子瞧也没瞧陆延讯,只是捏着长鞭上的流苏穗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散了吧。”七皇子抬眼瞧着天际染红,朝阳露出尖尖角,漆黑的眸底也染上了暖色,轻声说了句。 “。。。是”陆延讯低下头不甘愿的起身,端着手臂咬着后牙槽上了马车,抓着袖笼,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心里发着狠暗暗记下,这口气早晚得出。 瞧着人群c马车渐渐散开,七皇子转头看向英挺少年,剑眉下一双招摇的桃花眼,眸底深处闪烁着星光,难得的俊朗。 “在下江玦,拜见殿下。”绯衣少年作揖拜见,不亢不卑,不骄不诌,绯色长袍裹着如同青竹般挺拔的身躯。 “江玦?莫不是辅国大将军江镇北的嫡子?”唇角向上一翘,慵懒的神情难得涌现出一丝好奇。 “正是在下。”少年清朗的声音透着骄傲,父亲是他心中永不战败的天神。 “吾与你的堂兄江珧c佑勍相熟,时常听他们提起过你的武艺过人,桑弧蓬矢,视西北安宁为己任。不过就算他们不说,江家的男儿想必都不会差到哪去。”七皇子难得好兴致,对他早有所耳闻,只因江玦随父长居西北,不入长安,才无缘一见,不料想竟是侠肝义胆c英俊逼人的少年。 听着七皇子自然地说出他二哥江弛的字佑勍,显然是深交。回道:“殿下谬赞,臣的资质比不得两位兄长。”不是谦虚,只因江家男儿大都习武,且武艺精绝,江玦到不曾觉得自己有多超群。 早有侍卫家奴将马牵了过来:“好与不好,赛场较高下。”书院隔天下午有骑射和马球比赛,七皇子李重宴倒是有意相邀。又瞧到江玦马鞍前的书袋上,绣着枫字,是枫林书院的书袋,复又问到:“你这亦是去书院?” “正是。”江玦接过侍卫的缰绳,骏马用硕大的脑袋蹭了蹭江玦的臂膀,一看就知是大宛名驹。矫健的身躯,眼睛透着灵气,棕色的皮毛泛着油光,四蹄上方脚踝处各有一块白色皮毛,马脸正中央亦有块雪白。随着四肢跑动,远远瞧去像是踏雪而来。 “那便一起吧。”两位少年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一行人驽马离开,留下行人议论纷纷。 不远处停靠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窗的帘子撩起,不知是哪家漂亮的小姐探出头,清秀的面容,翘首引领,无不遗憾的瞧着江玦一行越行越远,消失在视野:“那是谁家的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哎呦小祖宗来,姑娘家家的可不能那么猛浪。”身后的奶娘倾身过来急忙放下车帘,隔了车外的喧闹和探究的目光。车帘挡下风景,却挡不了少女萌生的情谊。 桦绱到了书院时,时辰已不早了,一路上听着小城子声情并茂c唾沫横飞的描述,奶娘和兰芗不时的附和下,她那丝缥缈的睡意早就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还未进屋,廊下就传来各班的朗朗念书声,桦绱不由得加快脚步。书院每日上课前有一个时辰的早读,有些家远的学子亦可以不参加,不过基本是都到的,用常博士的话说,‘读书要有个态度。’能进国子监的儒生不是功课好就是家世显贵,一群皇子皇女打不得,罚不得。上课之前若来个跪拜,讲究个君臣之礼或比比家世渊源,估计课也不必上了,于是先皇早有律令,凡进国子监,摒除一切家世地位,没有皇子与平民之分,都是学子。 桦绱进了所在的班,果然除了她,已坐的满满当当。书院大多一班四列,每列六行,她在靠窗那列第五位。右手边是小皇姑,杜之凝坐在小皇姑正前方。 李熙毓端坐桌前,抬眼瞅着早读巡视的先生并没有过来,转头瞧着桦绱正在摆放笔墨纸砚,轻声问道:“怎么才来?” 桦绱皱着眉,歪着小脑袋,小脸饱满白皙,晨光下,莹莹泛着光:“能来就不错了。” 施雯在桦绱的前面,与杜之凝对视了眼,此时也回过头,刚要出声询问,正巧先生抬头向这边看来,两人憋回询问的话,低头朗读。 一段时辰后早读结束,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才会上第一堂课。一下课,李乾成从前方第二行的位子迈着方步走来,一只手背在身后,颇有长辈的架势说道:“李小余,今儿又睡过了?才来,要不赶明我去东宫叫你一起。”说完拿起桦绱的玉石纸镇把玩,纸镇被雕刻成一尾鲤鱼的模样,通身剔透,生动鲜活。 “你的寝殿到东宫得一刻钟的路程,那你们俩来的时候第一堂课都未必赶得上。”李毓熙忍不住打趣的回他。 越王家的小郡主李世琳与淮王世子李行臻一前一后从门边那排走过来,李熙毓瞧着小郡主想起来问她:“你今儿怎么也这么晚?”比桦绱早不了多久。 小圆脸蛋透着粉色,李世琳扯着嘴角勉强一笑,眼神却一下子冷了下去,抬头瞧着八皇子说道:“小叔,你表哥的派头不小啊。在承安街上趾高气昂的叫人家新来的同窗给他跪着赔不是。明明是他从偏道上横冲直撞的驶出来,还有理了,领着刘才青c袁冲将道堵得死死地,我们几十辆马车可都被堵在后面那。”她的语速快,噼里啪啦一通抱怨,把压抑胸中的不满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当时她的马车靠前,瞧的明白,本想冲下马车,却被奶娘死命的拉着,她的脾气爆,瞧不得不顺眼的事,可奶娘说,她是姑娘家,不好出面,陆公子又是皇后的娘家侄儿,更是管不得。一番阻挠,就在她终于挣脱了准备下马车时,绯衣少年已经先一步去收拾陆延讯了。 “新来的同窗?你是说书童被打的那个?”桦绱依照小城子的描述,想到被刁难的青袍少年。 “可不就是。”严少傅说书院迎来一批新的同窗,不料想,今儿就见着一位。她到书院的时候,一下马车就瞧到了那个小书童,稚嫩的脸上横斜着条红色鞭痕,心生怜悯,眼底透着对那群纨绔的不屑说道:“书院的学子,要论身份,轮得到个他。”都是钟鼎之家的子弟,再说这不还是李家的天下嘛。 “陆延讯是吧,别跟他一般见识,被我娘妗惯的无法无天。”即使没亲眼所见,也能猜出个大概,毕竟他表哥陆公子的恶名如雷贯耳。 “他挡了我的驾,我还没让他给我跪那。”桦绱挑了下眉尾,怏怏不乐的摆弄着手里的小玉鱼,忍不住噘着嘴嘟囔着。 李乾成捏了捏桦绱朝天髻,说道:“下次他再这么过分,挡了李小余的道,小叔定不轻饶他。” “你们这一早倒是遇着不少事。后来怎么着了?”李熙毓虽与陆延讯没打过交道,可是陆少爷的事迹是恶劣斑斑,得罪了这么个主儿,那位同窗岂能轻易脱身。 “没事,你猜怎么着,一绯衣公子路见不平,徒手惩恶,功夫漂亮,长得英俊极了。”说到最后面带笑靥,眼睛眯成小月牙。 “你这重点到底是惩恶,还是英俊。”李行臻一撇嘴,满眼的揶揄神色,忍不住打趣。 “听郡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见了。”施姑娘止了笑,微皱秀眉,问道小郡主:“不过惹上陆家公子,这绯衣公子没事吧?” “施姑娘还没见着人,就开始为君忧了”之凝撑着脸颊揶揄的笑道。 “之凝!”少女最不禁逗,忍不住红晕染颊。 “没事,七叔去了。”郡主说完露出骄傲又可爱的小表情,将施雯逗乐了,忍不住摊开帕子半遮面咯咯笑个不停。 之凝食指摸着手腕上的铃铛金镯,突然一顿,后又抬眸嫣然一笑。 “我哥?”李熙毓与七皇子并不是宿在一个宫中,先皇有令皇子年满十二需独自居住寝殿,不再与母妃同住,而公主可以,所以皇兄如今不能与她一同来书院。 “嗯,七叔一出现,那几个人如同丧家犬般的离开了。”小郡主一直都极羡慕李熙毓有这样一位兄长,不像她的那三位王兄,用生命诠释吃喝嫖赌,不务正业的最高境界。 他们的这段闲聊内容,是之后的近十天里,学院出现最频繁的话头。课下从廊下一走,便会听到。 “你知道吗?前几日被陆家公子羞辱的那个学子是咱们书院的。” “真的假的。”他对面的矮个学子满是怀疑的口气。 “自然是真的,哦,对了后来那个将陆公子胳膊都握肿了的少年,也是咱们书院的,他竟然是江家三郎。” “江家三郎?”对面 学子不由得顺着念了遍,忽然想到什么,一双绿豆小眼睁的滴流圆,不由的声音徒然拔高:“国公府。” 被人一把捂上嘴,“小点声。” “江家世子江珧是镇国公嫡子c江弛是三房公子,那江三郎是” “辅国大将军的公子” 听后生生将一双绿豆眼睁成了黑豆大,嘴惊愕的张着。 另一处 “顾太傅家的嫡孙顾琰羲在地字甲班,与七皇子同班,听说随父回调朝中,才来咱们书院的。” “顾琰羲,不就是新学子统考榜首嘛!顾太傅的嫡孙,难怪。” “他的考卷都被博士传了个遍。”无一不被夸赞十二岁便写得一手漂亮的行书,运笔沉着,收笔尖锐饱满,富有力度余势,整篇纵拓到位,跌宕有致云云。 第九章 好看的公子谁不倾慕 “小六儿,李小余,我们先走了。”八皇子李乾成过来与桦绱李毓熙说了句,便与前面葛家公子c世子李行臻等人匆匆出了阁屋。 “殿下这是去哪?走的这么匆忙。”施雯好奇的瞧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转头问桦绱。 “一场迎新为主的“相识宴”,学院才来了这么一大帮新学子,不作弄闹腾一番怎么过瘾。”长安宴会多,各种由头相聚或聊天吹捧,要么一群人学着文人骚客吟诗作曲相互附庸风雅一番,再者是马球c狩猎c赛船c春游等等,再加这二十四节气c各人生辰宴数不胜数。只要你有这个兴致,每日参加都有,更别提节日时,一天赴五六场宴亦是有的。 “说是七叔做东,在‘月宴’设宴。”桦绱想起李乾成昨日宫门口跟她说过,就像对几位风云人物早已相识已久一般,。 “吾兄长与新来的江家公子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又与顾家公子颜家公子在同一班,对他二人颇为赏识,最近这几位可是书院的风云人物。听说书院公子去了大半。”‘月宴’是长安属一属二的酒楼,其实说是酒楼谦虚了,那面积都赶上东市的大小了,里面处处精美华贵,园景别致。 不过这与镜州建在江边的‘春江花月夜’相比实在不值一提,那里大的能将人绕晕,仅独门独院的客房就有上千间,阁楼庭院风格迥异,各不相同;湖上的景色醉人,垂柳拂过湖面,湖上水汽氤氲,水乡的妩媚多姿,倒是展现的淋漓尽致,如同一幅幅山水墨画呈现在眼前,令人心驰神往。与长安的盛世繁华不同,那里的每一处景致都透着雅致。 对了,这‘月宴’是‘春江花月夜’的一家分号,除了宏国的‘月宴’c南国的‘春宴’,凉国的‘江宴’,燕国的‘花宴’c刖阑国的‘夜宴’,每一处的楼阁景致都有闻名遐迩于世的特色。 “哦——如此,听说几位公子长得颇为英俊,我要是能一起去,多好啊。”施雯双手托腮,脸颊透粉,眸中点光,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啊。 “不知羞,都是些公子哥儿,你去做什么。”妍月忍不住撇着眉头训她。 “我这不是好奇嘛?我哥肯定去了。”施雯嘟着嘴回道。 “说实话,我也想去见见。”小郡主李世琳走过来,挽着桦绱的胳膊,笑意嫣嫣。 “郡主。”柳家姑娘惊愕的张着嘴,瞪着眼喊着世琳。又瞧着施雯与郡主相视而笑,就像遇到同道中人般了然的表情,不由得阻止道:“就是你哥去了你也不能去。” 施雯剜了青渝一眼,可爱的噘着嘴问道熙毓:“公主见过吗?” 熙毓忍不住虚捏着施小姐白嫩的脸颊,笑意盈盈的说到:“你都没见过,吾又怎么会不经施大小姐的同意,偷偷见那?” “公主你也笑我。”站起身叉着腰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青渝,和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痛的桦绱一眼,娇叱道。 “施姑娘初次见我家兄长的时候,一口一个远照哥哥,叫的可甜了,连我母亲都说施姑娘性情简单活泼,与兄长倒也相配,竟起了说亲的意;没多久遇见了七殿下,直夸此君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见,平日廊下远远见一面,都能欢喜絮叨好一会儿;如今这还没见着,这几日就公子长c公子短没完没了的念叨,不知这次又是迷上了哪个?”之凝一手托颊,不疾不徐的将施姑娘的情史讲完,一本正经的调侃。 “好看的公子谁不倾慕。”施雯‘被群起而攻之’,逼急了,不经大脑的将大实话摔在明面上,到是将一群姑娘惊得不轻。 “施雯!你这是闺阁姑娘该说的话嘛!”青渝笑骂道。 “施姑娘的性情我喜欢。”世琳看戏不嫌事大的补充了句。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你二人真真是无法无天了。”之凝瞧着这两个惊世骇俗的姑娘,忍不住表情堂皇的摇头叹到。 一行妙龄姑娘走出阁屋,站在院子里,迎着炽阳,脸上的笑容灿若朝霞。个个如花似玉,气质脱俗,风格迥异,各有生气。一声声银铃般的嬉笑声,惹着路边学子频频侧目,风吹起柔顺的墨发,撩动了少年的心。 一出书院的门就好巧不巧的瞧见四公主与陆氏女惜容站在马车旁,正好向她们这边看过来,熙毓朝着她喊了声:“四姐。”各皇女c世家女相互了见礼。 四公主长得微微丰腴圆润,五官艳丽,身量高挑,年长熙毓四岁,眉眼已初现女子的妩媚。 桦绱的祖母是皇爷爷的元配皇后,而四公主的生母是宠冠六宫的敏妃万氏,那时祖母仙逝一年,皇爷爷本想等敏妃产子后封后,不料产下独女当日便血崩而死,不顾皇祖母的反是追封为惠敏皇后。皇爷爷爱屋及乌对四公主颇为宠爱,是所有公主都比不得的 。 不知是从小疏于女性长辈的教导,亦或是本性使然,性情张扬跋扈在他们这圈里是‘远近闻名’的。 “世琳这是要在长安久居?不过也好,得空到我云霞宫坐坐。”世琳的性子自是瞧不惯她,懒得回答,点了个头算是回应。 又瞧着桦绱,嘴角一扬,眼一转,媚态顿起,“桦绱,你怎么没和老八在一起,难得瞧见你俩有分开的时候。” 四公主说话的腔调一向让人心中不快,桦绱垂下眼睑,淡淡的回了句:“李乾成与行臻去茶社了。” “听说是新学子的“相识宴”。”陆惜容想起昨日去书房,走过廊下听得一群学子们得闲聊。 “哦——我当是这乌拉拉的一群人要去哪?”四公主想起刚刚出来时,瞧见一群公子哥换了便服,一个个倒是被华服衬出丝翩翩公子的模样,或坐马车或驱马离开,她还纳闷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要做什么,原来如此。 “吾先走了,改日咱么也一起聚聚。”四公主说完,桦绱一行虽不热忱,倒也是表面功夫做足了,一起付声回应。 如此四公主迤yi迤然的转身,踩着跪趴在地的太监上马车,一旁的小丫鬟本是帮提着身前的裙裾,可是个头小瞧着也年幼,胳膊短,没提好,裙裾掉落在车板上,被四公主踩在脚底,自是一个趔斜,险些没站稳当,手扶在幰xian沿,才稳住身子。 一低头,满目盛怒斜睨了那丫鬟一眼,吓得小丫鬟扑通一下子跪俯在地:“女婢该死。”碍着人多,四公主铁青着脸狠剜了那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弯身进了车舆。 等四公主的马车行驶后,世琳唸唸道:“瞧着真吓人。” 施雯刚要说话,青渝忙制止她,给她递了个眼色:“别乱说。”不得非议皇族是当朝律令,可即使没有律法约束,那位也是说不得的。 “她眼中能容得下个谁,每次瞧着她嘴角一提,眼一转,就烦,一肚子坏心眼。我留长安怎么,碍着她什么事了!”不就是想笑话她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嘛。 桦绱怕世琳再说出些什么,人多嘴杂,急忙岔开话题:“小皇姑,你要和之凝去哪?” “昨日齐太妃说要做核桃枣糕,要我今日去,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不了,我要和世琳去看新进的猫熊,听说白底黑花呐。” “公主,猫熊长什么样子?”施雯忍不住回身问道,一缕头发被风吹进嘴里,一旁的之凝小指挑起秀发一端,帮她梳理。 “我也没见过,去瞧瞧呗,妍月你去吗?”施雯自是欢喜的点头,桦绱又问道妍月。 “不了,公主和郡主去吧。”妍月文静规矩,不大搭话,多是听她们说。 “妍月一起去呗!”青渝走近,拉着妍月的手,满眼的鼓动之意,一起去热闹。 “不了,我有些累了,你们去吧。”轻轻摇了下头,微笑着回道。 “那好,你回府中休息,下次再和我们去。”之凝上了熙毓的车舆,回宫去找齐太妃讨点心;世琳c青渝c施雯上了桦绱的车舆去大明宫旁的白虎园去瞧猫熊,一行人分道扬镳。 辛妍月在奶娘的搀扶下,亦上了舆车。坐在窗边,吹着风不知在想着什么,帘子不时的被吹起,日光照射在脸上,忽明忽暗,神情竟有些寂寞。 “姑娘何不与她们一同前去。”奶娘瞧着妍月这般光景,忍不住开导,说说笑笑解心中烦闷。 “没意思。”妍月摇了摇头,再没说什么。 姑娘有了心事,就不会再像女童般无忧的玩乐,见她这般奶娘也不便再说,一时舆内无声。 第十章 花雨,少年 东宫栖霞殿,隐约听到哭闹声传来。 “娘娘,太医说小皇子烧也退了,神志清明,并无大碍了。”刑妈妈将一盏参汤摆在太子妃面前:“娘娘昨个一宿没睡稳,又陪到现在,晌午没吃口膳食,先喝碗汤垫垫,让御膳房送些吃食,再给小世子熬碗甜粥,等喝了药,看能不能喝下去。”本来熬了碗,没喝两口就吐了,没法只能先吃药止吐。 桦绱还没迈进门,就喊道:“母妃。” “余儿,不是与你说过多少次,带着外衫,着凉怎么办。”双手接着桦绱扑过来的身躯,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虽胖嘟嘟的小脸还挂着婴儿肥,但今年身量拔高不少,每日都有用不完的精神头。桢儿,桢儿何时也能这样。 “母妃,桢儿哪。”转头四下寻找。 太子妃握着桦绱热乎乎的小手,问道:“冷不冷?”瞧着她鼻子尖c鬓角都有水珠,攥着帕子一角给她轻柔的擦了擦:“桢儿在寝屋,昨夜着了凉,现下又不肯好好吃药,你们两个淘人的小磨磨,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 桦绱躲着母妃的帕子,焦急的抬腿要去里间:“我要去看桢儿。” “余儿,等等,先擦擦脸。”一个没拽住,被桦绱挣脱。 “小世子,您就吃一口,就一口,老奴给你准备了蜜饯,不苦真的。”童妈妈轻哄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要。”脆生生的童音,干脆的拒绝。 “世子,吃一口吧,吃了病才能好啊。”宫女姐姐也忍不住劝到。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吃,呜一一”一头扑倒在被子上,不能自己的嗷嚎大哭。小脑袋后的小揪揪因抽泣而一颤一颤的晃动,可爱极了。 “桢儿。”华绱走到床榻边,跪在脚踏上,伸出手在娇小的背上拍了拍。 “公主吉祥。”一旁的丫鬟行了礼。 桦绱转头对童妈妈说:“童妈妈我来吧!” “桢儿,桢儿你怎么了?”看着弟弟的一只肉乎乎的小脚窜出绣百果锦被,急忙将被子拽了拽,将小脚丫盖了进去。 李桢抬起脑袋,泪眼婆娑的看着桦绱,小鼻子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好不委屈。看清来人,撑起小身子,扑向桦绱,桦绱险些被扑倒好在童妈妈背后扶了把。 “皇姐——”敷在桦绱娇小的肩头哭了好一会,才稳住情绪。 “皇姐。”可怜巴巴的撇着嘴,委屈的坐在床中央,围着被,两只白嫩的小爪子纠结的攥着被角,葡萄珠般的漆黑的眸子透着盈盈水光,不用猜,就知道刚刚又上演了一场苦情大戏。那可怜的小模样,谁瞧着都揪心得很。 “桢儿,你要多吃饭,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这样才会好得快,等好了,就可也跟着姐姐看猫熊了。”抬手给擦了把泪。 “皇姐,猫熊?是什么?”李桢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一时忘了哭。 “圆圆的大脑袋,胖嘟嘟的,眼睛黑黑大大的。”举起小粉拳笔画着说道:“这么大,还是白底黑花,可爱极了。”孩童语序特有的颠三倒四,倒是莫名的可爱。 “真的吗?皇姐。”小嘴巴好奇的微张着,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透着水亮,桦绱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小影儿。 “当然是真的,皇姐可不会骗桢儿。”桦绱姐姐架势十足。 “可是,可是药药苦,桢儿不想喝。”小眉毛纠结的皱在一起,苦着张小脸,两只小爪子攥着锦绣被面,做着最后的挣扎。 “良药苦口啊,难道桢儿要永远呆在床上,被童妈妈喂药药吗?”桦绱反问着他。 “不要。”情绪说来就来,泪说掉就掉,小短胳膊一抬豪迈的在脸上来回一擦:“好,桢儿喝药药。”稚嫩的脸蛋上神情悲壮极了。 童妈妈急忙端着药碗上前,一口喂下去,苦的五官揪在一起,险些有些咽不下去,一勺勺总算见了底,干呕了下,含着桦绱喂进嘴里的蜜饯,总算露了个笑脸。坐在窗边的太子妃,柳眉舒展开来。 桢儿吃了药,喝了小半碗粥没多久就困了,桦绱也回自己的寝殿睡了大半个下午,过了申时才醒,在自己的寝殿百无聊赖。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撑头,随手拿起本书打发时间。偶然翻到一页 《思帝乡·春日游》词人韦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念了遍,便翻了过去,刚要读下一篇,歪了歪头,又翻过来,细细读了起来。 春意正浓,大地也像为了应和春风的暖柔,穿上了华丽的裙衫,这罗裙是天 下最好的绣娘也绣不出的生动繁华。裙上的姹紫嫣红风中轻摇,落英缤纷,迎来一场场浪漫的花瓣雨。春游中的姑娘,粉白的花瓣飘落乌发中,来不及拾起,桃粉的罗裙衣衫便缀满粉白,或大团一片,或三三两两分散罗列,与罗裙浑然一体,颜色相称,好像本来就是绣裙上的绣作。 在姑娘为当下的美景沉沦之时,远远地传来马蹄声,由远至近。骏马骄傲的高昂头颅,抖动着如海浪般的长鬃,扎实的肌肉随着奔跑而跳动,驱马的少年英气勃发,深刻的五官俊美异常,墨发飞扬,一路奔驰而来。 随着靠近,一双浸染浓墨的双眸,自带多情,里面瞧得见星光,熠熠闪亮;如同夜空的星,不自觉的深陷其中,难以自拔,那侧首一眼,便是万年! 与姑娘清透含情的秀眸相遇交织,深深缠绵;清亮的黑眸,倒映彼此。骏马驰骋,带起劲风,吹乱秀发,扬起衫裙,花瓣纷扬。姑娘一声惊呼,大袖掩面,挡了扑面而来的花风。放下广袖,引领而望,胸口顿时像是揣了只兴奋的花鹿,扑通扑通要跳出胸口。不远处那少年喝停骏马,拉直缰绳,骏马强行转身,甩起膨大的马尾,空中打了个弧,停下身来来。一抖擞硕大的脑袋,打了个鼾气。 马上的少年腰板宛若擎天树般笔直挺拔,目光深沉远远瞧来,姑娘领如蝤蛴,脸颊添晕,眸露羞涩。便垂睑轻点下颚,向唐突的粉色佳人而致歉,随后抬首唇边荡漾起一丝笑意,刀削的俊颜更添生动。 风,吹乱姑娘的心。是谁家的多情少年?风流倜傥,洒脱放逸。扰乱一池春水,不自知。 姑娘当下心中立誓,付了真情。若以身相许与他,这一生足以! 即使有一日,情倦了c心累了,情郎辜负了她这分情谊,也罢,亦不会为今日的选择而有一丝的悔恨。 桦绱脑中不自觉的想像着唯美的画面,唇角已轻轻扬起,两颗甜甜的梨涡越加清晰。果真书中的描绘总是动人,少年c少女c飞舞的花瓣,萌动的情谊,春风吹乱谁的心。哎,这样的公子她怎么就没遇见那? “哎——”一声轻叹到是将兰芗和小城子叹的不明所以,以为公主是烦闷,不自觉的相互使了个眼色,绞尽脑汁想乐子供公主解闷。 “公主要不要吃快糕点,今日未时一刻六公主差人送来的,说是太妃娘娘做的,刚出锅,要不尝尝。”兰芗想着民以食为天,吃总不会出错。 “不吃。”好好地画面被兰芗拉回现实,桦绱无奈的撅了撅嘴此事亦不好训斥,自顾自的忧郁。 “那公主要不要吃些草莓,您看长的多小巧,红的讨喜,酸甜可口。”小城子不甘示弱,从一旁八仙桌上端起玉石高脚果盘,一盘子新鲜红果,果真养目。 “不了。”桦绱摆摆手,一副懒得再说的模样。 “那咱们去放纸鸢。”小城子突然脑洞大开。 “今风又不大,放什么纸鸢。”兰芗一脸嫌弃不耐,不咸不淡的怼他。 “公主,晚上风大。”小城子天真烂漫的险些将桦绱逗笑。 “你傻,晚上放了谁看。”兰芗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吐槽道。 “咱么自己看。”这耿直的孩子,傻起来,可爱的要命。 “黑灯瞎火的,你瞧得见吗?”兰芗叹了口气,竟无力再说。 小城子刚要再起话头:“那。” “净出馊主意。”兰芗先一步阻断。 “殿下。”刚出门的婢女一抬头瞧见八皇子来了,急忙行礼,李乾成引领而望,随口来了句:“李小余呐?” “殿下在殿内。” “她干嘛呢?” “正无聊呐,看书解解闷。” “嘿,她竟然能看书,稀罕事,我瞅瞅去。”说着背手阔步朝殿内走去,腰间的佩环香囊球叮叮脆响。 “李小余,瞧什么书呐?”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来。 “吆,了不得,真看书啊,稀罕。”一进东面书房,便看着桦绱端坐在罗汉床上的茶桌前,举着本书,看得仔细。桌子这边床上堆放着四五本或合上或摊开的书籍和一盘新鲜草莓。 一听声音就知晓是李乾成来了,连眼睑都没抬一下,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一边稀罕去。” 李乾成端起高脚莲花盘,随手用小叉插起一个草莓放入口中,一屁股坐到桦绱对面,弯身低头看了眼书的封皮:“瞧什么书呐?《花间集》?”又一把将书抓起来,反过来翻看,默默将诗一念。 瘪了瘪嘴,很是欠揍的揶揄:“李小余,这是情诗啊——”双眉高低撇着,缩着腮帮,表情滑稽:“这怀春少女的姿态不适合你呀。” 桦绱伸手隔着桌子去抢,没抢成,倒是拽住了李乾成的锦服袖口,金线用的多,攥在手心有些划手:“给我,你不是去赴宴了吗?散的挺早。”她还以为得到亥时,卡着宫禁时辰回来。 “没良心,没散呐。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回来看看你做什么。”将手上的书合上放在他身后的罗汉床边,又插起一枚红果塞给桦绱。 “挺甜,尝尝。”自己也连塞了四五个,吃得津津有味。 “抹了蜜,能不甜。”桦绱不以为然,回道。 李乾成这才发现果真,怪不得如此可口,抹的不多,也不会盖了红莓果本身的酸甜果香。又吃了几个,将高脚盘放在小茶几上。抬起头对华绱说:“走,起来收拾。” 桦绱敲了敲盘坐的有些酸涨的腿,抬头问道:“干嘛?” “出宫寻少年啊!”刚刚这茬还没过呢,一旁的兰芗和小城子不由得掩嘴偷笑。 第十一章 陌上寻少年 桦绱没喜欢的人,所以无所谓。看情诗就看情诗,这《花间集》又不是禁书,比起那些孟浪的姑娘看个情诗这算得了什么呐?多大点事儿。再说是李乾成看见羞什么呀,儿时有更多羞人的糗事他都知道。 “出宫?现在!”不过当下这个事儿才是大事。 李乾成觍着脸,一本正经的教唆:“不找少年给谁写情诗!跟谁谈情说爱!对谁以身相许!” 桦绱瞧着他那副厚脸皮样,想着将来他要是当了爹,得把她那还未出世的堂妹教成什么样子,翻了个白眼:“怎么去?”论明白她的喜好这一点,李乾成真是太合她的意了。宫自然是要出的,毕竟长安夜市是令她魂牵梦萦的。不过宫规就是宫规,明面上的事不容违规,明着不行,暗中来。 宫中律法未出嫁的公主每日申时四刻之前必须回宫,无论何种理由(皇家狩猎等大型聚会除外)不得违背。违反宫规自有教养尚宫前来训话,少不了抄写戒律,面壁思过云云。每当这种时刻,各宫后妃总是意见相同,不见丝毫异议和心软,恨不得女官能严厉对待自家不守规矩的女娃娃,给她们点教训,长些记性。 “你不是整日吵着要去朱雀街的夜市逛逛,我现在就带你去。”今日放学后,他们一群学子去‘月宴’小聚,结交了几位新友,相聊甚欢,竟让他有种‘与君初识,犹如故人’的感觉。 之后不少学子鼓动着一会要去夜市逛逛,大家一拍即合,相互结伴。他突然想起李小余一直对长安的夜市颇为向往,可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女眷不同皇子,皇女还好,白日还可以去学堂c马球场,只要申时四刻之前回,就没事。可后妃除非父皇首肯参加春蒐(u)c秋狝(xiǎn)c去相国寺祈福等大型皇家活动,才可坐在车舆中,窥视长安的盛世繁华。至于画本子上的归宁,那都是百了八十年才能遇上的稀罕事。还得有品阶,深受皇宠。否则也只能一日日的隔着高墙望望城外的天空,忧叹几声罢了。 记得之前有次去东宫找桦绱,婢女兰芗说公主在朱雀门口。 “朱雀门?去那干嘛?”朱雀门是皇宫最外围一道正门,由三扇门组成,中间那扇最大,平日是不开的,只有在大型庆典时才敞开,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走的。主门旁边有两扇稍小一些的,早朝或宫人往来走那里。对了,这朱雀门前面正对着的就是朱雀大街,长安主道。 后面是承天门街,与承天门遥遥相对,而承天门后面便是太极宫,皇家内宫。桦绱住的东宫在太极宫里的东面,太极宫的后方东侧是大明宫。 到了朱雀门,从东侧这扇找到西侧,远远瞧到避在门边的人影。 桦绱瞅着宫门外的繁华欢闹c笙歌鼎沸,与她不过百米之隔而已,近在咫尺,然而脚前这两块砖中的细缝,就像是禁线,不可逾越雷池半步,仿佛砖上刻了‘宫规’两个大字。 桦绱一手扒着门边,引领企踵,满目歆羡,瞧着夜市上的灯海,远远瞧去像是银河般璀璨炫目。一旁两个站岗的年轻小侍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一动不动,眼珠子时不时的斜看她一眼。 “李小余,干嘛哪?”八皇子走近立在她身后,也抻着个脖子张望,好奇是什么这么有吸引力,心向往之跑到宫门口瞅。身后的一干侍卫婢女也都有样学样的远瞧着,心里都寻思着莫不是有什么稀罕事? 桦绱回身抬头,神情哀怨的说道:“那有卖糖葫芦的。” “啊?多大点事,我去给你都买来,至于这样吗?你瞧把两侍卫吓得。那还有禁卫大人,快憋出内伤来了。”李乾成很是不能理解为了串糖葫芦,跑来这儿逗乐。 “你根本就不懂!我不仅想吃糖葫芦,还有c五彩水果糖c桥头馄饨c邵家酥饼c老赵家烧鸡c田记酱肘子c串串肉c‘东阁’烤鸭。”一口气说完,双眸水亮亮的睁的老圆,撅着嘴瞅着八皇子,就好像是他不让她吃似的。 “。。。”李乾成簇簇着张脸,嘴张了张又合上,老半天才艰难地说道:“你,御膳房是怎么苛刻你的膳食了。” “不光是吃的,还要去清池放花灯c‘白梨苑’听《锁麟囊》c和闺中密友去‘茉莉幽香’品茶吃糕点c‘凤朝’去卖金饰c‘花露阁’买香囊c‘饕餮盛宴’吃霸王餐!”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听得李乾成头都晕了。 “你这就是想上夜市呗,大明宫那也有夜市,模仿外面其实都一样,而且太医和尚宫们都查了,吃的干净,不会闹肚子。”他算是瞧出来,小丫头爱热闹,定是想出去游玩一番,长安的夜市有趣的东西太多,不怨她,谁不想瞅瞅。就是只看看人,也能给你把全天下的种族c营生集齐了。 “赝品就是赝品。”给了他一个你永远都不会懂我的忧伤的眼 神:“小皇姑都出宫两回了,是七叔偷偷带她出去的。”说完往东宫方向施施而行,那背影都透着失落,要是她有双兔子耳朵,现在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哎,多大点事,行,等以后我也带你出去阿。走,回宫去。”不在这丢人了。 桦绱豁然转身,一双瑞凤眼瞪得滴流圆,黑亮亮的,嘹亮的喊了声:“真的?” 吓了八皇子一哆嗦,还不等他说话,接着说:“李乾成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胆,叫叔。”故意皱着眉板着脸,纠正她。 桦绱忙换上一脸乖巧的模样,浮起一双小梨涡。悄默声儿的向李乾成这靠近了两步:“小叔。”脆甜脆甜的声音,怎么听都不会腻。这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说的就是桦绱。 “乖。”八皇子背着手,仰着脸端着长辈的架子好不威风。走了几步想起来:“哦,不过‘饕餮盛宴’吃霸王餐!可不成。” 公主的贴身婢女兰芗一斜眼给了八皇子的侍卫卓桉一个‘你输了的眼神。’便高傲地扬着小脑袋带着身后那群东宫的小婢女趾高气昂的快步跟上桦绱。 卓桉一手握着刀套,抽了抽嘴角。这主人精,合着下人都欺负人。不怪皇后娘娘说道,哎!这也不知该说是小公主道行太高,还是该说他家皇子核桃吃的太少,可能上辈子亏欠太多,都是命! 桦绱那次就是耍蛮加装可怜,不料想竟真的要带她出去,惊喜的张着樱唇,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惊喜,像是夜空最璀璨的星:“真的?”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明日书院休假,今晚出去最合适不过了。我还想把新结识的挚友介绍给你。”江c顾两位公子为人正气,才华斐然,确实值得深交,还有几位新书生亦是十分投缘,他很是欣赏。一下得了这么群同龄朋友,也是兴奋得很。 “才新结识,就挚友了?”别叫人给骗了,好在不是行臻,那孩子傻乎乎的怪让人担忧的。 “你那什么眼神,快点,天都要黑了。”李乾成倒是不知晓桦绱的那些‘百忧在心’,要是知道也得气的呕一缸子血。 “可是怎么出去?”撇了撇嘴,心情就像从空而落的纸鸢,一时跌宕起伏的厉害。 李乾成揉了揉桦绱的发顶,俊颜上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看着很是欠揍:“自有办法,你把兰芗叫进来。” 一刻钟后,兰芗穿着桦绱的衫裙躺在床上,嘴里念道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一边想着这都是什么事儿,小殿下一定要早回来,否则她的小命就不保了,小城子守在殿门外犄角旮旯里拿着块小石头画着圈,心里默默地将各路神仙拜了个遍。 一出东宫殿门,好巧不巧的碰上大监,大监原是皇爷爷身前的总管大太监,现在皇爷爷身前的薛立仁c太皇太后身前的王一德论资历都不及大监。父王大婚迎娶母妃之后,皇爷爷将大监调到父王身边侍奉。 大监是个念恩情之人,母妃的姑姑是先皇的淑妃,时常招母妃进宫小住时日,大监有次不慎冲撞了姑姑,后宫里的尔虞我诈难以言说,苦的都是下人。大监被罚差点小命都没了,是母妃求的情,还偷偷命人请了太医院的人给瞧的伤。二十年过去了,曾经的年轻小太监已是皇上太后都会给些脸面的大红人,依然还记得这份恩,实属难得。 大监在桦绱小时候还经常给她骑大马来着,她倒是不记得,听母妃和奶娘说的。虽因太过年幼,早已忘却,但大监对她的好她是知晓的。知道她不能出宫,便时常给她带些宫外的小玩意,新鲜的小零嘴,或是特色膳食,多的数都数不清,要不她怎么能知道那么多呐。 “殿下。”大监瞧见八皇子一行,便停下脚步,低头施礼。 “啊,赵公公。”李乾成没想到这么巧,能遇见人,还是赵公公,他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宫女太监。 “殿下是来找小公主玩耍?”大监面容慈祥,怎么瞧都不像是其他小太监口中令人惶恐不安之人。 “啊——哦,对,可是李小余有些累了,已经睡了,我这打算回去,明个再来。”主要是没想到会遇上熟人,李乾成只能硬着头皮现编。 “睡了?这个时辰?”虽是黄昏,天还是亮着,远处天边的火烧云,波诡壮阔,色泽浓丽,美的醉人。 “啊,对,李小余最贪睡了,早读迟到是常有的事儿。” “公主还年幼,读书自然做不到夙兴夜寐。” “公公说的是,哦,我先回宫了。” “殿下慢走。” “师傅,是徒儿眼花吗?我怎么眼瞅着那群小太监中间有个面熟的。”路平忍不住又回头瞧了眼,正巧八皇子也回头,一看到他,嗖的将头转了回去,走的飞快。 赵安顺敛了笑脸,拿着帕子沾了沾鬓角,放入袖口,目不斜视的进了东宫的门,一行宫女迎面走来纷纷行礼。一点头,轻声说道:“ 多派几个人跟着,护着公主,别出岔子。” “唉,哎?”路平随后想起那个小太监:“还是师傅眼利,瞧的精准。”忙抬手向身后摆了下手,两个身形矫健的太监快速立于身旁:“听着了,护着小殿下。”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耳力自是非凡。 一番子周折,走的偏门,朱雀门他们可没胆量走,不过总算是出了宫。 坐在马车里,桦绱脱了小太监的外袍子,露出里面鹅黄色的裙衫,将桦绱衬得又仙又美,十一岁的姑娘已经有了女孩的韵味。 “去喊着施雯与妍月好不好。”难得她第一次夜里出宫,虽天还将将黑,但已经令她兴奋得不得了。 李乾成瞧着她那兴奋快乐的小模样,也跟着弯了嘴角:“施家隔着远,咱么不走那,路过辛府,命人去喊着辛家姑娘吧。” 第十二章 长安夜市 马车停下的时候夜幕已至,‘砰砰砰’几声巨响,夜空中绽开绚丽的烟花,为喧闹的夜市拉开序幕。 八皇子率先跳下马车,让卓桉命人去寻七哥与公子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转身抬手扶着桦绱下马,小林子上前去扶辛家姑娘。巧的是桦绱与辛妍月同时穿了鹅黄色的长裙襦衫,桦绱低头看了自己的衫裙又瞧了瞧她的,二人相视一笑,便抬头继续看烟火了。 妍月头上梳着朝云近香髻,发髻自然又不刻意,她长得清秀恬淡,五官小巧,眉细唇淡,并没有像时下女子贴满花钿,只是额间画上小小鹅黄,精巧细致;再加上淡淡的胭脂,唇轻点,眉淡化,更添娇美。双耳带着金镶绿翡耳坠,脖颈上亦是同款项链,做工考究,样式新颖别致。发饰,妆容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多一处嫌乱,少一处寡淡,妆容淡雅脱俗。 桦绱因刚才小太监装扮,只扎了个朝天鬓,并无首饰装点,妆容亦清简,倒也简单。此时她哪顾得计较这些,尽情玩乐才是正经。 桦绱欢快的像只小喜鹊,张着樱唇,满目惊喜。眸中倒映着烟火的彩光,宛如流光溢彩的珍宝。她的欢快与喜悦是掩也掩不住的,情绪感染了他们一行人,无不都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夜市人声鼎沸,掎裳连袂。远处楼宇连甍接栋,彩旗招展。数不尽的花灯,各式造型,一片灯光璀璨,锦绣交辉的浩瀚场面,将夜市照的犹如白昼,却比白日多了份浪漫与心动。 路边随处寻一家酒舍瞧去,门口客人纷至沓来c络绎不绝。想想也是,没有镂月裁云般的精湛厨艺,怎么去收买那群刁钻的‘饕客’,又怎么能在宏国最繁华的都城主街站住脚跟呐。透过楼上的木窗看某一间酒席觥筹交错,热闹不已。灯火c人群c小摊c楼阁c欢声笑语汇成了闻名遐迩的长安夜市! 万国来朝的长安受世人憧憬,人潮中来自各个王朝民族的商人c使者c学者等等,汇聚长安。各异族友人着民族特色华服,也有外族穿宏国服饰或大宏子民穿外族服饰者;尽情言说民族语言,并无人侧目诧异,长安向世人展现着她的开明与包容。 桦绱此时的兴奋心境溢于言表,瞧着什么都新奇,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瞧一瞧,看一看,不买也欢迎,客官来,看一看,这镯子成色多润。。。” “炸春卷唻,炸春卷唻,熟喽。。。” 街道两旁c道路中间摆满货摊,摊主的特色叫卖声也是趣味横生。 “炸春卷,炸春卷。”扑面而来的食物香气,勾引着味蕾,桦绱兴奋地喊道。 八皇子指使小林子付银两,队还没排完,可公主殿下就有了‘新欢’。 “花灯,我要花灯,我要那个白兔的,不对那个莲花的。”那双漂亮精致的瑞凤眼此时亮的比那排花灯都耀目。 “妍月,妍月,快,你也选一个。”转身向身后跟的有些吃力的辛姑娘招手。 李乾成追在桦绱后面,疲惫的朝侍卫摆了摆手,命人去付银两,虚掐着腰,盯着桦绱脑袋上的小揪揪暗想,他平日怎么就没瞧出这小丫头有这么好的体力,跑的忒快了。 “哎?‘花露阁’?香囊!”桦绱吹着刚出锅热烫的春卷,一口下去,青菜肉馅,外焦里嫩,酥脆鲜美,满足的感叹了声,一转头便瞧见了新目标。 “对,就是这家。”妍月平日也时常光顾,就今日她身上佩戴的香囊,里面的花料就是在这家配置的。 “走,瞧瞧去。”半个时辰后,桦绱在‘百香争魁,各有千秋’的诱惑下万般纠结的选了三大盒的各种香料粉与各式绣工香囊带,心满意足的走出‘花露阁’。此时喜笑颜开的还有身后的店家掌柜和小二,撇下一屋子的客官恭敬的出门挥别相送财大气粗的主儿。 李乾成命人先将香料送回马车,合起来的香味实在太浓郁。朱雀街逛了不到四百米,他们现下绝对称得上满载而归,身后的侍卫仆从就没有一个是空手的,李乾成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拿着糖人,喊住依然兴致勃勃的桦绱:“李小余,逛了一会子了,先歇歇脚,去用膳吧。”卓桉命侍卫打听回来说,七皇子与江公子一行去了长安城边的曲江坐船夜游去了。小世子李行臻与顾公子颜公子去了‘墨宝楼’斗诗习字去了。 “五彩水果糖,李乾成我要水果糖。”兴致哪能说停就停,女孩子逛街,就没听说过还有半路喊停的。 “叫叔!”八皇子忍不住吼道,转身没好气的对小林子说:“去给她买两包。”桦绱现在可顾不得与他打嘴仗,她要慢慢逛,努力做到不轻易遗漏每一个摊位。 “李小余,用完膳再逛也不迟。”李乾成跟在桦绱身边亦步亦趋与她商量着,毕竟长安的夜市实 在太大了,举不胜举。 长安城南北大街十一条,东西十四条,纵贯南北,横连东西。只这朱雀大街一条街宽就一百五十米,长有五千多米!就是单从北至南走上遍,亦是够累的,更别提还有东市和西市。其他相邻几条大街虽比不得朱雀街,却也货摊相互衔接不曾断开,货物琳琅满目,人潮不断。且道路两旁店面众多,想一晚将长安夜市逛完,那是绝不可能的,就像公鸡下蛋c母鸡打鸣——异想天开;能将朱雀街逛个千米已十分不易。 “知道了。”桦绱从纸包里拾起一块绿色的果糖,含到口中,嗯——真甜,幸福的眯起双眸,就像两枚弯弯的月牙。突然瞧着不远处两个孩童带着美猴王的面具,摆着猴子俏皮的姿势,好不逗乐。 桦绱一早便发现人群中有不少行人带着各式面具,犹以傩戏面具为多。而他们斜前方的摊子上挂满面具,样式丰富,颜色形态,不尽相同;做工细致不显丝毫粗糙,浓墨重彩描画生动。 桦绱拉着妍月走到摊前,好奇地细看,寻找心仪的面具,选择困难之时,仰头一瞧,一眼便瞧中昆仑奴的面具,接过摊主递过来的面具,举到李乾成面前说:“我要这个。” 八皇子佯装生气,皱着眉无视桦绱黑亮的眼眸透出的希冀,沉声说道:“不是说不逛了吗?” “买完这个咱们就走。”小姑娘的可爱纯真不必刻意伪装,一颦一笑都透着娇憨。 “这么难看,买了干嘛。”李乾成嘴上抱怨着,手一摆,命小林子付银两。 “妍月,你要吗?”桦绱转头问辛家姑娘。 李乾成立刻说道:“直接卖两个吧。”早卖完早了事。 “谢殿下。”妍月轻声说道,脸上扬着甜笑。 桦绱接过面具直接戴在头上,转头看向李乾成,瞧着他皱脸:“哈哈。”娇笑个不停。 终于告一段落,八皇子怕她反悔,急忙催促道:“走吧。”又不放心,人实在太多了。天气不冷不热,当下正是出游的好节气,在桦绱身后念叨:“李小余跟紧了,别乱跑。” 桦绱本就意犹未尽,下次出来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心中惆怅,不耐烦地回他:“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快赶上奶娘了。” “。。。”八皇子被噎得无话,小林子与卓桉跟在身后憋着笑。 前行了一段,依然人山人海。路过卖折扇的摊位,一位棕色长衫的青年对着友人大声说道:“快快快,看什么折扇,没听说吗?前面‘清歌曼舞’与‘楼中歌’要斗舞呐。”‘清歌曼舞’是歌舞坊,‘楼中歌’是以品茶c听歌c观舞c赏奏乐器为主的舞乐雅阁。 “斗舞?那自是‘清歌曼舞’略胜一筹。”毕竟当家舞姬师师姑娘的舞姿聘婷袅娜,飘逸曼妙,又加上容貌清丽脱俗,实在是世间少有。 “不然,‘楼中歌’此次主舞的可是位西域美人!”棕色长衫的青年一脸不赞同,否定他的定论。 “西域!不早说,在哪?”他这辈子也就去年在镜州最具盛名的舞坊‘月下翩跹’见识过那来自西域的美人,袅袅轻纱,舞姿曼妙。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脸蛋就像九天仙女下凡也不为过,五官精致令人叹为观止。肤白胜雪,一双深邃的眼眸,勾人魂魄,眸光流转,媚态横生。薄纱裹着纤细的腰肢,是致命的诱惑,却不见丝毫风尘。 “哎——瞧你猴急的。”青年在他身后急喊道,顿时四周男子纷纷调转方向向‘楼中歌’那方疾步。人太多,跑是跑不起来的,道路一时拥挤不堪。 一位带着妻子买首饰的年轻瘦小男子,在短短的半盏茶功夫里,硬生生拿出要将脑袋扭断的架势,朝着‘楼中歌’的方向不知回看了多少眼,一旁人高马大十分壮硕的新妇人终于忍无可忍,伸出两指在男子腰间用力一掐,“啊——!”哀嚎顿起,却被四周喧闹声淹没。 他们前面目睹全过程的摊主,忍不住皱起脸,想象着那销魂的一拧,悄默声的摸了下腰间软肉。 第十三章 陌上少年 李乾成仔细护着身后的桦绱,身后侍卫也紧跟着三位小主子。 “我们去看看吧,西域美女哪,能碰着几回?啊——”桦绱在李乾成身后碎碎念,话还没说完,被左后方的一股冲劲挤得身子一歪。妍月在桦绱身后亦不能幸免,二人好在被卓桉用剑鞘扶了下,二人站定,侧首向左边瞧去,三个长相泼皮的男子一路将人推挤前行,很是蛮横。 “怎么走路的。”李乾成转身扶着桦绱,问她有没有事,朝那三人厉声问道。 “嗐,你个。。。”离他们最近的那名灰色短襦男子听后停步,断眉倒竖,刚要耍横,旁边一个年长的小眼男子拽了下他手臂,使了个眼神。 卓桉右手已握剑柄,浑身散发着杀气,侍卫各个严以待阵,气氛一时拔刃张弩,与四周的欢愉形成鲜明的对比。 泼皮嘴里骂了声,就一脸不甘的走了。这段小插曲,丝毫不曾影响到桦绱愉悦的心情。 “瞧完就走,不再逛了,好不好嘛,嗯?”桦绱拽着李乾成的锦袖晃动了三下,甜甜的声音都能溢出蜜来,小脸蛋上卖着萌,可是公主殿下完全忘记脸上带了张黑不溜秋的昆仑奴面具。 “好,不过说好了,看完就走,不许反悔。”李乾成倒也干脆,反正顺道的事,瞧眼就瞧眼。 “嗯,走去瞧瞧,快点。”桦绱催促着,推着李乾成向前走,心里雀跃不已。 到了‘楼中歌’门口,人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而‘清歌曼舞’在隔壁那条街,两街中间有大约五百米的横道,街道那边亦是喝彩声连连。他们三个个头小,瞧不见,桦绱拉着妍月的手仗着身形小挤到第二圈。 “李小余,人太多了,你别往前走。”李乾成一行也跟了进来,在她身后担忧的喊道。 远远瞧着只一名舞姬立于高台,女子穿多彩薄纱长裙,身着广袖丝衫,曳地披帛。笙乐起,曳地披帛腾空扬起,像是袅袅雾霭,徐徐生扬。身姿曼妙,轻盈柔软,随着笙乐旋转飞舞,像只翩翩起舞的蝶,美得令人恍神。大袖掩面,葱白指尖将广袖移开,肤若凝脂,颈如蝤蛴;一抬首,那双深邃含水带着异域风情的双眸,只消一眼便勾了心魂,无法自拔。 李乾成本来说不看,结果比她还上瘾,桦绱瞥了眼,八皇子可是瞧的目不转睛。桦绱继续看着台子上的翩跹倩影,这时前面二人要出去,本就拥挤,他俩又壮硕,一下子将桦绱挤了出去。她倒也不恼,站在外圈垫着脚看了会,个头还太小,瞧的十分吃力,瞅着前方李乾成他们看的认真,不忍打扰,想等着他们看完了表演,再一起走。等着等着无聊,又被他们来时的那个方向卖烟火的给吸引了过去。 摊主点燃一种手持烟花‘呲花’,用手在空中画着圈,吸引着孩童的目光。不一会,他前面孩童就由四名增加到十几个。 有几个孩童的父母或奶娘侍从付了银两,各买了把,便相继离开了。桦绱想着她没带银子,或者说长这么大,就没人告诉她,出宫门得带银子才行,所以也就只有干看的份。 忽然身后一下子人流涌动,一曲终了,人潮散开汇入人群。桦绱心中暗道不妙,这才想起来,李乾成。。。。转身向前方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便被挤了回来,急了一身汗,真真寸步难行。李乾成他们是要向南边去得,这正好是相对的方向。 场面一时拥挤异常,桦绱毕竟是半大孩童,身量小,被推挤了好长一段路,一回身,全是陌生的脸,抬手将面具摘下来,桦绱此时感到惧怕。左右转着身,却找不李乾成。 忽然被迎面走来胖乎乎的妇人挤了个趔斜,向后倒去,一双手从身后托住了她,避免了摔倒在地的尴尬。 “小心。”清洌磁性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桦绱一抬首,如墨的长眸深如池潭,那里映着小巧的她;长长的睫毛弯翘,根根分明,为眼眸更添神采;剑眉飞斜入鬓,目光悠远沉静。朦胧的灯光下刀削的鼻梁笔直高挺,少年俊逸非凡的气质令桦绱晃了神。 “少爷。”贴身小厮在一旁轻声唤道,少年一抬眼就瞧到这小姑娘身后两米远的距离跟着两个武功高强之人。习武之人特有的凌冽目光灼灼的瞅着自己,少年又看了身前这个小丫头,明白过来。清俊的少年对桦绱一点头,深深看了一眼,便转身与随从离开没入人群之中。 “殿下。”那二人上前,在桦绱身后唤到。 桦绱还没从少年那一眼中回神,身后响起的拜见声让她回了身,瞧着身后如同俩门神般立着的青衫男子,高大健壮。这两张脸总觉得的有些眼熟,在哪见过来?再细细一瞧,嗖的睁大乌溜溜的瑞凤眼,这不是大监身边的那两个会习武的太监嘛!以前瞧过他们打拳,功夫漂亮潇洒。 那俩 太监护着桦绱退到路边,与那二人隔了些距离,耷拉着小脑袋蹲在墙根,抱着她的昆仑奴面具,不知该怎么办好,索性瞧着人来人往,发起了呆。 这边,八皇子拉着带着面具的黄衫姑娘,走了段距离,到了间茶社门口,转身对她说:“一会我们去‘墨宝楼’,听说他们去那了,我把顾家公子他们介绍给你认识,江家公子今日是见不到了,与七哥去曲江了,改日吧。” “跟你说话哪,李小余。”说完也瞧不见有丝毫反应,李乾成又忍不住叫她。 宽大的淡鹅黄色广袖像是羽翼,随着手臂抬起,在空中打着弧飘扬。纤细白皙的手指掀起漆黑的面具,一张清秀恬淡的秀颜露了出来。 “辛姑娘?”小林子一声惊呼,让众人心里一沉。 “怎么。。。是你?”李乾成惊的不知怎么问才好,歪了下着头,拧着眉瞧着妍月。 李乾成转头厉声问道:“李小余呐?”徒然朝着卓桉和小林子一声吼:“人呐!” 看了看刚刚八皇子拉着的辛家姑娘,又瞧了瞧八皇子,小林子郁闷到:“人,小殿下她。。。”不知道呐。 “去找啊!”李乾成真是要气疯了,人呐,怎么说没就没了,一晚上可都在他眼皮底下哪!一行人没入人群中,小林子走了几步回身,瞧着辛家姑娘低头看着面具,脸上的表情瞧不真切,总觉得有些落寞。 桦绱好巧不巧的蹲在‘沁香苑’对面,‘沁香苑’是间装修奢华的茶室,二楼一间雅间窗户大开,里面依稀瞧着几位衣着华丽的锦衣公子围坐桌前,高谈阔论,聊得分外起劲。 着墨绿锦袍的公子把玩着手中麒麟眼菩提手串,听着对面御史家的二公子赵平真和朱公子吹着牛皮,听到有趣时亦是扬扬唇角。百无聊赖之时,看向窗外,楼下朱雀大街喧闹不已。一卖五彩糖的小贩,脖子上挂着个布带,前方端着个木盒,里面放着糖块,一群半大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不依不舍离去,孩子手里攥着纸袋,像是盛了零嘴。前方亦有孩童跑过来,将小贩团团包围住,伸着小手,展现着手中的铜钱,讨要糖果。 “走吧,下去转转就回府。”朱公子有些热,想去吹吹夜风,春末的风最是舒服。 墨绿色锦袍公子收回目光,刚要起身,突然侧头看向对面酒楼的西墙角,那里蹲着个姑娘,倾身细细的看了一会。 赵平真也抻过头来看:“瞧——”什么呢?话没说完他就冲了出去,赵公子右手还在空中虚举着。 桦绱蹲的脚都麻了,瞧着不远处站着的两名公公成了一个,那一个多半去通知李乾成了,哎,她还以为她没被发现哪。正惆怅,面前出现一双黑靴,桦绱惊喜的抬头瞧向来人,墨绿锦袍,少年抽高的身条显得有些消瘦,面容白净,那眉眼怎么瞧都不是个好相遇的,不过并不是不好看,倒是挺俊俏的公子。唇边的笑渐渐消失,桦绱瞧着来人有些面熟,是书院的学子,但她应该与他不熟,因为她不知道他是谁。 “公主,怎么在这。” “。。。” “侍卫呐?八皇子殿下怎么不在您身边?” 桦绱静静瞧着锦袍少年,那一脸风轻云淡,她与他这么相熟吗?倒也不是不能聊,只是。。。 桦绱还没想好怎么回话,毕竟偷出宫被抓,又因看烟火走丢其实是有些丢脸的,正研究着措辞,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李小余!” 桦绱急忙起身,忘了脚麻,没站稳,向前倾倒。一旁锦衣公子急忙伸手扶住。 “李小余,怎么了?脚怎么了。”李乾成一把扶住她,低头瞧着她的脚。 眼看要蹲下细看,桦绱一把拉住他说道:“没事,麻了。” 李乾成这才放心,又想起来,怒道:“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殿下。”这才瞧见桦绱身边还立着个人。 “嗯,你怎么在这?”看向来人,李乾成一怔问道。 锦衣公子并没回话,这时与他一起的赵平真与朱瑞景也走了过来,对着桦绱和李乾成拱了拱手:“殿下。”两方见了礼,虚聊了几句便分开,各走各的道了。 “李小余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真是被惊出一身冷汗,你要是被人贩子抓走了怎么办。 “李乾成他是谁?”桦绱回头瞧了眼,打断八皇子喋喋不休的说教。 “谁?哦,他啊是陆珣郢,陆延讯的同父异母弟,母亲早亡,记在我娘妗名下。对了,你怎么跟他一块?”陆家在陆铭远这一代子嗣稀疏,嫡系一支就他与当今皇后二人。可陆铭远身下儿子倒是有四位,且都是庶出。陆夫人也就是李乾成的娘妗是少府监孙受益的胞妹,一直未有所出,听说曾经育有一足月女婴,临盆之时,遇上难产,孩子没保住,大人伤了元气,十几年过去了身子养好了,却始终未再有孕。好在早些年,将陆家两侍妾所生庶子庶女抱到自己房里养着,记在她名下也算是嫡子嫡女了 。陆延讯出生一天生母产后雪崩,从小抱去正房当成嫡长子养,十分着陆夫人孙氏疼爱。而这陆珣郢是四岁时,生母病故,与妹妹带到正房,亦是记在孙氏名下,可他远不及与孙氏已有五年母子情分的陆延讯,故不是很受孙氏正视,小妹惜容到是颇得孙氏欢喜。 “不知道,我等你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桦绱也不是很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还与她那般亲切相熟。 “嗯,哎——,这话题怎么岔开了。”李乾成听后点了下头,随后一想不对,这都说得些什么,他还没训完她呐,就被她岔开了。 “哎呀,知道了。我要去听戏。”讪讪嘟囔道,她还没逛完呐,好好的时辰就这么浪费了。 “听什么戏,回宫。”戏自然是没听成,李乾成弄丢她的余韵还在脑海里激荡,小林子回来说将辛姑娘送回了辛府。并且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小世子说“顾家公子有事刚刚回府了。”他们一行此时亦要回府。 李乾成没有继续逗留的想法,遂拉着恋恋不舍的桦绱坐上了会宫的马车。桦绱趴在舆车窗边,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坐的是刑车呢。第一次出宫夜游以狼狈混乱收场,但在以后漫长的时日中,仅是回忆都透着甜蜜,那时她还不知,已遇到了属于她的‘陌上少年。’ 第十四章 纸鸢 初秋的风清爽不腻,广阔高远的天就像用清水洗过一般,清透湛蓝,不时飘过大片蓬松柔软的云。 桦绱拿着前日夜市上买来的纸鸢与施雯到院子里好一顿折腾,总算是让它飞到空中,却也摇摇晃晃的厉害,很是不稳,好像时刻都有掉落的可能。 “收收线,太高了。不行,会挂在树上的。”李乾成背着手站在一旁说道,彩色的蝶在空中不喑世事的飞舞,哪知前路的凶险。书院别的不敢说,参天的树木却是成片成片的。 “哦。。。哎——”怕什么,来什么。一阵强风吹来,纸鸢被吹翻,扯断了线,越过花园的矮墙飞入‘水渊阁’的院落,施雯一时惊慌无措,双手捧着用小木板做的线轴,上面还孤零零的飘着扯断的那根残线:“怎么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巴巴的瞧着桦绱:“公主。” 李乾成走近瞧着断开的线,抿嘴摇头说道:“线还是太细了,擎不住风鸢。”今日一早桦绱带着从夜市搜罗的战利品零嘴c香囊c小玩物等等,与她们分一分,右脚刚踏出寝殿门,又想起可以带上彩蝶纸鸢下课后一起放会儿,没想到竟忘带线轴。柳青渝想了个办法,就拿着作女红时的线四股缠绕,碾成一股,不料想还是太细,架不住风的力度与纸鸢的重量。 桦绱纤细的小指在颊边一挑,把被风吹进嘴角的一缕墨发勾出,小脸一扬,眼眸露着盈盈水光,不在意道:“没事,走去捡去。” “我去吧,公主。”施雯哪好意思,毕竟是她将纸鸢放飞了。 “一起吧!”不由分说拉着施雯的手,向‘水渊阁’走去。 枫林书院有闻名遐迩的‘三绝’,一是后山枫林映山红;二是每届科举中的状元c榜眼c探花必定有枫林书院的一席之地;三是水渊阁的藏书量c涉及种类多到令人咂舌。 “好像是这里吧。”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路走到西南角,施雯指了指圆形拱门,说道。 ‘水渊阁’的楼阁罗列,回廊相连,庭院宽阔。四周环境幽静,竹林成片。此时她二人走到一处偏僻小院,内有一片丰茂竹林,清雅之地,能清楚地听到风吹叶落,偶尔也会传来鸟儿的鸣啼。这竹林深处有处平地,摆着一张石桌c四个石凳,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争吵声突兀的响起。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试图帮他?呵——你拿什么帮?别说你俩还真是物以类聚。” “谢玉生,你觉得你穿了这身衣裳,就当得了枫林书院的学子了?” 桦绱与施雯悄悄拐过假山,就被面前的状况惊到。陆延讯坐上石桌,一脚踩在石凳上,拿着扇子佯装研究扇骨,说出的话生生能将人气歪,他面前扬了一地的书,一名学子侧躺在地,烟蓝色的院袍上隐约两个脚印,还有大片的脏污。从他低垂的侧脸仔细一瞧,那不是赵思贤嘛。他爹是在国子监负责管理院里杂役的管事,听说在他八岁的时候,在国子监院里等他爹回家,百无聊赖时拿着本《千字文》念,被顾太傅瞧见。顾太傅听旁边的录事说这是赵管事的幺子,便随意考了考他,不料想《百家姓》c《三字经》等早已倒背如流,这世间就没有老师不喜好学的学生的,便转身让录事安排他来书院就读。本是一番善意之举,但忽略了他的出身,那时枫林书院的学子不是皇亲国戚c簪缨世胄的豪门大家怎会有机会前来就读。那五六品在这都是芝麻大的小官了,这院子管事,连个阶品都没有的赤足百姓,怎么立足。仅靠那点读书的天赋?枫林书院可从来都不缺天资聪颖又家世显赫的学子。他在书院受欺被辱都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了,虽现在新学子的到来,他已不再是异类,但长久以来的自卑,早已将他那仅剩的读书人的傲气也抹煞的一干二净。每日低垂着脑袋,全然没有少年该有的蓬勃朝气。 之前七皇子曾制止过,可不是同班,自不能时时看护,而且下一次更是有加无己,变本加厉。 李乾成每次一听到陆公子的大名,不禁掩耳蹙頞,对他的那些恶行深恶痛绝,然“豆令人重,榆令人瞑。”旁人的说教对他已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陆家还有个助纣为虐的陆夫人。 适才谢玉生去书阁正殿,仅这一室便有上万本书籍,涉猎种类之多c数量之巨,令人叹为观止。不禁觉得自己浅见寡识了,满心欢喜的从中找了几本书籍,想寻个清净之地来看,不知不觉走到这边,竟瞧到开学第一天遇到的那群纨绔子弟欺辱同窗,与自己心中一番斗争忍无可忍之下,冲出来制止,不曾想是鸡蛋碰石头。这群专横跋扈的少爷们岂会有良知可言,在他们眼中同窗契友的这份情谊大约就像脚下土,一文不值。 “太过分了!”施雯瞧着前方,小脸都气红了,刚要出声上前,就被桦绱一把拉住。 桦绱附耳低声说道:“施雯 ,你去喊李乾成过来。” “八皇子?”施雯瞧了眼盛气凌人的陆延讯,反应过来:“哦。”提着裙裾急忙去找人了。 “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考上书院,就出人头地了,异想天开吧。”一旁的朱丰园扯着个公鸭嗓,说到兴头上,忍不住用手点着谢玉生的脑门,还揉搡了他肩膀两下,朱丰园眼神说不上的怪异,让人很是不舒服。 谢家书生清秀的脸庞满是愤怒,忍不住回道:“我朝早有律法,国子监学子需比量齐观,一视同仁,无皇子与平民之分,无贵贱嫡庶之分,书院亦有戒”律字还未说完,便被无理的打断。 “什么什么,比量齐观,一视同仁?”刘才青本就尖嘴猴腮长相刻薄,又表情过于‘丰富’,那张脸丑的简直不忍直观。“你这么个土包子与七皇子c八皇子怎么个平起平坐法?” 一旁的袁冲朝着谢玉生吼:“瞪什么瞪!就是你们这群人的到来,拉低了书院的水准。” 飘落的纸鸢在对面台阶下孤零零的躺着,桦绱不疾不徐的走过去。陆延讯背对着桦绱,没有瞧见她,刘才青与朱丰园倒是瞧见了,可是陆公子与袁少爷正是高亢之时,哪会顾到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延讯起身走到谢玉生面前,用扇柄狠点着他的胸口,一脸讥讽的嘲笑道:“你家家君大人在朝任何职,几品大员?把你宠的认不清现实。”每点一次,用的力气都让谢书生倒退一步,疼痛到不自觉的皱眉。 “你们欺人太甚。”谢玉生一把攥住扇柄,用上全部力气将陆公子狠推了把。 桦绱正蹲在陆公子身后不远处悠闲地捡纸鸢,陆延讯被推了个趔斜,向后倒退了几大步,一脚踏在纸鸢上。才狼狈站定,脚下的异样让他不自觉的底下头看了眼,这一看倒好,便瞧见东宫的小公主仰着头面无表情的瞅着他看,那双漂亮水亮的眸子里满是冷漠。 “你踩了本公主的纸鸢!”陆延讯这才发现脚下踩了一张彩色蝴蝶的风鸢,惊得退开步,刚要去捡,桦绱已站起身,这时前方李乾成一声大喝:“陆延讯!” “公主!”施雯c妍月与柳家姑娘跑到桦绱身边,仔细将桦绱从头到脚瞅了遍,复而转身瞪视着前方正愣住的陆家公子。一旁的纸鸢上一个大大的脚印印在蝴蝶翅膀上,突兀极了。 陆公子本就不知该怎么接话,又叫李乾成一吼,连捡纸鸢都给忘了,被这突然出现的一群女学子给挤到一旁。那一个个明媚多娇的姑娘,瞧着他的眼神一致的同仇敌忾,他怎么得罪她们了?陆延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对了,小公主怎么在他身后的。他踩了她的纸鸢,可这偏僻的院子里怎么会有纸鸢? 又瞧着那俩猪队友,蠢得就跟没长脑子似的,他都快叫他们气死了,都怪谢玉生,陆延讯站在一旁眼里像是有万千毒箭,朝谢玉生射去。 谢书生去扶倒在地上的赵思贤,李乾成瞧着他俩的狼狈与地上凌乱的书籍,不用施姑娘跟他细说,他也猜得到是发生什么了:“陆延讯,你能耐呀!跑到这偏僻院子来欺负同窗?”李乾成与他是从小不对付,虽是表兄却是没多少情分的。平日他懒得管他,主要是提起他,丢人。 又想起刚刚陆延讯站在桦绱面前,遂警惕的问:“还有,好端端的你惹她做什么,她捡纸鸢碍着你什么事了?” “乾成。你”陆延讯刚要解释,便被打断。 “本皇子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他最烦与他沾亲带故,陆公子还自作聪明的唤他名讳,更是令他厌恶至极。 “不是,殿下你听我说,我没”陆延讯有些急了,李乾成有多宠她这个侄女,全书院谁不知道,虽背后耻笑过,可那也是背地里,现在要是被八皇子误会他欺负小殿下,那还了得。 “你没踩她纸鸢?”李乾成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步步紧逼。 “不是,我也”陆延讯被逼的一路倒退,忘却了台阶,随后杀猪般的哀嚎响彻竹林,惊起一片麻雀振臂起飞。刘才青不自觉的向后躲了躲,现在刘家少爷一见到鸟儿就有阴影。 陆公子崴脚了,之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第十五章 吾儿初长成 陆府正院,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园中苍翠丰茂,锦花繁簇。 一身穿华服锦裙的妇人端坐主座,细眉圆脸,身材丰腴,保养适宜,钗钿盈首。此时,她面前跪着个绿衣丫鬟,一头黑亮的秀发简单的梳了丫髻,侧面瞧看,那张年轻的脸蛋倒是颇有姿色。 主座上的夫人面色不虞,一双柔嫩的玉手端着盏茶盅,虚吹了两下,自顾自的说道:“一个个顶着狐媚相,小小年纪就会用些下贱手段勾搭着爷儿。”表面上像是骂着丫鬟恬不知耻,勾搭少爷,暗地里指桑骂槐的说着妾室。 管事妈妈听不出其中的暗喻,此时心中惶恐,毕竟是她手下的人,虽平日就瞧不惯这丫鬟,但怕此时让夫人觉得她办事不力,故狠声说道:“下贱蹄子,惹着夫人不快。老奴定回去好番说教。” 一旁的妾室却是端静,不言不语,不恼不怒,眼睑低垂,手指摩挲着袖笼金线,静静地听着就像听不出话中的深意一般。 “哼——”陆夫人斜睨了眼妾室那般平静,更是气愤不已。 陆夫人正要寻人将这丫鬟打发出去卖了,以泄心中郁气,园中就传来由远至近的哀嚎声:“哎呦,啊——”从下了马车,陆延讯这嘴就一直没停过。 “少爷,蠢货!你们轻点。”陆延讯身边的小厮赵奇骂着抬担架的下人,一个个没眼力价,没瞧见少爷疼得厉害。 陆夫人远远瞧见下人抬着担架进院,急忙放下茶盅,收了收彩锦瑞鸟霞披,疾步走来一瞧陆延讯绑的如同粽子般的左脚裸,惊到,厉声问:“怎么了?这是?” “夫人,少爷崴脚了。”赵奇忙垂首回复道。 “讯儿,你这是怎么。。。”陆夫人心疼的一手握着陆延讯的手臂,一边指挥着下人将人抬进屋,一旁的嬷嬷早就将内室的罗汉床收拾妥当,铺上锦被,陆延讯在赵奇的搀扶下,下了担架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个不停。 “怎么回事,早儿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上午,脚就成这样了,管家去请御医了没?”陆夫人着急的接过包着冰块的帕子,打算将陆延讯脚踝上包着布条打开,给脚裸冰敷一下,却被赵奇制止了,说路上路过春草堂寻郎中瞧了,给服了药草,冰敷了会子才回来。 陆夫人瞅着陆延讯一脸隐忍委屈,眼中似有水润,将头瞥向里面,不再言语。一瞧这般光景,此事明显蹊跷,便对赵奇使了个眼色,将人支出来,细细盘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奇欲言又止,皱着眉头,低头轻声说道:“今日公子在。。。书院不小心踩了东宫殿小公主的纸鸢,八皇子。。。八皇子就逼得公子。”避重就轻又欲言又止的点出重点,颠倒黑白的功力相当了得,得陆公子赏识没点本事是不行的。 “什么,八皇子!”陆夫人一瞧讯儿与赵奇这般难以开口,就知事情定有隐情,没想到竟是八皇子伤了他。 “讯儿是他亲表兄,他怎么能为这点小事难为讯儿,简直太过分了。” 陆延讯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对话,心中暗喜。刚刚在春草堂老郎中说情况并不严重,天便好。只是当时一阵剧痛,到了这药堂门口已缓了大半。但脚不痛,丢面子不行!遂命郎中给他一番包扎让这出戏演的更是逼真,与心腹赵奇通了气,他就不信出不了这口恶气!李乾成呀李乾成,从小就瞧着他不顺眼,他做什么他都不喜,仗着皇子的身份对他甩着脸子,他还瞧不上他呐!一旁的嬷嬷是不知陆延讯心中的这些龌龊,还细心地用热毛巾给她家少爷擦着手。赵奇再三与陆夫人回明了,已找大夫瞧过了。陆夫人还是不放心,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细细看过了,说养十日定无碍,才安了心。 第二日恰逢十五,陆夫人每月这一天去宫中皇后娘娘那唠唠家常。这件事自然不会让陆夫人轻易翻过,定要一番细说的。 “娘娘是知道的,我们讯儿多听话乖巧的孩子。”三两句便显示出对陆公子的溺爱和维护。陆夫人细白的面上尽显丰润,倒也不见肥胖臃肿,自有一番风情。 陆皇后瞧着茶盅片茶叶竖立起来,闻着茶香,抿了口,细细品研清茶。满面闲适神情,听到这句时,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即使是自家亲侄子,她也难昧着良心说出个‘是’。 “陆夫人喝会子茶,再说。”她与陆夫人年纪相仿,年少时亦是相熟,但长相气质却很是不同。陆夫人五官浅淡柔和,面容圆润白皙,中等身量,虽已为母,却依然风姿绰约;陆皇后面容艳丽深邃,眉眼妩媚多情,嘴唇丰润,脸蛋方圆,额露美人尖,高髻华冠,更显雍容大气。 “娘娘不知,我这哪有心思喝茶,讯儿昨日回来脚包成那般景象,我怎能安心喝茶。”陆夫人急的身子前倾了些,她一直将讯 儿当成亲儿般养大,丁大点的事,也是万分要紧的。 “男孩子之间难免磕磕碰碰,倒不是什么坏事,就本宫少时与家兄都打过架,抢过砚台,更别提他们了。年少冲动了些,可本宫也瞧不顺眼那整日里像个姑娘似的少年。再说,他二人是嫡亲的表兄弟,日后都是相互仰仗,方可立足。陆夫人就不必担忧了。”知子莫如母,听了陆夫人的一番说辞,她心中自有计较,成儿这孩子虽不是很听她的说道,也多次表达对讯儿的不喜,但绝不是会随意欺负他人的人,这一点她是清楚地。再者她的侄儿是个什么样子,她又岂会不知。推没推她不敢断言,但讯儿定是做了什么,这是一定的。 瞧见陆夫人不讨个说法不罢休的架势,陆皇后挑了挑眉,轻轻笑道:“讯儿是本宫嫡亲的侄子,他俩再吵再闹那也是自家人,旁人比不得。” 一个时辰后,陆夫人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陆夫人跑来告八皇子的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陆少爷瞧着不是个安生的主,这事怎么个原委还不一定呐!”丽娘接过宫女递过的帕子,帮着陆后将祥云广袖向上挽了挽,在一旁说道。 “只看在她能将讯儿视为己出,陆家的子嗣他没苛刻过,这一点是好的。她呀没什么心机,说的话听听,顺着说就行了。”陆皇后净了净白皙柔滑的柔荑,接过巾帕,试了水泽,随意问道:“成儿去哪了?” “殿下还未归,听说带着东宫小殿下,辛家c柳家c施家姑娘去练骑术了。”丽娘递上花露手油,将湿了的帕子交给一旁的小丫鬟,斜眼观着陆后的神色,眉眼透着精明。 “又是桦绱那丫头?本宫都不好奇了,哪找不到吾儿,定是在桦绱周围。”轻笑着,神色无奈的摇头,髻上的步摇颤动不已。 “都道是血缘骗不了人的,娘娘。”丽娘压低嗓子轻声说道,弯身恭敬的双手抬着陆后的胳膊,扶她去内室休憩。 清晨一道道光束无孔不入的穿透进来,不远的距离清晰的看见浮尘在光束中飘摇,偌大的雕云纹木窗边,一盆‘素冠荷鼎’开的清秀淡雅,嫩黄的花朵饱满圆润,荷瓣的姿态c兰花的气质集合于一身。墨绿的枝叶优雅的舒展纤细身姿,一束光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照射在一簇枝叶上,远远瞧去,就像是记忆深处的片段一幕,静谧清雅。 李乾成在宽大的紫檀木榻上肆意的翻转了几个身,忽的睁开双眼,神情迷茫了会,骤然觉得有丝说不上来的异样。一转头,四步远的距离,一个隐于暗处的模糊影子,隐约看到有人端坐在椅子上,窗虽关着,但抵挡不住炙阳的盛光将床榻笼罩的暖容一片,他在明,那人在暗,一时更是瞧不真切。只是,那人的群裾显露出来,色泽浓丽,花团锦簇,垂落的霞披绣有金凤衔瑞草。李乾成瞧到这嗖的闭上眼睛,在锦被里拱了拱脑袋,面朝里面继续装睡。 那人起身一步步朝床榻走去,走到榻前立定,倾身问道:“殿下,巳时已过起还是不起?” 身后小林子和一杆宫女忍不住笑出声,李乾成瞧着也装不下去了,扑通了两下,在被子里闷声说道:“哎呀,母后,起起起,您先出去,儿臣这就起。” 陆后嘴角含笑转身下了踏脚,朝着外厅走去,身后小林子带着两个小宫女去服侍八皇子洗漱。 一番梳整,李乾成金冠束发,一身暗灰色长袍绣着瑞草暗纹,腰间系着嵌斐玉束带,腰环上还挂着一块质地通透的玉佩,行走间,袍角轻扬,翩翩公子的模样赏心悦目。 陆后一直笑眼相看,不由得叹了句:“吾儿真的长大了。” 第十六章 八皇子的宏愿 李乾成过来坐在膳桌前,早有嬷嬷将膳食摆满餐桌。陆后亲自给他舀了碗清粥,因他不喜甜食,早膳亦是炒了两个青菜与少许荤食。 “成儿,你表兄脚崴了可知是何缘由。”用象牙镶金长筷给李乾成夹了熏肉片放入他碗中。 “怎么,有人告状了。”李乾成扒拉着碗里的粥,垂着眼睑漫不经心的问道:“他还好意思来告状,带着那群狐朋狗友寻了个偏僻院子欺辱学子,正好被李小余瞧见了,他把人欺负急了,人家推了他把,他站不稳后退正好把小余的纸鸢踩了。我不过问他两句,给他点惊醒,以后别招惹李小余,他自己不看路往后倒崴了脚,这也能怨在我身上?” 陆后听到这没再说什么,她就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陆夫人说的那般简单,他的儿,她知道,遂岔开话题:“你呀,整日李小余长,李小余短的,你堂堂的皇子,都快成桦绱那丫头的侍卫了。” 李乾成想也没想,抬起头晃动着脑袋回了陆后一句:“这都是母后您的错,您要是给我生个皇妹,我就宠她了。可是我没有,所以我只能宠李小余。”说到最后两手一摊,表情万分无辜。 陆后被噎得无话,抿着嘴瞪着他:“你,我的傻儿,那是你亲表兄,你就不能不让你母后难做。” “母后,儿臣可真不想与他是亲戚,整日除了欺凌同窗,胡作非为,他能干点什么好事,一提起我俩是表兄,儿臣更觉得丢脸。”李乾成瞪大双眸,一本正经的回道。 “成儿,外戚在关键时刻能帮到你很多,你还年少,有些事你现在还看不透彻,想不通。你若与他”陆后矛盾着想委婉的告诉他,这外戚能成就你很多事。可话没说完,就被她儿抢了话头。 “母后,我就一闲散王爷,将来求太子哥哥给我划封地时离李小余c七哥他们近一些就行了,我就安生的待在我那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值得他去帮我的,再说他又能帮上什么,不惹是生非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可不想让陆延讯帮忙,最好别打交道。 陆皇后一瞧他这样,知晓是急不得的,欲速则不达。便问起别的事:“。。。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听说,江家三郎与顾太傅嫡孙都来你们书院读书了,可与他们有深交?” “江玦与七哥相熟,顾公子我倒是很谈得来。”李乾成一挑弓眉,点头道。 “七皇子?你也多与他们”陆后想仔细嘱咐他一下,李乾成却匆忙地扒了一大口粥,夹起腌制的剔透萝卜块塞进口中,打断陆后:“母后,我约了行臻,先走了。”便朝小林子使了个眼色,疾步出了殿门。 “殿下,要备马?奴才去通知卓桉。”小林子跟在李乾成身后,向他询问。 “先不必了,去东宫找李小余,带她一起去猎场练骑术。”二人便向东宫走去,迎面来的一行宫女,见到他纷纷行礼请安。 等着宫女们走远,小林子欲言又止的说道:“。。。殿下,娘娘其实” 李乾成停下来,转身瞧着他:“我知道,所以我得将母后的野心扼杀在摇篮里,别让她整日胡思乱想,打着没有边际的谱。”抬起下巴向甘露殿点了点下巴,回道:“不是所有人都向往坐在那里指点江山。”甘露殿是天家的寝殿。 陆后回到寝宫,屏退下人,只余留丽娘一人侍奉,秀眉轻撇,眉眼尽显忧愁之色:“娘娘不必担忧,八皇子是嫡出的皇子,自是人中之龙,只要东宫没有男嗣,这皇位谁座——还不一定哪。”丽娘笑意盈盈,附耳轻声说道。 陆皇后坐在贵妃榻上,由着丽娘揉着太阳穴位,丽娘继续说道:“再者娘娘这可是两重保障,怎么着咱都不亏。” 两刻钟后,宫中嫔妃前来请安,丽娘便先出来会子用早膳。刚进她的屋舍,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她转身一瞧,是她那亲姐姐春娘,稍长她两岁。原在御膳房当差,是她求皇后娘娘将人留在立政殿当值。 春娘刚刚上茶时,进殿听到她与陆后的对话,许是瞧着是她,丽娘也没防备:“你和娘娘说什么呢!”春娘长相秀气,性情温厚老实,与丽娘的精明算计很是不同。 “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还不等春娘说完,丽娘柳眉倒竖,朝她厉声回道:“怎么不能!下人,下人,我这辈子最恨这两个子!姐,谁人愿意一辈子没有尊严的活着,被人挥之来喝之去,像个畜生一样被使唤,你愿意,我不愿!有谁生下来就注定没有出头之日,我偏不信这个邪,偏要争一争。”丽娘眼里的狠厉是遮也遮不住地。 “你,你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春娘不知所措的瞧着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劝说。 “以后你不必再对我说教,也不必管我,更别想阻拦我。”里娘转身不再理会她。 “你——”这是要做什么,春娘担忧的瞅着她自顾自的从饭盒中取出几样菜品,默默无声的用膳。明明与她几步之遥,却恍若千里之隔。 马夫喝停骏马,行驰的马车停了下来,小郡主李世琳先行踩着脚踏下来,一身暖橘色骑装青春洋溢,转身催桦绱快些。李乾成将缰绳给了侍卫,从前方走过来,途中还与一公子打了个照面,聊了两句。 李世琳歪着头,撅着小嘴对李乾成说道:“小叔,以后你来这别光叫桦绱,也记得我。”今儿学院休沐,她去东宫找桦绱玩耍,前脚刚进桦绱的寝殿,茶还没喝到嘴里,八皇子李乾成便来喊桦绱去练骑术。这种时刻怎能缺了她,嗖的起身喊道:“我也要去”,还向桦绱借了身武服,一路心情雀跃,兴奋得不得了。 桦绱今日穿了新做的骑装,窄袖长衫,绯色半壁外袍,袍上用纭裥绣绣出的白蓝海棠,花瓣渐变色泽淡雅,针脚平匀生动逼真。腰间挂着两个小巧圆润的金铃铛,深绿的穗头随着行走而左右甩动。发顶别上金冠,足上登着长靴。一张精致的小脸略施粉黛,饱满的樱唇上扬,灿烂的笑容浮现脸庞,双眸闪亮就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光。桦绱与世琳手拉着手,兴奋地跟在李乾成身后,三人进了‘蜀地武场’。 这武场建在书院不远处,里面前来练习的都是书院学子。武场里御马c射箭c已知兵器c各明派武功等课业都有师傅教授。不过,女学子前来习练的并不多,骑术c射箭这两门大约是她们唯一会选的武课。至于其他课业,是很难找寻到姑娘的倩影。偶尔有一两位皆也是父辈武将出身再加武学天赋才会来。可今儿倒是例外,一进武场骑射区域,随处可见女学子着武装三两个结伴同行。前面一大片女学生一个个面若桃花,眼波含情,笑语嫣嫣的瞧着御马场;东面那些的姑娘摆弄着弓箭,心不在焉的看向射箭场;远处有几个姑娘骑在马上,马童给她们牵着马,幽幽前行,而马上的少女,扭着头瞧着别的方向,望眼欲穿。 “今儿是什么日子?”世琳瞧着这反常的‘景象’,在看到张大人家的小姐张芊竟然来武场,还骑在马上,不由得一脸惊愕:“我没看错吧!”张小姐整日如同个病西施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平日王宫世胄家的宴会也总是推拒不曾出席过,十四岁了都不与闺阁小姐社交,可是竟然来了这里,多么令人意外。还有那边刘大人的孙女,还有还有哪边赵大人的胞妹,她这不是在做梦吧! 上午就闻见书院一片花香四溢,女学子佩戴各种精工刺绣香囊,要么就是雕刻精致的香球。几米外就能闻到各种香气,或淡雅c或清新c或香甜c或浓郁。。。可是当她们合站在一起,若从一旁走过,这就有些太呛了。 再看那一张张青春的小脸扬着笑,妆容浓涂淡抹,描画细致;乌黑的秀发梳得一丝不苟,插满娇艳逼真的绢花,镶嵌各式珍宝的金饰盈首;通身配饰繁多,颇为讲究;身着锦衣绣裙,华美异常,衣香鬓影,身姿袅袅。华丽锦服虽不敢称霓裳羽衣却也不逞多让,真真是花枝招展。 第十七章 武场的向日葵 “小叔,怎么才来?”淮王世子李行臻兴冲冲的从远处走过来,一身墨绿色骑装将人称的颇为俊俏。行臻眼睛与淮王如出一辙,月牙眼,鼻梁直挺,长相讨喜,性格善良外向,却也总受世琳他们的欺负。比李乾成稍矮两指,一直是他身后的小尾巴。 “这分什么早晚,怎么这么多人?”不光世琳惊诧,李乾成也颇为惊奇,平日里没瞧见这么多盛装袅娜的姑娘出现在武场,让他竟有身处西郊猎场的错觉,因为只有在每年春蒐c夏苗c秋獮c冬狩时的皇家猎场,各六品以上官员会携家中女眷参加,才会出现这种景致。平日里想让那群闺阁里聊着钗环胭脂c绢丝锦披的千金小姐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哦,还不是因为江公子c七叔和顾公子他们在这。一开始我也不知晓,与施彤打了个照面,才晓得怎么回事,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施彤是施姑娘的九哥,被自家妹子死乞白赖的绊住脚,也是刚刚才到的。 今早施家大门口,施姑娘披着斗篷,风风火火的冲出来,全然将姑娘的端庄秀雅抛的一干二净。内穿家中轻简便服,秀发束了一半,刚刚睡起的小脸蛋粉若桃花,上眼睑还有些浮肿,定是昨晚喝多牛乳的缘由。 瞧见前方她九哥一脚踏在马镫上,眼看要翻身上马,便急忙冲上前,一把扯住施公子后背处的锦服生生将人给拖拽下来。可怜的施公子没有防备,被拽了一趔斜,劈了个叉向施雯这倒来,还是一旁的侍从眼疾手快,扶了把才避免她兄妹二人摔倒一团的尴尬。 施公子一脸惊愕的转头,瞧着是他那鬼马的胞妹,又上下来回扫视了两眼她的装扮,压着眉,可愁着脸粗声粗气的问道:“干嘛呢?”他以前怎么不知,这小丫头忒大的手劲了,估计拉个一石的弓都是轻巧的事儿。 施雯扬着未施粉黛的小脸,一把拽过侍从手中的缰绳死活要让他带着她去武场。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大早起吹了什么风,平日里他要教她骑射,没见她有一丝欢喜的情绪,不是嫌他教得不好,就是嫌马鞍不稳,重点是她连坐都没坐上去,是怎么知道不稳的? 在得到首肯后,施姑娘欢欣雀跃的被匆匆追来的奶娘和丫鬟簇拥着回府收拾。奶娘好一顿念叨,大约就是姑娘家未施粉黛c衣冠不整岂能抛头露面云云。 这边施公子命人备了舆车,一番折腾妥当后,左等不来,右等不现,扒在府门框边,引领以望不见个身影。施公子温厚的性子等的都转了性,绕着府门口的平地不知转了多少圈,第六次打发小厮去催无果后,一跺脚将长鞭甩给侍从,说了句:“什么脸得倒腾两个时辰!”撩袍进府向施姑娘的桂花园疾步前去。 一进园子,刚一抬首,就被前方晨光照耀的金钗反射,万千细光照的亮瞎一双眼;那一身裙裾繁复华贵异常,锦衫绣工精美逼真,轻薄的丝缎织锦穿过双臂绕于身后,随着走动身后轻轻飘荡,充满灵动,还未走近就嗅到施雯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茉莉清甜。施公子觉得今早是被她六妹惊到了,觉得离着她的那方小天地极远,真是看不懂她,这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呢? “你这是,又打算不去了?”施公子用力闭了闭晃得发酸的双眼,满脸无奈又不大乐意的问道。 “去呀!谁说不去了。”施雯走近一扬小脸,带动发髻上的嵌红宝花蝶鎏金步摇的金穗乱颤。 “去?你这身?夜宴时进宫装扮都不曾这般隆重,再说你去武场穿这番能做什么?”施公子突然觉得自己愚钝了,小丫头的心思实在是太难揣摩了。 盛妆的施姑娘眼睛灵活的转着,抿着嘴角轻笑:“谁说不能。”步伐欢乐轻快,走了几步一转身扬着青春的笑脸对着身后定在那与侍从正面面相觑的施公子笑道:“九哥,慢死了,快些!” 一听这丫头反过来说他慢,顿时将盛装这茬给抛在脑后,疾步追了出去喊道:“你这丫头片子,倒反过来说我,这大早起。。。”俩兄妹你说我,我回你一路争吵嬉笑。行了大半段路程正巧碰到魏公子与魏姑娘一行,魏禚依跟着他两位兄长也要去武场。一拍即合,施雯喝停马车直接上了魏家姑娘的,二人叽叽喳喳的一段对话,让舆车外悄默声驱马跟上来的三位兄长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家妹子反常的原由。 都怨少年气度风流,惹得小姑娘情窦初开,春心萌动了。 李行臻刚与八皇子道明原由,迎面就走来几位盛装小姐,簪钿盈首,炙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俨然步入深秋时节,天高气爽,姑娘们还是夏日的绢丝罗裙身姿翩然。对着李乾成与桦绱施了礼,婷婷袅袅的离开,浓郁的香气好一会都不曾消散。 “施雯来了?哎——在那!”世琳一听原由,暗暗乐了。刚要询问李行臻施雯在哪,便瞧见不远处看台上有熟悉的身影, 可不就是施姑娘是也。 世琳急不可耐的拉着桦绱往看台走去,桦绱转身跟李乾成说了句:“我们先去那边了。 李乾成点头回了句,就与行臻往赛马场走去:“他们在哪?先去寻七哥。”一听感兴趣的人都在,边收着赤金鞭,边问道,脚下的步伐也悄悄变快。 “七叔与江公子在跑马场,还有杜公子他们,刚刚都赛了两圈了,江公子拔了头筹,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七叔难觅对手,欢喜不已,估计还得再跑上几圈。顾公子c颜公子一行在射箭场,我刚刚从那过来,最令人震惊的是顾公子箭法了得!叔可知?”他们打赌射箭,随意分了三组,百米射箭,一人四箭,每组三人,还下了赌注。本是他们队领先,颜公子连射了两个正中红心,最后他c顾公子c张卓一射各组最后四箭,他与张卓一的箭术也就一瓶子不满半瓶咣当的中不溜水准,中红心靠运气,一般是靶子边缘与红心中间地段。他俩射完之后,想着书读的好的顾公子最多也就像他们这般,却不曾想亲眼见到‘参连’射法!就是先放一矢,后三矢连发,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且准确而有力,拉弓上箭的架势一瞧就是行家,射出的箭前方匕深没木质箭靶。 毕竟文武双全只常在话本上出现,现实中寥寥无几。曾经七叔便是这样的存在,凭空出现这么多文武皇皇c锋芒毕露的少年,所以不怪姑娘们坐不住,连他也欣喜激动的想与他们结交。 “哦?师出何人?”李乾成惊得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顾公子没细说,只道是岳州江湖侠客。”顾公子之前一直随父在地方长大,其父顾鸿雁在多地任过职,近日天家才将其召回长安。 这边看台桦绱c施家姑娘c小郡主世琳合着魏家三姑娘魏禚zhu一依坐在看台上的一间坐席,晒着太阳,聊着八卦。这魏姑娘就是端王家的郡主李桦妤的表姐,桦妤论起辈分是桦绱的堂姑,这名字的由来也颇令人无语。 当年端王爷初为人父,激动之余又有些忧愁,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起名的大事,一时没个着落,百日都过了,还没个正经的字。正恰巧太后召见,瑞王妃为瑞王添了对双生子,太后怎能不见上一见这对讨人欢心的小娃娃。为了热闹,太后也令太子妃抱着年长半岁的桦绱前来玩耍。端王殿下听着太后叫她余儿,正巧端王妃问太子妃给小公主起了什么名,一听桦绱二字颇为特别,王爷细细琢磨,忽然脑中想出桦玉二字,转头问道王妃可好,王妃细想了下说道:“玉?不如将玉改为妤,有美丽聪慧之意。”指白纤细如削葱,沾茶渍写在一旁茶几上。 太后听闻与齐太妃点头称好,桦妤的名总算是有着落了,至于小王爷李嵘启的名那是天家赐的,倒是省去了瑞王爷一桩心事。 “施小姐,你今日穿着倒是够华丽的呀。”远远就瞧见施雯的盛装华服,金饰繁复,日光下格外晃眼。李世琳忍不住揶揄她,这从头到脚,你就说哪一处不精致华美? 一旁的魏家姑娘一回身瞧见她二人走到跟前,忙起身施礼:“二位殿下。”魏禚依虽长相知性大方,性子到不古板,与她们这一行颇聊得来。她们这几个人,数施雯最活泼,性情外向,是个顶可爱闹腾的姑娘;柳青渝性格好,从不使小性子,与谁都能玩到一起;世琳除了活泼,还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嫉恶如仇,性子也巧。她要是与施雯在一起,那真是如虎添翼,要是哪天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她们也绝不会奇怪,保不准她二人心底还相互赏识呐;妍月文静内向,有些事藏于心底,不大展露;之凝表面上宛丘淑媛,端雅娴静,其实思绪最活络聪慧,极有自己的想法,平日在她们对话时喜欢不时来上句一针见血又风趣幽默的话,调节氛围;小皇姑呐大概是她们三个之中最具有皇女威仪的,处事条理清晰,看事通透全面。精通骑术c射箭等,既有女子的淑逸闲华,又不失男子的果敢大气,初露巾帼之姿;至于桦绱嘛,向来是感兴趣的就聊,不感兴趣的就一边自己找乐子听别人聊。通过细微的举止揣测人心这方面颇有天赋,跟什么人说什么话,与谁可交心,与谁不可多言,她拿捏得恰到好处。但也是极重情感,是非分明之人,否则也不会讨这么多人喜欢。是典型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与她母妃耳提命面的教养不无关系。毕竟熟识太子妃娘娘的人都知,她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就没瞧见与谁红过脸。 第十八章 俊哉,少年郎 “郡主不知,小女我这算什么。”柳叶弯眉一挑,白嫩的小手掩在嘴角,只出气,不闻声的一字一顿说道:“瞧那,更夸张,都穿礼服来了。”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射猎场西侧几位宫装华服少女所在的位置,立在中间的是四公主李容真。 世琳瞧看清楚后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瘪了瘪嘴。那通身华丽的派头有谁压得过,不过穿的再美,也没比过一旁的陆家姑娘。 “六公主也来了带着之凝在前面马场练骑术。”桦绱坐在魏姑娘对面,施雯与世琳做对桌,魏姑娘主动与桦绱说起。 世琳环顾四周瞧看,不禁感叹:“自从江公子和顾公子他们来了咱们书院,水云街生意日渐兴隆啊!”永乐坊的水云街,那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以卖钗环胭脂c香料绢丝等女子饰物的圣地。(长安划分一百零八坊,对应一百零八颗星曜。) 此时,隔壁席的某位姑娘嘹亮的一喊:“你们快瞧,那就是江家公子江玦。” “哪一个?”世琳急忙起身,朝那姑娘指的方向看过去。魏家姑娘本是给桦绱续着茶,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上身,转头翘首引领,焦急的找寻目标。 桦绱一瞧四周,盛装华服的小姑娘们纷纷扒着看台柱伸长脖子,垫着脚尖寻找着面都没见上一会,就令她们‘魂牵梦萦’的江家公子。 “哎呀,那个着暗红骑装的。”另一位姑娘忍不住回道众人的疑问,这个时候,众姑娘动作神奇的一致,上百双眼睛如利剑般精准的瞄向遥远的红衣少年。 那里只一人着暗红武装,发后束带迎风飞舞飘荡,剑眉深眸,英气勃发,即使是千米之外,也感受得到帅气逼人的气息。他左侧与之几乎是并行驱马飞驰而来的少年,一身墨色劲装,左胸前金线绣着四爪蛟龙,金贵不羁,眉眼凌冽,却又洒脱放逸。红装少年右侧一着靛青武袍少年紧追不落,只稍稍错开马颈的距离。如一匹上好绸缎的墨发高高束起,在身后飘扬,一张清贵俊颜随着疾驰前来而渐渐显露清晰。三位美姿仪的公子模样风格各有千秋,气质迥异却皆散发蓬勃英气。 “瞧见了吗?着墨色的是七殿下,暗红色的是江公子,靛青色的是顾公子!”施雯门儿清的跟她们指认着,听说之前已比了两场,这一场只他三人赛,为的是决出个魁首。桦绱一手托腮,特地弯了弯颈子,从她三人屹立的缝隙中窥了眼,忍不住心中反驳,能瞧看清楚什么?离着看台少说百米呐。又是疾驰而过,快的就像恍了个神,没想到一个个暗自竟练就千里眼的神功。 施姑娘被迷得神魂颠倒,一步三回头的从看台边回来,那看台栏杆外一指宽的边与他们这张八仙桌统共也就一米远:“真是要被江家哥哥帅晕了。”施雯双手托腮,做花托状,神情憧憬的做着少女梦。 “要是江公子到街上走一遭,指不定会如同潘安一般‘掷果盈车’呐。 ”魏姑娘也双手托腮,无限感叹道。 若将江公子比作天边的炙阳,桦绱瞧了眼面前这群做花托的姑娘,真是一院子的向日葵。低首执起茶壶蓄着茶水,纤长浓密的睫毛飞翘,就似两把羽扇。小丫头如同带了晨露的骨朵,初露女性的娴静柔美。 “嗯,以施姑娘这架势,估计得命仆从抬着两大箱新鲜红果给江公子装载车上,箱子上还得贴着封条‘崇贤坊林曲施家六姑娘相赠’。”桦绱吹着小茶盅里的清茶,眼眸被氤氲水汽浸染的更为水亮,无视施姑娘哀怨的瞅着她,继续一本正经的揶揄。 魏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不容易止了笑,问道:“施雯,你不是说男子要像许大人那般,温润如玉,丰神儒雅,那样才可称之为美男子。”许大人许羡之是盛德十年的文状元,‘三鼎甲’游街时,正巧是施姑娘陪着母亲去寺里上香的路上,坐在马车上瞧看到许大人头戴乌纱c身着绯袍,骑着高头大马沿着朱雀街环游长安,好不神气。 “那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再说谁不年少过,谁心里还不允许有个白月光。陈年旧事,提了干嘛?不管,我就是变心了。”施雯撅着小嘴回道,许大人这茬她早忘得七七八八了。 “施雯!”桦绱忍不住喝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小郡主世琳意犹未尽,频频侧首,不自觉的被一道清俊身影深深地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施雯,那是谁?” 施雯转头瞧看,髻间的步摇金穗随着转头于空中打着弧,在额间不停地颤动:“谁?七殿下呀。” “不是,七叔我又怎么会不认识。”正说着,刚刚赛完的那三位公子,两位驱马回到赛场往与看台相反方向而去,而青靛色武袍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于一旁的马童,向看台东侧方向走去,那边是射箭场,早已聚集着不少小公子 在自行练习,偶尔还传来喝彩声,好不欢乐。 “我说的是那边那位。”世琳忍不住用手指遥遥一指。 迎风走过的少年,或因刚刚的御马疾驰而被风吹落一缕秀发,垂落额间,随着走动在棱角分明的脸侧飞舞摇晃。剑眉长眸,眸底幽黑如深渊,又有星光在其闪烁。削薄轻抿的唇,弯翘出流畅的弧度,更显冷冽清俊。身姿顷长挺拔与翠柏,步伐轻盈矫健。行走间腰间串着古璇玉的长穗潇洒的甩起。青靛底色的窄袖劲装,领口c袖笼用金线绣着祥云暗纹,华贵而低调,不见丝毫张扬之势。‘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大约就如这般吧。 那边有名胆大的姑娘不禁轻喊了声:“俊哉,少年郎。”惹得她一旁的小姐们推搡着她,掩面羞笑。 “哦——那就是顾家公子嘛。”近些时日,若是没听说过顾公子的大名,可就太落伍了。书院的博士哪一位不赞他鸿笔丽藻,璧坐玑驰。他来书院初考的试卷几经传阅,无不赞叹这番出众文采竟出自十几岁少年之手。 “顾太傅的嫡孙。”魏姑娘也探身瞧看已走远的那道清俊身影。 “书院举行的学子会考顾公子摘得魁首,第二名是颜家公子,第三名是叫谢玉生的学子,就是郡主那天大街上遇到,被陆公子欺负的那。”本院学子并没参与统考,只是外部学子前来试考。只要过了不问家境,一律接纳欢迎。 施雯接着说,还扬起白嫩的四指空中摆楞,眉眼透着古灵精怪,卖着关子问道:“可知第四名是谁?” “谁?”魏禚依捏着紫的发黑的葡萄珠好奇的问道。 那骄傲的小表情,就好像是她得了第四一般:“这第四名就是江公子。” “哦——”隔壁桌的姑娘也在侧耳细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讯息。 身后那两桌的姑娘们叽叽喳喳个不停。 “听说,江公子还未定亲。” “你这是打哪听来的。” “我四哥说的。” “这算什么,瞧着那边了吗?”枫林学院有名的包打听赵子凡公子那,身边乌拉拉的围着一大群锦衫玉钗的姑娘。 “他说,不光你的江家哥哥没说亲,七皇子c顾家公子c杜家公子c颜家公子可是都没定呐。我还听说,最近说媒的媒人都要将这几家的门槛踏破了。”表面上和谐的坐在这里嬉说玩闹,私底下都求着母亲差人递帖子结交呐。江家镇国公江镇南嫡出的大姑娘江杳嫄最近收到的拜帖都堆得山高了,要不是她以往就是矜贵清冷的性子,不大参加这些闺中少女间的结交活动,还不知要因她这位英俊逼人的堂弟得罪多少人呢。 “我怎么瞧着顾家公子更和我眼缘才华卓然c俊逸非凡。” “江家公子形貌昳丽c武艺超群,英气逼人!” “七皇子才是最矜贵潇洒的。”。。。。。。 施雯听着那几桌因几位公子孰美这个问题争论不休,面红耳赤,轻声与桦绱她们说了句:“都美。” “施姑娘,你太贪心了!”桦绱笑道。魏姑娘与世琳对视了眼亦点头回道:“我们也这般认为。”便乐笑出声。 瞧着远处一群姑娘堵在赛马场,穿的一个比一个靓丽,妆容细致精美,再一看猎场边的休息台,更为招展。那各色的裙裾汇集一起,远远瞧去,就像是春日的御花园,百花齐绽,这几家公子好艳福。 桦绱一向活的清明,这些公子再优秀也没她什么事,自古以来驸马的出身不是新科三甲,就是六七品以下小门小户中的公子之流。就算将来父王登基继承大统后,对她偏爱有加,择婿时选一门还不错的世家优秀公子,却也绝不会是注定要封爵拜相的这几位。故桦绱的兴致不怎么高,本来她跟李乾成来的本意便是要练骑术的,因为半个月后,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狝,是天家在皇家猎场摆的‘盛宴’。届时,朝中各六品以上官员会携家中女眷孩童前来参加。除狩猎外会另设各项小赛,备有丰富的奖品,女子家眷亦可参与。她两年前瞧上了一匹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是匹幼马,浅棕色的马泛着油光,大大的眼睛,可讨喜了。可是她年纪太小,骑术不精,没能参加,最后听说被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牵走了。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是压在她心底的一件憾事。所以这两年她发扬蹈厉c经练骑术,为的就是避免再与她心爱之物挥别。 第十九章 谢姑娘箭下留人 桦绱坐的有些无聊了,歪着头瞧着遥远的射箭场,复问道她们三个:“我要去射箭,你们去吗?” “公主,我去。”魏家姑娘放下茶杯,扬着笑脸回道。世琳与施雯想在这瞧他们赛马,她二人这番高昂的兴致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消散。 桦绱挽起魏禚依的手臂,对世琳说:“若是李乾成过来寻我,就让他去那找我。”她二人向射箭场走去,一路在人群中穿梭,迎面而来的高门闺秀瞧见桦绱纷纷施礼问安,桦绱点头浅笑回应。 “公主射过箭吗?”魏姑娘边走边问。 桦绱侧头看着她,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瑞凤眼回道:“不曾。” “啊?”魏姑娘大惊,张着薄唇,回望着桦绱。 二人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交代射箭的水平,桦绱问道:“你那?” “练过两次,不过是家中后院,跟着我兄长练过。”魏姑娘眨动双眼,老实巴交的回道。 “那你教我吧。”桦绱天真烂漫的笑着。 “公主说笑了,我这水平哪能做人师傅。”魏姑娘摇着头,摆着手,发髻间的金饰穗头左右摇晃,像个拨浪鼓可爱极了。 “没事,先去看看。”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她二人到了射箭场,乌泱泱聚着不少人,与赛马场比也是不逞多让。好在箭靶多,还空着几个。闺秀们下场练习的不多,都在后面高处观望。有些文弱书生也在一旁跃跃欲试,却迟迟不见上场,思虑太多,上场的少年技艺多半不会太差,特别今日这么多姑娘瞧看,若是射的太差,以后还怎么做人。 魏姑娘一瞧这架势有些打怵,轻扯了扯桦绱的衣袖,小声说道:“公主,咱们。。。还是走吧。” “为什么?”桦绱歪着脑袋问道,来都来了,还没射呐,就走。 “。。。”魏姑娘抿着唇不忍说出口,是丢人呀!就她俩这技术,能不脱靶就该偷笑了,今儿这么多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还那么多少年在,多羞人啊! 这空着的几个箭道难怪没人用,最近的射程也得三百米远,哪射得中。 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特别是她们二人一站在箭道的桌案前,她不抬头看都觉察到四周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她们看来,伴随着隐约传来的议论声,魏姑娘暗自想,有个地缝多好!正在这时有人射中红心,随着远处小厮一声高喊,魏姑娘的压力山大啊! 桦绱步伐欢快的走到桌案前,拾起案上的弓箭,掂量了两下,对正在作最后挣扎的魏姑娘说:“挺重啊,这怎么拉得动?我举都举的费劲!” 内心正起波澜的魏禚依回神,瞧着桦绱手中的弓:“这弓太重了,公主用小的吧!”一旁的小童急忙上前,从桌案下的暗格中取出最小的弓,桦绱一开始拿的是一石弓,大约五十斤。现在这支小弓专门供少年或女子使用,三十斤的拉力。下场射箭的多半是习武少年,故用的都是一石弓,不过那边的张公子与朱公子他们也要求用小弓,毕竟也不全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自己什么水平,掂量清楚,免得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敢站上这个箭道的,怎会用小弓,所以都收在桌子下面的横格里。这箭道共四十道,依次排列,越往东箭靶越远,射程也就越远。她们站的这道在偏东的位置,紧邻的东边三个箭道无人,再往东边看才有一群公子搭弓射箭,远处姑娘们引领以望瞧的也是这边。 桦绱接过小厮递来的小弓,从第一个箭筒取了支白桦木制成的飞箭,小厮说此箭轻,且射程远。另一个箭筒里角木制作而成的叫重箭,虽然因自重大而射程较近,但近距离的穿透力更强,狩猎时遇到大型猎物常用到此箭。按照魏姑娘所说的拉弓上箭,满弓开度。说的容易做的难,这弓拉的极费劲,三十斤也不见得多轻巧。 “公主,手臂平伸出去不能打弯,两脚距离与肩同宽。”魏姑娘虽箭术不行,但胜在记忆力出众。当日兄长所授,都记在脑中,且一旁的小厮也会悄悄的纠正补充。 好不容易摆正姿势,一切就位,就等瞄准发矢,此时魏姑娘突然想起箭靶太远,问道小厮:“箭靶能调距离吗?” “回姑娘能得。”小厮垂首回道。 于是魏姑娘在桌案前的十米远距离站定,指挥着远处小厮将箭靶向她们这边前移。 “不行,再近些。”还是太远,魏姑娘又吩咐那俩小厮抬着箭靶向前走,箭靶沉重,俩小厮抬得挺吃力。 桦绱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等待,她想啊,好不容易摆正姿势,就等放箭了。等等,再等等,估计快好了吧。盯着前方魏姑娘的身影,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让桦绱觉得很是牢靠。渐渐地弓拉的晃晃荡荡, 小细胳膊有些乏力了,手指肚开始泛白,捏不住箭羽了。怎么着都别手指,险些将箭放出去。不行得调整一下手指,太累了。因注意力都放到换手指上,还拉着弦,箭的方向早已偏离了箭靶,对准东边那站在更远箭道的少年们。 桦绱都没来得及震惊,伴着四周的惊呼与抽气声,一个没捏住,弦上的箭摆脱了手指的控制,飞射出去! 不远处张公子颇有架势的瞄准箭靶,他西侧一青靛色劲装少年忽闻利器破风而起的呼啸声由远至近,瞬间上前,徒手抓住前方即将飞驰而过的羽箭。一时四下无声,只闻风吹叶落。桦绱的弓脱手掉落在地,怔怔的瞧着前方,一时忘了言语。 这边一行人惊魂未定,倒抽一口气,为徒手握箭的公子非凡耳力和武艺惊叹的同时,又纷纷转头瞧向箭来的方向,站在后方的朱公子被吓破胆的咆哮:“谁啊,这是!”瞧清是谁,瞪大眼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一旁的张家公子也吓得不轻,忍不住抚着胸口默念‘阿弥陀佛’。一行少年看天看地看箭靶,该干嘛干嘛。 顾公子循着箭来的方向,侧身看去。百米远的距离,一着绯衣窄袖武服的半大姑娘,与小妹笙歌的年纪相仿,十一二岁模样,此时正愣愣的瞅着他。一张鹅蛋小脸,眉眼精致,远远一瞧是个貌美又矜贵的姑娘。那双异常漆黑闪亮的瑞凤眼微翘,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顾公子定定的瞧着桦绱,修长的手指捏着飞箭,拇指拂过光滑的箭身,中指与食指别着箭杆轻轻一动,箭像赋予生命般灵活的在手指间飞速转动了几圈,拇指一别,旋转的羽箭停下。顾公子抬步向桦绱走来,挺拔的身躯略显单薄,是少年才有的清瘦,却丝毫不显羸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箭,风吹墨发,行走间扬起袍角,潇洒俊逸。 桦绱还不曾如此专注的瞧过一个人,那容止,那气度实在是太过瞩目,不自觉的被深深吸引。 “姑娘的箭。”少年在两人间隔两米的距离站定,执箭的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骨节分明透着张力,修长的手指捏着飞箭,举到桦绱面前。 “你——”是那次夜市在人群中搀扶了她一把的少年。 “那日找寻到同伴了吗?”声音磁性低沉,震动着耳膜,就像一把音色极佳的古琴。 桦绱垂下眼睑,点了点头,纤长弯翘的睫毛微微发颤,像是一只休憩的蝴蝶震动着翅膀,伸手接过羽箭攥在手心。 “谢姑娘箭下留人。”桦绱听闻后,蓦地抬首看向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染上笑意,薄唇扬起弧度,俊颜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青靛武服公子颔首倒退两步,潇洒转身回到东边箭道,桦绱与魏姑娘放下弓箭便匆匆离开射箭场。 顾公子瞧桦绱远去的背影问到一旁的张家少爷:“张兄可知,那是谁家的小姐?” 张卓一顺着顾公子看的方向一瞧,乐呵的回道:“呦,那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那是八皇子殿下的手心宝。” 剑眉微皱,长眸显露疑惑之色,复声疑道:“八皇子?” 张卓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卖着关子:“其深意,顾兄以后自知晓。” 一个时辰后临近晌午,武场的人群渐渐消散。桦绱与魏姑娘寻了赛马场必经之地的石阶上,等待李乾成与魏家公子过来。老远瞧见一大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向这边走过来。 桦绱身着绯色的衣裙,将白嫩的小脸衬的越加娇嫩,像是三月盛开的桃花。精致的刺绣蝴蝶跃然裙上,随着走动,恍若翩翩飞舞。 “远照哥哥,李乾成。”老远瞧见他二人走在那群人的最前面,桦绱欢喜的喊出声。杜远照是杜之凝的胞兄,因之凝的原故与华绱亦是从小相熟。 “殿下。”杜家公子向桦绱颔首作揖。 李乾成一听桦绱喊他名就来气,杜远照就甜甜的喊远照哥哥,他比她大了一辈,啥都没混上:“放肆,叫叔,我的字你也敢直呼!” 桦绱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后面几位潇洒俊逸的公子也走上前来。 “桦绱,能耐啊,听说刚刚你这第一支箭,差点要了人命。”李行臻想起刚刚张卓一对他们说的射箭场的事情,调侃道。 “你怎么知晓的?”桦绱腆着小脸问道,她身后的魏家姑娘已经在物色合适的位置挖地洞了。 “这么问?显然是真的了。”七皇子李重宴笑着从后面走来说道,身边跟着一红衣少年,俊眉星目,与七叔二人走在一起,实在是太瞩目了。 “我拉着弓别手,也不知道怎么了,箭就飞了。”桦绱也很忧郁,嘟着樱唇,唸唸说道。 “哈哈哈——”一行人朗笑,数行臻笑的最放肆。 “桦绱的箭术,今日算是领教了。”七皇子也觉得桦绱这性子极讨喜,怎么说都不恼。平日有有趣的小玩意除了自家妹妹,每次都少不了她的。 一群人笑,小姑娘脸皮薄, 李小余身后魏姑娘都闹了个红脸。“没事,日后好好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玩笑嘛,恰到好处叫玩笑,过了就不好笑了。于是李乾成急忙岔开话题:“李小余,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辅国大将军江镇北将军的嫡子,江玦。” “江玦哥哥的大名如雷贯耳。”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果真百闻不如一见,的确有‘掷果盈车’的资本。 “殿下谬赞。”连声音都悦耳,清洌富有磁性。 “被你一喊,平白的辈分矮上一级。”不理李乾成的调侃,桦绱颔首回礼。 “李小余,这是本皇子新结识的挚友,顾太傅的嫡孙,顾琰羲,字北辰。”这时桦绱才瞧见走在后面与张公子并行的青靛劲装少年,剑眉长眸,俊逸非凡。目光幽深的瞧着桦绱,一瞬间,就像天地间只余他二人般的寂静。少年身后那棵枝叶繁茂的合欢开的如火如荼,一片绒花掉落袍角,空中弥漫袭人的香气。合欢蠲忿,一丝不知名的情愫悄然在心中滋长。 第二十章 画轴 陆府正屋 “你去找娘娘了?”陆大人接过侍女新沁的清茶,左手在紫泥八瓣花型茶盅上方扇了扇,袅袅芬芳偏向一边,闭目细闻一番。斜后方摆着一金银珐琅为材料的花瓶,瓶中插着六枝枝叶舒展,花卉妍丽的插花,细细瞧看竟是用翡翠宝石c珊瑚玛瑙等贵重材料制作而成,工艺精湛,生动逼真。 孙氏正在净手抹花油,听到老爷这般说道,挥手屏退下人,抓起一旁的绸缎手帕,攥起拉扯,踌躇两下,心中一定提步走到罗汉床前,坐到陆铭远对面:“老爷,咱家讯儿脚伤了大夫说得好生静养个十日呐,八皇子把咱讯儿推到,娘娘不得给个说法,好生管管殿下,免得日后仗着身份再欺负讯儿。”陆夫人也猜测到老爷此时询问,定是要怪她鲁莽,处世不妥,可讯儿伤着了,这就是天大的事,就是,就是皇子也不行。 “八皇子把他推倒?你这口黑锅安的不错啊。”陆铭远低着头品着茶,幽幽回道。 今日下朝出宫门时远远瞧见调回长安不久的顾鸿雁,新封了御史大夫。此时与兵部尚书董道允c侍中蒋祎结伴而行。他故意停下,不欲与他们同行。一旁的袁正明从后面走来,做东相邀前去惠宝楼小聚,已订好雅间,朱庆义刘先也一同前往,盛邀不好推拒。正打算上马车前去,宫门口角落里一小太监的身影晃动。与他对视,瞧清何人,陆铭远又进了宫门,寻一处偏远角落,听小太监回禀。此人是他安插在立政殿的耳目,陆后身边有风吹草动便前来告与好有所对策。他是国舅,是外戚,自是要替中宫擦好痕迹,令他人难抓把柄,这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听到小太监的一番简短回话,陆大人白净的面皮一片冷然,停顿一瞬,朝他一点头回已知晓,命他先行离开。陆铭远等了一会才出宫离开回府,惠宝楼,就先不去了吧。 陆铭远不等孙氏言语,命管家寻来陆延讯身边的小厮陆奇,厉声说道:“说实话!八皇子是怎么把少爷推到的。” “是是。。。”陆奇十六的年岁,也是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人,老爷岂是像陆夫人那般好糊弄的。当下没了主意,哆哆嗦嗦不知该怎么回话。 “你跟老爷说呀!”一旁的孙氏瞧着倒干着急了,这小厮机灵,平日挺能说会道的。 “他敢说实话吗?”茶盅放于桌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倒是吓得陆奇心里一咯噔。 陆铭远一脸冷肃,盯着抖个不停的小厮说道:“你们整日跟在少爷身边,陪着他胡作非为,没听到有一个阻拦的。要你们有什么用,赶明一并送去西市。”西市山口街,是长安买卖奴仆最大的交易场所。 陆奇扑腾一声趴跪下:“是,是少爷自己崴的脚。”陆奇听老爷这番口气,怎么着都不像是随意问起的,显然是听说了什么,当日书院那么多人,要掩盖岂是容易的事,遂说了实话:“与任何人都无关,少爷嫌书院新来的学子家境贫寒,碍眼,就想给他点教训。和刘家公子c袁家公子他们,将人给堵了,羞辱了一番,把那学子欺负狠了,他反抗使劲推了少爷把。” “胡说。”陆夫人急忙打断,这要是再说下去还得了,这小厮怎么讲的与那日告诉她的不同。 “接着说。”吹了吹茶,陆铭远执起茶杯,眼都没抬喝着茶回道。 “是,少爷把小公主的纸鸢踩了,八皇子殿下恼了。就来质问少爷,少爷一直退到台阶就,就”崴脚了,陆奇捡着重点说完已是满头大汗,紧张的快要晕了过去,脸色苍白的跪在那里听候发落。 “不可能!”陆夫人站起身,头上鎏金百花步摇晃动不已。 “老爷c夫人,我。。。我真没胡说,书院都知道,前几日少爷还在大街上羞辱那谢姓学子,江家公子c七皇子都去制止来。当时大街上的人多得是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晓。”陆奇半抬起身焦急的瞧望了眼老爷的神情。 “这,这不可能,还是八皇子来逼的,要不讯儿怎么往后倒,再说定是那书生不好。”陆夫人眼睛转着,想着主意,试图为她儿找寻着理由,这小厮真是没有抻头儿,怎么什么话都说。 “好了,你将他惯得都无法无天了。”白净的面皮满是不耐的神情,厌恶地皱着眉头打断孙氏的话。 “也好,留在府中,陆福赶明给少爷找个先生,在家里学,正好不用出门。省的给我惹事生非,丢人现眼。以后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将他放出去,要是出去了,就别回来。”陆大人动了怒,直接对着门边候着的管家吼道。 “老爷,老爷你。”孙氏攥着帕子,一手扶着胸口惊慌得喊道。“你不能涨别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讯儿还病着那。” 突然想到自己那早夭的孩儿,不由得悲从心来,泪已盈目,委身慢慢跪坐在 陆铭远身边,拽着他的外袍泣声说道:“老爷,自从惠儿夭折,我把我全部的精力放在讯儿身上,这便是我的嫡出亲儿也就对他这样了。这些年来,各种办法寻遍,却一直不曾有孕,我虽不敢自夸是个大度之人,却让侍妾生了一个又一个,不曾丝毫怠慢陆家子嗣。长安城中有几个正头夫人真正能做到的。如今讯儿便是我半生的指望了,老爷你就看在我的份上饶了他吧!”陆铭远虽不喜孙氏的为人与管教方式,但就这一点来说,她的确做得让他挑不出毛病,也真的将陆家子嗣视为己出,就是对其他庶子亦无苛刻。虽身下无子,且也不是无所出的,他那嫡长子惠儿刚满百日便夭折了,次年生长女时她又因生产伤了身,孩子也没保住,这一连番打击若不是正好讯儿生母难产而亡,将他抱去她房,她真是连活下去的指望都没有了。自然陆延讯的存在对孙氏来说是不同的。 “罢了,等他养好伤再说吧。”一提起嫡长子c长女的早夭他心中也不好受,放下茶盅,起身理了理袍子。 “谢老爷,老爷今日可要住下。”孙氏一手扶着床榻边在妈妈的搀扶下起身,看到陆铭远要走的架势,急忙用绢帕试了泪,满心殷切的寻问,毕竟老爷好些日子不曾来她的院落了。 “不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你早些休息吧。”便抬步领着管家一行离开。孙氏立在那里久久不曾言语,神情寂寥的看着园中的落叶更为伤感,在妈妈的好一阵宽慰下才坐下歇息。 书房院落寂静不闻言语声,屋里灯火通明,地上铺着天家的赏赐——波斯进贡的地毯,帷幔高垂,四面墙壁挂着稀世墨宝,拱门边摆着前朝的名品瓷器。高大的宝物架上琳琅满目,各式珠玉摆设c件件珍品。婢女将一旁的香炉点燃,袅袅香气徐徐飘散,沁满茶水,悄然退下。 陆铭远走到那张宽大的振州黄梨花桌案前,从桌下的暗格取出一帧画轴,将它挂于展画架上,小心铺展开来。尔后坐在桌案后放的交椅上,右手撑着下巴遮着嘴,眯着眼目光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画卷。画上着青色罗裙妙龄女子跃然纸上,容貌清雅脱俗,气质娴静,一手捏花笑语嫣然,身后的山茶如火如荼的绽放,衬得佳人越加娇美。 此画最特别之处是人物工笔,花卉写意,没有题字,亦无印章。 越王家的小郡主李世琳一面提裙在桌子间欢快灵活的穿跑,一边转头喊道:“李行臻,你别肖想吃天鹅肉。” 刚刚他们商量着,因今日下课比寻常早两个时辰,打算一起去饱餐一顿后去武场练骑术。马上要举行秋狝大赛,桦绱与六公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定要上场比一比才过瘾。前日去的‘蜀地武场’学子太多,乌泱泱的吵闹人,换个地寻个人少的也可多练会。新找的场地在郊区,面积小,已经被八皇子包下了。回宫用膳显然来不及,打算直接沿路用了午膳,再买些吃食零嘴去马场。可是去哪家进膳,一时意见相左,六公主与之凝想去‘月宴’,桦绱与世琳想去‘饕餮盛宴’,老规矩举手表决。李乾成选不选都是毫无悬念,自然是桦绱去哪他去哪呗,都不必问;施雯想去‘月宴’,品宴又看景,一举双得的美事。辛姑娘与桦绱同行,四比三只余李行臻,眼看要出结果了,行臻一开始明明说去‘饕餮盛宴’海吃一番,才有力气骑马。还颇有默契的与世琳说道一定要点‘红烧里脊’,‘宫保野兔’云云,可就在最后等着他定结局的关键时刻,他不自觉的斜睨了眼白净绝美的少女一眼,违心说道:“月宴。”就那一眼被世琳瞧了满眼,世琳怎能放过他。 被戳中心事的人面色有些窘迫,羞恼的瞪视着她:“嘿,你这小丫头,嘴怎么这么损。” 第二十一章 玉镯,红衣仙子 1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1 “哈哈,白月光是谁当我不知啊!未来的小嫂子知晓吗?”李行臻喜欢之凝,她早瞧出来了。这事也不是多令人惊奇的,书院喜欢之凝的少年多了去了,从他们这间书堂都能排书院门口去。可是行臻是有婚约的人呀!不过,也怨不着他不上心,说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行臻父王在他很小时就为他定了楚州刺史甄大人家的掌上明珠,都因甄大人甄俞明是行臻父王儿时的伴读,二人从小和脾气。甄大人辗转朝堂多年后与淮王楚州重逢,激动不已,举杯言欢时定下儿女亲家,亲上亲。那时行臻三岁,甄小姐才一岁。本是喜事一桩,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五年后稚嫩娇弱的甄小姐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甄大人伤心之余主动提出取消婚约,王爷一心想做定这门亲事,说道:“汝不是还有爱女。”对了甄二姑娘那时两岁有余。可是三年后某日甄姑娘跟着兄长躲开侍女仆从爬假山,不小心摔下来掉入一旁的池塘玉勋了。王爷与王妃前来宽慰,瞧着被奶娘抱着吃着手指头独自乐呵的甄家三姑娘,那软萌一团,怎能让行臻与之续缘。但王爷实在不忍对甄俞明在痛失两名爱女的情形下说出要作废亲事换回信物的话,王妃说不急于一时。这一托,就到了现在,行臻这段亲依然有效,只是他今年已十三了,再过五年娶亲时,甄姑娘年满八岁。 “小叔,你看她!”行臻不开心的向一旁站在桦绱桌前闲聊的李乾成求助,撅着嘴,可愁着脸,生着闷气。 李乾成拍了拍行臻的肩膀,宽慰道:“得了,行臻,你一男儿跟个女孩计较什么呀,再说你是哥哥,行了行了,啊。” 行臻忍不住回道:“谁愿意当他哥哥,有她这么当妹妹的嘛。” “稀罕。”世琳梗着脖颈,歪着小脑袋回道,更是气的行臻直跺脚。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去‘饕餮盛宴’,一行人无视二人的吵闹向书院大门走去,毕竟每日都上演,早已习惯。 “延讯,你就说,腿伤未好,去春草堂复诊了,陆夫人保准紧张不敢再念你了。”刘才青灵光一闪,自觉着想了个万全的好主意,这样就可以与陆公子去城北那家赌坊碰两把手气了。 陆延讯闭了闭眼,晃了晃脖颈,仰头吐了口浊气,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他真的要被刘才青蠢晕了。昨日他听陆奇说他爹陆老爷已知晓事情原委,并要将他囚禁与府中,要不是母亲哭泣求情,今后他便只能做只笼中鸟,待在府中。吓得今日一早便出府来书院,连早膳都没用,好巧不巧的还在府门口遇到陆珣郢。陆延讯虽嘴上不说,但他不大喜见这个便宜弟弟,他二人虽未争吵弄的太难看,但从小就不亲近。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和他大少爷的心意,总之外人瞧着就像俩陌生人。 陆延讯随意的一侧头,一眼看到李乾成桦绱他们刚出了书院的大门,陆延讯远远瞧着,暗自咬牙。又瞧见正在上马车的桦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狠厉。 21——2 之凝今日坐了桦绱的马车,两人边吃着奶娘削好的瓜果,边说着小姑娘家的悄悄话。奶娘不动声色的竖着耳朵听,边削着个大水足的苹果心里直乐呵。之凝说起不久前随母亲去薄b一太师家为薄老夫人祝寿,看到他家曾孙女,小丫头才三岁多就初现倾城貌,巧的是与之凝同一日生辰,连时辰都相仿,名也好听——薄之嫣。 “可真巧。”桦绱塞了块苹果,水足酸甜,尺颊生香,一脸满足的弯了眼角。忍不住又拿了块,转头回道。 之凝也觉得好吃,用小插再插起一块,动作间,细白的手腕上一枚润的出水的玉镯露了出来,翠绿的色泽,找不出一点杂质。“之凝,你手上这枚镯子真好看。这成色,翠的竟像是抚仙湖的水,纵使皇爷爷的宝库,也不一定能找出这般水润的,宫中我是没瞧见又能比过的,就连陆皇后手上那枚也比不过。”桦绱一瞧这镯子,大小正合适之凝的手腕,在肌如雪的映衬下,绿的更为明妍。 “说出来怕你不信,前天母亲带我去寺里上香遇到一位天仙般的姐姐。”那天到了寺院杜夫人在堂内抄诵经文,之凝出来后院闲逛,她身边的两婢女姐姐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去求姻缘去了。之凝在古松树下的石凳上休憩,一抬头瞧见不远处掉落路中的团扇,捡起来瞧看竟是用双面绣的绣法,绣的莲花,正反却不同,色彩丰富鲜艳c阴阳浓淡。 “姐姐,请留步——”之凝瞧着她前面两米远的距离妙龄女子撑一柄红伞,一身曳地红衣仙仙袅袅。转身间,风吹起如墨的发丝,拂过陶玉般的脸颊。桃花眼,多情眸,五官精美,领如蝤蛴,气质高华超然世俗,九天仙女下凡不过如此,真真是位倾国佳人。那樱红唇边扬起的浅笑,竟令人心底荡起涟漪。那眸中像是有磁石,让人不自觉的深陷其中。 之凝回过神,走上前几步将团扇举到红衣女子的面前:“姐姐,你的团扇。” “姑娘捡到了吾这么重要的物件,用什么做些谢礼好。”声音空灵,清透飘渺,宛若天籁。 “不用的,举手之劳而已。”双面绣乃是绣中极品,平日极少见到,一件万两,虽是贵重罕见之物,但她也不可以为此收取酬劳。 红衣女子静静的注视她一会,黑眸中突然闪现流光溢彩,恍若天边璀璨的星:“凤凰涅槃重生,终究是为后命格。” 之凝瞧着她的眼眸,没听懂她的意思,小脸露出疑惑。这美貌姐姐十六年岁,这通身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闺秀,是长安哪家世胄女子。只见她随手将伞放在一旁的石头上,朝她伸出手,手指根根如白玉,纤细弯翘。杜之凝一愣将手放上去,手极冷,有些冻人。之凝随母亲,生的肌肤比大多数人白皙,可与此人相比,还是稍显粉嫩。曾未见过肌肤如此通透白皙,真真玉骨雪肌。 红衫女子一翻手掌,端起之凝手心看道:“看着掌中纹路,姑娘命中有一劫难,是祸亦是福。” “劫难?姐姐懂观手相。” “略懂皮毛而已。” “那要如何化解?是何劫难?” 红衫女子未回答之凝的疑惑,从自己手腕将一枚翠的通透水润的玉镯退去,顺着两手连接处,套在了杜之凝的手腕上:“切记,镯子不可离身,它可保你渡此劫难。” “曾未见过这么美的镯子,世间罕见。可见这镯子必是贵重之物,我不能收,真的不能收。”说着便要将镯子去,却被按住。“你先将它保管,以十年为期,期至,姑娘亲自还我可好。” “这。。。怎么可以。” “十年后,来镜州楼中楼告诉掌柜‘天字一号’,他不论问什么你都答‘满月’,随后会带你见楼主,你便报莲花十七巷便可,不必将东西给他们看。” 镯子成色极亮,通体莹润。她母亲尤喜爱玉饰,耳濡目染,稍懂些。晚些时候跟母亲说起此事,但去楼中楼这段没有说,毕竟她答应那位姐姐不可告诉任何人。母亲一眼便看出,此物的贵重,绝非凡品,甚至比所有见过的都好。莹莹泛着光,尺寸极小,骨骼纤细的小姑娘才戴的上,那红衣姐姐能带上,可见身形多纤瘦。母亲本不想让她带,此事多有蹊跷,然一听到命有劫数,可保平安,瞬间就转变了,倒是叮嘱她一番仔细带着,莫要损坏,日后好还与人家。还追问那人下落,可有地址,或答谢,或退还,这样留着总是不妥,她说日后她会来取,搪塞了过去。 “比你还美吗?”小姑娘最愿意听这样带有神秘色彩的故事,比话本上精彩,当下忘了吃,仔细听之凝说,连奶娘也聚精会神听的认真。 “我?在她面前只能用相形见绌来形容。”之凝轻笑,回答道。 “竟这般美,那岂不是仙子下凡?”桦绱被挑起好奇心 ,真想见一见。只单纯见一见,绝对没有要镯子的想法。 “自是真的美,倒是真有仙子的倾城貌,说可保平安。”仔细回想着红衣倩影,仙仙袅袅,之凝俏丽的小脸一脸认真,肯定的答道。 “保平安?尚书令家的小姐保什么平安?谁又能伤了你?难不成病痛?想不通,算了总之你好生带着就是了。”这时就听马蹄声由远至近在车舆外停下,八皇子懒散的声音传来。“李小余下车,到‘饕餮盛宴’了。” 桦绱放下手中的坚果,笑意盈盈的对杜姑娘说道:“之凝,快!吃肉去。” 逗得之凝与奶娘笑出声,玉镯c红衣仙女瞬间被抛到脑后,当个有趣的故事听听就行了,哪有美味的膳食吸引力大! 第二十二章 朝堂之上 1 天晴万里无云,气势宏伟的太极宫正殿。一进殿,顶部日月星辰图,嵌着一万零八百颗宝石c玹玉c珊瑚等稀世珍品。大殿四个柱子支撑房顶的奢华,柱上刷满厚厚的金漆,上面雕刻祥云纹路,从顶蔓延下来一直到与地面上两米处停下,渐渐减少直至消失。最底下是玉石雕刻莲花造型的底座,金玉相称,奢美贵气。 恢弘庄严的大殿,入目便是正前方威严金贵的龙榻。宝座用各种珍贵金c铜打造而成,珐琅着色,手工雕刻在祥云中腾空飞舞的金龙,无数宝仙花和缠枝莲镶嵌其中,金光耀眼。明皇随意倚靠龙座上的绣龙长方靠枕,长脸宽额,眼廓深邃,眉弓骨清晰明显,眼皮单薄狭长,不怒自威。摆弄手中念珠,一棵稍大的黄玉‘母珠’一旁环绕着十三颗稍小的珠子,‘母珠’后用更小的珠子制成的穗。 太子双手交握持玉笏板立于龙座下的玉台上,满朝文武立于殿下,从三品以上者进殿,四品以下于殿外,当然有例外者,皆是御前红人。 太极宫门口,信使高喝一声:“急奏!”侍卫忙让开,放其驱马前行。身形瞧着有些虚无,连夜驾马疾驰已行了三天三夜未合眼,途中跑死多少匹最上等的骏马,才将信送到长安太极宫,这名信使未踏上玉阶,便晕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摔在正七品殿中侍御史林维常脚边,吓了林大人微胖的身躯一哆嗦。正哆嗦着呢,林大人圆圆的大眼睛被闪了下,往这信使手上仔细一瞧,哎呦妈呀!信封盖着符玺与火漆,下方写着军急。军中急奏!惊魂未定的林维常一把抓起信,撩袍拼命向正殿狂奔。玉阶上两旁站立的官员都没反应个神来,惊讶的引颈张望着林大人一闪而过的背影,这一身横向发展的秋膘,跑起来如此迅速。 这么大动静,惊得列在一旁的左右千牛卫侍卫有的都已握住刀柄,再瞧清林大人扬着手中的加急信口中气喘如牛的高呼:“军中。。。急奏!”才堪堪收回手,这一路跑来得有上千台阶真是要了林大人的命喽。 等到了殿外,官帽c竹笏板早已不知掉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除了当年殿试三甲时他有幸进殿那一会儿,还因太紧张口吃,错失状元,令他悔恨至今;再就是五年前弹劾两位朝中大员,他替御史大夫c御史中丞等大人前来汇报案件进程,他那几位上司前一晚小聚食了不新鲜的食物,泄的下不了床,故才有这个机会;今儿这仔细算来是他第三次进殿面圣。殿外侍奉的小太监赶眼神的急忙帮他理了理歪斜的袍子,也顾不了那么多,衣冠不整就不整吧。深吸了口气抬步迈入大殿,双手将信举过头顶,高呼:“启奏陛下,适才西北两千里加急战报送到。” “念——”明皇抬眼瞅着下方立着的林维常松散的发顶,回道。 “是!”林维常慌忙捏着信封,小心打开,手还有些抖,好在未耽搁太长时间,展开信件,清了清嗓子念道:“启奏陛下,此次与突厥‘汾河之战’,我军大获全胜,将突厥首领铁伐吉生擒,并将其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一举歼灭,余下将领皆投降。。。”残忍嗜血的匈奴铁骑也有倒下的一天。 一时朝堂沸腾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各位臣子纷纷发表己见。 “启奏陛下,此真是捷报,是我大宏国之喜事。多年来,突厥对大宏的袭击进犯事件时有发生,有记录的近七十起,烧伤掠夺,民不聊生。毁我大宏子民家园,其恶行罄竹难书!今西北军大盛东突厥,连连战捷,振奋人心,扬我大宏国威!”太尉徐万里眉目疏朗,胡须顺美,向来沉稳淡定,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带动情绪,手中的象牙笏板都微微颤动。 “有江将军在,是我大宏百姓之福。”尚书令杜大人点着头说道。 “此次战胜,是大宏喜事,是陛下喜事。江将军骁勇善战,陛下洪福齐天,保大宏千秋万代!”一旁的大人附和道。 众臣齐乎:“恭祝陛下,九洲安泰。” 明皇拇指抠了抠‘母珠’,垂着眼眸不言不语,大殿一瞬间静的出奇。太子侧目朝明皇瞟了眼,复又沉眸,看着玉台中的香炉飘着袅袅青雾。 “太子意如何?”明皇突然问道,面上不曾现丝毫波澜。 太子一顿,回看着明皇,拱手答道:“西北军此次立下大功,拔了多年来危害大宏安康的毒瘤。将领江镇北多次以少胜多,立下赫赫战功,理应封赏,加授官爵与俸禄;西北将士皆应加官犒赏,列出各项军功等级,拟定具体方案,核实名单进行擢升c丰赏。” 明皇微微点下头,龙颜终有笑意与喜色,抬头看着满朝文武,高声说道:“西北军此次与匈奴一战中,的确立重功,不枉‘野狼’美名。江镇北不愧是我大宏名将,有勇有谋,大智大勇,不 可多得的将才。太子的意思便是朕意,准——” 22——2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陛下惜才,给我等展现了主上的胸襟和境界,实在令老臣钦佩。”开国功勋之后薄太师忍不住点头称赞到。 “陛下仁德英明,爱戴臣民,实乃明君。”尚书令杜大人十分赞同太师的说辞,不禁出列回道。 “保家卫国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能一味的寻求丰功行赏。”司空大人王庆蕴斜睨了眼薄太师与杜大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司空大人此话差异,莫不是要寒了军心,二十三万将领在西北边陲抛子舍妻,有多少人在幼子孩提时离开,少年时归,孩童不识父,你道悲不悲。”御史大夫顾鸿雁言辞严肃的反驳。 “御史大人只考虑拢军心,若重赏将领,对国库的耗资是个巨大的数目。国库充盈是各项发展的坚实基础和强大的支撑!反之将对大宏昌盛造成阻碍。”中书令吕义大人言道,一时间出现对立两方。 “启奏陛下,臣以为褒奖自是要褒奖,奖励的度要把握好。”也有中立者,武安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兵部侍郎施韦德接着话头继续说道:“回陛下,吕大人的忧虑不无道理,但昔日每每大战征兵,原则是平民入伍皆靠自愿,而报名的多少c壮丁质量,与最近一次战后封赏的厚薄有直接的关系,这间接影响我大宏武力强盛与否。”经施大人提醒,朝堂大臣皆交头议论,点头赞同。的确如此,即使文臣也是明白其中利害,一时间讨论倾向一边。 “启奏陛下,施大人一番说辞的确是点明了兵部征兵时最常宣传的一个主方面。再者也是对各军c各州等现役将领,鼓舞士气的大好时机。”兵部尚书董道允补充道。 太尉听完各家说辞后言道:“启奏陛下吕大人的思虑不得不考虑,但现下国库充盈,各业发展繁盛,子民安居乐业,还未有影响财政的可能。” 明皇捻着珠,抬首瞧向刚刚一番激烈讨论的各位爱卿,制止道:“好了,此次参与攻打突厥之战的西北军将领,凡有功着,皆重赏。”环视朝堂一周,停顿了一瞬复又说道:“辅国大将军江镇北骁勇善战,勇冠众军,加授骠骑大将军。徐万里。” “臣在。”徐太尉急忙听令。 “西北军攻无不克,一举歼灭突厥,立下大功。将领封官行赏之事全权由你负责。赏赐额度,功勋等级你与吕义c董道允二人共同商议后由太子过目,半月后朝上回禀。之后拟卷,再由兵部与户部共同发放。” “儿臣领旨。”太子答道。 “是,臣等领旨。”被提到的众人出列领旨。 明皇抿着嘴看着前方,手持着念珠随意搭在膝上,微微晃动一下僵硬的脖颈。他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握着拂子,目不斜视的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后看了眼明皇的神色,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鸿胪寺卿急忙禀奏:“臣有奏,昨日回鹘c吐蕃c党项三国皆派使臣前来禀奏,百日后的正月朔日,各藩国可汗前来朝拜,参加岁首夜宴。”每年岁朝正月初一,天家会在‘花萼相辉楼’举办盛大国宴,届时朝中大臣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中女眷前来赴宴,各藩国可汗c亲王c君王都可受邀前来,一时君臣同乐,气氛好不欢闹。精彩戏曲轮番上演,灯光烟火照的楼阁恍如白昼,珍贵花卉香郁绽放,更有数不尽的美食,异族舞乐为宴会增色添彩。 “陛下,每年万朝来贺的盛况,是展我泱泱大宏国之国威!”司徒大人不禁为此骄傲不已。 明皇命礼部尚书温雨霖协助鸿胪寺卿贤由元操办此事,明皇的意思是此次宴会要举办还要隆重大办一场。并下旨将今年的秋狝狩猎定在本月九月二十九,太子操持c九卿协理。 “河北一带灾情可稳定?”明皇本有倦意,几件重要事已交代明了,忽然又问起司空大人。 “回陛下,今夏下了几场暴雨,土地松软,河塘盈满。河北各地已栽种时蔬谷物,虽不能与大丰收年间比,但自给自足是能达到的。”司空王庆蕴躬身答道,之前明皇已下过旨意,河北三年免征税,着重恢复发展农田c畜牧。 明皇点头表示知晓,退朝离开。司空大人微不可查的用右手拇指擦了擦湿润的手心。 第二十三章 梅园小聚 1 下朝后,顾鸿雁c蒋祎等人受邀到杜府小聚。杜大人梅园设宴,梅园是他的书房,供杜大人办公用。此时正屋早已摆了桌席,杜夫人忙里忙外,指挥着下人布菜,一转身瞧着他们一行人过来,匆匆理了理裙绱,无不妥便急忙迎上前,管家亦紧跟身后招呼各位大人。 “月姐姐辛苦了。”魏有致端着面上的正经,躬身作揖朝着杜夫人行大礼。 “你也——,叫人笑话。”杜夫人掩嘴笑骂,他二人是表兄妹,远在齐州的端王妃是魏大人嫡亲的妹子。 “咱们先进屋,都快别耽误这两天前才见面的姐弟二人的一番‘久别重逢’。”杜大人的幽默还是功力深厚,杜夫人欲语还休的送了杜大人个大白眼,魏大人走在杜夫人身旁也进了屋。 一行人入席坐定,桌上菜品上了五成。婢女给各位大人倒着清酒,整体荤素搭配,菜色清淡,具有特色。这是杜大人早朝临走前特别嘱托的,不要上太多荤食,腻。 杜夫人拿了个大三脚银爵,里面才温的剑南烧春酒,给顾大人的酒盅满上,顾大人急忙起身右手虚扶酒杯说道:“怎好劳驾,这得称呼杜夫人了。亲自斟酒,当不起,当不起,还是顾某自个来。” “快请坐,尝尝端王妃赏的美酒,顾家哥哥这声杜夫人就见外了,这一别是多少年,今日才重见。”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相熟得很,这魏c顾两家还是前后临府,更是亲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劳烦。”顾大人举杯对杜氏夫妇二人情真意满的说道:“杜大哥与嫂嫂二人今日的盛情款待,让我等几个小聚此园。就缺远在齐州的王妃娘娘,不过王妃虽未来,美酒已盈杯,若是西北的江家老四镇北能一齐相聚,那真是圆满了。”说完几人都纷纷对杜氏二人言谢,举杯对饮。 “嫂夫人快入席,吃些膳食,说会子话,都没有外人。”几位大人皆是善意邀请杜夫人一同入席。 “我就不座了,你们快吃吧!”杜夫人推拒,男人的酒场她不好参与,用膳后饮杯茶,聊两句就行了。 “夫人先坐会吧。”杜大人瞧着杜夫人,他家小舅子麻利的从一旁搬来椅子在夫人身后,想着聊会话,等饮酒时再离席。 因着杜夫人在,几位大人也没举杯畅饮,一上午的早朝早已饥饿,各自边用膳食,边聊着家常,倒是温馨。杜夫人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可不是,上次见不过刚成家的双十昭华,真是岁月催人老,今日再见,我家长子都娶新妇一年有余了。” “谦行,对了这孩子人呐?快让他入席,上次见他还是襁褓时,如今都已娶亲了。”杜家长子娶亲他虽不能前来,却是备了丰厚的贺礼命副官送到长安杜府的。 “他现在在鸿胪寺任职,快年关了,各国使节前来递帖上供c还有年初宴会等事宜忙碌。今日朝上陛下又给了准话,接下来还不得忙的手脚并用,连我要见他一面,都得提前知会,排序见面。”杜大人吐槽道,这倒不是假的,因为今早我们小杜大人就爽了他老子的约。 “哈哈——”几位大人相视,笑得欢快。 顾大人想起朝上之事:“施大哥筠言走了快十年了,今日朝堂瞧见施家侄儿韦德言辞有序c行事稳重,有其父当年风韵气度。这又任兵部侍郎一高职,上司兵部尚书董道允是个刚正不阿,极有风骨之人,跟着他会受益颇多。施大哥泉下有知也是意满心安了。”杜大人点头赞同。 话题有些沉重,魏大人吃了一口熏烤兔肉,放下筷子,瞧着杜夫人说道:“三姐,我那外甥女这年后虚岁有十二了吧。”说的是杜府嫡小姐杜之凝。 杜夫人一猜就知魏大人要说什么,连忙回到:“我那女儿年少不急谈亲。” “行,我回去就和我家那小子说,趁早死了这块心。”魏大人干脆的回道,几位大人倒是被逗得仰头大笑。此时杜夫人不知是怕有人再提她家掌中明珠,恐起定亲之意,忙起身,寻了由头退了席。各位大人刚刚吃了小半饱,此时正好饮酒,举杯觥筹,酒局才刚刚开始。 三轮过后,顾大人随口问到一旁的侍中蒋大人:“朝堂上,陛下所言是何灾情?” “灾情?哦——河北去年不是闹旱灾。”蒋祎放下手中的酒盏。侧头倾身说道。 顾大人点着头回想,河北大旱到是有所耳闻,那时他还在地方任职,事情繁多又离河北极远,不清楚旱灾程度。今日明皇主动问起,显然极为严重。 蒋大人接着说道:“去年河北一带大旱,属恒州c赵州最为严重,颗粒无收,引发饥荒,因饥成疫,人相互残食。陛下派司空王大人前去赈灾巡查,发现赵州知州谢申不作为,不管百姓死活,旱灾期间府中依然山 珍海味,歌舞升平。一个月前朝廷已拨巨款赈济灾荒,救济灾民,谢申宵小之人觊觎赈资,贪赃赈灾款项数额巨大,罪不可赦。被平棘县令于青松发现,正巧司空大人携圣意前来视察巡视,谢申怕此事败露,遂起杀意,灭于青松一家七口。司空大人明察秋毫,谢申被逮捕问罪,不料当晚畏罪自杀,其管家对罪证供认不韪。从前赵州刺史谢申奢华府邸搜出奇珍异宝五十六箱,黄金白银万两,田地府宅地契无数,府邸粮库充盈等等。谢老夫人c谢公子手中还有多起命案,一时惹得满朝一片哗然。” “原来如此。”顾鸿雁点头知晓,难怪陛下会问,此事估计当时被封锁消息,毕竟河北生死攸关与灾难斗争之时,朝廷命官又不作为,恐引起民怨。他知道的极少,这件事倒是没听说过。此时温大人起身举杯前来叙旧,一番言说,此话题便被岔开了。 23——2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今日下课,柳青渝跟桦绱小小的抱怨,因秋狝将至,她父亲任礼部侍郎,这段时日忙的不可开交,时常三日不回府中。所以她母亲有的是时候念叨她,对她的各种不满意。还新给她换了个女红师傅,精苏绣,所以柳姑娘这段时日针拿的次数比笔多。青渝的绣工已经是她们之中的翘楚了,这都不满意,要不要请柳夫人看看她绣的绣品,绣的是什么,全凭自行想象。 青渝长得珠圆玉润,说话的时候眼睛睁的圆不溜溜的,她又白皙,真像颗发好的白面馒头,想到这桦绱腹中突然饥饿加剧,决定一会去母妃那吃午膳。 青渝又说道:“父亲昨日回来,母亲命厨房做了一桌的山珍海味,还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我带着嘴去蹭吃,听说今年狩猎的彩头是把名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官报‘敦煌进奏院状’上有明确说到,不过具体哪一把还得现场揭晓。每年不是兵器就是与骑射相关的东西,没什么好猜的,她是个姑娘,对那些东西没多大兴趣。 “剑?”桦绱撇了下嘴角也不太感兴趣。狩猎她们是没法参加的,偶尔有公主c贵女参加,皆是十五岁以上才可。毕竟猎场凶险未卜,哪放心她们进去。 “不是有句古话宝剑赠英雄。”之凝转头悠悠答道。 桦绱点了下头,又轻轻一笑:“这狩猎别说争彩头了,能射中只鸟儿我就该偷乐了。”毕竟几天前还丢了次人,又瞧着小皇姑李熙毓:“不过,你倒是比我等都强。” “我的三脚猫水平,也就在咱么几个里还行,和皇兄他们比,实在是天壤之别。”几个小丫头想到骑马射箭时的糗事,都忍不住笑了。 她们分别,各自回府宅。桦绱来到东宫栖霞殿,她母妃的住所。 桦绱瞧见母妃坐在东室窗前,轻皱着眉头,神色忧愁的瞧着窗外出神。母妃近日倾摇懈弛,心神不定,身形越加清减了,或许很早之前就这样了,只是她现在才发现也不可知,桦绱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喊她。 餐桌前邢嬷嬷领着宫女布好菜,瞧着小公主比着东室门边站着,举棋不定要进还是不进,走到小公主身后看见娘娘又走了神,便小声对桦绱说道:“公主去喊娘娘用膳吧!” 桦绱明亮的眼眸看向邢嬷嬷,受着鼓励的眼神,点了下头。此时太子妃已回神,看清来人,扯出个浅笑,目光也柔和:“余儿怎么来了,刚从书院回来?”桦绱身上还穿着枫林书院的院服。 “嗯,母妃,你在想什么?”大人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桦绱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 “。。。余儿。没有,母妃没想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太子妃一怔,端详桦绱的神色,可能是她走神太久,让桦绱不安了,白皙的手抚上桦绱粉嫩的小脸,她的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少女的韵致。又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桦绱没那么好糊弄,她总觉得有什么,又追问道:“刚刚,母妃你不高兴吗?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的事。”太子妃轻笑,揽着桦绱往外间走,真是站大了,身高都到她的下颚了。邢嬷嬷跟在娘俩身后,说午膳已经摆好。 “皇姐——”小皇子一瞧见桦绱,急忙跳下椅子,童妈妈吓得上前扶着他,却被挣开。桢儿迈着小短腿向桦绱这跑来。 “桢儿。”桦绱蹲下身接住幼弟,两姐弟抱在一起,上演着姐弟情深的戏码。 “桢儿可想你了。”抱了一会,错开身,李铭桢捧着桦绱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 “我也想你,桢儿,你怎么又瘦了。小脸就剩眼睛了,不是让你多吃吗?”桦绱起身牵着胞弟的小手,软而小,往膳桌前走。 “我吃了,真的吃了,可桢儿吃不下那么多。”李铭桢一本正经的哭诉抱怨,二人的对话也是趣味横生。有着华绱在,小皇子的食欲大开,吃了一小碗饭加菜,还啃了块小肋排。膳后,桦绱又陪桢儿嬉闹了番,才将他哄睡。起身回殿午休,都走出栖霞殿了,邢嬷嬷追上来。 “小殿下闲时,就多过来陪陪娘娘。”邢嬷嬷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桦绱又想起母妃之前的神色。 “母亲是遇到烦心事了吗?”母妃含愁盈泪,恍若大病一场。其实宫中的花枯萎,有的是原由,她虽年少,却不傻,耳濡目染,总会参透一些。 邢嬷嬷瞧着小主子粉嫩的小脸,闪亮的眼眸,不欲言语太多,殿下还太年少:“殿下多来这,娘娘就开心了。” 桦绱也没再一味追问,乖巧懂事的答应:“好。” 第二十四章 冕冠的重量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甘露殿取自《老子》:“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恢弘大气的正殿灯火辉煌,殿中的地面被清刷的如同湖面一般,通明透亮。墨绿色泽泛着黑,在烛光的映照下能清晰的倒映殿中的影像,十几米挑高的殿顶部,上面描绘刻画着巨幅瑞鸟朝贺图,其中花卉瑞鸟均是用金银珍玉c珊瑚玛瑙等珍贵宝石镶嵌而成,工艺精湛,惟妙惟肖。 穿过正殿房室拐进回廊,廊下两旁摆放上千座白玉灯盏,远远瞧看就像是星河般璀璨。有身穿华丽霓裳宫女,高髻秀项,双手合于腹前,匆匆而过,薄纱披锦随着走动飞扬,曳地裙裾擦过地面,好似走在湖面,下一瞬便会荡起涟漪。 行至一段,隐约听到潺潺流水声,循声看去,一座莲池映入眼帘。水池呈正方形,四角皆放上古神兽青龙,水从龙口涌出入池。满池金莲微微晃动,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秀雅的绽放,丝毫不受节气的影响,可见花匠深厚技艺。 偶尔可见池中有锦鲤一跃而出c扬首摆尾的景象。听说先皇在位时,放入一百零八只半米长的锦鲤。经过几十年的繁衍,已经不知是多少万只,好在池宽水深。定时捞出放入大明宫的太液池,再或是赏赐各宫中贵人c朝中官员,一时间达官贵人中流行起家中养锦鲤,成了长安的新风尚。桦绱寝殿院中的小池里就有十几条,这还是她自己来一只只挑选的,每只都很合她眼缘,有三只还起了名字。其中有一只白金色,头顶有一块婴孩拳头大小的正红,此鲤名曰一点红;另一只白底,绯色从头蔓延至背鳍,名曰小花;还有一只黑底红花,花得恰到好处,曰黑将军。它们在水中游动时,尾部就像是穿了最轻薄的绢纱薄丝罗裙才会有的曼妙飘渺。 走过莲池,再往里行走,便是天家的书房。还未进高门,有古琴乐传来,弹奏的是《玉妃引》选段,从悠扬的曲中,展现对梅花凌霜傲寒,高洁不屈的节操赞美。书房门口两侧,各摆着支蜚声瓷林的钧瓷花瓶,民间常流行一句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讲的就是它的‘矜贵’。深受达官贵人的青睐与追捧,一件天价。此两件钧瓷釉面色泽纯正绚丽,冰裂纹路布局有序,一看就知绝非凡品。前面一米高的青铜镂空三脚焚香炉中燃着花饼,淡淡馨香空中飘动,这里美的宛若神仙幻境。 其实说书房谦虚了,寻常人家十几间屋子加起来的大小。由秘书监管理,秘书省令与少监亲自负责。下设四位管事轮流看守,还有若干小太监协理。此时书房一角,管事踩着梯子从五六米高的书格中找寻两本野史书籍。抽掉缃帙书套,取出用布包的‘芸香’,用于防止书被虫咬噬。递给在下面端着托盘等待的宫侍。宫侍端着十几本书籍疾步穿过整齐排列的书架,从书架末端向前端看去,文山书海c书盈四壁也不过是这般了。 宫侍一路行到窗边巨大的罗汉床榻前,恭敬将书摆在明皇身侧,明皇侧躺着,胳膊肘支撑在靠枕上,身下铺着整张虎皮制成的褥子,一手翻看书卷,问道:“有哪几本?”宫侍一一答道,明皇留下一本,余下的宫侍带走归放回原处。 这时身着暗橘色裙衫宫女整齐划一进室,盘中各种新鲜瓜果c香酥糕点等零嘴。后面跟进一位老太医,手中取银针一一视察,无异样后,对角落下小童念:“无。”登记在册,二人便退到屋外。 薛立仁瞧明皇眼未抬就摆手示意退下,忙上前说道:“陛下,今日晚膳进食极少,恐夜中饥饿,不如挑几样吃食,压压饿。”天家今日朝中回来,便不再言语,眉头紧皱,在书房待到现在这个时辰。其中惠妃与近来颇受恩宠的兰妃娘娘各做了吃食前来,皆推拒未见,让他寻个由头将人打发了,废了他好一顿口舌。惠妃娘娘命他好生照料陛下起居,放下膳盒便离开了;兰妃年少,最是缠人的年纪,不好打发,近来也正得势,不能得罪,耐着性子好一番游说。 “陛下,若不欲再进食,可否饮些热牛乳,暖暖身,已入夜,不可再饮茶,伤龙体。”薛立仁见明皇边看着书边端起茶盅,这都饮了第几盏了,不进食只饮茶,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本就夜里无眠,还吃着安神汤呐。 “好了,怕了你了,要一小碗牛乳。”明黄一皱眉头,抬眸睨了眼簇着脸,老妈子相的薛立仁。 “好来。”转头使了个眼神,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眼疾手快从他正后方的托盘中端了盘明皇最爱的杏仁酥,放在牛乳托盘中,讨好的说道:“陛下,再食两块杏仁酥,与牛乳甚搭。” 明皇经他这一番叨扰早已无心看书,遂将书倒扣与小茶桌上,瞧不出喜怒的双手交扣看着薛立仁,说:“你师父安顺,那么个稳重内敛的人,怎的教出你这么个婆妈的性子。” 24——2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他师父赵安顺,是宫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受天家信任之人,被调到太子身边照料服侍,自是能瞧出太子在明黄心中的地位。 薛立仁笑得诚恳:“陛下说的是,小的哪能比得上师傅得您的心,奴就一个宫中小杂役,幸遇到陛下与师傅青眼相看,才有幸到这甘露殿照料您的衣食起居,本是唯一拿手的事,可近日龙体有恙,小的真是愧对太后与师傅的嘱托,无脸再见他们。” 明皇本是打算调侃他两句,去去压了一天的心中烦闷,他到好,还演上了,算是怕了他了:“得了,别在孤面前扮惆怅。端过来吧!” “好来。”宫女端着托盘上前,薛立仁将嵌珐琅金碗与方碟端起放在小桌上,再拾起同套小汤勺恭敬递给明皇。瞧着天家进食,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等到用完膳,递上热巾帕试手,温水漱口,一行宫女才翩然离开。 薛立仁将拳头大小的嵌绿松石小香炉里放了两片安眠香片,摆在离明皇稍近的位置,瞧着天家脸上比之刚刚稍有些轻快,遂闲聊道:“殿下这香炉与安神香片,皆是端王从齐州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太医仔细瞧过,香片配料无不妥之处,皆是安神入眠之物。” “老六,有心了。”明皇端详了香炉一会儿,做工精巧细致,巧夺天工,想来送的人十分用心。 “端王时常命人送些殿下和太后调理贵体之物件,可见十分关心陛下与太后安康。” 比如说上次送的鹅卵石,先命人在火地龙上方砖面凿出长三米的长条,将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平铺在里面。受热后,踩在上面行走,起初有些搁脚灼痛,但走了几日,天家竟上瘾了。每日闲暇都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太医也对这个养生方式赞不绝口。 明皇点了下头,想起儿时种种,嫡亲的胞弟,还是看得透的。太后年事已高,也不知能享受几年天伦,故说道:“薛立仁,明日提醒朕下旨召老六和几位皇子回京赴岁首夜宴!”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一年半未见,不光各宫娘娘,他也是想念啊。 “是,奴才定不会忘,太后c各宫娘娘可是要欢喜极了。”他都能想象得到明日去各宫传话,得带一堆打赏回来。 聊得气氛渐渐轻松下来,薛立仁才敢问:“陛下何故烦忧,今朝中皆遇喜报,后宫陆皇后打理无状,太医又说太后娘娘身体近来好转,都能下地围着寝殿走上小半圈了。”薛立仁观着天家脸色,小心分析。今日朝堂他一眼就瞧出陛下不开怀,即使面上带笑。 明皇继续看着刚刚放下的那本书籍,半响无言,薛立仁以为不会回他的话之时,没想到竟开口:“西北军大胜匈奴,拔了横在朕面前的一只利箭,一直以来匈奴对大宏子民烧杀掠夺,民不聊生,闻名色变。” “那是喜事,陛下为何忧?”薛立仁有些想不明白。 “然孤对战功累累的江家已无可封赏了。”江家本就是开国元勋c世袭公爵,如今对江镇北又加授骠骑大将军,总不能封王吧! 薛立仁一听到这,心下暗道不好,这——。 明皇接着说:“朝中势力皆以杜顾两家马首是瞻,施家又掌兵部大权,如虎添翼,孤都快瞧他们脸色行事了!勉强扶持的几家大都还不成气候;陆家是外戚,况与王庆蕴c廖忠显一行交往过密,皇后身下又有小八,太过强盛百害无一利。” 一旁的薛立仁听到这已是明了,天家已对江c杜c顾c施这四家心存顾忌,对皇后一族也颇有忌惮。他虽未与他们有所深交,却十分赏识顾太傅与江将军的为人,都是将国家社稷c百姓安康为己任的人。顾太傅桃李满天下,朝中尤其多,自然得人心。江家战功赫赫,为大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勋不及牌位多,就可知江家一族为大宏疆土c国泰民安付出多少牺牲。然而功高盖主的那一刻,荣誉就变成了催命符,哪朝哪代君主不忌惮,更何况天家本就,多疑。 第二十五章 东郊猎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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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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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散夏日燥热,空气透着干爽的凉意,天空湛蓝如洗,一团团巨大蓬松的白云空中飘过。此时山林中的树叶却正是颜色丰富绚丽之时,有松依然墨绿长青,有枫染红满山树林,有银杏落叶满地黄金。。。山中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植被丰茂,各种繁多菌菇,种类齐全。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聚以繁殖,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东郊猎场,一进场,便是耸入云天c根深叶茂的白桦树群,沿路前行,各种参天珍稀树木罗列。行至一刻钟车程,到了主场,入眼的是一块广阔的平地,长宽一千六百米左右。一座长约近五百米,东西走向的主看台将场地平分为二,看台宽约十五米。正中央是天家在的位置,此处向前延伸至百米,太子携百官座这或天家东侧;西侧是皇后和各女眷坐的位置。看台远远瞧去与回廊格局相仿,前者更为宽阔,为了遮挡风雨,北面建有墙壁,看台垫高离平地两米有余加之护栏。从看台远眺,西南是赛马场,正南是射箭场,东南便是狩猎场的入口,场中景象尽收眼底。看台后方是天家c各宫中妃嫔c皇亲国戚c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等休息的大帐。而射箭场c赛马场南侧亦建有小看台,与主看台遥遥相望。 昨日下午,在千牛卫及羽林卫的簇拥下,天家c宫中女眷c皇嗣一行浩浩荡荡的行进东郊猎场,诸位大臣及受邀家眷早已跪拜迎接。在这群天皇贵胄来之前的几日,帐篷就搭建成,看台上的桌榻也摆放整齐,听说圈起的射猎场里又加放了不少大型猎物。去年冬狩是在西郊猎场,而东郊的场地更大一些,动物种类也偏大型凶猛为多。每年的狩猎都极受重视,因为是天家选拔人才c挑选官吏的依据之一,各省c各部c各寺主理大人们也会在场边看着,通过结果提拔官员,有的长官会主动招揽。故各个青年臣子奋勇当先,不敢松懈。同时也是年轻公子们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谁都想拔得头筹,在天家面前露个脸儿,那样各自老父亲就不会再为他们的仕途和家族兴盛担忧了。 今年一共划分两大组,官吏组c少年组;又各分八个队伍,官吏组每队百人参赛,狩猎这七天在宫里或各部门当值者除外,朝中九品以上,年纪三十整岁以下者必须参加,以上者皆自愿。少年组每队六十人,十岁以上,不到弱冠年纪皆可参与。每队统一队服,各队颜色纹路不同,再具体加以区别。官吏组着款式统一的窄袖武服,配黑色马靴,头戴黑幞头,颜色分暗红c墨蓝c青靛c深绿c深褐c青灰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红色纹路c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少年组着半壁戎装,带与外袍统一颜色束腕,头发束起带黑色或暗红抹额配黑靴,颜色分暗红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墨蓝袍左胸前绣猩红色宝相花c青靛袍左胸前绣赭石色宝相花c深绿袍左胸前绣墨色宝相花c深褐袍左胸前绣浅钴蓝色宝相花c青灰袍左胸前绣墨蓝色宝相花c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c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十六款队服皆不相同,仅从衣衫也能瞧出是哪个队伍的。 每位参赛者配计数侍从一人,随从护卫二人,箭童一人等。每队太医院医员二人,还有侍者带狼犬c苍鹰巡查猎物。每队的箭羽早已刷上彩漆或图形作为标记,令数字准确无误。 此时看台正前方的射箭场鸣号击鼓,彩旗迎风招展。参加狩猎的队伍面向东面狩猎场入口依次排列,各队队员身着戎装,骏马上等侯号令,一个个精神饱满,蓄势待发。那少年组青春朝气的少年郎们,迎风直立身躯,在戎装的衬托下更为英俊,风吹起少年的锦袍,也吹乱了看台上少女们的心。 队伍声势浩大,几千人随行。六部c九卿抽调过来部分主事,帮着核对检查各参赛人员信息c马匹c箭羽等事宜。一切检查完毕,主事会扬起红色旗帜,此前发现过有人冒名顶替一事,后果不言而喻。所以此后极为谨慎,近两年不曾发现再有人敢在天子眼下耍花招。当第十六位主事举起旗帜的时候,号角台上侍从挥舞着红色旗帜,太尉徐大人提袍向主看台这边走过来,身后四个宫侍抬着一面巨大的金锣。走到明皇王塌下,徐万里向明皇启奏皆已准备妥当等待皇令,并双手恭敬的将锣锤递上。 明皇接过锣锤,高喊了声:“开始!”锣锤敲向铜锣,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猎场上空,久久回荡,不绝于耳;紧接着号鼓齐鸣,各队队员驱马飞驰,向猎区挺进。少年组成的那八支队伍,虽参赛者皆年少,可少年的冲劲不容小觑,如羽箭离弦般疾驰而出。 25-2 这凡事有好的就有差的,有优的就有劣的。有那一马当先者,自有那不善骑射的‘娇弱’文臣对比。小心翼翼前行,双手紧紧抓着缰绳,一刻不敢放松。连身侧跟着的侍从都隐约不耐,与猎场入口统共就五百米远的距离,驱马前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腾腾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外。就这番御马水平和胆识估计也不必期望有所收获,能天黑之前回来就该偷笑了,毕竟狩猎场大到不可估量,偏偏这次选的区域还挺远。每年都会圈定区域,不能总朝某一处‘放箭’,那不得猎绝了,幼崽也是不得射杀的。奥对了,这无论射不射猎物都得将自己那面旗取回来,旗帜是进了规定的猎区后,有在那等候的主事给他们。 还有那些本就没多大兴致,驾马跑了一段后没了冲劲,慢下来三两个相互笑骂闲聊的,晃晃悠悠进了围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伴游山玩水来着。此类人多半是皇亲贵胄,升迁之事与他们没多大关系。或近而立之年,也参加不了两会儿的老油子了,机会嘛留给那些年轻人吧!本来就是来凑个数的事儿,那么认真干嘛! 这些都还是好的,怎么说这不是进猎场了嘛。那边礼部才上任的令史方友林,长得白净儒雅,虽才正九品官职,却也只有二十有一的年纪。这次是他第一次参加秋狝狩猎,平日里是坐马车出行的,极不喜欢动物。此时这位方令史也不知是怎么御马的,这马匹是不待前行一步的,逼得跟随方大人的侍从下马过来牵这匹马前行,走了十米后,瞧着正常了,侍从就回到自己的马匹那里,谁知这匹马又死活不动弹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恍若定住一般,侍从又过来牵了两次。方大人本就内向,面皮也薄,此时坐在马上急的面红耳赤,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马倒是没心没肺的很,都道是一条船上的队友,相会照应给个面子。它倒好突然走了三步,寻个地吃起了草。方大人眼中才燃起希望,就被一阵凉爽的秋风浇灭了。 另一边吏部主事朱大人的马倒是走了,但是不停的原地打转,转的朱大人头昏眼花,快要吐出来了。那边还有鞭子都没用明白的,一鞭子下去打空的,不小心抽在马腿上的,直接掉了鞭子的,还有马儿撒欢兴奋过头吓得抱着马脖子直不起身的。。。 这边看台中段,礼部尚书温雨霖温大人左手撑头,半遮面不忍再看下去,真是丢人丢姥姥家去了。他对面兵部尚书董大人朝他挑了挑眉头,说:“雨霖兄,等秋狝结束回去后,我让我家幺子柯儿教教方大人骑马。” 他对面户部尚书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齐飞,董家柯儿才七岁,虎头虎脑的小壮丁,这不是埋汰人,指着董大人笑骂:“你个不厚道的!”一旁的侍中大人忍俊不禁,最后憋不住笑出声。 温大人弯着嘴角,不去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喝茶。 相隔三桌那里,有还在场地转着圈圈的朱大人上封吏部尚书葛从仁,在那干着急忍不住朝几百米外的朱大人吆喝:“你这是拉磨呢?”葛大人瞪大眼睛,胡子都飞起来了,提着袍子要下台去那了。身后那桌的某位大人一听到这句笑着将茶杯不小心打翻,洒了一身。 葛大人生生被同僚拉了回来劝道:“这骑射本就不是我等文臣的强项,你就看那些报名参加的少年,哪个不是家学渊源的武将之后,要不也得沾点边,练过骑术才敢来。” 同桌的大人嘢了口茶说道:“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弄,咱么跟着乐呵乐呵就行了,你还当真了。你看我那寺里两个小子虽骑进去了,又能射着几只猎物,你当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武官吃素的。人家平日里都干嘛,那身腱子肉,胳膊练得比咱腿都粗。在这快迈入寒冬的天,最后都能打赤膊,光着膀子回来你比得了吗?为了争名次,你看那一个个眼都泛绿光了。”太常寺大人劝道,最后悄声说道。 左骁卫大将军侧身故意粗声喊道:“说什么那,听着那啊!”倒也没不乐意,又朝葛大人说:“我说老葛,你这也上心了,你不及他通透,我们卫那几个小子,长得就跟那黑熊似的,一掌拍在我肩膀上能疼好几天,前几天非要跟我表演徒手碎石板,还举着几百斤的铁锤,武的虎虎生风。”就连他这么个魁梧的武将都要甘拜下风了,抬眼看着左大人好巧不巧的与金吾卫将军坐一起,朝他们说道:“不过去年武探花去了大理寺,榜眼在金吾卫,一会瞧瞧他们的表演。”武状元去了地方军队任职,他没捞着个,眼馋到现在。 大理寺卿左大人和金吾卫右将军朝左骁卫将军举了举茶杯,点头回笑。 “这武探花怎么在大理寺?”某位大人悄声问道。 “谁叫人家不光武艺出众,文试答得也极好,都进殿试了。是个文物双全的人才,陛下钦点的,还是辛家少爷,对了叫辛彻。”这家世再加武艺才学,不久将来定是一番大作为。在宏国, 文c武科举可以同时报名的。 “这武将都是会走路就练开弓,跟咱蘸着墨水吃馒头一个道理,比不了。”此时倒是没有了朝堂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各武部主管虽也相互较劲,但习武之人大都豪气豁达,用他们的话说,没读书人的弯弯绕绕。场面一时难得和谐。也是君臣c同僚c上下级联络感情的大好时机。 女眷看台这边早就笑得步摇乱颤,笑红了脸的闺秀绝不在少数。也不管失不失态了,提着裙子趴在看台边,为瞧的更仔细些。要不就扑在母亲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还有的正饮着茶水,被呛得咳个不停,这也止不住笑。此时想笑不露齿,端庄娴静实在是太难了。 明皇看到这忍不住皱眉却也憋不住笑,听着女眷那边传来的阵阵笑声,命薛立仁差人让这几个下来,不必去了。今日女眷这么多,给他们留些面子吧!怎么说还朝廷命官呢,听说这方大人还未说亲呐! 除了刚刚这几位天家已经‘赦免’的,到此时参赛者在侍从前呼后拥下,已全部进入围场。 第二十六章 百膳汇 秋狝狩猎共七日,今日已是第二天,昨天狩猎酉时才结束,亥时出的结果,今上午进行封赏,忙活了大上午。官吏组第一名是黑羽卫的代表,黑羽卫就派了两名,分列第一和第三,黑羽卫是天家私人暗卫,听说有九千人,个个身怀绝技,武艺登峰造极,今日瞧这结果,所言不虚。黑羽卫只忠于君主一人,由皇帝亲自发号施令,多是密令。所以令人闻声色变,颇为忌惮。坊间有句传闻,‘宏国没有黑羽卫不知的辛秘,没有看过他们的长相还活着的人。’黑羽卫皆是墨黑面具覆面,黑袍彩线绣暗纹劲装,配明月刀。只有天家才可以看他们的脸。身形高大矫健瞧不出每个不同之处,不过这就是特点,远远看去都一样。夜间行动飞檐走壁,宛如鬼魅。 其他各卫所c各军队c各地方驻军c各武部等选送的参赛人员占了百名榜大半。除了第一名在捕大型猛兽用猎杀,小型动物生擒外,其他选手都选用猎杀。生擒自然难度大些,不过这第一名能将猎杀猛兽总数与捕获总数都占了榜首来说,也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黑羽卫向来走神秘路线,从猎场出来就再也没见到人。连封赏也是直接跳过,天家派人将奖赏送去黑羽卫所。 辛大人第十名,给大理寺卿大人长脸了,不过更令左大人得意的是他那嫡长孙左驯,十四岁出头的年纪取得少年组第二名的好成绩,可惜今日一早就回凉国了,快马加鞭赶回去参加太后寿宴。左少爷的父亲年少时出任驻凉国使馆的使臣,参加凉国国宴时,被今凉国君主的胞妹一眼相中,招了驸马。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大事,牵扯两国政局邦交,天家自是喜闻乐见。左大人忍痛割爱给了嫡长子,被先皇好一顿夸赞,特许左驸马与小公子随时回长安探亲。 少年组的榜首,是不负众姑娘所望的江镇北将军嫡子江玦摘得;第三名是白家嫡孙白谨西,白家就是比长安四家‘杜c顾c江c施’家学更为渊源,也是门庭赫奕的家族。出过宰相二十六人,其他位高权重之职上百人,印累绶若更是大有人在。但家训极为严谨,只忠于皇帝一人,不搞派系及参与皇子争权。一直以来连天家都会礼让三分,他家老太君娘家是江州苏家,世人时常说道‘南苏北白’就是这个苏家。两家联姻,竟也成了宏国的大事,还是太祖做太子时主的婚。 七皇子与顾家公子顾琰羲并列第四名,颜晟廷第十四位,八皇子第三十六位,陆家二公子陆珣郢yg三十七位,长公子陆延讯听说六十七位,果真作恶霸也得有资本。再就是张卓一他们都过了百名,皆有封赏,还面了圣,一个个在天家面前报了名,露了脸,算是光耀门楣了。 还有一组是朝中女官与长安闺阁女子组成的队伍,一共三十六人报名,三十五人参加,猎得猎物近三百只,被明皇好一番夸赞,只要参加了的,皆有封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从昨日起射箭场c比武场c赛马场c马球场皆已开始团体和各人初赛比试了。这些事儿是桦绱听施雯与柳青渝说的,她自从来了猎场就与二皇叔冀王李嗣镇的嫡长女朝歌在一起,小姑娘二人窝在大帐里,嘀嘀咕咕说不完的趣事,毕竟两年没见了,还有小皇姑之凝她们,小丫头疯起来,也是够要命的。大晚上的不睡觉疯闹,老远就听着动静。烤着红白薯,沾着白糖,也能开心幸福的弯了眼角。一群下人不敢来说,最后五皇叔来了,在账外喊她和小皇姑,桦绱一听是五叔,开心的冲了出去。五叔还给她举高高了,父王都不给她做了。做完了,康王殿下就故作后悔状,捂着脸摇着头说:“不行了,大姑娘了,得避嫌了。”逗得账里的小姑娘哈哈笑个不停。 小皇姑挽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进来,说让他讲有趣的故事。一开始五叔推拒了番,架不住小姑娘们热情欢快的笑脸,实在是太可爱了。便给她们讲了很多封地的趣事趣闻,以及这两年到处游历。她们听的入迷,也是长安的贵女们可能一辈子就在这长安城转悠了,一只巨大奢华的牢笼罢了,哪有机会去瞧瞧笼子以外的风景,那里有蔚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草原,山峦c江海是你想象不出的震撼!美如画?画又岂能画出它万分之一的美,大好河山该去亲眼看一次的。 康王李钦贤成亲三年,目前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小郡主太小,受不了舟车劳顿,自然没法来,五婶婶不放心女儿,也是没来,所以五叔自己一身轻的来了。他的大帐离着桦绱的近,本来就自己来的,又是个怕安静的人,听着这边吵闹非凡,就来凑个热闹。瞧着门口下人嘀嘀咕咕表情为难的走来走去,一问道原来是太子妃娘娘命小宫女来催公主小姐们早点休息。可她哪有那个胆,正急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五王爷热情的拦下这个差使。 康王本来是劝她们休息来着,这倒好,更精神了。勾起小姑娘们的好奇心,谁还睡得着。讲了一个多时辰,最后真的太晚了,太子妃娘娘亲自来了 。五王爷与太子妃一番寒暄后溜了,答应她们明天继续讲。各位姑娘直接睡在铺好的地铺上,兴奋过后的后果就是,没了意志力的支撑,没多久纷纷坠入梦境,在梦中游历大好山河。 26——2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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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第三天一早,桦绱c朝歌c青渝三人梳妆打扮一番后穿着武服手拉手去西边百膳汇吃特色小吃。小皇姑和之凝她们去看七皇子赛马,施雯世琳去看江公子c顾公子等俊俏公子哥团体射箭。三三两两成组,各忙各的。 桦绱一行到了百膳汇,其实就跟民间的夜市c集市差不多的形势,不过干净整齐,服务没的说。美食的香气浓郁扑鼻,烤肉几乎要称霸了。这里的每道小吃食材都是取自前天猎的猎物,新鲜是最大的优势。昨天中午就搭建好了各摊位,但她们昨日聊得尽兴,忘了这茬,还是小城子提醒了她。从卯时到酉时,不间断供应。摊位两百米左右,左右两边c路中间两排摆,叫得上名的小吃在这都有一席之地。这里主子来的不多,大都家奴捎带回去,要么送去看台要么是大帐。但是人也是熙熙攘攘,好在高峰时段过去了,前面各赛场是有比赛的,远远能听到鼓声c喝彩声传来,还能瞧见此时不参赛的少年跑来吃早膳,也有女眷来买小零嘴。 “烤肉来,新烤熟的,要两个猪脚,好来,主子一等。。。”别说这叫卖声很有集市的架势,烤肉摊面前可谓是人山人海了,桦绱虽想尝尝甜辣猪脚和凤爪,但是等不起。以她的身份,插队嘛——不过这种事,太害羞。桦绱无视他们期待的眼神,潇洒的继续前行,朝歌命她身后那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人在这排队。 “肉夹馍,肉夹馍。”肉夹馍面摊前的队伍也是旗鼓相当,甩了老长一支队伍。 几个人走了好一会子了,瞧的眼花缭乱,一时犯了选择困难,竟不知该先吃哪个:“先喝碗馄饨吧!”还是桦绱拿了个主意,在吃方面,她是极有思想的人。 “好来,小主子们要什么肉馅的?”小摊旁边有专门侍候的一群小太监,其中一个小圆脸的赶眼神的问道。 “都有什么的?”青渝腆着肉嘟嘟的小胖脸回问。 小太监指着旁边的各个瓷盆中的新鲜馅料,一一解释:“可多了有草鲤的c猪肉的c驴肉的c牛肉的c鸡肉的都腌制过了,主子要是觉得腻,就包小馅料,喜欢吃肉就要大馅的,汤里还可加菜,可多可少。”小太监又指引他们到一旁看在灶上的一口大锅,将木锅盖一掀,里面大骨熬制的高汤,肉香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小太监乘胜追击:“一会下好了馄饨,放上少许青菜,加些蛋花撒上小葱段,再浇上熬了一夜的乳白色高汤,那鲜美的味道。”桦绱几个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听他轻声问道:“主子,不来碗?”那小太监长得喜相得很,一番抑扬顿挫的讲解,是将她们饿了一夜的馋虫勾出来了。此时四周的人们也吸引过来,这口才。 桦绱真心觉得这个小太监在这面摊前发展实在太屈才了,这真真是个人才呀!你瞧瞧他这番细致的讲解,本来她就想吃一小碗的,现在绝对得大碗,桦绱豪气的说到:“要大碗驴肉小馅,驴肉好吃。” “主子行家呀!”小太监捏着袖口朝桦绱举起大拇指,十分肯定的点着头。 “哎——一会盛这里。”兰芗和小城子急忙从红酸枝提盒里取出五只黑釉油滴碗,依次摆在锅旁边的桌案上。能来这里的小主子身份不言而喻,自是讲究。再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御膳房c大明宫那边模仿夜市的小摊,大多宫中之人,有那么四五个摊都是长安有名的酒楼,达官贵客接待多了,又怎么会不懂。 “小主子后面有桌椅,奴才给您们再收拾张干净的,去那等,马上就好。”桦绱跟朝歌他们跟着小太监走过去,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好多桌椅坐了不少人,有的瞧见桦绱起身行礼,桦绱点头摆了摆手,背对着他们坐,免得一会来一个跟她行一次礼,还怎么吃,朝歌不常来京,有些人不认识她也不奇怪,不过她也不在意。馄饨上得快,没多久的事,真真好吃极了,那小太监没扯谎。这摊位的小太监机灵,活干得也利索漂亮,对谁都挺热情,连家奴c婢女来也没冷下过脸。她回头问问大监,哪个局的,可不可以调她宫里来。 26——3 早在吃之前,他们就相互分了一下,要的都不一样,相互尝尝。朝歌要的草鲤的,味道鲜美,也不错。正相互评价着,哪种馄饨最出彩,朝歌一抬头瞧着左前方背对着他们座的那桌坐了几个年轻的大人,穿的墨黑袍领口与上臂金色纹路戎装,脚蹬黑靴。与昨日她回大帐,去拿给桦绱和小皇姑c世琳准备的礼物,一拐弯撞到的那人一样的服饰。那人身形高瘦,总觉得不似成年人宽厚。背对着阳光,眼看她要歪倒,伸手扶了她一把,快的如同恍了个神。腰板挺得笔直,浑身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手上还戴着黑色手套。昨日的阳光炙热耀眼,她一抬头没瞧清楚,等睁开眼,黑色的面具随着主人矫健的身姿一闪而过,只瞧见他离去的背影,冷酷而神秘。 朝歌边吃着混沌,边似无意的问道:“你们知道那个队都是什么人参加吗?” 桦绱吃的正欢,小脸被馄饨的热气呲的的就像一颗水蜜桃,红扑扑的,水亮亮的眸子看过去,与青渝相视一眼,迷茫的摇了摇脑袋。然后喊着隔壁一桌的小城子,小城子急忙过来,朝歌命他坐下,又问了遍。小城子细看了眼,回道:“能得,不过得问问当时比赛之前检查核实信息的主事大人,因为有小太监在一旁帮着检查,所以打听不难。”又问道朝歌:“郡主要打听谁?” 桦绱也好奇看着朝歌,朝歌给她使了个眼神,说:“我昨天遇到的,就这身。” 桦绱想起来有这么茬的,在小皇姑她们来之前听朝歌说的,小姑娘嘛,遇到丁点事,都是个了不得的大事。桦绱转头跟小城子说:“有空你去查查戴黑色面具的是谁。” “。。。”听后,以为听错了。小城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诡异了,两眼直愣的瞧着桦绱,张着嘴,嘴唇微动了两下,也没说出一个字。 “怎么了?”桦绱轻声问道,被小城子的表情吓到。 几个人往桌子中间凑着脑袋,听小城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公主,在咱们大宏朝,除了黑羽卫,谁敢在天家面前带面具。”万一遇到刺客呢,不都得以真面示人。除了那群陛下自己培养的罗刹,谁有那个胆子!听说在这有不少黑羽卫暗处看着,他们摘了面具混入人群谁也不知道。戴着面具都知道是黑羽卫,摘了谁知道,暗中保护天家,这招绝了! 三个小丫头是听过黑羽卫的大名的,与奶娘口中的妖魔鬼怪八九差不离,都极有震慑作用!所以乖巧的禁了声,默默地吃着馄饨,谁敢肯定此时隔壁桌吃相难看的那个人就不是黑羽卫那! 吃完馄饨,黑羽卫也随着最后一口馄饨被抛在脑后。一行人继续前行,买了一堆小零嘴,瓜果c彩糖c干果应有尽有,每个人手都没空着,小城子他们手中拎着的象牙提盒也是不堪重负了,再也塞不进去,连盖盖子都困难,真是尽兴而归了。 一行人出来,小城子招呼朝歌的那两个小太监在一旁整理,要将东西送回大帐去,留下几样一会去看台那吃。 朝歌揪着手中硕大的粉色问道:“余儿,接下来我们去哪?” 从刚才出来,桦绱就歪着脑袋看着前方三位主事,指挥着一群小太监或端着托盘,盘上盖着红绸;或两个人抬着柜子,柜子上系着红绸花。看了一会,桦绱瞧明白了,可能是奖品!不过肯定是一堆兵器,她没有什么兴趣。突然有个可爱的黑色影映入眼帘,嗳——难道它也是奖品?桦绱两眼放光的朝那走去,倒是让朝歌她们不明所以,纷纷朝她看过来。 桦绱还未走近,那黑黑的一团耳朵快速一动,脑袋嗖的转过来警惕的看着桦绱。真是个敏感机灵的小家伙,桦绱更喜欢了,笑得颇有些‘猥琐’,‘色眯眯’的将黑团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喜欢,这身量,这条正盘顺怎么看都是个极品。伸出小狼爪刚要摸一摸那泛着油光的黑亮身躯,小家伙急忙向后退了两步,用力甩着尾巴,高傲的仰着脑袋。 “小殿下。”牵着它的小太监瞧到桦绱,主动行礼,问道:“公主喜欢?” 桦绱点了点头,不对,是很喜欢的。小太监瞧着桦绱的表情笑脸说道:“公主好眼力,这是匹大宛名驹汗血宝马,血统纯正。产下它的母马以前很多人没能驯服,最后与江将军那匹马中之王交配,产下两匹小马。大一些的一匹在小公子那里,这匹是今年刚进贡之物,被陛下点了作奖品。” “嗯——如此呀,他是个‘姑娘’?”桦绱听后了然,突然试探得问到,不想这马颇有性格,立马跺着前蹄,大眼睛怒瞪着桦绱。 “不是的,殿下,这是匹八个多月大的雄马。”小太监抚了抚马身安抚,笑道。 “江玦哥哥那匹也这么黑?”真是黑的彻底,全身上下没一处不黑乎乎的,想必大晚上都瞧不见它在哪。 “不像,这匹像雄马,江公子那匹像母马。棕色的皮毛,四蹄上方脚踝处各有一块白色,马脸正中央亦有块雪白。”小太监答道。 这马听不得黑这个词,因为在桦绱说完后,他很不乐意,直接扭头不理她了。她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它就躲她,身子扭得快成麻花了,也是坚决不给大爷一个笑得。桦绱大度的包容它的小性子,安抚的说道:“你放心,等我将你赢回来,一定给你起个你喜欢的名字,嗯——就叫雪白好了!”身后赶过来的朝歌听到这句,一脚没踩稳当,滑了一下,闪了下身。 牵马的小太监在一旁听着桦绱说出这名字,木然的斜着眼,看这匹阳光下黑的反光的马,正傲娇的仰着小脑袋,好像对名字颇为满意,小太监当下露出个尴尬又不失得体的微笑,殿下您喜欢就好。 第二十七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苍鹰盘旋上空,伸展巨大的羽翼空中翱翔。各赛场边扬着正在比赛队伍的旌旗,秋风吹动,旗帜飞舞,如同场上奋力拼搏的队员,尽情挥洒汗水。此时官吏组在比武场与木射场那边举行初赛,两年前取消兵器比武,切磋武艺嘛,点到就好。本来就是场盛会,结果年年见血,都是带着一家妻儿老小来的,哭哭啼啼瞧着不忍。个人赛都是选用抽签淘汰制,全部参赛人员进行现场抽签,签底标着数字,抽着两个相同数字的为一组决一高下。同一个人,比两场,皆败淘汰。一正一负,则需要再比一场,赢了进复赛,败了淘汰。 而少年组在击鞠场与射箭场比试,先皇早就颁诏,将击鞠作为各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就是俗称马球,足见对它的重视。在宏国,不分男女,达官贵族之间十分盛行此运动,时常几家一起举行两场比赛,以此联络感情。射箭就更不必说,那可是男孩子的必修课之一。此时马球场正在举行少年组初赛最后一场,这两个队伍比完,一会便开始男女混合马球比赛的预赛。刚刚也不知是谁进了球,一时间场边喝彩声,鼓点声震耳欲聋,气氛高涨被推到极点。 猎场比赛多是为年轻男儿郎准备的活动,不过女子也有可以参加的项目,比如说男女混合马球,再就是狩猎c荡秋千,寥寥几种。男女混合马球,一组也是五人,三男两女。虽然比不得男子组的赛况激烈,却也自有它的乐趣,那一道道柔美的倩影出现在赛场中央,悦耳清脆的欢笑声会吹散过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当然不能说女子击球技术不如男子,毕竟球技精湛漂亮的姑娘大有人在。 马球场西侧看台,施雯与世琳坐在看台边,磕着各种瓜子,看着场上少年英挺的身姿。肆意张扬的青春,又叫做工精良考究,设计新颖别致的武服衬得更为英武帅气,迷得移不开眼睛。这时她二人左边第三桌传来对话。。。 “陆姑娘听说一会你会和你长兄他们组队打马球?”某侯府嫡长女一边抿着花茶,一边问道。 “是,我家兄长要参加,一时寻不到人,拉我做冒名,就我那技术,实在是上场出丑呐。”陆姑娘看着那位小姐,一脸谦逊的回道。 “马球有什么难的,瞧你说的。”四公主今日的妆容分外精致讲究,捻着干果回道陆姑娘。 “公主的球技比我等都好。”陆姑娘淡笑,微垂眼帘,瞧不见眸中神色。 “就随便打打而已。”四公主骄傲的微抬了抬头,眉眼中透出盛气凌人的模样。斜眼看着前面一桌要参赛的侍郎家小姐,激动兴奋不已的样子真令她瞧不上眼,讥笑的看着。 世琳看着四公主傲慢的模样,不由得瘪瘪嘴:“切,好?还真没瞧出来,江家大小姐江杳嫄的球技那才是真好,小皇姑c桦绱的也不错。” 施雯也悄悄看了眼那边,又听世琳这般吐槽,掩嘴偷笑出声,忙捂住嘴。 “就算她,打得再好,也不会有人邀她组队。”世琳接着趴在施雯耳朵上说道,还逗得施雯缩了缩肩膀,痒。两个人相视咯咯笑个不停。 场上比赛结束,一群早已在赛场边等候多时的主事裁判开始忙碌,登记男女混合赛的参赛名单。只有女子参加的比赛,登记会延长时间到赛前一个时辰截止,因为闺秀参加顾虑向来多。比如万一没人参加可怎么行?与谁组队比较好?想与心仪的公子组队,可万一他们组不缺人怎么办?等等云云,参加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不如直接到赛场,边报名边组队来得快。 27——2 看台中心偏东侧 “小叔,男女混合赛你不参加?”李行臻给八皇子递着刚才小太监去买回来的驴肉火烧,皮薄酥脆,里面包着香嫩的驴肉和驴筋,合着青椒香而不腻。 李乾成摆了摆手回道:“我不吃,你们吃吧,给我茶壶。参加什么呀,让我喘口气吧。”八皇子刚刚比完一个时辰,今天上午一共余下四组,昨天那二十八组,该进复赛的十四组皆已决断出结果了。一早两两一组决出高下,他们那两组是第一场,轻松晋级,刚刚这另两组也比试完毕。 “殿下,吃些吧,明日还得比呢。瞧着这势头,我们这组说不定能进半决赛!”他们的首场比赛完胜,给足了赵平真自信心,赵公子给他们做替补队员。 “不可能!”李乾成一口否定赵公子的天真想法。他们这组,赵思贤c张卓一与他向来交好什么水平都有数,思贤是他们这组唯一的武学世家出身,御前统领千牛卫将军赵文忠是他堂哥。至于张卓一水平中上,三人组了队。 卓一又叫了廖兼之与陆珣郢二人,李乾成与廖兼之还算相熟。廖公子为人低调,性格也不张扬,没瞧他挑过什么事儿,话不多,办事挺靠谱。与他大伯刑部尚书廖忠显家的公子廖敏之瞧着不是一路人,廖兼之与李乾成水平差不离。至于陆珣郢,算起来也是他表弟,差了没几天。陆珣郢以前小娘活着的时候,没记在嫡母身下,是陆家庶子,没有资格进宫的。他与陆夫人关系微妙,带他进宫也就两三次,也是近两年才随舅舅出来结交。陆延讯倒是时常进宫,可他瞧不上陆大公子的作风。平日里二人见面次数少,交际不多。不像行臻,与他和脾气,整日围着他方圆几米转悠。 陆珣郢是不大显露真实水平的,无论是平时还是比赛。不过这次狩猎,他倒是意外的认真,只比他少猎了只兔子,与他旗鼓相当,这大约是他真实水平。陆珣郢在陆家地位尴尬,记在嫡母身下的庶子,与陆延讯又不同,陆延讯担了嫡长子之名,一出生就抱到正房。关系自是不能相比,嫡母又将他宠上了天。陆珣郢过于优秀,自然会给陆延讯生成威胁,所以敛其锋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李乾成虽然平日懒得问这些事,可是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他好歹是宫中长大,又站在权力的漩涡,耳濡目染,能不明白吗? “我赞同殿下的想法。”张卓一看着赵公子天真烂漫的表情,一对眯眯眼果真瞧不清时局状态,他接着给他解惑:“那武安侯的小侯爷薛东觉那队加他三个侯府公子,祖辈都是抗刀上过战场的人,有的如今还在战场上厮杀;七皇子那队颜晟廷外加三位将军府嫡公子,各个身怀武艺,狩猎时就瞧出来了;江玦那队有顾琰羲c白谨西c隋将军嫡孙随钊源c兵部尚书董大人亲侄董毅兴;还有十二卫将军嫡子c胞弟c亲侄组的那两队。。。”仅这几组就是半决赛有力候补,说实话,有他们什么事? “那怎么也能弄个前八吧。”赵公子不死心,本来寻思能一路高歌向半决赛挺进,这打击太大了。 “顶多了,进前十就是侥幸了。”李乾成边吹着茶,边回道。要是他们配合的好,又避开那些强敌,或许吧,毕竟高手太多,得认清现实。 “啊—,那”赵公子表情都挂脸上,‘失落’二字都快写脑门上了。 “玩玩而已,就我们这中不溜水平,期望别太高。”张卓一吃完点心,擦着手,笑着看着赵公子十分失望的揪着包点心的油纸,也不知道纸犯了什么罪,被蹂躏的都起毛了。 这边桦绱一路穿过热闹的人群,瞧见围在球场边五六个人一伙,拍了老长的队,裁判主事们抱着本子登记编号,应该就是混合赛的报名现场。 阳光下,桦绱绯色绣暗花武服将小脸称的更为娇艳明媚,足登长靴,腰间系着一串金铃编如意结,坠着浅绿穗头,行走间发出清脆响声。从球场边跑上看台,将朝歌c兰芗她们甩在身后。看台东这边坐着都是各府小公子,桦绱来得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绯色身影便翩然而过,只留下一阵清脆的铃声,由近至远。 桦绱冲到这里,俏生生的站在八皇子面前,直直的盯着他,吓了他一跳,抬眼慢慢从绯色武服下摆瞧看上去,穿珍珠玛瑙绣蝴蝶束带,同样的领口上方,明媚粉嫩的笑脸,一双漆黑水亮的瑞风眼,嘴角旁的小梨涡,不是桦绱又是谁。 张卓一停下擦手,吃惊的看着凭空多出的人;赵公子不太会嗑黑瓜子,好不容易扒好了一个,刚要往嘴里送,被突然出现的俏丽身影惊掉了瓜子仁,懊恼不已。行臻吓了一跳,喝水喝猛了,烫了下嘴,屈屈着脸抬头仰看着桦绱,这小祖宗要干嘛。 李乾成是了解桦绱的,一挑眉看着这鬼丫头想要做什么。 桦绱此时也不跟他废话,时间紧迫:“李乾成,快来 帮我。”拉起八皇子的袖子,强行拽着往球场上走。 “哎哎,茶杯,猴急什么。”一旁的李行臻赶眼神的接茶杯去,结果被溅出的茶水倒了满手都是,在后面烫的哇哇大叫。 一把拉住往前跑的绯衣少女,裙摆打了个旋,少女转头扬起蓬勃灿烂的笑容,笑涡深陷,垂在身后的秀发飞扬,像是上好的绸缎,阳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八皇子皱着眉,眼帘低垂,抬着下巴说道:“放肆!我的名讳你也敢直呼,叫小皇叔。”明明说着放肆,说到最后嘴角却挂上了笑。 少年的斥责直接无视,桦绱遥远的奖台方向说道。“李乾成我看好一匹名驹,你们都有自己的坐骑,我没有,我也要!这马球你和我一起打,小皇姑已经说要帮我了,再加上江玦哥哥和赵思贤,咱么这队所向披靡,群虏惮之!”骄傲而神气的直接将那小黑驹视为囊中之物。自信的扬起精巧的下颚,那笑容明艳动人。 “嘿你,傲气的,小丫头片子。一匹马,有什么的,那么个玩意儿看上眼了。”嘴上说着不屑,却快步走起来,改为拉着桦绱走,先报名去。 看台上,张卓一他们目送着他二人背影,赵家公子疑问道:“八殿下不是说累,不参加了吗?” “你也不瞧瞧是谁来喊得,桦绱要参加,我小叔还在乎个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来自自家亲侄的吐槽,几个人笑着各做各的。邻桌的公子收回目光,垂了眼睑,拨动着麒麟眼菩提手串,不知在想什么。 27——3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临上场了赵思贤的马出了问题,好端端的腹泻不止,询问看管马儿的小童,他说都是喂了一样的草,各组的马都是在一个棚中,唯独他的马出了状况。兽医给仔细看了,显然不能上场,他跑过来与李乾成和桦绱说道,“殿下,马上不了场了。” “怎么了,不是今早比赛时还好好的。”张卓一本来过来要给他们加油的,听到这说道,也就三个时辰,怎么就出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马童只喂了水和草而已。”赵公子满脸忧愁,这可是匹大宛名驹,砸了他不少银两的,正心疼银子哪! “。。。”桦绱本来想说要不换匹马,可赵公子那表情,她如何说得出口,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这番上场的心情。 几个人正想着对策,张卓一抬眼瞧见远处少年顷长的身躯在黑衣劲装的衬托下,更显挺拔,墨发高束发顶,俊颜英气俊朗,是——顾公子!哎,张卓一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何不请他帮忙,转头问道二位殿下:“要不这样,让顾公子代思贤可好。” “顾公子?他的骑射比我强多了。可行!殿下?”顾公子的骑射他是见识到了,而且此时他是真没这份兴致,万一他的马,那他真是要心疼死了。 “好啊。北辰上,咱么这队想不拿第一都难。”李乾成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还有顾公子,若是他加入,岂不如虎添翼。“李小余,你觉得呢?” 桦绱歪着头目光沉静的远远看了眼那道清俊身影,转头朝八皇子点下头:“嗯。” 张卓一与李乾成去叫人,在那不知说了什么,桦绱在这边等着,这时江家公子江玦与小皇姑李毓熙也过来了,小皇姑问道:“小余儿,准备好了吗?” “赵公子的马出了问题,腹泻不止。兽医说上不了场,李乾成去请顾公子帮忙,想让他跟咱么一起上场。”桦绱跟小皇姑解释道。 “北辰?那倒是好,刚刚比赛时与他配合的极好,想必这次夺魁也不是难事了。”江公子牵过自己的马,抚了抚马儿的脸。轻笑道,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什么时候看都要心底感叹一遍。 桦绱看着江公子的马果真漂亮!眼睛乌黑明亮,灵气的眨动着纤长的睫毛。躯体高大,肌肉健硕匀称。顺滑油亮的皮毛阳光下泛着光泽,与她看上的那匹一点都不像。这匹马与江公子很是亲近,温顺得很。桦绱羡慕,说道:“江玦哥哥,你的马真温顺。” “殿下,没瞧见它以前的模样,它的脾气与你看上的那匹差不多,傲娇烈性的很,这些灵性的动物也是要驯养的,你能征服了,它才会听从你的。”江公子刚刚知道小公主看好的是他这匹马‘同父同母’的胞弟。 “他们来了。”桦绱与江玦听到六公主说道,转头看去。果真李乾成与顾公子牵着马儿向这边走来。几个人相互见礼,便牵着马去做准备,桦绱的手气没的说,第一组上场。 陆家姑娘来到场边做准备,他家兄长陆延讯抽了第一组上场,同组的还有朱丰园c廖敏之再加上她胞妹廖姑娘,廖公子平日不大于他长兄一起玩乐,大都围着司空大人家的公子王钰嵩转悠的。他兄长虽不靠谱,行着纨绔的作风,但总觉得与王公子c廖公子这些人还是不一样的。陆姑娘想到这静静地看着他家长兄一眼,正巧瞧到陆延讯与一旁递缰绳的马童兑换着眼神,她兄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瞧见这一幕的可不仅仅是陆姑娘,还有一旁给马顺着毛的廖公子。 第二十八章 落马 1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袁冲一路急冲冲的从远处跑来,说道:“延讯,才听说的。。。对面组的马。。。出了问题,好像上不了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廖公子听到这,眼珠子转了个圈,眼角瞟了眼轻笑得意的陆公子,心下了然也跟着扬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哦——?出了什么问题,比不比啊,也不提前检查一番。”陆公子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是好事嘛,瞧把他给急的,别跑岔气了。 “是赵思贤的马腹泻不止,我刚才听说他们直接换人了!”袁冲觉得也不是个令他们高兴的消息,能不急嘛,皱着眉回道。 笑卡在嘴边,正在变声期的陆公子突然拔高音量,吼道:“什么?赵思贤!”一回神,恶狠狠的看向一旁眼神躲闪不安的马童,紧紧攥着马鞭,恨不得朝他抽过去,蠢货! “换谁了?”廖公子看着陆公子气急败坏的模样,又瞧了眼垂头耸肩的马童,自是晓得事情七八分了,直接问重点。 “换,换顾公子。”看着陆延讯那张怒气满满的脸,袁冲有些犹豫的回道。 “顾琰羲!”一旁的朱公子忍不住提高嗓门喊出了声,天生破锣嗓子,发出的声音难听刺耳。 此时赛场,入场号声长鸣,各队队员上马进场准备。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一转头,朝着桦绱抬了抬下巴,志在必得模样,自信从眉眼透露出来:“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好,今晚篝火宴会多给你条鸡腿。”今晚皇爷爷要宴请群臣,还要款待前来朝拜的回纥汗国首领牟罗可汗及王妃c王子,前日才到的长安。这算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礼部c光禄寺c鸿胪寺等相关各处忙活的不可开交,桦绱的父王负责此事。去找小皇姑的路上碰到大监,听他说的。宴会上少不了特色佳肴,回纥民族舞乐等等。大监向来宠她,好玩的总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李乾成瘪了下嘴角,一本正经的评价道:“李小余,你是真小气!” “哎呀,给你两条行了吧!”桦绱扬着笑脸大度的加了量,一副败给你的模样,把八皇子噎的无话干瞪眼。那边三人瞧着他俩斗着嘴,也觉得好笑,纷纷弯了嘴角。 陆公子满脸阴霾,驱马也入了场,廖公子看了会他的脸色,轻笑了下,与他并驾齐驱,跟在一旁,倾身低声说道:“陆公子心情不佳啊?” 转身看了眼,其他三人与他俩错开一段距离,又回过头看着陆延讯,慢悠悠的说道:“这比赛,马终究只是个次要之物,最主要的是人。你说呐?陆公子。” 对面几个人纷纷入场,陆延讯眯了眯眼,瞧着八皇子与东宫小公主他们说说笑笑,很是碍眼。收回目光,转头问道:“什么意思?” “陆公子你想啊,这马出问题,大不了换,不就个畜生,谁会当回事呢?换了照比,可是人。。。就不一样了。”廖公子那双三角眼透着精明,话说的隐晦,一脸邪笑,不再言语。 “你。。。”陆延讯紧闭着嘴,皱着眉,表情僵硬的看着廖敏之,好端端的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陆公子别那么紧张,我可什么都没说,那么害怕做什么?”廖敏之看他那副表情,一下笑出了声,看来‘声名远扬’的陆公子不过尔尔。 陆公子被他的那声轻笑激怒了,最烦被别人看轻,当下回道:“切,谁怕了。” 廖敏之一挑眉,抿着嘴点着头:“陆公子果真是有胆量,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听说前不久,陆公子踩了东宫小公主的纸鸢,被八皇子殿下逮了个正着,还发现欺辱新学员。八皇子一番质问,陆公子吓得崴了脚,陆夫人还为此事进宫哭诉,这件事圈子里知道的可不少,都当个笑话听听。刚刚瞧他这般神色,对面的马出问题,少不了是他做的手脚。不过这事显然没办明白,要不这般不甘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是想算计八皇子?倒是挺有胆气。不过,不是亲表兄嘛,窝里斗的厉害!这偷米不成倒蚀一把米,直接换了个人,人家实力更强大了。 “你要怎么帮?”陆延讯攥紧缰绳,追问道。 “哎——不急,一会场上见机行事。”廖公子挺了挺腰板,松了松肩膀,不怀好意的坏笑道。 28——2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双方队员驱马立于场中,等候两位裁判发号施令,伴随着一声尖锐地哨响,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江公子与顾公子皆着墨黑袍外罩半壁暗红长衫,底部绣墨色祥云纹路武服,迎风疾驰,意气勃发。扬杆击球,配合默契,她与李乾成紧随其后护行,球进的一个接连一个,只上半场分数便拉开距离,结果毫无悬念。两刻钟的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换了位置,江玦与李乾成作前锋,顾公子做中锋,她与小皇姑做后卫,其实没大有她与小皇姑什么事,他三人球打得相当漂亮,都不需要她们出力气。 一边的陆公子越打越火大,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在快结束的时候,球被六公主传到他与小公主这边,顾琰羲紧随其后。陆公子忍不住大喝一声驾马疾驰,与桦绱的马已经过了安全距离,只有一拳之隔,本想凑近挤开桦绱。突然左后方马儿撞了他的马后部一下,让他的马有些受惊,他急忙拉直缰绳,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马一偏身朝桦绱的马腰部重重撞去。 桦绱将马球朝江公子方向击去,江公子接球后漂亮的一甩杆,长传球给远处等待的八皇子,接住小木球,破风前进,一路驾马越过廖姑娘与朱丰园,在江玦的护送下,进球完胜! 桦绱将球击出后,一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得歪了身子,马儿乱了方向狂奔,桦绱本就因击球而一手抓缰绳,用力不足。此时又因骏马失控被颠下马,球杆被甩出去老远。桦绱在摔倒前,枯黄的草地是她最后看到的景象,她吓得紧闭上眼等待痛疼的到来。突然被人抱了满怀,护在胸前,一番天翻地覆,落在草地翻滚数周后停下。 球场一片寂静,几秒钟后:“桦绱!”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六公主尖叫出声,一脸惊恐,反应过来策马疾驰过来。 江玦听到骚动,一转头,看到这番混乱,马受惊乱跑,马背竟然无人!而远处,与他一样戎装和一抹绯色武服的身影抱在一起侧躺在草地上,顾公子?小公主!急忙拉紧缰绳,马被拽的跳跃起来,扬起前蹄。落地转身,马尾腾空甩起一个巨大的弧度,朝那边飞驰而去。 一群侍卫c奴仆c太医乌拉拉的一群人回过神,飞速向这边冲了过来,看台亦有公子小姐向这边跑来,小郡主朝歌一把抢过场边等待比赛的某位公子手中的缰绳,说了句:“借用一下!”翻身上马驱马驶来。 看台上的李行臻喊了声:“不好!”放下茶杯与一群公子纷纷跳下看台,向赛场跑去。 顾公子抬起身,右肘支撑地面,环抱着小公主,左手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叫到:“殿下?”桦绱皱了皱羽眉,慢慢睁开水亮漆黑的双眸,直直的倒映着清俊的面容,是顾公子。只是她被吓得脸有些苍白,脑中还嗡嗡的,茫然的看着顾琰羲。 “殿下,有没有事?”顾琰羲看着桦绱挣开双眼,忙问道,声音宛若清冽的山泉水,只听他说话便能心绪平静。 “没事。”桦绱反应过来还被英俊的少年半抱在怀,刚要起身,膝盖传来隐隐的酸痛,到也没到不可忍受的状态,跟她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感差不多。 六公主李毓熙翻身下马,心一下子揪起,双手捂着唇,慢慢靠近失声喊道:“桦绱!”跑到跟前握着桦绱的小白手,显然是吓得不轻,江公子也过来扶顾琰羲起身。 顾公子一使力托着桦绱后背将其坐起身,刚要问哪里有不适?这时太医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分开,各自身边围上一大群人,细细问道一番。还抬着担架,不由分说将他们扶上去,抬着就走,顾公子几次说道没事,要起身下来,都被太医按了回去。 那边李乾成将球帅气的击进。刚要欢呼,突觉得四周有些异样,一转头瞧明白状况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李小余!”匆忙调转马头,驱马狂奔过来。 医帐外面的棚子,太医还在仔细检查两位小主子的伤势,李乾成在外面听着行臻c六公主所说,将头上的红色抹额束带一摘,拍在桌子上,起身向外面冲了出去。行臻一瞧不对劲,急忙跟了出去。 28——3 一群身着绮罗锦绣华服的官眷坐在会客大帐中,三两个围在八仙桌边喝花茶,聊家常。中间两排官帽椅相对摆放,留出三米宽的空道,空道前方一张巨大的罗汉床,此时还未坐人,上面摆了一小方紫檀木桌,早已摆满小食。两排官帽椅西面那排坐着淑贵妃c惠妃c兰妃几位宫中妃嫔;太子妃与太子良娣坐在东面,她们旁边还空着两个位子,近门帘这边坐了两位王妃。 正在此时,门帘打开,俏丽的宫女将门帘收拢一边,一美艳大气夫人缓缓走来,发髻高耸,凤钗盈首,妆容细致端庄,面容艳丽深邃,秀眉尾部微挑,眼线跟着上扬,凤目透着威严与凌厉。身着深红真丝缎广袖曳地对开长袍,金线绣凤凰手工缀珍珠c玛瑙等串珠饰物于袍后。腰间系大带,挂汉白玉配,葱葱郁郁的裙裾随着走动如同海浪翻涌,一双宝蓝色高台云头履,上绣五彩瑞鸟衔牡丹,绣工精湛,针脚细腻,随着走动时隐时现。一路走到罗汉床榻前,女眷纷纷屈身行礼,高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陆后在女官的搀扶下坐定,一旁的宫女帮其摆好凤袍,陆后摆手。女官双手交握端放置于小腹上方,目视前方高声说道:“起身,赐座。” 陆后巡视一周,看到离她很远的一桌坐着华贵锦服妇人,妆容妍丽,双眼微微上挑,瞧着不大好相与。面容倒是保养适宜,竟瞧不出年岁,看着就像新婚小妇人一般。此人一直慵懒随意的坐在那里,不曾起身过,那便是昌荣长公主。而她正对面是一位丰腴的夫人,一身华衫罗裙,眉眼自带风情,此人是汾阳郡主李菁明。 “昌荣,堂姑怎么不到这边来坐下,离那么远,说话都不方便。”茗月乃是昌荣长公主的小字,是明皇胞妹,太后嫡女,身份高贵,人也高傲不大好相与,与汾阳郡主倒有些交情。公主年少时与陆后二人相互认识,不过不熟,那时陆后还是陆姑娘,连给她做伴读都不够格的。 荣昌长公主剥着果仁,笑意不达眼底的说道:“难得我与她同来猎场,我二人说会子话。”汾阳郡主辈分高,比荣昌长公主李茗月和陆后还大了一辈,算起来是她的堂姑,故陆后亦要敬她三分。 陆皇后听她这般推辞,亦没再说什么,轻笑着端起茶盅,抿了小口,抬眼斜睨了眼下方端坐在那的太子妃,说道:“太子妃今日瞧着气色比上次苍白了些,越加单薄,可是身子不适,有空寻个太医瞧瞧。” 太子妃一垂首,回道:“谢母后关心,只是睡眠不好,多睡几日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女人这身子都娇贵,万不能大意,你还年轻,好好调理一番,与良娣二人再为桦绱添几个弟弟妹妹,东宫就热闹了。”陆后笑意盈盈的说,还命身后的女官一会务必给太子妃召女医瞧看一番。又与几位妃嫔c王妃c各国公府c侯府夫人c命妇一一见过,闲聊几句。突然瞧见坐在离她极远的一处角落里有个气质娴雅c容貌清美的妇人,瞧着有些面熟,是她!刚要开口,帐外传来一阵对话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询问。 “去瞧瞧何事?”侍女丽娘刚要去问,还未走两步,帘外的宫女带着一个小太监进来求见。 小城子一脸焦急的跟着冲进来,看着端坐的陆后,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转头瞧到太子妃娘娘急忙跪着前行一步:“娘娘,娘娘,不好了。” “这是做什么,没规矩!”太子妃娘娘看清来人,东宫的小太监,一直跟在桦绱身边,好端端地这么多人,这是做什么。双手攥着绣帕,有些尴尬的撇着眉头不悦的看着小城子。 陆后一挑眉,面上有些冷淡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回娘娘,小公主坠马了。”小城子也知做的不妥,好在娘娘问了,赶忙回到。 “什么——,余儿。”太子妃一手捂着胸口,霍然起身。顾不得仪态,提着裙裾走了两步,又想起转身朝陆后屈身拜别。还不等皇后说什么,就跑了出去。 陆皇后垂了眼睑,瞧不清情绪,只是一侧身,执起一小碗茶细品。倒是下方坐着的淑贵妃说起来:“这女娃娃家家的,骑什么马。” “我也不大喜,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疯,控制不了,怪吓人的。”兰妃年轻,圆脸弯眉,眼睛不大却自带媚意,颇受明皇宠爱。 “也不能这么说,我朝历来君主皆崇尚文武兼治,不曾有一刻对武学c兵力的放松,近些年女子习两套拳法c或精进骑射亦是我朝新风尚,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昌荣长公主捏着个瓜子皮,眼神幽冷的望着面前的紫砂壶六瓣茶盅,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昌荣说得有道理。”陆皇后笑着回道,倒是令兰妃面上一僵。 更多请收藏【bzc 一】! 第二十九章 伤势 风吹帘动,一群玉钿凤簪c锦衣华裙的贵妇人正说着话。从半掀开的门帘缝隙中看到外面又慌慌张张跑来个小太监,与外面宫女一脸焦急的说着话:“那又怎么了?叫他进来。”陆后瞥了下眼,妍丽饱满的面容表情淡淡,吃了两个果仁,喝了口清茶。 “是。”丽娘前去将人带了进来,小太监走上前躬身回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陆后皱了下眉头,放下白玉方盅,拭了下嘴角说道:“小公主坠马了,伤的怎么样?着太医好生去瞧瞧,给本宫回个话。”以为还是桦绱坠马的事,到底是看着长大的,想必伤势轻不了,也是不忍,她儿若知道还不知要怎么好呢。 “是。。。娘娘。”小太监领命答话,也没见有退下的意思,在那支支吾吾的抬眼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嗓子眼挤出个字:“那。。。” “支支吾吾的做什么。”陆后伸手接过女官递过来的黄铜嵌丝珐琅手炉,见他这般模样,也有些不耐烦。低下头,带动发髻上的金凤衔红宝石步摇,前后摇晃不止。捋了捋裙摆,幽幽问道。 “娘娘问你话那!”一旁的女官抬高声量,微扬着下巴高声喝问。 小太监用力闭了下眼,硬着头皮大声说道:“回娘娘,八皇子和陆公子打起来了。” 陆后一抬头,带动着高耸发髻上的众多金饰颤动不已,柳眉轻皱,问道:“什么?怎么回事?”一旁坐在席中,听着奉承颇为受用的陆夫人孙氏敛了笑,不明所以的揪着帕子起身,这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小太监两手交握着垂在腹前,接着说:“陆公子的马把小公主的马撞了,小公主摔下马。八皇子去找陆公子理论,起了口角,一番争执。陆公子扬言说。。。”犹豫着飞快的抬头瞥了眼陆后千叶裙裾上用浓丽的彩线绣制的花纹,也没瞧清到底绣的是什么,继续回道:“说就是故意撞得,殿下一听恼了把陆公子一拳打倒在地,二人就打了起来。” “讯儿!这。。。”陆夫人一听险些要晕倒,耳边回荡着那句话——就是故意的!这,知子莫如母,还真像她儿会说出的话,他那个脾气不知随了谁,最是激不得。这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瞧了陆后与几位妃嫔的神色,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在太子妃娘娘不在,可人这么多,话传到耳边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少不了要去赔个不是,菩萨保佑,小公主千万别有个好歹,要不老爷知道后。。。这八皇子殿下也是,讯儿是他嫡亲的表兄弟,就不能帮衬一二,这不火上浇油吗?若是太子知晓,老天啊!可怎么办呀。 “一群没用的东西,不赶快将人拉开。算了,带路去。”陆后一听很是不悦,瞬间铁青着脸瞧着面前的小太监。这猎场来的人也多,都是皇亲国戚,连陛下也在,一会还要召见回纥可汗及王妃一行。好端端的又不是小孩子,叫人瞧着像什么样子。自己人c亲表兄,这不是让人笑话,茶余饭后还不得说笑议论一番。再说讯儿说的那是什么话,桦绱那是皇嗣,李家人,天家正经嫡出的公主。还故意的,看那臭小子是故意打算去大理寺走一遭不成。大宏律法,谋杀皇族,一律当斩!是疯了,在这场合,半大的人了,一张嘴也是个没把门的,又瞧着陆夫人那神情,算了还是去瞧瞧,放心。陆后携陆夫人,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去拉架了。当然还有明着担忧,暗地里瞧笑话的人也随后跟着,比如说淑贵妃c兰妃娘娘等,掩不住上扬的嘴角,相互换着眼色端着架子疾步跟上。 这边一着枣红色罗裙半袖宫装的宫女匆匆前来,走到昌荣长公主身后附耳轻声回了几句话,便退到身后服侍。长公主听后颔首明了,给了汾阳郡主个眼神,郡主扯着丝帕掩嘴一笑,撇撇嘴角说:“呵,真真是稀罕事,自家表兄弟打起来了,你瞧她那脸色。这陆家也是向天借的胆子,故意将小公主撞下马,是疯了吧!”也不知脖子上顶了几个脑袋,他莫不是忘了,那小公主的父王是谁,那可是未来的储君呀。 “这东宫殿,不费吹灰之力倒是扳回一城。”要不说都是命,不信还真不行。刚刚宫女回道小公主虽摔下马,却被御史大夫顾大人家的小公子所救,二人伤势皆无碍,伤的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小公子的手掌蹭破了指甲大小的皮,仅此而已,也是虚惊一场。 “什么意思?”汾阳郡主没听明白,有些疑惑的看着昌荣长公主一手托腮,笑得很是莫名。东宫,太子妃?哦,一细想,明白过来。可不,陆莹珍不是个省油的灯,太子妃是个软柿子,这被压着多少年直不起个身。可谁能料想的到,到了下一辈,这八皇子整日跟着小公主身后转,都快宠上天了。说起来陆后与太子妃当年还有段渊源,知道的人不多,陈年旧事罢了,不过恰巧她与昌荣都知晓。 过来与她们坐在一起的还 有淮湘郡主李虹容,比她们年轻也更风情,更不是个安分的主:“姑姑快别说了,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你呀,真是不嫌事大。不过,皇后娘娘都去了,能出什么事?”昌荣笑骂着她,拢了拢锦缎绣瑞草披帛:“这年岁的半大少年最爱惹事,动动拳头是家常便饭,再说一旁立得那些下人又不是群死物,能真瞧着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又不是多高深的武艺,胡乱打有什么看头。她这辈分去了不拉仗只看热闹,是要让人笑话的。说完眼睛一眯,瞧见施家大娘子身边坐着个美妇人,眉眼透着娴静,容貌柔美清丽,越瞧越耐看。不过眼生的很,不曾在长安见过,莫不是谁家新娶的夫人。刚要出声询问,就看到有侍女行到她身侧,不知言语了些什么,起身一起匆匆离开。 29——2 八皇子满赛场寻找着目标,最后在看台后面的平地瞧见陆公子的身影,身边跟着那群狐朋狗友,还真是物以类聚!一个个或站着或蹲着,面色紧张,垂肩耷拉脑袋的,倒是全然没了平日那份趾高气昂。不过现在哪有那份研究他们的心情,他可是来兴师问罪的,高声大喝:“陆延讯!” 陆公子本来在这因闯了祸不知怎么办好,刚刚还质问了声廖公子,廖公子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说只是马儿兴奋过头,碰了他的马尾部一下,与他无关呀。陆公子咬着牙低声说道:“比赛前,你不是说要。。。” “哎——陆兄,你想偏啦,我是觉得你这比赛前去算计人家的马,有些不厚道。想帮帮你,赢了比赛,赛场上让对方因犯规被判离场,比赛不就有把握了嘛,所以说马有问题是可以换的,人被罚下场,不到三分之一刻钟是上不了场的。这边是进球的机会!这伤着东宫小主子可是大事,陆公子别为了撇清自个儿,把这口黝黑的大锅硬装在我的肩上。”廖公子背着手,义正言辞的打断陆公子,扬声说道。 “我哪。。。有,你小些声。”陆延讯一听他说出算计马的事,面容徒生尴尬之色,警惕的瞧了两眼左右,连朱丰园他们也跟着紧张。正这时,听到李乾成的一声高喊,吓了他们一跳,纷纷面如土色,紧张不已。毕竟八皇子有多宠小公主,枫林书院谁不知道! “殿下,陆公子也不是故意撞得。”立在一旁的廖公子瞧见八皇子急忙上前作揖说道,假意拦了拦殿下。 李乾成一侧头看到还有廖敏之,陆延讯什么时候与廖公子这般好了,还真是来者不拒,什么人都结交。因着廖兼之的关系,他是略有耳闻的,那心眼子多的眼眶都兜不住了,陆延讯玩的过他吗?不过他此时没心情管这档子事,听了廖公子所说,八皇子冷笑着问:“不是故意?他会不是故意!” “赛马场上的冲撞是在所难免的,谁都避免不了,这怎么就是故意的了!”陆延讯本来还害怕,被八皇子一反问,也不管那么多了,梗着脖子回道。 “你还敢狡辩,我不是早跟你说过,离她远一点,你没事围着她转悠做什么?马球场规定马匹之间有安全距离,你敢说你没动坏心思,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落马!”气的高声反驳,用马鞭指着陆延讯。 “陆延讯,你平日为非作歹,我懒得管你,可是你敢伤她,我今日就绝不会饶你!”一群侍卫仆从立在他二人中间,远远将他们分开相隔一段,怕起了冲突,动起手来,可不好向陆皇后和陆大人交代,再者天家也在这,一会回纥可汗一行也来了,这不是叫人笑话,查问下来得扒了他们这些下人的皮。 “你能怎么着!”陆公子一听八皇子这般说,脾气也上来了,这么多下人仆从正看着,一旁几位平日里跟着他的公子都在,听着声前来的公子c小姐越来越多,他这气势可不能输,人活一张脸,面子不能丢! “你们都给我起开!”八皇子用力挣开抱着他腰的小太监,推开拦着他的下人,一把揪住陆延讯的袖子,将人拖到跟前。 陆公子扬起脸,瞪着眼睛看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八皇子,大声嚷嚷着:“你不就是想说我是故意的嘛!你就是瞧我不顺眼。对!我就故意的!”行臻拉的吃力,权衡了下转头命小太监前去皇后娘娘那报信,这陆公子平日瞧着挺精神的,怎么这时候犯糊涂。好端端的惹桦绱,是活腻了吧!桦绱无论有没有事,他小叔都不可能放过他,不过好在桦绱瞧着无大碍,也不知道太医检查明白了没有。 李行臻听完陆公子的话,吃惊的看着陆延讯,不由得喊出声:“你说什么呢!”一想也来气,桦绱还是他妹妹那!当下松了手,撸着袖子要动手。周围看着的一群公子哥哪敢瞧皇子世子c皇亲的光景,也纷纷过来帮着虚拉着,有很多书院的学子,他二人各班拉着各班的。 李乾成听完,冲上去一拳揍在陆公子的脸上,将人揍倒在地,吼了声,“都给我滚开!”冲上去,将欲站起身,要跟他拼命的陆公子摁倒在地,二人厮打起来,显然还是八皇子占上风。但陆公子帮手多,行臻看了眼也恼了,瞧着陆公子平日里的那群狐朋狗友竟然只拉他小叔,害的八皇子挨了一拳,当下撸了袖子,一脚踹在刘才青的屁股上,将刘公子揣了个狗吃屎,趴倒在地时,不知被叫谁踩了胳膊一脚,痛的哇哇大叫。行臻拽着袁公子的衣领,将人扔到一边,转头时却被拉架中的朱公子,一胳膊肘捣在眼眶子上,只觉得一时间火辣辣的,眼冒着金星,又不知被谁踩了脚背,推到一边。 张卓一被一个人高马大的陆府仆从不小心撞了腹部一下,差点岔了气,也气得动开了手,那仆从哪敢还手,只有躲得份。两方贴身侍从瞧着主人动起了手,也纷纷起了冲突。都是热血少年,拉扯间哪有不相互碰 撞的,于是两方拉架的小公子们也开始推搡挥起拳头。李行臻被袁公子抱着腰,挣脱不开,只得用胳膊肘击打他的背部,也没见松手,果真,这身膘不是白长的!只能向随后赶来的赵平真喊道:“去喊我七叔和江诀过来,宰了这群兔崽子!” 29——3 身负重任的赵平真没找到七皇子,倒是将五皇子引来了,那旁边还站着太子殿下。只见太子向礼部一行人交代着事情,再三核实免出纰漏,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听那边侍卫来报,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得闲与五弟聊了两句,就见赵家那小子急霍霍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左右寻看,像是在找谁。康王李钦贤好奇的朝着他招了招手,正跑着的赵平真,突然一个急停,与康王隔着五十米距离在那大眼瞪小眼,康王好心情的又朝他招了下手,高喊了声:“过来!” 赵公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瞧见康王抱着手臂肯定的点了点头,自是躲不过去,耷拉着脑袋小跑过来。跑到跟前,作揖恭敬参拜:“参见二位殿下。” “找谁呀!”康王笑着问道:“你从那边过来的吧,有什么呀?那么吵闹!”他刚刚就看见有些少年向那边走,远远听着颇为热闹,本来想看看,半道碰到太子,迎接回纥可汗的事皆准备妥当,于是停下来说了会子话。正看到这小子一路跑过来,东瞅瞅西瞧瞧不知找谁呢?好奇地问。 赵公子犹豫着上前,看着太子殿下,他不敢撒谎,捡着紧要的说,主要是那边动静有些太大了,再者桦绱这事掩也掩不了,看台上多少人,多少张嘴! 这边一群人打的更为起劲,陆公子挨了好几拳头,朱丰园帮着拉扯八皇子,终于叫他逮到机会扬起拳头要朝李乾成挥去。忽然一阵凉风,颈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与他细皮嫩肉的肌肤只有一指之隔。陆公子因一番打斗而喘着粗气,停下来缓缓转头,看到是匆匆赶来的卓桉,李乾成的贴身侍卫。陆公子气的翻了个白眼,第一次觉得自己输了,他怎么就没个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 “都停手!”太子殿下一声令下,身后一行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上前将人拉开,分列两边站定,听候训话。一场混乱的群架算是拉下帷幕,一大群人狼狈不堪,衣袍被扯掉盘扣的,腰带不知去向的,披头散发头顶鸡窝的,脸上挂彩的。。。 康王执着折扇在手中把玩,度着方步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观摩着一个个战后惨不忍睹的形象,再低头看着一地狼藉,靴子c腰封c发带。。。忍不住发出‘啧啧,啧啧’的感叹声。行至刘公子面前,不由得停下脚步,静静地上下看了一会,咬着后牙槽憋着笑,满脸疑惑的问道:“你热吗?”四周发出一声爆笑又强行忍住,只见刘公子上下被人扒的就剩下裤子了,纤瘦的小身板上的诸多红痕显示着刚刚战况的‘惨烈’,正在此时一阵寒凉的秋风吹过,刘公子打了个哆嗦,夹紧胳膊,颤声说道:“回,回殿下,不。。。热。”牙齿打着颤,康王听后轻笑了声,让他将衣服穿上。刘公子找了找,在不远处的地上看到被踩踏的如同,晒干了的白菜叶一样的衣袍,拾起来也不知道是该穿上还是该扔了,实在是太脏了! 太子着正红绣四爪云龙公服站在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垂着脑袋的半大少年,一番沉默后,向这边慢慢走来,边走边说道:“你们皆是出自名门,自己相互看看此时的形象,与市井街边儿的混混有何不同。一个个都是大小受过儒家教育的人,‘儒者’看重什么?是君子品德与修养,强调仁与礼相辅相成,不学礼无以立。一群公子哥枉顾礼数,公然打架斗殴,在孤看来你们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正好走到八皇子面前,瞧着李乾成眉头还是紧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八,你平日可不是个冲动的,今儿怎么了?” 八皇子瞟了眼旁边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一口的陆公子,闭了下眼眸,为了不让事情变大,母后难做,只有大事化小,于是语气平平的回到:“他欺负李小余,我瞧不惯。”其实刚刚赵公子早就‘招供’了,只不过李乾成不知道罢了。 太子听后抬起手空中停顿了几秒,最后落在李乾成的肩膀上,目光闪烁着欣慰笑意,朗声说:“吾一直担忧那丫头性子娇软,怕被人欺负没个长兄替她出头。今日看来,是孤多虑了,有你们护她,也不怕她吃亏了。” 终于八皇子阴霾的脸上见着阳光了,太子转身扬声说了句:“都散了吧,抓紧时间回去整装一番,马上回纥一行前来,莫要丢了礼数。”便又带着八皇子离开,听到他二人一番对话: “刚刚大动干戈,赶快回去收拾整理一番,一会去陪着回纥二王子猎场转转,不是有使不完的劲,带着几个武艺精绝的少年与他们下场比试比试,别丢大宏的脸面。” “不是七哥陪嘛!” “你协助。” “真的?”八皇子惊喜的喊道,可是忽然想起:“可是我要先去看看李小余,也不知道要太医怎么说的。” “都行,替我去瞧瞧是不是吓着了,晚一些忙完了吾去看她。”赵平真跟他与康王回话的时候就说了,小公主c顾公子无大碍,已经 去通知太子妃娘娘了。本来赵公子就是来跟李乾成说这句话的,结果话没传达到,也没找着七皇子人,只知道七皇子去前面等着一会迎接回纥二皇子了。 第三十章 这驸马,是做不得 康王收回目光,扬起黄玉扇柄敲在行臻头上,惹得小世子抱着脑袋哇哇大叫:“五叔,疼!” “疼还打架!你把衣袍穿明白了,腰封哪?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成何体统!”端着腔调训斥,摇着头继续说:“真是有辱斯文。” 行臻接过张卓一递过来绣祥云镶玉石腰封,一边系着,一边回嘴:“五叔,大冷天你拿个扇子做什么?不冷啊!”张公子几个偷偷笑出声,在后面忍俊不禁。 康王挑了下眉头,斜了行臻一眼:“你个臭小子,懂什么,这叫格调!” “是耍帅吧!”行臻倾身过来说完就跑,气的康王在后面指着他干瞪眼,复又低头一笑。 康王走了几米听到身后一大群脚步声传来,由远至近,一转头,走在最前面的妇人华裳凤冠,五官浓丽,急忙上前拱手问道:“母后安康。” 陆后看到康王殿下,眉头舒展了些,不悦的脸色一变,急忙扬起笑意说道:“快起身,是康王殿下啊,临近年关,回长安多住些时日,陪陪太后与你父皇,享享天伦。”康王听后点头称是。 陆后接着说:“可惜王妃没来,还有小郡主,等大些一定要带来给母后瞧瞧。” 康王应下,正此时,不知哪家仆从从一边跑来喊了声:“我家少爷呢?”一转头看到陆后c康王等人,吓得跪倒再地行大礼。 “你家少爷回去整装了。”康王也没恼,背着手告诉那仆从,仆从听后谢恩,急忙离开。 一旁陆后转头疑惑的看着康王,弄得康王不明所以,歪了下头,又看看陆后身边的几位夫人神色,还有后方赶来的妃嫔等等。转了下眼,明白过来说道:“哦,刚刚一群半大少年起了口角,争吵一番,太子将他们拉开,命他们各自回去整装收拾。”陆夫人听完松了口气。 “没出什么事吧!”陆后暗想了半响,攥着帕子笑着询问。 “母后多虑了,男孩子们之间,挥拳头是很常见的小事,儿臣看了,没出事。”康王风轻云淡地说道,陆后听完总算放了心。这时御前大太监薛立仁前来寻皇后娘娘,说回纥一行已快到猎场了,陛下命娘娘去看台等候,康王c各妃嫔也一起前去入席。 太医院大帐 “娘娘放心,小公主凤体无恙,虽受惊吓,可神志清明,只有腿上几处细小淤青而已。多亏顾公子习武,小公子也无大碍,手掌有处皮外伤。抹了生肌膏,过几日就好。不必用内服之药。”老太医将两位小主子的伤势详细汇报了一番,都算不得伤,平日里磕着碰着也会如此。 “多谢太医。”太子妃总算放了心,那根紧绷的弦放松下来。 “臣分内之事,当不起娘娘的谢。”老太医回道,躬身退下。 这时大帐另一边屏风后面走出两个劲瘦高个的半大少年,一个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一个眼眸深邃,潇洒俊逸。皆是容止c气度出众之人,连太子妃都恍了下神。他二人对视一眼,向前走来,身姿挺拔,气度从容拱手作揖:“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一旁的小城子机灵的给介绍:“娘娘,这是江镇北将军的嫡子江玦江公子,这位是顾太傅嫡孙顾琰羲顾公子。” 太子妃娴静的面容扬起笑意,眼里露出赞许,伸手虚扶:“快快起身,到是要谢谢小郎君的救命之恩。” “不敢当,草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顾公子颔首回道,嗓音清洌磁性,听着悦耳。 “都道是英雄出少年,二人如此年少,已有这般风骨气度,还怀侠义心肠。想必用不了几年,将会是大宏国之栋梁。”太子妃娘娘看着面前两位清俊正气的少年,如实的赞许道。 门边大帘被掀开,一美貌清丽夫人款款走来,太子妃好奇的看着,面生得很没见过,那夫人走过来屈膝行礼问安。顾公子一听转头唤到:“母亲,您怎么来了?”江公子忙转身问好。 坐在上首的太子妃娘娘起身走过来,双手握着顾夫人的手,笑意盈盈的说道:“原来是顾夫人,本宫可要好好谢谢你家小郎君,救了吾儿一命,若不是小公子侠义心肠,吾那女儿此时还不知要怎么样呢!这其中的凶险,本宫想想就后怕。顾公子这份情谊,本宫永生铭记。” 顾夫人面容清雅,气质如兰,笑起时,更为惊艳。听了太子妃一番言语,忙回道:“娘娘客气了,护小公主周全是分内之事,也是力所能及之事,当不起娘娘这番说辞。” “不,改日,等秋狝结束回宫,本宫邀顾夫人c顾公子c江公子一起来东宫做客,可好。”太子妃娘娘一看顾夫人就是个素养极高的人,都到面由心生,美丑不论,从内到外透出的气度,是一看见高低。一见如故,很是喜欢,遂主 动邀约,要重重答谢。 30——2 顾夫人与顾公子c江公子离开后,太子妃娘娘起身进里帐,就听远处号鼓声大起,想来回纥可汗一行到了猎场,前面自是热闹非凡。桦绱坐在榻上,表情恹恹的,一旁六公主李毓熙和朝歌掩嘴偷笑。 “母妃,我也想去看看,我真的没事了。”桦绱看太子妃进帐,一脸委屈巴巴的眨着清亮的眼眸说道。 卖萌装可怜也不行,毕竟从马上滚下来,再没伤着,她这做母亲的也心有余悸,还是睡会儿,养足精神再出去玩:“不行,你跟你小姑c朝歌一起回你的大帐,你们三个睡个午觉。休息好了,我就准你晚上去赴宴。” “真的!母妃,你最好了!”桦绱一听欢喜极了,从床榻上站起来,弓身张开手臂扑在太子妃身上。 “你呀!”太子妃抱着桦绱,伸手在她背后面顺了顺桦绱垂散的秀发。 下午小皇姑c李乾成c顾公子c江公子背着桦绱,又去比了场。这次男女混合组报名参赛的一共十六组,也是巧。上午桦绱虽坠马,终止比赛,可也是临近结束,况分数拉得太大,听说裁判问过陆公子他们还比不比,这次陆公子倒是识时务,放弃那剩余半盏茶的比赛时间,于是直接判他们赢得比赛。下午八进四,四对五人赛,险胜两分晋级半决赛。 桦绱在寝帐睡了足足一下午,睡的小脸粉嫩饱满,看着就想捏一捏,朝歌也确实这么做了,揉着手感颇佳。 “可以放开我了吗?”桦绱的脸蛋被挤向中间,小嘴唇高高的撅起来,模样像只小鸡仔。 挣脱了朝歌的‘魔爪’,桦绱在宫女的侍奉下,换好浅橘色华服c天蓝色百褶裙裾,坐在铜镜面前,宫人给梳着发髻。虽说女子未及笄,发髻头饰皆简单,可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哪个不爱美,今日宫女姐姐给她梳了垂鬟分肖髻,发髻别了花钿,簪花,还插了只小小的金步摇,小巧灵动。桦绱照了照铜镜,双手托腮,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想了一下,看着映在铜镜中,正吃着点心的小郡主:“朝歌,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当面谢谢顾公子啊。” 朝歌有些饿了,尝着核桃红枣糕香甜松软吃的正欢心,听见桦绱问话,抬头直接说道:“当然啦,要不是他,可爱乖巧的小余儿此时能这么身心舒畅的坐在这里吗?” “可是,可是要怎么谢他呢?”此时桦绱还并不知晓母妃要东宫设宴,相邀顾夫人c顾公子重重答谢一番。 “嗯,只言谢,有些太轻。顾府虽不差你那点薄赏,但寸草衔结,知恩图报是一定要做到的,再说毕竟是个物件,有分量。虽说男女之间不可私相授受,但今日顾公子救你之事,上千双眼睛都盯着呐,这没点表示,人情世故上倒显得说不大过去。”朝歌十分清晰明了的点明要点,桦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也觉得应该好好谢谢人家小公子这份恩情,没点表示,怎么都不大合适。 桦绱起身,走到朝歌对面提裙坐下,上身前倾,小脸满是迷茫的问道:“可是,我送什么好?”送银两,太俗,人家会笑话。她一个小姑娘,还真猜不透公子哥们的喜好。 “还是那句话,顾府不差你那点谢礼,自然是投其所好最有诚意,他喜欢什么?”朝歌用绢帕擦了擦手,执起茶杯饮用两口,抬起头漂亮的双眸看着桦绱问道。 桦绱被问蒙了,喜好?嘟着嘴一脸吃惊的说道:“这我哪知晓?之前统共就见了他寥寥数次而已,五个指头都用不了就数明白了。嗯,他手受伤了,不如我把我那瓶清肤膏给他,止血生肤功效。。。极。。。好。”看着朝歌很是不赞同的瘪着嘴,摇着头,默默地将那小瓶药膏放回原处,声音渐渐不自信的降下去。 “他又不是伤得重,不过是擦破指甲盖般大小的皮而已,送什么药膏,又不是个娇气的姑娘。此次你二人皆未受伤,就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主要是答谢他这份救命之恩!要是没有顾公子的舍身相救,你从马上摔下来,这后果难以想象。”朝歌仔细给她分析了一遍,桦绱也不是不明白,但她没有合适的啊! 想了下,起身从衣橱中抱出来她那紫檀木双耳提手挂铜锁百宝箱,放桌上打开后,珠宝玉器琳琅满目,朝歌从中一格拿起两枚长凤簪,七彩拉丝c喷砂抛光等工艺十分精湛,凤尾嵌满绿色宝石,简单大气:“这是太祖母去年在我生辰时给我的礼物,说等我及笄时,让母妃给我带上。”桦绱说完表情有些忧伤,想起太祖母给她的时候,布满皱纹干瘦的手抚着她的发顶说,她怕是活不到余儿及笄的那一天了,所以及笄礼要提前给才好。近几年她老人家凤体每况愈下,已经许久不曾离开过她的寝宫。想起儿时,桦绱与小皇姑c之凝时常在她宫里玩乐,太祖母总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们,笑意盈面。会备好新鲜水果c糕点,督促她们进食c午休。记忆里,那是位慈善 和蔼的老人。 桦绱提起这层置物盒,露出底下一层,其中一盒放了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刀鞘上刻着古老的纹路图案,古朴别致。拔出刀,刃处锋利无比,微微晃动刀柄,反射出冷冷寒光,刀柄还坠着黄线流苏,的确是一把可以防身的暗器。 30——3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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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朝歌与桦绱从大帐里出来,寻了个站岗的小太监,看着挺机灵的,朝他招了招手,朝歌从小荷包里抠出两个金元宝,十分豪气的摊在小太监眼前,说道:“你去找找,顾太傅家的小公子去哪里了?找着了,给个回话。”抿唇轻笑,斜着水润清亮的眼眸朝桦绱狡黠的看了眼,接着说道:“公主有重赏。”小太监接过元宝连连道谢,急忙转身去找他的摇钱树——顾公子去了。 申时刚过,秋末冬初交界的季节,天黑的渐渐早了,此时太阳有了落山的苗头,远处喜鹊成群鸣啼飞过。主看台那边人潮涌动,忙碌喧闹,开始为马上进行的篝火盛会做最后的准备。小太监‘不负重托’,没过多久便来回话,在宫中当值,若想出头,办事不麻利怎么行。打赏了小太监,她们两个向他说的方向走去,连侍从都没有带。一路走到射箭场后方,有处丰茂树林组成的一小段花园谜宫,过了迷宫后方,会通向不同的几处地方,有凉亭假山,有石凳竹林,还有清湖月桂等以供休憩。小道两边的雪松疯长到参天高度,将另一处景色遮挡的严严实实。。隐约听到一群公子哥们爽朗的笑声传来,还有人高喊了声顾公子,不用猜就是这里。 朝歌在树园入口握着桦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到:“小余儿,快去,我在这里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赴宴,刚刚你看到了吗?烤猪已经上木架了。”朝歌咽了口口水,双瞳宛若宝石般璀璨,满是期待的看着桦绱,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在眼睑投下半片阴影,朝歌长得颇美貌,李家里拔尖的美人胚子。 桦绱突然心底涌出一丝紧张之意,又加上刚刚来的路上,自从瞧见宫人抬着刷好酱料着色的烤猪迎面走过,朝歌的步伐明显加快。她习武,虽不高深,但步伐与她相比轻巧快速的很,可苦了桦绱,走到这里有些微喘,小巧高挺的琼鼻前端处溢出晶莹的汗珠,脸颊粉若桃花嫣然。桦绱听后认真的点了下头,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向那林中小心走去。 第三十一章 与公主交换可好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顾琰羲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林迷宫的一处分岔路口。暗红色抹额将俊颜衬得更为英气,一丝秀发被风吹落,擦过宽阔饱满的额头,拂过高挺如刀削的鼻梁,也没有垂落的意思。眸光幽远深邃,静静看着面前的雪松长得苍翠茂盛,一声轻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由远至近传到耳畔,顾公子立马转身向一边走去。 走出迷宫,入目的是一片竹林,中间有以供休憩的石桌石凳。空地角落里一个淡橘色身影蹲在那里缩抱着膝盖,小小一团与周围颜色不同,格外显眼。 “。。。”怎么哄姑娘,这大概是顾公子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难题。难为挑灯夜读c废寝忘食看了那么多书籍,此时全无用武之地。顾公子抬头望着天,徒然觉得无力。想着自己妹妹笙歌哭的时候,娘亲是怎么哄得,顾公子放轻脚步,走到那橘色一小团面前蹲下。说什么好呐,一是觉得词穷了,无声的自嘲一笑,正巧看到一旁成片的狗尾草,微微泛黄,叶鞘松弛,长杆支撑密绵毛尾,像是小狗的尾巴一样,微风中左右晃悠。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便可瞧到有趣的一幕;一着锦服绣裾的姑娘,双臂趴在膝上哭的很是投入,不曾抬头看眼四周。千叶裙裾在地上摊开,像是绽放的花朵,妍丽夺目。而她对面,一米远的距离,蹲坐着个长手长脚的英俊公子,纤长有力的手指用一旁的狗尾草编织着草镯,眼睑低垂,神情专注。如此好笑的一幕却意外的和谐有趣。 顾公子边手中忙碌编制,边抬头漆黑长眸深深看一眼小公主的发顶,心中暗想:要不都说姑娘是水做的,果真不假,这少说得一盏茶的时辰了,就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抱着胳膊,缩着小小的一团,哭的甚为委屈。 顾琰羲伸长胳膊,从草丛中又抵了两根,打算结上扣,可是一时又不知大小够不够,斜睨了眼对面从那宽大锦袍中露出支白皙柔嫩的小手,要怎么估量手腕大小?她哭的那么认真投入,实在不忍打扰。小手还一直攥着个雕刻精美古朴图案的匕首,小巧精致,刀柄坠着蓬松流苏穗头,瞧着就不是凡品,想必刀刃定锋利无比,可做暗器,可用防身,便以携带。 这时,对面传来动物窜跑声,将趴着抽泣的小姑娘吵起来,打断她继续宣泄情绪。桦绱一抬头,还未来得及转头去找寻声响的位置,便被面前的人惊得一时愣住忘记言语。脑中一片空白,一脸呆萌,小脸满是泪痕,鼻头粉红,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泪水的浸染,变得更为水亮,睫毛一撮撮的聚在一起,甚显浓密。 “殿下,哭完了吗?”桦绱目光忧伤,满是委屈,听到顾公子这句话,粉嘟嘟的小嘴控制不住瘪了瘪,水蒙蒙的眼眸中挂满泪水一时不堪重负,一滴清透的泪珠冲出眼眶,划过脸颊,滴落在绣袍上,摊开水渍。 “这是要给在下的吗?”顾公子看着桦绱的神情和此时的模样,眼底浮了笑意,手轻触匕首穗头问道。 桦绱撅着粉嫩的小嘴,胳膊在顾公子说完后,嗖的背到身后。睁大眼眸,那里还浸着水泽,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正无声的控诉,你欺负我了。所以这是——不给了?顾公子皱了下剑眉,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但要极力忍住,憋的痛苦,清了清嗓子,说:“这把匕首,小巧古朴,方便携带,防身不错,在下一见很是喜欢,要不公主割爱给我,在下用这草镯换可好。” 桦绱一看不由得被吸引,这是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是用草编织而成的,多不可思议。镯子中正央还有三个毛茸茸的穗头,像是动物的尾巴,左右流眄看到旁边的草丛,原来是狗尾巴草!也可以编手镯,怎么做到的? “殿下喜欢吗?不如与公主交换可好。”顾琰羲紧盯着桦绱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桦绱想了想点头应下,本就是赠与他,虽刚刚有些委屈恼火,可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就给他吧。自己还得了个好玩的小玩意,不亏。对面顾公子在听到这个字后,嘴角轻扬,一个浅浅的笑显现脸上。 31——2 翌日,射箭赛场休息区,小太监揣着手躬身匆匆走过来,在八皇子殿下面前回复,道是小狐狸已经送到公主帐那边,几位小主子瞧着颇欢喜,围在笼子边细细打量。 “小叔,你给桦绱那丫头送狐狸了?你也太宠她了。”小叔对桦绱有求必应,小世子行臻在一旁吃着瓜子,不由得停下吃味的念叨。 “桦绱乖,多招人疼。”八皇子打赏了小太监,转头认真的回道。 沐浴在阳光下的顾公子支着笔直的长腿,斜倚护栏,手中握着箭矢,长眸斜睨着赛场上的喧闹,削薄的唇边一抹淡却暖的笑意轻轻浮现,柔光在眸底显现。脑中浮现出浸了泪水的双眸,忽闪的瞅着他,好似两颗水洗过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圆润挺直的鼻尖透着粉红,像极了在‘白虎园’里看到的那只小花鹿。这么想想,的确挺招人疼的。 小世子放下抵在唇齿间捏着的瓜子,倾身向八皇子靠近,腆着张脸谄媚的笑道:“叔,你就没觉得我也挺招人疼的嘛!” 前行的八皇子嗖然停住脚,僵着上半身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行臻,张嘴一声大吼:“。。。滚!”四周一群公子爆笑出声,笑声回荡赛场上空,为这更添一份热闹。 桦绱与朝歌因为看八皇子送来的小狐狸而耽搁用早膳时辰,此时才吃完,起身出大帐。好在比赛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用太着急,与她俩一起同行的还有柳家姑娘青渝。 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一旁的朝歌好奇地问怎么了,桦绱觉得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没什么好遮掩的就大略讲了讲。昨天朝歌本来说好在外面等她,可是小太监来寻,说是冀王也就是朝歌的父王找她,便留兰芗和她身边一个习武的大丫鬟在那等着,一会桦绱出来就告诉她到宴会入席,在那等她。两个丫鬟左等等,右等等,就是等不来小主子,虽说年少,可毕竟也是半大姑娘,私自见公子终究说不大过去,二人权衡一下,打算进去瞅瞅。这时一大群公子出来,兰芗一瞅那不是张家公子他们嘛,瞧着一个个表情很是微妙,无奈中带着不安,愧疚里掺着无语。都没正眼瞧看她俩,就闷闷不语的走了。兰芗心里更是不安,这才坠了马,好在无事,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难以向太子妃娘娘交代。便拉着一旁小姐姐的手心急的往里走。可是迷宫嘛,不迷惑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兜兜转转,走过又回来,越心急越找不到。她二人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转头看到殿下与顾公子二人迎面走来。远远看去小公子黑衣劲装,清俊挺拔,气质卓然;一旁的姑娘娇美水灵,鹅蛋小脸带着甜甜笑靥,垂首看着手中毛茸茸的物件,站在一起真是一帧唯美的画面。 翌日,射箭赛场休息区,小太监揣着手躬身匆匆走过来,在八皇子殿下面前回复,道是小狐狸已经送到公主帐那边,几位小主子瞧着颇欢喜,围在笼子边细细打量。 “小叔,你给桦绱那丫头送狐狸了?你也太宠她了。”小叔对桦绱有求必应,小世子行臻在一旁吃着瓜子,不由得停下吃味的念叨。 “桦绱乖,多招人疼。”八皇子打赏了小太监,转头认真的回道。 沐浴在阳光下的顾公子支着笔直的长腿,斜倚护栏,手中握着箭矢,长眸斜睨着赛场上的喧闹,削薄的唇边一抹淡却暖的笑意轻轻浮现,柔光在眸底显现。脑中浮现出浸了泪水的双眸,忽闪的瞅着他,好似两颗水洗过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圆润挺直的鼻尖透着粉红,像极了在‘白虎园’里看到的那只小花鹿。这么想想,的确挺招人疼的。 小世子放下抵在唇齿间捏着的瓜子,倾身向八皇子靠近,腆着张脸谄媚的笑道:“叔,你就没觉得我也挺招人疼的嘛!” 前行的八皇子嗖然停住脚,僵着上半身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行臻,张嘴一声大吼:“。。。滚!”四周一群公子爆笑出声,笑声回荡赛场上空,为这更添一份热闹。 桦绱与朝歌因为看八皇子送来的小狐狸而耽搁用早膳时辰,此时才吃完,起身出大帐。好在比赛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用太着急,与她俩一起同行的还有柳家姑娘青渝。 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一旁的朝歌好奇地问怎么了,桦绱觉得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没什么好遮掩的就大略讲了讲。昨天朝歌本来说好在外面等她,可是小太监来寻,说是冀王也就是朝歌的父王找她,便留兰芗和她身边一个习武的大丫鬟在那等着,一会桦绱出来就告诉她到宴会入席,在那等她。两个丫鬟左等等,右等等,就是等不来小主子,虽说年少,可毕竟也是半大姑娘,私自见公子终究说不大过去,二人权衡一下,打算进去瞅瞅。这时一大群公子出来,兰芗一瞅那不是张家公子他们嘛,瞧着一个个表情很是微妙,无奈中带着不安,愧疚里掺着无语。都没正眼瞧看她俩,就闷闷不语的走了。兰芗心里更是不安,这才坠了马,好在无事,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难以向太子妃娘娘交代。便拉着一旁小姐姐的手心急的往里走。可是迷宫嘛,不迷惑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兜兜转转,走过又回来,越心急越找不到。她二人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转头看到殿下与顾公子二人迎面走来。远远看去小公子黑衣劲装,清俊挺拔,气质卓然;一旁的姑娘娇美水灵,鹅蛋小脸带着甜甜笑靥,垂首看着手中毛茸茸的物件,站在一起真是一帧唯美的画面。 翌日,射箭赛场休息区,小太监揣着手躬身匆匆走过来,在八皇子殿下面前回复,道是小狐狸已经送到公主帐那边,几位小主子瞧着颇欢喜,围在笼子边细细打量。 “小叔,你给桦绱那丫头送狐狸了?你也太宠她了。”小叔对桦绱有求必应,小世子行臻在一旁吃着瓜子,不由得停下吃味的念叨。 “桦绱乖,多招人疼。”八皇子打赏了小太监,转头认真的回道。 沐浴在阳光下的顾公子支着笔直的长腿,斜倚护栏,手中握着箭矢,长眸斜睨着赛场上的喧闹,削薄的唇边一抹淡却暖的笑意轻轻浮现,柔光在眸底显现。脑中浮现出浸了泪水的双眸,忽闪的瞅着他,好似两颗水洗过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圆润挺直的鼻尖透着粉红,像极了在‘白虎园’里看到的那只小花鹿。这么想想,的确挺招人疼的。 小世子放下抵在唇齿间捏着的瓜子,倾身向八皇子靠近,腆着张脸谄媚的笑道:“叔,你就没觉得我也挺招人疼的嘛!” 前行的八皇子嗖然停住脚,僵着上半身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行臻,张嘴一声大吼:“。。。滚!”四周一群公子爆笑出声,笑声回荡赛场上空,为这更添一份热闹。 桦绱与朝歌因为看八皇子送来的小狐狸而耽搁用早膳时辰,此时才吃完,起身出大帐。好在比赛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用太着急,与她俩一起同行的还有柳家姑娘青渝。 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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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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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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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一旁的朝歌好奇地问怎么了,桦绱觉得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没什么好遮掩的就大略讲了讲。昨天朝歌本来说好在外面等她,可是小太监来寻,说是冀王也就是朝歌的父王找她,便留兰芗和她身边一个习武的大丫鬟在那等着,一会桦绱出来就告诉她到宴会入席,在那等她。两个丫鬟左等等,右等等,就是等不来小主子,虽说年少,可毕竟也是半大姑娘,私自见公子终究说不大过去,二人权衡一下,打算进去瞅瞅。这时一大群公子出来,兰芗一瞅那不是张家公子他们嘛,瞧着一个个表情很是微妙,无奈中带着不安,愧疚里掺着无语。都没正眼瞧看她俩,就闷闷不语的走了。兰芗心里更是不安,这才坠了马,好在无事,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难以向太子妃娘娘交代。便拉着一旁小姐姐的手心急的往里走。可是迷宫嘛,不迷惑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兜兜转转,走过又回来,越心急越找不到。她二人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转头看到殿下与顾公子二人迎面走来。远远看去小公子黑衣劲装,清俊挺拔,气质卓然;一旁的姑娘娇美水灵,鹅蛋小脸带着甜甜笑靥,垂首看着手中毛茸茸的物件,站在一起真是一帧唯美的画面。 翌日,射箭赛场休息区,小太监揣着手躬身匆匆走过来,在八皇子殿下面前回复,道是小狐狸已经送到公主帐那边,几位小主子瞧着颇欢喜,围在笼子边细细打量。 “小叔,你给桦绱那丫头送狐狸了?你也太宠她了。”小叔对桦绱有求必应,小世子行臻在一旁吃着瓜子,不由得停下吃味的念叨。 “桦绱乖,多招人疼。”八皇子打赏了小太监,转头认真的回道。 沐浴在阳光下的顾公子支着笔直的长腿,斜倚护栏,手中握着箭矢,长眸斜睨着赛场上的喧闹,削薄的唇边一抹淡却暖的笑意轻轻浮现,柔光在眸底显现。脑中浮现出浸了泪水的双眸,忽闪的瞅着他,好似两颗水洗过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圆润挺直的鼻尖透着粉红,像极了在‘白虎园’里看到的那只小花鹿。这么想想,的确挺招人疼的。 小世子放下抵在唇齿间捏着的瓜子,倾身向八皇子靠近,腆着张脸谄媚的笑道:“叔,你就没觉得我也挺招人疼的嘛!” 前行的八皇子嗖然停住脚,僵着上半身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行臻,张嘴一声大吼:“。。。滚!”四周一群公子爆笑出声,笑声回荡赛场上空,为这更添一份热闹。 桦绱与朝歌因为看八皇子送来的小狐狸而耽搁用早膳时辰,此时才吃完,起身出大帐。好在比赛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用太着急,与她俩一起同行的还有柳家姑娘青渝。 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一旁的朝歌好奇地问怎么了,桦绱觉得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没什么好遮掩的就大略讲了讲。昨天朝歌本来说好在外面等她,可是小太监来寻,说是冀王也就是朝歌的父王找她,便留兰芗和她身边一个习武的大丫鬟在那等着,一会桦绱出来就告诉她到宴会入席,在那等她。两个丫鬟左等等,右等等,就是等不来小主子,虽说年少,可毕竟也是半大姑娘,私自见公子终究说不大过去,二人权衡一下,打算进去瞅瞅。这时一大群公子出来,兰芗一瞅那不是张家公子他们嘛,瞧着一个个表情很是微妙,无奈中带着不安,愧疚里掺着无语。都没正眼瞧看她俩,就闷闷不语的走了。兰芗心里更是不安,这才坠了马,好在无事,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难以向太子妃娘娘交代。便拉着一旁小姐姐的手心急的往里走。可是迷宫嘛,不迷惑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兜兜转转,走过又回来,越心急越找不到。她二人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转头看到殿下与顾公子二人迎面走来。远远看去小公子黑衣劲装,清俊挺拔,气质卓然;一旁的姑娘娇美水灵,鹅蛋小脸带着甜甜笑靥,垂首看着手中毛茸茸的物件,站在一起真是一帧唯美的画面。 翌日,射箭赛场休息区,小太监揣着手躬身匆匆走过来,在八皇子殿下面前回复,道是小狐狸已经送到公主帐那边,几位小主子瞧着颇欢喜,围在笼子边细细打量。 “小叔,你给桦绱那丫头送狐狸了?你也太宠她了。”小叔对桦绱有求必应,小世子行臻在一旁吃着瓜子,不由得停下吃味的念叨。 “桦绱乖,多招人疼。”八皇子打赏了小太监,转头认真的回道。 沐浴在阳光下的顾公子支着笔直的长腿,斜倚护栏,手中握着箭矢,长眸斜睨着赛场上的喧闹,削薄的唇边一抹淡却暖的笑意轻轻浮现,柔光在眸底显现。脑中浮现出浸了泪水的双眸,忽闪的瞅着他,好似两颗水洗过晶莹剔透的葡萄珠,圆润挺直的鼻尖透着粉红,像极了在‘白虎园’里看到的那只小花鹿。这么想想,的确挺招人疼的。 小世子放下抵在唇齿间捏着的瓜子,倾身向八皇子靠近,腆着张脸谄媚的笑道:“叔,你就没觉得我也挺招人疼的嘛!” 前行的八皇子嗖然停住脚,僵着上半身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行臻,张嘴一声大吼:“。。。滚!”四周一群公子爆笑出声,笑声回荡赛场上空,为这更添一份热闹。 桦绱与朝歌因为看八皇子送来的小狐狸而耽搁用早膳时辰,此时才吃完,起身出大帐。好在比赛还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倒是不用太着急,与她俩一起同行的还有柳家姑娘青渝。 青渝姑娘表情有些尴尬为难,想起昨晚篝火宴会,自家哥哥将正在看回纥美女舞蹈的她叫到一边。说起下午与顾公子等一群好哥们在树林迷宫那引得事端,自觉理亏,特地拜托请求她前来探探公主意思,可否恼怒,替他们赔个不是,否则八皇子知晓,他们可就小命不保了。你听听,这都干的什么事,她听后当场翻脸,骂道:“背地里言语他人,一群饱学圣贤书的公子与那龌龊小人有何不同!”骂的柳勉抬不起头,其实就是个玩笑,都没当真,他们这个年龄,丁点的接触就会被刻意拿出来说道一番,起起哄,相互嬉笑揶揄,说完了也就不记得了。谁知道偏偏小公主殿下来了,竟然亲耳听了全程,这就变了味。可惜柳公子太胖双下巴浑圆抵在下巴那里,头低到一定程度便再也低不下去,脸涨成猪肝色,羞愧的快要挖地缝了。 “公主,昨天,昨天我家兄跟我。。。跟我都说了,他们说,言语那番话后,很是惭愧。望公主。。。望公主能。。。”柳姑娘肥嫩的小圆脸涨得通红,羞愧难耐,小公主与郡主回身看她,她都开始结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坏哥哥,口中无德,冲撞了公主,让她来求情,她都替他害臊。 桦绱听到青渝支支吾吾的言语,明白过来,定是昨天下午迷宫之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解救正羞愤不已的柳姑娘。想想就知道定是柳公子他们托她来的,可是怪青渝什么事呢,还要让她为难。便上前一步拉青渝到身边,说道:“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别想了。” 一旁的朝歌好奇地问怎么了,桦绱觉得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没什么好遮掩的就大略讲了讲。昨天朝歌本来说好在外面等她,可是小太监来寻,说是冀王也就是朝歌的父王找她,便留兰芗和她身边一个习武的大丫鬟在那等着,一会桦绱出来就告诉她到宴会入席,在那等她。两个丫鬟左等等,右等等,就是等不来小主子,虽说年少,可毕竟也是半大姑娘,私自见公子终究说不大过去,二人权衡一下,打算进去瞅瞅。这时一大群公子出来,兰芗一瞅那不是张家公子他们嘛,瞧着一个个表情很是微妙,无奈中带着不安,愧疚里掺着无语。都没正眼瞧看她俩,就闷闷不语的走了。兰芗心里更是不安,这才坠了马,好在无事,万一再出点什么岔子,难以向太子妃娘娘交代。便拉着一旁小姐姐的手心急的往里走。可是迷宫嘛,不迷惑怎么对得起这两个字!兜兜转转,走过又回来,越心急越找不到。她二人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转头看到殿下与顾公子二人迎面走来。远远看去小公子黑衣劲装,清俊挺拔,气质卓然;一旁的姑娘娇美水灵,鹅蛋小脸带着甜甜笑靥,垂首看着手中毛茸茸的物件,站在一起真是一帧唯美的画面。 31——3 “草镯?什么草镯?”朝歌一听,满脸的迷茫神情。镯子她见的多了,玉镯c金镯c珠串等各种材质的,还有镶嵌宝石的c拉丝工艺的。。。不过草镯嘛,还是第一次听。 桦绱转身找她的侍女兰芗,小侍女怀里抱着个紫檀木的提盒,打开盒盖里面是划分了六个可以摆放零食的小木格。其中一小格子里躺着一枚草杆编制而成的镯子,小巧别致,桦绱拿起举到朝歌面前说道:“喏,在这。” 朝歌眼前一亮,惊讶不已,这不是狗尾草吗?也可以编镯子!暗想这顾公子也太‘心灵手巧’了吧!武得了剑c写的了诗c连哄女孩子的手段都这么高明,果真不一般,难怪那么多姑娘为她倾心。她虽才回长安没几日,但是几个小姑娘早就跟她说了,这江公子的容,顾公子的才是出了名的。 “狗尾巴草?我听说把狗尾草编成麻花辫状,圈起手指大小,给心仪的姑娘带上”然后那?桦绱与朝歌仔细听柳姑娘说道,被勾起好奇心,纷纷转头瞧看她,等着下文。 柳姑娘谨慎的看了眼身后那一群突然低头瞧脚尖的宫人婢女,实则一个个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柳姑娘放了心,压低嗓音说道:“就是有私定终身之意!”三个丫头表情微妙的相互对视了眼,笑得很是羞涩,朝阳下,笑脸粉若桃花。 男女混合赛的半决赛桦绱一队意志高昂,一路斩兵杀将,经过几轮紧张激烈的角逐,终进入决赛。对阵刚刚优胜的武安侯小侯爷薛东觉那队,还有小侯爷的胞姐薛照婉,再加上几位将军之子c胞妹,此队战斗力十分了得。那位右将军的胞妹生得与男子无异,高大壮硕,雌雄难辨。虽不能说面貌丑陋,可的确平凡。这男生女貌,是貌美;但这女生男貌,就有些遗憾了。但比起不起眼的外貌,她的马球打得是可圈可点,十分值得称赞。有她在,桦绱与李毓熙二人应付的十分吃力。这边李乾成也好不到哪去,两次被人截了球,颇为懊恼。中场休息,桦绱走在最后,看看几个人皆汗流浃背,额角被打湿,神情略显疲惫,坐在一旁休息账里,大口饮着温水或吃着冰糖维持体力。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因为她想要那匹名驹,让他们跟着受累,再说顾公子与江玦哥哥还有其它比赛。。。桦绱咬着下唇,犹豫了下,站起身说道:“感谢你们的帮忙,我,我想其实不用这般努力,那队实力实在不容小觑,若是与他们硬拼,会耗太多体力,江玦哥哥与顾公子一会皆有其他赛程,还是” 八皇子抹了把脸还没来得及吃口点心,听桦绱这番言语忍不住将手中的帕子扔给一旁侍奉的宫人,打断她的话说道:“李小余,什么叫不用这么努力?不比就罢了,既然比了,又一路杀到决赛,就是战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能后退!” 江公子放下茶杯,刚刚洗了把脸,水打湿一缕墨发,垂在额前,英气逼人的俊颜平添一股潇洒不羁的味道,面带淡笑,言语却铿锵有力,抛地有声的回答道:“殿下,西北军有条戒律,战场上,可以流血,可以战死,但誓不做逃兵!赛场亦如此。”西北军边陲保家卫国,江家世代功勋,立下赫赫战功,若是没有钢铁般的意志,怎能将敌人的铁骑赶出大宏,保一方安宁。 “但是,你们太累了。”桦绱又愧疚又不忍,睁大漆黑清凉的眸子表情十分担忧。 顾公子长眸深邃的看着桦绱,敛了眼睑想了下,起身走到桦绱面前说:“一会下半场,小殿下可以将进攻的重心放在对面四号队员那里。”四号是侯府千金薛照婉,球技还真是一般。顾公子与江公子相视一眼,接着说道:“我与八殿下换换位置,我打中锋。”这样一来六公主与李乾成打后卫,顾公子中锋,在中间攻防兼备,江玦c桦绱前锋。打算以守换攻,顾琰羲与江玦相互配合负责进攻并阻碍对方传球,将球传给桦绱,桦绱绕开强劲对手,带球进攻四号选手,进网得分。 果真如打算的这般配合默契,顾公子截了对方的球回球传给江公子,江玦甩开小侯爷薛东觉,拉开距离,将球稳稳的传给桦绱,桦绱绕开薛姑娘,利落的击球进网。几次连续得分,让对手士气受挫,桦绱一队乘胜追击,丝毫没有懈怠。临近赛点,八皇子用球杆干扰对方球员射门,球击偏方向,向着六公主方位奔来,一个长传,顾公子策马接球。俩马匹夹攻,对方的球杆差一点要打在马腹部,被顾公子扬杆打偏,挥杆一击,传向江玦。江公子御马速度十分快速,绕过小侯爷,扬杆将木球传向早已驱马至球门斜前方的桦绱,桦绱不惧迎面疾驰而来的对方队员,果敢击球,入网得分。哨声起,比赛结束。 赢了,他们赢了!意料之外的结果,桦绱算是心得意满,开心雀跃不已。几个人驱马向场中行来,相视开怀,弯了唇角。用尽全力取得的好成绩怎能不令人欢欣难忘。 更多请收藏 【bz】! 第三十二章 傻眼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一行人策马回到场边,胜利的喜悦洋溢在青春的脸上,朝歌c世琳c几位小姐公子皆在场边等候他们归来。行臻过来扶桦绱和小皇姑下马,小郡主世琳欢快的跟在行臻身后,端着架子,扬着笑脸问道:“公主称心了,是不得表示表示呀?”使着眼色给施姑娘一行,几位姑娘掩着手帕甜笑起哄,连连应和。 “成成成,我做东,等回宫后宴请你们。”桦绱岂会看不出世琳他们的意思,豪气的应下,本该寻个由头好好谢谢他们的,这个得知会母妃一声,又转头说道:“李乾成c行臻哥哥你们二人作陪,我得好好谢谢江家哥哥和顾公子。” 江公子利落的翻身下马,抬起俊颜,剑眉星目溢满笑意,更显璀璨。拱手回复:“殿下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顾公子远处揉了揉骏马头顶,将手中的缰绳递交给一旁等候的马童,转头遥遥与华绱对视一眼,那双长眸深邃,如同黑色漩涡自带吸力,桦绱突然心底涌现别样情愫,咬唇有一丝躲闪之意的敛了眼睑收回目光。正巧八皇子李乾成走过来,硬皱着眉头高声朝桦绱喝到:“叫小叔!”桦绱不以为然的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八皇子怒极反笑,一行人忍俊不禁。 赛马场的主事适时前来,身后小童托着托盘,盘中呈着皇卷文书,一番道贺恭喜,宣读文书,身后两个宫侍抬着一米宽的大托盘前来,那上面覆着红绸巾,搭着大红布花,瞧着像奖赏,可是。。。 八皇子与对面站着的六公主对视一眼,六公主使了个眼色,无声的问道‘对吗?’众人停在原处面面相觑,表情不安又疑惑,八皇子抿唇皱了下眉,走上前抬手掀开红绸,一副漂亮的暗红色马鞍静静躺在那里,前鞍桥那里雕刻吉祥纹样,上面还刷了两道金漆。主事一旁仔细解说,渐渐察觉周围小主子们的神色有些异样,停下来。小世子恰时上前揽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是不是弄错了?” 主事一听,大惊!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仔细端看几遍才颤巍巍的回道:“世子,没有啊!的确是如意纹大尾式包金马鞍,没错呀。” 桦绱灿烂的笑脸像是出现裂痕,一点点垮掉,不开心的嘟起嘴唇,敛着眼睑,闷闷不乐。若是没比得最后,她也就无所谓,也不会有念想。这经历一番苦战和波折,好不容易博得头筹。况本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此时这份虚无的心境实在是无法言喻,心底充诉着失落与难过。八皇子紧盯着桦绱的神色,抬步向主事走去,拧眉低声问道:“不是马驹吗?” 主事也是惴惴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今年狩猎赛场公布了奖品——一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对了,是给的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江家公子,还是陛下亲自赏的,荣耀无比。其余赛场的奖赏都是礼部拟定,太子定夺,天家过目。对外皆未细说,也不曾有人细问,毕竟奖赏归奖赏,都是簪缨门第,对名次更为看中。 桦绱失望的垂着小脑袋,不再言语,撅着樱唇,闷闷不乐的向场外走去,小脸上皱眉表情就像写了大大的‘不开心’三个字,几十米外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失落情绪。八殿下给六公主使了个眼色,六公主点头知晓带着世琳她们紧随其后离开,朝歌上前牵着桦绱的手,悄悄哄着,并着头边聊边走。 孩子向来忘性大,一群小姑娘在帐中起初因桦绱失望不开心,还有所收敛。都是相仿年岁聊开了,话多了起来,气氛渐渐活络,桦绱也就忘了难过。还自嘲‘没问清楚,闹了个大乌龙,因之前看好了匹小马驹,可是那时她还不太会打马球,错失了。这次瞧见中意的小马,她就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次也是同样的奖赏’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奈的笑了出来。期间小城子进来送了诸多小食零嘴,说是八皇子差人送来的,还问起殿下心情可好,说等回长安,差人去太仆寺里给殿下寻匹血统纯正,长得漂亮顺眼的小马驹,让公主不必难过。 桦绱吃着椒盐锅巴,十分满意的点头回道:“李乾成想的就是周到,你命人回他,就说没事了,我不难过了,回长安后别忘了这茬就行。”小城子看着小主子露了笑脸,也跟着开心,忙迭声应下出去跟那几个仆从吩咐回话。 32——2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前一晚主看台那边举行盛大的篝火宴会,伶人弹唱经典曲目,情节跌宕起伏c扣人心弦。还未从故事情节中平复心境,一群妙龄少女在美妙的曲乐声中翩翩进入舞场中央,舞姿曼妙,绝艳登场,旋转的裙摆如同绽放的山茶,盛开在黑夜。恰时,焦香流油的烤乳猪被人抬上来,捡一块放入口中,肉香四溢,犒赏味蕾。明皇盛情款待了前来朝贺参拜的回纥牟罗可汗及大王妃c两位王子一行。今夜回纥可汗想回请天家c诸位皇亲c朝中大臣等,举办场宴会,用回纥特色歌舞c美食来聊表敬意。天家自是喜闻乐见,既体现与藩国间的和乐融融,又丰富狩猎内容,是件两全其美的喜事。 “回纥的歌舞我没见过,公主看过吗?”柳姑娘撑起上身,露出糊着牛乳绿豆的面膜,转头脸部僵硬的问道桦绱。 “不曾,朝歌你哪?”几个人头朝外,仰躺在巨大的黄梨花围子床上,糊满脸一旁宫女姐姐给和的面膜。 “论舞姿当数南国最曼妙,舞娘的身姿轻盈如同彩蝶,腰肢纤细,不堪一握,脸蛋长得大多娇俏精致,服饰广袖罗裙,仙仙袅袅;西域的舞妖娆,那些舞姬五官深邃,眼神迷离魅惑,服饰轻薄单肖,多用彩宝装饰,华丽异常。总之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朝歌一手抚着唇角,说话尽量面部保持不动。 “歌舞我是门外汉,刚刚你这番总结倒是将它们各国的精髓讲出来了。哎——对了,不是为你请了在南国颇有名气的舞娘做师傅,你现下可还练着?”桦绱想起了这茬,前年听朝歌说的。 “现在也就偶尔练练而已。”朝歌回道,那位师傅早就离开了,有她这样懒惰的学生,不走会气死的。她从小习舞,这要源于她的母妃,总觉得姑娘家家习舞会让身体轻盈挺拔。可能有一定的天赋,练的久了,有了造诣,就为她请各种舞的师傅指点教授,可是朝歌并没有多大兴致,久而久之就放下了。再说她一个郡主,跳给谁看? 长安城中大户人家闺阁少女大都习舞,但只学皮毛,练练基本功,让身形曼妙轻盈而已,毕竟在诸多名门夫人眼中,歌舞上不了台面,那是舞坊等地轻贱女子才会练得。远不如练笔娟秀的小楷或绣副佳作更让人歆羡称道。 “我觉得比起歌舞,美食更令我好奇,也不知他们吃什么。”施姑娘在一旁轻声插进话来。 “我也是!”六公主李毓熙一边净着面,一边停下说道。 “也算我一个。”世琳着急的答道,这种美事怎么能少了她。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小猪。”杜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骂道。 “民以食为天!”桦绱一脸认真的反驳道,进膳怎么能不积极。宫女姐姐用玉石给她面部做着经络按摩,看着她要起来的架势,急忙用手接着流淌下来的花露和牛乳。桦绱突然想到:“我听说还有武艺比试,也不知道比什么?” “不管比什么,那个人都要竭忠尽智,赢得比赛,否则皇爷爷不会轻饶他的。”朝歌用无名指轻点着面部,瘪了下嘴,很是同情,为人臣子,不易啊! 梳洗完毕,世琳与施雯她们要先回去整装,晚上盛装出席宴会。几个人兴奋又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孩子来说宴会这种事参加多少次都不会烦的。一群小姑娘都离开,只余下朝歌,因她大帐就在桦绱旁边,她那贴身婢女早就将礼服c头面金饰送来要在桦绱帐中换洗打扮。正在这时,小城子探着脑袋进来瞧看,桦绱在铜镜面前穿戴礼服,一旁侍女给系上翡翠宝石禁步,她瞥了下眼问道:“何事?” 小城子喜笑颜开的说道:“公主,您快来瞧瞧,这给您送什么来了。” “什么呀?”桦绱铜镜中满意的上下看了几眼,就跟着小城子出帐拐了个弯,一眼瞧见黑的油亮的身躯,如此熟悉。 “雪白!”本低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找新鲜青草,还是瞧看土地。听着桦绱清脆又嘹亮的一嗓子,惊得马躯一震!警惕的霍然抬头,大眼睛紧盯着桦绱,不安的度着小细腿,甩着蓬松的马尾。桦绱没懂小马儿的心思,欢快的走上前,细细打量,通身黝黑,可不就是桦绱心心念念的那匹名驹嘛! “它怎么到我这来了?”桦绱喜得眉眼弯弯,笑靥深陷。 “回公主,是顾公子射箭博得头筹,用弓和马鞍跟赛马胜出的公子换得这匹马,听公主喜欢,差小的送来。”小太监急忙回答解惑。 “顾公子?”桦绱怀疑听错了,又重复问了句,小太监点头称是。 32——3 桦绱楞在当场,她没听错吧?神情迷茫的眨巴着乌亮的水眸,粉嫩的樱唇微微张着,嫣红的两朵云慢慢爬上婴儿肥的小脸,小心口扑通扑通跳的有些欢实。 他。。。这,是几个意思呢?难道是愧疚,因为昨日?可是他都给她草镯了呀!小脸失落与淡淡的喜悦轮番交替,短短时间里,变了不知几次脸了。对面人精的小太监也有些瞧不懂了,公主殿下这是欢欣还是不悦呐? 朝歌此时出来,探身看向这里,一眼瞧见这马儿,笑着走来说道:“呀!这是谁送的,还是匹马驹。”虽身形还矮小,却也能瞧出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步伐轻盈。定是小皇叔李乾成送的,朝歌不用细想也能猜出来。才送了狐狸,又来了马驹,不知道的还以为桦绱这是动物园呐。 “回郡主,是顾公子。”小太监一旁回道,因多出的人儿,马儿来回度着步子,眼睛里有提防之意。 朝歌吃惊地瞪圆一双迷人的清秀黑眸,眸中星光璀璨,满是惊诧。顾公子?朝歌想了一瞬,急忙问道:“等等,哪个顾公子?” “顾太傅家的小顾公子。”小太监长的很是喜相,回话时笑眯眯的,瞧着性子和气得很。 朝歌吃惊不已,满是疑问的看着桦绱嫣红的小脸,看的桦绱不大好意思,却故作镇定的看着马儿,伸出小爪子想摸一摸它的脸,可是马儿并不配合,左右躲闪,矜持高傲的很。桦绱忽然发现马鬃凌乱不堪,明显疲惫,不如昨日神气,有些狼狈,傲气受挫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它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笑着给他捋了捋凌乱的马鬃,回道:“不碍事,顾公子将它驯服,自是要费些力气。”当然不论是人还是马。 “驯服?”桦绱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马儿你要驯服了它,它才会认你这个主人。”朝歌给桦绱解惑,解释道。小郡主一双魅惑的眼眸别有深意的看着桦绱,这不光给送了马,还帮着驯服了,嗯——这事怎么就觉得有些不正常呢!这要是李乾成她不奇怪,可是顾公子,他什么时候与桦绱这般相熟了,不曾听她说起过。又想起顾公子的气度容止,如此翩翩少年,倒是看看都会令人心动的,她就不信桦绱不动心! “可我先前骑得那几匹也不需要驯服啊?”桦绱抿嘴不去看朝歌,脸上努力做到淡然。 “那些是早已驯养过后的,况且给你骑得定是性格温顺的马儿。但这匹马性格一看就烈,不驯服怎么会听你的。好在顾公子训好了,要不它能让你骑?”朝歌看出桦绱的不好意思,此时不着急问,反正她又跑不了,谁叫她的大帐在她的旁边呐,慢慢来不急。 “那,它怎么能与我亲近些?”桦绱见这马儿老躲着自己,她一伸手,它就躲,扭着身子,‘抵死不从’!桦绱颇为无奈。 “这就得靠你自己啦,毕竟——顾公子都帮你驯服了。”朝歌看着桦绱幽幽说道。 桦绱歪着头为难得想着,明眸清澈明亮,透着灵气,机灵的转着想着办法。有了,提着裙裾转身回大帐,不一会出来,笑的自信,颇为得意的挑了下小弓眉,那双瑞凤眼中闪现狡黠的目光。走到‘雪白’面前站定,嗖然伸臂摊开手掌在它面前,吓的马儿瞪大眼睛一激灵停住,嗅了嗅后傲气的一昂头,骄傲的不为所动,朝歌好奇的伸头看了眼,是糖果啊!瞧着马儿是不大喜欢,这招看样不行,在后面轻笑出声,都要为这匹马鼓鼓掌,称赞句,有骨气! 桦绱不气馁将背着的另一只手也伸到马脸面前,摊开后一大把五彩糖果,幽幽果香随着秋风徐徐吹散开来。那马幽幽回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仔细的盯着一会儿,还是上前轻轻嗅了嗅,慢慢伸出舌头舔了糖果一下,粉嫩的手心少了两块。桦绱笑得颇为欣慰得意,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马的头顶,此时马儿顾不得仰头,吃的颇为欢实,桦绱冁然一笑说道:“真乖!雪白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回应桦绱的是‘雪白’悠闲的将尾巴甩来甩去,欢快不已,一扫之前的颓废。 朝歌在后面嘴角抽了抽,这也行?真是什么样的主人配什么样的马,桦绱与这马倒是甚为合适。 桦绱执意要亲自将雪白送到西边的马棚,狩猎场中,马是重要的代步工具,虽不敢说一人配一马,可是数量相当庞大。仅一个马棚是绝对不够用的,所以整个猎场前后建了六个马棚。数赛马场西南侧那个最大,而看台后方几十米远搭建的这个最小,能容三十匹而已。但是里面皆是皇爷爷的坐骑,御用之马,自然规格最高。桦绱想将雪白放这里看养,一是近,她过来瞧看方便。二是雪白的膳食自是不用担忧,那里马儿饮用梳洗皆是专门派人打点。。 桦绱厚着脸皮牵着她的小马儿高调过来,到了马棚正巧碰着典厩署主薄大人,瞧见小公主 忙过来请安,问她可有吩咐。桦绱牵着雪白摇着缰绳,一人一马眨巴着黑亮的眼睛瞧着,倒是让一屋子的侍从不明所以。 “主薄大人,这可有吃的,我的马儿饿了。”典厩署主薄在桦绱进棚的时候就瞧见她身边那匹马,八个多月的模样,已经断乳。虽还小,但一看就是血统纯种的汗血宝马。眼睛乌亮透着灵性,是匹好马。 主薄大人听完小公主的话,轻笑出声,忙命身后侍从给马儿喂些吃食,雪白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天生能吃,一连吃了几个新鲜的梨和一些麦子c麦麸,也不见有停下的意思。桦绱流眄四周,这里一匹马住一个马厩,中间还空着两个马厩,若是将雪白放到这里寄养,蹭吃蹭喝,倒是极好的,可是该怎么说那? “小丫头你怎么来这了?”身后响起声音,桦绱不自觉的转身瞧看,是五叔康王李钦贤。 “五叔!”桦绱欣喜的叫道,带动头上的金饰颤动不已。 “呦,你这牵的谁的坐骑,这是汗血宝马?”康王眼瞧到桦绱身侧的小黑驹,对急忙请安的众人摆摆手,免了礼便继续研究桦绱的马儿。 “自然是我的。”小丫头骄傲的歪着小脑袋,喜悦的回道。 康王前后转了一圈,将雪白细细看了一遍,想摸摸小黑躯,被雪白机灵的躲开了,暗道挺有性格:“你从何得来的,这马龄几何?瞧着骨架身条,你倒是好眼力啊。”桦绱答了问话,暗暗欣喜,就像是爹娘听到有人夸孩子,嘴上不说,心下大喜,这份骄傲的感觉桦绱正细细体会。 “你牵倒这来是要作甚?”康王有些不明白,这不是父皇的马棚。 “嗯,我怕别的马棚的人对它不用心,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吃些好的,也得找个有经验的人照看才放心。”桦绱端着一脸正经俏生生的说到,还不时拿眼睛瞟两眼主薄大人,也不知道他听明白了没有。 康王殿下倒是听明白了,拿眼睛瞟了两眼桦绱,真是个鬼丫头。便主动帮着开腔,主薄大人不好拒绝,想着不过是匹马驹,能吃多少呢。太子殿下的嫡女,陛下的嫡孙女,多少要给些薄面的,这次狩猎不就是太子负责,想到这脸上堆起笑应下,说请公主放心定会仔细照看好。 桦绱一听这事妥了,就摸着黑亮泛油光的皮毛说道:“雪白,你在这乖,听话不要闹脾气,我明日就来看你。” “你唤这马雪白?”它是哪里白了,全身黑的都反光,康王殿下背着手一脸质疑的打量,这到底是讽刺呐,还是讽刺! 第三十三章 帘后,有人!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寅时三刻,天还未亮,启明星在遥远的空中依然璀璨夺目。昨晚的彻夜狂欢子时才结束,让人们透支了体力。现下正是沉睡之时,还未见有人此时晨起。 桦绱帐中,兰芗与乳娘给桦绱穿戴好衣衫,梳好发髻,带上嵌宝石花形金钿后,轻唤闭目魂游的小主子:“殿下,殿下。。。醒一醒。” 桦绱一番痛苦的挣扎,总算挣开水肿的眼睑,从铜镜中看到同样水肿着的兰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忍不住说道:“兰芗你的眼皮,真胖!”笑得小婢女气鼓了脸颊,幽怨的瞪着她。桦绱止了笑,饮了盏很薄的小米粥,她从小脾胃虚弱,一吃不易消化的食物或夜间着凉腹部等,便乳食积滞c呕吐不止。请太医号脉后,叮嘱常饮小米粥可健脾消食c补虚养身,所以她每日清晨都会饮一杯。桦绱不喜粘稠从不喝米,还专门找了个水壶终日炖煮,正好不大吃茶,将米汤当水喝,喝了几年后,肠胃没再不舒服,食量也跟着大增。 将绘宝象花珐琅彩六瓣小汤碗放下,在乳娘的催促下,一鼓作气起身接过猩红色水貂披风披在身上,翻起帽子兜头罩上。乳娘一旁疾呼,莫要将发髻弄乱,桦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不干事的。便弯身出了大帐,被迎面扑来的清晨寒气冻得一哆嗦,跺了下脚,急忙拢了拢披风暗语了句好冷,便领着小城子往她帐后方行去。 桦绱一拐弯看到远处挂着图腾的圆形大帐,这边各皇嗣c后妃c官眷等大帐外皆有家族标识c姓氏,帐顶挂着彩旗,彩旗颜色代表品阶,如此来做划分。那远处有顶大帐颇为宽敞,一打眼看过去,周围一时竟找不着与之相当大小的。这大帐与旁边几个帐子围帘上皆绘着红色四爪蟒,在祥云中盘成一团,显然归属一人。 桦绱刚要前行却突然想到什么,嗖的蹲下身,避开大帐前站岗侍卫的目光,快速躲到临近的帐子后。倒是将揣着手低头紧跟在她身后的小城子吓了一跳,本来半眯着眼与周公做最后诀别,忽觉前方异动,小主子身形一闪,脑子还未想明白,身躯早就机警的做出反应。也机灵的蹲下,学着鸭子步飞速冲到主子身后,伸着脖子看了前方一圈,未见异样。满脸诧异的轻声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莫不是——刺客!桦绱还未言语,小城子便已经脑洞大开,自导自演的想象开来。谁叫他前日才新看了一本小话本,书看完了,心平复不下来。连着两日做梦,入书境体验了把飞檐走壁c快如闪电的感觉。累得他不轻,眼下乌青一片,精神正萎靡呢!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夜探天机阁》! “没事,想吓吓父王,你跟着我,别叫他们发现。”桦绱继续偷偷观望远处,因离着远,天色又不明朗,仅仅靠着未燃尽的一个火盆,瞧看不清。 “是,殿下放心。”桦绱未回头,否则看到小城子的表情定要被笑死。正十分入戏,脸上表情悲壮不已,拧眉凹眼窝,做深邃表情状。 该怎么走呢?忽然发现这几个帘子后方有一个稍小在角落中的帐篷,说是小只是相对而言,这帐子后方是木桩搭起的约两米高的木墙,木墙都是开了角门的,门帘前连侍卫都没有,一旁的火盆燃尽,冒着青烟。桦绱垂眸想了下从角门进是最合适的,那帐子估计也没有人,走那里不会被发现。一番精密打算后,与小城子粗略一说,他干脆快速答应下。行动谨慎,观摩四周,指引桦绱正确移动,十分迅速。让跟在他身后的桦绱心底诧异,暗自打量他的背影想到,他。。。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却也没细究,当下怎么进去才是重点。 穿过这个帐子,越过这个木盆,翻过那个木墙,好一番周折迂回,总算来到角门处。轻轻一推,没推动,用力一推,依然‘岿然未动’。怎么平日就没发现这门这么结实!桦绱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到底在干嘛?想想刚刚的行动,心底自嘲了声。早知道走正门了,枉费这番行动,苦笑着正打算放弃起身去正面,被小城子一把拉住宽大锦袖,示意她蹲下。 古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他仅仅一夜就令桦绱另眼相看了。只见城公公优雅自信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刀,拔鞘插刀进入门缝,刀背抵着木栓向一边轻轻移动。 33——2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小城子周身寻看,发现殿下脚边一块前臂长短的小木棍,拾起后猫着腰悄默声的绕过圆形帐子。走到冻的哆嗦的小太监身后,循着机会一手捂住其口鼻,用才捡到的木棍抵着他后腰,附耳咬着牙槽狠声威胁道:“想活命,就闭嘴!”他二人站到一起,小城子足足高出那小太监半个头身位,瞧着挺轻松的便将小太监拖拽转过身背对着桦绱那方,正好方便桦绱行动。 小太监有没有被吓住桦绱是不知道,不过她是惊得不轻。感情平日少根筋总被兰芗欺负的小城子,不对是城公公,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做起刺客都游刃有余,颇有架势,果真她身边的都是人才。这要不是她身边的宫侍,都怀疑是不是真遇上了刺客。果真比平日玩的扮家家酒有趣多了,桦绱玩心大起,黑夜里无声笑迷了眼。被自己逗乐,这是在干嘛? 要是被母妃她们知晓,少不了要笑骂一番,大半夜不就寝,二人跑到这里犯傻劲,还玩的不亦乐乎,都快忘了正事。桦绱敛了笑,刚要绕过,突然听到账里传出极小声:“先去看看。”不仔细听还听不到,只因四周寂静无声,桦绱又恰巧弯身走到门帘边才听到。 桦绱保持不动停在那里,脸上一阵懵,脑中仔细回想辨识,那声音。。。怎么听着像父王! 可是父王为什么会在这个偏僻帐篷中,这个时辰不应该宿在大帐吗?不过皇爷爷将此次秋狝狩猎大会交由父王全权负责,自是要忙碌劳累一番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早来找父王的缘由。白日里她找不到父王,猎场不论大小什么事都要父王过目许可才会进行,偏偏回纥可汗一行此时前来,令父王越加繁忙,无暇顾及其它。 桦绱拽起门帘,刚要推开里面木门,一人着正红圆领胸前绣着四爪蟒的铭袍出大帐。此人一抬头,桦绱惊诧的喊道:“父王——” 太子殿下一顿脚,看着凭空出现正打算进帐的豆蔻少女,从头裹到脚,只余留张白嫩小巧的脸蛋在外,俏挺得鼻尖被冻的微微泛着红色。在华顺的黑色狐狸毛簇拥下,越加显得白皙。太子神情震惊,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由得拔高声量高喊道:“余儿!” 一声高唤,将桦绱随后要问的话给吓忘了,桦绱郁闷,见到她有这么震惊吗?犹豫的唸唸道:“嗯。。。父王,是我”水眸无意向帐里面扫了眼,便看到帐中屏风后一宝蓝色鞋头一闪而过,快的令桦绱以为看花了眼。随着她父王背手掩上门,在昏黄烛光下倒映出了一个身影,可惜此时门已关上。 桦绱疑惑着轻皱眉头,罩着兜帽的小脑袋跟着歪向大帐木门开合的方向,却听太子问道:“余儿!你这个时辰来这里做什么。”语气听着生硬严肃,似是不喜,桦绱忙抬头细看着父王。 被父皇的询问打断了继续要探究的心思,桦绱委屈的回道:“父王最近因秋狝和接待回纥可汗而繁忙不已,余儿都许久未见父王了。那天我都摔下马了,父王也没来看看余儿,我想早些来叫父王到母妃帐中用早膳,可以一家人小聚一会儿。可惜桢儿未来,要是也来了就好了。”桦绱说道最后,语气满是失落,听着很是沮丧,全然没有刚刚来时那番雀跃。 太子听完看着这张失落的小脸,想到刚刚语气硬了些,又记起她坠马,虽无事却心有余悸。他已过而立之年,然身下就桦绱c谦儿和一个极年幼的庶子。偏偏两个皇孙身体羸弱多病,只这个嫡出长女身体健朗,且性格讨喜,模样娇俏可人,他自然也是多加宠爱的。 第三十四章 设宴 1 桦绱一看要训斥责罚他们,双手拽着父王的锦袖说道:“父王,您不要怪他们,是我故意躲着,绕了个弯,走的小侧门,不怨他们的。”桦绱求情道。哎,早知道就直接过来就好,玩什么惊喜游戏,还与小城子来了场角色扮演,凭空多了这么多事端。惊喜没做出来,倒是将父王吓了大跳,挨了训,现在侍卫也跟着她遭殃,果真出门要看黄历的,不假啊!又瞧看了眼四周,除了这两个侍卫,竟没再看到其他人。平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未来储君的身边向来戒备森严,守卫c防备一直做得很到位的说,今日难得的散漫,人员缺少,故又说道:“再说今日值守侍卫怎么这么少啊?” “不许给他们求情!”太子皱眉打断她的话,不用她说完就知道想干嘛。 “父王,本来就是想叫您一起与母妃用个早膳,结果让一群人跟着受训,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这不是让我做恶人嘛。不是父王说,君要有博爱之心爱戴臣民,是你教我的,我自然不想有人因我受累。”桦绱一脸认真正经的回答道。 “你这鬼丫头,还知道拿话堵我。昨日宴会进行到太晚,孤便命他们都去休息了。”又对那俩惶惶不安的侍卫沉声说道:“有公主求情,你二人得罚先记着吧!”罢了罢了,转身进帐,抓紧时间换身袍服,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再论下去,什么都别干了。 桦绱跟在身后,俩侍卫忙谢恩,她边走边说了句免礼也进了帐子,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么少的人,万一有刺客进来怎么办?”热,大帐烧着青铜炉子,温度高,桦绱穿得多,一把拽下帽子,解开斗篷上的丝带,刚刚就觉得有些热,一早与小城子上演了一出大戏,玩得不亦乐乎,早就出了汗水,只是太医说过,切记出汗后见风才忍到现在,小城子赶眼神的上前接过斗篷门边站着听话。 四个婢女c宫侍掀帘进来,端着洗漱用具和清茶。两位宫侍进屏风后服侍太子更换铭袍c幞头。太子平行伸直手臂,宫侍服侍脱下衣袍,太子继续道:“猎场四周守卫并没减少,外围三层守卫,只是孤这几个帐子而已。刺客?刺客防得住,就是没防住你这鬼丫头而已!” 桦绱吐了下小粉舌,做了个鬼脸,提着裙裾向大帐东边内侧,摆放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方走去。一屁股坐在搭着狼皮的官帽椅上,想象着群臣前来回禀事情的感觉,很是新鲜。又执起狼毫蘸墨提笔在空白宣纸上写了个‘准’字,徒然,想起什么问道:“父王,你换熏香了吗?”闻着有股淡淡的香气,说不上来的味道,倒是挺特别的。不太像一般脂粉香气,但也不似男子熏香,父王不是一直用龙涎香嘛?又随意写写画画很是忙碌的样子。 太子殿下穿戴完毕,一手拽了下内衫袖口,听了桦绱的话动作一顿,眼中一扫而过的异样,又继续整理了下腰封,出来说道:“嗯,换了个香囊,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味道挺特别。”对上前来倒茶的宫女姐姐摆了摆手,她不喜欢清晨饮茶。 太子走到她身后,想望望写的是什么,桦绱抬起头扬着粉嫩的小脸问道可是好了。她父王一点头,桦绱放下笔起身拉着他往账外走去,再不去,母妃会等急的!少女纤瘦的背影透着青春活力。 等父女二人离开后,宫女前来整理擦拭桌椅,白色平整的熟宣纸上,用行楷写了一行小字‘愿父王多陪陪母妃与余儿。’下方是一个大大的‘准’字。 刚刚那处木栏门旁的帐子,瘦弱的小太监掀开布帘敲了两下里面的木门,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一罩着斗篷的宫女走出来。二人未言语,小太监走在前探头半开的小偏门,谨慎望了眼四周。转头给瞧不清模样的宫女一个眼神,双双出门,匆匆离去,消失在漆黑的夜中。 太子妃娘娘坐在膳桌前,娴静的脸面上神情不定,眉宇有淡淡的轻愁。小太监刚刚进来回话,没瞧见太子殿下与公主二人,她听后未言语。也是刚刚才听身边的大宫女说,桦绱那丫头去喊她父王来她帐中用膳。她好长一段时日都是失眠不易入睡,昨日可能与回纥王妃聊的太晚,王妃兴致高,她不能失了礼数,自是要陪到底的,可是到最后真有些困乏睁不开眼了,王妃才离去。她这一夜难得好眠,只是半个时辰前,宫女来喊她起身,说了原由。 她也不知该欢喜还是怪他们,跟着公主瞎胡闹,太子近日公事繁重,就不要去打扰添乱。宫女宽慰,小公主一番好意,娘娘就莫要扫了小主子的兴致,正好太子殿下许久不曾来娘娘屋里了,是喜事。且昨日早与膳房说好了,马上就能上菜。太子与礼部c太仆寺等连夜忙碌,用膳时辰比一般官眷早,自是要另安排时间准备,不过是听小公主吩咐,将膳食带到太子妃娘娘帐里,换个位置而已。 太子妃帐中那几个宫女站在 帐门外引领而望,焦急的走来走去。太子妃都以为不能来的时候,小太监一路飞快跑回来欢喜地说道:“娘娘,来了来了。” 太子妃听后轻轻呼了口气,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笑意,几个宫女高声问道‘真的’,说完又觉得失态,忙屈膝致歉。太子妃没在意,摆摆手命她们起身,转头问道小太监:“到哪了?”小太监回话还有五十米就来了。 御膳房时间拿捏的极好,也是刚刚才布好饭菜退下,太子妃起身让身边宫女瞧看一番,无不妥后,出大帐在账外等候。正好看到桦绱跟在她父王身侧向这边走来,她的女儿真是大姑娘了,长高了也有了少女的柔美。桦绱远远喊着:“母妃——”青春四溢的小脸扬着灿烂笑容,让太子妃也弯了唇角。 34——2 一群宫女帐外侍奉,太子妃给太子与桦绱各盛了一小碗皮蛋瘦肉粥,他父女两个口味相同都不喜欢甜粥。桦绱就着香丁茄子酱菜和葱香小酥饼吃的欢实,不知是不是因为正长身体的时候,最近总是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太子给桦绱夹了菜,问桦绱怎么这么能吃,桦绱扬着塞得鼓鼓的腮帮皱眉回道:“放心吧父王,吃不垮你的。”那小模样把太子逗笑了,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边吃边开心的聊着,一时气氛十分欢快温馨。 太子妃抿了两口粥放下小汤勺,看着太子神色问道:“殿下,大前日余儿坠马了,好在无碍。多亏顾家小郎君的舍身相救,才让余儿毫发无伤。臣妾觉得理应答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且那日在医帐碰巧见到顾夫人,也已经说了。臣妾想,想在东宫设宴,不知殿下意如何。” 太子眼睑低垂正夹着菜,听到这抬眸停下筷子问道:“是顾太傅家的公子?” “正是,臣妾见过的,是个风华出众的少年。”想想那出挑的气度c容止与江家小公子并行站一起,都是不可多得的少年郎。太子妃给桦绱夹着菜,这丫头近来食量大增,以前没见这么能吃,也不长肉。今年就看到她身量蹿高不少,都长了个子。 “嗯,你看着办吧!邀顾夫人和他家儿女参宴,孤就不参加了。备份厚礼给顾家小郎君。”太子端起彩绘瓷碗,快速扒拉了两口粥,便取巾帕试了嘴角,起身说道:“你们慢慢用,孤有事先走。”太子妃跟着送出帐外,早有小太监一旁等候,说是礼部侍郎有急事回奏,一行人匆匆离去。 太子走后,桦绱吃完小酥饼用花茶水漱了口,起身也要离开,太子妃问道:“才用了早膳,急着去哪?” “母妃,我才得了匹小马驹,我要去看看。”桦绱腆着明媚的笑脸,昨日才得了心爱之物,这新鲜劲还没过呢,不得天天去看几眼才放心。 “马驹?你八皇叔给你的。”太子妃拉着桦绱的手拖住她,问了句。 “不是,母妃你别问了,我要走了。”桦绱急着起身,又不想跟母妃说顾公子给她换的小黑马。女孩子嘛,这个年龄都有小秘密了,哪能事事报备,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你才摔下马,怎么不长记性。姑娘家家,少碰那些激烈的活动,别让我跟着你担心,你看看之凝,你就不能学学,多娴静大气。没事做做女红,过了年我得给你找个师傅好好将绣工水平提提才是正经。”太子妃娘娘将桦绱摁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了念叨。 桦绱噘着嘴,不开心都写脸上,小声的反驳道:“之凝才不喜欢做女工,她喜欢读书和写意画,母妃你被她骗了。” 双手背在身后接着说道:“来猎场不骑射,谈什么女红?那三十五位闺秀还猎了三百只猎物,连皇爷爷都夸她们‘巾帼不让须眉’呢,要是皇爷爷做女工我就做!”挂着婴儿肥的小粉脸上满是不乐意,她最讨厌做女工了,还要专门给她请个师傅,那日子怎么过呀。 太子妃看着桦绱,这小嘴怼起话来也是真气人:“你!这孩子口无遮拦!走走走,去看你的马驹去,别在这气我。” 桦绱瞥了眼母妃后,缓缓起身,端足了端庄优雅的架子,脸上表情恬静。左手轻搭在右手上垂于小腹前,缓缓屈膝半蹲下,低首行礼,恭敬的答道,语速适中,声音轻柔潺潺如泉水,又起身迤迤然离去。 太子妃抿嘴表情无奈的看着桦绱离去的身影,不知要笑还是要生气,最后摇了摇头,叹道:“这鬼丫头,真拿她没法子,若是桢儿有她一半的活力就好了。” 说起桢儿,太子妃又担忧起来。余儿若是男孩,她便不会这样难做。她在的位置,权利远比亲情现实。这几日母亲来找她聊家常,在这猎场见面方便些。母亲说堂叔家的嫡女十八岁还未许人家,今年参选秀女,已经过了初试。问她,若是让堂妹进这东宫,姐妹有个帮衬,自是多些底气。她听后震惊不已,久久不曾言语,只觉得血气上涌,头顶疼的一抽一抽的,一时天昏地暗。想不到,想不到父亲与祖母竟然有这样的打算,她苍白着脸望向母亲,母亲被她瞧的面容尴尬,眼神躲闪。显然是被逼着过来说这些话的,她又不是不知道,父亲与祖母对母亲的态度。她控制不住眼泪涌入眼眶,哽咽的问道:“当真好吗?” 堂妹她少时见过,那时虽小,却能看出是个明艳活泼的,十八岁的姑娘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来东宫会令她如同‘牢狱’的生活更加艰难些。她是无所谓了,可是余儿和桢儿该怎么办,若是得宠就是她一人的悲剧,若不得宠东宫不过再多个可怜人罢了。 “小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长命百岁的。等大些习武后,身体也就变得强壮了。娘娘不必忧心。”宫女过来宽慰道。 “若真如你所说 就好了,余儿才坠马又去找马驹,看样是没留下阴影。”太子妃这时才执起筷子,用早膳。 “刚刚听小城子说,小公主的这匹马还是大宛名驹,血统纯正。是顾公子拿比赛奖赏的弓与马鞍换得的。”宫女一试粥已经有些凉了,舀了大碗放入一旁的小火炉上温热。 “什么意思?”宫女把刚刚听来的话跟太子妃娘娘说了一番,倒是令太子妃意外。 “本宫见过,是个好孩子,一瞧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的。”可惜那样的世家,要不。。。轻笑了下,摇了摇头,那样的家世自是不可能的。又说道:“也不知道,将来余儿会找个什么样的驸马,能赶上顾公子一半就行了,主要是对余儿好,本宫就放心了。” “娘娘快别愁了,小公主长得娇俏可人,性子也和善讨喜,又是这般高贵的出身,天下哪个男子不肖想。”总有不热衷官场仕途的清高公子与小公主相配。 第三十五章 与君一同赏秋色 1 桦绱去马棚看了眼好吃好喝过的惬意的雪白,小家伙没心没肺的见了她也没多热切,倒是对小太监托盘中的梨念念不忘。桦绱命小城子将带的一瓶黑茶给了主薄大人,此茶为贡品,主薄大人倒是很识货,一眼识出‘渠江薄片’,作揖谢恩。 回来的路上前方百米处的过道,乌泱泱一群身着窄袖劲装武服少年,身姿挺拔,意气风发,远远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那其中着墨黑袍左胸前绣金色宝相花的少年,气质清贵,身姿挺拔,墨发高束发顶,露出饱满的额头,英气俊朗。不知听到什么,扬起嘴角,侧颜也是如此帅气。是——他。桦绱停下脚步,被诸多帐篷挡住视线,那道身影一闪而过。 不由自主的跟着那道清俊身影前行,向刚刚他们离开的方位走去,越往前走声音越吵杂,远远地看着他们一行昂首阔步路过主看台,穿过各赛场,青春的感染力遮也遮不住。而桦绱总能一眼就看到他,肩宽腿长将武服衬得更加挺拔。因着黑袍,清雅中透着帅气,他总散发着一股特别的气质,令人难以忽视,自带引力。 随着行走锦袍翻飞,他突然侧首看着一旁低头前行的队友,不知是哪家公子,桦绱从背影没认出。俩人不知在言语什么,旁边射箭场人声鼎沸,正在进行官吏组射箭比赛。桦绱与他相隔十多米的距离,根本就听不清,只看到他抬起左手,将手上的护腕摘下,递给旁边的公子。而他手腕间只用黑色布条束着袖口,武服袖口太宽活动时多有不便,会带上彩锦绣制的同色护腕来固定收拢,方便活动。 他背着手,手中抓着乌鞭,鞭子系着暗红色吊穗,随着走动轻轻摇晃,抬头仰望天空。秋日的天空湛蓝秀美,远处大片蓬松的白云慢慢飘来,苍鹰平直翅膀划过天空,不知它的视野下,辽阔的大地,金黄的山林是不是也这般壮美。这几日天公作美,晴朗无雨,比赛进行的十分顺利,不会因秋雨中断比赛,赛场也无泥泞。 桦绱从来没有像这样跟在一个人身后,只是一起默默前行,不知他看到的风景是不是与她一样。蓝天白云,秋风拂面,风带着凉意吹散四周的喧闹,周身变得寂静,仿佛只余他二人,心境如此平静无澜,他无论何时好像都是这么从容淡定,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睿智冷静。 不知不觉走到赛场,桦绱突然觉得这条路变短了。只见主事大人与裁判侍从瞧见他们一行进入赛场,过去与他们核对身份,检查马具。桦绱收回目光,旁边小城子问道:“主子,找谁呐?奴才给您打听打听。”说完引领而望的将赛场粗略看了个遍自顾说道:“奴才看了,没八皇子。倒是有小郡主c施家姑娘她们在那。”用手指了指方位。 “不用,我在这看看就好。”桦绱淡淡的说道,乌亮的墨眸紧盯着一个方位,那里有她好奇的少年。各赛场四周皆围着不少观赛人员,今日已经是狩猎第五天,各项重要比赛皆进入半决赛或决赛阶段,决赛会在主场比试。届时天家携各王公c朝中大员在场边观看,是光耀门楣的大好时机。女眷那边也是名门闺秀看台上观看,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展示武艺,不日也好上门说亲,总要有个优势供媒人夸赞。 没过多长时间,小城子一副开心的模样回来跟桦绱念叨刚刚收集的讯息:“这是马球少年组的半决赛,七皇子因贵妃娘娘身体不虞,带着六公主先行回长安了。他们那组换了人,倒也进了半决赛,不过临时换人,场上的默契不足,比赛要受些影响的。” “小皇姑也回去了?怎么没人告诉我?”桦绱吃惊地问道,贤妃娘娘身体近来抱恙她是知晓的,不过好端端的将七皇叔与小皇姑召回去,莫不是病情加剧?桦绱皱着眉想着。 “哦,瞧奴才这脑子,昨天公主去送雪白的时候,六公主的婢女迎荷姐姐过来跟奴才说,六公主外祖母想见见贤妃娘娘,探探病情,公主就陪同先行回长安,七皇子护送。说让公主不必担心,回宫见。”原来如此,昨夜狂欢小城子看着回纥的精彩表演将这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小城子连声说了两句奴才该死,被桦绱制止。 “行了,就是个口信,我知晓了。”不是坏事就行,况且小城子今早令她欢心,就原谅他的小过失。昨夜难怪没见到小皇姑,她与朝歌坐在母妃身边,光顾着去看表演了,没和她们几个坐在一起。后来被朝歌追问顾公子送马的事,吓得她急忙看向母妃,好在母妃忙着招呼回纥王妃,没听到,但也让她闹了个大红脸。朝歌怕桦绱跑了,拽着她的胳膊一副不听到全程不罢休的架势。令桦绱小脸整晚如同灌了清酒一般,红的像天边的朝霞。母妃一回头看着她问道是不是偷偷饮酒了,将朝歌逗得忍不住扯着绢帕掩嘴偷笑。更令母妃怀疑,拉着她逼问,桦绱又委屈又好笑,哭笑不得。还是后排一位好心夫人给她解围,告诉母妃,她并没有饮酒。 朝歌止了笑,刚要再次‘行刑逼供’,这时回纥可汗主动对皇爷爷说:“既然正在举行各项武艺大赛,不如改日选个时间进行场友谊赛可好,增进情谊,陛下意如何。” 皇爷爷自是应下,回纥可汗觉得晚会只有歌舞稍逊色,不如进行一场武艺比试。说完这句后朝中各大臣面色严肃,一时气氛冷凝。皇爷爷抬眸一声朗笑化解尴尬,出声应下。不过有条件,宴会场女眷幼儿众多不能见血,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国的将领赢得比赛,桦绱也不例外,与朝歌二人坐正身子止了笑,观察宴会场所有参宴官员。两个人在讨论皇爷爷会选谁参加,就一场,却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比赛,这关乎宏国的颜面! 35——2 回纥参赛比武的是有号称第一勇士头衔的某将军,这还是听母妃旁边的回纥王妃说的,王妃富态圆润的脸上扬着骄傲与自信,好像比赛志在必得了一样。 她两个小丫头听着自是不服气的,可当那将军一入场,全场只听阵阵抽气声。不由得疑问这是人?还是熊?实在太魁梧巨大了些。身高六尺有余,那胳膊得有桦绱腰那么粗,腹宽如同青铜鼎,长得凶神恶煞,前胸后背绘着不知名的图腾。桦绱仅看着他腿都有些软了,也不知是哪位将军出战,这真是个艰巨的挑战。 皇爷爷斜靠在龙榻上,突然抬眸看着前方轻笑,众人循着天家目光转头。一身姿矫健c高大挺拔的男子着黑衣锦袍出现在舞台入口。手戴皮革手套,足蹬墨色长靴,全身黑色包裹,几欲融入黑夜。那张脸上覆着黑色面具,面具画着可怖纹样,没错,是黑羽卫的人! 桦绱疑问的轻声问道同样专注看着台上的朝歌:“你说他,能赢吗?” 朝歌并没立刻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过了会转头说道:“能。” 桦绱刚要问她怎么知晓的,说的如此肯定,毕竟比都没比呢。裁判已经吹哨,比试开始。 黑羽卫静静立在那里,未动分毫,腰杆挺拔如擎天树,屹立不动。回纥将军紧盯他,像巨熊般忽然急速朝黑羽卫扑来,场中有胆小女子吓得失声尖叫,与他庞大的身形相比,并不显得笨重,动作相当快速。黑羽卫依然未动,像在那里扎根般。莫不是被吓愣了,有的人不忍直观,微微垂下眼睑。黑羽卫与那将军铁拳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轻点脚尖,如同鬼魅般瞬间移到回纥将军身后站定。真的是眨眼功夫,快的恍了个神。如此几次,黑羽卫依然气定神闲,虽看不到神情但也不难想象。 回纥可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扬声高喊了句:“只躲不战,比的没劲。” 话刚说完,只瞧见黑影急速向前飞身跃起,还没瞧清如何出手,回纥将军仰面倒地,重重摔在武台中央,倒地未起。场边侍从c太医急忙上前诊治,好在并无性命之忧。是打在咽喉与胸口,有好大一片淤血。因出手太快根本无法设防,而此将军胸口四条肋骨骨折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黑羽卫在太医上台那刻,对明皇拱手作揖,转身从容离开,消失于夜色之中。 那黑羽卫像是打脸一般骤然出手,让回纥可汗有些下不来台阶,脸色悻悻,不过倒没失了气度,回道:“在陛下与诸位皇亲们面前献丑了,输得心服口服。” 明皇爽朗一笑,扬起酒杯说道:“一场比试,不过是切磋武艺,大家瞧着乐呵乐呵。”与回纥可汗将杯中酒一仰而尽,宴会又恢复气氛,轻松热闹。 桦绱转头对朝歌说道:“你是怎么晓得,神了,竟真的赢了。” 朝歌慢慢转过头,目光直直的盯着桦绱眼眸,悠悠说道:“余儿,我。。。” “什么?”桦绱被朝歌的神情惊到,急忙问道。 “我真好奇他面具下的模样。”桦绱听后小嘴微张,水眸圆睁。朝歌你莫不是魔怔了吧!那是黑羽卫,你的小命要紧。 “唔——”一长号声起,比赛正式开始。桦绱看向赛场,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能一眼从众人里面找到他。驱马前行,挥杆击球,动作利落,驰骋赛场,举手投足间透着潇洒帅气。 “江公子那队几个人是在狩猎时名声大噪的公子,皆出自名门世家。”桦绱斜前方有几位朝中官员聚在一旁观看赛势,边闲聊道。 “想不到,不光书念得好,武艺也十分出众。”其中一位听自家小儿提起这几人在书院时的名次,所以才知晓。 “顾家小郎君的马球打得真是不错,与江公子配合十分默契。这都截了两次球了。。。” 桦绱轻轻扬了嘴角,笑脸甜美。手抓着袖口,认真地注视场中,紧跟着那道英挺身影移动。 “小丫头,瞧谁呢?”身后响起秀美的嗓音,很有辨识度,有些熟悉,桦绱疑问的回首瞧看。 看清来人,小脸扬起娇美的笑容,脆生生的喊道:“姑奶奶!”随着桦绱惊喜的高喊,前面观赛事的众人忙回头看向这里,纷纷起身请安。 “别这么叫,平白被你喊老了。”昌荣大长公主浓丽的眉眼自带风情,唇角微扬,妩媚动人。头冠奢美华丽,锦衣华服精致考究。 大长公主眉眼一瞟赛场,追问道:“在看什么呢?”桦绱急忙说没有,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拉着桦绱的胳膊伸平上下瞧看,暗暗叹到:“想不到余儿也长大了,有了小秘密。”桦绱小脸蛋上浮现两朵小桃花,嫣嫣然。 “来,跟我老人家聊聊是哪家的少年,惹得东宫小公 主春心萌动了。”大长公主将桦绱的小胳膊搭在自己右臂上,带着桦绱绕过赛场向旁边树林小道走去,一群侍卫宫女在她门身后五六米不远不近的跟着。秋天有秋天的味道,红枫c红花檵木等树木色泽浓丽,瓦蓝的天空映衬下,美的就像一副画。 “没有的,您什么时候来的?”桦绱乌亮亮的眸子飞快看了她一眼,然后紧盯脚下堆满落叶的大地,闪烁其词。 大长公主斜睨了桦绱那副害羞躲闪的模样,轻笑出声,看着丰茂树林说道:“虽说我的辈分大,不过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让我猜猜,嗯——莫不是顾家小郎君?”大长公主玩心大起,有意捉弄,故意说道。 桦绱看天看地看鸟儿,抿着嘴角最后实在受不了大长公主探究的眼神,停下脚步嗖的转身嘟着嘴回道:“您都知道,还问什么呀?”不好意思的看向一旁树木。 “果然,这英雄救美大概是每场爱情的开端。”大长公主眼神深远的瞧看着远处,幽幽说道。 “您怎么知道他救了我。”桦绱疑惑地问出口,说完又醒悟,皱着眉喊道:“哎呀——姑奶奶你套我话!”这不是明摆着承认了嘛! 第三十六章 无悔与君相恋 1 “顾家公子救了东宫小公主的事,除了皇兄和群臣,猎场有谁不知晓,还用套你的话。不过你这小丫头眼光不错,那朗朗少年c风流潇洒的确令人倾心。”刚刚桦绱跟在那群少年身后,与她迎面走来后擦身而过,自始至终只追寻那道身影。竟然没有看到她,那专注的神情令她颇感意外。清亮眼眸中闪烁的柔光是很久以前她曾在自己眼中瞧见得。还记得那是个明媚的夏日中午,坐在梳妆桌前拿着少年托人送来的书信,铜镜中的她弯了眉眼,脸上浮现喜悦与少女的娇羞。那份心情,几十年以后的今日都不曾忘怀。 “那您年少时也为谁倾心过吗?”桦绱看着她目光悠远不知在想着什么,虽姑奶奶的年岁比母妃还要年长两岁,可依然透着妩媚风情,精致的妆容将深邃的五官刻画得更为立体,朱唇含笑,气质高贵。若是年轻时定有小郎君为她魂牵梦萦,梦寐不忘。 大长公主转头望着桦绱青春的脸蛋,笑道:“谁不曾年少。”古人常云‘人不风流枉少年’,年少时不谈场青恋,太遗憾了。又想到什么,说:“可是这少年之恋大多无果,是伤情之事。” “伤情,那您后悔吗?”桦绱紧盯着她的神色,表情认真地问道。 虽然不能白首到老;虽然连相见都是奢望,可每年等他的那封平安信与信中的一粒相思豆,却总能令她欢喜许久,亦如年少相恋时的甜蜜心境;虽然如今天人永隔c深思相别;虽然。。。可是,她面上神情淡淡,却目光坚定的回道:“不曾,无悔与君相恋。” 桦绱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神情,心中随着这句‘无悔与君相恋’而情绪涌动不能平复。是啊,为何要瞻前顾后,为何要思虑甚多,即使不能在一起又怎样,不能阻碍倾慕与他,她应该庆幸与她相识,使得豆蔻年华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因为情谊的滋生,顾琰羲,再念到这三个字,心底已经不再平静。 “若爱会痛,你可还会爱?”她是过来人,看到桦绱就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没人告与她,你不该爱上那个家世显赫c簪缨势豪出身的少年,可是当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心意已经收不回来了。他该驰骋疆场,实现抱负,而不是待在公主府院里混混度日。她放手,何尝不是一种爱的方式。 桦绱沉吟半刻,抬头盯着大长公主的眼睛说道:“不爱又怎么知晓会痛!”笑靥嫣然,面如花般娇艳,情如柳条般柔韧。 赛场那边依然人声鼎沸,喧闹无比。大长公主要回帐中休憩,听宫女回禀,说是某侯府夫人拜见,问桦绱可要一同前往,桦绱婉拒,她还有事就不去了。被大长公主揶揄了一番,二人分开。小城子上前问道:“公主,咱们去哪?” 正说着兰芗带着四个宫女从一旁匆匆跑过来,一走近就噘着嘴抱怨:“公主,您去哪了,也不告诉奴婢,奴婢带着人满赛场转了不知多少圈了,腿都跑细了。”桦绱说去见了姑奶奶,陪她聊了会,兰芗又碎碎念了几句,被一旁赛场上的赛势吸引过去。 “公主,现下咱们去哪?哎——那边是射箭场。”主仆几人边走边看,兰芗好奇,哪里人多她便多瞧看几眼。 小城子与兰芗拌着嘴,看着主子许久不曾言语,小城子对兰芗使了个眼色,兰芗知晓的点了点头问道:“公主,是有什么事?” “兰芗,你知不知道尚功局此次可有派人前来?”尚功局是女官六局之一,掌督宫服缝制。 “自是会派人前来,不过公主问这个做什么?”兰芗歪着头想了下,回道,又奇怪好端端的问这个,公主带的换洗衣物足够了。 桦绱心里有事,也没多说,就让小城子打听位置,一起前去。别说还真是挺远,赛场在南,尚功局在北,不光尚宫局,其他六局c各寺等都在此处驻扎。桦绱走进大帐,掌制尚宫在右边那与小太监吩咐着事由,莫要将衣物送错了位置云云,小太监点头回道。左边十几位绣娘不停手的做着女红,很是忙碌。桦绱站在一角盯着离着她最近的一位绣娘,绷子将锦缎绷直,捏着绣花针手法急速,扎针拔线,针法多变,用色着重阴阳浓淡,绣工讲究。 尚宫吩咐完转身瞧见一娇艳秀丽的小丫头出现在帐中,一双眼眸黑亮出其,鹅蛋小脸五官秀美,身着橘黄武服,将肌肤衬得雪白粉嫩。她是不识桦绱的,虽宫中当值多年,但只是在尚功局内院,与各宫贵人不曾有来往,有时因罗裙华衫中绣工出众受赏赐,也皆是小太监将赏赐之物带过来,再带个口信,仅此而已。这么直接过来的还是头一遭!只从桦绱随身佩戴的饰物也不难猜到定是皇亲国戚,而身边还跟着太监宫女,显然是宫中的小主子,偏偏桦绱今日穿的这件武服腰封是她绣的,她想了一下记起原来是东宫的小主子,忙上前问安,一旁忙碌的绣娘也纷纷停手起 身请安。桦绱命她们各忙各的,不必在意她,绣娘们又专心低首忙碌起来。 “不知殿下来尚功局可有事吩咐?”这尚宫长得眉眼清淡,端静和善,等桦绱说完问道。 桦绱犹豫着问道:“嗯,我想找副绣品,可有护腕。” “有的,公主要成品还是有心仪的纹样,单独绣制?”这尚宫始终淡笑有理,指引桦绱去里帐走去。这猎场搭建的大帐有两三个方形的帐子相连,合起一个共大的空间。 “哦,那个,有没有男子的护腕?”终究是小姑娘,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送人绣品,自是有些羞涩的。 “男子?有。”掌制尚宫重复问了遍,不该问的不问。带着桦绱走到架子旁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摆放着成捆护腕皆已做成,只是没有绣制纹样,而木盒角落有三幅成品护腕,尚宫取出递给桦绱,桦绱一眼相中黑色的那副,金色绣线绣着祥云图案,比统一发放的武服配的护腕做工精良太多,桦绱想象了下,与他的衣服是极搭的。 掌制尚宫轻轻笑了下,这可是给七皇子新做的武服配的护腕,来猎场的第二天她才绣的。好在不急用,算了,既然小公主喜欢,大不了再做幅吧! 36——2 桦绱极大气的命小城子给了两块金条和一个镯子以表谢意,出了帐篷往回走。兰芗跟在桦绱身后倾身问道:“公主去选了什么?咱们要去哪呀!”桦绱快步向前走,边走边回了句,回大帐。兰芗听后撇了下嘴有些失望,不去赛场了,那多热闹啊! 桦绱转头唤小城子:“你去喊李乾成过来,就说本公主有事找他,速来。”小城子顿了下,得令飞快离去。 兰芗跟在桦绱身边不解的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事?”是她错过什么了吗?转头好奇的观察主子的神色,并没有发现恼怒严肃之色,反倒是喜悦掩也掩不住,从眉眼以及微微上扬的唇角透出喜色,到底是什么呀,好奇死了! 小城子气喘吁吁的跑遍了大半个赛场总算在比武场边的帐篷找到了正主,正跟赵公子他们研究兵器呢!聊得热火朝天,各兵器如数家珍。 桦绱回到帐子,就去格物柜那里找合适的小盒子,桦绱有收拾小玩意的喜好,漂亮的小木盒c绣工卓越的布带c珐琅鎏金盒子。。。哪个合适呢?正犯了选择困难症,兰芗在一旁不解的看着,一旁帮着收拾。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听到帐门外有宫女侍从喊道:“八皇子殿下安康。”伴随着问安声起,帐子门帘打开,李乾成微扬着面,度着方步进来。 “来了,李乾成快过来。”桦绱抬了下眼眸,朝他唤到。 “李小余!叫叔!”李乾成脚步一顿,脸一变,拧眉抿嘴粗声粗气的喊道。 桦绱懒得与他相互打嘴架,催促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等等,好事坏事?神神秘秘的急成这样。”背着手,表情十分傲慢的问道。伸手拾起小丫鬟托盘中方形玉茶杯,刚刚泡上清茶,茶叶悠闲地轻浮水面,袅袅清香挥散开来。 李乾成撩袍舒适的坐在榻椅上,桦绱乌溜溜的黑眸机灵的转了个弯,轻吸了口气,走上前来娓娓道来:“刚刚我去赛场找施雯几个,偶然瞧到江玦哥哥和顾公子他们,看见顾公子将护腕给了旁人,而自己只用布条扎着锦袖。你看啊——顾公子用奖赏给我换了雪白,我是不是得表达一下谢意,不如你将这副护腕帮我给他,还他个人情。” 李乾成刚刚抿了口绿茶,还是太烫,放下玉杯,听桦绱言语完,缓缓掀起眼睑,面无表情的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桦绱,目光灼灼。看的桦绱心跳加快,只觉得有些不自在,竟然有些紧张,眼神有许躲闪的问道:“怎么了?”小姑娘终有些羞涩,女儿家的心事怎能轻易被别人知晓,再熟也不行! 八皇子浓眉长眸,鼻梁高挺。好看丰润的唇形此时上扬,扯出个弧度,似笑非笑的紧盯着桦绱,盯得桦绱小脸蛋开始泛红晕,才站起身说道:“李小余,北辰拿御赐奖赏给你换的马驹,你就给个护腕还人情,好意思吗?自己说出的话,别脸红!” 桦绱听后紧张的心口一松,大呼一口气转头望着李乾成抿唇回道:“这不是,这不是还没寻到恰当的机会嘛。”徒然送些名贵之物,有些不大妥,毕竟男女之间还有不可私相授受这条大纲在脑门上压着呢。虽说是公主c虽说救命之恩,然多少要忌惮一番的。 “拿来吧,我瞅瞅。”李乾成是刀子嘴,虽这样言语,还是向桦绱要了那绣工精美的小绸袋。伸手从里面取出护腕,色彩浓丽深沉c色彩渐变有序;且纹样别致c绣工精湛,简直可与书画技艺媲美争艳。绣的是类似鸢尾花型般的不明花种,却真真好看,想不到男子袖封上绣制花卉也如此悦目;你瞧那普兰c钴蓝与淡蓝的过度,浓淡有致,布局又十分饱满,一旁六粒小扣,还是乌金镶嵌宝石的呢。这般讲究隐约在七叔那里见过两次,七叔在衣品上数着出众,会打扮的男子是极有魅力的。当然他——也是极好的,桦绱极力掩住欲上扬的嘴角。 “你从哪得来的?这绣品色彩富丽鲜艳c用色阴阳浓淡的水平叹为观止。”还有袖扣,还没有小指指甲盖大,就这般袖珍都雕刻着花纹,细节都能做到如此,果真是佳品。男子服饰款式c纹路远不及女子的丰富,平日多纯色衣袍,会在胸前中正或一边绣制花纹图样,若是配上这袖套,嗯,定十分帅气。 李乾成左右不停地翻看着,嘴上继续说道:“嗯,北辰他们进决赛了,是能用到,行我知晓了。不过,我的呢?”仰起头,眨着眼睛,表情十分乖巧天真,眼巴巴的望着桦绱。 桦绱被问的一噎,与他大眼瞪小眼:“什么?你那么多武服穿都穿不过来,我还用给你,你的衣袍不都是尚功局的给特定缝制,你就让她们给你多做幅就是了。” 八皇子皱着浓眉冷冷的盯着桦绱,气鼓鼓的噘了下嘴,没好气的喊道:“自己送。” 桦绱没有丝毫退步的也高声喊回去:“不行,叫人 看着不好。”她这是信任他,才让他替他送的。 “嘿,别人瞧着不好,我知道就好啊?”八皇子一听来气了,表情浮夸的冷笑了声,幽怨的说道:“再说了,都没我的。” “。。。”桦绱被李乾成的表情震的一愣一愣的,他这又是闹什么孩子脾气,懒得搭理,嫌弃的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八皇子瞧她竟然不搭理自个,佯装生气的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大爷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第二日,主赛场一会将要举行少年组马球决赛,一群少年场边谈笑,意气风发的模样令人不住侧目,连看台正中明皇龙目都含笑,不住点头称赞。八皇子身边立着一位着墨黑劲装的清朗少年,气质卓然。随着哨声起,翻身上马,左手拉直缰绳,右手握着球杆,驱马从容进场。那宽大的袍袖扎进护腕,利落帅气,护腕上以蓝色调为主的花卉色泽饱满,栩栩如生。 第三十七章 女为悦己者容 1 朝阳在天际探出,大放华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空中越过,唤醒沉睡的人们。 桦绱忽然睁开双眸,飞快地眨动了几下,放空的盯着床顶的精美绘作。从猎场回来有一个月了,许是玩的太疯,回来就感觉力气像是被抽走了,每日不得劲,抬不动胳膊迈不开腿的,就想躺着。小皇姑她们皆是如此,便安安静静的消停了段时日,好不容易才休息过来。 哦,对了,今日她可有个行程。思极至此,忍不住拽着被角掩面甜笑,就是参加顾家嫡女顾笙歌的生辰宴。怎么能与她相熟,还要从猎场回来第十日说起,母妃做东于东宫设宴盛邀顾夫人c及顾琰羲c顾笙歌兄妹二人,以表对顾公子舍身相救之恩。桦绱还叫着李乾成c行臻和朝歌作陪。 那日桦绱忙活了一早,总算在换了不知多少套礼服后,终于选定了鹅黄留仙裙,长披曳地,明艳动人。头梳双刀髻,金嵌宝石珍珠垂穗发簪插于额前,金穗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将人衬的灵动娇美。小脸第一次画着如此细致的桃花妆,额间画花钿,唇角点笑靥,她此番盛装绝对是不曾有过的,以至她一踏进宴庭,将太子妃娘娘惊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婷婷丽丽的一路走来,澹然娴静的于自己身旁落座。李乾成正与顾琰羲聊着他新得来的长弓,直觉左边仙仙袅袅的倩影一闪而过,再细细一瞅,李小余。她,这是干嘛呢?顾公子随着八皇子的目光所到方向瞧去,定了眼眸。 朝歌身体不动,抿唇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盛装出席的桦绱,弯了嘴角。别有深意的瞅了眼斜对面表情微妙的顾家公子,随后露出一个了然如心的轻笑。 有句话说的极妙,女为悦己者容,精辟呀! 朝歌开心的吃了个蜜枣,嗯,真甜,四周都冒起了粉色泡泡,冬季都没过,怎么感觉春天来了呢? 一顿午膳气氛十分融洽的结束,太子妃留顾夫人闲聊,难得她有这番好兴致。最近她神情憔悴,身量清减了不少。难得与顾夫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顾夫人谈吐风趣,气质卓然,貌美心慈,见地深远,正好开导一番。太子未到,倒也让内侍递了话,女眷在不便前来,差人添了几道菜品,给顾家兄妹二人赏赐了小礼。 李乾成带着顾公子去了自己的寝殿,炫耀那把宝弓了。 桦绱她们三个到她寝宫休憩,小姑娘之间聊不完的话题。聊到兴高之时,顾笙歌说月底父母要设宴,施c杜等几家交好亲眷一起小聚恰巧那天是她的生辰宴,邀请桦绱来参加,也就是今日。说完才觉不妥,忙起身说:“公主c郡主是小女逾距了。”顾笙歌与顾公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随了顾夫人隐约眉眼有丝相同的神韵罢了。也是个俊俏的丫头,性格开朗,懂事明理比桦绱小一岁。 “好啊,我去。”顾家姑娘正惴惴不安,不料桦绱欣然答应,拉她坐下。 时间飞转,日月交替。十来天的时日也是一晃而过的事。从昨日起她便准备好参宴的华服罗裙,要佩戴的首饰,细致到一枚戒指都仔细搭配了一番。 兰芗c小城子还有众多宫女姐姐看着她试了每一件,配着不同发髻给着她建议。一下午都没闲着,衣柜应季的裙衫都出来一一亮了相。 “公主,你起得这般早,怎么不再睡会子,时辰尚早。”兰芗就睡在外间侍候,听见桦绱起床的声音,走进来瞧看,看到主子已起身,忙喊人进来侍候梳洗穿衣。 今日可是她第一次去顾府,这——还是赶早得好。净了面,擦了花油,桦绱一把拽着打算给她上粉妆宫女姐姐的手,眨着黑白分明有水汪汪的眼眸,娇声说道:“务必画的美一些。”宫女一惊,不明所以,听完后浅笑,点头称是。 乳娘在一旁听到,神情一顿,看着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少女感慨万分,想当初猫儿大小的小人儿如今竟然这般大了,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清晨的水露,心中既欣慰又激动,险些湿了眼眶。 1 朝阳在天际探出,大放华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空中越过,唤醒沉睡的人们。 桦绱忽然睁开双眸,飞快地眨动了几下,放空的盯着床顶的精美绘作。从猎场回来有一个月了,许是玩的太疯,回来就感觉力气像是被抽走了,每日不得劲,抬不动胳膊迈不开腿的,就想躺着。小皇姑她们皆是如此,便安安静静的消停了段时日,好不容易才休息过来。 哦,对了,今日她可有个行程。思极至此,忍不住拽着被角掩面甜笑,就是参加顾家嫡女顾笙歌的生辰宴。怎么能与她相熟,还要从猎场回来第十日说起,母妃做东于东宫设宴盛邀顾夫人c及顾琰羲c顾笙歌兄妹二人,以表对顾公子舍身相救之恩。桦绱还叫着李乾成c行臻和朝歌作陪。 那日桦绱忙活了一早,总算在换了不知多少套礼服后,终于选定了鹅黄留仙裙,长披曳地,明艳动人。头梳双刀髻,金嵌宝石珍珠垂穗发簪插于额前,金穗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将人衬的灵动娇美。小脸第一次画着如此细致的桃花妆,额间画花钿,唇角点笑靥,她此番盛装绝对是不曾有过的,以至她一踏进宴庭,将太子妃娘娘惊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婷婷丽丽的一路走来,澹然娴静的于自己身旁落座。李乾成正与顾琰羲聊着他新得来的长弓,直觉左边仙仙袅袅的倩影一闪而过,再细细一瞅,李小余。她,这是干嘛呢?顾公子随着八皇子的目光所到方向瞧去,定了眼眸。 朝歌身体不动,抿唇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盛装出席的桦绱,弯了嘴角。别有深意的瞅了眼斜对面表情微妙的顾家公子,随后露出一个了然如心的轻笑。 有句话说的极妙,女为悦己者容,精辟呀! 朝歌开心的吃了个蜜枣,嗯,真甜,四周都冒起了粉色泡泡,冬季都没过,怎么感觉春天来了呢? 一顿午膳气氛十分融洽的结束,太子妃留顾夫人闲聊,难得她有这番好兴致。最近她神情憔悴,身量清减了不少。难得与顾夫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顾夫人谈吐风趣,气质卓然,貌美心慈,见地深远,正好开导一番。太子未到,倒也让内侍递了话,女眷在不便前来,差人添了几道菜品,给顾家兄妹二人赏赐了小礼。 李乾成带着顾公子去了自己的寝殿,炫耀那把宝弓了。 桦绱她们三个到她寝宫休憩,小姑娘之间聊不完的话题。聊到兴高之时,顾笙歌说月底父母要设宴,施c杜等几家交好亲眷一起小聚恰巧那天是她的生辰宴,邀请桦绱来参加,也就是今日。说完才觉不妥,忙起身说:“公主c郡主是小女逾距了。”顾笙歌与顾公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随了顾夫人隐约眉眼有丝相同的神韵罢了。也是个俊俏的丫头,性格开朗,懂事明理比桦绱小一岁。 “好啊,我去。”顾家姑娘正惴惴不安,不料桦绱欣然答应,拉她坐下。 时间飞转,日月交替。十来天的时日也是一晃而过的事。从昨日起她便准备好参宴的华服罗裙,要佩戴的首饰,细致到一枚戒指都仔细搭配了一番。 兰芗c小城子还有众多宫女姐姐看着她试了每一件,配着不同发髻给着她建议。一下午都没闲着,衣柜应季的裙衫都出来一一亮了相。 “公主,你起得这般早,怎么不再睡会子,时辰尚早。”兰芗就睡在外间侍候,听见桦绱起床的声音,走进来瞧看,看到主子已起身,忙喊人进来侍候梳洗穿衣。 今日可是她第一次去顾府,这——还是赶早得好。净了面,擦了花油,桦绱一把拽着打算给她上粉妆宫女姐姐的手,眨着黑白分明有水汪汪的眼眸,娇声说道:“务必画的美一些。”宫女一惊,不明所以,听完后浅笑,点头称是。 乳娘在一旁听到,神情一顿,看着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少女感慨万分,想当初猫儿大小的小人儿如今竟然这般大了,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清晨的水露,心中既欣慰又激动,险些湿了眼眶。 1 朝阳在天际探出,大放华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空中越过,唤醒沉睡的人们。 桦绱忽然睁开双眸,飞快地眨动了几下,放空的盯着床顶的精美绘作。从猎场回来有一个月了,许是玩的太疯,回来就感觉力气像是被抽走了,每日不得劲,抬不动胳膊迈不开腿的,就想躺着。小皇姑她们皆是如此,便安安静静的消停了段时日,好不容易才休息过来。 哦,对了,今日她可有个行程。思极至此,忍不住拽着被角掩面甜笑,就是参加顾家嫡女顾笙歌的生辰宴。怎么能与她相熟,还要从猎场回来第十日说起,母妃做东于东宫设宴盛邀顾夫人c及顾琰羲c顾笙歌兄妹二人,以表对顾公子舍身相救之恩。桦绱还叫着李乾成c行臻和朝歌作陪。 那日桦绱忙活了一早,总算在换了不知多少套礼服后,终于选定了鹅黄留仙裙,长披曳地,明艳动人。头梳双刀髻,金嵌宝石珍珠垂穗发簪插于额前,金穗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将人衬的灵动娇美。小脸第一次画着如此细致的桃花妆,额间画花钿,唇角点笑靥,她此番盛装绝对是不曾有过的,以至她一踏进宴庭,将太子妃娘娘惊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婷婷丽丽的一路走来,澹然娴静的于自己身旁落座。李乾成正与顾琰羲聊着他新得来的长弓,直觉左边仙仙袅袅的倩影一闪而过,再细细一瞅,李小余。她,这是干嘛呢?顾公子随着八皇子的目光所到方向瞧去,定了眼眸。 朝歌身体不动,抿唇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盛装出席的桦绱,弯了嘴角。别有深意的瞅了眼斜对面表情微妙的顾家公子,随后露出一个了然如心的轻笑。 有句话说的极妙,女为悦己者容,精辟呀! 朝歌开心的吃了个蜜枣,嗯,真甜,四周都冒起了粉色泡泡,冬季都没过,怎么感觉春天来了呢? 一顿午膳气氛十分融洽的结束,太子妃留顾夫人闲聊,难得她有这番好兴致。最近她神情憔悴,身量清减了不少。难得与顾夫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顾夫人谈吐风趣,气质卓然,貌美心慈,见地深远,正好开导一番。太子未到,倒也让内侍递了话,女眷在不便前来,差人添了几道菜品,给顾家兄妹二人赏赐了小礼。 李乾成带着顾公子去了自己的寝殿,炫耀那把宝弓了。 桦绱她们三个到她寝宫休憩,小姑娘之间聊不完的话题。聊到兴高之时,顾笙歌说月底父母要设宴,施c杜等几家交好亲眷一起小聚恰巧那天是她的生辰宴,邀请桦绱来参加,也就是今日。说完才觉不妥,忙起身说:“公主c郡主是小女逾距了。”顾笙歌与顾公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随了顾夫人隐约眉眼有丝相同的神韵罢了。也是个俊俏的丫头,性格开朗,懂事明理比桦绱小一岁。 “好啊,我去。”顾家姑娘正惴惴不安,不料桦绱欣然答应,拉她坐下。 时间飞转,日月交替。十来天的时日也是一晃而过的事。从昨日起她便准备好参宴的华服罗裙,要佩戴的首饰,细致到一枚戒指都仔细搭配了一番。 兰芗c小城子还有众多宫女姐姐看着她试了每一件,配着不同发髻给着她建议。一下午都没闲着,衣柜应季的裙衫都出来一一亮了相。 “公主,你起得这般早,怎么不再睡会子,时辰尚早。”兰芗就睡在外间侍候,听见桦绱起床的声音,走进来瞧看,看到主子已起身,忙喊人进来侍候梳洗穿衣。 今日可是她第一次去顾府,这——还是赶早得好。净了面,擦了花油,桦绱一把拽着打算给她上粉妆宫女姐姐的手,眨着黑白分明有水汪汪的眼眸,娇声说道:“务必画的美一些。”宫女一惊,不明所以,听完后浅笑,点头称是。 乳娘在一旁听到,神情一顿,看着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少女感慨万分,想当初猫儿大小的小人儿如今竟然这般大了,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清晨的水露,心中既欣慰又激动,险些湿了眼眶。 1 朝阳在天际探出,大放华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空中越过,唤醒沉睡的人们。 桦绱忽然睁开双眸,飞快地眨动了几下,放空的盯着床顶的精美绘作。从猎场回来有一个月了,许是玩的太疯,回来就感觉力气像是被抽走了,每日不得劲,抬不动胳膊迈不开腿的,就想躺着。小皇姑她们皆是如此,便安安静静的消停了段时日,好不容易才休息过来。 哦,对了,今日她可有个行程。思极至此,忍不住拽着被角掩面甜笑,就是参加顾家嫡女顾笙歌的生辰宴。怎么能与她相熟,还要从猎场回来第十日说起,母妃做东于东宫设宴盛邀顾夫人c及顾琰羲c顾笙歌兄妹二人,以表对顾公子舍身相救之恩。桦绱还叫着李乾成c行臻和朝歌作陪。 那日桦绱忙活了一早,总算在换了不知多少套礼服后,终于选定了鹅黄留仙裙,长披曳地,明艳动人。头梳双刀髻,金嵌宝石珍珠垂穗发簪插于额前,金穗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将人衬的灵动娇美。小脸第一次画着如此细致的桃花妆,额间画花钿,唇角点笑靥,她此番盛装绝对是不曾有过的,以至她一踏进宴庭,将太子妃娘娘惊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婷婷丽丽的一路走来,澹然娴静的于自己身旁落座。李乾成正与顾琰羲聊着他新得来的长弓,直觉左边仙仙袅袅的倩影一闪而过,再细细一瞅,李小余。她,这是干嘛呢?顾公子随着八皇子的目光所到方向瞧去,定了眼眸。 朝歌身体不动,抿唇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盛装出席的桦绱,弯了嘴角。别有深意的瞅了眼斜对面表情微妙的顾家公子,随后露出一个了然如心的轻笑。 有句话说的极妙,女为悦己者容,精辟呀! 朝歌开心的吃了个蜜枣,嗯,真甜,四周都冒起了粉色泡泡,冬季都没过,怎么感觉春天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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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膳气氛十分融洽的结束,太子妃留顾夫人闲聊,难得她有这番好兴致。最近她神情憔悴,身量清减了不少。难得与顾夫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顾夫人谈吐风趣,气质卓然,貌美心慈,见地深远,正好开导一番。太子未到,倒也让内侍递了话,女眷在不便前来,差人添了几道菜品,给顾家兄妹二人赏赐了小礼。 李乾成带着顾公子去了自己的寝殿,炫耀那把宝弓了。 桦绱她们三个到她寝宫休憩,小姑娘之间聊不完的话题。聊到兴高之时,顾笙歌说月底父母要设宴,施c杜等几家交好亲眷一起小聚恰巧那天是她的生辰宴,邀请桦绱来参加,也就是今日。说完才觉不妥,忙起身说:“公主c郡主是小女逾距了。”顾笙歌与顾公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随了顾夫人隐约眉眼有丝相同的神韵罢了。也是个俊俏的丫头,性格开朗,懂事明理比桦绱小一岁。 “好啊,我去。”顾家姑娘正惴惴不安,不料桦绱欣然答应,拉她坐下。 时间飞转,日月交替。十来天的时日也是一晃而过的事。从昨日起她便准备好参宴的华服罗裙,要佩戴的首饰,细致到一枚戒指都仔细搭配了一番。 兰芗c小城子还有众多宫女姐姐看着她试了每一件,配着不同发髻给着她建议。一下午都没闲着,衣柜应季的裙衫都出来一一亮了相。 “公主,你起得这般早,怎么不再睡会子,时辰尚早。”兰芗就睡在外间侍候,听见桦绱起床的声音,走进来瞧看,看到主子已起身,忙喊人进来侍候梳洗穿衣。 今日可是她第一次去顾府,这——还是赶早得好。净了面,擦了花油,桦绱一把拽着打算给她上粉妆宫女姐姐的手,眨着黑白分明有水汪汪的眼眸,娇声说道:“务必画的美一些。”宫女一惊,不明所以,听完后浅笑,点头称是。 乳娘在一旁听到,神情一顿,看着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少女感慨万分,想当初猫儿大小的小人儿如今竟然这般大了,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清晨的水露,心中既欣慰又激动,险些湿了眼眶。 1 朝阳在天际探出,大放华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空中越过,唤醒沉睡的人们。 桦绱忽然睁开双眸,飞快地眨动了几下,放空的盯着床顶的精美绘作。从猎场回来有一个月了,许是玩的太疯,回来就感觉力气像是被抽走了,每日不得劲,抬不动胳膊迈不开腿的,就想躺着。小皇姑她们皆是如此,便安安静静的消停了段时日,好不容易才休息过来。 哦,对了,今日她可有个行程。思极至此,忍不住拽着被角掩面甜笑,就是参加顾家嫡女顾笙歌的生辰宴。怎么能与她相熟,还要从猎场回来第十日说起,母妃做东于东宫设宴盛邀顾夫人c及顾琰羲c顾笙歌兄妹二人,以表对顾公子舍身相救之恩。桦绱还叫着李乾成c行臻和朝歌作陪。 那日桦绱忙活了一早,总算在换了不知多少套礼服后,终于选定了鹅黄留仙裙,长披曳地,明艳动人。头梳双刀髻,金嵌宝石珍珠垂穗发簪插于额前,金穗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将人衬的灵动娇美。小脸第一次画着如此细致的桃花妆,额间画花钿,唇角点笑靥,她此番盛装绝对是不曾有过的,以至她一踏进宴庭,将太子妃娘娘惊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婷婷丽丽的一路走来,澹然娴静的于自己身旁落座。李乾成正与顾琰羲聊着他新得来的长弓,直觉左边仙仙袅袅的倩影一闪而过,再细细一瞅,李小余。她,这是干嘛呢?顾公子随着八皇子的目光所到方向瞧去,定了眼眸。 朝歌身体不动,抿唇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盛装出席的桦绱,弯了嘴角。别有深意的瞅了眼斜对面表情微妙的顾家公子,随后露出一个了然如心的轻笑。 有句话说的极妙,女为悦己者容,精辟呀! 朝歌开心的吃了个蜜枣,嗯,真甜,四周都冒起了粉色泡泡,冬季都没过,怎么感觉春天来了呢? 一顿午膳气氛十分融洽的结束,太子妃留顾夫人闲聊,难得她有这番好兴致。最近她神情憔悴,身量清减了不少。难得与顾夫人一见如故,相聊甚欢。顾夫人谈吐风趣,气质卓然,貌美心慈,见地深远,正好开导一番。太子未到,倒也让内侍递了话,女眷在不便前来,差人添了几道菜品,给顾家兄妹二人赏赐了小礼。 李乾成带着顾公子去了自己的寝殿,炫耀那把宝弓了。 桦绱她们三个到她寝宫休憩,小姑娘之间聊不完的话题。聊到兴高之时,顾笙歌说月底父母要设宴,施c杜等几家交好亲眷一起小聚恰巧那天是她的生辰宴,邀请桦绱来参加,也就是今日。说完才觉不妥,忙起身说:“公主c郡主是小女逾距了。”顾笙歌与顾公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随了顾夫人隐约眉眼有丝相同的神韵罢了。也是个俊俏的丫头,性格开朗,懂事明理比桦绱小一岁。 “好啊,我去。”顾家姑娘正惴惴不安,不料桦绱欣然答应,拉她坐下。 时间飞转,日月交替。十来天的时日也是一晃而过的事。从昨日起她便准备好参宴的华服罗裙,要佩戴的首饰,细致到一枚戒指都仔细搭配了一番。 兰芗c小城子还有众多宫女姐姐看着她试了每一件,配着不同发髻给着她建议。一下午都没闲着,衣柜应季的裙衫都出来一一亮了相。 “公主,你起得这般早,怎么不再睡会子,时辰尚早。”兰芗就睡在外间侍候,听见桦绱起床的声音,走进来瞧看,看到主子已起身,忙喊人进来侍候梳洗穿衣。 今日可是她第一次去顾府,这——还是赶早得好。净了面,擦了花油,桦绱一把拽着打算给她上粉妆宫女姐姐的手,眨着黑白分明有水汪汪的眼眸,娇声说道:“务必画的美一些。”宫女一惊,不明所以,听完后浅笑,点头称是。 乳娘在一旁听到,神情一顿,看着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少女感慨万分,想当初猫儿大小的小人儿如今竟然这般大了,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带着清晨的水露,心中既欣慰又激动,险些湿了眼眶。 37——2 厅上因儿女亲事正聊得火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型相亲现场呢! 顾家管家匆匆过来,走到顾家大人身后轻声说道:“老爷,小公主来了!” 顾大人正亲自执着茶壶给杜大人斟茶,杜小姐刚刚他也看到了与自家小儿甚为般配,又是世交,知根知底。他可是喜闻乐见,真做了顾家新妇,想想便欢喜。徒然听管家附耳言语,正沉浸在欢喜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谁?” “大人,是小公主来了。”管家神情有些焦急,又重复了遍。 “小公主?哪一位。”一旁的大理寺卿左大人倒是听明白了,停下饮茶先行问道。当朝康健的皇女不少,上至天家姑母,下至天家孙女,公主c郡主加起来三十多位。不管哪一位公主来了,他们可是都要前去迎接的呀! “是东宫太子殿下的嫡长女与冀王家的小郡主来了,人现在就在大门口。”管家急忙回道,刚刚在门口瞧见宫中仪仗,虽未有侍卫队,也是因着公主年少未封赏,但宫女内侍也是二十几号人跟随。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中惊异,一面相和乐的小公公来报了身份,恰巧斜前方一直停着的马车也幽幽行来,下来个与小姐一般年纪的明媚娇俏姑娘直呼小公主的闺名。他一瞅马车挂牌‘冀’,那不是冀王府的,对了冀王受召回京,这多半是他家小郡主了。 “什么!”一时厅上安静下来,顾大人忙放下茶壶离座向门口走去,左大人喊着几位大人紧随其后,几位夫人也相继站起,人还没下台阶,就见到二管家领着两位妙龄宫装少女前来。一个生着鹅蛋脸,一双清亮的瑞凤眼笑靥嫣然的走来,绯色裙衫绣着多彩雨蝶,腰间系着金色镂空香囊球和一串小铃铛,走动间清灵灵的声响回荡耳畔。 一个瓜子小脸,星雨眉尾,桃花眼眸,多情璀璨。宝蓝色广袖仙裙,裙裾上绣着怒放的繁花,行走间如迎清风摇曳生姿。 几位大人快步下了台阶,作揖拜见:“臣等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 顾夫人是识得她二人的,前不久东宫午宴才见过了,忙上前欲行礼,被桦绱扶住手臂,俏生生的盯着顾夫人说道:“顾夫人太客气了,我是晚辈,受你们这番拜见,是会折阳寿的。”朝歌亦赞同的点头浅笑。 “公主,快请上座,有何事进屋慢慢说。”顾大人伸手有请,杜大人附和。 “大家不必拘礼,我来贵府只是因为顾姑娘。前些日顾姑娘来东宫,与我们相聊甚欢,极为投缘。并邀请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听闻之凝与施雯也会前来,平日里都是常一起玩耍的伙伴,所以就冒昧造访。”本因她二人到来都有些拘谨,听明来意,便了然,原来如此。 “这丫头,也没跟我所声,都没做准备。”顾夫人秀雅的面容露出丝着急。暗想准备的瓜果可都齐全,她本来还给各个小姑娘准备了小礼,笙儿真是给她出难题,也不知会她一声,做好准备,别怠慢了贵客。 杜夫人听后与一旁的施夫人相视一瞧,恍然大悟,忙说到:“公主来这,是给笙丫头长脸的喜事,她知晓还指不定多欢心呢?” 顾大人给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了句,去喊小姐。管家还没说早已去请了。就看着小姐与杜家姑娘她们穿过月亮门向这边快步走来。 “公主?”施雯最欢脱,一望见桦绱便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施夫人惊得暗自给她家好姑娘使眼色,仪态,仪态!施雯瞧见母亲眼睛都快瞪的抽筋了,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裙摆,吐了下舌头,那表情倒是把桦绱逗乐了。 几个小姑娘开心的问道一番,桦绱便于顾姑娘她们一同去了后院,走之前再三与顾夫人交代,不必管她,为此费心。 虽这般说,可是顾大人与顾夫人哪能真的不管呢!命下人又是添茶又是加果盘的,桦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让小城子去回话,别忙烦了,顾夫人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听婢女回来传话,殿下与小姐们正行酒令,用醋汁代替酒水,玩得不亦乐乎。 本来午膳是老爷带着少爷开四席,几位夫人带着姑娘摆三席,结果小殿下来了就让殿下和姑娘们在园中单独开席,菜品也先行上齐。今日天气明媚难得没有疾风,也给架上帐子挡尘。 帐子旁有请来的小店主,过来摆着铁碳炉,烤着肉串。烤肉的香气十几米远都可以清楚的嗅到,顿时令人食欲大振。边吃边玩,少女们的娇笑声阵阵传出,让在外面又来瞧望的几位夫人放下心来。 ‘酒足饭饱’后往往睡意正浓,施雯与魏禚依困顿,到顾笙歌寝室午睡,朝歌与之凝聊得欢快,另几位小姐也是三三两两一簇聊着小秘密。桦绱今日精神头极好,被顾笙歌请到书房,打算找本书籍看一看,或许就会被催眠了。> ; 第三十八章 此才女另有其人 1 顾姑娘听后弯了眼角,忍不住掩口轻笑,引得发髻上的金穗晃动不已。狡黠的眨了眨眼眸,腆着小脸回道:“这可不是小女的作品,‘才女’另有其人。” “哦?是谁?”桦绱颦眉疑惑道。 “这是小女二哥的绘作,不知公主可认识他。”笙歌清丽的面容带着微笑,不由言说。 “你,二哥是谁?”一双眼眸灿烁,心跳不自觉的加快,既紧张又期待,或许是——他。 “顾琰羲,我二哥是顾琰羲。”清甜动听的声音传入桦绱耳中,顾琰羲,原来真的是顾琰羲啊!桦绱咬唇掩住即将上扬的唇角,收敛情绪,在心底细细念读了一遍,再念到这三个字心境如此不同。 笙歌伸开另一张宣纸,同样的花,还是一张水墨画。没有色彩,只用墨,自然对画技水平更为严苛,由墨的焦c浓c重c淡c清组成,从中产生丰富的浓淡层次变化,以表现花鸟物象。笙歌细细端看,说道:“这是我二哥最喜欢的花。” 桦绱闻言低头瞥一眼画作,思虑片刻,或许见过,却并没有上心,所以陌生的很:“是什么?” “山茶。”笙歌回道,看着题字又接着说:“世人皆赞冬梅品格高贵,‘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等名家诗句数不胜数。却不想山茶亦有这样的品性,不惧严寒艰险,凌寒绽放,开的壮美。” “公主知道它的花期吗?”笙歌抬头看着桦绱问道。 “不知,听你刚刚说,应该是寒冬时节吧。”在今日之前,她对这花曾未上心,自然不会知晓得太详细。 “露月至翌年暮春左右,现下正是它的花期。”将画合上,顾姑娘笑问着桦绱:“公主想看吗?我二哥园中有大片,应该开了吧!” 桦绱一惊,谁的园中?等桦绱反应过来已经是去顾二公子园中的路上了,暗自闭了下双眼,她在干嘛?怎么不知拒绝,去他的园子,她——还没准备好呢!见了面说什么?如此唐突,她是个姑娘,要矜持!母妃c尚宫嬷嬷耳提命面的教导此时如同洪水般向她汹涌奔来。 桦绱摇了摇头,咬唇揪着手帕,脑中显现无尽的幻想。 路上顾姑娘许是怕公主无聊,随意说起顾公子的趣事:“我二哥啊,是顾家最聪颖的孩子,我们跟他比皆是不可企及c黯然失色。”虽说顾家子女从小受家族文学熏陶,皆要比寻常人家孩子聪慧出众,但在顾琰羲面前就变得资质平庸了。 “我二哥的字写的风骨遒劲,我时常将他写的字拿来临摹。他少时练字能练得忘记用膳,真是废寝忘食的地步。”桦绱瞬间自卑起来,想想她写的,不觉得汗颜。 “小时候因父亲不时转任,请了各地名家师傅教习功课,都说从未见过这么颖悟绝伦c珪璋特达的孩子,题一点就透,文过目不忘。做什么都有异禀天赋,写的文章如笔底烟花。父亲要着重培养他,可他对官场c文学兴致缺缺。有一段时日迷上武学,把父亲气得抽断了三跟竹条。高声扬言‘我顾家在文坛弛声走誉几百年,世代以文官入朝,从未出过武夫!’” “那就出一个!”笙歌记得二哥表情淡淡的回道,那风轻云淡c波澜不惊的姿态,也只有二哥做得出来,什么时候都从容。 “父亲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扬着鞭子要将二哥抽清醒,还是母亲和大哥拉开的。”其实笙歌没有将全部说出来,她也是后来听乳母说二哥像他们的四舅,笙歌听后诧异,她不是只有三个舅舅嘛。还有一个入了江湖做了侠客,所以被族中长辈除了名,不再提起。 桦绱想他虽然不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却也没想到如此桀骜不驯的一面,倒是意外得很。聊着天,也不觉得路长,没一会就到了。 “我二哥呢?”笙歌领着进了一处院子,桦绱进去前抬头瞅了眼匾额‘墨林轩’。 “少爷在清泉阁,陪几位公子一起写诗下棋。”一小厮端着茶盘从屋里出来,看见笙歌,急忙走过来。 果真大片山茶围着南面的墙,长得十分枝繁丰茂,气势雄壮。花朵大多未盛开,却也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小厮急着去给几位公子送茶盅和茶叶,先行告退离开。笙歌倒是个耐心的向导,细细给她讲解,山茶品种繁多,可这园中是非绝品不栽的。无论什么品种大都花瓣为碗形,圆润饱满,分单瓣或重瓣,颜色红c黄c白c花等颇为丰富。 桦绱一眼看到最那边一株山茶有好几个粉白色的花朵,花瓣层层郁郁,泛着淡淡的紫调,倒是清雅温婉。 “这是十八学士,我也喜欢这株。”望着桦绱在这株面前驻足,忙解惑道。旁边童子面c粉霞的花朵皆也 娇艳秀美。 “这株呢?”桦绱一个一个的看,努力将它们认全,也不知道会记得几个,却是用了平时课业都没用到的功。 “哎——这个。。。”倒是将笙歌问倒了,这里品种太多了,大多还未绽放,仅凭半开的花朵猜名字,实在有难度。 “是花鹤翎,它绽放的时期最为漫长,盛开时是桃粉色的花朵,花瓣有白色斑点,花瓣重叠簇拥十分富丽。”清冽如山泉的嗓音身后响起,桦绱豁然回首,甩起发髻间的金步摇,颤动不已。小脸满是错愕,樱唇微张,清亮乌黑的美眸透着惊诧,此刻正一眨不眨的望著身后清俊英挺的身影,一时忘记了言语。 顾琰羲并不回避桦绱的目光,反而薄唇微微上扬,扯出一抹勾人的微笑,帅气逼人的笑容令桦绱晃了神。笙歌欢心喊了声二哥,走上前。 “殿下,还要问哪株?”那眼眸漆黑深沉不见底,又像是自带吸力,让你深陷其中。 顾公子的一句问话将桦绱召回神志,想明后,桦绱双颊飞起晚霞般的潮红,水瞳乌亮,忙垂下眼睑,随手指了一株。随着他抬步前来,又缩短了距离,桦绱听到心跳声一下沉过一下,此时真是小鹿在怀。 38——2 “这是绯爪芙蓉,花形艳丽缤纷,如同芙蓉;旁边未开的是鸳鸯凤冠,盛开时花朵含娇带怯,妩媚多变。。。”顾公子在前妙语连珠的描述,桦绱在后面魂游天外的想象。 他今日头戴银色镂空束冠,外罩烟蓝色广袖长袍,内搭白色长袍白衣胜雪。领c袖口都用银丝平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同色腰封,用烟蓝色绣线绣制古纹,上挂翡色古玹玉佩。风度翩翩的模样与猎场的英武帅气截然不同。然桦绱自从听了笙歌对他儿时的描述,已经可以断定他绝对不是温润如玉的书生。都说性情能从眼眸透露出来,从夜市见他第一眼开始,她便记住那双漆黑深沉的长眸。 顾公子说的,桦绱是一句没听进去,此时哪有心思赏花。与他这样近的距离实在是太欢悦了,这是他的院落,仅这一点就怪让人心动的。若是,若是每日都可以与他在一起该多好。嗖的一个想法闪现脑海,还未想清,话已经说了出来:“可不可以教我绘画。” 等等,她说了什么,桦绱说完神志也回来了,尖叫声在心底响彻。咬唇皱眉,攥紧手心,算了说都说了,怕什么。实在不行拿身份压他,量他也不敢不从。 李小余呀,李小余,你到你要干嘛?这不是你心仪的少年吗?逼人就范,好嘛?短短眨眼间,小公主的粉嫩脸蛋上,白了红,红了黑,黑了再白,终于变了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川剧绝活——变脸呢! 顾公子转头眸光直射过来,长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桦绱,看的她两片红云慢慢爬上脸颊,才起唇回道:“好啊。”桦绱默默抚摸了下胸口那只欢悦闹腾的‘花鹿’,试图平复心境。 回宫的路上桦绱坐在马车中,面前小茶几上摊开几副画作,与其说是画作,不如说是分解图更为恰当一些。是山茶绘制的分解示意图,一共六步,相当清晰。桦绱迫不及待的要回宫练习,说好了七日后要画给他看的。边打算着今夜挑灯练画,又想起刚刚他特地进书房为她画了这两幅图,忍不住在那轻笑出声。 笑着笑着抬头一望,只见门边跪坐的兰芗抻着脖子,一眨不眨的瞅着她,张着嘴表情惊奇。桦绱忙敛起笑容,垂下嘴角,轻咳了一声,端着娴静的表情,没搭理她。可是兰芗被挑起了好奇心,一脸谄媚,忍不住问道:“公主,是什么喜事,说出来奴婢也欢喜欢喜。” 桦绱回了句没有的事就衣诀翩翩下了马车,不觉中已回了东宫。一踏进寝殿,就看宫女内侍分列两边。走到书房,只见八皇子面无表情的坐在长榻上饮茶食果,小林子在一旁贴心侍奉。华山怀中抱着画筒,走近还未开口询问,就听见八皇子沉声问道:“去哪了?” “顾府。”桦绱悠然的走近,回道。 “去做什么?”八皇子端着老父亲的架子,一脸严肃地问道。 “顾小姐生辰宴,去赴宴。”桦绱将竹画筒放在塌边,刚要落座。 “顾小姐?让你坐下了吗?”李乾成好奇的念叨着,眼看桦绱要提裙坐下,忙又喝道。 桦绱懒得和他做戏,这干嘛呀,上瘾吗?回堵到:“李乾成,这是我的寝宫。我还没让你坐下呢?” “嘶——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殿下还没出戏呢,小林子站在自家主子身后闭眼吐槽道。 “你好好说话。”桦绱抬头顶了回去,小林子噗嗤一声笑出声,被八皇子瞪了一眼,憋回笑,忙低头认错。 “你什么时候与顾家姑娘交好了。”除了杜之凝的生辰宴参加过一次,平日这些贵女们的生辰只送礼物她向来不去赴宴的。一是出宫不便,母妃担忧;二是去了各府令主人为难,诚惶诚恐的样子她瞧见也不大好意思,何必让人为难呢。 “就上次啊,觉得挺谈得来的,难觅知音嘛。”桦绱喝了口宫女呈上来的米粥水,拿起一旁刚刚放下的画筒去另一边的书桌前,抽出山茶绘画步骤示意图,摊开摆在桌上,用玉石纸镇压好。 “那是什么?”李乾成跟着走过来,看到摊开的图,还没细看,先出声问道。 “画。”桦绱抬头扬起笑脸,目光坚定且认真地说道:“我要练字画了。” 八皇子一怔,等等,他没听错吧? —— 这几日桦绱分外用功,每日八皇子殿下或六公主来问,公主做什么呢?小路子神色认真严肃的回道,习字!在他们震惊的目光中,继续说道,练画! 连太子妃娘娘都觉得桦绱最近实在太反常了,邢嬷嬷在一旁轻笑,虽不知是哪家的少年惹得公主芳心初动,可是公主终究是长大了,有了小女儿情怀。 七日之约如期将至,桦绱下了课,早早回宫盛装打扮了一番,怀着激动又喜悦的小心思,偷偷出宫去了顾府。还 多亏了大监帮忙,不过为此她随行的队伍里也多出两个黑面门神,好巧不巧的是夜市找到她的那俩习武内侍。 因是响午,顾大人还在皇城内办公未回府,皇城在太极宫的前面,东宫在太极宫的东面。皇城内设了各寺c卫所c六部等总局。朝中大臣清晨早朝之后到皇城各所属部门办公。现在时辰尚早,自然不会回来。而顾夫人听说约着杜夫人几人去寺中上香未回,只有笙歌在门口来接桦绱去了她的院子。笙歌有自己的师傅,并没有跟着一同去书院。其实长安城中大多数达官贵族c皇亲国戚为家中闺阁女儿请师傅在府中读书习字,也有不少女夫子,在书院上课的女学生还是极少数的。 “公主要来的事,我没和母亲说。”是桦绱叮嘱的,桦绱都想从小门进来,上次来赴宴她又怎么会看不出顾夫人的为难,稍怕怠慢了她与朝歌,弄得她也不大好意思。可是她想来找顾琰羲,又不能明说,更不能召他入宫,真是左右为难呀。 第三十九章 登徒子 1 天气真的转凉了,不过屋中生了地火龙,倒是试不出冷来。浴房赤脚走在上面还有些微微烫脚呢。顾姑娘闺房中三脚繁花回纹铜炉燃着桂花香片,一室香气袅袅。 兰芗拿出从宫中带着的大肚铜壶,直接让婢女放炉子上煮沸。笙歌问那是什么,桦绱没有直接解惑,只是说一会你先尝尝,算是吊足了胃口。没一会婢女就将水壶送了过来,兰芗摆上瓷碗,另一个宫女拿着银丝滤网,将牛乳倒在滤网上,多余的泡和渣子给过滤出去。端着托盘走过来想要摆在桦绱面前,桦绱示意,兰芗先行给了顾姑娘。 顾笙歌言谢,轻轻闻了下,是牛乳的味道。但更为香甜,颜色也暗沉许多有些发褐色,显然是加了什么的。抬头看着桦绱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便饮了一小口。嗯?这是什么味道。怎么如此香醇可口:“公主这是什么?牛乳里面加了什么,真好喝。” “这是我自个儿研究的,新鲜牛乳加少许红茶煮沸,再放红糖。香甜暖胃,冬季喝最为合适。”桦绱也喝了口,红糖奶茶的味道真是口齿留香,意犹未尽。铜水壶挺大,盛了不少,加了热也不能隔夜,就让兰芗给顾姑娘屋里的几个丫鬟也分了分,小丫鬟喝的停不下嘴。 喝完了奶茶,笙歌看到有个宫女抱着画筒,想起几天前画山茶的事,于是问道:“那是殿下的习作吗?” 笙歌一问,到是让桦绱想起来她此行的目的,的确是。这七日来,她回绝了李乾成c小皇姑的各种邀约,废寝忘食的练习。还直接去请了个年轻的宫廷画师来教授,将顾公子的分解示意图给画师看,看图后点头赞到,这寥寥数笔就能看得出绘画造诣。 在绘画方面好在她有些天赋,毕竟从小就练,但山茶是曾未画过的。又是写意,除了练,也没有诀窍。 “正好,今日我三哥是在府中的。”笙歌到没想到桦绱能这么守时,还带了画作,以为习画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事。 桦绱安下心,嘴角抿笑。倏忽一白影出现在眼前,一双湛蓝的如同宝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笙歌急忙上前抱起猫咪,怕唐突公主:“雪儿,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你的猫?叫雪儿吗?真乖。”桦绱满眼喜爱的看着小猫咪,长得可真漂亮,身上没一丝杂毛,像个雪球。 “是。”顾姑娘笑着回道,心中却暗想‘乖?’这个字是万万不敢当的,一乱跑起来总是闯祸,是府中出名的混世小魔王!抱着雪儿抬头说道:“要不要现在就去找三哥?”桦绱抚着雪儿的小胳膊,笑着说好啊。 二人各带了一个婢女去顾三公子的院落,到了墨林轩的院子,雪儿趁着笙歌不注意猛然跳出怀抱,向着西边墙根跑去。吓得笙歌惶恐不已,合着丫鬟后面追逐。雪儿跳上花墙,连墨林轩几个小厮都一脸惊恐,那墙下十几株山茶含苞待放。若是被雪儿踩踏毁坏,难以向公子交代。 兰芗撸了撸袖子兴奋地也帮着去抓,这种事,她最感兴趣。只见雪儿竖起尾巴,高傲的扬着头颅,喵——,一声娇唤,迷蒙的眼睛斜睨着众人,扬起左前爪,娇媚的一招手,好像说‘来抓我呀。’便飞身轻盈的跳下花墙,消失在众人视野。 “雪儿!殿下你一等。”还没等到桦绱回话,顾姑娘提着罗裙带着婢女仆从去抓雪儿了。 桦绱被这出乍然发生的事端弄得不明所以,一时缓不过神来,唇动了动,想喊住,人都已离开,无奈的笑了笑。 “郢川——”磁性又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桦绱蓦然想起她在哪,顾公子的院子里!眄睐环顾四周,一脸惊慌,人呐? “发生什么事了?郢川!”桦绱在外面一副做错事不敢回家的尴尬模样,一脸为难。该怎么办,踌躇着在顾公子第二次高声喊完大约是侍从的姓名后,快步走进屋,穿过走廊循着声音过去。 小跑着走到最里面,就瞧着半开的门上倒映的人影一闪而过,桦绱脚步一顿,忙害羞的低下头,刚要回话。不料屋内传来顾公子清冽磁性的声音,鼓动耳膜:“郢川!”顾公子听到脚步声,因光天化日,又是自家院落,没细辩。 桦绱张了张唇,抬起小脸刚要答话:“。。。”倏忽,睁大眼眸,漆黑透亮的双瞳倒映出顷长的身影,活色生香’的画面冲入眼帘。虽年少,身量稍显单薄,但骨架已初现肩宽腰窄的绝佳比例。墨发束于发顶,头发还是湿的。水珠调皮的顺着背部脊椎凹陷的沟槽流淌而下,划过宽阔的肩膀c挺括的后背c不见丝毫赘肉的劲腰,最后没入裈裤腰里,打湿了那里的一小片绸布。随着穿衣衫后背出现隐约翅膀图形。 她,这是看到了什么!血气上涌,心跳一下重过一下。 顾琰羲没瞧见人,不是疾步走过来了嘛 ,怎么没了动静?系完短襦带子,从紫檀木衣架上拽下灰蓝长袍甩开披在身上,转身欲出门。入目看到湛蓝百褶裙裾,上绣玫粉色绽放花卉,一朵朵小巧秀丽。惊诧的蓦地抬首,望着双手捂脸慌张转身逃离的桦绱。 怎么办,怎么办!桦绱简直要哭出来了,羞愤会不会令人死去,算了还是找地缝更快些。为什么她没学会隐身大法,若世间有这门绝活她现在就去,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桦绱捂着脸向外跑,低语着,羞死人了! 刚步下主厅的台阶,两个小厮先行回来了,见了桦绱急忙向前行礼。兰芗也紧随其后,跟她回道:“抓着了,顾小姐在后面,马上就过来。” 桦绱敛了眼睑,舔了下樱唇,鹅蛋小脸的红晕没有丝毫要退却的意思,她此时实在是不能再逗留了,便扶额对兰芗说:“我有些头晕,许是昨夜睡得太晚,今日咱们先回去吧。” “啊?”兰芗吃惊的看着桦绱,一听不舒服,急忙上前扶着。桦绱对那两个小厮言语一番,命他们给顾小姐带个话。睇眄了眼刚刚出来的方向,领着诚惶诚恐不停问着哪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碎碎念的兰芗疾步如飞的离开。 这边走廊头上一顷长身影斜靠在墙边,薄唇上扬,清俊英气的面容浮现淡淡笑意,深邃的长眸里星光熠熠,玩味的看着湛蓝裙裾消失在院落门口。 他怎么觉得,有丝落荒而逃的意思呢? 39——2 英挺的少年收回眸光,深邃的五官何时瞧看都透着不可言喻的帅气,面容因沐浴时热气氤氲,更显得肤白清透。敛了笑,提高音量高喊了声:“郢川!麻巾。” “哎——,来了,少爷。”园中立着刚刚去追猫回来的小厮,浓眉大眼,机灵外向。听着少爷呼唤急忙往里屋跑来,肩上搭着一块原色苎麻厚巾布。 “少爷,您沐浴完了?刚刚小的去给小姐抓猫了。”小厮进屋净了手,将肩上的巾布取下。一看少爷的衣领又说道:“您怎么不喊我呀?用麻巾擦擦头吧,领子都打湿了,还是换身吧。” “。。。”顾琰羲放下手中一块稍小的巾布,已经是半湿状态,接过郢川手中专门沐浴用的大麻巾。听到这句,手一顿,脸一僵,长眸斜睨着小厮,面无表情。 郢川单纯无辜的眨动着大眼睛瞧着自家少爷,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时哑口无言的顾公子默默拿下玉簪,回了句:“无事。”便不再言语自己擦着墨发。。。 —— 她做了登徒子的行径,是不争的事实!刚刚的画面不停的在脑中重复,以及顾公子回身看到她那惊诧的眼神,那双长眸是桦绱认识他之后第一次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她以后怎么去顾府,确切的说她以后都不能见他了,实在是太丢人。 桦绱揉搓着自己的小脸,鬓角都给揉乱了,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在兰芗的眼中,就像不堪疼痛c难受至极是一个样子的:“公主?这么难受吗?”不行,不能再等了。掀开帘子高喊道:“极速回宫,请太医,唔——”被桦绱捂住了嘴,后句话憋回嗓子。 引来了大监身边那两个太监的注意力,前来询问,桦绱未掀帘子忙说没事。死死摁着欲说话的兰芗:“闹着玩的。”打哈哈将话圆回去了。回寝殿后,自己脱了衣衫罗裙,连面都未净打发了宫女内侍,就掀被将脸蒙起来做乌龟状,她要静一静。然而静的只是躯体,脑中思路空前活跃。 “啊——”桦绱受不了的一声尖叫,吓得宫檐上两只交颈甜蜜的喜鹊振飞起来。 桦绱除了小的时候与小皇姑偶然机会偷看了李乾成沐浴外,未见到今日这般‘活色生香’的画面。确切的说那时八皇子殿下豆芽菜般的小身板也造不成杀伤力。 那是她大约五岁的时候,正是横行霸道c作乱后宫的年岁。一日下午与小皇姑去找李乾成玩,宫女说他在沐浴净身,让她俩先吃些果子自己玩会儿,殿下马上就洗完了。 两个扎着揪揪的小丫头乖巧的点头,静静地吃着果子。他们小时候甚为顽劣,宫女姐姐让她们乖乖坐在那吃果子等,可能吗?绝对不可能!所以两个黄毛小丫头对视了眼,乌亮亮的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瞧着大人去了殿外,两人跳下椅子,悄默声的朝内殿跑去。 趴在李乾成浴房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相互使了个眼色。忽的用力将门推开来,冲进去闹他:‘羞羞脸,这么大了还让奶娘洗澡。’,‘李乾成,你不穿衣服,羞羞。’。。。 奶萌的八皇子惊恐万分,吓愣当场。奶娘为了给他搓腿正让他站起身来,八皇子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被看了个遍,‘清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生生断送了。 小林子此时才匆忙回来,刚刚内急,不料他家殿下的清誉,就这么毁在一泡尿上面。 小八皇子反应过来急忙坐下往桶中缩去,桶中有小板凳,可是太惊恐慌张吓得座偏,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水末了头,被呛了几口洗澡水。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她俩猛然推门进入,冷风入体,再或是水呛了嗓子。总之殿下嗓子沙哑,龙体抱恙了几日。从那时开始死活不再让他人帮着洗澡,沐浴时门口总有侍卫站岗。 桦绱和小皇姑还为此被罚打五下手心,本来皇祖母要罚她们抄诫律的。可是看了两个丫头睁着懵懂的水灵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她,又哭笑不得。 算了,念在年纪尚幼,又是初犯,大字都不识一个,抄书?恐怕是画鬼符吧!谁能看懂。最后只被罚着将《女诫》跟着尚宫嬷嬷念了一遍作罢。 因昨日受的刺激太大,向来好吃好睡的公主殿下,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顶着乌青的眼睛,围着被子精神萎靡的坐在床榻上。 “殿下,可觉得好些了。”乳娘来叫桦绱起床,不料她才进门,就见桦绱已经坐起身来。身后的宫女鱼贯而入,点烛掌灯c收床幔布早膳。 “哎呦,殿下,今日怎么自各醒了。”乳娘甚感意外,走到榻前拿着外衫欲给桦绱披上。桦绱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呆滞的睁着眸子,眼下乌青一片。 乳娘大惊,忙问可是不舒服,桦绱摇了摇头,忽的冲进乳娘的香软的怀中,痛苦的喊道 :“睡不着。” 乳娘一怔,不能够啊!这小小年纪就失眠,这还了得,得跟娘娘说说,找太医给瞧瞧,早知道昨晚给煮点酸枣仁了。 转头看着长发遮脸的脑袋凭空出现在身后,一身白衣长袍,把乳娘与桦绱吓得不轻,还以为鬼呢。再一细瞅,乳娘笑骂道:“你这丫头片子,大早晨的吓人?”伸手给她将头发拨开,兰芗同样乌青的眼圈。一旁的宫女姐姐惊问道:“你也失眠?” 昨晚公主,三分一叹气,五分一尖叫,要不就蹬床踹被,闹腾了一宿。兰芗回想道,她就是想睡也不敢谁啊! 这几日,桦绱认真卡着时辰出入书院,到点进,到点出。书院虽大,但圈子小,都相熟。想要避而不见也并非易事,除非,刻意为之。 回廊上,桦绱怀中抱着几本书籍要去水渊阁还书,今日书院最后一日开课,明日就休沐了,到次年上元节过后三日才开课。刚刚负责的讲师到各班传达,今日必须将所借书籍还上再离开。本来两天前就还了,偏偏她下课不敢逗留,第一个冲出书院,忘了这茬。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八皇子的声音:“李小余,你急什么呀,我有事跟你说。” 桦绱停下脚步回头瞅着追来的李乾成,刚要言语,另一方远处有人高喊:“殿下——” “卓一,北辰也在。”李乾成看着来人,几十米外张公子c顾公子c颜公子几人都在。 “李,哎——人呢?”跑什么呀?八皇子再回头想要告诉桦绱,他定了元辰节第三日也就是四日后‘月宴’的桌席,七哥c江玦c北辰他们都去,让她也叫着平日的闺蜜一同赴宴,热闹热闹。结果她窜得比兔子还快,算了回宫再跟她说。 第四十章 殿下,这是禁书吧 1 桦绱小跑着进了藏书阁,里面主事因这两日还回的书籍太多,忙活的恨不得手脚并用才好,以至于门口柜台都空了人。 桦绱平复了心跳,稳了稳呼吸,抬步向二楼走去,心想着自己不如直接放回去,反正她没事。几位师傅够忙的了,就不添乱了。再者马上出去若是他没走徒生尴尬,不如在这打发一下时间,岂不一举两得。 今日阳光甚好,二楼更是明媚灿烂,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暖容一片。偌大的书阁没瞧到一个人影,上百列高大的书架整齐罗列,四下安静的纸张掉落怕是都能听见的地步。桦绱将几本书籍一一放了回去,只余下最后两本,顶上的是《春晓曲录》,下面那本未来得及看。 日子过得真快,后日就是元辰节了,过了节她就十二了。昨日她枕在乳娘腿上又张了一岁,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家的小郎君与公主相配。” “乳娘想呀,他不必出自簪缨世胄钟鼎之家,不必经纶满腹才华誉满,只要能对公主一人好,将殿下捧在手心,就是良配。”权利熏心的人不削做驸马,淡泊名利的佳郎才是上选。可是要从茫茫人海寻到这样的人,并不是易事。只愿月老偏爱,觅得如意郎君。 “哎——”她多想悄悄跟乳娘说情窦初开,芳心暗动喜欢上了个英俊的小郎君,不但文采卓然,骑射超群,还三番两次助她。握住她射出去的箭,避免事端;救了坠马时的她;用自己的封赏换了雪白。。。 真想将此刻激动又甜蜜的心境告诉乳娘,偏偏。。。偏偏惹出这样的尴尬事端,做了‘登徒子’。说出去都丢人,李桦绱啊李桦绱,你真是丢人丢到外祖母家了。 顿然想起某宫女姐姐给她扒着果子,思及自己儿时的那段暗恋分外惆怅,‘此生最为遗憾的是当年大牛哥到她入宫那日都不知是她送与的香囊,还以为是隔壁阿花,’令她耿耿于怀至今。 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件幸事,暗暗倾慕不也挺好,总好过她,顾公子想不对她印象深刻都难。 桦绱沐浴阳光下,捂着脸哼哧了两声,抬起头被阳光照的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觉jia一意都上来了,还是干正事先将书籍放回去吧。 垫脚将《春晓曲录》放回最顶端的书格中,然后低头看着手中另一本,一看愣住。《红豆》?《红豆》!等等,这书皮是格外妖娆的暗红色,如此扎眼。 让桦绱想起是那日顾府赴宴后,朝歌在与她临分别之际,一脸别有深意的看着她,附耳轻声说:“学学,怎么追情郎。”然后不等她反驳,将包着书袋的此书硬塞给她,便潇洒的上了马车离开。 她没法只得收着,在马车上拿出来翻看了两眼,觉得名字不错,不过想到朝歌说的话以及包着书袋隐晦的遮掩,就能断定一定是教养嬷嬷口中的禁书。不如改日再看,现下兴奋雀跃的心境哪有空看这书,打开画筒,摊开墨未干的宣纸,细细瞧看刚刚顾公子为她画的示意图,笑意嫣然,眼角弯弯。 这本书好像一直未拿下马车,放在小书桌上,想来是今早兰芗收拾的时候一并递给了她。桦绱从锦袖中取出丝帕,欲将它包严,可是丝绸质地太滑,又没有东西可以固定,帕子尺寸又小。桦绱没法只得将反面包好,然后抱在怀中,莫要让人看到才好。 却不料一转身,一双长靴闯入眼帘,月牙色白袍袖口金线绣回纹,腰束玉带,上挂翡色玹玉。顷长的身躯斜倚书架,长腿将过道堵了大半。再往上,一双长眸如古潭般漆黑幽深,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此时唇角隐约上扬,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啊!”桦绱忍不住惊叫出声,怀中的书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丝帕舒展的纷扬落地。 那双深邃长眸从掉落的书上缓缓收回目光,幽幽的地望着她,立体的薄唇不住上扬,有丝坏坏的味道。一边眉头轻挑,清冽的嗓音鼓动耳膜,戏谑的说道:“殿下,这——是禁书吧!” 被吓了一跳的桦绱经由他提醒,急忙蹲下身欲捡起那本书籍,可是一只骨节分明c五指纤长的手先她一步将书捡起,快的如同晃了个神,让桦绱抓了个空。 桦绱小脸红扑扑的,眼眸水亮黑白分明,面上满是懊恼和疑惑。他,这是何意? 修长纤细c骨骼分明的手扬起《红豆》,仅是这名字也不难叫人猜出其深意。历代历朝的诗人文豪对它多有赞誉‘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c‘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红豆源于一段美丽悲伤的爱情故事,有位妻子等待远征戍边的丈夫归来,每日在树下等待祈祷,朝盼暮望因过度思念泪水流干,只余血泪,滴入土中化为红豆,生根发芽,结起了荚果,果实色泽晶莹且永不褪色,后被世人 称作相思子。 顾琰羲眯起黑眸,轻歪了下头,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殿下,看这书不可太张扬。” “你——我,我没有要看的意思,再说我都不知顾公子怎么晓得它是禁书,莫非。。。”桦绱说完一想就是,怎么就晓得是禁书?再者他为何不能当作没看见。她一个金钗之年的姑娘亲都未说,才当了登徒子,又被他抓着现行看禁书,还要不要做人了。算了,不若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 顾公子十分善解人意的帮桦绱将话说全:“嗯,在下的确看过。”他不光看过,还知晓是谁写的此书。说起来,殿下也该认识的。不过受人之托,不可宣扬。 “。。。”这下换桦绱哑口无言,承认的这样坦荡,不是应该极力否认的吗?桦绱刚要说什么,一时竟想不起来。顾公子食指在桦绱面前轻轻一晃,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暖阳照耀长眸,里面星光熠熠,桦绱微晃了神。 要是若干年后有人问起,为何倾慕于他?不为其它,只因那日午后阳光正好,他一身白衣,俊逸翩翩。 40——2 2 从成排的书顶到木架的缝隙中望去,有位穿着书院院服的小公子向这边走来,离他们五六排的位置停下。神情极为谨慎,四下粗略的瞧望了几眼,随意行至旁边书架前,从某一书格中拿出本书籍翻动,可是目光却不时盯着楼梯处瞧看。 不一会楼梯上徐徐走来一位娇俏姑娘,那,不是礼部侍郎的妹妹吗?只见姑娘上来后,走到刚刚那位小公子对面,二人深情热切的对视了一眼,小姐那娇羞带怯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将手中的书籍猛地给了那位小公子,也不知那公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握了姑娘的手,姑娘咬着唇笑着抬头瞅了公子一眼,飘然离去。 留在原地的公子遥望佳人离去好一会不曾收回目光,回神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籍,粗略一翻一封信件合着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男人用的帕子露了出来,小公子将手帕与信件放入袖中,书本放回书格,情绪激动又喜悦的离去。 私相授受!那小姐听说家风极严的,礼部的家眷自要做个表率。但奈何礼法挡不住姑娘情深意动的心呀! “果真胆大至极。”桦绱十分倾佩的点头暗语,果然成功与否除了缘分也是要看勇气的。 “不及殿下孟浪。”眸中显现一丝玩味,目光灼灼的望着桦绱。 桦绱面上一顿,极快的眨了两下眼眸,琢磨了一下顾公子的措辞,他怎么能如此评价她,都不知要含蓄一下!不行,不可让他这般误解她。清了清嗓子,扬起粉若桃花的小脸,义正言辞的说道:“顾公子误会了,那日我不是有意的,我以为你找侍从有急事。便想告知你,他去帮着顾小姐抓猫了,我不是有意偷看你沐浴更衣的。” 顾公子好耐性的转身,认真听桦绱的解释,可听着听着一皱眉,表情疑惑道:“等等,在下本以为殿下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是恰巧在我出门殿下进门时碰到而已?原来——不是啊。”一副恍然大悟般的震惊,其实顾公子哪会不知呢?自幼习武听力敏锐于常人,不过是因为自家院落,没有细辩,倒是让小公主钻了空子。脚步声何时出现,他可是清楚得很。不过这个亏吃的,让顾公子很是惆怅呢。 桦绱有种自投罗网的挫败感,都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过寥寥几句,桦绱就觉得败下阵来。俗话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说的实在些就是丢盔弃甲c落荒而逃。 顾公子好整以暇的在身后提醒道:“殿下,您的书。”都忘记拿了。 桦绱霍得转身,浓密的秀发漆黑飞扬,水亮的瑞凤眼埋怨的瞪着顾公子欲语还休,可是看着那张清俊英气的脸,气消了大半。表情又气又羞,生动十足,闹情绪的说道:“不要了,给你了。”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桦绱嘟着嘴,目光幽怨的撇了顾公子一眼哼哼的离开。 顾公子不由得笑出声,倒是让桦绱的步伐越加快速。细长纤美,骨骼分明的手执着书,漆黑的眸被暗红底色映照,眼底染了暖色,柔光一片。深望着书籍上的字,心中念道:红豆,相思。殿下,是不是过于直白了些。 嘉月三日一早,八皇子步幅匆匆,面带喜悦的入了东宫,到桦绱寝殿。桦绱刚刚用完早膳正喂着水缸里的鱼,听着宫女的问安,头也不回的问道:“干嘛?一大早的。” “我要设宴的事儿你是知还是不知?给我也来份粥。”看着桌上的小半碗清粥,他刚刚吃了个八成饱,一路走来消化了些,正好喝碗粥填填缝。 “知道了,你不是差小林子来说了吗?”桦绱放下鱼食起身,坐到李乾成对面,欲将半碗粥喝完。此时有宫女走来,呈了一封信件。 桦绱看完,李乾成观察桦绱的表情问道:“谁的信?” “端王家的小姑姑,李桦妤写的,说是今年不来长安了。她外祖母病重,与她母妃去探望了。”桦绱仔细又读了一遍,才将信收好放回信封中。李乾成起身告与她,申时四刻来接她,提前准备妥当。少不了要再去求大监帮助,否则出宫门是个不小的难题。 时间过得如同转瞬间,洗发沐浴早早用了午膳。之后酣睡午觉,睡得小脸透亮,穿戴一番完毕后,坐上马车精神饱满c心情雀跃的出了皇宫。 桦绱每每出宫都激动雀跃的按耐不住,不过长安的夜市的确令人心往向之。此时夜色如同巨大的黑绸,缓缓笼罩着天地。万家点燃灯火悬挂门前,街上灯海齐亮,如同夜空中的银河般璀璨夺目。 各户人家甭管显贵与否,要出来夜游的子民皆已出门,让本就喧闹的街市更是摩肩接踵c人流如潮。又因十日后,皇爷爷要在花萼相辉楼中举国宴,宴请大宏子民及各藩国前来朝贺的可汗首领c王公使者等,皆一同出席到场,万民齐聚普天同乐。所以此时各国友人着民族特色服饰穿插于人群,各 角落充诉着不同的语言c乐曲,倒是一点也不突兀,处处彰显着长安对他们的包容。 那边舞龙灯c舞狮吸引大片目光,里三层外三层万头攒动,旌旗锣鼓c号角声震,好不热闹。各商贩特色叫卖声此起彼伏,玩的c吃的c看的。。。琳琅满目。就只看景,也能让你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街边各酒楼茶室的雅座,木窗微开,推杯换盏c觥筹交错之际,瞥两眼窗外喧闹光景,相互说说趣闻,笑闹一番。 “殿下,前面路走不了,人太多了,不若绕路走可好。”驾马车的小太监无奈的看着人山人海的夜市,出来的实在太晚了,八皇子撩起马车门帘,焦急的盯着前方,无奈的应了声,只能这么办了。别的都好说,只今日他做东,结果迟到了岂不失礼。 桦绱给他支了个招,让他驾马先去,她随后就到。李乾成面带犹豫,不放心她。桦绱一时笑得甜美,眯着水眸斜挑了下小弓眉,尔后拾起小桌上的毛笔将窗帘一挑,指了指斜前方那位骑马的长脸内侍,傲睨着说道:“本公主有高人护驾,殿下就不必操心了。” 话说大监这两个侍从都要成她的贴身侍卫了,熟识了才晓得圆脸那个唤小乙,长脸的名赵准。 第四十一章 你知她老子是谁! 1 李乾成再三叮嘱后才驱马离开,桦绱绕道而行。从东市东边那条街走,人明显稀少,虽也整街店家,马车起码可以顺畅通行。可走到一家茶馆前,前面有个卖货郎推着大偏篓想去前面主街夜市卖梨子,走着走着被路边孩子扔过来的球挡了轮子,车子歪斜,偏篓中的梨像是突然赋予了生命,旋转着满满当当铺了大半条路。车队被堵在后面,桦绱这边的仆从和路人急忙上前帮着捡梨。 桦绱也想帮着捡,小城子拦着不让下车,说一会殿下多买几个梨子就是帮忙了,街上人多,危险。这话刚说完,路边的这家店铺门前就起了纷争,一个中等身量的华服男子,手法强硬的拖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欲出店门口,店老板跟在后面却被一干仆从拦下,甚至拔刀相向。 “老子看上他,是你们祖上冒了青烟的福气!别不知好歹。”这恶霸顶着双乌青长眼,眼神有丝萎靡,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结果。虽长相凑合,可目无王法c欺凌良民的行径平添丑陋。 “别不识抬举,扫了公子的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旁的仆从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恐吓道。 恶霸一使劲少年扑倒在地,纨绔公子扇柄抬着少年的下巴,仔细端量,啧啧称赞一副俯仰生姿的好容貌。眼神令少年不寒而栗,于是凄声尖叫:“我不去,放开我!” 嚣张公子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将少年白嫩的脸蛋打出一个赤红的巴掌印,不一会肿胀起来,嘴角还挂着血丝。 “公子求求您,他是个清倌,不卖身的。”店家忙跪下苦苦求情,怎么今日就摊上这么个臭名昭著的主,之前闹出过多少条人命,有个清倌楼都为此关门了。在这业界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妖魔,奈何他老父位高权重啊!自古民不与官斗,可终究是自家的清倌,况前车之鉴c恶名在前,怎敢将人给他。 “清倌?那不更好。”猥琐的上下细细瞧看了羸弱少年,一副恶中色鬼及不可待的样子甚是恶人,转头跟仆从说:“给他金子堵了嘴。” 仆从吐了口痰扔了三枚金钉子在店家面前,不可一世的嘴脸真是不愿细观。 “等等,给店家四枚金锭。人,本少爷买了。”为了能顺利出宫,桦绱今日一身男装,着暗红绣宝象花纹改良胡服窄袖长袍,头冠玉冠,腰系革带,足蹬黑色长靴,一副清秀俊俏小公子的打扮。 那华服恶霸一副满脸不耐的晃动了两下脖颈,缓缓转身,循着声音看到街中间停着的一行车队,垂着窗帘与门帘,瞧不到人影。不肖的冷冷一哼,咬着后牙槽喊道:“谁啊?” 马车上自是没有标识的,有标识还了得出不了东宫的,这是大监给的马车,宽敞古朴低调得很,还不及寻常大户人家的马车气派,随行的宫侍皆是寻常便服。他们一行恶徒自是不会放眼中,刚要喝骂。夜风一吹,窗帘微晃,一闪而过的侧影让刚刚吐痰的家奴看见了:“呦,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幼童,给你?你玩的了吗?”一群恶仆放肆的肆意嘲笑,字里行间皆是侮辱。 一双吊销眼走近几步讥讽道:“小子奉劝你一句别没事找事,给你叔叔们添堵,回家找娘去吧!”然后跟他旁边的一个恶仆对视一眼大笑出声。 “不知天高地厚。”恶霸冷着张纵欲过度的青脸,抬手欲继续抓刚刚那少年。 一把剑横在恶霸脖颈上,刀的寒气与冷光让他停了动作。一旁的仆从刚要试探着上前,刀离着脖颈又近了,感觉他微微一动就会划破肌肤血喷涌四溅出来。恶霸不甘心又别无它法的抬了抬手,仆从纷纷退了两步,不敢轻易上前。 刚刚那个吊销眼跟着旁边两个家奴提刀朝马车砍来,不料未近马车两米便被小乙漂亮的踹倒打翻在地,久久不曾起身。落倒时家奴头贴着刚刚吐痰的地上,把小城子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 “妈的,找死!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恶霸僵着身子,眼神阴冷淬了毒般的盯着面前地上,敢威胁他!要把他们碎尸万段才解气。 桦绱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吵架,被骂了脑中一懵,刚要罗列措辞。不料旁边的一声厉声大喝:“他老子是谁你晓得吗!你城爷我瞧你这狗杂碎才不想活了。”城公公威武!桦绱一行被小城子的气势给镇住了,就差给他拍手喝彩了。 恶霸满眼不甘,却偏偏人手不够,只带四个仆从,不过敢与他为敌。。。丈量着自己的小命能不能活过明日,带着恶仆愤恨离开。 小城子给桦绱隐晦的解释了一番这馆子以及清倌是何意。并问少年来这做清倌原由,他说原是家中穷困潦倒,百般无奈之下,他爹将他带到长安扔在这门口,店家看他可怜资质上佳,便请师傅教他学琴棋书画,弹得一手好琴。今日只是出来沏茶,却不料碰上这淫贼恶魔,就 喜欢未长大的童子,硬是要带他出楼。他虽逼于无奈做着卖笑的营生,可不是禁脔。 “公子的救命之恩,王行没齿难忘,从此愿在您身边侍奉左右,愿公子垂怜。”小少年顶着半边肿胀的脸提袍跪在桦绱马车窗前,头顶灯光照亮那张脸,长得真是唇红齿白,俊俏异常。还挂着婴儿肥的小脸透着倨傲,虽说是幼学之年可也看出不凡。 真白嫩可欺呀,那双长眸倒是长得极好,漆黑透亮。不过她更喜欢剑眉长眸,才学斐然c身姿矫健的英气公子,就像——一双深邃长眸如古潭般漆黑幽深,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殿下,殿下?您笑什么。”小城子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家‘公子’脸粉若桃花,眸含笑嫣然。这是想什么美事,面前这茬可怎么办。 “嗯?哦没什么。”桦绱敛了笑,就看着小城子给她使着眼色,才想起这小少年要身边侍奉来着?桦绱并无此意呀,只是纯粹觉得皇爷爷脚下能出这种恶霸,愤慨不已出手惩恶而已,还不敢声张,怕暴露身份,毕竟偷偷出宫。再说在她身边侍奉的男子,桦绱幽幽的斜睨着小城子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令城公公脆弱的小心肝‘啪’的一声坠地摔碎,瘪着嘴,一副有怨不敢言的委屈可怜相,在心底控诉:殿下,你何意! 41——2 桦绱安抚的闭着双眸点了点头,一副知晓他的痛的了然表情,转头对那依然跪地的少年说道:“你起来吧,本公。。。嗯,本公子家中仆从众多,皆是粗壮之人。吾观你身量清瘦年纪尚小,原不是干这些粗活记的,给你赎了身,再给你银两悄默声的离开去别处就好,免得这恶霸再来挑事端。” “公子莫不是嫌弃。。。”那少年睁着双迷蒙含泪得眼眸瞧着桦绱,无声哭泣惹人怜爱,令桦绱心有不忍。但这么个俊美无双的小郎君成了不全之人,如何狠得了心呢。 桦绱执笔写了封信,递给小城子,让他找人带着这少年和信去找五叔,一个月后五叔离京带他走最稳妥不过了。店家虽不是个良善之人,却也顾些情面,留他在这,保不齐这恶霸又来找茬。毕竟之前有年轻俊俏的小倌有去未回,有两个还不是死契,花银子不说,架不住悠悠众口。这小公子未露正面,虽车舆c仆从衣着一副普通大户人家模样,可越这样越不凡,况且那个近身侍奉的不是个宫人嘛,他阅人无数,岂能看不出?这不明摆着的事,就是国公侯府也没听说用阉人的。 罢了,天子脚下都是不能得罪的人,收了银两,给了契书,权当善事一桩。 桦绱自始至终未下过马车,不过是挑起帘子露了个模糊身影。让隔了条街,躲在角落里满目淬了毒液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跟一旁的仆从恶声恶气的说道:“跟上去,给老子跟紧了。这事别想善了!”此人眼下挂着俩乌青眼圈,一身华服。 经小城子提醒桦绱才想起要赴宴这事,便留下两个仆从护送少年,其余人护着马车向月宴飞驰驶去。出宫到进昌坊的‘月宴’,明明只需两刻钟的路程,加上恶霸这出戏愣是走了近六刻才好不容易到了。走一半时还碰着小林子,一脸捉急的跟桦绱说:“我家殿下等的焦急,未见到小殿下怕出了事,命小的来接。”毕竟上次逛夜市,桦绱走丢一事还心有余悸。 月宴清雅大气的正门前,客人接踵而至,完全是门庭若市的场景。主楼五层百米高,巍峨高耸,层楼叠榭。每层丹楹刻桷c画栋飞甍。上挂成排彩色灯笼,远远看去如同天边月宫的琼楼金阙,这楼还真的就叫‘琼楼’。 一见面少不了八皇子要好生问道一番,听桦绱简略一说,拧眉不悦:“好端端的怎去那了,恶霸,什么恶霸?李小余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万一他伤着你呢?我才走了这么会子。。。”一副老妈子模样的碎碎念,念得桦绱都没心情看楼中景致了。 一踏入酒楼,入目的景象当得起‘仙’字。屋顶万盏莲花灯,璀璨盛开,恍若仙界莲池。正厅有玉石水池,池浅却宽,四张床榻大小,里面鱼儿欢快畅游。身着蓝色广袖曳地衫裙的婢女成排有序迎面走来,头梳灵蛇髻,髻上除插一金步摇再无其它饰物,打眼一看绫罗飞扬c仙仙袅袅。 桦绱满目惊艳,就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李乾成喊了五六声,她不是走这地方瞧瞧,就是去那旮旯看看,走走停停,什么时候能开了宴席。八皇子受不了的上前几步一把抓着桦绱的前臂,拽着快步上楼。 一进五楼,每个雅间门前两个婢女门外侍奉。走廊莲花灯随处可见,墙壁绘着锦鲤无数,生动逼真就像身临莲池。走了一段到了李乾成定好的雅间名为‘水镜’,在门外就听见欢笑阵阵。一开门,里面宽敞柔亮,正前方主座,尔后两旁分列坐席,桌子相互连接,长约十五米,中间空出六米宽的舞台,几乎已座全。雅间内灯光亮度调的正好,看得人也美上三分。 本座着的一行公子闺秀纷纷欲起身行礼,李乾成说了声‘免’,问桦绱要坐何处。桦绱忘记自己着男装,只见众人纷纷瞪大双眼看着八皇子身后这个粉嫩可爱的小公子,半天没反应过来。桦绱也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随意一瞥望见桌上的酒杯,顿然想起一事,跟刚刚在主位上落座的李乾成隔空喊道:“我去拿个东西。” 八殿下拧眉急问:“什么?去哪拿?还开不开席了。”才进来又要干什么。 “你们先吃着,在马车上而已,很快的。”说完不等李乾成回话便出了门,在门外差点与端菜的婢女碰上,六个婢女立于门外,要上桌的菜品都被放在有轮子的木架上,佳肴珍馐香气扑鼻,桦绱瞬间觉得腹空饥饿,脚步也加快了。 说实话楼有些太高,桦绱平日不大爬楼,突然这么高有些不适应,好在此时下楼,稍轻松些。一会上楼可怎么办?不过听人说‘站的高看的远’,从五楼‘水镜’这雅间往外望去,窗外便是月宴后院,有曲江荷池c有山c有桃林。。。还有七百间独门独院的上等客房,一般有些身份的大户或官吏家眷也是住不起太久的,家财万贯才可长久夜宿。 月宴建在长安城的曲江边,如果将曲江比喻成一只兔子,那进昌坊就在兔子耳 朵尖尖处。虽这样说,可实际月宴院子里这江水可并不小,三分之一的面积便是水,剩下各院的轩c阁c楼c以及成片层峦耸翠的山林,组成了遐迩闻名于世的长安月宴。 别的酒家客栈上等房充其量就是几间房合起来的大小,这的上等房还有一栋独院三层楼宇,远观朱甍碧瓦c玉楼银海。再或是挑梁大屋六c八间,带竹林小径c水榭池塘跟大户别致院落无异。当然也有普通客房,那也是西边楼宇的豪华两间大屋,屋内一应俱全,直接带银子入住即可,还有专门仆从丫鬟侍奉。 听说荔月时节,江内菡萏dan婷婷,芙蕖苾苾,柳条垂于水面,满园盛景芬芳郁郁。这可是月宴出了名的特色美景之一。荷一身皆是宝:叶叫葭,可蒸饭,可做茶;花叫芙蕖,文人骚客笔下的常客;果实叫莲,白嫩的子安神之佳品;根叫藕,滋补养性入药也。月宴曲江边有凉亭c小船c竹筏。。。赏荷观鱼,吟诗书画,随曲轻舞,附庸风雅。 每年恰当时节取荷叶c采莲蓬c挖长藕乐趣多了去了,这还只是江上的玩乐。戏园子c赛诗会等等数不胜数,‘长安第一客栈’不是白叫的! 第四十二章 鼻血 1 桦绱下到第三层,人群涌来,一时五米宽的楼梯拥挤不堪,小城子被人群隔开有段距离。他在上一层,桦绱在下一层。 因东面楼梯前日起修缮,都簇拥在这边。小城子焦急欲前行,偏偏他旁边两撮人上下楼间不小心碰触,惹恼了起了口角,正吵着架。这四人将他挤到墙根,一个个身材魁梧,脸红脖子粗的吓人模样,小城子比着墙难以应付。再加之月宴慕名而来的客人向来多,刚刚还有波斯c天竺贵族呢!不过现在不是他想这些的时候,千万不能把人跟丢了,早知道不争了让小乙跟着。 桦绱故意加快脚步,想到一楼角落等小城子,人来人往难免摩肩接踵,从刚刚她就试出身后经过的两个客人碰她的力气太大,肩肘生疼生疼的,险些要将她推下楼梯,她小身板有些吃不消。渐渐地发现她左身侧与身后同行的二人一身仆从青衣装扮,长相颇为凶神恶煞,不见言语和一丝笑容。桦绱有些害怕,来自女子天生的敏锐感觉,这俩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她想离他们远些,可是走不了又出不去,右侧还是扶手!唯独前面,只能紧紧跟着身前的这位公子。桦绱斜眼观察他二人举动,一面焦急不安的跟着,寻找机会。在二楼拐弯处,面前那位公子徒然灵巧的一闪身,穿过人群向一旁走廊净房走去。桦绱刚刚注意力都放在左身侧那里,那公子一走她怎么办,错过紧随离开的最佳时机,也没来得及看到面前迎面而上的公子。 就在此时背后一股巨大的推劲将桦绱推下台阶,脚尖用力踩地却终究抵不过前倾的冲劲,她以极其勇猛的姿势飞扑下去。桦绱连喊都来不及喊,只试着鼻尖与嘴唇撞在热乎乎的肌肤上,鼻子传来剧痛,随后麻的觉不出知觉。桦绱皱着小粉脸蛋,表情痛苦不堪,痛!真的好痛!从肩膀上抬起右手欲捂着鼻子,又不敢碰。 此时四下寂静,附耳轻声议论的声音嗡嗡响起。等等,肩膀?桦绱抬眸侧首,此时她十分孟浪的扑在一位公子肩上,左手更是放肆的圈着这公子的脖颈。公子下颚线如同刀削般,喉结高高凸起,耳垂圆润中间微微凸出。腰。。。她的腰,这公子竟然紧紧揽着她的腰! 桦绱惊得半倾起身,完全转过脸瞧看着人。等等,这不是:“顾琰羲!”桦绱惊叫出声。 顾公子眸光锐利的紧盯那两个神色诡异的青衣男子匆匆挤开人群离去,身后的张公子目光也紧随那二人。此时才堪堪收回眸光,转过头看着与他四目相对的清秀‘小郎君’,脸上挂着一管蜿蜒而出的鼻血,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老圆,像两颗水洗过,紫的发黑的葡萄珠,乌亮亮的漂亮极了。 刚刚他一抬头猛然发现上层有位神情僵硬的小公子,娇俏可爱,总有股熟悉感,再一瞧,那不是东宫小殿下。她身后的人表情闪过一丝狠厉,跟殿下左侧男子对了眼神。这二人有问题,他便与张家公子向扶手这边快走。 桦绱曾未如此近的距离观察她,俊颜真是怎么瞧都养目,皮肤细腻光滑,能看到细细的绒毛。睫毛浓密纤长,瞳眸深邃幽黑,那其中映着小小的她。突觉鼻子有些痒,麻麻的涌出一股热流,啪嗒一滴鲜红色的血液滴落在顾公子揽着她的手臂上,烟蓝色的长袍上,绽开一朵猩红刺目的血花,突兀极了。桦绱急忙挣扎扶着顾公子的手臂起身,她站的位置比顾公子高两阶,直起身高出小半个头呢! “殿下!”张家公子卓一看到那血,在顾公子身后急呼出声。 顾琰羲手执着素色帕子对桦绱低语了句:“失礼了。”一手给桦绱将鼻子捂上,一手虚揽着桦绱的肩膀往上走,张卓一上前给他们隔开人群。总算到了三楼走廊,寻一角人不那么多的地方。 这边小城子也赶了过来,颇为内疚,一看桦绱流血,吓得六神无主。一旁的张公子安慰了他两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他稍安勿躁。走廊有几个装潢雅致的净房,也有专门供女子梳妆的小屋。里面有木桶c木盆可清手,可洁面,还有巨大的铜镜以供梳妆。 桦绱满口的铁锈之气,吐吐不出来,难闻极了,只得先忍着。可半天不见得好,顾公子从桦绱手中抽走那帕子,用水清洗了血渍,攥紧沥水。然后用手背抬着桦绱的下巴,给她擦拭水渍与血迹。 桦绱仰着小脑袋,帕子凉凉的,却也压不住逐渐升温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神迷离含情的望着面前高出半个头的俊颜,她,此时不是在做梦吧!要是磕着鼻子可以换来这个,也是值了。话说刚刚不光鼻子碰到了,桦绱默默地抿起嘴唇,盯着顾公子微微泛着红的脸颊,不知是因她撞得泛红还是淡粉的口脂。 ‘扑通扑通。。。’小心肝跳的格外欢实。 一旁的张卓一与小城子默默立在一米外,虽此时情况特殊情有可原。但——是不 是,二人太过于亲密了些,他俩有种被摒弃在外的错觉。 “咳——呃,瞧着殿下血好像不淌了,要不我们先上去。”毕竟耽搁了有一段时间了,连小乙与赵准都找来了。小乙在楼上等了小半刻钟觉得不放心,知晓赵准在一楼用膳,侍从向来轮番用膳解手的。便下来看看,不料刚走到四楼就看到顾公子与张家公子护着小殿下往三楼走,小城子也紧跟其后。 小乙知晓事端后,下楼寻赵准,赵准抱着车夫递过来的果子酒,说刚刚用膳,遗憾错过时机未瞧见。他二人立马上楼寻桦绱,不敢再离开她身侧分毫。 几个人上五楼到了水镜,一进门李乾成一脸焦急的喊着是何缘由去了这么长时间,都一刻钟多了,又看到身后进来的顾c张二位好奇怎么三人一起来的。桦绱哪敢告诉他刚刚经历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说:“上楼碰到的,就一起上来。”又指着一坛子果酒打马虎眼。 都是半大少年,平日家中长辈是限制吃酒的。少不了有贪杯之人,此时知晓桦绱带了果酒纷纷开心欢悦不已。有舞女翩翩进来,哦,才思及此处还有优美的曲舞以供欣赏。 42——2 桦绱环顾四周主座面东,后面墙壁绘着巨幅锦鲤图。女眷都坐主座南侧,也有公子北面坐不开,安排坐南面靠门这边。瞧到李乾成坐席紧挨着的一桌,一怔。那不是四公主?盛装华服,妆容细腻,却眉眼带着骄纵,可不就是她,还真是令人意外万分! 四公主下首边是小皇姑c朝歌c世琳,这几个皇女身后各世家小姐依次落座,有段时日不见的妍月也来了,还带了她的堂妹婉月。在小皇姑与朝歌席位间还空着个位子,她二人隔空与她招手,一落座朝歌眸中带笑的朝桦绱斜睨过来。那边顾公子礼让张公子先坐,皆在对面依次入座。 朝歌望了眼她正对面的顾公子,英气俊逸果真令人赏心悦目不假。又瞧了桦绱粉嫩嫣然的小脸,在他二人间轮流观看数次后,倾身附耳问道:“近日,瞧你二人颇为有缘呀。” “什么?”桦绱不明所以跟着朝歌的目光一看,瞬间小脸又粉上三分。端上正经的神色,剜了她一眼,娇声回道:“不知你在说什么”,话还未说完,唇角便上扬露笑。 “讲什么美事?也说给我听听。”朝歌另一边的小郡主世琳引颈而望她二人,不知所言嬉笑不止。也想听听趣事,却不巧看见几桌前的四公主那傲慢的神态。瞬间没了兴致,撇着嘴,翻了个白眼。 桦绱与朝歌瞧着她这神情,也猜到是谁,瞬间敛了笑意,桦绱轻声低语:“没想着四皇姑会来。” “她自己来的,坐的那位子还是八叔留给你的,你看那桌上的膳食,都是你爱吃的。”世琳忍不住一吐为快,真好意思,唐突的出现,八叔又不好拒之门外。可是谁不知晓,八叔做东,这下首第一位自是桦绱的,她蹭蹭坐过去,只得按着地位排列。他们这群人平日可不讲究身份家世的。果真不是一类人,坐在一起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又想起什么,接着说道:“才听说她宫中走了个宫女,说是病逝,鬼才信。她宫中病逝的宫女可不止这个数了。”拉起宽大的袍袖,攥起小拳头,空中虚晃了两下。 “没事,她又不常来。我坐这离你们更近些,不是更好。来来来,喝些果酒,平日母妃不让我畅饮的,今日正好一醉方休。”桦绱接过婢女姐姐的酒壶,说她们三人一瓶就行了,剩下的给其他人。 席间推杯换盏,听着曲乐,畅所欲言。还玩着游戏c行酒令c骨牌,或她们三两一撮聊着小姑娘之间的悄悄话。桦绱听着施雯说着趣事,忍不住嘻嘻笑意不止。已经连饮五杯,正小小昏眩,却并不难受,微醺的状态也挺有趣。一抬头,撞进斜前方一双深邃的黑瞳长眸里,那里漆黑无底,自带引力,难以自拔。 “殿下是红鸾星动了?”朝歌执起酒杯与桦绱手中的玉杯‘叮’的一碰,桦绱收回眸光,转过头来幽怨的看着她,要揶揄她到何时。 “你别瞎猜。”桦绱嘟起嘴,脸红扑扑的真想捏一捏。朝歌就是这么干的,捏着嘭嘭的小嫩脸,暗叹了句手感真好。 “余儿公子得给封口费,才行的。”说完一挑眉,戏虐一笑,饮了杯中的果酒。 桦绱都忘了她今日一身富家小郎君的装扮来着,见她一饮入口,哪能不喝也对饮喝下。到是将后排之凝c施雯她们的目光引来,摇着头说:“真是不得了了,二位殿下是要拼酒不成。” 桦绱与朝歌饮完酒,酒气上涌微醺,脸透着红粉,眼神迷离含情。她二人对视一番,痴痴地笑着。这果酒最忌吹风,可是桦绱想去解手,一有此意瞬间觉得等不得了,深深权衡了下起身要离席,还被朝歌一把拉住,不怀好意的问道:“小余儿,这是要去哪呀?”桦绱叹了口气附耳说道,解手啊,小姑奶奶,少喝些怕了你了,便起身离席。 这解手房中燃香,桶刷得勤,并无难闻异味,还有专门的嬷嬷打扫。精巧的摆件c柔和的灯盏c细腻的手纸。。。一应俱全,皆为雅致。果然盛名不是凭空就有的,确实费了心思,实至名归。 方便完后,一开门,引得风吹入流通开来,五层楼颇高,风自是要比平屋大些。此房向来要开小半扇窗通风除味的,桦绱连饮了七杯酒,微微上头,又不小心吹了冷风,一时昏眩,头自动转着圈圈。 扶着一旁的墙走,墙壁上一尾莹白锦鲤,头顶一抹红色,哎——怎么与她养的一点红如此相像,你瞧那尾鳍也像是穿了轻薄绢纱罗裙才会有的曼妙仙袅。它刚刚一动,紧闭了双眼再看,静静地停在那。她养的一点红也是这样,时常定在某处发着愣,懵懵的美感,真是一模一样。桦绱想伸手碰碰它一触,哎?原来是墙壁,又想起在哪,闹了个笑话,她真的有些醉了,好困。 “殿下?你此身进女子净手房不合礼数的。”莫不是忘了身着男装,本是揶揄之意,却未有反映。 桦绱抚着额头呆站在墙边,低着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面壁思过呢!闻声努力睁着迷茫的眼眸歪头一看,顾琰羲。。。便扬起唇角,娇憨地傻笑。 不远的拐弯处传来走动言语声,顾公子一皱眉,还不等她要说出什么,拉着她一起闪进旁边最近的小屋关上门。桦绱经顾公子一拉疾步前行,脑袋更晕了。进了屋软软的坐在,门边一把造型圆婉优美的圈椅上,努力召回神志,她需要缓缓才行。 顾公子环视四周这应该是一间储物室,锦鲤灯的光微暗。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香茗。角落架子上摆着巨多香料c蜡烛。收回眸光,走到桦绱面前,斜睨着她有些不适的模样,轻声问道:“殿下?”清冽磁性的声音缓缓而起,甚是动听悦耳的。 “嗯——嗯!”桦绱一手撑头,安静的坐在那里,乖巧得很。 “那日留在在下园中的画筒还在,殿下。。。走的过于匆忙。”顾公子绞尽脑汁想了个不令桦绱尴尬又解围的形容,含蓄的表达。深邃的长眸染了笑意,出声询问:“殿下打算何时来取?” 第四十三章 轻薄 1 “取?不用了。”桦绱即使有醉意也没忘发生的丢脸事,揉着额角,醉意浓浓的回道。 顾公子抬步上前,伸出双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上,倾身靠近,长眸里闪着柔光点点,压着嗓音蛊惑的说到:“殿下,再想想。” “嗯——改日吧。”桦绱抬首眼神迷离的盯着这双她甚为着迷的长眸,唸唸回道。 “哪一日?”顾公子立体的薄唇攸攸飞扬,墨瞳沾染笑意,那样英气逼人,璀璨耀目。 桦绱水眸闪现惊艳之色,目不转睛的瞧望着:“。。。明日。” “好。”俊颜笑意加深,沉声回复。 桦绱觉得这是如梦般的不真实,仔细盯着细看。他右脸颊那处依然有一抹微小的粉红,小指甲盖大小,不细瞧不明显。但桦绱知道那是什么,她口脂的颜色。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在那一抹,柔滑的触觉。 邀功般的伸到顾公子面前:“你看,口脂——唔。”纤细的手腕被一把握住,桦绱不解的望着那双漆黑如夜的长眸,还未瞧明白那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俊颜猛然靠近,樱唇上温润柔软的触觉充诉着此时混沌且不大灵光的脑中。只觉眼前炸开一片绚丽的烟花,脑中一片空白,怀中不知何时揣着一只闹腾的小鹿,不受控制的撒欢蹦跶。 不知过了多久,顾公子直起身躯,一脸正气的斜睨着懵懵的桦绱沉声说道:“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在下。所以在下轻薄回来,不唐突吧。”桦绱愣愣的紧盯那两片好看的薄唇,吐露话语,他刚刚说什么了? 桦绱怎么出的这间屋已经不记得了,只是神情木然的出了门,轻轻抚了下嘴唇,尔后扬起唇角,笑得十分荡漾甜蜜。颠颠的追寻顷长的背影回了水镜。门口瞧他未进门,桦绱以为是避险,便如沐春风般的入室落座,抱着朝歌靠在她肩膀上,闭眼甜笑假寐。 就刚刚顾琰羲与桦绱出来的那储物间斜后方,一锦衣小公子圆睁着双眯缝眼,震惊呆愣的望着他二人离开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旁边门口的竹牌上挂着‘男子解手房’几个行楷字样。 康王殿下长安别院 书房烛光熠熠,青铜炉中香气袅袅。 康王一手撑头,坐在书桌前,笑得‘恬静嫣然’。好一会扬起右手中的书信空中晃动,远远瞧着院子中跪着的小小少年,问着桦绱的宫侍:“你家殿下,这是几个意思?” 桦绱身边的宫侍个个人精嘴甜,夸起人来草稿都不用打的:“我家殿下常说康王殿下是他最信任的叔叔,办事最稳妥。” 康王听后霎时冷笑了几声,嘴角抽了抽,回道:“那她把老八摆哪啊?整日跟个奶妈子跟那鬼丫头身后侍奉,连个信任都没混上。” 宫侍知道瞒不过康王殿下,尴尬的抬头瞧他神色未恼,干笑两声。康王翻了个白眼,说留下吧,两个宫侍急忙跪下谢恩。 他起身背手,端着架子跟那俩跪地宫侍说:“回去告诉鬼丫头,只此一次。雄救美的戏码她还是以后长大再实践,现下都不知情为何物,别平白被若干人相许,惹下风流债,难以跟侄女婿交代。”宫侍对视了眼,笑着应下回宫复命。 东宫昭阳殿 朝阳东升,火红整圆,就像桦绱小瓷碗中七成熟的鸡蛋,漂亮极了。 几个宫女内侍相互挤眉弄眼的想问又挑不出个代表,最后猛地将兰芗推了出去。兰芗怒视他们一个个八卦的模样,清咳了声,走到圆桌前给桦绱布着菜,观其神色说道:“殿下昨日英雄救美救了个漂亮的小少年?” “殿下,昨日听说遇到歹人,是真是假?”一旁的宫女姐姐见兰芗开了头,也探身疑问道。 “怎么还差点摔下楼梯?小祖宗哎,真真吓破魂了。”乳娘坐着对面的小圆凳上,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忧心不已。 “听说顾公子救的您?莫不是赠您雪白的顾公子!”一说完,都是怀春少女,一个个对视掩嘴娇羞含笑。 “殿下,您说话呀?”兰芗放下筷子,蹲下仰头看着桦绱催促道。 桦绱懒得搭理他们,抬头瞪着那个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抠门灰的身影,将手中的竹筷搁下,狠声喊道:“小城子,你这大嘴巴,真不牢靠!” 小城子急忙转身扑跪到桦绱身侧,十分委屈的给自己开罪:“殿下,是他们逼奴才的。” 桦绱都懒得搭腔,冷着张小脸,黑不溜溜的瞳眸盯着他,不言不语。 小城子一瞧桦绱这番表情,知晓定是骗不过。只得扮委婉状,娓娓道来:“殿下,您想想昨日遇到多少事端,奴才小心肝都快吓破了。这一晚可谓是一波三折c曲折离奇c跌宕起伏”偷瞧了桦 绱一眼,将后面的词汇憋了回去“的厉害,奴才担不了这么多事,就想找个人唠唠嗑。奴才对天发誓,就跟俩人说的。谁知,这几个嘴没把门的才一个夜晚昭阳殿就传遍了,恐怕一点红都知晓了!”一旁鱼缸中的纯白锦鲤静静地停在那,头上顶着块大红,此时恍若定住一般,身后的尾鳍水中清透仙袅。 等等?锦鲤!乍然脑中一闪而过的影像—— 储物室,锦鲤灯。 清冽磁性的声音,微暗的灯光照在高大顷长的身躯上,将影子拉得老长。 “那日留在在下园中的画筒还在,殿下。。。走的过于匆忙。” “殿下打算何时来取?” 他双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上,与她那般亲近,倾身靠近,长眸里闪着柔光点点,压着嗓音蛊惑的说到:“殿下,再想想。” “嗯——改日吧。” “哪一日?”入目的是顾公子立体的薄唇攸攸飞扬,墨瞳沾染笑意,那样英气逼人,璀璨耀目。 所以她晃了神,随口答道,未经大脑:“。。。明日。” 她忘了礼数,只觉得那一抹小小的红色太过突兀,影响了容止俊俏的他。食指轻轻一抹,邀功般的伸到他面前:“你看,口脂——唔。”俊颜猛然靠近,樱唇上温润柔软的触觉是那样清晰。 吻——!他们两个? 以及顾公子的那句:“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在下。所以在下轻薄回来,不唐突吧。” 桦绱瞬间风中凌乱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晚? 43——2 宴会结束的时候一行人出门,有些人喝高了,什么样子的都有。抱在一起兄弟情深的;拉着非要继续喝的;要不就独自忧伤的;放声高歌的;还有满院子疯跑的。。。总之千姿百态,很是精彩热闹。 最令人意外的是四公主竟然拉着世琳与小皇姑的手,非要搂着她二人睡。这都是什么‘神仙组合’? 她刚刚趴朝歌肩头小眯了会子,现下昏眩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只想回宫躺床上睡过去才好。现在才知晓朝歌是真真能喝,喝的比她多,一点事都没有。与朝歌牵手走在后面,下楼梯时,忽听有人轻声说了声:“殿下,明日莫要忘了此约。”桦绱转身抬头撞入一双深眸,磁性的嗓音说什么都悦耳,受蛊惑般点点头,笑意妍妍。 朝歌回望了他二人一眼,与顾琰羲点了下头,走在稍前方,十分体贴地将机会留给他们。桦绱那时脑袋有些晕,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起下楼,都会欢心愉悦。就像春日赏花般,只看风景,并排前行,就能令人弯了唇角。 以及在月宴门口分别时,她坐在马车上与朝歌挥手。明明他已驱马远行,却回身瞧看着她的方向。看的桦绱春心萌动,心悦不已。旁边李乾成与小城子抱着欲再满街疯跑的御史家二公子赵平真,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刚刚消停的赵公子猛然探出车窗外,指着桦绱与远处的顾琰羲,嘻嘻一笑,那双眯缝眼真的就剩一条缝隙了。尔后兴奋地遥遥与顾公子挥手致意,动作幅度大的快要掉出去了。 将一旁娇羞欣喜的桦绱惊得一哆嗦,诧异的望着他,久久不曾言语出话来,被李乾成一把拉回门口位置坐下,期间还卡着脑袋了,哀嚎出声,非逼着李乾成给他揉揉。 “啊——!”一声尖叫响彻昭阳殿,吓得宫女宫侍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桦绱捂着熟透的脸颊疾步穿过外厅c主屋c寝室,在踢飞了脚下的鞋履,脑袋拱进长条叠列的锦被中,没了动静。 乳娘放下针线活,起身跟过来,看着桦绱这典型‘顾头不顾腚’的模样,无奈摇头笑出声。哎,这小姑娘何时情绪起伏这般大了,长大了呀。 桦绱躲在被中,脑子活络的收不住。所以,他们是亲了,是梦?不是!他主动的,他主动的?还是——自各,不对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亲她,为什么?难道是——美?嗯。。。不对,之凝朝歌比她漂亮呀,虽然她也是有姿色的。 可爱?她想起曾经某日在御花园听几位娘娘说新进宫的秀女,言语中对这个词颇为不削。可爱,对男人来说是最无吸引力的东西。 才学?她的才学。。。不提也罢。 性格?那就是内在美呗!桦绱瞬间忧郁了。撅起粉红的下唇,满脸的不开心。 等等,家世,一定是家世。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比过她的出身。可是驸马?他那么相当吗?六品官职,也稀罕?还不可入朝! 难道是,纨绔子弟c负心汉c禽兽。。。他们口中的玩玩而已?玩谁?她吗?他颈项上有几个脑袋。 那是为什么?桦绱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桦绱在锦被之了不知几个时辰后,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来,吓了刚进门的宫女姐姐一跳。毫不夸张的说,殿下此时头顶的秀发与园中那棵梧桐树上的喜鹊窝是一模一样的。 起身穿戴整齐,坐在铜镜前让宫女姐姐给梳着发髻,百无聊赖之时,小城子端着托盘走过来,桦绱喝了托盘中六瓣瓷碗盛的薄米粥,微微热,吹着喝刚刚好,眼神懵懵瞧着一旁的梳妆盒走神冥想。 “殿下,昨日顾公子在月宴曾问过奴才,那几个推殿下的歹人可知晓是谁。”席间顾公子来偏室寻他们,问殿下是否与人结仇,他十分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公主与他一起长大,不曾招惹是非。他很小的时候就到殿下身边侍奉,被选中的原由就因他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年长殿下五岁而已,才被奶萌的公主选定,太子妃娘娘还说殿下‘让你选宫侍,是可以侍奉你的,不是陪你玩耍的’。之后,他的确履行陪殿下——玩耍,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多年,坚守岗位,不曾有一刻玩忽职守。 扯远了,说实话他没看清楚。只是他们的衣服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什么地方看到的。家奴的衣衫大多相似,只是标志有所不同,可标志多半在身前,歹人背对着身所以容貌也没瞧见。 根据小城子的描述,小乙对顾公子说有些怀疑倌楼救人一事。但没法断定就是此人,毕竟这么快,除非尾随而来故意找茬。 小乙与赵准自是要回禀总管太监赵公公的,赵公公嘢了口茶听完后,直接将小乙调来昭阳殿桦绱身边侍奉,只是桦绱刚刚午睡还不知晓此事。 “殿下,赵公公将小乙哥调来咱们宫了。”小城子接过空碗,回道。 “何时的事?”桦绱满目惊喜,小乙是习武之人,习武的师傅,自是多份敬畏的。 “没多久,公主睡了,奴才就让他一会过来请安。哦,还有康王殿下应下了那件事,还说,还说”欲言又止的斜看了桦绱一眼。 “说什么呀?”小城子清了清嗓子,吭吭咔咔了几声调调音质,学着康王殿下的说话语气以及嗓音将小太监捎回来的话有样学样的说给桦绱听。一旁的宫女姐姐手背掩嘴轻笑,被桦绱幽怨的瞅了一眼,才勉强止了笑。 望了眼窗户,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冬日不开寝室窗的。每日清晨通风,都是开寝室旁边的外间。梳妆完毕,桦绱起身随口问了声:“什么时辰了?” “殿下,未时一刻了。”小城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桦绱身后,想着让小乙哥此时过来请安不知可好。 “嗯,嗯?什么!”小城子被惊得一哆嗦,今日殿下这是怎么了,情绪起伏真大,未时有何问题?没听公主有约啊。 第四十四章 明日之约 1 “哪一日?” “。。。明日。”明日?明日,明日。今日! 桦绱在不知绕着寝室转了第几个圈圈后,终于一顿脚。有了,转身小脸端着严肃,忽的对小城子疾声喊道:“把衣服脱了。” 一旁快被桦绱绕晕过去的城公公听完后没反应过神来,歪着脑袋神情呆傻的又问了声。莫不是他刚刚走神,听岔了话也未可知。 可当他敛声凝神c屏息关注的盯着桦绱重复又说了这五个字后,虎躯一震。爪子不争气的攥紧领口,表情如同将要受辱的清白闺秀一模一样。满眼的委屈,捏着嗓子跪地干嚎:“殿下,就绕过奴吧,奴只卖艺不卖身啊——” 小城子的这份才艺说实话在她的昭阳殿可惜了,去梨园那必能大火的。整日抹脸唱大戏,没谱也演得出。 让急着出宫的桦绱看都懒得看一眼,板着脸催促道:“别废话,快些,本公主还得穿上那。”又跟立在那的宫女姐姐吩咐道,将小乙带过来。 小城子收了表情忙正经起来,开始脱幞头袍衫,边脱边说:“殿下,奴前日才新穿的,是干净的。”又疑惑的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也不知殿下到底要干嘛,好端端的穿他的袍衫。这不知晓原委的还以为他刚起床呢,成何体统。 “出宫!”桦绱一手托着下巴等着,脑中规划着路线,出宫带着小乙稳妥些。但思前想后,不好办呀不好办。可是今日无论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总之她要出宫的。 “什么?殿下,您昨晚不是才出去的吗?”小城子一听惊得回身诧异道,不是玩的十分尽兴而归?喝高了在马车里就入梦,还是他喊起来小乙背回寝宫的,怎么又要出去。 “对啊,那是昨晚。但明日,就是——今日啊。”桦绱唇边含笑,那对漂亮的小梨涡越加深陷,墨黑明亮的瞳眸别有深意的一转,说着他人听不懂的迷话。她懂,有人也懂。 “啥?您这是要去哪?”殿下难道不知,她每出去一回,他们就要提心吊胆一回。长安那么大,百卉千葩c软红十丈,旖旎风光出处见,就是小半年也逛不完。不过等公主逛完长安,他们的脑袋早就分家丢于乱岗了。 “朝歌,我要去找朝歌。”桦绱随口拉她出来当挡箭牌,反正她知晓她的秘密,还总是揶揄她。 “那您将郡主殿下请进宫不就完事了?还可以小住几日。”小城子停下脱衣,开始走游说的路线,一旁的宫女也点头附和。 “不,我想去找她,出宫多好玩,还可以逛夜市。”她有些话也不能直说,进宫?也许让顾公子进宫不难,找李乾成就可以;但要怎么进东宫昭阳殿,就难了。偌大的宫廷,人多嘴杂,半大的少年日日会见未出阁的姑娘,合适吗?不若,谁来教教她可有两全的办法。 “那您大方的去告诉太子妃娘娘住冀王别院不就完了,多好。奴才还能跟您一块去。”还有兰芗c小乙哥,就像公主说的出宫小住,逛夜市,吃盛宴,这不挺好。别的不敢说,三日应该没问题。 虽说未出嫁的皇女不得夜宿于宫外c王府外,但探亲不一样。比如说端王府的郡主桦妤,能呆在她外祖母魏家,蹭吃蹭喝百日不待走的;她也之前在桦妤来长安时住过端王别院,虽然只一宿。 “小城子,机灵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你偶尔还是靠些谱的。”桦绱一想这主意真真不错,皇妃不得省亲时留宿宫外,但她可以。只要是皇亲的宅院就行,真笨怎么就没想到呢。 桦绱急不可待的提裙出门,一脸雀跃,步子也欢快起来。小城子一看殿下离开欲出门,也紧随其后,走到门边才发现,衣冠不整,又手忙脚乱的理着衣衫,伸着脖子对越加遥远的桦绱喊道:“殿下,您去哪呀?等等奴才啊!” 桦绱转身扬起精绣灼灼桃花的百幅裙裾,灿烂的笑容在寒风萧瑟的冬季格外明艳,扬声催促:“你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我要找母妃。” 那边兰芗带着膳房宫侍欲进正殿布菜,殿下才醒错过膳点,此时摆膳席。走到门口,看到宽衣解带有伤风化的小城子匆忙出来,狼狈的追着前面走出三十几米远的公主殿下。他这干嘛呢?青天白日的。兰芗一脸看啥子的眼神瞅着手脚并用理整衣衫的小城子,对面去喊小乙哥的宫女带着小乙立在石阶下方掩嘴偷笑。 桦绱倾其所学对她母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软磨硬泡,还附带撒娇卖萌,总算将她母妃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允她五日,明早出宫。 “明早?母妃今晚不行吗?”明日,明日岂不失约。 “不行。”太子妃娘娘板起脸,可人长得和善,就是冷脸也没多少气势。“不许再说了,再说就不出宫 了。邢嬷嬷,你告与余儿乳娘,命她今日给收拾一番,明日好早走,贴身的宫人都随侍吧。再告与太子詹事大人,多派些侍卫随行保护。”一旁的宫侍领命离开。 翌日,冀王别院 一独栋院落寝屋,满室缕缕馨香,沁人心扉。地火龙烧的正旺,屋中温暖如春。墙根的博古架上各式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竟有夏朝刻回形纹铜尊两件,此物有市无价,稀世之品,用银子形容——俗了。园中c屋内热闹非凡,宫女或整理日常衣物或摆点心沁茶,忙忙碌碌,不曾停歇。一个时辰后,将桦绱的日用物品归置于收拾出的偏室内,桦绱与朝歌坐在宽大的罗汉床上,铺着蓬松软垫坐上去极为舒服隔凉,惬意的品茗闲聊。 今日巳时两刻,她正坐在贵妃榻上看野史杂记入迷,管家匆匆来说,东宫小公主来了。她以为是来寻她玩耍,不料是要小住一段时日。还有太子妃娘娘写与父王侧妃信件,大约是费心云云。朝歌命管家等父王回府后也告知一声,便与桦绱进了她的院落。 44——2 “本郡主时隔多年来趟长安,怎就做了你二人的红娘。”她就知晓,桦绱出宫定有猫腻,怎么会与她姐妹情深那么简单。 “哪有。”桦绱气焰被灭的连点火星渣子都不剩,坐在那文文静静的吃着梨子,扮乖巧状。 “古人常云‘宁拆十座桥不毁一门亲’c‘赠人茉莉,手留余香。’。本郡主今日就做回喜鹊为你俩牵线搭桥。”桦绱进屋没多久,就一副要起身离开出门的模样,好端端进府连个午膳都没用就要出府?朝歌问去哪,说出去吃。管家早告与厨子说了多做些清淡特色吃食,桦绱为何执意要外去? 朝歌觉得此事有异,再三威逼利诱下桦绱只得说实话。 “呦——这还是我单纯不谙世事的小余儿吗?绞尽脑汁的周密计划,连太子妃娘娘都未起疑。果不使然,这情爱之事是躲不过的劫数。况顾公子的这番容止气度,当得起‘祸水’二字。”飞扬眉尾,捏着宽大的锦袖,伸出两纤细玉指在桦绱面前晃了晃。 朝歌既然担了红娘的名自要干着红娘的事,桦绱煞费苦心从戒律森严的东宫跑出来,头顶着《女戒》那沉甸甸的律条多么不容易,她怎能不帮上一帮呢!只是这顾公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端看着是个胸怀鸿鹄之志c光风霁月的少年,日后必是封官拜爵,出入朝堂有一番大作为的。 可怎就对一般贵胄公子不屑一顾的驸马之位这般感兴致?或许,不是皇亲的虚名,而是——人。 也是自古多少气盖云天的英雄为美人折腰,不爱江山爱美人。别说远的,宏国名将隋长风大将军久经沙场,威名慑八方,后袭了侯爷之位。可最初这位子不是他的,他上面有位堂兄,武艺谋略不在隋将军之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位商户之女,而放弃侯府长房嫡子之位,入赘宏国富甲一方的大商贾,那商贾膝下无子,只唯有一掌上明珠。 朝歌忽然明了,细望前方笑容妍妍的少女回身催她,原是如此啊! 顾府 这是桦绱吃的第几盏茶了?本腹中饥饿,可生生喝撑了。顾家姑娘与桦绱c朝歌三人大眼瞪小眼的,扬起笑得僵硬的唇角,尴尬又不失得体的微笑。 顾笙歌锦袖中捏着手指暗想,公主今日前来像是有事,她不是个愚笨之人瞧得出。说来取画筒,抓猫那日掉在墨林轩,当时殿下因身体不适仓促离开,都未当面与她话别。她还忧心不已,问三哥可应拜访探望。但公主没下帖,她一名小小闺阁女子如何进得了东宫大门。不料公主今日竟突然造访,一听取画,忙命婢女到三哥住处去取。 桦绱一怔,急忙阻拦:“不必如此麻烦,吾可以直接去取的。” 顾笙歌秀丽清雅的小脸有丝惊住,朝歌握了下桦绱的手臂,两人对视一眼,桦绱才惊觉自个此话不妥。闭了下眼眸,浓密的睫毛翻翘翕动,眼下映照出黑影如一把羽扇。 没多久婢女回来,说三公子外出,不在府中,画筒也不知去向,公子不在园中,竹净c郢川也跟着出了府,外间侍奉的小厮也不敢进去翻动。 等,大约是桦绱唯一能做的,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现的,桦绱虽面上装的无异,可是心中翻腾。她昨日未到是有缘由的,她想当面告与他。还有她求得母妃首肯,出宫小住冀王别院,见面方便许多,虽不过几日,可也万分欢喜。本来有很多话要告诉他的,可是此时心情就如同天边的夕阳落的太快。 朝歌倒是跟顾姑娘聊天下棋c品茗弹琴,大约三个时辰过的极为惬意。 听说顾夫人到魏府做客,刚刚回来了,天眼看不早了都过申时六刻。她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便起身离开,顾姑娘将她们送出府外,顾夫人也过来相送,还对笙歌说为何不早一些告诉她公主和郡主来府做客,她便可以早些准备。 “顾夫人太客气了,我们也是未言语唐突前来,再说做晚辈哪好让您费心。笙歌性子我极为喜欢,与她投缘,才一次次来府中叨扰。”桦绱走到顾夫人面前,自然地握着她的双手,十分诚恳的说道。 顾夫人心底压下吃惊,望着这双乌黑分明的眼眸,也反握桦绱白皙纤细的双手,神情中多了份亲近:“公主哪里的话?你愿意与她亲近是小女的福分,臣妇欢喜都来不及呢!” 顾夫人眉眼与他相像,桦绱心中自然多些亲近之意。 朝歌斜睨了眼桦绱的脸色,忽然对顾夫人说道:“顾夫人,今日我二人和笙歌相聊甚欢,公主近日又住我的府邸,所以以后可否来贵府时常找笙歌玩耍。” 顾夫人那有不应的道理,都是皇女,却不见丝毫骄纵脾气,看着都是修养极好的姑娘。虽心中有丝小小的疑惑,可是女儿一副欢喜的模样,她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三郎猎场救了公主 ,太子妃娘娘感念情谊,定是与小公主说过一二,与顾小姐礼让亲近云云,平常找上一起玩耍。若是能真心相交,对笙歌也是好事一桩,多叮嘱她一番,跟公主交往需谦让谨慎,也要真心相待。 笙歌跟着顾夫人回主屋,准备晚膳。管家来报,顾大人今晚有应酬晚些回府,让夫人不必等他用膳。顾家有三郎一女,嫡长子在地方任职娶了地方豪门世家的嫡女做正妻,身下现有一女名烟罗,刚满四岁。 顾家二郎为庶出,生母娘家也是出了众多文人秀才或七八品文职官员的体面人家,是顾老夫人为其定下的。这其中还有些原由,顾夫人出身稍低,虽也是官家小姐,却只是父亲任地方从五品的潭州司马。 只因与当时风流倜傥c少年成名的顾大人偶然相遇,顾大人一见倾心,心生爱慕,一心求取。婆母颇有微词的,将这贵妾抬进门,作为新妇顾夫人自是无法拒绝,好在婆母终究是大家气度,在她生下长子后再未刁难,她又真心相待,孝敬婆母,顾老夫人渐渐接纳她。 而妾室,婆母未看走眼,是个娴静之人,平日不大言语,却不难相与。只是七八年前病故,留下顾二郎。与她身下的三郎年纪相仿,两兄弟十分要好,她也将二郎当成亲儿照料。顾大人房中还有一名侍妾是未娶她之前纳得,这十几年来未领过新人进府令她难堪伤心,也是顾大人履行多年前新婚之夜对她的承诺。 第四十五章 公主的相思病 顾夫人想着事,看着小女想到公主与郡主,欲交代几句话,一时又好奇笙歌聊过什么,才会与二位小殿下相聊甚欢。可这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三郎踏着烛光阔步前来,好像又长高了些,今年身量长的格外快。眉眼五官也越加深邃锐利,有了男儿郎的挺拔与气度。 “三哥?你回来了。”笙歌本来专心嗑着瓜子,一看到三哥从园中走来急忙起身迎接,顾夫人转头让他们去请二公子一起过来用膳。 顾公子与顾夫人母子俩聊了几句,顾夫人让他先去净手好用晚膳。笙歌跟着他过来,张望了几眼母亲在内室看着下人布菜,顾公子边洗着手边盯着她,长眸含笑道:“小丫头,干嘛呢?” “三哥,今日你去了哪里?”笙歌心中有事欲告与他,双眼瞪大小声问道。 “颜公子写了篇赋,让我看看,又一起去马场跑了几圈,怎么了?”顾琰羲不知她要说什么,可是瞧这模样倒是焦急得很,也不逗她了,直接问。 “三哥你记不记得前几日公主来府中,就是我去抓雪儿那日。”笙歌紧盯着这双好看的眉眼,试图看出些什么,可是她向来看不透的,三哥性子深沉内敛最难琢磨。只是觉得他擦手的动作停顿了一小会,快的不易让人察觉。 顾公子敛了笑,神色淡淡,垂眸仔细擦着手上的水渍,漫不经心的答道:“记得。” “公主的画筒落在你那了,哥可知晓。”记得就好办,总要还给公主的,要是丢了才难办。 顾公子将帕子搭在木架上,并不急的言语,只是等她将话说完。 顾小姐可没那好耐性,急道:“今日小公主与郡主来了,说来取画卷,我命婢女去你院落取,可是你又不在。郢川他们都跟你出去了,没人敢进去翻找,我瞧着” “等等,你的意思是小公主来府中了?什么时候的事。”深邃漆黑的长眸有了别样的情绪。 “对啊,殿下来了。今日午膳过后也就半个时辰吧,和郡主一起。她”笙歌想着小公主说的那句话‘可以直接去取’及神情,或许“瞧着像有事,是不是想让三哥你看看她的画,结果你不在府中,她们也没立刻就走,等了好几个时辰。你要是早些回来多好,殿下不过才走一刻多钟而已。”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也是公主出趟宫不容易,只是她一开始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也没道明,全靠揣测。 “你与母亲说,我将东西落马场去取了。”说完侧身大步向门外走去,母亲房的妈妈不明所以的还问道去哪。 “哎——三哥?”笙歌回神说了是取物件,妈妈絮絮叨叨念叨取何物这般匆忙,命下人或明日取不行云云。母亲听着了说随他去,孩子大了有想法。笙歌笑着打了哈哈,岔开话题。 顾琰羲一出正屋院落步伐匆匆的向府正门走去,没瞧见从东边走来的顾家二郎及仆从:“三。。。”三弟何故离开的如此匆忙,是什么要紧之事?都健步如飞的地步了。顾二郎瞧着没一会那清俊身影便消失视野,不解的思索着。 “郢川,去牵马过来。”顾琰羲面无表情,言简意赅的跟着身后的小厮说道,步伐不曾有一丝停顿。 “哎?少爷,好。”郢川惯性的回了声,又一想,马?这是要出府。 郢川办事速度向来快,一双眼睛透着机灵,接过一旁仆从递过来的缰绳跟着翻身上马问了句:“少爷您这是去哪?”不是才回来嘛!回答他的是顾公子绝尘而去的身影,大风鼓袖,衣诀飞扬。没法郢川与竹净对视了眼,立刻跟上驱马疾驰。 虽不敢保证一定会追上,可总要试试才知晓。夜幕将要垂下,华灯初上,夜市眼看要开始,街上熙熙攘攘人多起来。驱马前行骑不快的,只得绕道。到了东宫门口,守卫森严,正门不开,西边小门那偶尔宫人侍卫出入,等了一会不见回宫的车队。 郢川见一个侍卫有要解手的架势,忙跟了过去。想打探小公主可回宫,虽不知主子为何找小殿下,宫门前也不便细问,总之少爷有他的缘由。角落里。 “大哥,我们是顾家,公主与我家小姐交好,来府中做客,东西落在府里了,想给殿下送回来。”郢川脸上堆笑,从袖中掏出俩不小的银锭子塞他手里。 这面善侍卫拿着他给的银元宝,颠了颠,诧异的答道:“殿下今日出宫去了冀王别院找小郡主,不曾回宫,听说要去那小住几日。”还说要不要帮他去找昭阳殿宫女出来拿,郢川匆忙言谢说不用了,转身离去。 桦绱此时恹恹的趴在马车的小桌上,黑葡萄珠般的瞳眸满是忧郁,小脸写着大大的不开心,那么明显丝毫不加掩饰。朝歌本想回府,可是观桦绱这光景,还是找个好玩有趣的地方一座,否则今夜,小公主意难平呀! 让侍卫回府中告知一番,不必等她们晚膳。侍卫回来的也快,说王爷不在府中出去赴宴了,知晓小殿下来府,对桦绱道:“这几日让您好生陪同照料,改日一起吃顿晚膳。说公主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跟管家吩咐,当成自己的府邸。” 朝歌颔首明了,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对面这只霜打的小茄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菁jg连是朝歌的婢女,悄悄问兰芗:“殿下,可是病了?” 朝歌听闻抿嘴笑道:“不错,公主殿下得病了。” 兰芗大惊,只因这几日主子每每如此,她以为还是情绪波动,不料想竟真的病了,说找太医瞧看吧!就是不听,你看看你看看,才出宫就生了病,可怎么跟娘娘交代。菁连倒没想那么多,只是焦急地问道:“生了何病?” “相思病。”朝歌眉眼带笑的盯着某人秀发三千,悠悠答道。 “啊——!”兰芗放下欲拍殿下的小爪子,表情滑稽的喊道。 朝歌两指捏着个果脯比量一下,神情悠然的回道:“此病无药可医,无医可诊。唯独有一药草可除病症。”颇有得道升仙的仙人指点迷津的架势。 45——2 俩侍女对视了眼,表情懵愣的问道:“是何药?”车外的侍从目不斜视,个个竖着耳朵听的仔细。 朝歌拉着长音等着某人的炸醒:“顾——” “朝歌!”桦绱嗖的起身,小脸恼怒的涨红,水灵灵的眼眸虽是满目怒气终究有了往昔的神色,两朵红晕挂在气鼓鼓的小脸上。 马车外坐在横梁上的小城子一脸诧异,犹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顾公子,情郎!心上人!朱砂痣!白月光!脸上表情随着所想,就像染料缸变幻莫测十分丰富。 “殿下,我们去哪呀?”朝歌给桦绱小嘴塞了快饴糖,压压火气,扮可怜装无辜的问道:“我饿了。”兰芗被刚刚郡主的话惊得未回神,可是听到饿,本能的跟着菁连点着脑袋。 桦绱无语的看着面前三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叹了口气,说道:“哪都行,你们决定吧!” “听着了,公主殿下说,你们看着办,说吧!去哪?”朝歌挑着眉,给她们使着眼色,快说,过这村,没这店了。 菁连清了清嗓,忙噼里啪啦说一通,早就知晓长安美食多,心向往之。郡主默许,她还不赶紧犒劳一下自己:“郡主,菁连想吃荷叶八宝饭,醉鸡c叫花子鸡。兰芗你吃什么?” “啊——我,奴婢想吃馄饨,吐蕃烤肉串,松鼠桂鱼,石锅鱼。哎呀,我家殿下没胃口,奴婢也没胃口。”兰芗还没从‘相思病’中走出来,一经提醒不加思考的报备。又想起殿下心情不好,她怎么好大吃大喝呢。 “刚刚我仿佛听到有人说想吃馄饨,吐蕃烤肉串,松鼠桂鱼,石锅鱼,这叫没胃口?”桦绱忍不住吐槽,斜睨兰芗。 殿下记忆力也太好了吧!兰芗尴尬的吐了下舌头,求救的望了朝歌一眼,朝歌看着她主仆二人耍宝,笑着问桦绱:“殿下,去哪呀?我也想吃鱼,石锅鱼怎么样?” “好啊。”桦绱有气无力的回道。鱼?可以。她不是很在意,鸡也行,不重要啦。等等鸡?算了,太腻,还是鱼吧!啊呀,李小余你还有心情想鸡和鱼,都怪朝歌,害的她都饿了。 朝歌虽不知桦绱到底想什么,但起码有了生气,是好事。相思,不进膳如何相思。对门外小城子喊了声:“去吃石锅鱼,听说城西嘉会坊有家出名的店,打听着去那吧。”小城子得令高喊了声,一行人奔着鱼驱马前行。 菁连看着马车外面的人渐渐人山人海的局面,担忧到了的时候没有位子可怎么办,桦绱让小城子找个侍卫先去订上三桌,他们近二十个人,三桌差不多了。 小城子嘱咐独自骑马先行的侍卫:“要新鲜的大鱼,最好的雅间两间。”兰芗听着在马车中也高声附和。朝歌忍不住笑骂,小贪吃鬼。 从顾府出来,他们一行人本是要回府,走了一半,停靠在路边,朝歌想若就这么回府,某公主今夜注定无眠啊,还是等心情好了再回府不迟。马车是要经过顾府所在的崇德坊南大街,往前再走一坊,南街对面就是嘉会坊。走走回回,颇为曲折,好在桦绱心情已经稍好,朝歌放下心。过了崇德坊的时候还好巧不巧的遇到张卓一张公子,是来夜游逛街的,旁边还有两位张家子弟,自是要相互见礼问候一声,耽搁小半会。 进了坊子,一路问着行人,走得缓慢却总算到了,俗话说,心急吃不着热豆腐,美食之路要慢慢寻。坐在马车上听到外面依然熙熙攘攘,可俨然比主街要安静太多。还能听见有马蹄声由远至近奔驰而来,强劲的铁蹄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哒哒’,不知为何,桦绱此时听着马蹄声竟如此平静,有一瞬忘却了刚刚的烦恼,心中涌现别样的情绪,淡淡的不易察觉。 小城字跳下马车,跟侍卫摆好脚凳,扶着兰芗与菁连先行下马车。菁连本与兰芗商量着要鸳鸯锅还是直接辣的,在站定身后随意看了眼右前方,惊得恨不得嘴中塞个鸡蛋。忙用手激动地拍打着下脚凳的兰芗,意识她望向那里。 “知道了,别打我,行行行,要鸳鸯”锅的!兰芗话没说完越过旁边站立的小城子,望向菁连恨不得瞪出眼珠子看的方向,见鬼了不成!看清后,兰芗差点尖叫出声,忙双手掩嘴,将声音憋了回去。 小城子立在边上抬着手臂等着二位殿下出马车,刚好马蹄声在身后停下,他正前方的小乙圆脸盘上一副吃惊不已的瞧着他身后,他随着小乙的目光转身看了眼,这一眼,了不得!他不是在做梦吧! 朝歌离门近先桦绱下车,看到他们几个这都干嘛呢,惊诧的表情看着同一个方向,有什么? 入目几匹高大壮硕的骏马立在马车后方不远处,马儿喘着粗气,像是跑了好久,油光瓦亮的皮毛下包裹着依然紧绷扎实的大块肌肉,最前方那匹棕色马儿尤为高大,高昂头 颅抖擞茂密的鬃毛,轻轻度着步子,甩起蓬松的马尾,空中打了个弧,神气极了。 马上微微喘着粗气的少年,腰杆笔直,每一次喘息,前胸跟着起伏。英俊的面容在五彩灯光映照下轮廓分明,更为立体。深邃的长眸里面闪着璀璨的星光,墨发高束发顶,饱满的额头流淌下汗珠,划过挺直如刀削的鼻梁,微微喘息立体的薄唇,水珠颤巍巍的滴落。 这双漆黑如同夜空的眼眸中蕴含了丝少见的柔情,深深地瞧着面前十几米远静立的少女,牢牢将她束缚在视野当中。那份珍视,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找寻了一个多时辰的姑娘正一脸怔愣的望着自己,淡黄色的罗裙将人衬得更为白皙娇美。那双水亮的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与——惊喜,尔后还有淡淡的委屈。 顾琰羲翻身利落下马,身后的黑色斗篷亦飞扬而起,衬得身姿更为挺拔,缓缓度步前来,每一步都离桦绱更近一步,也让她心更悸动一分。 第四十六章 月下表白 朝歌一挑眉,暗叹一声‘帅气’! 难怪桦绱会心动,看样是一路追来的,应当跑了不少地方才会将马儿累成这样。现在这时辰街上人多定是要绕路而行,又不知他们的具体方位,自然绕了不少弯路。 某一日,心仪的少年踏遍半个长安城只为了寻你,试问,有谁会不动心。更何况是这样容止气度皆出众的少年,多年后回想起来,也是笑弯唇角的。 朝歌跟顾公子一点头,算是受了他拱手欲问安的礼。高声对围着的侍卫仆从说了句:“愣着干嘛,不是吵着吃鱼,都进去吧!今日本郡主请客,小城子再去加两桌。”给小城子使了个眼色,抬眼望了顾公子侍卫一眼,小城子意会忙过去招呼那几名侍卫进屋。 这店的小二哥命人将马c马车迁到后院,就将他们一行人迎进正屋,小城子不忘跟他说再填两桌席。 兰芗攥着手中的帕子,一脸少女心泛滥的模样被菁连强行拖进店。兰芗力气小,眼见要上台阶了,高声喊道:“我得侍奉殿下,你等等。” “侍奉什么呀!郡主说了,有顾公子药到病除,你就别添乱了。走姐姐带你去吃鱼,乖。”一边哄着一边拽着,嘴上行动两不误。 “菁连,你吃什么了,这么大劲!”拽的她好痛,手腕一定红了,不行她得陪着殿下,未嫁姑娘私自见小郎君,还没下人陪同这传出去,了得!虽说顾公子这样英俊帅气,殿下未必吃亏。但,她是殿下的人,得为公主清誉着想,公主平日待你不薄。兰芗呀,你得意志坚定!不能只看脸。 “吃鱼!”菁连直截了当的回了句,终于拖进店中,一时间鲜香之气扑面而来,兰芗挣扎的不再猛烈了。 桦绱深深瞧着这双漆黑幽沉的长眸,水蒙蒙的秀眸沾染水汽,现下满是委屈之色,瘪着嘴盯着才驾马飞奔而来的英气少年,似有千言万语不可言说。 宽敞明亮的门店前宾客纷至沓来c络绎不绝,有从门口走过的客人会转过头来瞧看两眼面容过于俊美,穿戴华服玉饰,神情缠绵的公子小姐一眼,这一对太令人侧目。只有画本子上才有的故事和情景,平日哪能见到。俨然,此处绝对不是谈话的恰当地方。 顾琰羲四下望了眼,压低磁性的嗓音念了句:“失礼了,殿下。”一把抓起桦绱的手腕,抬步往胡同里走。转过来,拐过去,往尽头走的架势,终于到了私人院落区。这户人家连灯都未燃,显然是去夜市上玩耍了,这个时辰入睡的可能性不大。四下静悄悄的,远处大街上吵杂的声音隐隐传来,那里的灯火远远看着又是另一番味道。 桦绱忽觉得身上一暖,原来顾琰羲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包裹着周身暖烘烘的。都快曳地了,跟他比起来,她长得有些矮,虽然在女子的身高中桦绱已经算中等偏上了。 “殿下想不想看的清楚些?”他怎么会没看到桦绱刚刚在瞧什么,只是屋顶终究有些高,挡了大部分的视线,看不到远处更加别样的风景。 桦绱不知何意,只是将所想的说出来:“当然想。” “好。”俊颜上笑容直达眸底,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令桦绱想起那晚的亲吻,不自觉的羞红了脸,垂了眼睑,还好四下漆黑唯有月光皎洁。 桦绱正想着小女儿的心事,只觉得腰间徒然被一股臂力收拢,撞上少年挺拔坚硬的身躯。还没反应过神来,身子腾空而起,四周的风呼啸而至,比刚刚风力明显要大一些。 ‘扑通扑通’强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畔,他锦袍肩部上的刺绣图案有些划脸,顾琰羲好像喜欢纯色武服长袍,袖子多半扎于护腕,胸前一边最好有简单的绣纹,长发束于脑后,若是佩戴了抹额更添英气。 黑圆的瞳眸忽闪忽闪的望著面前英俊的少年,专注的目光令顾公子心情大悦,很是取悦人心的。那么专注深情,好似她的眼中只有他一样。 桦绱忽然反应过神来,觉得自己的目光过于唐突,她是未出嫁的姑娘,要含羞带怯的才好,而且被小郎君揽怀中多孟浪,想想就脸红。虽说她很是沉迷这份温暖,对是温暖而已,绝对不是欢喜,桦绱自我催眠。 心里几番挣扎,才轻轻后退一步,可是脚下不平的感觉和瓦片的脆响,让桦绱低下头一瞧,万分诧异的喊道:“竟然在屋顶!”怪不得,她徒然觉得自己好似长高了一大截,几乎可以与顾公子平视了,原来是倾斜的屋顶,他让她立于高处,才让桦绱有这份错觉。自从顾琰羲驱马而来,桦绱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反应慢半拍不足为奇。 太不可思议了,这个角度的风景她是第一次见到,与楼阁不同,视野更开阔。一侧首,远处主街的灯火辉煌就像遥远的回忆片段一般,人声鼎沸的声音随着 夜风传来,恍若在不同的天地。 有阵凉风凌厉吹过,可是有人为她挡去大半,宽大的斗篷被一双坚实的长臂收拢将她牢牢裹住护在胸前,桦绱幸福的想要晕倒一般,这不是梦境吧! 虽然桦绱知晓,顾公子摒弃礼数是因她此时立于屋顶,怕有危险,毕竟她不习武。可是桦绱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无边的臆想,低着头笑得甜蜜。 “殿下抬头看看夜空。”顾琰羲低下头盯着桦绱的眉眼,提醒道。 桦绱依言抬头,天边的月皎洁清晰,今日是十八还算圆整。有云飘过,微微遮了一角,可随后又露出全貌,像个美貌姑娘遮着面纱,神秘而又引人遐想。不知是不是因为陪她赏月的人不一样,总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清亮。 “殿下,昨日为何不来?”顾公子抬头仰看明月,突然出声问道。 桦绱收回赏月的眸光,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顾公子,猛地想到昨日自己的绞尽脑汁一番规划,她真的差点就要换上小城子的宫装带着小乙逃出宫,就算被抓罚抄《女戒》或打手心面壁思过,她也认了。 46——2 “我,求母妃了,可是不许,好不容易小城子帮想了这么个办法。”眼里流露出大大的委屈,她不是不来,而是出不来,通向顾公子的路上荆棘太多,她越不过去。 “那殿下为何今日又来?”深深地望着桦绱水汽氤氲的瞳眸,小脸难过的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我们约好了的,不能失约。”桦绱急忙回道,还带了一点点鼻音。 顾公子一挑英气的浓眉,磁性的嗓音低沉,震动耳膜:“仅此而已?”漆黑的眸底带着吸力,魅惑心智。 “。。。不是,因为。。。因为我想见你。”桦绱说到最后目光有些害羞地躲闪,小脸嘭嘭鼓鼓的可爱极了。 顾公子薄唇扬笑,倾身飞快的吻了樱唇一下,回答的不错,值得奖励。桦绱双手捂着嘴唇,觉得呼吸都停住了,心口又麻又酥。一双水眸闪烁星光,“咕噜噜”一阵高昂的饥饿声打破粉色的氛围,公主殿下的心饱了,肚子饿了。 夜空高悬的清月好似也羞红了脸,扯着云纱遮面。皎洁的月光下人影晃动,只听到那対可人的佳偶甜蜜的对话: “今日下午,为何不再多等一会?” “顾夫人回府,我不便久留。。。” “是我不好,该早些回来的。怎么出宫的,没瞧见八殿下。” “李乾成不知晓我出宫了,坏了,忘记告诉他。”桦绱这才想起忘了告诉八皇子殿下了,都怪昨日经历太多,今日太繁忙。 桦绱被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拉着往回去的路走,好吧,刚刚的确十分煞风景,可是谈情说爱也是耗体力的,她自我安慰道。又想起什么继续说:“我现在住冀王别院,朝歌的院落,母妃许我五日,五日后回东宫。” “冀王?不回东宫?”顾公子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桦绱点了点头,笑得古灵精怪。 顾公子眸光沉沉,一丝浅淡的笑意浮现唇角。握紧桦绱的手,点了下头边走边回道:“倒是个好消息。” 某坊石锅鱼店雅间 这雅间大,有两桌席。朝歌与未归的桦绱一桌,兰芗菁连同桌侍奉,另一桌坐了八名婢女。隔壁间更大开了三桌席,坐着顾家仆从和小城子他们。 兰芗嘴里咬着个淡粉色绢帕一角,神情纠结不安中又带着丝激动和兴奋,眼睛直愣愣的望着面前这一锅还未熟的酥炸鱼肉,香气淡淡飘进鼻子。一边是‘她的天她的命她的生身父母’;另一边是‘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选谁,在纠结中,菜几乎要熟了,兰芗激动地勃然起身,抬步欲走。 圆桌主座上的朝歌未抬眸,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坐下。” “是。”兰芗瞬间坐回位子,动作迅速麻利。 可是仍不放心,瞧着朝歌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郡主,我家殿下这身边没个人陪伴,就独自见顾公子,这。。。这”不大合礼数啊!她身为贴身婢女怎能不侍奉左右,若是传出点风声,有损殿下清誉,她的小命可就完了。 “兰芗,你平日瞧着挺机灵的个姑娘,怎么这时候犯傻了。”朝歌的某婢女转过身忍不住说道,眼睛里满是不理解。 “什么意思?”兰芗侧身虚心求教。 “她们那番神情典型郎情妾意,两心相悦,你这么不赶眼神,柱在中间添堵干嘛?”某婢女一脸看透的模样,并想着,回去就将自己私藏的书籍,比如多情公子写的《红豆》c《君归》给兰芗看看。兰芗啊,没事多看看书,实在太无知了。 “可不就是!顾公子对公主殿下可真是情深,这得跑了多少地方c多快的速度才能把名驹累成那样,不枉殿下等他那么久。”旁边的婢女一脸春心萌动的模样,怎就没个少年来追她,话说顾公子身后的那个小厮长得不错,挺白净机灵。 “顾公子骑马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做梦呢?别说清誉宫规了,要是有这么个英气清俊的小郎君为我而来,死也愿意。我今夜就跟他私奔,天涯海角,随君走。”一桌子少女尖叫嬉笑不止,顾公子带来的涟漪久久不曾消散。 朝歌望着这群疯丫头,看客都如此,主角岂不更小鹿乱撞。哎——顾公子的段数太高,桦绱不是对手。 隔壁雅间的气氛与朝歌这边其乐融融完全不同,小城子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坐在席间与对面顾公子的贴身小厮,就是刚刚婢女说的挺白净机灵的那个,大眼瞪小眼,瞪得眼眶子发酸发胀难受的很。小城子也不知做的对不对,可是郡主说了,让他好生招待他们。在这雅间就行,别出去耽搁殿下‘进补良药’。 他不知晓就罢了,既然知道顾公子是殿下心间的那颗朱砂痣,月下的白月光,他怎么也不能让这群兔崽子毁了公主的姻缘 ,再说是顾公子眼巴巴上赶着追过来的,他们可都看在眼中。公主要是能召顾公子这么个清俊帅气c家世显贵的驸马,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娘娘要是知晓了,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郢川c竹净面无表情的看着东宫小殿下身边的这宫侍,平日挺面善的,今儿他这是几个意思。把他们强行招呼进来后,门一关,找了两个高大壮硕的仆从堵在门口。一个个盯着他们的眼神,怎么这么像。。。对瞧犯人!这是将他们扣在此处了对吧! 从进门就没见着少爷和公主,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要是传出点什么,他家少爷的清誉谁负责!东宫占着位高权重万一再倒打一耙,要说法,那。。。赐婚? 不行不行,顾家驰声走誉c百年世家,历代皆出文豪名家,在文坛有举足轻重的席位。他家老太爷,当朝太傅,学子遍朝堂。难不成根红苗正的少爷要做冤大头,成为世家子弟不耻的驸马爷,徒有虚名,男儿中的笑柄。谁不知晓,明面上人模狗样的六品都尉,背地里听说进公主府都得行三跪九叩大礼。 果真是俗语儿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一点不假。想他们少爷才华造诣笔底生花c才藻富赡,武艺超群c容止出众,最重要的还家世显赫。将来就是不封官拜爵,出入朝堂是必然。不行,他郢川今日一定要救主子于水火万难之中。 第四十七章 一块金条,一串糖葫芦 1 “咚咚咚”一阵连贯有序的敲门声响起,打破湖面浮冰。小二哥好不容易推开门,探进脑袋往门后瞧看,呦——这俩客人跟山神似的堵在门口干嘛!进,进不来;出,出不去的。 又一转头,满屋子人如同木桩子般齐刷刷的立在桌前,锅里的汤都煮沸了,还不放菜?面上表情不太和善啊。一时气氛僵硬,剑拔弩张。 真是头顶都刮着西北风了,随着他进来所有人瞪视着,小二哥脸上堆着招牌笑,举起铜水壶说道:“小的是来跟几位客官说,若是一会儿没汤水了,可以加些高汤。” 没人回话,又淡默缩的出门,体贴地关上房门,忍不住一哆嗦,唸唸道:“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跟有仇似的。”得让打手伙计注意这边别打起来才好。看着不像江湖之人,火气怎么这么大。 大街边胡同里,灯光稍暗。四个无赖相的青年男子一人拿了串糖葫芦吃着,或坐或站围着个脸上挂彩的少年。不远处的地上散落个扎的草把棍和零星几串糖葫芦。还有个一身横肉颇为粗壮的男子立在少年面前,一声咒骂,猛地抬手打向少年腹部,隐忍的哀嚎声不时传出,在寂静的小胡同里尤为清晰。那四个泼皮张望少年惨状,不但不帮反而在一旁讥讽嘲笑。 “欠钱还钱,没钱还命,向来是本大爷立下的规矩。”一身横肉脸上顶着个疤,说话面带狰狞,可恶极了。 “你,你胡说。什么时候欠你钱了。”少年鼻青脸肿的模样看着叫人不忍,一手捂腹部,一手在身侧攥紧拳头,怒瞪无赖,双手上大块冻疮留着水。 “这嘉会坊一直以来都是我王皮子的地盘,你个外坊人在这做买卖,不主动上缴保护费,还要等你爷爷我要到你面前,找死是吧!叫你跑了两次了,小兔崽子,挺能跑啊!”横肉男伸出如胖蹄子的手拍拍少年肿起的脸,说到最后给了少年一巴掌,将脸打偏。 “凭什么这是你的地盘。”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尤为幽冷。 几个歹人在明,那人在暗,所以一时瞧不清楚谁站在那里。横肉男缓缓转头,一脸凶神恶煞模样死盯着出声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喊:“谁在那,出来!敢砸场子,别站暗处,做缩头乌龟!” 眯着三角眼看那模糊的身影,大片黑影中一身高腿长c锦衣华服的少年从容踱步走来,一双长眸漆黑冷漠,眸光锐利。横肉男一看是个白净秀美的少年忍不住喝骂了声:“妈的。” 几个恶徒一瞧来人通身气度和服饰定是某富家公子无疑,长安多高门,不愿惹事颇有些忌惮的定在原地。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泼皮扯了扯王皮子的胳膊,使着眼色。不过也好奇,怎么没跟几个仆从侍卫,有多少侍奉的人才真正能代表地位和身份。 横肉男虽不甘愿,但也不愿正面交锋。又怕下不来台阶,让人小瞧了去,遂摆手赶人:“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妨碍大人干正事,你爷爷我今儿没空理正你。” “若,我非要干涉呢?”漆黑的长眸凌厉的盯着面前这几个面目可憎的歹人,幽幽说道。 横肉男吐了口痰在地,桦绱正巧从顾公子身后探头出来瞧看,看到这幕恶心的翻了个白眼仰头看天,还没吃饭呢,都要吐了。 这自称王皮子的横肉男向顾琰羲这边靠近几步,扭曲着脸恶声恶气的恐吓道:“臭小子,别没事找事,这不是你该管的,我王皮子的地盘,天王老子来都管不着,你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是活腻了。奉劝你一句,快滚!别让你爷爷我上火。”一斜眼瞧到黑影交界处还立着个俏丽的小姑娘。 “呦这还领着个貌美的小姑娘,你悄悄多水灵?比春仙楼的娘子都美。”这王皮子平日最恨这些富家子弟,仗着出身好,风花雪月玩的荒唐过分着呢!想当年家里给他定了个姑娘,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本再等一年就出府成亲,却不料这姑娘竟然成了那家少爷没名分的暖床丫鬟。他气不过,上门要说法,脸上这疤还是当时被那群家仆打的时候留下的。 桦绱没听明白,眨巴眨巴眼眸,不解的看着顾琰羲,什么春仙楼,是哪?娘子又是谁?不过瞧瞧这几个人长得面丑还颇为猥琐,显然不是好话。在突然感到握她手的大掌微微用力,难得内敛不显于色的顾公子周身散发着不可遏制的怒气,不,或许该说是凛凛杀气才更恰当些。 一听有小姑娘,那边几个色欲熏心的地痞蠢蠢欲动。是不是公子?这就不好说了,难不保为了跟漂亮的小姑娘出来约会,去卖衣衫的店铺中借了身华服充当少爷,否则怎连个下人都没有。 “叫哥哥几个教你——唔!”王皮子端着面上下流的笑想伸手搭在顾公子肩膀上,却被劫空握住,抬脚踹翻在地。 “保护好她。”顾公子一侧 头对黑影处说道,便握住冲过来挥臂歹人的胳膊,将其手臂反方向拧于背后,‘巴嘎’一声脆响胳膊错了位,歹人自动倒地蜷缩。 等等,保护她,谁?桦绱一转头,惊诧不已:“小乙?你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小乙圆圆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属下一直在!”抬手用剑柄直直劈向欲偷袭过来的无赖,无赖顶着个斗鸡眼昏倒在地。看的桦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得多疼呀! 前面顾公子飞身回旋踢动作十分漂亮利落,不见丝毫的吃力。架都打得这么出色,桦绱忍不住开心的暗想。又看到小乙抱着剑踩在刚刚被劈倒在地的人后背上,好像很闲的样子,催促道:“你快去帮他。” 小乙一笑,拱手说:“这几个歹人,以顾公子的实力解决,轻而易举的事,殿下不必担忧。”十五岁就能抱着殿下飞身上屋顶,这几个几乎不会武功只使蛮力的恶人怎会是顾公子的对手。 桦绱点了点头,看着哀嚎满地,小乙所言极是。又想到一个问题,忍不住含蓄的问道:“你一直都在?” “是,殿下。今夜,屋顶的风格外凉爽。”小乙笑着点了下头,肯定桦绱的猜测。 桦绱小脸徒然爆红,攥着袖口僵硬转身,一路疾走。顾公子长身而立,耳中听着她主仆二人的对话,目光沉沉望着桦绱离去的身影。小乙立刻紧随,与顾公子错身时一点头,追上桦绱一同离开。 这边顾公子善了后,一群坏人相互搀扶逃窜。扶起少年,帮他捡起草把棍。摊开手掌给了他一快金条,少年惊诧忙摆手不要,顾琰羲拉着他血污的手放入掌中,说:“我只是买你的糖葫芦而已。”便伸手挑了串沾染尘土的糖葫芦,一挑剑眉,扬起唇角,潇洒转身。 身后的少年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垂首,泪涌而出。攥紧金条,暗想母亲的药有着落了,如释重负。 47——2 翌日晌午 大明宫太液池边的花园,冬日园中终究有些萧条,因湖水的缘由,这周遭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度。风冷冽刺骨,这边假山成片,怪石嶙峋,角落里淮王世子李行臻与张卓一有些不明所以的一边打着哆嗦搓手臂,一边对赵平真喊道:“干嘛啊你,大冷天跑这,冻死了!” 今日八皇子殿下召他们入宫,他二人进宫走到这,赵平真这傻缺一脸鬼鬼祟祟的硬拖着他们跑这地方吹冷风。 “小点声,我跟你们说个事。”赵公子颇为在意的望了眼一旁跟随的内侍,内侍忙退后几米,跟他们隔了段不小的距离。果真都是人精,一个眼神就能揣测明白意思。 “什么呀?”一阵更烈的风猛然吹来,张公子冻得鼻尖发红,忍不住催他。 “那晚,等等,你们先保证别和旁人说。”刚要说,又想起得嘱咐一番才好。 “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张公子随口给堵了回去,有比他不严实得吗?李行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倒是句大实话,他这人心底藏不住事,自嘲道:“也是。八殿下在‘月宴’请客那晚,你们记得吗?” 李行臻受不了他的磨磨唧唧,‘月宴’那晚不就是他赵公子醉酒满大街疯跑的时候,简直是人生的里程碑,他是不是觉得挺骄傲的,不时地拿出来回想一番。想不记得都难,还有位五大三粗的习武公子抱着他一阵鬼哭狼嚎,试问能忘了那个难忘的夜晚吗? “中途我离场解手,出来的时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真真的。”赵公子一双眯缝眼瞪得用力,不过还是小的可怜。 “。。。”张卓一压不住冷风对身板的摧残,懒得跟他在这干耗,便秘似的半天出不来重点。 “你们别走啊,我说,我看到顾琰羲与东宫小公主约会。”他二人作势要走,赵公子拦住他们直接将憋在心头好几日的话说了出来。 “。。。说什么疯话。”一时气氛僵住,行臻与张公子对视了眼,表情就如同听到赵平真说自己是个姑娘般,令人无语。 “我没胡说,千真万确,我双眼瞧见他们从一个门出来,那是储藏屋,我进去看了,没有旁人,就他们俩。”赵公子急道,咋不相信人呢! “还说没胡说,那日你都喝成那样,能看清什么!”张公子吐槽道。 “好好好,那日我喝多了,就算我看花眼了。昨日我也看到了,这没眼花吧!他二人从嘉会坊边上的小胡同一前一后走出来,就带了一个侍卫!不光我瞧见了,还有我两位堂哥,都看得清清楚楚c明明白白。”昨日他们去嘉会坊的起运阁,玩到入夜时分,意犹未尽。起运阁里面就是玩骰子c牌c棋这些玩意的地方,只不过不玩钱而已,这是与赌坊最大的差别之处,也就是俗称‘文雅的玩法’。 其实张卓一昨日傍晚碰到顾公子过,他记得无意说起刚刚见到二位殿下去嘉会坊吃石锅鱼,没瞧到八殿下。他当时只是好奇八皇子怎会没跟着,随口一说,并无他意。顾公子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当时他没细究,及后面仆从瞬间轻松欣喜的神情,现在想想的确可疑。 顾公子是去追公主殿下,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不亚于昨日听父亲说的‘陛下封七皇子为邕王,年后离京,江家嫡长女江杳嫄定为准王妃,三年后完婚。。。’ 要知道四皇子恭王才递了折子求娶江小姐为继妃,恭王元妃仙逝两年有余,身下无嫡子。不料天家却下了这么道旨意,到底还是给恭王殿下指了婚,也是世家豪族的嫡小姐,只不过这新恭王妃娘家都是文职散官,无人任朝中要职。父亲说这是在敲打恭王,安分守己些。 李行臻抹了把脸,觉的得从这件事中缓缓神,喝盏茶压压惊。一提喝茶又想起小叔,瞬间头更大了。想起什么,转身对他二人说:“先去问问小叔,他可晓得此事。” 三个人顶着被寒风吹木的脸,悲壮的去八皇子那里问原委,一行引路的宫侍也紧随其后离开。 假山另一面,一人着黑色斗篷背手仰头瞧望树上的雀窝好一会,才慢慢转身对身后手执拂尘的薛立仁说道:“瞧这窝好似比去年更大了些。”一旁小太监抬臂搀扶侍奉。 “奴才眼拙,瞧不大出。”薛立仁揣着手恭敬跟在那人身后。 “小姑娘们大了,留家中是要生怨的。”那人前行,斗篷后面用金线绣制的五爪金龙在祥云中翻腾而起,绣工精美细腻,栩栩如生。 顾府墨林轩书房 一身烟蓝青衣长袍公子,站立窗前宽大方桌上执笔作画,明媚的阳光挥洒照射进室。笼罩周身,隐隐散发光晕,衬得容止绝色,清逸英俊。 顾笙歌坐在她三哥对 面,仔细看着泼墨挥毫,暗自研习。她平日画工笔较多,写意没有天赋是画不出神韵的,还要在形象之中有所蕴涵和寄寓。 第一次见兄长画鱼,新奇的很。一支较粗毛笔点朱砂大红与水相调,尔后运笔侧锋画鱼背,重墨画头,补笔扫尾。寥寥数笔,浓淡有度,笔意清润,栩栩如生。 朝歌抬眼,随意一瞥旁边的公主,被桦绱的神情惊的一怔。只见她一手托腮,鹅蛋小脸粉丹丹的含笑嫣然,一对小梨涡唇边深显;水眸许是被光照射,闪耀着点点星光。眼眸紧紧追随三哥面容,对,朝歌发现出奇怪之处,殿下视线追逐的自始至终都是三哥! 顾笙歌脸上吃惊的神情,被桦绱身后的朝歌看了满眼。她转了下眼眸,思量一下,出声道:“顾小姐,可否陪我下盘棋。” 笙歌被朝歌一唤,忙回神,起身找围棋。郢川在墙根的书橱第二格中取出盛棋子的小盒与棋盘,问要搁置哪里,朝歌拉着顾小姐的手去了外间的罗汉床,让郢川在这摆上。顾笙歌微微回身看了内室一眼,便在朝歌对面坐定。 这边桦绱被阳光照的鼻尖都出了汗水,依然注视侧前方的少年细细瞧看。鼻梁真挺,阳光下能看到皮肤上微小的汗毛。睫毛上翘,浓密纤长,倒映在下眼睑处不小的阴影。看着看着作画中的顾公子斜挑剑眉,转过头,漆黑深邃的长眸直直向她看来,惊得桦绱怀中的小鹿扑通扑通乱撞。 顾公子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沉声问道:“殿下在看哪?” “嗯——?”桦绱有种被抓包的惊慌无措,小脸上爆红一片,躲闪着眼神低下头,只将头顶留给顾公子瞧。 第四十八章 年年有余 1 顾公子目光沉沉,笑意深深,瞟了眼某人的发髻顶部,调侃道:“今本就日光大盛,殿下目光又这般灼热,在下已开木窗却依然驱不走热气,如置身伏天,难不成要搬到园中作画才可除热?” 见桦绱不曾抬头,立笔蘸了白瓷盘中的小块大红与朱砂,沾水画圈调和,随后继续落笔作画。边画边道:“不过,见识殿下的孟浪,这大约是最矜持的表达。”嗓音低沉带着隐隐不易察觉的笑意。 “顾琰羲!”某人顶着不曾消散的红晕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含羞带嗔的瞪着他。 桦绱本要喝诉,然到了嘴边,这三个独自在心底念了无数次的字,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喊出声来。心底涌现不知名的情愫,一下变了味,倒成了撒娇一样,没有丝毫的气势。果真被朝歌言重,她不是顾公子的对手。 那边顾小姐一听殿下连名带姓喊了三哥,忙转头瞧看,相隔有些远,又有墙壁与屏风遮挡,显然看不到,只能频频回首侧目。 “顾小姐要是再一心两用,就要输了,那本郡主可就先言谢割爱了。”朝歌手执黑子,目光狡黠的望了顾笙歌一眼。 顾小姐大惊,忙回神,不再去管那边,将注意力回到棋局上,与朝歌厮杀。朝歌捻着黑子弯了唇角,果然用那只猫做赌注,是个及明智的决定。 “殿下想必会了吧!”顾琰羲将第二幅已作完的画放于一旁,重新将生宣铺平放于毛毡上,压上纸镇。退开位置,将手中的毛笔笔杆递向踌躇不前的桦绱。 桦绱此时终于感觉到脸上的热气在渐渐消散中,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她根本就没看,哪来会了一说呢!哎,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脑海中飞速回想着她养的一点红c黑将军,是何模样来着? 避水调色,淡墨调至笔根处,笔尖稍蘸浓墨,侧锋行笔。可就这行笔,比量了两三下不曾落下。 桦绱正为难自我斗争中,突觉手背一暖。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手指纤长有力,包裹住她的,连同笔杆一起握牢。后背贴着温暖的胸膛,鼻尖萦绕一股淡淡清香。不似花香刻意,到有着清爽的味道,说不上来,只是好闻极了。 跟着他的腕力,流畅运笔,墨彩飞扬,立笔画鳞,一只红色锦鲤跃然纸上。桦绱本想蘸颜料继续画一条,不想被他的手掌直接带回。洗笔蘸墨,与水调和,纵笔挥洒,原来是要再画条黑色锦鲤。 温热的呼吸喷上她颈间,带来一阵战栗。顾琰羲左手三指撑在书桌边缘,就好像将她圈在怀中一般,这是他们一起作的第一幅画。 “题字。”顾琰羲把蘸好墨的狼毫递给桦绱。 桦绱轻轻摇摇头,说道:“我的字不好看,你写吧!” 他莞尔一挑眉,转身落笔,字写得隽秀劲挺c鸾翔凤翥。桦绱跟着他写的念出:“年年有余。”落款:元月,北辰。 尔后将笔欲递给桦绱,不料桦绱伸出葱白食指点在墨未干的题字上,笑意妍妍的说道:“你已经提了,我的字就是它。”指的正是年年有余的‘余’字。桦绱喜欢这幅画,寓意好。这两条鱼红色是她,黑色是他,像不像秋狝猎场时的模样。 年年有余,他的身边年年都有她。缱绻情深,多年以后,桦绱再想起这几个字,竟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只余撕心裂肺的痛。一日日,一年年,悱恻缠绵,伶俜孤独。 顾琰羲看着桦绱指的字,静静瞧了会,扬了下唇角,欲将纸挪开。“这画我要了。”桦绱忙伸手接过摊平放在一处桌子上,找了画筒将它收起来。 “若是我将画练好,你可不可为我的画题字。”桦绱再回到书桌前,手执毛笔停下,转头望向那双幽暗长眸,猝不及防撞见沉沉目光之中。 一手撑在桌前,半弯身躯,与她的视线相撞:“好,不过殿下的画该下番功夫的。”顾琰羲抬起修长的手指将桦绱额角垂落的一缕秀发掩于耳后。 二人目光交织,深深凝视,自然没有看见突然闯进园中的华服少年。在看清顾琰羲的动作后,忍不住伸手指着他刚刚所见,还未来得及出声,被身后追来的张卓一和行臻二人捂着嘴,硬拉出去。 另一间屋子的朝歌倒是望见这一幕了,目光狡黠的虚看桦绱那边,这是好戏将要开场了吗?她小叔那副犹如老父亲撞进臭小子诱拐自家闺女的震怒神情,取悦了她有点无聊的心情,端看棋局,轻松落子。顾公子,自求多福喽~ 院外,行臻与张c赵两位公子,相互交流眼神。缓缓,让八殿下缓缓神再进去。 “不曾想,北辰竟起了这份歹念。”李乾成回了神,厉声说道,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小叔,是爱慕。”行臻观其 神色,小心翼翼的出声纠正。 “殿下,这姑娘会情郎就如同梯子拦风,拦不住的。”张公子在一旁劝道,姑娘大了,自然有爱慕的小郎君。他家那几个姊妹,不是整日想着江家公子那张脸嘛!不过,想来二妹要伤心了,还让他给牵桥搭线顾公子,不料被捷足先登,没戏了。 这边正屋,顾夫人与妈妈核对菜谱,想着再添几道菜,公主与小郡主来了。前两次没赶上,今日她既知晓,自要张罗明白,莫要怠慢了才好。 只见一小厮一路匆匆过来,进屋回话:“启禀夫人,管家让奴才来知会夫人,刚刚八皇子殿下也来了,与淮王世子c张家公子c赵家公子一同前来。” “等等,八皇子?淮王世子?”今儿是什么日子,公主c皇子都来了。这可难为着她了。算了,先出门迎接吧。 “他们直接去了少爷的墨林轩。”小厮忙出声回道,顾夫人与妈妈对视了眼,了然轻笑。得了,也没她什么事,想不到自家儿子与闺女混的比他们脸面好。皇亲登门造访,她还是安心沏好茶,摆好膳,一旁侍奉这群小祖宗们吧。 48——2 虽是寒冬,却因园中的万年青c大片山茶而显得绿意盎然c生机勃勃。屋中地火龙烧的正炽,一群少年少女围坐圆桌品茗聊天,青炉焚香,惬意得很。 顾公子手执玉竹杯刚要饮茶,一抬头,正对面八皇子冷眼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那神情如同克扣他银子一样,呱嗒着脸,百般瞧不顺眼。惊了顾公子一跳,长眸浮现疑惑,而八殿下身旁的行臻跟他挤眉弄眼的斜看桦绱,顾公子明了,垂睑淡笑。 八殿下冷笑一声,反问道:“笑?”鼓不住起身拧眉逼问:“我宫中有一尾鱼儿,多年来一直视为掌上明珠,将她呵护周全,不曾给她半分委屈。她便要那夜中的星,本皇子也能续梯子空中爬。若它日,给你当如何?”表情十分真挚,颇有老丈人问女婿的架势。 “有祸我为她挡,有乐与她共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当作手中宝。”清朗英俊的少年长身而立,嗓音低沉磁性敲击着耳膜,铿锵之音,抛地有声。 朝歌斜睨桦绱双手托腮桃花面,揶揄道:“小宝儿,你有福了。” “女大不中留啊!”八殿下一口闷了杯中茶,滚烫的水如同烈酒,一副老父亲终究要嫁女的无奈与悲哀,诠释的肝肠寸断,令人垂泪。 “。。。”一桌子人自是明了原委,暗暗掩嘴憋笑。 当晚,顾夫人在梳妆台前擦完桂花油,正准备歇下,忽想起一事,转身问先行躺于床上的顾大人:“最近小公主时常来咱府中找笙儿,虽说公主的性子真真讨喜,可是毕竟身份在哪里,又怠慢不得。如此长久这般,终究,终究。”不大妥,况且想起白日看到的那一幕,不会吧。 晌午,她带着一干下人端着膳食去三郎的墨林轩,一进院子,从半开的门中看到小公主嫣然桃花面,水灵的眼眸瞧望的是——辰儿!或许角度不对,她微怔,那时到也没细想。 进屋后,她忙着指示下人布菜摆膳,听笙儿说了句:“清炒芦笋,我三哥最爱了。”几片尖椒蒜瓣过油爆锅,与新鲜芦笋清炒,撒上小撮黑芝麻点缀,简单味美。 本来下人摆在公主与郡主面前,公主制止丫鬟放盘,指在辰儿面前,辰儿抬眼与殿下遥看一眼,这一幕被她捕捉到了。 顾大人枕着胳膊与顾夫人闲聊:“殿下愿意与笙儿在一起玩耍就玩耍吧!我若早些年回长安,恐怕她也会像杜家姑娘那般做了公主伴读。所以夫人不必担忧,嘱咐笙儿,收敛性子,多顺着公主些就行。” 又想起一茬,问道:“对了,杜府那丫头夫人觉得如何?上次宴会上瞧着知书达理,家教修养自是不必说。又是杜家嫡女,若有意早早为辰儿定下这门亲,这么优秀的姑娘指不定不日就被人捷足先登了,我看杜兄也有此意。”他家是儿子,不能等人姑娘家先开这个口吧。其实也不早了,两个孩子正好培养几年感情。两家世交,亲上亲,岂不皆大欢喜。 顾夫人听了他家大人的意思,杜家姑娘,好是好,可是关键是辰儿喜欢吗?这小公主瞧着对辰儿有意思,她多少觉察出来了。又想起瞧看到的那一幕,莫不是她看错了。可是知儿莫如母,那眼神,分明,分明是动情的。 辰儿眼中没有一丝厌烦,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宠溺的眼神。对,是宠溺!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晓?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是什么事都告与她,况且辰儿本就不是话多的孩子。 兹事体大,尚娶公主,这可不是小事,还是未来的长公主。顾夫人表情担忧,犹豫着要不要说,最后十分委婉的向顾大人说了。 顾大人十分堂皇,惊坐起来,又一想,忍不住笑着回道:“夫人在想什么?多虑了,辰儿不是那么不知深浅的孩子。这东宫嫡女,那可是未来的长公主,难不成辰儿会想做驸马?” 顾夫人暗暗一笑,也觉得荒唐,许是瞧错了吧。 此时顾大人不知,这世间最难说的便是——姻缘。 这俗话说‘一语成谶’大约就这般吧!七日夜宴后,顾家人神情肃穆跪在祠堂,堂内不闻言语声,只见满室烛火黑夜中跳跃。 顾大人斜眼瞟了第十次,供桌上那道明晃晃的圣旨。恨不得冲上前再细细端看一番,可圣旨一旁的龙玉佩好似在耻笑他的无用之功,已是木已成舟,既定的事实。他家三郎,成了东宫的驸马爷,太子殿下的女婿。 “既来之,则安之。皆是皇恩浩荡。”顾老太爷拱手说道,天命不可违。陛下在花萼相辉楼的夜宴上,对着满朝文武c藩国使臣前赐下此婚约,乃是天赐良缘!况且是天家嫡女下嫁他们顾家,无上荣耀。不能只思量公主一人脾性,来妄断圣意。再者几年前听学生徐万书说过东宫的掌上明珠,寥寥几句,却皆是夸 赞。 “夜深了,都散了吧!”顾老太爷发了话,起身步出祠堂。顾大人他们要送他回院落,老太爷摆摆手,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 顾家人三俩一簇相行离去,顾大人走到顾三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身高都超过他了,他的幺子也长大了,有了婚配,心中感慨万千。仕途之事以后再思量,方宽心,与公主见面不可丢了礼数和气度云云,便于顾夫人牵手离开。 顾小姐跟在父母身后一同离开,听父亲刚刚一番言语,莞尔一笑,是不是思量太多。父亲怎就晓得兄长不欢喜呢!她怎么觉得要恭祝三哥得偿所愿,觅得佳人才对,如同张公子宴后所言。 顾家二郎等着所有人离开,只余他与三公子。上前与顾三郎迎着月光同行,没缘由得问了句:“你与公主殿下是何时的事?”他们随父回长安不到一载年长,仔细算起来也就半年时光。 “何意?”顾公子长眸瞧望着他,不明所以一般。身后的郢川也诧异,他天天侍奉,都没觉察,只知东宫小公主爱慕公子,可心悦公子的姑娘多了去了,有何奇怪。 顾二郎背手前行,神情玩味,幽幽说道:“你莫要说与殿下不熟,今日宴上,天家颁旨,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第四十九章 夜宴赐婚 1 顾琰羲不曾言语一挑剑眉,等他继续。 “你先看的是公主殿下。”是惊诧,不是惊怒。 远处花海前的小殿下一时茫然,与三弟遥遥相望一眼,尔后展颜,扬起灿若夏花的笑容。三弟垂睑,似笑非笑的神情,无不肯定他心中一个大胆的假设,他二人本就有情!原是两情相悦。 天家每年初,挑一吉日在大明宫的‘花萼相辉楼’中设宴款待皇亲国戚c文武百官;各藩国前来朝贺的首领c使臣;以及泱泱大宏国子民。普天同庆一年的风调雨顺c国泰民安。是万民同乐c交流同欢之处,享有“天下第一楼”的花萼相辉楼承载天家盛情,包容接纳各族来客。 八方来朝,四海称臣,无不彰显长安的盛世繁华。 一时歌舞升平c鼓乐齐鸣c天下美食尽在此处。欢声笑语回响楼中,可赏夜空中怦然炸响的烟花,为宁静的夜空带来绚丽色彩。在这里你会跟着起舞,会跟着哼唱不知名的曲调,会扬起笑容回给迎面走来的陌生人。你会向外人展现你的善意与热情,你会忘记黑暗与悲伤,尽情言笑欢闹。 花灯蜿蜒如银河,璀璨夺目;花束娇艳如笑脸,明媚芬芳。伴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群娇艳如花的姑娘盛装走来,手提灯笼,面贴花钿,脸上笑意莹莹。 顾公子立于南边红灯笼下,一身墨兰长袍,挺拔身姿,长身而立,清朗英气的面容人群中那样的显眼。桦绱可以一眼便找寻到他,而他好像与她心有灵犀一样,侧目望来,目光深深,桦绱只觉得她怀中的小鹿越加难以控制,仿佛心要跳出来一般。一旁的朝歌宽大锦袖下捏了捏她的手,附耳说道:“你二人可真一‘望’情深!” 桦绱咬唇垂首扮乖巧状,不言不语集着她调侃。身后的施雯与世琳可不知她二人在嘀咕何事,惊喜于眼前的繁花盛景,吵嚷着想看西域美女妖娆的舞姿。 在舞者飞转的百褶裙裾中一曲终了,落下帷幕。可一个节目的结束,便意味着新节目的上演。接下来是杂技!向来博人眼球的表演。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口中喷火博得喝彩阵阵,仙女飞天满场赞叹。 随后是顶碗表演,一共三组,两边皆是二人相叠,下面一位用手臂托起上面的人,而上面表演者头顶一摞瓷碗,身子反向折叠,腿与肩膀平行,腰部的柔软令人惊叹。 中间那组是一人踩在块洗衣板大小的木板上,木板下方是一果盘宽度的木轮,表演者还要头顶一摞碗,这边有一人手中端着十个腕走上舞台,中间单人表演的那位表演者找着平衡驶着轮子上前一段距离,接着那拿碗人与之配合,将一瓷碗抛向表演者上方,而表演者微微晃动身躯接住瓷碗。掌声起,一连十个,稳稳接住。 再万无一失的准备总有意外的发生,只余最后一只碗,某郡王府的小世子顶着圆鼓鼓的小将军肚,从一旁冲上舞台,用力扯了扔碗人的衣摆,高喊了声:“让我来!” 那最后一只扔出去的碗角度突然偏离了轨迹,向一旁人群飞来,吓得众人只来得及张嘴惊呼。此时那处,一墨兰身影飞身而起,腾空掠过众人头顶,翻身落地,衣摆飘落。一清俊英气少年落于舞台边,手中稳稳端着‘惹祸’的瓷碗。 盛大宴会最讲究吉时吉事,表演碎碗乃是大忌!好在少年接住瓷碗,众人心中松了口气,一时气氛又回来。四周人群响起‘嗡嗡’议论声,纷纷讨论谁家小郎君,容止如此出众,气度卓然,英俊挺拔。更有一群少女不知言说了什么,娇笑出声。 远处高台,明皇斜靠在龙椅上转动手中的玉石转手珠,一边与藩国首领闲聊,一边观其表演。看到这时,龙目微眯,凌厉探究的目光直视场上的英挺少年。 一旁侍奉的薛立仁上前低声回道:“那少年是顾太傅的嫡孙,御史大夫顾鸿雁的三公子。”此人就是陛下前些日让他去查的,不想,今日正主就出现了。观其气度,大家风范,它日定是栋梁之才。 这边,顾琰羲手执瓷碗,抬步向对面走去。走到顶着将军肚自知闯祸的小世子旁,将手中的碗递给他,并附耳言说了句话,就看到小世子迈着小短腿蹭蹭跑到那顶碗人面前,将碗给他。顶碗人机灵,伸手接过,保持平横,抬起一只脚,将碗放在脚背,一抬腿,碗腾空飞起,表演者稳稳接住,喝彩声四起。 某郡王早吓得放下酒杯,提着新作的袍子跑了过来,扛起小世子,在浑圆肉多的屁股上扇了两巴掌,小世子一手护臀,委屈不已,高喊:“父王,你不许打我,我给他碗了。”众人哄堂大笑。 “这是谁家少年?”一声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四下渐渐安静,不一会寂静无声。 “回陛下,是犬子。”御史大夫顾鸿雁提袍出列,上 前躬身回道。 这边顾公子被宫侍请上前,拱手端臂拜见:“臣子顾琰羲,参见陛下。”明皇下旨,今日不必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必要的礼数不能丢。 “原是顾爱卿家的公子,容止出众,功夫漂亮,小小年纪气度卓然,爱卿好福气。”众臣那边自是议论纷纷,口口称赞,养儿当如此。有些人想起自家那拿不出手的臭小子,望向顾公子的眼神,更是艳羡不已。 少府监陆大人眼中冷漠,面上无恙,垂了眼睑,未曾言语。 远处人群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自是打听c夸赞云云。朝歌拉着桦绱穿过人群来离皇爷爷近的这边,在顾公子斜前方站定,此处瞧得清楚些。并倾身附耳对桦绱说:“顾公子可是出名了。小余儿,长点心眼吧!小心被别家姑娘瞧看了去。” 明皇龙颜悦,出声问道:“顾公子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年十五,未曾婚配。”明皇这般询问,顾鸿雁心中已猜到七八分,陛下要指婚,他不敢欺君。可惜了,若是早一些给辰儿订下杜家女,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可现下,只求天神眷顾,让陛下打消此意才好。 49——2 “顾太傅是帝师,从朕做太子时,就听他授课。循循善诱c谆谆教导,对太傅自是心中敬重。多年前,朕曾想将女儿下嫁与顾爱卿,只是公主年纪尚幼,不合适。”最年长的两位公主皆未活过五龄,其他太过年幼,而胞妹又另属意他人,不可强求。 “如今,观其令郎风貌气度,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佳郎。”明皇此番言语,谁能听不出,这是要招驸马!众人皆惊,随后表情莫测,心怀各异。 席间四公主眼睛一转,唇边含笑,心中自是欢喜万分。不自觉的攥紧手中绢帕,前方有几位官家小姐向她看来,她冷下脸,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尔后昂起头,带动头上的步摇乱颤,骄傲的看着前方。而六公主因贤妃娘娘身体抱恙未前来,七皇子年后离开去封地,少不了也要陪伴母妃c嫡妹身旁,再回长安可就不知是何年。 明皇一旁的陆后凤目上挑斜睨,尔后垂睑淡笑,依旧明丽端庄。 “太子,太子妃。”明皇一出声众人不明所以,不是要召公主驸马,怎喊太子殿下? “儿臣在。”太子与太子妃夫妇忙上前,而顾夫人也被宫侍请上前来,四人叩拜。 “太子妃身下嫡长女桦绱,性情温善,柔嘉粹纯,天资聪慧,承欢膝下十几载,深得父母欢心。今封为东宫大公主,封号‘长乐’,赐婚御史大夫顾鸿雁第三子顾琰羲。两家联姻,永结秦晋之好,方不负朕意。”一般未及笄的皇女是不册封的,太子的女儿册封也是郡主,而不是公主。此番算是少有的特例,天家恩宠。 四人谢恩,太子眼神一顿,敛下眼中的惊诧,接过圣旨。这旨意早已写好,难道父皇早有此意,前些日将江家嫡女赐给老七,让朝中局势大震。毕竟江家手握百万大军,战功赫赫。 老四不安分,父皇是敲山震虎,敲打一二,让他收敛。可江家与老七联姻,就代表他将要多一份忌惮,他还为此忧虑几日未展颜。不想父皇早作如下安排,顾家两代帝师,朝中有一半文官皆为顾家门生,又与四大家族结好。这对他来说,是如虎添翼。 桦绱从此刻起神志便已经不再,魂游八百里外,久久不曾回来。 少府监陆铭远目光沉沉的盯着那娴静温婉的妇人,时隔多年,依旧秀美如初。手拢于袍袖中,攥紧的拳头发出‘巴嘎’的声响。 陆后面上挂着淡笑,可手扯着帕子恨不得穿破才好。 四公主的脸色真是难堪至极,直接转身离去。一同前来的几位世家小姐,不得已跟着离开。 “这两块龙凤玉佩合起来是一个整圆,出自同一块母石。是当年太祖大婚时赠与皇后的订婚信物,意义匪浅。今日赠与你们两家作为信物。”太子妃接凤佩,顾夫人接龙佩。两块玉佩分开如道家八卦的形态,婴儿拳头般大小,翠绿的色泽,通透莹润。玉佩打着如意扣,挂着明黄彩穗。 东宫昭阳殿,桦绱仰躺在床上,手中拿着雕刻细腻,栩栩如生的凤佩,手指慢慢抚触,脑中想着今夜之事,兴奋地根本睡不着觉,在宽大的寝床上卷着锦被欢悦的翻了一个又一个滚。 桦绱兴奋了一夜未眠,本想次日喊着李乾成出宫去顾府,被忽然到访的母妃绊住了脚。 “才定了亲就往顾家跑,会被人笑话的,女孩子家家要矜持,再说临近年关不可离宫。” “都定了亲,还不得将女红好好学学。” 。。。。。。 没能等到桦绱绣工有所提升,就听到皇太后驾崩的消息。明皇大哀,九日不进朝。举国丧,商贾店家关门九日。长安街,不闻笙乐;门庭前,不现彩色。 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 等到桦绱再出东宫大门时已是百日过后的五月初,大地盛装,百花齐绽,市井坊间恢复昔日喧闹。 枫林书院 “李乾成,你别躲之凝身后,你出来。”桦绱忍不住握紧拳头对着八皇子喊道,一大早就被调侃揶揄,她也是会害羞的! “偏不!”做了个鬼脸,气的桦绱小脸火红。还没等到桦绱瞅见机会逮到他,八皇子抬眼一望,扬臂高呼:“看我侄女婿来了!” 一室学子视线纷纷瞧向门口,可不就是,张公子身后一清俊挺拔身影出现,俊逸英气的面容,深邃幽暗的长眸,这不就是长乐公主心尖尖上的人嘛! 桦绱惊愕一双水眸,看清来者,又喜又惊,听着李乾成的话,忙娇喝道:“闭嘴!”桦绱被气得快要晕过去了,都不敢回头细瞧英挺少年,这可是她在订婚后第一次见他,李乾成,本公主要杀了你! “北辰啊,你来得正好。”八皇子不怕死的上前揽着顾公子的肩膀,瞅着未回首的背影,幽幽 说道:“古人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八皇子故意抑扬顿挫的念,念得四下听众忍俊不禁。 “本皇子纵观长安太多少年才俊都难堪大任,唯有你,单枪匹马一路杀出重围,堪托付重任。”学堂里一杆皇家子弟皆笑得前俯后仰,拍着桌子起哄不已,一时热闹非凡。 八殿下瞟了眼俨然入定的某姑娘,话头一转,拧眉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说道:“但我怎觉得父皇对你很是不厚道啊!” “李乾成!”桦绱忍无可忍,高声娇叱。 一转身,不可避免与心底梦萦的少年视线相撞,那沉沉眸光桦绱没敢细瞧,抿着樱唇与之躲闪,飘向一旁托腮正看好戏的小皇姑,却被她用眼神挤兑了。话说他怎么会来她的班,两班相隔极远的。 一旁淮王世子李行臻倚坐在施雯桌角上,对着顾公子说道:“我这皇妹,琴c棋c书c画皆平平,没有一项卓荦超伦。最最重要的是不温柔,对吧杜姑娘。”行臻说着,一低头瞧到杜家小姐秀美出众的小脸带着盈盈浅笑,随口问了声。 第五十章 称心 1 “世子,您要得罪人可别拉着我呀?我就觉得公主与驸马佳偶天成,天赐良缘,从此称心如意”之凝前一段时日身体欠佳,在家修养一段时日,又因太后驾崩,杜家是太后娘家,自然颇受影响。也是这几日与六公主见面,才听说小公主与顾公子早在订婚前就已相互爱慕的事,惊诧不已。 “称心如意,称谁的心?如谁的意?”八皇子没听明白,顺嘴问了句。 “自然是”杜之凝一顿,灼灼桃花眸狡黠的眨了眨,复而笑语嫣嫣的回道:“称公主的心,如驸马的意啊。。。” 桦绱努嘴,面上似喜似羞气道:“之凝!怎么连你也这样。”之前之凝大病了一场,她还甚为担忧,不料想这病好了,嘴却变得不饶人了。佯装生气的嘟起嘴,一双忽闪水亮的眼眸剜了之凝一眼,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桃子。 “哦——”学堂中的一群学子们恍若霎时明白过来,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 “如此,还是之凝领悟的深刻。”八皇子拍手称赞。 “你不许言语!”桦绱忍无可忍,这么多人起哄,她也不能挨个说,自然先想到罪魁祸首,要不是李乾成调侃,说皇爷爷赐婚,她得了如意郎君,至于被他们揶揄嘛! 八皇子机警的闪身就跑,还不忘回身朝桦绱说:“李小余,哎,你这恼羞成怒啦。” “桦绱,你得了这么个称心的驸马,让他们酸几句过过嘴瘾,损失不了什么的。”六公主李熙毓唇角含笑,不咸不淡的高声说着,边说边与之凝她们相视而笑。 “小皇姑!”桦绱还未来得及追上李乾成,又被六公主言笑。 “就是,大侄女,你小皇姑都说了,酸两句,称心他又跑不了,你怕什么呀。”李乾成踅回身飞挑眉头,表情丰富,不怕死的继续说。 “你闭嘴。”桦绱暴怒,几欲抓狂,提着裙摆扬着手中的书册要挥打过去。 “放肆,怎么和叔说话哪!”都这个时候还不忘端端长辈的架子,可没摆多久,就被桦绱扔出的书册打了正着:“哎哎,有话好好说,你别过来。称心,管管你家公主,无法无天了。”躲到顾琰羲身后,拽着劲瘦顷长的少年挡着来势汹汹的追杀。 桦绱追到一米之隔的位置,便不好再上前,咬着下唇,微低首,视线看着他足下的漆黑长靴,踌躇着要不要靠近。 “称心,还是你有威慑力。”八皇子瞥了眼娇羞的某姑娘,实打实的承认了此事。 桦绱一听也不管了,必须追上去让他闭嘴。可是在正要拐过柳姑娘的椅子后方,与顾公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一崴脚,身子失重欲倒向一边,瞬间少年白皙修长的右手将她扶正。令她更是羞红了脸颊,像是颊边绽开了一朵粉色桃花,转而更奋力去追赶起哄的八皇子。 年少岁月,因沾染了张扬肆意的青春而变得灿烂夺目,那欢声笑语从遥远的时空悠悠传来,惊艳了时光。 欢喜吵闹过后,气氛渐渐平静。桦绱一抬头,看到前方的世琳独自坐在那里,自始至终不曾言语,到是不像她以往爱热闹的性情。她刚要走上前去,不料世琳此时恰巧回头望了桦绱一眼,那一眼透着疏离,冷漠。桦绱一顿停住了脚,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世琳扭头就走,她一旁的施雯笑的颇为尴尬,讪讪的与桦绱一点首便追了出去。 “殿下,明日可得空,祖父让我诚邀殿下入寒府一见。”好听磁性的嗓音身后响起,桦绱回神转首,沉溺一片漆黑汪洋之中。 “顾太傅?”等等,从美色中艰难的召回神志,一思虑,突然觉得胸闷气短,紧张激动不已,却还是点头应下。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见长辈?那句古话怎么说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博古通今c经纶满腹的顾太傅,文坛泰斗,文学上的造诣自是深厚。可她,对诗词文章那点认知,就如同七旬老人头上的发,稀少的很。万一明日太傅一时兴起,让她吟诗作对,那岂不是韩门献丑,贻笑大方,霎时忧愁。 李乾成拉过顾公子,一副自家人的模样,约着游玩的日程。桦绱脸皮终究有些扛不住,在柳姑娘打算去还书的空挡,揽着她的胳膊一同出屋。途经一片茂密树林,望着头顶古柏枝叶繁茂,灿烂耀目的阳光穿透层层树叶,星光闪闪的照耀下来,春风拂面,惬意得很。 一串对话随着风吹向桦绱耳畔。 “你说,东宫小公主除了地位,有什么拔尖的,顾公子怎就看上了她?”这几日,学院到处传长乐公主与顾公子早在订婚前就相互倾慕的绯闻。一位身形消瘦高挑的女学子撇嘴说道。 “这你也信,还不是陛下做得主。投胎投的好,有个执掌 生死的祖父。”一位泼辣爽利的姑娘嗤之一笑,满眼的不相信。 “你小点声。”一旁微胖的姑娘拽拽她的衣袖,此处虽人少但难不保隔墙有耳。 “知道了,反正四公主都没捞到,我们又有什么好气的。这么看顾公子怎么着都得做天家的女婿,我们也就看看,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怎么着都轮不着她:“天家赐的婚,顾家不接就是抗旨,哎,可怜顾公子从此不得入朝堂,一辈子在公主府里转悠,空有才华不得施展。” 柳姑娘暗道一声过分,欲上前理论一番,被桦绱拉了回来拽着走开。 “殿下,你还好吧?”柳姑娘望着心神不宁的桦绱试探的问道:“您别在意她们,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没有,我并不是在意这个。”桦绱欲言又止,慢慢前行犹豫的说道:“我,在意的是顾琰羲因为我不得科考,一生碌碌无为。。。”若有一日郁郁不得志,她与他之间的爱慕能维持到何时,会不会相看两生厌。 “殿下为什么会这样想,何不问问顾公子是否在意,再者虽大多数驸马的确是挂着六品都尉的闲职,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如此。据我所知我朝自建国以来有三位公主驸马皆是封官赐爵身居高位,一位是开国名将,一位是二品文臣,还有一位就是昌荣大长公主的驸马,就是靖南侯。” “可他二人不是早就和离了吗?”都是快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听说成婚两年便和离,还育有一子,至今二人男未娶妇女未许夫。再者皇姑奶奶心中另有他人,哎,上一辈的事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 50——2 东宫 宫女抱着大摞大摞的书籍堆放在书桌上,八皇子从书籍上收回目光,扬起最上面的《诗经》翻了两页,神色十分正经的对桦绱说道:“李小余,十年寒窗苦读,才有可能换一个功成名就。你想一夜学完学会,是不可能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要是读书容易,便不叫‘苦读’了。 “我自是知晓,可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顾琰羲才多少时日就入天字甲班。从今日起,本公主要发奋苦读诗书,立志做个能配得上他的才女。”桦绱昂扬的斗志从眼眸中显露出来,震得八皇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八皇子看着桦绱将《礼记》c《左传》几本书规整的放在一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要人陪你读书,为何不找你的顾琰羲去。”论他们这批同龄人的才学,数着顾公子最拔尖,要他教岂不更好。 “不成,不能让他知道我不会呀!多丢人。”他家书香名门,各个文章写的落笔生花c字字珠玉,顾小姐自言是顾家最不济的,可也能在九岁时就默背《论语》c《孟子》等书籍,且一字不差。你说,她要拿什么比。 “嘿,他知道不好,我知道你就不丢脸了。”拿起书卷,用书本指着桦绱面前那一摞空白的宣纸,凶神恶煞般的喊道:“去去去,找你的顾琰羲去。”边吼着边给桦绱翻开手中《诗经》,还体贴的给桦绱翻开今天学的那页。 只李乾成自是不行,可是有海棠姐姐,海棠是宫中女官,之前在太后身边当值。太后病崩,而桦绱又新封公主,身边要有女官教导,便被分派到这边。在宫中任女官才貌脾性自是万里挑一,家中也是五六品以上官家女子才可入宫参选,教桦绱是绰绰有余的了。 次日日光明媚,喜鹊头顶高调飞过,是个吉兆。 顾府门前停着宫中仪仗,今日顾大人下朝早早回府,正好瞧到长乐公主下马车而顾公子长身而立执手相扶的唯美画面。 “顾琰羲,我。。。我紧张。”桦绱小脸上今日画了精致的桃花妆,遮住一夜未眠造成的眸下乌青,恶补功课,研习茶道,还给府中他人准备见面礼,后面四马车都是,忙活了一宿。 顾公子挑眉玩味的注视着桦绱,应着公主殿下的要求,特意不让他人府门外迎接。今日一早前来的小太监说,公主年少,受太多人行跪拜大礼,会折寿。他又岂会不知,是公主刻意安排,不想顾家人在外人面前失脸面,这个姑娘远比想象的心思细腻。 “顾太傅会不会考我诗词?跟顾大人要聊什么?顾夫人会不会问我女红和膳食?笙歌不喜欢我准备的见面礼怎么办?还有。。。”桦绱一副小媳妇模样,全然不曾有半分架子,自顾自的深呼吸几下,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不曾想,殿下这般胆小。”顾公子眸底漆黑深沉带着柔光笑意看着桦绱紧张不安的神情,弯了唇角。纤长有力的手指伸了伸,尔后用力重新握住交握的柔软手指,紧张的情绪他感受的到。她的手出着汗,手指冰凉,从下马车后就握着他的,那么依赖,甚至忘记要松开。握着就握着吧,反正他二人有婚约的。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那就一起到地老天荒吧。 “嗯,顾琰羲,你得帮我。”一双水眸闪动着渴求不安的小眼神,到是将顾公子逗笑了。 “顾大人。”海棠瞧着他二人淡淡浅笑,一瞥眼角看到不远处跟着走来的御史大夫顾大人,忙拜见,也出声提醒了他二人。 顾大人作揖一拜,桦绱忙屈膝回半礼,此时顾太傅c顾夫人等人也一同从园中前来,海棠与小城子机灵的上前相扶,两边寒暄几句便入正堂。 顾大人走在后面,想着刚刚公主与辰儿的一番对话以及交握不曾松开的手,他是不是错过什么?“夫人,他二人之间——” “哎——您就才看出来呀!”顾夫人摇了摇头,娟秀娴静的面上讶然无语,都这时了,他家大人才发现。真不知道当年追她的那份机灵劲去哪了,独留顾大人在园中发愣。 进了顾府没有像桦绱惧怕的那样,坐在正堂之上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瞧看尴尬。顾太傅直接带她到自己院落,顾琰羲随行。其他人倒是没有跟来,让桦绱紧张的情绪放松不少。 可是此时又当作何言说呢?院中成片青翠竹林,密密匝匝。林间麻雀欢鸣,此时他们坐在园中摆棋对弈。桦绱面上的笑不是真的在笑,是苦笑。躲过诗,还有棋,总之琴棋书画哪有不问一问提一提的,果真被她言中。 早知不送这副棋盘给顾太傅了,棋子的材质是汉白玉与黑玉髓,制作十分精良。是她从父王库房搜来的,昔日的贡品,弥足珍贵。可是现下该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行完。’才恰当一些,早知听海棠选二十六器六 瓣紫砂茶具了。 博弈之道,贵乎谨严。可是桦绱的棋技,羞于出手。 顾公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抿着茶,静静观战。在桦绱第五次如同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神怯怯的瞥向他求助后,顾公子优雅的放下茶杯,手指抚着一处托盏边缘细细抚触,端着面无表情,沉声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顾公子言罢,桦绱的小脸瞬间垮掉,这时手中攥着的黑棋真真不知该落在哪里才好。她不怕输的,就怕输得太难堪,丢人。 顾太傅抬目瞧望孙儿一眼,示意他继续说,将手中的白子落下,棋局胜败初现。 “孙儿在权衡,君子的分量。”顾公子直视祖父深远洞察一切的目光,从容淡然的回道。 “如何?”顾太傅发鬓花白,眼睛却炯炯有神,端瞧着自己的孙子。顾家小辈一代中与他相比,论资质难出其右,论性情更是万里挑一,是顾家未来内定的掌舵人。 第五十一章 少年侠客与官家小姐 1 陛下的旨意令人措手不及,他也一时不明。可又一思量,七皇子与江家联姻,虽起因恭王自行征兵又欲拉拢江家,故意示警。可是此番朝中局势必受牵扯,太子一行岂不焦心。陛下对太子万份信赖与宠爱,将太子嫡长女与他顾家联姻自是安抚之意,也或许是为日后登基做铺垫,太子需要世家的扶持,而顾c杜c施c江四家皆是世交姻亲,情谊深厚,与他们任何一家结交就是与这四家结交,倒是上上之策。 “不过是虚名罢了,祖父,失礼了。”倾身一把握住桦绱的手,带着她将黑子落在扭转成败的那两处,因为刚刚还有虚着的一步。 “混小子。。。”顾太傅瞠目气结,他的孙儿此番言行倒是令他诧异。圣旨过后不曾有一句抱怨,他心中暗叹有撑头,悲喜不喜形于色,沉稳内敛有大家风范,可是他今日竟瞧出不一样的原由。 “是我不会,向他求助的,太傅别恼。”桦绱急忙解释,早知她自己下了,输就输,丢脸就丢脸。 顾太傅瞧瞧这个瞅瞅那个,重叹一声说:“罢了,殿下难得出宫来顾府,老臣何必不识趣强留你二人,去找你们平辈人说说话吧。” 出了院落,桦绱停步回头望了一眼,担忧的问道:“太傅莫不是生气了吧?” “不会。”顾琰羲也停下脚步转头注视桦绱,轻声回道,他祖父岂会那么小的度量。 “都怪我,什么都不会,只知玩乐了,资质又平庸。不过以后我会努力,你教我好不好。”桦绱渴望的望着面前英气的少年,她资质差,可是她会努力,他可不可以等等她,追上他的脚步。 “好,不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足足一生那么长。 园中顾太傅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身影问到一旁服侍的随侍:“怎样?瞧出什么了。”起身往正屋走,边走边随意问道。 “殿下虽是天之骄女,但却无骄纵之气,且性情纯善。与三公子瞧着似是有情,小的从小看公子长大,倒没遇到像今日这般维护过谁。”‘君子,不过是虚名罢了’,令人意外的很呐。 “人之脾性最难更改,殿下如同璞玉,天真率性,所以不可听信流言。”一提起皇家的公主,少不了脑中浮现反面教材,避恐不及。人之善恶用出身来划定可笑得很呐。儿孙自有儿孙福,小日子让他们自个过去吧! 顾二公子的院落 顾二公子似乎对书籍情有独钟,竟然用整间房归置。十几排书架整列有序的排放,顾二公子低首倒茶,自嘲:“个人的嗜好,殿下可以随意看。” 桦绱依言走到离窗最近的那排轻轻翻看,最前面顶上一行十几本装裱异于其他,颜色丰富多彩许多。垫脚随手抽出一本,忍不住惊得倒抽气,多情公子的《如意结》!她还未来得及看。再抬眼望了抽出这本而空出的位置,隐约看到《红豆》招摇的封皮颜色,不用猜也知晓是谁的大作。 她为此还被顾琰羲调侃,刚要将手中的烫手山芋悄默声放回去,不料离窗户近的这边徒然多了个黑影,藏青色腰封上缀着美玉,锦袍纯色左胸前有大片图案,宽大袍袖束于护腕之中,是他一贯的穿衣风格。 将炙阳的光挡了大半,手中的书被白皙纤长的手指抽走,桦绱不打自招的说道:“这本我还没看。”说完又反应过来,什么叫这本还没看,这不明摆着其他的都看过了。 “殿下,对这些书倒是情有独钟的很?”促狭地笑意爬上长眸,背光的他恍若天神,周身光彩万丈的模样,配上英俊的面容,桦绱一时迷了眼眸。 “若是喜欢,就将它带回去看。”顾二公子亦是身高腿长,不过气质倒是温润如玉。五官中除了眉眼,其它与顾琰羲如出一辙。此时笑意浓浓的倚着门框说道,并邀他二人入座品茶。 他园中的小厮在忙着劈竹子建造浇花的竹道,顾琰羲走过去接过长刀,刀影凌空飞掠,竹子被劈开合适的大小。 桦绱坐在屋内捧着茶杯,眸中显现新奇惊艳的光。顾二公子瞧着桦绱的神情试探的问道:“殿下不曾看他舞剑?” “嗯?对。” “三弟儿时可有侠客梦,对朝堂无多大兴致,不过后来被扼杀于摇篮。”他们这样的家族,怎可容忍。 这倒是意外得很,桦绱收回目光,看着面前谦谦公子,她想听到顾琰羲年少的趣事,便半抱怨的说道:“我与顾琰羲见面好像都是我在出糗,每次都落荒而逃,连好好坐下说会话都没有过。”想想都好笑,唇角也的确上扬浅笑盈盈。 “殿下,与三弟是如何相识?”顾公子给桦绱斟茶,眼珠一转好似闲聊式的问道。 桦绱一手撑着下巴,回忆起第一次 出宫逛夜市,那真是个奇妙的夜晚。“我走丢了,当时四周都是陌生面孔,我第一次出宫心中不怕是假的,人太多差一点摔倒,被人扶了把,一转头便看到他。眼睛,我最先记得是他的眼睛。”那么深邃特别。 桦绱回忆着他们相识的短暂时光,不知不觉将小女儿的秘密也一道说了出来:“他是我第一次心仪的人,文章写得笔酣墨饱c笔底烟花,文武兼备,睿智多谋,无论何时都是那样的沉着冷静。我除了家世没有能匹配上他的地方,可如今家世也成了他前途的绊脚石,可能以后仕途前程颇受影响。若是翻盘重来,我只是个普通官家小姐,他是少年侠客,那该有多好!” “在聊什么?”顾公子度步前来,坐在桦绱身侧执起茶杯问道。 “二哥在问我们如何相识?”顾琰羲唤他二哥,桦绱便也依言跟着叫,顾家二公子对这称谓很是满意的。 “你说了。”不料顾琰羲挑眉一脸严肃的瞧着她,桦绱点了点头笑得天真,说了,都说了。 “嗯,怎么了。”桦绱看看二公子又望望顾琰羲,一个笑得像偷了蜜似的欢心笑眯了眼,一个扶额无奈的不再言语。 51——2 “那用不了多久全宏国都会知晓。”顾公子转头意味不明的苦笑,握着桦绱攥他锦袍的白嫩小手,艰难说道。 “殿下放心少年侠客与官家小姐——会终成眷属。”顾二公子恰时出声说道,抬杯向桦绱敬了敬,瞅着三弟大意失荆州的模样笑得颇为得意,毕竟之前三番五次追问无果,嘴严的撬不出半个字眼,好在他有这么个‘鼎力相助’的队友。 此时城西,顾大人带着一名带刀仆从,行色匆匆的到一家私人宅院门口停下。抬手敲了敲角门,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是个打扮平常的小伙计,眉眼透着机灵劲,瞧清来人后,急忙敞开小门闪身让路,顾大人低声问道:“都到了?” “都到了,就等大人了。”伙计说完谨慎的瞅了眼胡同,随后关上木门。 过了小会儿,胡同尽头慢慢闪现几个黑影,显然尾随而来。 风和煦,天气出奇的好。桦绱一睁眼,入目的是水榭靠栏,身上搭着薄薄的锦被。她想起午膳后与顾夫人c笙歌小聊了会儿,而顾大人不久前接到管家送来的密函匆匆出门,神情颇为谨慎凝重。顾夫人问道,管家说是杜大人差人送来的,随后闲聊岔开了话题。 下午又到顾琰羲园中,想将上次所学的鱼c山茶画给他瞧,她练得小有成就,宫中有个年轻的画师近来可是她的座上宾,跟着每日练习,不曾懈怠。 可今日不知怎的,许是阳光太暖,风太柔。困意袭来,等郢川研磨的时候,坐在水榭石板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身后倚靠温热弹性的触觉让桦绱忍不住转头瞧看,这一看慌乱,顾公子一手撑着下巴,胳膊肘搭在栏杆上,一手抱着本书看的入神。后背的异样暗示他,公主醒了。 “殿下,睡得可好。”顾琰羲合上书籍,稍稍伸展酸痛的腰杆后背,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果真不是易事。随后双肘撑在两腿之上,弯身注视桦绱绯红的小脸。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桦绱有些害羞,秀眉蹙成了一小团,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还好没流口水。 “睡得太香,不忍打扰。天色不早,我送殿下回东宫。”顾琰羲脑中想起母亲领着婢女亲自来送切好的水果,正好看到趴在水榭栏杆上入梦的殿下,母亲说,殿下一定是很累。想当年她第一次来顾府做客也是又惊喜又忐忑的一夜未宿。第二日又紧张不已,记得在回去的路上,纵使马车摇晃颠簸,依然沉沉的坠入梦乡,连怎么回府都不记得了。 母亲说她看得出殿下的心思在他这,所以才会这么重视这次的见面。带来的礼物太子妃也帮着准备,还有亲笔书信,感觉得出东宫的重视。顾家其他人怎么想的是不知晓,可是母亲是心中满意的。 桦绱坐在马车中,从飘荡的帘幔缝隙中看到斜前方骑马随行的英挺少年,仅背影都透着潇洒俊逸,英姿勃发。像是有感应一样,恰巧他回首眸光深深望来,唇角似笑非笑,桦绱忍不住甜蜜溢满胸腔。 第二日下课后,在东宫的门口竟然遇到姨母,只是神情全无喜色。与桦绱说了几句便匆匆出宫,还有母妃失魂落魄又隐忍痛苦的模样,让她心中不安极了。那时她过得太过安逸无忧,就觉得所有人亦如此,只因她是幸福的。 回寝殿的路上看到久不出殿门的太子良娣,桦绱上前颔首唤道:“娘娘安。”记忆里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有着妍丽明媚的笑容。入东宫十年,如今瞧着神情忧郁不少,极少见着她笑。听乳娘说,太子良娣早些年多次小产,或是伤了身,近两年再也没听她有孕过。也听碎嘴之人说道东宫风水不好,乌烟瘴气云云。 “是公主啊。”端看着桦绱皮肤细腻如瓷般柔润白晰,颊边透粉,心中叹道‘年轻真是好’,又想起桦绱的亲事,浅笑道:“要恭喜小公主了。”夜宴上瞧了眼那俊逸少年,不卑不亢,清朗如空中月,是万里挑一的容止与气度,再配上家世。 “想不到,东宫的女子也能觅得佳郎,还是小殿下有福气。”望着桦绱不知悲苦的模样,暗暗艳羡,闺中的时光一去不复返,惆怅万千,最终化成唇角的一抹苦笑罢了。 纯月中旬某日夜晚,月儿高挂,银辉普照。 一身天灰白锦袍华服的八皇子此时颇有丝丰神如玉c翩翩佳郎的味道。与一旁身着绯红锦绣丝裙的桦绱立于高府门口,双双仰头盯望顾家书写苍劲的门匾。 两个时辰前在东宫,八皇子眼里满是怀疑的问道:“李小余,你不会打着赏花灯的幌子,实则是去找顾琰羲吧!还拉着本皇子做掩护。”打扮的这么招摇,不时瞧着镜中的自各儿偷笑,反常的很。 桦绱穿戴完毕,第六次揽镜细瞧,扬起灿烂的笑容,妥妥的明丽少女一枚。满意的起身出殿门,听到李乾成的质疑, 严肃反驳,:“瞎说什么,你到底走不走。”在前面催促,走着走着吐了下粉舌扮鬼脸。 顾府门前李乾成两手虚掐着腰,转身盯着桦绱,冷声质问:“李小余,解释一下。”怎么一下马车就到了顾府,不是说不来找顾琰羲吗? “好不容易出来趟,就咱俩有什么意思。”桦绱清了清嗓子,眼神躲闪的轻声回道,小手相互抠着指甲盖,一副委屈小媳妇模样。 “那有顾琰羲就有意思了。”八皇子倾身悠悠问道,脑中想起发现他二人的事那天,在顾府张卓一说的话‘殿下,这姑娘会情郎就如同梯子拦风,拦不住的。’谁说不是呢! 仙女思凡——心野了。真是防不胜防,都学会撒谎耍心眼了。哎——算了,他就不做棒打鸳鸯的大棒了。 桦绱一双透着灵气的黑眸期待的望着他,小脸含羞的说:“你去喊他出来。” “。。。”八皇子憋屈隐忍的模样彻底把小林子逗乐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李乾成气不打一处来,朝着歪头偷笑的小林子吼道:“笑什么!敲门去。” 第五十二章 花前月下 缩脖子忍笑的小林子欲上前拍门,街东边巷子里顾公子的贴身书童郢川恰好出现,看到十多人聚在府门前,最中间立着的少年少女锦衣华服,容貌出众,颇为扎眼。一细瞧,那不是:“八皇子?公主!你们这是?”郢川回了趟姨母家,幼年父母亡故,自小在姨母家长大,为补贴家用,入了顾府做公子侍从。 郢川闪身进门回院告与公子,府门外汇合,一行人途经夜市闲逛。 “小姐,慢一些。”小城子跟在他家公主与准驸马身后,如同老妈子怕摔了孩子般的担忧唠叨着。 “李小余,你还要买多少,我已经拿不过来了。”说要吃糖人,买了唐人舔了一口就塞给他了,白兔花灯c草编蟋蟀c大米糖球,小小的人儿不知自己多大的肚子,占下这么多,也不吃,最后都出现在他手上。他手中举着的,怀里揣着的,还要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看她与小情郎欢声笑语c情意浓浓。 不跟来担心生怕惹出事端,叫自家闺女吃了亏的矛盾心理。若闯了祸后不好与哥哥嫂嫂交代,很是为难的摇了摇头,吃了口糖球,齁甜,腻嗓子。 “殿下,您何必跟来找虐呐。”身后的小林子不忍直视的瞧着自家主子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不跟过来我能放心嘛,虽说已定婚约傍身,但是终究是姑娘家,你说我容易吗?从小拉扯大的闺女,千般呵护,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冻着。这眼看吾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却不曾想,眨个眼的功夫就被人给瞄上了。本少爷此刻的心情岂是你这二愣子能懂得。”给了小林子个你懂什么的眼神,小林子被噎的无语,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今儿唱的又是哪出?”小林子转头问卓桉,天天演戏,合着不累啊!说真的,他看的都累了。 桦绱扭过身,朝身后碎碎念的八皇子喊了声:“李乾成,小气鬼。”这才多少银两,贵的可是一个都没买,毕竟不是刚偷出宫的时候,现在她对银两的概念相当明了了。 李乾成左手捂着胸口,右手虚指向桦绱那方向,一副心痛欲裂的模样:“你!” “殿下,要是再演下去,就撵不上公主与顾公子。”卓桉一旁凉凉的说了句。 “什么,人呐?快追啊!”将糖球与花灯塞给了路过的行人,提着袍子急切的追了出去。 卓桉暗自评价了一句:“这浮夸的演技,难怪公主不入戏!” 桦绱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长安西南处和平坊是出了名的赏花圣地。 各巷c小路c胡同两边种满海棠树c栀子花等,此时正是它们的花期。春风微凉,花朵娇美。月下,海棠花瓣如雪漫天纷飞,栀子香气幽幽,想想都美。 他们寻了个无人的小道,蜿蜒绵长看不到头,只有灯笼照出的昏黄和空中迷漫的阵阵花香。 小城子他们自觉地拉开距离,路口等待。 就说哪有姑娘不爱花的,桦绱仰着头,满目惊艳瞧看个个枝头繁花似锦,大片粉色相互簇拥一团。有凉风吹过,满树花朵乱颤,花瓣纷纷扬扬眼前飘落。桦绱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海棠花,捡着捡着就是一小簇,花瓣柔软带着凉意。罗裙曳地,薄丝披帛夜风下飘荡,远远望去仙袅曼妙。顾公子背手度步,慢慢跟着,深邃的黑眸溢满星光,那里映照着少女的唯美倩影。 没走多久,桦绱便站着不动,簇着眉头,咬着樱唇,暗暗抽气。 “李小余,脚磨成这样,你试不着疼啊?”桦绱今日穿了双新鞋,金丝绫履,蓝色纹饰与罗裙上的蝴蝶同色,倒是搭配呼应。 顾琰羲单膝着底蹲下身,看着月白色的丝麻罗袜有点点染红的痕迹,想来是磨破皮出了血。要说疼自然不是剧痛难以忍受的地步,桦绱再娇贵也不是吃不了这点苦,可是每走一步,都会丝丝作痛,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痛。”她早就试着了,可是夜市上顾琰羲就走在她身侧,牵着她的手为她挡去人潮,心中甜蜜,小鹿乱撞不想停。到了海棠街,都怪月下景致太美,少年目光太深情,令她舍不得停下。 “上来,我背你。”顾公子转身将后背留给桦绱,墨发高束发顶,身体虽单薄,却有宽阔的肩膀。 桦绱与李乾成叔侄二人微愣,随后八皇子先回神,别有深意的望了桦绱一眼,端着架子背手说道:“北辰——怎好劳烦你。虽你二人已有婚约,可毕竟还未拜堂。此举过于亲密,我难跟皇兄皇嫂交代啊!不如还是我来背好了。” 作势要蹲下,被桦绱一把拽住前臂,将其上半身拉回来,附耳咬着牙低声呵斥:“李乾成,你添什么乱!”一双生动的水眸满是威胁之意,小脸含着怒意。 八皇子眼神狡黠的轮流看 几眼他二人,意会过来其中深意,笑得很是猥琐。然后一挑眉,回给桦绱一个你放心,我懂得眼神。轻咳一声:“哎呀,我的腿,怎么抽筋了。”还一手揉了揉小腿。 “北辰啊,恐要劳烦你了,将我叔侄二人送回宫了。”李乾成十分识时务的退开身站到一旁。 “。。。”桦绱歪了下嘴角,蹩脚又浮夸的演技竟叫她无言以对。 着墨兰武服少年背着金钗之年的小姑娘稳步前行,一路芳菲相伴,花香弥漫。头顶银盘高挂,清亮皎洁;星星如同宝石缀满夜空,美得不可思议。晚风吹动树下的栀子花,四周香气涌动。 桦绱右手揽着顾琰羲的脖颈,左手拿着之前买的纸风车,随风转的飞快。二人身后三米远,八皇子吹着口哨,是不知名的小调。一手勾着金丝绫履,一手摇着地上丢弃的海棠枝,上面一簇桂花开的好不热闹,鼓鼓一大团,风中颤巍巍的晃动,惹人怜惜。三人影子斜斜地映照在两边墙上,月光将人影拉得老长。 桦绱收紧手臂,将娇俏的脸颊轻靠在还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许是花香醉人,两团红晕爬上少女无暇的脸庞,红扑扑的。可惜夜太黑,月光朦胧,瞧不真切而已。 “顾琰羲,以后,每年你都陪我来好不好。”桦绱直起纤细的脖颈,眨了眨眼眸斜睨俊颜,轻声说道。 “好。”脚步一顿,复而继续前行。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隐约的笑意,震动耳膜,桦绱抿嘴偷笑,心底甜甜的,好像四周空气都带着香甜,又说道:“其实,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长安城之外的风景想去看看。”比如说他之前去过的地方,他回长安寥寥数月,之前随顾大人各地任职,听说待过不少州郡。 “以后我陪你去。”顾琰羲停下,抬臂将桦绱向上提了提。 “好。”桦绱随着身体向上,小脸一下碰上顾琰羲的侧颜,脸挨着脸,她都闻到他身上如同芳草的清香。 有道不明的情谊在心中滋生,像是旋转翻飞的花瓣,不知停歇的欢快舞动。 满树海棠,夜风中摇曳。累累花瓣,厌弃了花托萼片的束缚,迎风起舞,纷纷扬扬,跳着生命最后的一舞。皎洁的月光映衬之下,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雪,很是美妙。 伴随着轻快的口哨声,将画面定格。月,夜风,飞舞的花瓣,英气的少年,只是想想都觉得心动的场面。 即使回宫之后少不了一顿责罚,却依旧笑含春色般的欢喜。使得李乾成直呼受不了,这丫头莫不是魔怔了。 不曾想这日是他们最后的狂欢,而随后等待他们的那场狂风暴雨是无法承受的沉重与悲痛。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伴着欢声笑语在眼前烟消云散。 第五十三章 梦魇 1 璀璨闪耀的星空,蓬勃英俊的少年,肆意狂奔的骏马,夜风下摇摆的芦苇丛。还有飞舞的萤火虫,像是天边的星,一闪一闪带着记忆的影像扑面而来。 “哇——”娇俏的脸蛋儿上满是惊喜的感叹,表情也鲜活起来。 帅气的少年抬臂飞掠,随后摊开手掌,小小的亮光颤悠悠的飞起,一只萤火虫儿。 “喜欢吗?”宠溺的眼神,在朦胧的月光中隐隐显现。 夜风拂面,少女生动的脸庞带着甜甜的笑意:“太喜欢了。”长安城外的夜空这样美!他答应过她,带她去看城外的风景,不曾失信。 “那公主殿下——拿什么做谢礼?”深邃的眼眸目光沉沉,淡淡的笑意浮现俊颜。 少女贝齿轻咬着唇瓣,卷翘浓密的睫毛静静覆盖在眼睑上,像蝴蝶翅膀般微微轻颤。忽而踮起脚尖引颈前倾,在少年扬起的唇角印上一个淡淡的吻。少女手中不知名的小野花散发着幽幽清香,随着夜风飘散。倏然,从芦苇丛中成片萤火虫向夜空振翅飞起,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柔光。 少年的笑僵在唇边,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如同只受惊的小白兔般,惶恐跑开的少女,广袖飞荡,裙摆打着旋飘扬,好似翩翩起舞的蝶。 少年食指抚了下唇,仿佛那里还留有一丝清新香甜的气息萦绕唇边,久久不曾消散。冁然而笑,漆黑如夜的长眸中星光熠熠。。。 遽然,狂风大作,掉落的腰封,磅礴的暴雨,破败的灵堂。。。 又回到那日,嗓子如同用火焰烧过般的火烧火燎,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她用尽全力拍打宫门,却无一人回应。高声喊叫,嗓子早就发不出正常的音。吱吱呀呀刺耳难听,像是老旧的宫门嘎吱作响。 她心灰意冷,昏昏沉沉。倏然,前方宫门缝隙中有液体渗入,渐渐加速涌动,不一会大片深色水泽蜿蜒到她丝履裙边下。她伸出因拍门而变得肿胀青紫的手往那一摸,黏黏的触觉带着温热,抬起手顷刻间腥气冲天,手上分明。。。分明是——血! “啊——!”桦绱惊醒,眼眸盈满水泽瞪大无神,死盯着床顶,重重喘着粗气,周身如同浸在水缸中一般,头发湿粘贴在额头脖颈间,脸色煞白。手心湿漉漉的触觉让她不安惊恐,颤巍巍的抬手瞧看,纤细的手臂与手指都有些瘦的脱相,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外间侍女起身下床穿衣声隐隐传来,以及屋内昏黄的灯光浅浅照耀。原来是梦,一场可怕的梦魇。 随之涌来的是背后钝钝的疼痛,从左肩蜿蜒至右腰侧,并且久未翻身整个后背的僵硬酸胀令她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 “公主?”层层帘幔被掀起,空中飞荡犹如海浪。海棠步伐匆匆走来,只来得及披上中衣,身后紧跟进来的连翘将帘幔收起一边,挂在帘钩上。 “可是梦魇了?”桦绱弓着身朝里侧卧,头扎在锦被里,右手紧攥着被角不曾言语。海棠急忙上前从背后拥着她,碰了下她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果不其然僵硬冰凉。 将桦绱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饶于耳后,一边低念宽慰:“公主,没事了,都过去了。” 一旁的连翘又点了两盏灯,屋内明亮许多,对刚刚进来的兰芗说道:“端碗热米粥。”桦绱儿时肠胃虚寒,平日饮薄粥当水喝,多年养成的习惯,大锅放灶上小火慢炖,随时喝都是热的。 连翘做事麻利,接过婢女提着的热水桶,取水倒入两个青铜珐琅汤婆子中,走到床前小心的塞入被窝里。抓起桦绱的脚一试,冰得很。虽是蒲月中下旬,可是公主这身体早些年伤着,落下了病根。这些年积郁成疾,夜中惊醒是常有的事。 兰芗将一小盅薄粥端过来,跟海棠说:“有些烫,让公主慢些喝。” “你俩先去睡,今儿本就是我当值。”她二人退下,海棠给桦绱捂着手,轻声说道:“公主,不想了。”又瞧桦绱眉头紧锁,似是痛苦,又问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问完才想起后背,忙将其中一个汤婆子放在桦绱的后背处,她伸手沿着左肩轻轻揉捏按压。隔着薄薄的绢丝小衣,手指肚清楚的试着,一条如同筷子尖宽窄的凸起蜿蜒至右腰处,那样清晰。山中潮湿,伤处时常泛酸,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海棠心中难受,手下的动作更为轻柔。 好一会,被里传来带有鼻音的声音:“好久没做这样的梦了,以为记得不那么清晰了。” “公主。”忘了吧!可是海棠说不下去。忘,谈何容易。 公主重情,若是能忘了,何苦跑到这云海山林中,何苦带了一身伤,何苦孑然一身,又何苦双十年华青灯古佛旁。。。 “许是好久没去后 山了,明早我要去趟。”桦绱淡淡的说,好像呓语。 “好。”海棠喉间有些堵的难受,梗咽的回道。 桦绱坐起身喝了粥,漱了口,被劝着歇下,昏昏沉沉的本以为一夜无眠,却不想竟睡了过去,这一次没有惊梦。 海棠清早进来问了两声,没有回应,掀开帘子看到桦绱有些发红的脸色,一试额头,微烫,想是昨夜出汗受惊所致。这园中有从南阳重金请来的郎中,听说医术高明,不过殿下近来的确睡得安稳许多,只是昨日。。。 郎中开了汤药,煎完送服睡下,海棠连翘轮换床边照料。 阳光正好,明媚灿烂。 此时几百公里外,岳州与洪州交界,一家不小的客栈上等房内,辛婉月给她夫君理整外袍,章大人虽中等身量,长相倒是周正斯文。被一身华服衬出丝翩翩贵公子的味道,二人牵手出了寝室,坐于膳桌前,辛婉月接过侍女手中的碗,舀了勺子粥给章越。 “我有一事要与夫君商议。”辛婉月手中搅动着勺子,言语迟疑的说道。 “何事?”章越舀粥吹气,抬眼看了眼妻子。 “夫君要去福州上任,可否途经袁州,停歇几日。” 53——2 2 “何意?莫不是想游玩一番?”袁州离镜州近,镜州的繁华秀美天下一绝。这地界的风景秀丽多姿,云雾缭绕,是游玩的绝佳圣地。 “这倒不是,是想去袁州宜春县拜访一位故人。”袁州隶属江南西道,不过后来成了长乐公主的封地,官员任命便不归黜陟使管理,行军大总管也不得安插调遣袁州军队,地界却依然划在此道。 “见谁?莫说我也是要去拜访一个人,不过是相邻的洪州地界。”塞了口粥,点着头,故作神秘地说道。 “哦,夫君要拜访谁?”辛婉月上道的接着话头问。 “你应该听母亲说过,早些年,父亲赴梓州上任。遭遇山匪劫持,幸得雷家堡堡主出手相救,才免遭劫难。”人活在世,谁能想到,还能遇着这么一遭事。 “听过,婆母跟我说起过两次。”辛婉月思量一下,的确知晓此事。 “还有洪州刺史,与二叔相熟,我得去拜访一下。”给辛婉月夹了两筷子的茄子丝与肉片,又想到一事:“对了,嘉安三年的探花郎乃是袁州宜春新上任的县令,祖籍鄂州,家中经营木材生意,还是皇商。”如今在位的是献宗,明皇第二子,改年号嘉安,今是嘉安八年。 “此人颇得太尉徐大人的赏识,殿试那年才十八,本是状元之选,却因身体不适,与一甲失之交臂。” “十八岁,嘉安三年,今年才二十有三,当真年轻。不过好端端的怎会到袁州?”辛婉月纳闷,这般优秀的青年,怎不留长安与洛阳。 “咱不住长安,夫人没听说也是情有可原。听说这位宜春县令容止出众,气度不凡,才华更是惊为天人。被天家四妹瞧中,就是万城公主,欲召驸马。”章大人轻笑,心中暗想这男人长的过于英俊也是个罪过。 “四公主?这么看去袁州倒有躲避之嫌。”四公主的威名‘久仰’,不好相与得很,听柳青渝说招了个驸马不到一年就和离了。她嫁与夫君后就在梓州常住,长安已多年未回,这些事只是闺中姐妹书信聊起才知晓。 “天家登基年数尚短,自要大力培养提拔青年才俊,怎会指为驸马,自然是不同意。又不能失了胞妹的面子,便寻个由头将他调到长安之外,这是在别的地方任期已满,才去袁州上任,属于平调。可是听说袁州刺史的任期也已到了,等个一年半载,这不就是赶着补缺升任。我也是吃酒的时候,听李盛他们说的。”有官僚的亲戚在长安,茶余饭后多了些谈资。 “想不到还有这原由。”辛婉月心中唏嘘不已。 “我年纪轻,不经事。婆母嘱咐我,说夫君官场同僚之间结交,少不了备些小礼,也可赠与他们家中女眷。礼要送到心坎上,自然要本着投其所好这个原则。”辛婉月不知礼备得可恰当,想与他商议一番。 “雷家是江湖人士,豁达豪爽。现当家的又娶了武林名门龙吟山庄的大小姐。珠宝古玩略显俗气,我已准备妥当,夫人不必忧心。” 了却桩心事,又想起刚刚聊的话题:“夫君,你说那个探花郎也不知有没有定下亲事或心仪的姑娘,这么优秀出众的郎君,若是到了长安,还不得被媒人踏破门槛。”年少闺中流传过一句话,嫁人就嫁探花郎。 “。。。”章大人未曾言语。 “哦,我这不是想给说个媒,你也知道我家大姐姐那个宝贝疙瘩长女悦儿都二十了,还没定下个亲事。姐夫居朝中从三品,也是高门第。白亏了门第和才情,可把姐姐愁坏了。”皱着眉头想着还有这出烦心事儿,也难怪姐姐急,外甥女的条件搁哪都不差,样貌家世,可就是姐姐姐夫眼眶高,家世好的怕闺女在婆家吃亏,家世不好的又怕以后吃苦,悦儿前头有两个兄弟,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嫡长女,自是慎重,一慎重就拖到现在。找个年轻有为,再靠姐夫帮衬着,还怕没出息,这样悦儿在夫家也是有底气的。 想想当真不错,刚要再打听一二,却看见夫君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复又闷头吃菜,默不作声,又眼瞅着一旁的丫鬟递着眼色,一下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夫君是在想什么,莫不是吃味,呵呵。”没忍住,扯着帕子虚遮着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姑爷的脸色刚刚可真不好看。”妈妈在一旁笑起来帮腔,丫鬟婆子个个忍俊不禁。 “去去去。”到弄得他小气巴拉,恼羞成怒了。“对了,你要去见什么人。”话题被巧妙的岔开了。 辛婉月敛了笑,神情一变,低首淡淡说道:“袁州是长乐公主的封地,我是要去拜访公主的。”袁州领宜春c萍乡c新渝三县。面积不大,却富饶。 “长乐公主?重显太子的嫡女。贵妃娘娘年少之时不是做过公主的伴读,倒鲜少 听夫人提起。”贵妃娘娘是辛婉月的堂姐,都是辛府嫡系一支。只不过妍贵妃是长房嫡次女,她是三房嫡长女。当年胥门之变波及太大,她不提,他也不去问。 “八年前的旧事了。。。日子过得真快啊。。。”拨弄着碗里的粥,半天吃一小口,思绪飘远。 此客栈另一间中等房内 “郡主,咱稍作休息再上路吧。”用膳都不敢在楼下大厅,十几日的长途跋涉,他一大老爷们都觉得沧桑了。又不是行军打仗,又不是躲避追杀,至于这么拼命连夜逃窜吗?都换了多少匹骏马了。现在给他张床,他能睡个三天三夜不带醒的。 “不行,江佑勍最擅长长距离追击,本郡主多休憩一刻,就是给他多了一份抓住我的机会!”此人可不就是落跑的小媳妇承荥郡主是也,不过才二十日就瘦了,也黑了。面容憔悴,眼下乌青,不如前些日粉嫩水灵。。穿着男装,一副精神萎靡的疲惫模样。 她带着侍卫长,合着两个侍卫一个会拳脚功夫的丫鬟只身前来,一路上什么苦都受了,睡草地c吃野菜,眼看就要到了,不能松懈,绝对不行! 第五十四章 岁岁花开一忆君 1 天际初露曙色,虽已是蒲月下旬,山中依然透着凉意。前些日,下了两场雨,淅淅沥沥,土地变得松软,到是适宜植物生长,青草绿树铺满了整片山林,绿茸茸一片。就是什么都不做,只在林中听听风吹绿叶的声音都是件很惬意的事。 阳光透过大团大团的云层c茂密的树叶,铺洒下来,有一大束朦胧的光辉,照亮了沉闷的山林,两只斑斓的蝴蝶穿梭在光影之中,翩翩而舞。 桦绱青衣素服,广袖翻飞,长衫曳地;美玉长簪别于发髻,墨发身后长垂,通身再无其它饰物。面上神情淡淡,透着病后苍白,唇上倒是点了唇色,暗示难得的好心情。 沿着林荫小道向后山走,此时枝叶还是有些稀疏,不像盛夏时节,层层绿叶遮挡,几乎见不着光的,倒是乘凉避暑的好去处。道路两旁种满栀子花清雅绽放,缕缕香气扑鼻。 路的尽头是一排两米高的木栅栏,里面是婷婷的木香,外面是嫣然的蔷薇,恰巧都是花期,自然开的娇艳欲滴,惹人爱怜。 进了木门,若是没来过的人不定会想,天界花神的园子是什么样子的?也不过如此吧。几十间屋子大小的空地上,你能想到的花卉在这里都有一席之地。并不是杂乱无章,比如左前方崖边有一棵合欢,枝繁叶茂的占了大片视野,树下有秋千架,也有迎风轻遥的虞美人。 “公主今日来,倒是遇上个好天气。”这里有专门照看的花匠打理,种什么花,自然都是桦绱决定。 苍白的脸上浅浅一笑,仆从自觉地没有跟着,在门口等候。海棠心底担忧却不曾入内,这是禁地。 桦绱站在那里垂眼放空思绪,心底涌动异样。风吹过,她在等那份平静。静静立了会,抬步向前走。一步一步,走过月白的木香,走过清雅的栀子花,走过。。。它们的遮挡。 道路深处,一块墓碑,一座衣冠冢。 花丛中是那样的突兀,四周的明媚溘然哀伤。墓碑无名,只有一句诗,‘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开一忆君。’ 坟边有红豆树,有狗尾草。 “前日夜晚,我做梦了。”桦绱坐在坟前的蒲团上,春深夏至衣衫单薄,露出楚腰蛴领,白皙透光的纤细手指捏着根狗尾草,神色淡淡的说道。 “梦到了你。”梦中你的眉眼依旧深邃,满含深情。 “可是梦醒了,我却记不起你的模样了。” “好怕将来有一日记不得你的容颜,那才是最令我恐惧的事。” “栀子花开了,你闻到香气了吗?” 坐了不知多久,起身离开,广袖擦过墓碑,留下一抹哀思,纤瘦的背影透着落寞。碑顶狗尾指环静静躺在那里,春风中孤寂的晃动。 宜春县 困,困的睁不开眼,手中的缰绳都觉得千斤重。一脚踏在梦乡的门槛,有好几次险些要摔下疾驰的骏马。 宜春县城内主街最里面,偌大的府宅渐渐显露出来。不知建于何时,有着岁月的沉淀,却依然静立在那里,看着宜春人潮涌动,白昼交替,浮世繁华。 “好好,我知晓。你告与你家大人,我给殿下去完书信便盖印。”中等身高,而立年岁的男子长脸笑眼,瞧着及稳妥的人正是长乐公主府的府丞王池。 “劳烦府丞大人费心,它日还请赏脸来杨府做客,定给您备好清酒佳肴,一醉方休。”杨家管家作揖笑称。 “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摆手言笑。 将杨家管家送走,交代小厮两句,便转身欲进府,可是不远处传来御马声,伴着哒哒的马蹄,格外引人侧目。毕竟过了集市,这边可就是府宅,还只他一家——公主府邸。 停住脚步,聚精会神的伸头瞧看。五人驱马奔来,风尘仆仆,穿着普通,从服饰上到瞧不出主仆来。他一一端详,随后又瞧看被护在中间的公子,十六的模样,倒是五官精致的很。等等,怎么瞧着眼熟,像极了端王家那俩双生子,小郡王?身形怎么小了这么多,返老还童? ‘瘦小’的小郡王险些坠马,看得他一惊心。翻身下马,走的颤巍巍极不稳当,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蹒跚朝他扑来,便昏倒过去。 她撑不住眼皮,进入一片黑暗当中,真好。 “郡主!”几人伸手疾呼。 “哎?”府丞怀中抱着‘小公子’,一听那胡子邋遢的男子疾呼,郡主?低头看了昏睡不醒的人,承荥郡主! 王池横抱起郡主进府,命身后的小厮将他们带进府来。将郡主抱进后院客房中,让俩丫鬟仔细侍奉。 “郡主侍从哪?”王池出来问着副手 公主家令裕顺。 “啊,哦本来要带他们去前屋,可他们非要先找个休憩的屋子,我想他们这般模样,是得洗漱一番。便找了两间下人住的干净院落,带他们去,还让人给备了茶水洗漱用品。”裕顺说话慢,絮絮叨叨好不容易讲明白。 “成,先去看看。郡主这样,莫不是遇了劫匪,怎么这般狼狈。”压下心中的疑问,提着袍子向那院落走去。 还未进屋,鼾声响彻屋顶,好在公主府的墙壁结实,否则都要被震塌了。王池表情惊愣的看着屋内睡的四仰八叉的三名侍卫,听丫鬟说,隔壁那名婢女也睡了过去,没叫醒。王池扶额想着对策,算了还是先给殿下去信要紧。 明月山小道 “公主哪?” “兰芗姐。”两个小丫鬟,一个提着水壶,一个抱着一箢篼蔬菜,见了她点头问好。 顾不得寒暄,急问道:“问你们话那。” 提壶丫头忙指着来的方向,脆生生的答道:“公主在蔬菜园,孙婆婆教着公主取地瓜叶摘蔬菜呢!”遥遥听着远处农家阿妹在唱山歌,听着那处欢声笑语很是热闹,急忙寻声前去。 “兰芗姐好。”迎面走来的婢女甜甜的唤到。 “海棠姐。”兰芗被站在蔬菜园口的海棠一把抓住,停住脚却忍不住引领瞧望园里。 “哎,风风火火的,什么事?”这丫头的性子,估计五十岁做了老婆婆,也不会安静沉稳下来。 54——2 “喜事,有客远方来。公主,来贵客了。”兰芗笑着高呼往园子前行,身后海棠与丫鬟面面相觑。 桦绱带着烟绿色的围帽,穿窄袖短襦,在菜地里忙的不亦乐乎,裙衫溅了泥点子也不在意。 “公主,快先别忙活了,您赶去瞧瞧,是谁来了,保准意外。”前日梦魇惊醒,折腾了半夜,有些着凉,在床上躺了一日。今早去后山花园后,想不到公主竟有这样好的精神头,合着她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开心。 “是谁?”桦绱从整齐的黄瓜架子中抬起头来,扬起围帽的轻纱,露出半张脸,阳光炙热,鼻尖汗珠密密,脸颊被蒸出红晕,看着朝气的很。 “我不说,您自个儿去看。”兰芗一脸深意,扬着笑脸回道。 “呵,这关子卖的。”将手里的铁铲递给婢女,起身出来。 前厅,辛婉月身后穿对襟衣衫的婢女,看着正屋四周以及忙里忙外的下人衣饰感叹道:“山中空气可真清新,景色也美。可毕竟比不得长安繁华,公主她。。。”何苦到这受罪,再美的深山也是荒野,堂堂公主住这,也太朴素了些,瞧瞧这些下人穿的,还不及她呢! “懂什么,不过是虚名俗物罢了。公主将这一切看的风轻云淡,不为世俗所拖累,才是活得自在的人,休要多嘴无理。”辛婉月放下茶盅呵斥。 婢女被训斥,忙认错,正巧这时门口乌拉拉一堆人进门。 “婉月,怎么是你。”桦绱本以为兰芗开玩笑,可瞧清楚正屋椅子上坐的年轻夫人,竟是儿时长安故友,欣喜意外的很,急忙迎上前,两手与之相握。 “公主千岁。”辛婉月起身屈膝拜见,被桦绱掺起,身后的婢女跪拜。 “免礼,连翘带她们下去吃杯茶歇息片刻。”桦绱领着辛婉月落座,一边吩咐道。 “还不快谢谢公主。”几个丫鬟谢恩后跟连翘离开。 桦绱将冲好的花茶推到婉月面前端详她的面容说道:“你我之间还在乎这些虚礼。”多年未见,倒是丰腴了,听说产后不久,眉眼中有了为人母的光韵。 “公主和善,没有架子,可礼法不能丢。”辛婉月忙正色。 “婉月姑娘就不必多礼了,这深山老林的哪有人在乎这个,公主也不是 个在意的人,越发惯得些小蹄子们没规矩了,让姑娘笑话。”海棠一旁笑称。 “还姑娘那,都姑娘的娘了。”辛婉月掩帕子轻笑。 “是啊,得叫声章夫人了。”海棠满目揶揄之色。 “不敢让尚宫姐姐喊我夫人,还是叫姑娘吧,我乐意听。” “我们都叫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行,我就装回子嫩,海棠姐姐,快过来,一起坐会儿。” “姑娘可折煞我了,姐姐二字可担当不起。姑娘尽管陪着公主说话,我 在这也听听趣事。”一旁的兰芗去厨房看看膳食准备的如何。 “你这是打哪里来,怎的想起到我这里。”桦绱疑惑。 “若不是嫁了人,不得随意出门,我老早就来看公主了。婆家再好,终究不是娘家那般随意,哪能说出远门就出远门的。我夫君到福州上任,历任四年。我虽生了长子,可章家人丁单薄,婆婆在夫婿临行前特此询问过我,是要跟着前来,还是寻房中体己人随侍。婆婆已很是为我考量,只是委屈了桉儿,才一岁多。”孩子小,婆母不让她带来,路途遥远怕有不测。章越房里有两个侍寝丫鬟,连个正经妾室都不曾有。她虽不是蛇蝎心肠的当家主母,但身为女子,怎么也不可能故作大度的看着自家男人的妾室来敬茶,还能笑着喝下去的,所以她是一定要跟着来的。 “我央求夫婿经过公主封地,来与公主见上一见,正好夫婿来拜见故交,得空住一日。”二人说着这几年身边事,当然都是辛婉月说,桦绱听的状态。 “这些年,闺中姐妹各自嫁人,往来甚少,情谊都变淡了。八年前,公主离开长安,再无音信。我三年前嫁入章家,要不是夫君去福州上任,恐怕这辈子再见公主不知何年何月。”少时,她曾艳羡过长乐公主,若是活成她这样多好。出生东宫,做嫡公主,有那么多人维护捧在手心里过日子,还得了个气度容止一等一的准驸马。夜宴赐婚,多大的荣耀。二人又两情相悦,真是只有画本子上才有的故事。可谁知会遭遇那么大的变故。 “公主花一般的年纪,却在这深山之中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看着都令人心痛。说实话,我也许久没回长安了,不回也好,回去触景伤情。”她年少时心底也有倾慕的小郎君,不过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不说了,瞧我,净提这 些旧事,惹公主悲伤。我自罚三杯,先记账上。”观其公主神情,惊觉说错话,好端端的提这茬。 “好,反正你也不走,喝多了,也没人说你。”桦绱敛眸浅笑,复而说道。 正在这时兰芗来喊她们用午宴。 “咱们先去用膳,跑不了你的那三杯。”漆黑水亮的眼眸带着盈盈笑意。 “刚刚还觉得饿,怎么突然就不饿了。”辛婉月讨饶,被海棠强行拉着,一行人笑语朝里屋行去。 这没有山珍海味,却胜在食材新鲜。辛婉月第一次吃,不知野菜也别有风味,根本停不下筷子。炒鸡毛菜,蒸地瓜叶,拌荠菜。。。你听听这名多新奇。 “这竹筒蒸肉怎么做的?还有这鱼也太好吃了。”肉一点都不腻,还有清香气。 “葱c姜碾碎,放入盐巴c白酒再将肉倒入搅拌均匀腌制两个时辰,与糯米一同放入竹筒,切记不要放太满,摆上篦子,将竹筒放入锅里蒸熟。米要提前泡半个时辰,才不会太硬。” 海棠又指着石锅鱼说道:“将草鲤片成肉片,不厚也不薄,太厚不易熟,太薄容易碎。撒上干面粉,放在油锅里煎炸。颜色至焦黄,熟了之后,捞出,在放一旁沥油。特制石锅加上作料,倒上高汤,放上蔬菜炖煮。八成熟时,再放上煎炸过外焦里嫩的鱼肉,汤沸腾后,便可食用。鱼肉鲜美,搭配时蔬解腻。”锅里放了爆炒过后的辣椒油,香气扑鼻。 “这古话说的真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辛婉月吃的停不下嘴,大汗淋漓,直呼过瘾。 用完膳后,酒足饭饱坐在水榭床榻上休息,辛婉月喂着鱼食,看着水榭下小湖里的锦鲤畅游。一转头瞧见书房桌案上的一摞公文信件,忽想起一事满心好奇的问道桦绱:“对了,公主见过宜春县令?当真面容英俊?” 第五十五章 圣谕 1 “姑娘说的可是齐域齐大人。”海棠一旁做着女红,停手说道。 “姐姐知道。”辛婉月被挑起好奇心,放下鱼食,专心听海棠解惑。 “府丞一个月前来信说的,多少提了点,新上任的宜春县令齐域,年轻有为云云。来拜见公主,问见否,公主身体欠安回绝了。”她没记错,当时殿下连信都未看完。 袁州就三个县,三个县令再加上刺史c别驾c长史c司马寥寥几个人,想认明白不费劲,再说她也没见过,毕竟公主快五年没下山了。用舞阳公主的话说,给片云,她家殿下就能腾云飞升了。 哦,舞阳公主就是天家的大公主李朝歌,曾经的冀王,现如今的献宗嫡长女。 “听说才华满腹,貌比潘安,好事竟都让他一人占了去。”辛婉月挑着眉眼戏称。 “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人物。”桦绱笑了声,说道。 “公主活的都快成得道飞升的神仙了,哪会理会这些俗事。” “虽成不了仙人,我却是没那块心思理会官场之事。”向来都有府丞王池理政,她是不大过问的。 凉州某私宅 明亮的正屋之上,一昂藏七尺男子身着暗黑武服,长臂长腿随意靠坐在首座,虽身材高大却长眉黑眸,面容俊美,倘若皮肤再白些,倒显得有些阴柔。此时面无表情的用手指拨动一旁果盘中的干果,不曾言语。屋内的气氛冷凝,快荷月时节,都能刮出霜花来了。 庭院里乌压压的跪了一众仆从,一群身着戎装提剑带刀武士面容冷肃的看押着他们。最前方俩面容俏丽的双生丫鬟格外引人注目,小翘怯怯的望着仪宾侧颜轮廓冷硬而俊朗,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心中暗想,果真郡主说的不假,都是伪装的。仪宾那么漂亮的张脸,此时咋这么吓人呢!果真,这上战场的男子杀人都是不眨眼的。委屈的抹着眼泪儿,郡主忒不厚道了,自己跑了也不管他们死活。虽说仪宾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就是惧怕他。连仪宾身旁平日瞧着挺和善的钟言刚刚都拿刀指着她了,都怪郡主,这什么馊主意。 十几日前,郡主带了围帽遮面出府上香,被钟言拦下,郡主本就心中有气,斗不过仪宾(虽然她不肯承认),还能叫个下人欺负着,于是掐腰一番喝诉:“本郡主去哪,还要跟你汇报不成!” “将军有令。”作揖回答。 承荥满面怒容打断,指着江佑勍的贴身侍从钟言吼道:“别跟我扯这些,本郡主才是这府宅的主人,我愿意离开就离开,愿意留下就留下,何时得跟你汇报了!” 她当时跟在郡主身后还觉得特长脸,郡主将钟言骂的脸都红了,实在是太过瘾了。到了寺中,殿下又说心情不好要住两日,钟言领着武士军人倒也没说什么,下午殿下说要爬山,带着围帽跟着姐姐去山中溜达,钟言带着一群侍卫跟在身后。她也要去,却不带她,她都不开心了。闷在东屋中生闷气,隐约听到西屋门开开关上的声音,也没在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傍晚殿下回来之后就待在屋中,说是疲乏休息,第二日整整一天未出来。晚上姐姐将她拖到一旁告诉她,郡主已经离开,她一时没听明白,那床上躺的是谁? 府中有个与郡主身形嗓音相似的丫鬟,以前公主偷偷出府都是她扮郡主。多年的熟能生巧,殿下的习惯学的惟妙惟肖。不看脸,连王妃都认不出呢!她追问公主去了哪里,姐姐也不说。她只得跟着演了这出戏,两日后回府,又安生的待在园中,倒是躲了过去。 可是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终究会来。 仪宾不知是不是军务繁忙今日才归,是如何也骗不过了。仪宾出了院子,一群侍卫就冲了进来,捉小鸡仔般的拎着她的衣领给提溜过来,她好歹是个妙龄姑娘,怎么可以这样无理!果真是一群莽夫。还不等她朝那侍从吆喝不满,一把明晃晃的刀就举在她面前,反射过来的阳光都晃的眼睛睁不开。在偷瞄仪宾那瞧不出喜怒的脸之后,她就彻底怂了。 “仪宾将他们都放了吧!奴婢知晓郡主去了何处。”小翘震惊的转头瞧着自家姐姐与她一模一样的脸,每每瞧看都如同揽镜自照。 姐姐为什么,要说? 明月山 山上晚间休息的时辰早,桦绱与辛婉月约好明日一早爬山去看瀑布的,便各自早早回房歇下。 桦绱着月白曳地长衫,仙仙袅袅静坐窗前。秀发垂于身后,仰望夜空。今夜月皎洁,散发朦胧光晕。屏退侍女,起身关窗吹灯,只留一盏手灯。遮着风执青灯,走到黄梨花六扇衣橱后,抬臂伸向橱后,找着墙上凸起的青铜物。类似船舵的形状,左右转动几下后,往里一推,宽大的木 床尾后面墙壁缓缓后移,显现一处一米宽的小门。 弯身入内,抬眸,入目的是一间四米宽的耳室,无窗只有极小的通风孔,极为隐蔽。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 桦绱走到半米高的小柜面前,坐在蒲团上,将柜子上的宽抽屉拉开,满满一抽屉信笺整齐归放,左边最上面有一封反着放,火漆还未拆。压下心中的情绪,拿出信笺用挑灯的粗针比着信封划开。将信摊开,寥寥几行字,却让桦绱情绪崩溃失控,颤抖的手将信攥起,手指用力到青筋毕现。一仰头,瞳孔无焦的盯着黑漆漆的屋顶,眼眸盈满泪水,一行清泪沿着眼角缓缓没入鬓发。 八年了,她等了八年了,也隐忍了八年。等等等,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如何将他们手刃,给枉死的人一个公道,还一份清白,是她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可是证据想找谈何容易,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群丧尽天良的野心家手中也没有,她只有比他们更早找到才有扳倒那几家的胜算,可是到底在谁手中,她现在就像被困在这间耳室中一样,毫无头绪。大海捞针般的寻找,几欲消磨她全部的意志力。 不知坐了多久,昏黄的烛光微微跳动,红烛几乎将要燃尽,只剩下一指节的高度,烛蜡肆意的躺满烛台。漆黑的瞳孔缩了缩,想起身,右腿却麻的失了知觉,险些跪倒在蒲团上。手撑在木柜顶端缓了缓,端着青灯步出暗室。 55——2 清晨山中雾气重,空气倒是格外的清新。远处一片飘渺云海,山林高耸,青草遍野。小路两旁簇簇盈盈的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颜色或淡雅,或浓郁,在茂密的绿丛衬托下,竟是别样的美。 桦绱与辛婉月二人揽着胳膊惬意前行,桦绱给她指认着道路两旁的植物,两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喜。 海棠一行人跟在几米远的身后,感受到她二人自在的情绪,亦是感慨道:“难得公主有这番好兴致,久得不见这么开怀的笑了。” 辛婉月问起平日烛蜡c荤食如何采买。桦绱说山脚下住着八九户农家猎户,平日里的荤食c粮食皆由他们提供,倒是省了出去买卖的时间,两者皆省事。 高处有座不知何年修建的亭子,匾额斑驳,依稀能辩出‘观海亭’几个字,一株有些年岁的爬山虎倒是长得毫不客气,将亭顶遮的严严实实。 站在亭中远眺,云海茫茫,不远处有座瀑布,水势湍急,水汽氤氲,云雾弥漫,更添缭绕。 “山中久居闲来无事,便养成了清晨爬山的习惯。”桦绱搀扶明显疲惫的辛婉月,一边鼓励一边说道。 “不成了,爬不动了。”辛婉月平日待在府中,不像桦绱每日锻炼,好不容易爬上来,早气喘吁吁,昨日也是走走歇歇的。山顶显然上不去,她们就到亭子中休息一番。 “公主到这山中修身养性,倒是极好的。不瞒公主说,我虽没像您。。。刻骨铭心的痛楚,却亦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望着桦绱此时的淡漠神情与八年前的明媚灿烂判若两人。即使过去多年,她依然记得在听父亲说公主一身血衣,带着刀伤闯入太极宫正殿朝堂讨圣谕的那份魄力与震撼。是多大的伤痛,逼得公主欲置死地而后生。 八年前 背后深长的刀伤粗略包扎,却遮挡不住汹涌的血渍流出,血污将衣衫浸染,长袍后背处褴褛破损都未换去,远远瞧看触目惊心。身后披着的秀发中间大片被砍断,恰巧是刀伤所在的位置。一路从长安主街坐着无顶的马车驶入皇宫,两边行人议论纷纷,无一不侧目诧异,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小脸煞白,舌下含药丸,眼前阵阵昏眩如海浪般袭来。咬牙闯进大殿,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艰难走上前,每一步,她都试着有血流出,湿湿黏黏,血液有些早已与衣衫黏在一起,轻微晃动,都牵扯着伤处。痛,实在太痛了,痛的将唇咬破,都缓解不了。阵阵冷汗打湿鬓角,可是,她不能晕倒,她得向二皇叔求一个护身符,一个足够保护顾笙歌和顾烟萝的旨意。否则,那群人不会放过她们,倘若有一日她死了,那笙歌就成了丢在狼群中的幼鹿,会被啃的渣都不剩。她此时前来,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她的父王重显太子猝然暴毙,胞弟又病重,此时新皇登基,饶是再有传位谕诏,终究有人会质疑。 今日她前来,带着一身伤,带着顾家两个孤女。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二皇叔若是想做明君,不在历史上留下诟病,不被后人所质疑,必定对她有求必应。即使她一人难以让新皇应下,可是她知道,这朝中此时立着的诸位朝臣里面有父王的亲信,有父王的老师,有昔日东宫的门客。。。也有顾太傅的学生,杜家至交,施家姻亲。。。还有,目睹这场刺杀的悠悠众口——长安子民。因为有他们,所以才放手一搏。 是啊,她变了,不过十几日,变的会谋算,会揣测人心,也变得心狠。果真皇家子嗣,都有谋划政权的天赋。遇到权力就会疯狂,以前她不感兴趣,可是现在她迫切的想拥有。 她跪倒在朝堂,面色苍白无血色,摇摇欲坠的身躯,涣散的神志。可她咬牙撑住了,手中握着从刺客身上搜来的陆家嫡公子陆延讯的腰佩和后面万道玉阶下两具黑衣人尸首,目光坚定的求新皇做主,给她一个公道。 “公主不要含血喷人!”陆铭远大惊,怒目圆睁,忘了礼数指着她厉声大喝。 她跪在地,抬眸幽幽仰望气急败坏的陆大人,往昔总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此时的凶神恶煞倒是稀罕的很。漆黑分明的眸中隐含讥笑,轻声说道:“几日前,陆大人曾在这朝堂之上,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理应依法查办,重塑朝纲。可今日陆大人怎么看到证据,没了当初那份义正言辞。”几日前陆铭远手执几封书信与诗词以及捏造的证据与证人就将顾c杜c施c江四家盖上了谋逆的重罪。 “若是陆大人当真秉公执法,无加害之意,为何执意要将顾家遗孤杀死,吾万分不解。皇叔初登大宝,宣旨大赦天下,几家家眷明明已赦免罪责,为何苦苦相逼,非要置于死地。”或许该问,你在怕他们知晓什么? 满朝文武积怨的怒火声声讨伐,桦绱不言不语,不卑不亢,用意志力强撑着。等,等陆氏一行自乱阵脚,自相 残杀。等着将他们一个个逼入死角,这只是刚刚开始。 “桦绱,觉得当如何处置?”龙坐上的献宗她的二皇叔下来扶起她,一边唤着她的闺字,一边将这个问题巧妙地抛回来,试探她的底线。 真是个顶顶精明之人,养精蓄锐十几年。若不是后来她暗地查找证据时探到风声,都不知,向来温厚和善的冀王早就为登基谋划多年,各处皆有亲信和爪牙。俨然比四叔张扬的野心,内敛含蓄许多。 “求吾皇给长乐一个公道,不求今日决断,只求一道旨意保命。三十载为期,若我生,陆家生,若我死,陆家亡!”探底便探底,何惧!十几日尝遍人生苦楚悲痛,耳边想起一道磁性的声音坚定的说‘殿下,躲在这里,别出声’。。。 桦绱一闭目,一滴泪坠落。 “朕,初登大宝,不欲杀戮。可今重显太子嫡长女遭遇刺杀,昭昭罪责直指朝堂。本朝自建国以来,太祖就颁布律法,刺杀皇族,一律灭门。朕该给长乐一个公道,今日朕准奏。若有一日,长乐公主死于非命,陆氏满门殉葬!”桦绱如释重负。 “长乐,谢主隆恩。。。”说完未来得及跪谢,便陷入一片黑暗中,晕倒过去。 第五十六章 公主府 1 等她昏沉中醒来,已是多日后。重显太子追封穆宗,身下嫡子李铭桢,封崇王,赐封地。她被加封长公主,封号因是先皇钦赐,故依然保留。 她自愿走到权力的中心,置身风口浪尖,东宫的无忧生活正式画上句点,她再也回不去了。 杜c顾c施三家昔日的辉煌淹没在历史长河里,只能从史官的书札中瞧到只字片语。 辛婉月观其神色,知晓不应再提,可是情绪激动,控制不住颤声说道:“我辛家您是知晓的,与杜家是世交,亦是姨表亲关系。祖母是杜家的嫡次女,是先太后的胞妹。堂哥辛彻与江家二郎江弛哥哥关系匪浅,四家出事,从未袖手旁观。然皇命难为,纵有百口灭不了明皇心中滔天怒火。” 三家陨落,江家又岌岌可危。本就未从这一连串的打击中回过神,谁能想到天家在行刑后第六日突然病重,没过两日就驾崩了。尔后长乐公主的父王重显太子暴毙东宫,朝中局势动荡不安。新皇登基,坊间一度谣传新皇是谋杀太子,篡夺皇位,一时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新天家根基不稳,朝堂又各立门派。四皇子恭王虎视眈眈,廖陆几家拉帮结派,王氏一族更是只手遮天,还有新后娘家张氏也是蠢蠢欲动。 “最初那两年,辛家如覆薄冰,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还好后来堂哥辛彻受天家重用,才渐渐好起来。”那段时日,父亲大伯他们一筹莫展,家中气氛压抑。 “我一想到之凝她们,心中哪能不难过。官家小姐之间的诗会,我是一概不参加的。那时我就想,能离开这里就好,离开长安,远远地,哪都行!”辛婉月用手擦着眼泪,满目悲伤和坚定。 “也是机缘巧合,我去寺里上香,遇到如今的婆母,她觉得我不错,差人打听,找了媒人上门说亲。一听条件我就满意,公公与夫君二人皆是科举出身,可惜家史浅。说到底我这算低嫁,母亲自是不同意,我态度坚决,后来父亲见了夫君,才定下这门亲。” “我出嫁半年后,从与小妹的书信中得知堂姐入宫。说实话,我没料想堂姐会进宫参选秀女,她那样的人儿,会。。。明明心中有心仪的人。。。”欲言又止的停顿下来,瞧了眼桦绱,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桦绱转身望向辛婉月,疑问道:“堂姐?你家哪一房的姐姐。” “公主不知,我大堂姐妍月啊!”辛家嫡长女,幼时给公主做过伴读。 “谁?”桦绱没转过弯来,一下蒙了。茫然的问:“做谁的秀女?”天家,可是桦绱的二皇叔。 辛婉月讪讪的看着桦绱,抿着嘴唇,低下头揪着手中的帕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 桦绱闭了闭眼眸,瞧着斜前方那棵弓身弯曲的松柏,好一会问道:“她。。。什么时候入的宫。” “公主离京的第四个年头,新皇登基第二次大选。”伯母当时还因堂姐入宫气的病倒了呢! “实不相瞒,圈子里传出些不太好听的传闻,公主未嫁人,有些话我也不知说出来恰当不恰当。”辛婉月面有难色,神情尴尬。 那时她还未出嫁,随母宫中赴宴,几个高官贵府夫人围坐一起说是非,她碰巧听了一耳朵。 “平日里故作清高的世家嫡女,竟有狐媚的本事。” “三日那,君王不早朝,连续一个月宿在她宫中。” “倒是瞧不出那么张素淡的脸,却有着这般手段,连陆家嫡女陆惜容都斗不过她,败下阵来。” 。。。。。。 “堂姐今年刚诞下三皇子,又加封妍贵妃,就算再不乐意卷进权利的漩涡,辛家也必定会护小皇子周全。”辛婉月说完无奈的苦笑了下,又说:“堂姐明明那么爱慕八皇子殿下的。” “你说什么?”桦绱眼眸直视她,神情错愕,急声问道。不知是因为这份爱恋,还是因为——李乾成。 时隔八年,第一次有人在桦绱面前提起他。十二岁之前,他陪伴她的成长,是亲人,是挚友,是玩伴。他的存在无比重要,约好的将来长大了,受封去封地的时候,祈求可以离着近些,这样见面方便许多。否则无法想象没有对方的日子会有多无聊。再想起这份约定,不知是谁失了约。 儿时无忧的时光,桦绱活的肆意,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十一岁之前她对这些小儿女的心事不感兴趣;十一岁后,她的眼中只有顾琰羲,对旁人的事,无暇顾及。所以她根本就没看出来妍月的这份心意。难怪在桦绱离开皇宫的那日,从八皇子寝殿出来,心中的恨意欲将所有人烧毁,根本就没细想妍月跪在门口,望着她的眼神里饱含太多祈求之意。 桦绱无意识的扣动食指细致 的指环,拧眉深思。侍卫长罗廷旭疾步风风火火的走来,到了桦绱面前,拱手拜见说道:“殿下,公主府那边来信说承荥郡主昨日上午到了袁州。”说完将信双手呈上。 “桦妤?”桦绱撕开信封,摊开信笺,读后眉头紧锁,面容冷肃。 “出了何事。”辛婉月与海棠观其神色,一旁神情紧张的问道。 “王池说,桦妤许是路中遇了劫匪?”形容十分狼狈,可是因几人昏睡不醒,无从得知具体发生何事,望公主回府云云。 桦绱心中担忧,自是要即刻下山回府一探究竟。辛婉月主动说本就打算中午用膳后离开,让桦绱快去忙,回府瞧瞧郡主,不必管她。海棠说她留下陪着,让桦绱放心下山。 与辛婉月话别后,带上烟蓝色长纱围帽,身上青纱素服都来不及换去,领着一干侍卫匆匆下山,驱马回府。 骏马一路疾驰,桦绱看了眼身下的马儿,倒是与雪白一样的颜色,只不过马脸一块白色,身形小一些。也不知雪白在疆场可好,她来袁州第二年就将雪白送去西北疆场江玦哥哥那里,它是战马不该在这里浑浑度日。 袁州下分三县,从西至东排列:萍乡c宜春c新渝,明月山在宜春郊区西面,一般速度两个时辰左右就到城内。 56——2 一行骏马大道飞驰,最前方青衣素袍女子头戴及腰围帽,轻纱覆面瞧不见容貌,只知身形纤瘦曼妙,坐于骏马之上,驱马疾驰。十几名便服侍卫,整齐有序的紧随其后。 宜春郊区,前方有人围在一起,霸道的挡在大道中央,一妇人跪倒中央。有良民推车农作回来,瞧见后急速从一边绕道走开。还有或是走亲访友的俩男子,伸着脖颈多看了眼就被几个身高体壮的仆从高声喝骂,其中一个气不过,想理论,被同行年长的男子强行拉走。 行至十几米处,急喊停兴奋狂奔的马儿。只见家仆领头人背对着身掐腰喝诉面前跪地的妇人:“想去告状,你想去哪告?说出来你爷爷我给你参谋参谋。” “尔等丧尽天良,我可怜的巧娘呀!不过才十七,入你刘府半年便枉死。就不信,没有能惩治你们这群恶人的青天大老爷。我要去宜春,找杨胜载杨大人讨要公道!”那妇人声泪俱下,形容枯槁,面容憔悴,不知多久没好好休息了,令人心中不忍。 “哈哈哈!无知刁妇!杨大人?杨大人不日就离任了,何故为了你这么个妇人自毁前程。我家大人的堂兄可是在长安做大官,你知做什么吗?”那恶仆平日为非作歹惯了,此时哪晓得收敛二字。 “别说找刺史,你就是告御状,那还得经过我们大人堂兄递状纸呢!”四周立着的仆人无一不嘲笑妇人的不自量力。收了银两就别吭气,非得找事。还让正喝酒赌钱的他们顶着大日头追出来,想到这,啐了口,谩骂了句。 “你,你。。。你们。”干裂的嘴唇带着血痕,眼中红肿,眼下乌青,满目绝望哀伤,仰头哀呼:“苍天啊,可有天理。” 刚喊完,就被那背身奴仆用木棍朝头挥倒在地,半天不曾起身,好一会颤巍巍的抬头,额头有血迹流出,触目惊心。 那挥棍的仆从嚣张至极,路边光天化日c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尔后俯身咬牙轻蔑的说道:“今日,爷好心,送你程,你到下边去问问阎王有理没理,说不等阎王有耐心,能给你解惑。”说完扬起木棍欲挥棒。 “驾——”桦绱朝身下的马儿抽了一马鞭,驱马向前疾驰,那围着的仆人听到马蹄声拉近,纷纷回身。对面仆人倒是看见了,也不甚在意,平日横行霸道惯了,不料想有人竟见着他们不躲,还敢迎头驶来,真是向天王老子借的胆儿。 可是骏马没有丝毫的停顿,也没有给他们过多咒骂的时间,十几个家奴狼狈逃窜,桦绱在与那挥棒恶仆平行而过的时候,嗖然扬起手中的马鞭,用力朝他抽去,尔后凄厉哀嚎惊起路边树上鸟儿振翅欲飞。 “谁,找死!给老子站住!”身后噪舌的喝骂。 “殿下,可要处置!”侧身后侍卫长罗廷旭问道。 桦绱一刻不停的策马疾驰,转首回说:“别让他们跟上来,查明白!把人救出来。” “是。”罗廷旭渐渐停下,身后五人也跟着喝停骏马,吩咐其中两人在此处等候,少不了这帮恶徒会派一两个人来打探消息,自然是探问哪家好日后报复。又命两人直接抄小道去萍乡县打听消息;剩下两个跟着他悄悄回去救人。 道路两旁的树木众多,做了遮挡,隐身其中,观察他们的行动,果然有一个人驱马朝公主那边行去,不用猜也知晓是去打听。剩下的一行人将打晕过去的妇人抬上牛车,那仆从头子骂骂咧咧的揉着脖子,一行人往萍乡方向行去。 进了宜春城内,桦绱就直行驶入西边某条小道,一直北行到城的最深处。越往里走,人越少,最后好长一段距离不见一人,直至前方再无道路,一处偌大的府宅后院也显露出来。 一清瘦小厮一路小跑着到府丞院落,踏进门忘了礼数的疾呼:“大人,大人,殿下来了。” 王池停笔,抬头问道:“殿下醒了?备膳食热水了吗?” “不是,不是郡主殿下,是公主殿下。咱们的殿下回府了。”小厮太激动,表达不清,急忙摆手。 “公主殿下!”王池扔下笔,提起袍子往正门跑。 小厮在身后招手喊道:“错了,大人。公主在西侧门。” “哎——?”王池满腔热情到了西侧门没瞧到人影,只一遛马匹被牵着送马棚。六七位侍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休息,王池唤来副手安顿他们。 自己则再次踏上找寻殿下的路上,侍卫说,殿下去看郡主了,可怜他这一身膘,今日活动起来格外的拖累。 桦绱来到暮雪苑进寝室,俩丫鬟惊在当场,回神后忙起身行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上前瞧了瞧依然睡的浑然忘我的承荥郡主。两个丫鬟给换了衣衫,擦了身子,看着没有想象的那么狼狈。又到外间,问道这俩人,承荥的 情况,正说着,院中传来动静,原来府丞大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一进门,四目相对。不料王池竟老泪纵横,顶着两行清泪朝桦绱跪拜,丫鬟仆从也跟着湿了眼角。桦绱一怔,叹了口气急上前扶起,她没想到这久不见面的府丞大人如此重情善感。人是她自己选的,以前在东宫见过,那时真真是个从九品芝麻小官吏,虽也是科举出身,可名次不低也不拔尖。但人好得很,听下人们常说起。如何孝敬独自抚养他长大的老母亲,如何帮助家中有难的同僚。。。太子詹事提起他也会称赞两句,办事牢靠稳妥。 这府中丫鬟有不少东宫宫女跟着过来的,所以有感情。不过并不是一开始就这般和乐融融。刚来这,她便命人暗中调查了一番,凡是被收买过的一律请出府宅。两年时光,清理了三四个。她身边有别人的耳目,那就意味着什么都做不了。 “放心,吾好好地。”桦绱开着玩笑。 “殿下。”王池抹着泪,带着哭音哽咽道。谁家府丞像他这般,五年见不着个正主身影。在偌大的府宅里,就如同一群留守孩童无助。 “坐吧!可请郎中把过脉?”桦绱扶着让他入座,问道。 第五十七章 往昔 1 王池用袖子试着眼角,委屈巴巴的回道:“请了,郎中说无碍,连日奔波劳累所至,多休息两日就好。昨日他们久睡不醒,下官不敢拖,今日一早就先给殿下去了信。那几个侍卫先后起身,用早膳。下官趁着空挡赶过去询问,他们说没遇到劫匪,只是郡主想来找殿下小聚段时日而已。下官瞧着他们言辞含糊,眼神躲闪,像是有什么其他事不欲明说。” 不用王池细说,她听了也不信,见她,至于搞得如同逃难一般吗?再说堂堂郡主带这么一巴掌的侍卫就敢出府,怎么看都像偷跑出来的。猛然想起一事问道:“他们从何而来。” 王池眨巴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天真烂漫的说道:“好像是凉州。” 桦绱眼眸一闪而过的深意,似笑非笑的望着里屋承荥那边,莞尔一笑。凉州啊,那不是仪宾所在的地方。 王池说完也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桦绱起身对俩小丫鬟嘱咐道:“醒了,告知吾。”便出院回自己寝殿稍作休息。 公主府占地大,宜春城最后方,横跨东西建了这府邸。不过桦绱来了此处,除了自己的院落,不曾大兴土木,伤民劳财过。公主府基本保持原有府宅的模样,听说最初这是前朝某位受宠的郡主府邸。自然是画栋雕梁c丹楹刻桷,华美异常。 桦绱的院落是仿照东宫昭阳殿建造的,依然是挑高大殿,楼阁台榭,美轮美奂。园中石砖地面都被花草占据,多了份生机。公主府中的植被众多,每一处都嫣然翠绿,景色宜人。西面还有个不小的人工湖,里面种满荷花。桦绱儿时偷跑去长安‘月宴’酒楼,听闻赏荷的乐趣,便也在这种下,可第二年就去了明月山,时至今日才归。 回到昭阳殿,王池跟随,一进殿内,曾经贴身的侍女少不了掉泪抹面诉说深情一番,桦绱一一安抚后,命人准备热水,泡个澡子,解解乏。王池这时才发现海棠兰芗二人未归,只有连翘一人随行。连翘说起辛婉月如今的章夫人借着夫君福州上任的途中,来看望公主。在小小的袁州地界,见着昔日长安的贵女,王池怎能不感到意外万分。 “萍乡县的县令名刘咏?”桦绱坐在桌前吃着新鲜的瓜果解渴,状似无意的闲聊道。 王池还在感慨辛婉月之事,回神说道:“是,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事,随意问问。”瓷碗中削皮的小甜瓜,香脆可口,她顶喜欢吃的。 “喔,就是。。。就是,风评不太好。之前往来信中有给公主提过。”说的含蓄了,刘大人利民的好事没做几桩,贪赃枉法c赋税苛刻等坏事做尽。可王池也知利害,不愿给公主惹是非。刘咏背后的靠山是谁他能不知,与公主那么大的过节,他心中明了。殿下活的艰辛,吃了诸多苦,能不打扰公主,就尽量不去吱声。 “对了,瞧我这脑子。殿下,杨刺史的推荐信下官已写完,就差公主过目盖印,本想送去明月山,既然公主已回府,一会儿给殿下过目。” 桦绱插瓜果的小叉子一顿,轻垂眼睑,淡声说道:“此事不急,吾看完再说。” 王池还以为殿下会说你看着办吧!听后一愣点头说好,与侍女先行退下,连翘在外间侍候。过了一会儿,觉得公主会渴,便起身去找热水泡茶,她们刚回府,粥恐怕得熬煮一会子才行。 桦绱闭目坐在湢房水池中,她不喜欢木杅,就让匠人在殿内湢浴间理了个水池,以供沐浴。水池长宽各三米左右,一米多点的高度,坐在池子中的木凳上泡澡刚刚好。难得有这份平静的心境,一转身,趴在垫了絺绤的池边,下巴枕着手背,闭目养神。脸颊被水汽蒸的透着红晕,墨发高绾发顶,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远远看去楚腰蛴领,身形纤瘦曼妙。可偏偏一道淡粉的疤痕突兀的斜在背部,从左肩到后腰,贯穿整个窄小的后背。伤疤那么长,人那么瘦弱,能想象出当时得有多痛。视线上移,左前臂也有一道,不过都是陈年旧伤了。 桦绱泡的昏昏欲睡之际,“吱——”一道开门声,隐隐传来。尔后有玉佩随着来人走动叮当作响,清脆悦耳。那人停在湢房门外静立,门上映出倒映,有香气透过门缝隐隐传入室内,一双格外纤长白皙的玉手缓缓落在雕芙蕖黄梨花门上,只消轻轻一推房门就会打开。 “你若是敢踏进半步,本公主就剁了你的爪子做花肥。”桦绱未睁眼,声音无波澜的说道,好似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般的随意。 一声男子的轻笑从门口传来:“殿下,好狠的心。”以及连翘恰时从外面提壶进来不由惊呼,说殿下沐浴,不愿人打搅,公子先回云云。好一番客气的游说,那映入门上的人影才不情愿的离开。 桌案上镂空小铜炉上青烟袅袅,香气沉沉,安眠养 神,一室又寂静如初。 宜春某酒楼雅间,两位男子临窗而坐,半掩竹帘,遮挡了容貌,端从衣饰身形瞧出北面窗边的青年年轻劲瘦,身姿挺拔,一身灰蓝衣袍,翩翩风流。南面男子微微富态,褐色暗纹锦服,手中握俩磨得光滑的核桃,转的顺溜。瞧不到表情,只闻隐约对话。 “这是我带来的信阳毛尖,让下人泡的,你尝尝。入口清鲜略苦,而后醇香回甘,回味绵长。”白胖的手压着壶盖给斟了小盅茶,茶水流淌而出,落入紫砂茶杯,茶盅有叶打着旋飘荡转悠。 “赵大人对茶道颇有研究,选的茶定是名品,闻其气味观其色泽就知晓。”磁性低沉的男声透过竹帘而出,悦耳动听。 “齐大人家境殷实,族中都是与侯门贵胄往来,论起这些文雅玩法可比我这小小别驾从事史懂得多了去了。”褐色中年男子笑道。 “赵大人高看,营生都是祖父大伯他们料理,我从小跟着母亲府外长大,过着称不上富裕的生活,除了苦读诗书,无所专长。”那悦耳男声如同清冽的山泉水,吹散骄阳的炙热。 57——2 “随母?”被称为赵大人的中年男子诧异道。 对面白皙纤长的手指执茶盅轻顿,一声淡笑,语气颇有些无奈的说:“上一代的恩怨了,不提也罢。” “哦?哦,是是是。对了,杨刺史不日就要离任,不过令书还未发放,不过也快了。听说推荐信都写好了,就等盖了公主凤印。” “赵大人耳听八方,消息最是灵通。” “嗐——。袁州就这么大的地儿,房顶几列瓦,墙上几块砖,不难打听。”齐大人新官上任,对袁州了解的不多。赵大人有意交好邀约,他爽快应下,便有了今日的茶会。 灰蓝衣衫男子看不到脸,却也能从周身细微的动作习惯,看出风轻云淡不为俗事拖累的潇洒性情。执起茶盅,品一口香茗,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说道:“那倒是要恭喜柳大人了。” “杨刺史为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倒是个少有的清官。但官场,过于刚正绝非好事。来袁州之前,听说为了百姓得罪上封c同僚,被人使了绊子,本来该调去洪州做刺史,偏偏下放咱们这个小地方。所以说,为官者要圆滑,左右逢源。”嘢了口茶又说道:“这不,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称病躲在府中。不硬碰硬,却也做不来阿谀奉承,就是个轴。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熬过四载好离任。” “咱们袁州官场闲散,各忙各的,互不搭界。公主起初还在公主府居住了两年多,后来干脆移居明月山中,听说青灯古佛,快六年未下山了,平日都是府丞王池料理事物。而各县有县令,自己的地界自己做主。杨刺史也懒得过问,萍乡县县令刘咏齐大人想必还没瞧着,那才是个无恶不作的贪官。不是正经科考出身,刑部侍郎刘先的堂兄弟。杨刺史何必跟他硬碰硬,若是都像齐大人这般年轻有为,为国为民c随车致雨,自是没有过问的必要。”之前的政绩颇为闪耀,多方赞誉,太尉徐万里徐大人的推荐信,还有什么好异议的。可谁能想到,这么个注定官路恒通的青年才俊,能叫脸给耽误了仕途,差点做了驸马。瞧看齐大人过于英俊的眉眼,心中唏嘘不已。 对面灰蓝衣袍的齐大人静静听着,浅浅一笑,俨然不知赵大人心中的百转千回。 “这是公主的封地,那才是正主。”胖胖的食指点着桌子上言语:“公主历经父王离世,准驸马顾三郎坠崖。心中岂不悲痛,来袁州后,出府门的次数少之又少。女子理政不多见,亏着不热衷,否则”一拱手,别有深意言道:“岂不扎眼。”各亲王c公主是可以过问封地诸事,但主要还是刺史管理。 “为何?”清冽男音疑惑反问。 “公主身份特殊,是前储君的嫡女。重显太子知晓吧?先皇对其有多看重,十二岁便立为太子,入东宫。一直当储君培养,明皇病重,太子竟然暴毙东宫,谁听了能不起疑心。”正是壮年,平日不曾听到玉体抱恙有疾,还是明皇驾崩,朝中无主的紧要档口。冀王殿下又恰巧受召回皇城,这时辰卡的,没点猫腻?谁信!重显太子身下还有嫡子,虽年幼,可也是正经皇嗣。太子做储君多年,早有自己的党羽,且羽翼渐丰,新皇登基,想坐稳皇位并不易啊! “公主为女子,不能继承大统,自然就没有威胁。所以天家百般重视宠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嘘寒问暖,奇珍异宝的赏赐常常送到公主府。崇王若不是身体病弱缠绵病榻,岂会这般好过,就是这样,也有暗卫盯着崇王府一举一动。”说的尽兴,微胖的身体前倾,肚子紧紧贴靠方桌边。 天家这步棋走得妙,给世人瞧,他可没苛刻侄女c侄子,还将他们宠的如同嫡亲子嗣,借长乐公主制衡太后陆氏一门,何乐而不为。 当年长乐公主一身血衣朝堂讨说法,宏国谁人不知?陆家被强行与公主生死绑在一起,若真是陆氏所为,那可是自作孽不可活。 天家有天家的烦恼,陆太后身下有嫡出的八皇子;远在一方的恭王,那野心,昭然若揭。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可不少,这还只是内忧而已。西北边界敌军又蠢蠢欲动,各国势力暗中较劲。江家刚被削了兵权,新皇欲复还,可有人眼红惧怕,怕有一日江家重回权力的巅峰,还不得清理差点遭受灭门的血海深仇,江家嫡长女狱中枉死,能不讨要说法?顾然百般阻挠,恶意谗言。 献宗虽心中忌惮,然又不是昏君。满朝找不出几个能挥师北上,杀敌有勇有谋的大将。只会像群无用的市井小人,勾心斗角,耍嘴皮子。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只会背后用阴招。 献宗朝堂大怒,摔了折子,厉声大喝:“不派江家,派谁?谁再敢多说一句,就替江镇北上战场!”虽也有武将可胜任,然还有东北c南部要做镇。而且西北地形江镇北最为清晰,对敌军讯息战术了如指掌 。兵法曰: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江家男儿回了西北战场厮杀,驰骋疆场,但还附送了位监军大人,张皇后的兄长——国舅大人。他哪懂得领兵打仗,不过是去给人添堵罢了。卖命还不给实权,处处受监视,憋屈呀!此招可够阴险。 当然,江家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江家三郎江玦。献宗有意着重培养,收揽麾下。江三公子也的确是天降奇才,注定是千古名将。十六上战场,十七做先锋将军,十九取敌军将领首级,威名大震四方。二十岁平定东突厥,剿灭三十万大军,且善待归顺敌方将领。杀伐果决又原宥大度,乃大将风范。善用兵法,屡立奇功,‘战神’的名号不胫而走。与刖阑国的简相齐名,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一个战神,驰骋疆场百战百胜;一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赵大人言语中诸多赞美钦佩之意,一抬头望向对面,叹到:“不过齐大人的容止也不逞多让。”端看右脸颊有道小指节长的疤痕,但并不影响面容英俊,还平添一份羁傲。 “听说多年前,顾家三郎与江家公子一样在长安闺中颇具人气的。不过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 第五十八章 云公子 一说容止出众,又想起一事:“齐大人来袁州也一个多月了,想必也看出袁州多俊郎。都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袁州山色秀丽,孕育钟灵毓秀的风流才子。可这么多俊美公子并不是都出自袁州城的。这还得从八年前说起,公主殿下刚来袁州那会儿,命人带画像各地广罗俊美少年郎入府。因公主未婚,自幼家境贫寒试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少年大有人在。有些还被父母跨州送来。”这些小郎君无一例外都是面容清俊,与亡故的顾公子相像。 有的声音像,有的背影像,要么就是才华。总有一处相像的地方,陪着公主虚度时光。 可没多久有个小郎君不安分,听说出身悲苦,长得倒是白净俊俏,试图爬上凤塌,飞上枝头成驸马。被公主发现,盛怒之下挥剑砍去,被侍卫拦下,才留下性命。这也头发削了大半,臂膀差点被砍掉,直接轰出府邸,许是觉得丢人,听说带着遣散的银两隐姓埋名不知所踪。触了眉头,哪能轻易平息。这府宅里的其他几十位小郎君一夜之内被遣散,发放银两送回原籍。有孤儿无家可归的,直接留在袁州,买田宅做营生,不少娶妻生子在袁州落了户。 还有位书生文采出众,才藻富赡。被公主推荐参加乡试科举,一路高中,入殿试,听说现在在长安做官,好像姓杜。公主将与顾三公子容貌相似的郎君送到朝堂,还不得给某些人添添堵,惊出一身冷汗来。另一位是做生意的奇才,八年开了二十多家分店,也在长安。 “公主倒是惜才,府中的郎君都被遣散了?”执起茶壶为赵大人斟满茶水。 “齐大人才来不知晓,公主府里还有一位,也只有那一位了。”留下的自然是最相像的。 “都知袁州多俊郎,数公主府中的云公子之最。最初也是被遣散出府,可是没过几日,便被喜男风的史公子瞧上了,公主的男人不要了,也不能叫别人惦念。所以就有了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当年,一个天阴沉的下午,桦绱在‘一盏茶’的茶楼饮茶,每隔几日心中烦闷会到此茶馆坐上一下午,今日亦如此。盛夏,窗户大开,楼下熙攘人群瞧的一清二楚。对面‘玲珑酒楼’是袁州最大的酒馆客栈,宾客满盈。 身后站立无所事事的府丞王池,也趴在窗边看景,看着看着猛然眼前一亮,一翩翩貌美小公子一身扎眼的华服,花枝招展的出酒楼大门,王池兜着手伸头一细看,这不是云公子嘛!小公子还没走啊!都五日了吧,还住这么贵气的酒楼,公主给了银子,其他小郎君买院落田地或做小营生多好。再说他顶着这么招摇的容貌还穿着华衫秀服,被人劫了色可如何是好。王池想完回头瞥了眼也斜睨窗外的公主,殿下不言不语冷漠观之,许是他的眼神惊扰了殿下,只见殿下冷冷的眸光从那双漂亮清美的眼眸中射出,王池摸了摸鼻尖,讪讪一笑,不好言语。 就在君臣眼神交流的档口,楼下正上演恶霸强抢美男的经典大戏。 一肥头大耳锦衣少爷,用扇柄挑起比他高半个头的绝美云公子下颚,扯着破锣嗓子轻佻的说出那句经典:“小美人,给公子我笑一个。” “呱唧——!”云公子冷脸抬手一巴掌拍在硕大的猪脸上。 “哎呦,够辣。美人儿别打疼了手,让爷好好疼疼你。”言罢,不顾云公子挣扎,猪爪拉起白嫩的小手拖进酒楼。 王池被险些惊倒下巴,扶着下巴转头说道:“殿下,云公子被”调戏轻薄了。 殿下静静地手执茶杯饮茶,恍若无事一般,可捏起的手掌暗示怒气。 “公主那黄毛丫头哪懂得窃玉偷香c闺房之乐。” “美人儿,你就从了爷吧!” 污言碎语从门中传出声来,‘玲珑酒楼’的掌柜一滴冷汗滑下皱纹纵横的眼角,抬着袖子哆嗦的擦着汗,眼角斜视身旁立着的娇俏少女,脸色与外面的天没有差别,阴沉密布怪吓人的,黄毛丫头再小那也是皇家公主!纤瘦的身躯后面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拔剑怒瞪,连这史家少爷自己的一干恶仆都没了往昔跋扈的气焰。一个个温顺的跟绵羊似的,毕竟他们每人脖子上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呢。 “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管你的。”伴着丝缎破裂的声响。 桦绱此时背对着身淡淡说了声:“开门。”便悠闲地朝楼梯走去。 侍卫长罗廷旭将木门从外踹开,云公子衣襟大开,面容上满是受辱不甘的神情,一副哀大莫于心死的模样,颈肩上有不少不明红痕,葛家少爷上衣尽退,坦胸露乳的不堪模样令人皱眉。裤子半脱,肥硕的臀部显得猥琐至极,胖胖的猪爪伸向云公子的裤腰间撕扯,一副急色鬼的模样。 罗廷旭手起刀落,利索的在肥硕臀上挥了不深不浅的一刀,不管 史公子杀猪般的哀嚎,怒喝:“按律法,非议皇亲,仗责五十!衣冠不整,污了贵人目;满嘴碎语,惊扰殿下,小惩大戒,望改之。”臀部四瓣,史公子得在床上躺好些日子了。 桦绱步下楼梯,对着跪了一地的百姓说道:“免礼。”随后站在楼梯下安静地等着。 一刻钟后,桦绱隔着锦袍拉着一只瘦长的手臂,目光怔怔的往前走,思绪飘远,就这么漫无目的前行。走了不知多久,那只手臂一用力将前行的她拉回身,也将她魂游的神志拉了回来。 桦绱仰头,乍然一滴水渍滴在额头,还未反应过来,两滴,三滴接连而下。仰望天空,乌云密布,原来下起了大雨。身边走过的行人瞥了一眼他们一行人便急匆匆抬臂遮头找地方躲起雨来。 “殿下,下雨了。”头顶有绣工绝美的衣袖遮雨,桦绱从衣袖的纹路上收回眸光,望向对面的少年。比顾琰羲稍矮一点点,不多或许两指。有着相似的英俊容貌,只是眼睛不同。记忆中的那双长眸漆黑深邃,内有星辰熠熠;而眼前同样是长眸,却远不如记忆中的幽深。这双稍小些,左眼内双,目光清亮。 58——2 “为什么要这么做?”桦绱面无表情的抬手给他整理匆忙穿起来的衫袍,衣襟都歪斜着。瞧到白皙的脖颈有大片红痕,敛了目光,语气淡淡的问道。 她怎么能不知晓这人是故意的,住在茶社对面的酒楼是为了等她,知道她有去‘一盏茶’坐一下午的习惯。早不出门晚不出门,算好了史公子到客栈门口才招摇过市的出来,因为距离客栈五百米远有家清倌楼,史公子每两日会去一次。都算计好了,演了这么出天衣无缝的戏。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那殿下为何会来。”既然都知晓。 桦绱停下手,睫毛弯翘浓密遮住黑瞳,让人瞧不清眸底情绪。复而缓缓直视他的眼睛,端看他的容貌,那眼神就像在看另一个人:“因为你的这张面容,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呵——虽草民不爱慕公主,但听了这话为何气闷呢!因为顾公子?只因我与殿下的情郎长得相像?”所以殿下才会出手相救,还真是伤人。想不到,万花丛中总留情的他也有今日,被当了他人的替身和影子。 “。。。”桦绱未曾言语,倒像是默认一般。 “好,为报今日恩情,我留在殿下身边。”他进公主府的时间晚,从离开那日算起,待在府中只有十一天而已。见公主的次数不过三次,每次就那么静静坐在他对面望着他,眼神哀伤又悲情,为何他总觉得还掺杂着什么。真好奇,是什么样的感情令她如此难以割舍,不过是段年少之恋罢了,却如此情深,不满十五的姑娘全然没有烂漫朝气。 “为何?”桦绱怔愣,脱口问道。 “受人之托。”云公子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神情坦荡的说道。 “吾的敌人?”桦绱挑眉追问,陆铭远?廖家? “不是,在下并不是细作。只是陪在公主身边,仅此而已。”小公子的命令,他不可不从。 桦绱雨中抬眸盯着这张令她胸口疼痛的英俊面容,暴雨倾下,打在脸上生疼,眼眸有些睁不开,大声说道:“好,若有一日,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为何相信,只因他与他有着一样的容貌。 “当然。”暮云青骄傲的扬起头,笑着喊道:“只是公主,莫要爱上我。” “不会!”像,也只是像,但你永远不会是他。 云公子气结,漂亮的眼睛一闪而过别样的情绪,可惜雨太大瞧不真切而已。 倾盆暴雨中,少年拉着娇俏的姑娘雨中奔跑,就像两年半前的美好景象,好像血海深仇只是一场梦魇,海棠跟在身后湿了眼角。 茶馆的话题还在继续 “听赵大人的意思,当年胥门之变莫不是有冤情?”他刚刚诸多言辞中有这方面的讯息。 “唉!这也不是秘密了,长安坊间流传多年,告诉齐大人也无妨。若真是证据确凿,秉公查办,为何三家遗孤c女眷在城郊某村庄会染上鼠疫,无一幸存。查都没得查,尸首皆被焚烧埋葬。顾家那俩孤女离长安途中遭人追杀,若不是长乐公主舍身相救,挡下那一刀,以此去朝堂质问陆大人,大约早就是黄泉路上的幽魂了。” “孤女?不是说染了鼠疫无一幸存吗?” “这两位是被长乐公主从大理寺狱中提前带走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听说公主与狱卒起了冲突,那些当值的狱卒没留活口,不过到底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两人又说起以前遇到的案件趣事,有个卖小画本的摊主长得高大魁梧与人产生口角被打前来伸冤,结过打他的竟然是一瘦弱女子,令人啼笑皆非。 “长乐公主最爱看小画本,皮影戏。可是无一例外都是最后棒打鸳鸯的悲剧收场才可入眼。”大团圆的喜剧是不看的。 “殿下倒是长情的很。” “也不好说,久居山林后,云公子倒是时常陪伴左右,就云公子的容貌,难不保公主会移情,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倒是美谈一桩的喜事。 ”时候不早,将要响午了,灰蓝衣袍男子起身拱手说道:“今日与赵大人相聊甚欢,只是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回衙门,改日定设宴请赵大人小酌。” “好说好说,我十分欣赏齐大人才会聊的停不下嘴,改日再聚,我也好回府邸了。”两人起身言笑离开。 小二哥笑容满面的招呼相送,从楼梯处转身回来,恰巧遇到最东边茶间出来的一妙龄姑娘,丹凤眼,眉毛弯细,肤白长脸,艳丽骄傲。看衣着就知是大户小姐,身后跟着两个随侍丫鬟,一副要离开的模样。他忙上前问好,不料这小姐莺声问道:“知不知道刚刚那茶间走的客人是谁?” 小二顺着这小姐的眼神望向斜后方,西面最里间,反应过来,笑 言:“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刚刚那二位,穿褐色袍子的是袁州别驾赵世文赵大人;灰蓝袍子的是咱宜春县新上任的县令齐域齐大人。” 公主府昭阳阁 日光明媚,桦绱端坐铜镜前,身穿水蓝底色绣玉兰曳地长衫,灵蛇髻高绾,双眸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 连翘将简单的翠玉簪插在发髻上,看着铜镜中的公主,暗暗叹了口气。娇艳夺目的年纪,活的清苦,连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难受。 “太素淡了。”门口,一锦衣绣服公子斜倚门框,笑意浅浅的望着桦绱。 因他立着的方位是背光,周身日光耀眼。桦绱面无表情的斜睨了他一眼,那身招摇过市的锦袍,上绣繁花似锦。是多少绣娘熬夜的辛苦大作,自然华美异常。与他相比,恐怕很难不素淡。 他直起身,一路伴随着玉佩环叮当作响之音,走到桦绱身后,将她按回椅子上。拔下刚刚那根玉簪,手指从锦盒中摆在最左端的簪钗滑到右端,没有满意的,又拉开下面两层。一挑眉,锦盒底层两根纯金凤衔金片穗的长簪,比一般的长一指,做工十分精湛,簪身上篆刻着长乐二字,华美大气。 第五十九章 账本 白皙的手指欲拾起,被桦绱挡了下前臂,引得俊颜侧过,簇着眉头,不悦的盯着她,桦绱淡声说:“怕了你了,这副不行,太重了。”说完拉开上层锦盒自觉的取了菱形金片步摇戴在右额前,两支玉簪插在左侧发髻上,再别上朵嫣然绢花。与铜镜中的他对视了眼,一副这总行了吧的无奈神情。 “勉强过关。”一旁的连翘满眼崇拜,果真还是云公子厉害。 “殿下回府,为何不与我说。”本来他还打算过两日去山上呢!二人铜镜中眼神交流。 那眼中好似有它意,桦绱垂了眼眸,错开视线不予深究,说道:“承荥郡主来府中了,多日奔波,未曾醒来。”她自然得回府照看,听丫鬟说中间起了两次,喝水小解后便又倒床入梦,睡得酣甜。 云青听着桦绱言语,眼睛无意瞟向梳妆桌上面,几个如同玉枕大小的木盒,随意放在那里。是刚刚连翘找东西从墙边的柜子中搬出来的,其中一个做工十分精美古朴,瞧着年数久远,上面虽挂着铜锁,铜锁正面绘着繁复纹路图形,这图案特别的很,像是龙,背后托一朵繁花。就像某个家族徽标,锁上插着钥匙。 云青好奇,刚要打开被桦绱看见,一手摁在木盒上方,冷声说道:“勿动。”面上仿若带着霜花,冷肃不悦。 云青自知理亏,不该乱动,但也不甚在意,风轻云淡的笑言:“殿下,既已穿戴妥当不若到院中吃盏茶,赏赏春色满园。”便背手大步出殿。 多年前的影像被提了出来 “余儿,过来。” “父王,您怎么来我的寝宫了?您都好长时日不来看我了。”嘟着嘴,撒娇道。 “孤这不是来看你了嘛!”揽着桦绱往殿中书房走,下人纷纷退下。 “哎——父王这是什么?”小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木盒,雕刻古朴,上挂铜锁,刻有纹路,桦绱第一次见,好奇的问道。 “打开看看,这是父王给余儿的嫁妆。”昨晚父皇夜宴赐婚她的长公主,东宫无上荣耀,许的还是百年世胄的顾家,对他来言,多了一座坚实的靠山。顾太傅的为人自不必说,跺一跺脚文坛震三震的当代大儒,亲家顾鸿雁又朝中任要职。他家三郎猎场就见着一次,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文武兼备。虽将来屈驸马之位,可是也权由他决断,他可以为他的长公主破例,予以重用。 感慨他的嫡女悄然间长大了,已经可以许人家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嫁作他人妇,生儿育女,顺遂一生。想起十二年前女医将余儿抱给他的时候,襁褓中的女婴闭着眼睛小嘴打着哈欠,软软的娇嫩可爱。那份激动欣喜的情绪历历在目,心中感慨万千。 “父王,你说什么呢!余儿还没嫁呢!”小姑娘害羞,听着不好意思,嫁给顾琰羲,想想都脸红。 望着自家姑娘颊上绯红的景象,暗叹真是长大了,怅然说道:“不是定亲了,怎么不喜顾家儿郎,要不父王跟你皇爷爷说说,毁了这门亲,不作数。” “父王,君无戏言。”一双水灵灵的瑞凤眼乌溜溜的盯着重显太子,当看到他脸上的笑意,知晓是逗她玩的,气鼓鼓的喊着:“父王!” “好了,好了,孤不逗你了,来打开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将一枚铜钥匙放到桦绱手中,天下就没有姑娘不喜欢礼物的,甭管大小贵重,打开之前的心中必然万分期待欢喜。桦绱开锁掀开锦盒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的方形印章和古金令牌,以及一块丝帛锦卷。 “这是什么呀?”桦绱拿起印章,小篆刻的古秦字体不太好认,龙什么行? “余儿先好生放着,等你出嫁时孤就告知你。”等你出嫁那日,定十里红妆,丰厚的嫁妆顾家抬都抬不完,孤的掌上明珠当配得如此。 —— 桦绱搬起木盒放于角落衣橱的暗格中,盯着木盒的眸光中满是悲寂,一闭目,掩下情绪,关上柜门,再转身的时候已恢复常色。晚上,得将它收于暗室。 园中石桌前,身后姹紫嫣然,百花灼灼。云公子斟茶将茶杯放到桦绱面前,一抬眼看着她迷离出神的眼神落入他的面上,冷下脸,可是无损俊美的容貌,美人真是生气也有别样的‘风情’,抬着下巴骄傲的问道:“殿下,在看谁?” “你穿的太华丽了。”桦绱回神敛眸,答非所问,心中暗叹了句——招摇。 云公子目光冷冷,嘴角拭笑阴阳怪气的说道:“要是素雅一些就更像顾琰羲了对吧?”那他就真真成了顾三公子的影子,真是不把他气死不罢休。他本来就喜颜色明丽绣繁华长衫锦袍,配上玉环香囊,铜镜映照怎么看怎么惊艳,这是格调懂不懂!忍不住握了握放在膝上的拳头,不气不气,自我催眠。嫩 白的手掌攥出了痕迹,手才泡的牛乳,要淡定。 桦绱恍若未闻云青的这番心潮涌动,也不搭腔二人就这么坐着,暖风拂面,画面一时和谐的很。连翘一旁眼睛左右移动看着,好像云公子在的时候,公主才有生机。 半个时辰后,下人来报承荥郡主醒了,桦绱前来还未开口,“我饿了。”这是她们时隔十年春秋见面对话的第一句。 平日书信往来倒是频繁,见到承荥,眼生的很。有些人容貌变化太大了,前些日辛婉月倒是没大变样,除了胖了些。可是承荥,若在府外迎面走来她完全认不出。几年前她与仪宾江弛的婚礼也是王池替她去的,当然带了丰厚的贺礼。静静地端望,从细微的神情中才瞧出儿时的影子。一双杏眼稍长了些,有了女子的妩媚,倒也是个漂亮灵气的姑娘。 “何故这般狼狈?”桦绱倒不知她府中的膳食做的这般好吃,可瞧到承荥吃的狼吞虎咽的模样,觉得自己也饿了。 时光轮转四季更替,她们不觉间都长大了,上一次见承荥那时她们都是黄毛丫头,她还是东宫嫡女,未来储君的女儿。如今已物是人非,承荥已是江家妇。也不知那些昔日的伙伴过的可好,妍月,倒是令她意外得很。 59——2 “什么?”承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许是因睡了太久,脸颊娇艳。一改几日前的沧桑,果真印证那句名言,美人都是睡出来的。口中塞得满满当当,吃的十分满足。 “你和仪宾,吵架了?”桦绱神情淡然,夹了筷子爽口的凉菜随意问道。 “咳咳——,你听谁说的?”承荥被呛得眼泪横飞,丫鬟给拍着后背顺着气,好一会止了咳,脸上呛出的红晕未退,眼神躲闪的问道。 桦绱执杯饮粥,似笑非笑睨了承荥一眼回道:“你脸上写着的。” “没有的事!”承荥硬声说道,一抿唇有些生气的瞪着她。 “是吗?那我一会给江二郎写封信,他家郡主在我府上,莫挂念。”桦绱无所谓的表情,也不看承荥气闷的表情,淡淡的说道,说完还跟连翘说给添点薄粥。 承荥突然觉得口中的红烧肉索然无味起来,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说:“桦绱,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桦绱也放下筷子,挑眉追问:“到底是何事?” “。。。我跟他过不下去了。”承荥别扭的看着面前的碗,闷声回道。 “你们一起过过吗?”不是说常年待在端王府,而江将军在军中,说得好像在一起生活过一样。 “你!算了,我就是看不惯,他所有的事我都看不惯,我不喜欢他,你们都说他好,可我一点没觉察出来他的好。”而且每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总是欺负她,就没有一次她能占上风的时候。 “我虽未与江二公子直接打过交道,不过儿时时常听七叔他们提起,是个气概不凡c顶天而立的好男儿,今日怎么叫你说的如此不堪。”不过,感情的事最不好勉强,这与优不优秀无关。看承荥的神色,估计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番,来日方长。 三日后入夜,月儿高挂,有云飘过,像是扯了云纱,飘渺神秘。 “这位刘大人,为官五年,倒是将贪赃枉法诠释得淋漓尽致。”强抢民女多起,命案已知四起,还不算后院抬出去的丫鬟。桦绱翻看着罗廷旭搜集回来的口供,厚厚一沓,罪状罄竹难书。 别说罗廷旭的办事能力是相当值得肯定的,当年桦绱亲自选的人,是个有故事的人物,做过大内侍卫,入过牢狱。三十有三,孑然一身。而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看走眼。 “这位萍乡县县令刘大人是刑部侍郎刘先的堂兄。”罗廷旭观其神色提醒道。 “吾晓得。”她怎么会不知晓呢,刘先,胥门之变里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桦绱中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想了一会一抬眼对隐于暗处的暗卫牟玉照说:“刘咏的后院女眷众多,没银子怎么能养活,还有官场走动,刘咏不是科举出身,今日官职除了堂兄刘先全靠银子堆起来的。七年前,吾记得明明下令袁州各地薄赋轻徭,可是刘大人上任后竟将赋税加收一半,萍乡民不聊生。牟玉照你去刘府库房查看。”查银子的去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账本! 牟玉照出身江湖且武功高强,除了罗廷旭谁都不知晓她身边有这么个暗卫,做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最是老练拿手。 桦绱明亮的眸中别有深意望着暗卫说道:“记得,别空手回来。”最好将账本顺回来,物证不就有了。置于人证嘛,那妇人就是其中一个,罗廷旭说将其安顿在一处隐蔽的院落。还有这些画押过后的口供,其中一个是刘咏指使暴徒将其打断腿的青年,原因最初只是因为拒缴赋税而起的口角,可见嚣张跋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两日后,桦绱翻看三本账册,数目巨大令人瞠目咂舌。 袁州是她的封地,税收理应都要上交给她。可是多年前她便下令减少赋税,刘咏倒是恍若未闻,照常征收。这几年,刘大人忙活的呀,忙着往自己腰中别银子,还不忘空闲时四处糟蹋姑娘,民怨四起,武力镇压。平日冤案办的不少,估计都是有银子好办事。 她久居山林,不过问政事,全权交给刺史。上一任刺史告老还乡后,新上任的杨刺史她是打听过的。之前就因帮百姓出头而被下放到袁州这个小地方,这么个清官,她自然无需忧心,也就没多问,不想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叫贪赃枉法的小人钻了空子。 “处理的可干净?”桦绱一边翻看一边随意问了句。 “未留痕迹。”牟玉照盯了近两日,寻空取走了账本后,将烛台碰倒,造成刘府账房着火的假象。因是半夜,下人值夜的打盹,不值夜的吃了酒,等到发现的时候,整间屋子已经烧得所剩无几了。一时查不出账目被盗,还以为被火烧净。 而刘大人宿在受宠的姨娘房中,翻云覆雨玩的精疲力尽, 早昏死过去。 “属下还去库房看了眼,里面东西虽多,但却与账本不符。”他只是随意翻看了眼,虽不能完全看懂账目,可那库房里黄白贵重之物少之又少。 “少了?”烛光映照入眼底,桦绱黑瞳灼灼望过来。 “黄金未找着下落。”只有大件宝物以及几麻袋碎银铜钱。 “这很正常,每大户人家修建府宅时都会建有密室,十有八九存放贵重珠宝金银等物。继续盯着,总之不会出那院子。”另辟府邸存放是不大可能的,如此爱财之人怎么可能将金子放到别处,还不得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好生放着才安心。 继续翻看,刘咏这官做的不咋地,可店铺生意倒是蒸蒸日上。这刘管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管理有方。各种营生都有所涉及,从每家店铺收益来看还是获利颇丰的。其中一本倒是有些奇怪,详细记载着袁州以及相邻四个州的四十六家店面运营状况。为何要独立记载这本上?而且是每两年一结,其中有一年潭州某店铺走水,所得银两用于店铺整修。结余款时所剩无几,还附带着一张巴掌大的信件纸样,上面写了一句话,‘今已告知大人,入账。’落款有一个签字,常围。 桦绱盯了一会儿,翻了过去,无意的问道:“刘府管家姓常?” 第六十章 蹊跷 “属下听刘府的人都喊刘管家,刘大人喊他海富,应该是叫刘海富。”牟玉照面容长得菱角分明,平日严肃话不多,与话痨王池全然不同。 桦绱神色一顿,复而皱眉抬头,疑惑地问道:“那这个常围是谁?”又望向罗廷旭,也是摇了摇头,没听还在那盯梢的侍卫说起。 “属下还未曾听到刘府有人叫此名。”除非是不知名的小厮,也未可知。 这就奇怪了,店铺走水绝非小事,从修补所花费的银两来看损失巨大,这巴掌大的纸看着像是一封书信撕下来的一角,上面此人说了一句‘今已告知大人’,就证明此人在大人面前身份不低,绝非一般仆从,是还能代替大人回信之人。并且他的签字能作为凭证依据,日后可供查阅。 等等,桦绱又翻回那页,这明显与记账之人不是一个字体!且这字练得有些火候。再说回信?府里的仆从回什么信,直接回话不就完事了。 桦绱凝眉想着可能,常围,这名字倒是耳生得很。她入山中居住多年,曾未对袁州官场上心,一时全然没有头绪。不过在这闷头想到天亮也不如直接去寻真相来的有用,对牟玉照淡声吩咐道:“去查,这间被烧铺子的掌柜姓何名谁。” 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可又说不出。心底产生一丝异样,有个声音在提醒她查下去。 暗卫一身夜行衣隐于黑夜,罗廷旭目送牟玉照飞身房顶纵越的矫健背影离去,关上窗子回桌案前听令。 “先让我捋捋。”这账本她大体能看懂,不过要看透深究账目可就有些吃力了。毕竟平日不理整,生熟得很。当年在宫中,母妃为她请来尚宫,与小皇姑c之凝跟着学了半年理账,必修课程逃不掉。每日一个时辰,只学了个皮毛。就为了日后开府别做睁眼瞎,不理账可以但不能看不懂。 罗廷旭望着桦绱翻看账目劳累,犹豫着出声说了句:“殿下,要不要让府丞大人帮着看看。” 一时到忘了,经由罗侍卫提醒,她才想起,府中有个这方面的人才。 次日书房,屏退下人,只余罗廷旭以及坐在一旁黄梨花靠背椅上,一边吃着西域进贡而来的葡萄干,一边极有架势翻看账本的府丞大人。桦绱说这是某府账册,让他好生瞧看一番,便再未言语其它。王池捏着葡萄干放嘴中嚼着,拧眉做深思状,两个时辰悄然过去了。 桦绱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执笔蘸墨,面色平静,运笔点画,苍润峭劲。桦绱的字与其它闺中姑娘比算写的大气潇洒的了,没有女子的娟秀,她照着顾琰羲留给她的一沓诗词书法练习,几年下来倒是颇有成绩。一打眼写的与顾公子的字结构一般无二,她不觉得自己有天赋,全靠练,一个字千万遍过后,想写的不好看都难吧。 “殿下,这账册从何而来?”这账本封皮上只标序号,未言明是何府邸,他心中也犯嘀咕,殿下好端端的叫他看什么账本,却也未作他想。只是刚刚看得入神,翻到一半,寻出点不对头的地方,这其中资金流转,账务繁杂,且金额数目巨大绝对不是一般小户人家。 与寻常人家不同,这高门府中的账本就相当于其命脉,可都有专人仔细打理保管,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瞧出点什么了?”桦绱正默写李白的《将进酒》,听王池小心翼翼的询问,眯眯眼中泄露不安与担忧。唇边浅笑,停笔问道。 “微臣先粗略看了一遍,又详细读了这小半,发现此户人家名下拥有田地亩数众多,每年光从农户手中收缴租税数额巨大;除此之外名下众多营生c产业c店铺;并且与各地官员相交颇密,与长安多家有走动。还有这一本——恐怕并不是此府中产业。”扬起手中一本账目,罗廷旭一看,正是昨日殿下质疑的那本。 “等等,为何说这本不是。”桦绱放下手中狼毫笔,肃声问道。 “此账本所记载的四十六家店铺所获利润不曾出现在这两本之中,也未对所得银两的去处有所记录,只是每两年小结一次,每次结完过后将近一个月时日会在小结下方写一个已交付,并注明日期时辰。这便是将两年所得收益给真正的东家,一个月?极有可能是距离遥远。”王池推测着侃侃而谈。 罗侍卫听完后上前一步问道:“也就是说,每两年向真正的主家运送一次银子?”若是白银根据账本上的结算金额怎么得俩马车吧,自是要派一队仆从跟着押送,否则难不保途中遇劫匪。这般声势,查起来倒是不难。 “到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将银两收集存入钱庄,然后换成银票携带送去方便,还不招人耳目。”王池笑着说,直接押送银子不太可能,费力又风险大:“以这几本账目透露出的信息,总觉得这东家是位极其严谨的人,店铺都找人 打理,为何不放自己名下,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不想引人注目。” 不想招人耳目,什么样的人会有这样的思虑,除了自身谨慎的性格外。桦绱思绪深远凝想,商人绝对不会,商家都是百般壮大自己的产业,大肆宣扬,以此奠定在某一行当的地位声望,达到客官纷至沓来c络绎不绝的景象。人心所致,买东西就是排很长的队也不会去门庭冷落的店家。 桦绱又想到账本中的那张纸‘已告知大人’,那就是官员,这也说得通。再贪的官,也没有敢对外说自己名下的产业店铺多的。毕竟何时何代,‘两袖清风’都是好官的衡量标准之一。甭管你这营生违不违法,是不是祖上正经产业,都要低调行事才好。这大人显然不是刘咏,那会是谁?刘先?刘家本家家底如此丰厚? 这只是袁州地界相邻四州,其它地方会不会也有?她大胆的设想一番,若是有,那在宏国到底坐拥多少产业,会是一个多令人震惊的庞大数字。 它的主人又是谁?联想朝中四分的局势,好像谁都有可能。 60——2 各势力分庭,可朝中依然是三公把持,再加上各背后的簪缨世家,倒是不好猜测。对了,陆家,她怎么忘了陆铭远掌管少府多年,少府监监管天下百工诸务,陆铭远又与刘先私交过密,倒是极有可能。 但也只是揣测而已,桦绱自嘲轻笑,她在愁什么,若是刘咏这两本账册大白天下,那么这本背后的东家岂不心惊,自会找上门来。 钱庄?桦绱在心底重复念了一遍,计上心头。钱庄换银子可是都有记录的,而银票换取也需要登记入册,这可不是笔小数字,这么大的金额,不难查,只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等牟玉照回来,让他去暗中盘查。 桦绱将刘家两本账本给王池,命他临写下来,剩下的那本她先收起,嘱咐王池今日之事决不能外传,王池慎重点头应下。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王池一手执笔,抄写账目,神色紧张。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即使殿下未明说,他看这架势也猜到有事发生,自是要小心行事。 桦绱挑眉笑得深意,远眺东面阳光下绽放的娇艳花卉,心情大好说道:“好事,一场好戏要上演了。” 刘府 “老爷找了。”四十多岁的男人擦着鬓角的汗,望着首座上焦虑不安的刘大人。刚刚老爷震怒,打废了几个守夜家仆,一时人心惶惶。可是他知晓这事搁谁身上不焦心,账本没了,如何清点库存。还有那本,年底怎么交差。。。 “找着没?”刘咏浑浊的眼中满是焦灼不安,发胖的肚腩倚在八仙桌旁,倾身追问。 “屋中全数烧成灰烬,寻不着了。属下仔细瞧看了,锁合着未打开过。”那么结实的柜子都被烧的断裂四分,残缺不全,没个全乎,自然看不出柜门木鼻上整齐砍断的痕迹。 “那还好,还好。”好端端的走了水,惩治了一干奴仆下人,可是账本没了如何跟大人交代。本就眼下乌青,眼袋肥垂,现下更是明显。 —— 证据确凿,两本账册,一沓口供证词,再加上多个证人。还有刘咏书房地窖里的五箱黄金,以及众多珠宝c房契c田宅c土地。。。刘大人贪赃枉法的罪证是抹也抹不掉的,仅凭私自加收赋税和多起命案,就难逃一死,足够了。 “已经临写了几份?”桦绱翻阅王池抱来的账册,字迹工整清晰,满意的问道。 “账本一份已写完,证词状书抄了两份。”罗廷旭还帮着余外抄了一本近几年的账目以供它用。 王池三日没日没夜得写,对外谎称风寒,在自己城西的一处小院可是点灯苦写,完全拿出了当年科考的架势,以至于浑身酸痛不已,精神萎靡,一会儿得去药堂找郎中做做艾灸推拿一番。 桦绱对罗廷旭说道:“派人送往长安,临写的一份大张旗鼓的给刑部,一定要让刑部侍郎刘先知晓此事有打点的时间;两日后,所有原件低调的送到大理寺给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手中;临写的状书和口供不是两份嘛!挑几张给尚书令张贤礼,再放些风声给他。”桦绱沉声安排嘱咐道,帮着分好。 “为何要给刑部侍郎刘大人?”罗廷旭诧异的问道,给刘大人,那不是白忙活了。以刘大人的为人怎么可能秉公执法,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许干脆直接按下,就当没有的事。 “当然要给他。”桦绱笑的别有深意,缓声继续说道:“让他自乱阵脚,日子过得太安逸,得找些‘乐子’来充实一番。少不了,侍郎大人要请刑部各位上封c同僚c下属吃茶赠礼走动一番,按下此事。让他砸些银子,好好烦恼忙活一两日。大理寺送的那一份,才是至关重要的。大理寺卿左大人岂会不在朝堂上质问刑部,刑部的尚书是谁来着?哦——对,是廖忠显。”瞧瞧,都齐了。届时廖忠显自身难保哪会替刘先背这口黑锅,定要舍车保帅,说不定还会补上一刀呢! 她一个人对付这么多魑魅魍魉太累了,让他们泥潭中自相残杀岂不更好,她岸上观战,乐见其成。 就像八年前,她带着刀伤朝堂上质问陆铭远,廖家舍弃陆家一样,瞧着廖忠显那日的模样,定是与他有关,结果到让陆家背了罪名。她也没点破,要的就是这结果。自此,两家虽未交恶,却也只是表面平和,暗中较劲。廖家送了嫡女进宫,陆家也送了,真是有趣的很。 此事一出,必然会引来祸端,可是有什么呢?她等不了了。八年了,什么都做不了,查找证据处处碰壁,一无所获。每多等一日,难度便加大一度,昔日那些侥幸存活的人谁敢说这么多年后不会病逝亡故,不如主动出击。 “那尚书令张贤礼是”什么意思呢? “张家是皇后的娘家,皇后与陆太后一直不对付,又不是正经婆婆,怎愿什么事都 被人压一头。刘先与陆家交好,能打压陆家的机会,张大人岂会放过。”这位张皇后并非元妃,原配冀王妃是朝歌的母后,仙逝多年,冀王登基后追封元甄皇后,身下嫡子立为太子。 “张大人,会被牵着鼻子走?”王池心下忧虑,送过去,就算收买人不说是公主送的,要查也不难,岂会听他们摆布。 “所以给大理寺卿左大人,大理寺提的。张大人不过是火上浇浇油,落井下石而已,还担上秉公执法的美名,何乐而不为的喜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可是,未必能扳倒刑部侍郎。”王池听殿下说完点头明了,可又一想此事顶多是责罚,降品级而已。 “本来就没想扳倒。”刘先还有些用,不急着一时。八年前刘先还是御史中丞,那场杀戮中他在其扮演了什么角色? “罗廷旭,即刻动身去长安。”并嘱咐他,与同行侍卫分道而行,递完之后,立刻出长安。以她对那行人的了解,定会追查送物之人,杀人灭口。罗侍卫带着桦绱分装好的证物状纸,领着三名便衣侍卫迅速出府。 第六十一章 怒火 一会儿跟罗侍卫副手说一下,再加派几名潜在萍乡县的侍卫,遇到长安来的或往长安送的信使,一律扣下。让他们措手不及,相互通不了气,听不到一丝风声。 桌案上还余下罗侍卫抄的大半本账册和五张临写的状纸,王池不解,问道望着门外天空的公主:“殿下,这还有几份” 鸟儿空中长鸣飞过,愿能平安送达。桦绱回神,黑瞳熠熠望着桌上余下的账册,一抹带着冷意的浅笑浮现唇角:“这几份,留给袁州久在府中种蘑菇的杨大人看看吧!”听王池说喜得千金,备份厚礼,明日送去杨府,要会会这位杨刺史了。 桦绱回府的消息还未有人知晓,而罗廷旭他们出府皆走角门,避人耳目,都知她常年山中居住,也没人起疑。 命王池退下回去休息补眠,桦绱一人独坐书桌前,看着面前的宣纸,唇角扬起弧度,慧然一笑。手执毛笔蘸墨挥毫,沉郁顿挫,挥写的淋漓痛快。 海棠兰芗在她回府后次日也回来了,承荥自醒来第二日便腹痛,一算是葵水将至的时期。近一个月的奔波劳累,后果可想而知,痛的如同大病了一场,她命海棠与兰芗过去贴身侍候。今日午膳看她脸色有了红润,不像前几日小脸蜡黄,听说海棠熬煮滋补的清粥每着她喝上两大碗。而云青自那日后不知闹什么别扭,也没过来找她,这八日在自己的园中玩的不亦乐乎。 桦绱当晚心情不错,在湖边的水榭台上设宴赏月。 “这位是”承荥入座不久,突觉得前方有一美男子款款而来,眼前一亮。这华服公子怎的这般好看,与在宏国素有‘第一美男子’的小叔江玦截然不同的俊美。只有这么出众的容止才配得上那一身锦绣华服,墨绿底色上绣青灰色鸽子,腰间挂玉环,行步间叮叮作响,真是俊美晃眼得很。难得在小小的袁州地界能看到这般极品公子,就是到了卧虎藏龙的长安城,也能‘艳压群芳’,承荥全然不知此时自己的眼光有多灼热。 “在下暮云青,参见郡主。”承荥的目光取悦了云公子,久被桦绱打击破碎的自尊心此时神速的修补回来。果真是公主的双目露神,才会对他的俊美恍若未见一般,还总试图从他身上寻亡故之人的影儿。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云公子?”来的路上就听客栈有人戏言,袁州多俊郎,数公主府的云公子之最。 承荥一双圆不溜溜的杏眼满是灵气,上下细细打量,叹到:“当真俊美无俦,原来顾公子长这般模样啊!”难怪桦绱放不下,搁谁身上能放下。可惜早逝,若是活着定会与小叔齐名,成为‘玉颜艳名都’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云公子俊美的面容瞬间出现裂痕,凉飕飕的说道:“殿下不会聊天吧。” 海棠一边听着郡主与云公子的对话,一边无奈的摇头。郡主这般喜俊郎,为何就不喜仪宾。多年前她可是见过昌荣大长公主带着江二公子进宫给太后请安,许是肖母,小公子长得秀气漂亮,有些男生女相。她听宫里的老人说起过,小公子的父亲江将军与太后嫡女昌荣公主的故事,公主成全将军男儿当保家卫国c战死沙场的豪愿。有情人难成眷属,遗憾不已。 昌荣公主虽平日倨傲却是极为大气重情,在江将军战死沙场后,对这对母子多加关照。后来江夫人辞世,更是时常带小公子入宫到太后c天家面前走动,让世人知晓,为国捐躯的江将军还有嫡子莫要忘了。 哦,她想起来了,当年这江二郎跟着江镇北将军也就是叔父在军中历练。胥门之变的时候,带着圣旨前去西北疆场的监斩官正是昌荣公主的驸马靖南侯。快马加鞭十五日的路程硬是走出二十五日的速度,到了之后还说舟车劳顿要稍作休息执意次日行刑,正是这般才为江将军与小公子等来了刀下留人的圣旨,以及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无罪豁免的旨意。 这喊着舟车劳顿的靖南侯可是武将出身,一杆红缨枪耍的十分漂亮。听闻昌荣公主与驸马夫妇二人关系不太和睦,靖南侯能尚娶公主后还封爵加官自是军功显赫的风流人物,一对世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佳偶却偏偏貌合神离,可见这情爱之事真是说不准。 这边承荥看着美男愠怒的俊颜不明所以,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不解的向桦绱望来:“我是说错什么了吗?”像顾公子不好吗?不是因与顾公子一般无二的面容才在这府中嘛!当然承荥没那么白目直接问出来,察言观色的眼力价还是有的。 桦绱装作没听到桦妤的疑问,给云青夹了筷子乱炖的白嫩鱼肉,岔开话题:“用膳吧!” 一顿晚膳用的十分愉快,此时蚊虫不多,又燃了香。云公子气性大忘性也大,转身就忘了。三人抚琴谈笑相聊甚欢,云公子弹得一手好琴,被承荥夸赞一番后,骄傲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一抬下巴,清 亮的长眸斜瞧着桦绱,那眼神好似在说‘看吧!本公子的优秀只有公主看不到。’ 桦绱用手托腮,隐着笑意望向一边恍若未觉,黑眸中星光璀璨。公主府的人都晓得云公子的孩子脾性,一个个暗自偷笑。 翌日 桦绱在书房的院中,拿着剪刀修剪茉莉盆栽的枝叶。一身湖蓝曳地罗裙,沉静出尘。 远处一而立之年男子,长脸小眼,皮肤白净,眼神坦然平视前方,目光端正。在王池的指引下,进院拜见桦绱,此人便是袁州刺史杨胜载杨大人。 免礼后起身,被海棠请到一旁石凳坐下饮茶。 “杨大人,最近都忙些什么?”迎着灿烂的日光,修剪花枝。初夏春末,天越加暖和,枝叶长得疯快,一不修剪就乱了形,没了最初的规整。 “回公主,都是些琐事。”杨胜载半垂首,依言拱手说道。今日一早,公主府的府丞王池王大人前来拜见,带着公主给的小女百日礼,他惊讶不已。刚要请王大人入府饮茶,便被请了过来,连官服都未来得及换。 61——2 公主什么时候回的府,杨胜载全然不知。 “还有一个月任期便到了吧,想必调令c任职文书也在途中了。定是比袁州更富饶的地方。”桦绱放下剪刀,左右瞧看这盆茂盛芬芳的茉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拾起一旁盆子里的麻抹布,擦着旁边那盆快赶上人高的望鹤兰。 “微臣全听天家安排。”都是吏部拟定,随后天家过目。 这是他与长乐长公主第一次见面,公主与想象中的很是不同,具体也说不上来。当年胥门之变他是有所耳闻,他的老师是顾太傅的学生,从小耳熏目染,对顾氏自然敬重,公主长情久居山林,不问世事。只是不问世事的公主为何会问他这些,或许是觉得他不日要离任,言语闲聊一番? “对了,前日,本公主回府的途中,偶然看到颇有故事的一幕。一位妇人被一群恶仆追杀,仓皇而逃,听口音还是萍乡人呢!一路追到宜春城郊,你说犯了多大的罪,要将人赶尽杀绝才满意。”桦绱语调平平,就像闲聊一样。 杨胜载眼中浮现惊异之色,看着桦绱忘了言语。 玉立婷婷之姿的佳人转身瞧着愣在那里的杨大人,芙蓉面上含笑嫣然,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眸光清冷说道:“听说,还是来找杨大人的。可惜她此时被打的需卧床静养,不能亲自前来。所以,本宫也就顺手的事,将这状书替她给大人。反正大人还未离任,不如将这事给解决了再走也不迟。”说到最后,语气渐渐带了冷意。一双黑白分明的瑞凤眼直直的盯着他,面上一时瞧不出喜怒。 王池轻叹了口气,继而上前将状书摊开递给心下踌躇不安的杨大人。杨胜载一目十行看后,脸色苍白,放下状书,朝桦绱跪倒,伏地低呼了声:“。。。公主。” “杨大人何故行这么大的礼。”放下抹布,净了手,一边用海棠递过来的丝帕擦拭水渍,一边幽幽问道。 “公主,公主臣。。。”杨大人有些结巴,好像难以启齿般半天说不出重点。 “听说杨大人家新添了位千金,刚满百岁,自是欢喜不已吧!”桦绱从跪地的杨大人面前施施然走过,在一旁交椅上落了座。 “这妇人也有一闺女,入了萍乡县令刘咏的后院可不到半年就香消玉殒了,才十七的妙龄,听说也是三个月前的事儿。”都为人父母,将心比心,你杨胜载在家喜得千金,觥筹交错c众宾欢也之时,可曾想到有母亲怀抱尸骨未寒的爱女悲痛欲绝。 又想起:“哦,这枉死的姑娘还有心仪的爱人,为了讨公道,被刘家家奴打的床都下不了。” “本宫觉得震惊,可人家刘府后院看门的婆子说‘没什么稀罕的,又不是第一出,见怪不怪了。’塞了银两就能了的事。”派在刘府盯梢的暗卫,无意间听得看门婆子嗑着瓜子午后闲聊的壁角。 桦绱语调徒然升高,言辞犀利,目光生冷:“杨大人,四年前你有那份说不的魄力,不愧不怍。本宫钦佩你是个清官,不枉你读圣贤书,做父母官的初心。可如今,吾瞧不起你。” 王池看着杨大人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的面色,正经读书的文人出身,被殿下当面呵斥,自是羞愧万分,抬不起头来。平日他二人打了几回交道,此时杨刺史挨训,他自不能一旁看笑话,于是将视线瞥向一旁,索性想起别的事。 殿下别看着年少,心中跟明镜似的,宫里长大的孩子,心思都要敏锐许多。却也是个顶好的姑娘,昔日东宫无忧无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些杀千刀的野心家,好好地将人逼到什么份上。殿下正直,是非分明,惩奸除恶,是好事。观其这次做事风格,能纵观全局,思虑深远,着实令他意外,可就是怕——引起长安的注意。 “杨大人精明,你看不惯,索性你就不看,关着门跟你家夫人三年抱俩。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哪管袁州子民的死活!担着袁州刺史的官职不作为!”桦绱没想去顾及杨大人的面子,那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面子又算得了什么。虚物,一文不值罢了。她看着那位痛失爱女的妇人和失去心仪之人的青年,故人已逝,可是在活着的人心中是抹不去的伤痛。 “公主,臣惭愧。”杨大人目中蓄泪,因羞愧而哭泣。 “你该惭愧,你与刘咏之流有何不同?刘咏杀了人,你虽未递刀,却冷漠的视而不见。说到底,也是帮凶,你默认他的做法,连喝止的勇气都没有,无动于衷。”百姓不敢,因为没有权利,他们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可杨胜载是刘咏的顶头上封,也保持缄默。她遇到这样的人还少吗?桦绱仰望天空,依然晴空万里的湛蓝,一闭眸,苦笑了一声。 “刘咏做了多少孽,你是知还是不知?” 一句话惊得杨大人抬起头瞧了桦绱一眼, 遂低下头,带着颤音高声说:“臣,辜负今圣与公主的期许。。。”他虽知晓的不详细,但,他无法昧着良心谎称不知。 “身体不虞?不到四年的光阴里,光杨夫人一人就给你杨家添第二胎了,倒是家丁兴旺的很。”桦绱盯着杨大人垂首的发顶,讽刺道。 “是不是等你的调离公文下来的那日,你这病就无药自愈了。”桦绱说的有些累了,端起一旁桌子上的茶饮了口,不由得皱眉,凉了,难以下咽。海棠忙接过,重新冲泡。 “杨大人,你去上任是要本公主的推荐信的。” “。。。是”杨胜载跪在那里,满面羞愧抬不起头。 “本宫不会给你写的,杨胜载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吾上山多年不曾下来,也懒得过问世事。可你上任之时,吾曾令王池给你递过亲笔书信,明确告知你,全权交由你料理诸事。你身为一州之长,由着刘咏他胡作非为。”你能容忍,本公主不能容! “你以为本宫不知,你其实看不惯,但你不愿得罪。因为刘咏有靠山,你没有。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于是就称病在府,等着任期一满,甩手走人。”他知晓桦绱与陆氏一干人等不对付,他叔父说了,殿下都能忍了,你有什么忍不了。于是给他支了这么个招,躲在府中跟他家夫人添丁享受天伦。 “今儿吾就给你个准话,不把袁州的冤案处理明白,你就在这将你刺史的位子坐穿吧。”也不管他,直径向内院走去。 杨大人顶着大白日头跪在原处久久不曾起身,明明炙热六月天,却如进了地窖一般,冷汗打湿衣襟。今日殿下的一番喝诉,如当头一棒,让他此生铭记这份羞愧。 第六十二章 一抹背影 宜春县府衙门 主簿大人拎着用方巾布包好的一沓公文从衙门前门绕到后堂,一路疾走生风,主屋门口听候差遣的贴身侍从许营心下暗疑,孙大人,您何故如此匆忙? “大人呢?”孙主薄小声问许营,后者超屋内使了眼色。 屋内就看偌大的书桌后方,一清风霁月c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子,腰系银銙,头戴双脚幞头,一身官袍腰杆笔直端坐紫檀木交椅上。跟下首的县丞与县尉说起近日偷盗猖獗,子民苦不堪言之事。命县尉与典史二人赶着后日宜春大集的时候,蹲点将这麻六子领的一群地痞一锅全端了。 “切记谨慎行事,按照刚才计划,再周密些。不可造成无辜伤亡,务必顾忌百姓安危。”这群亡命之徒难不保在被抓的空档,拽着旁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子民当盾牌。 捉赃捉现行,也好定罪。这群地痞平日作恶多端,已知偷抢百姓财物多达百起,整日游手好闲,不做正事。上一任县令命人抓过,跟一群黄鼠狼一般,窜的飞快,狡猾的很。只零星抓了几个小啰啰,打几板子,吃了几日牢饭,不痛不痒的离开后重操旧业,依然如故。几年下来,也有了组织,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对商贩收取保护费,抢夺钱财之时,手法恶劣,直接拳脚相向。 “是!”二人拱手领命下去安排。一旁的县丞看响午将至也起身离开,并告假,午膳后就不回府衙了,直接去粮仓巡视。 屋中无人只余齐大人一人,孙大人才进屋快步走至桌前将批示公文递上。 齐域将一早送来的信笺一一翻看,从他上任之时,就命人在衙门鸣冤鼓一旁放了张桌子,上面还摆一个小木盒。盒子顶部有一个不及扇柄宽窄的细缝,桌子上备齐笔墨纸砚,谁有冤情不满或谏言良策皆可取笔写上,还可监督宜春诸位官员,不必署名。状纸为证,十日内结果公示。鸣冤鼓,一片朗朗乾坤,应当响起正义之音。 “大人,刚刚去取公文之时听别驾身边的侍卫说,今早公主府的王府丞去了杨刺史府邸。”孙大人故作玄虚的看了眼门口无人,倾身小声说了句。他出门去拿前些日送到州府衙门盖章的公文,正巧碰到别驾大人的仆从,真是与他家大人一样的健谈。 许营跟着进屋给他家大人斟热茶,竖着耳朵仔细听。 “这有什么可惊奇的?许是做客。”齐大人翻阅着信笺未言语,一旁的许营双手端着茶盏,忍不住说道。官场同僚之间相互来往做客不是正常的很。 “杨刺史跟着府丞回公主府,不到一个时辰后回来了。精神头不好,恍若大病一场,脸煞白煞白的。”宜春城就这么大的地,有点风吹草动没多久就会传遍府衙各处。 “大人,你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莫不是调令公文下来了? “我又怎会知晓。”嗓音低沉磁性带着轻笑。 “不会是公主回来了吧?”许营天真的猜想。 齐大人瞥了眼许营,复而低垂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大人忍不住嗤笑一声:“可能吗?”许营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想法好笑。 —— 次日,被议论的正主杨大人破天荒的一早去了袁州府衙,倒是将别驾赵世文惊了一跳,联想昨日传闻莫不是真有事?且查阅三县粮仓c赋税c刑案等诸多事宜。一时,袁州府衙的官员忙活的不可开交。 公主府荷花池畔 “果真如殿下所料,刘咏派了信使快马加鞭前往长安被咱们的人给扣下了,这是信。”从袖中取出信笺。 桦绱展信阅读,是给刘先去的信,三张信纸。除去正常的家长里短问候,果真对走水账本被烧一事做了言明。从他所言可以断定并没有对此事有所怀疑,还不知晓是被盗而非单纯走水。可是长安那里俨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吧,一切正朝着预想的发展。 不过遗憾的是她对那本账本讯息依然一无所知,信中只是提了句,不知该如何回复常庄主,望兄长明示。她直觉断定这名唤常围的人不可能是那家走水店铺的掌柜,将信收起,想到一事。 “新渝县县令是谁?”桦绱乍然问起。 “呃?是于绘春于大人,宜春是齐域齐大人。”至于萍乡,殿下已知晓就不必多言。 “为官如何?”手中扒着荔枝,通透的果肉,香甜。 “殿下问的可是于大人?虽性子古怪,但也不是贪赃附炎趋势之小人,无功也无过,政绩平平。”王池给了中肯的评定。 “但齐域齐大人,那可是正经科举出身,家境殷实祖籍鄂州齐家,经营木材乃是皇商,无一丝公子哥的纨绔做派。曾入殿试面过今圣,之前在别地任过县令两年, 第三年因别驾猝亡而临时兼任别驾一职,将近三年之久,政绩斐然c附履漂亮,得太尉徐大人赞赏有加,亲自写的推荐信来咱们袁州。”之前王池便在齐大人初上任来公主府递拜帖之时,给在明月山的殿下去过书信,言语中对宜春新上任的县令颇为赏识,毫不吝啬的美言夸赞。可惜那封信桦绱没有看完便到后山去了,那日她心情沉重忧郁,俨然对未见过面的齐大人不曾怀有一丝的好奇。 “太尉徐万里?”桦绱虽未见过徐太尉,但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其胞兄徐万书可是当年父王的老师,昔日东宫的座上宾,她已经多年未见了。桦绱人生中写的第一个字还是他抱在膝上手把手教的。 “正是,齐大人来咱们袁州任宜春县令也就是临时,杨大人不日就要——”调任这事,恐怕不好说了,观殿下神色,改口道:“本来杨大人是不日要离任的,听说等杨大人走后就要补这刺史的缺的。” 不远处湖中的亭子中,承荥坐在护栏边跟兰芗喂着锦鲤,偶尔笑声传来,桦绱对王池吩咐道:“承荥说府中呆的烦闷,吵着要到街上看看。借此,明日本宫出府私访巡查。” “是,臣这就去安排。正巧,明日是宜春城西大集,定是热闹非凡,殿下可以去那瞧瞧。” 62——2 明媚的时节倒是出游的好日子。 一辆古朴宽敞的马车缓慢地驶在大道上,路上人多,走不快。除了车夫和跟着的四个驱马侍卫,倒是低调不引人侧目。 “桦绱,你这宜春城倒是秀美热闹的很。”虽不能与长安c镜州的盛世繁华相比较,可也充满江南特有的秀丽,果真是画本子上才子佳人的相遇之地。 “你今日这发髻梳的,是不是忘了。。。已嫁人?”这少女感的发髻,锦绣华美的裙衫,娇艳花钿画满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盛装会情郎呢! “不是你说要变装出行。”一副这可不怨我表情,轻轻掀起马车窗帘一角,恰巧迎面走来两个俊秀青年,不由得叹道:“果真,袁州多俊朗!” 凉凉的声调从承荥身后传来:“你要爬墙,吾是不会给你递梯子的。” “。。。看看而已,俊美郎君,谁不心悦之。”承荥气闷,缓声说道。 桦绱胳膊肘撑在一旁的小桌上,听到这句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承荥,幽幽言语了句:“你不是一直对颜家六郎念念不忘嘛!以至于连那么个美貌的仪宾都被你冷落多年。” 承荥一副吃了黄连的模样,缓缓转身生无可恋的望着桦绱:“冷落?怎么能是我冷落他!桦绱,你如何变得这么敌友不分。”且句句如刀,刀刀扎心。 “是啊,郡主,听闻仪宾大人貌美,又是征战沙场的英武男儿,为何郡主独独对他不喜?”连翘也好奇。 你说她怎么能不讨厌江右勍,扮猪吃老虎,是他欺负她!此时俨然成了她的不是。 想起江右勍那张有些阴柔的面容若不是沙场操练,肌肤黑了些,否则她都被比了下去。 “他总是欺负我,嘴上就没一次是让着我的。而且,礼数不周,本郡主是君,他是臣,可是府中之人都将他的话唯命是从。”坐姿c站姿不见丝毫的恭敬卑微,每次都大剌剌的摆的谱比她还大,虽然见面的时日加起来统共不足一月,可是哪次见面愉快了? 儿时初见那次她还年少,但她尿裤子的事多丢人,固然他没说起过,可总觉的他瞧她的目光让她有些羞涩。 她与颜晟廷之间归根结底错不在他,可她忍不住将他二人做比较,忍不住要迁怒于他。这大约就是不爱,两看两生厌罢了。 “唯唯诺诺的男人?你身边还少吗?”那些仆从下人对你为首是瞻还不够吗?“据我所知,颜公子好像也不是个软弱温顺的吧!” “颜公子当然不是,只不过江右勍太过强势。”整日上演着恶霸与小媳妇的戏码,她何时受过这份屈辱!屈丧的低着头,转头问了桦绱一句:“你认识颜晟廷?” “儿时见过几次。”桦绱不想回忆,因为记忆里有他,她会痛,会难过,会情绪崩溃。可是当听到有人提起顾琰曦,她难言的高兴,这证明还有人记得他,并没有被遗忘。这世间无论少了谁,都阻挡不了太阳东升西落,四季更替。她很怕有一日他的痕迹被岁月的齿轮抹掉,那便成了她一场梦境邂逅。 可是近日有一瞬竟想不起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眉眼。。。何其悲哀。 透过布帘照射进来的一抹阳光,强劲刺眼,唤回桦绱飘远的思绪,顺着光亮无意间向外望去,清俊英挺的背影一晃而过,快的就像幻觉一般。 桦绱凝眉怔住,‘扑通——扑通’心口传来一次重过一次的心跳声,好一会忘记呼吸。当回神时,想再看一眼马车已驶过,人影早已淹没人潮中,垂眸自嘲。怎么与承荥一般,果真,她也不能免俗。 今日出门侍女就带了连翘一人,桦绱是要出来巡视的,自要穿得低调些。可承荥的目的相当明确,就是来游玩的,通身华美。与桦绱素淡的浅淡蓝绿色衣衫形成鲜明对比。 下了马车,承荥与桦绱各带青纱帷帽帽遮面,挽着胳膊看着光景前行,承荥想吃甜食,桦绱带她去以前常去的‘一盏茶’坐了一个时辰,将他家有名的饮品甜食尝了个遍,才打包离开。本以为承荥‘酒足饭饱’,不想被勾起馋虫,直言道:“今个不是西市大集嘛?咱们去那看看可好,你看他们手里拿的甜饼,多酥脆,定很好吃。”路上行人纷纷往城西集市走去,听说四日一次,商贩在袁州三县轮番摆摊。 “好。”行走间青纱飘荡,仕女容貌隐约闪现,二人前行引得路上青年侧目瞧看,好奇是哪家秀美姑娘,观其穿着,一个娇妍,一个清丽。 城西大集监管楼阁 “大人,您怎么来了?”典史在窗边隐蔽处悄悄观察着楼下大集四周动向,听到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有疑的转头竟是一身便衣打扮的齐大人,头戴玉冠,灰蓝锦袍外罩同色长衫,一副翩翩世家公子的模 样令人眼前一亮。楼中紧张的气氛一时变得微妙,典史大人是虎背熊腰c上过战场的糙老爷们,一时竟看直了眼。 齐大人手执玉骨折扇,行至窗边往楼下重要紧密几角巡视了一遍,神色淡然的看着窗外出言说道:“典史大人,本人不好男风。” “噗嗤——”一旁县尉大人与一干听号侍令的副手忍不住笑出声,典史大人一双虎目瞪过来才堪堪忍住爆笑。 “可安排妥当?”齐大人未瞧典史黑红的脸皮,退身问道。 “都已妥当,这集市各角都安插了人。”典史正色答道,已经细细演练了三四遍:“听线人消息,今个麻六子也会来,相必要大干一场。”盗匪猖獗,若是再不惩治,百姓苦不堪言。 上一次天公不作美,八日前也是城西大集,偏偏遇上暴雨滂沱的鬼天气,一切都布局完美,就等着瓮中捉鳖,最后不得已铩羽而归,这再寻机会就等到今日。 这宜春城的大集比桦绱想象的规模要大要热闹许多,集上喝卖声c笑语声c议价声此起彼伏。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听说这集市刚被休整一番,摊位排列有序搭建帐篷,地面铺有石砖并无泥泞。桦绱观察几个摊位手工艺匠卖的小玩意虽不是重工精美,但也别具民间特色。 第六十三章 姑娘,男女有别 承荥在其中一个摊位驻足,彩线将铜丝缠绕,编成各式的五彩手环,这集市无论美食小吃还是工艺制品都带有强烈的地域与民族特点,自是吸引目光。 她二人在这摊位停足好一会,一口气买了十几个编的手镯,给海棠和兰芗她们也选上,付了银两转身之际,桦绱被迎面来的人撞了下肩膀。身后的侍卫立刻紧张上前。桦绱侧目瞧看了眼,到也没在意。跟着承荥向前方排队等候的摊位走去,油煎的香气扑鼻,原来是糖饼,刚刚就吵着要尝尝。 承荥与连翘乖觉的走过去排队,桦绱命两个侍卫跟着,她自己引颈而望前方寻找人少的地方好等她二人,这边人实在太多了,有些吵闹。 “别太远!”承荥掀起轻纱与她隔空喊了声。 桦绱带着两个侍卫艰难避开行人一路向北,走到东西道上,寻了处两摊位之间小小落脚处停歇。 一七八岁的小姑娘与后面稍小一些的男童说笑前行,不知说道什么有趣的事,开心得手舞足蹈不小心撞到桦绱身上,手中的糖人蹭到裙裾上,他们身边的父母一看桦绱旁边立着的两个持刀侍卫,吓得呵斥孩童。眼看要哭的架势,忙制止说了无碍,他们走后欲用帕子擦试一下,却发现:“不好!” “怎么了,殿下?”侍卫忙问。 “玉佩,被偷了!”腰封上还留着被利器割断的半段彩绳,彩绳断裂的那处位置,裙裾也被划破了半小指的长度。 这枚玉佩可不是普通配饰,是刻有她名讳的玉佩,正面刻有凤和她名讳,背面是繁复宝象花,玉下面坠着五彩丝线。是一块古璇玉,通体翠绿莹润,肉眼寻不出杂质。可是当年明皇在她出生之时赐的赏赐之一,这么多年未离过身。御赐的玉佩都有人敢偷,还真是向天借了胆,也不知颈上几个脑袋。 桦绱如葱白般白皙的手指掀起帷帽一边的轻纱看向四周,裙裾飞扬,曼妙仙袅。她不知在看别人的时候,有人也在盯着她。远处阁楼窗边,一双长眸微眯,静静地注视着。 这枚玉佩无论如何都要寻回,怎么会被偷,想着这一路走来,是何时的事?猛然想起有人撞了她一下,那人生得面凶,不大和善,嘴角有刀疤,更添恶相。一边想着一边向回走,可是人潮涌动,寸步难行。往西走不远处就是集市四周的过道,瞧着人少,赶去集市门口堵人,许还没离开。 这集市如同大号的棋盘,纵横的小道中间是一排排商家小摊,桦绱走到一半,忽闻相邻那列有人高呼:“哎呀!我的镯子,我的金镯子!给老娘还回来。” “抓贼人啦!抓贼人了!”一时场面混乱不堪,许是经这穿金戴银颇为丰腴的妇人,指着前面逆向行走的那男子高喊,引起大家警觉,纷纷低头检查自己配饰,俨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那盗贼一瞧情况不妙拔腿就跑,这边桦绱因着商贩的帐篷太高,虽未瞧见实况,可是一听呼喊便带着侍卫往门口跑,想堵个正着,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盗贼身影一闪而过,窜得飞快,竟还不是一人! 桦绱紧追出了集市,自然没有看到身后集市入口被一干便衣持刀侍卫给封锁了。 前方其中两个盗贼竟然跑到一辆华贵马车跟旁,一把推开立在马车旁边的车夫和丫鬟,跳上横栏,扬起马鞭,驾马在大道飞驰,横冲直撞,吓得迎面而来的行人人仰马翻。马车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啊——” “哎——你谁啊!小姐!”那马车上先行下来的丫鬟婆子惊了一跳甩着帕子车后疾呼。 桦绱四下瞧看,此时南面一人牵高大骏马向她这边小跑走来,身后有脚步紧随,桦绱以为是侍卫未理会。疾步上前抢拽过缰绳,翻身上马,轻转头喊了声:“付他银两!”正欲驱马疾驰,身下马儿一晃,手中缰绳被一横过来的大手握住扯向后方,一具身躯贴向她,着灰蓝衣衫的长臂将她圈在怀中。桦绱身体一僵,一时反应不过神来,正欲回身瞧看,马匹已疾驰前行。 “放肆,是何人!”桦绱头戴帷帽,此时颇为碍事,转身十分不便。马儿飞驰狂奔,无法只得先牢牢抓着缰绳。可轻纱下,是一张满含怒意的面容。 身体尽量前倾与他错开些距离,可是一路颠簸俨然不太有用。耳畔传来风声合着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姑娘,唐突了,救人要紧!”那声音极具穿透力,透着漫不经心的意思。 前方马车不管不顾的在主道横行前奔,狂甩马鞭。里面女子的惊呼与求救声不断传来,桦绱忍下心中的恼怒不悦。好在带着帷帽,瞧不见容貌,她便为人命关天将声誉名节暂且一放吧! 他们身后亦有两名侍从御马紧随,慌乱之际无暇顾及其它。一路出了城往城西荒郊奔驰,那俩侍卫与桦绱骑得马儿逼近马车, 桦绱在那亡命之徒回头之际一皱眉,那人可不就是撞她的盗贼。他旁边还坐了一个刚刚逃窜的歹人,一看他们逼近咒骂了声,进了马车之中,许久未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此时传出:“翠儿!啊——” “你来驱马!”身后的男子说道。随后一把弩弓出现在桦绱身前,而箭头直指那御马的歹人,刻意避开要害,‘嗖——’破空而出的声音传入耳际。 “唔,娘的!”歹人腰侧正中一箭,痛的咒骂出声。 那边一名黑壮的侍卫循着机会,飞身而起跳落马车横木之上,手起刀落用刀背将盗贼劈下马,急速勒停疯跑的骏马。侍卫一转身想看马车中的情形,却被所见惊停住动作。拧眉瞪目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得下马后退,不敢轻举妄动。 “都别过来!”面带刀疤的亡命之徒被逼急了眼,打晕丫鬟,手中握了一柄手掌大小的带血匕首,横在被拖拽出马车的富家小姐脖颈上,往崖边走,不知何时已追至半山腰。 63——2 这小姐虽没哭哭啼啼惹人头痛,却也眼中含泪楚楚。长得称不上容颜绝美,倒也算是个漂亮爽利的姑娘。丹凤眼,眉毛弯细,肤白长脸,艳丽骄傲。白皙的脖颈上隐约出了细细的一道血痕。 这小姐望向桦绱这边,受惊过度的脸上早已梨花带雨,忽眼中一亮燃起惊喜,不自觉的上前小半步:“大——”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穷凶极恶的男子大力拽了回去,在她耳边咬牙吼了声:“给老子老实些!” 身后男子翻身下马,广袖长衫,头戴玉冠,侧颜俊美如刀削。顷长挺拔的背影,衣袂翻飞,茕茕傲世,稳步朝匪徒走去。 “别过来!”那歹人持刀的手稳得很,难得小小的偷盗之人还有这份胆色,不知是不是有别的罪名。 “你若将她杀了,便不是牢狱之灾那般简单。摊上人命,便只能以命抵命。”灰蓝衣衫男子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双手背于身后,目光眺望远处山峦。 “少废话,若不想她死,就给老子闪开!”被逼红了眼的人哪有理智可言。 那边两个侍卫握着刀柄蓄势待发,可人命关天也不得已向后退让开。一个人饶是再机警,也难敌多方围攻,在他向侍卫方向瞧看之时,一柄玉扇带着极速冲劲飞向歹人胳膊的麻筋处。 手肘剧痛酸麻,连带手一抖匕首差点甩了出去。赶忙握紧匕首,这小姐也是个机灵之人,往后倒退一步坐倒在地。歹人大惊以为要逃刚要弯身,迎面的两个侍卫可没给他这份机会,明晃晃的刀向他劈来。 “带回衙门。”光风霁月的齐大人走上前弯身捡起落在那小姐脚边的玉扇,不过好好地扇子摔碎两半,可见刚刚用了多大得劲,不过也只有习武之人才看得出。随后起身,恍若没有瞧见一旁跪坐在地的娇美,自然也没瞧到那双丹凤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是!”这两名侍卫黑壮的是典史大人,高瘦的是齐大人的侍卫丛申,皆一身便装。 桦绱握着缰绳立在那处不曾走近,因带着帷帽也瞧不见神情。 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是个过分英俊的男子,气度斐然,容止出众。只见他捡起扇子,回身面向她,一双眼眸瞧望过来。这张脸陌生的很,面上一道小小的疤痕,到也不影响俊美。可她不认识他,再细细瞧望,那双长眸,是那么的。。。阳光照耀他身后,笼罩一层光晕,面容变得模糊起来。夏日正午的光刺目,直视不了太久。 可那双眼眸,漆黑如夜,深沉望不见底。 “老实些!”典史押着刚刚被劈下马车的麻六子,腰中一箭,疼的呲牙列嘴,可也没安生,竟然在他们围攻同伙的时候,试图骑马逃跑,被典史发现,狠踹了一脚。将麻六子手臂与上身捆绑严实动弹不得后,又去将马车牵回这边。 这富家小姐受了惊吓,又因歹徒驾马颠簸粗鲁的拖拽早就伤痕累累,一时腿使不上劲,楚楚可怜的跪坐在原地未起身。 桦绱隔着轻纱斜睨着那灰蓝衣袍男子,未言语,过了一会转身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看完了风景,过来搭把手可好。”齐大人似笑非笑的望向桦绱,说道。 “。。。”桦绱收回目光,轻纱下秀眉微皱,冷冷的盯着他。因着他这句话,几个人都看过来,无奈之下出口问道:“你是跟本。。。我说?” “不然还有谁?”墨眸瞥着,有些促狭,反问道,并用眼神示意:“劳烦姑娘,将这位小姐扶上马车。” “。。。我扶?” “要不然是在下吗?”刚刚这姑娘追歹人的英勇之举,以为是个聪明机警之人,难道看不出他是男子,要怎么扶?又斜挑剑眉,端着满面诧异:“姑娘难道不知——男女有别。” 桦绱气结,男女有别!好一个男女有别,原来你知晓啊!她还当他不知,超脱世俗礼法呢!真难得他记得。刚刚与她同骑一匹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还在宜春城大道招摇飞驰,赚足目光。偏偏这人狡猾,持着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让她有火发不了。端看他这番故作惊异的神情,桦绱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呢! 不想跟他继续说下去,周身散发着不悦,放开缰绳,朝那妙龄小姐走去。 “哎呀——轻点,疼!你侍奉过人没有。”这小姐虽未伤筋动骨,可是刚刚坐在马车中一路颠簸被碰的浑身酸痛,又被威胁喝诉,担惊受怕,惨遭拖拽。在这么危难的时刻,遇到齐大人,既欣喜又忧虑,喜的是遇到心心念念的郎君,那日茶馆一见倾心;忧的是她此时的模样,定是狼狈至极,所以齐大人才对她视而不见今日的情形真是糟透了。身心疲惫,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有些冲。 “不曾,迄今为止不曾。”桦绱一听这 小姐的抱怨,本就不大开心的心情越加郁闷,随口怼了回去。 “你!”这小姐柳眉倒竖,却在胸膛起伏了数次后,平静下来。审时度势是她的优点,算了看在只有她能搀扶她的份上,忍下这口气。又想起与齐大人同乘一匹马出现,看她的目光多了些探究比较之意。 这女子虽面覆轻纱,瞧不见容貌,但看着这身打扮就是小门小户的寻常人家女子,故作清高的骄傲模样。表面清冷实则而孟浪,也不知礼法男女有别。与她自是不能相之比较,思极至此,对着桦绱冷哼了一声。 尽管二人相看不顺眼,可桦绱扶她的力道还是更轻柔了些。 “两位姑娘家住哪里?”典史驾着马车,高声问道了句,大人说先送她二人回府。也是这两位细皮嫩肉的千金平白糟了这么趟罪,是该好生回去休息一番,审案作证不急在今日一时。 “水木坊秀水街常府。”原来是常府的闺秀,桦绱久不出山林,齐大人新官上任,自然不知。可其余人皆是一顿,神情微妙。 ’ 第六十四章 ****前的宁静 典史瞪大双目,边驾马车边回头,隔着门帘也看不清楚,可还是多看了两眼:“常府?林大人的”亲戚!林大人可不就是御史中丞林维常,在这袁州小地方,长安做官的不论几品自然要被高看几分。虽只是五品官,不上不下的位置,但那是御史台的官员,干着‘监察’的要职。负责纠察c弹劾官员c肃正纲纪。官场流传一句话‘御史一出,震慑州县。’ 品级不重要,权力大过天!听说此时林大人领着御史台官员以及朝中各台各部组成的监察队伍,在各州例行巡查。成员都是五品以下的年轻官员,家世大多单薄,初入官场,还没有因权势而变得圆滑老道,不是有句俗语,‘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 献宗明言,不要怕得罪世家,勇于揭露贪赃枉法c徇弊私舞之徒,肃正朝纲!他们有靠山,那朕,就是你们的靠山! 话说也快到江南道了,为了来个措手不及,并没有准确的时间和路线,可能前几日查江南,过两日就查边塞。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谁要是被查出点什么,那小则降级罢官,大到抄家掉脑袋,你说能不重要吗? 袁州官员有几个不知常府的靠山,这常府是林大人胞姐的夫家。早些年常老爷病故,余身下一双儿女,儿子倒是争气,年纪轻轻封了官,在别地任职。又有林大人这番关系,倒是无人敢欺负孤儿寡母。 典史斜看了御马并行的齐大人面上无异,心下暗想,大人是不是不知晓? “那是我舅舅。”常小姐抬了抬下巴,眼中骄傲自信不言而喻。盯着对面的一抹轻纱恨不得瞧穿,大热的天,马车中戴什么帷帽。 典史虽一阶武夫,不善言辞,可也破天荒的恭维了林大人几句。 桦绱轻轻抚着手指,静静听着。林大人算是熬出了头,以前听人笑传,有次千里加急的信件送往朝堂,跑晕了不知多少匹骏马,最后连信使也累昏在太极宫的汉白玉阶下,好巧不巧的倒在林大人脚边。林大人纵使瞧着‘身姿丰腴’虚胖之人,却意想不到的灵活矫健,一路狂奔正殿,因此事被同僚调侃了好久。 桦绱曾在顾府见过林大人两次,那时顾琰曦的父亲升任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长官,林大人的上封。 “这位姑娘去哪?”典史想起还有一位不大言语的姑娘。 马车中昏迷的丫鬟斜躺里面占了大片位置,她二人便只能面对面坐于门边。常小姐一双单凤眼直直的望着桦绱,面上满是探究。 “‘一盏茶’门口就行。”桦绱随意说了个地方,离着她的府邸不远,走回去也行。今日所遇之事,也不愿人知晓。 原来是商户之女,难怪。常荟莹了然的挑了挑弯细的眉毛,正巧门帘吹起一角,看见齐大人挺拔的身影,眼中自信显露。 想低调,可偏偏事与愿违。城门口一群官吏皆穿官服骑马欲出城,乌央央的一大群人,最前方的可不就是近几日早出晚归忙于公事的袁州刺史杨大人,望见他们,翻身下马。 “臣杨胜载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身后一干小吏官兵皆跟着跪拜。 马车内,常荟莹目瞪口呆的看着浅淡的衣衫一闪而出,以及那两个字‘免礼’,惊得久久未回神。 “你去哪了!吓死我了!”承荥从后面马车上下来,几步走上前。好端端的这都什么事。偏偏赶上宜春捉盗贼,那两个侍卫跟丢了公主回来找她报告。她派人找王池,又去州府衙找刺史,桦绱也够胆大,自己骑马去追,万一遇着不测,她如何和太妃交代。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怎么敢! “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说完桦绱挽着承荥上马车,打道回府。公主去追盗贼说出去也不是件骄傲的事。 马车走了,留下一群袁州官吏面面相觑。 公主府门口碰巧云公子施施然的出来,望见马车走过来:“殿下,出府为何不与我说。” 就是怕带着你过于招摇才不说的,不过带不带今日都招摇了,桦绱扶额自嘲了句。 入夜 杨夫人欲语还休的斜睨了杨大人眼,才沐浴完,透着好气色,一身薄装,唇点朱红,柔声说道:“夫君今夜” “怎么了!”杨大人如临大敌,本心池荡漾,偏偏想起几日前公主的训斥,凌然挥散脑中的旖旎风光,往外偏了偏身子。 “你喊什么,吓死我了。” “咳——夫人要说什么,入夜寒冷,夫人不如多穿些衣衫,免得着凉。”杨大人眼睛刻意不看杨夫人因凑身过来而尤显的波涛汹涌的胸前美色。 “胜载,你说”杨夫人再接再厉,压下不满,捏着嗓子娇喊。 “说什么! ”杨大人爆吼。 “你——”是吃错药了!穿着桃红色轻纱的杨夫人握紧拳头,生生压下怒火。又笑意盈盈的说:“我想给绣儿填个弟弟,哎呦”倾身往杨大人怀中倒,不料杨大人就像被雷劈到般火速起身,然后说还有公务在身先回书房不必等他就寝,就火烧屁股的跑开了。 “哎——”留杨夫人身后气的柳眉倒竖,干瞪眼。 跑远了的杨大人脑中惊现公主那日瞧他目露冷意与讥讽,别人家闺女枉死,你杨府三年抱俩。不行,得禁房事,短时间内他还是睡书房妥当。 两日后 公主府前前所未有的热闹,长乐公主下山了,袁州地界小,这事也就一夜传了个边。杨大人派人到各县各部通告一番,大大小小的官员哪能不亲自前来拜访一下,这不一大早都候在府门外。 萍乡县令刘咏与新余县令于绘春毕竟隔着一个县,来的稍迟一些。齐域齐大人从前日开始审问所抓获的贼人,忙活到很晚。今日一早又提审那持刀劫匪,果真不是一般盗贼,是触犯军纪逃亡之人,不过缘由还要再核实一番,最后一个到的。 各位大人被请进府,入了疏林苑——殿下的书房,平日没这机会,难得都到齐了,作揖恭维,相聊甚欢。 楼阁中,葱白般纤细的手指挑起竹帘一角,阳光汹涌的照射进来,晃得眼睛直犯困。闭了闭目,桦绱好再瞧望,颦蹙侧首,眼神不自觉得被牵引,是昨日那放肆失了礼数的青年!正站在一小撮竹林前,风轻云淡的模样,静静听着一群官僚高谈阔论。此人剑眉长眸,英俊的脸庞,挺拔颀长的身姿,高瘦却不羸弱,踔厉风发,寻常之人与之相比恐怕都要自惭形秽。日光撒在周身,莹莹光晕。乌金头冠,暗红窄袖长袍,独坐一角,茕茕孑立的味道。 “那人是谁?”太扎眼,想不注意都难。 “谁?”顺着桦绱的目光所到之处一探,笑言道:“哦一公主说的可是着暗红常服的青年,此人便是咱宜春新上任的县令齐域齐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处事有分寸,办案公正,明察秋毫,是宜春百姓之福。。。” 64——2 王池洋洋洒洒的赞美溢于言表,桦绱静静地瞧着,原来被夸上天的县令就是他。是有骄傲的资本,举手投足中透着潇洒,难得,在袁州巴掌大的地,竟能瞧见如此年轻有为c风度翩翩的朝廷官员,年少意气风发中自有一股风流。阳光有些刺目,不过一会子时辰,照在脸上热辣辣的。 桦绱将帘放下,转身走回桌案前坐下,王池跟上前,给桦绱添了些茶。瞧着热汽袅袅,一番妖娆的摆动,缓缓升起,最后化为乌有。 耳边听着府丞聊起袁州与府中杂事,也不知是不是她太久未回,王池一腔热情无处诉说,现下可逮着好机会。那高昂的热情,像是要将八年来的是是非非都一一诉说一番才作罢。大到案件,小到家宅后院,无一巨细。桦绱不忍打断,安安静静的品茶,做个听客。 楼下百无聊赖的齐大人,敏锐的觉察到异样,在赵大人说的唾沫横飞之时,抬头看向二楼那扇窗。隐约瞧见微微晃动的珠帘,眯了眯长眸,眸底幽黑。优雅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朝向他看来得杨大人抬了抬茶盏,两人隔空颔首。 赵世文也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高谈阔论。 园中的竹林里有不少雀儿,叽叽喳喳鸣个不停,风吹叶响,倒是合成不知名的曲调。齐域虽身在曹营心在汉,思绪早跟着雀儿飞到八里之外去啦,难为赵大人说的情绪激昂,齐大人听进去的了了。 一刻钟,几位大人被请进屋中正室足足一刻钟,屋内无人言语,就这么静静坐着。殿下听说双十妙龄,比他们小多了,却因身份不得不观其面上颜色行事。谁叫这小主子正得天家恩宠,封号赏赐一样不缺。 他们迎光而坐,日光强烈,殿下在暗。模糊间一身宫装,橘色长衫,天蓝裙裾,彩绣精致繁复,做工考究;难得今日面上画着红妆,发髻高挽,领如蝤蛴,两支金簪,简单大气。垂着眼睑,高贵绰态,宛如黑夜皎月。倒是长得与高门貌美清丽小姐无异,只是天家女儿自然多了些从容震慑的气度。 桦绱端起玉杯,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茉莉花,幽幽香气,袅袅扑鼻。她不是个多聪明之人,权术,没那份掌握驾驭它的自信。可是她逼自己去领悟去驯服,欲跟那群官场朝堂摸爬滚打的野心家斗智斗勇,但有些力不从心,果真不是这方面的材料。这么多日,长安依然未有回话,她心中无底,越多一日的等待,便多一分的煎熬。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清美的嗓音打破沉静,还带着久未出声的低哑:“这么多年本公主不曾回府,也不喜政事,懒得料理州县杂事,可袁州毕竟是我的封地。不求此处繁荣兴盛,但求风调雨顺,和乐民安就成。这要求高吗?” “不高,公主胸怀仁爱,爱戴子民,体恤民情,是百姓福音。”杨胜载起身作揖恭敬答道,场面话总是要说一说的。不过上次声声喝诉也是二人仅有一次的接触,便让他另眼相看,刚刚也不全是恭维之意。 那些冠冕堂皇的词汇,还是免了吧。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前日,本宫在道观研读经法,好端端的一排烛火灭了。这萍乡县的怨气,都飘到明月山了。本宫在海清观都能听见民怨,刘大人听不见吗?”依然端着茶杯摩挲着杯底问道刘咏。这一楼屋里不如二楼暖和,只有窗边门边有阳光,可惜照不到主座,他们在明,她在暗,倒是将他们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无所谓,有人转眼珠子找对策,有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有人静观其变,还有人低首思绪云游四海中。 刘大人比他堂兄胖不少,面上也圆润些,只是眼下乌青,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听到这时起身屋正中跪倒在地,高呼:“公主!臣冤枉。”末了一抬眼殿下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竟无声噎了他一下。 “这些年,山中久居鲜少下山,不知几位大人都忙些什么。”桦绱嘴角扬着笑,只是笑容未达眼角,神情冷冷,阳光照得有些眼花,看向公主竟有些不真切。杨胜载心里打了个突,他是知道公主要收拾刘咏。不过他本就瞧不惯这假公济私c草芥人命c擢发难数的贪官,一切皆是罪有应得。 “就从刘大人说起吧!”桦绱眼睛围着屋内各位大人转了个圈,最后点了名。 “微臣立即将萍乡各务整理清楚,尽快送与公主过目。”这么看账本被毁,死无对证,倒是好事,心中窃喜。该抹的抹,该平的平,棍棒底下出政权!民怨,谁敢吱声,就别想在萍乡安生,刘咏暗暗想着。 “整理?尽快?莫不是本宫表达不清楚?王池啊,你给各位大人通译一番。” “是,各位大人,公主想听听各位管理各县事物的建树以及——近几年各地方遇到重大案件如何处理,现在还请刘大人挑要紧的回复。”王池清了清嗓子, 大声说道。 “要是不知从何说起,本宫给你提个话头。不如就从,萍乡冤死了几个没钱的庶民,今年又加收了多少赋税,说起好了。”将茶杯重重放于桌上,从桌上拿出了一摞卷宗甩到刘大人面前,立于脚踏上方,看着杨刺史喝诉:“杨胜载,你身为袁州刺史刘咏的上司,包庇同僚,本宫要你何用,当摆设吗?” “臣有罪,愧对圣上c公主信任重托。”立即跪下,几位大人也因诡异的氛围而惊到僵在原地,起身垂手听训。 “今日你便一同随刘大人回萍乡,好生理整理整。” “殿下,不能听那群刁民的片面之词,微臣冤枉啊!”刘大人一听惊了,心下慌乱,跪着前行半步出言道。 刘大人若是冤枉,他暗室那几十箱金子都替他面上有愧。 桦绱斜睨刘咏,眸中寒冰怒极反笑:“刘大人所言极是,本宫怕你冤枉,这不请杨大人跟你回衙门正名,别让那群刁民——污了大人的清誉。”说到最后面声调冷硬。 “刘大人请吧!”杨刺史观殿下神色领悟,领旨起身对着依然跪地欲狡辩的刘大人轻言道。 第六十五章 玉佩 吩咐完了正事,就让他们散了,屋内余下桦绱与王池。 “殿下,为何让杨大人去查?” “不是查,是让杨胜载守着他,拖延个几日,分散注意力。也让刘咏无法销毁罪证。”毕竟这么多天了,刘府送出两道信,皆被她压下。还有长安往这送的,这么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会引人生疑的,话说罗廷旭也该回来了。 “那万一杨大人他”告密,岂不就崩溃一亏了。 “曾经有人告诉吾,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赌一把吧!”刚要出屋,又想起一事,玉佩,她的玉佩还未寻回。 这边随着杨刺史与六神无主的刘大人离开没多久,殿下便让他们回去准备,要一一查阅各处。几位大人对刚刚之事自然要好生讨论一番。 “殿下,如何听得风声?谁告知的。”一位官吏疑惑的走近前方的赵大人问道,好端端的查办刘咏。要说刘大人的丰功伟绩袁州谁人不知,好像谁都有可能告密。不过,能不能办了,就另说了,毕竟长安有靠山,还是刑部。 赵世文知晓殿下与刘家的渊源,但也不便明说,对着另一边如朗月般的齐大人隔空对视了眼:“谁说的重要吗?重要的是袁州要起风雨了!” “几位大人,请留步。”府丞远远追来:“赵大人,殿下命你与于大人回新渝巡视。”转头看向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青年说道:“齐大人,公主有请。” 这疏林苑有成片的竹林,茂密得很。疏林二字?谦虚了。好像书房都会种梅兰竹菊四君子,暗示主人高洁的品性。‘林翁爱梅,朽木爱兰,坡翁爱竹,陶翁爱菊。’ 记得顾太傅园中也有成片竹林的,那时她身边有个清俊无俦的少年,陪伴左右。 “观棋不语,真君子。孙儿在权衡,君子的分量。” “如何?” “不过是虚名罢了,祖父,失礼了。” “混小子。。。”顾太傅瞠目气结。。。。 桦绱浅笑,脑中回忆往昔种种,身后响起脚步声打断思绪,一步一步走近,听得出王池的,但那人她竟听不到。果真,遮起眼睛,你会看到更多。 “那贼人审问的怎么样?”桦绱转身问道身后的齐大人,王池已退到院外侍奉。 “回殿下,一共三十四人,全部抓获。那日追赶的两名贼人是这团火的头目,中箭的是帮主人称‘麻六子’,宜春本地人有名的地痞。少时没了家人,早年有个姐姐多年前病亡,那时年幼无劳动力,坐吃山空便学会偷鸡摸狗的本事。”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另一个是隋长风将军麾下逃兵,不知触犯何条军纪,微臣打算去信一问,也好结案。” “没了?”桦绱比一般的姑娘稍高些,又瘦挑。背对身,静立竹林前,婷婷之姿,分外曼妙。 齐大人恍然想起,回道:“哦,所获赃物数量巨多。皆已贴了告示,需本人亲自到府衙登记排队认领画押。”还有别地的,等宜春百姓认领完,转交其它两县。做好登记,若有人冒领也可追回。 “这样啊,齐大人,本宫的玉佩丢了。”只能据实相告。 “因赃物众多,还在一一登记入册,恐怕一时半会很难找到。衙门近来诸多事务,一干官兵忙的几日早出晚归,还望殿下宽裕几日。”齐大人拱手垂眸,说的话滴水不漏,可是挑不出半句毛病的。 一时半会?又是多久!桦绱皱眉追问:“什么时候?” “三日内。”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上好的古琴,悦耳动听。 “不行,太迟了!”她的贴身之物,掉落在外,想想就令她不舒服。 剑眉一挑,眸光变暗,干脆的朗声回道:“好,殿下放心,微臣立刻回去命人先找玉佩,让其余子民等候另行通知。” 桦绱豁然转身,轻纱纷扬,似要言语,终究忍了下去。盯着低垂的俊颜被噎的无话,只得作罢:“算了,排队吧。”这人,是在提醒她刚刚说要秉公执法,却又挟权倚势插队走后门。 不愧是入殿试的才子,真是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好,本公主遵守制度,以做表率。可那玉佩。。。走出去一段距离又停住,闭了闭眼睑。复而回来两步,欲言又止的说道:“那上面,有本宫的名讳——桦绱。”说完离开,身影竹林间翩然而过。 女子的名讳不得告与外姓男子的,儿时,尚宫嬷嬷耳提面命,再三叮嘱。 翩翩倩影消失竹林尽头,齐大人收回眸光。仰头望着日头高升,日光大盛,晃得黑瞳要出幻影了,抬袖遮眼。声调冷然低低呢喃了句,不知是回谁,轻的都压不过林中雀儿的鸣啼。 当晚深夜,一片安宁中,御史中丞林大人帅一干人等,杀到袁州地界了。没有停歇的直奔萍乡县,带着明晃晃的圣旨将沉浸睡梦中的刘家抄了个底朝天。 献宗吩咐从十六卫中抽调千人组成一队,协助搜查,羁押犯人不加以他人之手,事办得分外妥帖。林大人夸赞:“都快赶上黑羽卫的承彧司诏狱了。”当然夸张的比喻,跟那‘人间地狱’诏狱比之想必这还是温暖许多的,起码耐心的等待刘大人将外袍穿上才将人提溜出来听旨发落。 牟玉照飞驰连夜赶回,将这消息带回公主府,桦绱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宜春府衙后的私宅,夜深还有一扇窗透着熠熠灯火,桌前灯下,男子手执一枚古璇玉,通体翠绿莹润,正面刻有凤和篆刻文字,背面是繁复宝象花,玉下面坠着五彩丝线。 男子长眸漆黑幽暗,情绪掩于弯翘浓密的睫毛阴影下,纤长的手指抚着玉上刻字,‘桦绱’二字显露出来。 让人意外的是,次日林大人来了宜春,宣读另两道圣旨。一道是对桦绱的大肆封赏,直接将位于袁州西北方相邻的潭州赐给她。她的封地扩大,皇叔的偏爱让朝中多少人对她心存忌惮,当然还有愤恨。 另一道旨意便是人事调动,杨大人的调令下来了,去潭州上任刺史一职,果真是逃不出‘长乐公主’的阴影;而袁州刺史命宜春县令齐域接任。宜春与萍乡两位县令由吏部派任,不日将到位。与此同时还将上任一位袁州司马。 65——2 65——2 杨刺史从袁州到潭州走马上任,虽依然任刺史一职,可潭州地方大了去了,是袁州两倍多。宏国各州分上州c中州c下州。同是刺史一职,品级可是不相同的,潭州是中州,袁州为下州。这算是高升了,做了潭州的第一把交椅。杨胜载这人倔脾气,不肖与贪赃枉法之徒为伍,算得上清官,潭州交给他,是黎民百姓的福气。 “杨大人尽快去吧!这边不是一直是赵别驾担着,让他跟齐大人交接吧!”杨大人府中做闺秀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然也是夸张了,大事都是书信或直接将赵世文叫道府中交代。但桦绱忍不住刺一刺他。昔日因为民发声得罪上封,被人使绊子,心中憋屈能理解,但直接郁郁不振就过了,想必也是家中人念叨,出的馊主意。 潭州原刺史也是调任,手下的诸事要交接忙活,人家不是也得去别地提前熟悉官场环境,早去些好。 桦绱将手中的信笺递给王池,王池双手给杨大人一脸笑意的说了句:“恭喜,杨大人。”杨胜载接过一瞧,推荐信,公主给的推荐信。 激动地起身跪下,颤声说道:“公主,这。” “该怎么做,杨大人知晓。那句话的约束力依然有效,别忘了,大人还是在本宫的封地!”几日前,桦绱曾丢给他一句话‘不把冤案处理明白,你就在这将你刺史的位子坐穿吧’,虽去了别地,但还是她的封地,四年后依然得要她写的推荐信。 杨大人白净的脸上一片灿红,羞愧难当,王池一旁跟他使着眼色,杨大人了然,忙谢恩,殿下并无恶意,他知晓。 桦绱没在留他,让他回去交接,与新上任的齐大人一起离去。桦绱收回目光,转头看着静静望着门外的御史中丞林维常。 “齐大人,年轻有为啊”眉眼中有些熟悉感,早就听闻英姿俊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林大人感慨道。 桦绱颔首浅笑了下:“林大人,来得可真及时,将刘咏端了,还萍乡百姓一份安宁。” “殿下为何做这般冒险之事。”林大人叹了口气突兀的问起,随后从袖笼中掏出一张叠的极小的信,起身递给首座的殿下。 桦绱正沉默不语,疑惑的接过信摊开,入目的字迹实在太熟悉了。不署名她也知晓是谁,此人是林大人的上封,御史大夫徐万书。 当年顾家没了,顾大人离世,新皇登基命人接任,偏也是赶巧,两年换了三位,一位年事已高不久便告老还乡;一位突染重疾不治而亡;还有一位中风昏迷。坊间一度言传是顾大人被人冤枉,怨气所致。要平息流言,要稳住朝心,所以命时任太子太傅的徐大人兼任,这一任就六年之久。 信短短几句,自然是怪她过于冲动,命她多加小心行事。 她与徐大人的情谊自然深厚,是她的老师亦如同她的亲人。多年前曾有人笑她:‘李小余,你好好学,别砸了徐太傅的招牌!’少年像是怕被打,三两步跳下台阶,高声笑言,笑容灿烂清爽。 ‘李乾成!说什么呢!’ —— 桦绱手一抖,眼眸泛红,飞速的呼了口气将脑中的画面停住。 林大人看着公主面上的神情,又观其羸弱的身形,不忍低声说了句:“徐大人知晓证物状纸是殿下命人递的,特派人给我递了私信。”当年顾大人是他的上封,有些人情他是清楚的。殿下与小郎君定亲,天定姻缘,两小无猜,公主心中苦,他岂能不知。 “多谢林大人。” “殿下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故人已逝多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免去家眷罪责。公主这次。。。若引起他们的注意,恐公主会有危难。”他们都猜到了,陆家c廖家又怎么会不猜忌。 所有人都离开了,桦绱独坐书桌前,望着窗外翠绿走神。 翌日萍乡正午 随着袁州新刺史齐域手中的火签令落地,刘咏被斩首于集市,掉落的头颅上沾满了烂菜叶c污泥,围观的萍乡子民敲锣打鼓,俨如过节般的欢乐喜庆。 遥远的长安某处府宅 “你去求求陆大人王大人,求求陛下。”一锦衣老夫人哭的俨然要晕倒过身,猛然上前拽着一身官服的中年男子,此人可不就是刑部侍郎刘先刘大人,扶额坐在主位,官袍早被这老太太拉扯的不像个样子。 “伯母”刘夫人在一旁劝着,奈何老人家力气忒大了。 “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儿啊——”这一声气没上来都要背过身去,身后的贴身丫鬟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斜睨着暗自窃笑,这老刁妇比她那个作恶多端的儿子还坏,老天不 如一并收了去。 “快扶进去”刘先跟一旁刘夫人递着眼色,心中愤恨不悦,被这一闹,更是火冒三丈!一拍桌子,这笔账定要讨回来。 —— 近两日是袁州的大日子,官场大换血,新官上任自要有新气象。不除恶怎么迎新? 新上任的袁州刺史,年轻英俊的青年立在监斩台上抛地有声的对萍乡子民承诺。 前袁州萍乡县刘咏贪赃枉法c草芥人命c营私舞弊,诸多罪责罄竹难书。在任期间私自加收赋税,萍乡民不聊生c赋税繁重。故从即日起萍乡子民两年内不再征收赋税。另外从刘咏家宅搜出赃款c地契c奇珍异宝等赃物,皆换成银两,平分县民,一时间萍乡沉浸在喜悦当中。 监斩官林大人撸着胡须瞧着立于前方意气风发的背影,晃了神。 新县令当日下午也前来州府衙报道,加上袁州司马一职,统共来了三人,且还有故人。 接替袁州司马一职的是陆铭远的二公子陆珣郢,桦绱对他的记忆,还停在多年前出宫逛夜市时的偶遇,不过模样她是不记得了,陆家人长得都不太差,就连现在在长安某卫挂职的陆家大公子陆延讯,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不知现在是不是依然干着持强凌弱的行径。 这陆二公子听说与陆延讯那纨绔完全不同,近两年颇得陆大人重视,只不过好端端跑到袁州,还是在刘咏备诛杀的档口,倒是有意思得很。 而前来接任县令之职的,一位名唤栾兴业,另一位是谢玉书。桦绱听王池说完淡笑不语,一旁的承荥端着多彩珐琅果盘,停嘴问道:“你认识?” 对,谢玉书,昔日同窗。 第六十六章 雨中而来 《述行赋》:“翩翩独征,无俦与兮;言旋言復,我心胥兮。” 入了夏,便进了梅雨季节,山中雨下得格外大。翠绿的明月山半山腰,三人雨中前行。 雨水如同天边倾倒而下,噼里啪啦打在水榭屋顶。四周升起的水雾一片氤氲,瞧不清前方四五米的距离。 “听说,殿下,前些日下山了?”水榭台边宽大的木床榻上一方小木桌,桦绱与一眉目清秀的公子相对而坐。好在今日虽雨急却无风,扑面而来的凉爽吹淡了夏日的炙热。 桦绱转头瞧望对面青年男子,淡然颔首一笑。男子一身素色便服,清俊的眉眼,侧颜与云公子极为相似,当然不似那般招摇,多了些文人的书卷气。 “杜公子自从去了长安做官,消息越发灵通了。”连翘提着铜水壶进来给茶壶里添了热水,山中清泉水,甘甜清冽。忍不住打趣道,杜公子脾气好,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杜元琛是昔日公主府的门客,后来桦绱推荐他参加乡试,不料一路高中,现下在长安就职。进吏部做主事,吏部掌管三品以下百官升迁大事。这次被选中与林大人一同巡视各地民情,监察百官。 为了不让有的官员有机可乘,提前做好防备。故两人一组分了好几队,暗中去各地事前暗访。临近州郡查完后本应与林大人汇合,但他故意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独自先行来到明月山。 “连翘姑娘莫要取笑。”杜公子面上有丝难为情,浅笑回连翘,又小心看着桦绱,声音因为紧张有些沙哑:“若,是殿下想微臣回来,臣便请旨回宜春。” 执杯的纤手一顿,桦绱垂眸回道:“回来做什么,袁州虽还算得上繁华,但与长安相比是比不得的。你现在又进了吏部,多少人消尖了脑袋都进不去的地方。” 杜元琛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快的不易捕捉。 “你母亲身体可好。”刚入公主府那会,杜元琛母亲病重,幼弟年幼,他自荐草席入府,这些都不是秘密了。 “好多了,谢公主挂怀。”面上浅淡的笑,却带着苦涩。 桦绱无焦距的放空望着前方,雨好像稍小了一些。一道模糊的身影恰时出现正前方,一柄黑色油纸伞,踏雨而来。长衫衣摆早被打湿大片,却不显丝毫狼狈,行走间那么从容不迫,不见轻浮举动。像是享受雨中别样的景致。 —— “殿下,回来,会生病的。”小城子身后苦苦劝着。 “没关系,我喜欢下雨天。”桦绱转身小脸水珠像断了线的珠子蜿蜒而下,却遮挡不住灿烂明媚的笑容。 “公主,小祖宗,饶了奴才吧!这要是生病了,太子妃娘娘还不得要了小的命。” 那时的她不知愁滋味,小手接着雨水,突然头上雨水停了,桦绱诧异的仰头,凭空多出一把伞:“殿下,会着凉的。”寻声而望,少年清俊的脸庞闯入眼帘。 —— 那人近了,亭外停下脚步。黑油伞的前沿缓缓抬起,是一张格外英俊的面容,隔着雨水,长眸静静望来,漆黑幽静,透不出丝毫情绪。 “齐大人?”连翘意外的喊出声,提裙走过去。 罗侍卫带着自己未穿过的墨蓝色衣袍给齐大人换上,齐域从书房里间出来,桦绱一晃神,手中的茶差点漾到裙裾上,杜元琛看在眼中恍若未知。 “微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免礼,坐。”连翘端着杯热茶水放在齐大人椅子旁边的小桌上。 “微臣叨扰,不想殿下有贵客。”好像因自己贸然前来而愧疚,但语气不卑不亢,腰板笔直。 桦绱为他二人引荐,两人起身作揖,见完礼,杜公子说先下去休憩梳整一番,毕竟连夜赶路,起身先行离开。 走下台阶的杜元琛回身望向水榭那方,出身问一旁的罗侍卫:“罗兄,齐大人,何时来的宜春?” “两个月左右的时日。” 那通身的气度透着不凡,而且总觉得这人令人看不透。 多日前,桦绱就令王池告与几位大人,整理一下诸事告与她。齐大人新官上任,忙的一时抽不开身,这事便被耽搁了。齐大人本想将档案c账本给殿下一一过目,不想被雨打湿。这院子管事带着他的两位侍从,正在前堂炉前烤干,连带滴着水的衣衫。 无法,现下只能口述,桦绱相像得出齐大人定是亲自询问或巡视袁州诸事,才能对答如流。政务处理的干脆漂亮,不负年轻有为的‘盛名’。 小厮送来烘干的档案,桦绱翻看,有疑问提笔在空白宣纸上标记。 坐于对面的齐大人看后,出 声说道:“殿下的字笔势洒脱,极有筋骨。若是微臣没瞧错,是师出泾阳夫人吧!”泾阳夫人是书法大家曹氏嫡女,一手墨宝写的惊世。 “齐大人如何知晓?”顾琰羲曾给她几本泾阳夫人的字帖,十分珍贵罕见,其实拜师的是他。不过桦绱多年苦心临摹,练出今日成就,右手中指明显变形。 “微臣儿时顽劣,八岁那年祖父命人授我书法,以练心性。选了几位大家的字帖让微臣选,那时我哪懂,随意一指便选了泾阳夫人的。” “齐大人也师出——”诧异道。 “并不是,殿下不知老师的规矩?泾阳夫人每三载只招一个学生。不巧,那时她已有弟子。”之前听辛婉月说齐大人二十有三比顾琰羲年长一岁。曾经,他跟她说过七岁拜师,那个弟子恐怕就是顾琰羲。 “那齐大人后来拜了何人?”一时提起了好奇心。 长眸望了她一眼,或许因眼瞳太黑,恍若目带情绪。提笔蘸墨,挥毫书写,是行草。写了‘青海居士’四字,原来亦是师出书法大家。青海居士不光字苍劲,还画得一手好丹青,犹数竹子最有名,不过听说已仙逝。 因相对而坐,桦绱一时没反应过神来,可是在放笔的一瞬,她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纤长的手,目露诧异,他竟然左手执笔。 66——2 看到桦绱的目光所及,莞尔:“奇怪吗?”宣纸上的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桦绱收回目光复而轻摇了下头。少,但并不代表怪异。 “在下右手也会,不过写的不好。”齐域因放下笔,随意半摊开手掌,大而手指修长。 “齐大人习武?”看到掌心薄茧,目光沉静的盯着长眸问道。 剑眉微挑,意外的反问:“殿下为何会有这疑问?”手掌收回。 桦绱不甚在意,没有正面回应:“从前,有人跟吾说,从人的手上可以看到很多讯息。”比如是否过着体面的日子,是否掌握某种技艺。 侍女锦绣罗裙擦过透光的地面,像是踩在水上一般,只差荡漾的涟漪。连翘驻足从书房的窗边向水榭望去,殿下与齐大人相对而坐,未闻欢声,但气氛说不出的平和。 满园翠绿泛着新色,娇艳滴着水珠,四周好似刷过新漆。天空一改阴沉,远处竟有彩虹出现。 是了,雨停了,不知觉间。 新县令上任第八日了,林大人领着一干监察使臣去了别地巡视,虽没有如同刘咏案这么轰动,天家亲自下圣旨查办,却也的确逮着贪官或冤案开堂审理。一时百姓堵在胸口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昨日她带着连翘一人先回明月山打算住两日,只是想与顾琰曦说道说道,近日不知为何时常梦魇。没想到遇到暴雨天气,不过也阻挡不了稀客到来。 “殿下,该用午膳了。” 三人一桌,没有饕餮美食,只是清淡野味,胜在食材新鲜。比如昨日罗廷旭从湖中打捞的清江鱼,去内脏洗净后加米酒c姜丝c花椒等腌制一个时辰,放在竹筒中铺一层芹菜叶蒸制,鱼肉细嫩鲜美中带着竹c芹菜淡淡的清香气,配竹筒蒸米很下饭。再有几个特色青菜,凉拌野菜,看似简单,味道倒是不错。 “你何时启程?”入座后桦绱侧首问道杜大人,一只修长的手从她右边将乌木筷放到她面前用玉雕刻的翘尾鲤鱼筷枕上。 桦绱未看见,可给分配餐具的连翘和对面的杜元琛看到了,皆侧目。本是要走到各人身后将筷子摆齐,不想齐大人接过筷子给了殿下,连翘便又给他摆上一双而后给对面的杜大人递上。 “最多再停两个时辰。”大约膳后饮一杯茶的时间,公务在身耽搁不得。半日也是连夜兼程赶出来的,日后再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昔日因自卑,有些心意不曾表达,可今日他才明白,殿下的目光未对他真正停留。不过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终究是遗憾而归。 压下心中惘然情绪,杜元琛一抬首,对面半垂眸品鱼的袁州刺史,因俊美之名早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年底各台c局的某次盛宴之时,他听到徐太尉跟上封大加赞赏过此人。之所以印象深刻,那是因太尉大人是个聪明鉴悟c胸有谋略,在朝中颇有威严之人,他从少时便极为仰慕。这番言语从徐大人口中说出,便足具分量。 齐大人像是察觉目光,霍然抬眸,漆黑的长眸暗含锐利,直直望来,一时瞧不出喜怒。杜元琛被这眸光盯得一怔,忘了动作。可也就是转瞬间,薄唇一扬,英俊的面容露出笑意,举起小盅酒盏朝他举了举。他忙回神复而举杯对饮。 时辰过的飞快,目送杜元琛下山离开,直到郁郁葱葱遮挡了远去的身影,才收回目光转身往院子走。谁能想到上午还暴雨磅礴,现下却晴空万里,日头高挂。地上有些泥泞,但用不了多久水洼就干了。 “齐大人若是没急事可赏一赏雨后的山林,这里有客房。”桦绱提裙走的慢,一边看路边不知名的花。 “谢殿下盛情相邀,微臣正有此意。” 桦绱听后前行的脚步一顿,望了身后的齐大人,几束光透过头顶繁茂照耀下来,正巧他走到光辉之中,耀目的不似凡人。背手而行,与她隔三米远的距离,不远不近,与她目光相触也停下脚步。 是有令人晃神的资本,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言行。 “称不上盛情的,齐大人。”凉凉的语调,到并无厌恶。 桦绱说完转身没有看到身后齐大人莞尔扬笑,阳光下更为夺目的俊颜。 门口连翘等候他们回来,却看到刚刚一幕,心中有异,面上到不显:“殿下,该喝药了。” “知晓了。” “殿下凤体抱恙?”齐大人出声疑问。 “不是,不过是安眠的汤药。”重金请的郎中,现下就住在山脚下,调配汤药,几日一取。不过近日夜中噩梦,精神头也不好,浑浑噩噩的,明日下山回府之时正好去把把脉,问道一番。 桦绱乏了,进内屋寝室饮了汤药睡下。 前园中罗廷旭领着五六个侍卫要去山中泉水处捉鱼,问齐大人可有兴致,齐域正巧想到处走走便一起前往。 清泉水中鱼儿畅游,垂钓有垂钓的乐趣。 桦绱这一觉睡得极为不安稳,起来后梦中影像历历在目,被她尘封心底的秘事,近日不停地在梦中出现,思极脑中残影,情绪越加低落。饮了小壶清酒也不见丝毫好转,反而更为心乱抑郁。攥着长颈白瓷酒壶木然的向后山花园走去。连翘跟在殿下身后,远远看着她进了园中,才转身往回走。满目担忧之色,可也无法跟上去,除了殿下与花匠赵伯,谁都不可以进入。 桦绱单薄的身形倚靠在墓碑前,抱着酒瓶看着远处崖边的秋千架不知在想什么。不知坐了多久,目睹日落西山,漆黑笼罩。欲起身,腿却麻木失了知觉,又因饮酒一时晕目胳膊肘磕到碑顶,痛的将眼泪逼出。加上此时波动的心境,从低声抽泣到抱着墓碑痛哭。 委屈吗?她没有资格,可是还是会流泪,会难受,原来心还是会痛。思极自己这二十载光阴,犹如浮梦一场。 她越不想回忆,那些事与人越加清晰的冲进脑海,如影随形。 第六十七章 梦中的少年 她不聪明,与长安那些天姿聪颖的世家孩子相比,只是一个普通人。玩不了权术,也全然没那心思,这一点倒是与李乾成志同道合。 她比别人幸运,投胎投的好。出生于东宫做嫡长女,儿时时常想,将来长大去了封地,招一个不讨厌的驸马,不必出身簪缨之族,能与她享受当下举案齐眉,看看长安以外的风景,过寻常人家的日子就行。直到遇到顾琰曦,她疯狂爱慕上那个英俊的少年,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什么都不做,只肖站在某处都会如同宝石熠熠发光。 顾琰羲,是她的劫;而她更是他逃不开的命数。 她无法预知以后,所以算不到结果。 顾琰曦之于她就好像是承受不了的福分,她与他从相遇到生死殊途不足一载。若是,若是当年父王顺利登基继承大统。她为了母妃c为了她的胞弟桢儿,最终也未能过得潇洒自在。可能也要为权利而争斗c疯狂。到时她与顾琰曦又会怎样? 情,若沾染了其它,便不再纯粹。 桦绱一手攥着酒瓶壶颈,晃晃悠悠往宅院走,而与花园相通的这条路,今日为何觉得格外的漫长。最终走不下去,坐到路中央。 “殿下?怎么在这?”齐域自午后便再没看到过公主,随罗侍卫回院后用了晚膳,他那俩侍从与殿下的侍卫经过一下午的时间,感情剧增。在院中划拳c吹牛玩的不亦乐乎。他抬头仰望夜空,明日俨然是个好天气,星光璀璨。便一个人出来赏夜景,不知觉间走到后山。此道两旁的树木规整过的,远远看去如同搭建一个天然的巨型拱门。 路灯笼照出的昏黄光亮下,繁花长衫垂于身后,四十八幅裙裾随着主人坐倒在地,而在地面炸开了一朵富丽的花朵,层层郁郁,分外娇妍。清瘦的身形,纤长白皙的天鹅颈,仿佛一折就会断。低垂颔首,樱唇翕翕:“他走了。”曲终人散,她这短短的一生,总是不停的经历分别。有多久没有梦到他了,她甚至快要将他的模样忘却了。 “。。。”漆黑似夜的长眸一沉,身后背着路边的灯笼照出的柔光,瞧不清俊颜的表情。 “殿下不舍,为何不挽留?”齐域长身而立,淡淡的问道。既然有意,若是挽留,杜大人说不定会停留。 “挽留?留得住吗?”梦中的他要怎么挽留?一滴泪划过脸颊,滴在锦服上,留下一道泪痕。 “回去吧!殿下。”好一会,欲扶桦绱起来,却被白皙的手指拉住衣袖。 停下动作,半弯身躯低头看着霍然扬起的清丽脸蛋,一双水眸溢满莹莹泪光,有泪颊边划过,没入发髻中。虽樱唇含笑,可透着忧伤与悲哀。 就这么——在意吗? “原来如此。”桦绱轻轻念叨,歪着头打量。 “什么?”声音低沉,黑夜中格外好听。 一个灿烂的笑容,颊边因饮酒透着粉红,恍若最娇艳的芙蕖。紧紧盯着他细细瞧看,神情专注而情深:“你,你这双眼睛,生得”随着动作,广袖翻飞滑落,纤长秀美的玉手缓缓靠近,在面前这张过于俊美的容颜面前停下,倒着手掌,遮挡了眉眼以下的地方。 剑眉黑重,飞斜入鬓,不似江玦哥哥的锐利,也不似云青的精致秀气,却是另一番的英俊。弯翘浓密的睫毛,眼眸长而深邃,眼瞳漆黑似深泉,一望不见底。却自带引力,有看不懂的情绪。 就好像,瞧一眼便误了终身。 万籁一瞬间寂静,只余星空下的她与他。 “生得最好看,真像。”桦绱笑着呢喃,她有些昏眩,往后仰去,一双有力的长臂将她揽了回来。 像谁?四周一片混沌,好像有人发问。 他恰好是她喜欢的模样,一双眉眼与他那样相像。那少年也有这样的长眸c剑眉,望着她的时候总是目含深意。桦绱一声苦笑,唸唸低语:“顾琰羲。” “殿下,醉了。” 是啊,醉了,她醉了。四周都出现了幻影,不停在眼前晃动。恍惚间,齐大人与顾琰羲两人的面容重合,昏暗的花灯照耀下,桦绱眯起眼眸细望,顾琰曦? 本以为早已记不得这张脸,因为梦中总是背对她而行,从不回身,无论她怎么喊。不想今日,竟来到她面前。好似有薄雾萦绕,桦绱眼神迷离:“顾琰羲?”伸出纤细如葱白般的手指,抚上深邃的眉眼,英挺的鼻梁,细细描绘。张开胳膊,带起广袖飞舞,如同蝴蝶娇美。扑向宽阔的肩膀,收紧手臂,在也不让他离开。 “你好久不曾出现于我的梦中了,好久。。。不曾了。”放开手臂,痴痴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还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顾琰羲,你不要走,不要走 。。。一会,就一会。”一会笑,一会哭,低声又卑微的祈求着,眼中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眼前一片模糊。 “就一会。。。好不好?”抓着梦中少年的袖子,眼泪像是怎么都止不住,用自己的袖子粗鲁又急切的擦了两下,却依然擦不净泪水,脸颊因袖上的丝线而泛起大片的红,又怕一眨眼他就离开,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曾松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求求你,是魂魄也好,是梦境也罢。。。求求你,就陪我一会,好不好。”如此失态,失控的情绪难以控制。 “顾。。。琰羲”因哭了太久,声音都走了调,气息变得不稳:“活着太累了,我。”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我以为你恨透了我,不会再出现了。我明知。。。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么多年的愧疚不曾有一丝的消散,这份自责笼罩了整个人生,如同行尸走肉。 “不能让时间重来,不能阻止父王。。。若是早知这般结果,我一定不会招惹你,一定离着你远远的,一定不会打扰你。”那样,那样起码,你c顾太傅c之凝c施琳。。。。就不会出事。 林大人对她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顾家无罪了,何必非要将自己置身政权中心去厮杀。 “可是,可是顾家的清白没有大白于天下,顾家的罪人还逍遥法外。。。陆莹珍,她还好好地活着!她——”忍不住嘶吼出声,可是咽喉c胸口一阵剧痛,桦绱彻底坠入漆黑的漩涡之中。 67——2 “顾琰曦,这是我给你求取的符袋,愿你金榜题名,摘得探花。”再过半年他要参加科考了,虽说已是准驸马的命定之选,但只是科考,又不入仕。全靠自愿与本事,试试无妨。 “这你也信?探花?为何不是状元。”对他这么没信心。 桦绱抿嘴绞着帕子笑的羞涩,一旁的李乾成看不下眼了,皱着眉眼说道:“东宫有个宫女姐姐说,她老家有那么句话,嫁郎要嫁探花郎。” 都是既定的姻缘了,还玩这些花样,哎,少女实在难懂,八皇子摇着头暗暗吐槽道。 顾琰曦似笑非笑的望着桦绱,伸手抽走她手中的红色符袋,拿在手中端详一番,扬起符袋,说到:“谢公主美意,定不负所期。”桦绱小脸蛋上飘起两朵云,躲在李乾成身后安抚着胸口躁动的小鹿。 —— 一个燥热的下午,天阴沉沉的有些压抑,太液池北方某处偏僻的小花园,几个锦衣少年少女在凉亭中,或站着或坐着吵嘴仗,百无聊赖的消磨时间。 “你们说玩什么好。”行臻坐不住了,忍不住发问。 “捉迷藏。” 李行臻一副服了你的表情:“桦绱,你都多大了。” “我就要玩。”桦绱执意。 不想此时施雯也怯怯的说道,眨着眼睛扮无辜:“我也要。” 一旁的八皇子打着圆场:“成成成,本就是热闹,玩什么不成。”又一转身问:“北辰,你觉得呢!” “我随意。” “这妇唱夫随的。”行臻撇了下嘴角,调侃道。惹得少女的粉拳朝他门面袭来:“桦绱,你恼羞成怒了!错了错了。”连连讨饶。 半刻钟,小世子李行臻额头抵着右臂靠在亭柱上,口中高喊:“十,九,八。。。” “不行,行臻你喊得太快了!” “哎——桦绱,东边啊,我可听着你的声音了。” “你。”桦绱只得提裙慌慌张张的跑开,一群人或往北或往南,不如她走西边。弯弯绕绕,往深宫跑去。 忽然拐角有一小太监神色小心谨慎的兜着手前行,臂膀挂着个布包袱,疾步前行。刚刚一瞥,桦绱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这小太监她见过,在哪见着来?小心地远远跟着,最后望着他闪身一扇斑驳的宫门之中。 宫门偌大的匾额上写着‘晖承宫’。 回来,回来,别过去,别去。。。。。纵然知晓这是梦境,然而她醒不来。只能看着年幼的自己因为好奇又一次踏入绝地深渊。 梦境中她暗想,这不是传说中的冷宫吗?小时候母妃吓喝她,若是不听话就将她送到‘晖承宫’,因为这闹鬼。其实她一直想告诉母妃,她不怕鬼的,因为没见过。但每次母妃为了达到震慑的作用会添油加醋给她讲一些鬼怪传闻,结果被吓的往往都是母妃自己。 没一会小太监出来了,匆匆离去。可是,他手臂上的布包竟然不见了! 好奇心被打开了,像是发现了有趣的事一样,进殿一探究竟。 院子颇大,却杂草丛生,野草都淹过她的头顶。大殿破败,年久失修,有扇门窗都掉落了。她发现进门西面杂草间走出一道路,顺着往里走。 砰砰砰,心脏紧张的都要跳出胸口,手心出汗紧攥着裙裾。四周树木林立,少了修整,长得有些张牙舞爪的。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作响,有些阴森。要是晚上来,不用想定是吓人的。 穿过破败的断壁残桓走了一会,也没走到尽头。这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许多。夏虫鸣叫声高昂,隐约还听到有簌簌轻响掺在其中,还有隐隐说话声。她更小心前行,不曾回首,自然没看到身后有人轻步跟上。 “显郎,你可别忘了,成儿也是你的儿子。”有些耳熟的嗓音前方传了出来,未修剪的杂草与树木遮挡了视野。好奇心作祟,她轻轻扒开草丛,也是巧一阵风吹过将前方草丛吹弯,看着一人着宫侍的服饰背对身兜手站立角落,那身形与大监很是相似,可惜看不清脸。他斜前方地上摊开的布包袱,颜色与刚刚小太监背的一样。包袱一角有掉落的腰封,腰封上绣四爪蟒中间嵌着宝石,这腰封她见过,母妃的寝宫。母妃女红做得好,可她倒是没遗传到。 一双保养适宜的玉手将它捡起,以及露出的锦袖,金凤骄傲的高昂头颅,口中衔牡丹,周身绕百草。明黄的色泽此时是如此扎眼,这件凤袍,整个宏国只有一人可以穿。 “这话别再说了。”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 “我知。”似娇嗔,柔的不似平日的音调。可桦绱却听得刺耳,周身如坠冰窖。 “听兄长说,顾 御史好似暗中调查什么,显郎”她想起来了,那小太监她在哪里见过,东郊猎场,父王的寝帐。 “孤与顾家已是姻亲,你不必担忧。。。”一声巨响在耳畔炸开,桦绱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无意识的向后退步,脚后跟却不小心碰到一枚泛绿的铜铃,细碎的声音想起,心中警铃大作。 “谁?” 修长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耳边响起气声:“跑,跑啊一”一转头,熟悉的面容撞入眼帘,一双长眸满含焦灼。 少年微抖的手拉起她的手腕,往宫门跑。双腿像是灌了铅,脚步都打着飘儿。脑中一片空白,冷宫比想象的大太多:“我,我跑。。。跑。。。不动了。。。”她哆嗦的话都连不成声,心跳如鼓,风灌在耳朵里,呼呼震响。 这一片废弃的冷宫,鲜少有宫人前来。不知跑了多久,寻了个离地手臂高度的旮旯,一旁野草冠层,爬满不知名的绿植,将她往里狠命一推。 “听我说,躲好,别出声。人走了之后马上回东宫,这件事谁都不能提,谁都不行!”修长的手握着她的臂膀,生疼。明明就在她的面前说的话,她却觉得相隔好远,头浑浑噩噩转不过弯。坚定的眼神严肃的叮嘱她,或许因危急而紧张,英挺的鼻梁密密的汗珠。 第六十八章 一场悲剧 “顾琰羲,你要去哪?顾琰羲——”想喊却不敢大声,只能用气声喊。只来得及拽了下武服劲装的衣袖,上好的绸缎打着滑儿从指尖溜走。便看到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视野里。这将是她一切悔恨的开始。 回来——求求你,回来——别去! 那一别,他再未归。 不一会,有脚步声缓缓逼近,不止一人,大约十人?或许更多!她清楚地听到青草被宫靴碾压的声音,像是碾在她的心上。她怕极了,心跳如鼓,豆大的汗珠从脸颊划过,没入有些凌乱的衣领之中。 紧闭双眼,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捂着嘴,脸色煞白。 当你紧闭双眼,听力就变得尤为敏锐。近了,有一人向这边走来,不过几米的距离。唇瓣被咬出了血,都忘记了疼痛,只有浓重的铁锈味充诉口腔。她该怎么办? “这边应该没有。”突然有人出声说了一句,是大监的声音。 “那边!”恰时有侍卫高喊:“往宫门口跑了。”一道身影灵活的闪身出了冷宫大门。 “快追!”一群侍卫宫侍紧追其后。 走在最后的总管太监赵安顺斜睨一眼灌丛深处,袖笼中,手掌握着一枚玉质通透的小玉瓶,两枚铜钱的大小,这还是他送出去的小玩意,有个女娃娃时常拿着把玩,不大离身的。拧眉面上端着常色,匆匆离去。 渐渐远去的声音,跟着消失的还有她全部的力气,蜷缩跪在那里。后知后觉的浑身传来钝钝的痛疼,四肢早已僵麻。她压抑的抽泣,像是下一秒就要抽过气一般的难受,贪婪的大口喘气,却还是觉得有人勒住自己的脖颈。那份震惊和恐惧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还有轰然倒塌的幸福假象,都令她痛苦极了。 她神情恍惚的出来,擦干眼泪,出了冷宫欲回东宫。然而她却迷路了,不知走到哪里,找不着回宫的路,控制不住眼泪,最后颓然的蹲下身,低声哭泣。 “桦绱?” 昌荣公主从齐太妃宫殿出来,不日要离长安的,所以先来道别。本想见见皇兄,薛公公回话说‘今日身体欠安,就不见了。有什么需要只管跟薛立仁说。’听说昨日动怒,因为政权之事又不便问道。 她本来就是道个别,倒也无事,跟薛公公嘱咐了一番好好照看就来了齐太妃的住处。齐太妃这人心性和善,不与人争斗,做的一手好糕点,连小一辈都喜欢往她宫中跑。母后生前与太妃二人十分要好,倒是不似其他后c妃,整日斗个你死我,争宠上位,相互下套。太妃一生无子嗣,要离开便只能等到离世那日,说起来悲哀。 一出门走了没多久,路边远远瞧着个浅绿色的小团,走近一瞧,这不是东宫的小公主桦绱嘛!太妃是老宫人了,自然住的偏远些,离着冷宫倒是不远。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一个人蹲这干嘛? “你这孩子,在这里作甚?” 桦绱抬头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怔怔的望清来人。她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再也无法压抑情绪,委屈的嗷嚎大哭。让昌荣长公主不明所以,抬眉上前蹲下。看到桦绱衣裙下摆有轻微泥土,发髻凌乱,满目泪光,气色不大好看,不由得惊问:“怎这么狼狈?” ‘这件事谁都不能提,谁都不行!’耳边充诉着少年的嘱咐,桦绱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摔。。。摔倒了。” “哎——以为指了婚,有了准驸马,就是大姑娘了,不想还是会哭鼻子。”将桦绱扶起,一旁的小丫鬟上前给拍着裙上的泥土,昌荣公主给她将发髻理整了一番,等她平静后,送她回东宫。 她记不清之后的事,只记得惶惶然派小乙出宫去顾家打探顾琰羲是否回府,未等来消息,恐因惊吓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曾经美好又幸福天地在冷宫遇到父王的那一刻,轰然倒塌了。 等她醒来,顾家出事了,那么快,措手不及的消息。 “顾c江c杜c施四家因谋反c谋大逆之重罪,而。。。诛杀其七族。杜大人与顾大人直接被斩于胥门。”一时朝堂哗然,连后宫听者也皆色变。 “这怎么可能?”桦绱以为听错了,霍然起身。病初愈,头晕得很,险些摔倒,被兰芗扶了把才稳住身。 “是太子殿下,亲自递的弹劾奏章。”罪状卷宗洋洋洒洒几页纸,小城子记不下来全部内容,只是一听到消息疾跑了回来。 桦绱一身中衣瘫坐回床边,这事情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为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谋反c谋大逆?她不信! 官员判刑会有朝审或吏部代审,而死刑需要秋审亦或朝审后秋决的,断没有当朝肃杀之先例! “顾大人临死前说‘陛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太极宫外,跪了诸多官员祈求殿下收回皇命。” 桦绱回神,是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得去求皇爷爷,不是那样的,不能仅凭只言片语便妄下定论。顾太傅与顾大人她见过,是行事公正c光明磊落之人,顾家的家风严谨断不会做这样大不韪的事。 哆嗦着穿上衫裙,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这夜,天糟糕透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磅礴。遮不遮伞都一样,雨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甘露殿殿前的长道,她跪在那里苦苦哀求:“皇爷爷求求您,放过顾家,放过他们。” 雨水冲刷着地面,桦绱脸上已分不出是泪多还是雨多。 “您曾经跟孙女说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江家满门忠烈c赫赫战功,太傅三朝元老,昔日帝师,这一切抵不过一张奏章吗?您不能不查真想,将昨日功勋一并抹煞!”杜太后仙逝不过半载,杜家也是皇亲,太后泉下有知,怎能不痛心。 她的哀求,她的祈求,没等来皇爷爷,却来了父王。 “为什么?为什么?”她撕心裂肺的喊着,情绪早已失控。 只记得,天际炸开一道闪电,照出父王盛怒的脸。是那么陌生,那扬手的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一时天旋地转,天地倒置。 ‘砰’的一声巨响在右耳炸响,四周突然寂静了,只传来嗡嗡的耳鸣声,她倒地的那一刻,入目飞溅的雨水肆意拍打在脸上,入目的是大监焦急的面容和父王比雨水更冰冷的脸。 68——2 再醒来时,母妃坐于床前,神情悲悯的看着她,重重叹着气。 莲花重瓣青铜宫灯燃着烛火,偶尔缭绕起一缕青烟。殿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悲寂。 “余儿,可是醒了,你吓着母妃了。”试着眼角,握着她的手,说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嗓子火辣辣的疼,浑身酸痛无力。桦绱觉得右耳嗡嗡的耳鸣声淡了,不过四周声音变得轻了许多。 “你晕倒了,大监送你回来的,还发了烧,太医说饮了药睡一晚就好了。”太子妃抬手用丝麻手帕给桦绱擦着额头,不过两日,小脸苍白看着心痛。想起昨日 —— 大监告诉她:‘公主在冷宫,看到了太子与立政殿那位。。。’走上前伸手,摊开掌心一个精巧的小玉瓶,那是余儿的小物。 她听后险些要晕过去,手肘抵在圆桌前,死命的咬着嘴唇攥着胸口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滴泪滑出眼角。 ‘顾三公子做了替死羔羊,太子的暗卫追了出去,听说小公子坠崖了,与马匹一起。正派人去搜查,发了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夜东宫不太平,可是余儿发烧,桢儿又病重。再者她与太子不宿在一起,向来不大关心前院之事,只听内侍说,东宫角门有侍卫进进出出,还有陆大人他们,人心惶惶的。 下午昌荣公主将余儿送回,说摔了一跤,她如何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由。若是殿下,知晓是余儿,那。。。 思极至此,惶恐不安,徒然一把抓住赵总管的繁花锦袖,颤声哀求,满面清泪:‘大监,求你了,救救余儿,您最疼她了。’太子妃跪下身,为何上天如此残忍,她这一世活的卑微,生了这么个寡淡不讨喜的性子。儿时活在长姐阴影之下,不得父母欢心,后来长姐病故,才替身入选秀女。本以为入住东宫,熬出了头,后来才知道,只不过是进了一个可怖的深渊。她只能将委屈心中藏,佯装不知。这么腌臜之事,余儿何错之有,为何让她的女儿承受这些。还有顾家三郎,那么个优秀的小郎君,如何下得了手。 ‘娘娘使不得。’忙欲扶起她,她摇头痛哭。 ‘大监,什么都瞒不过你的,你如何也比我这个深宫妇人有权势c有耳目。余儿,我只有余儿了。桢儿。。。郎中说,活,活不过十六的。’闺中与堂叔家的五妹妹最要好,借着回长安进宫看她的档口,带了从宫外寻得的女郎中扮了婢女混进宫来。 她这才终于明白原来桢儿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娘娘放心,没人知晓小殿下去过冷宫。奴才,也不知。”一字一句的缓慢说着,这是承诺。 —— 桦绱欲起身,却被太子妃按住:“余儿,你要做什么?” “我不能在这的,母妃我得去求皇爷爷,救他们。”欲哭却倔强的忍住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们还在狱中,我不能见死不救。”之凝c施琳c江玦哥哥,还有顾琰羲,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余儿。”太子妃不忍,轻唤道,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知道,母妃,我不再奢求他做我的驸马,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看他等死,我做不到,求您了!好不好。”皇爷爷杀了他的父亲,父王定了顾家的罪,她有什么脸做顾家妇。 “余儿,太迟了。”颤声的说道,忍不住抱着桦绱,这实在太过残忍了。有些说不下去,只能抱着女儿娇小的身躯默默垂泪。 “什么太迟了,母妃,你在说什么。”右耳里面尖锐的痛,一下一下震颤的骨膜。桦绱忍住不适,努力分辨声音,一股不好的预感,拧眉茫然的问道。 小城子扑通一下跪下身,带着鼻音说道:“殿下,顾公子坠崖了。” “什么?你说什么?”他们怎么,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听不懂了。 “昨日晚,顾公子一夜未归,派人去找,出宫一路南行出城。。。在崖边,找着尸首了。”小城子瞧不得殿下难过,一边哭一边回话。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骗我,母妃,假的对不对?假的,是假的。你故意不想让我去,对不对。”桦绱半跪床上,疯狂的喊着,眼泪汹涌而出。 “余儿。。。”太子妃欲上前抱抱她,她一把揪住她的衣袖,死命拽着,嘴中唸唸,‘不可能,这不可能’。 桦绱突然一声苦笑,带着满脸的泪痕,仰头看着太子妃,悲切的说道:“是我害死的!母妃——是我害死的他的。。。” “余儿,谁都不想这样的结果。”别再折磨自己了。 “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是我”哽咽的发出变了调的声音,是 她!神情那般的悲怆。 “母妃,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去冷宫,不该去的。” “父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他,皇祖母。。。他们俩”桦绱黑白分明的眼眸布满血色,失了往日耀眼的神采。 “住嘴!”太子妃厉呵,神情紧张不已。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容又心下不忍,一时语气转换不过来,冷声说道:“余儿,你。。。你胡说什么!” “没有,我没有胡说。是他们”话没说完被母妃的手捂住嘴,眼角紧张的瞥了眼四下的宫人,虽说都是心腹,然宫中的草木都长耳朵的,大意不得。 “忘记你看到的,余儿,忘记!不许再说起半句!”太子妃难得动怒。 “母妃。。。”桦绱怔怔的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我怎么教的你,不能多说一句话,看到也要装作没看到。” “母妃,你。。。” “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原来您知晓。可是您一直装作不知?”桦绱神情瞬间平静下来,直直的望着太子妃,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好一会,盯着母妃躲闪的神色,回道:“母妃能忘,我却忘不了。要怎么忘,怎么可以忘?是他,替我引开的暗卫!死的本该是我才对。母妃,我要怎么忘记救命之恩,您教教我?” “母妃,您听到了吗?该死的是我!” 第六十九章 修罗场 “余儿。你”一窒,若是能将这份痛她代替受了,该有多好。抬起手想要给她擦干眼泪,却又忍住。她活的自私,不能让余儿去冒这个险,即使顾家小公子有恩于余儿,可是她不能心软,不能让前殿起疑。攥紧广袖下的双手,跟身后一干宫女内侍吩咐道:“公主累了,服侍她休息。” 太子妃看着小城子与兰芗面面相觑,没有动作,不由得大怒吼道:“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想看着你们主子去送死!” “母妃,不可以。顾琰羲走了,但他还有家人,我不能不管不顾。”看出母妃的意图,桦绱摇头哭求。 “傻孩子,你就算一命抵一命,他还是活不过来的。顾家要灭门了,你改变不了什么的。”因为什么变成今日局面,她也不知。但圣旨已下,诛杀本族,男子年满十四一律斩首,明日巳时即刻行刑,已成定局了。 “余儿,来不及了。” 任她哭喊,母妃无动于衷。宫人将她拖拽着推进门里,昭阳殿厚重的宫门在她面前缓缓关上,最后那缝隙中她看见兰芗被一婆子摁倒在地,海棠姐姐被拽下台阶,险些抢倒,她二人刚刚欲帮她逃跑。小城子亲手将门合上,愧疚的不敢抬头看她。 雕刻着祥云的青铜锁“咔嚓”一声合上,那声响动将她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扼杀了。 听着尖锐的呼喊声以及拍门声隔着殿门传出来,太子妃不忍得背过身,仰望乌黑的雨夜,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冻得打哆嗦。苍天,各位神明,若是将来这份罪责要算到一个人身上,只祈求不要牵连我的孩儿。所有,我都一并承担,心中暗暗起誓。 —— 夜空像罩了块巨大的黑绸,伸手不见五指。雨下了一整天,路上积满了水泽。夜风将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响个不停,路边零星亮着的灯笼,被狂风吹得凌乱飘摇。空气潮湿氤氲,天气真是糟糕透了。 大理寺的正门大开,上千名侍卫整装待发,还有临时调过来的十二卫所侍卫。正厅肃穆,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拧眉垂眼,不言不语的坐在那。与他平起平坐的那位大人面色白净,无喜也无怒,倚靠着一旁的扶手,低头把玩着左手的玉扳指,可不就是国舅大人陆铭远。下首依次坐着几位大人,面色各异。 一片松木火把细雨夜风中燃烧,油脂噼里啪啦的作响。等,等老天开眼,明皇息怒。 “左大人,开始吧!”陆铭远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中的玉扳指催促道。 唉——心底重叹一声。左大人起身出正厅,立于石阶上,心情万般沉重的说到:“走吧。” 马蹄踏着泥泞奔驰,水泽飞溅“哒哒一哒哒”一声声像是催命之音。 一个时辰后,施家如同人间地狱,惨叫声此起彼伏,黑夜中尤为清晰。 顾家 正厅摆着灵堂,挂着‘奠’,正中央停放着两具棺椁,有人尸骨未寒。四周一片黑与白,肃穆压抑。有僧人念着经文,祭奠死者,以慰生者。 本是只摆了顾家嫡出的三郎灵位,不过一日又添一具灵柩。顾三郎昨夜走了,失足坠崖,尸首寻回来,摔得面目全非。顾夫人哭晕了两次,还没从丧子之痛中缓过神,今一早,顾家家主,前御史大夫顾鸿雁胥门口被杀,顾家祸从天降,都没缓过神来。 堂内不曾有外府人吊唁,都是自家亲眷仆从。伴随着哭泣声,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以至于左大人念完圣旨,众人都无太大情绪波动,每个人脸上有着对死亡将至的坦然。 顾太傅历经儿孙骤然猝死,恍若大病一场,颤巍巍的伸手接过:“臣,谢主隆恩。” “太傅,可还有话?”左大人低首掩泪,抖着声问道。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无话。” 江家大院一室灯火通明,饶是蜡烛点的再多,夜终究是夜。 江家老太君端坐主屋前厅正位,闭着目,手里捻着一串透亮的翡翠佛珠。膝下依次坐着c跪着江家子嗣和女眷。满当当的一屋子人,神情肃穆,却无一人懦弱哭泣。江家人儿时便立誓誓死保卫疆土,守卫宏国子民安乐,早就做好随时战死疆场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一腔热血换得今日结果。 女眷多,男嗣论起来,还是后院祠堂牌位更多。 角落里,“娘,我饿”奶胖的小脸满是委屈,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怯怯的瞅着年轻的妇人,孩童年幼不懂忧愁,不知将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 杜家 “夫人,其余三家已被围住,现下恐怕要来咱们这边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夫人——一”崔妈妈忍不住焦急的喊: “你要撑住了呀,保住身体,还要您主持大局。”魏夫人下午派人好不容易带信过来,街中午就封了。信中说切莫要让夫人撑住了。魏家老爷在宫中领着一干老臣太极宫外求皇命,还给端王妃去了信,放宽心,会有转机的。 “唉,躲不掉了,也不能丢了气节。”老爷走了,今儿的事,才将尸首运回来,灵堂都没来得及摆全乎,她坐在这椅子上,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临街万家灭门之时,听说那群持刀的野人,闯入后院,跟妖魔似的对着女眷丫鬟,极尽欺辱。若只是搜查还好,可是现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听天由命。 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杜夫人双手麻木抖个不停,努力交握在一起,指甲深陷皮肉,却试不着一丝疼痛,脑中一片空白,神情空洞的瞧着一旁的桌案。之凝,她的凝儿,她那千娇万宠的女儿啊!难道要经历这些。不,不可以。 “老天爷啊,怎么,怎么这么残忍,我杜家到底做错什么了什么,要遭受这些。。。”眼前昏眩,一下站不稳,跌坐回椅子上。 崔妈妈急忙上前扶住,给一旁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进内间取了一小瓶清油,给了崔妈妈便转身退下。妈妈拍着夫人的后背,一边将清油递到夫人鼻子下,一边哀切的说道:“夫人,可要撑住了,万不可倒下。” 69——2 一声哀叹,一行清泪,杜夫人姣好娴静的面容泛着苍白,咬着唇请轻唤了句:“妈妈。” “夫人。”见已清醒过来,蹲下身,握紧夫人垂于身侧的手,柔嫩白皙,一生锦衣玉食,从贵门千金到一品诰命夫人,不曾受过一丝委屈。可今后,如何是好。 “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眼神木木的瞧着角落,轻声说道。 “夫人,你”瞧着这般光景和神色,崔妈妈心里打了个突,怕不是,不敢想下去,急切地喊了声。 “妈妈——”突然高声一喊,打断了崔妈妈的话。 “夫人,可不能做傻事啊,您可是府里主心骨啊。”崔妈妈如何不紧张,夫人是她看大的。从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到誉满京城的待嫁小姐。姑爷又是那般的经纶满腹,才华斐然的贵公子。与小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一双璧人。多好的一段姻缘,生儿育女做诰命夫人,一生顺顺遂遂。小小姐又人中之凤,自小做六公主伴读,常侍宫中。说句托大的话,就是王妃也是想象得了的,可是,可是却偏偏遇了这样的事。 “我自是知晓。”神情淡定,恢复了往昔的矜贵端雅。 崔妈妈迟疑了下,起身向外走去,关门时,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最终没有说什么,将门关上。 杜夫人抬手将泪一抹,咬牙撑起身,快步进了寝室,打开衣橱暗格,拿出一把上雕刻古朴纹路的钥匙。他家老爷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告诉第三人。这是杜家的命,玩笑不得。’ 转身从紫檀木梳妆台抽屉下面拿出一把匕首,不过手掌般大小,拔出剑鞘,烛光下泛着冷冷的光,锋利无比。闭上眼,一行清泪涓涓流出,道不出的痛。再睁开眼时,眼神坚定。合上刀刃,掩于袖中。去外间圆桌底下搬出一小坛桂花酿,起身向屋外走去。 崔妈妈看着夫人打开半掩的门,那憔悴颓然的面色,像是老了十岁。“我去看看小姐。” “夫人,您忍心吗?”崔妈妈看着酒坛,上前一把拉住颤声劝道。 顾夫人悲苦的仰头看着乌黑一片的天,努力将泪水逼回去:“。。。我不忍,那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但。。。我是个母亲啊,我怎么忍心看着她。。。怎么忍心。我会陪她一起走。” “求您了,夫人。”崔妈妈跪下身,双手合十,掌心搓动,苦苦哀求,泪水交纵脸颊:“再等等,说不定还有转机。小姐,小姐才十二啊!夫人。”扑跪上前死命拽着杜夫人的下裳,不肯撒手,最后直接抱着杜夫人的腿,试图用重量来牵制。小姐是曾小看大的,京城闺阁女眷无一不知,杜家有女貌美多姿,才情斐然,夫人,如何忍心。 “妈妈,我何尝不知,何尝——忍心——”瘫坐在地,哭的撕心裂肺,毫无形象。 “夫人,禁军来了,夫人,怎么办。”刚刚出去的丫鬟失了礼数的冲进院,惶恐不安的失声说道。 “小蹄子,没个规矩,平白让人笑话。”崔妈妈抹了把脸,厉声喝诉。 “妈妈——别拦我了,要来不及了。” “。。。夫人,奴陪夫人一同去。” 雨停了,杀戮却才刚刚开始。 杜家嫡长女闺阁,满室清雅细致。 “阿娘。”杜之凝立于床前,面容有些苍白,一身素衣。十二岁的姑娘就像含苞待放的青莲,美的令人心颤。家中突遭大故,母亲下午便不再让她出院。她心中因父亲猝然离世而悲痛不已,思极昨日与父亲种种和乐画面,不能自已的哭泣。 崔妈妈将桂花酿封打开,边哭着边在墙外撒着酒,又不小心将酒撒在衣衫上,却也无暇顾及了,总归是一死。 “阿娘,出什么事了。”杜之凝知晓母亲伤心,不敢再哭泣,她要守在母亲身边做她的依靠。 杜夫人摇了摇头,细细看着女儿的小脸,真真是花容月貌,美得令人难以移目,再多看一眼她的宝贝女儿。 “娘你别哭。”止住啜泣,伸手给杜夫人擦着眼泪,其实几个月之前,她便从父亲c长兄的谈话和神情中感觉出一二,朝中有诸多烦心之事,只不过没想到这么严重。 “好囡囡”双手捧着之凝的脸,仔细擦着女儿的眼泪。 “咳咳。”之凝身后的贴身小丫鬟惠旼忍不住咳嗽出声,走出内间,被窗外烟火一片惊了一跳。 “夫人,外面走水了。”有滚滚浓烟透进来,还有张牙舞爪的火舌。远处隐隐传来婢女的尖叫声,惠旼以为是这火势引来的人。 这群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的畜生。看着前方的女儿,她的女儿,满长安都在等待她的绽放,可是偏偏。。。她的之凝决不能让那些 肖骁之徒所觊觎,决不能被他们肆意玩耍,侮辱。她那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纯美的就像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儿。 抱着女儿小小的身躯,心如刀割。前院隐约传来争吵,惊慌的呼喊声,好像越来越近。。。这具娇弱幼小的身躯,还未发育完全。十二年前,当她第一次抱着她,她那么娇,那么软,那双眼睛瞧着自己的时候,好像什么痛疼都忘记了。 冰冷的尖刀划破如同上好白玉的纤细脖颈。 “啊——”尖锐的剧痛传来,不过一瞬眼的功夫,血便像泉水喷涌而出。那样急,那样快,手根本捂不住,温热的血液汹涌流出,溅了满身。疼痛渐渐剥离,之凝意识也越来也涣散。娇弱的声音问道:“母亲。。。为什。。。”仰望着,却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咳咳,小姐!”惠旼打不开外门,被人从外面挡住了。烟又重,听到闷叫声,急忙回内室,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跌坐在地,后急忙连跪带爬上前捂着小姐的伤口。 杜夫人紧紧抱着倒下的小小身躯,撕心裂肺的喊着:“凝儿,我的儿啊,我的心肝肉。”尖锐的痛,从胸口传来欲将她撕裂,痛意蔓延全身。怀中这双大而明媚的眼眸水汽氤氲,却没了昔日神采。她亲手了断了女儿的性命。 “别怕,别怕,凝儿有娘在,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凝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别怕,娘陪着你一起上路,我的孩儿”惠旼察觉杜夫人的异样,原来刀早就没入胸膛,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 第七十章 活下去 浓烟滚滚,杜家夫人盯着小丫鬟的方向,死不瞑目。 火势越来越大,灼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涌入,惠旼手里攥着把雕刻着繁复纹路的钥匙满身是血的坐在那里。钥匙一边系着红绳,猛然将红绳往脖颈一套,塞入衣领里。一咬唇,霍然起身,奋力跑向里间,将木桶里的水舀起从头倒下,尔后踩着梳妆台的桌子从冒着火的窗户跳出,落脚没站稳,栽了个跟头,沾了一身泥。 被抄家的罪臣府宅走水,有谁会在意呢?都忙着搜刮财物。 这些官兵最愿做这抄家的美差,顺几个宝物钱财够几年的花销。可今夜,这几家虽百年大家,可真称得上是清官了。 内院里一年轻的侍卫,本因没抢着个银子而遗憾,却在杜家大小姐被烧毁的浴桶下捡到一枚玉镯,急忙揣怀中。只一打眼碧绿的色泽,散着莹莹的光,一看就是好物。 树后娇俏的丫鬟满身是血的呆坐在一旁,脸上大片的血污遮了本来的面目,身上还是湿的,沾了土,狼狈不堪。一名有些年长侍卫到底有些不忍,另一个倒嫌她晦气,不过是个半大姑娘,又不是主子,也就没管她。那个年龄大些的侍卫瞧这小丫头不过女儿大小的样子,于心不忍,让她坐到树后背阴处缓缓神,不曾想,却让她死里逃生。 走的时候没人注意这边,两个卖茶水的妇人,瞧着官爷都走了,正准备收摊回家。不料想瞧到树后蜷缩昏迷的小丫头,急忙将推着大箢篼的车到树前,将人遮住。取了车上放茶杯的毯布,将人兜头盖住抱上小车罩严实,附耳对丫头说道:“娃娃,你命大,没被官爷们抓走,人说那大狱里可是人吃人的地方,你又是个女娃娃。。。去那里可有命活?”二人推着车一路匆匆离开。 终究会天明,只是这一夜格外漫长。 立政殿 “什么顾家三公子坠崖,什么抄家?西市斩首?你们在说些什么!”八皇子陪着陆后用完膳,回偏殿休息之时,听到两个小太监的对话。 “成儿?不是说要小眠一会,跟群下人置什么气。”有小太监来报,殿下知道了,陆皇后骂了声废物,匆忙起身赶来。斜睨一眼,跪了一地的内侍,敛了神色陆后提裙迈步进殿。 “母后,是哪个顾家?”八皇子李乾成直直望向陆后,眼神犀利。 “成儿,你别管,你只要乖乖的待在这里就行了,这几日是多事之秋,你别添乱。”陆后急忙上前,走到李乾成面前,拉着他的手腕。 李乾成眼神怪异的望着陆后:“母后,你晕倒这事是假的吧!”前日晚母后晕倒,他匆匆赶来,倒的确神色憔悴,太医忙着问诊,他担忧不已,便待在这边偏殿休息,不曾离开母后宫殿。入夜命小林子回去拿些所需东西过来,他在这小住几日,却被拦下。就觉得蹊跷,不过最后母后派人她的人去取了。 母后身体抱恙,他也没细究,现在想想,便瞧出端倪。 “成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和母后说话。”陆后捂着胸口,表情愕然。 “殿下,您冤枉娘娘了。”丽娘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难不成是顾太傅家,母后你说话呀!”他不想再争执,回到正题。 明明前天下午才在一起,后来北辰与桦绱不知所踪,不过想来是桦绱那丫头的鬼点子,不知勾着北辰去了哪里‘花前月下,私相授受’去了,他还抱怨了几句,给他俩打掩护。 “殿下——”丽娘欲再说。 “闭嘴!”眼中厉光乍现,睨着这个宫女,她太过多舌了。 “成儿,你不必知晓。”陆后脸色难看,眼神躲闪,转身不予正面回答。 “母后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不能知道,桦绱知道吗?”李乾成接连追问,从母后躲避的眼神,他便肯定,是了,北辰出事了。怎么无人告与他,李小余呐?她怎么样了。 “母后你不说,儿臣自己去打听。”若这些事是真的,他不敢想象,现下耽搁不得,转身欲出大殿。 “站住!你哪儿都不能去。来人,将八皇子带回偏殿,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去。”六七个高大的太监围上来。 “母后!北辰是儿臣的挚友,是桦绱的未来夫婿,你怎能让儿臣置身事外。”八皇子奋力反抗,可终抵不过人多力壮,被架着胳膊回偏殿。 “放开,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皇子无理。滚!” “哎呦——”此时卓桉打探回来,远远看到殿下和小林子被人簇拥架着前行,赶来一个飞踢,侧摔,剑柄腾空挥起将这群宫侍打倒在地。到出手的李乾成一拳揍在左边这个宫侍太阳穴上,将人揍晕过去,与卓桉脚不离地的离开。 “启禀娘娘,八皇子他刚刚离开,瞧着是要出宫。”小太监匆忙进来回禀。 “一群废物,还不赶快去追回来,要是我儿闯出什么祸端,本宫定不轻饶你们。”陆后一拍桌子,恼怒诉叱。 “是,奴才遵旨。”连滚带爬的领命出殿。 太极宫前,一干老臣早早跪于门前,听说明皇不曾出过正殿。 六公主李熙毓也跪在殿门外,被雨水淋得衣衫裙裾全贴在身上,好在披着斗篷,小脸冻得发青,头发随意束在身后,也无暇顾及。 “吱嘎——”一声宫门打开的声响,让冻得发木的人霍然抬头望着,满目希冀。只见御前大太监薛立仁举着明晃晃的圣旨,疾步走出来。 六公主急切起身却扑倒在地,腿麻的已经站不起来。也雇不着疼,爬起来,冲着薛公公恳切的喊着:“公公,求您了,快一些,再快一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时辰走的慢一点。 薛立仁脚上不停,侧首一点头,翻身上马,身后的一干侍卫紧随其后,一行人驾马飞驰于大道,朝西市狂奔。 李熙毓活了这么大从没像今日这么无助c狼狈c无能为力过,求上天眷顾,救救他们吧!皇兄,你为何还未归。没撑一会,跪倒在地。 天亮了,桦绱倚着宫门坐了一夜,浑身变得酸软,一会如同坠入三九寒冰,一会如同三伏之天。铜锁开合,她也彻底坠入黑暗。 70——2 再次醒来之时,已物是人非。 西市的血,入目的猩红,大雨几日未停。听说行刑场上血多的暴雨都未冲刷干净,血气冲天,弥漫四周,场中恍若有悲戚声回荡。 “。主,。。。。粥。。。”只看见宫人的嘴在动,和零星传来的微弱声音,那么遥远。 “瑜儿别折磨自己好不好,都是母妃不好。”母妃握着她的手哭的泪水不断。 桦绱盯着床顶不言不语。 海棠偷偷一人跑出去,在贤妃娘娘宫门口犹豫着如何求见,正巧六公主穿着武服匆匆出来,好像急着去哪?面色肃然。 “海棠参见公主,求求公主,您去看看我家主子吧。” “桦绱怎么了?”海棠将这几日的事挑重点说了说,六公主心下了然,难怪不见桦绱,事出紧急她未来得及去东宫寻她,原来被太子妃娘娘关在东宫。也是,顾家出事,顾琰羲坠崖,桦绱比任何人都悲痛。 “求公主劝劝我家主子吧,铁打的身子也就熬坏了。”海棠说着跪下来。 六公主上前将海棠扶起,二人一起去东宫。 “桦绱。。。”李熙毓心跟着揪了起来,震撼所看到的。才五日的光景,怎么能瘦成这个模样,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出道道血痕,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就像只有一具驱壳了。人没了活下去的意志,便只是行尸走肉一般。 太子妃娘娘去看小殿下了,刚刚才走。奶娘心中唏嘘,也是不容易,两个孩子皆生病,看着娘娘也是摇摇欲坠要垮了一般。 “桦绱。”声音放的更轻,有些哽咽得喊不出声,又怕惊吓了她。 海棠走过去蹲下身,双手小心捧起殿下的手,冰的冻人,用手搓着试图 焐热些。抬头轻声道:“公主,你看谁来看你了。” 眼眸有些晃动,缓缓低下头,本就大的眼眸显得更大,布着血丝。里面倒出海棠的身影:“公主,六公主来看你了。” 桦绱看着海棠,看得仔细,却没有任何反应,海棠的眼圈渐渐红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公主。。。求您了,别这么折磨自己行吗?您就是难过哭出来也好啊。”依旧没有反应的看着海棠泣不成声。 李熙毓上前伸手搭在桦绱的肩膀上,桦绱这才转过头向上看,她俯身轻声问道:“桦绱。。。你还好吗?” 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半天:“。。。小皇姑,我右耳好像。。。听不清了。”声音沙哑的像是撕裂的锦帛,粗哑难听,干裂的嘴唇只因这句话撕裂得更厉害,渗出一道血珠。 李毓熙只觉得心像是被刀划了一下般的尖锐痛疼,身体如同被抽去筋骨般的无力。“。。。”连话都说不出,只上前,一把抱住桦绱,紧紧揽 住羸弱的身体,抚着头发,哽咽的什么都说不出,不一会便上气不接下 气的哭泣。 眼泪不仅仅是因桦绱,还有那群昔日的挚友,青春鲜活的生命,才几日,便天人永隔。之凝,那尸首,都烧的不成人形了。漆黑缩着如同一段枯木,被搁在园中废墟之中无人问津。 这罪名无论是真假,先搁着不论,只说这群妇孺,还有襁褓中的婴孩,何错之有。就怕有人翻案般的急欲将人处死,这群丧尽天良的妖魔。连缠绵病榻的母妃都看不下眼了,给她银两,先命人将尸首安葬了。 入了夏,天气湿热,放不了一日便有了恶臭,招蝇蛆。 海棠坐到一旁,捂着嘴无声的哭泣,身后的宫人低声抽泣着,寝殿里沉寂而哀伤。 不知哭了多久,渐渐平复情绪。 李毓熙从袖子里掏出淡绯色锦帕,接过小宫女刚倒的半杯水,沾了沾水,将锦帕一角打湿。附在桦绱的唇瓣上,捂了一会,锦帕拿起,上面已沾染血污。从袖笼的布袋里拿出一个铜钱大的玉罐,扭开盖子,用小指从上面摸了一层无色口脂,抹在桦绱唇上,动作轻的不能再轻了。 “桦绱,活下去,你得去救顾家遗孤。” 憔悴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情,空洞的眼眸,有了一丝微光:“。。。谁?” 四家男子年满十四岁以上一律处以极刑,斩首西市。只有江家命大,等到了圣旨,活了下来。 一时坊间盛传,杜家嫡女杜之凝性情刚烈,还未抄家便与杜夫人自焚闺阁之中。 施家嫡女施雯,跳了湖;又另有一闺女,被人拖拽时,撞破了头,没熬过当夜;另有哪家女儿本就感染风寒,惊吓过度,昨夜走了云云。 有人死了,有人疯了,还有人在等死。一刀毙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死 亡何时将至,与其说摧残身躯,不如说是活下去的意志。 杜家无一人生还,即使消息捂得再严,也传出杜家大郎媳妇不堪其辱,撞柱而亡的小道消息。顾家余有顾笙歌和顾烟萝俩姑侄还强撑着一口气,施家几位侥幸活着的女眷以及襁褓中的幼子。这三家未满十四的男孩,共八人,狱中死了一半。巧得很,其中缘由不必明说,也能猜出七八分。 入狱四天了,这四日真是如四年般的难熬。圣上的怒火被刷不完的血水灭得差不多了,江家被贬为庶民,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桦绱,只有你能救了她们。”桦绱受封,有了侍卫长和一干侍卫队。等皇兄回长安,她们等得起,可狱中的人等不起。 “怎么救?”海棠拧眉问道,都在牢狱,如何救。 “我,思来想去,除了去狱中,想不到它法,然而”太过冒险!男嗣与女眷分开关押,人太多无法。 男嗣在大理寺,有大理寺审理,左大人为人刚正,她们倒不担忧。可是女眷和幼子怎么办?刑部,可是廖大人审理。从目前所剩无几的家眷来看,怎么个审法,就是个未知了。 “就是。。。劫狱,也要。。。救出来。”嗓子失音,发不出声,说的吃力,却目光坚定不移。 第七十一章 殇离别 铁打的人也是要休息的,这群狱卒轮班站岗,入夜守职侍卫自然比白日少些c散漫些。第五日了,就是吃人的厉鬼也累了,收起爪牙,餍足的睡去。几个狱卒地牢口吃着下酒菜,饮着小酒,相互啐骂闲聊: “哎——,你说咱这几日加班加点的,何事能完事?” “谁知道的,太子不发话,陛下又不下圣旨,拖着呗。”听说龙体不豫,不知真假。 “完事?等到死绝可不就完事了。再说,这几日,哥几个也寻着味。睡了几个丫鬟,想不到大户人家的就是下人,也比别处的有滋味。”那白嫩嫩的身子比窑姐诱人多了。 “啐,哎——”一双贼眉鼠眼浑浊不堪,低声说道:“那处关的可都是主子,你们敢不敢。”猥琐的跟对面三个狱卒递了个眼色,满嘴说着淫秽之语。 “别惹事了,都有外亲,不是前日几家还递了银子打发来看了。”一旁有个身量瘦小的,不愿惹事。再者家中婆娘管得严,他也不大好女色这口,不如收银子好。这几日,他们可都发了笔横财。 “切,你怕不是不行吧!别理他,是爷们跟着我走,我老史这辈子还没睡过帝师的孙女,今儿别说受罚,死也值了。” 桦绱手握太子令牌,一路畅通到了刑部地牢。可是越往里走,便听到有女人尖叫声,男人咒骂声传来,夜中尤为凄厉。 四个狱卒被制服在地,其中有一人眼睛扎了支簪子汩汩流着血,衣冠不整。而不远旁躺着上衫半退的女子,面上痛苦,眼睛睁得老大,腹中被一类似匕首的刑具捅了不知多少下。可惜,她们只晚了一步。 桦绱走上前,解开系带将披风盖在这女子的身上。这是顾家大郎的媳妇,听说入狱那日吓疯了,这群畜生!眼中像是染红了血,桦绱疾走到罗廷旭身前,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刀。 刀在左臂划了一道,手下的狠了,血没一会涌了出来,湿透了锦袖:“今日。定要带。她们离开。所以,他们。必须得死!”桦绱说的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却极清晰的传达。 刺杀皇族,罪不可赦,她只能想到这么个理由。 飞溅的污血,沾染了她的素袍。双手抖着握紧这柄刀,刀尖滴着血,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无人动手,那她便动手,她先迈出这一步。她在逼罗廷旭,可是她别无它法。 这便是开始,罗廷旭眼中有动摇。一闭眼,咬牙接过桦绱递过的刀柄,侍卫得令,将前方欲逃跑的狱卒当胸劈倒。地牢入口被他们封锁,里面的狱卒二三十人,一个不留,也算为忘死的生灵报了仇。 劫狱这种事,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好。狱卒砍伤了她,她把他们杀了也变得合情合理了。借此将父王与刑部私自用刑一事传出去,事情闹得越大,才有救她们的把握。 地牢深处,一间漆黑阴暗的牢房,比着墙蜷缩着的两个娇小的身影,桦绱一身血污走近角落,一个与她一般年纪,一个不过是黄口稚童。 “笙歌,没事了,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们了。” 想将所有人救出去,是不可能的。施家当家主母虽面上憔悴,发髻凌乱,却高声说道:“殿下不必愧疚,这份恩情老身心领了。能活一个是一个,顾丫头走吧!” 桦绱不敢回头,不敢看那些人的眼睛。有人哆嗦着想出声向她求救,施夫人的一句话才忍下。 门口分道,六公主让桦绱带人先走,她会命人将顾家媳妇大殓安葬。烟萝哭的凄厉,只喊娘亲,罗廷旭扛起强行出门。 太极宫甘露殿 “陛下,长乐公主带着太子殿下的令牌到刑部地牢劫狱了,杀了当值狱卒,把顾家俩嫡女带走了。”书房中央,刑部尚书廖忠显弓身回话。 太子坐在殿中拧眉听着,桦绱拿了他的令牌? 刚刚廖大人形色匆匆的进宫求见太子,偏偏太子在陛下殿中,等了一会未见出来,便打发小太监递个话,不想被陛下瞅见了,让薛公公将人带进去。 “知道了。”明皇背着烛光说道,面上瞧不出喜怒,太医跪身榻前诊脉。 一旁垂手立着的薛立仁倒是听出陛下言语中的厌烦,不予继续听下去。可是廖大人好像没看出来,还在继续说着国法朝纲,越说,明皇的眉头越加皱在一起,脸上已起怒意,吓得太医头垂得更低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朕下旨,将公主也拖出去斩了!你们才满意!”将手中的一卷书甩了出去,把书房的人惊得脸色大变。 “臣该死,臣不敢。”一瞬黑红的脸色变得蜡黄,廖大人扑通一声跪下身,颤声说道。 灼灼烛光大殿中摇摆跳跃,宛 如帝心,难以揣测。 东宫门口 “来人将这两个”眼神望着抱在一起的小丫头,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一身脏污,哪还有世家嫡女的矜贵模样,想必这几日经受了太多。太子妃眼神躲闪了下,不去看,狠下心说:“送回刑部,将公主关起来。” “母妃,将她们送回去,她们活不了的。”桦绱哭着跪在太子妃面前祈求,声音依然难听,只有气音。 “留下她们!你就活不了了!你父王不会放过你的,你怎么敢呀,余儿。”怎么敢盗取令牌,假传令旨;你怎么敢,劫狱?若是你皇爷爷知晓。。。她不敢想下去。 “母妃,您知道她们在狱中经历了什么?是怎么活过来的。您知道刚刚女儿看到什么?顾家大难,您怎么能让我置身事外。父王”‘不伦’二字她终忍下没说出口,一眨不眨的盯着母妃,眼泪盈目:“您让我当没瞧见,让我忘记!母妃,您怎么能如此寡情,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我这都是为了谁。”太子妃悲切的说道,这些事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 “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和桢儿,可您又护得了谁?如此懦弱!到头来您谁也保不了。”邢嬷嬷在她刚醒过来的那会,跪在她的床前求她体谅母妃心中的苦,她才知晓,桢儿中毒了。毒是娘胎里带着的,治不了。敢在东宫嫡长孙的身上下毒,有几个人能,又有几个人敢?她从前不知,可自从去冷宫那日,她瞬间猜到是谁有这份歹毒,成就那份野心。 “啪——”桦绱头一偏,望着前方汉白玉砖。 71——2 “。。。余儿。。”太子妃颤着手,颓然的说道:“你不在乎。。。可还有你的弟弟,我不能不为他考虑。” “母妃,那是多少条人命?您,数过吗?”桦绱木然的瞧着前方的玉阶,心中悲凉。 “难怪,她有恃无恐的伤害皇嗣;难怪,她一直独占父王;因为您一直都是这么懦弱,任她欺凌,只会一味的退缩。父皇的心您守不住,您的孩儿您护不了。最终,您会因懦弱而一无所有。”桦绱苦笑一声,仰望母妃紧皱的眉头,一直愁颜不展c黯然神伤的神情。她知道她的话会伤到母亲,可是她不能将笙歌送走,她欠顾琰羲一条命。无论是不是因冷宫这件事而起的这场惨剧,父王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她自己,都难辞其咎。 “住嘴,你走!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就当我从来没生过你,再也不要回长安,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你要救她们,好,你去救,不要累到其他人。”太子妃说着狠话,心中却不安。 “母妃,皇姐。。。母妃,你不要赶阿姊。”小皇子行臻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身形异于同龄孩子的娇小羸弱。 “桢儿?童妈妈。”太子妃忙四下找奶妈,昨日桢儿精神头才好转些,怎么让他出来吹夜风。又看到远处灰亮的天际,原来快卯时了。 “皇姐——”小皇子上前笨拙的给桦绱擦着眼泪,可是越擦越多。 “桢儿”桦绱一把抱住他的小小身躯,那么瘦弱,这么小,如何下得了毒手。 “桢儿,对不起,阿姊对不起。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不能看你长大,不能保护你。” “皇姐,别哭,桢儿会多吃饭饭,按时吃药药,会快些长大,保护皇姐,保护母妃。” “好。。。”桦绱泣不成声,心口压抑,说的艰难:“桢儿。。。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保护母妃。。。阿姊,有不情之请,连。。。连阿姊这份。。。一并。可好。” “皇姐,你别哭,桢儿答应你。”说完伸出小手:“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 “谢谢。。。桢儿。。。”勾着小指,对按拇指。 四周下人忍不住掩面抹泪,低声啜泣。远处拐角处,太子良娣娘娘看着这一幕,不禁重重哀叹了声。 桦绱叠手交放,朝太子妃恭敬跪拜,后起身迅速转身。不去看母妃伤心的面容,不理桢儿哭喊的声音,拉起顾笙歌冰凉的手出了东宫大门。 对不起母妃,对不起桢儿。 “殿下。。。”小城子追了上来跪地朝桦绱的背影喊道。 “你别跟过来。”桦绱不曾回身,冷声说道。 “若是愧疚,便。。。带我。。。照顾母妃。。。桢儿” 决绝的背影,上了马车。夜风吹起的车帘缝隙中,最后望一眼东宫c皇城,别了,往昔的时光。 早在劫狱前便让海棠收拾了贵重财物,以备不时之需,不想一语成谶。 本想马上离长安,笙歌需祭拜顾家亡灵,她也有此意,再回长安不知何年何时。 葬的俭朴,城郊荒地。一具木棺,一个坟头。木头做的墓碑,看得人心酸。还是小皇姑派人埋得,好在不至于暴尸荒野。 火焰焚烧纸钱,黑色的纸灰哀伤的飞舞。昔日的辉煌,终究化为虚无。 桦绱从顾家墓碑一一看过,没找到,独缺了他与顾鸿雁大人的。一旁七八个人继续刨空挖穴,给未来得及埋葬的木棺。而不远处空地停着的十几具未下葬的棺材中,有两具棺椁,异常突兀,要比木棺大一圈。随意摆放在最前方,桦绱疑惑的问道:“那是谁的棺椁?” 一时要葬这么多人,长安和相邻州的棺材铺都被包了,还请了几个木匠一起赶做,好多都未来得及刷漆。夏季,天气炎热,这几日又是梅雨季,尸体易腐烂,必须快些下葬。 小皇姑宫中的一个内侍在这负责安排埋葬之事,一旁听到,知晓问的是哪两具,垂首回道:“回殿下,是顾大人及顾三公子的。”殿下与顾家三公子的事宫中谁人不知,可惜了一段好姻缘。 “这两具昨日才从顾府运过来,特地找了马车。本来昨日就能下葬,偏偏盛了棺椁,挖的墓穴小了,是按木棺尺寸挖的,这不今日又再挖大一些。”内侍解释道。 笙歌一听跑过去跪在棺椁前,哭的险些昏倒。 “哪具是顾琰羲的,开棺。”桦绱望着远方,问道。 “殿下。”内侍一惊,四周众人动作皆是一顿。 “我想再看看他。”桦绱说道,嗓音粗哑难听,却有道不出的伤情。 “殿下,顾三公子是坠崖而亡。 听说摔得面目全非,又是最早入棺的,恐怕”尸体已经腐烂,且面目。。。看了徒增伤心罢了。内侍忍不住出声劝道。 “开!”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她都要当面好好与他道别。 随着沉重的石棺缓缓滑落,一具刷着黑漆的木棺被打开,里面躺着盈满她每一个少女情怀的清俊少年。 她高估了自己,在看到静躺的尸首时,她远做不到好好与他话别。桦绱昏眩的坐倒在地,好一会不曾缓过来。 一步一步走的艰难。 顾琰羲,你以后带我去看长安城以外的风景好不好 顾琰羲,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顾琰羲,我棋下的不好,顾太傅会不会嫌我笨 顾琰羲,顾琰羲。。。 顾琰羲,你不是说让我躲在那里。我在等你,可是你又去了哪里? 昔日的英俊的少年变成一具腐烂的尸首,谁能接受得了? 桦绱踩着石头,伸手够着那根立起来的丝带,打着如意扣,挂着明黄彩穗。那上面的玉佩泛着翠绿的色泽,通透莹润。那是皇爷爷夜宴时赐的订婚信物,他二人一直佩戴,为此,还被好些人笑闹。 她带凤佩,他带龙佩。如今龙佩已碎成两半。 一滴泪滴落,掉落在搭于腹上的手上,这只手许是高空跌落,淤血堆积,才显得略微粗肿。与记忆中纤长白皙的手相比,稍显粗厚了些,不过并不明显。 天又下起小雨,好似谁在无声的哭泣。 第七十二章 贵人相助 盖棺下葬,桦绱久坐坟前,情绪怆然。顾家小姐哭晕过去。只得再打道回长安城中,请郎中瞧看。不料想第二日一早,便传来太子薨的消息,手中的药碗落在桌上,桦绱惊得久久未语。 她无法心中无澜的听着这件事,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人世间的情感若是能像绳索一样说断就断,那便简单了。 儿时,上元节。砰砰砰,随着远处的巨响,天空绽开璀璨的烟火,夜空霎时绚丽。 五岁的桦绱顶着肉乎乎的小脸看着前方一大群曼妙的皇家女眷立在前方,笑闹惊喜的看着天边。那时她还矮小,被人群挡住视野自是看不见,气的嘟起嘴。一旁海拔略高的八皇子想了个妙招,抱起她。可是愿望很美好,现实往往很骨感。 八皇子吃力的抱着,桦绱依然只能看到一点亮光。 “李小余,看到了吗?”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余儿看不到。”桦绱失望极了。 他们身后有人看见这俩活宝,可爱的景象活像小猫抱了一只大老鼠。 没一会八皇子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将桦绱放下,累的伸着舌头瘫软靠在后面的门槛上,喘着粗气。 桦绱歪着脑袋委屈的盯着他,满脸的不乐意。徒然一双大手从她的腋窝穿过,桦绱被腾空举起,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多彩璀璨的烟火照亮黑瞳,桦绱欣喜的转头,脆生生的喊道:“父王,你怎么来了。” “孤的小公主要看烟火,父王哪能不来。” “父王最好了!” 父王,为什么?她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她昔日最敬重的亲人杀了她最喜欢的人,一声苦笑,一行清泪。 不足十日,尝尽人间悲欢离合。痛,远不是几句话能言明的。 父王走了,即使再怨,她要去送行,要回宫一趟的,母妃与桢儿她得看一眼。可是将笙歌与烟萝留在这客栈之中,她不放心。于是思虑一番,还是将她二人送到长安东南方的雍州城,入夜,寻了家客栈让笙歌与烟萝住下。 刚下马车,有信使骑马沿街高喊:“陛下驾崩,新皇登基。”远处洪钟长鸣。变故来得太快,路上的行人皆是惊诧不已,跪地高呼陛下。 “听说昨日太子薨,今日天子晏驾,冀王登基。。。”众人纷纷小声议论,唏嘘不已。 桦绱木然的站在那里,好一会不曾回神。想安顿好笙歌,欲急回长安,不料遇到刺杀。 她挡下了那一刀,痛,实在太痛了。后背火烧的痛意令她昏厥,疼的神志不清。 对面茶馆三楼上等雅间,窗户半开,有人目睹了全过程。一炷香的时辰前,桦绱一行到了对面客栈,不料十几个黑衣人房檐上潜伏,伺机下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幕早落到对面的一双眼眸中。 “那人是谁?”空灵的声音悠悠传来,红衣倩影,倾城绝色,如同九天仙娥,美得令人恍神。 “女君,那是宏国太子的嫡女,身后两位是顾家遗孤。”一男子身穿华服,举止潇洒,此时恭敬回道。这边正言语间,楼下刀光剑影,打斗起来。 “听说龙葵商行易了主,今日便做个人情吧!那枚玉佩呢?”一旁侍女将玉佩呈上。 几日前在长安城最大的赌场坊中,有人嚣张的要将自己的玉佩作为抵押,抵黄金万两,那时她在最顶层与赌场东家饮茶。东家听下人来报后,嗤之以鼻,她却笑言黄金万两买下玉佩,钱货两清。买的,正是陆家大公子陆延讯的玉佩,挂着五彩穗头。 刀带着冷光眼看要朝顾家遗孤劈下,有人上前挡刀,刺客一惊收了三成内力,否则那挡刀的小公主必死无疑。 “瞧身形武艺,江湖中人,有专门做这替人杀人赚银子的行当。”想查不难的,他已瞧出点眉目。 “殿下!” “公主——”楼下已乱作一团。 黑衣人一看情形不妙,飞身离开,几个纵跃,消失在视野中。可最后两个,一个起身飞至房檐猝然摔落,另一个是刚刚行凶之人被一强劲掌力震碎心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摔落在地,与此同时有拳头大小的物件也从空掉落,正好落在已死黑衣人的胸前,一枚玉佩,彩穗摊开。 有侍卫上前试脉搏,已死,拾起玉佩“陆延讯,陆家人。” 路边众人一片哗然。 —— “不行,还是先回长安,医药堂的那些郎中终究无法与宫中太医相提并论。”罗侍卫面色焦灼对海棠说道,殿下出了太多血,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担待得起。 “来回的路程虽不远,但殿下如何能扛得住。”海 棠担忧,已派侍卫去请郎中,是回长安,还是先救治陷入两难之中。 “不若我家主子一瞧。”有一娇俏丫头门口高声说道,她旁边有人头戴围帽,一身红衣。这客栈早清了场,罗廷旭亮了身份,公主遇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店家自然不敢推拒。 “怎么敢相信她们。”罗廷旭眉头紧皱,紧盯着她主仆二人的背影。现在他的神经绷得死死的,毕竟刚刚遭遇刺杀。 “等到郎中来,殿下的血都要流干了。”只能选择相信。 烛光摇曳,燃尽最后一滴蜡。血止住了,桦绱醒了。 “几时?”想问这是哪里,背后无法忽视的痛将她的记忆拉了出来,对,遇了刺客。 “殿下,前日傍晚遇刺。”有声音恍若从远方传来。 “你,是?”桦绱爬伏在床榻上,微微抬头问的有气无力,牵扯伤口痛意险些令她又昏厥过去。 “殿下,得活下去。活着,去求圣谕。”红衣女子倾身,帷帽上的层层轻纱垂在锦被之上,声音动听,难以忘却,即使掩面瞧不出容貌。 “怎,么求?” “回长安,朝堂上求。”玉指就像隐隐透着一层釉光,捏着一枚玉佩。 为何要帮我?你,是谁? 像是读懂它她心中所想,带着淡淡笑意:“有缘自会相见。”红衣倩影消失门口,就像不曾来过,恍若梦中出现的幻影。但桦绱总觉好似听过,亦或是见过。 桦绱咬牙支撑,一身血衣,累累伤痕,一步步走向朝堂,求一个圣谕,一个可以让她们活下去的旨意。 她成功了,陆家与廖家交恶,虽朝堂上没到吵起来的地步,然而国舅陆铭远的脸色是相当难看。廖家派的人,陆家背的锅。 桢儿封了崇王,母妃跟着离京。或许为了避免祸端,朝中有父王的势力,桢儿每多待一日,便会让新皇多忌惮一日。为了保全,为了安宁,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桦绱遥遥相望,看着车队消失视野,连走近都会胆怯。 72——2 明皇与重显太子皆已下葬,以绝世人掘陵取财之歹念,丧礼仪式虽盛大,葬的却低调,棺椁何时出宫都难令人察觉。 灵堂依然设立,摆足百日,以供祭拜。桦绱特地午夜前来,人少清静。 大殿寂静,上百列烛光黑夜中摇曳,偏殿有僧人念着经文。桦绱进殿,有人在父王灵位前的青铜香炉上香。 那人青灰丝衫,曳地裙裾,发髻高盘,一身庄重素淡。脸上未施粉黛,有些憔悴,全然没有昔日的浓丽高贵。是陆后,不,是陆太后了。 “殿下,先皇大行,娘娘特地来祭拜,还有重现太子。”门口的一个婢女瞧见她进殿,自作聪明的解释,或许也是在出声提醒! 若是她不知晓缘由,定会被这滴水不漏的谎言给诓骗。可惜她知得真相,这番解释便可笑至极了。 “。。。桦绱来了,听说受了刀伤,怎么不好好休息。你过几日来,你祖父与父王也是理解的。这才几日小脸瘦的都脱像了,如今封了长公主,有了封地,你父王在天之灵也放心了。”陆太后身形一顿,淡定的试了眼角的泪,转过身看着她凄然一笑,面上慈爱的向她走近几步。 桦绱不曾言语,垂眸神色冷清,与她擦肩而过到明皇与重显太子的灵位前祭拜,太子追封穆宗,已大行皇帝之仪下葬。 桦绱身上带伤,这几日又反复发烧,身体打着虚,精神头瞧着不大好。几个跪拜下来,气喘吁吁,一个不稳,扑倒在拜垫上,疼的抽了丝冷气,额前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咬牙站起身来,牵扯背后与上臂的刀伤,隐隐作痛。跪拜完毕,桦绱转身,不料想她依然等在那里,竟未离开。 “你遇刺之事,哀家听说了。特意问了陆大人,这事是桦绱误会了。”陆太后轻声说道。“改朝换代的档口,谁获利?桦绱年少,还想不透。你父王苍然离世,本就诸多疑点,如今你又遇刺,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有心想深说,她陆家平白吃了闷亏,新皇坐壁观战,廖家极不仗义,王氏乐见其成,朝中势力各怀鬼胎指不定都偷着乐。。。陆后看着桦绱还显稚嫩的眉眼,有意引导到她所期想的方向,但桦绱并无停步要听之意,便有些急切的说道。 桦绱脚步一顿,离殿门口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未曾转身,肃然说道:“顾琰曦死了,太后娘娘可知晓?” 陆太后本欲再说些,却不料想桦绱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刚有疑虑,又一想,终究是小女孩心性,情爱大过天。眼瞳一转,盯着桦绱的背影,眼中有一丝狠厉隐晦的一闪而过。怅然一叹,无不可惜的说道:“听说了,多好的少年,竟失足坠崖,成儿还悲伤不已大闹刑场。桦绱,别太难过,保重好身体,等你到了哀家这个年纪便知晓,生离死别是不得不接受的事了。” “所以,娘娘,现在的我还不能接受顾琰曦失足。。。坠崖而亡。”桦绱说的缓慢,目光深远的看着远处天边,即使有人经历莫大的痛楚,经历内心的煎熬,星空就像看不见世间疾苦,依然璀璨。阴雨连绵多日,难得,明日是晴天。 转头直直的望向陆后,眼眸被烛火映亮,却说不出的锐利,隐隐的怒气恨意,被恰好隐藏:“不,是永远不会接受!”嗓音很轻,却满含冷硬坚决。 因为,害死他的人,还好好的活着。桦绱心中默念,而后不等陆太后回话便转身离开,宽大的锦袍衬得身躯更为羸弱。 陆太后盯着离去的纤瘦身影,心底打了个突,道不出的异样,许是她想多了。 “李乾成在哪?” 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见是桦绱问道,都知两位小殿下关系交好。环顾左右,低声回道:“殿下,被太后娘娘关在安仁殿偏殿,已经十日了。” 翌日,安仁殿 有人走进来,将门重重甩上,身后的宫人一惊,将门小心关上。来人逆光而立,不言不语。 “我不吃,告与母妃,放我出去!若是想见我死,便直说。”八皇子几日未进食,在里间气急败坏的吼道。未听见回话,气氛异样,好像有人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起身,着丧服,散着头发,这几日赌气难过被母后强行关在这里,连跪拜父王都有下人跟在左右。 “李小余?”刚想问你怎么来了,看清桦绱憔悴苍白的面色,瘦的有些脱相。顾琰曦,顾家,话忍了回去,红了眼眶。 “李乾成,顾琰曦死了。”桦绱神情冷冷。 “我,知道,李小余,你”别难过。她的嗓音粗哑像是哭了很久,八殿下不知,这已经好很多了。 “他坠崖了。” “。。。桦绱,别这样,谁都不想的。”伸手想去拉拉她的手臂,不想桦绱面 上一僵硬,咬唇忍下痛意。触手的绷带,李乾成诧异的问道:“你受伤了?” 桦绱向后撤了撤手臂,李乾成还是执意捧起来瞧看,动作倒是轻柔,桦绱木然的望着他,继续说道:“知道他为何好端端的会坠崖吗?因为,有人要杀他灭口。” 李乾成捧着桦绱的前臂,一掀衣袖,雪白的绷带隐隐透着干涸的血迹,心痛的皱眉。听她说完缓缓抬头,盯着桦绱的眼睛,惊得眨动眼睑。 “他在冷宫看到了你的母后。。。与我的父王,地上有掉落的腰封,有宫侍给他们送衣衫。”桦绱暗哑的嗓音,清冷的音调慢慢说道,面上未有一丝波澜,可是另一边紧攥的拳头出卖了心中的愤怒。 一句话,如响起惊天雷声,打破平静:“陆后对父王说,成儿也是你的儿子。” 李乾成瞬间脸色苍白,倒退一步,眼神无意识的盯着四下,脑中一片空白。腿打着哆嗦,狼狈的坐倒在地,嘴中念念道:“不可能,不可能。” 桦绱居高临下斜睨着他,继续说: 李乾成,桢儿自幼体弱,以为是娘胎带的病根,不想,竟是中毒。你觉得会是谁下的毒? 东宫多年未出子嗣,诸多侧妃皆无故流产c难产,你觉得又是谁? 你母后有悖伦理纲常,我该唤你一声小皇叔,还是皇兄? 陆后算得一手好计谋,东宫无所出,江山最后拱手给你!因为你的母后罔顾伦理,我的母妃终日郁郁寡欢,夜夜以泪洗面。桢儿他还是个五岁的稚童,却要整日以药饱腹,吃的药比饭还多。 第七十三章 喜帖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桦绱。。。别说了。”低微的祈求,再也没了往昔的矜贵公子的模样 “你母后因权力而疯狂,勃勃野心不顾无辜枉死的生灵,只为登上权利的巅峰。李乾成!我会用我的余生诅咒你们,诅咒你们这些泯灭人性的魑魅魍魉。”声嘶力竭的喊出来。 “即使将所有的证据掩盖,即使把全部的痕迹擦净,我也不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就算有一天,黑白颠倒了,天地混沌了,所有人都说你母后冤枉,我也不会信!因为那日真正看见c听见的人——是我!”窗外有光照射进来,泪水飞溅,阳光映衬格外清晰。 嗓音尖锐刺耳的怒喊:“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是我!那个人是我,该死的也是我!是顾琰羲替我引开的追兵。桦绱心中悲寂的呐喊,泪水溢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桦绱,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拽着桦绱的素服,爬服在脚下,脸上神情痛苦不堪。 “小皇叔?什么小皇叔,不过是”乱伦的罪证!终究忍下,因为心软而愤怒,恨他们,也恨自己。霍然转身,甩袖离开。 桦绱出殿门,门边有一姑娘悲切的望着她。是她的伴读,辛妍月。 那时愤怒欲将她烧毁撕裂,她自然没有深究辛姑娘眼中流露出的别样情绪。 她走了,行尸走肉般的走到明媚日光下,却依然觉得如坠深渊般阴冷。身后的宫门缓缓合上,桦绱最后望一眼东宫,不舍与悲伤占据心怀。 远处有悲歌响起,欢笑声远去,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 两只黄鹂枝头欢快鸣啼,阳光透过茂盛的树林照射下来,忽明忽暗。桦绱看着沿途风景,吹着扑面而来的暖风听着连翘细细念: “殿下身体不好,怎可饮酒过度。这要被海棠姐姐知晓,少不了一顿骂。” 桦绱嫣然一笑,转首,乖巧的说道:“那就别说。”阳光下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殿下!您这是掩耳盗铃,您闻闻你身上的酒气。”即使泡了药浴,再瞧瞧这虚弱的神情,以及眼下的青紫血丝,骗谁呢! “这是一大早给您熬得粥,多喝些,暖暖胃。”念归念,刀子嘴豆腐心。 “昨日吾怎么回的?”状似无意的问道,恍惚间,一道清俊的身影脑中显现,齐大人?可是之后,她不记得了。 “殿下不记得了?”连翘一边倒着粥,一边拧眉问道。 “不记得了。”诚实的交代。 “那您还是不问的好。”因为她也不知晓,只知殿下去了后山,她掐算了时间在路口等待。结果看到齐大人背着殿下远远走来,那画面,说不出的。。。她诧疑,急忙上前,殿下倒好,一身酒气睡得深沉,锦缎绣鞋都掉了一只。 “。。。”桦绱被噎的无话。 马车停了,在公主府门口。府丞王池与海棠等候在外,远远看着,也是面有喜色。 桦绱昨日醉酒,今日虽晴空暖阳却也觉得冷,身后披着锦丝披风。海棠眼尖,一眼便瞧出异常,问道是风寒还是饮酒,桦绱躲不过说了,引来碎碎念叨。 “宿醉!桦绱,就你那酒量。啧啧——”海棠一路念到昭阳殿,从自己园中过来的承荥一进屋就听到了,忍不住吐槽。 她们这些同龄的皇女,数着如今天家大公主舞阳公主李朝歌的酒量最大,当然脾气也是一顶一的不好惹。可是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美人嘛,都是有些小脾气的。 “这几日,忙什么?”桦绱看着承荥气色大好,在她这公主府好吃好喝养的白白胖胖的,欣慰的点了下头问道。 “忙着听云公子唱曲,不想他还有这么个才华。”唱的不比长安‘白梨苑’的名角差,她都惋惜如此才华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埋没。可云公子望着远方,一副看透世间繁华不以为意的表情,竟断了再游说之意。人各有志,恬淡安宁未尝不是福。 “云青弹琴唱曲皆在行,不过——我倒不知,你也喜欢听戏?”桦绱颇为意外。 “当然喜欢了!”她也算半个行家,好不好!为何会爱上听曲,这还得从十三岁那年偷跑去长安说起。 年少贪玩,干过许多疯狂之事,人不轻狂枉少年嘛!带着侍卫婢女就那么无所畏惧的去了心心念念的长安,因架不住小翘对戏剧的痴迷,整日在她耳畔如数家珍的念叨名角戏剧,反正游玩嘛!去哪不是玩?那就去一趟,去哪家?自然是长安最有名的‘白梨苑’!却不想,一听入了迷。 那一日因《霸王别姬》中的一个选段,她对扮演虞姬的伶人心生仰慕,那伶人一颦一笑,一招一式将虞姬这位绝色 佳人诠释的鲜活起来,嗓音婉转,唱功不俗。做了会子京中纨绔,一抛千金博卿欢。也因此,爱上了戏剧。 并且她与颜晟廷就是那次相遇的,以至于此后很多年都喜欢到各地戏院子中听戏,且独喜欢《霸王别姬》。只不过,再也无人能超越那伶人的唱功与扮相,因为在承荥的印象中,那人俨然就是虞姬。 两年后再慕名而去,可惜佳人已逝。脑中忽现那双上翘的眼眸,画着浓重的眼线。凤眼一瞥,眼神直直朝她望来,灼灼桃花面,看得她胸口扑通扑通欢跳。真想看看彩墨后的容颜,是如何妍丽绝色。 桦绱看到承荥一手托着腮,眨巴着双杏眼望着桌面,不知想什么眯起眼睛,一副为情怅惘的模样。她就纳闷了,喜欢听戏为何就不喜欢江二公子呢?明明。。。刚要说,王池进来。手中拿着一封茜色底,用金色画连理枝的信笺。哦?喜帖。谁的? “哦,瞧我这脑子,还是府丞大人记性好。”承荥被喜帖艳丽的色泽晃了下眼瞳,回神自嘲道。 “郡主,说笑了。”王池给公主递上喜帖,低头笑言。 承荥接着说:“淮王世子李行臻二十日后大婚,娶得是如今在郑州做刺史的甄俞明甄大人家的千金,以前就听父王说起过,他两家早有婚约,年岁差不小呢!”两家的婚约结的不易,甄家千金夭折两位,这嫡三小姐终做了淮王家的世子妃。 桦绱莞尔轻笑,是啊!的确差的不小,以前行臻哥哥没少被她们揶揄笑闹,他的小王妃。如今终于喜结连理了,她自是要亲自去一趟。 73——2 同时,江中某艘巨大的船只水中前行,远处水鸟飞向天际,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打破江面波光粼粼的平静。 一青年背手而立在甲板上,蓄着短的胡须,远眺前方。眸光平静,手中捏着茜红色的喜帖。 “父王,父王——”一虎头虎脑的小肉丁脆生生的喊,一边喊一边欢脱的跑来,身后的侍从端着一副老妈子脸担忧的跟着。 “慢一些。”男子侧首,眼神温柔慈爱的看着小小的一团跑到自己跟前。嬉笑着抱着他的腿,霍然抬头,机灵的小模样招人疼。 “抱抱,举高高。”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撒娇的张开小胳膊,让人如何也拒绝不了。 “父王,还有几日才能到宏国?儿臣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李小余和顾琰羲了。”孩子的记忆力都出奇的好,他不过给他讲了两次顾琰羲,他便记住了。 “是啊,快了。你知道顾琰羲?”调整抱起来的姿势,故作诧异的问道。 “儿臣知道,那是堂姐的心上人。”小肉丁骄傲的仰着小脑袋,急切的回道。 “对。” “父王这是什么?”看见父王手中的红色本本,真漂亮。 “这个啊!是喜帖。” 歪着小脑袋,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嘟着小嘴:“喜帖是什么?” “你行臻堂哥要娶妇了,所以给我们寄了喜帖。” “哎——”小小的人儿欣喜的揽着父王的脖颈偷着乐,他知道呦。 娶妇就是长大了——父王说; 娶妇就是要添小娃娃了——小林子说; 娶妇就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卓桉说。 “父王,那儿臣什么时候也可娶妇?”四岁的孩童哪知娶妇的真正意义,童言童语最是惹人发笑。 被孩童天真烂漫的想法逗乐了,忍住笑意说:“璟儿也要娶妇?” “要!”父子二人的对话惹得身后随行的小林子弯了眉眼,终于回来了。阔别故土多年,殿下如今身边有了小殿下,可惜许姑娘难产亡故,否则,多么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 “殿下,顾大人来了。” 天,越发炎热,不过这书房还好。许是园中竹林茂密的原由,又或许今日有风。然再凉爽,也是盛夏时节,身上衣衫越加单薄。垂荡的轻纱帘后,有婀娜纤细的身影立于窗前,发髻高挽,楚腰蛴领。回首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犹如天边皎月,不可亵渎。 桦绱斜倚窗边一角,望着园中竹林在阳光下斑驳的景致,独自出神。身后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微臣收到淮王世子的喜帖,之前曾在淮王封地任过三个月的职,特来请假前去赴宴。”任期太过短暂,也未提及,当初上任匆忙,只为离开长安,被临时安了个地儿补缺。 “嗯,那齐大人交接一下手头工作给赵大人吧。”不过之前就是袁州别驾赵世文负责诸事,管理起来应该称手的很。 门外侍奉的小厮垂头兜手静立,小心翼翼的斜眼瞅着屋内二人。这俩人不知跟谁说话,各立一方,全程无半点交流互动,要不是屋内再无旁人,他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不过,怎么觉得气氛。。。这么尴尬? 最怕冷场,比如——现在。屋内静的仿佛针落地你都能听到声音。 桦绱微不可查的抿了抿唇,出言说道:“那夜,本宫失态了,还望齐大人莫要放在心上。”醉酒之事,颇为尴尬。虽她为君,他为臣,但总归是失了礼数。桦绱皱眉紧闭了下眼眸,面上有些难为情,好在背对身,旁人也瞧不见。 “微臣,不知殿下指的哪件事?”眼睑抬起,漆黑长眸紧盯着前方背立的纤瘦身影,面无表情的问道。 桦绱本就耳力不佳,险些以为听岔了。什,什么?一般不是该说知晓,请殿下放心,臣早已忘却云云。他这是何意?桦绱有些生气往前走了几步,不过瞧他一脸无比正经的问出这句话,到让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殿下,是指得的捧着微臣得脸夸眉眼好看这件事;还是抱着微臣留下来陪您这件事;亦或是公主不胜酒力,臣背您回院落?”好听的嗓音如涓涓流水不断地说着,可是,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能入耳吗?还倾侧了下俊颜,疑问的表情,恍若真的不解一般。 这要是旁人听了,还不得误解了去,抱!陪?他也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全然没有一丝顾忌。 恰巧连翘沏好茶,端着托盘前来,听到这些孟浪的词,一下子风中凌乱了。心底疾呼,她家殿下的清誉啊! 桦绱被噎的无话,经他提醒,乍然脑中显 现几个零星画面,那有些暧昧的氛围即使当时她伤痛不已,可终究孟浪了。桦绱定在当场,反驳的话卡在喉咙,张了张樱唇终究没再说出一句。脸颊爆红,眼神飘忽,眼睑眨动,引得弯翘浓密的羽睫轻颤,多年不曾遇到这般无措窘态的状况了。可是话说回来,他说就说,走过来是几个意思? “你!停。”桦绱倒退一步,忍不住伸手指着他,也不知指的是话还是脚步。 三米远的距离停步,俊颜端着一副十分大度不计较的模样,幽幽说道:“都是小事,微臣并不在意。只不过殿下抱着臣喊别人的名字,微臣不知是回好,还是不回得好?” 她倒是瞧出来了,这人这张嘴忒不一般了。 第一次见面便十分失礼,没给她留个好印象。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同乘一骑,大道飞驰,全然不顾她的名节。偏偏能扯出人命关天c不得已而为之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你堵得说不出他一句不是来。 第二次,她玉佩未寻回,那是御赐c贴身之物,她是女子,被陌生男子盗走,如何不心底膈应。她不过是请他帮找找,不想这人暗喻她插队走后门,骂了她都不带脏字的!人家秉公执法,你能说什么? 这一次倒好,直接理亏将把柄送人手中。依他这脾性这事岂能轻易翻篇,真不知长得挺英俊门面的一张脸,嘴怎就这么不讨喜。真是疯了,那晚她都干了什么?好端端招惹了这么个人,跟他牵扯不清了。 桦绱猛然觉得空气稀薄,屋中烦闷得很,一股热气铺面而来。不必照镜子,也知脸上定是绯红一片,狼狈难堪。这人,真是不会说话得很。 “臣还有一事”拱手作揖,身子都未弯下去分毫,这恭敬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第七十四章 失礼后的尴尬 可是桦绱此时顾不得追究,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急切问道:“何事!” 长眸幽深的盯着桦绱一挑剑眉,唇边莞尔一笑:“隋将军来信,那人的确是在他的麾下,至于犯了何事还未提及,军中之事臣也无权过问。不过派人前来交接,差不多快到了。一会,还要去一趟新渝县。所以正午宴会微臣不能参加,望殿下海涵。” 今日桦绱做东,宴请袁州各官员,明日去潭州走一趟。近日因刘咏之事,她的封地各职位官员走马上任变动太大,新官上任还未正式打个招呼。虽也没有料理政事的打算,但形式上的走动是必要的,为杜绝出现第二个刘咏,偶尔抽查过问一二,以此给他们警醒。这便是此次宴会的主要目的。 这齐大人虽然嘴不饶人了些,可是处理政事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对得起王池的夸赞,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徐太尉浸染朝堂多年,看人眼光锐利透彻,倒是没有看走眼。 “准了。”桦绱答得干脆,越听越开心。嗯,去新渝县极好,最好能马上走。 “其实——臣,明日去——也是可以的。”齐大人语气一顿,行程似是有改动之意。 桦绱立刻端起十分正经的神情沉声说道:“齐大人要以公事为重,一场宴会而已,不重要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桦绱说完与他视线相交,那唇角间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闪而过,衬得俊颜越加英气逼人。怎么觉的他——是故意的呢!许是看错了,也未可知。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得好像是她不让他参加似的,桦绱被黑眸盯得火烧火燎的,浑身不自在,面上才降下的温度又升了起来。 终于走了,顷长的身躯消失在门口,屋中压力徒然消失,四周变得寂静清凉起来。桦绱吁了口气,哼唱着不知名的儿歌,提裙放松心情的往书桌走去,刚走到桌角。一声‘殿下’斜前方传来,惊得桦绱花容失色。一扬手把桌上的笔架打倒在地,攥着心口处的衣服,呼着气,久久未语。这人怎么又回来了!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吓了她一跳。 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眸底染上一丝笑意说道:“臣有罪,惊扰殿下。刚刚忘了给殿下玉佩了,今日便是来送它的。殿下瞧瞧,可是这枚?”纤长的大手摊开,一枚润的滴水的美玉出现眼帘,桦绱接过。玉带着他手上的温度,是温热的。桦绱翻转玉佩正面刻有凤和她名讳,背面是繁复宝象花,玉下面坠着五彩丝线,的确是她的玉佩。 俗话说迎面不打笑脸人,人家前来还她玉佩,她也不好怪罪不是?按下不悦,一双眼眸水亮,似有盈盈秋水笑望着他:“是这块,多谢齐大人。” 长眸染墨,盯着她瞧的深沉,尔后回道:“份内之事,微臣告退。”来去匆匆,到也潇洒。 这一次桦绱盯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果真清俊英气,仅从背影就瞧出英挺不凡的身姿,倒是有傲慢的资本。 门口侍奉的连翘,代殿下送行齐大人出书房院落至门口。郁郁葱葱的小道上,迎面走来一着浅淡青衣绣金线暗纹的青年男子,男子亦是顷长身姿,一看便是潇洒风流人物,一张俊颜极为精致出众。 “云公子。”连翘轻笑问道,又对着远行几米的青年背影高声说道:“齐大人慢走。” 他二人擦肩而过,脚步不停,皆微微侧首,相互斜睨对方一眼。难得有这样容止出众的青年公子一同出现,是极为赏心悦目之事。 两虎争斗,必较高下。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齐大人身姿挺拔高大,容止清俊,英气逼人。周身散发着别样的气质令人忍不住侧目,神秘中带着丝矜傲的贵气;云公子眉眼精致清秀,唇红齿白,偏偏一副厌世的气质配上霓裳华服,令人眼前一亮难以忽视。 若是一定要一较个高下,还是齐大人更出挑些。他的那双眉眼,实在是太令人过目不忘了,如同黑夜中的星辰,神秘清冷,漆黑深邃,令人看不透。 “那人是谁?”云公子状似不在意的问了声。 “啊哦,齐域齐大人啊!”连翘反应过来,云公子长得真是秀气好看,每日都换一身新锦袍,瞧着也养眼。 连翘看着对面的云公子垂眸不言,不知在想什么,出声问道:“公子要找殿下?要不要连翘带话。”云公子从来不到书房找殿下的,也不过问政事。 “不必了。”说完便离开。 齐大人走后没多久,袁州前来赴宴的各官员陆陆续续前来,王池前厅招呼,她得空见了位特别的故人——谢玉生。 二人闲聊,谢大人出言:“殿下,瘦了不少。” 桦绱低首轻笑:“谢大人倒是健壮了。”年少时见 过几次,印象中,清清秀秀羸弱少年,如今倒是比昔日胖了,却不是肥胖,该说健壮才对。 “年少受人欺负,后来拼命练拳脚功夫,却不是那块材料。不过倒是养成了常年清晨锻炼的习惯,都说强身健体,今日听殿下言说,看来也多少管些用的。”自嘲的解释道。 桦绱催他饮茶,靠后坐在交椅上观察,倒是比儿时健谈,或许以前就是这般性格,只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逼不得已,人变得寡言。不过面容变得太多,果真男子变化比女子更大,身形五官若是不说,她还未必一眼能认得出。 “在下对殿下一直敬仰钦佩。”谢大人饮了小半盏茶,放下茶杯,正色道。 “吾?”桦绱惊异,尔后扬首一笑,领如蝤蛴,明媚善睐,气度高雅。摇头笑言:“当不起。” “在枫林书院那段时日微臣心中煎熬,曾想干脆退学,也好过在那被人欺辱。父母对微臣期望太高,本以为寒窗苦读考进枫林书院,就等于迈进朝堂半步。却不想,一个寒门子弟在那群簪缨世胄甚至皇家子嗣中是那么的突兀怪异,格格不入。但也有诸多正气学子,多次向微臣伸出援助之手,殿下便是其中之一。昔日给微臣解过围,有次臣被陆延讯c刘才青他们欺负,是殿下借捡风筝之由,将事端拉扯在自己身上,让陆延讯慌了手脚,顾不得欺负微臣了。这是殿下一贯的作风方式,多年前,为救顾家遗孤,您”谢大人说到最后有些动容,眼底有怜惜,望向书桌后方过于纤瘦的身躯,语调不稳:“用了同样的办法。” 74——2 谢大人的一句话让桦绱静默了许,天不知何时失了阳光,阴沉沉的。六月的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梅雨季下雨是常有的事。 “可是殿下,您这样做,是会伤着自己的。”一身血衣朝堂请旨,没听过的长安人不多了。 桦绱面上未减笑意,心底却微微泛酸,有一点苦涩。伤了自己,伤便伤吧!她早就说了,自己不是个心思缜密c城府深沉之人。不会运筹帷幄,设下一个又一个的局,环环相扣,就等瓮中捉鳖,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她只是有些心累,今日从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口中道出她的委屈和苦涩,令她有些难过,这么多年她没有人诉说。她亏欠顾琰羲c顾家的,所以没有资格说累,可是她真的累了。小乙在外多年,寻找证人证据,她不相信安在顾家以及其余三大家族头上的那些罪名。即使是父王所言,即使有所谓的证据。当年明皇直接下令,连核实审理都不曾。再加上那个时间点,怎能不令她生疑。 冷宫之事只有她知晓,偏偏她说不得。谁都不能说,不可以说,连顾笙歌都不行。不说不是怕被记恨,而是怕笙歌没命。她有圣旨护身,二叔为了明君英名,为了不坐实传言中篡位的恶名,落下给后人指责的诟病。也会让她好好活着,保她一世平安。可是笙歌与烟萝不同,虽将她们托付可靠之人,可是终究存在威胁。 八年来,一事无成,所以终日郁郁寡欢。躲在明月山不问世事,淡漠苍生。此次若不是赶着看承荥,怕她出事,她可能真的不会出来。谁知又碰上刘府中的恶仆欺负百姓,才引出后来这些事。 “殿下,多保重身体。” “谢大人费心了,多谢挂念。”谢大人的一番善意,桦绱知晓,心中感动。 不觉间到了午膳的点儿,王池派人来问,可入席,桦绱与谢大人一同前往。 六七月天气多变,东边的云黑沉沉的,眼看有下雨的迹象。 等她二人到院子的时候,诸位大人皆已入席,看到桦绱走来,几位大人起身见礼。 宴席有乐,女子纤细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美妙的琴音徐徐传出。 桦绱轻倚椅背,执着茶杯,氤氲水汽缭绕,眼瞳斜睨这几位袁州官吏。 因刺史齐大人另有公事上的行程安排,此次宴会便不会参加,故桦绱右手下座的是别驾赵世文赵大人。听王池说,赵大人原先有一原配夫人,不过早些年病逝。后来扶正了一妾室,这妾室年轻却不知是否貌美,因她常年覆面,见过的人寥寥,听说有疤痕有碍观瞻不知真假。赵大人与之伉俪情深,独宠一人。看不出其貌不扬的赵大人还是个用情专一之人。 赵大人邻桌坐着的是一武服青年男子,与谢大人一般无二的年岁,估计就是陆家二公子陆珣郢。若是她没记错,多年前曾见过一面,是第一次偷跑出宫逛夜市,她走丢后这人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那时小乙还远远的跟着她。之所以有些印象,是因为李乾成讲了这陆公子的身世,她唏嘘不已。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顾琰羲,那次夜市偶遇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所以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因为此后多年,午夜梦回时,千百次回放他们相遇c相知c暗生情愫的那段短暂时光,心底有缠绵悱恻的情意。连带着,那夜故事中的配角也令她有了印象。 这人看着与陆家大公子陆延讯一身纨绔习气稍有不同,王池说他是参加武举出身,倒也取了个不错的成绩,近些年很得陆铭远重视。 王池坐在左手边第一位,他邻桌有一高壮男子,浓眉大眼,塌鼻阔唇。 面生得很,想必这就是与谢玉生一同前来赴任的宜春县令栾兴业栾大人。 栾大人大口吃膳食,大口饮美酒,与同僚隔空举杯,高声言笑,一副很是自在的模样。政事理得不知如何,这酒场中的阿谀奉承c纸醉金迷倒是如鱼得水,老道得很。奈何他两边是王池与谢大人,王池酒量浅,不大饮酒。谢大人虽盛情难却与他对饮两盏后,便如何也不再喝了,寻了理由挡了回去。 此人行为举止有些粗放,失了礼数,对桦绱并无丝毫忌惮。桦绱垂眸不语,随意望向一边,霍然觉得有个眼神跟着她。随着感觉望去,陆大人?他手中攥着一串麒麟眼菩提手串,远远与她相望了一眼,桦绱挑了下眉也未细究。 桦绱许久不大参加这样的宴会,人多吵闹,她清静惯了,一时不大习惯。中途到湖边吹风休息之时,这人竟然出现身后。她斜睨了一眼他手中的菩提手串,尔后望着湖中层层荷叶出神。 “微臣参见殿下。” “这是家父让微臣带的信。” 有不少蜻蜓底飞,或落在荷叶,或栖息青嫩菡萏之上。桦绱一手托腮细细瞧望着,好一会浅浅回了声 :“念。” 身后一时无音,桦绱却又出声:“算了,陆大人告与令尊,本公主与他无话可说,这信笺就不看了。”虫鸣声不绝于耳,许是要下雨,起风了,吹出阵阵凉意。 宴席进行尾声,桦绱与谢玉生c王池一旁湖边闲聊,忽闻席间有尖叫惊呼声,以及男人的大声喝骂,引得众人目光。 “放肆!”桦绱重重一拍桌案,小小的茶几不堪重击,如遭巨震,精致的珐琅嵌丝茶杯震得茶水飞溅,几篇茶叶粘在内壁,杯盖跌落桌子上,打着圆弧摇摆个不停,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宴上寂静无声。栾大人贪杯,吃酒吃多了,酒品相当低劣。露出恶人的恶心模样,拉着弹琴弹琵琶的小姑娘,一副急色鬼的模样。 这宴是桦绱做东,又设在公主府邸,栾大人又不是稚嫩孩童,如此放肆无理,不过是在试探。毕竟是廖大人的表亲小舅子,桦绱不是不喑世事的小丫头了,怎么又会瞧不出这背后深意。 “栾大人,本宫这袁州地界小,规矩却多。你若想在这顺顺利利将这四年熬过去,还是安生点的好。”桦绱纤影静立,面上冷冷怒意。她就是不放心这栾兴业才将他安在宜春,眼皮子底下,量也翻不出个花来。 “殿下,可知官场都是官官相护,一人难起大风浪。”官场有官场的规矩,一个女流之辈,妄图搅了朝堂池水,他听姐夫说过刘咏之事,心中多有不屑。 “栾大人喝多了,说起混话来了。”赵大人忙打着圆场。 “让他说!”桦绱面上并无恼意,倒是有些过分的平静。 第七十五章 挑衅 “胥门之变,过去多年,早已尘埃落定。” 轻绸擦过石阶,淡蓝的色泽如同一缕青烟曼妙飘渺。桦绱回座首席,神色淡淡的听着。 “明皇英名,将顾c杜氏一行伪君子的面目拆穿,是大快人心之事。可是殿下却耿耿于怀,儿女情长。殿下,定案讲究个证据确凿。当年查办此案的几位大臣,殿下一直争锋相对。当年朝堂上欲至陆家于绝境,今日又将原萍乡县令刘大人告上朝堂,落了个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都说最毒妇人心,栾兴业心中暗骂。 谢大人有些听不下去,欲上前争辩,被赵世文一把拉了回来,使着眼色摇了摇头。这栾大人太岁头上动土——自取其祸,用不着他们动手的。顾家,是殿下心中的一道伤,碰不得的,但凡有脑子的,谁敢在殿下跟前说。此番较量,决定日后袁州的政事格局,静观其变。 “再者,殿下莫要忘了,当年可是重显太子亲自递的罪状书,率领大理寺c刑部协理案件,证据确凿。难道,殿下还要质疑您的父王不成?”此等不孝之事也做得出。 这栾兴业之前做过四品刺史,因被同僚告了贪污腐化c营私舞弊的罪名,被一路贬至如今的七品县令一职,若不是他姐夫廖忠显从中周旋,恐怕直接就罢官免职了。而那个告他的同僚就是现如今的潭州刺史杨胜载杨大人。都说这‘缘分’之事妙不可言,果不其然。 听栾兴业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难怪能逼得杨大人在袁州这四年躲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定是被气出内伤。检举贪赃,肃正朝纲,却平白也跟着降级,搁谁身上不委屈。这栾兴业有靠山,少不了被使绊子,否则杨大人怎会来这小小袁州。以至于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不再出头理事。 廖家近几年越加不得圣心,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至于潦倒的地步,那几家合起来也依然有势力根基。 桦绱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面色平静的听着。眼看栾大人一番慷慨说完,幽幽起声:“这分派也像下赌注一般,押对了,稳赚不赔的买卖。本宫也下了注,栾大人压得是什么?依附在贵胄皇亲身旁吹篪乞食?”桦绱刚刚听着栾大人一番‘高论’,眼神并不直视于她。都说透过眼睛可以看透人心,果真不假。栾兴业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她,心底指不定在骂她。此等如蚁附膻的人,她也膈应的慌。 “殿下,说这话过分了。再说,顺势而为,有何不对?”扭曲一张嘴脸,顿时脸涨得通红,一双眼中满是怒气的看着桦绱。 “本宫与栾大人不同,永远只押真相,即使输,也问心无愧的。从刚刚栾大人的话中听出多年前,本宫无故被人刺杀,去皇叔跟前讨说法,这事做错了?怎么?觉得陆家冤屈,不该为难陆家,可是栾大人不也说了嘛,定案讲究个证据确凿。共目睽睽之下,那死去的刺客身上掉下陆大公子的玉佩,本宫拿着证据讨说法不是合情合理。” 肌容貌美,气质清雅透着威严。栾兴业紧张的咽了口水,大意了。 “。。。殿下,”突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殿下怎么执着于这件事!一时慌乱,有些结巴。若是被殿下知晓,别说殿下,他姐夫也会杀了他! “还是栾大人觉得”桦绱摆弄着腕间的镯子,别有深意的瞅了他一眼,声音透着冷淡:“凶手另有其人!”桦绱一挑秀眉,眉眼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栾兴业一时大惊,眼神四下躲闪,口干舌燥紧张起来,这年纪轻经的公主却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不是说整日青灯古佛旁。那双秀美的眼睛里有嘲讽之意,就那么灼灼的盯着他。一时觉得四周闷不透风,鬓角一溜汗珠滑下。他心虚的瞟了眼陆大人,正端坐酒桌后,执杯饮茶,垂眸不语,恍若未闻,还好。 而几位大人不远处各忙各的,或远眺,或赏花,好似都不知这边发生何事一般。 “觉得廖忠显就是你的靠山了?有恃无恐?”桦绱看着慌了手脚的栾兴业,就让她面上有了久违的笑意。 “本公主无能,别的不敢说,不过要收拾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廖家再只手遮天,也是鞭长莫及。栾大人昔日霸良家女子为妾,其父上门讨人,你命人将他打了个半死。虽没出命案,可这事廖忠显给你捂下了,这徇私舞弊之事要是抖露出来,别说你,就是你那姐夫廖大人也自顾不暇。”桦绱淡淡的说着,也不去看他面如土灰的脸色。风好像大了些,天阴沉的可怕,真要下雨了。 “还有,栾大人啊,本宫敬你是个朝廷命官,尊你一声大人。仅凭你方才傲慢无礼的态度与说辞,就能让你享受一次棍棒之刑。”这栾兴业一到袁州,他那些昔日的‘风光伟绩’便一同跟着到来了。桦绱早就摸清问透,心中有数。她还没找上他,这栾大人倒是自觉,自己脖 子洗净等着宰杀。 “可本公主舍不得呀,才将刘咏整死了,特地向吏部要了栾大人来,还没几日就归了西,那本宫岂不是又要找一个新县令。”吏部安排刘咏来袁州祸害子民,亦有责任。抓了这么个把柄,特地问吏部尚书要了栾兴业,听说廖大人也有意派栾大人前来,吏部尚书葛大人乐见其成。当然这事摆不了明面上,谁都没有告知罢了。其余两位的上任,桦绱倒是不清楚。 廖大人有意安插栾兴业来想必是来监视她的,没想到,这么个贪官还是个抢手香饽饽呢。本来桦绱并不知晓有这么号人物,偏偏让牟玉照去查杨大人的事,牵扯出还有这么个角色。 “公主。。。”栾兴业神情颓然,嘴唇哆嗦泛着紫色。全然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狂妄无礼的模样。 “别哆嗦,怂了可就不好玩了。来日方长,本宫会慢慢告诉你,为何独独挑中你!”嘲讽的笑着。 “公主,公”栾大人扑通一声跪下身,抬头望着桦绱,似有言说解释之意。 他愿说,她还不愿听呢!“跪着吧!”桦绱抬眼望望天,缓缓吐了口气,胸中郁结之气并未减少多少。只是情绪上来,让她瞬间无力站着,转身离开:“天要下雨了,正好让栾大人醒醒酒。”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转头斜睨了一眼众人。 “都散了吧。” 第七十六章 皇家琐事 “殿下,莫要气恼,伤了身子。”王池小心翼翼的出言劝道。 “嗯。”她不气的,即使栾兴业刚刚无礼冒犯,即使他是第一个敢在她面前直言顾家有罪,可是桦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震怒。因为他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也是她为什么执意要查下去的原由,许多人心中就如同他所言那样想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明皇已做决断。 只要真相没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这些罪名是摘不干净的。虽然有人也怀疑,但并不是坚信顾家就是被冤枉。 用事实说话,定罪讲究个证据确凿,他讲的不无道理。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白谈。 二皇叔赦免了四家的罪名,只是赦免,并不是说他们冤枉c无罪。江家,是唯一一个保全下来的家族,这些年全然没有任何动作,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所以就算与栾兴业之流吵架吵赢了又能怎样,顾家的清白还是回不来,不过是意气用事,无用之功。所以她也气不起来,心中比想象的平静许多。 暴雨下下停停,一直阴沉压抑。一连三日,才迎来雨过天晴。那日栾大人淋了雨,听说病倒了,许是加上惊吓过度,缠绵病榻多日。 去参加婚宴的路途虽不遥远,可也是十四五日的路程,因下雨而耽搁了些时日,要快马加鞭赶路才行。 久的未出封地,桦绱心境异样,心底微颤,行臻哥哥的大喜之日大约是她这些年遇到为数不多的喜事。小皇姑几年前嫁了世胄大族白家嫡长子白谨西,成了世家妇。久居东都洛阳,婚礼她没能够前去,那时她的身体抱恙,整日梦魇,一度精神萎靡。好不容易好了,可近日噩梦的次数越加多了,也不知事出何由。 话说,她们这些皇女嫁去那样的显贵世族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意外发生。所以发生了一场意外,一场连天家都下不了台的意外! 明皇早些年,曾将刚出生满月便失了母妃的六皇子李泾帧过继给堂兄汾阳王做嫡子。按辈分,是桦绱的六皇叔。 一晃多年过去了,小王爷临近说亲的年纪,汾阳王让小王爷替他回西京长安赴夜宴。趁这空挡,看看长安的闺秀可有合眼缘的,也好请旨赐婚。这不,好巧不巧的就看上了白家未来的嫡长媳林家姑娘,二人早就定亲多年,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成亲了,结果被小王爷截了胡。光看看也就罢了,偏偏还轻薄了,这不就出事了。至于详细的过程,她是不知,二叔下令不得议论此事,听说当时闹得动静挺大。 三家都不能得罪,小王爷有错,可汾阳王本就无子,好不容易过继了这么个子嗣,跟老来子似的,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且王爷年事已高,罚都罚不得,万一动怒一命呜呼,这可就不好了。 不罚,白家如何交代!世家大妇非比寻常的存在,二叔一个头两个大;还有被轻薄的那林家闺秀祖父就是太子太师,亦是要讨说法。这姑娘也是刚烈,竟要断发做姑子。小王爷一听惊了,不管不顾的跪人闺秀府门外,愣是跪足了一夜,噎的这林太师无话可说,竟将自各儿给气病了。 最后,二叔做了和事老,杀伐伤和气,不如将林姑娘指婚给汾阳王嫡子坐正妃,成就一段佳话。 白家吃了亏,天家便欲将自己的嫡长女舞阳公主李朝歌赐婚白家做大妇,可是不知怎的换成了小皇姑。并承诺,公主嫁进白家不得端公主的架子,要谨遵白家规矩,摒弃皇女身份,侍奉公婆c谦让妯娌云云。总之是一盘搅乱的姻缘谱。 承荥与江家二公子的婚礼她也没去成,但照例给了丰厚的贺礼。承荥俨然不会在意,她自己都在极力否认这段姻缘,哪会在意别人参没参加。桦绱看着承荥与兰芗欣喜的看着车外沿途的风景,一副出游玩乐的模样,忍不住出言道:“承荥,你赴完宴便回凉州吧!” 乐的眉眼染笑意的承荥瞬间一副被雷劈了的震惊模样,哆嗦着樱唇,一副惶惶然的可怜样:“为什么?” “。。。”桦绱万般无语的瞅着她,看她作。 不过,至于排斥到这程度吗?虽对江二公子的模样不清,许幼时夜宴见过,也许没见过,全无半点记忆。只是想想江家大公子以及‘倾国倾城’的江家三郎,她如何也想想不出仪宾大人能丑陋到何种模样,以至于让承荥这么厌恶。 “你要赶我走?是我吃的米多了些吗?还是鱼肉多了,那大不了以后我少吃些。”一副泫然若泣的娇弱,桦绱霎时觉得自己成了尖酸苛刻的婆母,媳妇都瘦成这样,还不让多吃一口膳食。 桦绱闭了下眼眸,不欲跟她东拉西扯,直言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已为他家妇,若不是顶着郡主的头衔,你觉得你能离府?不说一声多日不归,承荥,这不合礼数的。”她收留她,可是江公子若 是来要人质问一二,还真是不大好说。 桦绱面上有些严肃,承荥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垂着脑袋不言不语。干嘛要提起呢!就让她忘了岂不更好。 “无论如何,逃避都不是个好方法。”出言提醒道。 好一会,承荥憋出了句话,带着赌气的口气:“我不喜欢他,也与他不熟悉,他也不了解我。” “你给他了解你的机会了吗?你整日躲着他,不与他相见,除非他暗中派人调查你,否则,他要怎么了解你?”若说真的厌恶,又觉得有些不是,也不知她到底在和谁赌气。 “桦绱,你到底帮谁啊!”就不能顺着她说嘛!好像所有人都向着他,所以她才会更讨厌他。 “自是帮你,难不成我要再助把火,让你与他和离了才好?”桦绱轻笑出声,一手按在承荥的肩膀上,轻轻抚了几下。 “他就不能对我温柔些,多让着我些。对我总是不敬,就没对我见回礼,你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郡主,您是嫁男人,又不是招奴才。”一旁的兰芗忍不住说了句,惹得承荥杏眼圆睁,怒视着她。吓得兰芗急忙禁声,乖巧的嗑着瓜子,不再多言半句。 第七十七章 淮王府 “虽总有人说愿以后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可真的走到相敬如宾这程度,就没什么感情可言了。”就像父王与母妃,一直都是相敬如宾,这个词之与母妃来说恐怕如同讽刺一般吧! 也不知母妃和桢儿现在过得好不好,最初离西京那年她命人送去各种珍贵药材,不想捎回母妃给她的一封信,短短几个字,‘断,就断的干净吧。’ 这些年再未听到其他有关母妃和桢儿的消息,她也不便去打探,毕竟桢儿王府外有二叔的眼线,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被人知晓。有时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仪宾是武将出身,江家世代为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逼他每日见了你三跪九叩,他能对你扯出什么感情来?不拔刀就不错了。”征战沙场的英武男子,怎么可能整日哄着你玩乐。 “话说你那旧情郎——颜公子,我可是见过的,也不是个唯唯诺诺的人。你呀!这是故意找茬。”颜晟廷是长安谦谦贵公子,世家子弟没点儿矜傲都对不起他的出身,就算在一起了也不见得能围着承荥转,再说又不是过家家。 承荥想的出神,或许吧!她故意挑他的毛病,即使对他并不熟悉。与他见的次数统共就几次,偏赶巧了,每一次都不太愉快。都是她出糗,从儿时第一次御花园相见她尿裤子起,就开始了二人的孽缘! —— 罗廷旭勒令马匹本打算下马休息,只闻身后有驾马之声传来,一辆马车追赶驶来,无意的回了下头瞧看一眼,有人掀帘露出脸来,眼熟得很,再仔细一瞅:“云公子?” 她们行了十日的时候,遇到追来的云青,众人皆诧异,桦绱也不例外。 云青下了马车,理了理繁花似锦的外衫,依然是招摇讲究的行头,众人里独数他最扎眼。脚步轻快的走向愣在那里的桦绱。 “殿下出来游玩也不喊着在下。”似有埋怨之意。 “。。。你这又是”抽了哪门子风?终究忍了下去解释道:“吾这不是游玩,是淮王世子大婚,前去见喜。” “云公子怎么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一般,整日跟着桦绱身后转。”承荥一手撑着头,望着窗外总是一副万人之中他最美的云公子说道。 这比喻,把云青气了个半死,郡主果真很不会聊天!可是以云青的性子不怼回去哪能过意:“云青不像郡主,整日如同猫见了老鼠一般躲着宾仪。” “你!”承荥被踩了痛处,如同炸了毛的猫,圆润的小脸满是羞恼,他哪只眼睛看到她躲着江佑勍了!猫?老鼠!几个意思,是说她怕他,她会怕他?笑话! “云青,你来是特意跟承荥打嘴仗的?”桦绱不想听他二人相互争吵,出言制止。云青说有事要离开公主府一阵,正巧顺路,一起同行。桦绱思量了下,觉得也没什么,便同意了。 云青的身份桦绱曾未过问,以前她在明月山的时候,除了一两个月他会到山中小住几日,平日也不见得全是窝在公主府偏院的。他去哪里她不过问,只要没有恩怨情仇的牵扯,也不是细作,那便当一个常来府中的友客,这种相处模式他二人也是默认的。就像最初时她说的,若有一日他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有云青这么个脾气傲娇c喜形于色的人陪行,自然多了很多乐趣,一路上与承荥吵得不可开交。 韶州城比袁州大不少,南地风光,青山绿水,景色秀美。云青别过,竟然往来的方向走,若不是马车中有箧笥包袱等行囊,还真怀疑是专门来送她的。 淮王府门前分外热闹,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马车多的将偌大的府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客似云来,不少来赴宴的宾客,瞧着像管家模样的两个中年男子忙的跑前跑后。还有淮王府的主子亲戚帮着一旁张罗,倒是一副祥乐的画面。似是众人脸上的喜庆之色感染,淮王府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都像是在咧着嘴笑。 桦绱挑了帘子,从缝中左右瞅着,想着如何进去。说实话她不太想下马车,许久不大与人交流,这样闹哄哄的场面有些打怵。还都是些陌生人,她人年轻辈分小,就是有知晓的也是对不上号,知名不知面。 桦绱与承荥二人在马车里相望,久久不曾有下一步的动作。早知道将王池带来了,他最在行这些事,果真术业有专攻,这府丞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这事只得罗廷旭去办了,本来打算找管家,可是管家比主子都忙,身边围了十几个人,忙得焦头烂额。于是他体谅的没再前去添乱,搓了搓手,算了,还是进府找吧。 “桦绱!”一青年男子出现在马车外,身后跟着满脸成就感的罗侍卫。 桦绱一怔,仔细盯着这青年,圆脸粗眉,眼睛不大却有神,身量中等偏高。欣喜展颜, 甜甜的喊了声:“行臻哥哥。” 下了马车上前握着行臻的手有些动容,眼圈泛了红。行臻也不例外,抬手拍了拍桦绱的肩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这般瘦弱,平日多进膳,可不能学有的姑娘为了苗条减的都脱了像。”满是心疼的看着桦绱。 “难得,行臻哥哥会疼人了,未来小嫂嫂有福了。”桦绱抿嘴轻笑。 “我这担心你,你倒好来揶揄我。对了,这位是”瞧这眼熟,被兰芗扶下马车,可他真没见过,也不知熟悉感从何而来。 “端王家的小姑姑。”桦绱给他二人相互介绍。 “哎——叫姑姑老了,叫名字就行,承荥是我的封号,桦妤是我的名。”承荥忙打断,不以为然的说道。辈分她不在意,都是同龄,平白喊老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眼熟,你与嵘启长得太像了。”不过脸更精致,白皙,个头也再矮些。 “现在不像了,你没看他二人小时候,那才叫一个模子刻出来。”以前来长安,承荥住在东宫和她一起,嵘启住在李乾成的殿里。承荥尤喜好窄袖胡服男装,有次还被误会了,嬷嬷看着她俩同塌而眠午休,直嚷着:‘男女七岁不同席。’惹了个乌龙,她俩蒙被笑得欢脱。 第七十八章 她房里的 王府管事领着下人身后张罗着帮拿行李,桦绱东西带的不多,都是衣饰和贺礼。承荥就没有,都是穿她的衣衫。 “快先进府。”行臻护着她往里面走,迎面来了不少人,一边对着行臻行礼,一面探究的望着她俩。 “你怎么才过来,他们都到了。”后日就大婚,明日要演练的。 “一开始袁州大雨,耽搁了几日,都来了谁?”桦绱解释,提着裙裾上台阶,侧首问道。 “张卓一带着他家夫人来了,你知道张夫人是柳家姑娘吧!”张夫人是柳青渝,以前听小皇姑信中说的,她吃惊不已,话说这俩人什么时候好上的,竟全然不知。 “舞阳也来了。”今上嫡出的长公主李朝歌,与桦绱一直关系极好。 “还有长安枫林书院的一堆发小伴读。。。六公主没来,才生了儿子,来不了。”小皇姑嫁与白家那样的世家,自然诸多事务要忙,规矩也多,又有了第多少代嫡长子,出趟府可就不易了。 “女眷都宿在王府,男客在对面街的私宅里,还有刺史大人c县令大人府邸也倒出了些院落给前来赴宴的诸位贵客。我一早给你留了院落,先送你去休息一下,跟朝歌一处,你俩要好还有话聊。”行臻给她解说着,虽是要娶妇,可终究不是十六七的愣头青,这几年帮着淮王理事,人看着沉稳不少。其实这样也极好,世子妃年少不经事,若是行臻哥哥也年轻浮躁,二人这日子就真跟过家家似的。婚后别说料理诸事,恐怕得整日哭哭闹闹,老王爷与王妃得头疼了。 “你这声势颇为浩大呀。”桦绱感叹,这样浩大喧闹的场面其实她有些害怕的,右耳听力不佳,不太愿意去吵闹的地方,会头痛。 “都是父王安排的,喜帖寄得多了,客也来得多,还包了三家大客栈。” 淮王说了,王府多年未办这大喜事,又是世子的婚礼,自要隆重些。这甄家三姑娘总算平安康健的长大了,再等下去淮王都抑郁了。别的同辈兄弟的孙子多的都可以组个马球队了,你说淮王能不急嘛! “对了,江二公子也是今早刚刚到的,一会我送你过去,在王府后面的小院落,与卓一他们一起。”行臻停下脚步对承荥说到。 承荥瞪大乌圆黑亮的杏眼,失声喊道:“他怎么来了!” “淡定些,喊那么大声,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偷跑出来的吗?”桦绱一闭目,尔后凑近轻声提醒。 承荥焉了吧唧的回道:“不用了,我宿在这就行了,与桦绱一起。” “哦,虽那院落小却是独院,夫妇俩住最合适,卓一与他夫人也是这样。”行臻不知缘由,以为承荥怕不方便,赶忙给解释道。 “不用,对了,你别跟江佑勍说我来了。”承荥自然不会去,又想起来嘱咐道。说完郁郁前行,走的相当沉重。 行臻不明所以的望着桦绱,怎么了?这是?他还以为承荥听后会开心呢?不是年轻夫妇嘛!新婚燕尔的。 桦绱一挑眉打着圆场,低声笑言:“拌嘴了,正闹脾气呢!不用管他们,一会就好了。” “哦,嗐,我倒是。”行臻笑着,夫妻俩拌嘴倒不是大事,不过江公子瞧着应该不大是个能哄人的。 一个独院的小院落,有蔷薇爬满门口的房檐。颜色深沉,开的如火如荼。 早有下人来禀报,朝歌看着他们进院,走上前来:“难得你能出了你的地界,还是行臻世子脸面大,请得动你。”桦绱能出封地到处转转是好事,整日在山上待着,什么人待不出毛病来。 “不是行臻哥哥是小嫂嫂的面子大,我一早就好奇这位总是出现在我们谈话中的世子妃,俞家三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让行臻哥哥总是被我们调侃笑闹。”朝歌去袁州看过她几次,为数不多联系密切的儿时玩伴。 “桦绱!”行臻无奈的喊道,真是被他们调侃多年,父王给他选的这段姻缘,实在是让他哭笑不得。 有小厮来找,不知什么事,马上要大婚了,行程上安排紧密,肯定有不少他要操心的事,所以桦绱说道:“行臻哥哥你去忙,我们这没什么事,有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 “好,明日排练。今天晚上咱们有时间一起聚聚,倒时来喊你们。你们聊,有什么吩咐跟园中小厮说,别客气。”行臻说完匆匆离开,朝歌与承荥相互聊了一番,几日赶路有些乏了,沐浴后简单用了午膳便休息了。申时两刻,阳光依然灼亮,倒没有中午的烫热。三人坐在园中阴凉处吃着冰镇瓜果闲聊,好不惬意。 “原来,江二公子是你房的呀!”朝歌插了一块西瓜,吃了一口,甜。 “。。。”承荥吃得十分欢心,听朝歌的话一 怔。睡得有些懵还没有回神呢!这话说得颇有水准,她房的,她的宾仪可不就是她房里的。蹙眉细想想说的也无错,可是,这话——怎么就这么暧昧呢! 桦绱觉得近几日恐怕就要来月事了,所以没敢碰这西瓜。但看着她二人大口朵颐,也有些想吃,于是罪恶的小手拿起叉子,插了一小块,慢慢品。 “你见过江二公子?”听朝歌所言显然见过,桦绱也好奇,到底何模样,这么不讨郡主欢心。 “今早一起到府门口的,还有一起来的卓一c青渝。”她光跟青渝打招呼去了,一转头看到一队人骑马而来。 马上男子一身武装,高大伟岸,衣衫下暗蓄力量。周身杀伐气场与文臣一看就不同,偏偏那张脸长得有些阴柔,该说。。。貌美。男生女相,但一双狭长眼眸,四射寒星,真是矛盾得很。战场杀敌不眨眼的男子,肃然杀气即使收敛也掩不了全部。 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漂亮。身后副官递了帖子,众人才恍然原来是江家二郎。 “江家男子不都在军中任职,特有的英姿飒爽模样。”朝歌十分中肯的评价了句。 “对了,你怎会与小余一起来?”西瓜果真甜,吃的有些停不下嘴,朝歌想起一事,好奇的问承荥郡主。 桦绱很不厚道的轻声笑了出来,依然看着远处蔷薇。承荥刚要往口中塞西瓜,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第七十九章 两情相悦 桦绱起身走出院落想四周看看,这边寂静,行臻倒是安排的极好。小道两旁路树成荫,也不晒人。走了二十丈的距离,仰头看着头顶的枝叶繁茂景象,看的出神。 有细微脚步声走来,身后不远处停下。桦绱转身侧首,一年轻的女子立在不远处,安静的望着她。 “桦绱。” “世琳。” 树下多凉风,二人无目的地幽幽前行。 “你这些,年过得可好?”越王府的温宜郡主李世琳侧头看着桦绱出言问道,说完又自嘲一声:“瞧我这话问的,你憔悴消瘦成这么个模样,风一吹都能跑了似的,怎么可能好呢?”还是说话尖锐c直白的很,即使眉眼平顺无了年少的菱角。 “不,我还好”桦绱淡淡的否认,其实还好,就是过不了自己的心魔那一关,若是没心没肺一些。。。重重叹了口气。 “你呢?”桦绱反问。 世琳无力的苦笑了声:“我呀,被我大哥给联姻到离家极远的州郡,夫家人口庞大,妯娌也多,女人堆里是非多。好在有封号傍身,与他。。。没什么话可说,日子,勉勉强强说得过去。”仪宾人木讷,或许是对着她的时候,谁知道呢?反正也没什么交流。她也不去问他的事,知道多了,徒增烦忧。 桦绱停步,望着她的眼神有太多情绪,心底隐隐酸胀,却又不敢多言。 “别那么看我,我会崩溃的。”世琳嘴角挂着笑,神情却透着寂寥。 “为什么。。。要嫁?”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他家大兄再荒诞,也不能逼着郡主下嫁不喜欢的人家,再者可请天家做主。 “不是喜欢的人,嫁谁不都一样。”世琳盯着桦绱的眼眸淡淡的说道。桦绱小脸泛着苍白,下巴尖细,五官倒是更清美了。许是佛经念得多了,周身透着隐隐的出尘气息,好像给片云就能飞升了。一个妙龄的姑娘,眉眼没有世俗情感染色,可绝不是件好事。 “输了,我以为我更喜欢顾琰羲,可是还是比不过你。”世琳呼了口气,语出惊言。 少时,她羡慕桦绱。那样的出身,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真的是手心宝。虽然没有兄长,但有几位皇子和世子李行臻护着她,陆后的嫡子八皇子那么宠她,真是嫡亲的妹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她倒是有哥哥,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不提他们的荒诞与纨绔行径,只说对她,存在与否意义不大。 十三岁那年,明明是她先爱上的那英俊少年,并多次明面表达。她没想到,平日没大有兴趣聊这些事的桦绱,竟然悄默声的与顾公子有了牵扯。之后又有明皇夜宴的指婚,以她的性格自是恼怒桦绱,所以一气之下不再与她玩耍,关系渐渐的淡了。 没多久顾家遭难,太子骤然离世,桦绱离宫,她回王府。这一别,快九年了吧! 那时年少,哪知感情谦让不得,需两情相悦的。 “桦绱,人死不能复生的。”世琳怅然的说道,语气多有哀婉:“日子还得照过不是?” 桦绱想起久远的时光,世琳无故对她发火,她不明所以,原来如此。那时世琳身边还有活泼的施家姑娘施雯,那时,她还活着。。。那时,好多人都活着。胸口闷闷的疼痛,眼前有些模糊,闭目压下翻腾的情绪,好一会睁开眼睑,恢复如初。 —— 晚上,几个人出府打算逛逛韶州城,行臻想陪着,桦绱说不用。来了那么多亲戚,自是要他作陪的。她们三个都是姊妹,再加上柳青渝,昔日同窗,熟人不必客气。世琳因中午才到,不曾午休所以补眠中。 行臻还是不放心,又想派人跟着,承荥淡淡的提醒道:“两位公主的安危,还是让她们的侍卫长担忧吧!准新郎官就别费心了。” 这话说的可一点不假,公主c郡主等有封号的皇女皆有侍卫长,正经编制的,大多习武的四至六品官员家的子弟担任。当然也有凭本事的,比如这两位公主殿下的侍卫长。特别是舞阳公主的,武功高强是出了名的。你若以为是献宗特意安排的,那可就错了。 这舞阳公主与桦绱同岁,按理说不小了,可以嫁人了。当年听说拒了天家给定的白家,后来六公主替了。好端端的这么段千载难逢的姻缘白白放弃了,白家公子白谨西可是东都最俊美无俦的公子了,再配那尊贵渊久的家世。想想都奇怪,你说心中没个小情郎谁信呐!毕竟她是担着李家第一美人称号的绝色佳人。不配上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都对不起那张容颜。 所以坊间传,与绛羽侯卫极有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绛羽侯是谁?那可是天家的心腹,最得帝心信任。听说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轻功更是登峰造极,且杀人不眨眼 ,凶狠残忍,嗜血狠辣。西京谁见了他心肝不颤俩颤的。都说他是黑羽卫出身,当然坊间传,无人有胆问,此事自然也没人证实。黑羽卫都是颜上覆面具遮面的鬼魅,夜间游走飘行于长安屋檐上方,不见身影只有幻影。刀光剑影,血腥杀戮是他们的家常便饭。天家给他们指派的都是最绝密的任务,都传这宏国没有黑羽卫不知晓的事,没有他们审不出的案件。他们要带走的人,谁,都无权阻拦!当然从黑羽卫的狱里出来,人也多半废了,或是直接去地下阎王那里报道了。 所以朝中官员都是谈虎色变,心中忌惮。而绛羽侯,掌管黑羽卫以及十二卫所,权势滔天。 再听说绛羽侯长得颇为祸国邪魅,可是容止俊美不代表剑刃无血!再说这么个魔鬼有谁在意他的美与丑呢?令承荥好奇的是,天家的公主好端端的怎就跟这位瘟神扯上了关系? “想什么呢?”桦绱问道承荥,伸手推了她的胳膊一下。承荥从刚才上了马车开始就直愣愣的望着朝歌。 承荥抿唇不好意思的笑笑,清亮的杏眼看看桦绱再望了眼朝歌,说道:“被美人迷了眼睛。” 朝歌与桦绱对视,不可置信的说道:“本公主这是被调戏了?” 第八十章 猫捉老鼠 州郡的首府,虽与西京东都没法比但也是灯火通明,街市热闹。街道人潮涌动,夜风吹散灼热的气温,皆出来乘凉看景。 楼下的戏台上咿呀舞唱,不过远不及长安白梨苑的名角唱功惊艳四座。 “桦绱,听说镜州水音阁的戏剧天下闻名,不若我们回去的时候路过去听一听。”承荥水汪汪的杏眼望着桦绱。 “你坐过去一些,让人瞧着可不好。”桦绱斜看了承荥一眼,着男装的她宛如清秀的小郎君,既然做了公子的装扮,言行自是规矩些才好,亲热的坐在她旁边,还离她这么近,倒茶的小厮都瞧八卦的侧目。 “郡主与公主顺路吗?”柳青渝不明所以,话说她二人一个北行,一个东归,怎么也不能同行到镜州的。 “你该回府邸了,镜州之行你还是与仪宾搭伴去吧。” “桦绱。”没等承荥郡主一番凄凄然,柳青渝一声诧异:“哎,他们也来了?”将承荥的话给生生闷了回去。 他们?年轻的一群官员,张卓一c廖兼之c赵平真,几位眼熟的昔日同窗,原来他们都来了,若不是站一起,一时还认不出来。倒是赵公子的那双眯眯眼辨识度高些。话说张大人在与谁说话?那青年身姿挺拔,一干文臣中是那么的出挑。在上对面的楼梯前,不知是觉察了什么,一回头,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眼神随意一扫,带着凌厉杀伐的气势,即使生了一张格外阴柔的面容。 “郡主,仪宾也来了。” 刚刚那高大身影,想必就是承荥的仪宾江二郎了吧!瞧这模样,倒的确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男子。桦绱边想着边转头怜悯的望向承荥,却吃惊的一怔,咦——?人呢?一低头,藏在椅子与桌子的中间缝隙中,让桦绱哭笑不得:“承荥,还真被云青言中了,你猫捉老鼠般的躲藏,可不就是怕他。” “桦绱,你!怎么也说风凉话。”又不敢大声,只能怒气满面,却令桦绱笑得更欢。 “别笑,小点声。别叫他看见了,千万别喊他们。”她怕张夫人喊张大人过来,要是被他知道她在这,好吧!她没出息的有些怂了。 连翘体贴的将帘子拉下来,外面便瞧不见屋内,可她们看外面倒是清晰。 “上楼进雅间了,郡主出来吧!不喊他们,难得能与你们一起出来游玩,我疯了才会告诉张卓一。”柳青渝压低嗓音对她们三个说道,这成了亲才知晓,做姑娘的时候才是最幸福自在的。这次若不是以赴宴之由,跟着三位殿下出来逛夜市c吃生鱼片c听戏,平日哪有这机会。婆母饶是再通情达理对她喜爱有加也不会让她大晚上出来,除非夫君陪伴。但闺中密友之间的乐趣全然没有,所以她分外珍惜此次机会的。 “话说他,怎么到这来了。”真不敢想象,每日提刀清晨晨练,兵器武的虎虎生风的人,也能进这戏园子听着婉转凄切的爱情戏剧,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这情爱之事,也不知晓他有没有她不知道的红颜知己。也是,又不是毛头小子不知情滋味,碍着她郡主的身份不敢让她知道。其实早就与那些娇娇柔柔的解语花勾搭多年!这也说不准,毕竟以他的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六了。承荥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小脸染了冰霜,眼神变得极不友善的望着帘子的方向,仿佛要盯出个洞来。 “谁?江公子?那可是戏剧行家。”桦绱笑靥浅浅,承荥一提起仪宾向来表情鲜活。 “他?什么意思?”拧眉满眼厌恶。 “你不知晓?”桦绱诧异,他二人总归是夫妻的,都不交流的吗? “算了,我不想知道。”承荥抿了抿唇,直接换了话题。 因承荥的缘故,她们没过多久便回府了。楼上一双狭长的长眸透过大开的窗,深深注视着她们,睫毛纤长浓密,遮挡了眼底的情绪,一张有些阴柔的面容神色玩味。 —— 李家娶妇,自然隆重。天家不能亲自前来观礼,倒是委派朝中几位大臣带着丰厚的贺礼前来,又加上众多皇亲国戚,场面热闹的很。 尚宫过来跟她们合了几次礼仪流程,明日世子大婚娶正妃,自要万无一失才好。等礼仪尚宫离开,桦绱朝歌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 柳青渝拉着桦绱入室,小声说道:“听说了吗?申州通判喜男风,抓了诸多家境贫寒或身世凄惨的清秀男童,以供玩乐,玩出了几十条人命,丧尽天良的行径令人发指。结果有人将其罪证绑在箭羽上,射在了御史中丞林维常林大人下榻的宅院房檐上。那通判好像叫廖正以,知晓是谁的儿子吗?” 望着桦绱神色紧接着继续说:“刑部尚书廖忠显的嫡子,听说是个无恶不作的二世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桦绱蹙眉,水眸中尽显凝重。 “没多久,也就十天前的事。公主不在长安,又久不出封地,自然听不到这些事。我也是听卓一跟侍从说政事,无意间听了这么一耳朵。”婆母临行前总跟她说,女人要多在意夫君的身体。连日赶路,尤恐劳累。借了客栈的后厨,她特意炖煮了粥给卓一,站在门外听到这些。 谁做的?桦绱惊疑,这么高调的方式,是针对廖正以,还是针对廖家。若是前者,那便只是单纯的伸张正义;若是后者,便耐人寻味了。想必廖大人要头痛了,不,应该说,他此时必定会头痛。因为他这嫡子捅出这么个大篓子,好巧不巧的撞在巡查的档口上,不是自各儿找死吗?桦绱静默不语,想的出神,看来与廖家不对付的不止有她。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毕竟可能太多了。不过,对她来说这的确不是个坏消息。 柳青渝眼瞳一闪又想起一事:“昨夜,陆大人下榻的别院遇上刺客,闹了不小的动静。” “陆大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瑞凤眼微眯,眸中有诧异。 “少府监陆铭远。” “他也来了?”桦绱面上寒霜,冷声问道。。 “嗯,带着皇家的赏赐与国舅爷王大人一起。”太后的兄长与王皇后的兄长,这组合听听都觉得特别。 “有人受伤?”桦绱抚着手背,淡淡的问道。 第八十一章 迎着日光而来 “那倒没听说,不过最后也没抓找。许是被人听了壁角,又或是丢了贵重物品,要不能一副气急败坏非要找到的模样,声嚷遇着刺客。找了大半夜,天都亮了派出去的下人才归。不过这黑衣人要是躲起来又或者被他人有意遮掩,那可就不好搜了。毕竟前来赴宴的皆是位高权重的皇家亲眷,且诸多女眷。想肆无忌惮的搜寻,哪有那么容易。” 桦绱白皙的手指抹着繁花琉璃杯的杯沿,将嫣红的口脂抹去,抬头望着窗外笑闹的承荥她们,心情大好。 —— 终于在一个日光大盛c宜嫁娶的黄道吉日,淮王府迎来世子娶亲的大喜事。 入目的一片红色妆点,淮王老脸上如同绽开一朵灿烂的娇花,十分端庄得体的在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宾客,接受众人道贺,俨然比新郎官都欢心。尤其在某位老皇叔祝他能三年抱两孙子的时候,更是喜上眉梢,哈哈大笑的声音十分魔性,震飞树上前来看景的一排喜鹊。淮王没有惊扰了鸟儿要小声点的自觉,还笑言,此为吉兆。 淮王府的郡主大的都已成婚,嫁做他人妇,小得太过年幼,最大的也不过十四,还不能担事儿。儿媳嘛,今日这位世子妃可算是第一位,所以女眷少,都是淮王妃与侧妃二人张罗,人多,忙不过来。桦绱与朝歌她们在内堂帮着招呼宾客,虽然不大擅长,可总比没有强。座她们这边的都是些新妇或未出阁的官家小姐,矜持含蓄,比不得那些主持后院的夫人,外向老练。所以,招待侍奉起来也不太难。 不过,饶是一开始娇羞,可都年纪相仿,坐了一会气氛变也热络起来,三三两两聊天下棋,窃窃私语的开着玩笑,和乐融融的气氛。 她们在的这边前面便是王府的大花园,不时有年轻公子儿郎c世子大人走过,或在对面房中休息,所以这群姑娘不时拿一双双饱含深情的水汪汪大眼睛看一两眼对面,小脸红扑扑的模样俨然比园中的花朵还娇艳。 她三人在花园亭中,吩咐下人给各位小姐备好花茶甜点,以及昨日想到的提前准备的小礼,比淮王府准备的要雅致一些c精巧一些。比如说香囊c绢花c丝帕c糖果等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都是宫中之物,做工上乘精巧,东西称不上贵重,但在收到这份礼物的心情必是期待欢喜的。 “殿下真是想的太妙了,各位小姐少妇人们收到绢丝布袋的时候都很欢心。”兰芗刚刚从廊中走过,听着她们相互聊着布袋中的小物,满心欢喜。便快步回来告与,手中拖着托盘,里面盛着新鲜的瓜果,给几位殿下解暑,忙活了几个时辰了,都没来得及歇一歇。 巳时三刻,宾客渐渐多了起来,花园中忽然乌拉拉的来了一群年轻的大人,皆穿朝服便装,令人侧目。对面的屋子显然座不开了,他们一群在院中停留,只听这边屋中姑娘的议论声渐渐传来。 “天家登基,广纳青年才俊,以至于朝中各部c各卫c各局都进了不少新鲜血液,穿起暗红色的朝服就是俊美,难怪这边屋内年轻的姑娘们坐不住了。”这倒让柳青渝想起年少时在射猎场的时候,也曾为少年郎春心萌动过,那时有之凝c有施雯c还有英气清俊的顾公子。。。 “那是谁?”朝歌微侧首,美眸眯起,眼神紧紧盯着花园中的某处。 一身暗红官袍,玉带束腰,顷长身姿挺拔劲瘦,随着走动,袍角翻飞。一张出众容止,五官深邃,眉眼染墨,身披璀璨日光而来,周身宛如镀了金边,光芒万丈的模样。 “齐域。”桦绱唸唸呓语般的答道,水眸似是因那光亮太刺眼,微眯了眯,却不曾转移视线。 “什么?”柳青渝没听明白,攥紧手中的罗帕追问了声。承荥虽在桦绱府邸住了段时日,但从不去书房的,自然没见过外男。 只见这人阔步前行,一派风轻云淡的姿态走向这边,近了,六丈,两丈。停在那里拱手垂睑说道:“参见各位殿下。”还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腰身挺拔。 桦绱见识过他的‘无礼’,自然懒得计较:“这位是齐大人,我封地袁州新上任的刺史。”其他人估计只看脸去了,也没人发现齐大人的礼行得十分偷工减料。 柳青渝与承荥郡主努力克制表情相互对望了眼,尔后抑制住颤动上扬的唇角,眼睛满含笑意的望着齐大人。旁边大屋传来一声合着众人齐发的感叹声:“哇——”不用看也知道有姑娘因齐大人过于英俊的皮囊而春心荡漾了。 桦绱没觉得她应该与齐大人单独聊聊,或许齐大人自各儿也没这意思,只不过看见了她,于情于理该过来打声招呼。毕竟在她的封地任职,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相互维持一份平和,不过于亲近,也不至于尴尬陌生。可是青渝与承荥俨然想多了,一脸姨母笑那是何意?又推着她说‘齐大人 既然找殿下,你们先去聊,不必担心这边,有我们呢!’她怎么就没发现张夫人这么“善解人意”呢? “对呀!桦绱,你去陪陪齐大人。”承荥狠命跟她使着眼神,就跟眼皮抽筋似的。 听听这都什么话?他们俩有什么可聊的,过几日就回袁州了,什么话不能等回去说。再说政事,齐大人有那份决断的能力和权利,自然无需事无巨细的一一向她汇报。之前过问杨胜载,不过是因为他的躲避以及不作为,还有刘咏那么个有背景的贪官,她才会插手。可是现在都处理明白了,吏部指派了各位新上任的大人皆已到位,她便不能再越权,免得引起长安的注意。 虽没那个聊天的心思,但架不住那两位已婚夫人的“盛情”,最终还是与看不透的齐大人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头顶绿树成荫不至于被烤化了,否则真是一刻也不愿多呆:“齐大人什么时候到的。”桦绱前面走着,想起青渝与承荥刚刚的举动,无声的笑了出来。走的慢,倒不是为了与他同行,主要是天实在太热了,今日又穿了华服。寻思着随意聊两句就回去,问的话题也是礼貌上的提问。 第八十二章 四人的戏 双眸犹似一泓清水,寂静通透,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冷高华的气质。领如蝤蛴,宛若天鹅;肌肤白皙柔美,如瓷器带着莹莹白光;乌发黑亮高绾发顶,云鬓斜簪,两枚凤衔金片穗长簪,工艺十分精湛,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物。淡绿霓裳华服,腰若约素,身披曳地长衫绣鹅黄色芙蕖,淡柔的色彩,将人衬得越加高贵清雅。行走间,轻纱彩披微微荡漾,恍若天山下来的仙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美人的背影亦是不一样的风景。 齐大人背手前行,长眸深沉,望着前面的倩影未曾言语。好一会,随意看向一旁,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淡淡的回了句:“刚刚,不久。” 齐大人有诸多公务,自然不能与桦绱同行,今早才到,连夜快马加鞭赶出的时间。 二人无话,桦绱前行,齐大人随后,中间相隔着两米的距离,不远不近,漫无目的的随意走着。二人各走各的,再无半份交流,可是画面却悦目舒服。他们在看着路边的风景,有人在看着他们。 “桦绱。”卜字形的路口,有人出现在斜前方,一身锦袖华衫,金钗盈首,面上敷铅粉c画黛眉c贴花钿,身姿丰盈,眉眼尽显妩媚。 桦绱神色一怔,垂眸淡淡唤了声:“四姑姑。” 先帝的四女被封了万城公主,下嫁了人,不到一年就和离了。 饶是再遮掩,也遮不住眼中的骄纵,抬了抬下颚,红唇轻起:“许久不见”眼睛往桦绱身后望去,眼瞳一转,媚态尽显,说的缓慢:“齐大人。” 齐大人垂首拜见,桦绱没瞧见神色,自然也没看见长眸遏制不住地散发阴鸷。 原来,传闻是真的。 桦绱盯着前方路边一株青草,心底轻笑了声。正打算离开,毕竟与她无关。四公主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不大好,她是不愿在这么多宾客前,给别人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的。 可桦绱不知,从刚刚他们两个离开独自走在这条小道上,就已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了。大屋里的那群怀春少女怎么能不惋惜,可惜不认识。不知那身穿官服的大人是何人,瞧着年轻有为又英俊逼人的模样,足令人怦然心动。那跟着走的女子又是谁?许是听过,却对不上号。不过,张罗着她们的茶水糕点,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模样,不用猜定是李家某王女。模样气质清美高华,众小姐心中自是要与其相互比较一番。有的自信比赢了,抬首挺胸骄傲的扬唇角;有的不自信比输了,惆怅失落写满颜。 可是无论怎样心中臆想,连名都不知晓,独自在此惆怅个什么劲。有大胆的向亭中张望,打算前来询问,认得的便是舞阳公主与在长安久居的张夫人,想探探口风,偏偏公主坐那。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盯着他们俩离开的方向独自出神。一群姑娘心焦好奇,可也只能相互低声议论着。 桦绱抬眼刚要说还有事要料理,先回去。却看到四公主李容真丰腴的身姿后面立着一个人,一个面容白皙清秀的青年公子。那张脸,有些眼熟。。。 桦绱不言不语的看着,猛然瞳孔一缩,脸色变得分外难堪,周身隐忍的怒气,让一旁的齐大人侧了下眼眸,眼角斜看。 偏偏那公子就像瞧不见桦绱的僵硬与不悦,抬步走上前,恭敬弯身拜见,高声说道:“玉珍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桦绱死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其凌迟才好,广袖下握拳,一闭眼眸,敛下情绪。再睁开眼时,已恢复平静。 “起来吧!”桦绱目视前方也不去瞧他,冷声说道。 “还是,旧主懂得怜香惜玉。要是我,不让他跪个时辰是段不会让他起来的。”四公主抬袖掩嘴一笑,眼睛里闪了一丝不怀好意,快的难令人察觉。尔后细细的盯着桦绱神情,幽幽说道。 “城主快别取笑玉珍了,玉珍不得长乐公主欢心。又因年少不知该如何表达爱慕,惹恼了公主,才会被公主狼狈赶出公主府。”城主是四公主府中的公子对她的称呼。 二人一唱一和,好像要故意恶心她一样。 齐大人长眸幽深漆黑,睨着桦绱与这名唤做玉珍的公子来回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忽想起赵世文曾告诉他‘有个小郎君不安分,面容倒是生得俊俏,试图爬上凤塌,飞上枝头成驸马。被公主发现,盛怒之下挥剑砍去,头发削了大半,臂膀差点被砍掉,直接轰出府邸,许是觉得丢人,听说带着遣散的银两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桦绱不言不语,可是心底怒火烧的旺盛。四公主对她有敌意,只要她不是傻子,就能感觉得出来。为何对她有敌意,多年前曾听小皇姑她们说过,四公主爱慕顾琰羲。现今,她身边又柱着这么个颇有姿色的齐大人,还是拒了四公主 婚的齐大人,难不保扎了四公主的眼。 可她没想招惹她的心上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惹不起,就避开吧! 主仆俩人俨然不知适可而止,这玉珍是有四公主撑腰,面上端着恭敬,实则言语大为不敬。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公主长情,对顾公子念念不忘。早些年天下广罗年轻公子入府,长得无一例外都是清俊面容,身形高瘦。现在府中还有一位与顾公子长得一般无二的云公子,难怪,瞧不上玉珍。”低垂头,声音委屈悲切,唇角却不自觉的微微一扯,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心底暗暗说道:长乐公主,我这手臂上的疤还是拜你所赐,比起当年的鲜血淋淋,您不过今日气恼一下,已经极为划算了。 四公主李容真望着桦绱泛白的脸色,压在胸口多年的郁结之气渐渐消散。她故意带玉珍过来,玉珍野心大,很会看眼色,平日还蛮让她欢心的。此次让他来给桦绱添堵,他一口答应,毕竟怨恨桦绱多年。 第八十三章 我们 桦绱,你与顾琰羲订婚又如何,夜宴父皇赐婚又如何。昔日,你何等风光,可没那福份消受,最后不也没结成。顾琰羲死了,顾家没了,太子哥哥苍然离世。。。你从东宫离开,待在山头吃斋念佛,活的凄惨。敢跟她抢男人,这便是下场。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齐大人好巧不巧的去了桦绱的封地,还做了刺史。没想到,今日竟陪桦绱一同前来,瞧着刚刚二人一前一后的走来,有说有笑,齐大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桦绱。又来跟她抢,抢顾公子,抢齐大人,怎能不令她心生怨恨!殷红的蔻丹甲深陷肉里,亦不觉得疼痛。 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齐大人的时候,发现那双眉眼,那令人过目不忘的出众气质与坠崖的顾琰羲如此相像。若不是顾公子亡故已成事实,她都要心生怀疑了。不过,今日见到齐大人,好像面容变化挺大,变得更为冷峻深邃了。果真,有的人面容随着年月的增长,如同焕颜。 她从状元游街时偶然见到齐大人,便心心念念都是他。最终鼓起勇气到二哥面前,求一道圣旨,一道赐婚的旨意。 ‘齐大人,心有鸿鹄之志,不能为驸马。’二哥当年是这么回她的,并给她指了婚,一个四品官员的次子。 没多久,六妹熙毓被指婚洛阳白家嫡子白谨西。白家什么家世,出过多少位丞相,辅佐多少位君主。朝代在变,只有白家不变,听说最初要指婚给朝歌的。她不过是求出身皇商的齐大人都不被准许,可是她们下嫁的,竟然是白家那样的簪缨世族!若是父皇活着,她不会被冷落,不会被随意指婚,嫁了那么个废物,想到此时李容真恨意盈满胸怀。 虚伪,桦绱可真虚伪,故作情深,一边对顾公子念念不忘,一边转过身对齐大人摇尾巴。她抑制住熊熊火气佯装关心,问道桦绱可是不舒服,脸色瞧着不大好,心底恨不得将桦绱撕了。 伤疤当众被掀开,是难堪,是疼痛。可是淮王喜宴,行臻哥哥娶妇的大喜日子,不能起纷争。看在行臻哥哥的面子上,桦绱得忍下,四周有不少宾客向这边侧目,不能再多做停留。 可是她,也不是四公主随意领着个奴才过来侮辱的人。桦绱突然扬起浅笑,笑意不达眼底,面上过得去,柔声说道:“行臻哥哥大婚,喊我前来帮着招呼客人,我也不能应下不做事。出来透气有一会了,得赶快回去才行。”绝口不回面前玉珍所言,就像不曾见过,视而不见亦是有力的反击。 一侧头,含着莹莹清水的双眸看向齐大人英俊的面容,专注的望着漆黑长眸,那里映着她的倒映。压下心中异样,面上神色平静的说道:“齐域,我们回去吧!”嗓音难得满含柔情。 齐大人唇角漾起兴味,长乐公主的专注眼神很是取悦人的,好像这弯秋水中只映着他。一泓深潭敛着情绪,停顿了一会,回道:“好。” 桦绱拉起齐大人纤长白嫩的小手,与之深情对望,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瞳里。在身后一双要喷火的眼神注视下,脚步轻松的向回来的路走去。一时间,呼吸轻松许多。 桦绱越走越快,脑中转的飞快,恨不得将玉珍挫骨扬灰。当年,她相思成疾,愧疚自责几欲将她吞噬。每日活在悔恨当中,每夜噩梦缠身不得解脱,含苞待放的花季她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一次偶然出行,透过飘荡的马车窗帘,看到一个背影,眨眼的错觉,让她以为看到了顾琰羲。如此,便想了这么个方法,借别人的音容相貌,来回忆她心底的少年。可是,相像终究只是相像。她忽略了人心,不是所有人都像云青c杜元琛那样,行君子之礼。也有人怀着贪念千方百计靠近她,试图从此飞黄腾达。 玉珍有野心,也有行凶的胆气。某日借着与她见面之时,给她茶盅下了药,这药自然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东西,不入流的阴招。庆幸的是那茶她没喝,可是兰芗喝了两口,好在有连翘c海棠陪着她浸了一个时辰的冷水,却因此病了大半个月才缓过神来。 她当时怒火中烧,有人敢在她的府邸行这等猥琐之事,今日敢给她下药,谁知他日会不会给她投毒。她本就因顾琰羲亡故而变得脾气暴躁,兰芗自小跟着她,情谊深厚,平白遭了罪,她怎能不担心心痛。即使是无辜的人,以她的性格也不会饶恕他。 便怒不可赦的拔剑将他刺伤,要不是牟玉照的阻拦,她不会让玉珍活着,也就没有今日在她面前嘚瑟的机会了。 一股强劲的腕力,将前行的桦绱拉停脚步,也拉回了飞远的思绪。一转头,入目是齐大人英俊的容颜,唇角噙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殿下,您握疼微臣的手了!”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起码四周拿眼角望着他们的一群大人都听清了。一个个面上端着正经,其实都在竖耳听他们对话。 原来,已经走回花园。 “。。。”听听他说的这话,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早知她不带他离开了,就将他留给四公主好了。 桦绱撒开手,蹙眉凝视齐大人那一根根如同葱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暗含力量。白皙的肌肤果真是受她摧残了一番,泛着一小片红色。一个男子长这么漂亮的手指做什么?虽然记忆中的少年也有这么双白皙的玉手,纤长有力。 一想到手,脑中显现一个画面,也就是一瞬的光景。一双手因淤血堆积,显得略微粗肿,失了原先的纤美。桦绱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齐大人,刚刚只是权宜之计,吾想事想的过于投入,所以忘了还抓着大人的手。”不疾不徐地开口解释道。 薄唇飞扬,英俊的不似凡人,识大体的一笑,说出的话很是欠揍:“微臣原谅殿下的无心唐突,刚刚又与殿下演了戏。公主欠在下一个人情,莫要忘了。”低缓的笑声,满含意味深长的眸光。 第八十四章 剪不断,理还乱 “。。。齐大人,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十分的不要脸! 桦绱怎就觉得跟他说话,心这么累呢!忍住要骂他的冲动,大喜的日子说吉利话。 “什么?”剑眉一挑,及有耐心的等着桦绱的下文。 “没什么。”桦绱咬着牙,僵着脸说道。心中暗想:下一次,她绝对不会拉他一起走,就将他留给四公主做‘禁脔’好了!别说唇红齿白颇有姿色的齐大人要是做起这以色侍人的‘公子’,估计也是受恩宠的,可惜待在袁州府衙,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殿下,在骂臣吗?”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调。 “齐大人,怎么会这么想?”桦绱轻声疑问,好似不解一般。 “殿下的情绪,都写脸上了。”略向前欠了欠身,缓缓扯开嘴角,笑意沉沉,暗示他的好心情。 “哦,有那么明显吗?”算是间接的承认了,的确心中问候了齐大人一番。 男人不恼反笑,低缓的笑声震动骨膜,一派轻松的模样。 “桦绱,齐,大人?”承荥距离五米远的距离停住脚,不知过来好还是绕道好,她打算去小解,刚走到这花园西侧就看到桦绱与齐大人在这聊的欢快,桦绱背对着身,看不见神情,不过齐大人的笑容她倒是看到了,果真英俊啊!黑眸闪着熠熠星光,想不被吸引都难。难怪桦绱能与他聊这么久,看来她与张夫人真是神助攻!心里暗自满足。 “承荥,你来得正好,我与你一道回去。”桦绱察觉,回身看清来人,对着承荥说。 “嗯?哦,我不回去。要去趟内院,你们聊,就不打扰了。不过也别太久,毕竟花轿快到了。”承荥跟齐大人使了个眼色,满是揶揄之意,齐大人表情微妙,忍俊不禁的不曾反驳言语。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果真,有什么不能言说的二三事。 “行,你去哪,我去哪!”桦绱淡着脸,紧接着说道。 “啊——”承荥跟齐大人一点头还未来得及道别,便被桦绱强行拉着往内院的道上走。 “慢一点,桦绱。”她比桦绱矮一些,步子远不及她的大,被拉着强迫前行。 齐大人收回目光,一转身,有人静静立在他后方不远处。秀眉微蹙,满目忧愁。 —— 桦绱与承荥从暂住的小园中出来,林荫道上,远远看到前方花园入口有几位青年官员和公子畅言欢笑。因为走在身侧的承荥停了脚步,目光躲闪的盯着前方某一处,桦绱才顺着目光望去,与一旁的兰芗好奇看望。 一道背对着身的高大伟岸身影,宽肩窄腰,一身劲装武服,倏然半侧首,好看的侧颜显露出来,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那人可不就是前夜碰到的仪宾大人——江将军。 桦绱一转头刚要说话,可是承荥人呐? 再回头,江将军狭长的眼眸望了过来,隐隐有一股不羁的野性,与桦绱隔空点头打了招呼。看来,江将军早有所察觉,习武之人的眼睛向来锐利。 掉头悄默声躲了的承荥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要躲,可是身体往往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绕道而行,入口多的是,何必非与他碰面。可是,若是知道将会遇到谁,她就不躲了。 世间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早知道。 什么叫狭路相逢,一出拱门迎面走来一男一女,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那男子一双眼睛长而大,眼皮内双,挺直的鼻梁,面容俊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穿着暗红官服,束革带,头顶乌纱,脚蹬官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她想象过与他重逢的场景,千百次。可是,当真正遇到,还是有些笑不出。 他身后紧跟着眉眼浅淡,肌肤细腻的高门女子,挽着妇人髻。能带来喜宴的女眷,显然是正室夫人,听说他娶了武安侯府的千金薛照婉,门当户对。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刺的眼睛发酸。 “郡主。”他一怔,低声惊呼。 承荥停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喜怒一时难辨。 他身旁的夫人出声打破这份时辰不短的寂静,淑静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夫君,这是承荥郡主吧!” “殿下果真如夫君所言,秀致恬美的模样。”上前半步,眉眼弯弯,语调柔和。 话挑不出错处,也无半点失礼与不妥。她身边的年轻郎君却听后一皱眉,嘴唇不悦的抿起。 承荥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脑中一道白光显现,尔后倒是平静许多。心中多出一丝不耐烦,难以言说却极为清晰的厌烦。 随后找来的桦绱站在不远处,瞧着这边画面蹙眉叹气,盯着三人各 不同的微妙表情走过来:“承荥,你怎么跑这来了?” “公主。”看清来人,忙作揖拜见。多年不见,听说长居封地山林,难得在这见着。 “颜大人,多年一别,没想到能今日还能再见。昔日的时光还常常历历在目,同窗之谊最是纯粹。”桦绱带着淡淡笑意,与颜晟廷颜大人简单的叙旧。 “是。”依言回道,目光依然追逐桦绱身旁之人,目光沉沉。 桦绱忽而浅笑,对着那淑静却聪慧的新妇人说:“颜夫人,你我二人并不相熟,这礼还是不免的好。”说完也不等颜夫人答什么,就转身对承荥说:“车队听说进城了,绕一圈后就到府门口,咱们得去迎世子妃娘娘了。” “好。”承荥抬了下下颚,乖巧的回道。 “颜大人,我们先走了。”桦绱简单与之道别,离开这尴尬之地,人多嘴杂,莫要惹出是非才好。 “殿下慢行。” 悱恻的感情随着错身的离开,渐渐消散,化作心底的一声喟叹。 行了一段距离,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桦绱一转身恨铁不成钢的轻喝道:“你平日跟云青打嘴仗的牙尖嘴利去哪了?” “这颜夫人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猜到你是谁,明显是知晓你们的事,多半听了些风声。所以你可千万别与颜大人私自见面,招呼也别打。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宴上人多嘴杂,别惹出是非,被别人泼脏水。”薛照婉桦绱少时见过几次,但不熟。今日寥寥几言,便瞧出不简单。又思极厉害,严肃的嘱咐承荥。 第八十五章 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我早就与他断了联系,就像你们说的,男婚女嫁,怎么可能再有纠葛。刚才遇见,完全是巧合。”神色恹恹的解释,道理她懂,时过境迁,到了今日,相爱又能怎样。总不能私奔吧!那才是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呢!承荥自嘲的笑了声。 今日这段总归要发生的,他身边有佳人,而那人不是她。 这一切,不过是因着曾经年少的一段过往,而惆怅遗憾。可即使重来,也不见得他能为她放弃宏通的仕途,她很明白。即便如此,她听了颜夫人刚刚所言心中还是不大乐意,毕竟曾经相恋过,毕竟是她第一次喜欢的少年,那段爱恋在她的记忆中是美好的。虽然也猜到不可能是颜晟廷告诉这薛氏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气恼。又不是风过水无痕,被这么刻意暗示言语,她是笑不出。 “你能这样想,就好。对了,你躲什么呀!刚刚。”承荥不会不知深浅,但桦绱忍不住叮嘱,又想到她来的本意。 承荥被她这么一提醒,想起还有这么茬,尴尬的眼瞳飞瞟:“有吗?” “有啊!”桦绱十分不给面子的挑眉点头,尔后说:“不过,有没有其实不重要,你现在是不是得去找找仪宾了?” “找他干么?”承荥一脸严肃的望着桦绱。 “你说干嘛,昨日礼部管事以及尚宫嬷嬷不是说了,让你二人一同坐那嘛!”桦绱提醒道。 承荥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行为极为可笑,她躲了干嘛呢! 她二人走后,这边颜晟廷用手背拂开薛照婉的手,抬脚大步离开,甚至不曾看薛氏一眼。 薛照婉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一僵,泛着惨白,贝齿咬唇,眼中浮起水汽,忍下委屈。 结婚几年,相敬如宾,也只是面上过得去。他在她身边,却曾不正眼看她,她说什么,他都说好,都无所谓。在外人眼中,无不艳羡她嫁了个良人,不光年轻有为,还对她宠爱有加。除了一位妾侍,房中再无她人。可是只有她知,他的心,不在她这儿。 起先她以为他木讷少言,虽然与记忆中不大一样。其实多年前,也就是盛德十四年秋,她见过他,在东郊猎场的秋狝狩猎时,那时一家姊妹和闺中密友第一次参与这么盛大的活动,兴奋地好几夜都没睡好。 家兄在枫林书院就读,她早就听说了一些传奇,比如江家三公子今日的‘战神’江玦如何英俊逼人;比如远在封地的邕王七皇子殿下矜贵俊逸;比如坠崖的顾太傅嫡孙顾琰曦,一篇惊艳四座的文章,直至今日还会在学子口中相传。。。而刚刚见到的长乐公主,她是这群意气风发的风云人物最中心的角色,真正集万千宠爱的公主。那时重显太子还未骤然离世,那时公主还是东宫储君的掌上明珠。连太后的嫡子八皇子都快成了她的‘侍卫’,还有今日大婚的淮王世子也是她的‘小跟班’,西京没有女孩不艳羡的,做梦也想成为她。 狩猎场上的马球赛,为她征战的人哪一个不是人中之龙,人中之凤。后来,明皇夜宴指婚,无限荣耀。指的还是顾三郎,文武兼备谦谦少年郎,为此姐姐哭的眼睛都肿了,因为她的梦碎了,当然少女梦因此而破碎的岂止姐姐一人。 猎场上她便与夫君有一面之缘,不过他不记得了,也或许记得觉得无所谓。那时她跟着家兄参赛,她的骑术不精,不过是临时被抓上场顶替,反正不指着她得分。赛场上的碰撞再所难免,她被挤到一边,险些摔下马,是他伸过端着的手臂为她撑了一把,才稳住身形,她刚要出声言谢,他不过一点头便策马离开。可是这便在她心底萌芽了种子,她小心护着这份情愫,不被旁人知晓。后来去颜家做客,她心中欣喜,好不容易见他一面,却发现他神情憔悴不已,无了往昔的神采。也是许多年之后才知晓,原来那时他被公公关了一阵,因为与承荥郡主的情事。颜家不许,夫君执意,便起了矛盾。直到婆母因此病重以死相逼,才不了了之。正巧母亲与夫君二伯母走得近,两家说起来有了结亲的意思,她心中自是万分欢喜,所以并没有去深究夫君的冷淡事出何因。如此过了两年,当热切的迷恋逐渐冷却,当她偶然间进入夫君的书房,当看到那还未来得及收起的信笺。 漂亮的字迹写在彩色粘着花朵的纸张上,甜却不刻意的情话令她如坠深渊。这不是夫君的字,在她不知的岁月里,独享着她可遇不可求的爱情,一人独享夫君全部的深情。 夫君冲进来愤怒的神情,直至今日都历历在目,她独自的坚持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他可以耐心的听着心爱的女子说着平淡无奇的日常,亦可以对心爱之人诉说情话;原来,他并不是木讷不善言辞,也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不在意她,不愿对她说而已! 他的情与爱,从来都不属于她。 刚刚,她说了慌。为何会说谎,只因嫉妒。嫉妒他们之间的情谊,嫉妒他的视线里只有她,嫉妒他眼中容不下她。 其实,夫君曾未对她说过与承荥郡主的只字片语。怎么可能对她说,自从书房中大吵过一架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连相敬如宾都艰难,她也像婆母一般只能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暗自忧伤,因为连好好说句话都是奢望了。 一切都是以前套小姑话才知晓的零星点滴。夫君厌恶她,她也厌恶自己了,她怎么变成这个模样。看到郡主不悦的蹙眉以及长乐公主含沙射影的警告,夫君愤然离去,她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争风吃醋,精于算计,她不要像母亲,不要像那些未得到爱,或失去爱而拼命去逐爱的女人,可悲又可怜。最后争抢一番,往往会伤到自己。因为女人的战场更可怕! 第八十六章 世子妃 喜乐阵阵不断,鞭炮生生不息。 十二抬喜轿终于在淮王府的正门停下,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了门,飞舞的花瓣与彩片空中纷扬,手中的红绸将两个不相干的人连在一起。 桦绱瞧着行臻哥哥脸上掩不住的喜气,也真心为他高兴,不禁湿了眼角,朝歌揽着她的肩膀与她走在一对新人身后。繁琐的流程彰显王府对此次婚礼的重视,新娘子许是累了,一起身,身形晃荡,新郎官眼疾手快伸手扶起,此番举动引得正堂一群宾客发出阵阵起哄声。都是发小,开起玩笑自是无所顾忌。好在新妇遮面,否则可不得闹个大红脸。 行臻昨日特地来找桦绱,跟她与朝歌说明日让她们陪着世子妃,位高无人敢造次,世子妃年少不经事,怕被阵仗吓到。晚上会有皇家妇人比如说各王府王妃c大长公主到洞房相看新娘子,少不了要被笑闹一番的。桦绱笑言应下,可也忍不住打趣:“行臻哥哥,世子妃再年少,那些宾客也不是鬼魅又不能吃了她。都是各家长辈,笑闹一番增些乐子,你怕什么呀!果真小嫂嫂好福气,夫君懂得体贴人。” 行臻挠了下额头,不自在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那样?”桦绱故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唉——,跟你说不明白。”行臻为难的走开,桦绱以为是不好意思。 一室红色,喜气洋洋。床幔上绣着比翼鸟,桌案上摆着龙凤喜烛。 当宾客散去,只余桦绱与那瞬间被抽了力气的世子妃,还有两位,一位喜娘,一位是管礼仪的尚宫嬷嬷,连丫鬟都被桦绱催着去用膳。 这一天从早到晚,何时起身,什么时辰化妆贴面穿嫁衣,都是早就定好的,道道流程合起来分外累人消耗体力的。三日前,还去拜祠堂c父母长辈,仅新娘自己家那块礼仪就够让人受的。又快马加鞭行了两日的路程,甄家祖籍相邻州郡,不在此处,更是繁杂。毕竟还要画两次妆,出娘家一次,今早一次。都不是铁打的身子,三日下来,不得累疲乏了。明日一早还要早起敬茶,今日来了这么大家子皇亲,有世子妃娘娘受的。 离晚上掀盖头还有至少六七个时辰,谁能不吃不喝熬下来。再来此番淮王府喜帖下的多了,以前长安那群同窗发小都来了,多年不见想互思念,此次不闹闹洞房怎能轻易离开。毕竟听可靠线人张夫人柳氏青渝说:‘他们几个准备了不少活动,可没打算跟世子客气的!’ 桦绱命兰芗去席间拿些吃食,朝歌与承荥此时正帮着招呼女宾,忙的头脚不顾,恨不得分身乏术才好,海棠与连翘在一旁照应。 兰芗回来的快,桦绱端起满满两盘的食物给一旁的喜娘和尚宫,她们不好意思推拒了一番,最后压不住饥饿坐在一旁食用。桦绱又端起一盘让兰芗给世子妃喂食,新娘手上涂着蔻丹,带着金镶宝石甲套,自各儿用膳十分不方便。 “喜帕先取了吧!”桦绱瞧着新娘子头上的大块龙凤呈祥喜帕,前端一直垂到胸前,搭着这么块帕子如何进食,对正为难的兰芗出言说道。 “这使不得,启禀公主,喜帕自个掀不吉利的,要等世子掀才可以。”尚宫急忙起身,口中还有未咽下去的青菜,也顾不得礼数,出声制止。 “那,不吃了?”桦绱抚着柔美白皙的脖颈,为难的说。 “咕噜噜——”一阵嘹亮的声响从世子妃肚中传出,像是高声抗议,让桦绱笑出声,尚宫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世子现在脱不开身,自然过不来,你可生子?”等世子来掀,不如不吃。正想着一侧首看到喜娘,喜娘都是嫁人的新妇来做,也有生子的年轻妇人。需通晓礼仪c能说会言c善于应酬,主要职责是指引辅佐尚宫安排结婚礼仪。 “回公主话,妾身生有一对龙凤胎。”这年轻妇人是城西某大户人家二子的夫人,王府不似寻常人家,喜娘也选的大家媳妇来担当,这位喜娘与另一位可是淮王妃钦点的,都是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 “极好,你来掀,正好沾沾你的喜气。”桦绱一听也甚为满意。其实有新郎不在家的人家,如从军的将军或军人,有时新郎一两年不归,新娘的喜帕总不能一直带着吧!别人代之也是有的,选的是儿女双全的妇人,所以尚宫自然没有再阻止。 行臻为何如此护着世子妃,在喜帕掀开的那一刻,她是理解了。这,也太小了,吧!对了,他二人差了几岁来着?将近十岁。 “嫂。。。,芳龄几何?”桦绱真觉得嫂嫂二字还真有些叫不出口,得适应适应。 世子妃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秀气的五官,一张本就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稚气未脱,嘭嘭透着粉气的小脸让人真想捏一把。此时面上画着浓妆显得极 为不搭,世子妃不知桦绱心中的百转千回,自顾自的欣喜问道:“我可以说话了吗?我十四了。” 桦绱在世子妃独自开心的言语后,抚唇黑瞳躲闪,面上带着一丝尴尬,与对面兰芗对视了一眼。说实话此时她十分同情行臻哥哥,也分外觉得淮王的不靠谱。 “好吃。”喜宴上的食物是专门请了各大酒楼的师傅与王府厨师们一起做的,都做得各自拿手菜,想想能不好吃嘛!毕竟手艺在那,兰芗又是从中挑的愿意吃的,不好吃才奇怪。 甄宝儿一边吃一边望着面前这位明媚善睐,秀丽出尘的姐姐,暗叹气质真好,极合她眼缘。她很喜欢她,因为给她饭吃,心中多了份好感,口中塞得满满当当,好不容易咽下去出声问道:“姐姐,是谁?” 桦绱有幸被小世子妃点名,挑眉微笑:“我是长乐,行臻哥哥的堂妹,封地袁州与西北方相邻的潭州,现在久居袁州。” “我听说过你,听行臻哥哥时常提起你。”他二人虽年龄差的大,但订婚多年,又因两家交好,所以相识熟悉不足为奇。 “我叫甄宝儿,姐姐唤我宝儿就行。母亲说,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多说一句话,要含羞带怯才好。还让我带着糖块,饿了吃一块,但不能进膳食,不可多饮水,即使饿了渴了也要忍着,不能失了礼数。”想起母亲所言她就忧郁不已,不吃不喝一天,还有这么多繁复的礼数规矩,成亲当真不易。 第八十七章 亏欠 世子妃性格外向活泼,难为她这忍了一上午不说话。 甄宝儿,珍宝儿,真真的好名字。桦绱也终于明白行臻哥哥的担心,让她她也担忧,半大的孩子呢,能不担心嘛! 桦绱瞧着新娘子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副幸福的小模样,觉得十分欣慰。就像自己家的孩子用膳欢实不必为不爱吃饭而担忧一样,虽然觉得这样比喻,对行臻哥哥来说十分不厚道。 承荥用完膳过来,接桦绱的班,让她出去进膳,见到半躺的世子妃闭目入眠的模样着实被惊了一瞬,直起弯下的腰身,转头不可思议的问了句:“她多大了?” “多大也是世子妃,你惊讶能别那么明显嘛!”桦绱打着圆场提醒道。 “堂哥还想不想抱孙子了。”淮王与承荥是平辈,轮起来是她的堂哥。 望着世子妃深深陷入梦境的睡颜,暗自回了句谁知道呢。 听说端王与嵘启小王爷也来了,此时在前院席上吃宴。承荥听桦绱问起,恹恹的点着头。想起方才父王的谆谆教诲:“江家满门忠烈,铮铮铁骨,个个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岂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涂有一张嘴的文人可比的,满腹经纶在大敌当前顶个屁用!那才叫真男人!”端王爷恨铁不成钢的想着,闺女这是啥欣赏品味,怎么就瞧不上佑勍那孩子。 端王一阵慷慨激昂,说完自顾‘愤然离去’,在宴上见着江二公子,一口一个贤婿,怎么看怎么顺眼。 嵘启身后抽着嘴角,这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趁着解手的空挡找承荥问道:“姐,你到底是不是父王亲生的,在父王眼中,你不及姐夫一个手指重要!” 气的承荥朝嵘启吼了句:“滚!” —— 宾客用完膳,三三两两坐在席中聊天说话,桌上已经摆上瓜果花茶。一时王府的丫鬟婆子忙碌起来,太多撤下的盘子要清理,朝歌命人将未用的荤食放到一起,给城内吃不上饭的乞丐与难民,也算是善事一桩。 桦绱故意在院中树下石桌用膳,此处清净。她知晓若是她入席,定会有人背后细细议论,她不想听,也不想给她们谈论非议的机会。 这边忙活完都申时三刻了,朝歌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桦绱对面,一起用膳。都是清淡佳肴,反而更可口一些。 “李小余,你变了。变得清冷,全然没有年少时的可爱。”朝歌突然开口说道,带着担忧的语气。 连翘是她的丫鬟,是她给桦绱的,因为连翘习武可以一直跟随桦绱左右,无论何时护她安危。桦绱来的那日夜,连翘到她房中来,跟她说桦绱这一年的状况。近日时常梦魇,她担忧,问了可请郎中。连翘说请了一位某地神医,就住明月山脚下。那郎中所开的药取了一份,她命侍卫接下带出去查看药方,谨慎些,总不会错的。 “我若还和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的活着,才奇怪吧!”桦绱抬头望了眼朝歌,许是刚刚一番忙碌,朝歌脸颊泛着粉红,衬得容颜更为明丽娇妍。美人就是美人,如何都透着别样的风情。 “朝歌,你不需要对我愧疚,你不亏钱我什么的。”这些年朝歌对她的关心她又怎会不知,而背后的心情她亦是明了的。连翘便是朝歌身边的婢女,记得儿时涉猎场她去给顾琰曦送匕首,许久没出来,兰芗就是拉着连翘那丫头去找她的。好像,人与人之间总有理不清斩不断的缘分。 几年前父王苍然离世,朝歌的父王登基。世人多有揣测疑心,朝歌不知是不是也怀疑,所以一味对桦绱好,好得就像是要弥补什么一样。 朝歌垂眸淡笑,复而抬首,目光深意的盯着桦绱眼瞳,认真的问道:“若是,父王当真”别的她不敢断言,但是父王对王位或许早有企图。 桦绱摇了摇头,打断朝歌的欲言又止:“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是不在意的,你我的感情难道能被猜测和言论所动摇?就算是,也无所谓。你是你,与旁人无关。”桦绱说的诚恳真切,她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朝歌弯了嘴角,拾起筷子给桦绱夹了快爆炒肉丝放到桦绱面前说:“你说得对,所以给你肉肉吃。”不予言说的情感她二人心中知晓便可以了,何必再言明。 “桦绱,难怪顾琰羲会爱上你,让我也会心动。” 桦绱一愣,浅浅笑意直达眼底,抿唇回道:“舞阳公主何必自谦,皇家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瞧瞧这眉眼,这唇,这乌发,以及这气度身段,也难怪能令那么个罗刹心生荡漾,有了凡人的——情愫。” 朝歌愕然的望着桦绱,可了不得了,谁说的长乐公主山头清修,这张小嘴了不得,说出的话可要气死人了,真是哪壶不来提哪壶!好端端的揭她的痛处:“ 这天聊得就扎心了!我收回刚刚的话,顾公子显然不了解你的腹黑。” 逗得桦绱乐了,朝歌佯装怒视桦绱,憋不住二人相视而笑,心中明媚不亚于日光。 一顿错了时辰的午膳却用的十分愉快,朝歌真真是累着了,中午这顿安排忙活令她有些吃不消,晚上还有一场,皇家的规矩当真繁复没完没了。可淮王妃握着她手拜托,不好拒绝,行臻哥哥人又好,儿时熟悉,所以难得她有这个闲心接下这么个苦差事。主要是安排座次c指挥上茶膳,还有年轻小姐那边的宴席安排。招呼女眷客人这件大事,用不着她,淮王妃与侧妃二人独挑大梁的。 朝歌刚刚吃多了,困意袭来,起身要回小院休憩一番。桦绱让她快去,说晚上她帮着招呼宾客,让朝歌去洞房坐着。朝歌哪舍得,桦绱这自带言论的体制一出现女眷席上,那群八卦的妇人闲来无事还不得将桦绱聊个内外通透。再说还有四公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大喜日子,看在淮王面上,还是她来吧! —— 桦绱院中角落溜达,透口气。走到湖旁,坐在石头上看着前面芙蕖灿烂绽开而出神。身后不远处有轻微的声响,她以为是小猫之类的也没在意,可是声响越来越大,忍不住回身一看究竟。这一看,咦,谁家的孩童? 第八十八章 讨喜的小娃娃 “你是谁?”华绱走近,看着一团小小的身躯穿着红彤彤的小袍子背对着她蹲着,头顶小包子,原来是个男娃娃。手中拿着一根小树杈在无聊的撅着土。 小娃娃听着柔柔的女声,霍然转头,露出唇红齿白的小脸,乌溜溜的圆眼睛透着机灵劲儿。 桦妤看着他虎头虎脑的模样,不禁无声的笑了起来,眼中的目光也越加温柔。 “小家伙,你一个男娃娃,穿的这么招摇做甚?”一身红彤彤的小锦袍,带着红色抹额,奶白粉嫩的小脸蛋,忍不住想捏一捏,这一副矜贵小公子的可爱模样,真想直接抱走。 小家伙一听立即垮下小脸,皱着眉头,委屈巴巴的瞧着她,控诉道:“父王让我给堂兄压床,说要穿的喜庆些才好。” 桦绱一听父王二字,便知是皇家子嗣,李氏家族子嗣不敢说枝繁叶茂,可也算得上人丁兴旺,也不知是哪个旁支。 “小殿下,小殿下。你在哪啊?”远处有人找来。 “找你的?”桦绱取出手帕,给他擦着白白的小手,软软的捏着就像小面团。 “嘘——”小娃娃竖起食指在嘴巴旁,眼瞳直直的望着桦绱,长长的睫毛弯翘,长得真是精致漂亮。 “偷跑出来的?”还是要玩躲猫猫? 小脑袋重重的点了点头,乖乖的抿着唇角,没发出一点声响。 可是桦绱不知是要与他一起禁声好,还是告知那找他的随从好,毕竟孩子玩心重,可她不能跟着胡闹,让人担忧。但这孩童生得虎头虎脑可爱极了,她不忍心出卖他,正陷入两难中,一瞥眼从假山后的缝隙中看见那仆从,是那么的熟悉。 桦绱起身,小人了伸出手来拉她的衣袖,桦绱神情复杂的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男娃娃。许是肖母,与他,年少之时相像的不多,但大的轮廓倒是有些影子。 “小殿下”小林子看见这处有人背对着身,而她旁边穿的十分招摇的小娃娃可不就是他家小殿下。 小殿下正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十分不悦的望着面前的漂亮姐姐,刚刚还觉得她长得美,现在他不喜欢她了。她干嘛要站起身,让小林子发现自己了,都没法躲猫猫了。 “让奴才好找,怎到”还未说完,一抬眼看清面前之人将后面半句碎碎念给憋了回去,眼眶蓄泪,哽咽着唤到:“殿下。” “嗯。”小娃娃以为在喊他,有气无力的答应着。 桦绱垂眸,神情恬淡未语。可心底却远做不到这般平静无澜,一时哀伤起,气氛变得寂静过了火。 “殿下,瘦了。”小林子端详长乐公主的面容,瘦的有些认不出,瘦的让人心痛。犹豫着念道:“我家王爷”没来的。 “小林子,吾还有事,先走了。”桦绱走的匆忙,有些怅然,她若不快些离开,怕自己会落泪。十多年的陪伴,那份情谊要割舍,比想象中的难很多。 她听朝歌偶然说起过,李乾成有一个儿子,那女子不是宏国人,生这孩子难产而故,不过她当时没细听,想必这孩子就是,长得倒是十分讨喜的。 小林子牵起小人儿的手前行,童音带着好奇问道:“那姐姐是谁?长得颇合本殿下眼缘的。” 小林子一听,笑着哭落泪:“小殿下这喜好倒是与王爷一样,那人啊——就是长乐公主啊!” “长乐公主?李小余,她是李小余!”胖乎乎的小肉手捂着张成圆形的小嘴,两颗葡萄珠似的眼睛瞪得老大。 “该叫姐姐的,殿下。”小林子低头纠正道。 —— 桦绱本想透气,却不想心中更起波澜,于是打算回院落休憩半个时辰,再去陪世子妃。 不想一进院门,海棠面色迟疑的说:“公主,嵇家二夫人前来求见,等了有一会了。刚刚派丫鬟去找殿下,不过公主怎么自己回来了,丫鬟呢?” “二夫人?何事。”桦绱出声问道,有些有精无彩的。 “估计,还是想接走烟萝小姐吧。”嵇夫人没说,她也不便问道。 顾烟萝母亲是顾家大郎的媳妇,嵇家嫡出的女儿。嵇老夫人在顾家出事后担忧不已,救不下女儿,可是外孙女还活着。这些年虽心中感念公主的救命之恩,可是终究不是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样放心,于是隔三差五命自己的两个媳妇到袁州去求公主,接烟萝回府。 不光嵇老夫人心中思念,烟萝的两位舅舅也是愧疚不已。当年顾家出事,他们没点顾虑迟疑是假的,毕竟圣意难测,稍有不慎万劫不复。可是老天没给他们多久的迟疑功夫,顾家便没了。如同前去救场的魏大人和端王爷,不也眼睁睁的看着杜家亡故,束手 无策。那场杀戮来的太快,太急,没有给他们回神的时间。所以新皇大赦天下后,母亲要接回烟萝便一口答应,接回来也好,与府中嫡出的四子年岁相当,正好定下亲事。自己身边放心,表兄妹亲上亲,妹妹妹婿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知道了。”桦绱说道,抬步往里走,嵇二夫人瞧见她急忙起身过来。 前几次都是派烟萝的大舅母亲自前来,她一次也没放走,烟萝交于谁她都是不放心的。她们可以去看烟萝,却断不能将她接走,烟萝一直住在安泰大长公主府,安泰大长公主是皇家的老寿星,七十有三。辈分高,为人端正明事理,很是得小辈敬重,连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之所以放在她府中,是昌荣大长公主出的主意,这安泰公主还是昌荣公主驸马靖南侯的婶娘,层层姻亲,应下桦绱这份请求。靖南侯领军在河东北路太原府常年驻守,他家三代手握重兵。而大长公主又常住太原府的并州地界,是军事重地,就是有人想暗杀,也翻不出公主府的那道墙。 嵇二夫人的请求自然被拒,除了她没人能护得了笙歌与烟萝的,即使有,她也不敢冒险一试,人命脆弱,经不起折腾。 第八十九章 绯闻 “齐大人。”一高一胖二位大人不远处喊。 “张大人,孙大人。”齐域偶遇曾经的同僚,虽短暂的共事过,倒是聊得来还算有些交情,二人都是实诚外向的人,不难交往。 “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孙大人说道,难得回故地,小酌一番,话话家常多好,三人一边聊着一起入席。 因齐大人过于出众的外貌,又因面生,引得官员公子纷纷侧目瞧望或轻声打听议论。他三人穿过拱门步下台阶准备入席,迎面走来一群华服皇亲。为首的一青年中等身高,不胖不瘦,肌肤白净,小国字脸。 那人石阶下停住脚步对着齐大人说道:“几年不见,齐大人更为俊朗,器宇不凡了呀!”声音有些大,虽笑意盈盈的说,却不见得是善意夸赞。 这人是四公主的前驸马姓袁,好端端的怎么来跟齐大人打招呼,众人循着八卦的香味纷纷竖耳细听。 “于公子,别来无恙。”齐大人面上神色淡淡,因长身玉立在台阶上,垂着眼睑,冷冷的望着这位前驸马。 “听说四公主与大人见面了?公主对齐大人一往情深,念念不忘啊!”前驸马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笑着抬步走上石阶,与高了大半个头的齐大人错身之时,倾身说道。 “袁公子,人言可畏!”神色无常,低沉清冽的声音透着冷硬。 “齐大人何必恼怒,早就传遍了,袁某好心过来提醒大人,人言可畏,需谨言慎行!哈哈——”说完与一旁几位公子带着讽刺的大笑离开。 四公主与齐大人林荫道上狭路相逢的事被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番:当时公主身边还有一位清秀肤白的公子,听说与齐大人长得有些相像;齐大人身边则是一位高门闺秀,长得倒是比四公主舒心多了,好一出情感纠葛的大戏。 当年四公主求圣旨赐婚于齐大人这事不少人晓得内情的,齐大人躲难似的离开长安去地方任职,没想到在这又遇到了,还各自带着人,听听都劲爆。毕竟茶余饭后闲来无事要找些乐子的,那四人心思各异的交谈之事不胫而走,不过一下午的时间就传了个遍。 “齐大人身边那位闺秀,清淡秀丽的模样,不知是谁家千金。听说上午四公主为难她,齐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顶撞了公主拉着那闺秀潇洒的走了。” “不想齐大人如此刚直,我越加好奇他的长相了。不知是否真如同传说一般那样容止英俊,器宇不凡。”一闺秀捧着少女心期待道。 “我之前远远看着了,满园中数他最出众,一眼就知是谁!”她一说完有人附和,自然有目击者的。身旁几个小姐越加艳羡,纷纷详细打探。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四公主求爱不成只得找与齐大人相像的公子一解单恋之苦,倒是与长乐公主一样的嗜好。”抿着嘴叹到。 “长乐公主?重显太子的嫡女?不是出家了吗?”长乐公主可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虽离西京多年,可传说却不曾消减。 “没有,听说以前她广罗清俊少年入府,那些小公子无不都是像顾三郎。后来,府中的公子一夜遣散,不知何缘由,只余一位公子。” “顾三郎?顾家,啧啧——可惜,我年少时见过,英俊逼人的小公子,可亮眼了。”那时好多姊妹喜欢他呢!就像美人多薄命一样,过早猝亡。不过就算活着,估计也没她们的份。 “齐大人现在在袁州任刺史,袁州可不就是长乐公主的封地。” “真的?可真是巧。” 八卦都是添油加醋越描越黑,带着刻意的想象将事端描绘成有看点的样子,全然不顾及是否会伤及他人。 “一群多嘴的长舌妇。”屋内角落坐着位面容浓丽的姑娘,五官大气,弯眉琼鼻,轻蔑不悦的低声喝道。 丫鬟吃惊的轻声提醒:“小姐。”这姑娘看不惯,又不能失了身份的前去理论只得起身离开。 隔壁桌的郡主李世琳停杯侧目,深深望了这位姑娘背影一眼,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那人是谁?” “哦——徐家姑娘。”年轻夫人转头望了眼,回道。 “哪个徐家?”李世琳疑惑的追问。 “太尉徐万里徐大人。”那还真是正经的高门闺秀呢! —— 婚礼的精髓是什么?闹洞房呀! 可是刚刚一群斗志昂扬的青年公子大人此时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敢正眼唐突的望着小世子妃,只能悄默声的斜眼打量,话说,那模样有十三四了吧? “别太过,她还小。”新郎官讨饶,又忍不住提醒刚刚兴奋闯进来寻热闹的一群青年。 “哎呦——听不下去了,真是!不在这受虐了,走了走了。”张卓一最先回神,虽说知晓有年龄差,但没想到差这么大。话说淮王今中午还拉着他的手说,羡慕他娶妻生子给张大人添孙,他这好不容易也盼到了。张卓一此时很不确定的想问问淮王殿下,‘您真的盼到了?’世子妃这模样还是先及笄再说吧!这洞房还怎么闹,本来闹洞房就要说些荤话打趣添些乐子的。可是世子妃那么小就像自家未出阁的小妹妹,那么做岂不罪恶。 败兴而归,闹不成洞房,只能拖着世子回宴上继续喝。别说他们,刚刚喜娘撒花生果子的时候,早生贵子都说不顺了。 就连千里迢迢赶来的老太妃都直白的说:这嫡孙恐怕还得等一等。 —— 酒席上 都说酒品见人品,瞧瞧一干人无论老少酒后的‘千姿百态’,你便知何人可深交。真是花样百出,能将人笑出一脸褶子来。有哭得不能自已的,全然不顾身处的是人家喜宴,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声泪俱下;有放声高歌,可歌声实在太过于高亢激昂,调早不知跑到哪个山沟深林之中去了;还有的碎碎念个不停,好似憋得几辈子没说过话了,拉着旁边人的胳膊死活不让离开座位,可怜被他拉着的人憋了泡尿,急得面红耳赤。。。 这御史家公子赵平真可能年岁大了,体力远不及年少时,疯跑不动了,此时抱着一坛子酒拉着廖兼之廖大人非要一醉方休。廖大人的酒量不错,轻巧就能将赵平真喝挂。所以廖大人对赵公子的提议只是笑笑而已,抬手扶着已经‘渐入佳境’的赵公子,寻思着将他拉回王府安排的小院。 第九十章 装醉 “这群人,真是仗着年轻喝疯了,好在有佑勍。郡主呢!叫了没?”这习武之人就是健壮,瞧着不胖但死沉死沉的,累死他了。康王李钦贤心底抱怨着,险些有些扶不住了人。 酒宴散了,宾客相继离开。康王扶着不省人事的承荥郡主仪宾,询问小厮可有通知到郡主没,有家室的人,他就不送了。 没一会,一个胖胖的小厮带着一位标志的姑娘走过来,不过满脸的不大乐意。 “承荥,江二郎给行臻挡了不少酒。喝高了,我让小厮送你们回去。”康王一看承荥的身影,这张脸一打眼长的与李嵘启可真像,当然要精致娇美许多,说着朝停步不前的承荥招了招手。 承荥全身心的在拒绝,江佑勍壮的跟头牛似的,就她这小身板怎么扶!可是也不好意思与康王抱怨,不能耽搁别人的时间,毕竟也饮了酒。再说总不能告诉康王,她其实不大喜见江右勍吧!话说他的侍卫去哪了? 承荥心里做着挣扎,一咬牙上前替了康王的位子,沉重的胳膊一搭在她的肩膀上,就试出重量。偏偏这人还倾身压过来,将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泰山压顶不过如此。 她也饮酒了的,又热又累,扶着这么大块腱子肉,还带着浓浓酒气,简直要累死了!两根小细腿打着飘,晃晃荡荡的往院落走。 好不容易与小厮将人摔在床褥上,小厮擦着汗告退,她打赏了八个金豆豆,还是堵门的时候,淮王世子李行臻给的。承荥瘫坐在桌前,饮了两杯茶水,即使是凉茶也全然不在意,喝完总算缓过劲来了。 本想一走了之的,一侧首看着他长手长脚躺的四仰八叉,算了,她好人做到底,抱着他一条沉重的大腿拔靴子,小胳膊都打着颤。气喘吁吁的起身给他扯被子盖在身上,看着这人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样,倒是觉得没有平日那么恶人了。 真没想到一个在战场上喊打喊杀的武将,竟然长了一张秀丽漂亮的面容,都说长女随父,若是将来他的女儿遗传了他的容貌,定是个姿容绝丽的佳人,就像舞阳一样。这人睫毛怎么这么长,比她的都长,唇还透着嫣红,不过脸色煞白,听说这样的人能喝,不知真假。毕竟这位按常理来说能喝的人,都醉倒不省人事了,许是万事总要有例外吧!承荥抿嘴嘲笑了声,倒是没有恶意的。刚要起身去给他拽床里面的薄被,猛然腰间一沉,一个天旋地转,摔在一副坚实的臂弯中。 一时气氛凝结,狭长的双眸一片清凉,俯视被摔在床榻中的可人儿,本应一室旖旎,可惜那双漂亮水亮的杏眼正喷着火,将暧昧烧的渣滓不剩。 可是有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反正她瞧着他就没有和颜悦色的时候,每每如同炸了毛的猫,偷跑躲藏,好像不逃离他的身边就活不下去一样。她沉迷于这样捉迷藏的游戏,那他就陪她玩,反正闲来无事,权当多些乐子。 江右勍好心情的盯着长的眉清目秀,颇有生气的姑娘。若是唯唯诺诺或低眉顺眼的女子说实话他也没有兴趣。伸手将她发顶的富丽宝象花金搔头拿下,秀发散开,簇在床榻上。 江佑勍唇边嗜笑,一副好心情的拈起一缕,华顺的触觉就像上好的绸缎,抓不住打着滑欲从指尖溜走。 “你做什么?”承荥拧眉,细致的五官奋力展现她的不悦。 “嘘——,别说话。”骨节分明的食指按在湿润丰盈的樱唇上说道,瞳孔因手指的触觉而变得异常幽暗。薄唇微扬,又撩起一缕墨发,指尖把玩,好像找到了合心意的玩具一般。放在鼻尖深嗅,淡淡的花香,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甜。若是她不说话,倒是挺讨喜的。 “江右勍,你!”这个登徒子!挣扎着起身,奈何二人武力悬殊,移不开他分毫。 承荥凝眉怒视,骤然,眼眸闪现震惊,紧接着盛怒的骂着:“江佑勍!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你放手,江佑勍!”承荥气的大声喊着他的名讳,手脚并用的阻止那双兴风作浪的大手。蛇与农夫!典型的‘恩将仇报’,太讽刺了。 “江佑勍!你这混蛋!本郡主——唔” 这边刚刚回来的张大人拉着张夫人软嫩的小白手,享受二人的好时光,行至这边院落偏巧听到女子尖锐的喊骂声。江佑勍?敢这样大肆直呼江二公子的名讳而无半点忌惮的除了承荥郡主还能有谁?平日瞧着郡主挺文雅娴静的模样,咋这么泼辣呢? 这黑灯瞎火的在别人府邸玩的这么欢实,好嘛? “战况咋那么激烈呢?”张卓一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往院里瞅着。 “你瞎听什么呢!快走吧!再说了,你看江将军那样,战况能不激烈吗!”柳青渝转身看着张卓一垫着脚伸着脖子向园中瞧望,笑骂着他,催促道。 张大人一听不淡定了,阴沉着喜相的圆脸,佯装怒气的说道:“你这话说的,我不能忍了!什么叫他那样,难道你夫君我这样就不行了!”借着酒劲,一把扛起自各的夫人,行赳赳气昂昂向旁边院内走去。 “张卓一!你发什么疯!”柳青渝吓得不敢动,张卓一饮了酒,可别将她摔着。拽着他背后的衣袍,羞骂道。 天边的皎月好似也羞红了脸,躲到一大片云后不敢直观。 —— 极致欢乐后大半个城陷入沉寂一处偏僻院落,一抹黑影如幻影般一闪而过。园中屋内昏黄,烛光摇曳。 齐大人从内室净房出来,秀发半干将长衫打湿大片水渍,走了两步稍稍驻足,随后步向木桌,取茶盅斟茶。一瞬停歇,长眸飞斜,黑瞳染墨透出凌厉的眼神,一抬手茶盅脱手飞射而出,被抛向斜前方的房梁。 有瘦长身影飞身而下,轻盈迅速。那人覆面一身黑衣,手中执着的豁然是刚刚飞出去的茶杯。屋内烛光尽灭,一室黑暗,只余天边的皎月照射进来的微微辉光。 “许久未见,连杯茶水都吝啬给与!师兄~,这是什么待客之道。”青年男子一把拉下黑色蒙面方巾,清清秀秀眉眼单薄的男子,眼神倒是勾人。 “你既然做了梁上君子,这便是待客之道。” 第九十一章 他的柔情 要做梁上君子,他也不上师兄的房梁,大老爷们有何可瞧看的,他有的他也有好不好!黑衣人难得正经:“师傅知晓你在袁州上任刺史,有些担忧,特让我来告与你,回去时回山庄一趟。” 黑暗中,剑眉轻皱,面上倒还平静,低语了声:“好。” “小师妹整日念叨你,你要是不归我还不得被她骂死。”黑衣人抱怨着坐在桌前,话里话外有些酸味飘出。 “是不是素裹的每句话都是圣旨。”齐大人立于窗前,话语里竟是调侃之意。 “说的像你不会似的一样,听说你的徐姑娘也来了。”黑衣人打趣。 “是来了,跟着徐家公子。不过,徐姑娘并不是我的,莫要坏她人名声。”低沉磁性的嗓音,黑夜中尤为悦耳,此时正色道。 “啧啧——真无情!你这话最是伤人,可要让美人垂泪了。”黑衣人看着师兄,英俊的面容黑夜中瞧看也别有一番味道。习武之人视力是出奇的好,有无烛光都不影响视物。 又想起一事:“我听说,长乐公主也来了?不是久居山林,如今竟然出了封地?”撇着眼角盯着他的神色,状似不经意的说。 “淮王世子与她宗亲,殿下会来,意料之中。” “对了,前天夜里,有刺杀,师兄可知晓?” 一阵静默,淡淡的回道:“不知。” —— 第二日,东边日头俨然高挂,昨夜狂欢众宾客起的稍迟。 王府大堂内,世子牵着新妇的手入内给各位长辈亲朋敬茶认亲。世子妃虽一身红装多了些娇美,然稚嫩的脸庞挂着婴儿肥,让前来观礼的端老王爷与太妃娘娘梗在脖颈中的‘早生贵子’终究没能说出口,这不胡闹嘛! 端王爷斜眼瞅着心虚的淮王,无声的诉着那句口头禅‘臭小子’。淮王嘴角抽了一抽,可怜见的他还比端王年长两岁呢! 虽有这段小插曲,但是丝毫不会影响到世子妃的好心情,白白的小手握着厚厚的红包,险些握不过来。而见面礼收到手软,可谓满载而归。不想成个亲发家至了富。 桦绱园中望了一圈,没照着人,不由得问道:“承荥去哪了?”昨日送仪宾一夜未归,显然夫妻二人宿在一处。但新妇拜了祠堂敬了茶,眼看要用早膳,怎么依然未见人影。 “公主不知,郡主昨夜劳累,起晚一些情有可原。”张夫人与世琳对视了眼,欲言又止,含糊其辞,别有深意的说道。 “新婚夫妇,浓情蜜意的这不很正常嘛!”朝歌在一旁添了句,刚刚她们几个听着承荥郡主‘活色生香’的传闻,桦绱正好去一旁与人打招呼,所以没听着。 才一早就传遍了,江将军昨日给新郎官挡酒,饮了不知多少坛,醉的不省人事。不想入了夜,却依然勇猛,战况俨然比世子与世子妃这边激烈多了。 —— “混蛋!”一早睁眼醒来,浑身酸痛以及陌生的寝房让她想起昨夜发生的荒唐事。胸中怒火,起身穿衣,长发简单的绾了个发髻,一别长簪了事。 承荥嘴就没停过,将江佑勍仔仔细细的骂了个里外通透,依然未解气。 不料一出门就瞧见那罪魁祸首院中石桌前饮茶,沐浴着朝阳,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更让她气恼。见她出来,还给她斟了一杯热茶,望着她似笑非笑,她要是喝得下才奇怪!承荥用强大的意志力忍下端起茶杯泼他脸上的冲动,转身脚步极重的离去。 即使在这么‘严肃’的时候,承荥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她,竟然饿了。 捂着肚子揉了两下,真恨不得与他大打一架,当然这个想法只是想想,她又不是没长脑子,哪能打得过!伤不着他分毫,还得把她累半死!但是她还是气不过,总有一天,她一定要将他踩在脚下,践踏他的尊严,折磨他的肉体。承荥心中臆想,暗暗下着决心,想着他对她俯首称臣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兀自轻笑出声。可是上天还没给她‘有一天’的机会,便让她遇到最难堪的时刻。 承荥望着不远处的颜晟廷,敛了笑容。他身后立着薛氏,两人倒是一刻也形影不离,每回见着都在一起,用的着跑这秀恩爱,承荥冷下眼神,面无表情的看向一处,等着他们离开。真是招呼都懒得打了,毕竟不久前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何必自找没趣。 身后有异样,还未来得及回头。熟悉的声音便已传来:“颜大人。”江佑勍拱手与颜晟廷相拜,并与颜夫人点头致意。 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在外人眼中他总是这么‘礼数周全’,承荥瞥了他一眼,先离开这尴尬的境地再说,他二人的恩怨还是不在旁人面前显露了。手不自觉的主动挽上江右 勍的胳膊,手底一片坚硬的触觉,这身该死的腱子肉。算了,现在有求于他,她忍!想拉着他走,想起某人的脾性,还不一定愿意配合呢!承荥一咬牙,颤巍巍的抬起小脸,一双杏眼满是羞涩,盈盈与那双狭长黑眸相望,故作柔情状。 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望着他的眉眼,在这么糟糕的情况。话说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她妩媚,合适吗?平日他严肃,眼神凌厉,有些吓人,所以并不显得娘气阴柔。今日倒是难得的收敛气势,就这么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看的她有些心气不稳。 承荥按下心中异样,捏着柔柔的嗓音说道:“江。。。夫君,你怎么走这么慢,我都饿了。” 深深望着她,忘得承荥心虚,眼神飘忽,脸颊险些飘红。忽而一闪而过的轻笑,抬手将她的手拂开,望着水润润的杏眼中小小慌乱和忐忑,倒是心情大好的扬起嘴角。 承荥手颓然收回,也是,她光一厢情愿的扯着他,他愿不愿还是一回事呢!毕竟,她的仪宾就像未曾驯服的野马,岂会轻易听她摆布。算了,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又没亏欠,何必受这待遇。 承荥正了身,面上有丝厌烦,打算离开,她不愿呆了。 第九十二章 温柔 当年,颜晟廷为何不能为了她忤逆一番?难道她不值得吗?为何要让颜夫人来对她说那样的话,那段感情可以从别人口中那么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吗? 颜夫人又为何来来说那些话,当初他们相恋之时,并不知晓这段感情无果,并不知晓她做不成‘颜夫人’。所以他们相爱本无错,若要论个先来后到,该质问一二的人是她吧! 若是江右勍敢问她一句或是对她甩脸子,那她真是厌恶透顶了他。谁不曾年少,谁没有段无果的情殇,毕竟当时并不知晓日后会下嫁给他。再说,他比她年长,说不定他的红颜更多! 承荥越想越觉得委屈,恼怒的刚要离开,乍然腰间一紧,将她揽于后方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诧异转头仰望,狭长的长眸骄傲的上扬,难得唇角染了淡淡的笑意。 不过,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妤儿,你这一饿就乱发脾气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他一望情深的模样对着她说着情话。 轰——,一阵热气上涌,承荥觉得自己是病了,这胸口扑通的厉害,头晕晕乎乎的,天上到底几个日头啊!一定是她饿了才会头晕,一定是这样。等等,妤儿。。。承荥觉得有些哆嗦打颤,好端端的这大爷抽什么风? “颜大人可用过早膳。”江佑勍一手揽着魂游天外飘飘然的承荥,一边对对面的颜大人说道。 “用过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随后抬眸直视笑言说道。 “我的郡主性子巧,让大人笑话了。对大人早有所耳闻,改日拜见,现下要带着她”低头深情的望着怀中的承荥,满眼宠溺:“填饱肚子,免得又耍公主性子。” 承荥被他的眼神齁的忘了言语,木怔怔的被他拉着离开,好似真的在意她一样。 薛照婉望着沐浴阳光离开的一双璧人,承荥郡主活成她想要的模样,敛下眼睑,将艳羡收起。回首,前方夫君挺拔的背影有一丝寂寥。她刚刚主动找他,要与夫君谈一谈,可是经过这么一出,也不知晓还能谈的下去吗? 颜晟廷立在原地,心中苦涩,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们终究有缘无分,她应该被捧在手心宠着的。她觅得良人,他真心为她欢喜,但没有遗憾是假的,他从不敢细想,只能用公事麻痹自己。 今早听到卓一说起他们昨夜闺房之乐,被添油加醋说的夸张。可是刚刚远远看见她停步浅笑,眉眼中浸染妩媚与欢喜,她的明媚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原来他还未放下。 他与江府三郎江玦相熟,与江二公子倒未曾真正见过,说起来今日是第一次见。他有着江家人特有的高大挺拔,面容倒是偏阴柔,五官精致。可也只是表面而已,那眼神以及周身散发的杀伐气息掩也掩不住的。没想到,他二人立在一起的画面是那样的和谐。 他心中没有落差是假的,远不似表面平静。她身边的位子本应是他的,是他错过了,从此便是一生,怨不得旁人。 错过便错过,抑郁寡欢可真不想他。心底一声嘲笑,一声喟叹。 —— 江佑勍人高腿长,走起路来举步生风。承荥跟着吃力,拽他没拽动,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出身喊道:“慢一点,江佑勍!” 猛然停步,承荥借着惯力撞在他的后背上,忍不住扶着鼻尖抱怨,可是在看到他的面色停了声音。阴柔的面上带着冷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他不悦个什么劲!经刚刚打断她还没跟他算昨日的账呢!承荥了冷下脸,挣扎离开他的桎梏,怒瞪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可忘了某人的脾气比她硬多了。 “殿下,不是腹饥,快些走才好早些用膳。”江佑勍沉着脸打破寂静,一手将承荥拎小鸡仔般的拽回来。 “要你管!”如何气势不能丢。 “不让我管,你是打算让谁管?”眼神变得冷硬幽暗。 这别有深意的语气与眼神,让承荥很是不舒服:“你”说就说,靠过来做什么! “殿下,别忘了”撩起她垂落的一缕秀发,捻在手指间,冷声说道:“已嫁江家妇,需恪守妇道。” 承荥气的险些要暴走,她还用他来暗示:“江佑勍,你昨夜对我无礼,本郡主还未跟你算账,你还敢威胁我!那事儿本郡主还没跟你滤清呢!” “无礼?殿下指的是什么?”一挑墨眉,灼灼的盯着承荥问道。 这个流氓!无赖!承荥气的心底大骂:“本郡主好心送你回去,你倒好,你” “怎样?”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等着她解惑,可鬼相信他不知! 好吧,她输了,无论是打架还是吵架,她都不是他的对手,毕竟这人脸皮厚度不是她能比 的。可是承荥气不过,胸口中的火气越烧越烈,不得不承认她这一早过的十分充实。 面前这张阴柔精致的脸上表情激怒她,承荥咬牙抿嘴望着他的手还捏着她的头发,十分不要脸的盯着她,好像她越气他就越开心似的。承荥一把抓起江佑勍的手,张口就咬,用了吃奶的力气,直到血腥气充满口腔,尤不解气。 这边剑拔弩张,那处一行人闲聊着走近。承荥咬的专注,可他的宾仪察觉了,但是却不忍心打扰她的撕咬泄愤。 “你这小子孝顺,年纪轻轻就给张大人添了乖孙,本王心生羡慕。”端王对张卓一说道。 “王爷不必太心急,以郡主与将军这战速用不了多久保准让您抱上外孙。”这别有深意的暗示,从今早的传闻来看,江将军是相当努力。 “好好好,会说话小子。比淮王靠谱,整日眼馋孙子,结果给行臻找了那么个小丫头,八岁的孩子也比他懂事!”端王想起来就忍不住说道。 张卓一讪讪不好搭言,指引端王爷往前走,却一拐弯瞧见又暧昧又诡异的一幕。话说,这二人作甚呢? “父王。”江佑勍无半点诧异,平静的望着来人一低首唤到。 承荥停嘴回身,好家伙,乌拉拉一大群人,最前方的可不就是他的父王——端王爷。樱唇一角还挂着抹血珠,江佑勍抬手用手指给她抹了去,激得承荥忍不住一哆嗦,怒瞪着她。 第九十三章 试探 “你二人这是——”张卓一望着他二人这般景象,前倾着脖颈,迟疑的出声问道。 “哦,郡主嫌我不够温柔,”狭长的眼眸直直的望向承荥,承荥觉得呼吸都停了,只听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出言继续说道:“所以正闹情绪呢!”江佑勍四两拨千斤的回道,好端端的话经他慢悠悠的腔调一说瞬间变了味。 “江佑勍!”承荥惊得缓缓侧首看向呆若木鸡的众看客,一张张脸满是兴味的样子,羞得连名带姓高声喊他。 “承荥,不得无礼!”端王爷回神,出声喝止。 张大人与赵公子几个在端王身后挤眉弄眼,忍着憋笑,一副都知晓的模样。果真江将军这闺房情趣就是异于常人的生猛,为昨夜的旖旎传闻更添真实。 承荥羞愧气恼地快步离开,胞弟李嵘启跟着她身后离去。 “贤婿,这丫头没个深浅,都出血了,唤太医给瞧瞧。”太医院有人前来赴宴的,顺道的事。 江佑勍屈伸了两下手背,血珠汩汩渗出,咬得是相当不客气,齿痕虎口处相当明显。不过想起小脸上的羞恼和那眼瞳中欲与言说的怨意,便心情大好,一丝淡淡的愉悦之感:“父王,不碍事。”自成亲起,端王便命他与承荥一起唤他父王。 小伤,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军人来说,这的确不算什么,顶多是被猫挠了下子。可是有血珠不停渗出,也不能不处理。端王还是命小厮去取金疮药,哼着小曲,便揽着他懂事又孝顺的好女婿——江将军一起去内院用早膳去了,这抱外孙有戏了。 —— 某间茶楼里雅间 茶楼姑娘茶艺还算不错,一双手生的好,蒸煮清茶的过程做下来赏心悦目。 八仙桌前桦绱与一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面上表情无喜也无怒,神色平淡的有些过火。纤细的腰身坐的挺直,领如蝤蛴,远远一看美得如同一幅仕女画卷。 那中年男子手指套着玉扳指,白净的面皮一副儒雅的模样,可不就是少府监陆大人陆铭远。 “殿下,尝尝这茶。”陆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尔后垂眼盯着杯沿细看。 寂静的室内仿佛针落地都听得着声响,许久一会,陆大人出言:“殿下,当年刺杀可不是陆氏所为。”本想着个黄毛丫头不足畏惧,可是小瞧了。当年无论是匹夫之勇或是意气用事,不得不说有那份震慑的气魄,敢独闯朝堂,敢拉人下水。他陆府从此便真的所受牵制,有些朝中不得势,送了女儿不得宠,廖氏又不齐心,反而渐渐爬到他们头上来争权夺势,两家暗暗较劲。 本就郁郁之期,刘先那没出息的堂弟又捅了娄子,还是在监察御史各地巡查的重要时期。明皇的决断很是公正,可也太公正了些,明摆着要打压他们这些势力。这告密之人可是面前的这位少主,本想着重显太子亡故,一个女眷起不了多大风浪,没想着还有这般本是,杀了个措手不及。这一番谋划可惜是个皇女,所以他得来一趟,亲自会会。 自不能将面前的这丫头与同岁姑娘的心智比,起码与他进室以来很沉的住气。 “廖忠显派的人,本公主知晓。”桦绱收回瞧看园中翠景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陆大人。 “那你为何——”陆大人神色一顿,急切出口一时有些失礼,瞧望对面的长乐公主露出梨涡的一个轻笑,冷下面皮问道:“殿下是故意的!” “陆大人不必恼怒,这招还是跟大人您学的呢?胥门之变,陆大人不是也是知晓真相,却恶意栽赃嫁祸。”桦绱状似无所谓,实则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陆铭远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她在试探,她想看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当年是无中生有c恶意栽赃,还是顾家他们真的做了图谋叛逆之大罪。当年父王递的折子,句句揭露四家罪行。朝堂之上,陆铭远与廖忠显一行自是沆瀣一气,落井下石。若是没有冷宫所见,她也不会质疑,但偏巧她知晓。不过一日,顾家就出事了,是巧合?还是。。。 她问不着父王了,只能旁敲刺探一下这陆太后的胞兄了。 “臣,不知殿下说的是何事。”毕竟朝中浸染多年,心中不论惊天骇浪,还是风平浪静,面上还是无状瞧不出丝毫异样。 意料之中的作答,可是她还是察觉了陆大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她突然不想再问了,不应该质疑的,她,不应该怀疑的。顾太傅她见过,顾大人她也见过。江玦哥哥的为人她知晓,‘战神’的威名不是容颜能换来的,那一身正气以及时至今日江家男儿为大宏疆土抛头颅洒热血的种种,不应该遭受一丝质疑。 想通了,反而平静。心中坚定,她愿意相信。可是还有一事,她需问问。 “顾,顾琰羲,为 何会坠崖?”桦绱懒得绕弯,将疑问抛出。可是‘顾琰羲’三个字对她来说,显然提及一下都艰难。 当年等她清醒后,等她拜别了那座孤坟,一个偶然,离去的路上她听见地间偷懒耍滑不愿务农的俩青年闲聊得知,一件惊人的讯息。那日在黑衣人之后,陆家派出二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家奴出城行至对面山间。 那日是顾琰羲坠崖之日,那座山可不就是。。。也就是说陆铭远曾下令追击过顾琰羲,是父王的命令,还是陆后?父王派了黑衣人逼得顾琰羲坠崖?陆铭远派了家奴去搜寻尸首?这也只是猜测。 原来是顾家三郎的事,不过是儿女情长,陆铭远心中一松还以为。。。终究是小女儿的心思,为刚刚自己的疑三惑四而虚惊。“殿下,臣并不清楚这件事,顾家自各儿派人去找寻的尸首,后来也是顾家传出顾三郎坠崖。” 不承认意料之中的结果,也知晓从陆铭远这老谋深算的狐狸口中问不出什么来,懒得再与他平和的交谈下去,冷声出言说道:“近来陆家朝堂行走艰难,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的太多。” “殿下!”陆大人拧眉出声提醒长乐的失礼,又轻笑一声说道:“想必殿下听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别那么自负,陆大人,有时灰飞烟灭不过弹指间。听说昨日遇了贼人?看来陆大人的仇家还不少呢!”桦绱执杯笑得恬淡,一对小梨涡嘴角深陷。 第九十四章 雪白 “殿下!也别忘了,与陆家可是是一条船上的,少了陆家的庇护”陆铭远自负的向后面靠背靠去。 “那是你以为,陆家没了,本宫不过是少了殉葬之人,再说生与死对吾来说没那么重要。”桦绱打断陆大人的‘好意提醒’,用不着他来威胁。当年求圣谕可不是保她性命那么简单,她要牵制陆氏,牵制那群背后黑手。 桦绱起身尖巧的下巴微扬,斜睨着陆铭远的不悦,心情大好:“还有,以后本宫与陆家人便不再私下见面,毕竟不是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天的关系,何必两看两相厌呢!”满是嘲讽之意。 “朝歌?你怎么在这。”一出茶楼,便见到匆匆而来的朝歌,一脸严肃好似发生了什么。 “没良心的,还不是担心你。”朝歌忍不住笑骂她,抓着她的手,仔细将她瞧看了个遍。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担心什么?我不是好好的。”桦绱笑意浅浅的说着,好像撒着娇。 “怕你与陆大人打起来,怕你吃亏。”朝歌拉起她的手坐上马车离开,可是就她这短短的一句话暖了心窝。 世人眼中:当年陆家派刺客追杀她与顾家遗孤,她又朝堂上将了陆铭远一军。这关系微妙,虽从此生死绑在一块,可终究和睦不了的。 桦绱坐进马车里靠在朝歌肩膀上闭目养神,心中有些酸涩。 “怎么了?”朝歌侧首斜睨着桦绱清瘦的容颜,下巴尖的让人心痛,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朝歌,别担心我,我没那么柔弱。”好一会,传来声音,轻轻地只有她二人能听见。 回府中小院,没多久世子妃过来了,几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享受闲暇时光。行臻忙着去送客,张大人他们一旁帮着,倒十分靠谱。 下午日头没那么毒辣的时候,没想到江二公子竟然来了,承荥警惕的模样望着他,让她们一副兴味盎然的左右瞧看这二人的互动,毕竟昨日的精彩被绘声绘色的传开了。 “你怎么到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承荥木着脸,骄傲的轻抬下巴,姿态摆的很公主。 端王爷因有事与嵘启去相邻州县拜访故友,本来她想跟着,可是又被端王说道一番:嫁了人要以夫为天云云,说的承荥嘴都撅的老高,自然对江佑勍没什么好脸色。 “。。。”江佑勍未答话,挑了下浓眉,也不看承荥。上前两步缓声作揖说道:“参见长乐公主殿下。”立在水榭前朝她们几个施礼,站得远也不知对着谁,想必是不认识。可是拜见桦绱自要出声答话的,这便分出来了,倒是聪明的办法。 可独独先向桦绱请安,桦绱有些疑问又想起之前承荥住在她府邸,想必江将军是听说了,于是出言令他免礼。随后几人相互见礼,一时承荥郡主被晾在一边。 “江将军要是无事不如陪郡主在这坐会,我们都是少时的玩伴,多年未见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一聚。”瞧着承荥面上的神色,桦绱开口说道。 “臣有事,想单独求见殿下。”江佑勍拱手,虽微微垂首,但不卑不亢。 正气潇洒的气质,再配上俊秀精致的眉眼,多好的女婿,她们几个颇有丈母娘瞧看女婿的架势。但也看出不是个软脾气的人,不像有的男子嘴抹了蜜一般会哄人。 “什么事?”求——见她,难得让他用了这个字。承荥心中一丝窃喜,面上却还端着骄傲。求要有求得态度,应与不应全看她的心情。 “承荥,你陪仪宾旁边转转。”桦绱使着眼色,出声打着圆场。男人有男人的骄傲,何况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别太作,撒撒娇,闹闹脾气是添情趣。太过伤了面子,就不好了。 “臣是求见公主殿下。”狭长的眼眸望向桦绱。 “吾?”桦绱万分意外,当然意外的不止有她。 林荫道上 “江将军,承荥孩子心性,你莫要见怪。”桦绱想起承荥见他二人离开,一副呆呆木然的模样,果真这江公子气人方式高明得很,承荥哪是他的对手。 “不会。”江佑勍背手随行,淡淡的说道,像是想到什么,弯了嘴角。 每个人的经历造就了每个人的性格。承荥这二十年除去与颜晟廷那段夭折的恋情外,未受过一丝委屈。端王与端王妃又是出了名的和睦恩爱,又从小有个双生子的胞弟陪伴左右,过的顺顺遂遂,自然喜欢什么事都顺着她的人。可仪宾这样哪能如她意,自然起纷争。不过他二人之间又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妙。又想起还不知出来的缘由,出声问道:“不知江将军找吾何事?” “殿下曾经将一匹名驹赠与三弟做战马,可否记得?”江佑勍转身说道。 “雪白,当然记得。”那么有性格的马儿,长得黝黑,还不让人说它黑,灵性的很想不记得都难。 “这马,臣带过来了。”江佑勍面上表情没有喜色,神色有些严肃。 “真的?”桦绱欣喜扬了唇角,多久没见找了,也不知道雪儿还认不认得她。 “这马受了伤,做不了战马了。”多年来随三弟征战沙场,前不久三弟失踪了小半月,当时马找到人没找着,不过有时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件事除了寥寥几人,世人皆不知,只派了亲信随他暗地寻找,好不容易寻到。所以他才晚了些时日回府,给了他顽劣的妻子,哦,不对该称郡主殿下才是,出逃的充足时间。这半月听说在袁州玩的乐不思蜀了。 桦绱的笑意一点点消失,眼神里都透出紧张与担忧:“它,还好吗?” “不大好,战马上不了战场自然不能留在军中,一般会卖给民众另做它用。这马烈性,自从受伤便不大进食,越加消瘦,再这样下去恐怕要郁郁而终。” “它受了什么伤?”桦绱脑中想起第一次见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它还没长大,头顶丝绸红花作为奖品出现她的眼帘,泛着油光的黑亮身躯,眨动着机警的大眼睛警惕的望着她。她以为它是个‘姑娘’?小家伙立马跺着前蹄,大眼睛怒瞪着她。 雪白听不得‘黑’这个字,典型的掩耳盗铃,耍着性子扭头不理她。她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它就躲她,身子扭得快成麻花了,也是坚决不给大爷一个笑脸得。所以她哄它给它起了雪白这个名字,它还神气的了不得。 雪白顽劣,不知她做‘家长’的为难,当时厚着脸皮将它送去皇爷爷的御马棚,这家伙一点都不听话乖巧,抢皇爷爷的御马吃食是常有的事。 第九十五章 日出之行 “伤了前腿上的臂三头肌。” “还,能跑吗?”桦绱觉得揪心,它,那么骄傲的。 “能,但是跑不快的。不过现在还不能,得养个半年吧!”照顾它的小厮一旁解释道。 桦绱走上前,庞大的黑色躯体半卧在地,背对着她,却能看见消瘦得很。皮毛发瘥,失了往昔丝绸般的光泽。也是,不进食怎么能黑亮。 “雪白,你回来了。”桦绱伸手揉了揉它的头顶,雪白慢悠悠的转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失了焦距的望着她,瞧看一会儿许是看清了,眼睛眨了两下,眼角有水光渗出。 —— 翌日清晨,桦绱有晨起爬山的习惯,打算到城北山间一转,这件事被昨夜来她们院中的世子妃听到了,嚷着要一起。新婚夫妇成亲两日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不会分开,所以这人数霍然变得庞大。桦绱c承荥c张大人夫妇c世琳c世子夫妇一共七个人,浩浩荡荡的向城外驶去。朝歌在婚礼当日忙的焦头烂额,有些疲乏,独自屋中睡着懒觉。 昨日前来喝喜酒的朝中官员或高门世胄贵客大多都已离开,淮王与王妃二人昨日又忙了一日。晚膳时,便对世子妃说免去这几日清晨请安,想必也是要晚些时候起身,这喜宴当真是个费体力的活。 世子带的路,走到山脚下,不想承荥的仪宾江将军竟然来了。他二人来参加别人的婚礼结果赚足了话题与眼球,俨然比新婚夫妇风头更劲。承荥这次学乖了,忍着没出声,也不看他,免得被他气出内伤,还得自个找台阶下来。兀自与世子妃挽着胳膊聊天,一副姐妹情深的和谐画面。 山间的美景会让人忘了烦忧与不愉快,入目的翠绿,心旷神怡。世子妃终究是孩子心性,欢快的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旁驻足。世琳与青渝二人聊着柴米油盐的琐事,仪宾与张卓一走在最后方。 “我这是来哄孩子的吗?”承荥自嘲的过来和桦绱行臻二人说道,桦绱没忍住笑出声,转头望向世子殿下,那满脸憋屈无奈相将她们逗乐。 “谁叫你得世子妃青眼有加呢!”桦绱揶揄道,承荥最得世子妃欢心。 承荥娇怨的眼神瞪过来,刚要反击不想远处世子妃不知发现什么稀奇玩意喊承荥过去。 “嗳——来了。”承荥立刻高声答道,提着裙子往身后路走,嘴上抱怨,行动倒是配合得很。 远远看着世子妃采了不知名的小野花,热情的给承荥戴在发髻间,而后歪着头端详不知说了什么,相识而笑。桦绱眼角一瞥望见她们斜后方,仪宾与张卓一慢行望着他们的方向,许是隔得远瞧看不清,为何感觉仪宾狭长的眼中有一份深情呢! 不相爱或许只是还未相爱,一生那么长,日后谁说得准呢?毕竟最难掌控的向来是人心。 桦绱笑意盈盈,不知看了多久,一转头看到行臻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不由得问:“怎么了?” 行臻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转身背手前行,走了两步说道:“桦绱,你有多久不曾这么笑过了? 桦绱敛了笑,收了收锦披,没有言语。 “小叔来韶州了,你可知晓?”其实已经走了,婚礼当日来的,傍晚就走了。只在前面酒宴,桦绱在内院,若是刻意避开是见不到的,又加上众多宾客。 “。。。”桦绱一瞬间的僵硬,想起小林子以及那个虎头虎脑透着机灵劲的孩童。 行臻停下脚步站定:“桦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谁也没逼你非要忘记。只是那些人与事终究成了回忆,日子还要过得。最不放心的便是你,还有你与小叔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年少时小叔与桦绱当得起两小无猜,二人最和脾气,关系又好,熟悉的人谁能不知? 无忧的少年时期乍然有一日天崩地裂,四家出了事,那时他还倾慕杜家姑娘杜之凝呢!怎么好端端的就犯了逆谋大罪,怎么就灭了门。顾琰曦c江玦c施姑娘。。。鲜活的生命成了尸体,谁不受打击。 “年少时,小叔最宠你,谁都比不过你在他心中的位置。胥门之变后,你们一个去了封地,在山里吃斋念佛;一个远游他国,多年不归。好不容易都来了,还相互躲避。”想起小叔的沉默,以及小林子的欲言又止,他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事。 “你如今整日躲在山间,身边连个能说话保护你的人都没有,终究不妥。”他早就听说因桦绱执意要救顾家遗孤,所以太妃娘娘与桦绱断了关系,今上多有忌惮他弟弟桢儿的身份,不见或许是好事。只是没个亲人陪在她左右,孤单一人,就是小叔不说让他关照,他也担心的。好在有一群尽职的婢女c侍从,可旁人再亲近也比不得亲人。 桦绱快二十有一了, 若是能招得良婿,陪伴她左右,等个两三年生个可爱的孩子,曾经的伤痛会被婚后琐事渐渐冲淡的,总好过她一人孤苦伶仃的待在封地。 “想不到你能跟我说这样的话。”印象还停留在儿时,突然认真的与她说些推心置腹的话,令桦绱备受感动。浅浅一笑,眸中水光点点:“行臻哥哥长大了,会关心人了。” 行臻背着手还是立在那里,满眼担忧又严肃的看着桦绱,久久不语。桦绱前行了几步,一回头行臻还立在原地,面上有些悲伤,桦绱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行臻闭了闭眼,再望着桦绱,向她走近,出声有些停顿:“桦绱,我们早就长大了。唯独你,还在原处徘徊,不肯离开。” “顾,顾北辰早就走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当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阻止改变不了了。想想桢儿,想想太妃娘娘,不见不代表不牵挂不思念。你弟弟的身体你比我清楚,若是有个。。。你是太妃娘娘唯一的依靠。”行臻说的真切,却也是事实,望着清瘦的倩影,心疼的劝道:“这些年你画了个圈,自己躲在里面,将我们拒在圈外,谁都走不进去,也带不出你来。” 第九十六章 没有不散的酒席 “无论是什么导致那场悲剧的发生,都不是因你而起,你不要再自责了。若是北辰泉下有知,也不会怨你的,毕竟你将顾家那两个姑娘照顾得那么周全。” “若是,因我而起呢?”桦绱眺望远处山峦,有浓有淡,如同壮美的山水画。 行臻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桦绱,桦绱转过身注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说,若就是因我而起呢?”因泪水聚集,弯翘的睫毛一簇簇的凝聚在一起,更显浓密。 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李行臻压下心中的疑惑,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桦绱的肩膀说:“因你而起?桦绱,你还左右不了明皇的决断,或许无心让这件事提早,但还是阻止不了它的发生。”多年后,他在书房听父王跟他聊朝中局势说起这件事,也只能在明皇离世多年才敢提及。他才知晓,当时明皇对这四家早有忌惮,‘功高盖主’便是最致命的罪名。 父王与明皇的御前大太监薛公公私交颇深,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自是真实。薛公公能得明皇青睐,与他为人有莫大的关系,不与任何人结派,只忠于主上。不过想想能侍奉天家的人,自是十分严谨的。 下山时,因出来得早,一阵消耗体力的爬山活动让她们这群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公主’饥肠辘辘。 行臻倒是早安排好了行程,张大人夫妇以及世琳打算今天下午启程离开,所以打算设宴送别。只是现下时间还早,先去茶馆吃些甜食,饮几杯热茶垫垫胃:“中午不在府中用膳了,去城中一家极有名的酒家吃全鱼宴可好,他家凉菜也是一绝,口味偏清淡鲜甜。”极具地方特色。 “好。”承荥与世子妃喊得最大声,刚刚就是她二人嚷着头晕腹饥。 “恐怕要扫兴了,军中有令,在下即刻要赶回。”仪宾话少,难得主动说话。 “哦,这样,倒是遗憾。江将军此番千里赴宴,还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你挡下酒,我恐怕得在床上躺两日。本想敬你几杯酒,一醉方休。不过江将军军务在身,不便挽留,都是一家人,说不定过些时候我就去你们那里了,倒时一聚。”行臻作为主家自是要挽留的,不过他确实是想谢谢仪宾的,几日接触,却是值得交往。 “好,随时恭迎世子,定设酒宴畅饮。”江佑勍爽快答应,拱手回道。 “都看我做什么。”一旁的承荥望着桦绱与世子妃望向自己,目露不舍,唸唸道。 马车隔了外界的喧闹,一行人取消了饮茶的行程,打算先回王府送承荥与仪宾离开,估计就到饭点了。 “今下午再走不行吗?”承荥做最后的挣扎,江佑勍怎么能不跟她商量商量呢!她都说了她跟桦绱一起走,然后她自己回封地。可是谁知江佑勍又抽了哪门子风?竟然说不放心!在众人起哄声中,她就被强行安排马上回府准备上路,重点是她饭还没吃上一口呢! “没听仪宾说军务在身嘛!”身为妻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桦绱回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那他自己先回去就好了。”承荥刚说完这句,马车里被一群妇人说道,最后只得有气无力的妥协。 马车外的江将军好心情的扬了嘴角,遥远的天际有鸟鸣声传来,习武之人的听力向来敏锐的。 已回王府几个人帮着收拾,说是收拾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帮着准备路上会用到的东西及吃食零嘴。这架势好像急不可耐的要将承荥送走,她老大不情愿的立在一旁不言不语。 桦绱看着承荥,将她拉向一旁小声劝道:“承荥,你这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开心点,别让人看着笑话。再说你偷跑出来这事没人知晓,仪宾没跟你计较,你也差不多些。你一个有家室的妇人,私自离家不与夫君说,搁谁那也是不占理的。所以乖乖跟着仪宾回去,各退一步。” “好好好,知道了,那我收拾一下行囊。” “你都是用我的,有什么行囊可收拾的?再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不说说饿了,我让兰芗给你装了一大盘小零嘴还有瓜果,你可以路上吃。”桦绱忍不住戳破她,又不忍想着她喊饿,给她提前准备好吃食。 “。。。”承荥低头不语。 “怎么了?小姑奶奶?还有哪不如意顺心的,你说,能给你准备上的一样不缺。”桦绱想她许是不乐意,絮絮叨叨的嘱咐开导着。 “桦绱,谢谢你。”承荥一下扑在桦绱怀中,哭的情真意切,倒是把桦绱唬了一跳,反应过来,也湿了眼角,这一别说不难受是假的,不知下一次见面时是什么时候。 行军打仗的军人行动起来哪能不迅速,回府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收拾妥当,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十几双眼 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瞅着这边的姐妹情深,看的桦绱亚历山大。 “桦绱,该启程了。”行臻在一旁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又不是不见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开心点,趁着天早走将时间留到路上。”桦绱给承荥擦着眼泪安慰道。 海棠与兰芗给她的马车打点,将换洗的衣物多准备了几套,都是她们公主的。桦绱平日不大穿这些,好多新衣未上身,来来回回那几件素衫。 “桦绱,你会去看我吗?”圆圆地杏眼浸着水泽,眼巴巴地望着她,桦绱哪能忍下心说个‘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将她送入虎穴呢! 桦绱睨了眼仪宾,有些无语却也只能哄她:“好,过些时候我就去。”心中的那点不舍,被承荥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给看的——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载着欲扭断脖颈架势的承荥郡主,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众人才打算动身去酒店。不想这时,有人骑骏马一路驶来,墨发高束,眉眼深邃,容止清俊,英俊的模样让众人有片刻的晃神。 第九十七章 不速之客 “殿下,世子c世子妃。”翻身利落下马,武服下摆跟着动作飞扬,果真受上天偏爱,举手投足间透着潇洒俊逸。 “这位——”行臻诧异道,这人他倒是眼生得很,也是来赴宴的?他怎么没印象。不能够,长得这么出众。 “这是我封地的刺史,齐域齐大人。”桦绱瞥了眼十分有兴致的行臻,出声给介绍着。 “齐域?怎么这么耳熟?”有时候你绞尽脑汁的想记起某事,可偏偏这记忆离家出走了。 “四公祖。”张卓一佯装不经意走到行臻身后,伸手拽了拽世子殿下的衣袖,嘴唇不动的低声提醒。 “哦——齐大人,原来。”行臻猛然想起,吃惊的瞪大双眼右手前伸,瞅见齐大人狭长的长眸暗沉沉的望着自己,嚷嚷起来有些不厚道,淡么缩的将手收回来,表情也恢复正经。 多年前曾听说过这位风云人物的事迹,因过分英俊的容颜而被四公主求婚约,一时风口浪尖。好在今上未答应,否则这仕途算是断送了,再者这四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儿时就经常见,张扬跋扈的性格倒是附和民间对公主们的设定。 后来这齐大人被分到了他们这一个偏远小县做县令,有一日也是几个好友说起,他按不住好奇心,打算跟几位公子到那县上逛逛,再去见见何许人也,闹这么大动静。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英俊潇洒能与战神江玦比肩!江三公子江玦的英武俊俦他是见识过得,凡人比不得!如今有人能一较高下,能不去帮着鉴定一番,揣着八卦的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 可是不巧,那齐大人请假回了趟老家,听说有人故去。于是这事便不了了之,天家欲重用的人岂会让他埋没,没过多久他就被调走,也就忘记这人了。不想过了四年这人竟然去了桦绱的封地,还做了刺史。前些日袁州揪出了个不长眼的贪官,赶着监察御史巡查之时作妖,天家自然不会姑息,处决了罪臣,来了次大换血。这齐大人加封了官职,各郡无不好奇,相互议论问道。自带光环的人,果然到那都蒙不了尘。 行臻盯着齐大人心中暗叹,果真英气十足,俊逸潇洒。难怪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听说四公主园中纠缠,此等气度容止便说得通的。他这还是昨天晚上听张卓一说的,毕竟身为新郎官的他可没有八卦的闲暇。 “齐大人是有什么事?”桦绱出声问道,她不用转身就知晓身后这几位闺秀定是一副目光灼灼c百般好奇的模样,就连行臻也不例外。想说完事,他好快些离开。 “微臣离家一载未归,祖父年事已高,臣分外担忧思念。况臣母亲的忌日将至,遂想请一段时日假期,回一趟老家。”声音沉沉,分外悦耳动听。 “好。”这没什么,都是人之常情没有不准的道理,桦绱答应的爽快。 齐大人与桦绱对视了眼,来去匆匆,翻身上马,英挺的背影离开众人的视野。 “。。。还用不用膳了?”桦绱无奈的瞅了圈众人,一副还未回神的表情,行臻眼中满是兴味的望着桦绱,桦绱懒得理他欲离开。 可行臻哪会放过她,拉着她衣袖问道:“桦绱,齐大人怎么会来跟你说这些家事?你二人如何熟识的?”桦绱没有答话的兴致,但其余几人包括青渝与朝歌灼灼的望着她,就连世琳都在等答案。 “齐大人在我的封地任刺史,不跟我请假难道要跟你不成?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他相熟的!”桦绱有些没好气的跟世子说道,瞥了众人一眼,连带着一起解惑了。 “哦,对,他在你封地。哎——等会儿,张卓一你不是跟我说前几日有传闻说齐大人被四公主堵了,他二人身边各有‘红颜’与‘知己’相陪,倒是都没输。话说那容貌清秀的‘红颜’”说到这从上至下将桦绱瞧看一番,忍不住问道:“不会是桦绱你吧?”行臻思绪开阔的来了个大胆的假设,想到最后忍不住跟桦绱求证。 桦绱被他这疑问噎的无话,怎么就没发现行臻还有这眼力价,当年在学堂也没见他有这份过人的聪慧。可是又不能说是,但确实是她没错,一时脸色相当冷漠。可这几个人哪会惧怕,相互递着眼神,一脸知晓八卦的欣喜。 桦绱一转身却望见立于王府门口的丰腴秀影,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面上的僵硬与难堪,与桦绱对望,一扬下巴,不闻声音只见唇动:“桦绱,你可真虚伪!”尔后骄傲的离开。 半个时辰后 “桦绱,这齐域家中是做木材生意的皇商,他母亲许是他在这任职的时候离世的。出身大户,又年轻有为。”行臻竟然能坐进她们的马车,跟着她絮叨自己知晓关于齐大人的私事,好在马车大的很,否则定会拥挤不堪。 “年纪轻轻就得了探花郎,若不 是——定有大作为的。”行臻想起四公主,还是不提的好。世子妃虽年少,倒是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该言的时候绝不谗言,就默默吃着零嘴听着趣事。 “是啊,不说才华学识,单说容貌就足矣了。”张夫人忍不住跟着帮腔,却不想说完这句引来在马车外听壁角的张大人极大的抗议。攥拳在外清咳个不停,青渝撇嘴忍住笑不搭话。 “张夫人所言极是。”朝歌不嫌事大的点头赞许。 一旁的世琳一改常态沉默不语,盯着小桌上的紫砂壶出神,青渝用胳膊拐了拐她,世琳回神,青渝问她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不会是仪宾吧!打趣她。 世琳笑骂:“没正行,你当是你呀!”刚说完马车外的清咳声更大了。笑闹间到了酒楼,‘民以食为天’什么事都要往后放一放。 吃到一半,不料想来了位不速之客,四公主锦绣华服,金簪盈首,骄傲的出现众人面前。四公主李容真瞧着众人僵在脸上的笑意,轻笑着扬起下巴对桦绱说道:“不会是——不欢迎吧!” 行臻起身赔笑:“怎么会,四姑姑。”命下人安排座椅,却不想她身后跟进来一位面容白皙清秀的青年公子。 桦绱眯了下水眸,狠厉的望向那人,尔后垂眸敛下情绪,可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变得难看的脸色及隐忍的怒气,朝歌诧异侧目。 第九十八章 让他回来 一顿午膳用的不愉快,当然这是四公主的目的,不就是让玉珍来给她添堵嘛!一次次的冷嘲热讽,还有玉珍的冒犯,都让桦绱恼怒至极。可是碍于行臻与世子妃在她不能甩脸离开,来赴喜宴,不能破坏气氛。一顿饭吃的抑郁,却也忍了下来。桦绱从走廊净手房出来,不愿再进去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独自吹风平心气。可俨然有人不要这份表面平和。 “桦绱,你可真虚伪,故作不惹尘埃c不入红尘的清高模样,什么青灯古佛旁?什么泣尽深情?不过是骗人的屏障罢了。”四公主李容真面带讥讽的嘲笑,冷声说道。 “你当年广罗与顾琰羲相似少年入府,这般惊世骇俗亏得你年幼,否则倒是给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添了浓丽的一笔。”言辞尖锐刻薄,什么难听捡什么说。气急败坏的样子让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有些扭曲。 桦绱冷冷的看着她,不作答更是让她有恃无恐c肆无忌惮:“你府中不是有云公子?却又与齐大人牵扯不清。不想你还有这般本事与手段。”鄙夷的望着桦绱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大块,更是骄傲的扬起下颚,咄咄逼人的继续说道:“我看上的男人,你是不是都要抢才有成就感。”顾琰羲如此,齐域也如此,可是这次你休想要染指。 “桦绱,当年是太子哥哥递的罪书,你之于顾琰羲来说,是杀父仇人的女儿!你为他抄颂佛经,可有想过顾琰羲是否喜欢听?”殷红的唇说出的话仿佛也带着血。 一个巨大的力道将李容真拉回了身,还没看清来人只听‘啪!’清脆的响声暗示着力道,打的有多实在。 李容真侧着头蒙了一阵,尔后捂着脸厉声喊道:“你!你敢打我?”眼睛瞪得活像要出了眼眶子。 “四姑姑,皇爷爷走了许多年,你该清醒了。若是不改改你这脾气,是要出大事的!毕竟没人再会庇佑你,人活的善良一些吧!”朝歌轻声漫语的怼着李容真,绕过气急败坏的人走到桦绱面前担忧的望着她。桦绱虚无的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无力难堪,朝歌拉起她离开。身后传来四公主尖锐的喊声:“舞阳!”却也不敢打回去,毕竟舞阳习武。 李容真广袖下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对着离开的身影暗声道:李朝歌!桦绱!你们等着,总有一天,会报今日之仇!眼里像是浸了毒液,恨不得用眼神将她们杀死千万遍。 “公主。”玉珍匆匆赶来望着四公主肿起来的一半脸,忙上前关切道。 “滚!”李容真怒吼了声,甩开他的搀扶。玉珍眼中一阵厌恶,却还是忍下在一旁不言不语默默跟着。 现下自然没有再坐的必要,直接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别在意,别与她一般见识,四公主的为人你是知晓得。”世琳一旁劝导,望着桦绱过于惨白的面色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拉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桦绱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就低头不语。 一旁的行臻吓得直道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听父王母妃的,不该请的人就不能来往。”若不是他下请帖哪会惹这事端,罪过。 一旁十分乖巧的世子妃不想这时竟然伸出白净的小手拍了拍自各儿夫君的后背,惆怅万分的叹到:“你何时能懂点事。” 马车里寂静了短暂的一瞬,桦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几个人也是笑得人仰马翻,一时又哭又笑让世子妃不明所以。行臻欲怒又下不了狠心,毕竟他的世子妃还小,他得让让她。 “殿下,千万别在意四公主的话。她是典型的‘我得不到,谁也别惦念’的性子,要不能恶名远播。”青渝低声说道。 “太可怕了。”娃娃脸的世子妃一脸惧怕,忍不住说道。 “娘娘,女人的战争向来可怕,所以你可要看好世子,别让人惦记了去。”青渝打趣的提醒道。 “我的男人只能我肖想!”世子妃挂着婴儿肥的小脸满是正经,宣示着主权。她旁边的世子殿下露出一个十分清苦又不失嫣然的微笑,果真一对活宝。 桦绱隔着马车帘子喊罗廷旭,不想行臻急了扯着她的广袖祈求道:“桦绱,淡定,别跟她一般见识,都是我不好。”以为要找四公主打架才招来侍卫长。 桦绱被他可爱的想法逗笑了,待罗侍卫行近吩咐道:“你去找找齐大人,告诉他本宫要与他同行回袁州。” “嗳。哎——?”罗廷旭吃惊的问道:“殿下不是准许齐大人回老家吗?” 没说不同意,只不过结伴行至袁州后再让齐大人北行回鄂州老家。反正顺道的事,正好结伴不无聊。可是桦绱没说出来,淡淡的回了句:“本宫改变主意了,让齐大人回来随侍,而后陪他回鄂州,正好吾也 没去过,不知有没有他口中那么繁华。”这话说的就相当暧昧了,却也挑不出什么。 四公主的脾气她多少了解些,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人,更何况朝歌打了她,她岂会轻易咽下这口气。朝歌是今上的嫡长公主,四公主但凡有些脑子就不会与她对着干,可是这笔账保不准会记在她头上。她了解四公主,但四公主不了解她,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和善不欲与人争吵的李桦绱了。 “一同?一同回。。。”莫不是要跟齐大人回老家!见家长,这么快! 事情转变的这个快速,行臻有些跟不上节奏,但是这速度他喜欢。难怪四公主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的说桦绱,原来桦绱与齐大人还真有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罗侍卫走后,马车里的几个人岂能放过桦绱,暧昧的眼神望着她。不停地询问,还一旁一唱一和演了起来,看的桦绱哭笑不得。桦绱心中默念:齐大人对不住了,委屈你的清誉,毕竟因你而起。 一旁的世琳望着桦绱,欲言又止道:“桦绱,你”知不知道齐大人与顾琰羲有些相像,虽然只是眉眼。 第九十九章 野外的夜晚 “何事?”桦绱侧首望着她。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天很热。”世琳终究没将话说出来,算了说这些做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别提这些伤心事了,不过齐大人,还真是英俊且年少有为,若真的与桦绱。。。也是喜事一桩。 到了淮王府,几个人依然沉浸在拉郎配的喜悦中,好似桦绱有了可托付终身的人。每每桦绱想开口解释,他们便回已‘一副我早就知晓,你不必多说的眼神’。懒得再与他们解释,反正一会儿便离开了。张氏夫妇与世琳马上就要启程,他三人结伴,说不了多久了。朝歌本来要与她一起走的,不想有西京来的信使等候了一阵。朝歌阅后面色凝重,好似她的胞弟太子身体不虞,需即刻回长安。好在丫鬟早已打点好,匆匆别过便御马离开。世琳他们也怕赶不到临县便紧接着朝歌的步伐走了。离别总让人心情惆怅伤感,这才相见几时就要分离。 桦绱与世子夫妇本打算进府,罗廷旭驱马而来:“殿下,齐大人走了,出城了。” “走了多久?”桦绱蹙眉问道。 “现在估计,两个时辰左右。”罗侍卫擦了把汗说道。 “追回来。”桦绱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廷旭,不知为何有种心气不爽,她被四公主欺辱,正主竟然回老家探亲。 “啊?哦。”罗侍卫三步并作两步,扯回欲被牵去马棚的骏马,上马拉起缰绳,马儿掉个身向城外绝尘疾驰。 —— 这边承荥郡主享受着丫鬟扇着扇子带来的清凉,心中那点分离的小忧伤也被扇的不知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临近中午,偏偏出城,就不能用了膳食再走。好在海棠心细给她准备了不少,歇了半个时辰,连车都没出。可是渐渐地路越加颠簸,摇晃的险些要晕了过去,正是午后炙热的时辰,酒后饭足自然困意袭来,摇晃间入了梦境。 “殿下,殿下。。。”像是捏着嗓子低声说话的男音从不远传来,听着就像宫里的内侍。 晕晕乎乎的睁眼醒来,望了眼马车车顶,对,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不再摇晃的马车暗示正是停歇之时,丫鬟靠在马车边睡得香甜,现在也将将睁眼,匆忙间擦了擦口水。 承荥爬起来掀开车帘,鹅蛋小脸因午睡泛着嫣然的粉红,再娇艳地胭脂也比不过的自然。杏眼水亮带着刚起的慵懒,加上鼻尖一颗小黑痣,妩媚极了。白皙纤细的双手交叠放在马车窗沿上,下巴抵着手背,怔怔回神中,忍不住对刚刚捏着嗓子说话的侍卫说:“你好好说话。” 侍卫哪还管这些,焦急的回道:“殿下,仪宾说要宿在这里。” “行,让他看着安排,告诉他快些上菜,本郡主饿了。”闭眼假寐中。 “郡主,您醒醒,这里。。。可是山中。”侍卫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解释。 “嗯。。。嗯?什么!”反应过来后惊得直起身,入目的是一片翠绿,四周冲天的树木林立,远处马匹悠闲的甩着尾巴吃着青草,那边几个军人搭伙扎着架子。。。承荥眼睛睁的圆溜溜,天际太阳有了西下的意思,这一觉睡得有些太长了。 本来是十几个军人就剩下三个,正有条不紊地搭帐篷。而她主仆共五人还是离家的时候带来的,一个丫鬟,三个侍卫,此时不知该搭帮手还是等她来商议。 “几个意思,这是?”承荥立于忙着搭建炉灶的伟岸身躯身后,小脸绷的紧,老大不乐意。谁住在荒野能笑出来! “殿下,这是要准备搭建炉灶,那边是入夜休息的帐篷。”江佑勍的一个下属抱着捡来的干木条,给承荥解惑。瞧着挺憨厚的比那几个冷面如同罗刹的顺眼多了,就是长得忒黑了,与细皮嫩肉一脸妩媚的江佑勍在一起活像山贼与漂亮小媳妇,不过要是江佑勍听到她的臆想,大约会气的吐血而亡。承荥兀自脑中给他二人补着画面,控制不住的弯了下嘴角。江佑勍专注的理灶没看到,她的几个侍卫倒是看到了,大感意外,没想到郡主没发怒。 “。。。”她能不知道!又不是没长眼。“住在这?什么意思,这荒山野岭的你让本郡主住这!”承荥见江佑勍也不搭理她,这态度让人恼怒,不由得拔高音量,一时四周寂静,所有人停下看向这里。 夏日炎热,这人挽起了袖子到上臂,长手长胳膊的干起活分外舒展。因搭架子使力,手臂上面的青筋与血管暴突,小麦色的肌肤下扎实的肌肉纹理随着动作显露出来,别样的美感。肌肤在夕阳的映照下,许是汗水的原由泛着莹莹光晕。承荥见惯了父王与胞弟那种文臣身形,久不锻炼,走起路来也无气势,不像——承荥眼角一瞟,这人何时抬眼向她瞅来,那眼神有五分戏谑,三分玩味,还带着两份警告。承荥一挑小弓眉,扬了扬尖尖的下巴,瞪着大眼无声的问 :怎么了? “你的眼神真是军中的大老爷们都比不过。”而后起身绕过她去拿木板。 承荥不明所以,拿眼神问她的侍卫,没想到几个侍卫会错了意急忙转身掉头当做没看见。这默契,什么时候能培养出来。江佑勍的几个侍卫倒是没躲开,却也不敢老是正眼看她,一边低头干着自己的活,一边笑着,只是笑容相当猥琐。 承荥半天咂出这句话的隐意,一时脸有些热,好在夕阳的光照在脸上不出,反正是她的仪宾,瞧两眼怎么着了,这么一想瞬间有了底气。刚刚被打岔都忘记问正事,她转身去堵江佑勍,盯着他问道:“你不会真要住这?” 这人果真是装的,你瞧瞧他这幅模样,占着个高的优势,斜睨着她的眼神真是让人火大,承荥眼见他要绕过她,急忙伸手抓住刚刚‘觊觎’的手臂,手感不错,弹性十足不成想还挺滑溜的。面上端着严肃抬高下巴看回去,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丢! 江佑勍狭长的眼眸望了眼握着他胳膊的柔荑,紧抿的唇瓣淡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放手。”久未说话,淡淡的嗓音传来,带着些许暗哑。 “不放!”承荥壮着胆子忽略压迫感十足的气势,干脆回绝。一抹意味深长的眼光,望的承荥眼神有些打飘。 第一百章 他们的相处 “还用不用晚膳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相视许久,江佑勍带着些许无奈问道。 “当然用!”承荥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她一早打算晚上泡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用上一顿膳食的,可是这荒山野岭,一切成了镜中花。 “这架子早搭起来一刻,你便能早吃到一刻。”用了巧劲避开承荥的阻拦,往半建成灶台走去。 “不对,我现在要问的是你为何不进城!”这天儿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太晚了。”理灶放锅动作快,好似经常做一样。 “晚?话说你走的这不是官道吧?”哪晚了?再远的县之间的间隔路程半天足够了,好端端的这都是走的什么道,他到底是回军营还是来打猎? “走官道远。”漫不经心的回道,专注的点着火。 承荥觉得被怠慢了,没个灶台重要,话说跟灶台置什么气,烦躁的说了句:“。。。那么急,你先回去便好了。”江佑勍抬头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便不再搭理她。竟然就这么将她晾在原地,这人! 在野外,她竟然有一日会睡在野外,承荥觉得十分不真实。丫鬟说其余那些军人先回军营了,所以现在他们这一行主仆加起来一共九个人。怪不得刚刚就看着三个军人,算了这不是重点。独自在马车中生闷气,她的那三个侍卫被江佑勍的下属指使干这干那还一副很欢心狗腿的模样,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也不知随了谁。可是没多久阵阵饭菜香气飘来,还有烤肉的香气,承荥不争气的努力吸了吸鼻子。 那些人围在篝火旁吹着夏风,不知聊什么大笑着,气氛十分愉快。丫鬟在马车周围燃着不知名的香草,听说可以驱蚊虫。正在这时,那人执着木盘子向这边走来,手上还举着火把。火光照在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狭长的眼眸显现出来,好像见过一样。 承荥侧首静静地望着他走近,好像曾未这么专注的看过他。鼻梁挺直,眼尾上扬,唇不厚也不薄,五官精致从面上倒是想象不出这是位战场厮杀的将军,他不惹她生气的时候,瞧着顺眼多了。 虽晚风吹散了灼热,可江佑勍还是觉得有些热,不知是举着的火把烧的太旺,还是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过来的眼神太过灼热。 承荥黑亮亮的眼瞳盯着大手递过来的签子,心底念叨:送烤肉就送烤肉,可是他坐进来是几个意思?接过肉串,一咬汁香四溢,真难得,烤肉还能保持水嫩不柴。 二人相对而坐,小桌上摆满了新鲜的烤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算了不跟他计较,承荥十分大度的决定着。 酒足饭饱后,见他起身下马车,承荥老早就想问他了:“对了,小翘和小绾在哪里?” 一挑眉,狭长的眼满是嘲讽:“难得,郡主还能想起她们。” “什么意思?江右勍,”承荥一喊完,被他那凌厉的眼神一扫,慑人的寒光。瞬间没了气势,他那群侍卫也是远远瞪着她,一群蛮人。承荥气的抠着马车上的木窗壮着胆喊着:“你回来,把话说明白,你把她们怎么了?”只见那高大的背影自顾前行,恍若未闻。 —— 本来三日要回门的,可世子妃的嫂嫂昨日才诞下嫡子,便改到十日回。正好也可以歇歇,娘家再近也还是要一两日的行程,才忙活完送宾客若再路途奔波,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淮王妃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病倒了,请了郎中瞧看。说是无大碍,因劳累上了火,头疼得厉害,需卧床静养。 前来赴宴的宾客走了差不多了,有淮王妃娘家的亲戚要小住段时日的,算起来还有七八家亲戚,都是不急着走的,所以便搬到王府后的私宅住。 入夜,星空闪耀预示着明日的晴空万里。桦绱躺在园中的方形木榻上欣赏璀璨繁星。这木榻宽大能容六七个人平躺,几日大鱼大肉的饮食即使她刻意少进荤腥,还是避免不了油腻,所以晚上只食了果蔬。安眠的汤药已经停了,朝歌说药方中有致幻的药,能令人产生幻觉,使人精神委靡。问她可知是谁? 好像谁都有可能。桦绱笑得甚是不在意,是谁?她已经没那么在意了,这近九年来已经记不得多少次的‘刺杀’,她都觉的厌烦了。那人却还是‘持之以恒’的变着法子杀她,也是难为他了。有人对她如此提防,到底所为何?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人。 今日四公主的喝骂还是不停的显现脑海,一遍又一遍。尖锐的言辞,却是不争的事实。顾琰羲,仅提这三个字,就令她痛不欲生,她已经分不清是爱慕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了。重重的呼了口气,也没觉的胸口压抑的感觉消失多少,依然沉闷。 心情正如此糟糕的时候,天边有流星划过,夜空还是美的醉人。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的传来。有人来了,不知是谁? 桦绱右手朝院门口的方向平躺,膝盖以下垂在地面,下午沐浴洗得长发就那么摊在木踏上,如同一块黑亮的绸布,衬得肌肤雪白,唇上还粘着红果的色泽,娇妍极了。罕见的一身红衣,因前来赴喜宴,海棠给她带的都是喜庆红衫罗群,可是这件实在太浓丽了,猩红的色泽与墨发相称,玉颈乌鬓,雪肌红唇霎时惊艳。被追回来的齐大人一入园,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殿下,齐大人来了。”兰芗见着来人,兴奋的声音有些大,被海棠强挽着胳膊硬拖回房中,手中依然捧着半瓣西瓜。只见一身合体窄袖武服,足蹬马靴,墨发高束,衬得齐大人越加身姿硬挺,那张五官深邃的面容,英俊的总令人晃神。兰芗一脸痴迷的表情从门缝望着,瞬间觉得嘴里的瓜果越加香甜。 从清风霁月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院落门口,桦绱依然仰望夜空,听兰芗的高呼后幽幽侧首看见齐大人进来,果真条好,随便一穿都能衬出几分倜傥,有让人一见误终身的资本,难怪四公主念念不忘。 第一百零一章 臣卖艺不卖身 桦绱心底自嘲,没想到自个儿还有赏美男的兴致。自然也没忽视被追回来的齐大人那令人玩味的神情,虽他二人见的次数不多,可是这个表情倒是第一次见。是怒?是烦?总之不是喜就对了。可是你一眨眼仔细瞧,哪能寻到半分喜怒哀乐,明明面无表情的好不好。可是无表情不代表没情绪,就像她,谁能从她此时平静的表情上琢磨出刚刚半刻钟的时辰前,还想着为何要活着,一了百了岂不干脆。 在桦绱转头继续仰望天空后,颀长的身影踏入枝繁叶茂飘着花香的园手拜见。 “齐大人,那颗星你可识得。”桦绱抬起右臂,青葱玉指遥指天际。宽大的袍袖如同绽开的花朵层层郁郁滑落前臂,露出如白藕般的玉肌。 齐大人抬头瞧看了眼,而后辨不出情绪的说道:“。。。殿下,路远迢迢将臣召回来,不会就是要问这颗牛郎星吧!” 桦绱却听后兀自轻笑了声,弯着唇角心情大好。果真人都有恶性,强者喜欢欺负弱者。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权利的魅力。出言道:“怎么会呢?” 齐大人一手攥着马鞭,低首看着马鞭的纹路悠然走进,袍角翻飞,佩环轻响。临近抬首笑意盈盈,长眸染墨,漆黑深沉中却有嘲讽的意味,很淡,不易察觉的。淡声说:“听得殿下召见,只身回来。不是要微臣即刻回来随侍,一起回鄂州,见识见识它的繁华是否像臣所言那般。”他的音色极好,听得悦耳。 园子外有人影闪过,罗廷旭对桦绱一点头知会。齐大人染墨的黑瞳一瞥,面上无异,恍若未闻。 桦绱也不接话,佯装听不出他的讽刺。她与齐大人相见寥寥数次,哪会对她说这些呢!不过是被四公主气糊涂了,拉他下水罢了。右手轻拍木榻,好心情的说道:“陪吾躺会儿。”邀他赏夜空,却忘了这话说出来太过暧昧了。 英俊的面容一丝僵硬,深不见底的眼眸透着点点冷意,薄唇一扬似笑非笑的表情,回道:“殿下,言笑了。臣乃朝廷命官,只卖艺不卖身。” 桦绱听后愣了下,突然大笑出声,笑的发髻上的金钗掉了下来,‘咚’落在木板上。却依然止不住笑,好一会眼泪都笑出来了才望着齐大人的墨眸,樱唇轻启回道:“齐大人想得美。”一语双关,不知指的是卖艺——还是卖身。 桦绱坐起身,也不看他,直视前方问道:“大人是正经科举出身的探花郎,入殿试,面今圣,年轻有为。自然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的。” “殿下谬赞,臣不敢当。”齐大人居高临下的看了桦绱背影一会儿,尔后转身坐在木榻一角,二人各居一边,对话还在继续。 “文章写得好,极好的。齐大人听过牛郎与织女的故事吗?”桦绱神情娴静,出言问道。秀发垂在身后,有发丝夜风中轻荡,安静嫣然。 这话跳脱的险些让齐大人有些跟不上节奏,一挑剑眉满是诧异,却也作答:“嗯。”像是久远的古琴,一个音色便让人着迷。 记忆中有少年也为她念过诗词,也有着迷人的声线,以及午后暖阳照射清俊的脸庞,那令她痴迷的眼神都历历在目的。但是少年的音质终究不如齐大人的低醇磁性。桦绱脑中回忆着轻声说:“齐大人,给吾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齐域转首,对面清瘦的背影月色下寂寥单薄。桦绱恰巧转头与他相望,他的眼神她看不透。却也不在意,而后半是戏谑的回道:“不是只卖艺么?那便施展一下口若悬河的才艺。”面上带着揶揄的浅笑。 深沉的眸半眯,转首垂睑,只听音起,将桦绱的思绪拉入天际的这段爱情故事:“天河之东,有貌美女子,名织女。。。”有声有色,娓娓动听。 夜渐渐深了,虫鸣也低沉了下去。故事终了,久久的寂静后桦绱问道:“长相厮守,唉。。。原来这么难。”嘴角泛出一个似嘲讽又似凄美的微笑:“以前认为相爱便可以厮守,后来才知原来不是,有情人不一定终成眷属。天上的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更何况是凡人呢!不是所有人愿意成就姻缘,所以世间才有那么多的感情以悲剧终了。能相遇,相知,相爱已属不易了。齐大人,你觉得世间可有魂魄一说?”桦绱低首,寂寥的神情掩于黑夜。 “殿下,为何会好奇这个?”低沉的嗓音略有迟疑。 “牛郎与织女之间横着条宽广的银河,可有良善的喜鹊搭桥成全。便有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遥遥相视,欲与还说的深情。若是——天人永隔呢!又该如何倾诉浓情与思念。”无论心情有多惆怅,星星亮的依然耀眼。 “恐怕不能够的吧!”尔后桦绱拢了拢长披,自言自语的说着,带着无限的伤情。 “殿下,还爱吗?”世人皆传长乐公主对准驸马顾公子的 情深,多年初心不悔。 桦绱有些意外,眼眶有了潮意,因仰望,努力眨动眼睑,逼迫泪水逆流,语调淡淡,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或许,爱;或许不爱了。可是”停顿一会轻声念道:“一如既往的痛。”可惜桦绱不曾回首,自然错过了齐大人长眸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微垂着羽睫遮挡了眸底的波澜。 “劳烦齐大人陪吾长聊,故事果然讲的生动,比长安说书的先生讲的都精彩。”若是有一日厌倦了仕途,齐大人可去长安‘白梨苑’说书,冲着探花郎的美名及大人这份出众容止,定座无虚席的。 “殿下,召臣回来到底所为何事?”长眸里一抹深沉的眸光静静望来,像幽深的漩涡攫住了桦绱全部的注意力。 桦绱先垂睑,错开相望的目光,缓缓说道:“午膳时,吾被四公主骂了一番,她说,吾与齐大人纠缠不清,她喜欢的男人我都要抢云云。” 第一百零二章 花前月下 “四公主的脾气向来暴躁,岂能轻易罢休,至今还未离开王府。明摆着要与吾一同离开的,少不了路上刁难。”朝歌打了她,这笔账估计是要算她头上的,院外那鬼鬼祟祟的人影便是暴风雨的前兆。在淮王府中她们终究是前来赴宴的宾客,闹出点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等出了城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本宫的侍卫也不少,打起来未必占下风。可是终是一家子的人大街上吵起来,本宫脸皮单薄拉不下那个脸与她撕扯。所以将齐大人召回来,一则吾与大人如同油与水,不曾有一丝的逾距与情感牵扯。今日平白被人冤枉,不反击倒显得怂包。这几日与大人的绯闻传的沸沸扬扬,明明是大人与四公主之间的纠葛,本公主糟了无须之祸。”一时风口浪尖,好在这些年她不出封地不走动,没人识她,否则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吾摇身一变成了齐大人的心上人,不与大人花前月下聊聊心事,都对不起自个儿这新身份。二则,四公主刁钻跋扈的‘威名’想必齐大人已经见识过了,否则当年也不会放弃长安的锦绣前程跑到这么个小地方任职。所以大人,你招惹得桃花债无论喜也好,厌也罢,还是自己理整的好。”桦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将祸起原由交代明白,毕竟从几次短暂的交锋看来,齐大人是个将理玩于股掌的狠角色,是非对错可全由他言说,她未必是他的对手。这些染墨多年的文臣吵起架来,能不带脏字的将你骂了,你还说不出他一句不是,桦绱毕竟也领教过了。所以,这次她先占着理再说。 以前只听说世人用红颜祸水来形容女子,不想这男子祸水起来也是不逞多让!她可不想与齐大人c四公主二人再传出些什么,比如两位公主为齐大人大打出手之类的传言想想都头疼。 桦绱以为他会憋屈,摆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或者良心过意不去,满是愧疚之意,然后她再卖个人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日后他与四公主之间的情感纠葛再与她无关。可是,有些人偏不会如你的意。 齐大人长身玉立阶下,静静地听桦绱说,耐心的等她说完。尔后高大顷长的身躯向说得有些累的桦绱走来,越走越近,近到有些危险的距离才停下。 身影映在墙上,被屋内散出的烛光拉得老长,明明错开的位置映在墙上却像一对缠绵相拥的恋人,让桦绱徒然觉得有些热。刚要往后退开些距离,一抬眼那双长眸深处满是玩味,纤长有力的手抚上她的肩膀阻止她的后退。桦绱大惊,拧眉刚要厉声说放肆:“你!” “嘘——”漂亮纤细的食指抵在薄唇边,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黑眸微眯散发出诱惑的气息,魅惑人心:“殿下,不是要花前月下吗?”嗓音低沉如琴弦轻轻拨动,在沉寂的夜里分外动听。漆黑的眼瞳一闪深意,给桦绱使了眼色,别有深意的一瞥。揽着纤瘦的臂膀向正堂走,园外那鬼鬼祟祟的黑影离去,却无人在意了。 他果然早已知晓,却佯装不知。桦绱暗想,这人可真是心思深沉,细微的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桦绱本想让四公主暴跳如雷,夜难入梦,一解今日之气,突然觉得有些泄气,一种被人看透识破的无力感。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以齐大人这眼力价和心智说实话在袁州那小地方屈才了。这要是去了大理寺c御史台或六部定如鱼得水,一切在他的掌握之中。有人天生为官场而生,天赋异禀的敏锐,且聪颖鉴悟,可惜谁曾想能叫脸给耽误了锦绣仕途。 想想也真是够憋屈的,二皇叔想必也是极为赏识听说当年殿试后独留下他细谈,要不四公主欲求赐婚,二皇叔当场回绝,不曾顾忌一丝兄妹情谊。听说第二日就下了下调公文,虽不想承认,但这人具备了一个名臣所有的条件:为官正气,通达政事,善于谋划。之前刘咏贪赃枉法的丑事被她知晓,她为给他们警醒,曾要求几位大人将各管辖的政事民事与她报备一番。她听过他的汇报以及诸事见地,比杨胜载都要深远许多,难怪那么多人夸赞,是有原由的。若有一日,他身居高位,立于百官前列,她是一点都不会惊讶的。且这人不会因一时挫折而郁郁,心境不受外界干扰。从西京到这里,一般都会心中失意,可这位年轻的大人有一颗坚定不为所动的心,依然如故料理政务。难怪徐大人赏识,天家青睐。 是她小看了,确切的说她不太在意。是谁做她封地的刺史与县令,不重要的。不过是四年的任期,走马灯的变动,变换频繁。能见得次数不多,只要政绩平平说得过去,不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他是谁,为人如何与她何干?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牵扯,好似第一次见面之时,他的无理却也让她挑不出错来,让她很难不印象深刻。 从下山开始,她的生活有了波澜,一切都像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的眸光直直的望着她,有点放肆,有些大胆 ,带着蛊惑的味道。桦绱才知晓,原来比起妖孽,齐大人才是真正的高手,竟比云青的段数高太多。 “大人,可以放手了,还是大人改变初衷,打算以色侍君。”他的唐突令桦绱微微蹙眉,忍不住刺一刺以泄不悦。 桦绱头顶响起鼓动耳膜的轻笑以及正色的回答:“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臣并未有这样的想法。” “齐大人,想必明日四公主就会见你,你便待上两日再离开吧!”桦绱有些乏了,语调平淡的跟他说道。有英俊的齐大人在四公主面前,没道理再来找她的麻烦。明日上午她便离开,等到两日后齐大人走时,十有八九四公主是要同行的,烫手山药留给潇洒的齐大人,这想法极好的。就算四公主再来找她,那时她都离开两日,行程上也追不上了。 第一百零三章 良心 “那殿下要去哪?”好看的剑眉微挑,面露疑惑。 “本公主明日启程离开。夜深,吾也乏了,大人赶了大半日的路想必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桦绱顿时困倦,上了两个台阶,没听到身后一丝声响,虽说她耳力不佳,但终有些异样的气氛,疑惑转身。果真,齐大人还立于原处,月下静静地望着她,英俊的脸上没半点表情,就是直直望着她。黑眸深沉,看的桦绱有些不自在,心虚的错开眼神问道:“还有什么事吗?齐大人。” “殿下,都拉着微臣花前月下了,怎么能将臣再推给四公主,又让臣待上两日,好给殿下攒出赶路的时辰?这么做是不是太寡情了些。”长眸染了幽怨的色彩,磁性的嗓音里透着讥讽,话里话外都像是指责。 桦绱儿时与小皇姑坑过李乾成和行臻,久的没做过这么不要脸的事,把人叫回来替她挡着,她好跑路。这良心有些过不去,脸皮终究扛不住看过来的幽幽眼神,一时火烧火燎。眼睑一抬,飞快的瞟了对面的齐大人一眼,讪讪的抿唇轻笑了下,似是良心发现的说道:“你若不愿,就罢了。” “谢殿下体谅,微臣不求其它,只愿殿下别把臣卖了就成。随侍要有随侍的样子,殿下去哪?臣就去哪!再别无他求。”齐大人最后深深望向桦绱,伴随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转身行进黑夜之中。 桦绱望着背手离开的齐大人轻快的脚步,重重呼了口浊气,仰头轻声念叨:“良心这东西,真要命。” 罗侍卫院子边看天看地看浩瀚星辰,觉得自己夜风中凌乱了,他是不是听到不该听的。果真良辰美景,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这一日难得好眠。 —— 翌日,果然如昨夜所料,是个能将人烤化的大晴天,一大清早日头高升,热气腾腾的。行臻与世子妃飞过来一起用了早膳,桦绱问起淮王妃的身体情况,他二人刚刚去请安。行臻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养些时日,听说口中起了好几个小疮,上了火。屋中就留自己的婆子丫鬟连侧妃都免了十日的起居侍奉,看样真是累极了。 “你几日离开?不如多住些时日,难得来一次。”行臻问桦绱,十日他们才回门,这几日他无事,可以带她们两个一起到处转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他也想念桦绱。 “对呀!多留几日,都没人陪我。”世子妃点头赞同。 几日回?本来打算今日上午的,可是齐大人来了,四公主又没走,说实话她是想自个走的。等等,他二人没走,其实也可以让他们先走的,只要与他二人错开不就行了。绱想到这,脑中一闪而出双浓黑深眸幽幽的望着她。摇了摇头,散了想法,算了还是与齐大人同行吧!免得被人再幽怨声讨。 “一会儿看看雪白的伤情,夏日不太好愈合,它又不爱进食,情绪失落。”雪白得坐牛车走,腿还走不了太远的路。 “要不找个郎中再开些药或给看看伤口。”行臻停下筷子说。 “雪白是谁?”世子妃好奇,名字真好听。 “一匹黑色的战马。”行臻给她夹着菜说道。 “啊,哦。”黑色的战马,叫雪白?是认真的吗? “药都够。伤口表面基本愈合,只是内里还是不行,郎中说养着就行。”早就看过了,伤筋动骨哪能这么快?何况那么大的一道口子,看着都心疼。可桦绱担忧的不是它的伤口,而是精神头。上不了战场,跑不快,这些打击,若是放在人身上也是会郁郁沉闷,性情大变的。想想第一次见它的时候,那么傲娇,聪明通人性,皮毛油亮漂亮。可现在,那双大大的眼睛满是伤痛,会跟她流泪哭泣。 这个话题让气氛沉闷,行臻岔开话题,想起昨夜管家说齐大人回来了直奔桦绱的院落,许久才出来,便给安排宿在离这不远的独立小院。他因陪母亲c姨母她们用膳没有走开,遗憾没能看一出好戏,听兰芗说一起看星相聊甚欢的,也不知真假。 “将齐大人叫回来,纯粹是因为四公主。”桦绱打断行臻满脑子的想象。 “桦绱,齐大人年轻有为,虽在这任职不久,但风评不错,又容止出众。他家世代商贾,也出过官员,年纪轻轻又有功名在身,日后不可估量。他躲四公主显然对她无意,你若”是有意,倒也是极好的夫婿人选。 “行臻哥哥,你何时做起了媒婆的生意?”桦绱一脸正经的说道。 “哈哈哈——”世子妃笑得险些将手中的汤碗打倒,让行臻满腔热血磕死在门槛上。 而打算前来见桦绱的齐大人此时可是笑不出来的。注定不是个平静祥和的清晨,一大早园中来了不速之客——盛装的四公主,骄傲的出现齐大人面前:“齐大人,又见面了 。” 四公主望着英挺不凡的齐大人,想起多年前拿着调令离京的他。 皇兄下的旨意,她听后一路追到宫门口,跑的发髻松散,总算见到欲上马离开的齐大人。与她的焦急狼狈不同,一派风轻云淡,好像不是离京而是回府一般。平静的有些过分,却也显示着他的不在意,都还历历在目。以及那句话:微臣寡见鲜闻,出身低微,配不上金枝玉叶的殿下。 那时她以为是二哥不愿失去一个臣子,后来她才知晓是他主动提议。拒绝成为她的驸马,即使是婉拒,那也是拒绝。她以为他有鸿鹄之志,虽气恨,但还是忍下了,有为青年不愿做驸马她早就知晓,儿时学院的同窗们,那些高门嫡子哪个愿意做驸马。只唯独除了一人——顾琰羲! 那个家世c容貌c才学c武艺无不出众的少年,那个她人生中第一次爱慕的少年。顾琰羲一点都不在意娶的是不是公主,但他的不在意却不是为了她,而是,桦绱! 为什么父皇要将桦绱指给他,为什么!那时宫中未嫁的公主最应先指婚的明明该是她——李容真,那时她刚满十六,才及笄。 第一百零四章 谁都有秘密 在宏国,及笄的姑娘便可婚配。三公主年前嫁了人,庶出不得宠的公主也嫁了四品官员的次子。而她的母后惠敏皇后是曾经宠冠六宫的敏妃,出身名门大家。她还有外祖母,她还是最得宠的皇女,尊贵的出身理应与顾琰羲这样的公子相配。 李容真想到这里,指甲染着鲜艳的蔻丹,此时深陷细嫩的掌心肉里,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她曾不止一次的问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本来她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父王对她有求必应,把对母后的思念全部给了她。一切那么顺遂,可是桦绱,好像生来与她相克,八皇子把她宠上了天,只要桦绱想要的都可以。记得儿时八皇子得了个翡翠纸镇,被雕刻成了鱼的形状,她想要,可是八皇子给了她别的,说:什么都行,就是这纸镇不行。 她不情愿的选了个更漂亮的物件,没想到,几日后竟然出现在桦绱那里。 她想要的桦绱总能轻易得到,好像所有人都愿意围着她转。她恨,恨为何桦绱不能像她弟弟那样病弱。她宫中有个宫女姨母是个巫女,懂些邪门的巫术,她便让她做法诅咒桦绱,可是这诅咒没对桦绱起作用,却好像显现在了顾琰羲的身上,当夜顾琰羲便坠崖而亡了。 不过也听说桦绱病了一段时日不知是因顾家遭难,顾琰羲离世,还是这场法事。总之出事了,太子薨了,父皇宾天,二皇兄坐上了皇位。那段时日她还每日梦魇,后来吃了安眠的汤药才好。那时桦绱在做什么?劫牢狱,上朝堂,讨谕旨,每一件都惊天动地。带着模糊的背伤,带着众人惊诧的目光牵着顾家孤女离开长安。 这些年她听到桦绱的消息传来,即使她身无所依,即使远离西京可是依然活的众人的瞩目中,西京圈子里有关她的传说从未停过。新皇宠她比舞阳都多,稀奇宝物源源不断的送到袁州。广纳与顾琰羲相像的少年入府,因玉珍的野心而一夜之内遣散了所有的小郎君,随后久居山林八年不出,世人赞她用情至深,与亡故的准驸马感情甚笃。一下山,就做了件轰动朝野的大事,给了刘家一记闷棍,还得了百姓的赞誉天家重赏。她依然活的比她精彩。 她嫁了个纨绔,勾搭丫鬟比用的膳食都多。他母亲也是个狠角色,儿子前面作,她跟在后面收摊子,逼着那些大肚子的丫鬟落胎,还转身来安抚她,听着都恶心。不到一年就和离了,就像场闹剧。这场喜宴,她前驸马也来了,饮了酒跑到她园中撒泼,被她甩了几巴掌轰出去了。 也是一个月前才听说齐大人去了袁州,一听地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桦绱的封地。想他二人也不能够有所交集,可是事实往往令人意外。 她来赴宴少不了有人背后议论说道,所以她带着玉珍前来,容貌清秀拿得出手,并且玉珍有野心也有手段,可惜计谋不用正道。看来当年桦绱那一剑,并没有将他欲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心斩落。这人要是在宫中,定是个奸佞之人。不过他这人有一点倒是极合她的意,与她一样都对桦绱恨之入骨。 还记得第一次见齐大人的时候,一身暗红官袍,众人中是那么的出众。一眼便瞧见了他,她觉得熟悉。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质。可是顾琰羲死了,谁都知晓是坠崖而亡,即使没死也不会有这样的一派朗月清风。找不出一丝身负家族世仇的模样,那么风轻云淡不为琐事烦忧。即使被陆大人叫到角落,即使被人逼视与试探,依然神色淡淡,所以不可能是那个死去的少年。齐大人身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是顾琰羲没有的。前有一个被查了底朝天的杜元琛,所以齐大人也就没那么让陆氏一族恐慌了。 几年不见,齐大人面部菱角更为分明,五官越加舒展,与记忆中的顾琰羲越加不像了,深邃的眉眼倒是还有些影子。气质出众,依然英俊耀眼,挡不住前来赴宴的小姐们爱慕的目光。她本想上前,笑意一点点消失在唇角。齐大人前面有名年轻的女子,双眸犹似一泓清水,清亮无比,透着寂静,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冷高华的气质。领如蝤蛴,腰若约素,纤瘦高挑。妆容细淡,云鬓长簪。淡绿霓裳,身披曳地长衫绣鹅黄色芙蕖,高贵清雅。与身后的齐大人淡笑同行,一派翠翠浓浓中是那么的和谐,宛如一对璧人,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双眼。 昨夜派侍卫去桦绱院外监视,不想竟见到本已离开的齐大人。她竟不知,齐大人还能这般深情温柔,陪桦绱赏星辰,为她讲牛郎与织女。恨得她将桌子掀倒,将茶盅一个个摔毁也解不了这番恨意。她喜欢的桦绱都要与她争,舞阳为了她竟然敢打她,连父皇都不曾打过她。这一巴掌,岂会忘却,桦绱,你等着! 正是蝉鸣时节,声声不息。 齐大人的平静有礼透着浓浓的疏离,不为所动,让四公主心中怒火攻心,眼瞳一转,计上心来:“齐大人不知,长乐公主心中是容不下他人的。 她与齐大人亲近,多半是大人与已故的顾公子眉眼极像这个缘由吧!” “公主念旧,世人皆知。殿下,臣的心中也是容不下他人的。”齐大人一语双关。 —— 马棚中 世子妃见到了神情恹恹的雪白,全然没有精神劲,但真的十分灵性。比如一见桦绱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委屈,拿着硕大的脑袋蹭桦绱的手。而世子妃在说了句真黑后,与这匹名唤雪白的名驹彻底结了仇。雪白虽负伤慎重,但随有战神美名的江将军追击敌军而受伤,这就足以吹嘘一辈子得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堆砌的岂止只是人的白骨。所以世子妃对脾气甚为傲娇的雪白十分崇拜,宽容大度的原谅它的小性子。 第一百零五章 容不下 世子妃与雪白玩着你摸我躲的幼稚戏码,因腿脚不便,雪白半卧,被世子妃的狼爪揩了几把油,气愤的打着鼾气,眨动着大眼睛,瞪着世子妃。世子妃笑得甜甜,讨好的伸出另一只手,粉红的掌心躺着半瓣胡萝卜,只见雪白眨动了下眼睛,十分有骨气的不为萝卜折腰。 有人走进,好似十分高大遮了世子妃这大半光亮,只听低沉的嗓音响起:“娘娘换这个。” 世子妃诧异的一转头:“齐大人?”倒是让人意外。 修长的手指拈起一个枣子伸到雪白的面前,没想到大眼睛一时水蒙蒙的眨动了几下,硕大的脑袋凑近吞了红彤彤的枣子,并用脑袋蹭着这只手。齐大人揉了雪白的脑袋几下便起身了,将机会留给跃跃欲试的世子妃。雪白伸长脖子追寻他的身影,像个要关注的孩子般急切。被一旁虎视眈眈的世子妃借机摸了好几把,反应过来恼怒的瞪视。 “有颜即是正义,原来在你们马圈也是这般。我陪你玩了近两个时辰了,你都不给我笑一下的。齐大人一来,你就乖巧了。但是雪白,话说你不是雄马吗?”怎么也跟来赴宴的姑娘一样,眼神黏在齐大人身上了,世子妃说的万分隐晦,眼神鬼马的瞟着雪白瞪得圆溜溜的大眼。 桦绱与行臻去给雪白晾干草,错过了这一幕。 “齐大人,怎么来了?”桦绱满是诧异。 齐大人与世子作揖拜见,不咸不淡的回道:“殿下是不是昨夜饮了酒,所以总是忘记自己所说的话。” 桦绱都习惯这人的说话语气,不把你气死,坚决不罢休的气势,自觉理亏的她不再跟他计较。跟雪白说明日再来看它,便起身先离开。世子妃对雪白恋恋不舍,这一来二往的竟然还出感情了,可惜雪白傲娇的脾气不大解风情就是了。 “殿下,打算住几日?”齐大人与桦绱并行,本来是世子走在一旁,可是也不知该夸世子热情还是该怪太热情,他拉着自己娃娃脸的世子妃退身走到后面,看着他与长乐公主前行的背影笑得一脸猥琐。齐大人颇有些无奈的瞟了眼世子,深深觉得没弄出点什么都觉得对不起世子的这个笑。 “后日。”许是穿透叶层照射下来的零星阳光耀眼,桦绱抬手遮在额前。 “四公主一早来找臣。”齐大人将阴凉的一边让给桦绱走,自己走在不时出现日光的一边。这一幕让身后跟着的行臻看到,一副我就知晓的表情。 “哦,这么快,也不枉看了大半夜的星星。”桦绱自嘲道。 “殿下不想知晓说了什么?”磁性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蛊惑,就像久酿的酒,听久了是会醉的。 “不想。”桦绱干脆回绝。 “殿下,撇得还真干净。可是,从您把臣召回的那一刻,就撇不干净了。”齐大人仰望前方层层繁茂提醒道,语调轻松,夹着淡淡的笑意。 “冲动是魔鬼,所以,正后悔呢!”桦绱凉凉的回道。 “殿下,落棋不悔真君子。”声音带着慵懒,出声提醒道。 可是这句话却让桦绱晃了神,接憧而来的声音在耳迹想起,面前出现一片丰茂竹林,有清朗少年静观棋盘,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耀眼的睁不开眼。 ‘观棋不语,真君子。’ ‘孙儿在权衡,君子的分量。’ ‘如何?’老者撸着胡须眯眼问道。 ‘不过是虚名罢了,祖父,失礼了。’言罢,修长的手握住她的,将棋子落下。 “殿下?” 一声呼唤将桦绱从回忆唤回现实,少年的面容在轻微变换,再一眨眼,翕动的羽睫不堪重负,一滴泪划下。视野变得清晰,面前齐大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她向来看不懂的。脸上的凉意让桦绱微怔,抬手一抹,何时泪水流出的? 她辨不出还爱与不爱,因为对顾琰羲的感情只用爱慕来说太轻巧了。想念他从最初的疯狂变成如今的平静,不知何时起,想他已经成了她戒不掉的习惯。那曾经惊鸿的容颜和过往心动的影幕,让她确定了一件事,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是影响她人生最重要的人。 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行臻的‘体贴’,何时拉着世子妃去了凉亭,才避免了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二人在这有什么情感纠葛呢!以至于到了流泪的地步。齐大人没再说什么,背身过去远眺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洒了把碎金,闪耀无比。 桦绱正快速擦拭面上的泪泽,风一吹,脸上有些紧绷,不想齐大人转头问道:“殿下,心中还容得下旁人吗?” 桦绱不明所以他突兀的问话,哭过的眼周略略泛红,黑白分明的眼出奇的亮,透着水泽,怔怔的望着齐大人倒是未言语。 “想必,容不下了吧!”齐大人低声自言,长眸中有说不出的情绪,可惜桦绱看不透。尔后不等桦绱回应,便回身继续望着湖面。恰巧有锦鲤跳出水面,惹得远处凉亭中的世子妃欢喜大呼,将紧盯着齐大人背影的桦绱思绪岔了开来。 池中有不少草鲤,世子妃嚷着要钓鱼。行臻说平日也会吃池塘的鱼的,所以若是想钓,今日可以做鱼宴,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于是便有了这一幕,四人在小厮的帮助下,架起鱼竿垂钓。可是这钓鱼呢,技巧是一方面,主要看运气,气运来了,你是挡也挡不掉的。世子今日可是开了挂的,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这鱼一条接着一条上钩,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统共钓了五条,个头还不小。 桦绱钓到一条,齐大人两条,而最先发动这次钓鱼活动的世子妃娘娘,撅着樱唇,颗粒无收的。 行臻把手中的水桶摆在世子妃面前,哄她:“都给你。” 不想世子妃虽年少,孩子心性,但却十分开朗,这点小事一点不会难过耍脾气,开心的揽着行臻的手臂回道:“没关系,你的就是我的。” 一旁的丫鬟小厮听后忍不住起哄,惹得行臻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故意粗声严肃说道:“笑什么笑,还吃不吃鱼了。” 第一百零六章 骤变 本来还担忧世子妃年少,行臻恐怕要多担待些,可是几日相处下来才知晓,小姑娘撩起粗枝大叶的世子,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果真这因缘最说不着准头。 “行臻哥哥今日这是做了姜太公了,不想这些鱼上赶着来找你的鱼饵。”桦绱戏谑的笑道,一行人往她暂住的院子走去。 世子颇骄傲的高声回道:“可不,愿者上钩,没法。”一手提着木桶,一手牵着俏丽活泼的世子妃,走路生风,俨然人生赢家。 他们的笑声引来了园中其他人侧目,一道怨毒的眼神盯着桦绱的背影。桦绱察觉异样,转头一瞥,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一旁的齐大人停下脚步,问她怎么了,桦绱摇了摇头,许是自各儿太敏感了,便继续前行进了园中。 —— 入夜,早早洗漱,明日一早要赶路的。躺床上不过半刻钟,便有丫鬟前来敲门,海棠在外间跟她说话,听着蛮急切的声音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桦绱撑起上半身仔细听,可惜听不清。没一会海棠披着坎肩掌灯进来,一脸严肃。 “出了何事?”桦绱盯着海棠问道。 “殿下,府里丫鬟说大理寺的人来了,要见您。”神情不安又紧张,想起什么改口说道:“不对,是见还在府中的所有宾客。” 本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府中前院正堂一片灯火通明,大家表情肃穆中透着不安平添了紧张气氛。毕竟大半夜被大理寺的人找上门来,谁都笑不出。 “桦绱。”行臻一见桦绱走来,轻声唤她,并将她拉到一边,神情谨慎的四下望了望。世子妃有丫鬟陪着,虽年少,但却分得出轻重,一改往日活泼,十分乖巧文静的在一旁等候。 “出了什么事?”桦绱眯了下水眸,向院里面看了眼,淡声问道。 行臻摇了摇头,略微犹豫,尔后肃声说道:“只听说有人死了。” “谁?”桦绱抬眸,面无表情望向行臻,沉声问道。 “还不知,父王被叫了进去,大理寺的说要一个个单独询问。”他也是刚刚被叫过来,知道的并不多。 正堂旁边的院落门口有人站岗,一瞧就不是王府的侍卫,门口还有两三个官员不知在交谈什么,看他二人望向他们也回望着。听王府管家说淮王就是被叫进这院中单独交谈。 许是曾经经历过,所以在这方面有些异于常人的敏锐和直觉。桦绱静静的望着,心下迁思回虑,起码从这阵势可以断定两点:一,死的不是小人物;二,不是正常死亡。那就意味着——是谋杀。那么死去的是谁,行凶的又是谁?在这想破头又有什么用,不如一探究竟。 桦绱猛地提着裙裾绕过行臻疾步向这院落走去,边走边问:“来得人是谁?” “还不知。”行臻跟着桦绱的脚步也向这边走来,随着他们越走越近,门口官员侧首,无不目露警惕的瞧着他们这边。行臻在桦绱身后对着这群大理寺官员侍卫讪笑了下,伸手拉了拉桦绱的袖口,示意她停下。 恰时,院门从里打开,淮王及一位男子步出,那男子与淮王一边点头言谈一边望向桦绱,微微一怔,尔后淡淡的唤道:“公主殿下。” 桦绱认真的看向那人,静静注视,仔细回忆。一身便衣,深灰长袍的男子静立灯下,儒雅中透着英挺,虽而立之年,面上却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一如往昔。桦绱唇轻扬,浅淡的笑意在昏黄的灯光下添了柔和,轻声道:“辛大人。” 屋内 桦绱与辛大人对桌而坐,辛大人亲自斟了茶水,随行的官员与侍卫都在屋外或院外等待侍奉,屋中就剩他二人。王府的这间屋子倒是有别其它,布置的十分雅致,一盆开的热闹的茉莉放在窗边,晚风吹进屋内,将花香吹满整间屋子。 “殿下,可安否。”辛大人将茶盅放在桦绱面前,随意的问道。 “好,大人如今身居高位,不过好像都是早已预料的事。”辛大人文武双全,参加文科c武科皆金榜题名是各省c各部争抢的热门人物,无不想拉拢到各自的阵营,最后还是左大人有福气,得了这么个得力干将。 与辛大人相熟,是因他的胞妹辛妍月是她儿时的伴读,那时她偶尔会去辛府做客,看到青葱毓秀的辛大人,或挥毫泼墨或执剑飞舞,她们一群小丫头一个个顶着花苞头,托着明媚的小脸蛋趴跪在一旁的廊下石凳上看的满心欢喜。那时她还戏言,将来选驸马要像辛大人这般文武双全,辛大人听了收起手中的长剑,园中静立,对着她孩童般的想法无奈的浅笑。最后,她的心意在一盘无花果面前彻底瓦解,被瞬间抛在脑后。 “不知大人这次前来是出了何事?”谁死了,要让大理寺少卿辛大人亲自查。 辛大人一顿,抬眼盯着桦绱的眼睛说:“司空大人的嫡子昨夜死了,一箭穿胸,死在回京的途中。” 桦绱不饮茶的,可是今夜俨然不会平静的过,饮些茶水也好提神,听到这放下茶盅,忍不住拧眉低念道:“司空大人?王。。。。王钰嵩?”司空大人是王皇后的胞兄,王钰崇是皇后的亲侄子,王大人闺女多,儿子少,这可是唯一的嫡子。听说后院斗的厉害,不过从这凋零的子嗣上就不难猜到。 “殿下,认识?”辛大人倒是意外,毕竟殿下久不回京,应该没什么交集的。 “年少在书院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几次,倒是没打过交道,也面生得很。”只知这么个人,但对不上号。这些年虽不出来,但还是要略微知晓些朝堂内外诸事,桦绱有她的计较。 王家公子死了,倒不是个小事,毕竟也是个朝廷官员,怎么当上的就不说了。但让少卿大人前来亲自彻查也算是给足王皇后与王家面子了。看来也不像她听到的那样帝后全无感情,近几年越加冷淡,只因王家权势滔天,朝中局势四分五裂,天家需要王家的支持勉强还算得上‘相敬如宾’,所以,‘相敬如宾’可真不是个好词。 第一百零七章 争权 “林维常林大人查明一切属实,天家发了话,秋后斩首,以平民怨。昨夜他家次子便被人分了尸,手法极其残忍。林大人都停了原来的行程,被临时调去永州协理案件。”辛大人吹了吹茶盅的茶叶,平静的说道。 今年之于廖家可是多事之秋,廖忠显的嫡子廖正以,就是前不久致死案的始作俑着。其实权贵圈养漂亮的男童以供玩乐并不是多惊奇稀罕的事儿,西京东都有的是好此道的,但是玩出人命可就变了性质。也不见得别人没弄出命案,只能说有人明摆着要廖正以落马。跟踪调查,就是冲着他来的,自然做的一切周密,证据确凿。 桦绱低垂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羽扇,倒映在眼下,也遮去了眸底的情绪,想了会儿抬眼看向辛大人说道:“两种不同的杀人手法,不是一人所为。”廖公子的死结合廖正以的事,听着像来寻仇一般。桦绱从中听出了重点,冷静地分析。 “殿下聪敏,的确。”辛大人眼里有赞许,点头说道:“廖大人与王大人告了假亲自前来,天家准了。”或是无心过问,毕竟太子的离去让天家一夜苍老。廖c王这两位公子虽不是在一家客栈,但是都在永州城,前来赴宴的许多人都是经过永州。一时永州人心惶惶,被封了城。永州刺史吓得脸煞白煞白的,瘦弱的身躯险些要晕了过去。被人架在朝堂上,听着仵作的回话以及对客栈下人们的盘问,看着司空大人王庆蕴c刑部尚书廖忠显的眼色行事,想想都替他头疼。 “大人可有眉目?”桦绱追问。 “还有一人薨。”辛大人未正面回答,突然话一转,一室寂静,只有烛火微闪。 “谁?”桦绱一惊,轻声问道。要知晓薨?这个字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用的。 辛大人明明面无表情却又透着肃穆的神情:“太子殿下。”。 桦绱流露出惊诧,黑白分明的秀眸久久未回神。太子!朝歌的胞弟,想起朝歌的匆匆回京,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那么匆忙,原来如此,可是也不对,临行前明明告与她。。。:“怎么会?不是抱恙。”若是出事,朝歌不会那般冷静的。 “坠马昏迷了许多日,最终没能熬过来。”太子薨的消息还没能传到这边,长安那边可是大震,朝中局势动荡。 坠马到不是多稀奇的事,天家重武,武举与文举是每年子弟可以光耀门楣的大事。所以西京官家子弟大都好骑射,难免有磕碰摔打的时候。可是,这人若是太子就变的不寻常了。身边那么多的高手侍卫随身侍奉,骑得坐骑又是万里挑一,别说坠马,就是多颠簸两下子也会被记载下来,仔细分析一番的。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事无巨细。竟然出了纰漏,令桦绱忍不住脱口而出:“谁下的手?” 辛大人暗叹,不愧是皇家的女儿,有着天生的敏锐,一下就嗅出不寻常的地方,并从他短短的几句话中寻到可疑串联起来。眼中一闪而过的激赏,并未回答,眼神示意,深意的瞟了眼门口。将面前的茶具端到桌边,调整青铜鱼灯的位置,空出中间桌面,抬食指在面前的茶盅里沾了水,在桌子上写字:殿下觉得是谁? 自然谁得利,谁的疑点便大,桦绱凝眉,也伸出手指写了个字‘王’。刚刚写完,又拧眉迟疑的问道:“可是王家子弟为何会被戮杀。” 辛大人:殿下认为。 “王钰嵩虽臭名昭著是个纨绔,但毕竟是朝廷命官,却被人一箭毙命,谁这么大胆?”太子的死表面无疑,可实际迷雾重重。王钰崇又在这档口被杀,是不是可以大胆的假设与太子殂陨有关,也就是说是王家与储君的死有关! 这倒是不令人意外,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更何况是天家,这明争暗斗更为激烈,多少年来为那张龙椅争得你死我活的岂止王氏这一族。再说,王家有争抢的底气。天家的嫡长子就是朝歌的胞弟太子,是元甄皇后所出,元甄皇后是金圣做冀王时的元妃,伉俪情深。如今太子在未登基前殂陨,那就意味着要立新储君,天家有五位皇子,可皆年幼。二皇子系王皇后所出,今年八岁;三皇子妍贵妃所出不足四岁,也是面前辛大人的亲外甥;四皇子廖妃所出,廖妃是廖忠显的女儿;五皇子的母妃颖嫔,因出身低微,诞下皇子才加封嫔妃。太子死了,二皇子为新储君变得名正言顺。 可谁敢杀司空嫡子,皇后的侄子? 太子死了,谁最痛心?朝歌?不对,朝歌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是场阴谋,那时信上太子还未薨。人死于非命,谁最不能忍,父母!可朝歌与太子的母后早早离世,那就是——天家! 桦绱沉静的望着辛大人,没有一丝急切慌乱的意思。所以这一切是皇上的意思,若是这样,将心腹辛大人派来走过场倒是也说得通。表面是对这场变故的重视, 派了大理寺少卿亲自来查,查的时候司空大人c刑部尚书又怎么能不多加干预,所以辛大人装装样子,将所有诸事交给他们。可是想必任他二人如何查,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再说在永州一同回西京的都是贵客,查起来可不见得能顺畅。 王家即使再权势滔天,那也终究是臣,杀了太子,已是诛九族的大罪,所以天家就拿王家唯一的嫡子来祭奠太子的亡灵。是复仇亦是警示。 “何时结案?”这样的案子要怎么结,或许该问结得了吗? 辛大人食指沾水桌上写下:全凭天家意思。 果然,如桦绱所料,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点头。 “可廖家是何缘由?”桦绱想起还有这廖家公子。 “还不知,看着不像朝中人所为,从廖公子的尸首上来推断行刺之人用得江湖手法,是个用刀高手,且手法残忍,像是有世仇一般。”廖忠显的为人他不欣赏,大理寺与刑部之间向来相互抵触,时有摩擦。 第一百零八章 太子薨 朝歌,也不知她怎样了,变故来的总令人措手不及。美好,向来易碎也易逝。就像精美的瓷器,离开你的手,坠地的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桦绱思虑若自己这档口回京看朝歌,不知二叔可会警惕猜疑她的用意。还是不回的好,有时,不闻不问亦是担忧。 皇家的情感表达,不能同寻常人家来衡量。 内忧外患,天家岂不思虑烦忧,听说近来体质亏虚,风邪侵扰。二叔的头疾好像越加严重了,这是寄来的密信中所言。若真如此,争夺皇位的战争也将提上日程。 廖c王两家的家主皆到了永州,二位大人要插手亲自来查,辛彻借来询问之由带着大理寺一部分人员来到淮王府,也是避开纷争之意。 太子薨,朝野大震。虽不必为皇嗣担忧,可其余皇子皆是幼主,且大都母族繁盛,就极有可能出现外戚干政。二皇子是嫡是长,被立储君名正言顺,可若天家有意外,那便是王家独揽大权。 若是妍贵妃,那辛大人。。。 辛大人看出桦绱的意思,淡淡的说道:“娘娘少时做过殿下的伴读,脾性想必殿下有所了解。” 辛大人不便再说,桦绱却想得到。妍月做不了太后,太执拗,性格冷淡,且没有君王的杀伐狠厉和宽广的胸襟,以及运筹帷幄的才智,统领朝堂c后宫的手段。三皇子才不足四岁,等到亲政,等到成为真正的君王至少还要二十年,二十年陛下要万寿无疆才好,若有不测,就意味着太后垂帘。说白了就是让太后登基,若是没有手段和谋略,没有胸襟与睿智,那便是国之大患。 这一连串的变故与桦绱好像并无直接关联,但还是震惊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她总觉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是哪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 桦绱脑中一闪略微迟疑,在桌上写道:王家谋害太子,证据确凿? 辛大人面上一顿,放下茶盅回道:“王氏收买小太监,在饲料上做了手脚,令马匹突然癫狂。太子疾驰中坠马,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侍卫都没来得及救,太子当场坠地,血流如注,陷入昏迷。” 桦绱听完想了会:“那小太监审问时可又说什么?”不过定是都审问清楚明白了,否则二叔也不会下此命令。王家查不出来的,天家的密旨,谁又敢泄露。只是桦绱好奇,若王皇后能预知这个结果还会不会做此谋划,想必依然如故,毕竟权力令人疯狂。 “那小太监在太子出事的时候便畏罪自杀了。”辛大人提起这事,心底还有些小小的迟疑。 为何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桦绱神色沉静的问道:“怎么死的?” “服毒,并在他袖笼找到给马儿下的致幻药粉的纸包。”辛大人淡淡的回道,这不是他查的,是孙少卿彻查,回京后,已经是这个结果,不过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疑问。除去小太监未审问前就死去这一点来说。 “如何断定是王皇后的指使。”仅从纸包就断定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 “皇后宫中同一时间无故死了两个宫人,皆是中毒而死,仵作验明与小太监中的同一种。其中一个还是皇后身边的尚宫嬷嬷。闹了这么大动静,但总归是死无对证。”谁也不能断定是皇后杀得,虽然都猜得出,然而万事皆要讲究个证据确凿的。天家即使知晓也奈何不了,证据不足。 辛彻又想起一事:“两年前,太子的甜点中被人下了毒,腹痛不已,好在是用量极少,后来被查出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去了趟东宫膳房找老乡,王皇后还被禁了足。”因王家如日中天的权势不得已,天家才作罢。近日头疾越加严重,虽封锁消息,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恐怕也是引得王氏做这等恶毒计量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王氏不是第一次谋害太子,这谋害一事,推测下来好像都合情合理,虽然没有证据,可是箭头直指王皇后。 可无论有没有这场谋害行动,王家的争权意思显而易见,二皇子若是被立储君,王家一边独大,朝中格局要重新划分。可是不见得会顺利,起码天家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太子被杀,这笔账肯定被记在心中,岂会让王氏如意。再说妍贵妃受宠,身后还有辛家,辛大人受天家重用,视为心腹。虽从辛大人以及之前来看她的婉月他们的言语中,听出来并没有参与夺位之意,可是若真下了诏书,不争也得争。还有廖家,也是虎视眈眈。这还只是长安,她的四皇叔恭王,正直壮年,蠢蠢欲动多年,岂会让几个奶娃娃继承大统。即使除去太子,王家争权之路也未必会平坦。 辛大人不知她与廖家的渊源,毕竟世人只知当年陆公子派人刺杀她,她朝堂请旨,轰动不已。然而没几个人晓得刺杀之人另有他人——廖忠显。 廖家公子被分尸,手法残忍。这意图明显,仇杀!是 什么人?什么仇?桦绱心底有别样的情绪,既好奇又紧张。会不会是。。。或许当年‘胥门之变’有人还活着,会是谁?当然只是她的猜测,零星一点的可能。 “三家故去九年了,今年便是大祭了吧!”辛大人望着思绪飘远的桦绱突然问道,刚刚看到殿下,他都有些认不出。毕竟之于长乐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的记忆里,旧时与小妹时常到他院落看他习武,几个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挂着明媚与朝气,哪像现在眉眼忧伤,神情孤寂。 “是。”快九年了呢,再过两个月。 “殿下,该放下了。”辛大人真心的劝道。 桦绱淡淡的苦笑了下,若真如薛公公所言,四家德高望重c功高盖主,皇爷爷一早便起了杀意,那么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是这个结果。罪书上十几条罪名是掩盖‘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真正理由,一个可以瞒过天下悠悠众口的理由。 这些罪名无一不证据确凿,一切都天衣无缝的完美,寻不出丝毫破绽,可是都十分巧合的找不到人证。那些举报的证人不是失足c病故就是不知所踪,为了寻到他们,小乙这些年一直在外查找,可是无果。 第一百零九章 混乱背后的阴谋 “听说不久前,陆大人求见了您?”消息倒是传的快,不过前来赴宴的人少不了有知晓得,一传十,十传百,看来流言的速度不比流星慢。 桦绱蹙眉,未作答只听辛大人继续说道:“陆大人千里迢迢来见您,果真还是殿下的面子大。”辛大人望向桦绱,眼中并无调侃玩笑之意,这句话倒像是个引子,让桦绱心底的困惑瞬间被照亮了。 她虽心中疑虑,倒是也没细想,如今看来陆铭远他好端端的怎么来这里,算起来陆大人离西京的第二日太子就坠马了。只为赴宴?一路奔波来韶州,谁信呢!淮王与陆大人也没多相熟的,见面的次数一巴掌数的过来,一直深交的薛公公可都是礼到人没到的。 见她?年多都忍住了,何故费那个心思呢?因为刘咏案?刘先都没急,他又操得哪门子心?真是越来越令人好奇和怀疑。 提起陆铭远,她怎么忘记还有个人被她刻意忽略,那人这些年是不是太过安静。若是当年没有去冷宫,没有看到那一幕,没有后来发生的惨案,没有母妃的隐忍退让以及东宫那些尘封的辛秘之事,她怎么也不会怀疑到那人身上的——陆莹珍,如今的陆太后。 这些年她府中抓出的细作,她汤药中不至死却疯癫的毒,她府外隐于暗处的眼睛。。。最先怀疑的都是陆后。桦绱对她的了解源于刻骨的伤痛,源于母妃的委曲求全。 桦绱前面有个早早夭折的王兄,东宫多年未出康健的孩子,桢儿的‘体弱’,太子良娣的多次小产。。。许多年后她才明白,那是世人口中的宫斗,始作俑者便是陆太后。 昌荣大长公主在她去封地的第二个月给她来了封信,她尤记得那句:桦绱,小心陆后。 人的脾性最难更改,陆后又怎么会放弃对权利的热爱。 “没有人证,就好似整圆缺了一块。”桦绱低念道。 “殿下,也这么想的吗?” “辛大人,你早就怀疑了?”有可能真是王皇后的谋划,有可能另有他人。手段倒是高明,自己身上不沾一丝血猩。 辛大人点了下头,眼神一沉,反问道桦绱:“殿下知晓是谁办的案件?” 谁? “孙少卿。与陆大人的夫人倒是远房堂亲。”这倒是个令人恍然的事。 桦绱欲起身离开,辛大人突然说起一事:“殿下,当年顾公子坠崖前,臣曾在宫门口看过他。”当时见顾公子的兄长拉住急欲出宫的他,身边还有杜谦行c施家三郎,与他们相隔百米的距离。他本欲上前却被身后两位同僚喊住,小聊了会儿,再看过去的时候,顾公子已经离开,一行整装的侍卫驾马疾驰出宫,听同僚说那是东宫太子的侍卫。因同僚盛邀,他一时推拒不了,三人一起去酒楼小酌,这事也没放在心上,可是第二日,四家便出了事,就江家侥幸活了下来。 现在想来,顾公子好端端的一路驾马跑到城外山间作甚,还是在临近傍晚时分,独自一人。若是有人追赶,而不得已行至险地,被逼坠崖,倒是极有可能。因顾家亡,自然也没人会去追究某一个人的死亡,这事也就被掩下去了,无人问起。 询问本就是件有趣的事,百态的反应有时也令人啼笑皆非的。比起下属的尽职尽责,辛大人完全是走过场的姿态,从容的给四公主递着绢帕,沉着的品着茶,就像在听一出戏一般的入迷。那泪饱含多少真情,从回话c神情肢体语言来判断真实性是件极费脑的事。 —— 月色撩人,美的晃神。 桦绱走在回院落的路上,睡意早就被夜风吹跑,现在倒是清醒得很。可是不知怎的走到湖边,独自望着湖面出神,即使是夏季,深夜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月映照在水面,给漆黑的湖一点光亮。 “殿下,在想什么?” 低沉悦耳的声音一听便知晓是谁,桦绱回身一看,果真印证了猜测。广袖长衫的齐大人,长身玉立,连月光都对他偏爱有加,周身月光朦胧,掩不住风华。桦绱问道:“齐大人回完问话了?” “是,太子薨,廖c王两家公子故,每一桩都令人惊讶。”齐大人沉吟回道。这几件事不久就会传遍,早晚会只晓得,不是什么秘密。 “给马下药的小太监没审前就畏罪自杀了,王皇后宫中死了两个宫人,三人同样的死法,一样的毒,死无对证。齐大人怎么看?”桦绱转头望向背手而立的齐大人,因在无光的黑影待了不短的时间,所以隐约看得清容貌,但表情可能要猜测了。桦绱又回过身,仰头长叹一口气,声音带着冷意接着说:“齐大人听过‘胥门之变’吗?那十几条罪名压下来,物证聚在,人证也是这样无故死亡,死无对证。” “就像算好了一 般,找不出破绽。可是有时太过完美,反而是漏洞百出。”桦绱自顾说完,便起身欲离开。 “殿下,为何会这么想?”没想到久不说话的齐大人出言问道。 桦绱转身看向他,可是看不清,五官都是模糊的,表情就更不可能瞧清了。她是有些情绪的,每每想起陆太后,她好像都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好端端的跟齐大人说这些做什么。不想再说下去,岔开话题:“夜深了,齐大人早些回去就寝吧!” “殿下,觉得当年的‘胥门之变’有冤情?”齐大人倒是没有结束这话题的意思。 “什么意思?”桦绱停步,转身安静的看着他。 “殿下知晓内情,还是手握证据?”齐大人虽平日就显现出不卑不亢的高傲姿态,但显然今夜有些太过狂妄,语气咄咄逼人:“殿下若没有,又凭什么敢说那案件是冤案。” 因为她了解陆莹珍的野心和手段,因为相信顾太傅的为人与家风,因为父王急切又紧张的模样,因先皇的忌惮与提防。。。这些事合在一起后的怀疑,但不是仅靠这些表面的印象来断定,顾琰羲坠崖,三家的女眷与未满十四岁的男童无一生还,还有对仆从惨无人道的严刑逼供,在逼问什么?这么多年,她在查找证据,有人也在找,这是小乙给她唯一的意外收获。 桦绱眼中有恼怒,却终究忍了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齐域,你,太过放肆了。” 第一百一十章 暧昧 前方一片浓绿,望不到山峦的尽头。 摘下金钗环佩,卸去飞霞红妆,脱下华服绣裙,成了现在的一身素简,承荥发髻绾了个简单的样式别上一支玉簪,面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这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毕竟从小礼仪嬷嬷耳提面命c殷切教诲,妆容衣衫是女子的脸面,万不可轻易卸去。承荥长这么大,说实话还没见过母亲卸去面妆的模样。 宏国盛红妆,妙龄女子无不面画精细,浓丽细致,青娥红粉妆,再配上盈盈华服,翩翩彩披,与繁华盛世相呼应。 可现下,多日行走山路,又累又热,这衣衫妆容说白了是穿给他人看的,可是自从入了山林,除却身边的几个侍卫还有江佑勍再也没有旁人,偶尔遇着一两个猎户,都觉得稀罕。 承荥早没了那份装扮的兴致,一切从简。果真应了那句话,“嫁什么样的男人,过什么样的日子。”瞧瞧她现在与个行军打仗的军人何异?窄袖长袍配着短布靴,行动起来多方便。起初还带着帷帽以示高雅,毕竟皇家贵女,不轻易露面的。现在只带着帽子,轻纱早被卸了下去,天实在太热了,贴在脸上十分烦躁。 话说江佑勍是故意的吧!有官道不走,非要走山路。还越走越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开辟山路的呢! 从最初的气闷不乐意,到现在的乐在其中,承荥这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小女子,能屈能伸!’开朗乐观,走山道有山道的好处,有野味吃,有沿途的风景可赏,她爹端王曾说过:人贵在知足,知足者常乐。既然改变不了,又何必自寻烦恼,不如及时行乐,被她信奉为真理。 一行人从最初的九人到现在的五人:她,江佑勍,丫鬟c他和她的侍卫各一名。江佑勍将她的两个侍卫吩咐回别院带话,她的贴身丫鬟以及家仆还被他的副官看押着呢,另两个不知去给他办什么事了,总之再没见着影儿。他不说,她也不问,毕竟他二人也没相熟的可以分享秘密。 前两天,听说永州城里出事了,他们走的这地界也属于永州范围,不过是周边,与城里离得还是蛮远的。国舅与刑部侍郎廖大人家的公子出事了,暴毙在城中的两家大客栈里。这二人都是赴淮王世子婚宴的,本是沾沾喜气的事,谁知变成这般。宴席男客与女客都是分开坐的,这两人她没印象也没见过,或许见过,谁知道呢?总之是路人甲,无关痛痒。 江佑勍的侍卫就是那个脸黝黑的,叫李冲,与他们同行侍候。人长得粗糙没想到还是个八品武官,果真人不可貌相。几日相处下来,人蛮和气就是面太黑,黑的都怀疑他是不是昆仑奴的后裔。俗话说‘迎面不打笑脸人’,承荥也没好意思问。而她身边的侍卫姓张名东,是卫队副手,除了侍卫长就他职位最高。这次跟着一路出逃功不可没,理应褒奖,只不过这是后话了。至于跟着出来的丫鬟是个会些简单拳脚功夫的二等丫鬟,长得高大,心思倒是细腻,将她侍奉的极好,除了不太会绾发c化面妆c聊天。 一早李冲去临近县买些路上用的必需品及干粮,还打听到了案件的后续处理。承荥没有兴致,专注的给木架子上的野鸡刷着油撒着盐,心心念念她的烤鸡腿。李冲一回来面上就有些严肃,好像发生了什么,与江佑勍角落里嘀咕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不过有一点令承荥觉得奇怪,江佑勍若是与她一起走官道可是要途经永州的,永州离韶州淮王府没有多远的距离,进了城定然会住进那俩家客栈其中一家,但是因江佑勍要走山路而岔了开来,从一开始的连夜兼程到现在的游山玩水,围着山转悠个不停,她都要怀疑了,但愿是她想多了。 承荥咬着鸡腿,幸福的眯了眼。江佑勍在她对面席地而坐,喝粥夹菜,用膳的速度不慢也不快,但是就是透着一份优雅。吃相比她都斯文,江家虽这些年左右受气,身陷囹圄,朝中艰难,但不得不说终归是百年世家,不似一般的武将,有着严谨的家风与家教。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从容高雅,你很难联想到他是一个在战场厮杀的武将。再配上那张精致过分的面容,承荥险些要怀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装了,虽然是绝不可能的事。摒除二人之前的不愉快,中肯的评价他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明明高大健美却面容阴柔;明明手握刀刃却举止高雅。不得不说,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魅力还是很吸引人的。 若是他能多依顺着她,若是相遇不那么多的不愉快,若是时机再恰当些,或许她并不反对这场联姻。正当承荥托着腮望着江佑勍看的出神的时候,狭长的眼眸霍然抬起,直直望向承荥。 承荥怔怔,眨了眨乌亮的杏眼,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他们休息的地方离着一涴小湖极近,四周自然要清凉些。从吃第一口到用完膳,她就眼睛微眯,眼神迷离的盯着 自己,合着琼鼻尖上的小黑痣,妩媚极了。江佑勍即使是个大老爷们也有些扛不住,不过她专注的眼神的确取到他,以至于有这份与她暧昧的兴致。 “我要洗浴,你也要一直看着?”长眉上挑,眼神魅惑,一副要脱衣的架势。 承荥鹅蛋小脸忍不住红了红,起身细长胳膊一伸,露出小半臂胳膊扬在江佑勍的眼前,跟段小白藕似的,细致的雪肤莹莹白皙,让狭长的眼眸沉了沉,黑瞳瞟向承荥,薄唇噬笑,俊颜满是玩味猜测着他的意思,这难不成是邀请之意?遂出言问道:“一起?”话问的忒流氓了。 果真这人整日没想点正经,承荥极其不满意他这一点,有辱斯文。忍不住板起脸,提高音量说道:“想得美,你一味走山路,本郡主几天没好好洗个热水澡了,你去湖里洗,我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们的爱情 江佑勍对父母的记忆是多年前的零星片段,记忆中母亲过得辛苦,眉间抚不开的忧愁。确切地说,江家妇都不容易的,丈夫常年征战,自个在府中担惊受怕,每一次信使来那份忐忑与害怕明显比欢喜更强烈。外祖母常说:不坚强的女子入不了江家的门。 父亲长年在外征战,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的,每年的一封平安信,能让母亲从年初看到年尾,纸因长期翻看都变得柔软。那时他知晓母亲牵挂着父亲,所以他以为父母是相爱的。 可是后来偶然听府中的老嬷嬷聊天,才知晓父亲爱的另有其人,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昌荣公主的名号。 他失望的去向母亲求证,母亲愕然,而后笑的淡然,给他讲了他们的故事:因爱成全,因爱分离。 他不是很懂,但知晓母亲并不怨恨。 记得第一次见昌荣大长公主的时候,是父亲的灵堂。他们孤儿寡母还沉浸在父亲离去的巨大伤痛中,哭了不知多久,有人走到他面前,握起他的手,满面泪光哽咽的问道:“你就是江弛?” 他泪眼婆娑的看向她,这人与母亲的温婉不同。浓丽的眉眼透着大气,气质高贵,是个别致的美人。因她的到来,堂下有窃窃私语声,所有人都在偷偷注视这边,因她的身份,无人敢放肆。她全然不在意,哭的满面泪痕,悲伤的不能自已。 一身素简掩不住风华,将他抱在怀中,无声哭泣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他手足无措的望向母亲,母亲静坐一旁拭泪并未阻止。她身上的温暖让人沉静,就这么被抱着,将悲痛隔在怀抱以外。 从那以后,昌荣公主时常来看他们母子,问他功课,看他习武。总是透过他去寻找父亲的影子,总是望着他湿了眼角,恍了神。 后来母亲病重她从封地连夜赶来,为母亲请了宫中的御医问诊,多日陪伴床前,甚至亲自送服汤药。母亲将他托付于她,她回握着母亲的手一口应下。即使父母故去,他还有祖母c还有伯叔c还有江家的庇护,他不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无人问津,他还是江家二公子,并不会有所改变。 但她想给与的关爱显然更多,更多。 为母亲守夜时,她前来看望,满目担忧,陪他坐在灵堂前静静的抄写《佛说阿弥陀经》。他侧首看着她,神情虔诚。 忍不住问:为何对我与母亲这么好? 她一怔,停笔笑了笑,颊边有两个大大的酒窝,目光满是慈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因为你们是他的家人啊! 这个‘他’,俨然指的是父亲,他垂泪不语。也明白了母亲的不怪c不争c不怨。就像母亲说的,爱上了他们的爱情。 昌荣公主理解父亲的‘男儿当战死沙场’的豪情,所以断了与父亲的情,曾此不再相见;被父亲的豪情吸引的不只有公主,还有母亲。定亲前便知晓父亲心中另有佳人,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所以这份孤独,早已预料。母亲一早便知晓他们的爱情,可还是爱上了父亲,爱上了他的爱情。父亲对母亲是家人的爱,无关情爱。 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理解这份感情。昌荣公主带他入宫,他成了太后宫中的常客,连明皇见了他也会说:江弛来了,又长高了,过来让朕看看。 昌荣公主带他到七皇子面前,说年龄相仿,一同入学好作伴。并与辛家少爷辛彻c杜家公子杜谦行成了至交。 连祖母都说,若是公主能嫁与父亲,那是多么羡煞旁人的一对佳偶,定比翼连枝,伉俪情深。可惜世间的感情哪能让人左右,相爱不一定相守。明皇对江家的忌惮日剧加深,公主的选择是对的。 按江家的规矩,他需跟着叔父在军中历练。离京时,她亦步亦趋的握着他的手,将他一直送到城门外。神情掩不住担忧之色,就像望着蹒跚学步的稚儿,离开视线一刻都不行。直问他:一定要做将军吗?做文臣不好吗?一副欲哭的模样。 他心中因离家而有些低迷的情绪,因她紧张与不舍的絮叨而烟消云散了。 “我会平安回来的,你莫要担忧。”他忍不住出言哄她,又岔开话题,想漠北有什么可以给她带回来的:“想要什么?” 她想也不想的出口说道:“你的平安无恙。” 他听口转头一侧,好一会努力平了情绪,回头望着她笑言承诺:“好。” 他每年会给她写四封书信以报平安,会将他身边的趣事写下来,会在信中放一颗红豆,就像父亲那样。 他羡慕他们爱的无私,他不知晓将来会不会也遇到这么个重情的姑娘。 昌荣公主有个比他稍小两岁的儿子,她时常说,若是韫铮是个女儿便将她许给他做妇。所以当公主的儿子牧 韫铮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捏着嗓子戏虐道:你便是我那未曾谋面的郎君吗? 他被囧在当场,公主以及众人笑得直不起身。 —— 江右勍刚与承荥郡主定下婚约之时,到端王府做客,端王夫妇看着长相俊美,盘正条顺的江二郎自是喜欢。犹数王妃,眼中掩不住的满意,果真应验那句老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昌荣大长公主知晓这门婚事很是满意,她说别看她皇兄不靠谱,却十分重情。他自是相信的,因为端王回忆父亲最后一战还忍不住红了眼角,也说起父亲与昌荣公主无果的爱情,唏嘘遗憾不已。并对他军中生活不厌其烦的一一问到,多有担心之意。 江佑勍在王妃与王爷的盛情招待后,见着长的细皮嫩肉的世子,多年前他曾见过一面,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胥门之变后,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江家死里逃生,不幸中的万幸。 叔父官复原职,却不能轻易回京。江家男子驻守边疆,老太君也就是他的祖母,领着江家一群孤儿寡母留在京中,说得好听久居西京,实则是当人质。 他父亲战死沙场多年,母亲也跟着病故,至亲离去。如今听闻祖母病重,他怎么能不回京一趟,不得已乔装打扮,还是江玦给他打掩护。 第一百一十二章 爬墙 病榻前 祖母在嬷嬷地多声呼唤下,努力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这也用了大半力气。 眼睛一闪而过的惊喜,而后出声喝诉:“弛儿,胡闹。你怎么。。。敢回来,若。。。若是。。。被天家知晓。”虚弱的撑不了多久,半闭眼睛,几经变故,鬓角染了岁月的风霜。手颤巍巍的举起握着他的手,满目担忧。 祖母是他最敬佩的人,那么端丽,那么坚强,那么识大体,顾大局。虽生为女子,却有一颗强大冷静的心。江家几经沉浮,她睿智的领着一干媳妇c稚童,在后方默默守候。 “祖母莫要担忧,孙儿已准备妥当,不会被发现。”他趴跪在祖母床前宽慰道,让她放心,亲喂汤药。 外人没几个人知晓他喜欢戏曲的,这一切源于母亲,母亲喜欢,是她为数不多的喜好。可是江家家风严谨,不可能天天无故请戏班子进府,母亲又不能经常出府。所以他思量后偷偷去学,学了好唱给母亲听。 本来也没当真,就是想哼唱小段,让母亲高兴。没想到他有那个天赋,被老先生一眼相中,便趁着学堂下学的空档练习,戏班子中除了班主谁都不知他的身份。 西京的戏剧可是天下一绝,这当中犹数‘白梨苑’最盛。师弟段一柏对那很是憧憬向往,坦言有一日终要进那里登台献唱。转头问他,要不要一起。他倒没想过,毕竟初衷是为给母亲唱小段,让她欢心。只是后来越加喜欢,但也没打算走这条道。 若是真登台表演,想想江家一屋子冷硬的铠甲中,突然有人着一身戏服出现还是个唱花旦的,浓墨重彩,女蟒宫装。让谁看了能接受,连喜爱戏曲的母亲都摇头反对,直言胡闹。可是他喜欢,莫名的热爱,直到父亲离世,才彻底放弃。 没想到,这次回京,因年少的学艺而救场。这时师弟段一柏已经是‘白梨苑’的名角了,请他帮忙,跟着他回京。平日师弟常住镜州‘梨香园’,随师弟的班子乔装打扮成了新人,并登台唱了自己最拿手的《霸王别姬》。 本来因祖母的病情而略显压抑的心境却因一个少年而变得有趣,他第一场登台献唱,这人就为他一抛千金,还让小厮送来了信笺,‘赠虞姬’,字写的倒是挺漂亮。那少年长得白皙清秀,衣衫考究,虽离得远却也能猜出定是家世显赫,毕竟二楼上的房间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 小脸蛋满是欢喜,圆圆的杏眼忽闪的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望了少年一眼便退了台。 在后台换衣间卸妆后打算再回趟江家,只是没一会有人进来,镜中瞧看竟是刚刚那有趣的少年。急匆匆的进来,铜镜中视线对视,少年快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要他帮帮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顺溜。这迷途的孩子,不会以为花旦只有女子唱吧! 少年这双眼睛太亮,眼神太过专注,为他描画眉眼的时候,也不知闭一下眼睛,微张着樱唇,一脸呆呆的模样,傻气又可爱。这小脸肌肤过于细腻,脸蛋透粉宛如绽开的桃花,鼻尖处有一点小黑痣,长得倒是精致。瞧着羸弱的身形,十二三的模样,没有一般男孩子的调皮劲儿,倒像个小姑娘似的。 没想到,多年后在端王府能再见到他,不过世子倒是没认出他来。也是,当年他二人见面的时候他脸上一直画着彩墨,遮了本来的面貌。 只是这性格倒是变化极大,没有当年的傻气与可爱,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模样,长得也没有儿时精致,骨架变大了不少。 听说承荥郡主与世子是双生子,不知容貌是不是相像。如果相似,那应该是个美人。他来定亲,叔父与昌荣公主都来了,要互换庚帖的,寻常人家公子与小姐是不见面的。可是端王与昌荣公主对视了眼,觉得婚前培养一下感情是件极好的事,极为热情的命丫环给他带路,让他去内宅与承荥郡主培养一下感情。 端王一边送着他,一边把试图一同前往的世子拉了回去,说:臭小子添什么乱。一面笑着跟他挥着手,真是盛情难却。 王府极大,假山绿植十分秀美。丫鬟带他走到墙外,便听到有谈话声隐约传来,他习武,自是听觉敏锐异于常人。 “郡主,您就别忧伤了,刚刚寻丫鬟c小厮前厅瞧看了回来说,仪宾长得可好看了,比姑娘都俊美,您不亏。”小翘俯身对趴在园中石桌上的郡主说道。 “俊美?本郡主是在意外表的人吗?再说什么仪宾,还没和他成亲呢!就是成亲也不许喊。”这门亲她不乐意,当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定下的姻缘。 这江二郎长什么模样她都不记得,小时候御花园见过一次,可是那时她遭遇尴尬。因顽皮躲在假山缝隙中出不来,赶巧了遇上三急。他一旁路过,去喊人帮忙就帮忙,结果喊了乌拉拉一群 人,最终没憋住尿了裤子。说出去都丢人,虽说幼小,但终究是女孩子,面皮薄着呢! 江佑勍这人算是在她这上了黑名单,即使早就忘记容貌,但她始终记得这个人不讨喜。虽然第一眼见到他时,觉得小哥哥十分漂亮。 恰巧颜晟廷才成亲没多久,承荥心中有满肚子的无名之火,偏在这时定亲,哪来的和睦可言。 “您昨晚不是还跟王妃说,武将大多长的粗糙,若是江公子面黑丑,您就是爬墙也不会嫁的。”小绾忍不住拆台,隐着笑意回道。 爬墙!这也太劲爆了,这,这还没嫁呢,就想好下一家了?带路的丫鬟悄默声的瞥了眼一旁的未来仪宾发顶,乌黑的墨发但愿不会改了颜色。承荥说的爬墙是指逃婚,但旁人想的是红杏出墙。 不过狭长的眼眸一闪而过的阴冷,便知未来仪宾想的也是这般。好在下一句解释了这个大误会。 “殿下您就是爬狗洞,也别爬墙,那么高摔着可就跑不了了。”正门是别想了,定一早有侍卫看守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原来是她 正当承荥打算亲自去看一眼,给他个下马威的时候,一出院子,便在墙外瞧见背手而立的江佑勍与两名丫鬟。 “你是谁?”鹅蛋小脸扬起,杏眼弓眉,睫毛长翘,像是盖了一把刷子,眼神审视着他。 一旁的小丫鬟忙回话:“郡主,这是” “臣江佑勍参见郡主,郡主安康。”敛下眼睑,接过话头拱手回道。 原来他就是跟她订婚的人,长得身高腿长,面容精致俊美,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说极出众的。但这人通身散发的气势有些迫人,让她有些不舒服,随口问道:“你在这做什么?”这是后院,他怎么进来的。 “郡主想爬墙,臣在墙外好接着郡主。”江佑勍长得高要俯视承荥,从气势上就是一边倒的局势。 这人拿话刺她,俨然故意的,一定是听到刚刚与小翘小绾的对话。 承荥拧眉,面露不悦,小巧圆润的鼻头,鼻尖一颗黑痣,在生动的脸上平添了丝妩媚。江佑勍盯着这小痣,眯了眯长眸,疑惑又恍然般的望着承荥。 —— 大婚之夜,管事嬷嬷有意刁难。皇家女子出嫁都有嬷嬷伴着,管着公主郡主的婚后起居,驸马仪宾与金枝玉叶同房可是需要宣召的,这一切都把握在嬷嬷手中。这是个肥缺,嬷嬷许是想通过这次为难而提点仪宾,若是想婚后与郡主常见,要会来事些给她些好处。 承荥是有些看不下眼的,虽然他不受她的待见,但并没有过错,张狂的气质或许与生俱来,不能无故侮辱。尤其是嬷嬷令他行君臣之礼,三跪九叩,的确有些过了。 他腰板挺直撩袍跪在蒲团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凌厉的望过来,眼神锐利又深沉,看的承荥有些心虚。她只得出言淡淡的说了句:罢了。嬷嬷听了忍不住跟她絮叨皇家礼仪不可免云云,她便直言困了,还有其他噎的嬷嬷干瞪眼。 可入了夜,承荥便后悔了,她不该动恻隐之心,这人她都怀疑是不是报复。痛,痛死了,这是初夜唯一的感受。 第二日,他神清气爽又气定神闲的坐在圆桌前饮着清茶,等着她的梳妆。因成亲是在她的封地,江家就来了有‘战神’美名的江三郎江玦及几位将军,其余江家人是不得随意离开西北走动的。远没有淮王世子的宾客满席,可是她也不在意的,那时心中排斥,心心念念另一个人的影子。 江佑勍的父母皆已故去,也省了清早敬茶的冗长礼节。虽然她是郡主,用不着她去敬茶,但父王有特地交代,一定要她在江佑勍父母灵位前斟上两盏茶的。茶是要敬的,不过这样时辰相对松了一些。 承荥身体百般不适,虽赴宴宾客少,可婚礼的流程可是一点也不少,她平日缺乏锻炼,即使没像一般闺阁姑娘那样深居简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这几日下来纳彩c出降c合卺也是甚吃不消的。又加上昨夜纵欲,想到这,承荥睨了那罪魁祸首一眼,恨不得拿眼睛剜他的肉,喝他的血。母亲说昌荣公主赞他重情,是个顶好的孩子,会心疼人,会哄人。是骗人的吧!说媒哪能不将人往好里夸呢? 她僵着脸,让小绾与小翘侍奉起身。换上礼服,恹恹的不想动弹,蓦然抬头,铜镜里他眸光沉沉,望着小绾为她画着眉眼出神。可只是一会,承荥险些以为看错了。 之后跟着他见了那位宏国极有名的美男子,果真英俊无比,宛若天神的江三公子。不过这么看江家这两位公子倒是长得都不错的。中午一起用过膳食他便走了,能来赴他们的婚宴已属不易。 昌荣公主因身体抱恙没能前来,她的儿子牧韫铮倒是来了,可也因军务匆匆离开。江佑勍将他送到门口,不想器宇轩昂的小牧侯爷一把揽住仪宾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拿着马鞭轻佻的挑起江佑勍秀美阴冷的脸,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一句:“你终究做不了我的夫人,哎!虞兮,虞兮奈若何!”可惜这句隐意承荥没能听出来。 江佑勍冷着脸,狭长的眼睨着故作遗憾的牧韫铮,拍开马鞭,冷冷的说:“你自己上马,还是我帮你。”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刀的架势,威胁之意满满。 他二人你来我往的一出大戏,惊得一旁的小厮险些摔下台阶,两个大男人府门前拉拉扯扯,牵肠挂肚的,实在是——有伤风化!大家看天看地看风景,努力装作没看到。承荥看着她的仪宾被人调戏,好看的弓眉不自觉的拧着,爱不爱是一回事,可自己的被人惦记着终究不愉快。 小牧侯爷惹得涟漪阵阵,便翻身上马挥鞭离去,走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 —— 天气燥热,虽山间树木众多可降些热度,但终究是盛夏了。小小的瀑布水流湍急,想直接冲洗一番去去燥热, 可是有人俨然安不同意。 “这不有得是水吗?”江右勍顺着横在自己眼前的这半节藕臂,因简单束了发,素面朝天,未施粉黛的模样比盛装显得小些。与多年前他在‘白梨苑’见到的‘世子’有些像,那时他还怀疑,精致羸弱的如同个女孩。 承荥以为自己听岔了,不肯定的指着宽窄十米左右的小湖问道:“你,你竟然让我在这洗,用你洗剩下的水?连个门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脱衣,繁复的礼数多年浸染,她做不到! “哦——原来郡主担心这个,那大不了我给你放着风,你先洗,我不嫌弃。”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自然后倾上身抱臂看着承荥,好像真要给她把门一样。 “。。。”比谁流氓,承荥哪是对手,气的胸脯剧烈起伏,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分外诱人。 承荥觉得江佑勍的眼神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有些说不上来的深沉,还有些灼热。眯起狭长的眼盯着她瞧,就好像,好像再给她宽衣解带一般。承荥心中警铃大作,急忙退后一步,颤声说:“我。。。我不管你为何一定要住山间,走山路,但是本郡主明日一定要进城住客栈!”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花雪月 “好啊!”他答得实在太过爽快了,让承荥有些怀疑真假。 江佑勍可没有理会承荥心中的百转千回,自顾自的开始宽衣解带,边脱边向承荥走过来,盯着她说:“明日进城,所以今日先凑合在这洗。” “什么?等等你脱什么衣”服还没说完,随着他大力一脱,露出上身健壮的身躯,那一身漂亮的腱子肉震得承荥愣在当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一副呆呆反应不过神来的模样。 等承荥缓过神欲转身之际被他一把拖回怀中,将她翻转过来,承荥不得已伸出手抵着他的胸膛,坚硬如铁。小脸红的如同桃花一般,那人放肆的凑近,附耳说道:“一起洗。”便不等反应回话,一把抱起承荥。 身体腾空,下意识的反应承荥抱紧他的脖颈,这一个动作引得江佑勍薄唇扬起,心情大好。 “江佑勍,放我下来,流氓!你要做什么,我不洗!不洗!你别拽我衣衫。。。” 远处俩侍卫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便倚着石头闭眼午休。丫鬟躲在马车中,暗自欢喜,如此也不辜负端王爷的叮嘱。 在淮王别院的时候,郡主被世子拉着进屋看路上买的宝贝古玩去了。端王与仪宾坐在园中阴凉处品茶,她正巧在一旁侍奉。 端王看了看仪宾,放下茶杯,倾身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可有动静?” 动静?什么动静?不过马上王爷给她解了疑,丫鬟恍然。 “你长年在军中,与她不见面哪来的感情?培养不出感情,为父何时抱外孙!”端王急了,深思熟虑一番,给仪宾支了个招:“你回去的时候走山中!清净,少带几个人,游山玩水一番,也免得她再跑了。山中赏星星,捉萤火虫,崖顶吹风,树上聊天。。。”都是恋爱升温的招数,把当年追王妃的计策都说了出来,真是压箱底的了。 “深山之中定有不少鸟虫,夜里有怪声若吓得花枝乱颤之际,顺势将她揽于怀中安抚,这感情不就来了!”端王恨不得倾囊相授,瞧着这孩子不像个不知情趣的榆木疙瘩,怎么就抓不住小妮子的心,都快急死他了。 “父王,说什么呢?中午吃什么?”正巧郡主出来,随意问道,背对着身,没能看到丫鬟别有深意的目光。 —— 江佑勍深知感情不可勉强,你做尽所有能做的事,将世间的美好捧到她的面前也许都换不来一笑。 可是端王面目期待,他不忍他失望,所以听从指示,进山培养感情,正好他也不想走官道,前来赴宴的诸位宾客难免需要结交应酬,他故意延后启程就是为错开时间,避免见面。没想到永州那出了命案,乱成一团,还好没走官道进永州。 几天下来,远没有端王说的浪漫,因为郡主的抱怨就没停过,好在不是娇气的性情,否则这一路耳朵可是忙碌了。 赏星吹风没能实现,不过树上聊天勉强是做到了。只不过聊得不是风花雪月罢了,如果能将树下面那头黑熊忽略掉。 承荥紧张的望着树底,看着那只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那只熊捡起角落没收拾的两只野鸡和野兔,下午猎的猎物有些多,所以没吃上,本来留着明天食用的。倒是便宜了这头黑熊,只见它心满意足的度着方步离开。承荥松了口气,对面树上离地三米处的三人才悄悄下去,点起燃尽的火堆,以此驱散凶兽,免得再有不速之客。这次若不是马儿发出不安的声音惊醒江佑勍和李冲,还不知会怎么样。 承荥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瘫软下来,自然地靠在温热的怀中,一时竟忘了起身。这人武艺极好,虽她不会武功但也知晓江佑勍的轻功应该十分出众,抱着她上了这棵参天大树上端,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向下看才惊觉如此之高,令人眼晕。风吹来有些冷,承荥微不可查的缩了缩肩头。 “下去吧。”低声呢喃的话就像是呓语,下一刻便坠入梦乡。睡前饮了果酒,所以极易入眠。也不知是不是怀抱太温暖,承荥睡得十分香甜。 —— 路程赶得及,绕过永州直奔镜州,桦绱马车中撑着额头浅眠。 海棠望着神情冷淡的殿下,回想出了何事。在大理寺的人来的第二日清晨便离开淮王府。四公主因着命案的发生,倒是再也没有纠缠。公主只字不提齐大人,兰芗偶然问道,我们走了齐大人怎么办?不想公主瞬间冷下脸,面色难看至极。她便晓得公主与齐大人许是起了争执,起码可以肯定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是什么?齐大人这人不似其他官员,或恭维c或敬畏。他总是不卑不亢,对公主从不刻意讨好,众人上前与公主寒暄之际,就淡淡的立在后方,不言不语,风轻云淡的姿态一点不像混官场的。 不是公 主主动召见,他是极少前来的。唯一的两次一次是到明月山送卷宗,一次是追到郊外请假回老家。她想不出这样的齐大人能惹到公主,毕竟光看容貌和气度也能让人气消三分的。 本打算直接回袁州的,然而走到衡州时,桦绱在一家客栈柜台,无意间瞧见某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一身儒雅矜贵。他的小厮打开古朴的匣子付银两的时候,很无意间看了一眼,仅一眼令她停住脚步。那里面躺着个令牌,一个雕刻古朴纹样的令牌,那纹样繁复特别,她好似见过。她提裙裾追了出去,唐突的挡了那人的车前,掀开帷帽出声询问。 那中年男子是北方的某世族大家当家人,观其桦绱通身气度以及身后众多有序仆从侍卫,皆着官靴,一番计较,下了马车给桦绱腾出小段时辰。 这令牌是一家百年商行——龙葵商行,旗下产业遍布宏国及其它各国,并且有自己的钱庄。因商行发展业务庞大,有巨多的资金做担保,所以钱庄的信誉一直极好,总行在繁华的镜州城。听说还与皇亲有些关系,不过是传说。再说生意做的大了,总要有靠山后台,并不是件稀奇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长安 不过这家钱庄也不是什么人都受理的,自然家底殷实丰厚c财大气粗的,且家风严谨,山贼之流可不行。单说这令牌就是金银铸造,是身份的象征。凡是开户者都有单独的一个柜子,里面放的自然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或玉器或密件,放黄白之物都俗了。 “先生,可听过常围这个人?” 这先生神色一顿,出言说道:“常围?那是龙葵商行的当家人。”又想起还没问原由:“姑娘何故问这些?” “哦,我对这钱庄有所耳闻,想开个户,所以稍加打听一下。”桦绱浅笑了下回道。 这位先生走后,桦绱坐在椅子上好一会便转告罗廷旭改路线去镜州一趟,探探究竟。可是计划往往没有变化来得快,午膳用到一半,小乙来了。辛苦他的奔波,有内侍前来送信送到公主府邸:大监病重,邀公主上京一叙,有要事相告。 “来了几人?耽搁几日。”信本来送去袁州,她不在于是又赶到这里,不知桦绱走哪条道,寻找自然耽搁些时日的。 “四日。属下命那赶来送信的内侍等在岳州城,我们去那汇合。”小乙拿出信笺,回复道。他独自过来,连夜兼程,从小习武体力哪是一般内侍比得过的。 “来的一共三人,公主可知带信之人是谁。赵总管身边的徒弟王路平,不过现在该称一声王公公了,公主可记得他。”小乙与王路平很熟,毕竟当年都在赵公公底下当值。 桦绱阅信后,起身唤海棠与罗廷旭准备立马启程上路。海棠应下,手中却端着木托盘挡在小乙面前,盘中有三个白面馍馍以及几样菜合在两个盘中,荤素都有,自然荤食居多。塞给欲走的小乙:“你抓紧时间快吃,要稍作整装,最快也得小半刻钟的时辰启程,垫垫肚子。”望了他一眼,便转身跟着桦绱下楼。 小乙一愣,笑得欢快,伸长脖子朝海棠的背影说:“姐姐,谢了,不过下次别这么多荤腥,胖了不好越墙。”便叼起个馒头蹲在地上吃起来,几日兼程,吃的自然不好,饿了多日了,有些狼吞虎咽。 正巧上来找茶壶倒水多饮几杯的兰芗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溅了自己一身。 —— 路平领着小太监上前拜见:“奴才参见公主。” “起来说话吧,这不是皇宫,我不讲究这些虚礼。”桦绱有些疲惫,即使坐在马车里也有些吃不消,浑身酸痛乏力。 “公主在奴才心中是永远的小主子。”当年在东宫,几乎每日都会碰见的,有时捉迷藏还会拉着他一起,少不了被大监诉骂,却也改不了玩性。 “城公公还是当年的性情。”被大监瞧中的人自然差不了。 “不,奴才早已变了,要是奴才还像当时那样,就活不到今日了。”宫中的水有多深,待过的人都知。路平轻叹了口气对桦绱说:“没变的只有公主您了。奴才此次前来叨扰,实在是师傅病的厉害。” “严重吗?太医怎么说?”桦绱心中担忧,她听不得这些的,每每听到都觉得惧怕。 “天家体恤,命孙太医号的脉,说是,时日不多了。”起身跪在桦绱身前,祈求的说道:“求公主移驾前去看看他老人家,奴才知晓公主不愿回西京。” 桦绱上前将他扶起:“我跟你回去。” 桦绱心中焦急连夜兼程,总算在第十天的清晨到了西京的宫门前,守城侍卫例行盘查,挡了他们的去路:“来者何人。” 路平扬起腰牌,这侍卫身后管事忙上前回道:“小的有眼无珠,竟没看看出是宫内之人,大人请。” 侍卫问管事,这是何人。管事一副你这就不懂了对他说:“那腰牌是宫内才有,内侍开道,身后跟着四马舆车,又有侍卫跟着,你自个想想,西京从来不缺贵人。你以后机灵点,莫要惹是非。” 长安,长安,许久了终于又回来了。 桦绱静坐马车中,一向欢脱的兰芗都有些百感交集,这可能就是近乡情怯吧! “公主,奴才先回大监的住处瞧上一瞧,若是病危,就去请公主,若是情况还算稳定,公主不妨先休息下可好。”路平下马过来马车边说。 “公主多年不出封地,不问是非。此次突然回京,难不保有宵小之人在此大作文章。”大监身居高位,此番生病,少不了有人前去拜访,人多眼杂。 “海棠姑娘说的是,公主先等奴才去看看,给您回信。” “好,无论什么情况立即回来禀报。” 路平应下,上马回内侍省。 桦绱在京有一处府邸的,离着朱雀大街不远。回府走的小侧门,洗漱一番,管家回一切安好。便饮了碗粥,便 有人来报,大监情况还稳定,傍晚过来接殿下,桦绱累的合衣睡下。 —— 皇城边的一栋私宅,宽敞低调。进进出出的内侍,井然有序。进了正屋,空气中浮动着浓重的草药味道。 大监老了,许是病情严重,脸颊塌陷,皱纹纵横,憔悴不堪。 “大监,我来看你了。”桦绱坐在床榻前,忍不住红了眼,声音颤抖。小太监细数离开,关上外门,院中侍候。 “殿下。”大监一时也是老泪纵横,二人泪流无语,千言万语的思念排山倒海的架势涌来。 “大监,怎么病得这么重,也不早些告诉我。”桦绱握起大监的手满是愧疚,该早些来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大监宽慰道:“想想第一次见殿下的时候,恍如昨夜,一眨眼殿下离京都九年了。第一次见公主的时候,老奴就想啊,这世间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娃娃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笑还有两个小梨涡,小手软软的伸到他面前,奶声奶气的问道:吃糖糖吗? 他蹲下身问她怎么独自在这里?小娃娃也不哭不闹,声音软软带着委屈说:我叫不到母妃了,你扣不扣一带我去。小嘴用着力,努力将话说明白,看得人心都化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或许他还活着 “年轻时,不经事,触了贵妃娘娘的霉头,还是公主给老奴求的情。公主越长大,越不像太子妃娘娘,倒是有了太后娘娘年轻时的风采。想当年太后进宫时,我才十岁,在师傅手下当个跑腿小杂役,一晃这么多年了,天家我是侍奉不了了,我那干儿子元英倒是很得圣上青眼。路平良善资质平平,不及元英聪慧机敏,处事冷静,分寸拿捏恰当。日后殿下若有事相求,尽管开口,元英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尽心帮殿下。”即使病重赵安顺也不忘跟桦绱交代着。 小的时候大监给她做马骑,出宫办事总忘不了给她带回小玩意。这份情谊桦绱忘也忘不掉,不是家人却尤胜家人。可珍贵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当年母妃曾托大监为她寻亲。母妃说:亲要早议,好的才不会被选走。 大监没少给她花心思,只是没想到,千挑万选,到比不过直送上门来的,太皇祖母开心的说,我家囡囡是福星高照。 桦绱握着大监枯瘦的手,努力控制决堤的眼泪。 “殿下,皇家c宗族世家里的肮脏龌龊多的数不胜数。这人想要生存,就得装聋作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张嘴,能给你带来富贵荣华,亦能让你脑袋分家,万劫不复,是万恶的根源。” 皇城辉煌壮丽,然而恢诡谲怪一直笼罩上空,在这里,纯粹单纯的心实在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殿下,九年了,这事一直压在老奴的心里,今日,必须告诉您。”赵安顺有些着急,气喘得重了些,咳了老一会儿,桦绱给拍着背。 “不急的,大监慢慢说。”桦绱不知是何事,但看着大监猛然激动地情绪忍不住出声安抚。 赵安顺握着桦绱的手,有些用力,好一会平复下来,说:“不。。。殿下。一定要告诉你真相!当年,老奴奉太子旨意要将人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桦绱愕然的望着大监,有些没反应过来。 “殿下时常戴在身上的小玉瓶掉了,都未察觉吗?” 她喜欢精致的小玩意,所以有许多袖珍的玩件。经大监提醒,她的确许久未见到那个时常挂腰间的小葫芦瓶。自从出事,多年来配饰简单,玉佩都不挂了,还以为海棠帮收起来了,说起来那个玉瓶还是大监送的。 “被老奴捡到了,当年在冷宫的草丛间。”桦绱僵住,这么多年她独守这份秘密,令她痛不欲生,悔恨至极。心跳一声快过一声,直觉让她猜测到大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令她崩溃。 “老奴逼不得已将顾小公子供出,老奴舍不得啊!多好的一双人儿,怎 忍心拆散,可若不将他供出,那。。。老奴如何忍心,能说出公主”大监哽咽的声音变了调,握着桦绱的手,努力压下喉间翻涌的痛。 “顾家公子再好,也比不上殿下在老奴心中重要,所以老奴”大监说不下去,只得握着桦绱的手望着她,满目愧疚。 愧疚,该愧疚的是她,是她才对。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该跟上去,不该的!桦绱已经泣不成声,紧紧握着大监的手垂头抵在额间:“大监。。。最终是我害了他。” “公主那不是你的错。”殿下心中的苦c心中的愤怒他怎会不知。颤巍巍的举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清瘦的令人心疼的肩膀,这孩子受了多少苦,该把真相告诉她了:“公主,或许顾公子没死。” 桦绱哭的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哽咽,嗓子要窒息的痛,堪堪忍了下来,却被大监的这句话定在当场,发顶稍有些凌乱缓缓抬起,消瘦的脸庞苍白中透着粉红,是哭泣所造成的红肿,有些不确定的颤声问道:“什么?大监?” “殿下有所不知,当年顾三公子的尸体,其实并未找到。”如同一道惊雷在桦绱耳迹炸响,她的耳朵想起耳鸣,脑中一片空白。 “那具尸体是假的,是老奴命人去雀子巷寻了具刚死的小太监尸体,扔下崖充当的。面目全非,这事谁都不知。”是活着的谁都不知,顾夫人知晓却死了。 “给尸首换了顾公子的衣饰,那衣衫同样的面料不过稍长些,要给顾公子来年穿的,是顾夫人给的。只通知顾夫人出了事,顾夫人倒也冷静,虽险些晕倒。配饰倒是顾家人在现场捡的,也就是说顾三公子的确是从那个地方坠崖,只不过尸——,人不知所踪。”或许死了,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没有尸首,是不是就说明还活着。 桦绱想起,难怪顾家肯定那尸首是顾琰羲,原来如此。当年,她命人开过棺的,尸首有些腐烂却摔得面目全非,她因懊悔其实不敢看面容的,但是那双手,那双手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变得那么粗糙的手。 往昔,她托腮欣赏沐浴日光中的少年,翻看书卷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甲泛着淡淡的粉,漂亮的就 像女孩子的手指,虽然要大些要显得有力些,可依然出众就像他的人。 大监倚靠着靠背,徐徐道来:当年,小顾公子一路直奔城门急欲出宫,恰巧顾家大郎也在那,见着小顾公子一把拉住他,身边还有杜家大郎杜谦行c施家三郎,一起说了好一会话。 禁军侍卫来回话,太子惊恐万分。因隔着有段距离,并不知说了什么。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遂起了杀意。 太子召陆铭远即刻入东宫,要将顾c杜c施c江四家一网打击,陆铭远与廖忠显早就准备好了奏折。陆大人因忌惮殿下与顾家联姻后,顾氏势力越加壮大多次在太子面前挑拨,廖大人则是因为什么案件,好像是顾大人及杜大人在搜查什么证据,令廖大人惶恐不已,所以早就想倒打一耙。 之前殿下与顾小公子的联姻,太子欢喜,自然不会帮着外人对付亲家。可是谁知出了这样的事,太子为掩盖丑事,怕小公子跟几位兄长说了什么,怕这丑闻传开天家知晓,所以痛下杀手。 第一百一十七章 九年祭奠 老奴去掩顾公子的事,等回东宫的时候,江心补漏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弹劾的奏折都递到甘露殿去了。 天家早对江氏多有忌惮,江家军功赫赫,然而赤子衷心比不过心中猜忌,功高盖主成了一道催命符;顾太傅德高望重桃李满朝野,威望俨然盖过陛下;杜家是杜太后娘家,天家外祖,自是尊贵皇亲。。。天家自负多疑早为此而烦忧,这奏折就像个引子,引发滔天怒火,都未来得及查明真相,明皇便下了圣旨。 顾大人与杜大人刚踏入宫门便被斩首于胥门,太子下的旨,天家虽不悦却没有阻止怪罪。 真相往往残忍,比她想象的更难以接受。即使怨父王,这么多年来,她只是怀疑,只是假设,总是找细小的理由推翻设想。可当真肯定一切是污蔑,是为了掩盖乱伦丑事而捏造的罪名,竟让她昏厥的痛! 她敬爱的父王是杀害她心爱之人的刽子手,灭满门啊!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的鲜血,如何狠得下心,下得了手。 她是东宫第一个康健的孩子,从小父王就宠她,让她进书房,抱着她看烟火,连桢儿都没有得到过这么多的父爱。就像父王说的:她是他的掌上明珠。可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让父王放弃纲常伦理,放弃做一个明君,放弃父女情分。。。 哭泣是最懦弱的宣泄方式,可是除了哭泣,她什么都做不了。这份怨恨,这份委屈,这份虚无,以及汹涌而至的愧疚。。。百般情绪绕心头,终化一滴泪。 “不告诉公主,是因真相往往更令人痛苦和难以接受。”大监想起一事,提醒她:“殿下不寻,也许是另一种保护。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去寻找就会有痕迹,若被他们知晓,后果不堪想象。” 大监累了,精神头不足,坐着都吃力。桦绱也情绪低沉,浑浑噩噩。便扶大监躺下,改日再来看他。 —— 九年大祭,本来要在袁州做的法事,如今回了长安,就直接在这做吧。城郊坟地,坟前有香有花有供品,火焰吐着火舌吞噬着五彩纸人,空中到处飘着灰色纸灰,哀乐长鸣,以祭祀亡灵。 一个个鼓起的土堆,埋葬着冤死的生灵,悲寂哀伤。 听附近的乡民说,有不少人每年都会来祭拜,坟前添柱香,烧几沓纸钱,想来是几家昔日故交。只不过像她这般大肆祭拜c仪式庄重倒是第一回。 桦绱一身黑灰素服,未施粉黛,哭过的脸庞显得憔悴苍白,单薄消瘦的身躯在黑衫衬托下,透着羸弱。她立在顾琰羲的坟前好一会儿,等到香燃尽才抬起低垂的眼睑,望向前方墓碑,心中低语,“你,在那?” 入夜,巍峨宏伟的西明寺正殿 规律的木鱼敲击声,伴着殿中僧人诵读声,令人心思沉静。 桦绱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闭目面容肃静,瞧不出喜怒,只是两道泪痕暗示心中的不平静:佛祖,请您聆听弟子最虔诚的祈求,求您,保佑他,保他一世平安。 顾琰羲,求你活下去!求佛祖,能听到她的夙愿。 泪光盈满秀眸,抬首望着佛祖慈悲的神情,凝视无语,只唯有泪肆意流淌。 恰巧寺中有到各地游学而归的得道高僧,带领几名亲传弟子翻译佛经,桦绱请他为亡者念诵超度亡灵的经文。见到曾经为她算福祸的禅师——玄慧大师。 那时陪太祖母前来为宏国祈福,她与小皇姑伴在身侧。太祖母与大师说着她听不懂的高深佛学,她缩在一旁小小的一只打着瞌睡,外祖母没有怪罪,抚着她的发顶无意问道禅师她的命格。 ‘阿弥陀佛,小公主吉人天相,即便命中有劫,也定有贵人相助,必能逢凶化吉。’ 桦绱凄然一笑,带着哽咽声问道:大师,您曾说,我十二岁有一大劫,幸佛祖保佑,贵人相助,定逢凶化吉。但是大师您没能告与我,是用别人的吉来化我的凶。 有人替我坠崖,有人因我灭门,而做这些的恰巧是我的父王。我亏欠顾琰羲的这一世都还不完。 ‘阿弥陀佛,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 有缘自会相遇,那他们的相遇之于顾琰曦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有贵客到,小僧提灯引路,在寺中急行。恢弘的楼宇上有人在放孔明灯,繁华的长安上空飘起成片天灯,与大街夜市上的灯海相映,与一片祥乐欢声对比,是何人在给谁祈福?偏巧在今日。不远处的大殿那方有僧人诵读《地藏经》和《普门品》,是抚平伤痛,超度亡灵吗? “公主这边请。”小和尚指引,将手中的灯抬了抬,照亮前方的楼梯。 西明寺是皇家寺院,前来拜佛的定是皇亲望族,盛安长 公主下午听西郊看管墓地的老人说,今日有人前来祭拜。许是知晓九年祭奠,带着丰盛的祭品,祭祀仪式讲究繁复。在她来之前刚刚离去,看着好像是位妙龄姑娘,有随行侍卫婢女三十多人。那姑娘一身黑灰长衫,带着围帽,面纱覆面没看清容貌。 上了楼台,入目宽阔的平台,眺望远处,繁华的长安夜景尽收眼底,一片璀璨。今夜有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绣裙长披飞荡。远处,撑重圆柱后摆在地上的木桌显露出来,有人跪坐在桌前执笔书写。那是个身形过分消瘦的姑娘,手如柔荑,领如蝤蛴,螓首低眉,神情专注而哀伤,周身透着沉静,昏黄的烛光下像是一幅仕女画作。 许是觉察,那秀美纤瘦的姑娘侧首看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桦绱”盛安轻呼,美目盈泪,提裙疾步上前。 “小皇姑。”桦绱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却用了全部的力气。 桦绱将写好的最后灯盏交由海棠他们点燃,与六公主并肩立于护栏边,望着冉冉升起的孔明灯,遥远耀目的星空,近在咫尺的长安。 有风吹过,好像吹散了些胸口的沉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皇姑 “桦绱,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盛安抬手将桦绱一缕青丝拢于耳后,目光紧紧盯着她,没放过一丝细小的表情。 还记得九年前她随海棠去东宫,绕过飘荡的帘幔,看到她的时候。她顿在当场,震惊不已。朝气蓬勃的女孩,挂着婴儿肥的脸蛋不过才五日的光景,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消瘦憔悴。苍白中泛着青色,嘴唇干裂出道道血痕,干裂的死皮难看的布在嘴唇上。眼神空洞死气沉沉,就像只有一具驱壳了。 桦绱望着远处,神情一顿轻笑了声,低首说道:“好。” “骗人!”盛安直接了当的拆穿她,笑得这样艰难与苦涩,消瘦成这般模样,说过的好谁相信呢? “桦绱,那不是你的错!当年之事岂是年幼的你我能改变的,变成那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盛安看着神情平静之下悲怆的桦绱,劝道:“这九年你过的有多么不易,桦绱,你不只有这九年,你的一生还有很多个九年,难不成你要用别人的错惩罚你自己,何时是个头,他们回不来了,可你还活着呀!” “是啊,我还活着。。。”桦绱跟着唸唸了最后一句。老人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当真如此吗? 盛安握着桦绱冰凉的手,试图能温暖她一些,可是手能捂热,心又怎么办? “正因为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拼命去寻找真相,可越接近真相,便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与。。。”一顿,心底一丝抽痛,再抬首:“与父王。。。难脱干系,小陆皇后便是这件事的导火索,谁是罪魁祸首,谁在里面推波助澜,谁在隔岸观火,还有谁落井下石我都要一一查明。” 海棠他们早已退到一边,独留她二人在这边。黑夜里,万家灯火,有一处如同夜空中的银河,那是朱雀街夜市,那里有灯海连成一片,如同白昼,还能隐约听到欢闹吆喝声传来。灯海尽头是辉煌巍峨的太极宫,它斜后方紧挨着大明宫,那曾经是她的家,多年以前。 “至少要弄明白谁做了什么事,那些踩着亡灵尸骨爬上去的家族,或许他们自己已经忘记了,脚下踩了多少条人命。可总要有人替他们记得,才好。”有人为掩盖丑事,不惜宁可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有人死了,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寻不出踪迹。有人活着,却如同死了。 桦绱脑中回想着苍老的声音‘或许顾公子没死。’ ‘当年尸首没有找到。’ ‘那具尸首是假的,是老奴命人去雀子巷寻了具刚死的小太监尸体,扔下崖充当的。面目全非,这事谁都不知。’ ‘公主,说不定他还活着’。。。 一滴泪,被夜风吹干,这是九年来她听到最令她欢喜的事。 盛安听得心中惊涛骇浪,可是转念一想,她听到见到的还少吗?便平静下来。 桦绱抬起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角,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一片灯火辉煌祥和盛景中,有谁还会记得当年的血雨腥风。 若他活着,若真的是,那她便更要动手,若她不动手,这些血海深仇就要强压在他一人身上。他有多艰难才能活下来,她不需要打听,也想像得出,必忍辱负重隐姓埋名,午夜惊醒痛苦哭泣。 仇她来替他报,当年的人,一个也跑不了,一个一个,慢慢收拾。总要有人为自己做错的事而付出代价。是啊,她还有很多个九年跟他们慢慢耗,只要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我这一世,唯有死才会解脱。”苦笑自嘲了声,脸上明明笑意浅浅,却从眼中看出决绝。转头望着,眼眸深处有太多情绪,却被好好地掩下,语调平淡无奇的问盛安:“九年啦,京中还有多少人能记起他们的音容笑貌。”怕是没几个了吧! “桦绱,你我虽是姑侄,我却当你是姐妹,你我同年出生,年纪相仿又在宫中长大,儿时与李乾成一起‘惑乱后宫’的那段时日,是最美好的时光,这份情谊我甚为珍惜。莫说你,我亦时常想到之凝和施家姐妹,誉满盛京的长安七公子。犹记得当年狩猎盛会,我们并肩作战的情形历历在目,赛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爽朗的笑声还时常响彻耳畔。鲜衣怒马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恍若昨日。”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怎能不痛! 犹记得桦绱儿时的模样,懒散中带着少女的明媚。活着之于她是幸还是不幸?不由得说:“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权利的纷争,朝堂的波诡云谲,若是卷入你可曾想过后果。” “若当年父王没有编写这场悲剧,哪怕是隔岸观火呢。若顾琰羲也只是坠崖猝死,我或许便不会如此,找个门第清贵子弟嫁了,举案齐眉,平淡一生。可是偏偏我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是为数不多目睹这场阴谋的幸存者,而我的幸不过是他人拿命换来的。这份恩情 太过沉重了,我如何能当做没发生般,去享受一份平淡生活。”他们的结局九年前便定格了,在父王胥门口下旨刺死顾大人的那一刻。 救命之恩,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纠缠不清的恩怨情仇,尘封已久的冤屈,总要拨乱反正,归于正道,还他们一份清白。 “你若执意我不拦你,但你要做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忘了,还有顾笙歌和顾烟罗,没有了你的庇护,那群豺狼虎豹可是随时会将她们撕咬的渣都不剩,你是唯一能保护她们的人。”盛安握着桦绱的肩膀与她面对面,目露严肃提醒道。 “如果有一天,我”桦绱看着盛安,眸中带着丝拜托祈求之意。 “我不会帮你照顾他们。”盛安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她知道,桦绱唯一的牵挂,也知她想托付。但她不能答应,有牵绊,才不会无所顾忌。人没了牵挂,便没了活下去的意念。 “若有事,一定要与我商量,绝不能欺瞒,一人涉险。”她怕,怕桦绱有日做出激烈偏激的决断。 “好。”桦绱笑着应下,眼角水光闪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尉迟公子 盛安身后还披着斗篷,桦绱想起她才产后不久,行臻的喜宴都没能前去,盛夏虽风不凉,但身体还虚着,忙给她拽了拽篷衣,紧张的问道:“今夜有风,你身体可受得了。” “产后两个月了,没事了。”没去赴宴,是因孩子还小又体力未恢复。 “光说我,你呢?过得可好?听说白家公子是个极为出色之人,颇有盛名的。”也是个文采卓然,英俊不凡的男子,在东都无人能及。 “凑合着过,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与顾琰羲那般,相互爱慕才成亲的。”年少纯粹的爱意只属于少年们的。 盛安想起一事问道:“你可知四皇子两个月前早夭了,他的母妃是廖氏姑娘,情绪有些失常,二哥怜惜,不让人相传,可是很多人都知晓了。”最近廖家不太平,不知何人为,总之有些祸不单行。先是四皇子夭折,廖妃犯了癔症,廖忠显的嫡子摊上命案秋后处决,次子被人分尸,虽说作孽太多,但终究让人唏嘘不已。 桦绱心中紧张不安,却不能表现出来,多一个人知晓,多一份危险。 “五皇子的生母颖嫔前夜走了,二哥因太子薨龙体抱恙多日,短短两个月接连失了两位皇子,五皇子才刚过百岁,就失了母妃,在那宫中可要怎么活。”能不能康健的长大全看造化了,后宫之争可是不会夹杂一丝怜悯的。 “你在长安留几日?”盛安端看桦绱问道,白家本家在东都,可是因太子薨,她需前来奔丧,驸马又被天家调回长安,所以她会在长安待些时日,虽然他夫妻二人见面的次数不多,然则面子之事还是能顾忌便顾及一下的。 桦绱知晓她的意思,说道:“不管几日,离京前,我会去看看你的孩子。” “随时欢迎。”一提起那小小的婴孩,盛安心中一处柔软,眉眼露出慈爱。 “公主,驸马来了。”盛安的婢女迎荷前来回禀。 “你先回去吧!我就不见了,今日情绪失落,也没打理妆容,免得失了礼数。”她还没正式见过白家公子,曾经狩猎c宫宴倒是远远见过,风华之人,但是没说过话。她今日面容憔悴,实在不好见面的,白家是世族大家,免得失礼。 —— 镜州 异于长安的富丽繁华,镜州更温婉仙袅。 ‘梨香园’宾客满盈,一曲终了,赢得满场喝彩不绝于耳。 某间独立的梳妆室内,一人坐于镜前退去彩墨,他邻桌坐着鼎鼎大名的叶青衣,曾经长安‘白梨苑’的当家花旦,一曲贵妃醉酒惊艳四座,昔日杜太后都夸赞,将一代佳人演绎的入木三分。后因得罪宫中贵人,离开皇宫到镜州‘梨香园’,如今是这的台柱子,依然稳坐魁首。不过近些年青音公子的名声大噪,俨然有比肩叶青衣的架势,戏迷为谁是魁首而争论不休。可是外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当事人却全然不在意,叶青衣笑言:谁做魁首不一样,自家兄弟轮不着旁人。 对,熟识的都知晓,叶青衣是青音公子的兄长,两兄弟从小相依为命。 镜中映出一张精致清秀的面容,唇红齿白,偏偏一副厌世傲娇的模样。退却彩墨,用绢帕沾水仔细再拭了一遍,涂上花油润肤。在小厮的服侍下,换上常服,也是华丽的不逊色于戏服的。头上带玉冠,腰间系玉玦,华袍彩绣垂身后,俊美无边的公子模样不知要迷煞多少闺阁姑娘,惹得春心荡漾。 叶青衣望着自家招摇过市的弟弟,无奈的摇了摇头,连说都懒得说了,收回目光,执笔继续描画眉眼。 此时有小厮进来,恭敬地说道:“青音公子,楼上‘静水阁’有贵客请公子一叙。” 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青音公子的,可是小厮这样说,便证明这人有足够的权势请得动,这可绝不仅仅指的财力那样简单。 叶青衣微微一顿,望着青音离去的背影疑惑出神。 静水阁 桌边坐着位青灰锦袍的年轻公子,眉眼如画,透着倨傲,睨了刚进门的青音公子一眼,从上至下看了个来回,果真青音公子的名声不及这身行头招摇,真是每次一见都能亮瞎人双目。个人喜好“过来坐,饮杯茶。”亲自递到对面的作案。 “公子。”难得骄傲的青音公子也有恭敬收敛的时候,低首应下入座。 “她可好?”起身走到窗边的那盆茉莉面前,拈起掉落在桌几上的一朵白色小花,小心的拈起放在鼻下轻嗅。 “不大好,还是一直呆在山中,不过前些日下山,因承荥郡主的到来。”青音公子想起殿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面上不显淡淡的回道。 “她下山了?”停杯诧异道。 “不光下山 ,还出了封地。现下应该在回袁州的路上,去了趟韶州淮王府,赴淮王世子的喜宴。” 锦袍公子不再言语,只是捻着那娇嫩的花朵,不知在想着什么。 楼上某间雅间门口,侍奉的小厮和丫环低头听从叫唤,那小丫鬟许是好奇时不时的拿眼睛斜望着这边,刚刚就听人说有人进了二楼‘静水阁’,那雅间不是人人都可以进的,能进去的自然奉为上上宾。 能做到镜州城的第一自然有些傲气的,但刚刚瞧见连一向不喜应酬的青音公子都去了‘静水阁’,到底是何人这么大的架子。皇亲,不能够。来这的郡王c县主多了去了,也没见这阵仗。 “你在看下去,小心你这双招子。”她对面年长的小厮出声提醒道。 小丫鬟剜了他一眼问道:“那人是谁?” 小厮一听她说这话,谨慎的看了‘静水阁’门口立得四个门神侍卫,用气声说道:“不要命了,小心被他们听到!” “那是尉迟家的小公子。” “谁?” “武林盟主的儿子。”刚巧说完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卫凌厉的望了过来,果真都是高手,相隔这么远,都内听见。 这位公子是尉迟重明的幺子,单字一个珩。 第一百二十章 龙吟山庄 “叫青音公子出来!”楼上有争吵声传来,听曲吃茶是文人的做派,讲究个清雅,到这里除了戏台子是寻不着大动静的,相互聊天都是轻声细语,也不知是谁这么没规矩,高声吆喝。 “,不长眼的东西,敢糊弄老子!”蹦出三字经般的谩骂,一副恶人无理的做派。 “客官,青音公子是不会客的,还请您担待。”管事前去劝阻。 “不见客?你当老子是谁,说白了就个戏子,老子见他是瞧得起他,别给脸不要脸!” “客官,哎呦——”听着像动起了手。 “出了何事?”锦袍公子头也不回的问道,眉头轻皱。 “瞧着是外地来的,像有几个钱的二世祖,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吵着要见青音公子。”门口进来个侍卫回道。 锦袍公子慢悠悠的回过头,指尖还小心的捏着乳白色的小花,淡淡的说了句:“别让我再听着动静。” 下人表情一凌,得令闪身出门,没一会外间听不见吵声,只余台上吹拉弹唱声乐器,恢复了往昔。 青音公子好奇,一个是宏国的公主,皇家女眷,养在深闺人不知;一个是武林中人,江湖名门,不搭界的两个人是如何认识的?低垂的眼睑轻轻眨动两下,放下茶杯出声问道:“公子为何一定要云青陪在殿下身边?” —— 江州龙吟山庄 山庄健在半山腰,翠绿簇拥,云雾缭绕,如同建在仙界的楼宇。 众多弟子身着蓝袍操练场上清晨习武,一招一式整齐划一。一男子手执木剑前方看台仔细监督,人长得面貌平平,神情极为严肃,是庄主的四弟子迟怀。正在这时,只听看门的弟子疾步前来禀明:“四师叔,二师伯回来了。” 一时练武场上窃窃私语,迟怀命弟子去跟师傅禀报,听到身后乌泱泱的声音,冷声喝到:“做什么呢?”吓得小徒弟立刻禁声,继续舞剑,只不过俨然没有之前的心无旁骛。 “师兄,你可来了。”一个身穿橘红罗裙的姑娘,快步冲过来,乌眉大眼,漂亮的单眼皮,眼瞳黑亮,左边脸颊有颗酒窝,右边稍浅一些,有江湖儿女的爽利又不失女子的娇俏。这姑娘就是庄主的小女素裹,也是迟怀的小师妹,她的姐姐才嫁给了雷家堡的堡主,没了姐姐的陪伴,日子无聊得很,好在师兄回来了。 “师妹。”深靛色武服男子回道,声音沉沉极动听的。 山庄的弟子都晓得,二师兄自六七年前便常年不在山庄,一年回不来一次,且总是面具遮面,听说脸上因少时习武而有一道极其丑陋的疤痕,不过没人证实就是了,可惜了那掩不住的出众气度与风华。 “回来了。”书房的门从里打开,步出一位中年男子,五官深邃,虽面上添了岁月的痕迹,但也能从轮廓想想的出昔日何等英俊,器宇不凡。 “师傅。”几人拱手唤到,中年男子应了声,便独独让深靛色武服男子进屋。 书房 “你去了袁州?”屋中没有下人,只得年轻男子起身沏茶。茶具崭新,平日不大用,用师傅的话说,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可是物件还是有的,附庸风雅,偶尔招待贵客。 “您不是都知晓。”烫壶c温杯c置茶有条不紊,修长白皙的手指有序的进行,十分悦目。 “我是知晓了,就是没想到那袁州还是长乐公主的封地。”将手中的折扇瞬间合上,扔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语气虽无恼怒,但绝对听不出一丝欢喜之意的。 “。。。陛下的旨意,吏部的安排,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总不能抗旨不遵吧!因覆面遮了容貌的同时也掩下所有的表情,即使是细微的。 “你该避嫌的。”没有一丝含蓄,直接严明,倒是江湖中人独有的直爽。一双透着威严的眼睛紧盯着前方挺拔的背影,退去少年的稚嫩,已经是伟岸的男子,可以独当一面。心底不由得软了几分,这孩子心中有苦成长不易,他是知晓,虽然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如今长大成人也算是对早亡的妹妹与妹婿一个交代。 年轻男子手上的动作未停,思绪却有些飘远。 黑夜园中,她独自立于池边,望着一片漆黑出神。月光朦胧,照在单薄的身躯上,显得寂寥。厌恶因她而情绪起伏,一丝都不行,所以他出言激怒了她。 啪——一巴掌甩了过来,耳畔响起:齐域,你,太过放肆了。 嗓音平静却满含冷意,一双清亮的眼眸霎时染了血,就像在看陌生人一般的望着他,一眼之后,便错身离开,带着决绝。 一步之隔,她未转身,他也未回,只听清冷的声音传来:‘齐大人 ,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永远!’ ‘啪!’,手中纤细的木茶匙被折断,动作一顿停了下来。好在茶已刮去表层的泡沫,盖上壶盖,静置。。。 “那些已是前尘往事,断不可有一丝牵扯!”习武之人的听力敏锐得很,无论有没有要先严明,有多艰难才走到今日,断不能毁在儿女情长上。虽然他做事一直很有分寸,懂得深思远虑c又聪明鉴悟,是那样的佼佼不群,不愧是名门之后,不像老三那孩子整日没个正行。 “你可在听?”未闻答话,语气威严中透着疑问,抬了抬音量。 思绪被强拉了回来,这片刻的闪神因背身而掩了过去:“您多虑了,不会再见,我与她。”她眼中c心里只有顾琰羲,容不下他人的。再说已激怒了她,自是令她心中厌恶透了他。 修长的手掌抬起摘了半边银黑面具,端着两盏茶转身走过来。露出一张过分英俊的面容,当得起英气逼人,宛若谪仙。神色淡淡无喜怒,在师傅面前放下一盏,一时茶香浓郁,飘荡开来。 “你有分寸就好。”饮了口茶,果真沁人心脾。他记得小妹倒是对茶道颇有研究,当年就是因茶与妹婿相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是齐域,也只能是齐域 那时小妹因陆家公子订婚而潸然落泪,独自伤心。带着丫鬟去了茶楼解闷,坐在窗边惶惶然出神。一抬头遇到风姿翩翩的公子,正在对面桌泡茶,动作优雅,不疾不徐,神情专注。她望的出神,不料想那公子掀起眼睑,直直的向她看来,一怔后羞红满脸,是她孟浪失了礼数,哪有好姑娘敢那样灼热的望着人家郎君的。正在小妹羞怯想离开,那公子差小厮送来一杯茶,说是雨后新茶。 他到茶楼的时候就是望见这一幕,这位公子是顾太傅的嫡子顾鸿雁,西京望族的嫡公子,与妹妹饮茶结缘,最终喜结连理。再后来妹妹远嫁,他被逐出家门。改了名讳,去了俞这个姓氏,如今江湖只知龙吟山庄的庄主应征,不识俞家四爷俞行书,步入江湖,遥远的便不再是距离。一别经年,直到妹妹随妹婿回京上任,才又有了联系,也是背着俞家书信往来。 当然他们娘舅与外甥的这层关系,除了齐家老太爷与他家管家再没有人知晓了。 “听你回来,你师母肯定要摆宴席的,你一会寻个理由说吃坏肚子在这吧!”祭奠俨然不可,但是吃斋烧柱香还是可以的。九年也算大祭,可是改日再进行,等回齐家,多摆个祭台给顾家。 应征拇指与中指转着竹节紫砂方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申州通判廖正以狎童致死,有人将其罪证绑在箭羽上,射在了御史中丞林大人下榻的宅院房檐上。”不曾抬眼问道:“你做的?” 茶壶的水倾泻而出倒入茶杯,因这句话飞溅出两滴,落在一旁的紫檀木桌面上。停下注水,拿一旁的帕子一一擦拭,回了声:“是。” 叹了长长一口气,应征拧眉知相劝也无果,便不再劝说。又想起一事:“永州命案你如何看?” “不是一人所为,不过无论是廖忠显还是国舅俨然不会就此罢休。”储君薨了,朝中将要大震,欲起风雨。廖敏之被人肢解,死前受了番罪,行凶之人是个用刀高手,会是谁?又是什么仇?会不会与当年事有关,难道真如公主所想,有人幸而活了下来。 “万事小心,不可贸然行事,你务必谨记。笙歌与烟萝我已查到,在太原府的并州地界,安泰大长公主府。”查了多年才有的消息。 “安泰?”辈分高,以前有所耳闻还是听八皇子说的,是位长寿的公主,为人端正明事理,很是得小辈敬重,颇有娴名的。为何会在那,不过平安就好。 “可想过要如何处理。”两个孤女虽没有沦落市井,但不知过得可好,终究不放心的。 “先等等。”他如今官职在身,不能贸然行事。还有齐家,老爷子对他恩重如山,有救命之恩,决不能惹出祸端牵扯到他。不知笙歌与烟萝过得是否富足无忧,不过是她的周密安排,俨然不会亏待她们,以她对顾琰羲的感情执念来看。 “你的身后还有龙吟山庄。”应征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行起身,让他换洗收拾一番稍作休息。这孩子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且城府深沉,是他多虑了。若是冤案昭雪,笙歌与烟萝找回,琰羲重振顾家,那也算对妹妹妹婿有了交代,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当年被侍卫追击,一路行到郊外山中,穷追不舍,透出隐隐杀气。只得奋力挥鞭驾马疾驰,直到前方再无路可走,勒停骏马,转身望向紧追而来的黑衣暗卫,从他们的眼中他知晓,是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的。 他在他们缓缓逼近的最后关头,飞身跃下悬崖,是他命大,一棵干枯的松竹横斜在崖底,他被挡了一下,侥幸活了下来,却陷入昏迷。正巧齐家商队路过,救起了他。 齐域,原是齐老太爷次子的私生子。齐二公子英年早殇,年轻时跟着兄长进京料理家族诸事,与一位姑娘夜市相遇,相互爱慕。 可是齐二公子已有婚约,不可毁约又不能让心爱的姑娘以妾室入门,委屈了她,便要诀别,不想酒后初尝禁果,有了身孕。这姑娘知晓有孕的时候齐二公子早已回鄂州,也是个性格刚烈的,不愿做妾室也再未嫁人,与娘家决裂,独自领着儿子长居庵中多年。因病重才写了书信告与齐家,想将孩子交于齐二公子。不想孩子因一场痢疾而离世,齐老太爷亲自来接孙儿回家,却是一具尸首,如何不伤心欲绝。念这女子痴情,二郎又在成亲前病故,说来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现在孩子夭折,想将这女子带回鄂州。若是死去也不能将她葬在荒野,不知晓便罢,既已知情,如何能让她做孤坟野鬼。他做主让她入祠堂,进齐家,做二郎的正头夫人,也给这无缘的孙子一个身份。 可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跳崖的少年,与孙儿一般大,连孙儿的娘都说身量像。齐老太爷想,来接孙子,孙子病故。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老天给他一个孙子,既然上天赐的,他便收下,以后二郎坟前也好有个给供奉烧纸钱的 ,于是他变成了——齐域,齐家四少爷。 那正牌四少爷葬在齐家坟地,名为齐召。 齐家下人都知去接小少爷,自然没有起疑,而知晓得也被封了口。那女子进了齐家,用的汤药比她之前的贵重许多,郎中时常瞧看把脉,病情竟然大有好转,而她许是思念儿子,又许是与他有缘,对他一直极好。 他浑浑噩噩昏迷一个月之久,清醒过来后,已经远离西京。他说他是顾家三少爷,齐老太爷一脸严肃的喝退下人,只余留他二人在屋内。 “你是齐域。”不愧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冷静的有些不尽人情。胥门之变即使是鄂州也都口口相传,唏嘘不已。这不是小事,一不小心要掉脑袋的,可是如今进了齐家,他便认定是他的孙子,昏迷一个月,就如同死过一回,之前过往不欲再提。 “我不是。”他拒绝道。 “你是!”目露威严的看着床上坐着的少年,回道。 “我不是!”严肃冷然的拒绝。 “你想活着,便只能是齐域,不能是旁人。”除非,不想活了。 老爷子说完转身,住着拐杖步出大屋,对门口的下人吩咐道:“小少爷也累了,叫他好生养着,好了就出来。” 他接受了亲人都已亡故c顾家败落已是十日后。因要赴城东一位老人家的寿宴,齐老太爷特地带上‘刚认祖归宗的他——齐家四少爷’前去赴宴,以此向大家介绍他的身份。没想到遇到了同样赴宴的龙吟山庄庄主应征,他的亲舅舅。 应征见过他,远远地,在母亲的介绍下。所以一眼就认出他,但也是半年后才相认。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守护 桦绱坐在园中石凳上,手中有几本书籍,一本是《诗经》,一本是抄录的诗集。想起离开袁州赴宴的时候,去后山花园。 她坐在崖边的秋千上,侧身倚靠一边,轻轻摇荡。午后炙阳灼热,好在头顶翠色茂盛,此处难得阴凉。与墓碑遥遥相望:‘顾琰羲,我要离开段时日去韶州淮王府赴宴,是行臻哥哥的喜宴,你是不是也替他欢喜。他那位小王妃终于康健的长大,难为行臻等了这么多年,总算娶到妇,王叔果真极不靠谱。’忍不住吐槽,哪有二十四才娶正妃,重点是世子妃还未及笄。 又想起前去赴宴的宾客:‘此次前去,恐怕,会遇到不少故人。’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愣了会神后低首看着手中的书籍,随意翻看,翻到某页细细研读,不由得赞叹。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诗经》中的一篇,桦绱看的专注,又从一旁的石桌上换了一本翻看,李之仪的《卜算子》最后两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寄托了全部的相思爱恋,道尽深情。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情真意切。 ‘顾琰羲,你说这些文人骚客追姑娘的手段如此高超,这一首首情诗递出去,谁招架的了呢!’字里行间深藏着令人向往又惊心动魄的爱情。 无意瞟向墓碑,被娇艳的花簇拥,桦绱盯着有些埋怨的说道:‘顾琰羲,你文章写得那么好,佳作那么多,为何不曾给我写一封情诗或书信呢?’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反正你也没法写给其它女孩子。’说叫他是她的准驸马呢!量他也没那个胆量。 ‘顾琰羲,我给你念情诗听好不好。’望着墓碑,水汪汪的秀眸目带狡黠,语气轻快的说:‘不回答,就当愿意啦!’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水眸有些发酸,目露担忧,轻声唸唸道:顾琰羲,你在哪? 下午去瞧望大监,她拾阶而上时见到大监的干儿子沅引,长得倒是眉目清秀,就是神情有些疏离,不大好相处就是了。身着异于其他宫侍的服饰,腰间别着一小串玉玦,若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某个府中的贵公子那。可惜了这样的资质容貌,许是无可奈何,许是生活所迫,毕竟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苦楚。 沅引向她问安,禀告于她,有事需先行离开回宫。大监服药多日依然不见好转,太医外间回话,犹豫着说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心中沉重,恰巧小太监托盘盛着药碗过来,是用药的时辰到了,桦绱令太医退下,起身端起药碗走到病榻前。 “公主要折煞老奴了,老奴。。。自各来,咳咳——”一阵咳嗽险些要背过气去,脸都咳红了,才堪堪停下,摆着手拒绝桦绱喂药。 “大监忘了,我儿时有次染风寒,不愿吃药又喉咙肿痛哭闹不止,宫人束手无策,母妃担忧不已。大监为了哄我,给我做马儿骑,绕着屋子不知爬了多少圈,只为喝上那小碗汤药。”桦绱眼中落泪,端着药碗望着大监,笑的真诚:“我当大监是亲人。” “有公主这句话,老奴这一生值了。”人活在一世,若有亲情相伴,便不会孤独无依。 “大监服了这药一定药到病除。”一小勺一小勺的送服,承载桦绱的期盼,但愿能安康,她实在承受不住身边的亲人再离她而去。 “是是是,老奴一定不辜负公主的期望。咳咳——”反过来安慰桦绱。 “慢一点,慢一点”桦绱给他顺着胸口,嘱咐道。 “不碍事,人老了,得渐渐接受生老病死的规则。公主,臣有一事要跟公主说。”赵安顺活到这个年纪都看开了,又想起一事忙说道:“娘娘,爱您,远比您知晓的更多。”公主太孤独了,身边没有亲人,孑然一身,年纪轻轻过的清苦。若是与太子妃娘娘解开心结多走动些,有个诉苦依靠的地方也是好的。 “为了保全您,一生活的隐忍善良的娘娘,做了件大不韪的事。”大监浑浊透红的双眼盯着桦绱,将要告知她真相。当年他匆忙到东宫,望着娘娘无助的神情,直到现在也忘不了。 “。。。何事?”桦绱心中不安,不自觉的撇眉,好像预料大监所说定是非同寻常之事。 “太子。”不必细说,天下人都知重显太子是暴毙。 父王!桦绱双手突然脱力,珐琅瓷碗坠地摔成两半,桦绱顾不得溅在裙裾的小块污泽,双手无措的捂唇怕发出声音,却早惊得忘了言语。目光怔怔的盯着被褥纹饰,脑中一片空白。 九年前东宫书房 “殿下。”有熟悉的声音门口传来。 “你怎 么来了?”抬头看清,太子面上神情冷淡,盯着门口的人影,漠声问道。 “殿下,忙完了来趟臣妾的寝宫,臣妾有要事商量。”太子妃没有进来的打算,站在门口隔着段距离回道。 “什么事在这说吧!”他心中抑塞烦懑,语气透着不快,不耐烦的回道。 太子妃未言语,静静的望着自己的夫君冷淡的神情多年如一日,口气中的淡漠有时连掩饰都不曾,想必心中自是厌恶极了她。她自嘲一笑说道:“臣妾与君成亲十六载,不曾求过殿下一次,难道这么多年换不来几个时辰吗?”心中悲哀,她就静静地站在门边,望着太子。这距离一直都有,她也从未走进过他心中。 许是这番点醒,十多载,生儿育女,虽他不喜太子妃,却也无过。正因顾氏几家灭门而心中烦躁,这不是他期盼的结果,但却不得已为之,也只能这样,那个孩子好端端的为何会出现在冷宫!闭了下眼睛,眼下心中波涛,尔后说道:“孤知晓了,你先回去,一会便去。” 屏退下人,太子与太子妃相对而坐。难得盛装,眉眼低垂,温婉之美,烛光的映照下,有着别样的风姿。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枯萎 太子妃拾起黄玉酒壶为太子与她斟酒,动作不疾不徐,优雅柔美。将其中一杯酒放到太子面前,与之隔空碰杯,眼中有水盈还有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倒是添了神秘,扬首先干为敬。有泪悄然滑落,平添了份楚楚动人。 太子虽心中有异,却以为要与他美酒良宵,并未多想。成亲十几载,倒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观其容貌,往日总是素净的着装打扮,今夜倒是一改往日的浓丽。才吵了架,因余儿,他二人虽没多少情谊,夫妻多年不曾红过脸得。她总是规规矩矩,像个没有脾气的泥塑人。 一寻思起余儿劫狱,私自拿走他的令牌,又想到顾家,心中烦躁。说是狱中起了争执冲突,冒犯了余儿,可是人确实是她带走的。虽父皇没再明说追不追究,可是,他怎么不气恼!欲将她召回,但父皇在气头上,摔了大臣的奏折,吼道:难不成要将公主也斩了! 若是召回,他该怎么处置,囚禁闭门思过?还是。。。这是他的长公主,脑中又想起往昔她乖巧的模样,头痛不已。转了心思不再深思,注意力回到面前的人身上,今夜的太子妃不像从前低眉顺从,多了份特别的味道。 “殿下,臣妾当年曾在成亲前见过殿下一面。”那时她初到长安,随父升迁举家搬迁。望见众人簇拥当朝储君,那气度,让她心底生了少女情怀。所以可想而知圣旨下来的时候,她又多欢喜,多憧憬。 她来长安时日短暂,自然没大有交心的闺中密友,没多久成了东宫的未来女主人,有些秘事就更没人告与她了。 她受召进宫赴宴,那时陆后入中宫没多久,明艳高贵与她年纪相仿。在宴席中与她主动交谈,她诚惶诚恐,心中感动。她觉得大家有意无意的在打量瞧看她,虽她也是士族出身,但这毕竟是长安,是皇城,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名门闺秀。那时她还不懂,不懂她们眼中的别有深意。宴席中途,她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偷闲,紧绷的神经片刻放松。而之后听到的话令她僵在原地,京中贵女有知晓的,太子曾经心系陆后,只是如今成了母子,碍于天家威仪,无人敢嚼舌根罢了,她也就这么被蒙在鼓里。 她不是一直这么无趣,死气沉沉的。直到少女的梦被残忍打碎,十多年只注视仰望着这道背影换不来一丝温柔,少了情爱的滋养,她终于还是枯萎了,像宫中众多的女子一样。 她得不到夫君的心,日子过的隐忍孤寂,学不会算计与那些妃嫔斗个你死我活。守着一双儿女勉强过活,可是有人连孩子都不放过。桢儿被下毒了,太医说活不过成年。东宫的女人没有这块心思,宫斗都起不了浪花的。因为太子望着她们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就像看她的眼神是一样的。曾经良娣受宠过段时日,不过在落了两次胎,就没大有精神了。良娣那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眉眼遮不住的浓丽。 “臣妾为了做一个大度贤惠的妻子,不曾忤逆过,为您生儿育女,只祈求能得到您一丝的垂怜,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臣妾始终没等来。”太子妃突然说道,自嘲的神情还夹杂着苦笑。 “什么?”太子有些惊诧,以为听错了。没吃几杯,却有些昏眩感。今夜的太子妃,实在太反常了。 “新婚没多久,臣妾曾见有人捧着盒子往您的书房走,那小太监也是个实诚的,就直接给臣妾看了。鬼使神差的打开,那是一只翠翘,做工精美细致,前端镶满了五彩宝石。这事谁都没放在心上,可臣妾放在了心中。因为次日是臣妾的生辰,直到看见有人戴了它,臣妾才恍然醒悟,是奢望了。”还记得她惶惶然回寝宫,从中午坐到晚膳,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像丢了魂魄一般。 “你在说什么胡话!”太子想起那只翠翘,也知给了谁,自是震惊,恼羞成怒的打断。 太子妃却全然不在意,不似往昔那般顺从低首,继续说道:“后来臣妾想明白了,不是自各的,是求不来的。臣妾不求了,只愿守得一双儿女过活,什么娘娘不娘娘的,臣妾就是两个孩儿的母亲。可是有人偏偏不愿臣妾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殿下您可还记得桢儿,您多久没去看过他了。他,是您的嫡子,是东宫的皇嗣!这么多年来除了余儿,东宫没有康健的孩子,您,就不曾怀疑过吗?桢儿那么小,整日缠绵病榻,小小的孩子吃的药比饭多。您为何,都不会心痛?”她得不到爱,没关系,可是孩子呢? “孤本想过来透口气,不想你竟如”一起身,昏眩加剧,险些张倒,无力的又蹲坐在椅子上,还是太子妃抬臂扶了他一把。 扶着太子向寝室床榻走去,太子竟全然没有反抗的能力,腿打着飘,头昏沉的厉害,浑身乏力,里间不知何时走出四个身形高大壮实的妇人将他按牢在榻上。塌边一盆水,托盘中一沓纸。邢嬷嬷手中的帕子紧紧按在太子的口鼻上,太子目瞪 眼突,吸入帕子上的迷药,没一会陷入昏迷。 “她给桢儿下毒,殿下可知?”桑皮纸平整的放入盆中,沾水拾起,覆于太子昏迷的面上。 “殿下每每留宿臣妾寝殿,她都会隔日令臣妾侍奉起居。”侍奉梳洗用膳,几日不得闲,都会累的小病几场。 “殿下多年不来臣妾寝殿,她却不止一次对臣妾说,让臣妾再给殿下填个子嗣。”东宫有她的耳目,她会不知?不过是要拿话戳她的心,膈应她。 今早太子来跟她说:‘你教出的好女儿,劫囚!胆敢劫囚。’那时桦绱刚刚离宫。气急败坏的将她这一室砸了个遍,她悲切的问:难道殿下要杀了她吗? “你!孤恨不得没她这个女儿!”气急败坏的命人欲将余儿召回。桢儿吓得大哭,祈求饶恕姐姐。哭的长咳不止,才让太子作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得到的爱比想象的多 她抱着桢儿,惊心太子甩袖离去的那句话:‘孤,看她是不想活了!这便命人将她寻回,关押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自生自灭,一世不得出来。若是真想跟顾家那人去了,孤便成全她!’ 太子刚下令,陛下身边的薛公公便来了,耳语几句,二人急匆匆的走了。她忙命人通知大监,大监让她稍安,定会护余儿周全。 她惧怕,惧怕太子知晓真相,若是他知道那日在冷宫的是余儿。到时候,大监也未必能护的了。那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命。 想起余儿失望又怨恨的眼神:‘母妃,难怪,她有恃无恐的伤害皇嗣;难怪,她一直独占父王;因为您一直都是这么懦弱。父皇的心您守不住,您的孩儿您护不了。最终,您会因懦弱而一无所有。’余儿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没有往西绚丽的颜色,满是绝望。 她要坚强,她要心狠,她要保护她的孩子。最后一张桑皮纸打湿,神情平静的给他敷在面上,仔细又轻柔。不知多久之后,太子的手有些凉了,宫女跟着邢嬷嬷退去。她轻轻靠在太子的胸前,泪静静地流淌,无神的看着前方灯盏光亮,烛光微微摇曳。轻声说道:“殿下安心的去吧,对了,有一事忘了跟殿下说,那日在冷宫不止只有顾三公子的,还有”轻声唸唸:“余儿。” “殿下要是知晓定不会放过她吧!”若是父女俩只能活一人:“那就让余儿活着吧!”这是她这个母亲唯一能为她做的。 终究有一日父女反目成仇的话,这份仇恨,这份罪责还是让她来担。 后来大监来了,面目焦灼的走到她跟前:“娘娘。” “大监来了,殿下走了。”太子妃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前朝乱成一团,明皇驾崩了。一干大臣没了章法,乌拉拉的跪在殿前一地,高声痛哭。 “所有的罪责我承担。”太子妃给太子换着朝服,神色平常,只是红肿的眼睛与颤抖地手出卖了内心。 “娘娘,天家驾崩了。”冀王回宫了,明皇大行前令徐太尉殿前宣读诏书,才写的,冀王继承大统。这事瞒着东宫,只有东宫的人不知晓,是明皇的意思。 “奴才都告与先帝与新皇了,娘娘此番有从龙之功。”明皇怒不可遏,改了储君,悄悄召翼王进京。本要处决陆后,可偏偏先皇怒火攻心昏厥,再也没醒过来,说起来不过是几日的光景。 对新皇来说,太子在世便是最大的担忧,太子任储君多年,朝中毕竟有众多党羽。如今有人替他分了忧愁,自是大功之人,况且善待太子家眷,世人看来何尝不是天家仁爱。 “本宫杀了自个的夫君,成全了别人。”功,受不起。 “陆太后,先帝几次想秘密处决,可是怕引起太子的怀疑,怕有变,当时翼王还未回京,所以忍下。新皇登基即使有先帝口谕,但太子薨,时机巧合,这些年质疑声一直就没停过。怎么能一登基再让先帝的皇后也逝去,陆家岂会罢休!”所以便只能翻过此事。 “殿下不要再怨娘娘了,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人这一生会做错很多事,也会后悔很多事。随着年龄增长会越加胆怯,会惧怕面对事实。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最后会连自己都厌弃。 习惯了隐忍,就会失去反抗的勇气,母妃就是如此。为了保护她杀了父王,需要多大的勇气,难以想象。母妃对父王是有情感的,深厚且绵长,敬仰且深爱。夫君是天,母妃时常望着父王离去的身影出神,许久。会因父王的到来开心不已,虽然掩饰的极深,可是她看得出。 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走了几条街,绕了大半个城,入夜赶上夜市所以要绕道而行。走着走着桦绱从吹起的帘子缝隙望见熟悉的街道,便下车徒步前行。她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罗廷旭他们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主街彩灯辉煌,将整个长安装点成白昼般的耀目,黑夜不过是个底色罢了。花灯成片,江边烟火绚丽,她喜欢烟火那即使短暂,也要尽情绽放的性情。 前面有一行人,簇拥身着华丽锦袍的小主子,少年护着不过十四五的姑娘,看通身的派头,就知是城中哪家的官眷。 “哥哥,我想去看烟火。”女孩的声音透着期盼与喜悦。 另一侧的少年侧头商议:“那里人太多,还是不要去了,我们去‘白梨苑’听戏可好?” “小可,你说好不好?”女孩许是觉得有些失望,没有说话。少年一脸紧张的哄着。 “其实我也想去,哥哥,你总能与我想到一块。”没想到小姑娘一扬头开心的回道,那笑容极有感染力的。 一行人离开,桦绱望着他们青春洋溢的背影看了会,才向那小道走去。 想着儿时心心念念的出宫赏花灯,看烟火,他们也是这般欢悦,雀跃全然写在脸上,周身都散发着欢愉的气息,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在长安飞个不停,不知疲惫的认识长安的夜文化。 哪家糕点最合口,哪家的首饰最精美,桥头馄饨是不是真的鲜美。。。 光听听那些名字就能流出口水,更别说从头到尾不带重样的美食摆在你面前,香气四溢朝你扑面而来,如何拒绝得了。也难怪她与李乾成吃完回宫当夜腹泻不止,太医撸着胡须,斟酌着措辞。其实说白了就是吃得太多,太杂,撑的! 以至于母妃哭笑不得,说:“亏是你亲生母妃,要不明日保不准要传我苛刻你了。” 这条街此时空旷,盛夏,海棠花期已过,自然没有人到这里来观赏。但当年来的时候,花瓣纷纷扬扬,伴着夜风打着旋飘落,肩头c发顶c脚下,一片花海,香气四溢。 思绪飘远,少年背着她前行,许是习武,不见吃力,瘦却不弱。很是轻松的,走得不急不慢, 桦绱双臂揽着他的脖颈,盯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我喜欢你。” 少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刀削的侧颜显露出来,英俊逼人,嗓音沉沉,满带磁性。追问了声:“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躲不掉 他一定听到了,因为她在他耳边说的,虽然声音小。因为羞涩,她能感觉脸颊热热的有些涨。 “顾琰曦,我喜欢你。”桦绱鬼使神差的又说了句,他继续前行,即使没有看到正面,也能觉察出他的好心情,定是笑意染眉梢。 “我知道啊!”他没有回头,将她向上提了提,语带笑意说道:“殿下的心声实在太大声了。” “顾琰曦,我,我其实很害羞的。”她不是孟浪的姑娘,只是,只是太喜欢他了,他不能这么误解她。少女的心思脆弱又敏感,禁不起一丝风雨的摧残。 在她心中百转千回,上上下下的时候,他笑意深深的回她:“我也喜欢殿下。” 算了,孟浪就孟浪吧!她喜欢的少年也心仪她,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愉悦的呢?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好不好?”与他同行走这条花路,实在太过幸福,美的就像梦境。 “好。”只要她想。 “等殿下出宫住后,每晚都来也可以。”她再过几年及笄,到那时可以嫁人,可以建府邸,去哪里他都可以陪在她身边。 。。。 到底是谁,失了承诺?可是他们又怎么可能再回到曾前。她心中有亏欠,有委屈,有埋怨,还有深深的思念,对好多人,有太多太多的沉重情绪,她的心中已经装不下这份纯粹的爱恋。 而他肩上有血海深仇,他们之间横着的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哭得不能自己,从压抑到放声痛哭。她想要的其实那样简单,只是想与顾琰曦在一起,只是想与她的少年白头到老。她想母妃想桢儿,想母妃做的饭,想她温暖的怀抱。想桢儿柔柔的唤她姐姐,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她。 一双靴子出现,在她前方两米远的距离那里停步,不知站了多久。 仰起头,因着昏黄的灯光与满目泪水,看不真切。一身灰袍的男子,全然陌生的一张脸,后细看有些眼熟,记忆中瞧望多少次的眉眼。 桦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面无表情的起身,忍着酸麻转身向后走,一行侍从远远等在那里,她一步步前行,因腿的酥麻走的不快,但每一步都坚定决绝。 上了马车,一行人驱马离开。身后的灰袍男子,依然站在那里,夜风下静静的望着这边,未曾离开,影子斜映,悲伤而寂寥。 桦绱望着前方的小木桌,表情木然不知在想什么。马车外小乙的声音传过来:“公主,八。。。还在那里。” 一滴泪滴在桌面上,啪嗒绽开。紧接着另一滴,很快有了汹涌而出的趋势。桦绱终究忍不住崩溃的掩面大哭出声,一队人也不忍,眼圈泛红的不言不语闷头前行。 私宅小巷,远远看见一行宫中内侍等在那里,最前头的薛公公垂首:“殿下,许久不见。” 桦绱眼瞳漆黑而沉静,如同一涴湖水,颔首回礼,发髻上的步摇叮叮晃动,该来的还是来了。 “殿下,天家召见,请随奴进宫面圣。” —— 几日前,龙吟山庄 月色皎洁,云偶尔遮挡,神秘又缥缈。悠扬的笛声徐徐传来,给静谧的夜添了魂。 一挺拔劲瘦的男子身着墨色长袍,发高束于顶,长立于楼阁屋脊。锦袍夜风中飘荡,手执一把黑色长笛,尾端坠着穗头,轻轻摇晃。这男子有如天神般俊美的容止,刀削的侧颜,深邃的眉眼,清俊英气的气质,好看的令人能晃了神。 他神情平静又透着孤寂,眼睑低垂,浓密黑俏的睫毛遮了长眸深处的情绪。乐调透着淡淡的忧伤,与夜色合称。 山庄有规矩,过了子时弟子不得随意走动,所以此时山庄寂静极了。又因在山上,声音传的极远。 “师兄,大半夜不睡觉跑房顶上风雅吗?这里都是习武的弟子,没大有人能欣赏的了你这高深的音乐造诣。”有位浅灰色武服男子飞身而来,漂亮的单眼皮,尤显得面容清秀无害。面上带着调侃,此人就是应庄主心中极其不着调的三弟子——蒋雨霖。 一曲终了,或许该说被迫终了,将笛子在空中打了个弧反手背于身后,随意转悠着,看向蒋雨霖问道:“你何时回的?”音调富有磁性,低沉而悦耳。 “怎么想我了?师兄~”一挑眉,嘴角含笑,眼神很是勾人。 “。。。说人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身飞身而下,身轻如燕。 “我。。。”一闭眼,心中默默骂着三字经,他二师兄表面总是一副修养极深的世家子弟模样,其实最损了,骂个人都不带脏字的。 “师兄,走那么快做什么?” 语调有些不正经,眉眼带笑的追着前方的清俊背影。 “进屋说。”齐域脚步未停进了他自己的院子,这些年虽未回,但师母到是一直命人给他打扫屋舍。从园中生长繁茂的这片植被来看,就知道十分用心在打理。 “进屋说?哎呦,人家年小不经事儿,什么都不懂,你想作甚!”说完还一跺脚绞着袖子,不时用清澈的眼睛瞧看他,扮害羞状。蒋雨霖长得白净又消瘦,别说学起姑娘撒娇还真像那么回事。 齐域长眸一眯,如审视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几遍,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吓得蒋雨霖忙恢复正常,告饶道:“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我可是连夜兼程赶回来的,可没体力跟你打上一架。” 齐域薄唇一扬,轻笑了下转身进屋,将笛子放置一旁木盒中。刚要去拿茶具煮茶,不料那厮已经不知喝了第几盏了,如同牛饮般,白瞎了斯文的长相。 算了,时辰已晚,泡茶用时过长。倒了杯清水饮了半杯问道喝多了打嗝的蒋三:“你跟了这段时间怎么样了。”也有小半月了吧! 说起正事,蒋三难得正经起来,半个月前淮王世子大婚,他去给二师兄报信,消息太惊喜,所以等不到师兄回袁州他便找了去,暗地里找了多年的杜家管家找到了。这杜家就是杜太后的娘家,九年前‘胥门之变’,被灭门的那个。 第一百二十六章 蒋雨霖 “这管家这么多年都是自个住,独立小院。妻女当年死在狱中,身下再没子嗣了。因年事已高,平日买菜都是邻居帮代捎的。我观察了五日,这老爷子没出过门。”邻居一对中年夫妇,也没孩子,倒是热心得很。 “不过他怎么敢在长安。”蒋三也是十分佩服了,难道这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寻思着:“若不是这管家去祭拜杜氏一族,谁能找找他?” “明日,我要去趟长安。”齐域走到窗边,望着空中孤月淡淡的说道。 “你疯了?不要命了?”蒋三惊得一跃而起,瞪大眼眸问道。 齐域斜睨着过于激动的蒋雨霖,长眸漆黑,令人看不懂隐含的情绪,幽幽问道:“你知,我是谁?” “啊?齐域啊!”年轻有为的探花郎,齐域齐大人,谁能不知。不过山庄的人知晓的并不多,二师兄常年不归,整日覆面,掩去真容。 齐域眸光深沉,凌厉的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盯着蒋三渐渐躲闪的眼神,等着他,十分有耐心的等他回答。 “你,你别破罐子破摔,打算告诉我。”蒋三拧眉怯怯的望着齐域,他内心是拒绝的,这秘密知晓的太多,顾忌也就变得多了。 “什么时候知晓的?”齐域异于他的激动,十分平静的问道,从声音以及面容是瞧不出一丝异样的。 他怎么好直接说出来,可是他的眼神冽厉实在是太有压迫了,让他败下阵来,如实相告:“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你很不一样,你这张脸,实在是太过招摇了。”‘所以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句大实话,他没好意思直白说。 蒋三努力组织措辞,别引起误会:“于是,我就悄悄观察你。你明明不是左撇子,却要用左手。你习武c识字c看难懂的书籍。”有些他连名字都没听过,但有人问起,也没有要侃侃而谈的意思。 “通音律,懂茶道。”这一切都超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涉及的范围。就好像矜贵的世家子弟一般,以及通身的气度和那份从容。他身上透着谜一般的色彩,时常望着窗外晃神,眉宇间淡淡的忧伤。 他总是独来独往,与他们那样的格格不入,犹言一群鹅中,某天来了只黑天鹅。但他却无法讨厌这个性情难以捉摸的二师兄,所以他主动与他攀谈,很自来熟的跟在他左右,起初他不大搭理,后来渐渐习惯了他的打扰,也渐渐的不再难以靠近,拒人千里。相熟后,才发现,这人道行十分高深,比他的顽劣可要恶劣百倍的,把他欺压的起不了身。想起儿时: 山庄正堂 “雨霖,庄里规矩,第十四条说过什么。”师叔拧眉瞪视着年少顽劣的他,触犯家规,自要受一番责罚的,今夜将是无眠之夜。 “回禀师叔,子夜不得外出。”低下脑袋恹恹的回道。今夜吃的西瓜太多,起了夜,需小解。正巧隔壁园中传来动静,以为如他一样,所以没在意打算回屋。没想到师兄飞身跃起,上了房檐,黑夜中如同一缕幻影,动作迅速入了身后漆黑的山林之中。 他身后紧随,可还是被甩开了。正当懊恼之时,有笛声传来,闻声而去,见到立于崖边的师兄。 黑夜中,茕茕静立,夜风吹起墨发,撩起黑袍,是那样的孤寂。手执长笛,笛声透着哀伤。 一曲终了,他缓缓转身,向他看来,那眼神至今也忘不了。他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令他好奇不已。二人不曾言语,只是坐于崖边,吹了阵夜风,听了两首曲子而已。 果真风雅与他十分不合拍的,一回庄子便被逮了个正着。 “那你还敢犯!还带着你二师兄一起。”一手拍在桌案上,音量徒然拔高,蒋三的小心肝颤了两颤。可是颤完一咂么这话,咋这么伤人呢?谁叫二弟子平日是师傅们眼中的乖宝宝呢。 “师叔,我”还不等他说什么,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将他的话打断了。 “师傅,您就别责怪师弟了。”说完缓缓转过英气的面容,长眸斜睨着他,许是好看的人目光随便向你望一眼都带着正义与真诚,骗过众人的眼睛,将这口大黑锅十分潇洒的甩给了他。 “。。。”蒋三心中默默飚了句三字经,他觉得人心果然难以揣摩和辨识。要不他怎么就没能辨识出师兄英俊的外表下那腹黑的心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是第二日中午,他二人去后院打扫院子,再将家规抄写两遍。哦,不对,是他打扫院子,师兄看着他打扫。他挽着袖子挥汗如雨的奋力清扫,二师兄优雅的执笔书写家规。 有一日听说师兄身体抱恙,他夜间前来潜入他的房间,就是想看看他,对天发誓,绝没有一丝肖想之徒的龌龊心思 。难得他都进来了,师兄竟然没有反应,要是往昔早有‘暗器’飞来,比如说笔c茶杯,纸镇。。。他刚压下心中疑虑,就听到床榻间有挣扎c有痛苦的呻吟,还有唸唸的话语声。 “我不是,我不是齐域。。。不。不要。公主,快跑。”剑眉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饱满的额头细密的汗珠,紧闭的长眸有泪不断蜿蜒流下,没入发鬓。 他不曾进入他的梦境,但知道那里一定有痛苦的回忆。蒋三伸手将他摇醒,梦魇中挣扎着醒来,缓缓掀开眼睑,眼神有悲寂,还有一丝警惕。 没多久,师兄便离开了。参加科考,入仕途。 具体什么时候知晓的,还真是说不清。师兄在韶州任职的时候,突然给他来了书信,让他瞒着师傅查几个人。 查找的过程,这些人的身份自然就明了了。都与九年前“胥门之变”有关,那场斩杀c灭门的惨剧他早已听坊间世人说过太多。百人斩首于西市,女眷狱中遭欺辱。后来新皇大赦天下,幸存的人去了染疾的村子,全部病故。这都是口口相传的言说,真正经历的当事人,岂是云淡风轻的几句话能说清的,血染西市,灭门之仇。。。实在是太压抑沉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昔日婚约 虽然昭告四家犯了大不逆c谋反的重罪,证据确凿,条条罪状无可抹煞,但这般惨烈的结果实在也说不上——天家宽容。顾太傅桃李满天下,学子连名上书求情重查,皆受连坐之刑,没过多久因新帝登基而作罢。江家世代功勋,赫赫战功,为宏国疆土及子民安宁征战沙场,战死多少男儿。要说这二人谋反,世人自然是心有异议。 而且听坊间盛传,许是冤魂聚集,怨气滔天,所以没几日明皇与重显太子先后驾崩病故,也是蹊跷的很,为这场惊天惨案平添了诡秘。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顾太傅说起来与重显太子也是姻亲,顾家某位公子还是东宫长公主的准驸马,就是长乐公主的。这么亲近的关系,偏偏是太子检举的,该称做大义灭亲,还是另有隐情? 随着他深入的查找,发现案件疑点重重,难怪掩不住悠悠众口。 他忍住了,从没问过。无论是梦魇听到了那句‘我不是齐域。。。公主快跑。’;还是师兄让他去找的人c查的事。比如那位秋后将斩首的廖通判,那些证据可都是他的手笔。 “你参加科举,一举金榜题名,如今身兼要职。”如此年轻,便入殿试,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天赋异禀c庸中佼佼之才,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能为了这些将前程毁了,历经怎样的伤痛才活了下来。 “你别去,我替你去问,你想知道什么?”鹿伏鹤行多年,已是不易。 “我得亲自去一趟。”瞳色漆黑冰冷,虚望着前方。他得当面问清心中疑虑,他的父亲他了解,那是除了祖父他最敬重的人,耿介廉洁,正直无阿。绝不会做出那些大不逆之事,还有罪书的条条罪状。 杜大人的行踪管家不可能不知晓,见了何人,谋了何事,若是真像罪状中所言,不可能没有痕迹。而且从冷宫一路被太子的暗卫追到城郊山林,那些黑衣侍卫手持刃剑,满身杀意,逼不得已他只得驾马跳崖。幸运的被崖底一棵伸出来的树挡了一下,才活了下来。 “也就才观察了几日而已,不行,实在太冒险了。”他在院子不远的一家客栈上蹲守观察,状似无意集市上问了邻居。可是时日有限,又因师兄书信让他归,若是有诈,后果不堪设想。 “我会小心,还有一事交由你做。”他心意已决,哪怕冒险,哪怕陷阱,他要亲自问一问。 “你——。”见拦不住,满是担忧的坐到椅子上,眉头紧皱问道:“有事交由我?何事,你说。” “去太原府的安泰大长公主府,想办法混进去。”她们应该不会用真正的名字,府中可有其它亲眷?一时半会恐怕无法分辨认出。虽然能画出昔日小妹容貌,可是这么多年,难不保变化极大。至于烟萝,那便更无法知晓辨识。 “?去那里作甚?”蒋三好奇的问道。 “见两个人。”目光微深,轻声道。 “谁?” “我的妹妹,顾笙歌,侄女,顾烟萝。”长眸染了温柔,语气变得柔软,想起小妹抱着猫立于园中,甜甜唤他三哥便心痛不已。她们过的好不好?安泰公主可会善待她们?她们还记不记得他? “妹妹?你”是顾家人!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倚靠椅背,一缕月光照射进来,将他衬得越加清贵秀逸。 “我虽然猜到大概,可是并不能肯定你是哪一家的直系。”是嫡是庶,还是旁系,亦或者是管事子嗣也未可知。他轻声唸唸,别这么相信他好不好。 一轻笑,英俊的眉眼有了柔和的光,复而抬头浅笑望着蒋三说道:“我是顾琰羲,字北辰。”时隔九年,第一次告与别人,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个名讳。 “你就不怕我——”蒋三迟疑的疑问。 “我信你。”长眸专注的看向蒋雨霖,后者一副深受感动之中。 “你,信我?好!我替你找她,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会把她完好无损的领到你面前!”慷慨激昂的承诺道,满目豪情,心中亦是充诉着激动。 当激动过后,平复下来想想有些为难道:“你妹妹在安泰公主府?这府中定是有侍卫看守,一后院闺阁姑娘,我如何能接近?难不成。。。梁上君子?”看他平日嬉皮笑脸了些,可内心也是正人君子好不好,这每夜翻姑娘们的院子,躲房梁上或墙角听壁脚也不是个光彩的事。 齐域意味深长的看着秀气的蒋三,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好看的唇角漾起一个诡异的笑:“你扮女装进府。”只有扮女装才能进后院,才有可能找到她们。 “什么!”扮女装!他可是纯纯的大老爷们儿好不好。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他不过是因为师兄面美多看了他两眼,他就这么欺辱他。 莫不是他误会了? “务必,护她们周全。”说不担忧是假的,黑眸剧烈一颤,心中揪痛。当年出事,她们还那么小,若是没有将她们从牢狱中带出。。。 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闭目掩下心中翻涌的愤怒。他的祖父,他的父母,他的兄长。。。以及笼罩在顾家头顶的冤屈。齐家老太爷说过,他得学会遗忘,学会没心没肺,才能活下去,否则会被仇恨吞噬。 蒋三察觉他的异样,顾家,原来是顾家人,北辰,原来这是他的字。结合种种,猜测想必是顾三少爷了,承诺与他:“你放心。”等等,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吗?他,难不成真要扮女子。合适吗? 齐域从书柜中取出画轴,递给戚戚然模样的蒋三,嘱咐道:“这是小妹昔日的模样,多年未见,总有变化,喜好性情都有仔细言说。”思及至此,黑瞳一暗,总有变化,就像有人也没能将他认出一样。 “对了,你——可是与长乐公主订过婚约?”顾家有公子被赐婚,就是袁州的那位殿下。思及公主的年岁,难不成是师兄!还有他梦魇中唤的公主二字,可是指的长乐公主。 太子弹劾四家,并将顾大人c杜大人赐死于殿前。如今师兄又去了长乐公主的封地任职,这杀父灭门之仇,父死女还?不过,听说公主可是一往情深,且做过太多壮举,口口相传,难不保被夸大其词,可若是属实,那真是纠缠不清了。 “是。”久未出声,嗓音透着一丝暗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的夫君 客栈 承荥与江佑勍一前一后踏入客栈,此间客栈是城中最大的一家,装修自是极尽奢华。承荥碎碎念了一路,俨然有不住此地不罢休的架势。游山玩水的路线可不大适合他们,端王支的点子只适用于端王自各。 江佑勍一进客栈,迎面来了个着黑色布衣的男子,头戴斗笠,身后背一柄长刀,不过用布包着。男子仔细护着身旁一位姑娘,那姑娘带围帽,瞧不见容貌。江佑勍微不可查的眯了下狭长的眼眸,斜睨着擦肩而过的男子,那男子与他错身后也顿了一下,便继续护着身边的青衣女子出了客栈正门。 这边承荥郡主急不可耐的冲到前台掌柜处,亲自要求:“我要上等房,两间,最上等!”说完阔气的摆上一枚小金锭子,这是与桦绱分别的时候,桦绱命海棠给她放到马车中的一小盒子金元宝,满满的。 仆从侍卫另行安排了房间,登记过后,有专门的小厮领路。 江佑勍一看那金子就觉得扎眼,有些黑脸。凤眸斜睨着心怀急切的承荥郡主,满满的兴味。 承荥欲跟着领路小厮去后院客房,一转身便看到江佑勍立于身后,表情不大明朗,可是眼神倒是没有肃然冷意,便忽闪着圆亮的水眸,用眼神问道:怎么了? “你还真是,对金子情有独钟。”说完深深瞅了她一眼,便转身朝里走。 “。。。”几个意思这是?想起他的表情,觉得这绝对不是要夸她的意思。朝着高大挺拔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想起一事,提着裙裾疾步追去。 “你等一下,两间房,我定了两间上等房。”承荥刻意提醒,可是这人平日耳力非凡,如今却是塞了猪毛一般,怎么都听不见。 这家客栈生意极好的,现下又是住宿的高峰,络绎不绝的客人厅中廊下走动,所以没一会他二人就被客人隔离开来。带领他们一行人去客房的小厮许是觉得江佑勍是家主,承荥今日穿的简单朴素,一身浅绿色衣裙,简单绣着彩蝶,清丽是清丽,但却少了贵气。桦绱的衣衫,大多素淡,发饰又绾的简单,看着不大像主子。 所有小厮给江佑勍带路朝他们的上等房走去,这厮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都上了楼梯,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前面有客人挡着路,承荥好不容易越过带着丫鬟走到他身后,忍不住喊了声:“江佑勍!”声音不大,毕竟她不傻,几日相处,知晓这人不喜欢她唤他名讳,可是不叫他的名,那要喊他什么?仪宾吗? 承荥瞪得滴流圆的杏眼里面映着面无表情的江佑勍,嘟着嘴说道:“你别瞪我,是你不等我的,我才叫你。”小脸上挂着一副‘不是我的错,你不能怪我’的可爱模样,倒是让凤眸中凌厉的眼神柔和不少。 薄唇有了弧度,懒洋洋的睨着她,挑眉问道:“所以呢?”他站在高一层的台阶上,本就比承荥高许多,如今真是俯视了,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刺激了承荥,弓眉紧皱,目露不悦。 承荥提着罗裙从旁边拾阶而上,站到比他高一阶,与他几乎平视,承荥的身高在女子中不算矮的,至少也得中等偏上了吧!可是都怪这人太高,在他面前说话极其没有气势,难怪他不把她当回事。 可是承荥没想到与他平视后,距离一下子缩短,他的眼眸离她那样近,明明五官精致俊美的好似女子,却偏偏眉宇间透着迫人的气势。眼眸直直的望着她,看得她一时忘了词。 承荥弯翘的睫毛就像蝶的翅膀轻轻翕动,黑瞳静静的看着他。一时四周寂静下来,就好似只余有他二人一般。 “啧啧,宏国女子果真多孟浪。”旁边两个文人书生扮相的男子瞧望着这边,正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头说道,眼中多有鄙夷的。 承荥回神,面上一红,面前的俊颜不曾有恼怒,竟然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欣赏着她的狼狈窘态。承荥气不过,望着那俩思想迂腐,揣测诋毁他人的文人高声说了句:“我瞧看我的夫君,如何孟浪了!” 狭长的凤眸灼灼盯着她,看的她眼神躲闪,转身欲上楼,可是紧张间踩了罗裙,掉了绣鞋,一时有些狼狈。 一只坚硬有力的胳膊穿过她的腰侧,将她揽住,阻止前倾的身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四周自然有抽气惊讶声,可是承荥俨然听不见了,缩在宽阔的胸膛中,乱扑腾的小心肝一时半会估计是停不下来的。雀跃兴奋不已的心情从扬起的嘴角就能瞧出,脸颊热热涨涨的。身后的丫鬟虽吃惊,却不忘捡起郡主掉落的绣鞋,虚提裙子小跑跟上。 果真没有姑娘能抵挡公主抱的,他抱着她上楼,穿过长长的回廊,一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可是没见他有丝毫的吃力,果真这身腱子肉不是白长的,承荥暗暗想着。晕乎乎的,直到 被扔到床褥间才回过神来。 承荥急忙敛了笑,起身整了整衣领,清了清嗓子,说道:“谢谢你,化了本郡主的尴尬。我定了两间上房,你睡那一间,梳洗整理一番好用膳。” 江佑勍立于圆桌前,撩袍坐下。端起小厮上的热茶,饮了一口,听承荥说完掀起眼睑,不言不语的盯着她,看的承荥心虚不已。可是她心虚什么,哪有公主郡主与驸马仪宾长居一室的呢?遵循规矩没有她的召见,二人是不可见面的,她如今在外,教养嬷嬷不在身边侍奉,若是府中,定要阻拦训斥仪宾的,可是能不能拦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若是江佑勍拔刀架在教养嬷嬷的脖子上,估计嬷嬷恨不得将她打包送给他吧! “我要泡热水澡。”承荥小脸一扬回道。 许是他渴了,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刚刚倒得水有些烫,他便有与她对话的空挡了。“没不让你洗。” “可是不方便!”承荥脱口而出,他在这屋子这澡可怎么洗! “你是指哪里不方便?”凤眸变暗,盯着承荥上下看了个来回,很是流氓的问了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或许是体贴 承荥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火烧火燎的不自在,那眼神放肆大胆还带着玩味,如同在为她宽衣解带一般。小脸粉了红,红了更红,最后受不了灼热的视线跑到一边躲着去了。 难得江佑勍没在‘为难她’,放过了脸红的如同滴血的承荥,起身出了门。丫鬟进来侍候,承荥问她江佑勍去哪了,说下楼了要出去一趟。承荥一听乐了,忙令她准备热水泡澡。 桶中撒着花瓣,水汽氤氲蒸的承荥面若桃花。纤白柔荑如葱白,托起花瓣玩了会儿水,便昏昏欲睡,闭目假寐。近些日子总是有睡不完的觉,活像身体中住了个瞌睡虫,且食量大增,胃口好的都控制不住。这时恰巧门开,以为是丫鬟带回了新鲜水果,刚刚饮了杯茶,洗的有些久,想吃些凉爽的西瓜降温。水温调的将将好,但正值盛夏,四周空气都带着灼热。 “快拿过来,要渴死了。”承荥眼未睁催促道,倚靠着身后垫了布巾的木桶,寻思着或许该起了,也不知这城中可有特色吃食,一会入夜她想去逛逛。 听不见走路声,倒是有倒茶的声音响起,承荥侧首,青纱曳地帘幔后,有身影但却瞧不真切,不过这人倒是体贴的走近让她瞧清了。一只束了阔袖的手臂伸过来,霍然撩起青纱。江佑勍那张精致秀美的面容堂而皇之的闯入承荥的视野,狭长的凤眸直直的向她望来,惊得承荥急忙缩进桶里,一时忘了言语,就这么干瞪着眼。 江佑勍无视她的紧张与羞惊,盯着她,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她的面前。 承荥此时哪有喝茶的闲心,不自在的说道:“你,你回过身去,我没穿衣服。” “不是渴吗?”胳膊并为收回,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承荥不知这花瓣铺的够不够厚,他这角度岂不是将她看光了。郁闷的低头哼哧两声急道:“我不是要饮茶,你先转过身,我得穿衣。”语气有些祈求之意,听着却像是撒娇一样。 他的下一个动作倒是让承荥一时忘了羞涩,这人唇角一勾,手臂伸直茶杯送到承荥樱唇前,停在那里,等着她,等着她凑近。 承荥眨动着黑亮的眼眸,受了蛊惑一般,缓缓靠近贴着杯沿。这过于亲近的举动让承荥一时木怔怔的,脑袋懵懵的忘了抗拒。 江佑勍极有耐心的喂完茶水,承荥不知此刻她收敛脾气乖巧的模样很是讨喜,小小的脸蛋白皙透粉,杏眼水亮闪烁星光,鼻尖一点小小的黑痣透着妩媚,自然不刻意。就像某种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抚抚她的脑袋,顺顺她的毛。 承荥自然不知江佑勍心中的这番想法,独自望着花瓣走神。江佑勍喂完她水,睨了她一眼就转身出了浴房。 承荥回神想起身出来,却被现实打击的欲哭无泪。丫鬟那家伙跑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此时丫鬟正躲在角落里喜笑颜开,她可没忘端王的叮咛与嘱托,说务必让两位主子感情增温,明年之前为郡主府添位小主子而努力,倒时定有重赏。刚刚她正上楼时望见仪宾回来欲回房,便刻意停下脚步,等仪宾进屋才端着手中盛满水果的托盘走到门边,偷偷听了会,而后离开。 江佑勍坐在圆桌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想起刚刚出门后去城东之事。今日一进客栈时遇见的那背刀江湖男子,他心下觉得有异,命侍卫悄悄跟着。其实侍卫一直都在,只不过没让承荥看着就是了。这男子因身边青衣姑娘敛去一身江湖杀气,满目深情护着身边女子,女子一副闺秀模样,举止优雅。这样的组合倒是有些奇怪却又透着和谐,这二人只是去用膳,吃完男子驾马车便回客栈了。 侍卫不敢跟的太近,男子武功高强很容易被他发现,江佑勍去时,那二人正用膳食。 浴房半天没动静,未听到起身,正疑惑侧目的时候,有一道带着窘迫的声音传来:“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丫鬟。” 江佑勍进来,一手还挡着飘荡的青纱,盯着坐在桶中的承荥,承荥将个发顶对着他,肩膀也垂着很是消沉的模样,才多久一会就变成这样。 “何事?”浓眉紧皱,俊美的面容有一丝不解。 “她还没给我拿进来换洗的衣衫。”承荥小声抱怨着,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好在江佑勍耳里非凡。 嗓音沉沉不便喜怒,出声问道:“在哪?” “许是在床上。”承荥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江佑勍出去走到床榻前,果真放在那里换洗小衣以及一件碧色长衫。给承荥将衣衫挂在一旁的木架上,就出去等着。承荥起身了,环视四周,又颓废的坐了回去。桶沿太高出不去,脚蹬太远够不着。丫鬟在她进桶后许是觉得碍事,就将脚蹬搬到门口搁着,等她洗完再搬回去。承荥坐在木桶凳上欲哭无 泪,这凳子与木桶一体,要不搬出来也可以一用的。话说丫鬟去哪了,是去找西瓜还是种西瓜? “你是打算住在桶里?”江右勍的耐力算是被承荥磨得干干净净,明明听到起身的声音,一进来还是坐在桶中,倒是难得端庄,一片花瓣还贴在肩头。 “脚凳太远了。”承荥也没有反驳的心情,郁闷的说道。 “起来!”声音透着严厉,面容冷肃没有再与她墨迹的意思。 “。。。”承荥望着他,有丝委屈,撇了撇嘴,不乐意的嘟起唇。却还不等着与他吵,就发现他从一旁架子上扯过宽大的澡巾,拽着两边抖露开,显然是要给她披上的,她觉得自己狭隘了。总是把他想的极坏,他没有要占她便宜的意思,只是想抱她出来而已。承荥被他用澡巾裹了个严实,抱了出来。 江佑勍将她放在床上,又进去取了块布巾过来给她擦头发,墨发一早就洗好了,现在已是半干。擦完头发,又裹着她伸在床榻外的小腿与脚擦拭。 承荥抬起眼睑偷偷瞧他,他不言不语低着头给她擦拭,表情淡淡,却因眼睑低垂遮了凌厉的眼神而显得有些温柔。 承荥被他裹得像个蚕蛹,而此时被裹起来或许还有——心,那里涌出一股暖意。 第一百三十章 可曾为谁画红妆 “嘶——”脚底传来刺疼。 “怎么了?”停下动作,看向承荥正颦蹙抽气。 “疼~。”承荥皱着脸,脚底被磨起一个大水泡,又痒又疼。娇养的活了二十载,这短短几日走了多少山路,好在她不娇气,腿酸涨就让丫鬟给捏捏按按解解乏,不过对着江佑勍发无名火就另当别论了。刚刚被他隔着布巾按到,有些刺疼。 江佑勍提起她白软的脚丫,果真有水泡还不止一个,有个破了进了水,自然刺疼。 比起承荥的含羞带怯,江将军倒是心如止水,专注的给她挑水泡抹药膏。行军打仗的军人处理起来这些小伤得心应手,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了。每次战事结束,军中医药紧张,若是不致命或动骨肉绽的大伤,他们都是相互包扎,自个涂抹药膏的。 比这严重百倍的都没放在心上过,可是金贵细嫩的姑娘不比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手法倒是轻柔仔细,俨然对待一件极为贵重的珍宝。 江将军这份珍视的态度取悦了郡主,让她心情大悦,抿着唇角浅笑。 其实他也没那么讨厌,虽然大多时候不大受她控制,许是指挥千军万马,气势有些逼人,这便是与文臣最大的不同。好在他长着一张俊美的面容,不会显得凶神恶煞,但是他臭脸的时候她不喜欢。他的手臂那样有力,怀抱那么温暖,让她有些上瘾。 等等,承荥,你疯了吗?你在想什么?温暖?上瘾! 承荥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一抬眼便瞧见江佑勍睨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打算让我来给你换衣衫?” 承荥一听大惊,拢了拢布巾,警惕的望着他。他瞬间靠近,与她面对面只余一指节的距离,承荥吓得后仰,却被健壮的手臂拦住微倾的腰肢,这人放肆的动作承荥却再没有曾经的厌恶与抵触,只是紧张不已。他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凤眸与她相望,彼此眸间只有对方的影子,承荥屏住呼吸,可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还是萦绕鼻间。 “若是,殿下不想换,那就不必换了。”凤眸深沉染了别样的色彩,声音低沉有些暗哑。 一只手隔着布巾透过来的灼热令她心颤,另一只手抚着她纤细的脚踝缓缓向上抚去,一时气氛旖旎。 “换换,我要换。”承荥闭眼大声说道。 江佑勍盯着她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轻笑出声,起身离开床榻。承荥睁眼,却兜头被衣衫砸中,可不就是她要换的新衣,他略带笑意的说:“那就快一些,要饿死了。” —— 下午,承荥一觉醒来发现被拥入一具宽阔怀中。她轻轻抬头,看着他好看的唇形,硬挺的鼻梁,长长的浓眉飞斜入鬓,睫毛弯翘浓密,比她的还多还长。他的皮肤细腻,一点都不像个风餐露宿的武将。可是常年日晒,所以脸上异于颈部以下的白皙,透着漂亮的小麦色泽。 他长着一双凤目,即使随意望向你,都透着冷冽威严。若是勾唇一下会将这份迫人的气势吹散许多,倒有丝温柔了。他勾唇浅笑的时候最好看,承荥脑中回想,忍不住轻笑出声。吓得她忙抬头,却发现他静静的盯着她,不知什么时候醒得。 丫鬟给她挽着发髻,手艺十分一般,但好在有进步,起码中规中矩,大不了多戴几个别致的头饰。可是画红妆,可真真是为难死这丫鬟了。竟然还手抖,承荥不忍再折磨她,抬手拽住她的手腕,一脸认真的说:“本郡主自个来。” 刚要对镜画眉,不想丫鬟对着她身后施礼唤了声:“仪宾。” 承荥一侧身镜中映照出高大挺拔的身躯,随意的倚靠门边,身上早已换了新的锦袍,深色锦袍领边用红线绣着云纹,衬得人越发精神挺拔,有了一丝长安矜贵公子的模样。还忘了,他儿时本就是西京贵公子。也不知那时有没有世家小姐为他倾心,可他张这般招摇的模样又配上那样的家世,说没有谁信呢? 说不定有个红颜暗暗为他垂泪呢!一想到这,承荥觉得铜镜中那张面容有些令人厌,偏偏他还勾唇浅笑,眸光柔和,连眉眼都染了笑意。气还没生起来就偃旗息鼓了。 他走过来立于她身后与镜中的她对视,沉沉的望着她,而后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从她手中抽走画笔竟是要为她画眉。 他神情那样专注,有气息轻轻吹动额前发丝。 多年前戏院后台,烛光摇曳,将虞姬与她的身影映照在旁边的墙壁上,好似一对佳偶。虞姬执着眉笔,细细的为她描画。绘着浓墨的面上也掩不去绝美的容貌。眼神冷冷,眼角微微上翘,就像,就像面前这双眼眸一般。承荥看的出神,被脑中好笑的想法而惊了一跳。 低沉的嗓音有些无奈的说道:“闭眼。”承荥因 这二字心底一颤,好像虞姬也曾说过。 承荥端看镜中的自己,目露惊艳。因她眉重,轻轻一扫修整外形即可,看似简单却最是考验。还为她额头画了花钿,好似莲花的形状。唇扫了绯红极衬今日罗裙,无论谁看到她的妆容也猜不出这是出自一个武将之手。这技艺说第一次画谁信?那他昔日又是为谁描眉画唇? 他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迫不得答应这段没有感情的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他是不是也有心仪之人?会是谁?如今,可还爱慕着她。 承荥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面上浮现一丝忧郁与不安,江佑勍将手中的画笔搁在妆盒边缘,观察承荥的神色变化,问道:“不喜欢?” 承荥垂首,复而抬头看向镜中的他,迟疑的问道:“你,可曾为她人画过?” 承荥看不懂他的表情,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画过?没画过?不对,绝对画过。为谁? 可是,或许,是不是可能没画过,他也没点头肯定呀! 为何她会这么纠结,真的好想知晓,为何他笑而不语?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在意 马车中 说好逛夜市,然而此时承荥全然没了那份心思,心中就好似猫挠一般:“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一手托腮,脑中回想着他勾唇一笑的画面。 “殿下,指的是什么?”丫鬟不解。 “他可给人画过花钿,描过眉?”承荥凝眉追问,满是焦灼,好似是了不得的大事。 反应过来郡主说的是什么,丫鬟诧异:“啊?殿下,这女婢哪知晓?”她是郡主的丫鬟,又不是仪宾的,仪宾昔日如何她可不知。 “你从他的回答来看。”承荥一把握着丫鬟的手臂,说道。 “郡主,仪宾没有回答。”丫鬟为难的一笑,提醒道。 “那,你从他的手法。他画的这般娴熟,指不定给人画过。否则一个男子将红妆画的这样好看,怎么可能?”俨然要盖棺定罪了。 “也不一定,奴还是女子呢!不也画不好红妆。”丫鬟中肯的说了句。 。。。 二人低声的对话从马车中传出,马车前方的江将军驱马前行,挺拔的身姿惹得沿路经过的姑娘频频侧目,平日冷肃不拘言笑的江将军此时难得弯着唇角,暗示好心情。并且微微侧首瞧望了马车一眼,好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 直到行进夜市,承荥依然绞尽脑汁想象,在画过与没画过中纠结不已。以至于始作俑者前来扶她下马车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可今日仪宾好似心情大悦,没有一丝恼怒,还回了承荥一个好看的笑容。牵着的手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一路前行将她护在身后,这里虽然没有西京东都的繁华,人潮涌动寸步难行的地步,却也是各摊位前宾客络绎不绝。 她没好气的盯着他的背影瞪了许多眼,犹不解气,想甩开他的手,确忍了又忍,终究忍下。被他这么牵着走了好一会才有玩乐的心情。 正巧走到一个捏泥人的摊位,而插在木架上的泥人中有一个白色兔子闯入承荥的视野。承荥猛然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梦,梦中她被兔子咬了一口,江佑勍属兔,真是梦中都不忘欺负她。她走上前将兔子拾起,拇指与食指刚要将白兔碾压摁扁,却又停下手。 “姑娘喜欢就买一个。”摊主一看承荥‘爱不释手’,忙招揽生意。 “你捏一个我,捏的像一些,然后在这兔子脖子上栓一绳子,让我牵着它。”承荥对摊主说道,并让丫鬟付银两,没想到一只胳膊先伸出将银子递出。承荥一挑小弓眉,心中暗暗思到:别以为这样,就会原谅你。 摊主一看大客户,忙应下,不过要过一会,让她们可以先逛着,侍卫在那等着。 正好饿了,一旁有家卖葱油饼的小摊,饼皮酥焦,看着就食欲大开。平日她晚上是不大吃这些油腻食物,可是近日不知怎的就是吃不饱。一口气吃了两个,除了饼还有烤肉,新鲜水果。。。一个都不落,算是大开杀戒了。 等到回去的时候真是打着饱嗝回府的!后遗症便是睡不着了,反过来覆过去入不了眠。碾转反侧时,有力的手臂一伸将她拖拽到温暖的怀中,问道:“怎么了?”这人非要与她同住一屋,虽她百般抗拒,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睡不着。”承荥烦躁的回到。 —— “哇——”睡不着的承荥被江佑勍带到房脊上吹风赏夜景来了。 “别乱动。”江佑勍揽着她的腰,让她坐稳。 “好。”难得乖巧。 “那是北斗,那是牛郎与织女。”承荥指着天边繁星说着,惊喜过后。又想起今晚心中的疑惑和繁复心境,终究不想再忍,直白的问道:“下午,你为何不肯回答我。” “你很在意?”江佑勍微微勾唇,闪过一丝别有深意的浅笑。 “才没有!”承荥欲问终究忍下,可是没一会,黑瞳闪动,意难平,转身问道:“你可曾爱慕过谁?” 漆黑的凤眸沉沉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始终没说一句。承荥眉心一蹙,声音都冷了下来:“很难回答吗?” “不曾。”江家举步艰难,没有时间儿女情长。 “那你”可曾为谁画过眉? “什么?”他半垂眼睑低头望她,并将她拢于怀中,挡去稍凉的夜风。 “没什么。”不知为何她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没有心仪的人就好,其它的也不那么重要了。画过又怎样,没画过又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不也曾经有过初恋,就这么静静地被他拥入怀中仰望夜空,不想被打扰,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夜里承荥做了个梦,梦见回到端王府,花园深处颜晟廷立于繁花之中,等她走近缓缓转身,二人便遥遥相望。这一次 竟没了怨恨,还能对他释然一笑。梦醒,床榻外面空空只余她一人睡于床中。 他去了那里?承荥心底忐忑,看着木窗出神,窗外夜色正浓。没一会,却瞧见一道黑影从外面闪了进来,承荥心揪到嗓子眼,却在望清身影后缓缓放松下来。是江佑勍,他手中提刀,一身夜行衣,拔刀又回鞘,因背对身影,承荥望不见他的表情,为何心底涌出浓浓的不安。 小腹一阵隐隐的抽痛不过转瞬就消失了,近来几个月她的月事十分不规律。 江佑勍听到承荥气息有变,放下刀,退去衣衫躺下,将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拢于怀中,轻声问道:“醒了?” 承荥没有回答,只是就着他怀中带来的这份安定缓缓睡去。 —— 一清早便有小厮前来说有客人到,他出门一见原来是故人。那人转身,露出熟悉的面容:“江弛,多年未见,过得可好。” “兄长,如你所见,你呢?”江佑勍上前与他击了下掌,畅快大笑。 “混混度如罢了。”辛彻笑言回道。 “江佑勍,你说我今日画什么样的。。。花钿?”承荥从里屋出来,未施粉黛的清丽模样,一手拿着画笔,因见着一位儒雅中透着英挺的男子而停下向江佑勍走近的脚步。 江佑勍主动走过来,拉过承荥给他们二人作介绍:“这是大理寺少卿辛大人”又转头看向挑眉的辛大人:“这是郡主。” “微臣见过郡主,郡主安康。”辛彻作揖拜见。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境变了 “原来这便是辛大人,果真风流人物。”承荥从楼上窗子望着已经走到一楼园中的一行人,轻声说道。 “殿下,听说过?”丫鬟身后布早膳,停下动作好奇的问了声。 “嗯,以前听表姐说过,文武双全,得天家重用。”那是很久远的事了,表姐不过豆蔻年华就显露出绝美的容颜,‘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像诗中描绘的那样美好。都能想象的出,等到及笄还不知晓要被多少媒人踏破门槛呢! “表小姐?唉。”丫鬟忍不住叹息,多年前她随端王一家回西京,远远看到过杜小姐,美的让她这个女子都心有怜惜,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谁能想到,会遇上灭门这样的事。 承荥其实与表姐杜之凝并不太熟,因为回京次数寥寥,她和桦绱对脾气,喜欢围着桦绱转,一到西京就住东宫,所以表姐妹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是杜家出事,父王与母妃是真的心焦如焚,然而圣命难为,最后只救得了江家。若是表姐当时没有随姨母葬于火海,父王如何也会想办法将她接到王府的。 她虽没有亲眼看到这份惨痛的变故,但亦能想象的出,给活下来的人又留下怎样的伤痛。就像桦绱,至今未能走出来;像祖母,每每想起姨母暗暗垂泪,是心中永远的痛。 而活下来的就是幸运吗?江家倒是活下来了,历经生死,是不是会长久梦魇。听父王说江家这几年艰难,虽驻守西北却没有实权,处处受限,举步维艰。如今国舅作监军,听说百般刁难,一个不懂兵法却只会摆谱的人随西北军,想想都替他们憋屈。 承荥坐在桌前用膳,刚吃了一口,就想起江佑勍也没用膳,可是辛大人来了又不好叫客人等他们用完膳再见面,多失礼。 “郡主,可是不合胃口?”丫鬟瞧见承荥停了筷子,忙问。 “不是,只是想起江佑勍也没用膳,早知道让他用碗粥。”承荥一笑,拿起筷子又吃起来。 丫鬟听后不语,倒是望着承荥浅笑,承荥发觉,问道何事。 “郡主变了。”丫鬟抿唇,笑着回答。 “什么变了?”承荥停下夹菜问道? “您开始在意仪宾的饮食起居,是不是就意味着您心中有仪宾了。”丫鬟布着菜偷偷看了眼承荥,小心回道。 承荥竟然忘了反驳,楞了一瞬,一双狭长的眸子浮现眼前,那眼眸的主人有着精致的面容和强壮的体魄。他的脾气强硬不太好相处,但却有耐心为她仔细描眉点唇,画好看的花钿。露宿荒野遇黑熊,第一时间冲过来找她,二话不说抱着她飞身上树。昨夜吃的太撑,他抱着她上屋脊,赏星赏月色。都怪他胸膛太暖,太安全,太让她依赖。 回想丫鬟所言,他开始走进她的心中了吗?为什么觉得并不糟糕。 —— 长安陆家府邸书房 国舅陆铭远拨弄着笼中鸟儿,督促进食,听着下人汇报。 “大人,有人前日来问道杜家管家。”侍卫拱手回道。 陆铭远白净的面皮一沉,转身拧眉问道:“何人?” “一个年轻男子,头戴斗笠,装扮朴素,瞧着就是个普通人。”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转眼就忘的长相,身量倒是高瘦。 “普通人?哼。”将手中的小银匙仍在托盘中,冷笑一声回道:“普通人会打听杜家的管家?” “属下知错,思虑不周。”侍卫心惊,低首认错。 “跟你们交代,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放过。”这就是为什么独留杜家管家,就是为了作诱饵引鱼儿上钩的。这管家硬气,当年严刑逼供也没问出来,亦或许真的不知晓藏在哪里,毕竟是杜大人亲自放的。本想将奄奄一息的管家直接杀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这样永绝后患。可是他换了种方式,这管家院子隔壁的那对夫妇可是他的眼线,一举一动皆在掌控。 “加派人手仔细盯着,这人绝不会只是问问而已,定要擒获。”一定会千方百计想办法与老管家见面,近日犹要提防。 果真,有人还活着,会是谁?哪一家的后人,陆铭远眯了眯双眼,心中谋划猜测。漏网之鱼,理应处死的! “大人,还有一事,长乐公主好像回京了。”侍卫观其神色回禀。 “可知晓是何事?”陆铭远冷冷的看着前面问道。这些年没听出过封地,在个山头守着,本来觉得挺放心的,可是刘先被摆了一道,都没给刘家周旋搭救的机会,人就斩了。不过公主一直没与‘龙葵商行’联系,是不是不知晓,常令长倒是沉的住气,他也乐见其成,平白得些稀罕之物。 “听说祭奠顾氏几家,在郊外坟地祭祀,还请了 西明寺高僧为其诵读经文。” “倒是高调。”长乐公主的脾气他有些不好琢磨,原以为就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女,连姐姐都这么认为。只是多年前朝堂上逼问,以及十几日前淮王世子大婚,他与公主见了一面,短暂的交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殿下瞧着也没那么简单。 皱眉问:“离京了?” “并没有,尾随的人瞧着进了内侍臣总管赵大人府邸。” “赵公公!”对了赵公公以前侍奉东宫殿,还是先皇旨意,所以有些交情到不奇怪的。又一寻思问道:“可看到什么异样。”有些地方去不得,自然也难以查到可疑。总管太监即使天家也是给几分薄面的,毕竟手握大权,又常伴天家。且直属陛下,日后需仰仗的时候多了。可不是他们这些宫外大臣能拿捏得,所以赵公公的私宅自然进不去,只能从门口远远瞅两眼。 “公主身边有高手在,不敢跟得太近。到了赵公公那。。。属下无能。”侍卫跪下愧言。 “算了,起来吧!再寻些江湖人士仔细盯着管家那边。”陆铭远做到书桌后吩咐道。 侍卫领命离开,管家匆匆进来,带了封书信,陆铭远打开一看,眉头越看越簇,抬头语气透着怒急问道:“可请了郎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谋杀 “请了。”管家一边侍奉陆大人更衣,一边回话。信是城外园子递过来的,送信的仆从跟他说了大致情况,信中所言也是这些内容。 “怎么说?”许是嫌弃管家动作太慢,自己系起腰封。 “娘子,是心病,脖子上的勒痕抹了药膏,几日就好。开了些安神的汤药送服,已歇下。”还是老样子,也没别的事,就是自个活不下去。 “跟夫人说,一会让她不必等我,你去打点给夫人备副金贵头面。”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 管家看着老爷离开的身影,摇了摇头,今日夫人芳诞,说好一起用膳。不过,那位娘子的事向来是最令老爷挂念上心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顾家祭奠前后那娘子总要生出一次事。他爹就是陆家老管家,从小跟着爹学管理府中大小诸事,那时老爷还是少爷与那位娴秀的娘子青梅竹马,心生爱慕。以为就是未来的女主人了,谁能知晓陆家大姑娘怀了皇嗣,被封了贵妃。陆家平步青云,少爷得进士,被天家召见,封了官。陆家举家到西京长安,订亲世胄大家的夫人,舅老爷又身居要职。与那娘子本就没说亲,老妇人也看不上了,自然比不过如今夫人的家世。那娘子也是个有福的,没过多久竟然嫁与顾家嫡子,且婆媳和睦,儿女双全。这事以为就翻篇了,谁没个年少。 可九年前,老爷狱中将这位顾夫人带走,对外称离世,一直安置在私宅,对她十分上心,世间精美稀罕的宝物皆送到城郊,难博欢颜。这顾夫人整日礼佛,青衫素颜一副看破红尘的道姑装扮,许是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即使顾夫人对老爷面露厌恶不予搭理,老爷依然紧张娘子。世间唯没有卖后悔药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事就他和私宅的贴身侍从丫鬟知晓,好在仆从盯得紧,家破人亡搁谁身上能跟没事人似的活下去。 —— 城中茶楼 “你这做仪宾的日子过得倒是很有乐子?”画花钿?不过江二公子的手艺自然不是寻常男子能比的。可登台唱戏亦可入战场厮杀,看着面容以为是位清秀貌美的公子,可这武服下包裹着怎样强壮的身躯,倒是极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转魅力。 江佑勍想起刚刚承荥执笔出来追问,没了红妆,素淡的小脸透着清秀,别样的秀美。又想起与她几日相处,不经莞尔一笑,她一直都比那些一板一眼的世家小姐有趣。喜怒哀乐生动的展露出来,连掩饰都不曾,倒是活的比精致的笼中鸟儿自在真是。 “你这年岁不小了,成了家,该要个孩子了。”江弛父母早亡,独留他一人,如今成家,瞧着夫妇和睦,该多生几个孩子陪伴,才热闹。 江弛一停顿,挑眉神色柔淡,将茶杯放下,想起他老丈人端王殿下也是明说暗示,苦口婆心的唠叨这子嗣的事。若是她做孩子的母亲,生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娇憨的喊他爹爹,倒是也不错。 清茶入口,微甘。二人多年不见,只书信往来,今日畅聊甚欢。 “对了,廖家与王皇后娘家出了事你可知晓?我本担忧你会被盘查刁难,没想到你未进城,倒是赶巧了避开,免得溅一身腥。”国舅作监军多年,对江家百般刁难,后来江家三子江玦平定东突厥,劝降首领可汗,被今圣封了骁龙大将军,赐爵列侯——玄旌侯。 陛下有意提拔,就像多年前的一场比武,陛下亲临决赛场。在看台说了句话:“朕今日观赛,席间早已分几组助威呐喊。朕,为谁助威好?”语毕环顾四周,龙颜带笑,一一扫过参赛人员。四周寂静,各队紧张,心提到嗓子眼。 陛下大笑,说道:“为显公正不带偏私,不如,朕为胜者助威吧!” 而最终获胜的便是江家三公子江玦,红衣武服少年郎。 后来江玦‘战神’名声大噪,江家男儿各个战功赫赫,王氏才不敢造次,监军一职两年前也撤了。 “其实去赴宴的途中偶然见到少府监陆大人,带了众多侍卫,可是一进城就都隐于暗处。本来陆大人前来赴宴就够令人怀疑的,又神色紧张慎重,多半谋划着。”于是他夜探陆大人休息的院落,那个没被抓到的刺客就是他。但,不仅仅是他,还有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遮面,瞧身形硬挺劲瘦,隐隐透着股清隽。不辩容貌,只唯记得一双俊目,深沉难测,恍若夜空。一只猫上了房檐,引起园中暗卫注意,他二人倒是默契,联合甩开汹涌逼近的黑衣侍卫。 那人带短刀,但绝对不常用,好像是为刻意掩盖身份,与他一样。只见那人执刀,刀光晃动,剑穗飞舞。身姿轻灵潇洒,武艺超群。那人带‘文刀’,他带‘武刀’,所以一群江湖人扮的侍卫误以为他二人是一伙。最后立于某处房檐两端远远相望,拱手一拜,转身飞身隐于黑 夜。 那人是谁,并不知晓。他听到的秘辛甚少,不及黑衣人多,潜入园中时,那人已经在了。听陆大人说太子坠马,故意离京,要避是非。还有为抓一人,一个会制毒药的人。负责太子坐骑的内侍服毒而死,王皇后身边的心腹亦是如此,不过被包上了畏罪自杀的糖衣。 所以,陆家是谋害储君的元凶! 为了什么?陆太后不是今圣的亲生母亲,而且陆后身下可是有皇子的,嫡出的八皇子,人已成年。近日回了宏国,这便不言而喻了。 这个惊天秘密够将陆家灭门几遍的,不得不说陆太后及陆氏野心令人悚然,不过历来各朝各代的皇权王位争夺都如此血腥,波诡云谲。陆家,陆铭远亦是当年‘胥门之变’的刽子手之一。 今圣不喜王氏,身下的皇子亦是残忍跋扈,虽说还只是个孩子,但小小年纪便有恶评。毒打奶娘,胸无文墨,整日跟着内侍玩乐,寝殿摆的全是蛐蛐。可见不是明君材料,况若立储君,它日注定外戚专权,太后持政,王皇后岂是贤后?善妒霸道可是早有‘美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宠你 淮王让他带着郡主游山玩水培养感情,他便将计就计,刻意晚走了几日,错开时辰带着郡主‘谈情说爱’,只不过这爱谈的不太令郡主满意就是了。 辛彻立于窗前,目光悠远,遥望远处盛日光亮下的城池山河,耳听楼下熙攘的街市,天下一片太平祥乐。一切是皇恩浩荡,天家圣明。 天子被尊称天家,《独断》有云:“天家,百官小吏之所称。天子无外,以天下为家,故称天家。”可是如今天家龙体欠安,几日未早朝,太医院的众官员在天子寝宫侍奉,可见病势汹涌啊! 辛大人收回目光,转首沉声说道:“江弛,我辛家欲追随殿下。”面露严肃,绝无半丝儿戏! 江弛豁然转首与之对望,手中的茶盏倾斜,两滴茶坠落桌面,才让他回神,面色一僵放下茶盏,起身问道:“你岂是在玩笑,这般谋逆之言也敢乱说。” “辛家派我前来以明衷心。”他是辛家未来的掌舵人,遗憾不能去封地直接面见殿下,会引起天家怀疑猜忌。他辛家本不欲参与皇权争斗,然若朝中动荡,昏庸君王,外戚专权,天下民不聊生,那违背一个官员辅佐明君,共谱康乐盛世的宏愿。 清清白白做官,端端正正做人是辛家一条祖训。可若朝局动荡,天家昏聩不明,每日群臣勾心斗角,何来清白做官一说。 “贵妃娘娘。。。”妍贵妃是辛大人胞妹,身下有皇子的,辛家不扶持吗? “幼主登基,太后垂帘。”辛大人摇头淡笑,断言道:“不,我辛家曾未有此意!”进宫侍主是小妹的任性,他会保皇子健康成人,但不会辅佐幼主登基,这件事早就与小妹明说。小妹心性,可不是母仪天下的胸襟,不过,小妹倒是赞同,没有这份野心。 —— “怎么睡在这?”一回房,就瞧见承荥趴在宽大的圆桌一边,睡得酣甜,面前摆着五六道菜肴。忍不住皱眉,转身问道同样在假寐的丫鬟。丫鬟醒得快,还没想好措辞,便被抢了白。 “嗯?”承荥半睁美目,有刚刚睡起的红血丝,小脸半边顶着块红印,瞧清是江佑勍忍不住娇嗔埋怨:“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不满的用眼睛剜了他一眼。 “快饿死了还不用膳。”抬手试了试盘子的温度,已经有些凉了,丫鬟机灵的搁着托盘回锅加热,屋中余留二人,大眼瞪小眼。 承荥不开心,小脸上生动的表情都在显示着。可是江将军视而不见的坐下,取出茶盅斟了茶,还不等端起放在对面,一绢丝广袖抢在他面前,柔软丝滑的触觉擦过手背。它的主人端起茶盏饮净,赌气似的将茶盏重重放下。 “消气了?”江将军继续给她填茶,望着承荥唇边含笑,一改平日冷肃的神情,别说面容好倒是能令人气消三分的。 “笑什么,谁说我气消了!”端来两份热粥,桌上还有冷盘冷菜,可以先吃着。江佑勍也不吃拾起筷子给承荥夹菜,承荥虽气性大,但忘性更大,所以还是先用膳是正经。 可是渐渐地承荥嗅到一丝气味,当下冷下脸凝眉问道:“你用过膳了?”他身上有股暖暖的酒香,而且他眼睑泛着淡淡的红,跟在淮王世子喜宴上见到他的面色一模一样。这人太过分了,她在这等的都睡了,饿的肚子咕噜噜叫,这人竟然抛下她去吃酒,把酒言欢,岂有此理! 在一旁专注挑着鱼刺的江将军缓缓抬眼,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挑,面上倒是扬着笑意,也不言语。将一块鱼肉放置小匙勺中,举到承荥面前,他过于‘贤惠’的动作取悦到承荥,承荥送了他一个白眼,却还是享受这有些讨好之意的举动,吃下那块清蒸的软嫩鱼肉。抿了下樱唇而后说道:“再来一块。” “好。”江将军应下,不就个姑娘,他还宠不起吗? 一顿午膳,用的愉快。茶足饭饱,承荥拭了唇角,漱了口,扬着小脸,睨着江佑勍说:“你今日侍奉的极好,看得出用心了,本郡主便赦免你背着我用膳饮酒之大错,不过,下不为例。” 言罢,便要起身午休,却被炙热的大掌握住纤柔手腕,拉住她,承荥不明所以,看向他,用眼睛问道。 狭长微扬的眼眸满含深意,唇边嗜笑:“既然郡主满意,臣便侍奉到底,服侍殿下就寝午休。说不定郡主还能再打赏臣两枚金钉子呢!” 承荥被他一噎,望着他笑的就跟调戏姑娘的无赖似的,觉得准没好事,忙出声拒绝:“不用了,丫鬟服侍就成了,你还是去沐浴吧!一身酒气,怪熏人的。”说完食指微曲挡在鼻下,皱眉嫌弃。 江佑勍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令承荥心中警铃大作,收起自个的调皮,稍稍向后仰,警惕的望着他。 “殿下,臣做万事有 始有终,所以臣还是侍奉您歇息。”说完也不等承荥拒绝,一把抱起她,转身向里间床榻走去。 “江佑勍,仪,仪宾,你的心意本郡主心领了。”但是白日宣淫,传出去她还做不做人了,这人就不能想点正经的。承荥一被他放在床榻上就翻滚着向里面躲去,倒是迅速。 “过来。”他立于床榻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意沉沉。 “不。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大白天的让别人知道不好。”承荥虽面露不悦,却水汪汪的眼眸斜瞟着他,眼神躲闪,脸颊透粉,宛若桃花,葱白的小手紧紧攥着领口,欲语还休。 一声轻笑,磁性的嗓音满含笑意:“臣就是想给殿下脚底涂抹药膏,并无它意,倒是不曾想殿下想的竟然——这般。。。深,难道这便是传说的酒足饭饱思?”长眉一挑,故露恍然。 “江佑勍!”承荥脸在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好钻进去,地缝没找到,倒是找到被褥勉强钻了进去。 江佑勍望着承荥顾头不顾腚的可爱模样,轻笑出声:“殿下,那臣先沐浴洗净,免得殿下嫌臣一身酒气。” 难得这番调笑戏言,承荥没出来呵斥,只是摆了摆手,脑袋依然躲在被褥间,扮小龟状。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心疼 天气炽热,也无风,不过好在挑高房梁隔去炎热。 江佑勍难得睡的沉,许是饮酒之故,但即使睡中亦是机警,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所以承荥不敢有太大动作,就静静盯着他瞧。睡前冲了凉,只着长裤,上面打着赤膊,仰面躺着稍稍偏向她,实在太热他二人之间还隔着一掌距离。 承荥望着他沉睡的面容,双手合十摊放在脸侧,舒适的侧躺仔细欣赏面前的美男沉睡图。 他的表情放松,稍稍敛去一些冷肃,掩去锐利的眸光,倒是让人注意起精致的面容,鼻梁高挺,长眉飞斜入鬓。羽睫弯翘浓密看得她都有些气闷,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精致做什么。像个俊秀的公子,但要忽略脖子以下才好。那一身晃眼的腱子肉与父王胞弟都不同,线条流畅漂亮,蓄含力量,特别腹部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字。虽说她是见不到外男裸露上身的,但昔时,炎炎夏日的时候偶尔见到忙碌的男仆从穿宽松的麻布背褡忙碌的身影,少瞥过几眼,大多也如他这般,可远不及他的肌肉紧实明显。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武将,腹部c胳膊c右胸。。。或长或短的布满疤痕,倒是平添一股不羁。承荥不习武自然看不出是何兵器所伤,但一定是流过血的。腹部有一处疤痕凸起,大约手那么长,那得是多重的伤才能留下这么长长一道痕迹。是不是一度流血不止,是不是撕裂的疼痛难以入眠? 听父王说他的父母早亡,江家人不少却终究比不过嫡亲。他重伤之后,有没有人为他揪心?他在战场厮杀,可有人为他牵肠挂肚,祈求平安? 行动支配了心想,葱白玉指缓缓伸出,轻轻触碰却还是惊醒了他。长眸豁然睁开,有刚刚睡起的红色血丝布满眼底,冷冷的看着她,寒光迸射。一瞬过后,瞧清面前的人眸光才有了情感。长眉上扬挑起,薄唇轻扯,一个慵懒的笑容让承荥晃了下神。 江佑勍低头望着承荥的手指,又抬眼看着她,声音沙哑的问道:“殿下,想做什么?” 承荥没有接话,没头没脑的问了句:“还疼吗?” 江佑勍自然看出她秀眸深处的别样情绪,是疼惜?从睁眼的那一刻她便如此望着他,心底一处柔软,似是四周暖流涌入胸口。江佑勍目光深沉,淡声说道:“很久之前的伤了,早就不疼了。” “这是什么利器所伤?”来回慢慢划过蜿蜒的伤疤,倒是让江佑勍心一颤,稍稍躲闪,有些痒。 “长刀。” “那这里呢?”指了另一处。 “箭。”背后的伤更多,所以他不敢转身,曾经有的险些令他丧命,有的深可见骨。很痛,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忍忍便过去了。 “江佑勍,你以后小心一些。”我可能,会心疼。承荥觉得眼前有些水汽,垂了眼睑,眨动两下,才平复。 “好。”抬手轻轻抚摸承荥圆润小巧的肩头,可惜承荥未抬头,没有看到长眸深处满含柔情。 承荥觉得忍不住要落泪,许是觉得难为情,又许是珍惜心疼,胳膊伸直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怀中,这里有令她迷恋的温暖。 “江佑勍,下一次你父母的忌日我陪你一起祭拜。” “。。。好。” —— “郡主,这有一封驸马的信。”丫鬟要去洗洗换洗的衣物,拾起驸马的长袍,摸出一封信件。 “好,知道了,放桌上吧!”承荥吃着西瓜,头也不抬的回道,神情专注的盯着手中的书。这书的封皮暗红,白色的鲤与墨色的字搭配的十分经典,装裱也分外精美。 “多情公子多少年不曾出一本书了,这本《子非鱼》一出世便被抢售一空,好在奴发现得早带的金豆子够多。”郡主喜欢小画本,或者说大多数的姑娘都爱看这故事书,书的魅力便在于一千个人读同一段文字脑中会显现一千种不同的场景故事,给了读者无限的遐想空间。多情公子又是其中最具才气的,他的书中有英气俊美的公子,聪颖貌美的姑娘,还有缠绵悱恻c忠不渝的爱情,哪个春心萌动的姑娘阅读后不会心向往之。 “郡主,这本讲了什么?”九年了吧,多情公子都没出新书了,这些揣着梦的少女急切需要灌溉心田。 “大约讲了官家小姐与一位少年侠客的故事。才看了小半,看到小姐向往城中夜市的繁华,带着丫鬟偷偷出府。可是中途与丫鬟走丢了,不知所措的时候转身偶遇背刀少年,围帽上的轻纱掀起,露出明妍秀貌,一双水眸早已升起水汽,焦急的神情令人心生怜惜。尔后少年护送小姐去找丫鬟,并将主仆二人送回府邸。那是初春,桃花盛开的季节,一路繁花相送,小姐每每回首,都能望见少年挺拔的身姿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而这少女不 知,每每她回身带起飞扬的裙摆,都在少年心中荡起阵阵涟漪。”承荥打开话匣子,兴奋的给她讲解。 “少年可英俊?”丫鬟拽着手中承荥换洗的锦袍衣袖,满目期待又激动的问道。 “自是俊美逼人。”仅这设定就满足了少女们的全部幻想。承荥也算是官家小姐,对江湖多有好奇,若是有这么英俊正直的少年郎牵手云游四海,看大好山河,一路惩恶锄奸,保护弱小也是件极浪漫的事。 “殿下,奴洗完衣衫可否借奴看看。”丫鬟探头看承荥的神色望了一眼又一眼,满含期待的小心问道。 “好啊!”沉迷故事的承荥慷慨的回道。 “谢谢郡主。”说完抱着大堆换洗衣物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消失在门口。 好一会承荥放下小画本,双目有些酸胀,闭目休憩。又想起刚刚丫鬟说信,恐是什么重要军中急奏,起身从圆桌上将信拾起放到他头冠桌上免得忘了。可是一拿起信从封口处掉出一个细小的东西,落在地上弹跳五六次,被椅子腿挡了一下才安静落下。她弯身走过去捡起,小小的红色,一粒红豆。红豆?相思豆,谁的相思寄与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陷阱 承荥捻在指尖,思绪飞远,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心境变得有些奇怪。胸口的跳动极速,脑中不知想了多少。 将珠子放入他早已打开的信封中,自然见到里面的信笺,那里写的是什么?是不是长话深情,以诉相思。为何他要贴身携带?是来不及放下,还是舍不得放下。承荥忍了忍,没将信纸打开,终究还是将信封合上,放于他桌上。 入夜他们夫妇做东,宴请辛大人。承荥有些恍神,不在状态,饮了几杯后头晕出来透风。过了一会转身欲回席间,却瞧见他虽陪着辛大人,可是目光却追随她而来,好像他眼中只有她一样。他望着她走近,笑意染眉梢,向她抬起手掌。承荥一顿,望着他伸出的手视线停顿,而后走上前握紧坐于他身侧位置。他边与齐大人聊着临国朝事,边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放入她面前的碗中。 用完膳回去的途中,江佑勍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还是瞧出她整晚过于安静,便带她徒步闲逛走回去。走着走着遇到杂技团,一行人也去看看新奇。人群多,她与江佑勍稍隔了些距离,不过一转头就会瞧见他,而他的视线总是在追随于她。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迷恋他看她的目光,好像情深浓浓。 那封信。。。以及半夜醒来,他一身夜行衣带着露水潮气而归,他有秘密,有她不知晓的秘密。会是什么? 承荥心事重重的走着,不知觉间已立桥上,而她因走神一踏空险些要摔倒,却被一双手臂揽住撞入柔软的怀中,一时所有人都有些怔然。 承荥诧异的侧目瞧望,是个顶俊俏白嫩的小公子,可能比她稍高两指,眼睛大大的黑亮:“姑娘,你没事吧?” 承荥听着他的声音好似在刻意压嗓子说话,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倒是不浓郁。 “这位姑娘,可以放开在下的妻子了吗?”江佑勍走到承荥身侧,语调凉凉地说道,伸手揽着承荥的腰侧,一番巧劲将人拉到另一边,隔开了与白嫩‘公子’的暧昧,哦不对,是姑娘。 “你是怎么知晓我是姑娘的?”那小姐许是顽皮,女扮男装,不想被人识破很是懊恼扫兴的模样,明明化妆了,胡子都画上了呢! “我妻子也时常这样,可比姑娘像多了。” 承荥被他牵着手走,他说怕再有俊美公子过来抢了他的英雄救美。承荥望着他俊美的侧颜问:“你,怎知晓我扮过男装?”都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说起来对胞弟嵘启蛮不厚道的,她顶着端王世子的名号招摇撞骗,有时连家人都会被她骗了。后来长大了二人容貌越来越不一样,她又因嫁了人就不再这么做了,好像成亲后,她不曾扮过的,可是他又是怎么知晓的?父王说的吗? “你不是也如这姑娘一样,做过调戏人的勾当。” “调戏了谁?”仔细想想好像是有来着。 夜空炸开璀璨的烟火,四周人群欢呼声起,盖过江佑勍沉声的一句话:“你忘记了吗?是虞姬。”可惜承荥并没有听见,笑意浅浅的望着头顶的绚丽。 —— “你一定要去吗?”那是长安,权力的中心,繁华盛世的背后,布满云谲波诡的各方势力,这实在太过冒险。 “是。”沉声透着坚定。 “你会有危险的!”若那是陷阱,该如何是好。 “已经死过一次了,既然重生,那我定要将顾家名誉夺回!”齐家老太爷说过,他是齐域,只能是齐域,前尘过往都要忘却,可是忘记比想象的难太多。 长安某坊一间民院 已是深夜,四周漆黑。兵器碰撞擦出火花光亮,尖锐利器划破布帛没入皮肉,飞溅的血液,痛苦的呻吟打破四周寂静。 刺死最后一名黑衣人,还未来得及转身,月光下,几十条黑影从东面或飞入c或冲进院中,杀机四起。一把火把燃起,照亮小小的院落。院中立一男子,四周地上横躺十几具尸首。 男子一身墨黑夜行衣包裹着劲瘦挺拔的身躯,黑巾覆面遮了容貌,只露眉眼。模糊的火影间,剑眉黑长入鬓,眸深沉凌厉透着杀气。手持长剑,鲜红的血随着泛冷光的剑身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没入土中。 “快走啊!”持剑男子身后立着的可不就是忍姓埋名的杜家管家,刚刚提着酒坛冲出,将酒坛以及火把抛向那群黑衣人。一时火光大盛,照亮这寸方地,火势之大,燃起一米多高火舌,转瞬犹如一片火海。 然屋檐上还有弓箭手,几十名黑衣人手持利器,围了个圈。两方对峙,豁然黑衣人蜂拥而上,拎起手中的武器,凝聚力气向男子砍去。男子身形矫健轻盈,快的如同鬼魅幻影,黑夜中绽开朵朵剑花。徒然一支箭羽破空而出,朝男子背部而来,却中途被人挡下。杜管家 应声倒地,望着男子的方向,颤声低语:“走啊!”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交付,放心的离开。孩子,活下去,一滴泪涌出眼角滴落。 火海中他看见他的妻女欢悦的望着他,终于一家人得以重聚。 黑衣人一个个倒下,眼看就要离开,一支箭带着极速冲力向他袭来,而这一次没有人为他挡去杀意。挥剑的动作因后背剧痛缓停,险些跪倒在地,刀也划破腰侧皮肉,痛意袭来,咬牙跃起,凝气舞动手中长剑,将黑衣人逼退,挡下一支暗羽,寻空飞身没入黑暗。他的轻功极好,可是身后紧逼的二人俨然也是功夫上乘。因大幅度的动作,伤口点了穴也血流不止。意识开始涣散,体力极欲耗尽之际,他转了方向往光亮处飞去。 一辆低调却宽大的马车道上飞驰,往长安城的尽头——皇城的方向。 因太子薨,桦绱一身月白色奢华宫装,长袍c裙裾金丝线绣宝相花。墨发高绾,斜插金凤长步摇。点樱唇,画额钿,简单端丽。肌肤皓雪,领如蝤蛴,水眸清亮,如天边月清冷秀美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份心意 “中官大人,可否一停。”桦绱掀起车帘,清美五官显露出来。她不是单薄寡淡的长相,亦不是清秀白莲,厌世清冷中透着皇家威仪。 “殿下有何事?”薛中官驱马行至车窗边,弯身问道。 “我想买两份‘邵家酥饼’给皇叔。”以前她为见顾琰羲,求母妃让她出宫小住几日,就是住在皇叔的私宅中与朝歌作伴。二叔喜甜食,尤喜欢‘邵家酥饼’。 “殿下有心,只是”天家的饮食严谨,恐怕不能用这些宫外之物。 “用不用是一回事,送不送又是另一回事。”桦绱知晓薛中官的欲言又止,淡笑回道。天下都是二叔的,她能送的不过只是一份心意罢了。 桦绱请店家做一锅新的,所以要稍等半刻钟,等待的时辰上了一碗红豆粥,粥有些烫。随薛中官前来的宫人桦绱命他们店中坐,一人给点了一碗,小碟糕点垫垫胃,众人谢过进小院用粥。 此时又有客人前来,瞧着像主仆三人,那主人貌似年轻,可是头戴斗笠,遮了容貌,手中摇着折扇,可是扇子不是木头所作,倒是一把铁扇。每根扇叶镂空雕花,这样也不知能不能扇出风来。 “店家,也来三碗粥。”这铁扇公子身后的随行之人对着店家说道,三人寻了个角落坐下。 “好来,客官坐。”这店家儿子熟练招呼,今夜遇贵客,这位年轻女主瞧这一身宫装,身后还跟着宫中内侍,不用猜也知晓身份尊贵。这个时辰忙碌成这样,福星高照。 小乙忍不住拧眉瞥了眼他们,海棠侧首无声问:怎么了? 这几人虽敛了内力,却都是练家子,内功深厚,特别那人,可惜斗笠帽檐大,辨不清容貌。穿衣打扮瞧不出,不过他们之中有一络腮胡倒是江湖人的洒脱性情。 小乙注意力都用在盯梢他们的行动与对话,所以也没在意夹得哪一块糕点,明明是海棠刚刚咬过的。 “你,怎么也不看,那”难得稳重的海棠俏面染红,欲言又止的小声说道。 “嗯?怎么了。”以为要说什么,张口将糕点塞在口中,咀嚼两下认真问道。 “没什么。”海棠垂首饮粥,小乙不明所以,要一边听那桌人对话还要顾这边,很是忙碌的。 “小乙哥,你吃的是海棠姐姐咬的。”兰芗探过身眨了眨眼憋着笑回道。人多,时辰紧,自是不能每人上一个碟子,安安稳稳的进食,所以两三个人凑合用一个。 “哦,没事,我不介意。”小乙无所谓的回了句,倒是让海棠怔了怔,一旁兰芗瘪嘴偷笑。 这边主仆三人也不急得用茶点,低声对话言语。 “查到了吗?”铁扇公子手指摸索茶杯悠悠问道。 “的确有人买通‘磬山葛家’,这几年他家当家越加不济,一代混过一代,风气不正,如今俨然江湖毒瘤。他家一杆弟子以及一些流派邪教近日来长安,四十号人左右。”这些年一直有人买通小门小派的江湖之人入长安做事,也不知所做何事,尉迟家身为武林正派名流,当家人又担着武林盟主之责,自然要过问一二,拨乱反正。 “是谁?”听声音是为年轻公子,稍稍停顿,而后问道。 “长安陆家。”背后的金主。 小乙手下一顿,眼神探究的瞥向那桌,不料那位头戴斗笠的公子缓缓抬头,凌厉扫过来。斗笠下倒是眉眼如画,清秀公子,只是气势迫人。二人眼神较劲,刀光剑影,却被海棠一侧首挡开了,一场‘打斗’悄然结束。 “这些人,好似宫中之人。”络腮胡观其衣饰纹样很是统一考究,谁家下人如此奢华着装,只有长安尽头的天家。少爷总是暗暗注视那妙龄月白宫装姑娘,原来刚刚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跟上,跟的是这位姑娘。 “瞧着像是要进宫的模样?”这姑娘的气度与随侍暗示着身份,自是不言而喻的显赫。 这是家老店了,安邑坊的西侧,在一片居民院落中,它的位置其实并不好找,可是名气大,多年来慕名而来的客人每每都能将院落坐满,好在此时夜深,园中除了他们也就四桌客人了。否则,白日可得排队等候。 长安每坊民区都是井字路遍布,就跟迷宫似得,倒是也能走出来,就是不知会走到哪一个路口,要是不急,也是挺有趣味的。而且路两边特有的绿植花卉,每条道种的都不同。你就是逛一天赏风景也是看不腻的。主街大都繁华,小道遍布繁花,是长安特有的美景。听说西都c镜州与江南道也是如此,不过风格有所变化就是了,果真都是令人心向往之的仙境。 这边木芙蓉尤其多,茂密匆匆,夜风下颤巍巍的绽放,娇妍秀美。每家每户门前燃着两盏灯笼,走在 这里花香浮动,烛光浅浅,心绪好似平静许多。听说皇叔还在批阅奏折,太子薨,龙体抱恙,堆积如山的政事等着处理。所以她便不急,反正进宫等着也是等着。这店西侧有条小道,记得与朝歌来过,她有印象。 桦绱纤瘦高挑,曳地长袍,清娟罗裙,月白的色泽月光下泛着莹莹光辉,远远望去,高贵清美。她立于五米宽的小道中央,走的并不往里,与店家三十米的距离,连翘与罗廷旭隔了段距离等候。他们都知,她喜欢一个人待着,时常。 一阵细微的响动令仰望月空的桦绱回神,好似从斜前方那几棵茂密的木芙蓉树后,树下有成片茉莉,遮挡个人倒是绰绰有余了。起先,她以为是猫,可是,她看见支在地面上的一把剑,只有她这个角度,才能看见,再往后一米,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他?受了伤,一手捂着腰侧,手上血迹蜿蜒。她抬眸视线向上,恰时他也抬头,黑巾覆面遮了容貌。只露眉眼,英气的剑眉黑长入鬓,一双,漆黑深沉却带着强大吸引力的长眸,就像黑色漩涡,将你卷入其中。细细望着,却看不懂他的眼神,好似杀气一闪而过,凌厉锐气。而后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她看不懂,只是,为何,为何心重重一颤。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剑拔弩张 “大人,是这边。”嘈杂的声音传来,寂静的巷子里尤为清晰。 “搜!” 伴随后方众多的脚步声,乌泱泱一片人行近,几十位不止。 桦绱回首,金凤步摇穗子飞扬清颤,平添了生动,月下白衣美人美的令人心颤。一双秀美瑞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看清来人,美目渐渐深暗,冷意染黑瞳。面上似起霜花,雪肤结冰。桦绱转过身正对冲进来的一行人,不言不语,就这么平静盯视。从左至右扫视一遍,回视最前方众人簇拥的中年男子,男子面皮白净,表面一副儒雅做派,拇指转着玉扳指,不过神情可是露出异于寻常淡定的焦灼,以及看到桦绱的惊诧。 “长乐公主?”国舅陆铭远踱前半步,三米远的距离停步,未着官服一身便衣,穿衣时许是慌张急切,领口有些凌乱,倒是不似以往的板正讲究。 “殿下为何会在这?”难得总是一副不咸不淡表情的陆大人有紧张焦灼的时候,目露严肃。 “那,陆大人又为何会来这?”桦绱不答反问,侍卫长与宫女已经立于她前方一侧,颇为警惕的注视面前众人。 陆铭远拧眉说道:“臣的下人来报,远方亲戚家出了事,深夜走水,不想是遇了盗贼,见财起歹念。如今亲戚被灭口,那凶徒便是向这边逃走。不知公主可曾见过?”探究怀疑意味浓重,陆铭远也是万万没想到长乐公主会在这。也是巧,不过会不会是她派的?一思量倒是极有可能,否则好端端的回长安,还如此低调。难不成真是她所为,只是那受了伤的黑衣人在哪?定要抓着,也好握住把柄。 “陆大人的礼打算何时施?”正在陆大人心中怀疑,桦绱冷了声调,并未回答他的疑问也不在意他的质疑,只是挑了挑小弓眉。唇角浅笑,目露寒冰。 陆铭远没想到桦绱会说这个,一时被噎,却也寻不出反驳之言,虽是太国舅,却依然要拱手问安的,咬了咬后牙槽,回道:“臣,拜见公主。”瞟了眼桦绱,故作疑惑问道:“倒是不知,公主何时回京,又是所为何事?” 陆铭远说完,以为会令桦绱心惊,草草拜完,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将人抓住是正事。见桦绱还静静立于那,便说:“事出紧急,凶徒随时会离开,臣便不打搅公主了。”陆铭远眼中一闪阴狠,现在他不欲跟个丫头片子计较,等抓着人再说。 还不等陆大人抬步,桦绱唇边荡起冷笑,清冷嗓音如同山泉流水悦耳动听。只是话说的分外尖锐:“陆大人不是任少府监,掌管天下百工技巧诸务。这八年来本宫山林久居,不曾回京,倒不知是陆大人做了兼职?还是少府监的职权扩宽?管起京兆尹以及十二卫所的事务。天子脚下,堂而皇之的带着一群持刀剑利器家奴将本宫拦住。还胆敢质问怀疑?何时归都是吾的自由,皇叔曾不止一次欲召吾回京小住,并多次提到皇城是吾的家。倒没想到被陆大人拦在此处,失礼对待!”字字珠玑,言之凿凿。随着声调拔高,气势逼人,斜睨凶仆,皇家的威慑力渐渐显露。 这是长安,是帝都,除了天家受命的十六卫所,京兆尹,兵部等这些局可以持刀巡视,其它司c部特别是私人府邸到真真没见到几个这般阵容的。会引人侧目,引众人猜忌。 “臣,”陆铭远咬牙停顿,而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过是问问,亲戚离世,臣悲痛失了礼数,望殿下海涵。” 桦绱没打算放过他:“陆大人想问什么?刺客,好似陆大人身边总有刺客出现,淮王世子婚宴,便试图搜皇家亲眷,难不成所有人都有包庇之嫌?又或者是陆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c天地难容的事,才回如此心虚不安!”话问的尖锐,丝毫没想顾忌陆大人的颜面。连罗廷旭与连翘都诧异,却不敢面上显露,自然不用说陆大人身后的那群仆从。 无视陆铭远气得铁青的脸,继续畅言:“再者,陆大人许是刺杀了一次本宫觉得无所谓了,竟敢令这群刁奴持刀面吾!”里面的奴仆有面露凶光,有色欲熏心令人作呕的。。。这些人虽穿了陆家仆从的衣衫,可是不过是伪装而已,那边还有面上带着长长刀疤的仆从。眼神,终究会出卖他们的内心。仆从下人即使有野心,即使面恶,可是尊卑礼数是融入骨子里的,改都改不掉的,不会像这群人对她怒目而视,杀气满满,很是怪异,没想到陆大人如今选家奴都不管面是否凶煞。 陆铭远被抢了白,长乐公主咄咄逼人的气势与无所畏惧的姿态倒是不比朝中谏官胆怯丝毫,且言辞犀利,谏官便是做谏诤封驳之职,担着规谏皇帝,左右讽议,弹劾c纠察百司官,巡视c按察地方吏治等。。。 这一番耽搁,竟给足那人离开的时辰,所以陆铭远心中涌起滔天怒意,很是不甘的握紧广袖里的拳头。 陆大人身旁瞧着 是管事的家仆说道:“殿下息怒,殿下误会。”打着圆场,机灵的命众人收起利器。 桦绱见仆从搭言,主子讲话,下人也能插嘴,小脸冷若冰霜,凝眉怒言呵斥:“跪下,你们是一杆什么东西!面见本宫多时竟然不曾问安,陆家的规矩真是宽松的很。又或许不曾有人教过,只不过是穿了身陆家奴的衣衫,滥竽充数。”家奴的言行也体现世家家风是否正派严谨。 “殿下莫不要信口开河,这都是臣之家奴。”陆铭远一时心惊,倒是小看了这丫头。也是胸中火气飙升,声音了大了起来,面目怒容。两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不已。 “家奴?连礼法都不懂得会是家奴!”桦绱说完这句,陆铭远身边管事仆从急忙转身给他们使眼色,众‘仆从’才参差不齐的跪地,还有人拱手豪气作揖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幸运 桦绱冷笑,睨着陆铭远身后的一个下人,满目嘲讽:“我倒不知,陆大人的府中人才济济,是打算把十八般武艺集齐,这高门世胄府中仆从习狼牙棒的倒是第一次见。” “公主见好就收,人活的太明白是要遭罪的。”陆铭远说完抬眼阴毒的盯着桦绱,满是警告。 难得平日优雅的陆大人竟会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她咬碎的模样,桦绱竟觉得心中愉悦,轻扬小巧下颚,挑眉沉声:“罪?吾这九年来受的还少吗?今日,就跟陆大人掰扯明白。本就欲进宫面圣,到要问问,陆大人越俎代庖带着这群来路不明之人夜深之时来堵本宫意欲何为!陆大人亲戚出了事,不去救火,不去报官,却带着人打着追杀刺客的旗号,跑到本宫面前质问。想问什么?问是否本宫所派,然后呢?想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陆大人,九年前,你好歹是追到临城下毒手,今日皇城之内欲行凶!陆大人越发胆大包天。”讽刺意味满满。 明明之前茶楼说知晓是廖家派的杀手,如今重提便是讥讽,他廖家做的事,陆家背黑锅,每每提起都令他气的颤抖。“你!公主打算跟臣翻脸吗?”陆大人怒不可遏的老狠话暗示:“还是公主是铁了心打算与陆家为敌。” “吾与陆家”桦绱眼底突然泛起血红水光,带着恨意一字一句的说道:“早在顾琰羲坠崖的那日,便是世仇。”对陆家早就恨之入骨!顾琰羲当时是不是也是被这样一群人追杀,一群欲至他于死地的恶徒。 陆铭远神情变得异样,盯着桦绱的黑眸一瞬不瞬问:“公主知晓什么?” “陆大人怕本宫知晓什么?”桦绱亦沉了眸光,不答反问。桦绱的目光竟比言辞更为尖锐犀利,逼视陆铭远,耐心的等着,等他的不确定,等他的心露胆怯,等着他的落荒而逃。 陆大人紧皱眉头,面上阴郁黑沉,终究在那双过分清亮的水眸静视下错开视线,抑制住怒气冷声说:“臣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 “让他们走了吗?”眼见陆铭远身后那群仆从欲跟着起身离开,桦绱冷言。 “公主何意!”陆铭远白净的脸上阴沉沉的,终究装不下去平日文雅,面目有些扭曲:“公主此番百般阻拦,莫不是与凶徒熟识,故意包庇拖延时间!” 一顶顶罪名的大帽子扣了下来,也不管人愿不愿戴,可是桦绱不愿戴。“如此,那便报官,深究细查,明明白白,将是非理论理整清晰,请天家定夺。”桦绱说的坦然,目露狡黠,她倒不怕,倒是陆大人今夜这番举动可是大有猫腻。远房亲戚?着火那处并不是世家居所,都是平民院落,竟然劳驾陆大人亲自前来搜查,说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谁信。 果真陆大人没有附和,他不想将事闹大。越加证明桦绱猜测是对的,的确非同寻常。这个受伤的黑衣人理她不过五米的距离,不知还撑不撑的住。 桦绱一扬手臂,带起广袖翻飞,遥指朱雀街所在方向,厉声说道:“这群以下犯上,礼节甚倨的恶仆给本宫点清人数,去朱雀街上跪着跪足一个时辰,好好反省!没到时辰,谁都不许起!” “公主不要欺人太甚!”陆大人终于怒言暴走,眼神阴险毒辣的瞟了眼桦绱面前地面。 “陆大人才不要只手遮天!一群家仆全然不知礼数,既然如此,去礼部请人过来,好好给这群仆从讲讲《尚书》c《虞书》之礼法。”桦绱并不被陆大人的威胁而有一丝退让,俨然死磕到底。 正当两方僵持不下,相互欲将对方千刀万剐之时,一个过于柔和的男音从人群后方传来,那群仆从让开道,薛立仁在小乙的护送下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胳膊肘搭着拂尘,面色不改兜手一路走到桦绱面前,微低头恭敬说道:“殿下,时辰差不多了,随奴进宫面圣吧!” 因逆光,一直等人走近陆铭远才瞧清来的人是谁。心中打了个突,万分惊诧这不是陛下身边的御前大太监薛立仁薛中官嘛。怎么会,什么时候到的这。陆铭远走进一步,急问道:“薛大人,怎么。。。?” 薛中官抬起前臂到桦绱面前,桦绱冷静一瞬,深吸了口气,平静心境,将修长白皙的柔荑放在薛中官抬起的前臂上,薛立仁与陆大人错身之际淡淡一笑说:“陆大人。还劳烦大人命仆从散去,杂家也好带公主回宫复命。”说完一低首,礼数周全。 桦绱眉心一蹙,瞥了下眼眸,想起那受伤的黑衣人,心中暗想:我便只能帮你到此,剩下的全看造化了。若是命不该绝,定会活下来。 陆大人在桦绱与薛中官离开后,带着仆从铩羽而归,再也没起搜查之意。这一番耽搁少说半刻钟,人早就寻不着影了。况且此时有更为担忧烦心之事,万一天家问起,可怎么办才好。又或是薛中官跟天家说上只言片语,毕竟那 位可是天家面前最信任的人之一,话举足轻重。虽然薛中官可是出了名的不喜与旁人打交道,之忠于陛下一人,话不曾乱说。可是,难不保有例外,或是据实已报。 他到没想到今夜就似一个陷阱,本想着捉到前来的‘漏网之鱼’,这人与当年之事定有关联,多半杜家人,否则杜管家死之前为何挡箭。可是竟遇到长乐公主,公主怒气滔天,一副恨不得活剐了他的模样,每句话极其犀利,话中有话。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竟被这么个丫头片子给下了套,还让她握了把柄,这些人恐怕得先出京才行。陆铭远铁青着脸连训斥仆从的心思都没有了,上了马朝府中策马而去。他的捋捋,从长计议。 两拨人马离去,小店巷口恢复寂静。主仆三人出了院,本欲离开,可是这戴斗笠的年轻公子抬步转了方向,向刚刚长乐公主去的巷子走去。并无异常,刚要转身离开,铁器掉地的震动声黑夜中格外清晰。 茂密的木芙蓉后面,一黑衣男子坐倒在地倚靠墙壁,脑袋低垂没了反应,不知死活。手中长剑掉地,刚刚便是这剑落地的声音。 公子收起手中铁扇,想起刚刚公主所言所语,挑眉了然。轻叹一声,弯身试了试黑衣男子的脉搏与鼻息,悠悠地说了句:“你可真幸运。”召那俩同行侍卫,三人带一昏迷的伤患引与黑夜,神不知鬼不觉。 第一百四十章 进宫面圣 甘露殿,月光下的辉煌巍峨 大殿地面擦得透亮泛着水润,倒影人影绰绰,光亮灼灼。一群着曳地秀裙的宫娥仙仙袅袅走过,就像擦过湖面一样,只不过不会荡漾涟漪便是了。殿顶巨幅瑞鸟朝贺图,宝石玛瑙等奇珍异宝烛光下泛着盈盈彩光,皇家的气派奢华与极度精美超乎想象,赞叹匠人鬼斧神工。每一朵花卉,每一只鸟儿都生动逼真,栩栩如生。桦绱一身月白绣金线祥纹宫装,衬的气度绝尘清冷透着矜贵,一杆内侍宫女不禁微微屈膝,虽不会直视侧头瞧看,却在迎面之时忍不住目露惊艳。 “殿下,这边。”薛大人亲自指引,走在右前方带路,回身对桦绱说。 走过大殿,入回廊,每隔一步便在玉石台上摆着青铜灯盏,远远望去,连成一线,泛着莹莹光晕。这里好像还是老样子,却也好像变了一些,每一处都有记忆。来不及看清,已到了书房。 天家的书房,自是汇集万书,真真对得起书房门口匾额的题字‘书海’二字。 二叔老了,两鬓染雪,脸颊凹陷,有了岁月的痕迹。眼下乌青,国事劳累又经历丧子之痛,脸色有些憔悴。桦绱站立殿中央,望着二叔倚靠罗汉床榻上的方枕,闭目听着内侍臣说着明日诸事。 天下的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岂能不令人付出代价。 自古做君王难,做明君圣主便更难。坐了天下的君王便无所畏惧了吗?不,顾忌惧怕的更多。要平衡朝中势力,要安抚周边藩国,想方设法拉拢皇亲国戚,以及谨言慎行防止谏官出言警策,还要大度的接受批评指责。有阅不完的诏令章奏,听不完的大小国事。明君大多劳碌成疾,因为要操的心实在太多。可即使是昏庸无为c生活奢靡的昏君,凶残暴虐c狂悖无道的暴君,都要警惕有人谋反,有人刺杀,有人逼宫。要忍受孤独,忍受旁人难以想象的劳累。可是为何如此,还是有人前仆后继为权力而疯狂,不死不休的争夺至高无上的皇权。龙坐下早就尸骨堆积,血流成河。桦绱有些想不明白,不知他们是否算过得到的真的比失去的多吗? “陛下,长乐公主来了。”薛立仁上前一步出声提醒。 宫女拿来软垫铺在桦绱面前,桦绱垂首掩了眼底情绪,提了裙裾跪地行礼:“桦绱参见叔父,”还未见完礼,便被天家打断了,命她过去。 “桦绱长大了。”最后一次也是九年前,那时这个孩子明亮又秀美的眼眸中,仇恨盖过昔日的无忧烂漫。可是如今大了,那份恨意被掩盖的极好,神情恬淡,灯光下分外清冷静美。 薛立仁给献宗身后放了靠背,调整姿势。献宗起身出言问道:“这些年过得可好,怎也不回京瞧瞧二叔。” 桦绱望着二叔面上掩不住的疲惫,神情担忧:“一切安好,倒是二叔,老了。”桦绱眼底泛红,想起多年前,二叔一手抱着她一手抱着朝歌,那时她还说:二叔真厉害,就像大力士。如今她与朝歌长大了,可是二叔却老了,真是令人难言的伤感。 桦绱忍不住出言劝道:“二叔,别那么劳累,国事是处理不完的,龙体安康更重要。” 献宗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难怪朝歌最喜欢她,果真是个重情心细的。龙目威严直视面前的清亮水眸,那里没有令人厌恶的虚伪作秀,屈于权力之下恭维奉承。松了松眉头出言说道:“桦绱,可真不像皇家的孩子。”这份不为权势动摇的心倒是难能可贵。 “叔父,我从‘邵家酥饼’买了你爱吃的样式,累了尝尝可还是那味道。”桦绱看着内侍端来小盏彩绘瓷盛的银耳莲子羹,想许是还未用晚膳又或是饿了垫一垫胃,出言说道。 “桦绱有心了,二叔定会品尝。夜深了,你便宿在宫内,去陪陪朝歌。既然回来了,便多住几日,你二人交好,有你陪着,朕也放心。”太子走了,爱女心情悲痛,才几日小脸瘦了一圈。那日晕倒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起,浑浑噩噩,太医说这样下去莫要得了心病。如今桦绱来了,倒是可以宽慰宽慰。 “好。”桦绱应下,又坐了会儿,夜深了,怕耽搁二叔休息办公,便先行告退。 桦绱走了,内侍臣依然回禀诸事,献宗垂睑没多久“将饼呈上一碟。” 薛立仁命‘起居舍人’查看,银针试毒,并无异样。才将糕点小心盛在琉璃高脚碟中,中间花瓣点缀,有宫女呈上。‘起居舍人’记在《起居注》,编撰入册。 玉华殿 “殿下,您怎么来了?”朝歌身边的女官菁连一瞧见桦绱诧异地问道,忙招呼入内殿。好像望见主心骨一般,殿下来了,起码能帮劝一劝。 “她可好?”桦绱听二叔说朝歌因太子薨,沉痛哀思情绪崩溃病了,心揪不已,匆匆赶来。 “不太好,几日未下床了。也不用膳食,太医说都是心情所致,倒没什么大毛病,但心中郁结易成疾,请殿下开导开导公主,这么长久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菁连命宫女备茶,又问可用过膳食。桦绱制止,说不必准备,便进了内寝室。 因太子薨,寝宫内外原来的彩色少了许多,一室清清雅雅。宽大的绣床顶端垂着淡蓝帘幔,床中绣锦鲤清荷的水蓝锦被平铺,仔细瞧了几眼才看到淡淡的凸起,朝歌是蒙着被子躺的。桦绱脱了绣鞋踩着脚踏坐于床边,小心拽着被子一角缓缓翻了下来。 没想到本以为睡了的朝歌,竟然就这么仰面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哭的红肿,眼底泛着青黑,是多久未眠,神色憔悴泛着病态苍白。在意的人亡故这份痛有多疼,桦绱想象得到。就像她虽怨父王,但知晓他离世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悲伤哭泣。再者——顾琰羲,她至今未走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东宫 桦绱与朝歌面对面躺在床榻上,垂了一半青纱帘幔。一室寂静,寝殿挑高,宽敞的能听到回音,却只燃一盏青铜宫灯。下人合了门,守在外侧听候差遣。 “朝歌,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姐妹二人时隔多年静心聊天是难得的机会,一个月前淮王府,那时累的没有这闲暇时辰。上一次是何时?对,是九年前桦绱第一次出宫之时。想想那时多快乐,她是东宫的公主,无忧自在。那时还有之凝,还有施雯。。。而李乾成还是——她的小皇叔。 顾琰曦,她初识他时的情形历历在目。李乾成颇为骄傲的向她引荐:‘李小余,这是本皇子新结识的挚友,顾太傅的嫡孙,顾琰羲,字北辰。’他着一身深青靛劲装,剑眉长眸,俊逸非凡。或许那一刻,他的身影便深深烙在她的脑海。 犹记得他身后有开的如火如荼的合欢,俊目中有繁星闪耀。绒花飘落,掉落袍角,空中弥漫袭人的香气。他的出现就好似诗中描绘的那样美好,每一幕都撞击心口。 她喜欢他的眉眼,喜欢他的睿智,喜欢他的气度与风华。。。他是她心中的殇,她忘不掉与他在一起的短暂时光,每一次相处都铭记在心。 “是啊,许久了。”谁知此后经历的就像是画本上所言一般的惊心动魄。 “桦绱,我难过。若是,我再上心些,若”朝歌语音哽咽,说不下去。母后早早的走了,只余下她与胞弟,她应该代母后多照看他。可是她做得不好,因为卫极,而跟父王怄气,多年未回京。 桦绱什么都没说伸直胳膊抱着压抑的有些颤抖的朝歌,微弱的光亮中目露忧伤。 “桦绱,攸臻走了,我都觉得天塌了。当年,你又是如何熬过来的?”重显太子薨,太子妃与桦绱断绝母女情分,顾公子坠崖,顾家被灭满门。。。好似能依靠的人都走了,她也不过豆蔻年华半大孩童,就要经历这些,委实残忍了。 桦绱沉默不语,心中锐痛。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会淡些,却还是不行。只是朝歌还不知,是父王杀死了顾琰曦,她心爱的少年。三家被灭门,只因可能知晓乱伦丑事。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她从小最喜欢的小皇叔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老天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可笑至极,她却笑不出。 如今大监病重,不知还能陪他几日,她感激大监为她做的所有事,每一件。顾琰曦,若是真如大监所言他还活着,她愿用她的命去换他的一世安康。 “桦绱,对不起,我提了令你伤心之事。”朝歌没听到桦绱的言语,一抬头,她早已满面泪痕,都是她的错,好端端的提起这些做什么。她自责的落泪,桦绱摇头哽咽的出不了声,只是流泪,眼泪不停的掉下来,大颗大颗。朝歌不住的道歉,一时俩姐妹哭的成了泪人,相互给对方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净。 好一会才破涕一笑,抱在一起平静心情。 “朝歌。”桦绱浓重的鼻音轻声唤道。 “怎么了”朝歌拍拍桦绱的后背问道。 “。。。我想擤擤鼻子。”桦绱透着无奈,却把朝歌惹笑了。 翌日清晨 俩人顶着红肿的眼皮对坐用早膳,一抬头不小心对视了眼笑了起来。朝歌憋着笑继续饮粥,却没忍住,呛了嗓子,重咳不止,咳得脸都红了才停下,秀眸水亮挂着点点水光,对桦绱说道:“真丑。” 桦绱没忍住,顶着粉胖的眼皮笑的傻气,回了句:“你也是。”而后连下人都忍俊不禁。 “一会儿你去哪?”朝歌停下勺子问道,不知是不是肚子变小了,竟然一碗粥就饱了。 “大监病重,我得去瞧瞧。”多陪伴一时也是好的。 朝歌点点头,想与她一起,桦绱让她睡一日,明日一起。朝歌的脸色实在太憔悴了,好像下一刻就会晕倒。从淮王府匆匆回京路途颠簸,又经历亲人故去,精神肉体上的折磨也就朝歌年轻,又习武才能熬得住,否则早就大病一场了。 桦绱陪着大监说起儿时趣事,又等他饮了汤药已是中午时分,大监疲乏睡去,桦绱才起身离开,一路坐马车回了宫中,因白日皇城官员c内侍臣诸事繁忙,来来往往怕堵车不方便,走了东南侧门永春门。它旁边高耸坚固的宫墙后面,是巍峨的宫殿群,那里便是东宫,她儿时的家。 因太子薨,东宫还挂着白色灯笼,给恢弘的建筑平添肃穆哀伤。这里是她以前的寝宫,墙角的粉色蔷薇如今长得如此茂密粗壮,大片宫墙被遮盖严实。这还是当年她种下的,一时兴起,倒是这院中如今仅存的熟悉记忆。院中花卉都被重新栽种,自然不是凡品。 因桦绱进院而宫门敞开,廊下走来八九岁的男孩,长得有些胖头大 耳,小小年纪十分骄纵,语气不太友善:“你是谁?” “本皇子问你话呢!你为何会出现这里?”这男孩见桦绱不言语,便更大声追问,有些张牙舞爪的,身后跟着一溜年轻内侍,还有手中提着蛐蛐笼子的,显然是二皇子的心爱之物。 九年了,宫人早换了不知多少批了,所以都面生得很。桦绱望着这肥胖的小子对她语气不善,却也不气。从刚刚就猜测,能在宫内自由行走的这个年岁的孩子恐怕只有王皇后的嫡子二皇子了吧!听说过这小主子的名声,果真传言没说错,挑眉反问:“那二皇子又是为何在这呢?” “本皇子不日就是太子了,所以先来来瞧一瞧。”洋洋得意的回道,倒是把身后的内侍臣吓了一跳。二皇子显然想不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继续追问桦绱:“哎,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二皇子好大的野心。”一道熟悉悦耳的女声带着冷意说道。 “皇,皇姐你怎么来了。我,我要回去念书了。”难得平日跋扈骄纵的二皇子如被抽干力气一般,垂肩耷拉脑袋的小声回道,而后肥胖的身躯拼命向宫门口跑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黑衣人是谁 望着朝歌闭了下眼眸,控制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用力交握。桦绱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唤她:“朝歌,我们回去吧!” 朝歌来东宫,是为带走内侍给她留的几样攸臻昔日常用的物件,以作念想。几本书,一支扁平白玉龙簪,一副护腕,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书信,仅此而已。那信中有花飘落,淡淡的黄,小小一朵。是压平整后放在信笺中的,还保留着盛开时的靓丽颜色。 朝歌展信:阿姊,你何时归,园中花开的艳丽,我们再一起院中赏花可好,与之嫣一起。 之嫣是薄太师的嫡孙女,桦绱昔时枫林书院见过,不过那时她还只是个小囡囡,漂亮的惹人喜爱。杜之凝抱着她坐在书桌后,大家还曾戏言,若是许多年后,之凝做了母亲真真能生出这般讨喜的女儿。可是,之凝等不到做母亲就香消玉殒了。 听闻太子攸臻极喜欢这个姑娘,所以京中盛传,薄家不日将出一位太子妃了。可是,世事难料,谁都猜不到完事结局。 薄姑娘离京了,几日前,天家动了心思,被朝歌知晓,自是去求了情。虽攸臻喜欢,但终究是未定婚约,怎可糟蹋小姑娘顶着未亡人的身份过活。二叔也是痛极了才会失去理智,最爱的嫡子就这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悲痛欲绝。这一刻,他只是个父亲,如天下普通人一般,对死亡到来的无奈。也就朝歌求情,二叔才会听。 一滴泪滴在信纸上,晕染的极快。朝歌隐忍抽泣,心中默念‘好’,可是攸臻再也听不见了。桦绱走上前抱着她,让她依靠怀中,抚着她身后的长发,水眸哀伤的望着前方。 这有多痛,她深知。 今早她命小乙去打听昨夜之事,不知为何总觉事情蹊跷的很。昨日入宫,她忙忘了。也不指望过了一夜,还能打听到什么,用膳前小乙过来回话。 地方还是挺好找的,长安再大,人再多,也不能一晚上多处着火,所以找起来不费劲。 刑部的人勘察了现场,有侍卫看守,所以进不去,只能隔着挺远的距离看看。说是院中洒了酒,许是喝醉酒,坛倒灯歪才引发悲剧,院中有干柴,燃的也快了。深夜等到人们醒来救火的时候,院中已经一片火海,相邻十家都没幸免。死了五个人,还有几个烧伤严重。官府搭了帐篷,让他们先安顿养伤,也好调查询问。 徐太尉下令,等刑部结案后,工部派人给这几家重建院落。平民私人建房,工部画地但是不给修建的,算是体恤民众,也让几家安了心。 最近天干物燥,听说城西牢狱某间院中亦起了火,火势蔓延的快,运水不易,好不容易灭了火势,人都烧的不成形了。死了五十几个犯人,两个值班狱卒,还引了一阵慌乱,好在平息了。 桦绱听了这些,倒是没大有什么特别,却见小乙许是探到什么的神情,出言问道:“还有什么?” “昨日失火的那家人是个独居老人,平日曾不出门,也没有亲戚往来。有吃穿用药的时候都是让邻家的一对中年夫妇帮着买,好像两家很熟,因为别的邻居都没见过这老人。那几个邻居说要是好奇,让他们去问那对夫妇。他们见过这老人,知晓得自然比这些人多,不过这对夫妇话少也挺内向的。属下本想去问问,可是,这邻家男主人手臂受伤了,现下穿的少,患处透血,又有浓重血腥,属下也只是怀疑,所以没敢问。便悄悄避在他家帐篷后,听了一耳朵,果真这家人有异!差一点属下就跟他们打听了。”若不是见男主人受伤让他迟疑,别家烧伤都是上药过后盖上消了毒的布,可是他却伤口包扎严实,就怕别人瞧见一般。这么热的天,并不利于恢复。再者现场有郎中有药草,都是不收银两的。他却怕人瞧见,中途换了衣衫,为什么?因为那不是烧伤! “不是烧伤?”桦绱凝眉细听小乙解惑。 “原来这家人,一直在盯着前来好奇瞧看的众人,轮番盯梢,他家还来了个‘远房兄弟’,帮着他俩夫妇盯着。他这伤的确是昨夜所伤,这几个人小心又警惕,属下没听到有用的讯息,又不敢长久逗留,这两个男子都是练家子。男主人伤的不轻,一个时辰换了两次包裹布条,一夜了还淌成这样。对了,听他们叫那烧死的老人——杜老头!”小乙回想所探讯息细细说道。 “杜?”这个姓桦绱太熟了,可是长安不止一家姓杜。但是所有的讯息合起来,就变得耐人寻味了。昨夜长安两处走水,都是夜间。一处是这位杜姓老人院落,一处城西牢狱。陆大人的‘亲戚’显然是杜姓老人,总不能是那几十个囚犯吧! 陆大人亲戚家走水,他惊慌不已,衣衫都有些凌乱不整。俨然这人重要,重要到不能轻易死去,所以常年有人看守,不能出院落半步。什么亲戚重视到这程度?跟囚犯一样,这人还偏 偏姓杜! 小乙接着说,还有两句对话,没头没尾的:‘那些尸首处理干净了吗?’男主人问的。 ‘大人说盯好了,其它就别管了。’‘远房兄弟’答的。 “尸首?不是只有一名老人?”桦绱惊道。 “属下怀疑起了打斗。尸首身上的患处是可以猜出什么兵器如何行凶所致,欲将掩盖,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火烧。烧透了,便瞧不出了。”小乙讲到这提醒桦绱:“昨夜城西牢房也失了火,死了五十多人。”因为昨夜见过陆大人,以及破格的言行,所以引发联想,否则谁能将这两处想到一块呢! “你是说。。。短时间,能做到吗?”桦绱想起那受伤的黑衣人,如此便捋清经过。黑衣人或是他心腹之人向邻居打听,恰巧问过这户中年夫妇,中年夫妇自是陆铭远的耳目,说了什么。所以,黑衣人只身前来。来做什么?他不怕这杜姓老人是假的吗?不对,是真的,所以陆铭远才会派人常年看守。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太后召见 “若是昨夜那群家仆,不难做到。”小乙肯定的回道,他可以探到那些人的内力不敢都说高深,可是绝对不是一般十二卫所侍卫可比的。且人多势众,搬几具尸首,破坏现场轻巧的事。 黑衣人问了老人什么,陆铭远惊慌到亲自来抓?黑衣人即使被五十几个潜伏在那的‘恶奴’追杀,还是逃了出来,这群恶仆又不是一般家仆,本就以一抵十或许更多。足以证明此人武功十分高强,会是谁?是不是四家之人?江家武学世家,倒是有可能,江家男儿习武不足称奇,不会的才是零星。可是九年都无所动作,难道,七叔邕王的指示。不过江家人不能回京,江玦哥哥倒是回了几次,也是天家召见。可是近日没听说回来,暗自回来的? 脑中想起昨日见黑衣人时的模样,他受了重伤,手上血迹蜿蜒。她在明,他在暗,其实是看不清他的,只凭借十分模糊的影子轮廓,去猜测,去合成后变成看到的。至于是不是,并不敢确定,他的身形倒是与记忆中的江玦哥哥十分贴合,高大英武。这人眉眼分外英俊,而且应该认识她,他们对视过,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为何觉得这眼神——好似见过。 —— 午时休憩,桦绱起得早,朝歌近日精神困倦,睡得有些沉。小心起身出了寝室步到园中,蝉鸣叫的十分欢快,午后骄阳亦是毒辣。 一转身,前面宫殿正门来了四五个宫女,最前方那位眼神中有阅历的痕迹,保养的极好,瞧不出年纪。可能而立之年,着女官衣袍,品级可不低。桦绱认不出,不过同为女官的海棠倒是认出了,这官服是太后或皇后身边掌管凤印的宫令女官才会穿的,是她的前辈亦是上司。若没记错这人是曹知仪,昔时她在太后身前当值,遇到过这人。曹知仪后来随陆太后嫡女c明皇胞妹昌荣公主出降,离开皇宫几载。后宫宫女中,除了主子,便是这人权势官品最大。与她一样出身官宦,还是名门。参选秀女之时走了当女官这条路,也是通过层层考核入职的。 海棠如今晋升尚仪一职,去年这位曹宫令还给她来过信,问她可回宫当值。毕竟她如今的品级也就比这位宫令矮一级了。大多宫女或女官做不到这年岁就出宫了,她是因父母早亡,只有姐姐,无父兄可倚靠,几年前祖母又故了,伯母与她不亲,难上心给她说门好亲事,所以便未离职。如今伯父官至正四品,她也是正经高门官家小姐出身。回家无嫡亲可仰仗,不如公主身边自在,公主念旧又心软,她舍不得离开也不放心,毕竟公主身边也就她们几个能长久陪伴。 海棠轻声回话解惑:“殿下,此人是曹宫令。” 桦绱明了,好似儿时见过,却没大有印象了。这么多年未回宫,都面生得很,岂是一两个呢?连上午东宫所遇内侍,都诸多头回见。 这宫令一路朝她走来,面前半蹲行礼:“参见公主,请殿下随微臣去一趟安仁殿,太后召见。” 桦绱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行人,不言不语,神色平静中有一丝冷淡。她未命她们起身,她们就这么保持着屈膝施礼的动作,后面有两个年轻的宫女支撑不住打着晃荡。桦绱才抬眼望向远处,肃声说了句:“起来吧!” 见桦绱欲前行,海棠上前一步急道:“公主。” 桦绱未说只字片语,只是安抚的朝她看了一眼,而后起身跟着这几个宫女朝安仁殿走去。宫女倒是极会侍奉人,为她撑起彩纸伞挡去头顶的毒辣骄阳。 一行人走到两仪殿,几个宫女许是刚刚从前殿走过来,说:“八殿下回来了,天家召见呢!” “哪个八殿下?”一宫女疑道。 “泾王殿下,太后嫡子。”圆脸小宫女解释道:“刚刚见到,好倜傥的俊模样。” “真的?”几个小宫女凑上前欲细问。 “真的,但比七殿下逊色些。”点头评价。 “我喜欢八殿下,就像邻家哥哥一样,七殿下邕王实在太光芒万丈了。”一个背身的小宫女说道。 “也不知晓邕王殿下何时归。”小宫女长得不美,但笑容实在太甜了。扯着手中帕子,百日入了少女梦中。 “别说了,曹宫令。”另一个宫女一转身瞧见她们这一大群人,吓得忙呵斥行礼。曹宫令带路的脚步未停,只是朝身后一个大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离开朝那群聊天被撞见的小宫女们走去,少不了要一顿责罚的。 身后的海棠一番计较给连翘使了个眼色,小心退开身,提群朝太极宫那方向跑去。 “让殿下见笑了。”曹知仪垂首说道,被主子撞见宫女言语失仪当场,她面上也是极不好看的。 桦绱淡淡一笑,想起几个小姑娘的一番言语,这场景熟悉得很。对曹知仪客气的说道:“无碍 ,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玩笑话。那几个宫女年少,吾也是那时候过来的自是了解。太子薨未过百日,不便太重责罚,也算是给攸臻集福吧!”多年前,她们也这般,还记得数施家姑娘施雯和世琳郡主最爱聊八卦,全长安俊俏的世家少爷哪能不被她们拉出来细细解说一番呢!说媒的媒人都没她们了解的多。衣饰爱好一个都不放过,细到今日用了几口什么样的点心,换了什么气味什么颜色的香囊。。。深受荼毒的公子首当其冲江家三郎江玦,顾家嫡子顾琰羲,七皇子邕王殿下,白家公子白谨西。。。 其实全西京的姑娘都聊,不过有些姑娘含蓄些就是了。连她和之凝都能答出几位公子的众多喜好,实在是施雯师傅‘教得好’。每日都念记不着才怪。 “。。。是。”曹知仪有些诧异,没想到公主在为她们求情,忙应下。命身后宫女带话,公主宽容免她们罪责,背两遍宫规教导一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权力而疯狂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桦绱始终眼睑低垂,不卑不亢跪地施礼,面上分外平静。 半盅茶的时辰,不长也不短,明显地停顿了小片刻。大殿一时寂静无声,恐怕掉根针都会觉察。曹知仪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面无表情的瞥了眼跪地的长乐公主背影。是她多想,总觉得大殿气氛有些不寻常,收回目光,直视面前地面,拱手听话。 桦绱觉察有道目光在打量探视她,而敢这么做的人除了正座上的陆太后不做他想。看便看,审视又怎样?凌厉又怎样?若是人能用眼神杀死,她一早便这样做了。 有声音带着笑意从前方穿来:“快起身。”宫女上前来扶她。 “桦绱长大了,变得清丽脱俗,气质高华,哀家都认不出来了,果真岁月催人老。”陆太后眉眼终究染了许风霜,不过并不明显,显然保养得极用心。衣饰纹样比九年前更庄重,不知是近来宫中丧事还是平日就如此。可是发饰极为华美繁复,倒是彰显太后尊贵身份。 自九年前,桦绱见她便笑不出,连表面做做样子都做不来了。每每提起她便想起冷宫,想起父王,想起顾琰羲,想起母妃,想起桢儿。。。还有,李乾成。 她有时想不通,跪在佛前哭着问:为什么她可以好好活着,可以做皇后,坐太后,母仪天下,受万人敬仰。 她表面艳丽大气,高贵威仪,与她所见的众多高门夫人并无太大不同。而实则野心勃勃,权欲熏心,活的凶残,她的战场同样血流成河!可那些活的善良又端正的人有什么错,一定要成为她登上权力至高点的台阶。为何上天对她这样纵容,她想不通。 “不赶眼神的,还不快请公主入座。”陆后凤目透着威严与凌厉,眼瞳一转,对身旁的宫女呵斥道。桦绱也不搭话,安静的有些过头,令陆太后眯了眯眼睛,眼神探究意味更浓。 “桦绱,这些年过得可好,也不回京来看看。”陆太后笑着端起茶,眼睛却盯着桦绱的一举一动。并让桦绱多吃些水果,都是新鲜的。 桦绱应下,却没动。等着她撇去这些无关痛痒的询问家常,切入今日不得不召见她的重点。 “桦绱,哀家听宫人说:昨日夜深,你与太国舅起了争执,命众多家仆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时辰?不知真假。这言论口口相传向来喜夸大其词的,哀家是不信得。一家人哪有什么世仇呢?平白叫人笑话。”陆太后盯着桦绱笑的浅浅,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罢了。 “有没有仇,桦绱不知。不过,每次与太国舅见面,都喊打喊杀的,桦绱乃女子,瞧着也是心惊的。”陆太后四两拨千斤的说法桦绱并不满意,却也不能与她争吵,她还没这番兴致,也不会让她给自个扣个不敬的帽子顶着。 陆太后笑容一僵,暗恼家兄的鲁莽过失。说什么诱饵钓鱼,结果人没抓住,又让这丫头握了把柄,扫了颜面,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个小丫头片子教太国舅礼节,不够跌份的。不过天家昨日召见桦绱,也没听说恼怒,呵斥兄长,显然并不知晓此事,桦绱没说?转动手上的玉戒指,笑言:“桦绱误会了,你太国舅是有些重情念旧的人,远房亲戚家走水,人也没了,乱了分寸。以为遇着贼人,闹了个乌龙,桦绱懂事别跟他这老人计较。” 说的可真好,追究就是计较!那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整日明察秋毫,可称得上斤斤计较了。乌龙,可真是好大的乌龙,一个朝廷文官私养一群穷凶极恶的江湖凶徒做家仆,黑夜皇城中游走。重情念旧,她倒是不知陆大人还有这么个优点。至于远方亲戚家走水,就值得人好好推敲一番了?毕竟小乙已经打听回来不少重要讯息。还有那黑衣人,合在一起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出戏。不过桦绱不会傻得在这与她争论,她不会说实话,桦绱自然也没有听谎言的耐心。 等了一会,也不见桦绱有所回话,转了下艳丽的眉眼追问:“桦绱,看在哀家的面子上。” 看在您的面子上,谁又敢追究什么,这一刻桦绱深深觉察出权利的魅力了。 “太后娘娘多虑了,桦绱是不会跟一个为官老人计较的。”桦绱出声笑道,而后目露讽刺的回道。 陆后面上一讪,自然听出桦绱的嘲讽,这小丫头如家兄所言,不好糊弄。所以她很是好奇,记忆中这丫头可远不及朝歌和六公主熙毓聪慧的,倒是小看了。以为一个娇娇女,没想到也有尖牙利齿的,也对皇家的女儿没有脑子是活不久的。陆太后表面丝毫不显山露水,依然笑意盈盈:“你这般善解人意又懂事自是好的。桦绱,你今朝二十有二了吧!”宫中的女子亲事,身为太后自是可以问一问,若是给她说门亲事,或许就没这些事了。女子有了夫婿孩子,相夫教子,便不会再想不 真切的。人都没了,守着段感情有什么用,想到这,脑中想起他,算了。一凝神,收回思绪。看在他的面上,便给他的女儿选门不错的亲事。 “是。”桦绱挑眉头眸光平静的看着陆太后回道。 “正是好时候,可不能再拖着了,虽说你皇叔父宠你,皇家女儿不愁嫁。可也不能越了本命的头,桦绱不必忧心,哀家自会为你选一门好姻缘。”陆太后说的滴水不漏,这可不是桦绱愿不愿那么简单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是太后,一道懿旨,谁拦得住,天家也不会为了这丫头跟她撕破脸的,不过就是再大肆封赏罢了。选哪家,全看桦绱怎么做了。其实在本家选选,也是可以的?不能拿不出手,否则说不成的。 桦绱的脸色冷若冰霜,水眸就这么深深望着陆太后,而后一笑,笑的十分诡异,让陆莹珍忍不住渐渐正色,桦绱嗓音虽轻柔,语气却透着疏离冷淡:“太后娘娘莫不是忘了,当年夜宴,皇爷爷为桦绱定了亲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泾王 “桦绱,顾公子死了。”陆太后凤眸低垂好似哀伤:“哀家也痛心,多好的少年,与你正相配。” 桦绱面无表情的望着面露凄然的陆太后,冷声说道:“皇命并未收回,桦绱辈小言轻,抗旨的事没胆量做。再者,”顿了下,抬眸望向陆太后:“顾琰羲死了,桦绱还未忘却。”没敢忘,铭记于心,顾琰羲是怎么死的。 “殿下,太后娘娘是好意,公主如花美貌,正值妙龄不寻段好姻缘,找个体贴又深情的驸马,倒是可惜了年华,一时倒忘了旨意。”从衣着瞧看比一般宫女繁复许多,借着给桦绱添茶的空档出言打圆场。这宫女年岁不小,得称姑姑了,细眉圆脸的样貌,眼中却流露着精明算计的神色。此人约莫就是陆太后身边的红人丽娘了。果真,是军师是心腹,主子讲话都敢掺和搭话,陆太后也无半点不悦。 “人死不能复生,桦绱别太难过。”陆太后面露怜惜,语重心长的说。又接着说:“哀家也是一番善意,你若不想,就当哀家没说。” “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好端端的跑去城郊做什么?坠崖,他骑术那么好。”桦绱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旁人听不懂,不过有的人倒是听明白了。比如说面前这位正斟茶的丽娘,以及主坐上一番‘善意’的太后娘娘。 桦绱说完下人们神情微变,细细琢磨一下顾公子坠崖,只知晓是坠崖,但是为何会坠崖没有人仔细推敲过,因为三家灭门俨然比顾公子为何会西郊坠崖更震撼,更有话题聊。 “桦绱这是何意?”似笑非笑的望着桦绱表情,凤眸中神色变得有些诡异难辨。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无法完全掩盖,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水眸专注而冷漠的回望着凌厉的凤眸。 “桦绱是,知晓什么——真相?”一时大殿气氛凝结寒冰,陆太后表情渐渐僵硬,浓丽的眉眼因用力而透着凶狠,阴沉沉的盯着桦绱。 “她能知晓什么?母后不要忘加猜测。”冷凝的大殿有声响起,一青年男子身着墨绿锦袍,头戴金冠,浓眉深眸与陆太后有些相像的神韵五官,原来是太后嫡子泾王殿下到了。 “成儿,你,你怎么回来了。”陆太后霍然起身一路提着群居飞快步上前,面上一改刚刚的阴霾。凤眸蓄泪,嘴唇许是太过激动有些轻轻的颤抖,情绪激动。 “母后不是要见儿臣,参见母后。”相比较陆太后的激动,泾王李乾成倒是平静许多。扯了扯嘴角,神情放松,稍呼了口气,拱手拜见。 多年未见的独子,回京也不来见。陆太后想到这强按下心中的激动与思念,止了脚步,声音哽咽中故意冷下声调:“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年不曾回来瞧望母后一眼。” 想全然做到没有波澜实在太难,即使怨过恨过,可终究是至亲,一份亲情岂能如此单一。泾王垂了眼,遮去翻涌的心绪,记着此时来的正事,抬头正色看着陆太后说道:“不是有事单独对儿臣说。” 陆太后反应过来气得直瞪他,是啊,她要见儿子,心心念念快九年了如今才回来,这么多年对她的书信一律只回:一切安好,勿念。遥祝,母后安康。 十二个字,不多也不少。几日前听说回京了,还是天家召见。她命人去请,他竟然躲着不见,她恨不得亲自出宫站到这不孝子面前。可是今日,她不过才召见桦绱半刻钟的时辰,九年不见的儿子出现了。桦绱,还是桦绱!这些年她运筹算计,恨不得将宏国江山拱手端到他的面前,这孩子都不会看一眼。可桦绱这丫头皱一下眉头,他儿子就立马关切不已。这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还以为是见自个,倒是她自作多情了,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以至于要这般捧着c护着桦绱。真当亲兄妹,想到这她心底有些不自在。脑中一闪而过多年前一张面容,总有解不开的忧愁,寡淡而无趣。就这样处处不如自个的女子得到了本属于她的位子——太子妃。 她并不想参选秀女,然中宫空置,五品以上官员嫡出姑娘,年满十六一律登记入册待选。谁能猜到她会选中,被坐于帘后的明皇一眼相中,阴错阳差,与显郎分离。明晃晃的圣旨递交到父亲手中,谁敢抗旨,连太子都不行。收起曾经过往,以为就这样过了,带着一世尊贵荣宠,可是偏偏瞧见一幕。 还记得大婚之后太子携太子妃前来拜见,巧了她与太子妃穿了一样水红的外袍,她本气势大盛,正得皇宠,可是太子妃眼中欲语含羞的娇媚与水红相得益彰,人越加柔美。他二人相握得手深深刺痛她的眼睛,那一刻,她便想,她定要拿回属于她的,将太子妃眼中的柔媚撕碎,将她踩在脚底。她做到了,太子妃再也没有在她面前露过这样妩媚的神情,一年年过去,就像娇艳的花卉过了花期,越加枯萎。爱情c人她都得到了,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关怀 安慰。可是,到了下一代,怎么就反过来了,他儿将桦绱宠上了天,俨然比她这母后都重要。 泾王刚刚天家召见,一起用了御膳,说起不日将离开西京,二皇兄挽留,他执意。留下来是给母后无谓的希望,亦是给兄弟间平添猜忌。他有封地,不过多年远游他国,多年不曾回去,正好领着葳璟回去看看。 才打算出宫,就听到海棠姐姐一路追来,气喘吁吁,一脸焦急不安,母后召见了桦绱。 “桦绱有事先行告退。”起身施礼退下,不曾瞧看一眼,终于在转身之际,眼底涌出一滴泪,谁都没能瞧见。 下人退却门外,厚重的宫门掩上,之余陆太后与泾王殿下二人。丽娘回头朝殿内瞧看一眼,擦身而过的曹知仪掩下心中的厌恶,与丽娘知会,要先行离开回内司处理诸事。丽娘虽品阶没曹知仪的高,但毕竟太后身边的心腹,故在曹知仪面前也只是行点头虚礼。丽娘望着曹知仪一行的背影眯了眯眼,眼中野心毕露。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是谁的儿子 大殿中 “你倒是孝顺。”陆太后盯着自个儿子冷漠的面容埋怨又讽刺的说道。 “母后,儿臣还是那句话”李乾成目光坚定的望着母后,说道:“桦绱生,我便生;桦绱死,我便亡!” “你!你这个逆子,你怎么敢对母后说这么重的话。”陆太后大惊,想着多年前,许是小孩子,说话没深浅,可是这九年,就如同应验一般,对她恍若陌生人不闻不问c避而不见。没想到才回来,又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竟以死相逼。 他是在威胁,知晓母后心中最在意重要的人是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母后的动作有所收敛,才能保护桦绱。 “好好好,真是哀家得好儿子。”陆太后气的又哭又笑,指着他连说几个好,转身没站稳一趔趄好在稳住,自然没有看到欲去扶她的胳膊悄然垂下。 “母后,儿子胸无大志,只想守着在意的家人,平安恬淡一生,做个闲散王爷。”李乾成直言,平静说道。 陆太后豁然转身,怒极反笑:“平淡?你生在皇家,何来平淡!” “母后,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有着勃勃野心。您已经坐在太后的位子,在宏国没有比您更尊贵的女子,您还要怎样?”为何母后如此执迷权利。 “你,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陆太后情绪激动的尖声质问,为何就不明白她的付出都是为了将最好的给他。 “母后,儿子从来没有想要过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您自己对权力的执着。”为了他吗?他何时想得到过至高无上的皇权。这世间一切事情总是两面的,坐在那个位子上岂能不付出,不失去,得到的未必比失去的多。孤独c猜忌c运筹c谋划,要舍弃私情,顾全大义,要活成百姓群臣心中的模样。要收起心中情爱,收起喜怒哀乐,每日朝中周旋,国事忧心,还要心怀天下,鞠躬尽瘁。君王哪有那么好当的,即使使出十二分的力,亦不能面面俱到,总有顾全不周,少不了谏官出言规谏。 “你到底是谁的儿子!”陆太后怒火上头言辞变得尖锐,高声喝问。为何要处处与她反着来,母子就不能同心协力。她为他作尽所有,他却不领情。 “是啊!母后,我是谁的儿子?”难堪的情绪心底翻涌,眼中一片猩红,凝视凤眸一字一顿的追问。 “啪——”陆太后还未反应过来,手掌已经挥打了出去。 李乾成脸侧到一边神情一瞬僵硬,缓缓回头抬眼直视陆后,脸颊泛着红色。 “你,成儿。。。”试图去拉他的手,被躲开,陆后一踉跄。抬眼望着自己的嫡子,明明母子隔得这么近,为何感觉那样遥远。令她心惊不已,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大步离开,背影消失宫门。陆太后无力坐倒在地,难掩悲伤挫败泣不成声。 偌大奢华的宫殿,一室孤寂。 甘露门门口 “桦绱——”朝歌发髻未绾起,简单束在一起垂在身后,仓促起身穿着简单,有些过于随意却管不了那么多。下人们犹豫好一会才进来唤醒她,这样的事也犹豫。真是分不出轻重缓急,若是桦绱有事她定愧疚死了。 “朝歌?你怎么来了。”一瞧就是匆忙赶来,这着装没了平日的讲究与细致。不过美人终究还是美人,透着别样的慵懒风情,照样迷人。 “你有没有事?她可为难你?”朝歌拉着桦绱的胳膊瞧看,目露关切。 “不曾。”陆太后哪会这样明目张胆,就算做什么也不会在安仁殿的。那么多人都知道她去了太后宫中,出了事落人口实,她可不会这么做。 “那就好,下一次无论去哪,先与我。”朝歌拉着桦绱的手,无比认真又严肃的说道。 “知道了。”与朝歌拉着手离开,下玉石台阶迎面来了位宫装锦服佳人,朝歌对她一颔首。桦绱瞧了眼,倒是有些眼熟,一时没认出来。 这宫装佳人看着她诧异不已,停步站立那里,轻声呼了句:“长乐公主!”这佳人长得极有特色,虽然称不上姿容倾城,但是也是明丽秀致,一笑明媚。 原来是总跟着四公主李容真的陆姑娘,不,是陆妃娘娘才是。虽陆家人令她厌恶,但陆姑娘倒是一直安安静静,不曾张扬过,称不上喜欢也绝不是厌恶。 刚刚的失态,温柔的女声语带歉意:“久不见长乐公主,一时失态。” “无碍,娘娘客气。”迎面不打笑脸人,桦绱扬了下嘴角不以为然的回道。 错身而过,这陆妃依然望着自己,好像还在吃惊当中没有回神一般。走远回身不料想陆妃还在原处,看见桦绱回首,远远一颔首。 “你与她相熟?”朝歌 好奇的看了眼远处的陆妃,问桦绱。 “称不上,儿时见过几次而已。”想起他的亲胞兄陆珣郢刚刚来了她的封地任职,不过之余桦绱这也不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河东北路太原府的安泰大长公主府后院 一处地角稍偏的院子,修建的屋舍c院落c亭榭很是雅致。院子的篱笆俨然成了蔷薇的依附,郁郁葱葱一大片。围着院落一片茂密树木将小院围起,从外面很难窥到园中景象。 “前院怎么这么热闹?”饭后看门的婆子正午闲拉,主子此时都在个屋中休息,外面的地面都感觉在冒着热气,远处空中好像飘着一层油光。 “这不四年没新进些丫鬟了,今日来了不少。”有买来的,也有府外穷苦或清白人家的丫头赶来报名筛选。这公主府也是城中最尊贵的府邸,且主子颇有贤明。在这当差侍奉说出去颇有面子身份的,小丫鬟要是能跟在小姐身边,过五年出去也好说亲的。 “哎,你们院中不进俩新丫鬟侍奉?”一婆子八卦的问道。 “你又不是不知,大长公主喜欢堂亲姑娘,都是指派了身边最能干的丫鬟,就像君燕姑娘一直张罗园中大小事物。”一个婆子摇着蒲扇说道。 “这姑娘也是个有福的,虽然是驸马庶兄的闺女,听说还是养在府外的,这私生女也不大好听的。这位老爷早早故了,膝下无活着的子女。公主与驸马做主认了这姑娘,也算给那老爷找了个烧香祭奠的后人。”婆子饭后无聊,最愿聊这些。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男扮女装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一副秀美好容貌,又是公主悉心教导出来的,这到了说亲的年纪,公主倒是没紧张张罗,说不定要留姑娘多住几载。这嫁人再好,也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不过女子好时候就那么几年过了可就不好许人家了。 “主子的事,你可别瞎说。”一婆子紧张提醒道,公主府规矩严格,最忌讳这些言语是非。 朝夕阁 院外一片苍翠将小院环起遮挡严实,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景致的。 夏日炎热,窗户大开,一妙龄女子立于书桌前,执笔弯身细细描画。长得娟秀韵致,不过眼眸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一番。前日大长公主带着几位小姐离府去城中寺庙祭拜,堂小姐哭了一夜,今日眼下还泛着点点青紫。煮了鸡蛋摊揉,稍稍消了些。 “姑娘这字画,可不差起市集上卖的。”外面卖的也不全然是精品,很多小摊上的字画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人,都是一般家庭装点屋舍买的,经不起细看赏析,自然也没收藏价值。虽说偶尔也能遇到有灵气还未出名的画家c书法家,不过是凤毛麟角稀罕着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强入得了眼,全都是归功多年的练习,除了这点爱好,她也没旁的。这么多年出府的次数寥寥,平日窝在自个的小院独坐绣楼,。 “奴婢虽不会画,但是看还是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打小就跟在公主身边侍奉,见过不少优秀墨宝,见的多了也就懂些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三哥的字画,才真是带着灵气。”顾笙歌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满是自豪地说。 “唉!小姐,公主不是嘱咐您千万别再提曾经的事了。”人心肉做的,亲情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呢!可是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一耳朵,如何是好,倒是枉费这么多年的护养。 这院子中的人手简单主仆六个人,两个婆子,大丫鬟君燕领着两个二等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话不多,性子端正,手脚麻利。因院子也不小,所以平日小姐的一切起居都是她一人独揽,其它人忙活洗刷打扫。说实话有些累,所以公主打算再给加个人,赶巧前院也在召丫鬟仆从,打算从中挑选一个,当然慎重万分。 “小姐。。。”君燕怕小姐想多了,瞧着又默默垂泪,轻唤道。 “没事,我知晓你一番善意,只是,近来越加思念。”都说时间会吹淡一切,可是不知为何,她思念加剧,近来时常做梦想起往昔顾府种种,许是九周年之故。 前院 昨日公主府前人声鼎沸,报名的若干,老长的长龙队伍少说四五百个人有了。今日筛选出五十人,仆从二十,丫鬟三十,听说最后只要四十人,也就说还得再淘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郎君 “颜大人,前方就是朗州。”年轻的工部屯田主事勒令马匹,转身说道。 他们一行四人,一个地接,也是小小官员,掌管疫情灾事记录的地方史记官,是唯一朗州人。另外一个是御史台的小小支使,再就是刑部主事颜晟廷颜大人。 他们四人骑马立于山道前,前方视野开阔,一片秀丽山河令人胸中开阔。朗州的山水极美,颜晟廷被选入监察行列,提前先来走访瞧看,暗中调查官员是否贪赃枉法,百姓是否安居乐业,然后再汇报给监察御史林维常林大人那里。为了杜绝包庇或走漏风声,前来暗地巡查的这些官员大都年轻,品级不高,京中官员,自然面生的很。三四个人一行,人少不扎眼。到了就住客栈,乔装打扮,他们几个年轻便装扮成文人学子,本就是这样出身,做起来自然瞧不出破绽。他们只走访四州,随机抽选地方,别说各州官员探不到,他们自个都不知晓,临时指派。查完四州,其他的州郡就变成下一波人重新抽选的地方了。 “先进城吧!两人一组,分开行事,切记不要暴露身份。”颜晟廷为他们的领队,简单吩咐,早就计划好了,不过是再提醒句,莫要出纰漏。这是第三个州,如今他们也算颇有经验。 “驾——”四人策马前行,悄然潜入喧闹的朗州城。 —— 入夜 承荥睡了一觉醒来,近日总睡不饱,倒头入梦。一睁眼江佑勍立于窗前,一身黑衣武服,将人衬的劲瘦挺拔。不知在看什么,十分出神,一个飞身,已经落入斜前方屋脊,黑夜中飞檐走壁,几个起起落落消失黑夜。 承荥踩着绣鞋冲到窗前,紧张又不安的试图寻找,可是早已寻不着踪迹。 他那日拿着刀去做什么?这几日总会半夜出门,早出晚归,他心中有事。等等,突然心提到嗓子眼,一个大胆的假设,令她紧张惊愕不已。她没想到他会前去赴宴,而后非要走山林,因为什么,会不会是为躲盘查避开嫌疑,可是他怎么会知晓?算了,承荥,你在编什么故事,怎么可能!可是既然如此想了,便不能再无念安然入睡,承荥穿好衣衫,将窗子从里面关好,这样他便不会开窗进来,她出门下楼到正门等他。 这个时辰,外出的人不多,但是店家也还不会关门,所以大厅除了一桌客人,倒是安静得很。承荥走到一张放在门口的桌子前,安静坐着,双手托腮朝门口看。 “姑娘可是饿了。”大厅最后一桌客人走了,一位厨房管理碗筷茶具的大婶一边收拾残羹,一边抬头问承荥。面带笑容,善意询问。 承荥与她对视确定问的是自己,笑着回道:“没事,我等我的夫君。”说完,心中却有些别样情绪,夫君,此时说出这两个字心境变得如此不同。 没想到成婚了,真是位秀美的小娘子,也不知晓什么样的郎君与她相配。“要不要给夫人倒杯茶?”大婶收拾完,抱起盛碗碟的木盆问承荥。 “不用了,倒是我坐在这里,是不是打扰你们打烊了?”承荥看四下人真的走净了,都是忙活一天了,早早关门也好休息,她不好再坐在这。 “这才什么时辰,楼上雅间还有三桌客,再说还有出去看花灯未回的,朗州城湖上的夜景很是漂亮,夫人明日可以与郎君一起去瞧看。”这位大神瞧承荥合眼缘,便出言介绍这地方多聊了两句。来朗州游玩的人平日也很多,大家喜欢去的地方大婶说了几个,便继续去忙了。 “郡主?”承荥低头摆弄手指的时候,一道男声带着不确定响起,承荥霍然抬首向门边看去,一位公子身着青衣长袍,一双眼睛长而大,眼皮内双,鼻梁高挺,面容俊朗。承荥恍惚回到儿时,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番模样,不过比那时候更加沉稳内敛。 “颜,颜大人。”差点脱口而出唤了名讳,想起不合礼数了,忙改了口。 颜晟廷眼瞳暗了下,出声问道:“殿下,怎么在这,这个时辰。”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丫鬟呢?他呢? 承荥顿了下,反问道:“那颜大人哪?” 颜大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刚刚那位大婶从膳房走出来:“小娘子的官人可真英俊,这娘子等你有一会了,夜深了,快进去吧。”笑着说完,抱着盆快步往楼上走了,来来回回忙碌得很,小厮过来说楼上雅间有客人要走了,她提前等着好收拾碟碗。 “他不是。”还不等承荥说完,大婶已经走了。承荥满脸郁闷,这误会大了。 二人陷入沉默,一时气氛尴尬,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落在楼上江佑勍侍卫李冲眼中。 “郡主,这些年过得好吗?”一段不短时候的沉默,颜晟廷出言问道,眼底有别样情绪。 “挺好。”承荥 抬头浅浅笑道。 “他,对你好吗?”你独自坐在这里等他归来,定是心中有他吧!那他是不是也念着你。 “。。。好。”他对她好吗?应该是好的吧!除了能对她好,还能对谁好,他可是他的仪宾,可是想到这里承荥脑中闪现那封信笺,那颗红豆。又变得不确定,凝眉想会是谁,谁对他诉说相思? 承荥凝眉的模样被颜晟廷捕捉到,以为是他意。 “对了,你怎么回来此处。”承荥想起颜晟廷京中为官,怎会来这。 “私事。”并没有要细说,简单带过。承荥并无追问的的打算。 承荥没有等到江佑勍便先行回去了,与颜晟廷这么聊也十分尴尬不妥。刚进屋中没一会,他便回来了,这时辰卡的也是十分凑巧。 “你去哪里了?”承荥状似随意的问。 “与辛大人随便走走,不是睡了,怎么又起来了?”江佑勍望着承荥,穿了长衫襦裙,好像要出去一样。 “明日我们去赏花灯可好。”承荥突然说道,心中却担忧更胜。 “怎么想起这个?”江佑勍抱着她的腰,目光柔情的看着承荥问道。手中握了握依然纤细的腰肢,是错觉吗?感觉丰腴了些。不过他可不会说的,好不容易养胖,让她多吃一口就嚷着会长胖。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江将军与颜大人 清晨 “郡主,颜公。。。大人也来了,刚刚在楼下碰到的,一身便服还问起殿下近来安好。”丫头给她梳妆的时候,小心跟承荥说。 承荥一惊,打翻胭脂,从铜镜中瞧看,原来江佑勍已经走了。可是外间正迈门槛的江将军脚步一顿,目光一沉,凝了下眉,尔后才与侍卫一同离开。 “郡主,你说颜大人怎会来这?”丫头觉得奇怪,走亲访友不会住客栈,公事又只身一人未着官服,难道。。。为郡主而来的!丫头十分纠结的想着若是真的可怎么好?都各有家室的,仪宾还杵在这呢! 承荥倒没有爱恨痴缠的心思,想起昨日她问颜晟廷为何来此地,他说是私事,不欲多说的神情。现在想来是什么?而后问起过江佑勍去哪了?“不会是。。。”难道她的猜测是真的?江佑勍真的杀了廖家嫡子以及王家皇亲! 天哪!所以颜晟廷来追查,他是刑部的人,是为了查案?查江佑勍!好像一切都说的通了。承荥惊得脸色有些发白,脑中浑浑噩噩的。 “郡主,就算颜大人为您而来,您,您都有仪宾了。”丫头欲言又止,颜大人这般深情举动,着实令人感动。但是男婚女嫁各自有人的,这,总不能私奔吧!一想到这些,丫头飞速摇头,不行不行,老王爷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丫环苦口婆心的说着利害关系,可是承荥脑中一片浆糊,小腹又有些胀痛。许是要来月事,之前去淮王府赴宴倒是流过两天,很快就没了,她也没在意。本来就月事不调,一会喝些红糖姜水,许是能来的正常些。 二人各想各的,丫环看着郡主心神不宁,以为动了心思,心焦不已。承荥的确心焦,可是完全不是丫环所想,而是江佑勍若真是凶手,她要如何帮他。 廖家死了个嫡子,听说死之前受尽折磨,凶行之人是个用刀高手。当年‘胥门之变’廖忠显便时任刑部侍郎,刑部关押女眷及幼子。坊间传言几家官眷出来时,被折磨得没了人模样,皆受过私刑。江家当年侥幸活了下来,受的苦难岂是几句话语可以说清道明,那时江家有位嫡出的姑娘玉殒于狱中,还是邕王的准王妃,说是病故,其中当真如此简单?王家国舅爷任监军多年,对江家百般欺辱打压,这些不过是听父王说起,听了这么几句,事实真相或许更加令人气氛难过。好像如此一想,江佑勍杀他们的理由俨然说得通。承荥望着江佑勍放在架子上的宝刀,拧眉神情严肃紧张。 她该怎么做,才能掩护他不被发现。 “你去帮我找找颜大人,我要见他一面。”无论如何总要探探底才知晓下一步该怎么做,承荥目光坚定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郡主!”望着承荥坚决的神色,丫鬟忧心不已,出大事了这要。 出了门的江将军长眉紧锁,神情阴冷,他是不肖听壁脚这种事,但是刚刚临出门时听到丫头那句话,以及她打翻了盒子,令他极为不悦。 李冲虽是个粗人,但是有些事还是瞧得很细致,将军不高兴,脸上都结冰碴子了。也不知是何缘由,总之从刚才出门的那一刻就是如此,正想着迎头走来两个才子打扮的青年男子,后方那个矜贵倜傥,一瞧便知不凡。不过这人。。。李冲黝黑的脸皱了皱,这不就是昨晚与郡主在楼下交谈的人吗? 江佑勍自然也看到了,与颜晟廷迎面对立,面上倒无异,可是隐隐的较量让旁人轻易便能觉察出来。 “颜大人,别来无恙。”江佑勍嘴上说着客套,面上可决没有一丝要客套的意思。 “江将军,没想到这般凑巧又遇见了。”颜晟廷拱手作揖,沉声回道。 二人客套完一句话,便各走各的。李冲心中犹豫说还是不说,最后还是说了,昨夜瞧见郡主与这位公子见过一面。 “什么时候?在哪?”精致的面上都结冰碴子了,声音冷得令人哆嗦。 “就在客栈的大厅,将军晚上出去那会儿。”那些跟着江湖人的兄弟说,他带着那女子去赏花灯了。将军前去看看,可有什么异样。他不在屋中,李冲自要替将军保护好郡主,所以他时不时的出来向楼上郡主那间房门口瞧看一眼。 李冲见江佑勍垂眸不语,忙回道:“二人也没说太久,寻常客套几句,郡主便回来了。” “说了什么?”江佑勍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摆弄上面的穗头问道。 “就是过得好不好之类的。”李冲说完,一瞧将军越加难看的脸色,心想坏了,多嘴说错话了。刚要开口解释,已经出了后门,他们的人早等在门口多时,瞧见他们二人出来急忙上前汇报。 都准备妥当,江佑勍打算会一会这位带刀的江湖中人。几日跟踪观察,这人身边一直有一位女 子跟随。他对这女子极好十分上心,二人好像并不是夫妻关系,不曾宿在一起。这人内力深厚,武功高强,侍卫跟的十分吃力。 辛大人也从后门出来与江佑勍汇合,问人在哪?这人现在带着那位女子在离客栈不远的糕点铺子用早膳,江佑勍眯了眯长眸,与辛彻对视了眼,一行人往哪里走去。 同时,丫头带着承荥的吩咐,去找颜大人,下楼的时候,看到楼下欲出前门离开的正主,急忙高呼:“颜公子!” 丫头喊了第二声,颜晟廷才抬头往上望,郡主身边的丫鬟,他停步转头吩咐句让工部屯田主事先去巡查,本来二人也是分开行事。等丫鬟一路跑过来,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颜公子,我家郡主,她。。。”丫头百般抗拒,她不想说,十分不想让他们见面的,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她如何对一干人交代。 “郡主?她怎么了?”颜晟廷不明所以紧张的问道,丫鬟面有难色,又欲言又止的,别是出了事。 “郡主没事,就是,想请,颜公子一叙。”说的缓慢,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第一百五十章 一份恩情 “公子醒了?”一姑娘穿着水蓝秀裙,长得称不上多貌美,胜在气质出众,一副干练模样,俯身柔声问道。 床上的公子,纤长浓密的黑睫轻轻颤动,长眸缓缓睁开,姑娘知晓这位公子长相俊美,每日她来替换,照料这位公子的小厮前去用膳休息两个时辰。曾仔细瞧过昏迷的公子,五官十分出众。可是在他睁眸的瞬间,还是晃了下神,原来这位公子的眼眸如此深邃令人沉沦。即使他唇色泛白,面容憔悴苍白透着病态,可依然无阻他的英俊。 “这是哪?”嗓因暗哑,因久未说话。 入目的一室别致秀美,不似寻常人家。房梁挑高,寝房宽敞,屋中每一件装饰都透着雅致,绢丝的床帘配上古金串翡翠挂钩,低调奢华。墙边的高脚桌上摆着双面绣的摆件,窗边木架上两株花毛茛,淡粉颜色,玲珑秀美。 齐域刚要起身,牵扯后背与腰侧的伤口,强烈的疼意将他昏昏沉沉的思绪一下子清明起来,对,他受了伤。 他去见了杜家管家,对于他的出现老人家满目惊愕又惶惶不安,随后一副欣喜激动的模样,浑浊眼中复杂的多种情绪不同转变。用力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随后想起什么,急忙转身从桌案上的香炉里,扒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铜盒,抚开上面的香灰,放在香炉中倒是的确不会令人觉察。老人家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焦灼,让他马上离开,可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便感受到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早已埋伏在此,果真是陷阱! 可是他若不来,便永远拿不到这小小的铜盒。杀不完的黑衣人,这些人不像一般侍卫家奴,武功招式就像江湖中人。武艺自然比一般的侍卫高深很多,且各式招式,并不是师出同家的模样。 一批倒下,另一批杀来,他带不走老人家。 若不是杜管家点燃烈火,又挡下那一箭,或许他就活不到现在了。老人家走了,还记得最后一眼,朝他看来的眼神,以及那句话‘孩子,活下去。’ 齐域闭了下眼眸,敛了情绪,再睁眼,平静的看向这姑娘。 “公子不记得了?你重伤昏迷,我家少爷将你带回‘月宴’,请了郎中医治,总算醒过来了。”婢女欲上前扶齐域起身,齐域回她自己来就好。婢女便将靠背放在他的身后,然后转身去端桌上的彩瓷盅,里面满满的汤药,舀了一碗过来给齐域。还热的正好喝,一口气喝完,婢女接过。 “‘月宴’?”西京的地标建筑,琼楼水镜c繁华盛景,说是仙境也不为过。多年前,他来过这里的酒楼,赴八皇子做东的晚宴。那日他冲动的亲吻了一个姑娘,许是她专注的眼神取悦了自己,亦或是她乖巧怔愣的模样太过讨喜。 一双瑞凤眼出现眼前,水眸清亮透彻,眼尾微微上翘。领如蝤蛴,月白宫装,金凤步摇,月下静立,绝世而美好。那张小脸泛着隐隐的苍白,下巴尖细,五官倒是更秀美了,她好像。。。又瘦了些。眸中的哀伤总是挥之不去,再次遇到她的这几个月,好像没见她开怀笑过一次。 “我睡了多久?”齐域一手捂着腰侧,垂睑低声问到。 “三日,公子昏迷了三日,可算醒来了。”婢女面露微笑,真心替他欢喜,鬼门关绕了一圈好在活了过来。听到开门声响,一转头看清来人急忙屈膝行礼:“少爷。” 齐域朝门口看去,一位透着少年气息的年轻男子,眼皮内双,鼻梁高挺。身姿挺拔,穿锦衫长袍,风姿翩翩。这人他并不认识,从衣着气度看,有着世家子弟的矜贵,又多了一份洒脱。总归欠了一份恩情,齐域拱手说道:“多谢出手相救,不知恩人如何称呼。”因抬臂牵扯伤口,英俊的面容神色一僵。 “在下尉迟珩,一届草民,与公子相遇便是有缘。”作揖回礼,尔后请齐域坐回床榻,他自己撩袍坐在榻前镂空雕花圆凳上。 “齐域。”齐域报了名讳。 这名字耳熟,好像听谁说过?对了是暮云青说的:“你是,袁州新上任的刺史!” “正是在下。”齐域到是没想到他会知晓自己,宏国大大小小的官员成千上万,就是同僚为官者也不能将所有人都认全,不过齐域越发好奇他的身份了。 “齐大人客气,恩人实在不敢当,真正救你之人另有他人——长乐公主。”尉迟珩看着齐域的容貌,即使重伤失血过多,面色病态的苍白憔悴,依然掩不住英气逼人的风华气度。 “多年前,在下欠公主一份恩情,齐大人是公主要救得人,在下自当全力护大人周全。”尉迟珩救齐域本来就是因为长乐公主。 齐域望着他一挑眉,垂了视线,随后出言承诺:“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尉迟公子的仗义相救,他日需齐某相助之时,定将还此恩情。 ” “好。”尉迟珩不再客套,观其神色疲惫大病初愈说了这么长时辰的话,已经消耗太多体力,他起身告辞,命小厮仔细照看。对齐域说:“大人,这几日便安心在此处养伤,‘月宴’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有很多他国尊贵宾客前来长安游玩,宿在此处“所以没人赶来搜查,相对安全。” “那晚,之后可发生什么?”陆铭远没找到他的人,岂会善罢甘休,而且院中一片狼藉,尸首堆叠,总要处理。 “长安那夜两处走水,一处平民宅院,一处是城西牢狱,听说牢中死了几十个犯人。因长乐公主的原由,陆大人倒是没再大肆搜查,不过,还是派人暗中查找。”尉迟珩将他所知晓的告诉齐域,此时出去实在太过危险。 宅院?应该就是杜管家的宅院,城西牢狱,几十个犯人。几十个,不会就是院中杀手的尸首焚烧充当吧!齐域心中思量。尉迟珩让齐大人休息,便先行退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还喜欢他吗 桦绱自打进宫几日来,除去那两次献宗与陆太后的召见,白日出宫陪伴大监小会儿,其余时候都窝在朝歌的寝宫。院中寻个阴凉地陪她坐着,很久都不说一句话。朝歌情绪并不稳定,时常望着远处出神,神情怔然郁郁。 盛夏,到处青葱翠柏,繁花似锦,如火如荼。不像寒冬萧条,心情也会跟着孤独荒芜。 “你住到几时。”朝歌久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哑。忽然问桦绱,她知道桦绱不愿进宫的。陆太后那日召见,她看得出她的厌恶。桦绱与陆家昔日种种,早些年她去明月山看她,便知晓个七七八八。陆铭远为何要刺杀桦绱,为何一定要置顾家孤女于死地这一点她有些想不通。或许是桦绱有所隐瞒,不愿详说,亦或是还有惊天辛秘。 “再过五六日,怎么了?”虽然没有什么急事,可是呆在这里令她窒息,这里有儿时幸福的记忆,同时也有血腥c阴谋与杀戮。有些人她不愿见,有些人她不能见,还有些人不知见到该说什么。 “我也想回封地,皇宫令我觉得陌生。”朝歌垂下眼睑,浓密纤长的羽睫飞翘,掩下秀眸中的万般情绪。 “公主,你看。”海棠出声唤她,桦绱转头看她,顺着她的眼神往门口看。 远远的宫门口有位橘色宫装丽人,神情有些冷淡,眼中透着骄傲,五官秀气小巧,身姿丰腴。原来是故人,她昔日的伴读——辛妍月,如今该称一声妍贵妃了。 桦绱望着她一步步走近,金贴翠镂空牡丹华胜骄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衣饰华丽夺目,伴着步摇垂穗碰撞相击的叮叮铛铛声。待她走近,桦绱平了眉头松了神情,垂首:“贵妃娘娘。”颔首施半礼。 与桦绱的素淡相比,妍贵妃称得上是盛装了。 辛妍月轻歪着头,眼神直直的望着桦绱,面无表情,就这么看着。贵妃娘娘,对,如今她是妍贵妃了,宠冠后宫,除了太后与皇后,她不需要再对任何女子施礼。连她儿时围绕的中心——长乐公主,如今见了她都要施半礼了。 好久不见,九年了呢!她斩断倾慕进宫参选秀女,受封做后妃,诞育皇子,加封贵妃,忙忙碌碌做到如今位子,身下有个可以依靠的儿子,手边有宠冠后宫的君王独爱。即使不愿,即使厌恶,都学会了奉承,不争不抢在皇宫活不下去。可她呢!好像也变了些,一身素淡,多了份清冷的气质。但眸中依然坦诚,明亮清澈,没有虚伪,没有绝望,没有死寂,也没有对权力的炙热,与宫里的女子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瘦的有些羸弱,好像风能将她刮跑。可是她知道她远不是表面这么娇弱,坚强勇敢,为了顾家去劫狱,上朝堂讨谕旨,保护顾家一对孤女,每每她的消息都是惊心动魄。守着一份初恋多年不出封地,念旧又重情。她道听途说关于她的传言,好像依然活的瞩目。 桦绱不知她要对自己说什么,但也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这么看着自己。 二人立于石桌前,辛妍月没有要坐下的打算,桦绱刚刚坐了有一会了,正好站站,二人静静对立相看。许久的一番静默,妍贵妃红唇轻启,浅笑之下带着一丝它意:“听说你回宫了,我还不信,没想到还能在宫中见到你。”当年走的那般决绝,以为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来了。 她本不想回的,如果不是天家召见,连长安也不愿再踏入半步,若不是大监病了。 “公主,我做母亲了。”妍贵妃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面上倒是一派轻松,眼中散发着母性柔情。。 “我听说了,几个月前婉月来明月山了,大半个月前又见到辛家兄长。”桦绱弯弯唇角一笑。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特地画了精细的妆容来见公主一面。陛下说晚上要与我庆祝,可是近来国事烦忧,龙体不虞,太子又。。。今年就不过了。”就像闺蜜闲聊一般,说着平常之事。 “妍月,生辰快乐。”桦绱展露笑容,明媚灿烂,即使眉眼依旧笼罩一丝淡淡哀愁。 辛妍月面上突然动容,没忍住笑出声,眼眶泛红一滴泪流过脸颊。忍住情绪,抹了眼角回答:“谢谢。”语带哽咽。 “公主,你还喜欢他吗?你的顾公子。”妍贵妃临走前突然回身,认真的看着桦绱问了一句。尔后仰头望远处,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不喜欢了。”不再爱慕那占据她少女情怀的阳光少年。听说他也回来了,身边有了小世子,现在想起好像前尘往事一般久远了。 —— 混乱,一片混乱。 茶馆大堂内早已空场,刚刚客人瞧着不太对劲,匆忙离开,才在慌乱中不小心将承荥撞下了楼。一片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因承荥摔下楼梯而变得凝结。不小心撞了承荥的两个男子角 落惴惴不安,欲逃,被侍卫逮了回来,坐在地上害怕的喊道:“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一声女子惊呼,带着围帽的素兰衣裙女子手捂嘴巴,惊愕的盯着承荥裙裾下惊心的色泽。持刀戴斗笠男子挡在女子面前,却也忍不住侧目。江佑勍的一群暗卫本来向持刀男子逼近,却因面前的这幕而顿在当场,迟疑不前。 “郡主!”颜晟廷蹲下身焦急呼喊。 “殿下——”丫头吓的六神无主,手颤抖的不知该去扶承荥哪里。 痛,痛意令承荥几乎昏厥。小脸惨白,唇无血色,即使画着淡淡妆容,就好像是浮彩。纤细的手中一抹红色,身下的湿黏,小腹剧痛下坠,好像,就好像有什么要离她远去,她抓不住,无助的哭泣。绝望的想找那个身影,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她含泪的望向这边,一群侍卫围着一男一女,这些侍卫是他的人。 可他人呢!江佑勍,你在哪!承荥眼中的泪汹涌而出。意识开始涣散,浑浑噩噩。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产 朗州城,客栈门口 “父王,就是这,阿姊与江将军下榻的客栈。”李嵘启与端王立于客栈门口,王府侍从卸着软细包裹。 “什么江将军,叫姐夫。”端王不悦,出声改正道。 “我哪敢叫,阿姊非揍死我不可。”李嵘启瘪嘴小声反驳,一瞧他王爷爹拧眉要说他急忙拉出承荥挡祸,闪身进客栈,免得被他老子在门口喝骂。 —— “愣着干嘛!去寻郎中。”颜晟廷对承荥的侍卫张东喊道,说完便小心扶承荥。 恰巧此时一双官靴立于承荥另一侧,几人头顶上方,一道低沉隐忍滔天怒意的声音响起:“起开。” “江佑勍,怎么办。。。我,好痛。”温暖的怀抱带着安定,承荥失去意识前唸唸说着,伴随泪涌出。 “没事,我在。”声音沉沉满含温柔,长眸担忧的盯着承荥惨白的面色。一手揽着承荥后背,一手穿过腿窝,打横抱起,承荥依靠怀中,陷入昏迷,右手失重滑落。江佑勍停顿一瞬,冷着寒霜的面对辛彻一点头,疾步往门口走,百米的远近,回客栈亦是极快的。 “等等。”素兰衣衫女子出声唤道,一边脱下外衫一边往江佑勍那边去,他旁边持刀男子警惕一旁的侍卫,又忍不住焦急的盯着她。女子回头瞥了他一眼,意识他稍安勿躁。继续上前将外衫披在承荥腹部及裙裾上,遮挡狼狈以及触目的猩红。 江佑勍一点头,抱着昏迷的承荥快步回客栈。辛大人及一杆侍卫留下来善后,颜晟廷眼中满是复杂情绪,担忧却又无法跟去,拧眉闭目,袖中握拳。再睁眼,长长呼一口气,眼中疼意怜惜掩去。 “辛大人。”颜晟廷拱手作揖,他为何会在此,这一男一女是何人? “颜大人。”颜晟廷竟然在此处,所为何事?特地来见郡主,不像,他不是那么无视道德礼法的人。 二人各有不可相诉的隐秘,所以即使好奇,也没有继续言明追问。颜晟廷瞥了眼堂中的异样气氛,还是匆匆离开,即使不合礼数,即使他不应该跟着前去,可是,还是放心不下。 —— 空中飘着淡淡血腥,小半盆子血水端出,看得端王心颤了几颤,险些要站不住了。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大人虚弱坐小月子要注意的事项,丫头抹着泪前去听详细嘱咐。 “大夫说,她快醒了,你。”端王出声语带犹豫的说道,瞧着江佑勍目带坚决。眼中有些红血丝,他知晓家人对他的重要,这孩子父母早亡,身边早就没了至亲,如今好不容易二人迎来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心痛难过。大夫说是个女孩,都成型了。 “父亲,军中有急奏,我需赶回。况且,”拳头紧握,面带寒冰,眼中冷意更胜:“她需要的,或许不是我。”说完起身作揖转身离开,都没等到端王开口说话。 “他,父王,他几个意思?”小王爷李嵘启面带不悦,他阿姊还躺在床上未醒呢!他就要回军中,到底有没有将阿姊放在心里,将端王府放在眼中! “别说了。”端王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亦是面露愁容,担忧心痛不已。丫头说郡主昏迷间,口中唸唸喊了句:颜晟廷。。。正巧江佑勍那时在床边陪伴,这叫什么事儿。都是好孩子,可是错乱的情缘呀。 颜家那小子他不是不满意,文武双全,器宇不凡。听说当时还为拒婚百般抗拒,被颜大人强关在府中半月有余,后来颜母以死要挟,才断了念头,心中自是有承荥的。若他二人成亲,婚后也是甜蜜美满,伉俪情深。但颜晟廷注定要入朝为官的人,哪会委屈做个仪宾。颜家受天家重用,颜大人岂会满意做成这门亲,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佑勍要不是因为江家遭难,他们万万高攀不起的。江家开国元勋,赫赫战功,岂是他们这些闲散没有实权的皇亲能肖想的。昌荣为了这门亲事求到天家面前,江佑勍的父亲战死沙场,封侯世袭三代,可是江家无辜被盖上谋逆罪名,让一家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受尽质疑,天家许是也觉得苛刻不公,这才准了这门亲事。 他对江佑勍很是满意,铮铮男儿,不敢说宠着承荥,可是他绝对不肖欺负一个女子的。比那些只会花言巧语的男子要靠谱得多,自然能护承荥一世安宁。但是情感这事最说不准得,唉——。 “王爷,颜大人求见。”仆从进来回禀。 “他,他怎么来了?”李嵘启面有难色,这节骨眼的。 端王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进来吧!” “我应该护她周全的,都是我的错。”颜晟廷撩袍跪在端王面前,眼中满满的疼惜与自责,他想看着她平安幸福的。 “怎么 能是你的错呢!起来吧!”端王给嵘启使了个眼色,让他扶颜晟廷起身,跪着不好看。 丫头回来,一进内室,惊喜道:“郡主,你醒了!” 嵘启冲了进来,坐到床边,握着承荥的手,看着阿姊憔悴的面色,满是心疼,小心的轻声唤她,问她可觉得好些。端王跟在小王爷身后,一瞧见承荥面色,哪能不揪心。幸亏王妃没来,要不还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呢! 父王与嵘启来了,承荥害怕,她害怕极了,他们望着她的眼神令她莫名的恐惧。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总觉得。。。承荥隔着被褥无力的抚向肚子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王,我。。。怎么了?” 端王侧头拭了拭泪,尔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宽慰承荥说:“好孩子,别难过,你们还年轻。以后会再有的,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事。” 孩子,果然。承荥痛哭不止,本就煞白的小脸又多了泪水。嵘启拍着她的肩膀劝他,大夫说不可太悲伤难过,可是泪哪能说停就停。 “阿姊,别哭,会哭坏眼睛的。”嵘启给承荥擦着泪水,轻声不停安慰。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人呢 “他人呢!”鼻音浓重,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蜿蜒流淌。 “谁?”嵘启红着眼望她,心疼不已。 “。。。”承荥眼中的痛,面上的殇令人不忍。 “阿姊,你,是说夫还是颜大人。。。”嵘启小心的问道。 “。。。江佑勍!他。。。人那!”承荥抓着嵘启的锦袖,上面的金线划手。承荥在这一刻,迫切的想见到他,可是为何醒来的时候独独他不在。承荥盯着嵘启逼问,眸子溢满泪水,眼中的希冀让嵘启心惊,姐姐莫不是。 小王爷无措的抬头看了眼端王,祈求帮助,该如何对阿姊解释。 端王叹了口气,委婉的说道:“他一直陪在你身边,刚刚军中急令,你什么都别多想,现将身子养好” “所以,他走了?”承荥哽咽沙哑的嗓音,焦灼又无助。 “阿姊,你别着急阿,莫哭莫哭。”嵘启抚着承荥的手臂,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又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泪,可是泪汹涌而出,打湿手帕,带着灼烫,让嵘启心疼c愤怒不已。 “阿姐,你等着,我去找他,非把他给逮回来不可。”说着起身怒容满面的向门口冲去。 半道被端王一把拉回,使着眼色低声呵斥:“臭小子,添什么乱,现在两人都不冷静,喊回来不过是起争执。你阿姐如今养好身体重要,你母妃不在这,你与丫头好生照顾,若是落下病根,仔细你的皮。”端王瞪眼威胁,嵘启被骂的委屈巴拉的,瞬间没了气焰,乖乖的回到床榻边,用热帕子给承荥捂眼擦脸,仔细照顾。 承荥哭着哭着,睡了过去,身体疲惫不堪,抬抬手臂都觉得累。以为江佑勍杀死了廖家嫡子,所以刑部任职的颜晟廷才会来追查,承荥便想约见他,探探口风。口风没来得及探,便遇上混乱,原来辛大人与江佑勍早就派人包围了茶馆,这些日子,都在跟踪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身带宽刀,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凶手。 颜晟廷先到了一小会,在楼上雅间等候。承荥带着丫鬟随后到,进去没一会,带刀男子觉察有异想要离开,突发情况与其中一个侍卫有所冲突,虽未交锋,可是都拔了刀。宾客瞧见气氛不妙,蜂拥而出,正上楼梯的承荥便被推搡了一下,没站稳肚子磕在扶手上,滚落下来。 端王心中不好受,他都这样了,承荥还指不定要伤心成什么样,脸上满是愁容。 —— “朝歌,我们出宫吧!”桦绱仰头望着窗外,忽然说道,语带轻松。 朝歌望着桦绱有些不解,出宫?现在!天都黑了。“去哪?” 桦绱垂眼低首一思量,而后快步向朝歌走来,拉起她,水眸中难得涌出欣喜激动的情绪:“去夜市,赏灯听戏看景,去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就像小时候那样。这里压抑,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桦绱笑着望着朝歌,眼中有深深的怀念与眷恋。望了眼窗外的天,繁星满天了,像儿时一般笑得灿烂:“今夜去‘月宴’,我们不回来了可好。”眸中星光点点。 朝歌一怔,许是被桦绱感染,恬淡微笑:“好。”不日她们就要离开,最后的小段时光,重拾昔日欢乐,再一睹长安的魅力。 “海棠,你让罗侍卫给张府少夫人送封信,约她出来相见。还有盛安公主府,给小皇姑。”青渝还不知她回京,小皇姑那日寺中匆匆见了一面,她想在离开西京前道声别的,小聚一日。 —— 长安繁华的夜市 一辆低调高大的马车大街上行驶,人多行不快的。这已经算不上繁华的中心主街了,可也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马车中,四岁左右的小豆丁别看长的小,忽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不让他乱动,他便乖巧的坐在马车角落,小小的人儿,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端正坐姿。 夏日炎热,车窗开着挂着布帘通风。行驶中,难免布帘飘荡,可以从掀起的帘子缝隙中窥到外面街上的辉煌夜景。 宫内侍瞧着这孩子十分乖巧,没有一般男孩子的皮实劲,也不像其他孩子惊恐哭闹不止,安静乖巧,便放下心来。 孩子不知晓他们是谁,可是他们这群人可是明白孩子是谁,这是主子,自然不敢难为怠慢。就大眼瞪小眼盯着瞧看,虎头虎脑看着十分讨喜。眼睛灵气十足,小脸挂着婴儿肥,明明稚气满满却强行摆出大人的神情,可爱又有趣。 正端详的仔细,一阵阵饭香气飘荡进来,一直乖巧的小豆丁伸出小胖手拉拉宫侍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我饿了。”然后还伸出小舌头舔舔嘴唇。 “小主子,你等等,等见了贵人,就可以吃了。”宫侍出 言哄他。 小豆丁听后,瘪了瘪嘴,大眼蓄泪,委屈不已的表情。宫侍不忍,又想着这是正主,本来贵人命他们将人掳来,他们就惊恐不安,这要是泾王殿下追查怪罪下来,他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若是小主子再说他们不给他吃的,让他饿肚子这脑袋岂不要分家了。 命车夫停了,夜市上的不敢随便给他吃,‘跃龙门’石锅鱼酒楼旁,有家糕点铺子他有些印象,多年前跟着泾王出来给长乐公主买过,他家的小酥饼,有甜的咸的,味道不错,老招牌了。 宮侍出马车去买,另一个则待在车中看着小主子,随行的一行便衣侍卫十分警惕的瞧望四周。 “小余,我们先用膳,正好楼上等他们,这里实在吵闹。”朝歌与桦绱商量着下了马车,打算先进去找间雅间等候她们。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天又热,楼上风大凉快。 桦绱也赞同,马车中有些闷,夜风袭来,还是带着暖意却没有白日的灼烫。“嗯,吃鱼吧!”桦绱说完瞟了左边挂满红灯笼的楼阁,阵阵香气飘来,真的饿了。 “公主。”一声带着兴奋的呼喊传来。 “青渝,我们正说要进去等你们,你怎来的这么早?”桦绱闻声转头,原来是张夫人,她身旁还有正下马的张大人张卓一。 “本来我和他就要出门的,偏巧公主送信来了。”柳青渝上前握着桦绱的手又激动又高兴。 “李小余,李小余——救我!”孩童稚嫩又尖锐的童音响彻大街,让所有人停了下来。四岁大的男童半挂在马车窗外,尖锐又凄厉的呼喊。葡萄珠般的眼睛满是希冀的望着‘跃龙门’石锅鱼酒楼前的一行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豆丁 “李小唔——唔——”马车中的人费力伸手将孩子抱回,晃动的车帘隔去里面的情形,再也听不到孩子尖锐的呼喊,微弱的挣扎隐隐传出,可是没能撑多久,想也知晓体力与成年人无法抗衡。 灯火下,桦绱淡绿绢丝长衫,浅黄轻纱彩批,裙裾长衫绣着大团米黄花卉,淡雅清新。就那样正面直视这一幕,墨发绾着飞仙髻,金色步摇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灵动之美。桦绱消了神情,人来人往中平静的盯视那马车,以及马车四周的变装仆从见到她后无一例外惊恐万分的神情。 朝歌与青渝也诧异万分,被突发状况弄得不明所以。朝歌凝眉转头问不言不语冷眼观视的桦绱:“那孩子,你认得?是谁?” 那孩子,淮王府后院,红彤彤的小袍子,神气的小表情,是泾王世子,李乾成的儿子。桦绱犹豫间,马车队伍开始前行,一行人诚惶诚恐的,不时还有下人瞥一眼他们这边。 “谁家的孩子,瞧着,别不是被绑架了,殿下可知晓。”青渝做了母亲,自然懂得这份心情,小娃娃刚刚挂在车窗上,怪让人担忧的,凄厉的哭喊,让人心疼。 “这些好像,安仁殿的人。”朝歌想起有些眼熟,刚刚一眼,马车边上坐着的好像是宫内侍,见过几次,陆太后身边的。 那孩子唇红齿白的小脸,乌溜溜的圆眼睛透着机灵劲儿。可这又是闹哪出,陆太后挟持了孙子?救还是不救?管还是不管呢!管了,与陆太后间的矛盾越加深了。。。算了,她们本来就不会各退一步,相安无事,仇恨多年前便已经埋下。再添上一两笔有什么关系?况且,那个直呼她小字的孩子,明亮的眼中有希冀,有祈求,仿佛见到希望一般,虽然只是一眼而已,可她感受到了强烈的依赖。 桦绱面上神情一顿,启唇出声简言意骇说道:“小乙,拦下!” 小乙一跃而上策马狂奔,躲避行人追赶行出一百米远的马车,虽来了四名侍卫阻挠,却俨然不及小乙的武艺,被打倒坠马。马车停了下来,迫不得已。前面的马匹跃起前蹄,停顿下来,小乙坐于马上与马车对立。一时大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盯着这边的动静议论纷纷。 “你们在这一等。”桦绱对朝歌她们说,抬步前行,卓一与青渝对视一眼,跟着桦绱一起朝马车走去。 桦绱行走间,头上的金饰摇晃碰击发出清脆声响,每走一步都让坐在马车上的宫内侍心紧一分。等到走到面前三四米远的距离,桦绱停步驻足,冷冷的望着他。 “参见殿下。”宫内侍在桦绱有些锐利的目光下错开视线,跳下马车躬身问安,多年未见了,公主的眸光有了迫人的气势。 “他父王知晓吗?”桦绱瞟了眼安静的马车,淡淡的问道。 “奴才奉命行事,殿下还是莫要插手。”宫内侍没有直面回答,拧眉出言提醒道。 “奉谁的命,劫持皇嗣?”桦绱也不恼,继续好耐性的追问。 “殿下,太后口谕,莫要让小的难办。殿下想清楚,不要惹祸上身。”贵人要是怪罪下来,你长乐公主也不好交代,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宫内侍尖着声音,抬眼瞅了桦绱一眼,并没有丝毫退缩。 面无表情的桦绱蓦然一笑,步摇轻颤,笑靥明显,极有耐心的挑眉说:“本宫倒是无所谓,不过公公可想清楚如何跟泾王解释。” 这一句话问的让本就心中有些忐忑的宫内侍神情一僵,太后与泾王母子之间的争执拉上他们这群奴才,倒霉的自然是下人。可是太后吩咐,不敢不从。若是泾王追查治罪,他们又能说什么。陷入两难,可无论是何结果,他们都脱不了身。 桦绱瞧着他们目光躲闪又犹豫,即使短暂,却被她看在眼中。淡淡一笑:“把孩子留下,回去复命吧!” “殿下,奴才”没有孩子如何复命!宫内侍无声疑问,瞪大眼睛瞧看桦绱。 “泾王发现,你们没有得手。少不了责骂,可是俨然这是最好的结果。”劫持皇嗣不是小事,单看泾王要怎么处理,可无论怎么处理,四岁的娃娃被不声不响的抓走了,谁不忧心。这份心情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即使再仁慈的人,也是不能够。若是说没有抓着,再生气也不过是一顿谩骂了事,权衡利弊,什么结果就看他们的选择了。 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该怎么做,所以宫内侍低了下头一思量,转身将帘子撩起搁置门边的挂钩上,退开身立于一旁。 轻微的动静响起,还伴着抽泣哽咽声。好半天小小的身躯爬出马车,颤巍巍的站起来立在木板上,大大的眼睛泛红,小脸满是泪痕,脸颊许是被捂着,有片红印子。眼神惊恐又难过的看着桦绱,一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小嘴努力说着,可是出不了声 ,只能抬起小胳膊朝桦绱伸出。 桦绱仔细看了一会,才辨别出是:抱抱。孩子的泪水大颗大颗流淌,那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心疼。就是成年男人都会害怕这样的事,别说是个稚童。再机智勇敢,他也是个孩子。 桦绱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手帕,上前给他擦了擦哭的红了的小脸,擤了鼻子,而后将小小的身躯抱起。孩子却一下哭的更为大声委屈,抽泣不已,脸无力倚靠在桦绱肩膀上,身躯颤抖不已。桦绱抱着他走到一旁的小摊位,坐在长条木凳子上,就这么抱着他坐着。什么都没说,抚着他的后背,等着他宣泄情绪。 一旁的宫内侍冷汗直流,这要是泾王来,见到小主子委屈哭成这样,估计直接能将他们咔嚓了。宫内侍是个聪明人,急忙跟随行众人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 孩子哭的流了一身汗,大热天抱着这么个小火炉更热。桦绱等了一会,等到孩子乖巧的静下来,只是一停顿一抽搐。小孩子的身躯柔软,小小一只,难怪可爱。桦绱轻柔嗓音问道:“饿不饿?” “。。。饿。”抽噎了下,奶声奶气的无力回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时常提起 “我们去吃鱼好不好?”桦绱也饿了。 “好。”乖巧的令人心疼。 可是抱着孩子走回去,桦绱没那个自信,抱着四岁的孩子回客栈上楼对她来说不是个易事,指着一旁的张卓一商量:“你让他抱你好不好?” “。。。不好。”往桦绱的怀中缩了缩,孩子对男子都是有戒备的,远不如女子更能令他们产生依赖。就像有的孩子瞧着面凶恶的男子会无故大哭一样。 “可是我抱不动你了,他是你父王的至交,你应该听说过他。”桦绱给他用帕子擦擦湿漉漉的额头,免得遇风着凉。 张卓一蹲下身,与小豆丁平视,拱手说道:“小世子,在下张卓一。” “你是卓一。”这名字他听说过的,小豆丁有了精神。 “正是在下。”卓一也猜到肯定是八皇子跟他提起过。 大街上人来人往,这场不明原由的戏很快变落了幕,一切欢闹又回来了,大街恢复如常。桦绱做东坐了主位,本来要将孩子送回,可是这孩子受了惊吓,又饿着,便让侍卫前去通知,先让小世子用了膳再等他们来接。这一番折腾,青渝说怕孩子发烧,桦绱虽问过他有没有哪里疼痛?除了喉咙c眼睛有着微微的不适,估计哭泣所致,倒是没有旁的问题,可还是派人去请了太医前来给他瞧瞧。 忙活过后,菜肴已上齐,小世子俨然觉得吃饭饭更重要,舔着嘴唇等着石锅中的鱼熟了。可爱乖巧的小模样让他们放下心来,看来并没有什么后遗症。这模样要是小林子看到定会委屈满满,乖巧?他家世子大人还有这么‘端庄’的一面吗? 小皇姑来了,带着传闻中的白公子,顶顶的俊美非凡,除了神情有些冷,倒是个谪仙般的人物。随后还来了位故友——魏禚依,依旧知性大方的模样,一见面忍不住红了眼眶。后面来的几位好奇桦绱身边的这位小客人,以为是青渝的嫡子,瞧着又不像,神奇的是眼睛有些像桦绱,青渝给他们解惑。众人端详这小豆丁许是像他的母亲多一些,与八殿下容貌不大相似。猜测他母亲定是个美人,从这小脸上就能看出。 小豆丁乖巧的坐在桦绱身边,等着桦绱给他剃干净鱼肉,自己用小勺子进食,抬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四周一扫,好家伙,几双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的瞧看。这要是一般内向的孩子定会害怕害羞,小豆丁却不怯场,扬着小脸,奶声奶气的说:“你们为何不吃呀!可好吃了,别停筷子多吃些。”一副家主模样,照顾客人多用多食,将一众贵客萌翻了,笑着连说几个好,拾起筷子用膳。 朝歌将一块鱼脸肉和鱼眼睛盛在小蝶中,让连翘送过去给孩子,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葳璟,父王唤我璟儿。”虽小,说的慢,倒是口齿清晰。 “你知晓我是谁吗?”朝歌笑意盈盈的望着豆丁。 豆丁摇了摇小脑袋,小嘴鼓鼓囊囊的,大眼睛眨萌着。 “我是李朝歌,你的堂姐。”难得朝歌脸上有了笑意,漂亮的眸中有了温柔与暖意。 “嗯?我知道你,你是二皇叔家的姐姐。”小豆丁兴奋的喊着,他知道哦。 “对,真聪明。”这孩子聪明讨喜,很招人疼的。 “那殿下,知晓在下是谁。”张卓一顶着一副争宠的面孔追问。 “卓一。”小脑袋点着说道,摆出一副他知道哦的傲娇小模样。 “是,泾王可是时常提起我?他都怎么说?”卓一满心期待的问。 “人好,话多。”孩子的话向来真实的,有的时候真实的噎人,众人掩嘴轻笑,卓一瘪着嘴一副可怜模样。小世子倒是没关心卓一的内心阴影面积,转头看着身边的桦绱,邀功般的说道:“不过,父王时常提起的是李小余。父王时常问,小余过得好不好?” “问谁?”卓一迟疑问道。 “没人,小林子说,父王只是在自言自语。” 桦绱一僵,动作停顿,猛地起身,说吃饱了,出去透口气,便快步出了雅间房门,一路疾步前行走出楼宇。小豆丁也放下筷子,忽闪眼睛欲离开座位起身,被卓一止住,抱起小小的身躯上自己的座位,递给青渝,一面担忧的望着桦绱离开的背影暗自叹气,屋中众人沉了心情,安静用膳。未有人起身,因为都知桦绱需要平静。 早在桦绱与朝歌决定出宫时,就派海棠与连翘先行去月宴订住宿的院落,听说这里生意极好的,若不早一点去选,就不一定会选到自己喜欢的上等客房——私人小院。 这长安第一客栈不是白叫的,别家的客房顶多三四间屋子,这里可是独门独院的大院子,多的十间前后大屋或两层楼阁不止,每个院子 风格迥异,各具特色。桦绱漫无目的地朝月宴方向走,与‘跃龙门’石锅鱼酒楼隔得不远,中间相隔一刻钟的路程,每日爬山,桦绱并不怕走路的。小乙和罗侍卫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 “找到没!”小林子脸色煞白,揪心担忧不已,问前来汇报的侍卫。 “没有。”侍卫垂头丧气的答道。 “愣着做什么,再去啊!”难得平日性格温和的林公公有暴躁的时候。小主子丢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一转身再也没找找,搁谁身上不疯。那么小的孩子,若是出个意外。。。他不敢往下想,刚刚找了几个时辰,才跟着王爷回来。分出去的仆从以及十二卫所的侍卫便衣搜查,怕引起恐慌,也怕引起抓世子的人心惊,毕竟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万一他做出极端反应掩盖罪证,杀人灭口那可就要命了。一切当以世子安危着想,可是这样搜查十分缓慢。 “奴才有罪。”小林子急得哭了出来,一个大男人也顾不上好看与不好看了,世子从小是他看大的,半个奶妈子,这如今出了事,他比谁都难过。可是是他带出去的,挣脱他的手欢跑,就再也没找到。他该死,不应该放开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潮后的遇见 “起来吧,别说这些。孤知道你多在意璟儿,想想是否遇到可疑之人。”泾王拧眉立于内室,桌上还有玩具,心中却起起伏伏焦心不已。今日他来堂哥府上瞧看老人家,虽是堂兄弟,年龄差的十分大。多年不见聊得久了,天渐渐的沉了下来,璟儿想出府到夜市上玩玩,以前便讲起长安的夜市,孩子十分向往。他令小林子带他去,早些时候回来用晚膳。可是快一个时辰后,仆从慌慌张张的回禀,说世子不见了。 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仆从说找了快半个时辰了,这个坊的一条街都到了头就是没找着,林公公才命他先回来禀报,其余人还在那找。堂哥派了众多仆从一起搜找,可是无果。已经通知各守城侍卫,一个孩童都不得放出去,派了侍卫到城门口一个一个认,至今没有听到信儿。不过只要不出长安城,总是会找着的吧! 一行人正心焦如焚的时候,从门口来了两个侍卫,说是长乐公主身边的,小世子人在她哪。 “长乐公主?”小林子坐倒在地,紧绷的神经落了位,可是世子怎么会到公主那里。他犹豫迟疑的转头看着自家主子。 侍卫将之前遇到世子的情形说了,李乾成冷着脸长久沉默,不发一言,眼中一片冷漠还有隐隐的怒意。好一会起身与堂兄道别,命人将去寻找的侍卫召回。一刻不停的出府门,对精神疲惫的小林子吩咐:“你带人去看璟儿。” “殿下,要去哪?”殿下不去吗?虽说长乐公主跟殿下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但是不知为何一听小世子在她那里,他莫名的安心,不知殿下是不是也这么想。 李乾成翻身上马,拉直缰绳冷声说道:“进宫!”既然宫内侍回宫复命,说他发现了,孩子没能劫持成功,那他就进宫一趟,戏要做足。母后,你到底要如何才满意?他为何觉得这样陌生。 小林子拧眉担忧望着自家主子离开的背影,殿下与太后娘娘恐怕又起争执。仰头望天,重重叹了口气,也上了马车。 —— 这楼宇还是玉砌雕阑c碧瓦朱甍的华美模样,风雨的吹打,淡了色彩,多了岁月时光的沉淀。每一片椽子雕刻花纹,都不相同,却是一样的精美。踏入人来人往的正门,庞大宽广的院落映入眼帘,每一处景致别致秀美,匠心独运。 因为九年前来的时候是寒冬,总要萧条些,今日是盛夏,绿植繁茂,百花争艳。头顶五彩花灯,园中繁花紧簇,远处江中荷叶堆叠,美不胜收。说到江中美景,菡萏婷婷,芙蕖苾苾,果真如传说一样。可是再美却也比不上姑娘斑斓仙袅的罗裙,面上妩媚精致的红妆,灿烂夺目的笑脸。成群,盛装打扮,提着手中花灯,拽着刺绣长裙,欢声笑闹着道上穿过。江中有众多小船竹筏,有姑娘c公子对歌的,还有吹笛弹琴伴奏的。那边有一群文人吟诗作词风雅切磋,亦是吸引不少人围观。 “顾琰羲,等来年荔月时节,我们再去趟‘月宴’,听说哪里可以赏荷c挖藕c听歌c吟诗,还可以江边垂钓。”她心思向往。 “好。”长眸染墨,满含柔情。 “那我们约好了,不许失约。” “绝不不食言。”薄唇微扬,清冽的嗓音沉沉动听。 顾琰羲,你在哪?你来过这里吗?有没有看看这片美景,婷婷静立的清雅荷花。 应该不会,你心中的痛与恨是不是痛苦灼烧着,让你无暇顾忌路边繁花似锦,天边云兴霞蔚。 顾琰羲,你一定活的很辛苦吧!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能为你做成,什么都帮不了你。顾家的仇还没报,顾家的冤未能昭雪。无论如何,哪怕奢望也好,哪怕妄想,我期盼你能活着,平安快乐的活着。我不能去找你,你可以来找我,只要能为你做的,我都为你做到。即使手上要沾染鲜血,即使将我的命给你。亏欠你的这一世都还不清,可是能为你多做一点也是好的。 若是没有这场变故,你即使不入仕途,也定会活得精彩,潇洒自在。诗人才子,佳作无数。也可开私塾,会像顾太傅那样桃李满天下。要不做个云游四海的侠客,惩奸除恶。你那样睿智鉴悟,果敢正直,无论做什么都会是声名远扬的风流人物。 顾琰羲,我活下来的代价太沉重了,我们偏巧选了最错误的选项,时光不能倒转,也没有后悔药。 桦绱立于路边,面朝江边,思绪飘远。 月宴还是老样子,美得不似凡间。你我却都变得不一样了,身上背着沉重的秘密。 面前高壮的荷叶,簇簇拥拥,宽大的几乎伸展不开,相互堆叠。湖上有雅亭,有小道,那里观景,又是另一番景象吧!一群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将桦绱的思绪拉回,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有些过于吵闹了。桦绱刹 那耳朵不知为何开始耳鸣,头有些昏沉晕眩。她这耳朵耳鸣起来能将她逼疯,好一段时日不犯病了,许是刚刚情绪激动落泪才使得旧疾复发。四周喧闹,人又多,很快昏眩阵阵袭来。 桦绱凝眉,忍着耳中尖锐的痛向前行,罗侍卫去找海棠连翘,不知定了什么样的院落。不过看看这里便知晓,随意找一间,也定不会令人失望的。 迎面走来几个妙龄少女,轻轻碰了她的臂膀,少女歉意,却又回头伸长脖颈不知在瞧看什么,她身旁的那两位亦是如此。 “别看了。”蓝衣女子拉着一旁的提灯姑娘说道。 “那公子实在太英气俊美了,我竟曾未见过。”提灯姑娘忍不住说出声。 “你小些声。”蓝衣女子面露羞涩,提醒她。 “又不是我一人看,其它人不都在看他。” 迎面走来的另三位女子面上含羞,笑意盈盈,也是状似无意回首,而后相视一笑。 彩灯荧光下,人头晃动,一张面容一闪而过,快的好似错觉。是她眼花,还是此时脑中昏沉而产生幻觉。 一双熟悉的长眸,透过晃动的人群幽沉沉的朝她望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像一对恋人 月宴酒楼门口 西边 “小姐,您慢些。”大少爷还没到,她们突然到访,终究有些不妥的,丫鬟担忧,毕竟男女有别。 “你走快些。”前面着水红色绣花卉裙衫女子可不知丫鬟的这些想法,脚步未停。这姑娘头梳随云髻,灵动秀美,插蝴蝶贴翠金花簪,镂空鎏金钗,再带上小朵娇艳桃粉色的包合蔷薇,颈系串珍珠嵌宝五彩璎珞,面贴花黄,一身盛装,每一处透着精致。眉眼浓丽大气隐含欣喜,面画红妆,平添娇媚。 “齐公子又跑不了。”四个丫鬟使着眼色紧跟自家小姐身后。 “他明日一早就离开,我若不快些,他便真的又走了。”明丽的面上失落一闪而过。 东边 卓一率先下马,快步走到马车前,抬高手臂给青渝与朝歌做下马车扶手,其余他人用完膳后皆已离开各自回府。卓一抱起小世子刚要进‘月宴’的正门,小林子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下来,一趔趄险些戗倒在地。站稳后端着老妈子的悲苦表情冲了过来,声泪俱下,哭的悲伤动容,一时令朝歌三人不知该怎么劝。 小林子上前握着稚嫩的小手用袖子掩泪,看着他家世子大人安好的窝在张大人的怀中打着饱嗝,一颗吊着的心总算归了位。听说长乐公主进了里面,打算亲自道谢再带着小世子离开。刚刚迈进‘月宴’的大门,小世子李葳璟见到热闹有趣的场面岂会安静待着,又要找‘心心念念’的李小余,便挣扎着让卓一放他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快的穿梭人群之中,吓的众人忙跟上去。小林子还没跟朝歌道谢完,一转头看见没了踪迹的世子,瞬间老心肝又揪起来了,‘撕心裂肺’的呼唤他家世子大人。朝歌与青渝对视一眼,不知是该笑呢,还是该笑呢,忍得十分痛苦。 —— 人影晃动,五步远的那里,他的身影越加清晰的显露出来。 彩灯下,一张英气逼人的容颜,飞斜入鬓的剑眉,漆黑染墨的长眸,人群中那样扎眼,那样气度不凡。一身墨蓝长袍武服,左胸前深红绣纹,墨发束于脑后,一缕发垂在额前,平添不羁潇洒。 桦绱胸口有丝异样,来不及细辨,一阵强烈的昏眩袭来,尖锐的声音耳边响彻。眼前一片昏黄,喧闹声好似离着很远很远。在她失去意识的一瞬,头靠在宽阔的肩膀上,是谁? 小乙跟在身后,刚刚觉察公主的异常,迅速靠前,却惊觉有人竟比他还快一步,那人直接一把将欲倒地的殿下揽起,殿下倚靠他怀中,远远看着就像一对相拥的恋人。让他迟疑,举步不前,这人竟是袁州刺史——齐大人! 为何以前他没有发觉,齐大人的眉眼好似有些眼熟,深邃立体。就像,就像——小顾公子! 小乙惊在当场,而后摇了摇头,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冷嘲一声,疯了吧!再说又不是没见过像的,比如说云公子,吏部任职的杜元琛杜大人。。。 小乙瞧见殿下没有挣扎,便站在这里静静观望。 桦绱刚刚情绪有些激动了,怎么能平静呢!‘月宴’是他们第一次偷偷亲吻的地方,心悸动不已。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弯了唇角。他们约定来年盛夏再来此地,可是这个约定恐怕永远都不会兑现。 人流中相拥的俊美男女,美好的就像一幅画。女子侧首倚靠俊美公子的肩膀,淡绿绢丝曳地长衫风中瓢荡,浅黄轻纱彩批身后摇曳,裙裾长衫绣着大团鹅黄山茶,淡雅清新。男子过于英俊的面容,出众的气度,人群中那样不凡。一时间好似静止了的唯美画面映入众人眼帘,错身而过的行人忍不住的纷纷侧目。 这边朝歌他们一行人随着人潮前行了会儿,青渝左右环视,迎面走来的三个官家小姐在丫鬟簇拥下,盛装的脸上满是遗憾,言语道: ‘可惜。’一小姐摇着绣扇,不无失望的说道,还轻轻回了下头。 ‘别看了,猜也能猜到,这么俊的公子一早便被人定下了。’她身边的小姐,眉眼带着骄傲不咸不淡的说,心中也暗暗遗憾,那男子真是她见过最令人过目难忘的了,摒除家室出身这公子恐怕全长安也找不出几个可以比肩的,怎么以前没瞧见过,许是一般小户人家吧!瞧他怀中女子的穿着,又不像。 ‘也没觉得那姑娘多倾城貌美。’这小姐话中带着酸意,绣扇一顿,撇了下嘴。 ‘说得好像你能比得过,你瞧那女子发髻上的金凤步摇了吗?那岂是寻常人家带的起的,那做工一看便知是宫中的物件,昌荣大长公主的朝冠上有个类似做工的。’还有看似低调淡雅的衣饰,细瞅精美不凡。要知晓,长安最不缺的便是富人,非富即贵的比比皆是,光皇亲国戚她们三个几十个手指头都掰扯不过来。她们不过家父四五品官员, 在长安都算不得高门。 正说着这姑娘一瞥眼,瞧到身形丰腴的柳家青渝,这不是张家少夫人吗?宫中盛宴远远看到过一次,与如今受宠的妍贵妃都能说上悄悄话。柳家的嫡女,真正名门闺秀,听说做过长乐公主的伴读的。她身边的女子容貌气质十分亮眼出众,瓜子脸,星雨眉,桃花眸,多情璀璨。肤若凝脂,柔和灯光下莹莹泛着光晕,眼眸随意向你瞥看一眼好似要将魂勾走。通身却又透着矜贵,烟兰曳地留仙裙,同色广袖长衫,眉羽间还有淡淡忧伤,谁在她面前相比较都要自惭形秽了。 这人是谁,倒是没见过,张夫人与她挽着胳膊好像很熟悉的模样,哪家嫡女?她们走过正疑惑间,迎面走来一位着水红色华群的小姐。一细看,竟然是徐太尉家的徐姑娘,三人忙小心问好,徐姑娘许是心情不错,朝她们颔首一笑,尔后错身离开。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豪门闺秀纷纷来‘月宴’赏灯游玩?三人好奇又窃窃私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是顾琰羲 “在——那。”青渝嘴角的笑意凝结,话也变得迟疑,是不是她看花眼了?是公主的背影,同样的长衫c发饰,还有倚靠男子肩膀露出的苍白侧颜,可不就是长乐公主!那男子,有些眼熟,对了齐大人,淮王府见过的。 “那不是,齐大人吗?”朝歌轻眯桃花眼,看着人群中的二人,他未穿官服,一身便衣,比之前见到的更加潇洒不羁,可不论何种模样都是不变的英俊。 “就是。”青渝细细瞧看肯定道。 过了小半刻钟,桦绱回笼意识,晚风习习,四周欢声笑语传进耳畔。耳鸣声弱了下来,心跳恢复如常。她没有照镜子,自然不知晓刚刚的脸色煞白,神情异样,恍恍惚惚下一刻就要晕倒的模样十分令人担忧。 是了,她的确晕倒了。可是,倚靠的是谁?他身上有股淡淡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的香气,总之很好闻,细辨还有药草香。桦绱眨动水眸,离开宽阔的肩膀。擦身而过的几位妙龄女子艳羡的望着她,她不明所以,抬头仰望。性感的喉结,刀削的下颚,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每一寸都完美无缺。此时长眸直视前方,面无表情。脸色不同以往隐隐透着一丝苍白,好看的唇亦是如此,许是看错了。 他垂下眼眸,视线与桦绱相遇,手放开揽着不堪一握的腰肢,长身而立。浓密纤长的睫毛翻翘,遮挡黑曜石般的眼瞳,一并掩盖的还有眸底的情绪。她看不懂他的眼神,给她的感觉总好像忽远忽近,又喜怒无常,为何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桦绱凝眉,语调淡淡问道:“齐大人,怎么在这?” “回京拜见太尉大人。”徐万里徐大人是他的伯乐,有知遇之恩。 “原来如此。。。多谢。”他没有细说的意思,桦绱也没有继续询问的意图。二人离得近,说话都不必高声也是听得见的。与他多日前的不愉快以至于现在见了还是有些芥蒂,起码她做不到谈笑风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桦绱看清面前来人便一直错开目光,别扭的盯着他衣襟瞧看,好像上面开了一朵花一样。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沉默下来,俨然他也没有要开话头的打算,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立。 她不聪明,可是毕竟东宫长大的孩子,察言观色可比一般人敏锐太多。齐大人对她,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可是绝对不是喜欢和讨厌这么单一的情绪。 正在这时,孩童欢愉的高喊:“李小余——李小余——。”清脆的童音传来,小家伙来了。桦绱闻声一回头,软软的小身躯抱上了她的腿弯,小豆丁扬起灿烂无比的小脸说道:“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桦绱抚摸他的发顶,目含柔意:“你吃饱了吗?” “嗯。”满足的点点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瞟桦绱身旁:“咦?”眨巴眨巴机灵的望着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惊喜:“我知道了,你是顾琰羲,李小余的心上人!对不对?” 朝歌几人神情各异,早就停了脚步。可是唯独烂漫的小世子兴奋不已,冲了过来。 童言童语无心的问话令气氛越加寂静,几人眼中皆是剧震,这里与四周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桦绱不曾抬头自然没有瞧见长眸深处的幽沉,正骇浪翻涌,俊颜僵冷。可也只是一瞬而已,快的眨眼而过。 “小世子!公主”小林子惶恐,手足无措。 气氛死寂,许是刚刚宣泄过情绪,才能忍住失控,面上平静的颔首垂眸跟小豆丁解释:“不是,他”皱了下羽眉,刚要介绍。一旁的挺拔身影弯身半蹲,与世子拉近距离。 齐大人俊美的面容果真是老少通吃,小世子看得十分专注认真,齐大人清冽的嗓音响起:“臣齐域,见过世子。” 小豆丁歪着小脑袋,拧眉问道:“你不是顾琰羲吗?”又抬头向桦绱求证,眼中满满的失望。 “那,顾琰羲哪?”嘟嘴望着齐域。 “世子要找他吗?”齐大人轻挑剑眉,眸光含笑,面上倒是一片平静。 “嗯——”小脑袋用力点了点,黑漆漆的眼瞳倒映着齐大人俊美容止。 “那臣带你去,可好。”齐大人伸出手,询问。 “好。”嘹亮又高亢的欢呼,小嫩手放在齐大人的手中。 齐域一把抱起小小的身躯,剑眉一拧,动作一僵,因用力伤口好似撕扯一下,因众人心思各异无人注意便是了。 隐在人群中的徐家嫡姑娘眼中满是担忧,忍不住轻念一句:“疯子。”他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群人面前,若是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他没有看出他们对他的探究吗?视线扫过舞阳公主c张夫人c张大人,不小心与隐于她斜前方人群中的小乙视线相撞 ,她忙撇开视线垂下头。 再抬头时那侍卫已经背对着她前行,她才望向着淡绿绢丝长衫的倩影,领如蝤蛴,高挑纤瘦。神情有些清冷,长得不及舞阳公主貌美惊艳,却也是个出众的美人儿。一双瑞凤眼,明亮清澈,五官精致,气质十分出挑。这便是长乐公主吗?与他昔日订过婚约的人,若不是多年前偷听父亲与他的的对话,她又怎会知晓这便是顶顶大名的顾家三公子——顾琰羲! 顾公子入枫林书院,因一篇文章名声大噪的时候,那时她还不在西京,她住在徐家老家与祖母祖父一起,不曾有幸目睹长安的盛世繁华,以及顾公子绝世俊美的容颜和扬葩振藻的笔墨文采,甚为遗憾的。 她不在长安,可是这群皇女c公子的传说却时常传来,他们活的耀眼,活的令人艳羡。她读了顾公子的诗与文章,心生仰慕幻想着他的模样,听说极为英俊的,不比有‘战神’美名的江将军逊色。可是那时顾家已经灭门了,已经有三年之久。 有一日,父亲朝中回来,神情谨慎却又透着喜悦,独自在书房翻看顾太傅的墨宝,眼眶泛红,面露思念。顾太傅桃李满天下,父亲便是他昔日第一个学生。 齐大人来府,她又一次躲进父亲书房的暗室,这是她与胞弟的‘秘密之所’,父亲喝诉多次无果就由着他们了。她躲在里面听见了这场对话,原来齐大人便是顾家三郎顾琰羲。因有杜元琛杜大人的原有,以及公主府昔日网罗的众多与他相像的小公子在,所以齐大人的出现,变得没那么扎眼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奇怪的气氛 视野一下变的开阔,小豆丁惊呼兴奋不已,拍着小手:“找顾琰羲去喽,他也像你这样好看吗?” “世子觉得臣好看?”难得齐大人有这份耐心,竟然不见丝毫厌烦。 “好看!”乌溜溜的眼睛机灵的转着,肯定的点头。 “那是臣好看,还是泾王好看。”英俊的面上浮现玩味的表情,挑起剑眉,瞥眼瞧看小世子,唇边似笑非笑。 小豆丁吃惊的张着小嘴,吐了下小粉舌,为难的沉默了半许,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嘟着嘴思量了许久尔后靠近齐大人的耳畔,悄悄说道:“你别告诉父王,他会伤心,你好看些,不过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哦。”小嫩手空中比划着。 “嗯,只一点点。”挑眉附和,长眸含笑。 “哈哈——”小豆丁捂着小嘴,笑的停不下来,好像有了小秘密。全然不顾宫中与祖母闹得十分不愉快的父王心中的感受。 小林子走到桦绱身边,满含歉意的说:“殿下莫要生气,世子年幼,还不懂得逝去是何意,所以王爷没同他说。”李小余的心上人——顾公子已经不在了。 “。。。无碍。”听说这世子的生母也仙逝了,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生出这样可爱的孩子。 他们跟着前面一大一小二人,往‘月宴’里走。不曾回头,自然也没瞧见立于他们身后不远的徐家小姐。朝歌c桦绱c青渝三人平行前行,青渝看着齐大人的背影,对桦绱说:“齐大人应该很喜欢孩子。” “许是吧!”桦绱敛下眼眸,淡淡地回道。 桦绱的不在意朝歌看在眼中,想起疑惑问:“齐大人怎么会来长安?” 他说要见徐大人,不过为何要见?公事?私事?方不方便说?桦绱并不知晓,便含糊的说道:“来见故人。” “我还以为是见公主你呢。”青渝侧头望着桦绱别有深意的笑道。 “怎么会,我与齐大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是迟钝之人,自然觉察出齐大人对她的忽远忽近,冷淡疏离。她不知齐大人是性格使然,还是独独对她表现出喜怒无常的情绪,她想不出到底什么时候开罪于他。不过他们二人并无暧昧情感纠葛,她无心,恐他也无意的。只不过每每她情绪失落时候他偏巧碰到而已,在明月山如此,刚刚亦如此。除此之外,她并不觉得自己在他那里有多么不一样。 “听世琳说起徐太尉家的小姐好像与齐大人有些什么,不过也只是猜测,做不得数。但是齐大人定是要入仕途,有徐太尉的赏识扶持,前途不可估量。”青渝说的含蓄,她是好意怕桦绱受伤,齐大人年纪轻轻便扶摇直上,天家青眼相看,太尉大人赏识器重,又饱读诗书,经纶满腹,难得为人正直,聪敏鉴悟。将来定会平步云霄,执玉坂c入朝堂,恐怕不会为情爱放弃锦绣前程。她怕桦绱动了情,再经历情殇,毕竟要爱慕上齐大人不必太费劲的。 桦绱听出青渝的它意,神情淡淡,回首远眺前方:“他是我封地的刺史,四年任期,或许更短,谁知晓呢!不过是短暂的在袁州稍作停留,仅此而已。只是恰巧帮了我几次,我们没有半分逾矩。” 齐大人好像很得小世子欢心,前方有游湖的小小船只停泊,吵着要去坐一坐。划船的小厮都是习水性的,倒是不怕会出什么意外。齐大人将世子放下,坦言明日一早离西京回袁州的,要早回院落休息。小世子很是失望,一旁的卓一一把抱起他,讨好的说道:“我陪世子游湖不好吗?” 世子大人拧眉很是苦恼的思考了会儿,‘勉为其难’的说道:“也好!”青渝小林子也一同上了船,怕出意外,侍从上了另一艘跟着游湖。 前方有‘月宫’,是‘月宴’中供玩乐的楼宇群,自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里面歌舞戏剧一应俱全。朝歌想去楼上雅间小坐一会儿,等青渝他们回来,桦绱赞同附议。齐大人立在下方登船的平台看着船只离开,驶入湖中。远眺了会转身回来,朝歌跟桦绱说前方等她,先行离开。 广袖下双手虚握,桦绱立于台阶上微微斜头静静望着他走近进。晚风吹起丝裙娟披,恍如月下仙子莹莹望着。今夜他穿了一身武服,与之前便装的时候很是不同。他走得不快,脸色好像有些泛白,比刚刚更明显一些,神情清冷僵硬,在隐忍什么? 她在台阶上,他在台阶下。他抬头,深不可测的漆黑长眸幽沉沉望来,直直看进她眼眸深处。一时间好像天地寂静,唯有他二人。 他看着她的目光复杂,桦绱并没有看懂。 有人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了桦绱肩膀一下,借着冲劲身体前倾,有力的手掌给她稳住身形的力道。桦绱无意识的双手抱着他的劲腰,却惹得挺拔身躯微微颤栗 一下,伴着一声浅浅的闷哼,极重的一道鼻息喷在脸颊,桦绱微愣。即使克制,她还是听见了,好在他不是离近右耳边。还未反应过来,桦绱轻抚在他腰间的右手便被修长的手掌握住离开他的腰际,他手冷的冻人。他握着她肩膀和手的力道有些重了,桦绱凝眉忍住痛,被他‘强行’推开。桦绱带着恼怒豁然抬头望着这双长眸,幽沉沉的黑到极致,剑眉拧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很热吗?可是他的手那样冰。 “你怎么了?”桦绱细细端详,察觉异样,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总觉得好像有事,他的状态有些奇怪。 “殿下多心了,臣无碍。”错开眼神,眼睑低垂,一瞬长眸凝霜,阴鸷一闪而过,快的不易察觉,语气低沉清冽透着疏离。 桦绱被他的态度刺得黑瞳一缩,轻轻别过身,挑了挑眉头,神情微妙冷了神色,极力掩下不悦。刚要开口说有事离开,却觉得他神色有异,正斜挑剑眉,长眸一闪而过的诧异望着桦绱背后。顺着他的眸光桦绱回首瞧看,不远的后方一位妙龄端雅的姑娘静立那处。一身水红色衫裙,细致红妆,平添妩媚。 第一百六十章 歌舞升平 那姑娘看他的眼神,如此专注透着脉脉不得语的心意,笑容比发髻间的蔷薇还要娇艳。看桦绱回首望她,才堪堪将目光对向她,颔首屈膝施半礼。 桦绱并不认识,但这人俨然知道她,而齐大人恐怕也是认识的吧!她亦轻点头回礼,转头面无表情的睨看齐域,发髻间的步摇摇晃乱颤不已,声音不自觉的冷了两分:“吾有事,先走了。” 她抬步欲走,没想到他们的手还相握,不过他只是握着,力道很轻,好像轻轻挣脱便会分开。桦绱也的确挣脱了下,没想到他却霎时用力握住。桦绱凝眉火气上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他极淡的说了句:“我明日离开,殿下。”尔后放开她的手,后退了半步。 心底说不出的情绪,桦绱收拢手指,指尖仿佛还有从他手上传来的丝丝冷意,微微蜷缩,没再看他转身离开。绢丝彩披飞扬飘荡一个好看的弧度,擦过他垂在身侧的手背,轻柔的触觉让人忍不住想抓住,最终无所动作。刚刚这小小的插曲,并未被人发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 桦绱揽着朝歌的胳膊往‘月宫’走去,朝歌微不可查的回了下头,红衣姑娘走近与齐大人并行离开,好像想到什么,望了眼表面过于平静的桦绱说道:“若是我没记错,那是徐姑娘吧!”朝歌身边的女官菁连给了肯定的回答,淮王府宴席中徐太尉嫡女徐姑娘来向她家殿下问安,那时长乐公主去陪世子妃了,所以并不知道。 桦绱什么都没说,朝歌也没有要继续延伸话题的意思。进了‘月宫’被面前的雕栏玉砌c精美辉煌打断了思绪。楼上栏杆处倚靠年轻公子c姑娘,四五一簇,谈情风月,欢笑不止。有异域歌舞,舞娘或许比不得宫中的舞女技艺卓越,但跳的十分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跟着翩翩起舞。歌声不绝于耳,配着婉转琴音,有不少人跟着打着拍子。这里虽男女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设防,但是也绝不会出现一丝的污秽腌臜,每个楼层都有灰衣小厮,专门走动巡视,来这里的不乏高门女眷,若是冲撞了贵人耳目,那可真真罪过了,玩要玩的高雅。要是在这行龌龊之事,会被请出去的,到时候可就扫面子了。 难得朝歌倾城的脸上一扫多日忧伤,带了淡淡笑意,可是没多久,朝歌便笑不出了。 面前一群衣香鬓影c红妆妩媚的姑娘笑闹走过,姑娘身上熏香虽不是廉价脂粉气,可是合在一起还是有些呛人。这几个舞娘张扬热情,浓妆丽服惹得路过男子频频侧目。 “快走,在二楼。”前方橙色姑娘出言催促。 “卫大人说了,谁跳的好有重赏。”最前方头戴深红牡丹绢花的转头妩媚一笑,眼中跃跃欲试。 “这么个鬼魅阎王,多少银两也不能往上凑,万一没了命还拿什么金子。”后面有个胆小怕事的,心中打怵,毕竟绛羽侯的威名‘声名远扬’,晚间孩童哭闹,母亲常常用绛羽侯来吓唬,效果立竿见影的,比魑魅魍魉都有震慑力。 “卫大人英俊邪魅,他瞧望我一眼,我这心肝都颤了。若是能陪他一夜,死也值得了。”头戴牡丹的舞娘胆大包天,早春心荡漾,手绞着腰间彩带,心中欢喜这样的男子才有吸引力,比那些文弱书生强千百倍。 “你这是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橙色姑娘转身笑她,惹得姑娘满脸娇羞。 “若是卫大人,有何不可。” 笑闹间橙衣女子转身倒行,视线相撞瞧见桦绱一行,也看见桦绱身旁的朝歌,眼中微露惊艳之色,跟同伴使着眼色,向她们望来。她们这行其实挺扎眼的,只是各人心中有自个的心事,没有顾忌就是了。 桦绱有心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朝歌异样情绪,刚刚一刹那,朝歌险些要掉头离开的。可是又一寻思,这里人这么多,房间也这么多,怎会遇见呢!可是她忘了,他是做什么的,西京的角角落落没有他们不知晓的,而他的耳目一早就瞧见了她们一行人。早在踏入‘月宴’大门的那一刻,或许更早。 三楼大厅中的舞娘妖娆的舞姿,美艳又柔美。桦绱瞥了一眼却也觉得跳得不错,身后的兰芗与朝歌的两个贴身大丫鬟脸上满是惊艳之色,新奇的瞧这望那,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姿态,停不下眼,合不上微张的唇。 进了雅间,琴音丝丝入耳。清茶鲜果早已摆上桌案,屋中还燃着茉莉熏香。雅间大,中间许是可以观赏歌舞,极为宽阔。 “我记得,你舞跳的也是极好的。”不过没有刚刚那姑娘妩媚勾人就是了。 桦绱不知朝歌也曾为谁跳过的,跳的也是极为撩拨人心,只不过撩了不该撩的,如今惟有情殇。 “好久没跳了。”朝歌垂首,桃花目中一闪而过的遗憾,从那一次分手之后,决绝的离身,场景一次次回想还 是撕心裂肺的痛。。。看来她与桦绱情路都不太顺畅。 “那就跳一次。”出宫便是为了可以开心些,朝歌喜欢跳舞,小时候就说过,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哄她母后开心,但久而久之便喜欢上。桦绱说完,身旁丫鬟也跟着起哄。 长袖飞扬,伴随清音,旋转而起。丝裙飘荡,舞姿轻盈,曼妙至极。广袖遮面,缓缓落下,飞霞妆c桃花眼,眸光妩媚又撩人,连身为女子的桦绱都心颤了一颤。舞蹈中的朝歌一扫面上的悲伤清愁,笑的欢快轻松,感染到身后的丫鬟也轻轻晃动摇摆身躯,跟着翩翩起舞。 一曲终了,朝歌像是上了瘾,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跳的专注入迷。桦绱欣赏了会,一抬头,奇怪的是丫鬟去了哪里?连朝歌那两个大丫鬟也挽着兰芗的胳膊出去了,许是去外面瞧看有趣的,桦绱没在意,屋中只有弹曲的娘子c她c朝歌三人。 外面不似刚刚热闹,关闭的门打开一小道缝隙,菁连远远望着桦绱,神色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意,好像外间有什么事情发生。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绛羽侯 一出门,才惊觉异样从何而来。七八个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手持刀鞘将众宫女侍卫挡于外间。小乙远远望着她,一脸紧张。他们穿的长袍绣着彩线祥纹,左胸前奇怪的纹饰,好像是某种上古神兽,不过桦绱此时没有闲心细观。这些人手持长刀,足蹬官靴,腰系古铜蹀躞带,上面系着一片黑亮羽毛,面上皆戴着漆黑面具! 再来回看这几人皆是周身散发冷肃煞气,训练有素不似寻常侍卫,长袍武服下偾张的肌肉暗示力量,刚刚有丫鬟轻微晃动,一名黑衣人如鬼魅般闪身她身后,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果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黑羽卫,可是没见过不代表没听过,一群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阎罗!今日一见,气势的确骇人。 而一直背手而立于窗前的男子,许是他们的上封,亦是劲装官靴,腰系嵌宝鎏金蹀躞带,猩红长袍衬的俊颜透着冷白。冷肃中多了份邪魅张扬,无表情转过身来,桃花眼,高挺鼻梁,眸底霞光粲然,俊美不凡。 这人好像背上长了眼睛,一转身精准的向桦绱所站位置看来。该怎么说,桦绱这些年见过的美男子十个手指头也是数不过来的,各有千秋,各有特色。有矜贵冷傲的c有风流潇洒的c有温润如玉的。。。可是唯独不曾遇见这一类型的,桦绱端详他的脸,脑中蹦出一个词‘祸国邪魅’,俨然不是好词,但是来形容面前的男子十分贴切。 “卫,大人?”桦绱也望着他,猜测的问道。 薄唇一扬,邪肆俊美的面上浮现妖孽的一笑。许是本来就如此,一双桃花目勾人心魂望着桦绱,拱手说道:“殿下安康。”声音沉沉,磁性悦耳。 “吾倒是没想到,卫大人这样年轻英俊。”世间对绛羽侯卫大人的种种传闻描述,无一不是心狠手辣c惨无人道这样的贬义字眼。极少听说对他容貌有细致的描述,或许在世人眼中,这么个活阎王,长什么模样已经不值得关注了。 “公主是第二个这样夸赞在下面容的人。”第一个不言而喻了,里间琴音未停,朝歌并没有觉察。 桦绱听说朝歌与绛羽侯有情感牵扯,不过朝歌从来不提,她也不会去追问,谁没有情殇?谁没有不愿提及的过往?何必去回忆那些痛不欲生的感情呢! “本公主不明白的是,卫大人这是何意?”朝歌的婢女侍卫并没有一丝反抗情绪和动作,这阵仗俨然不是第一回遇到了。所以黑羽卫的人对立的,都是她的丫鬟侍卫。这般做派,让桦绱有些笑不出来,认真的盯着卫大人,深究他的意思。饶是卫大人再如何凶残,有只手遮天的权势,也不能无故持刀羁押她的宫女侍卫。况且他们二人之间并无过节,甚至今夜之前,可是连见过都不曾的。 卫大人轻瞟了下属一眼,黑羽卫瞬间整齐将刀收回垂于身侧,兰芗抖着腿欲起身到桦绱身边,可是又被她面前的黑羽卫抬臂拦下,吓的跌坐在地颤抖不已。 “你吓到她们了,卫大人。”桦绱冷脸,神色有些难看,她的人被无礼对待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 “臣的过错。”虽嘴上道歉,可是眸中威视,找不出一丝的愧疚。蓦然卫大人唇边邪魅一笑,眸光粲然说到:“可否请公主帮一个忙。” 桦绱挑眉不动声色,等他明说。 “请殿下先行离开。”明明是让她帮忙,可是为何有不容置喙的意味。 单独见朝歌,果真如传言所说,他们是相识的。本来寻常男子若是找朝歌,她到可以离开给他们单独说话的空间。可是若是绛羽侯,她并不能确定他不会伤害到朝歌,一时面有犹豫,毕竟面前这个男子过于危险了。 卫大人好像能读懂人心一般,淡淡的说:“殿下要知晓,仅凭他们是拦不住臣的。” 桦绱挑眉,冷声问道:“卫大人是威胁吗?” “不,是提醒。看来臣得给殿下一份‘见面礼’才行。”卫大人嘴角噙着笑意,意味深长的说。 桦绱怒急反笑,活了二十几载,第一次有人打算用黄白之物来收买她。水眸透着寒意,语调清冷:“卫大人说笑了。” “殿下,怎么敢断意卫某拿不出能打动您的‘厚礼’呢?”笑意沉沉,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 走进半步微弯腰身,用只有他二人才会听见的音量说道:“听说九年前太国舅陆大人在临近雍州城的郊外置办一处庄园,依山而建,是隐蔽清净之地。可是这么多年,除了陆大人及管家,陆府其余人谁都不知晓那里的,自然也没去过。殿下若是有空,可以去瞧瞧。”想起什么似的,出言提醒:“不过殿下可莫要打草惊蛇。”说完在她怔愣之际绕过她推门进入雅间,桦绱欲制止,门已经掩上。卫大人面上邪魅的笑容透着一丝警告和杀气,还没等桦 绱看清,门已然掩上,的确像传言一般危险。 朝歌身边的女官菁连拉住桦绱欲推门的手,摇了摇头,拉着她离开,好像有话说。 “殿下,侯爷不会伤害我家公主的,你莫要担忧,别惹恼了卫大人。”要知道绛羽侯卫极那少得可怜的耐性只唯独留给舞阳公主一人,旁人若是惹怒了这个阎王可是会小命不保的。绛羽侯手握生杀大权,直接听命于天家,掌管黑羽卫及十二卫所诸事,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与徐太尉c江将军共同协力辅佐天家,守护皇权。 菁连既然这样说,而其它宫女侍卫并没有异议,俨然不是第一回碰到卫大人单独见她家公主了。感情是两人之间的事,她也不好再多加干涉。 桦绱脑中乱哄哄的,回想起卫大人刚刚的话,雍州城与长安相邻,九年前,在长安郊区陆铭远置办一处私宅,无人知晓。卫大人别有深意的提醒是暗示什么?又是出于何意,告诉她这些。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便是长乐公主 小世子李葳璟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跑了回来,手中还举着个宽大的荷叶,如同一把小伞,卓一青渝和小林子跟在身后小心护着。 “玩得可好?”桦绱蹲下身,抱住冲过来柔软的小身躯。 “好——”乌溜溜的大眼有些略微疲惫神色。 “困了?”今夜小世子经历不少,就是成人也会累的,更何况是个稚童呢! “嗯。”从刚刚眼皮就开始打架,强撑着点头后又摇头否定,张开小胳膊抱着桦绱脖颈撒娇的说道:“小余,我不想回去,我想跟你在一起。”这话说得多令人心动,桦绱抱着他,抚着小脑袋轻笑出声。 小林子老妈子的模样诚惶诚恐的在那边踌躇,唸唸道:“殿下。”担忧世子不想回去万一闹起来怕吵到公主。 “小余,我可以留下吗?”小脸疲惫又带着期盼,让人不忍拒绝。 “你不要你父王和小林子了?”桦绱曲起食指蹭蹭他嘭嘭的小脸蛋,长得真是讨喜极了。 转头瞧了一眼小林子,回身歪着脑袋思量半会儿说道:“那小余和我一起回去吧。”大眼睛就如同刚洗过的黑葡萄,水亮亮的。 桦绱给他理了理歪斜的短衫,摇了摇头。 “那,那璟儿还可以再来找你玩吗?”难过的瘪着小嘴,颤声问道,好像知晓要分别,难掩不舍,大颗金豆豆掉落下来。孩子的情绪总是真实又不加以掩饰,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会克制掩饰情绪,压抑真实情感,远不如儿时的直接。 “当然可以。”给他擦拭泪水,笑着回答。 破涕为笑,还挂着金豆豆也掩不住开心的心情。桦绱抱着小豆丁坐在椅子上喂他喝了小半杯水,片刻功夫,小世子便被周公爷爷召入梦境,睡得酣甜。将小小的身躯给了小林子,小林子许是有感激的话要说,望着桦绱的眼中千言万语,桦绱笑的浅浅对他说道:“都累了,回吧!” 小林子颔首恭敬的答了是,便抱着沉睡的世子离开。 天色不早了,青渝与卓一一起亦要离开,青渝惋惜道:“若不是嫁了人,今夜就不走了,与公主好好说一夜的话。”边说着边攥着桦绱的手,很是不舍。 “有的是机会,之前才在行臻哥哥那见过,本以为下次见面不知今昔何年,你看咱们不又见到了。”其实她也没料想到,会再回长安。 卓一看出桦绱有些乏了,便从身后双手扶着青渝的肩膀,讨好的说到:“对对对,我的错,都怨我,所以娘子大人跟小的回去吧!免得小的独守空房。” “张卓一!”青渝大羞,娇嗔道。 张大人与张夫人牵着手笑言离开,他们离开的背影,让桦绱想起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红衣姑娘的衣裙月色下亦是娇艳妩媚,瞧望公子挺直的背影,轻声问道:“那便是长乐公主吗?”那便是你儿时喜欢的姑娘吗? 因背对着身,所以没人瞧见纤长黑浓的睫毛轻轻颤动一下,眼睑低垂瞧着映着灯光的粼粼湖面,好一会,悦耳的嗓音淡淡答道:“是。” “果然是位美人呢!”她心中有一千个疑问,可是骄傲的自尊心不允许。 对当年之事,她知晓的并不多,惨案发生的时候她还没来西京,只不过道听途说。她自然也听说过长乐公主持太子令牌劫囚,挡在顾家孤女身前为其挡下刺杀,一身血衣朝堂请旨的壮举。虽然这些年公主不曾回过长安,但长安中流传她的传说却曾未断过。九年不出封地,隐居山林,整日青灯古佛旁,还一度广罗与顾公子相像的俊美公子。。。 她好奇面前背身而立的他,听到这些,心中作何想?会不会如同夜风中的湖面,被吹起阵阵涟漪。刚刚远远瞧见彩灯下相拥的二人,好像一对恋人,画面唯美极了。这让她感到有些难过,好像他们之间容不下任何人。即使过了多年,即使经历生死,即使面前有血海深仇,灭门之痛,他们还是遇到彼此。齐大人自然知晓公主,但是公主是否知晓他就是顾公子?不,应该不知的。公主对他的态度有些说不上来的模糊不明。 听兄长说,父亲有意将她许配给齐大人,她满心欢喜的。 “徐姑娘可有事?”齐域转身语气客气又疏离的问道。 徐姑娘一抬眼,与齐大人回身望来的眸光相撞,让她忍不住心跳加快,面上维持平静的说:“我家兄长要来找齐大人,正巧我来‘月宴’游玩,打算一起回府的。” “那倒是不巧,徐大人已经离开多时了。”他就是出来送客的,走到湖边瞧望四周景致,思绪飘远静立了会,一转身远远看到人群中熟悉的身影,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徐姑娘离开了,走出一小段回身看那道身影一眼,齐大人不曾回过头。徐姑娘神情有些落寞,收拢了胳膊上的长丝彩披,停顿一瞬,后领着丫鬟离开。 —— 山泉居,这小院中有流淌的人工溪水,蜿蜒入了小池,池中红鲤在荷叶下自在游动。小院别致,红花绿植成片,雕栏玉砌,美轮美奂,倒是不令人失望的。 海棠与连翘领着宫女收拾妥当,桦绱在贵妃椅上吹着夜风,迷迷瞪瞪的入了眠,还是海棠将她唤起,不知为何如此困倦。问朝歌可是会了?海棠去打听,这空档桦绱又睡了。海棠自然不会唤醒她,再说菁连姐姐不便跟她细说,只是告与她:莫叫公主担忧,无事的,我家殿下与大人之间的纠葛,我们是说不明的。 意思已然明确了,情感中的爱恨情仇旁人怎能说明白,也是暗示舞阳公主与绛羽侯之间的确是有感情纠葛。 —— 昏黄的烛光,桌上托盘中有药c有干净的白布,亦有沾染血迹的大团布条。沾了药膏裂开的伤口处涂抹,好看的剑眉轻轻皱了一下,将布条敷在患处,重新缠上干净的白布条,一圈一圈正缠着,有敲门声响起。 “公子要离开?可是,你的伤还未好。”尉迟公子的婢女盛着汤药进屋给齐大人放到桌上,听到他明日动身离开长安,诧异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影影绰绰 “承蒙多日照顾。”齐域穿上黑袍系上嵌玉革带,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的很,不知是口中,还是心里。令他眉头紧皱,微眯了下长眸。 婢女垂首说:“大人客气,奴只是听我家公子吩咐而已。” 婢女屈膝施礼,收拾药碗离开,出院落去公子那里遇到侍卫,说让她端一副止血汤药去少爷屋中,婢女大惊问何原有,伤的可否严重,侍卫宽慰解释,小小刀伤在腰侧,并不严重。刚刚去追查那夜遇到的歪门邪道江湖中人。没想到那群人竟然胆敢对他们出手,少爷为了救四叔,挨了一下,好在伤得不重。 因皇城脚下不能闹太大动静,才忍下这口闷气。 夜深,‘月宴’恢复寂静,烛火燃尽,大门关闭,只有虫鸣依然高亢不知停歇。这边入住的客官都在自个的小院中活动,有的已经吹烛歇下。 一阵夜风吹动树叶,哗哗震响。一抹黑影闪身楼阁之中,没了踪迹。这处院中一位端静姑娘抱着个小布包出了院门,向道路尽头张望,好似在等谁一样。 “海棠姐。”小半刻钟后一道高瘦的身影运用轻功,飞走而来,青年长得精神又喜相,口中还匆忙填了口苹果未咽下,可见来的有多快。侍卫都宿在西边客房,那里虽不及这边别致奢华,可是也算得上普通客栈的上等房了。今日一早海棠姐拉住他,今晚有东西给他。 “你吃东西就莫要跑,会灌风,引起腹痛的。”海棠关切的皱眉说。 “没事,我没那么娇气。”小乙满不在乎的一笑,习武之人哪能像姑娘似得讲究这么多。 海棠垂首,将手中的东西往小乙怀中一送:“给你。” “这是什么?”小乙扒拉包袱,最上面有油纸包,带着甜香气。 “几块糕点,有你爱吃的枣糕,还有双短靴。”海棠交握着手,轻声说道。 “枣糕。”小乙欣喜忙打开,捏起一块往口中一塞,松软香甜,枣子甜香气溢满口中,满足的点头。又看了眼露出的靴子,一瞧就是海棠姐的手艺,细密的做工,针脚平整。不大好意思的说:“多谢海棠姐,我这靴子多的都有些穿不了了,之前两双还没来得及穿呢!别为我费心,熬坏眼睛不值当。”虽然公主心善不为难下人,可是海棠是公主的女官,衣食住行都要海棠姐过手的,白日哪有功夫做活计,都是晚上忙活的。前些年他在外地帮公主查三家幸存者,每次信使来会带两双鞋子一包糕点,都是海棠姐差人捎带的。他c海棠姐c兰芗c罗廷旭是打小陪着公主的,感情自然深厚。后来舞阳公主将自个的女侍卫连翘放在公主身边,而牟玉照是七皇子邕王殿下的暗卫,他二人并不是常常在这,只是因为公主有事要交由她们办,等办完了,他们便离开了。 “这是新做的,你先穿这双,那两双有些厚,天冷时再穿。你整日奔波停不下来,多做几双好勤换着。”海棠嘱咐道。 “好。”塞了第二块糕点,一一应下,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海棠亦弯了笑眼,露出甜甜笑意。 —— 许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即使此处干净清雅,桌案上镂空三脚青铜炉中燃着安眠的花饼,桦绱还是午夜醒来。 窗户大开,今夜风极大,院中竹林婷婷郁郁,风中都带着竹子清香。阵阵风吹进,吹得满室曳地轻纱帘幔澎鼓飘荡,层层恍若青烟,缭绕升腾。桦绱微睁眼睑,纤巧浓黑的羽睫如同蝴蝶翅膀微微翕动,黑瞳聚焦,前方道道轻纱背后,一个模糊的黑影立于房中,他在的地方不是月光照耀处,所以影影绰绰,瞧不真切。桦绱心下微惊,眯眼仔细盯视,模糊不明,闭目重新望去,已经没了刚刚虚幻的影像,是幻觉花了眼?还是。。。 桦绱赤脚慢慢走向哪里,细瘦纤薄的脚丫泛着莹莹白光,指甲透粉,消瘦的脚踝处系着一根红色的细绳,简单编织挂着一个小小金坠,是一条跃起的鱼。水蓝曳地长衫擦过如同湖面的黑晶玉砖石,就像踏在水润的湖上一般,不过不会荡漾涟漪就是了。垂于身后的墨发像一块黑缎,也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将飞荡起舞的帘幔掀开,的确无人。紧绷的神经落下,远远瞧望倩影单薄寂寥。 何时北窗大开,海棠开的吗?或许是风吹开的,也未可知。难怪她觉得风大,南北窗户串通风,‘月宴’的窗又都大的出奇,倒是大气。想来白昼日光大胜之时,能将屋中照耀亮堂,这与宫中的建筑有些相像。不像寻常小门小户,木窗也玲珑小的可怜。 桦绱立于北窗前,风吹来,清凉舒服,好像能将一切烦忧吹尽。望了望黑的深沉的夜,重重吐一口气,抬手将窗合上,风力瞬间小了不少。 有争吵声传来,声音不大,可是深夜寂静所以清晰许多,朝歌的声音,桦绱向南窗外望去。因 竹林遮挡看不见朝歌人,某一处隐约露出猩红长袍一角。桦绱脑中闪现一张面容俊美透着邪魅的脸,薄唇轻扬勾人的笑,黑眸却冰冷透着隐隐杀气,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慑人心。那是绛羽侯卫极卫大人,果真不是好相与的人。 她没有窥探他人情感的癖好,走回来重新躺下,睁眼瞪着绣宝相花的淡蓝床帐,本以为睡不着,浑浑噩噩又入了眠。做了一个梦,奇怪的梦,可是醒来又记不起了。 桦绱醒的早,如今天亮的早了,可是现下天边还泛着鱼肚白。一身水蓝绢丝长衫同色罗裙,站在窗前吸着带有竹叶清香的空气。水眸放空,无聚焦的看着远处,窗子能望见通向前面‘月宫’的主道,不过玉宇琼楼的遮挡只能看到一小段。 一道背影,挺拔劲瘦。身着墨兰武服,足蹬黑靴,黑发高束。相隔太远,其实瞧不清的,但是为何感觉他好像离得很近,她能看得清晰。他说今日启程离开,没想到这么早。 “愿君珍重”没想到这一别,再见已是四个月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 滴水之恩 朝歌离开长安去了封地,走得匆忙连宫都未回,好像为了躲谁似得。 大监也走了,离开人世间。虽然这些天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忍不住心底的难过。她不便出现灵堂,于是扎了一盏莲花灯,亲手做的。夜晚坐着小船,将它放入‘月宴’湖中。大监说他是小时候家中贫寒才会进宫的,但凡吃得上饭,谁会将孩子送到这。愿他来生能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中,再也不会将他抛弃。 她亦要离京,本来回来就是因为大监病重,如今人走了,她也没有再留的必要。耳畔想起绛羽侯所赠的‘厚礼’:九年前太国舅陆大人在临近雍州城的郊外置办一处庄园,依山而建,是隐蔽清净之所。可是这么多年,除了陆大人及管家,陆府其余人谁都不知晓那里的,自然也没去过。殿下若是有空,可以去瞧瞧。 以及别有深意的提醒:“不过——殿下可莫要打草惊蛇。” 虽然卫大人‘威名’在外,名声不大好听,可是她想不出需编这么个谎言骗她的必要。不是谎言,那就是真的了。 九年前,这个数字令桦绱很难不多想。若是别人,别说置办庄子,就是建所宫殿又与她何干?可是陆大人,就不一样了,风吹草动都有令她警惕的必要。 郊外c隐蔽清净,无一不透露着一个讯息,要避人耳目。有什么需要如此谨慎,不能令人知晓? 既然绛羽侯提醒她莫要打草惊蛇,那派谁去好呢? 正想着,小船剧烈晃动一下,立于船头的桦绱一时不稳,广袖被胳膊带起,霍然空中打旋,就像一只翩翩的蝶。来不及高呼,摇晃间就要向湖中跌去。一时三道身影水上略过,落入这边船只上。 两道是后面船上的连翘与小乙,一道是对面的游客,等桦绱被扶稳攥着胸口衣襟惊魂未定,轻轻呼了口气抓着有力的手臂缓缓转身,本以为是小乙,没想到是位年轻的公子,没见过,面生的很。眼皮内双,肤白貌秀,一副俊朗模样,比一般世家公子多了份豪爽洒脱。 这船只小,只能容四个人。一个摇桨的小厮,海棠兰芗与桦绱三人。而如今连翘小乙再加这位深色半臂长袍公子,小船好像有往下沉的意思。小厮缓过神忙说道:“客官,超载了。”连翘给小乙使了个眼色拉着好奇观望的兰芗上了后面的船。 “多谢公子搭救。”这公子动作迅速,片刻立于桦绱身后,扶她稳住身躯。 小乙拧眉不动声色的细细瞧看这位出手相救他家主子的年轻人,为何觉得有些眼熟,就是记不起来哪里见过。又看了眼这公子刚刚坐的小船,同行的是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但是一瞧举止就是习武之人。 海棠刚刚也跟着心惊,又看着这飞身而来搭救的公子,一时好奇瞧得出神。小船行驶自然不稳,险些坐倒。小乙边苦想,边伸手一把握住海棠在空中极力想抓住什么的手。稳稳当当扶住,小乙注意力还在这公子身上,不曾注意海棠端静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姑娘为谁放灯”一瞧颜色又出声疑惑道:“是在祭奠谁。”这公子回到自个的船上,两艘小船并行往回去的路行驶。 “一位长辈,刚刚故去。”大监虽是内侍,但的确如同亲人一般。桦绱低首,手中拿着玉石小葫芦瓶,深陷回忆。 “在下可否打扰到姑娘。”见桦绱好一会沉默不语,歉意的问道。 “无碍。”桦绱抬头淡淡一笑,静默而美好。 船停靠在岸,他们上了岸,迎面一家四口欲坐他们刚刚的船游玩。父亲先上了船,转身去扶怀中抱着女儿的妻子,可是七八岁大的儿子独自立于岸边,踌躇间不知该怎么上船。这位公子瞧见了,握着孩子的手送他上了船,孩子一踩船晃荡了下,手肘拐在公子的腰侧,令公子神色一顿,闷哼了声。 “你受伤了?”本已抬步打算离开的桦绱停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他问道,水眸倒是起了波澜。 送完孩童,转身诧异的望着桦绱,不以为意的说:“小伤而已。” 桦绱转身面对着他,重新细细端看他的眉眼,他的身形,迟疑的说:“你。” “什么?”驻足片刻,不明所以的走上前来询问。 “没,没事。”莫非是那夜受伤的黑衣人,身形倒是很像,劲瘦顷长。他为何会被陆铭远追杀,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二人并行,状似无意的问道:“公子为何会来‘月宴’?”为何还在长安,陆铭远即使被她质问,可是明着不追查,暗地里岂会不搜找。 走在外侧,挡开迎面而来的人群:“儿时便心心念念,可是没来成。”他离家出走,银两花尽,哪还有钱住‘月宴’。寻不着打杂的地方,饿的昏倒,被对面店家老板救 起,这家店竟然是男子卖笑迎客的地方,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某日被色欲熏心的廖家公子瞧上,非要拖着他出馆子,那时他十四,半大少年,长的瘦,被拖行而出,老板都拦不住。要不是恰巧被乘马车路过的公主撞见,他大约会动手杀了那猥琐少爷,即使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可这样一来,将要惹出多大麻烦。 还记得公主一身男儿装扮,清秀的模样,耳边听着公主内侍吼得那句:“你知晓他老子是谁!”真真拽得很。他还以为是某高官公子,毕竟长安最不缺的就是高门贵胄,只是没想到这‘小公子’的确尊贵。 他随着康王殿下离京,离京那日坐在马上,瞧见驱马飞驰而过的两名英俊少年,听路边几位激动惊呼不已的姑娘言语间得知,穿墨兰武服带抹额的便是顾公子。 他肖母,自认长得不错,可是在这位英气逼人,俊美无双的顾公子面前实在是平庸了不少。听闻小小年纪才藻富瞻c有惊世之才,他由此多看了两眼。 出了长安,行了五六日被家姐派出的人找到,为他年少叛逆离家画上句点。 第一百六十五章 涌泉相报 清音公子问过为何一定要让他陪伴公主左右,昔日的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听说公主广罗与顾公子相像少年,机缘巧合他遇到离京躲难的叶青衣与胞弟,被一群歹人刁难。他出手搭救,意外发现暮云青与故去的顾公子相像,提了唯一的条件,便是陪在长乐公主左右。 他并没有时常问及此事,镜州‘梨香园’见云青,是这些年第一次过问。而几日前与公主偶遇,是时隔九年多的‘重逢’,不过公主俨然早已忘却了与他的一面之缘。 “你儿时来过长安?”黑瞳一缩,浓密羽睫微微颤动,寻思着什么问道。 “待过一段时日。”淡笑回到,耐心等着她的提问,帮着她记起。可是他二人想的未必是一件事! “是嘛。”桦绱边走边转头望着他,鬓前的玲珑拉丝步摇不住颤动摇摆,桦绱面上渐渐浮现凝重与迟疑。小心的问道:“公子,可否告知姓名。” “尉迟珩。”望着桦绱作揖说道,目露柔光,面上神情淡淡。 —— 太原府的安泰大长公主府 “公主既然让你们待在小姐院中,是看好你们,莫要让她老人家失望。要守规矩,麻利做事,不惹是非。”管事嬷嬷在前面走,教导的话说了一路没停。到了这片幽静的小院门口跟看门的婆子介绍她二人,又嘱咐了两句就领着丫鬟们离开去别处了。 “姑娘性子淡,除了给公主请安不大出院的,这几日天热,公主免了清晨请安,所以姑娘近来是不出闺门半步的。。。”一个胖胖的丫鬟给她俩人讲了讲院中诸多杂事,以及小姐的衣食习惯。一转头看了眼新来的两个下人,一个年轻小妇人,安安静静的兜手低头听话;一个清秀丫鬟,不过这是不是也太高大了些,怪唬人的,想必以后这人在院中也能赶上个侍卫了。 蒋雨霖提着裙子跟着胖丫头院中各处走动熟悉,听了这句不出闺门半步的,心中忍不住暗想可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来了好些日子都没能望见顾姑娘一片裙摆的,更别提人了。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小院幽静不显眼,就是有人闯入公主府都难想到顾家孤女居于此处。 要不是深夜飞身去公主的正屋,听到管事嬷嬷与安泰大长公主的一席对话,他也绝对想不到表小姐竟然就是顾家孤女。他躲在屋脊上听了大概,受长乐公主的嘱托,安泰公主又十分赏识顾太傅的学识与为人,故承下这个不情之请。 也是运气,这顾姑娘院中要添两个打扫的下人,管事嬷嬷看好他,人高大牢靠,做事麻利还识字,也不会言语是非,因为是哑巴。 正屋门打开,露出屋内一角,一盆玉簪花郁郁茂盛。走出一个衣饰比她们繁复许多的丫鬟,胖丫头忙上前讨好的笑着跟她介绍:“君燕姐姐,这是新来的下人。” “哦,哎呦,这丫头是要捅破天吗?”也忒高了些,不过既然是公主与管事嬷嬷精挑细选的人,自然不能只看外表的。问了名字,点头吩咐:“小姐午睡还未起,你带她们到屋子安排床铺,让她们收拾一下,晚膳再过来。” 蒋雨霖缩着肩膀小心离开,他这身高扮女人能不扎眼嘛!好在他会一点易容术,虽然没有带人皮面具,但学女子的动作姿态,以及嗓音十分仔细,面上妆容细腻,倒是没有违和感。也不知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怎样才能见到顾小姐,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起码已经到了这里,话说还有一个幼女,又在何处? —— 桦绱要离京,可是需进宫跟皇叔作别,朝歌可以转身就走不必知会任何人,但是她却无法那样潇洒离开。 恰巧一场宫宴,推脱不开,她坐在显眼的地方,承受着或探究c惊异c阴冷的目光。陆太后凤眸狠辣的盯视她好一会才移开目光与太妃说着某某家的姑娘如何端庄娴雅,估计是想给李乾成寻正妃,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听听,因为她并没听出陆太后有多少兴致。 桦绱寻着个由头出来透气,白日日头灼热,夜晚风将热气吹散,四周有些凉意。屏退下人与连翘寻了个没人的僻静之地,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静静地望着悠悠湖水,灯光倒影,粼粼模样。 她在湖边假山前,有人在假山后,中间有道相通的石门,所以那边细微的声音都能传来。桦绱望着远处出神,脑中想着很多事,比如陆大人的私宅,比如昨天见到的尉迟公子。 正想着没一会又传来脚步声以及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他人呢?” “常侍郎随后就到。”天家爱幸之臣才能被封常侍郎,是谁?这可是后宫! “小姐,我先瞧着旁人,你在这等着。”桦绱凝眉, 忍不住侧首。 假山这面 人来的倒是挺快,一身圆领深蓝色官服,翩翩公子的味道。他不像其他内侍总是卑躬屈膝一副令人讨厌的卑微模样,背挺得直直的,面上不冷不热,好像什么事也不会引起他的惊诧,如同泥塑人。他一路走近竟有从容气度,陆惜容白皙的手指广袖下握了握,紧张的上前一步说道:“常侍郎。” “娘娘。”拱手点头,表情依旧淡淡。 “你。我给你做了东西,谢谢你前些日将我的。”将我的牌子拿下来。她不想侍寝,旁人都是收买内侍,为了侍寝以博盛宠。而她恰恰相反,她不愿做父亲的棋子,亦不愿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特别是她心中早有爱慕的人。她入宫那日远远瞧见常侍郎,眉眼扫过众人,表情平淡。许是无意,与她视线相撞,惊起她心底阵阵涟漪,她暗暗记在心中,悄悄打听才知晓他是总管大太监赵安顺的干儿子,沅引是他的字。 以前不知为何父亲会对内侍臣收敛三分气焰,进了宫她才知晓原来这群被世人不齿c鄙夷的人手中握着滔天权势。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秘辛 侍寝那日他前来将圣意告知,笑意盈盈跟她道恭喜。她吓得坐倒在地抱着他的袖子,哭的不能自已。他目光柔和的望着她,一改往常的疏离神情。清秀俊美的面上浮现淡淡笑意:‘小主,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多少人为此挣个头破血流。’轻轻叹了口气,端详细致的五官,恐惧的小脸。原来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女孩子,孩子气的举动,惹人哭笑不得,过了今日便会蜕变。 ‘我不要这殊荣,求求侍郎大人给别人吧!’她自然不知当时的自己一身粉嫩轻纱罗裙,遮不住曼妙的身姿,面上哭的梨花带雨,很是招人疼的。 他叹了口气,抬手给她擦拭滑落眼眶的泪,说道:‘小主凤体抱恙,今日便换人吧!’ 人换了,换成辛家姑娘妍月,如今的妍贵妃。她要不是姑母与陆氏便只能是个卑微的采女吧!可是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只是想死寂又无趣的深宫日子,可以守着心中的爱慕,得以片刻喘息。简简单单过活,没有皇权争斗,没有勾心斗角的争宠,只有他和她其实也挺好。 陆惜容将手中精致香囊递到他的面前,明亮清澈的钴蓝绣着黑色祥纹。下面坠着黑色穗头。面带羞涩,亦如少女的模样。多年前,她也仰慕过一位少年,不过四公主喜欢,她只敢将心意藏于心底。后来那少年与长乐公主相互爱慕,久而久之便淡了。那份少时的喜欢,远不如现在这段暗恋来得浓烈。 瞟了眼香囊,眸子低垂收敛情绪:“娘娘,奴才不过是下人,奉命行事,以后娘娘还是莫要再耍性子。争得天家恩宠,诞下一儿半女才是正事。”这个傻大姐难道不知,女子青春短暂易逝,她进宫多年还是孑然一身,并不是件喜事。深宫妃嫔膝下无子女,将来陛下宾天,她便只能守皇陵或做朝天女,为大行皇帝守节殉葬。且这香囊,怎么能给他,难道不知,他是。。。 “你!”陆惜容气的甩袖离开,他三番两次婉拒她的召见,有意躲着她。今日在宴席碰到,推拒不了,才来见她,可是好不容易见到,说的却是这样伤人的话。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婷婷立在他面前,泪珠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小脸表情僵冷:“你懂!你七巧玲珑心,怎么会不懂我的心意。我不愿进宫,然而父命不可违。我不愿像寻常宫中的女子整日活在尔虞我诈的宫斗当中,有什么错?生一儿半女,岂会一次就成?又岂会平安长大?”皇家战场上的杀戮向来残忍!能生下来就是幸运,若是女儿还好,可若是皇子,那她当如何。她姑母的野心她岂会不知,这不是要反目成仇,可是又如何斗得过。还有皇后c贵妃许许多多争宠的女子,她的人生就不能活的自在一些吗? 越行越远的倩影悲伤又绝望,她满含泪水的小脸眼前浮现。沅引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眸一沉,垂了视线,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尔后亦转身离开。 桦绱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了,才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该回宴席了。“公主,他们是”听着像陆妃的声音,另一个倒是没听出来。 “别人的事与我无关。”她猜出来了,可是‘没有野心只想守着一份心意有什么错?’这倒是让她对陆氏女有不一样的认识,与权欲熏心的陆家人如此的不同。这男子,常侍郎?莫非是。。。倒是让人意外。 远处走来两位宫装女子,是廖妃与丽美人,廖妃幼子夭折不多久,还未从悲伤中走出,眉眼中有些悲苦。丽美人是廖妃的堂妹,长得倒是比她艳丽,可是却是个没什么城府修养c张扬嚣张的人。二人出来小解打算回席中,丽妃今日装扮可是费尽心机,也不知入了天家的龙目没有。 “姐姐,真没想到,皇后竟然能来。”还以为陛下能将王氏打入冷宫呢!白让她欢喜了一番,不过是禁了几天足,瞧她那副张扬的模样,天下尽在囊中一样。 廖妃很是无语的瞥了一眼她,难得能在宫中活到现在,小城出身就是思想短浅。废后岂是那般简单的事,朝中局势动荡,太子薨,众皇子年幼,若是再废后岂不平添纷争。他廖家近日频出事,祸不当行,想象也是愁容满面。一抬头瞧见前面的清瘦倩影,比儿时清瘦许多,也多了份清冷高华的气质。许是山中清心寡欲的久了,能见到她才真是令她意外万分。少时众人皆捧在掌心护着,如今过成这般模样,啧啧啧,廖妃轻轻摇了下头,唇角微微翘起,笑的不怀好意。 “对了舞阳公主哎——这是什么?”刚要说舞阳公主离开的事,脚下有什么东西让她踢到了一旁草丛中,一转头瞥看,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钴蓝绣着黑色祥纹的香囊,做工细致,用料皆出自宫中,很新不曾用过的模样。可是,这是男子的香囊!发现了不起的大事一样,大声嚷着:“香囊?这花园中怎么有男人的东西?”唯恐天下不乱的张扬姿态。 “这 是谁的?可得好好查查!”丽美人扬了扬手中的香囊,醉酒妆下脸上浮现诡异的笑,眼中居心不良的意味甚浓。 “你,这可不是小事。”廖妃看着她,神情平淡,出声说道。 “姐姐,就是不是小事才要好好查查!陛下——”丽美人一手抓着香囊,转身提着裙裾,故意高声嚷嚷往大殿快步走去,使得发髻上的金饰摇颤不已。 廖妃秀丽的脸上浮现阴狠的笑,她不快活,就让所有人也不得好过。有丽美人的折腾,今日定要人心惶惶一番。不管抓出来的是谁,都不得善终,也挺好,让她不顺心的现下找了些乐子。语调轻松的跟身旁的宫女说道:“走,去瞧场好戏。”被宫女扶着优雅的向大殿走去。 正殿 舞娘曼妙的舞姿大殿中央翩翩飞舞,琴音绕梁,倒是个不错的曲目。却被一阵阵不和谐的呼喊打断:“陛下,陛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出手相救 捡了个东西倒不是稀罕事,人来人往的难不保有人掉落个贴身物件,不足为奇。可是后花园能捡出个男子之物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今日之宴,不过是后妃一群女眷参与,男子除了天家以及几个奶娃娃皇子实在找不出个齐活的了。 那艳丽的后妃跪在大殿之上,一副惶恐言辞后将手中的香囊举起,表情好像撞见什么奸情似得。一时大殿寂静无声,仿佛掉个针都会听见一般。明明一片彩灯花影,众丽服宫装美人脸上皆敛去笑意,人人冷漠视之,有怀疑的,有惊惧的,有看戏的。。。明明盛夏,大殿却透着阴冷。 “后宫竟然有如此污秽之物,都是臣妾监察不严的罪过,请殿下c母后给臣妾一日时间,查出是谁,定严惩不贷,清肃后宫。”皇后提群施施然跪在天家面前,一番慷慨之言打破了寂静。 这王皇后倒是个会抓住时机的人,身为后宫之主,的确是她凤权之内的事,需她亲自处理的。不过同时也将生杀大权交由她手中,若是徇私借故除去眼中钉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将偷情苟合的帽子扣在哪个后妃的头上,都别妄想翻身了。即使冤枉,但这脏水泼上了,堵不住口口相传的编写和世人怀疑的目光。野史没有真实性,但往往相传的更广为人知。于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会放走一个。没有那个男人受得了头顶绿云罩顶,更何况是万民的君王。 陆太后凤眸瞟了眼王皇后与陛下,一闪而过似笑非笑的表情,端着佛口蛇心的模样出声说道:“也好,陛下以为呢!” 桦绱瞥了眼对面垂首的陆妃,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由,精致的桃花妆也遮挡不了脸色的苍白与神情的僵硬。攥着手中娟帕微不可查的看向远处清冷高瘦的身影,努力维持神情平静。桦绱随着陆妃刚刚的眼神又瞟了眼主台一角,常侍郎沅引兜手站立龙座一旁,白净面上无澜,却因陆妃的眼神,嗖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桦绱看在眼中,转动手中的三角古金樽,二皇叔喜欢这些古时玩件,照着西周时代打造的一套金樽,加上今时工艺,倒是没有违和感。桦绱细细摸着上面的纹路,救还是不救? 将酒樽轻轻放在桌上,在王皇后得令欲展凤威之时,起身承着众人诧异探究的目光。烟兰曳地的丝绸长袍,绣着淡雅的花卉,团团簇簇擦过明镜般的地面,浅灰绢丝长批随着走动飞飞扬扬,透着仙袅之气。发髻金饰叮叮作响,好像一曲清脆悦耳的曲调。领如蝤蛴,纤腰秀姿,气质高华透着清冷,一步步走向主坐前,跪地低首不怀好意的丽美人身旁。 一团黑影罩在她头顶,丽美人来不及完全掩下唇边的偷笑,吃惊的抬头。 “娘娘,可否将它还给我。”虽是客气的话,语调透着疏离与冷意。然居高临下的斜睨气势有些逼人,让丽美人僵在那里好一会忘了言语。 “你。”好像姐姐刚刚看见这人万分惊诧,她是——长乐公主? 丽美人身后是陆妃的坐席,佳人霍然抬首,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 “公主怎会有男子的东西?”本要大振凤威,前些日让这些笑里藏刀的贱人瞧了笑话。太子薨了,她被陛下囚禁,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杀了太子,她吃了哑巴亏。谁的手笔无处查证,因为痕迹抹得干干净净。不过皇儿如今是嫡亦是长,立太子名正言顺,也算是她心中莫大的慰藉。可惜王家也因此死了嫡子,兄长痛不欲生,她心中恨意正浓,借此机会大做文章,除去眼中钉,杀鸡儆猴,让这群贱人知晓谁才是中宫,后宫的主人!可是这长乐公主跑出来又是何意,忍不住言语尖锐的质问道。 “娘娘,长乐倒是不知,不可以有男子的东西。寻常人家,但凡姑娘说了亲事,便可为未来夫婿c婆家亲戚挑选或缝制见面小礼。吾这样的东西每年都会做,前前后后做了九个。而它,也并不是污浊之物。”桦绱对王皇后颔首施礼不疾不徐的说道,说到最后眸中带了些说不上来的深意,确是带着不悦的意思。 “九个?给谁。”丽美人白目的紧接着逼问,大殿其余知晓当年之事的众人神色变得微妙。这句话别人问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从廖家人口中问出,就有些厚颜了。毕竟当年廖家对‘胥门之变’的惨案可是推波助澜了。刑部侍郎做过监斩官,还关押审问女眷幼子,私刑可没省着用。这连坊间都知晓的事,廖家女却不知。谁不知长乐公主的准驸马——顾公子,走了九年了。 桦绱神色一顿,当下冷了脸,面上寒霜。也不说话,就这么转头盯着她,一瞬不瞬,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意。 “桦绱重情,难得回趟宫中,别惹不快。”威严的声音上首传来,为这场大戏强行拉上帷幕。献宗出言说道,言语中亦是对丽美人的举动言辞不悦,又宽慰长乐公主。 大殿恢复如初,不过众人 虽表面言笑欣赏歌舞,可是心中早已百转千回了。窃窃私语无一不谈论刚刚跟着天家出去在御花园中的长乐公主。 “桦绱这么快就要回封地了?”献宗背手无目的前行,走到一处石桌前,常侍郎使着眼色小宮侍放上软座,献宗撩袍坐下,指了指对面让桦绱坐下。 “出来有段时日了,桦绱念旧,想府中池塘里养的锦鲤,想才不久种下的蔷薇。也自在惯了,不习惯宫中的生活了。”宫里拘谨压抑,有时连缅怀都会是禁忌,且人心居心叵测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念旧重情是好事,可也别太过。你还年轻,不要总活在过往。”献宗看了桦绱消瘦的身形,出言说道。 “是。”桦绱笑意浅浅应下,坐在皇坐上之后,好像所有人都会变得多疑。那她就说实话,反而是一种令他们放下试探疑虑的好办法。 献宗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一事:“对了,你封地有位年轻官员,叫——齐域?为人如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是无所求 不明白二皇叔为何会问起他,脑中浮现他离去的背影。桦绱想了下说道:“年轻有为,遇事沉稳,共事的同僚对齐大人多加赞誉,百姓称道。为官正直清廉,睿智鉴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瞧就注定出将入相,封官拜爵,位极人臣的人。也不知能在她的封地待几个春秋,想必长不了。 “既然桦绱也夸赞,看来的确出众。徐爱卿最近跟朕提起此人,年纪轻轻任刺史才上任,便过一两载再说吧。”献宗倒也没有遮掩,有提拔齐大人的意思。徐爱卿?徐太尉吗?看来齐大人真是回京拜访导师。 青渝听世琳说徐太尉家的小姐好像与齐大人有些什么。想起那夜遇到水红色衫裙的姑娘,朝歌说那便是徐姑娘。她等在路边,看着光风霁月的齐大人,笑意盈盈。所以齐大人拒绝四公主的心意,是因为徐姑娘吗? 低头拨弄中指上的三个戒指,每个都十分精巧纤细,戴在葱白般的纤细手指上,十分悦目。不过,桦绱并没有自我欣赏的雅兴。 没再回宴席与献宗拜别离宫,天家挽留,桦绱说宿在城中‘月宴’,那里风景极好。从最高的楼宇远眺,能一睹长安夜市的风采。 刚出内宫门口,海棠唤她跟她使着眼色,一转头,陆妃远远望着这边。即使喜庆的橘红华裙,也遮掩不住她神色的憔悴,刚刚吓得不轻。秀眸含着诸多深意,手中绞着帕子站在那里怯怯不敢上前的模样。 陆妃手中的娟帕被攥的有些皱巴,后背出了一层汗渍,风一吹,满是凉意。要是刚刚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直到现在她的手心还冰凉。回想刚刚正当她被吓得险些要晕过去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公主会说这香囊是她的,明明不是的,这是她亲手缝制的,里面香料的剩余还没来得及扔掉,就放在她的针线盒中。为什么?为何会救她?她感激又疑惑,明明当年父亲派人暗杀过公主,算起来公主与陆家也是抹不开的仇。 桦绱与陆妃远远相望,轻轻颔首便带着海棠他们上了马车,朝宫门口行去。又一次离开皇宫,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月光朦胧,紫薇树下,桦绱相邀昨日的尉迟公子饮酒畅谈,相聊甚欢。紫薇千朵万朵花开紧簇,花色艳丽百日不会凋零,在寂静的夜晚下格外明妍。 “多谢殿下盛情相邀。”尉迟公子举杯小酌,喝了好几杯,却只自个饮并没有逼桦绱同饮。这一点令桦绱很欣赏,她不喜欢酒场中逼迫起哄他人豪饮的人,毕竟大家酒量不同。小酌怡情,大酌伤身,尽兴就好。 “昨日公子出手相救,我才应该谢谢公子呢!”看过太多英俊的好男儿,面前这位算不得容貌最出挑的。可是不知为何有股侠义正气,潇洒豁达,可他明明眉眼精致好看的如同世家公子一般。 桦绱眸中映照柔和的光晕,一手撑着额头,听他讲着各地所见所闻的趣事。他去过不少地方,美如画的江南道望无际的塞北。。。 行侠仗义,领略大好山河的旖旎风光,他活成了桦绱羡慕的模样。曾经有个少年,对她承诺过,带着她踏遍宏国每一处疆土,看缤纷花开花落,日阳东升西落。如今再也不能实现,可是,顾琰羲你在哪? “尉迟公子以后,若是得空可以来袁州游玩。”桦绱向他举杯,不知为何他身上有种亲切感,即使尉迟公子并不是多么和善的性子。 “定不失约。”一饮而尽,笑着应下。 送走尉迟公子,小乙说有人求见。现在?夜已深了,是谁呢? “多谢殿下。”没想到来人是常侍郎沅引,才新上任的御前内侍总管。而薛公公如今成了总管太监,昔日大监的位子。 “我并不是无所求。”既然他是大监的亲人她自然是会帮的,大监曾说过若是有事相求于沅引,他看在大监的面子上也会帮她的。既然会帮她,那她先帮沅引又有什么不可呢!信任是相互的,她先伸出援手亦无不可。 “公主请说,只要沅引能做到。”沅引眉清目秀的面上没有情绪起伏,只是长眸突然微垂。 “听说陆家有处私宅,只有陆铭远和管家知晓,你去查查,那里可是关了什么人?”桦绱仰头望着茂盛艳丽的紫薇树,语调清冷的说。 “好。”他倒是没有推拒的应下了。 “我在宅子等你回话。”她不能一直住在此处,人多眼杂。况且与陆大人闹了不愉快,动静有些大,难不保他要派些人手暗里调查探视她。 “对了,这个香囊,虽然是不能佩戴了,可是即使销毁还是由你亲自来做吧!”毕竟是有人送给他的,海棠将香囊递给沅引。桦绱瞟了眼眉目清秀的面容一顿,迟疑一会儿最终接过。 沅引的办事效率极快,第四日清晨他亲自前来告与结果。 “可查到了?”桦绱正在用早膳,放下彩瓷小碗。 “公主可知晓,陆大人与顾夫人有段少年之恋。”常侍郎还是神情淡淡又有些疏离的模样,回话却直接切入正题,废话一句不多说。 “哪个陆大人?顾夫人?”这讯息令桦绱一时转不过弯。 “太国舅陆铭远,前御史大夫顾鸿雁的正夫人。”沅引望着桦绱的眼眸说。 “不,我不知晓。”桦绱眸光变得幽冷又透着锐利,寒声说道。 “顾夫人当年在狱中亡故,但没有人看见尸首。曾被带出去单独审问,只不过再未见到人,没多久就传出撞墙而死。”问了当年的狱卒,才知晓这惊天秘密。都因当年一切发生的太仓促,而刑部又是廖大人掌权,太国舅亲自提审,用私刑的岂止一个。哀嚎响彻牢狱,气氛死寂压抑,谁会注意到一个妇人呢? “什么意思?”桦绱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耐着性子等着他继续回话。 “那私宅中的确有蹊跷,里面关的极有可能就是顾夫人。”院中下人虽不多,却有暗卫看守,遗憾并没有看到顾夫人。只是潜在那院落管家的屋脊上听到请郎中给夫人瞧看身体,才隐在暗处伺机绑架看诊完回城的郎中,恐吓威胁出诸多讯息,猜测妇人大约就是顾夫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成陵 离了西京一路向东北行,入蒲州,蒲州浸染岁月的城门已出现在眼前。 桦绱从西京出来便身穿男装,方便赶路。月牙白绣金线暗纹的长袍,头戴莲花金冠,好一矜贵清秀的贵公子。 桦绱踩着脚蹬下了马车,对驱马过来的小乙说:“牵匹马过来,你与罗廷旭跟吾去个地方,其余人进城寻客栈休憩。”许久没说话,嗓音有些哑。 桦绱戴上围帽,翻身上马,扬鞭驾马飞驰。小乙等十几个侍卫紧随其后,马蹄绝尘而去,溅起滚滚黄沙。 “海棠姐,殿下,这是去哪?”兰芗睡了一路,睡眼惺忪的从后面马车伸长脖子问道。 海棠与连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出神,目露担忧。刚刚殿下的神色瞧着不好,是出了什么事? —— 成陵 罗廷旭前去敲门,巍峨肃静的帝王陵寝四周比想象的要郁郁葱葱许多。依山而建,青松古柏环绕,远看好似一帧水墨画卷。桦绱勒停骏马,就坐在马上,低首看着手中的缰绳不知在想什么。 守陵的奉祀官总接躺着进来的主子,久不来个前来祭拜的正主,每每遇上乃是稀罕事儿。一路跑来却见正门旁的侧门依然未开,扯着嗓子喊:“开门——开门!不赶眼神的。” 帝陵的总管大臣向来由司马兼任,不过都是在县外围看守,而陵寝里有专门的主事大人负责祭祀c贡品c打扫诸事。厚重的大门伴着特有的嘎吱声缓缓敞开,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穿着官服,理整因奔跑歪斜的管帽,后面跟着四五个内侍兜手前来。 这人看到门外十米远的距离,一人骑在马上未下马,带着烟兰轻纱围帽,遮去容貌。身形纤长细瘦,西京盛行女子着男装,以此为风尚。风吹轻纱飞荡,马上的人与马儿好像静止了一样,好一会马儿甩着长长的马尾,打破寂静冷凝的气氛。十几名侍卫牵马立于身后,整齐划一。来人是长乐公主,穆宗的嫡长女,皇亲怠慢不得。 神道两旁,古木参天,干云蔽日。四米高的石象生高大威武,震慑人心,每三十米一尊,皆是上古神兽或生肖,各具祥瑞寓意。圣德神功碑楼中记述帝王生平功绩,墙面撰写歌功颂德的文书。 桦绱到正殿拜过诸位列祖列宗,起身问道奉祀官供奉父王牌位的大殿在哪?主事了然带着桦绱前去,倒是不远。一路上主事嘴就没闲着,跟桦绱说每日都会打扫,祭品未断云云。 桦绱深吸一口气进了殿内,面无表情的看着父王的牌位许久,说道:“出去。” “嗯?哦,臣告退,臣告退。”反应过来是在说他,主事惶恐作揖退下。 大殿寂静无声,燃着长明灯,能听见烛火噼里啪啦燃烧的细微响声,也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哗啦声,院中远远传来。 桦绱将马鞭放于蒲团一侧,恭敬地行了叩拜大礼。然后抬头望着牌位,良久。前面宽大的祭桌上摆着新鲜果蔬,灯烛长香。左右墙根各长燃四十九根白烛,蜡油随着烛身蜿蜒滴落,好像眼泪。桌案一尘不染,如主事方才言说,所言不虚。 当桦绱视线再次回到牌位,轻轻一扬唇角:“父王,余儿来看您来了。”没有泣不成声,亦没有难过悲伤,神情平静的好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一样。不过,一刹那喉间哽咽出卖了内心。 “这里景色怡人,青山绿水。”空中带着青草绿叶的清香,也比其它地方凉爽许多。桦绱眸光所到之处是面前青铜香炉,可是思绪早已飘远,淡声说:“不知晓母妃与桢儿过得可好。”说完又是好一会的静默。 “二皇叔做了帝王,是位明君。”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废贱籍,推科举c广纳贤才。减赋税,重生产,国泰民安。可是二叔老了,被操持不完的国事,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被没有一日安稳好眠的长夜击垮了。鬓角染了风霜,岁月爬满眼角。那张龙椅坐上去当真愉悦幸福吗?恐怕也只有长眠于此的历代君王有发言权。 “父王,您在此地可好?”抬手将面前的纸钱拾起,一张一张的放入面前火盆中,看着纸钱燃烧,被点点火光吞噬,变黑。出言说:“女儿过得。。。极不好呢!”屋外炎热,室内阴冷,就像两个季节。 “您爱过吗?”也有过难以忘却的年少之恋吗? 手中的动作一顿,继而说道:“应该爱过吧!否则——背上罪名亦要继续那段不伦之恋。”面上无喜色,眸中有寒意。 若是没有封后的圣旨,陆太后是不是就是太子妃了,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种种,可是天意弄人。 “女儿一直不愿相信,如今却不得不承认父王昔日所作的诸事,皆令女儿羞愧不已。”大监的据实相告印证那句话‘真相往 往比谎言更残忍!’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水汽氤氲,面前众物出现层层幻影。批评否定父王,她的心情比想象的更糟糕。 “您常说,我是您的掌上明珠。”哽咽的出不了声,深吸一口气继续:“要将天下所有我喜欢的都捧到我面前。”昔日,她得以自在欢快,皆是父王的宠爱,谁都知晓,她是重显太子的嫡女,是最得宠的东宫小公主。想要忘却放弃一段感情并不容易,更何况是至亲的亲情。闭目凝眉,纤长的睫毛沾染泪水,一簇簇聚在一起,衬的水眸越加双瞳剪水,越加明睐善眸。 “女儿,什么都不要。。。”忍下喉间哽咽难受的滋味:“女儿要的是顾琰羲活着,是顾家人活着,是那些枉死的c无辜的生灵活着。”水眸早已莹莹泪光,水光中却透着坚定。 皇权争斗,政治厮杀,归结一句:成王败寇。她知晓不能左右,更明白古往今来龙座台阶下堆砌的尸骨冤魂无数。可是那些女眷幼子呢?他们有什么错,何其无辜,要赶尽杀绝! 第一百七十章 您杀死的,亦是女儿心中所爱 父王您明明知晓廖忠显与陆铭远的阴谋,朝堂争斗。只为了掩盖一桩丑事,将几百人的性命交到他们手中。您无视真相,捏造事实,纵容杀戮,您已经变得不像我心中的父王了。 “他还活着,若是他真的还活着。”桦绱满面泪痕的脸上扬起甜甜笑意,笑靥显露。顿了下:“女儿对爱情亦如您一样执着,也能为了他赶尽杀绝!”声音染上冰霜,透着清冷,盯着牌位,抛地有声。 “您爱,您保护心中所爱之人,或许没有错”只是忘了纲常伦理,忘了道德,忘了母妃,忘了桢儿,忘了我,也忘了那么宠您的祖父。。。 你与陆后的爱情,太自私了,世间难容。 “可是父王啊。。。”桦绱长长叹了口气,哽咽住,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垂落,滴在手中的纸钱上,晕染开来。高声质问:“可曾。。。可曾记得您杀死的亦是女儿倾慕的人!”当年,您在派人追杀他的时候,可否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可否想过——那是女儿心爱的人! 九年前,东宫门口 父王邀太子太傅徐万书徐大人品茶授课,偶遇难掩欢快又一身盛装的桦绱,领着小城子与兰芗往宫门这边小跑过来。 重显太子停步远远瞧看自己的闺女当真是大姑娘了,才定了亲,今日一看婷婷好模样,有了少女的秀致美好,忍不住弯了嘴角,目露慈爱,朝她招手:“余儿,徐先生今日得空来了,正好让他瞧瞧你的课业。” 没想到粉嫩水灵的小姑娘一下放慢了脚步,踌躇又面带为难的停在十几米远的距离,走近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咬着樱唇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瑞凤眼盯着这边愧疚的瞧看。 “呵呵,殿下许是有约,课业臣还是该日再看的好。”徐大人撸了下胡子,轻笑出声,一副别有深意的看着桦绱说道。 桦绱猛点小脑袋,对的,改日再说也不迟。 “有约?”再重新看看娇妍明媚的小姑娘,可不就是一副赴约的欢喜雀跃的神情。太子好奇的问道“余儿是与谁?” “嗯——”被突然问道,一时反应不过神来,又目光躲闪害羞,颊边好似飘过粉红色的云。 这举动反常得很,越加好奇,本以为是跟六公主杜家姑娘举行什么茶会之类的,再要不就跟小八去玩耍闹腾,可是小姑娘这么个含羞带怯的表情令他一时摸不透了。再重新审视小丫头的衣饰打扮,很是用心搭配了一番,娇俏甜美,桃粉罗裙绣着彩蝶,面上画着淡淡的飞霞装。瞟了桦绱身后的小城子一眼,小城子很没出息的认怂了,站的挺直回到:“公主是去顾府。” “小城子!”桦绱脸蛋越加粉红,羞怒的低声喊了一句,却没什么威慑力。小城子自知理亏,低头不敢多言。 “父王,你不要再问了,余儿要迟到了!”桦绱小声说完,幽怨的看着父王。本来化妆换衣衫就用了太多时辰,如今又在这耽搁,她好不容易出去的。 “看样公主极爱慕顾小公子,得恭喜公主觅得良缘。”徐大人立于太子身后,目送桦绱背影说道。 太子殿下一脸受伤的看着自家闺女走的没有一丝不舍得背影,不由得唸唸说了句:“果真,女大不中留啊!” —— 您不是知晓女儿有多喜欢他吗?那个英气逼人的少年,那个占据她整个年少时光的少年。他每每向我望来的眼神,每个对我扬起的笑容,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要守护,您便守护!”将最后一小沓纸钱丢进火盆,轻薄的纸脱力飞扬垂落炭火上,好像失去生命的蝶。 水眸像是染了血,更透着决绝:“从今日起,女儿便与您对立,顾琰羲活着,我要护他周全,谁都不得再伤他分毫。仇我来报,当年之事便要真相大白,还他们清白。所以对陆氏,对陆太后,女儿绝不手软!”确切的说九年前便已划楚河为界。 桢儿的毒,母妃的痛,您心爱的人——她活的实在太肆意凶残了! 桦绱语气透着坚定,背挺直,即使眼眸中的泪水多的看不清,依然倔强的盯着牌位的方向:“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酸麻的腿传来不适,可是桦绱也不管,踉跄了一下站起身,三跪九叩后,缓缓走到桌案前,捻起三根香点了火抬头仰望:“父王,这将是最后一次来看您。”打算将敬香插在这香炉中,也不知是不是风的缘由,三根香灭了两支。桦绱拈香的手一顿,睫毛轻颤了下,淡淡的说:“香火您不受便不受吧。”将香搁置横放在铜炉沿上。 许是开门的风太大,吹灭了西面的高烛,一缕青烟孤寂的升腾而起,一室寂寥哀伤。 擦干泪痕,眼睛红肿,脸色很不好看。一转身,便瞧见一位妇 人,浅灰肃静的衣衫,看着她一笑,瞥了眼她身后又回眼静静的望着她。 “娘娘。”是昔日东宫的太子良娣,因身下无所出,与许多后妃一起在这守皇陵,明明这样年轻的,却要在此荒芜年华。记得儿时每每见她都一身浓丽装扮,到是没见她如此寡淡的妆容,有些不习惯。不过容貌竟然没有太大改变,好像曾经郁郁寡欢的神情中还多了份释然自在。 “没想到,还能见到公主。”寻了个阴凉地,太子良娣转头细看桦绱,长大了,纤瘦高挑的身形,气质高华,是个漂亮的姑娘。但是深情透着冷然,以及红肿的眼睛不由得让她轻轻叹了口气,本以为能看到小姑娘嫁人的场面,得了那么个英俊出色的小郎君。还猜测出嫁时定是十里红妆,一路芳菲相送,万人称羡。可是,如今。。。 这孩子怎么能瘦成这样,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是啊,一晃快十年了。娘娘,一切可安好?”没想到这么久了。 “一开始觉得守灵日后必定清苦,再也没有天日。没想到住下后,倒是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没有纷争算计,不必谨言慎行,如覆薄冰的活着。每日抄抄经书,与几位太妃聊聊天,打打牌。日子平淡中度过,却难得安定。”所以神情轻松,气色也透着红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怪异的梦境 因为都释然了,也放下了,所以前所未有的轻松,慢慢捻着手中佛珠:“倒是公主,瘦了。” 桦绱目光出神望着远处那棵参天树木,听到太子良娣说完,好一会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仇恨啊,伤人亦伤己。”想说下去却又忍不住停住,终究化作一声轻叹。 “忘了吧,招个驸马,过自己的小日子。殿下没成亲,没做母亲,自然不知晓。当年若是换作我,也会像你母妃一样。顾公子纵然再好那也是顾公子,在公主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在太子妃面前与张公子c李公子c赵公子没什么不一样。与殿下c与崇王是不能比之的,等公主做了母亲就知晓了。”就会明白,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康健更重要,只是这爱有时顾及不了那么多,变得自私了。 桦绱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面前的眉眼浓丽中又闪烁善意的柔光,太子良娣像她,或许该说像执掌朝阳之前的她。不像如今野心勃勃,权欲满满,凤眸透着凌厉。 知晓太子良娣是善意,桦绱回以浅笑。 “道义啊——”抬头仰看前方光亮处的灼灼日光,带着苦涩c痛意说道:“殿下,在宫中,人不自私c不为己是活不下去的。”好在那已是久远的事,伤痛在这片青山绿水怡人风光中淡忘了。 那是人吃人的地方,是为权利疯狂的地方。 目送桦绱一行离去,转身慢慢拾阶而上,再次回到殿中。香炉边上三只点燃的香已然燃尽,小半截香倒蹵在丛丛香灰中,一边节节细小的香灰掉落炉面上,宛如清泪两行。 太子良娣将那三根拾起,放入一旁的盘中,重新捻起三根香,点燃插在青铜三鼎香炉中。抬头注视牌位良久,轻声问了句:“殿下,您可后悔。” 回答她的不过是院中风吹树叶声,面前袅袅升腾的香烟罢了。 —— “驾——”驱马大道飞驰,这边山色秀美,风比别处大些,吹鼓身后宽大的纯色暗红斗篷,在风中飘荡,就像一双巨大的羽翼,下一刻便要展翅飞翔。 一路奔到崖边,眼前壮阔的美景令人震撼,与天际连成一片,白白的云,五彩的霞,光照在脸上好像也一道照进心窝,照亮疲惫c悲伤一直缩在角落中的心房。 “公主——”小乙沉声唤道。 桦绱回神,听到他焦急的喊:“太近了。” 什么?一低头,马儿的前蹄离悬崖边际很近很近,只需一小步便会掉下悬崖。桦绱一垂首,万丈深渊的昏眩,忍不住心口抽紧。 “你说他,当时得多害怕。”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一闭眼仿佛看到他坠崖的瞬间,被一群黑衣人步步紧逼,最后决绝又无奈的跳下悬崖。 “不要!”她欲冲上前抓住他,可是又怎么可能抓得住,只能看到英俊的少年平行坠落消失在层层云雾之后,不见踪迹。 画面一闪,一片烟雾缭绕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殿下,他还活着。” 她一转头,大监模糊的身影,她追上去,可是无论怎么努力跑,与他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最后累的跑不动了,停了下来,才发现入了漆黑的小巷,遥远的前方两盏灯笼风中飘摇。她走近,好像来过可是记不清了,这处木芙蓉尤其多,茂密丛丛,夜风下颤巍巍的绽放,娟柔娇艳。 细微的动静传来,她豁然转身,缓缓走近。 一把长剑月光下折射冷艳的光,一双长眸,眸光如同他手中的剑迸射寒光,可是一瞬,只是一瞬。当他看清她之后,他眸中深沉难测的情绪是何意,为何那样令她心碎。他的伤口在流血,蜿蜒划过剑身没入泥土。 她小心翼翼靠近,好怕会惊到他一样,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前。可是猛然他在后退,明明没有动,明明还是那样望着她。但是连他身后的墙壁都在后移。 桦绱急了,心焦如焚的加快脚步,只是每靠近一步,他便后退一步。 “顾琰羲!”好像脱离水源濒死的鱼儿,痛苦挣扎,大口喘息,眼神空洞的望着床顶。梦,一场说不上来怪异的梦境。 梦醒后,意识回笼,任由海棠进来擦拭眼角,温水帕净面,脑中飞速回想着。 大监说‘他还活着。’ 是这九年来听到的为数不多欢喜的消息,可是她不敢贸然去查,甚至连小乙都没有告知,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危险。即使没有大监的提醒,她也害怕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毕竟若不是昔日朝堂之上求得旨意,那群人早就前来刺杀陆家孤女了。即使在安泰大长公主府,也保不齐有闪神的时候。 可是二叔的态度让他们有所顾忌,陆家做她的靠背让那些人多一份忌惮。 西京那夜遇到的事让她总觉得不简单,如今又知晓顾夫人可能被陆铭远关在私宅。可是沅引说,那里有暗卫,免得打草惊蛇,有他帮看着,让她再等等。 等,她不是等不起,只不过胸口郁闷,一口浊气梗在喉间。她想离开长安,她每每靠近它,总会又胆怯又惧怕。总会被逼的恍若徘徊在崩溃边缘,头疼的好像要炸裂。 还有那个去见杜家管家,被陆铭远追杀的黑衣人是谁? 那双眼眸十分特别,眼神深沉,令人过目不忘。可惜夜太黑,离着有些远,匆匆一眼,轮廓没能瞧的再仔细些。会不会是他? 可是他不是个贸然行事的人,他一直冷静睿智,怎么敢独自一人这样涉险,万一被抓到呢!还有他从杜管家那里听到了什么惊天辛秘?以至于陆铭远如临大敌,皇城之下堂而皇之的领着那么群凶仆一路追杀。 桦绱再一次回想他看她的眼神,她厌恶自己的愚笨和健忘的记忆,靠想象拼凑的记忆是不真实的,可是她真的想不太清楚了。与她的少年是否相像,哪怕一点?可是九年了,她这该死的记忆力,都要快将他的音容忘记了,只是个恍惚的影子,大约如此,加上记忆拼凑。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会不会,是他 那晚发生太多事,跟陆铭远的交锋,她成功的捉了他的把柄,将太国舅气的险些要将她挫骨扬灰。后来进宫面见二皇叔,虽然不用虚与委蛇,她也做不出来,但还是要仔细应对的。又陪朝歌安慰许久,隔日陆太后的召见,让她将这段事遗忘了,是不是有细节被她忽视。 他为何看清她后,眸光一霎敛去杀气,变得深沉难懂。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认识她! 昔日三家男子加上旁系几百人,撇去年纪不符,剩下的难说没有幸存的。 不敢肯定一定是他,可是,若是呢? “殿下,您怎么了?”海棠看到桦绱嗖的坐起身,一脸惨白,神情紧张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的盯着前方,小心的出声询问,担忧不已。 “海棠,会不会,是他?”水眸中翻滚的泪珠,大颗大颗涌出眼眶。 他受了伤,伤口在流血不止,腰侧有,手臂也有。因为他一手捂着腰侧,一手握着剑,剑尖支地,有鲜血蜿蜒流下剑身。 后来呢?后来谁为他清理伤口,谁照顾重伤的他!桦绱心中揪痛,咬着唇瓣凝眉细丝,焦虑不安。 她不应该就那样离开,她应该叫小乙照顾他的。她怎么能这样没有脑子! “小乙,叫小乙过来,叫他过来。”桦绱焦急更衣,俨然有亲自去找小乙的架势。海棠跟连翘使了眼色,连翘从窗飞身而出。 “殿下,出什么事了?连翘去找他了,你等一等,马上他就来了。”海棠拦着,细声劝道。小乙与连翘没一会儿便来了,海棠与小乙对望了一眼,领着兰芗快步出去并掩上木门。 桦绱急切上前一步握着小乙得手,握的手劲十分用力,指尖都泛了白色,冰凉出着虚汗。桦绱紧张不安的情绪令小乙吃了一惊,另一只手扶着桦绱摇摇欲坠的身躯轻声问道:“怎么了,殿下?” “小乙,那日,就是遇见陆铭远那日,你看见他怎么了,后来他怎么了?”桦绱紧张,紧张到语无伦次,紧张到头脑空白。她好怕,好怕。她怎么能这么大意,忽视了这些。 “谁,陆大人?”小乙以为公主问他之后陆大人去了哪里? “不是,不是。。。”桦绱说道这里,才煞白了脸,对啊!小乙并不知晓的,他不知晓那里有人。桦绱失望又颓然的后退半步,望着小乙,望了望小乙身后的连翘,痛苦的捂着胸口,默默落泪。她,什么都不能说的。 “殿下,您怎么了?”小乙与连翘就这么站在那里,目露担忧的望着她。 桦绱摇头,缓缓蹲下身,缓缓坐倒在地,捂着脸痛哭。哭泣是最没用的,可是除了哭泣她不知晓还能做什么? 小乙拧眉想起那夜之事,他记得小店中遇到的那三个戴斗笠的男子,以及木芙蓉花丛后面的气息,只是被他探到两次,极细。后来被嘈杂的脚步声c公主与陆大人的言语声盖过,那是个习武的人,不过好像受了伤,只是从气息猜测。 “殿下想问戴斗笠的男子,还是木芙蓉后面的人?”小乙亦单膝跪地在桦绱身侧问道。戴斗笠的男子气势不像寻常公子,很难忽视,且探不到底的武功,俨然是高手。木芙蓉后面的殿下的角度俨然能看到什么,现在联系之后陆大人与仆从来后的种种交锋,以及今日不明缘由的追问。印证猜测,不过殿下看到什么?才回有意遮掩。那日与陆大人的一番对峙,现在看来倒像是要保护什么?可是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会逼问殿下,主子想说听着,不想说,亦不能揣测追问的。 桦绱颤抖的肩膀一顿,豁然放下双手,一副错愕的模样,唸唸问道:“你说什么?” 小乙将他知晓得事说了,也告诉桦绱在他们走后还有三个戴斗笠的男子,形迹十分可疑,不是陆铭远那边的,或许是黑衣人的同伴,亦说不准的。况且第二日他去追查当晚之事,还路过甜点铺子面前的大道,也没瞧见异样。 虽说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可还是给桦绱一丝希望。 忽而想起‘月宴’遇到的男子,他应该是受伤了,在腰侧。尉迟公子,这姓氏并不多见。他救了她,免遭落水的危险,虽说小乙与连翘已经飞身赶来,可是尉迟公子这善意举动还是帮了她避免狼狈。也就是说他习武的,会不会是黑衣人? 会不会是——顾琰羲?姓氏c身份是可以更改的,尉迟公子,尉迟珩。 若真是,他虽然受伤,可是无碍,一颗悬着的心放回原处。她邀尉迟公子前来袁州,他答应了,顾琰羲答应过她的事从不失约。除了回来找她,除了来年盛夏到‘月宴’,见识湖边长安的夜文化,领略湖中菡萏婷婷的宜人景色。 可是如今他守了约定,虽然时隔多年才兑现。 桦绱一时觉得心中激动又雀跃,想起尉迟公子的面容,眉眼精致,五官俊美,打眼一看有些相像。可是又不十分像,记忆中顾琰羲眉眼要更深邃些,眸光更锐利,五官多了份菱角与英气。以前云青倒是与他极像,除了眉眼,稍显不同。可是九年过去了,少年早已长大,容貌变成什么样子谁能知晓?云青如今总是千方百计与顾琰羲不同,她再难回忆细辨。不过一样的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年龄也相仿。。。 去行臻哥哥的婚宴,见到昔日枫林书院的公子,以前时常见面,很眼熟的。如今有的变化大的都认不出,说了名讳也不敢相信。不说旁人,行臻哥哥不就是个例子,还是结合衣饰,以及罗廷旭将他寻来在旁边一副挤眉弄眼的提醒,她才猜到的。 桦绱的心情就像飘摇的风筝,起起伏伏。 “海棠,你说男子的容貌与儿时可有变化,你看,行臻哥哥我都认不出来了,不过张卓一好认。”桦绱稳定了情绪,坐在桌前用早膳,状似随意说道。 今早公主的情绪失控险些将他们几人吓死,还以为又要折磨自己一番才甘心,没想到倒是情绪稳定下来,安静的用早膳。心中拜着神仙,被公主的话问的一时反应不过来,一旁的兰芗布着菜拾起话头说道:“可不是嘛,世子殿下奴也没认出来,有的人变化就是大,如同换脸一般,还以为易容了呢?不是有武林高手会易容术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豆惹的祸 “这倒不假,你要是有这想法,我找我师兄帮帮你。”连翘瞧见公主面露轻松之色,也有心情逗兰芗了。 “成啊,给我画个绝世美人,走哪都有一票公子追逐本姑娘的身影。”兰芗一听乐了,将鸡蛋剥好了放在小碟中给桦绱摆在面前,转身对连翘回道。 “不曾想,你还有这么个愿望。”桦绱停下筷子,面露诧异。 “其实,承荥郡主的仪宾江将军变化就挺大,好像男子一般比女子要多些。”海棠想起来不久前见到江将军,与儿时很不一样,儿时俊美,听说喜好戏剧尤其俊雅。如今边陲战场磨炼多年,通身透着杀伐肃气,变化蛮大的,气质都不同了。 正在这时,小乙进来送信。应验那句古话,凡事不能叨念,刚说完承荥,嵘启的信就来了。还是加急,桦绱阅信,目露凝重。 端王爷早早等在客栈门口,瞧见桦绱下了马车,过来握着桦绱的手,愁眉苦脸。承荥郁郁寡欢,也不好好休息用膳,只知道默默垂泪,做父母的岂能不担心。可是也劝不好,总不如个女姊妹能说说知心话,聊到心坎上。桦绱与承荥自幼亲近,她能来,端王十分感激。这事儿端王妃还不知晓,也不敢告诉她,怕她担忧。 王妃现在忧心的是他家世子,嵘启的婚事,光这件事就够烦恼的了。多年前嵘启订了门亲,可是亲家姑娘临近出嫁的时候身体就不大好,一年后去了。之后又寻了一家,是武将世家的姑娘,身体顶顶的康健。可是谁知人家姑娘有喜欢的人了,姑娘跪到王府门口退婚约求成全。端王与端王妃就是再大度也扫面子,好在嵘启不大在意。 可是亲事就这么拖到了现在还没个结果,嵘启的二弟上个月都给王府添了个小郡主,可这嫡长子如今婚都未结。年前,王妃去庙里给嵘启求姻缘。大师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所以端王与王妃如今看见了哪个妙龄姑娘都像自个家的儿媳妇。端王揣着王妃的旨意在淮王府好好瞧看了一番,可奈何嵘启的兴致不大高,这事也就没了下文。 为了承荥养好身体,包了整层的顶层雅间,所以很清静。 桦绱进屋,四周一股淡淡的药香。承荥的丫鬟也是没了笑模样,许是照顾多日没有好好睡一觉,比之前看着憔悴清瘦不少。丫鬟要沏茶,桦绱摆摆手,让她不必忙活,进内间,瞧见床上鼓起一团小小的凸起,也不知是睡了,还是闷在里面忧伤。 “承荥。。。”桦绱拍了拍锦被,轻轻唤她。 “桦绱——”好一会小心翼翼翻起被子一角,探出个脑袋,半遮面,眨着圆不溜溜的眼眸小心看着床前多出的一些人,最后看向坐在床边的桦绱,反应过来坐起身委屈的抱着桦绱痛哭不已。 桦绱拍着她后背哄她,费了不少劲,总算平静下来,饮了药,用了点膳食。 “这才几日,怎么就这样了?”前些日还因为厌恶仪宾离家出走,如今二人这情感纠葛的,怎么就不能走走正常路线呢?怪让人伤神的。 “他怎么能不听我解释?再说我也不知晓我自个怀孕了,我月事就没准过,谁知晓能一次就有了。我离家出走可是连夜赶路,也没肚子痛过。”当时请郎中也忘记把脉了,只是瞧看了眼,就是困了c累了,开了点滋补的方子,因为压根就没病。不过话说回来,就是把脉了,不到半个月的身孕也不知道能不能试出来。 “孩子没了,我也伤心。”承荥说到这,是真真难过,一想到孩子,一想到江佑勍的离开,怎么能不伤心。虽然她还未想过做母亲的事,可是。。。承荥哭的控制不住情绪,任桦绱轻声哄她也止不住泪水,桦绱无法只得轻轻拍她的背安抚。 你还年轻,你还未做好准备,以后会有很多儿女。所以别难过,我们都不是神明,无法预料,无法算准所有的事情,难免走错路,难免——要经历失去。 等承荥哭的累了,桦绱急忙岔开话题。却不料想,惹出郡主诸多不满委屈。 “他不能看着我找颜晟廷就不开心,一气之下抛弃我跑了。那我,我还不是为了他,我以为那黑衣人是他,我还以为他杀了朝廷命宫,都快被他吓死了。”承荥委屈的用小手帕掩着泪,控诉仪宾大人的种种罪行。那难过的神情,瞧着就揪心。 桦绱听的云里雾里的,丫鬟与嵘启在一旁小声解释。桦绱明白过来,唏嘘不已,这误会大的。也就承荥这傻姑娘能想得出,比话本子上都精彩。 “他竟然说,我想见的不是他,他就是小心眼。暗示我曾经喜欢颜晟廷,谁没个年少不经事,谁心中没个白玉少年,我能知晓日后会嫁给他?”大力又豪迈的一擤鼻子,扬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喊道:“再说他不还有他的红豆知己嘛!” “本郡主还没质问他呢!”承荥 想到这就觉得胸中郁结之气逆流,火气豁然上来了,早知道,早知道就应该拿着信质问他。 一直安静做个听众的桦绱眉头轻蹙,重复承荥的话问道:“红豆知己?”这又是谁? 承荥便将他长袍里贴身放着的信笺告诉桦绱,还说里面掉落一粒红豆,俨然一副捉奸在床的模样。 这有个红豆就暗示了私情,可说不大过去,不过两个大男人送棵红豆果以诉相思也的确怪令人难以接受的,所以显然是女子送的。不过信中放红豆,故事听着怎么就这么耳熟呢?好像有谁这样说过,或者是做过? “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还跟旁的女子纠缠不清,凭什么光怨我,说不定军中有个女将军,敌国有个公主迷恋他呢!”承荥一想到这越加委屈,这几日闷在胸口的怨气,一股脑的吐露出来。 “红豆,郡主,海棠倒是想起一事。”海棠轻歪了下头,深想了一瞬,徒然明了,出言告知。 “什么事?”桦绱转头问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女追男,隔层纱 “红豆以诉相思,昌荣大长公主多年前给江将军就是仪宾大人的父亲寄过。多年都是如此,有时寥寥几言的信可都会放一颗相思豆,亦是报平安。”这事当时好多宫女知晓,艳羡不已。一时宫中盛行,不过被杜太后制止了。毕竟那时公主与将军各自婚娶,传出去还不知晓会被说成什么不堪的样子。 承荥嘟着唇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眸,看着众人都望着自个,黑瞳闪了闪,小心的问道:“所以说,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昌荣公主给仪宾寄的呢?”昌荣公主对仪宾视如己出,很多人都知晓的。寄红豆源自公主,仪宾又是江将军嫡子,倒是极有可能的。相思的是一份情,也不仅仅是爱情,再说还是报平安。常年征战的人,每每收到家信,心中自然万般思念,千言万语不如递一枚相思豆。旁的不敢说,可是仪宾怎么看也不像个会跟女子花前月下偷情的人! 桦绱宽慰承荥:“有了误会解释不就好了,他不回来,你就不会去找他?拿出你离家出走的那份魄力与气势。”屋中众人努力忍着笑,忍得十分辛苦。 承荥哪能不知晓他们在那忍笑,特别是嵘启那臭小子,演技十分拙劣,一口茶喷的到处都是。远不如海棠姐姐,你看她背着身,要不是微微颤抖的后背,谁知晓她在笑。 “可是,他。。。万一。。。不搭理我,怎么办?”说完承荥面露担忧。“多没面子。”承荥摆着小鹿跪一般在床中央,白嫩的小手绞着衣襟,一副害羞忐忑的模样。 恼怒定是要恼怒一番的,瞧着江将军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是她也不能灭自家士气,于是鼓舞道:“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 “桦绱,我。。。我没要追他,再说,再说我也没喜欢他。”承荥大惊,害羞地解释道,说到最后如同蚊子哼哼。 “对,你的确没说。”不过就是表现的太过明显,桦绱善解人意的给郡主留了些薄面,掩耳盗铃的附和。突然想起一事说:“还有你不是常问我,怎么追到的顾琰羲。” 承荥目露好奇,等着桦绱传授经验:“怎么追的?” “没什么技巧,脸皮厚一些,服软一些。”这完全是为了糊弄承荥,让她主动去找江将军解释清楚。有了矛盾不可怕,不解释可就要命了。 其实她也不知晓顾琰羲为何会看上她,明明她在那群美得冒泡的世家小姐之中,要算平平之姿了,顶多气质出众,高挑一些。不过会投胎,出生在东宫;学问嘛,哎——实在拿不出手,长安闺阁中顶着才女名号的姑娘一抓一大把;至于才华,还得努力想想才能勉强找出个一两点。是什么吸引了他?可能一切皆是缘分吧!冥冥之中终将遇见,不过如今看来,应该是孽缘一场。 自嘲的笑了下,一瞥眼承荥还在纠结,桦绱说:“面子重要,还是仪宾重要,你斟酌一下。”说完欲起身,端王特地命客栈备了丰富佳肴,桦绱一行赶路而来,早膳也没用,所以吃顿丰盛的,犒劳犒劳大家饥饿的腹。不想桦绱罗裙被人拽住,一转头承荥眨动着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十分乖巧,桦绱疑问:“怎么了?” “桦绱,我想过了,我觉得江佑勍重要。”脆生生的回答,那表情就好像在等人摸摸她的小脑袋夸夸她说得好一样,令人忍俊不禁。 桦绱的确笑了出来,以及屋里一杆丫鬟皆抿嘴偷笑,刚刚进屋的端王也是松了口气。桦绱忍住笑意,蹙眉打趣的问:“这么快?不如——再好好想想吧!” “不用了,我想的很清楚了。”像是肯定真实性一般,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姑娘咋就这么可爱呢?桦绱忍不住要捏捏她的脸蛋了,果真这性格可爱的人,无论多大都充满孩子气。 承荥是个行动派,起身欲带着刚刚提了级别的丫鬟,被赐了名的小丫开始收拾衣物,真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承荥,你等等,再过几日,身体养养,放心你的仪宾一时半会跑不了。”将承荥拉回来,给她按在铜镜前,让海棠给她梳妆。郡主这一番苦恼外加情感倾诉,大家早就饿了,还是一起用膳吧! “可是。”我等不及啦!承荥心中暗想,姑娘的矜持多少还要顾一顾的。 “你也不用这么焦急,你们二人冷静冷静都好,你眼巴巴的追过去,他还在气头上,醋意正浓。能有什么好话好脸子给你,人生地不熟的多怠慢人。等仪宾冷静冷静,你在前去解释,时机要拿捏好。”仪宾回了军中,西北地儿,不是个养身体的好地方,好在如今夏日气温炎热,要不万一冻出毛病可如何是好。 “我赞同桦绱说的。”端王忙表明立场,身体还没养好,胡闹不得。 “我也是,姐你这会儿去,不合适。”嵘启加入反对行列, 小丫与海棠也忙点头。 “再说小月子也重要,把身体养好了,给叔爷爷添个小外孙。”桦绱笑意盈盈的望着铜镜中,面色有些泛黄透着憔悴的承荥,笑言。 “桦绱,说什么呢!”承荥害羞不已,捂着脸娇羞的飘着朵朵红云。 —— 西北军营 军旗风中飘摇,江字忽隐忽现。 “将军,您该用午膳了。”负责账内将军起居的小卫兵张三小心的说道,不时抬头瞥看一眼将军乌云密布的俊颜。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吓人,从将军回来的那日,就没有一刻好脸色,昨日会议,气氛冷凝,令其它将军都捂着胸口直呼受不了,别说他这么个小啰啰。 今日从清晨用膳过后,将军开始领着众人习武场操练,期间与众多副官精兵比试招式。铜锣敲响过后,谁都看得出来,将军的动作比平日狠厉,出手迅速,带着凌凌杀气。令其它对阵之人节节败下阵来,好在只是拳脚比试,否则小命要交代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忧郁的跟丢了媳妇似得 直到程将军上场后,二人交手对阵许久,江将军出手才有所保留,客气许多。程将军是女中豪杰,还是要手下留情的。不过程将军今日状态极好,江将军自然夸赞,至于其他人就不必说了,少不了训斥并附送几个时辰的训练。 将军到底是怎么了?张三百思不得其解。一出大帐,不想一具高大伟岸的身躯挡在面前,一抬头,呦,救星来了。 “小侯爷安康。”张三赶眼神的接过马鞭,掀开门帘。来得是靖南侯府的小侯爷,母亲是昌荣大长公主。与他家将军那是两小无猜的情谊,额——不对,情同手足才是。 “你怎么会来?”俊颜没半点喜色,上挑的长眸狭长清冷。江佑勍正在换长袍,今日炎热,厨子偏偏做了面条,吃完岂不大汗淋漓,索性将外面长袍脱了,还凉快。 “张三,给爷添副碗筷。赶了这么长的路还没吃顿合口的!”牧韫铮打开袖封,将外袍一扒,坐在桌前等着碗筷。 “哎,好嘞——。侯爷最喜欢吃面,今儿豆角打的卤,定合您胃口,您尝尝。”猴精的张三如同店小二,给张罗着,盛了面,舀上大勺豆角炒肉,再浇上肉汤,闻着都香。 牧韫铮抄起筷子吃了大口,点头很是满足,是这个味,还有三道小菜。扒拉第二口边咀嚼边看着江佑勍阴郁的脸色,想起刚刚他副官跟他愁眉苦脸的抱怨:说江佑勍一早跟他比武,不知晓的还以为挨了顿打,瞧鼻青眼肿的。李冲皮糙肉厚脸黝黑的就好似大口黑锅底,能在他脸上瞧出青色,那是证明真的打了。 “你这忧郁的怎么跟丢了媳妇似得?”牧韫铮说的别有深意,也就他跟江玦敢这么说,这要是旁人估计拳头就招呼过来了。 “你拐了人家世家千金,涨气焰了是吧!”江佑勍瞧他碍眼的表情,怼了回去。 牧韫铮这两年可是活在风口浪尖处,招惹东都世族大家白家的姑娘,逃了将要定下的婚约,一路追到他驻扎的部队。 虽说白姑娘也没订婚,但是白家与武安侯明确有定亲之意,就差互换庚帖了。教他截了胡,重点他也没想到,平白得了个漂亮媳妇,倒是解了靖南侯府的难题。连侯府厨子都晓得,他家英俊神武的小侯爷咋就是说不着媳妇,找哪家小姐都无故吹了。 小丫头是在她嫂子六公主盛安的帮助下千里追郎君,轰动一时,果真白家姑娘不同凡响。为了姑娘的名声,这不认也得认呐!他爹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还赏了他四十军棍,当然是做给白家人与武安侯看的。可那棍子打得结实,实实在在,痛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结果挨揍的他没哭,这丫头哭了,哭的生离死别一般,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不行了呢!呸呸呸——不吉利! 可怜他都不敢走路的人,还得呲牙咧嘴的蹒跚上前安慰她,这叫什么事儿。之后汗流浃背被人架着回了大帐。军医给他敷药,他裤子早脱了,搭了块大布,正疼的火烧火燎的时候,小丫头进来了,吓得他差点没从床榻上倒下来,这丫头顶着双哭的通红的兔子眼,抽抽搭搭的拉着他的手,问他痛不痛。 你说他又不能说实话,要不指不定又哭,寻思了好一会,咬着牙,惨着脸说:“还成吧!”军医副官在后面挤眉弄眼憋着笑,他佯装不知。 “那我看看。”小丫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害得他老脸一红,拉住她的手:“别,你要是看了,我这如何也说不清了,罪名算是坐实了。” 她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委屈巴巴的说:“你就是不想认,不想娶我!”然后站在他面前,守着一屋子人哭的梨花带雨,那样子感觉他自己就活像一个招惹姑娘不负责任的坏人。果不其然,众人朝他露出鄙夷的目光,他如同吃了黄连。忙诚惶诚恐的安慰,也不敢起身,轻轻一动都疼,俨然比挨军棍还煎熬。其实他也万分冤枉的,小时候随母亲去白府,不过是瞧丫头可爱,陪她玩了几次过家家。后来长大了,偶尔见到玩笑一两句,不曾想,自个被惦记上了。 不管怎么说最后订了亲,也跟武安侯家的小侯爷薛东觉产生了隔阂,谁叫这丫头差点订婚的人是他呢!不过丫头小,今年才十七,母亲请僧人算了日子,明年初成婚。 牧韫铮起先也纳闷,以前好端端的怎么看好个姑娘就告吹了,原来都是这鬼丫头在背后搞的鬼,说他好男风,他一听气得险些戗倒在地,你才好男风,你全家都好男风。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谁能想到他还能有这么一天呢? “爷长得门面,怨得了谁?只能怨爷这张脸,太门面。”牧韫铮臭屁的模样实在太气人,张三角落掩嘴偷笑。论脸皮厚这件事,谁不服小侯爷。 “这么门面的侯爷你不陪着你的丫头,跑这干嘛?”江佑勍冷笑 一声,凉飕飕的瞟看他一眼。 “死相~这就是再忙,我也不能忘了青梅竹马的你呀!”这眼神,这神韵真真是令人——不忍直视。 “说人话!”江佑勍不看他,自顾自的用膳。 牧韫铮也不恼,笑的别有深意:“听说军营倒了醋缸,前来瞅瞅。” “噗嗤——”张三真没忍住,怯怯的望向将军,扫射过来凌厉的眼神令他歉意的缩了下脖颈。 “舅舅的书信寄到母亲手中,母亲担忧不已。动身去看承荥那丫头了,让我来看看你。”端王是他舅舅,承荥是他嫡亲的表妹,江佑勍如今真真与他是亲人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漂亮的眉都拧成麻花了,死鸭子嘴硬的反问道。 “没事,就是——这闻着怎么这么酸呢?”牧韫铮皱了下鼻头,四下嗅嗅,别有深意的说道。 乌云密布的俊颜如今又起了寒风,不过始作俑者小侯爷却放肆的大笑出声:“张三,给爷上碗陈醋,还解腻!” “好来——”张三跟着附和转身出帐子,找陈醋去了。天大的事,侯爷顶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书中的故事 承荥为了可以早日脱离桦绱的掌控,飞奔去西北,于是好吃好睡得养着膘,就等过称合格。 今日几个姑娘窝在房中,炎热的天气让人不想多动,一动准出汗。小丫与兰芗那丫头并坐一起不知嘀咕什么,巧笑连连,满面红云。总之情绪激动雀跃,不多一会儿海棠也走过去,加入她们。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桦绱坐在贵妃榻上远远望着她们,好奇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就是小画本呗!定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前几日她才看完,‘名家’新作,男主角俊美潇洒的令人春心荡漾,她这好不容易冷却下来。小丫如今正看着,自然也要激动澎湃一番的。承荥不以为然的从床里面锦被中,掏出好几本彩色封面话本,都是许多年前的珍藏,看得津津有味。 “都多大了。”儿时她也看过,可是她幸运遇到了,比画本中还优秀的少年郎。 ‘殿下,这——是禁书吧!’深邃长眸幽幽的地望着她,薄唇不住上扬,有丝坏坏的味道。一边眉头轻挑,戏谑的说道。 那天日光大胜,少年一身白衣,挥洒周身,英俊的不似凡人。 “桦绱,我也想吃井水凉过的西瓜。”听桦绱刚刚吃西瓜的声音,汁水饱满,定香甜可口的。瞬间口水多了起来,好书当有美食相配的。 “不行!”贵妃椅上的桦绱坚决回道,不曾有一丝的迟疑。 “就一块。”承荥讨好的坐起身来商量。 “一块也不行!”没得商量,西瓜寒凉,还是去过热井水凉过,连想都别想。 承荥嘟着嘴不开心,窝回被窝,算了还是看书吧! 桦绱吃完了西瓜,还有两碗,于是端着去圆桌那,去看看趴在圆桌上看书看得心潮澎湃激动的姐姐们。是什么样的故事这样吸引力,连她走近都不曾发觉。 “公主?”还是丫头觉察了她,出声唤道,以为有什么事要吩咐。 将手中的托盘给了海棠,让她们边看书边食用,又好奇道:“我看看什么书?” “公主,这本书可好看了。”丫头抱着书爱不释手,一脸陶醉的模样让桦绱和海棠笑容不止。 “那就不打搅你们了。”桦绱主动离开,可是刚走一步。 “不愧是多情公子的新作,故事就是新颖,百看不厌。”丫头叹到,兰芗一旁附和。 桦绱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多情公子好多年不写了,可是一动笔写,还是席卷画本界。”一时在闺秀姑娘中风靡。 “嗯,以前的我都看过,还是借别人的。”那时公主去枫林书院,与世琳郡主和施家姑娘的婢女等在书院门口,打发时间的时候问她们借着看的。 “你说,这是谁写的?”桦绱突然出声,海棠瞧出她神情的异样,小心起身。 “多情公子。”小丫欢悦回道。 桦绱翻看,可不首页赫然写着‘多情公子’著。 桦绱木着脸,确切的说她并不知晓自己是什么表情,因为她已经忘记做面部表情这件事了。 书中描述一位少年,名唤青冥。幼时遭遗弃山林,被下山采办的师父捡到,带回山中。苦练一身武艺,与山中狼王为伴。十六岁那年,师傅病逝,将一块玉佩给他,并告知身份。 少年背着一把古剑下山,如同孤独的侠客,一路南行。救死扶伤,从熊掌下救出上山挖草药的郎中,从恶霸魔掌下救起家境贫寒的姑娘,曾将手中的包子给了路边的小乞丐,也将前方老人背上的行囊甩在自己肩上。。。 而当收到少年帮助的人们抬头想感谢的时候,少年早已离开,留下远行又孤独的身影。少年立于夕阳下,暖阳照耀他的周身,却照不进少年冰冷的眼眸,那里没有情感。 清水城 城中太守家中有位豆蔻年华的小姐,名燕然。秀丽姿容,天真善良颇受太守大人宠爱。 今日上元节,花灯满街巷。但依然比不过少女们脸上欢悦的笑脸灿烂。 燕然带着丫鬟偷溜出府,为了瞧瞧夜市的热闹,却遇到一群地痞流氓。英雄救美的大戏好像将要开始。 燕然躲开伸过来轻佻的手,双手插了混混的眼睛,其他人惊在当场,大约没有想到瞧着瘦弱的丫头还有这胆量。燕然与丫鬟分头奔跑,回神的地痞奋力追赶,祥和欢乐的大街夜市正上演一场惊心动魄。 好在有诸多赏灯的行人,否则一早便追上了。 可是养在深闺的姑娘饶是体力再好也躲不开一群有蛮力的男子,这不没一会脚步就慢下来,距离缩短到俨然下一瞬将要被抓住一般。 燕然刚刚远远便瞧见前方立在糖果摊位前的少年,好看的容貌那样扎眼,冷峻的神情令人望之却步。背后背一把剑,剑柄缠着有些年月的红布。 他明明眼神冷漠的没有一丝情感与情绪,手中却拿着一包五彩糖,拾起一块不知什么口味的糖果塞到口中,就这样含着糖远远冷漠的看着她跑的气喘吁吁,花容失色。 “嘿,这小妞跟只兔子似得,窜的可真快。兄弟们,给老子追回来——”刚刚那个眼睛被戳,疼痛缓过来的地痞,眯着眼瞧见早已寻不着踪迹的小丫头,粗哑着嗓子吼。将一旁正吃肉饼,颇为肥胖的青年吓的一哆嗦,肉饼中的肉啪嗒掉在地上,气的青年险些昏过去。欲理论,却瞥见地皮的凶神恶煞,认怂的又回刚刚肉饼摊位前排队重新买个。 燕然被少年的反差吸引,因他异于散发出的寒冷气质,孩子气的喜好而逗乐。可是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他置身事外,所以带着一半好奇,一半的作弄,冲到他面前,不,是怀中。 少年漆黑无一丝波澜的黑瞳微微一闪,少年特有的纤细身形,因燕然的冲劲微微轻晃,不太容易察觉。怀中传来暖意,粉嫩的姑娘抱着他腰际,脑袋深埋怀中。路上游人纷纷侧目,毕竟美好的一幕。 第一百七十七章 梦中的皮影戏 而紧追不舍的一群恶人也冲了上来,刹不住闸。可是一个个瞪大眼睛,脸上肌肉都跟着挣扎用力躲开前方,龇牙咧嘴的怪模样让他们变得更丑,最后摔倒一旁的地上,还心有余悸。 只因,少年一手攥着糖包,一手持剑。剑尖稳稳地直指前方,不曾有一丝的晃动。剑身晃耀冰冷的寒光,如同少年的眼眸。 口中含糖,怀中还窝着个比糖都甜的漂亮姑娘。剑柄上的红布夜风中飞舞飘荡,轻盈妖娆。 一群地痞被打的鼻青眼肿,灰溜溜的跑了,还不忘撂下句狠话,走着瞧。 周围的游人愣了半晌,响起阵阵喝彩与掌声:“小哥好俊的功夫。”这几个地痞,平日便无恶不作,县衙牢中的常客,都是令清水城百姓头疼的角色。 少年依旧神色淡淡,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长剑插回剑鞘,动作潇洒又优雅。 人群散去,少年转身欲离开,不想一转头,一张桃花嫣然的小脸带着崇拜与甜甜的笑意仰头望着他,那样近的距离,清亮的秀眸如星光闪耀,那里面映着少年淡漠的神情,英俊的面容。 一双白嫩的小手捧起青冥的脸,黑瞳乌溜溜的转着仔细盯看他,半晌,不无遗憾的说:“你,长得可真好看,若是能笑一笑该多好?” 第一次,漆黑冷漠的长眸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只是,那样短暂。 燕然与丫鬟分开了,拜托青冥送她回府,她说她爹定会重重酬谢。少年没说好,亦没有拒绝。燕然失望转身,慢慢朝回家的路走去。 即使遇到这段插曲,并没有影响燕然的好心情。淡粉绢丝罗裙随着走动荡漾出层层波浪,飘渺灵动。只瞧背影也能觉察她的欢欣喜悦,少女无忧又明媚的笑脸光亮下,那样耀眼。青冥不远不近的跟着,视线不自觉被吸引。 燕然看着擦肩而过的稚童摇晃着脑袋唱着儿歌走过,一转身,发现身后的少年。许多年后,茫茫人群中,她只记得清瘦的少年孤独的身影。 “我能吃块糖吗?”燕然想尝尝他手中的糖,因为他一直攥在手中,诱惑着燕然。 少年犹豫了许久,真的是许久,才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上前。 少年的举动令燕然想笑,打开纸包,更加想笑,粉嫩嫩的颜色,闻着桃子的甜香:“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喜欢葡萄。” “。。。桃子。”少年开口回答,低沉磁性的嗓音震动耳膜。 “我叫燕然,你呢?”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轻易告知陌生人的。 “。。。青冥。”师傅走了,已经许久没有人唤过他名字了。 “青冥,你我的名字皆出自李白的‘长相思’,所以注定有缘。”白皙的手指拉着少年的袖子,歪着头,笑意盈盈的说。 “你武艺一定很高强。”刚刚少年舞剑得身影还浮现眼前。 “你家在哪里?你还会来找我吗?”燕然问完,一转身已经到了府门口,丫鬟焦急的等待。 回答少女的是长久的沉默,少年背光而立,暖柔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脸上,所以瞧不清他面上的情绪。 府门打开,奶娘拉着小姐的手回了府中,门缓缓合上,少女从缓缓合上的门缝中回头望,少年早已离开。 此后,少女常常坐在窗前,坐在秋千下,望着远处出神。 。。。。。。 故事还未写完,薄薄的一本。 当年订婚过后,她去顾府,见了顾太傅,也见了顾琰羲的二哥。谁能想到那就是名声大噪的‘多情公子’,虽然险些要忘却了。可是一经提醒,好似尘封记忆深处的事,被扒了出来。 记得小时候读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那时就会想,怎么能将姑娘的心思描写的那样到位?当她知晓多情公子就是顾二公子的时候,人不可貌相。谁说男子写不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谁说公子不了解姑娘的心? 可是顾家二公子离世多年了,死在九年前的长安西市。尸首小皇姑命人收验的,不可能有误。或许是有人冒用吗?可是这故事明明是她的一句戏言。当时还有人在场,顾琰羲。顾琰羲是习武的,耳力绝佳,小院中自然听得到她与二公子声音不小得对话。 所以,顾琰羲,他真的还活着。 月儿高挂,误入梦中 前面一座高楼,月下透着神秘,层楼叠榭,美轮美奂。一身轻纱夜风中飞荡,墨发身后轻轻飘舞。拾阶走进去,雕梁画栋,无处不透着雅致。四周墙面绘有锦鲤,逼真的宛如水底。 拉合的木门,空旷的屋内,寂静无声。前方一面巨大的,类似屏风一般的白色幕布,它的面前一张长木椅。 桦绱环顾四下,正在这时,屋中灯灭,吓了她一跳。幕布却泛着朦胧的光影,一个人物剪影映照上面。影人绘制的十分精美,倒映幕布上栩栩如生。一部皮影戏,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几年后,沈燕然的父亲升迁去了太原府,这段年少的偶然相遇渐渐淡忘。 燕然十六了,花一般的年纪,媒人前来说媒了。 因偶然的机会,如今最受宠的贵妃娘娘侄子对燕然心生好感。不过公子的脾性不大招人喜欢,有些纨绔习气且自大目中无人。并不是良配,好在沈大人还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某日,听说因一场骚乱,大街上抓了不少人。燕然养在深闺只是听说,却瞧见管家急匆匆抱着个长布袋去了书房,沉甸甸的模样。她好奇地跟了过去,听到一段对话: “你可看仔细了?”太原尹沈大人一脸紧张。 “老爷,看仔细了,的确是当年胥王的剑,不会有错。”胥王是当今主上的堂叔,一母同胞。自幼聪敏过人,武艺超群,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多年前,太后故去没多久的一个响午,因造反而被诛杀。 坊间传,王妃抱着幼子投江。胥王的罪,便是功高盖主。 “老爷,怎么办,要不要。。。”管家目露焦急,出声询问。 “容我寻思寻思。”沈大人颓然的摆摆手,命管家将剑放下,先行退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长情调 入夜,燕然闺房走动,一脸心事重重。 那把剑,红色的布条,剑身古老的纹路,精光内敛,青光明亮。青冥的剑就是这把。 胥王的事她都是道听途说,那时她还未出生,只是隐约知晓父亲曾是胥王封地的司马,掌管兵力。不过父亲从来不提,她一个女孩子对朝堂局势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自然也没过问过。 父亲在犹豫,她看得出。 若是父亲将青冥供出,虽不敢说如今新皇会要了他的命,可是当年参与此事的众臣不会放过他,定会以绝后患。比如姚贵妃,近日频频示好的姚公子父亲,便是当年促成这场惨案至关重要的人物。 她想救他,不知为何,为了年少一场遇见,还是因为他悲惨又沉重的身世。 她想起变得有些模糊的少年容貌,难怪他总是孤独又冷漠,她想看到他的笑容。所以一直乖巧的燕然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偷偷去书房取走了父亲的令牌,抱起那把名剑,沉甸甸的犹如此刻的心情。 青冥被关的地方与普通牢房不大一样,稍微干净一些,也更隐蔽。看守的侍卫得了银锭子欢心的离开,不忘提醒小姐,时辰不能太久。 燕然往里走,一个个仔细看过,关押的人深夜大多睡去,鼾声如雷,在这都能睡着不得不说,心还真的大。最里面倒数第二间,一个英挺的青年坐在石床上,倚靠冰冷的墙壁,支着右腿,左腿平放,仰头看着小窗照进来微弱的月光,看得出神。他的容貌变了,变得更为俊美,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孤寂,长眸漆黑瞧不出情绪。 燕然的呼吸引起青冥的注意,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站的地方,四目相视。 燕然抱着沉重的剑走上前,走到牢门处,隔着铁框看他。 “青冥,我们又见面了。”言罢,一个浅浅的笑。 少女的笑容,恬静美好如同这道月光,青冥很多年都不曾忘却。 青冥走了,带着他的剑。燕然闯了祸,被送到山里庵中,沉敛心性。 沈大人矛盾纠葛的心情终于平静,这样也好,燕然替他做了决定。只不过二人如何相识,真如燕然所言,多年前的偶遇?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十六年前 那时年轻的沈大人在胥王麾下任八品宣节校尉,夫人才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有了一个嫡子的他们都期望这次能是个女孩。 某一日一场战事,沈校尉随胥王出征应敌,战场流箭甚多,防不胜防。沈校尉为救胥王,奋不顾身挡了一箭,摔下战马险些送命。等到战事平稳,敌军节节败退,沈校尉才苏醒过来。 胥王设私宴,邀沈校尉与夫人为座上宾。王妃与夫人一旁相聊甚欢,饮酒正酣之际,胥王兴致正浓停杯看着沈校尉说:“本王喜得麟儿不久,如今见沈夫人怀有身孕,若是能诞下千金,本王便与盛庭做儿女亲家。”盛庭是沈校尉的字。 喝的昏昏沉沉的沈大人高声言好,沈夫人一旁听着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瞧王妃也是一脸吃惊,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胥王酒后戏言,若是明日清醒,后悔不已,对于夫君仕途可绝对不是件好事。亲事嘛!讲究个门当户对的。 可没想到第三日,胥王议事过后,留下沈校尉,问起身体恢复,又笑言此事。沈校尉诚惶诚恐,说酒席间的玩笑话,做不得数。给胥王殿下摆好台阶,就等他顺着往下走,可是没想到胥王却认下此事,说等夫人生产后再说,总之预定好了沈家的长女做世子妃了。 虽然沈夫人生产后,奶娘抱着小公子出来,令沈大人松了口气。可是三年后沈大人还是多了位千金,便是沈燕然。不过那时胥王早已因谋逆而被斩首,王妃抱着世子跳江了。 。。。 讲述故事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嗓音熟悉又陌生,好似很久之前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磁性低沉,悦耳动听。 桦绱起身,迟疑了一下,提着裙摆向幕布后面走去。可是烛光一灭,幕布暗了下去,声音戛然而止。桦绱加快步伐,心中紧张又好奇,然而幕布后面只有一盏烛灯飘着一缕青烟,和小桌上摆放的皮影人物。 桦绱醒来,立于窗前,将窗户开到最大,晨风吹了进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凉爽极了。 手中攥着一本彩色封皮的书籍,封面几个字:《长情调》多情公子著。 翻开书籍,最后一页一行字——未完待续。 —— 桦绱离开客栈北行,承荥气色大好,再说有人照顾,她便不用担心了,因为昌荣大长公主来了,也是承荥的姑姑。 她要去河东北路太原府的安泰大长公主府,去看 笙歌与烟萝。桦绱一路安静,总是瞧着帘子外的远方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进了城前行,因道路前方有人家在卸行李,又受兰芗的感染,也想徒步见识见识这里的别样人情风貌,便带着围帽沿路观光。其实离着公主府不远了,听带路的侍卫说,不用一刻钟就到了。 走走停停,什么都新奇,时辰自然超出预期许久。可总算到了,公主府与旁边的府邸中间一条小胡同,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着橘黄秀裙c浅蓝色半壁衫,与一个稍大些少年背对着身蹲在地上不知找什么?昨日这里下了场急雨,今日一早便雨过天晴,不过土地还松软着。 “这里,县主c少爷你们顺着小孔往里挖,这个不是,这个已经出来了。”好像是在找蝉若虫,桦绱在山中居住许多年,这些东西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兰芗最喜欢挖这些东西,雨后傍晚,泥土松软之时最好找。每每挖许多,回来用油煎炸,到是一道特色美味。 桦绱走近,他们的丫鬟书童看着桦绱的衣饰以及身后侍从,猜测出定是府中贵客,所以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看着。 “你是,康宁?”被称作县主,又看她年纪,便猜到是。可毕竟上次见,已是九年前,那时她四岁。很多事她都忘记了,忘记也好,如此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是她心心念念的虞姬 “你是谁?”小丫头起身,歪着头眨着眼睛问。 明媚善睐,长眉圆脸,睫毛飞翘,小脸粉扑扑的,是个漂亮的丫头。身高随了顾家人,与桦绱相差无几。桦绱还在细细端详她,康宁身旁年轻的小公子拉了下她的手,小心护在身后,眼睛望向桦绱的目光略有警惕。 “我是长乐。”桦绱不以为意,望着康宁朝她看来说到。 “长乐公主?”一旁的奶娘听了,小声念着,怎么这么耳熟。身体先行反应过来,忙行礼。 桦绱免过他们的叩礼,望着康宁但笑不语。 “就是常常送我礼物的长乐公主?”康宁机灵的眨了眨眼眸,她记忆力非凡,想起是谁,开心的问道。奶娘望着桦绱面有尴尬,小声出言提醒:小主子,礼节,礼节。 “对。”桦绱看着小丫头笑言。 “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康宁绝对不承认面前这位未曾谋面的公主姐姐是因送她糖果,她才觉得她长得面善又漂亮。是因为她真的面善好看,毕竟每每想吃糖的时候c想有漂亮的红裙的时候,她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只不过没露过脸就是了。 “因为从知晓你康健的长大了,且快乐无忧,这便使我感到幸福。”桦绱抚了抚她如同桃子一般粉嫩的脸颊,目光柔柔的说道。总算为顾家留下血脉,可是桦绱不忍心告诉她,不忍心打破她无忧的生活。 “给我带路吧!康宁县主。”将小丫头的胳膊穿过自个的,握着她的小手走出巷子,期间小丫头不忘给那欲跟上来的小公子一个放心的笑脸。 公主府的府丞早就等在巷子口,上前拜见。桦绱拉着康宁的手进府中,府丞带领众人搬行李,安排休憩院落。 “那是你的侍卫?”桦绱笑着侧头问康宁。 小丫头一怔,忙说:“不是的,他不是侍卫,他是隔壁于刺史家的四公子。” “那就是你心仪的少年喽?”桦绱了然,点了几下头又问。 “哪,哪有,才不是呢!”小丫头脸颊绯红,乌亮的眼睛躲闪,小脸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 —— 昌荣大长公主握着承荥的胳膊与她一同下了楼梯,嵘启提前预定好了雅间,去隔壁不远的戏苑中听戏。 入座,昌荣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承荥,有皇家公主的风范,即使年岁已不再年轻,时光却对美人尤为偏爱,面上瞧不出多少岁月痕迹。眼尾微垂,眉中英气,眼瞳泛着深褐色,透着慵懒与高贵。 多年前与江将军的爱情令人钦佩,对,是钦佩。活着的时候,为了对方的理想与安危而放弃情爱,每年,只书信道一生平安,不曾有一丝行为逾矩。其实承荥不知晓,有时信笺中连只字片语都不曾有,只有一颗鲜艳如血的红豆在信中。爱至情深不需千言万语,他也会懂。 而江将军战死沙场后,她第一时间赶到府中,将他的妻儿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他的至亲亦是她的。这份气度难怪使人钦佩,即使公主身边有靖南侯牧衍覃,世人提到她与江将军的少年之恋也绝无半分亵渎诋毁之意。 一曲终了,四下响起喝彩声。当然要与大明宫芙蓉园c西京‘白梨苑’。。。这些地方的名角比,有些苛刻了。 “唱得还不错。”昌荣公主一笑,命小厮打赏,却又忍不住说道:“不过,演绎的绝对没有弛儿传神的。”有差距,但在这里能听到这样的戏已数不错。 “弛儿?”承荥疑问,那是谁? “弛乃是姐夫的字。”嵘启碰了碰他阿姊的胳膊肘,小声说道。成婚多年,不知晓夫君的字,有些说不大过去。 “。。。”江弛,她不是不知晓是谁,只是姑姑所言。。。承荥一脸茫然。 昌荣公主回头,望了承荥一会儿,淡淡一笑,说:“承荥没听过他唱戏?” 承荥木然的摇了摇头,他,俨然指的是——江佑勍。 “那你可要听一听,不过可惜多年不唱,嗓子自然与昔日不能比了,以前听他唱,可是一点不亚于芙蓉园的花旦。听过‘霸王别姬’吗?他演绎的传神极了,仿若真人浮现眼前。”一代绝世名伶,真是我见犹怜。昌荣公主回想昔日,有些遗憾的说道。江家落难,他便再也没有碰过戏剧了,连听都不曾。 江佑勍会唱戏,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讯息,将承荥震得好一会都没回神。他一个武将,一个上场厮杀的将军竟然会唱戏,听着还唱的极好。‘霸王别姬’?她听过啊!那可是她最喜欢的戏,让她对戏剧产生浓厚兴趣的戏,她怎么会不知晓呢? “姐夫演绎霸王,一定是最俊美的霸王。”小王爷嵘启想象着他姐夫那张过于阴柔又貌美的脸,感叹 道。 昌荣公主低首一笑,转头别有深意的轻声问道:“谁说是唱霸王?” 不是唱霸王还能唱什么,除了霸王就是,嵘启豁然睁大双眼,起身喊道:“虞姬!” “小些声。”昌荣公主忍不住提醒,好在在雅间,否则要引人注目了。 承荥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好一会都没理明白。江佑勍会唱戏,还唱的极好。唱‘霸王别姬’,竟然唱虞姬!她不是在做怪梦吧! “对了,姐夫曾问过我,儿时你有没有穿着男装去过‘白梨苑’。”嵘启猛地想起一事,莫不是姐夫在‘白梨苑’见过阿姊,不曾想他二人这缘分,也是天赐良缘啊! “何时?”承荥神情紧张,猛然转头追问。 “就你俩订婚的那日,也有好几年了。姑姑也在的,父王让丫鬟领着姐夫到你院中跟你培养感情。。。”嵘启一说这事,想起那日他本来也要跟着,虽说订婚了,可是男未婚女未嫁,后院私见,这不大好吧!他想去‘监视’,不想被父王捉回来骂了一顿,所以印象尤为深刻。 “他为何问我?”承荥打断嵘启的碎碎念。 “好像那时见过你吧!”所以一见他,才会盯着他的脸猛瞧,谁叫他们是双生子呢!“我自然说你去过了,大约十四岁的时候吧!你不是狠心的将我丢给二舅,明明你才是‘杀害’他心爱花瓶的元凶,可怜我被他老人家抓着好一阵念叨,整整四个时辰,耳朵都起茧子了。”没听睡,真是靠很大的意志力。 十四岁,‘白梨苑’,虞姬,原来,原来如此。那怪他新婚第二日背手而立她身后,透过鸳鸯铜镜看她怨怒的脸色,挑了下眉头说:长大了,没有儿时的可爱劲了。 她当时说了什么,已经忘了,显然是很不可爱就是了。 承荥一脸哀怨的瞪着嵘启,越看他越觉得烦,忍不住喊了句:“你怎么不早说?” “你,你也没问呀!”委屈巴巴的小声说道,他哪敢说,那时一提江这个字就会被她打的。 第一百八十章 只有康宁县主 公主府主院 满院子奇花异草,长得颇为壮观,听带路的嬷嬷说,都是大长公主一手栽培悉心照养的。早就听闻老人家活的优雅又通透,与驸马伉俪情深,可惜驸马离开得早。安泰大长公主身下有个独女,十六岁那年封了郡主,十八的好年华便难产死了,余留一女。老人家坚强,亲手教养照顾外甥女——静慧郡君,郡君出落得娴静秀美,当时也是颇有美名的。许了一段好姻缘,育有一子一女。仪宾书香门第,两榜进士出身。安泰大长公主如今年事已高,听说为了可以时常照顾她老人家,仪宾背着公主向今上请旨,命他在河东北路太原府相邻几州任职。百善孝为先,天家自是夸赞,命他直接在此地连续任职。 进了正间,老人家外罩万寿枣红半壁衫,坐在罗汉床上,底下铺着凉席,床上放着小桌,上面两大摞书籍,桌上摊开一本瞧着两指厚的大书,看得十分入迷。 嬷嬷上前附耳告知,安泰大长公主抬头望来,朝桦绱伸出手:“你这丫头,怎么来了?天这么热,快过来坐,多上些茶果。” 安泰大长公主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的发饰寥寥几样,但每一样都简约大气。面色红润光泽,精神头十足。老人家衣着极为讲究,即使年迈却依然有着高贵风华的气度。 桦绱急忙上前握着老人家温暖的手,见她腕上露出一枚碧绿莹润的玉镯子,一见不似凡品。桦绱抬头看着她慈爱的眉眼说:“晚辈早该来的,来拜见您。”桦绱是晚辈,安泰大长公主又是皇家数着的长寿老人,这辈分得高上一个巴掌了。 桦绱命海棠将一早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打听喜好,用了番心思的。 “你这丫头,还准备什么,我这什么都不缺。如今是半只脚入土的人了,还给我做什么衣衫,簪子。你能来看看我这老人家,我就欢喜了。”以前不觉得,可是如今人老了尤喜欢热闹,平日也是有不少晚辈前来拜见,令她欢喜。 安泰大长公主极有耐心的听桦绱给她一一讲带来的物件,老人家还说起刺绣针法,讲她以前的趣事。也极配合的换上新衣衫,戴上头饰,其乐融融聊了许久。 “我老了,也不知能活到哪一天。”老人家握着桦绱的手,祖孙二人聊着闲话。 “桦绱心中感激您对她们多年的照拂。笙歌大了,到了适婚的年纪,该说门好亲事了。”这是她此次前来的正事,她不光想看到她们平安,还想看到她们结婚,生子,一生顺遂快乐。 “光说她,你呢?”老人家握了握桦绱的手,叹了口气。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可是皇权政局岂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简单,谋权者,从当政那一刻起,应想过这样的结局。就像渔民出海会经历狂风海浪,农民辛劳耕作却颗粒无收。。。有些事,并不是你能遇见和改变的。”辉煌与败落向来并存,从一早就应想到。 桦绱静默,淡淡一笑,颔首听着老人家继续说。 “康宁如今有了封号,是个好事。至于她的身世忘了就忘了。”刚来那会,小丫头吓着了,整夜梦魇,高烧不退,那时她就给桦绱稍话:能活下来算命大,活不下来也强求不了。 外孙女抱着这个小丫头,没日没夜的照顾陪伴,总算将孩子的命从老天那夺回来了。丫头醒了忘了自个是谁也不跟人说话,自顾自的缩在角落。静慧耐着性子陪着她,渐渐跟孩子拉近,小丫头俨然认定静慧就是她母亲了。正巧静慧闺女莹姐走了一个月了,怕她受不了没敢大办丧事,所以知晓的人不多,就是府中人。她做主让顾家这个小闺女顶了莹姐位子,外孙女婿是个心善的,没有反对。一家子悉心照料,总算没有白费,小丫头健康的长大,出落得越发标致。顾家后人自然聪敏,康宁书念得比她哥哥都好,外孙女婿一教,她便会。豆蔻年华的孩子,在这边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了。 “你若是想见”安泰大长公主瞧着桦绱神色说。 “刚刚在门口见了,一看就知晓你们将她保护的极好。”不必刻意安排,其实烟萝既然忘了,她也应该忘记,这样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保护,仇恨与伤痛遗忘何尝不是幸事。从今往后,世上再无顾烟萝,只有康宁县主。小丫头衣食无忧,她便放心了。 叨扰了几个时辰,怕老人家累了,先告辞离开。 管家早就安排好了院落,经过花园亭子,远远看到一对母女。少女背诵诗词的声音娓娓传来,一旁坐着位夫人,仔细听着,不住点头。诗经的《十月之交》,桦绱想起当年她背的时候费了好一翻力气,绕口的很。 少女放下手中的书,抱着母亲的手臂仰着脸问道:“母亲,你可认识长乐公主?”府中来了贵客,还是她带的路。 倒茶的手臂一顿,淡笑着说:“听说过,重显太子的长女,每年你曾祖母过寿,她都会差人送来不少寿礼。” “她还送过我。”小丫头忙说道。 “那你有没有谢谢她。”将插了水果的叉子递到女孩面前。 “有,女儿觉得她面善,气度高华。”将手中的书合上,边吃着边点头回想,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能与曾祖母比肩气度的人。 “吃东西,说话你先做一样,这样被嬷嬷看见了,仔细被说。”佯装严肃的告与,却换来女孩撒娇的一笑。 “给你礼物的人,你不是都觉得合眼缘吗?”忍不住掀她的底。 “母亲,女儿哪有那么市侩。”故作听不懂,小声反驳。机灵的岔开话题:“母亲我要吃你做的鱼肉馄饨。” “你这馋丫头,赶明一早给你做。”瞥了女儿一眼,却还是答应,并让一旁下人早早处理鲜鱼,腌好鱼肉。 烟萝过得很好,有母亲疼,有爵位傍身,以后她的女儿会封县君,她的儿子可封官进爵,就算碌碌无为之辈,亦可世袭爵位,所以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敢不敢跟我离开 母女走远,桦绱收回目光,身后轻微的动静传来。 一转身,不远处浓绿的芭蕉叶旁年轻的姑娘静立,朝她望来不知多久。桦绱唇角一扬,红了眼眶:“笙歌。” 目中含泪,回笑:“殿下。”淡雅的装扮,笙歌样貌神韵与顾夫人极像,但眉眼色彩更重一些,是顾家人特有的五官立体深邃。 “跟我回封地,敢不敢。”桦绱握着笙歌的手,仔细望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神情。 没想到笙歌只垂眸想了一瞬,便扬起笑容肯定的回答:“好。” “不再想一想吗?”桦绱自己也不知晓这样做的对不对,离开这里,是好是坏?跟在她身边就意味着将要面临未知的危险,可是人不能一辈子躲着活,不见天日一般。 “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是不是如诗中描述一般。”平日连烟萝,不,是康宁县主她都不能见,不敢见。就是见到了也不大搭话,只能望着她的背影,什么都不做,远远看着。整日窝在这方圆之地,像待在井中,孤独,寂寥。对于长乐公主,她感激,即使公主说这场悲剧因她而起。可是她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 她不知晓到底是什么事让公主愧疚不已,因重显太子?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因三哥?。。。公主不说,她便不再问了,祖父儿时教导他们,遇事不要未风先雨,妄下雌黄。 母亲被带出牢房,再也没回来,经受什么,她连想都不敢想,十多年的闺阁生活,她曾未经历的肮脏c残忍c与血腥,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摊在她面前,赤裸裸的。有的人疯了,有的人死了,血腥与臭气鼻腔萦绕不绝。每人都在等,等待死亡,等待解脱,等着不敢想象的明日。 她清晰记得那个绝望深夜,公主一脸憔悴冲进牢房时的模样,好像光芒万丈。她眸中像染了血,手持长刀将那该死的狱卒砍倒。满身血污的抱着她说:“笙歌,没事了,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们了。” 烟萝年幼,惊吓过后忘却所有,可是她不能,她记得清楚,那就像地狱一般!她梦魇好久,都是君燕抱着她一坐到天亮。 若不是长嫂护着主动受辱,她不会完好的出来,若是没有公主,她们这些官家小姐将会经历什么,她与烟萝又岂会这般安好。所以她不管那些世仇,她只知晓当年在最绝望的时候,在家破人亡的时候,在所有人不敢收留她们的时候,长乐公主与六公主带着重显太子的令牌,来狱中劫狱。为了她们忤逆皇命,忤逆父权。 公主与亲人断绝关系,握着她的手离开东宫,安葬她的亲人。将她送来此处,无忧到如今,烟萝又有封号在身,与临府公子青梅竹马c两小无猜,她听着都欢喜万分。 她感激安泰大长公主的收养之恩,感激静慧郡君与仪宾大人对烟萝视如己出的疼爱。 “等公主寿诞过后,咱们就走。”桦绱拉着笙歌往她院落走,不知为何如同平了心事一般。 桦绱除了去大长公主的院子便在自个临时的小院中待着,不大走动的,笙歌知晓所以也避嫌。这一住小半个月过去了,因明日离开,一是让海棠记记笙歌的行囊,二是跟她说会话看看她这九年生活的地方。桦绱屋中四下瞧看,清净的院落,倒是个好地方。大长公主安排自然不必担忧,因物件衣饰都已收起,屋子显得空旷了不少。 丫鬟沏茶,高大的身影令桦绱微微侧目,面上却没什么显露问笙歌可有要带的下人:“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君燕姑娘一人,你可还有人选?”桌上两圈茶渍,这身形高大的丫鬟许是急着上茶忘记擦杯沿,忙上前欲用手上的麻巾来擦,桦绱在她上前来的时候朝她伸手,丫鬟不明所以,桦绱简单的说了一字:“布。” 丫鬟反应过来神,垂下眼将手中的布恭敬递上,桦绱抹了两下,擦拭杯底,便将麻布递还给她,却因她摊开的手掌,黑瞳骤缩,一怔将布搁在她摊开的手掌中,收回目光。 笙歌没想到桦绱自个擦拭桌子,心中惊奇,刚刚见她身后名唤连翘的姑娘起先欲上前擦拭,见公主伸手便又退回去,习以为常的样子。这小小的举动不算什么,随手一擦,暗示她的不在意,却也解了主人的尴尬c丫鬟的罪责。公主向来体恤顾忌他人,她是知晓得。 笙歌自然知晓离开的风险,大长公主与公主的安排定有多方考量,她应该遵从。所以好看的唇微微张合轻抿了下,最终没再说什么,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听公主安排。”而后瞟看了一眼转身欲出门槛的丫鬟,她挺喜欢这婢女的陪伴,说不上来的感觉,很熟悉。她好像清楚她的喜好,明白她的伤痛,即使短短半月的接触,却让她如遇知己一般,好像姐姐一般。 桦绱也随着视线看过去,丫鬟抬脚跨过门槛,一闪而出的鞋底。桦绱挑了下 秀美,眼眸带着冷凝,抿唇不语。收回目光闲聊几句便起身先行离开,让笙歌早些休息,明日好赶路。 桦绱回院中,单独留下小乙与连翘,面上一片寒霜凝重,手指轻轻有节奏地点着桌面。 “看到那丫鬟了吗?”她手中有茧子,在手掌虎口。身形高瘦,倒是举止轻盈,脚却大的出奇,好像男子。 “殿下,那人习武。”气息,行走步伐无声,脚步浅。 “嬷嬷说,到府中不足月。”到小姐跟前半月的时间。 “喝——读书人的女儿?竟然习武!”桦绱冷了眼眸,一丝冷笑,讽刺的说道。 “连翘,你明日起到笙歌屋中当值。小乙,跟罗廷旭说一声派几个侍卫仔细轮守笙歌周边院落,不能出丝毫差错。”小乙与连翘领命退下,桦绱坐在官帽上许久不曾起身,直到兰芗进来催促用膳。 天阴沉沉的,风稍大,倒是赶路的好天气。安泰大长公主年岁已高,便不再相见送行,免得伤情。只是让嬷嬷前来送给笙歌一枚布包的物件,笙歌打开是枚玉镯,正是桦绱见到老人家手腕上的那枚,莹润翠绿。 康宁立在静慧郡君身侧望着她们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桦绱攥了攥笙歌颤抖的手指,狠心拉她上了马车。仪宾将她们送到城外,互道珍重。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坝决堤 城尽头 桦绱在府门口站了许久许久,帷帽四周覆着青纱,遮挡了泪痕,从青纱缝隙中盯看紧闭的府门,却终究没有去敲开的勇气,两座巨大的石狮子让空无一人的门口更显肃静。 桦绱交握着冰凉的手指,凝视前方,匾额上书写苍劲的三个大字‘崇王府’。 这一刻与九年前多么相像,她还是要带笙歌离开。母妃,对不起,女儿还是选择离开您。不是不爱您,只是无法昧着良心活,无法对无辜的她们置之不理,明明知晓事情的真相,而冷漠视之。。。 亏欠,女儿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不想活成这个模样,可是为何会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不能守在母妃身旁尽孝道,不能保护桢儿,不能让顾家洗清冤屈,不能让事情真相大白。女儿没有做到的,没能做到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九年来好像什么都没能做成,是女儿太自不量力。 女儿不求它愿,唯愿母亲安康,桢儿身健。 上了马车握着笙歌的手,擦拭不断垂下的泪,连呼吸都觉得苦涩。车轱辘行驶的声音有些沉重,即使周遭路上嘈杂的对话吆喝声亦没有盖过。 好一会,崇王府正门打开,一名清瘦的妇人出现门口,她身后还有掩泪不忍的下人。一步步缓缓走下台阶站在大街中央望着远去的车队泣不成声,痛苦的揪着胸口的襟衫口中轻念:“余儿”。 笙歌陪着她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就那么静静坐在那,面无表情的盯着小桌一角出神。她要怎么怨公主?她每一次出现,她每一个决定都让她意外而震撼。即使她是重显太子的女儿,她还是怨不起来。公主曾对她说:一切皆因她而起。到底指的是什么? 宽大的马车在大道前行,往回袁州的路上走。赶了一个月的路程,小乙说再走一日就到镜州了,此处沿途的风景宜人,美不胜收。路越往南走,雨下的越频繁。今日天依然阴沉沉的,傍晚真下起雨来。噼里啪啦的落在房檐,到了后半夜就像从天边倾倒而下,伴着骇人的电闪雷鸣。 用过早膳,桦绱站在水榭远眺,前方起了层层水雾,赶路是不成了,只能停歇等待雨停。路上少不了积水泥泞,明日能不能启程还是个未知。 桦绱本想去镜州住一段时日的,见识见识坠落人间的仙境,风光是怎样的缥缈旖旎;还要去趟龙葵商行,听说它的本家就在镜州。信使递来的一封潮湿的信笺打破了桦绱原有计划,此时三百多公里外的袁州新渝县,正如一片汪洋。 “公主,袁州急奏。”是府丞王池的来信,信中的字就像暗示他的心境一般,一改往日规整,有些潦草。桦绱悦信面色骤惊,大坝决堤,水澎湃而出,河水肆淌将土地房屋淹没。 信中还附着另一张纸张:袁州刺史齐域请旨可否调遣部队前往灾区抗洪抗灾,参与筑堤开渠c修建水坝。 寥寥数字,笔走龙蛇c遒劲有力。这字迹说不上来的熟悉,与齐大人之前的字有些不一样,可是桦绱此时没有细究的心情,握着信,拧眉望着滂沱的暴雨暗自忧心。 袁州濒临河湖,地势平隰。因地势之由,一旦遭遇特大暴雨,连续几日,城内便积水汇流成河,水不及时排出,房屋城墙皆受水流冲击。造成人员及家禽畜牧伤亡,财产损失惨重,对袁州各地经济c农业发展是巨大隐患。 多年来虽几次修建,可是不过三分热度,因种种原由停搁。向朝中请奏拨银抗灾的银两远远不足,要么就未及时到位,再或者人员不够赶上秋收用人之际,此事便一再耽搁。修建大坝终究不是简单之事,坝高度c坚固程度远不够阻挡汹涌洪涝之侵,决堤是早晚的事。 筑堤开渠,凿石成渠,分流建湖,水利工程的修建变得迫在眉睫。 —— 大坝一处决堤,好在发现及时,可饶是这样也是费了两天一夜的功夫才将它修缮,如今接近尾声,却也不敢松懈。脚下的泥泞,头顶的暴雨皆阻挡不了壮士扛着沙袋急走的步伐。此处人来人往,众人皆情绪高涨饱满,不似往昔遇到洪涝,愁眉苦脸,无助愤怒。这一切皆因他们的刺史大人亲自率众官员侍卫挽着袖子扛沙袋,一同抗灾抢险。亲自现场指挥,与民同甘共苦。 典史大人急着复命,可是众人皆着简单短衫,发髻凌乱,雨下的又大,眼睛睁不开,人来人往中寻人并不简单。左右环顾,后面有人扛着沙袋将他撞了下,那人身形微胖,气喘吁吁,即使前方水流湍急,四周人声嘈杂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副官转头细瞧,吃惊的喊了声:“赵大人?”忙帮着他扛起沙袋,别说真沉。 赵大人累的好一会说不出话来,抱着副官的臂膀,头靠在他的肩头虚弱无力的倚靠,不胜柔弱。也不管这举动多诡异 ,他得缓缓,缓缓。 “您要不歇歇。”副官觉得赵大人虚胖的身躯微微发颤,好像要晕倒似得,难为这群平日路都不走多少的文臣了,之乎者也此时可是派不上半点用场的。 “。。。不用”赵大人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又朝他甩甩手,意思他不用管他,让他将沙袋送往前方,自个转身继续去扛沙袋。以后再也不会轻视那群空有蛮力的武夫了,这力气也不是平白能有的,武将有武将的长处。 典史人高马大扛着沙袋走的极快,飞溅的泥点子都带着高亢的热情。可是脚底的泥土和着雨水实在太滑了,不小心滑了下,一旁有人扶了他一把,典史抬头看去激动万分,嘹亮的喊了声:“大人!” 齐域脚步未停,典史跟着复命:“大人,前方亦有决堤迹象,好在发现及时。”带来个还算不太糟糕的消息,要不是齐大人有先见之明,命他们沿着河坝走一圈,他们不可能发现的如此及时。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灾后新渝城 身上的短衫浸透雨水紧贴身上,典史看了眼齐大人的腹部,不成想身为文考探花郎出身的齐大人竟然有漂亮的腹肌,让人意外。再一细看肩宽腿长的身形,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饱满。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约就是这般吧! “再派人各处查看,有迹象及时修补。”齐大人放下沙袋,捂了下左腰侧,留下这句话便去另一边监察修缮情况,与两位颇有经验的老人商议诸事。 抗灾抢险之路还很漫长,之后很长一段时日有他们忙的了。令人欣喜的是随着他们放上最后一袋沙袋,公主府丞王池大人带着公主书信与令牌:袁州部队全权听从齐大人调遣,与此同时潭州刺史杨大人也派来诸多侍卫帮着赈灾抢险。 雨过天晴,或许只是片刻的晴朗,可也让人们心中燃起希望。 客栈中 桦绱将手中的几封书信写完,一封命侍卫送去袁州齐大人手中,虽然已经准了调遣部队的指令,可是桦绱又想起众百姓口粮问题,民以食为天!此事至关重要,开粮仓发放粮食。 一封给杨胜载杨大人,命他各县筹备物资送往袁州新渝县,立刻执行。 另一封递给小乙,连夜快马加鞭赶去镜州城的龙葵商行,给那位未曾谋面的常围常令长。如果父王当真在龙葵商行存有什么贵重之物,那么她以继承者的身份询问倒是合情合理,毕竟父王已经故去多年,就是当年的黄口小儿都知晓太子薨,他不可能不知。 小乙送完信后直接赶往袁州即可,因为桦绱已经决定明日一早无论雨大还是雨小皆要赶路的。 多日后袁州宜春 进了城,道路两旁的积水被清扫干净,可是四周还是泛潮气,也不知晓新渝县此时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桦绱命小乙送笙歌她们先行回公主府,早就让王池安置了院落,有不少行李要整理。海棠带着众丫鬟仆从回府要将浸了雨水潮气的衣物好好规整一番,恐怕要洗净晾干。好在今日雨停了,虽依然阴天,但总归方便不少,大不了燃火烘烤。 一堆事情等着,各忙碌各的,大家分头行事。 桦绱今日穿了淡蓝胡服窄袖长袍,束腰封,玉冠别发,足登黑色暗纹长靴,手带着绉麻手套,一副富家公子哥的英气装扮。等侍卫牵前马过来,拉过缰绳,翻身上马领着罗廷旭众侍卫往州府衙行去。 没想到,州府衙空空没有个正职官员,只有一群副官c侍卫可是也忙得手脚不顾,院中几十台箱子以及堆成山的巨大包袱,是杨大人送来的第一批物资。副官说齐大人领着诸位大人和侍卫去了新渝县赈灾修补水坝去了,多日未回了。 赵世文赵别驾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这批物资他来清点签收,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赵世文虽然人过于圆滑,到也是个有作为的官员,且办事稳当,多年从官经验,这些事他处理桦绱也放心。 出了府衙,领着侍卫往新渝赶,果不其然在城门口遇到满面憔悴的赵大人及三位下属官员。赵大人满眼的红血丝,脸蜡黄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到桦绱跟前来拜见,桦绱问了几句,赵大人一一解答。 “齐大人命臣等回来一是处理近来堆积的公务,二来是关于物资清单签收。”齐大人说他们不必再去,将城中诸事这两县公务处理妥当就行,有事书信。除了他,其余三位皆是年岁较大的,齐大人不说,可他们也知晓是体恤,所以心中感激,定会将公务诸事尽心办理。 “陆司马陆大人抽调一部分侍卫给新渝乡民修建屋舍。”自然还有民众的帮忙,正在有序进行。 “刚刚潭州来的两百多名侍卫和青壮年男子已经到位,齐大人领着新渝乡民和侍卫在河边修建陂坝,加高加固,渠尾延长,还要挖建水库。用于良田灌溉,亦可水上运输。”是造福百姓的事,大家自然热情高涨的参与,再加上齐大人亲自指挥,带领一群官员挽起袖子干活,民众深受感动鼓舞。 “赵大人,尽快统计袁州牢中关押的犯人共计多少,除却年迈妇孺,死刑c重刑者。其余人皆登记入册,画好肖像,带往河渠。”有力气不如用到正道上。 “这,殿下,万一。。。”有穷凶极恶之人,万一逃了或惹出事端可怎么办? “务实劳作者,酌情减刑;逃亡惹事者,死!”只要不是傻子都知晓该怎么做。 新渝 一片狼藉,修正起来要费些时日,好在人多,只是田间的粮食,可惜了。有一位年迈的老人,田间头上坐地垂泪,小孙子给他笨拙的擦着眼泪。乡民瞧见纷纷掩面,眼看将要入秋了,这粮食全糟蹋了,自然为口粮忧心忡忡,遇上天灾,真是欲哭无泪。 “免去新渝县百姓今c明两年粮税 上交。”桦绱命人将消息放出去,也好让百姓心安,稳定情绪,置身家园建设恢复。 进了城,桦绱步行走过街巷,比想象的好些,起码大家没有哭天怨地,忙忙碌碌修建屋舍。男子建屋,女子忙着蒸煮食物,晾晒衣物。 “要不是齐大人领着各位大人帮咱们修补堤坝,这还不知能不能吃上口热乎饭呢!”水灾发生后,第一时间命侍卫领着众乡民带着贵重物品c赶着家畜前往高地躲避,几乎没有伤亡。还命人划小船营救灾民,诸多正确指令自然让百姓歌颂拥戴。 “齐大人真是造福百姓的清官。”在屋顶修缮的男子忍不住赞道。 “我听说,是公主下令开的粮仓。”一妇人拍打横杆上的被褥,出言。 “咱们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遇上这样菩萨心肠的大人和公主。”她对面一个正在烧水的妇人跟着说。 妇人弯身将手中倒满热水的杯子递给侍卫,几名侍卫嘴唇上皮翻裂,眼角深陷,一副疲惫少眠的模样,自始至终却没有听到半句抱怨。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颗老鼠屎 桦绱继续前行,城中县府衙门口搭建不少帐篷,屋里潮湿,还在清扫水渍,自然不能办公。侍卫抱着大摞公文放在桌上摊开,背对着身的新渝县令于绘春于大人正拿着小铁炉熨烫书籍c公文。天虽阴沉不算炎热还有点寒凉之意,可是毕竟夏末,帐中燃着小炉子,为了烘烤,热得几人大汗淋漓,只穿灰色短衫撸袖子也挥汗如雨,头发打缕。 “大人,您烫了好一会了,去歇歇,让小的来吧!”府衙侍卫放下箱子,上前去帮忙。 擦拭额间的汗水,仰头活动了下颈子,丁绘春丁大人摆手说:“不用,你们忙你们的,这点事我干得了。那边还有,你去熨那些。” 这边一身着武服的年轻男子,正指挥侍卫修缮府衙围墙。不知从哪跑出两个孩童,年幼不知愁滋味,即使遭遇如此天灾,依然无忧的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天真的小脸挂着笑,手中还握着个咬了一口小桃子。 前面那个头顶扎着双揪揪的孩童转头光去看后面的小伙伴,跑到墙根下,上面理砖的男子许是累极了手滑,一块还未有理好的砖掉落下来。眼看就要掉落那孩童头上,武服男子扬起手中木棍一挥,将垂直落下的砖打到一边,众人吓得目瞪口呆在原处。好一会,许是孩子的亲人,一男子放下铁锨,过来抱住孩子怔住的小小身躯,连忙对英武男子道谢:“谢谢陆大人,谢谢陆大人。” 袁州司马陆珣郢陆大人神情淡淡,颔首一点头,便转身去往别处。未走几步,前方巷子口却突然瞧见纤细身影一闪而过,淡蓝胡服,暗红滚边绣纹。是他瞧花眼了吗?一顿,见紧随其后的罗廷旭,便疾步上前追寻那道翩然轻盈的身影。 正在此时,不和谐的对话响起,来自不远处的帐篷,桦绱抬步往那处走去。 “呸,这什么水,怎么还有一股土腥味,你想毒死我啊!”一男子的不满抱怨。 “大人,新渝各井的水都这么个味,一时半会沉积不了。”侍卫小声解释,很是为难。 “行行行,一边去,别碍着大人的眼。”许是那大人的下人所说。 “这齐大人还真是少有的怪人,你说他竟然亲自去背泥沙袋,做给谁看呢?一个朝廷命官,干着下人干得活计,还有没有世家子弟的尊严!哎——也是,他是商贾出身,骨子里低贱。就是再入朝为官,也改不了奴性。”口中吃着葡萄,仰躺临时铺的床榻上,将口中葡萄皮吐在下人手中,讽刺地说道。 “爷说的是,他怎能跟爷比出身。小的刚刚特地命人去宜春酒楼给您订的饭菜,估计快到了。”一脸谄媚的附和,邀功的说到。 “再备两壶小酒。”不忘提醒。 “这您放心,您爱的桂花酿。”下人忙说道。 账外,桦绱眸露阴寒,脸色沉沉与头顶渐渐暗下的天色一样,晦暗难辨。后面的侍卫下人皆知晓,帐中宜春县令栾兴业栾大人可要遭殃了。 “士族出身你也掩不了丑陋的本性!端着你这茶盅,回宜春县衙里待着,别在这丢人。”桦绱冷脸居高临下的说道,声音透着寒意。瞪着跪地的栾大人厌恶人的发顶,眸中一片冰冷,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美味的汤中,终究还是落下一颗老鼠屎。众人皆忙碌的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这人倒好,无所事事的躺在榻上言出身。他就不该投胎为人,不配! “公——嗝,主。。。嗝。”栾大人吓的打开了嗝,对公主的惧怕远比想象的大,上次淋雨之事还心有余悸。 当众训斥,虽没有喝骂,却十分扫面子的。栾大人领教过长乐公主的威严,可不敢再招惹,万一让他在此处当众跪上一个时辰思过,那他真是丢死个人了。再说四周众人皆目露鄙夷,躲避他不得,好似他是传染病一般。他也知羞耻,刚要灰溜溜的离开又被喊住,吓得他心肝飞到喉咙处。 桦绱低首捻着手中的马鞭穗头,幽幽说道:“本宫得给栾大人安排个能衬的上大人的活才好,别辱没了高贵的出身。”桦绱转身抬首秀眸直直的望向他,唇边一个讽刺的冷笑,令栾大人毛骨悚然。 “本宫命杨大人筹备物资,可是这银两——远达不到预期,这样吧!栾大人门面的人,就将这活计交由大人处理,给你十日期限,给本宫筹集一个满意的数字,亲自过来复命!但不可强行逼迫民众捐资,十日,别忘了,栾大人。”桦绱吩咐完欲转身离开。 不强硬执行,如何筹集?没大听明白的栾大人急忙问:“殿下,若是,嗝,没筹集到”您满意的数字呢? 桦绱面上徒然露了悦色,笑意不达眼底说:“那就,栾大人自个补齐了。” 栾大人觉得头顶电闪雷鸣,一时风雨中凌乱。众人抿嘴掩笑,同情的看着他跟随公主离开。 虽然桦绱不喜陆家人,可是陆司马带领侍卫为新渝修缮街道屋舍,还是要对事不对人才行。就像廖忠显那一家子不是省油的灯,可是不是还有低调谨慎的二房公子廖兼之吗?再清贵端正的人家也难说不出个趋炎附势之人,同理再万恶不赦的家族,也会有正直心善的。 在陆大人的带领下,到处查看新渝受灾后情况与重建进度。为防止水质污染,早请郎中为城中灾民煮好草药,以防止腹痛生病。 水都是从不远处菜地中井水和高地湖中打来的,木桶中沉静,虽还是有泥腥味,终究干净很多。 桦绱去看东市空场上摆了众多大盆子c木桶c水缸,里面储满水,顶上搭着布。有人驾着车送来新打来的水,倒入桶中。几辆牛车一趟趟运送,驾牛车的中年侍卫跳下车,也打算帮着舀水倒入一旁空了的大木桶中。他一旁的侍卫制止:“大哥,你别干了,你的手臂再这样就废了。” 桦绱望了眼那人粗壮的手臂大片青紫,触目惊心,桦绱目露惊疑。 “那是超量劳累所致。”罗廷旭小声给桦绱解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地头蛇之争 桦绱挑了下秀眉,走到木桶前,掀起一块大布,这边许是早已沉静,水瞧着清澈,将布好好盖上,仰头瞧看天,又要下雨似的,转头对身后的陆大人说:“这几日天虽没在下雨,可阴沉总怕再下,命人在这扎架子遮挡,以防万一。”挑水人不易,每一滴都应珍惜。 “好。”那人应下,音调有些沉。 桦绱眨动眼眸,迟疑了下转头望向身后的青年,不知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陆大人,也是为数不多的正眼瞧看,长得与太国舅陆铭远不太相似,要英武些,肤色也不那么白皙。他是庶出可陆家没有嫡子,除了不成器的陆家大公子陆延讯,听说在长安某卫所挂了闲职。这位公子可是正当武举出身,文考也是有亚元功名的。在陆家如今小辈中可是数得上的人物,颇得陆铭远重视。不过好端端跑到这,算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这人神情总是淡淡,也看不太透情绪,不过她二人见面次数也不多,寥寥数次,实在难做评价。记起儿时夜市走丢,他前来询问搭话,总归是善意,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对她展善意,她也不能怒目相对。又交代几句,对另一边的丁大人说:“稳住百姓情绪,关于口粮物资已经在来的路上。你与陆大人一同,尽快将新渝各地恢复如初。” “臣带新渝百姓多谢公主挂心,臣听公主下令免收新渝今明两年税收,臣。。。万分感激。殿下宅心仁厚,是袁州百姓之福。”平日不大言辞的丁大人说的情绪激动哽咽住,众人皆欲跪下随丁大人向桦绱叩首,桦绱挥手命罗廷旭带众侍卫将诸位大人扶起。 轻轻颔首算是受下他们的谢意。县里c乡中c村落的房屋重建,口粮物资诸事一时有了着落不必太担忧,田间播种又是新的问题。 为了百姓可以尽快恢复昔日生活,防止洪涝再次出现,人力都用到房屋重建与堤坝修建,所以田地依然水泽一片。一位老人在桦绱问起时,满面担忧地说:“若是不将高处土地中的水排净,今年可真就颗粒无收了;低处的作物若不除掉,保不住要烂了。”带着本地口音,说得快,桦绱没听明白,一旁的丁大人给仔细讲解。 洪涝过后,田地中湿度过大,如果不及时的处理,就会让腐霉病爆发,亦会影响之后收成。排水的同时土地养分也会随着水流失,自要多加照看,烂枝烂叶都要除净,坏果不能留,保持土壤干湿度。 田地排水过后可以选择西红柿c茄子等,生长速度快的扦插作物,短时间补给蔬菜空缺。 是啊,要处理的,可是,人员不够。桦绱看着远处树下抱着孩童干座着出神的妇孺,以及不远处几个半大的少年无所事事的踢着土旮旯,计上心来。虽然不敢说能干多少,毕竟劳动力有限,可是先将高处之地的作物保住,而后能做多少,做多少,总好过什么都不干看着作物水中腐烂好,等过两天屋舍修葺完善,再让青壮劳动力过来一起播种。 “去将城中的壮年妇孺及少年召集起来。”桦绱出言对一群官员吩咐。 “。。。是,殿下。愣着作甚,快去啊!”丁大人反应过来公主的意思,是要让城中闲暇的妇孺到田间务农。 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部分壮年妇孺负责烹煮膳食c晒晾衣物c看管稚童。平日里做活计的妇人一说百应,跟着有经验的老人扛着锄头先行去了田间园地。可是家境富裕能请得起一两个仆人的人家和城中大户富贵人家的丫鬟仆从犹犹豫豫,瞧看主子眼色,就更别说此时掩嘴偷笑,嗤之以鼻的小姐少爷了。 “大人,我等从出生就没见过那些田间工具,如何会使用,平日就没拿过比绣扇重的物件,您不是为难人嘛!”一位年轻的妇人一副泼辣像,翻着白眼说道。 “就是,我等什么出身,帮着贱民芒种,真是天大的笑话!”一旁一位身着考究的小姐急忙附和,如今这番景象,还不忘衣着繁复,妆容浓艳。 “今日能听到这番话,也不枉活这一遭!”几位闺秀呵呵掩嘴偷笑,面上挂着骄傲。 丁大人中规中矩的老实人,哪被这么一群闺秀当众反驳过,老脸一红,瞥了眼后方坐在椅子上的‘俏公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去记下来,这是哪几家金贵人家?叫侍卫不必帮着修缮院落了。”不大说话的陆大人转头跟一旁的副官吩咐,副官心中不平自然得令转身疾步去办理。 一群刁钻有身份的女眷相互瞧看对视,有人问起那是谁?自有知晓得,相互言传。有官家小姐老早就听说陆太后的侄子,太国舅大人的公子来了此处做司马,削尖脑袋想进陆家门呢!所以一听是陆大人,搔首弄姿,悄默声的整理检查妆容。 陆大人诱人是诱人,只是下 的旨意可是影响她们这群豪绅家族的利益,捏着嗓子扮柔弱。一时哭哭啼啼,场面吵闹的很。 “。。。这位大人,有句老话‘强龙难压地头蛇’,不知晓大人可听说过?”一位许是当家主母的人,中年岁数,长相普通,细长眼中精光乍现。捻着手中佛珠,唇不大动,捏着嗓子说道,打破一时失控的局面。 听说此人是此地狼牙帮的大夫人,本就是个泼辣狠角色,将自个男人牢牢握在手掌心,近两年狼牙帮洗白,骨子里却依然带着异于其它夫人小姐的狠劲儿。 陆珣郢面色不悦,拧眉还未出言,一道悦耳的女声身后响起:“那夫人,可还听过一句古话:一山难容二虎。”桦绱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盯着远处这位夫人细长的眼睛,声音不大也不小的幽幽说道。 众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这位年轻清秀的公子身上,不,应该说是小姐。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说东都西京闺阁中的姑娘犹好男装出行,这位小姐一口西京腔,通身简约又考究,隐隐透着不凡,身后众多侍卫以及台上这几位大人都暗暗对她敬重。 “此人是谁?”众闺秀皆交头接耳暗自猜测。 桦绱依旧望着那夫人,面上不笑也不怒,就这么望着,望得那‘见过大世面’的妇人心中警铃大作。 袁州地界谁敢听了她的话还能有胆量怼回来的?她家是江湖中人,虽不敢说名流正派,可是颇有威名。但这姑娘全然不在意,脸色都没变过。她自认阅人无数,这姑娘一身说不上来的矜贵气,袁州这地儿是不大能见到的,是谁? 一山不容二虎。那位过于英俊却不知天高地厚的齐大人是袁州的天,不对,袁州是长乐公主的封地,公主才是袁州城的正主!猛然,睁大眼睛细看这姑娘十七八的秀美模样,气质高华又透着疏离冷淡。她身后的侍卫,各个不凡;她面前的几位大人,在她面前略有拘谨,需瞧她眼色行事。且只有她敢气定神闲的坐在后方,莫非她就是长乐公主?可不是说公主久居明月山,多年没下来过,难不成洪水让这位冒着仙气的仙子——下凡了? 这妇人寻思明白后,心中后怕,其他大人都是四年任期。就是像齐大人一般油盐不进也无碍,不过几载而已,至于这群县令那就更不必费心,谁怕谁还说不准呢! 可是长乐公主就不一样了,袁州是她的封地之一,这辈子就在此处了。若是惹了她少不了要被惦记当做眼中钉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想到这她沉默想悄默声的离开,可是事与愿违,一声轻灵的嗓音伴着天际零星小雨响起:“狼牙帮的仇夫人,是吧?” 仇夫人脚下被迫顿住,细长眼中满是算计,转回身,抬头瞧了眼前方台上倚靠扶手托脸颊的妙龄姑娘,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本宫这辈子被宠惯了,不是个能容忍且大度的人,眼中也容不了沙子。仇夫人要做地头蛇,可本宫难容也最厌恶旁人欺到头顶上指手画脚。如此,可怎么是好呢?仇夫人。”桦绱面上无怒色,但言语是带着尖锐之意了。 硬顶,除非疯了。忍下,她孙春娘这辈子还没有忍过谁,连恶名在外的那死鬼男人都被她牢牢握在掌心,动弹不得,后院那群贱蹄子和野种哪个敢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的。可是今日怎的就认了怂,身后还有这群贱人看着,她如何丢的起这脸面!仇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看。 众人一听桦绱的自称,自然猜到是谁,瞬间偃旗息鼓的模样,如今仇夫人也被怼的不敢回话,都不知是跪地拜见好还是去拿起锄头好。可是真要锄地,这可怎么使得,这一个个好生保养多年的纤白手指,岂不全白费了。 桦绱见仇夫人面色僵硬也不敢回话,众人又惶惶然的惊恐模样,懒得再说,毕竟本意不是争谁王谁寇的。况且此时还有要紧事要处理,看着一群小姐身旁的丫鬟妇人说道:“你们没做过,不想做,本宫不强求。可是你们各家皆有广阔土地,众多屋舍,在本宫眼中你们皆是吾的子民与那些贫苦的平民没什么不同,贵贱之分只有你们能看得到,本宫眼中,皆一视同仁。所以若是想侍卫给你们修缮屋舍,土地播种。便要随其他子民一同,莫要阐述出身,否则再尊贵的出身也没有让本宫的侍卫侍奉你们的道理。”论高贵,好像身为皇家女儿的她才最尊贵吧! 各位主子便不要求了,那群娇娇女下地,哭天抢地c怨声载道的能干什么?不过是添乱罢了。所以留在这,自个照顾自个总行吧!又没有少胳膊断腿的,是不能够喝水还是不能进膳?实在‘娇贵手脚不能动的’,便留一个婢女或奶妈侍候起居,这已是最大退让。 正此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大帮子锦衣华服体面的老爷们气势汹汹的朝着边走来,桦绱身后侍卫皆手扶刀柄,神情紧绷,陆大人使了眼色,军所侍卫悄默声将台子围起个圆,将桦绱护在中心。 “草民拜见殿下,殿下安康。”一位颇有派头及话语权的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得虎虎生风,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腰都没见弯多少。其余人,有的连虚礼都未施。 不等桦绱出言说免礼,便抬头拧眉问道:“殿下,怎么能免收两年粮税,这如何使得。”问的中气十足c咄咄逼人,声音颇大,四周众人皆高声附和。 桦绱等他们平息,等了好久,才渐渐弱下声音。上百名侍卫从小巷中鱼龙灌入,立于台子下手,等待号令。匆忙中只来得及带上随手的铁锨铲子,有的只着半衫,袖子都未挽下来,有的赤脚,脚上满是泥沙。头上不知混着雨水还是汗水,疲惫不堪的模样。桦绱瞧在眼中,心中重重叹了口气。 “殿下,这是何意?莫不是要对我等实行武力镇压!我等可是有功名在 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读书人高声大呼。 “我等士族出身,讲究礼数服人。”一群出身高贵的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一个个神情激动,情绪高涨的显然要将天捅破一般。 桦绱冷眼望着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满面怒容的模样,在陆大人紧绷的神情下,起身朝台子前方走来。 赵老爷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听这个妄想打破阶级的无知少主将要说什么。 “你手中的是什么?”桦绱目光柔和的望着这群疲惫不堪的侍卫背影,走到中心偏左的一名年轻侍卫身后,出声问道。 小侍卫背对着身,并不知晓问的是他,他的领队侍卫长喊了他的名字。小 侍卫立刻答道,声音透着嘶哑。侍卫长高喊:“回殿下问话!” “是,回禀殿下。”小侍卫紧张,手不知放哪里,抱着铁锨刚要回话,又想起殿下在身后,迟疑回身。 “不,你对着他们大声说。”桦绱望着小侍卫布满红丝的眼睛柔声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我们是主动请缨 小侍卫望着公主明亮的眼眸,脸红到脖子根,又回身面对那群趾高气昂的乡绅贵族说:“我手中的是铁锨。”引来一阵嘲笑。 桦绱不理周遭,继续问:“做什么用。” “和泥用。”带着地方方言,小侍卫声音小了,怕嘲笑。 “来了几日。”桦绱望着前方哭泣的天,继续问。 “四日。”桦绱不被周遭所动的情绪感染了小侍卫,渐渐忘却那些声音扬声答。 “睡了多久,这四日?”一问一答,没有丝毫受外界影响。 “八个时辰。”一日两个时辰,轮班倒。 “为何会来。”桦绱望着那群不知羞耻惭愧的贵族,一张张冰冷的面容终于有了松动。 “因为陆大人念了殿下的书信:新渝的百姓需要你。”小侍卫说到这有些动容,一个十六七的少年湿了眼睛,语带哽咽。 “。。。再说一遍。”桦绱目光扫过众人,平静的神色却让人不敢直视。 小侍卫抬臂粗鲁的擦了下眼睛,用久未饮水而沙哑的嗓子仰头高喊:“新渝的百姓需要你。” 桦绱继续往舞台南边走,在一个中年侍卫身后停下,侍卫矮壮,刚刚去空地看饮用水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人,朴实的脸上写满疲惫,为了方便作业,穿了麻布背心。桦绱站在他身后:“你呢,来此处做了什么?” “挑水!”侍卫回答,亦是带着朴实的乡音,却再也没有嬉笑声响起。 “挑了多少桶?”要多少桶才会抬不起手臂,又要多少桶,才会手臂发青c肿胀。 “不知!”侍卫答,因为他真的没有记过。 “走过去,将胳膊露出来给他们看。”侍卫出列,咬牙将抬不起来的胳膊举起,让众人瞧看,侍卫上手臂泛着隐隐大片青紫,累极了便会这样。刚刚一群气势汹汹的老爷子们皆目光躲闪,而后面那群夫人小姐帕子掩面,有的偷偷瞧看,看后吃惊的抽气。 “抬头给本宫看着!”这是桦绱第一次带着怒意的大吼,伴着满面怒容,众人皆惊。 “所以听从安排,你们来了此处?”桦绱平息了下情绪,继续平声问道。 “不,我们是主动请缨。”嘹亮激昂的声音响彻天际,震撼人心。 今日的雨,下的前所未有的含蓄,可细如牛毛依然能浇灭,这群高贵出身的贵族c地主疯狂的气焰。 “听见了吗?”桦绱透着冷意的声调响起,无一人抬头作答,桦绱第二次怒意满满的高声质问:“本宫问你们话呢!” “殿下,这。。。这是何意?”赵老爷子捂着胸口做虚弱状,全然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 桦绱长叹一口气:“吾只是想看到你们愧疚的面容,在这群不计酬劳,一腔热血前来支援的侍卫面前。” “本宫对陆大人下旨:支援的侍卫不可强制执行,自愿前往。所以他们是主动请缨,这只是第一批,明早他们就走。他们带走的是什么,一身疲惫而已。”或许还有委屈冷却的心。 “新渝,是你们的家园,这有肥沃的土地,怡人的景色,青山绿水。他们都能为你们守护,为何你们不能自个守护寸土?”展现大灾难面前的人性,令桦绱有些失望。可这是她的子民,又能说什么。 “潭州来的几百官兵在河堤大坝上忙碌,齐大人带着各位文职官员冲在最前线,袁州驻守的官兵主动请缨前来此处赈灾抢险,为你们重建家园。你们却在此时跟本宫言出身,道税收。怨天怨地的你们甚至没有抬步去城外的田地瞧一眼,那里正一片汪洋无人理。税收?颗粒无收,你让他们交什么?”交命吗? “既然要说出身,本宫便说道说道。吾出生太极宫的东宫,吾父王是重显太子,母妃太子妃,吾是东宫嫡长女。吾的祖父是明皇,吾的祖先都在成陵长眠。”桦绱说到这众人皆跪倒在地,以示对诸位大行皇帝的敬重。 “当今天家乃是吾的亲皇叔。”满圆场人皆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桦绱下了高台,对这群疲惫不堪的侍卫官兵,满含真心的说道:“辛苦你们了。”一个个铁血铮铮的汉子忍不住湿润了眼角,他们想听到的不过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跟陆大人吩咐,回去后放他们几日假期,好好休息一番。并让侍卫给王池带话让他支帐,桦绱请他们一顿慰劳宴,银两支票给陆大人,让他发放。 “殿下不必费心,臣请。”陆大人看想桦绱的目光幽深,拱手说道。 “陆大人,是陆大人,本宫请的是本宫的。不过陆大人也想请,本宫没意见,”转头对着那群朴实热血的男儿笑问:“你们有吗?” “没有。”带着喜悦的高喊,一扫之前的沉闷。 “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刚刚的气势,就是上场杀敌都不在话下的。”桦绱欲离开,走到刚刚那位文人面前停步,带着嘲讽的环视他身后诸位自命不凡的贵族,那清明水亮的眼神透着讥笑审视,令人不敢直视。 “对了,讲究礼数服人的诸位可要记得,身为草民的你们见到本宫可是要行叩拜大礼的。”半礼与虚礼可是违反法治,仅这一条就能令他们吃顿棍棒,削去半条命。 没人再去看中间那群羞愧难当恨不得挖地缝的人,起身还是跪着。众侍卫士气高涨簇拥着桦绱及诸位大人,回去值好最后两班岗。 这些豪绅士族的老爷c少爷们估计是回去想明白了,听说下午带着膳食茶水给房顶c道路c城墙及空场水桶边忙碌的身影送去一点点心意。还命自家仆从丫鬟田地帮忙劳作,不过这是后话了。 桦绱处理完新渝城中的事,赶到河堤已经将近戌时。饥肠辘辘,早膳用了一个素包子,一碗米粥,重点是寅时七刻用的,为了尽早回来。再没吃一口膳食,几个时辰未饮水了,本想等回去再饮用,谁曾想直到现在未巡视完。 堤坝风大,一片泥泞,跟泥潭子似得,走起路来很费劲,好在雨停了,桦绱目露担忧。如果说城中艰苦辛劳,这里可真是地狱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寻齐大人的慢慢长路 虽然这几日雨势小了,可是河中水位居高不下,几处堤坝出现松动。所以筑堤开渠,分道开凿,挖湖蓄水。修浚河道,一切迫在眉睫。 站在大坝上,下面洪水滔滔,波浪滚滚,升腾氤氲水雾,晚风吹来竟有些冷带着潮湿。四周环视,入目震撼又庞大的水利工程。桦绱俨然被惊到,可惜天色渐沉,瞧不清晰。堤坝燃着火把,每几米一把,众多汇成一片,星河一般。 可毕竟还是灰暗,站在此处,望不见南北尽头,跨不过东西河道,找人难上加难。 她如今看也看了,可是想知晓现在和之后修浚河道的规划,该问谁?对齐大人,她要找齐域,饥饿使她思维停滞。 身边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一个个穿着粗麻背心扛着沙袋疾走,有堤坝松动的迹象便要急忙补救。不见他们片刻停歇,以为他们不累,可是擦肩而过的粗重喘息才晓得他们有多疲惫。罗廷旭还帮着旁边实在扛不动的卫兵扛了几次沙袋,然而却不见有人停留休憩。 桦绱命众侍卫前去帮忙,刚说完,身后的他们将手中的佩刀给了其中一人,长袍一脱,十几名侍卫转身没入人群中。 桦绱走得慢,没有适应脚下的泥泞,一脚踩下去,又滑又沉,再抬脚好像有人握住她的脚心狠命往下拽,若是没有罗廷旭拉着她,那她还真是寸步难行。即使这样她也走的艰难,且因碍事,被身后好几个人用麻袋撞到,脚拔不出来,身体又晃悠,难以平衡,所以走了不过百米,摔了两跤了,弄得一身狼狈。 “殿下,还走吗?”罗廷旭自下而上看桦绱满身污泥,犹豫地问。今早为了尽快回来,寅时五刻就起来了,到了袁州宜春城又驱马去府衙,再到新渝县。今日下午跟那群刁钻的士族讨论阶级出身,又快马加鞭勘察各县受灾情况,真是忙的连口水都没喝上。他自然看出殿下一脸疲惫,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上哪去找齐大人哪?问了不少人,皆说前面,这到底是多前面? “走!”别人扛着七八十斤甚至百斤的沙袋都能走,她怎么就不行! 到处都在加固大坝,所以忙碌没有停歇。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她记不清了,疲惫的好像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或是被足下的泥泞拽倒在地。 前方一处巨大的凹地渐渐清晰,十多米深,公主府那么大,听说这是挖的第二个湖。 “这是竣工了吗?”桦绱问一旁用竹筐背土的青年卫兵。 “早呐。”一旁背土的青年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回道。青年没走几步摇晃着晕倒在地,罗廷旭急忙上前扶起那人,桦绱让他扶去大坝下方的医帐,远远看着帐篷上摇着小红旗,目测大约三百米的距离。 罗廷旭再三叮咛殿下莫要去别处,在这等他,他马上回来,桦绱有气无力的摆摆手。 桦绱累的实在站不住了,在这夏末之际饥寒交迫的。她此刻的狼狈让她无奈的苦笑了声,她是来巡视,可是为何会成这番模样,一身窄袖衣袍膝盖以下早没了原有的色彩,挂着泥旮旯。里面暗红长裤亦是如此,至于靴子那可就更一言难尽了。 可就在这绝望之时,桦绱瞧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齐大人身边的副官,长得黑壮跟熊似的,扎眼又好认。她与齐域第一次相见,去救林维常的外甥女常家千金的时候,架马车的那位。至于职位名字她全然不知,那人离她二三十米,跟下官交代几句便转身前行,桦绱急了抬步追赶。 可是跟习武的武官比脚程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好在他并没有走多远,下了大坝走向一处宽阔的高地,远远看那里搭了众多帐篷。 桦绱觉得自个儿来对了,齐大人在哪不重要,因为她闻着饭香气了。不是美味珍馐,这里哪会有,可是饥饿的时候闻着米粥都透着诱人的香气,桦绱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现在摆在她面前一个难以抉择的事,跟着这副官走,就能见到齐大人;可是往西面走就可以吃到美味膳食,她还闻到猪肉油滋滋的香气。咽下口水,下了极大的决心转头继续前行,可是刚刚那副官呢?远处一异于别地的三个巨大帐篷引起头昏眼花的长乐公主注意,不用想定是齐大人的临时住所。 齐大人与此地掌管水利的管事对渠首延长一事仔细研究商议,老人家颇有经验,齐大人敬重又谦虚的请教。 “先用膳吧!明日再商议。”今晚先将原定的计划完成,明日天亮之后再根据情况决议。 几人出了大帐,小伙计驾着马车送来饭菜,一荤一素一面食,还有米粥,简单有营养。没有荤食,便没有力气,自然不成。从宜春带过来的猪羊牛,还有山中打的野味,勉强供给。他们吃完了也要去前面作业两个时辰的,这里不分出身官职,一视同仁。 各自拿着小铜盆与铜碗,一切从简,没那么些讲究,自个做个标记凑合着用。 张典史人高马大又去干了一下午的活,累的两眼冒金星,不客气的冲在前方。他食量大,能吃八个馒头,这些馒头做的也小,几口就没了。不像他娘做的,能赶上个人脸那么大,半天吃不完。跟一旁的丛申c许营以及县尉几人做到露天木桌上用膳,狼吞虎咽,没几口一个馒头进去了。 “张大哥,你这食量见长啊!”丛申望着张典史忍不住停下筷子说道。 “就是十个我也能吃了,这不是为了省粮食,大人才吃四个,我怎么敢吃太多。”张典史小声说道,可是他嗓门大这小声也不见得小到哪里去。 齐大人将老人家的小盆先递给伙计,自己最后,等待的空档,抬头无意看了眼前方,正是倒班的时候,人来人往吵杂。猛然皱眉,在离他们这边路口瞧见一个格外纤瘦的身影。 一张白净的小脸,左脸颊有小块脏污,五官精致,眼眸水亮。发髻稍稍凌乱,长袍底部难以分辨原有的色彩纹饰。 第一百八十九章 饱腹的粗茶淡饭 第一次看到这么粗犷不羁的齐大人,异于平日的潇洒俊美,胡子拉碴却另一番味道,就像美人,怎样都好看!再简单不过的粗布短衫和长裤,也遮挡不了齐大人出众的气度与风华。 毕竟桦绱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通身上下无不精致讲究的世家公子哥,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独领风骚。就连衣着算低调的顾琰羲也有自己独特的着装风格,他喜欢纯色武服长袍,袍子上有一处或两处的精美暗纹,在胸前或两袖;腰带定要低调中彰显奢华,他不太喜欢宽袖所以总带袖封,也不喜欢带香囊c佩环之类的精巧玩意儿,总是挂枚玉佩就了事,偶尔带抹额。 江玦哥哥也喜欢带抹额,着暗红长袍,亮眼又瞩目。他与顾琰羲c七叔一同出游的时候,全长安的姑娘都为之疯狂了,长安大街到处是向他们抛落的花朵。 想起东郊猎场,秋狝打猎的时候,那群英武的少年郎赛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总是令她难忘又伤痛。 齐大人见到她吃惊不已,好像不太相信似得,拧眉盯看好一会儿,才大步向她走近。齐大人眼窝微微凹陷,泛着青黑,变得尤为深邃。脸颊消瘦不少,线条更为硬朗。不过身姿依然英挺,就是清减了不少。 近看他的确瘦了很多,脸色憔悴,大病一场的模样。 “殿下?”眸光幽深沉沉,面色不辨喜怒。 桦绱倒是不吝啬笑容,如天边皎月,散发莹莹光晕,柔声说:“齐大人。。。辛苦了。”难得英气俊郎的齐大人被操练至这番模样,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干着武将都吃不消的活,难为了。 “殿下,怎么来此?”像是许久未眠,所以眉眼越加深邃,满是诧异自下往上瞧看桦绱的狼狈。 桦绱自嘲的苦笑,望着那双黑沉沉的长眸说:“齐大人,找你的路实在太过坎坷遥远了。”又累又饿,足下的靴子几斤重了,全是泥。她此时没有一丝他想,一杯热水,一碗热粥足以。头昏眼花的滋味,当真不好受。桦绱像一株被暴风洗礼的水仙花,纤长的身影都透着疲惫,白皙光洁的脸颊还有两点泥点子。 她不过一句戏言,对面那黑瞳却骤然一颤。 “。。。殿下,找臣,所为何事?”嗓音变得异常低沉,逆光之下,眸光异常深暗,如同头顶不见星光的天际,神秘莫测。 谋权者的内心,岂能被她轻易揣测参透明白,所以桦绱释然,不再难为自个儿那可怜的小脑袋。 桦绱豁然低首,一阵昏眩袭来,将早已脏污的手套摘下,抬手抓了最近的齐大人。伴着一声‘咕噜噜’,桦绱眼前还晕着有气无力的说道:“齐大人,吾饿了。” 他们身后十几双眼睛闪着兴奋的光,各个竖起耳朵,嗅着八卦的香味,不放过细微动静。谁说八卦的只有妇人? 仅一夜,大坝上就传出长乐公主深夜造访齐大人大帐,一身狼狈,千里迢迢寻来,二人深情款款对望许久,久别重逢的模样。难得众人苦中作乐,还有风花雪月的八卦可听,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帐中,灯光昏黄,影子拉得老长 齐域背身而立小柜前,从小铁盒中三指掐起一小撮茶叶放入大瓷杯中,而后注入热水。茶叶水中飞扬,沉沉浮浮,最终浮上水面。齐域低垂眼睑,遮挡眸中万般情绪,终归于平静。 这里一切从简,没法讲究,不过茶叶他命下人带了不少,为了提神。灾后水质浑浊,有股淡淡的泥腥气,正好茶香可以掩去。 “殿下,喝”口茶,转身后这句话没说完,便被公主的‘豪迈’给打断了。一大碗粥一口闷,进了公主殿下‘嗷嗷待哺’的腹中。 一菜一荤,每人餐具简单,小盆盛菜,肉搁在菜上,有时直接用小盆喝水,也没人讲究。桦绱饿极了先喝粥,在齐大人斟茶的时候,全进了她的肚中。 盘子中有五个馒头,只有五个了,再吃便要回去取,齐域让小伙计不必取了,因为都是有定数的,他们多吃了,别人就得少吃。这里人多,又是灾后供给不太充足,其他人又是主劳动力,还是将饭菜留给他人。 “粗茶淡饭,委屈殿下了。”齐大人觉得客套的话终究还是要说一句的,不过俨然是句废话,因为公主殿下豁达的没给他们这份顾虑。 小伙计将最后的菜全部舀在小盆中,又搁了两块瘦肉,一块拳头大小的,一块荔枝大小的。齐域想公主就着菜吃,自个便在馒头上抹腐乳或吃咸菜亦是可以。不料想,桦绱从盘中拿起抹了腐乳在馒头,吃的停不下来,一口气吃了一个半,菜吃的不多,可是也极饱了。 茶足饭饱,也活过来了。桦绱舔了舔嘴唇,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靠背上,才端起暂时丢掉的皇家气度和仪态。抬眼看 向一脸玩味的齐大人,说:“齐大人怎么不用膳?吾吃饱了,你慢用。” 齐大人一手撑额头,烛光照亮长眸,那里好像染上暖色。薄唇微微扬起,敛着笑意:“殿下,不再用些,臣这虽粗茶淡饭,可是管饱。” “已足以。”桦绱神情淡淡的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眼角瞥看那挂着浅浅笑意的英俊脸庞,简短地回了句,与刚刚判若两人。 桌子下,桦绱早就将靴子退了下来,齐大人十分体贴的递上一双刷的干干净净的布鞋,很大,但是挺舒服。桦绱抱着温暖的瓷杯,忍不住想舒服的叹一声。十个脚丫暗自舒展,要是有盆热水烫烫脚该多好。 “臣好奇?殿下是遭遇劫匪了吗?”齐大人将桦绱放下的筷子拾起,瞥了眼她,弯着唇角问道。 桦绱挑了挑漂亮的眉峰,扬着下巴一脸平静:“若不是齐大人的行踪不定,本宫何故如此一路苦苦追寻。” “臣的错,臣有罪,让殿下遭遇这番辛劳。臣每日定要从渠首到渠尾转一次,有时为赶时间直接驱马在河堤下走一趟。”行踪c时间不定,倒的确不好找。 第一百九十章 共用碗筷 “臣的错,臣有罪,让殿下遭遇这番辛劳。臣每日定要从渠首到渠尾转一次,有时为赶时间直接驱马在河堤下走一趟。”行踪c时间不定,倒的确不好找。 难得齐大人爽快认错,倒是让桦绱意外,也不好再说下去,顺着台阶下:“齐大人公事繁忙,为民忧心,本宫本就是想来瞧瞧大坝修建,走这一遭也算体察灾情,明白诸位的辛劳。对了,还要劳烦齐大人一事。”一说到这,想起被她抛在脑后的侍卫长。 可怜罗侍卫觉得天都塌了,殿下呢!不是说好了在此处等他吗?难不成,瞥看眼一侧脚下滚滚洪水,昏眩袭来,让高大的身躯打着虚晃。 在罗侍卫急的要哭出来的时候,典史熊吼般的高喊:“罗廷旭。”惊得戚戚然的罗侍卫‘娇躯’一震,急忙伸长脖颈人群中张望。 桌上的膳食桦绱用的并不多,肉没动,馒头还有三个半,再就是大半盆青菜还有个荷包蛋。 桦绱哪会不知,那典史说的她又不是没听到,再说晚膳她本就清淡饮食,平日她绝对吃不了这些的,有时喝碗粥吃点水果就够了。 齐域吩咐完,回来坐到刚刚的位子上,十分自然地拿起桦绱用过的筷子碗,继续用餐。桦绱面无表情的看着,可是心中一怔,刚刚就觉得哪不对劲。他怎么,用了她的碗筷?从没有人这般做过,所以这举动带来的震撼不小。 这很不合礼数的,任何闺阁女子都不可以与男子有如此亲密的举动,这要是被外人瞧见,还得了? “齐大人,那是,吾”用过的,桦绱眨动着乌亮亮的眸子,盯着筷子严肃又语带犹豫的说道。 齐域顺着桦绱的目光看来,停了半瞬间的筷子,挑了挑剑眉:“殿下,臣这简陋,就这么一副筷子c碗。”长眸有意无意的瞥了桦绱一眼,好像在说‘殿下,您想太多了。’声音中竟带了许委屈。 桦绱被噎的木着脸,也不知晓该怎么答话,表情有些不自然。眸光飘忽,她险些因齐大人给她馒头吃而忘记他的‘刁钻’,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这事还是不要再深究下去的好。可事与愿违,某人可不这么想。 “殿下辛苦到来说饿了,臣这一切从简。只有一副碗筷,旁人亦是如此。臣无奈,想殿下是闺阁姑娘,用一副餐具。还是莫要旁人知晓,污了殿下清白的名声,所以进帐中用膳,避人耳目。”齐大人吃得快,吃的专心。‘百忙中’跟桦绱解释了句,可是说实话没什么诚意,眼都未抬一次。还没他盘中的肉,更能引起他的注意力呢! 桦绱抿唇不语静默好一会,手指抠着面前粗糙简陋的桌面,心中自然是‘好好问候’了齐大人一番。尤不解气似的剜了拿筷子的修长手指一眼,然后水眸翻了个白眼,十分淡的哼了一声。 齐大人从不奉承,也不会刻意讨好。对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态度,忽远忽近,有兴致的时候开两句玩笑,可娱乐的向来只有齐大人自个,桦绱往往被噎的说不出句什么,气的生闷气。 反正又没争到什么理,齐大人在决堤后冲在最前线,正确的指挥官兵c百姓抢险。以身作则与他人用一样的饭菜,住一样的床榻,生活艰苦却未抱怨。一路行来,百姓皆口口称赞。除了嘴不大讨喜,可是做的事你说不出一句不是。与那些只会谄媚奉承的小人贪官相比,还是这样的齐大人讨喜些。 桦绱大度的不想再追究,打量起这个帐篷,这并不是刚刚议事的大帐,而是旁边的小帐篷,议事帐篷公文多,又是办公之地,里面还有两位议事官员,自然不大方便。这是齐大人的帐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外加一个储物的小柜子和一张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角落架子上搭着晾干的衣物,旁边柜子顶上有个小木盒,里面几个瓶瓶罐罐,是药,外伤的用药。正巧这时,小侍卫账外求见,进来后手中托着托盘,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药味重,一闻就闻出来了。 “你下去吧!”小侍卫听齐大人说完,瞟看了桦绱一眼,垂首匆忙离开。 “齐大人生病了?”桦绱好奇问道,并看着他憔悴的面色。 “偶感风寒而已。”齐域用完膳起身,不以为意的回答,将筷子碗收拾起来打算出去洗刷干净,让桦绱小坐片刻。 细皮嫩肉的齐大人定是沙袋扛的太多以至于造成皮外伤外加伤寒,所以才会那么多的瓶瓶罐罐。桦绱这样想着回到刚刚的位置坐下,用抹布擦了擦桌子,也不讲究了,直接趴在桌子上休憩一会儿,真的只是打算休息一会儿。 不想睡着了,这几日的匆忙赶路,疲惫不堪。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她觉得脸颊有一丝温暖又潮湿触觉,轻柔的很。而后肩上一暖,让她彻底陷入沉眠。 “殿下,殿 下。”好像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 可是醒来的过程漫长又痛苦,桦绱挣扎了很久。明明答应着,可是眼睛始终未睁开:“嗯。。。” “殿下,醒醒,不能睡这儿。”这声音好像不将她唤醒誓不罢休一样。 桦绱终于醒了,迷迷瞪瞪,百般抗拒醒来。抬眼看清面前的人,闭上眼睛问:“小乙,你怎么来了?” “海棠姐瞧殿下许久未回,让我来寻,正巧遇到齐大人,说殿下在此处。殿下,夜深了,不能宿在此处。”小乙可是要誓死捍卫殿下的清白名声。 桦绱点头称是,可是困顿的模样俨然一时半会清醒不了。罗廷旭犯难,问小乙如何是好,小乙思量了下,给殿下披上外袍,扶着公主运用轻功迅速离开,罗侍卫紧随其后,跟的有些吃力。 小侍卫望着小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道,公主府果真卧虎藏龙,这么上乘的轻功,他还是头一遭遇见。他家大人是文臣,自然不会飞檐走壁。其他人侍卫c武职官员倒是会功夫,可这般造诣是达不到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田间地里聊八卦 翌日 阳光大盛,十分难得,一扫多日的阴雨潮湿。 桦绱到田间帮忙劳作,她的到来令在菜地翻晾泥土的丁大人感激又激动。他回禀说陆大人在城中领着卫兵修缮屋舍c城墙与道路;其他官员到各乡村忙碌,帮着百姓重建家园。昨日殿下鼓励少年妇孺耕种土地,所以今日他领着几位副官前来田间劳作,鼓舞士气。 丁大人政绩方面无功也无过,人没有多大作为,但是胜在老实顾大局,倒也是可圈可点的优点。 其实这亦有不少青壮年,有人家口大,七八个儿子自然是庞大的劳动力。还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家丁仆人,丫鬟妇人,一时广阔无垠的田间热闹非凡。抛开阶级的条条框框,露出最纯粹朴实的情感,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有经验的老人不停传授,一同商量各种切实有效的技巧。那边马儿c牛c驴c骡子亦卖力的耕作,头顶一群燕子飞过,带来一份喜象。 城中各处潮湿,也不见得能宿眠。也是为了方便劳作,所以在不远处高地搭了众多休憩的帐篷。桦绱也打算住几日,每日往返太累且浪费时间。还命人带了不少食粮前来,足够千人半个月的口粮。 桦绱话不多,仔细听一旁的年轻媳妇教授处理田地,这片地临近决堤口受损严重。这里种植芝麻,再过段时日就能收成,辛劳了这么久全白费了。一眼望去,有的漂浮水洼上,有的杆已折断倒插泥土中。别处水稻作物亦是如此,不过好在水稻本就需要水滋养,有些受损不太严重的还可保留,但是只限高地。低处的都已直接没过,早就一片枯草一般倒落田间,看着着实心疼。 先要排净水泽,清除田间浸泡多日的作物,免得腐烂影响之后收成。而后翻晾土地,好尽快播种新的作物。有些高地排水处理得好,去除残枝败叶,浸泡的坏瓜果,剩下的还是可以等待收成,只不过注定产量低,但总归比没有的好,起码可以补现下的蔬果短缺。 桦绱做得慢,但是极有耐心,好在以前山中生活学过。一旁的兰芗不同,俨然称的上是神童了,手脚麻利,性子外向喜聊天,与几位年轻姑娘小妇人聊得极欢畅,重点手上的活计不耽误。 连翘留在府中陪笙歌,笙歌今早跟她说也想来帮忙。桦绱自是不敢让她前来,可是要帮忙也不一定非要到这里,让她领着其他府中下人做馍馍,两日送一次。海棠去临时理得灶台旁忙活,平日就喜欢烹饪,倒是各有专长。 一群姑娘妇人最大的乐趣,就是跟身为公主的大宫女兰芗聊聊八卦,缓和单一又劳累的田间劳作。 胖胖的张家婶子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临县王大老爷一家前日就来这帮忙,给城中百姓发放米糕馒头。”王大善人家大业大,在这袁州数得上的富贾商户。可是谁能想到他家爷爷辈上亦曾家徒四壁的贫穷过,只是后来太穷食不饱腹便出去打工的打工,参军的参军,后来存下小银子,机缘巧合做起生意。也是注定要致富,这生意越做越大,到了这一代已是袁州最有名的糕点面食铺子。临近几个州皆有分店,二三十家不止,还有五六家大客栈其它门店营生。 有鼻孔朝天的官家少爷,自然也有乐于助人的富贵老爷,其实即使昨日桦绱不怼那群趾高气昂的士族,也不代表他们中就没有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贵人。只是起哄闹事者的高调掩盖了那群低调的好心人。 “还有常府的夫人领着小姐来帮忙,就是娘舅在京城做大官的那个常府。”京城做官,别管官级阶品,寻常百姓自是要高看一分的。 “常府?”林大人的亲戚,兰芗深感意外,直起身活动了下僵直的腰继续翻土。 “对啊!他家小姐来了好几日,帮着大堤那忙活众人口粮,还有林老太爷的孙女也在呢!”都好几日了,今日听说又来了好几位小姐。只是她们不知此时那边,变得有些许尴尬微妙。 “对了兰姑娘,在新渝城里那位年纪轻轻的陆大人是不是家境蛮好的,听说长安来的呢!”张家婶子好奇道,手上活不停。昨日瞧见那群趾高气昂的小姐瞧见那陆大人无不含羞带怯,一副想攀谈认识的模样,贫寒人家出身不大能引起她们那么大的反应。不过年轻有为也说不准,你看新来的萍乡县令谢大人不就很招那群老爷们青睐,都想召为乘龙快婿。 “嗯。”他爹是太国舅,姑姑是太后,你说好不好。可是兰芗知晓他们殿下与陆家不对付,自然不会涨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就随口答了下。 “兰姐姐,听说公主府有位云公子,生的极为好看呢!”云妮儿正是怀春少女做梦的年纪,小圆脸红扑扑的问。 “不错。”兰芗一副那还用说的模样,俨然那云公子是她家的一样。 “我还是觉 得齐大人俊,在咱们袁州我还没见着比齐大人更英俊的男子呢!”巧阿妹一脸娇羞的说道,咬着唇自顾自的羞红了脸。 “不知羞,不过,我也这么觉得。”一旁的姑娘笑骂却又忍不住附和。 “齐大人那张脸别说你们,我也眼馋。”张家婶子爽快人,直接将姑娘们不予明说的心意表露出来。 “婶子!”一群姑娘不依的喊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虽然不知晓被笑闹的正主齐大人知晓后会不会高兴,但他们一群人笑笑闹闹别提多欢乐了。 大坝上齐域领着侍卫丛申与张典史勘察修建情况,却听见远处田间某处欢声笑语传来,格外引人注意。到是气氛活跃,一扫之前的阴霾。 “丁大人今日带着城中的副官到田间领头劳作,听说昨日长乐公主”张典史瞥了眼长身而立远眺的齐大人,小心的斟酌措辞:“公主训斥了反对免去今明两年粮食税收的士族商贾老爷,不知是不是被骂醒了,所以今日来农作的人众多。”今早就传遍了,公主一番‘壮举’,为百姓着想。 而他们自从目睹昨晚殿下突然到访,与齐大人独处多时,便俨然觉得殿下与齐大人之间有不可说的二三事。 当然他们没胆量外传,因为公主的清誉是不容有一丝的诋毁。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里迢迢来吵架 桦绱带着帷帽坐在树荫下休息半刻,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一低首瞧见脚下的靴子,敛了笑容,眼睑低垂,纤长的羽睫遮去情绪。 今早醒来,她坐在贵妃榻上怔怔的回神,怎么睡在榻上?脚丫缝隙中都觉得有泥沙一般,不太好受。想起昨日困乏,回来脱了袍子就倒头睡在这。海棠唤了几声无应,便只得帮她脱了靴子,盖上薄毯。 桦绱起身洗了热水澡,便吩咐众人收拾简单行囊去新渝县。临走出门换上靴子,瞧见一旁台阶上晾晒的短靴,可不就是昨日那双。只不过干净太多,被擦净泥土,因是黑色,所以一点点浅淡的色彩都会显得分外清晰。鞋面上还有些泥痕,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就是了。桦绱放下手中那双新的,拿起这双想今日田间劳作,少不了要粘上淤泥,不如直接穿这双,集着一双弄。 “昨日擦得,很费事吧?”桦绱边换靴子,边仰头问海棠,她昨日回来的那样晚,还忙活整理。那靴子岂是一般的脏,定废了好一会子劲。 “没有啊!殿下靴子要擦拭吗?殿下寻思寻思可还要带些什么?”海棠忙着整理软细,听见桦绱所言过来低头看了眼,还好蛮干净的。因在想可有漏整理的,并没有将桦绱问的事放心上。 “公主这衣袍是谁的?”兰芗手中拿着昨日殿下披着回来的衣袍,左右翻看,料子不错,瞧着挺长。 桦绱静静看了眼,垂眼握着手中一副新的手套摆弄,淡淡的回道:“你先收起来吧!单独放着。”桦绱吩咐完抬步向外走,边凝眉,是谁擦的靴子,齐大人吗?可能吗?想起朦胧间脸颊的潮湿温热,轻柔的触觉,桦绱今早照顾镜子,脸颊的污泥早已不见。还有那长袍,算了别费劲想了! 天色渐晚,日头有了西沉的意思,抓紧最后一点时辰,多干些,众人手上的动作逐渐麻利起来,鼓足最后力气。 西北某处军营 操练场上震天吼的声音,一招一式带着满满气势,整齐划一。 半个时辰后,一抹秀色如一只翩舞的蝶飞入这群铁血男儿之间,扬起明媚的小脸儿,却令台子上的江将军,阴鹜了许多天的脸色平添了生冷。 “你怎么来了,回去!”江佑勍拧眉对脚下欢快上着台阶的俏丽身影低声说道,语气可是没半点温柔的,正眼都没瞧看几眼。 以至于立于远处的小侯爷挑了挑眉头,十分不赞同的吸了口气。姑娘,是要哄得。你跟她们来硬的,硬的起来吗?一个掌握不好,梨花带雨可就不好了。哎,怎么就不会怜香惜玉呢?你看他对白家那小丫头不是一直谦让哄着,好的都让那丫头惦记上了。但即使被逼婚,挨了军棍,他不是也没说出个‘不’字,这就是风度!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侯爷牧韫铮洋洋得意的想着,手中捻着花生果子往口中扔了一个,看着事态的发展。 下一刻,果真如小侯爷所料脱离了掌控,谁能料到小脸霎时绷紧的承荥,圆亮的秀眸布满委屈撇了下樱唇,当众掩面抽泣。宽大的袖子遮挡她面上的表情,可是轻轻抖动的肩膀,以及细微的声响俨然暗示着雨意正浓。 本来一群大老爷们中来了如一朵娇俏花朵的姑娘,就够让人瞩目的了,没想到还是尊贵的郡主。他家将军的娇娘子,怎么可能不好奇呢?纷纷引颈张望,却在瞧见将军冷凝的神情后,吓的要么仰头瞧天空,要么低头看大地。可是在将军转头回身的时候,又齐刷刷的抬头观望他二人。 郡主哭了,多令人怜惜,将军怎么能这么对姑娘说话,你看看惹哭了吧!众将士面上皆浮现不赞同的表情,眼中无声的谴责将军恶劣的态度。 江将军待在军营久了,久没跟娇弱姑娘打交道,所以遇到这事儿有些措手不及。军营不得有家眷,更不能有女眷,所以承荥的到来违反军中纪律。 之前承荥厌恶与他相处,不是拧眉就是竖眼,怎么看都不顺眼,所以曾来不会展现一丝的柔弱,有时候那架势都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他自然不晓得她还有娇弱女子的一面。 气氛有些怪异,瞥看台子下方好奇的上万双眼睛,江佑勍眉头又不自觉的拧起来,微微侧头,露出冷肃的表情对着另一面那群手下喊了声,他们一副嬉笑的表情更是惹怒了他,高声喝了句:“李冲” “到。”黑脸将军忙立正站定。 “继续操练一个时辰。”江佑勍落下这句话,抬步上前抓着承荥的手腕转身下了台子,往西面走去。直走西面五百米外有大片树林,树高叶茂,遮挡头顶灼热,是个纳凉谈情的好去处。 “是,啊——?”李冲黝黑的脸上露出苦闷的表情,众将士也不干了,将军去风花雪月,留他们在这操练,话说不是要用午膳了吗?可是军令如山,只得 整理队伍,收了八卦的心,继续操练。 大手握着承荥细嫩的手腕前行,可是他步子大,承荥一路跟得分外吃力。没走一会就极不配合的挣脱他的桎梏,停在原处。挂着泪水的杏眼中水汪汪的一片,撅着嘴盯着江佑勍。 江佑勍一转头对上透着委屈又满含水意的眼眸,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还带着些许不轻易察觉的欢喜。冷着语气问:“你哭什么?” 承荥不答,继续盯着他,秀眸水灵灵的忒勾人了。 江佑勍执着的追问:“你为何哭?”语气倒是缓了不少,他见不得女子哭泣的,太祖母,母亲,昌荣大长公主她们每一次隐忍的望着他落泪都令他揪心痛疼。 承荥为了气势,提起裙裾,站到不远处稍稍高一点的大石头上,扬着小脑袋:“你冤枉我,你不理我,你还吼我。”承荥大声朝江佑勍喊道,喊到最后泪水扑扑滴落。话说她不远千里迢迢,是跟他来吵架的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你打算和谁好 “我哪有?”江佑勍面色僵硬,咬着后牙槽,克制的低声反问。 “你就是有,你现在还瞪我!”桦绱果真提早预料了,他就是会刁难她,给她脸色看。她还眼巴巴的跑来受这份气,一路漫长遥远,身体又疲惫心中又忐忑,这些阻挡不了想见到他的心意。可是谁知道一盆子冷水泼下来,她忍不住脾气上来了,小脸绷得紧紧地,像个神气的幼兽。 江佑勍听了眉头松了松,面上肌肉放松下来,缓和了僵硬冷肃的表情。 “江佑勍,你欺负人,呜呜,再不和你好了!”抹了把眼泪,声声控诉。 “那你打算和谁好?”江佑勍挑了下长眉,长眸盯着她冷声问道。 本来承荥脸上下一刻要电闪雷鸣了,可是听他面无表情的问了这句,耷拉着眉眼瞪着他,狠狠的瞪他。 “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找颜晟廷是以为黑衣人是你。是你总有秘密不对我说,连你的家人我都没见过,你到底把我当什么!”除了好看的小叔子江玦,成亲几载,江家其余的人她谁都没见过。 “。。。我有什么秘密?”江佑勍被她安了莫须有的罪名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气结。话说见家人这事,他的父母皆亡故,太祖母走了好几年了,祖母带着女眷待在肃州城的江府,叔父在玉门关附近的沙州驻军。以往承荥可是连他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他又怎么会去主动要求她跟着回肃州。可是如今倒成了他的不是,果真与小女子讨论‘理’这个词,就妄想。‘理’是她家的,想着怎么说就怎么说。 至于承荥说的秘密那事儿,属于朝堂之事,实在没法跟她细细明说。这其中牵扯多年前一桩旧案,却又隐隐与‘胥门之变’有关,江家在这场变故中遭受重创。这事已书信禀明邕王,辛大人亦知晓,回长安查证。 当年河北一带大旱,属恒州c赵州最为严重,颗粒无收,引发饥荒,因饥成疫,人相互残食。明皇派司空大人前去赈灾巡查,发现赵州知州谢申不作为,不管百姓死活,旱灾期间府中依然山珍海味,歌舞升平。不久前朝廷已拨巨款赈济灾荒,救济难民。谢申宵小之人觊觎赈资,贪赃赈灾款项数额巨大,罪不可赦。被平棘县令于青松发现,正巧司空大人携圣意前来巡视,谢申怕此事败露,遂起杀意,灭于青松一家七口。司空大人明察秋毫,谢申被逮捕问罪,不料当晚畏罪自杀,其管家对罪证供认不韪。从赵州刺史谢申奢华府邸搜出奇珍异宝五十六箱,黄金白银万两,田地府宅地契无数,府邸粮库充盈等等。谢老夫人c谢公子手中还有多起命案,一时惹得满朝一片哗然。 昔日司空大人就是王庆蕴,当今王皇后的小叔;而审理此案的是刑部尚书廖忠显廖大人。 廖忠显一边与太国舅陆铭远勾结多年,一边又与王家暗中交好。朝堂就是如此,粉饰太平的表面下,是一张细密的网,每个官员手中握着几条绳子,连接着你想象不到的另一个官员甚至家族。 那黑衣人是独身的江湖侠客,只因爱慕他身边的青衣覆面纱的姑娘,才会将廖家公子杀死。用了极其残忍的手法,而这份恨意其实来自于那女子,女子名唤于书影,乃是平棘县令于青松的幺女。 她身上有秘密,可是不便告与他与辛大人,其实不用她说,他们也能感觉得到。兹事体大,恐怕有不为人知的惊天辛秘,所以为了二人安危,先送去了邕王那里,都知轻重,此事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那你每日深夜从窗跑出去做贼一样,难不成会红颜!”情绪激动时脑子倒是转的飞快,忍不住试探。 “瞎说什么?”这罪名他可不认,也没想到没心没肺的丫头暗地里早就盯上他的一举一动。 “你不要揪着我与颜晟廷儿时那点事儿不放,那时男未婚女未嫁,我怎么知晓我日后的仪宾会是你!这怨我吗?再说你年纪比我老,指不定有什么表妹在府中等着你呢!”承荥索性摊开说,她对他的过往其实一无所知,就看他那张招摇的脸,说没点风花雪月鬼才信! 颜晟廷在她醒来后来见过她两次,他们之间没有那些龌龊,就是年少爱恋,美好单纯,只不过因家族仕途而羁绊分离。他们就是没有好好说分手,这件事才像鱼刺一样扎在心口多年,一碰就会痛。他那日,跟她说了当年的诸事,一切摊开,反而轻松了。 承荥知道,颜晟廷会成为名臣,这一点不否认,所以颜大人当年的反对,承荥如今能理解了。不仅仅为了家族,亦看出颜晟廷心中远大的抱负。年少感情看得珍重,无法权衡,所以帮他们做了抉择。而她也会收获属于她的安宁,其实现在想想谁都没有走错路。 颜晟廷在离开那日特地来见她最后一面,记得他立于窗前回身问她:“郡主,你爱上他了吗?”听她笑 着答是的时候,亦浅笑回了句,真好。 而后他们相视而笑,亦如多年前的初见,这是她最期望的结果。 “颜晟廷,我变心了,所以你不必再觉得愧疚。”承荥释然的说道,面上轻松带着点点笑意。 “好。臣今日回京,下一次相见不知何年,望郡主珍重。”深望了她一会儿,对她作揖说道。 透过窗子,承荥远眺策马离开的身影依然俊逸,他回长安一展雄心抱负,而她将要追寻属于她的爱情。 江佑勍被她气的脑门疼,想起一事盯了她半晌:“你是不是月事快来了。”所以才变得这么大的脾气。 “你才月事来了呢!”杏眼一瞪,承荥一扫之前的委屈,梨花带雨的戏果真不适合她。 江佑勍忍着怒火,瞪了这小女子一眼,而后强忍着压下火气。她就有这本事,三两言就挑起他的怒意。 再这么吵下去何时是个头,一直善于持久战的江佑勍第一次有了退意,压着脾气对她说:“过来。”他可不想让别人继续看下去,承荥不知晓,可是他早就发觉了牧韫铮那厮不要脸的躲在不远处偷偷瞧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表哥表妹情意浓 “不!”叉着腰,骄傲的扬着小脑袋。满脸写着你过来哄哄我,我才会好的模样。 江佑勍闭了下漂亮的狭长眼眸,险些没绷住,抿了下唇角,叹了口气,想着这半天跟她是在做什么呢?一大老爷们跟个姑娘置气,说出去没脸。 抬步向承荥走去,走到承荥面前,伸手抓住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将斗志昂扬的小人儿抱下来,抬手用手背给她擦了擦脸颊,低声说:“不闹了。” “你才闹呢!”承荥气得脸红脖子粗,甩开他的手,气哪能说消就消。 没想到江将军忒没耐性了,皱了下长眉,转身背手悠闲的向来的路上走。将承荥晒在原地,承荥拧眉急了,小胸脯起起伏伏暗示心中的不平静。几个意思这是?追上去?好歹给个台阶下嘛。 仪宾大人好像听到了郡主急切的心声,停下脚步,半转身,长眸望着停在原处的承荥好声说道:“郡主殿下,臣饿了,劳烦等臣用完膳再回来跟殿下请罪。” “你”只有他饿了?她也饿了好不好。早膳就用了小半碗粥,为了早一点见到他。也不知晓军营的膳食可否和她胃口,要是有排骨多好配着白米饭,她觉得自个能吃平整的一小碗呢!承荥暗自想着,还抿了下唇角回味。 江佑勍立在那,朝承荥抻出手:“要不殿下一起?”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暖色,长眸中有了笑意。 承荥挣扎了一瞬,但总归是挣扎了。抬了抬小巧的下颚,清了清嗓子,提着裙裾小步快速移到江佑勍身侧。将自个白嫩如玉的小手放到他的大掌中,面上还要端着骄傲,一副你求我,我勉为其难过来的模样。 江佑勍俊美的脸倾侧另一边,弯了薄唇,拉着傲娇的小娘子回帐中用午膳去了。途中不忘跟尾随他们的小侯爷c副官对了眼神。小侯爷满面揶揄,换来江将军一记冷眼。 承荥乖乖的坐在江佑勍的帐中,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四道菜,别说还真有红烧肋排与猪脚。还有肉炒青椒,香菇油菜外加一道凉拌菜,虽然样数不多,倒也是荤素搭配,有热有凉,及其丰盛的,当然与郡主府那是没法比的。 不过,若是没有宴席聚会的时候,平日他们的膳桌也不见得多豪奢。她去袁州小住的那段时日,看桦绱用膳也极为简单的。 “别看样数少,厨子手艺倒是极好的。”江佑勍帮着小侍卫摆盘,给承荥盛了大半碗。军中的碗大,大黑碗赶得上平日两小碗了。 承荥端着闺秀的架子,拾起筷子夹了青菜配白米饭,味道的确不错。可是她想吃的绝对不是青菜这样寡淡的青草,她要吃肉!然而还得含蓄。 “你尝尝,红烧猪脚是厨子的拿手菜,你不是爱吃肉。”江佑勍将一块油亮亮劈开的猪前爪和两块肋排夹给承荥,放在白花花的米饭上,十分勾动食欲。 “也没多爱吃。”承荥小声说道,眼睛盯着肉就没离开过。 江佑勍没有细想承荥心中的这番‘细腻心思’,也夹了块肉开动。 酒足饭饱,承荥擦了擦手指,面前堆成小山的残骸以及空空的碗底显示郡主这一餐用的十分愉悦。 多日赶路,困倦乏力,躺在榻上要午休,江佑勍有事要忙,自然不能陪她。临出大帐碰到丫头与小绾,手中端着汤药过来。他出声询问,才知晓这是给承荥调理身体的,狭长的凤眸微暗,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下午,江佑勍的表妹承荥没见到,但是她未见几次面的表哥可找过来了。其实皇家亲戚就是这般,因各自有封地,又路途遥远,大都书信往来。所以很多亲戚都素未谋面,站你面前你也未必能认出来,只知晓名讳。 当牧韫铮出现承荥面前,承荥是觉得陌生的,其实很小的时候见过两次的,但那是太小,又是表哥,自然没有一块玩的必要,早忘却了。牧韫铮长得不错,浓眉俊目,五官深刻,像极了姑姑的神韵。听说姑父长得也是英俊,可惜没见过,因为姑父与姑姑不大同行的。 “表哥。”承荥甜甜一笑,脆生生的喊。 “承荥表妹。”牧韫铮看到江佑勍回来了,倒也不以为意的回礼给承荥。 “早就听说表哥的威名,小小年纪跟着姑父战场杀敌,英勇多谋。”场面话要说一说,不过承荥听父王说过这表哥诸多事,倒也不是奉承,事实如此,的确勇敢出众。 帐外江佑勍脚步一顿,不肖的扯了嘴角,讥笑了下。谁不是少年上战场?谁没杀几个敌军贼人?有什么好显摆的,随后面色平常的掀开帘子大步进来。 “你不知晓,江佑勍小时候长得贼漂亮秀美,跟他小姨极为相像,对了说来巧,几年前她姨夫到肃州任职,为了时常照看江佑勍,便再也没有离开那儿。”牧 韫铮与承荥继续聊着,并没有因为江佑勍的回来而停止对话,承荥觉得表哥是客,要礼数周全的,又与江佑勍从小认识,不是外人。再就是江佑勍才出去三个时辰,也不用表现的如同久别重逢一般的浮夸吧! 其实此次前来是嵘启护送她来的,不过到了军营门口她让他回去了而已。可怜小王爷李嵘启连口热茶都没讨到,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姐姐有异性没人性的冷酷身影消失大门里。 只能仰头望天叹一声,女大不中留!便颇有怨言的启程离开了。 “你不知晓,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个妹妹呢!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我就喜欢和他一起练武读书,他父母亡故后经常来我家小住几个月,所以我二人称得上两小无猜。”牧韫铮瞧见江佑勍一脸愠色的被属下叫走,好像有什么事要处理,瞥看没有一丝要搭理意思的表妹,幸灾乐祸的饮茶。 承荥不知晓坏心的表哥这些弯弯绕绕,听到他刚刚所言羡慕死了,早知晓当时就应该跟着父亲去看姑母的,最好她也能留在那!一同读书,看他习武,他还能唱戏给她听,唱《霸王别姬》,她最爱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个吻 那时候江佑勍得多水嫩娇美,想想虞姬,好想摸摸那时的小脸,闲来无事调戏调戏,他一定会冷漠又正经的拒绝她的戏弄。承荥目露遗憾,哎,咋就这么错过了呢? 小侯爷不知表妹承荥心中的猥琐想法,继续说道:“母亲常常遗憾地说,若是弛儿是小姑娘,定要将他许给铮儿做妇。” 还好都是带把的,否则有她承荥什么事儿。 “听说表哥定亲了,姑母说的。”前几日姑母来看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嗯,明年开春,别忘了来赴宴。”想起白家那精怪的丫头,忍不住弯了唇角,目染柔光。 承荥与表哥相聊甚欢,旁若无人一般。并没注意仪宾冷脸不悦的情绪,主要是仪宾常年没个笑模样。承荥也没有检讨的认知,仪宾不对她笑,说起来怨谁? 第一次她急的要尿裤裤了,江公子总不能笑的春光灿烂吧!这没笑都被记恨多年,这要是笑了还得了! 第二次就跟个风流公子似得,命小厮捧来金锭子还不忘给江佑勍留纸条抛媚眼。一路追到后台,捧着公子的脸喊姐姐,傻不愣登的。亏是个姑娘,这要是个少爷还不得处处留情。 第三次,好不容易长大重逢了,承荥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瞧不上貌美的仪宾,一副你敢过来我就咬你的架势。被冷暴力对待的‘虞姬’,笑得出来才怪! 之后见面哪次愉快了,哪次是能让江佑勍笑出来?就连今日前来,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把他吼了,仪宾要是能笑得跟朵花似得,得多傻缺吧! 晚上郡主夫妇与牧韫铮一同用过膳,兴致正浓,承荥还饮了两杯酒。下午洗了热水澡,漱完口直接上床躺在江佑勍腿上,闲聊。西北军中的酒烈,酒劲大,有些上头,可是微醺的感觉挺好。 “下午聊了什么?”难得承荥有乖巧的一面,收起她的利爪,乖顺的趴伏在他腿上像极了太祖母养的那只猫。喂了承荥一口茶,他就着这个杯子也饮了口。 “表哥说,他喜欢你。”承荥望着仪宾,眼神迷离的说道。瞧瞧面前这个漂亮过火的男子,连男人都会觊觎,好在是他的仪宾,真开心。 江佑勍被呛了一下,一口茶喷出半口,拧眉低头瞪她,心里问候了遍牧韫铮。 “还说你,长得漂亮,比女孩子都美,就想和你在一起。”承荥想他许是不太喜欢‘漂亮’这词,你看眉头拧的跟麻花似得。 这二人都聊得是什么东西,江佑勍一时气节。他就该想到,这二人生来就是他的克星。 他不喜欢被人说漂亮,可承荥喜欢。翻身起来左手支撑着身体,小脸缓缓靠近停在阴柔俊美的面容前,只有一掌的距离,细细望着他。 他的睫毛长的令她艳羡,漂亮的凤眸,高挺的鼻梁,圆润的唇珠。。。每一处都瞧得顺眼。承荥痴痴地笑,眼神迷离,脸颊粉妍。特别他的眼神变得幽沉,那里面清晰的映照着她的面容,他的眸中好像只有她。 江佑勍抬手轻轻摩挲承荥小巧柔软的下颚,沉沉的望着她,而后缓缓低下俊美的容止,在承荥唇上印下一个温柔深沉的吻,美好的令承荥伸出粉舌舔着唇回味。这大胆的举动无疑是在邀请,犹如最烈的春药。 唇舌纠缠,他的气息萦绕鼻端,心口的小鹿欢快扑腾,眼前有绚烂的春光,鸟语花香。而这片落英缤纷中只有她与他,甜蜜的令她不愿停歇,不愿与他分离。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唇瓣有些红肿,承荥趴在江佑勍的胸膛上,听着他沉而有力的心跳,心中安定,闭目轻声呢喃:“表哥邀请我们赴他的婚宴,明年初春。” 江佑勍枕着左臂,仰躺着:“你想去?”嗓音沉沉望着承荥的发顶,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屡黑顺如同绸缎般的秀发,指尖缠绕玩耍。 “当然,他是我的表哥,还跟你两小无猜呢!别瞪我,这可是表哥说的。”承荥抬起小脑袋,右手撑在肌理清晰的腹肌上,偷偷摸索,面上一派纯真模样。 “不过我可羡慕了,要是我也住姑妈府中,也可以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真遗憾呀!手指就像铁,而他的胸膛是磁,与之惺惺相惜,深深吸引。 “万一与你青梅竹马的是牧韫铮呢?”不是她总表哥表妹的说,好似在她眼中表哥表妹总要发生点什么才正常。大手一抬握住做乱的小手,还是别了,他怎么觉得这丫头不太像寻常闺秀那般内秀。 仪宾大人的警觉完全有必要,承荥正魂游天外的臆想,假若他二人年少相识。她着窄袖胡服小公子扮相,在姑姑府中后院扒着墙根偷望他,鹅蛋小脸上挂着毛头小子见到姑娘一般轻浮的笑;而他浓墨重彩,女蟒宫装,一派清冷姿态院中吟唱,举手投足冷艳风流,他凤 眼斜睨她一眼好似娇嗔。她心花怒放,恬不知耻的去拉江佑勍修长的手指,而后少不了牵手偷吻,总之是颇为流氓的桥段,也就承荥想得出。 因他二人接触不多,承荥先前对江佑勍不是怒眼圆睁,就是柳眉倒竖,所以仪宾大人俨然还不知晓承荥的脾性有多‘恶劣’。 “不会,我喜欢漂亮的男孩子,像你一样。”他要有双清冷的凤眼,长眉,挺直的鼻梁,秀气精致的五官,面像俊美阴柔,但身材可不是。承荥杏眼别有深意的瞟看一眼江佑勍硬挺劲瘦的身躯,唇角一扬,要多流氓有多流氓。 承荥的突然表白让仪宾大人的耳朵泛了红,面上倒是没什么展露。只是她这眼神为何这般放肆,好像在为他宽衣解带一般。还有这夸奖之词让他哭笑不得,一个男子被说漂亮。也不知晓该高兴呢?还是高兴? 丫头与小绾进来,抱着盆子,提着热水壶。木盆比一般的盆子高,里面有药草有早已倒入的半盆水,药草泡的出了浓郁的色泽与药香。丫头将木盆放在床前,小绾倒入大半盆子热水,试了试温度。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他的家人 “嗯?是。”丫头与小绾对视了眼,将布巾递给了仪宾主动伸来的手中。 他既然主动侍奉,承荥满意的受用着,喝着调养的汤药,幸福的眯了眼睛,好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明儿一早我派李冲护你们离开。”本来他是不能让她宿在营中的,可是中午一番哭闹,有瞧见丫鬟带着汤药进账,想她才小产不久,身体虚弱,不能太过劳累,时间也不早了不便行路。但千般理由也只能住一晚,这已是破了规矩。 “什么。”无异晴天霹雳,承荥收回被他按得舒服的脚掌,果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近来前方局势不太平,常起战事,难说没有小支敌军偷袭,你留在这我会分神的。况且军纪就是军纪,外面上万名官兵,难不成每人都带家属前来,那是打仗还是过日子?”江佑勍握着她缩回的小脚,语气轻柔的解释。 先说紧张她的安危这一点令承荥很满意,可是还有些不舍,嘟着嘴:“我不能多住几日吗?”她才刚来好不好,千里迢迢追来,怎么就住一晚。话说她还没嫌弃他这里简陋呢! 长眸黑漆漆的里面有不容置喙的意味,承荥知晓他不会改变决定了,况且军纪不能违抗,只好妥协。 “好吧,那我回凉州等你。”看在他捏的舒服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江佑勍握着承荥的小脚,现下早已不流行裹脚,所以女子都是天足。承荥的脚不大,白嫩如同一对静止的白鸽。热水烫过还泛着粉红,几个小脚趾小小一团,看不见骨节。揉捏渐渐变了味道,嗓音沙哑沉沉:“不,明日送你去肃州。” 肃州?肃州!“江府!”承荥尖声喊了出来,而后直起身,一双明媚的杏眼睁的贼圆。 “殿下中午说的莫不是忘了。”声声控诉,让他哑口无言。江佑勍挑了下长眉,好心提醒道,可惜这份‘善意’,承荥压根没有感觉出来。 “我不过是气话!”承荥急了,哪有功夫跟他再玩文字游戏。 “可臣当真了。”江佑勍似笑非笑,瞧着她的紧张,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捏她小脚掌。 “你!”他笑得不怀好意,就像只得逞的老狐狸。这人就知道欺负她!承荥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小脸可是挤不出一丝笑意了。 “我已经派人带信到江府了,让人在城门口接应你们。”大约五日路程,他们计算的很准。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承荥满含抱怨,忘记是谁控诉他不带她见江家人了。 “这不就是商量。”承荥是不是气话他没有去分辨,可是他的确早该带她见见祖母以及叔父他们。他成婚三年多了,祖母却不知晓孙媳妇的容貌,的确说不过去。 “江佑勍!”她很紧张的好不好,她不是桦绱,会处事顾及周全,讨长辈欢心,得小辈喜欢都不在话下。 一手撑头,侧身对着惊坐起身的承荥:“我以为殿下会满心欢喜。” “我欢喜,可是我更紧张,那是你的家人,若是我失礼了怎么办!我不太会哄长辈的,嵘启向来做得比我好,嘴巴也甜。”承荥紧张的没有头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江佑勍听承荥的解释又看着她真的紧张不已,伸出手握了她的小手,跟她讲府中的长辈平辈,他们的喜好脾性。 “我祖母是个顶明白睿智的人,任何事瞒不过她的眼睛,祖母平日不苟言笑,但是并不是不好相处。”江家老夫人,是兵部尚书董道允董大人的姑姑。生下四子,一女。 “我二伯母如今持家,人干练精明,平日忙碌,照料一大家子人起居,所以你应该不大能碰到。”二伯是镇国公江镇南,膝下四子,三女,其中两女皆死在九年前的狱中,一女已出嫁。 “我小叔婶婶就是三弟的母亲,江南世族小姐,也是江家为数不多的世族姑娘,我太祖母也是。”所以心思细腻柔情,但绝不输武将女儿的坚强勇敢,顾全大局。小叔是辅国大将军江镇北,与夫人的感情鹣鲽情浓,当年也是一段佳话,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这么多年房中再无旁人,身下只有一个独子江玦。 “三弟?战神。那婶娘长得一定姿容绝艳,所以才生出了宏国有名的美男子。”承荥露出笑容,回想大婚时瞧看了几眼前来赴宴的小叔。长得俊眉星目,英气逼人。承荥自顾自的回想,一抬眼瞧见江佑勍蹙眉直直的看着她,忙收敛荡漾的笑容认真地说:“你继续说。” 承荥被看得心虚,她只是觉得小叔长得俊俏,全宏国的女子都这样认为,欣赏欣赏而已。就像袁州刺史齐大人,她也就多瞟看几眼,别无他意。小叔与齐大人的俊是英俊,而江佑勍的俊是俊美。承荥讨好的用食指戳戳他坚硬又富有弹性的胸口,娇声 催促他继续说。 “江家男儿大都驻守沙州与丰州之间的驻地,你不大能遇上他们。”他有一个堂哥,三个堂弟,堂姐皆已出嫁,两个堂妹香消玉殒多年,其中大堂妹便是邕王的准王妃,镇国公的嫡女。 二爷爷四爷爷家的子嗣在怀远,离这有段距离的。不过三爷爷家的堂哥江璘倒是住在肃州江府。 “江家媳妇大都出自将门侯府,特别是我这一代平辈。”不光能相夫教子,还能上场杀敌!比如大哥嫂子,一双弯月长刀武的十分漂亮。 “那大伯母呢?”都说了个遍,怎么没听着大房。 “我大伯母呀”江佑勍垂了眼睑,语气停顿了一瞬像是轻轻的叹息:“她是施家的姑娘,九年前就走了。”老大年纪轻轻战死沙场,留下孤女寡母二人。大夫人身体本就不太好,娘家又一同跟着遭了难,狱中没熬过来。 九年前的事承荥知晓,只不过那时小,又离京城远,不能亲眼目睹那份惨烈。只是见着父王母妃那段时日忧心忡忡,杜家的正夫人是她的姨母。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怜惜 她有个表姐杜之凝,与她年纪相仿,出事的时候与姨母一同葬身火海。母妃不大愿提及,每每想起会落泪好久。现在想来,表姐当时得有多恐惧,姨母又多绝望才会做此抉择,只是风轻云淡的几句话,不足以描述那时的惨烈与血腥。 承荥忽然倾身双手捧起江佑勍的俊颜,拇指细细抚摸他的脸颊,水汪汪的眸中满含怜惜:“那段时间,你过得一定很苦。” 黑瞳一颤,长眸变得深沉蕴藏异样的情绪,江佑勍抬手握住她还停在脸颊边的左手,包裹着,平息了心口处悸动的情绪,继续说道:“江家男儿满十二后都会去军中历练,那段时日我恰巧跟随小叔在军中,若不是牧韫铮的父亲靖南侯,我恐怕活不到现在了。虽然最后赦免的圣旨到了,可一开始是连顶替我的尸首都准备好了的。”靖南侯奉命捉拿江镇北及江家男儿,侯爷也是武将,可为了拖延时间,一路走走停停,坐着马车游山玩水般的到了西北军营。跟小叔说只能救下他,带了一具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尸首,他不同意,执意要与大家同生共死。小叔怒不可赦给了他一巴掌说:能活一个是一个。要不是侯爷执意次日行刑,江家便也会如那三家一样,灭门了。 “姑父吗?”承荥多少听闻了姑姑与江佑勍父亲之间的事,而姑父与姑姑已经和离好多年了,可是为何会救他,且独独要救他呢?承荥眨了眨秀眸,唸唸说道:“姑父是因为姑姑吗?才会想法救下你。” 江佑勍挑了下眉头,这倒曾未想过。 “那姑父一定很爱姑姑,所以多年不娶。”他二人早已和离了,明明和离了,却想方设法救情敌的儿子,这不是爱,又能是什么? “给我讲讲你的父母吧!”虽然他们皆已离开,但是承荥还是想听一听。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他心系天下与百姓,所以能陪伴我的时日少之又少。不过我的骑射皆是父亲亲手教授。”即使陪伴他的时日短暂很少,可是每一次的陪伴,都尽可能创造美好的回忆。 承荥静静的听他说,不曾打断。她虽与他相处不久,可也看出来了,江佑勍不是个话多的人,又因父母离世,身边没有兄弟姊妹,所以性情有些沉默寡言。后来因姑姑与表哥的原有,稍稍好些,再到军中历练,才渐渐改变。 “至于母亲,温婉娴静,没见过母亲与旁人红过脸,连下人都不曾。做的一手好菜,府中有厨子,可还是时常为我下厨。我的衣衫都是她亲手缝制,她的女红做得极好。”不过现在他已经穿不下那些衣衫了。 “。。。我女红做的不好,你要是不介意,或许你敢穿出去,我倒是可以为你裁布缝制。”承荥有些扭捏,这事说起来不大好意思。 低沉的嗓音好听悦耳,却夹杂一丝揶揄:“不大好?可是郡主为我缝制的新衣瞧着绣工细致,堪称精品。”新娘子成亲前都会为夫君缝制几身衣袍带过去,还有婆婆的,这是习俗。 “那哪是我缝的,都是王府绣娘的手艺,自然极好的。”承荥没打算骗他,反正听他这语气俨然知晓的。说实话皇女的陪嫁都是内务府准备,件件精品。 可母妃觉得显不出诚意,自从瞧见未来女婿的容貌,真真是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眼。又因早知晓家室,分外疼惜,故亲自选了料子,花色纹样让她一起挑选,总归是帮着搭配了。她那时厌恶透顶这门亲事,哪会乐意,怎么花哨怎么来,管他能不能穿出门去,也不知晓最后什么样子。 毕竟第一次见他时,身披鱼鳞甲,头戴如意冠,一身曳地青衣长裾缓缓向她走近,就是走的太近,以至于走到少女的心里了,多年不曾忘却。一颦一笑字一腔令她魂牵梦萦。 犹记得风流体态,那时他带着少年特有的纤瘦,不如现下高壮的身躯,顶天立地一般。面上浓彩重墨,眉眼深化,可是清冷的凤眸将深情与绝望的情绪刻画的极好。其实她有些忘却了他的模样,模模糊糊大概的影子,但始终记得纤柔身段,一副倾城国色好容貌。要不是因为躲二舅,她或许会与他会相识的,会有幸见到少年的江家二公子。可是那样她就遇不到颜晟廷了,虽然现下不再爱慕,但承荥从不后悔与他相识的。 若有缘,兜兜转转终将遇见,说的一点也不错。谁能想到她还是与他遇见,并结为夫妻。承荥一低首笑了,眼中闪烁着欢愉的光。 “没瞧你穿过。”如今他大都武服装扮,还真没瞧见他穿常服,虽然二人见的次数少之又少,一时起了好奇心。 凝望着她的黑眸一眯,唇边噙着笑,轻声停顿的说道:“实在是——太招摇了。” 承荥露出尴尬的笑意,有些心虚,急忙转移话题:“话说,我得准备见面礼吧!他们都喜欢什么?”没有女子是不喜欢礼物的,特别 是投其所好的。 “只要不是金子就成。”刀削般的薄唇显现轻嘲的弧度。 是嘲讽吧!承荥给了他一个‘别以为我不知晓’的小眼神。二人打了会眼仗,因为军务江佑勍被叫出去了。承荥虽然没去过江府,可是每年府丞都会给端王府及江府诸位送上丰厚的礼品,年年如此,府丞办的甚为妥当。所以这次她只需备些精巧的玩意即可,比如说古董花瓶,听说镇国公喜欢收藏。这可难不倒她,成亲时,舅舅给了她不少字画花瓶,让她装点新宅。舅舅对瓶子的痴迷到疯狂的地步,且件件不是凡品,定会让镇国公满意。 婶娘喜欢字画,她府中有一副前朝名家的,就挂在她的书房椅子后面的墙上。婶娘最疼江佑勍,承荥自然准备礼物的时候会多上心一些。吩咐完忙命人去凉州私宅取,她行的慢些等到东西取来再入江府,不至于两手空空不大好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过,臣有刀 承荥挣扎了下,转身用乌亮亮的眼眸瞪着他,其实他不用这么聪明的,何必说出来呢!她的确点了点嬷嬷,也没给什么,就给了两枚明晃晃的大金镯子而已。不过承荥坚决不会告诉江佑勍的,让他握了把柄。但是又一想觉得奇怪,他怎会知晓这事?她是出嫁前一个月,在王府里给嬷嬷的。 “你怎么晓得?不会是监视我吧!”凉州私宅有他的侍卫,保不准偷听丫鬟和她的说话,那岂不是她做的所有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眸。 江佑勍不肖的冷哼一声,懒洋洋的说道:“我回府时,郡主的教养嬷嬷主动说的。” “你回府?哪次?”才不信唻。 江佑勍拥着她,凤眸黑沉沉的盯着顶棚,语气倒是极其平静:“你离家出走这次。” “。。。”好端端的提这茬,承荥听小绾与小翘说起江佑勍带着一群将士回府,将她们压在前厅问她的行踪。其实没问,还没问就全都招了,小翘说仪宾太吓人了。 ‘他发火了?’承荥追问。 ‘不,没发火,但就是有骇人的气势。’小翘如今见着仪宾就惧怕。 有的人因为惧怕,有的因为担忧,比如说小绾。承荥理亏抿嘴半天说不出个啥,做乖巧状,却又好奇:“你怎么知晓我去了淮王喜宴?” “长乐公主来信报你的平安。”仪宾大人不以为然的说道。 承荥分外郁闷,蔫了半响,对江佑勍说:“你以后收买嬷嬷吧!我给你留门。”承荥讨好的说道。 可是仪宾大人半点不领情的,直截了当的回了句:“臣没银子。” “。。。”承荥刚要说我给,可是又觉得太主动,犹豫地空挡仪宾大人回了句。 “不过,臣有刀。”有时武力是解决事情最快速有效的方式。 江佑勍带着笑意,别有深意的说:“殿下记得留门就成,不过今日怎么给了臣这份恩典了?”满是揶揄的语气。 “今夕不比往昔。”那时她还没有喜欢上他,还不知晓他便是她心心念念的虞姬。那段时日她都觉得自个被项羽附身了,满脑子回想那个迷人的小姐姐。她天真的以为,这位诠释一代绝世佳人的花旦是个姐姐,谁知晓是个阴柔貌美的哥哥。 “哦,依殿下的意思是,臣如今在郡主面前有了些脸面,被青眼相看了。”语带调侃之意。 承荥抿嘴一笑,抛了个媚眼:“算是吧!”他不刻意压低嗓音的时候声音有些清亮,且音调高穿透力极强,若是有心是能发觉的。 江佑勍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抚了抚她的脑后,就像小猫一样,承荥笑眯了眼后,更像了。 承荥起身正对俊美的容止,眯了眯水亮亮的眼眸细细端详,长眉,凤眸,高挺的鼻梁,俊美精致的五官。与多年前‘白梨苑’后台更衣室的铜镜中,映出的那张浓墨重彩的脸重合。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清冷,面容冷静。不过现下染了淡淡的笑意,闪着柔光。虽然后来她知晓男子有很多唱花旦的,比如昔日顶顶大名的叶青衣,比如在桦绱府中的云青。可是昔日认定了,就一直这样认为。后来再也没能有幸遇见,况且她唤他姐姐时,他不是没应也没否定。谁能想到容貌绝艳的冷美人,不是姐姐是哥哥呢? 承荥忽而凑近,江佑勍一瞬的身体紧绷,挑着眉拿眼神问她,何意? “我最喜欢金子了,所以我最宝贝的都赠给你了。”‘赠虞姬’,你还记得吗? 秀眸灼灼盯着江佑勍,即使军中呆久了,可是这么热切的眼神下,还是有些扛不住。微微错开眼神:“臣,还得谢恩吗?”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凤眸染了许冷意,虽瞧承荥此时的神情,并没有侮辱的意思,可是仪宾大人还是心中不爽到了极点。 承荥一怔,不明所以的想,他干嘛不开心?她都给他捧场了。 仪宾大人想,老子不卖身!再说两枚金钉子可睡不到他这样的极品。 俨然二人想的不是一个场景,承荥想的是白梨苑打赏的事;江佑勍却想的承荥离家出走前,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后,郡主甩在床上的两枚明晃晃的金子。 夜深,睡意袭来,一段小插曲不影响二人感情升温,相拥入了梦乡。 翌日 承荥小脸端着认真,一副我很纯情,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的。” 江佑勍拧着眉瞅着承荥,皮笑肉不笑的言道:“哦?是嘛。”外露的臂上肌肉所贲出的隐隐力量,线条流畅顺滑。他常年征战,上身活像抹了一层蜜蜡,油光细滑,覆盖扎实的肌肉上,让承荥移不开眼睛。 承荥亏是个女孩子,用嵘启的评价,他阿姊那真 真是姑娘的外貌,纨绔的内芯。从小端着可爱无害的外貌惹事,闯了祸锅都甩给他背。整日穿着他的袍子,打着他的名号,勾搭姑娘,调戏郎君,打赏伶人。。。总之算是将端王府小世子彻底变成纨绔子弟。 承荥肆无忌惮的将健硕的身躯,上下细细瞧看了个来回,在仪宾大人阴郁的眼神下,笑的天真又良善。 好吧,她就是故意的,顽皮的将腿抬起,不再在他腿间轻蹭作乱,乖巧的躺进床榻里。一脸兴味的看着努力平静下来的仪宾大人,得逞的坏笑。 不过没多久承荥便笑不出来,时辰不早了,用过早膳便要离开。才一日就要分离,之后还要去江府,两种不同的情绪交替,令她欲哭无泪。相比较她的波动,仪宾显得的过分平静,平静的令承荥气闷,好像她走不走没什么不同一样。看着他嘱咐下人检查马匹,问了路线,便又去处理了会军务,才来送表哥与她。 为了承荥的周全,小侯爷亲自护送她去肃州江府,而后再回公主府跟母亲大人报备,任务已完成。 仪宾狭长的凤眸中深沉得透不出半点情绪,只是腰杆挺直坐于马上久久不曾离开,目送马车离去。 第二百章 她的‘虞姬\’ 可没想到马车几百米远的距离停下,没一会一身嫣红秀裙的承荥郡主从马车中下来,随着越下的动作,发髻间的步摇晃荡乱颤不已。 承荥一下马车,便转身朝江佑勍所在的方向跑了回来。 奔跑间,风吹起宽大的袍袖c曳地的丝裙,以及如同黑色绸缎一般的墨发,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彩蝶。 江佑勍神情一凌,驱马前来,以为出了什么事。下了马,将飞奔而来的承荥抱进怀中,不知她为何会水染秀眸。 “江佑勍。”承荥深埋颈间,语带哽咽的低声轻唤,手臂收拢圈着他的脖颈,不舍与他分离。 “嗯。”她的情绪影响了他,凤眸染上了怜惜,满含柔情。 “对不起,是我太笨,没有认出你,还对你那么坏,你别生我的气。”承荥脸颊紧贴他的颈间肌肤,语带歉然。还好她终于知晓了,庆幸他们重逢,而他在她迷糊间成了她的仪宾,她何其幸运。 “你不知晓,我回长安‘白梨苑’找过你,去很多地方打听过你,那时听说死了个年轻的伶人,我以为”以为那是你,才淡了想法。可是从此爱上了听戏,爱上了缠绵悱恻又荡气回肠的爱情悲歌——《霸王别姬》。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苍凉悲壮又缱绻悱恻,是英雄末路的一声哀叹。 虞美人附一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一闭眸,一滴泪,而后怆然拔剑,自刎乌江边,随东流水消逝。一段坚忠不渝,生死相随的爱情绝唱,令承荥心中震撼c敬畏多年,不曾消散这份情感。 “许多年后我都会想起你,回想与你第一次相识的场景,你扮虞姬的模样我至今记忆犹新。”字正腔圆,娓娓动听的唱腔不绝于耳。凄美忧愁的神情,令她心生怜惜。 “你长身立于台上,手中握着我写给你的纸条,画着彩墨的长眸向我望来的眼神我至今犹记在心,不曾忘却。”承荥回想那一刻,明明眸底蓄泪,唇角却不自主的飞扬。 “我喜欢《霸王别姬》,可是我不想像他们一样要与你分离,一刻也不想。”承荥离开他的颈间,紧盯着长眸,满含坚定的说:“我要和你白头到老,所以你早些平安回来。”《霸王别姬》是悲剧,可是承荥想与她的‘虞姬’有个圆满的结局。 承荥说的声音并不小声,所以很多人都听到了,比如策马跟过来的小侯爷,比如丫头与小绾,还有身后的副官侍卫。皆忍不住替他们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谁都愿意见到的画面。 “好,你乖乖在府中等我回来。”俊美的面容有了暖意,抚摸了承荥的发顶,手背轻柔的为她擦拭眼角的泪。而后将她深深抱在怀中,愿这一刻地老天荒。 —— 桦绱手上起了水泡,还一连好几个,即使戴着两层麻布手套,还是又涨又痛。摘下手套,已然一片红,白色一个个小小的水包,旁边红彤彤的。但她没说,没告诉任何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余人热火朝天的忙碌,她平日两手不沾阳春水,才会这样娇弱。难得士气高涨,即使劳累疲惫但不能将这负面情绪传染给旁边的人。 前方有窃窃私语声,异样的气氛让桦绱忍不住抬头瞧看,可是围帽的纱幔垂落遮了视线。等桦绱挽起轻纱,旁边小道上出现一双黑色靴子,再往上青色窄身长袍,包裹着顷长高大的身躯。 “齐大人。”曾何时起,她竟能从身形认出齐大人了。 齐域拱手施礼,斜睨了眼殿下摊开的红嫩手掌,那里布满几个小小水泡。 桦绱与齐大人向一边的大道走去,人来人往,忙着推送幼苗种子。道路被两旁树木上丰厚的枝叶遮挡,虽然也有折断的,但零星几棵,大都活了过来,依旧长得雄壮。 “殿下昨日傍晚前来找臣,怎么先走了?”只放下洗净的长袍给小伙计,还有一小包油纸包着的白胖红豆包。齐大人望着一身素简常服的殿下,轻声问道。 桦绱想去谢谢齐大人,亲自提着这两样东西,小乙一人跟随。可是该说什么呢?桦绱犯了难,她有些‘惧怕’与齐大人言语,为政者的嘴巴,最是毒辣。他二人相见,桦绱总是被揶揄调侃或讽刺暗示。 才走到那夜站立的地方,路边的草半人高,又是高地,能将人遮掩。瞧见齐大人账里侍奉的小伙计正跟一位妙龄姑娘不知在说着什么,那姑娘身后跟着两个随行丫鬟,虽然在这的小姐们都衣饰从简,可还是看出衣衫的面料皆是十分上乘,绣工细腻精湛,浅浅淡淡的花色落在天蓝色罗裙上,淡雅秀美。这几日,来这地帮忙的小姐不少,也有赏风光的,干不了多少活,但她们身边的仆从丫鬟做活计亦是好的。 那姑娘侧身而立,秀丽明媚的面容,脸型稍稍方圆,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那姑娘身后的丫鬟上前将手中的竹篚递过去。 “林小姐放心,等大人回来小的一定会给他的,并告诉大人是小姐送来的。”小伙计笑着应下,极会来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送了,每每他们跟着沾光,大人会让他们分食,林小姐带来的点心甜而不腻,不比外面卖的差。 桦绱低首轻轻扯了下唇角,让小乙将盛有衣袍和豆沙包的木箧给送去,她便不去了。那林小姐正领着丫鬟离开,走的另一边,裙裾下摆如同水浪,脚步轻盈欢快暗示主人的好心情。 桦绱收回目光,小乙办事快,没一会便回来,护着桦绱回田地这边。回去的路上迎面瞧见来了一身橘红的艳丽姑娘,手中也提着木箧,桦绱因她瞧望的目光而瞥看一眼,有些眼熟,可是记不起来了。 错身而过,桦绱不曾回身自然没有看见那小姐渐渐停住脚步,半侧身回望着桦绱纤瘦高挑的背影好一会不曾离开。以至于身旁的丫鬟出声疑问,才听到那位小姐说:“那好像是,公主。” 第二百零一章 田间的风景 几个月前,她被一群亡命徒劫持马车,没想到英气俊美的齐大人策马追来,将她救下。当时她虽惊恐万分,却因齐大人的出现心中欢喜,只是齐大人不是只身前来,一同来的还有这位女子,二人同乘一骑! 她以为只是寻常商户家的姑娘,没想到竟然是只听传闻不见其人的长乐公主。 当刺史大人携众多官员城门口候驾的时候,面前的姑娘摘下围帽,露出清美的五官,瑞凤眼,轻羽眉,神情冷淡气质倒是十分出众,如天边皎月。 清亮的水眸带着些无奈,一改刚刚的苍白气色,有一些红润,许是先前策马追赶的缘故。撇了撇根根分明又蓬松的眉头,拉着赶来的一位年轻贵女上了对面的马车,快速离开。 她一侧首看到齐大人一手拉着缰绳,轻轻抚摸骏马的头颅,恍若未闻。四下众人好奇又议论纷纷,可独独齐大人低垂眼睑,刀刻的侧颜一派平静。平静的好像一早就知晓一样,却又说不上来的别样情绪包含其中。 殿下来了田地,她听说了,只不过。。。常荟莹回身看了眼前方,又转身望着瞧不清背影的佳人,公主,也是来见齐大人的吗? “长乐公主吗?”小丫鬟吃惊,忙伸长脖颈张望,袁州地小,虽也是繁华江南道,但与帝都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公主是东宫出生的皇家嫡女,自然是她们不敢想象的尊贵,所以纷纷好奇,想一睹帝都来的皇女风采。即使一身与寻常官家小姐无异的简装,还是遮不住高华出众的气质,果真不同凡响。 “没重要的事,不过是谢谢大人的衣袍。”桦绱继续前行,带着帷帽,遮了表情。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透过轻纱眺望远处,面上平淡极了。 “殿下客气了。”语带一丝笑意,面上倒是连点表情都欠奉,他有些疲惫,笑都觉得累。 “臣要谢殿下动员民众妇孺,减免对籴税收,还押送二百名轻型犯河堤修建水坝。”这是一名养在深闺的女子想到的,而她做的俨然比这些更多。相较朝中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手拿税银,却不为民着想的官吏相比,实在云泥之别。 “新渝的子民也是吾的子民,齐大人不必言谢。”转身仰起头看向过于英俊的面容,淡淡的回道。 这几日,灾后重建的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一片积极向上的氛围。 长安来了信使,赈灾银两皆已到位。对长乐公主c对齐大人天家朝堂上多加赞誉,二人不知,西京城中袁州刺史齐域的风头正劲。 大家纷纷打听猜测,这位被天家好一顿夸赞的青年官员是谁。得知是几年前的探花郎,还因过于英俊的面容而被万城公主惦记上,为了躲避被招驸马的‘厄运’而下调地方,年纪轻轻又做到刺史一职。 虽然袁州的刺史比不得荆州c扬州这些大州城,但不得不说已是十分了得,全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调回西京是迟早的事,注定大有作为。一时闺中女眷不淡定了,这要是招了婿多欢喜的事,不比京中豪族徒有名声c内里草包的纨绔子弟强百倍。 至于长乐公主,西京对她的传说就没断过,如今这番不过是给本就精彩轰动的话题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一会齐大人便策马离开,那日他说过每天渠首到渠尾瞧看一遍。想来是路过这里才来找她小聊了片刻光景,桦绱这样猜测的。令她意外的是,傍晚的时候齐大人又来了。 这一次,众人再也鼓不住对齐大人的好奇与喜欢,纷纷引颈瞧看。齐大人俨然成了田间地头上的一道靓丽风景,这风景越过众人视线向这边一路走来,面上竟浮起笑意,浅浅的。可已是引起极大的骚动,风景尤不觉得,一派风轻云淡。 招摇,就像他行走间扬起的那片袍角,不曾安分平静。桦绱收回目光,继续用膳,事不关己一样。 “婶婶,齐某也想讨一碗粥吃。”齐大人来的好巧,正是饭点儿的时候。桦绱帐篷外有三张桌子,海棠c兰芗与小乙坐一张,另一边空着,本来是侍卫用膳的地方,可有时罗廷旭会领着他们直接在大坝那边进膳,今日便没回来。桦绱独坐在中间这张,主子丫鬟不同桌,海棠是女官,尤为守礼讲究,所以准备三张桌子。 做饭的大婶是公主府的一听齐大人唤她,脸上开心的如同绽开一朵红花,忙爽快说道:“齐大人何必客气,快来,有的是。”用黑瓷碗盛了大碗粥,海棠拿出新的筷子递给齐大人。手中忙活给他布菜,所剩不多,想要不再炒一个?还没来得及商量,就瞧见端着碗的齐大人,直直走向中间桌子。 谁都没想到他会落座在桦绱的桌子,十分自然地坐到她的左手边。 “殿下,可否一同用晚膳?”嘴上恭敬的说着,面上挂着谁都不会拒绝的浅笑,持俊行凶 ,大约是这样。 桦绱盯着他,他边说这句话,筷子已经放肆的夹起一块香菇放进她的碗中。 “臣记得,殿下喜欢香菇。”而后自顾自的喝粥用菜,俨然到了自己家饭桌上一般的自在。 桦绱默默收回目光,木着脸盯着自个儿碗中白粥上的圆圆香菇,仿佛那上面有稀罕物。 另一桌兰芗惊得如同吃了什么怪异的东西,定在哪里,手中的筷子迟迟没有落下。海棠小乙都是淡定的人,也风中凌乱了。 其实桦绱面前的两盘菜,她吃不了的。嬷嬷每次给她盛上很多,让她多吃,说用不了给她。说了几次没用,便只吃一面,另一边留给嬷嬷。齐大人来了,倒是能一起解决了。嬷嬷说要不再添个菜,齐域急忙阻止,说不必忙活,给他个馒头就成,这些菜足够了。嬷嬷从帐中拿出蒸的馒头,好大一个,她自己做的,顶小半个西瓜了,摆在齐大人面前。 齐域惊了一跳,又不好拒绝,笑着接过。桦绱瞥了眼,挑眉忍笑开心的将香菇吃下。 第二百零二章 难以捉摸的性格 齐域拿起馒头,沉甸甸的赶上平日四个了,他吃不大上的,一时无从下口,瞟了眼盯着馒头看得桦绱,岂能没看到水眸中的幸灾乐祸。 “殿下,帮吃些,你不是最爱馒头蘸腐乳。”齐大人白皙纤长的手指一下子掰开四分之一举到桦绱面前,无视桦绱的诧异,笑得天真无害。 绱本来今晚不打算吃馒头的,虽然嬷嬷下午才做的,可是她只想喝碗粥,吃太多堵得慌。如今这人将馒头举到她面前,她若是不接瞧那样保不准要语出惊人。所以停顿了一瞬,她接了,碰了他微凉的指尖,捏着这大块白面馒头迟疑不肯下口。 嬷嬷端来煎炸的鱼肉,炸薯包米果,上午做的。还有两块腐乳,纳闷的说:“我倒不知殿下喜欢馒头蘸腐乳。”又转头笑脸对齐大人说:“这是我做的鱼,殿下晚上不用荤腥,齐大人是男子,多吃些,忙碌办公耗体力。” 齐域谢过,嬷嬷到海棠桌上用膳,将馒头抹了腐乳吃一口的确挺好吃。 水涝,就是鱼多。盘中三块鱼肉,鱼大所以被剁成椭圆一块块的,一指节那么厚,葱c姜c盐腌制两个时辰,裹干面用平底黑锅煎炸。味道不错,即使已经不焦了,还是很好吃。 给一同干活的姑娘媳妇分了大半盆子,还有一小盘,明天早晨蒸蒸吃。夏日东西不好放,好在人多,可以给干活的人分食。齐域吃了一块,将新的这块剃了鱼骨,白鲜肥厚的鱼肉放到桦绱碗中,引来桦绱的瞪视。 我不吃桦绱郁闷的用眼神告诉他她的拒绝,她口中有饭,不能开口。 齐大人黑漆漆的长眸回看桦绱,淡淡的说了句:“你太瘦了。” “我吃不下这么多。”桦绱不自觉的噘起了唇,很不情愿的闷声说道。 “你先吃,吃不完给我。”齐大人倒是一副好商量,可是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待商榷。 桦绱拧着眉,仿佛回到儿时,被母妃捉着逼她吃这吃那。母妃也是如他一样,总是敷衍的说你先吃,吃不完给母妃。将她养的比一般姑娘要高挑些,每每其他娘娘夸桦绱的个子,母妃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她用膳。 撑,吃的太饱了,桦绱迫不得已为了消食送齐大人一段路。 夜风习习,齐大人牵着马走在她一侧,吹着口哨。曲子好听,不知名,可是听了一会儿,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殿下,在想什么”以至于他的问话都没有反应。 桦绱迷茫的转头仰视:“嗯” “手,臣跟殿下说了两遍,殿下都没听见。”面色平常,但没有笑意的时候是有些冷硬的。 “大人若是走在吾这边需大声些,吾的右耳听力不佳。”桦绱瞧见他眼下的乌青,越加深邃的黑眸,多少怀有赞赏钦佩之意的,故解释了句。 定定的看着她,深沉的黑眸微眯,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很多年了,外伤。”桦绱说得轻巧,她不愿提及,那是场噩梦,每每想起,都令她痛苦。一瞬的幻影,暴雨中她无助的跪在甘露殿门前,父王盛怒的面容被天际炸开的闪电映照清晰,怒不可赦,阴鹜可怖。黑瞳剧烈一颤,急忙摇了摇头,不愿再深想。 长眸黑沉蕴藏异样的情绪,蹙眉目不转瞬看着她,看她越加难看的脸色,尤不自知的冷了眼眸:“看过太医吗”嗓音沉沉带着许迟疑,自是看过吧 “嗯。”岂止是太医呢民间医者c江湖神医c地方郎中。。。只要医术有些名声的,她都求诊过,比起掉了些听力这件事,梦魇与失眠才令她崩溃。 一日日重复那时的痛,险些要发疯失常了。后来到了明月山才好些,又请到了一位医术颇了得的郎中,就住在明月山脚下。可连翘说那人跑了,被朝歌捉了回来,给她安眠的汤药中有致幻的药草。而那人也不是郎中,是会下蛊的巫师,会些医术。他族中人神秘远离世事,久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近两年有人出高价钱收买他们,自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连翘说收买此人的是廖家,还真是煞费苦心。桦绱听后竟异常平静,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齐大人英俊的面容变得冷峻逼人,挪开与她相望的视线,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殿下,手。” 桦绱抬头望着他眉眼,迟疑的将将伸出,便一把被他握住手腕,力道不大,但是也挣脱不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瓶子,拔开红布木塞,从里面抹了一层药膏,翻转将她的手掌朝上,指肚仔细涂抹水泡处。 桦绱略微挣扎,微微针刺的痛,还有些痒。那只修长的手却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细细涂抹,轻柔的碰触。无视她的拒绝,丝毫不为所动,像捧着一件贵 重的珍品,继续揉抹。 桦绱瞥了眼他的神情,无喜无怒,平静的很。有些看不透,也不知晓齐大人是不是原来便如此性情。 其实仔细想想齐大人虽不是士族出身,可终究是皇商大家的子嗣,见识彰显气度,有些少爷脾气,喜怒无常。不像出身贫寒的官员,对她没有多少卑微恭敬之意。不过齐大人伶牙俐齿c侃侃而谈,一张利嘴不得了让她难抓把柄就是了。 说起性情,其实是可以改变的,想她以前多简单活泼的小姑娘,如今变得一副无趣又寡淡的性子,整日淡着张脸。有时还脾气暴躁,连自个都厌恶。 “殿下手上的水泡小,涂了药过几日就好了。”涂完了这只换那只,最后将手中的瓶子直接给她放在手中。 “殿下过两日要不要与臣一同去瞧瞧大坝。”齐大人重新牵起缰绳,将走到路边悠闲吃草的马儿拉回来,这马性子乖,漂亮的棕色,马脸一块白。被打断进食也不淘气闹情绪,咀嚼着晃头晃脑的在齐大人一帮站定。瞧看这马,回想起雪白,不知恢复的怎样,话说也快到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念想 “听说两个湖引了水,水位低下去了些。”她的侍卫都在大坝那帮忙,所以每日会带回新消息。 “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每日都有新变化,是个浩大的工程。 “好。”风吹拂颊边发丝,露出清静隽秀的面容。 “不早了,臣送殿下回去。”不知不觉间走出好远,有嘻闹的姑娘擦肩而过,好奇的转身瞧看。只是二人面上皆无笑意,辜负了清风凉意,皎洁孤月的夏夜幽景。 “。。。”不是她来送他的吗桦绱刚要婉拒,可是齐大人已经牵着马转身前行,丢给她一个冷肃的背影。前一瞬还为她涂抹药膏,这一刻又一副莫要靠近的姿态,真是难以捉摸。 西北军营 将军帐中,烛火熠熠,俊美的年轻将军坐于书桌前,入神的翻看书籍,小伙计端着盆新水进来,收拾了下门边,说道:“将军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先歇了吧”江佑勍合上兵书,起身灭了书桌上的烛灯,只余榻前一盏,一室昏暗下来。打算就寝,边脱中衣边向床榻走去,不知是不是嗅觉出了问题,总觉得有缕清香,时不时的窜进鼻端。 越走到床榻处,香气越重,越浓郁。是茉莉的香味,好像承荥身上涂抹的香膏。江佑勍拧眉瞥了眼折叠的薄被,中间露出一小尖尖,一抹娇艳的水红,在深色的毯被中异常突兀。 两指捏着柔滑娇嫩的水红一角,轻轻拉扯,随着空中豁然飘荡起的布料,还飞落在床榻上一纸信笺。拾起展开漂亮的小楷,寥寥几行:长夜漫漫,恐将军榻上寂寞,所以,小女子特地留了此贴身之物给将军做个念想,愿君早归。 将军修长的中指与无名指挑起绳带,面无表情的盯着娇艳在眼前轻晃,是一个绸缎肚兜,上面用苏绣绣了一小撮白色茉莉,图案秀丽,色彩清雅。 将军阴柔俊美的面上说不上来的表情,好一会眉头一挑,扯了扯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容。不动声色的将肚兜折叠塞进枕头下,灭灯睡下。 袁州公主府 夏日虫鸣不绝于耳,府中众人忙碌不停,赶着做面食送往新渝县。园中搭建简单的棚子为了遮挡夏日骄阳的毒辣,几十张桌子拼在一起,做米糕c开花蒸饼c面条c单饼等面食,还有豆沙包c枣糕。。。多种甜食,样数繁多。 连翘大力揉着面,别说省去每日习武的功夫了。用手臂擦了擦额角,一抬头看着对面桌子前和面的牧姑娘,正停手仰头活动酸胀的颈部,出言说道:“姑娘,可是累了,不如歇息片刻去屋中吃些茶果。” “不用,我没那么娇弱。”笙歌一懵,朝连翘娴静轻笑,推拒的说道。 笙歌来公主府好几日了,府中下人虽不是多事的,可也忍不住好奇。依照桦绱的吩咐,也没刻意掩盖,还是延用安泰公主府中的身份,牧家庶出的小姐牧君燕。因与公主投缘,又好奇江南风光,特地来小住段时日。公主府中住几位官家小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小姐自然以此事为荣的。 笙歌其实胳膊酸的抬不起来,可是旁人都忙碌着,连公主都去了田间耕作,她怎好歇息偷懒,都怪平日没做过重活,以至于现在揉面团就足以将她累垮了。她咬牙忍着继续揉面,可是肩膀好像千斤重,动作越加慢下来。正此刻,一只手伸过来落在她的面上将面拿走,笙歌一怔,转头看去,什么时候玉琳来到她的旁边案板。将刚刚她的那块还很粘的面团和在她自个那块上,一下子变成巨大的一团,揉起来自然费劲,可是她的动作却不见得吃力,果真值得依靠,像姐姐一般。 玉琳转过头,望着她,用手指指正屋的方向,让她去休息会儿。又低头看见她白皙的手指被面黏糊的分不开手指,犹豫了下,握住她的手,从手掌给她往下撸面,可是不太好弄,二人的双手被面粘完了她的再粘她,最后相视一笑,颇为无奈。玉琳从旁边抓了把干面涂在笙歌的手中,才将面搓下,好不容易现了原有的细长模样。 许是本就高大,所以玉琳的手指比她的要修长许多,可是也不会显得过于纤细,而且青筋明显,看着蕴藏力量。 “玉琳,辛苦你。”笙歌看着大力揉面的婢女,忍不住出言道谢。随着玉琳和面的动作,一小缕发丝垂落,飘荡了下,粘在她清秀的面部中央,很是碍事。玉琳停下手,转头对笙歌摇了摇头,不在意的一笑,抬起肩膀想将这缕发丝搓到后面,可是头发像是有了生命,顽皮的躲避。笙歌忙抬手帮她捻起,抿到耳后。可是忘记手上有面,以为擦干净了,可是还是给光洁白皙的脸颊蹭了小小一抹,笙歌吐了下粉嫩的舌尖,愧疚满满,忙要毁尸灭迹,却不想越蹭越多,刚刚玉琳为了给她将面搓下来,所以抹了许多干面,手被更多。 这帮了倒 忙本是歉意得很,笙歌挫败的垮了肩膀,却因玉琳鼻尖蹭上和左边脸颊一片白茫,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蒋雨霖望着她掩嘴偷笑而停了动作,少女明媚的笑靥是那样灿烂,让他晃了神。 笙歌从袖中取出绢丝手帕,为她轻轻擦拭,动作轻柔的好像风吹拂脸庞,蒋雨霖眯了眯眼眸,垂眸 低看翘着脚尖为他擦拭面粉的姑娘。 天气炎热,以至于不涂胭脂,脸颊都透着红粉。五官立体,透着一丝娴静的气质,眉眼与师兄不同,长而粗的秋娘眉,瞳孔漆黑,眼角平直透着柔情。不过唇形倒是相似,就是稍小些,身量高挑这一点看样是顾家人的遗传。一提起师兄,才有置身袁州的实感,改日需一见。 笙歌坐在门口的小凳上边吃着西瓜边盯着院中玉琳高瘦的背影瞧看,玉琳是漂亮的单眼皮,但眼睛却不小,总喜欢画飞霞妆,清秀白皙的容貌,单纯又善良。这是她们相识一个月来笙歌对她的认识。玉琳很细心,总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连翘手上不停,瞟了眼笙歌又瞟了眼低头揉面的高瘦身躯,凝眉垂首继续手中活计。 第二百零四章 我不再向你走近 入夜帐中 “。。。大人,这可是要收起,好些天了,晾在院中。”侍卫迟疑又胆怯的问道,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手中恭敬的拿着一副女子带的手套,烟蓝清浅的色泽,做工面料倒是十分上乘。 因烛光映照,齐大人英俊的面容更加立体,带着一丝冷硬不易靠近。修长的手指执笔停下,挑了挑眉头,垂眸不动声色的道:“搁桌子上吧” “是。”小侍卫小心将手套放在旁边的方桌上展平,而后退下。 齐大人心情不悦,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得出来。晚膳林家姑娘亲自送了炒菜和甜食,远远望着大人的眼神欲语含羞,含情脉脉。几位副官大人起哄开起玩笑,问大人心悦谁是温婉动人的林家姑娘,还是明艳大方的常家小姐。起先大人处之袒然也没有掺言,好一会儿皱眉诉了句:“莫要拿女子的名声开玩笑。” 丛大哥看齐大人无动于衷,恍然大悟的跟诸位大人使眼色,慢悠悠的笑问:“或许大人心悦的另有其人,莫不是明月山的那弯清月。” 明月山说的自然是长乐公主,因公主封号名讳多有避讳,不便提及。不曾想几位大人挤眉弄眼,不言而喻的相视轻笑之时,大人当场冷下脸,筷子啪的一声搁在桌子上,长眸迸射寒光,一时气氛冷凝到极点。 阴郁沉沉的面色一直到躺在榻上都不见得稍霁,轻叹了口气,一撇头望见前方桌上的那抹清淡,起身走过去静静的望着好一会,才拾起,触手轻柔顺滑的触觉,让他不想放手。黑眸微沉,浓郁的情绪其中翻涌,最终被长睫敛去,恢复往昔。颀长的倒影斜照墙面,久久不曾有所动静。 “这一次,我不再向你走近,你也莫向我望来。。。可好”嗓音微哑平静的说道,回答他的是一室黑暗,无边的寂静。 “殿下。”陌生的嗓音,倒是不同外表的明艳,音质低沉粗哑很多,别有味道。橘红的罗裙,天蓝半袖长衫,红唇扬起笑容,女子的柔媚立现。 桦绱侧头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个自然的蹲在她身边帮着播种的姑娘是谁,林维常的外甥女,几个月前被劫持的那位姑娘:“常姑娘。” 桦绱来这些时日,但凡有身份的女眷都寻着空过来拜见,以往有王池那个话唠,如今只能靠海棠。海棠这些日子忙活啊,忙的周旋各家夫人小姐之间聊说家常,脸上因笑堆叠起多少褶子。 千外不要小看聊天这件事,以为动动嘴皮子就了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天儿要聊的舒心要聊的投其所好,学问大着呢不要觉得家主身份高,就怠慢这些地方豪族,平日有事相互照应,远亲不如近邻,君民和乐才是最为重要的。 记得儿时在东宫,母妃请嬷嬷专门给她授课,就学怎么说话。言语能彰显出身门第,暗蕴修养情商,可是门了不得的课业。 “殿下认真仔细,可是与他们的差距依然清晰,俨然不适合做这活的。”即使穿了简单棉麻裙衫,周身散发的气质依然掩也掩不住,动作神韵皆是京中贵女的做派,人群中相当好认。农妇长年累月的积攒力气与经验,几日不过是学个皮毛而已,不像的。 桦绱抬头看向常姑娘意有所指的远处,巧阿妹与胖胖的张家婶子嘴上话不停,手上动作快的如同出了幻影,没一会儿距离拉开很大。她们每人分一块地,都是一样的长短,兰芗与桦绱合干一块,兰芗从对面起头,桦绱这边使劲,即使二人合力,也不见得能完成多快。比如现在桦绱才种到第三道,巧阿妹她们俨然是六七道了,桦绱收回目光,攥起拌在了沙子里的芝麻种子,呈直线均匀撒下,坦然承认:“我的确不太会做。” “冲到前线,带动民众,您已经做到了,不是吗那殿下为何还要住在这里务农耕作”如今城中皆是老人或腿脚不便的,这些人也不见得闲着,修理农具,做做膳食,但凡年轻力壮的男子都在修缮屋舍c河堤大坝,城白日就跟空了一般。其余人纷纷扛着锄头到地里帮忙,一时间田地大坝热闹非凡。 “民女来这里一是帮忙,二是因仰慕齐大人。”常荟莹唇边含笑,说出一句令桦绱停了动作的话:“殿下呢是为了什么” 桦绱这才听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来,抬手拨了拨面前的轻纱,多少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看向这个聪明又直爽的姑娘,她的举动其实是唐突失礼的,可是窥探的本意是因爱慕,追问之前先自行坦诚,让桦绱淡了不适的心情。不得不说是个勇敢追寻爱情的人,她有些欣赏。 “殿下,民女自知身份低位,不能与殿下相比较,可是殿下亲口所言,人不问出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当人人平等。民女愿与殿下公平竞争,望殿下可以给这个机会。”林小姐不足为惧,公主才令她心中在意,她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不寻常,说不上来, 好像许久之前便相识一般。常荟莹一手握着种子,与细沙搅和一起此时竟有些扎手,也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由,可是她不想退缩,按下胆怯的心思,迎着公主水亮眼眸中的探究之意,故作平静的扬扬唇角。 桦绱望着常姑娘坚定地眼神和红晕的脸颊,忍不住要心中赞一声。可是恐怕要让常姑娘失望了,因为她可真没有爱慕齐大人的心思。桦绱在她无比认真的表情下,刚想斟酌措辞如何解释,不想云妮儿过来送种子,常姑娘这份珍贵的心意自然不能被旁人听去,所以桦绱收回视线,恢复神情与云妮儿聊了两句,妮子热情主动帮她做了会儿才离开。 等桦绱转身看向常姑娘的时候,她人已经走到前方大道了,远远与她相望跟她屈膝行礼,桦绱点头受礼,而后她才离开。罢了,改日再解释吧 第二百零五章 河堤上的骚乱 事情终有两面性,那些轻型或临近服刑期满的罪犯大都安生,可万事总有例外发生。都说从眼神可以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你瞧,攥着金镶宝石繁花步摇的凶犯眼神,唯有凶神恶煞四字才能概括出他的危险。 半个时辰前,桦绱带着两名侍卫到河堤随意观望,水位下了不少,北边的湖已建成;这边的湖挖得更深更广,十几米不止,马上将要注入河水,想来定是奔腾壮阔的景象。听说北湖注水之时,如滚滚黄河水,滔滔不绝,水汽氤氲,千军万马之势,奔流入湖。 桦绱特地挑了临近湖口绝佳的观赏之地,想让海棠也来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不多见的景象,遂命小乙去找她一会才会到。齐大人在前方那边勘察做最后的准备,即使桦绱不太懂这些工程,但想来也是要不断踏勘计算的。与她说好了今日一同巡视,但估计齐大人一时半会儿是忙的顾不得了。 瞥看一眼旁边坡下一群犯人正用午膳,与那群侍卫c平民青壮年倒班作息,挤着时候抓紧用膳。身后一身素雅的林家姑娘带着两贴身婢女款款走来,一名婢女撑伞,另一名拎着竹篚。她应该并不认识桦绱,所以看过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可就是没一丝的恭敬畏惧。 桦绱挑眉垂了眼睑,莞尔一笑,暗暗寻思,长得倾国倾城的齐大人可真是有口福,谁说好看不能当饭吃,如今看来,是能的可谁又能料到,看似井然有序的周遭,危险正悄然逼近。 轰隆一声,只听湖口那边传来震天高呼与欣喜欢声:“注水了,注水了” 惊涛骇浪般的水势溅起万丈波澜,竟几米之高;水流湍急,一泻千里之势,相击之声如龙吟虎啸,汹涌磅礴的气势果真令人心中激动澎湃,桦绱见识到了令她难以忘却的震撼画面。 桦绱与两名侍卫被水势震慑当场,惊叹连连。 那群犯人恰巧用完膳,将碗筷放了木桶中,排队上河堤欲往前方人工湖行去,犯人与看押侍卫看到这景象也跟着惊呼不已。当所有人被河水抢夺了注意力,一身形高大的犯人与翩翩然的林小姐擦肩而过的时候,猛然将林小姐与一婢女撞向河中,尖锐的惊呼被前方水流声几乎要盖过,飞起的花纸伞,无所畏惧的旋转着飘向波澜的河中,倒扣河面随着水流行至远方,消失万丈水势之中。那主仆二人空中慌乱抓挠,企图抓着什么稳住娇躯,被一掠过的青影牢牢拽住。 桦绱因那边异样回头瞧看之际一巨大身形豁然从旁边冲过来,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等桦绱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被挟持。 桦绱身边两名侍卫,因林小姐那边动静过大而侧目瞧望,试图靠近帮忙才让伸手矫健的凶徒有机可乘。头上的簪子被人粗鲁拽下,扯出一缕秀发散落肩上,簪尖抵着喉咙脉搏,粗壮的手臂横在肩上将她向后拖拽,倒退到河流边缘。 大坝瞬间一派混乱,混乱之际,她看见一身青衫的小乙不知何时赶到,抓着被这凶徒推撞坠落的林小姐与大半个身子悬空河边的丫鬟。一手拉一人,想要提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特别是悬空死命挣扎的人。林小姐的绣鞋啪嗒掉落水上,随着水流迅速飘远。主仆二人尖叫声不绝于耳,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河水荡漾层层波澜,深不见底。 “入狱十年,整整十年,我阿母走了都没人收尸。”健壮的凶犯情绪颇为激动,双目通红如一只发疯的凶兽。 桦绱即使右边耳力不佳,此时也觉得震耳欲聋,轰隆水声与凶犯嘶吼声耳迹炸响。小乙焦急的望过来,手上不能松,还得拽着那拼命挣扎蹬扯的主仆二人。海棠犹豫不决,咬着下唇双手相握,不知该先去她家殿下那边还是帮着拉这二人,踌躇一瞬后先拉离着近的主仆。将她们拉上来,小乙才得空去救殿下,仅凭她是救不了的。越慌乱的时刻,越应冷静,海棠心中默念,可是泛红的眼底,暗示她的焦急不安。 侍卫忙将那群罪犯呵斥赶下河堤,桦绱那两名侍卫以及另几名看管犯人的狱卒纷纷拔刀围靠过来,可是因劫持公主,万不敢冒然行事。 “还有两年,你就能出来了。”看守他的老狱卒苦口婆心的规劝,惶恐的看着他情绪不稳的钳着矜贵公主的喉间,糊涂啊,这是了不得的大罪,是死罪啊还有那两名险些掉落河中的女子,就是不出人命,恐怕也出不去了。十年都熬过来了,何苦要动这歪心思。 他当值多年,与这犯人也算熟识。犯人当年年轻气盛伤了人,那人没两日死了,仵作检验尸首,他朝人挥了两拳,一拳颞颥处,便是太阳穴,致命一击;一拳脑后,都是要人命的地方。 打架动手的一共三人,这犯人一直以为是那二人家中富足,定是给前任县老爷塞了银子,所以判的都比他少。可是他爹亦给了,还为了息事宁人把事平了给死了的 年轻人家中不少银两。不过这愤恨不平的凶犯只是想着自个,听不进去劝,也无悔改之意。 “出来了,出来了。。。哈人都没了,人都没了出来有何用”他爹被他气死了,妹妹病死,母亲缠绵病榻多年如今也走了。 “别废话,今日老子就没想活,叫王申那个狗官过来,他若不来,黄泉路上,我就拖了公主陪葬老子也不亏。”桦绱后面这个愤懑不平c声嘶力竭嘶吼的歹徒,浓烈的恨意令他疯狂不已。高喊着都别过来,别吐废话,叫王申过来 这王申是前新渝县令,老态龙钟的已经下不来床了。 粗黑指头蜷缩成抓抵着纤细优美的天鹅颈,白皙滑腻的肌肤已经泛着大片红色与青紫,触目惊心。桦绱皱眉忍下欲吐又疼痛的感觉,簪尖刺入肌肤,尖锐的疼感越加清晰,恐怕是破皮流了血。不远处林小姐和丫鬟被拽了上来,还好。但惊魂未定,吓的瘫坐在地捂嘴垂泪,禁了声咬着唇无声哭泣,我见犹怜。 小乙猛然回身,迅速向这边靠近,以及远处众多向这边狂奔而来的侍卫。 “你若有冤屈,本官承诺给你重新翻案,将人放了。”一道磁性的嗓音响起,伴着震耳欲聋的水势,沉沉透着冷硬。 犯人一听右手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回复声,强行拖着桦绱转向这边,脚后跟已经抵着河堤边缘。 第二百零六章 抓紧我的手 齐大人领着乌拉拉一群人疾奔而来,有些人跑得慢,拉开不小得距离。起伏的胸膛暗示刚刚奔走的速度有多迅速,额间两缕碎发飘荡扫着高挺的鼻梁,黑眸散发着犀利的锐光,寒霜冷肃的面容倒是第一次见,边说着边向这边缓步靠近。齐大人并没有看她,只是注视刑徒的一举一动,英俊的容颜一片冷凝。 桦绱瞥向另一边悄然靠近的小乙,小乙对她轻轻点了下头,垂在身侧的手中,两把小刀露出锋利的刀尖。 “你伤人了吗”桦绱闭了闭水眸,压下喉间的不适,出声问道。 “。。。他妈的老子是伤了可他们没伤吗”犯人胸膛因不甘c忿忿不平而剧烈起伏,脸部肌肉扭曲显得凶神恶煞,一副骇人模样。因桦绱的一句问话暴跳如雷,瞪大铜铃般的双目粗声回道。 抬眼与齐大人的视线相汇,他看过来的眼神桦绱并不觉得友善,有些冷,或许还有一丝恼怒 桦绱与那双长眸错开视线,继续问道刑徒:“你对。。。被你伤害的无辜人可曾怀有一丝愧疚”不公平,觉得判的不公平而怨恨多年,可你伤害的无辜人,对他来说这公平吗年纪轻轻送了性命,对于家人又是怎样一块无法抚平的伤疤,痛意将伴随一生。 虽然桦绱不知晓他具体犯了何罪,可是刚刚听狱卒与犯人的几段对话,心中多少明了一些。 “愧疚老子这辈子还不够倒霉吗家破人亡,可那二人却逍遥自在,该娶妇的娶妇,该生子的生子还要让我愧疚,老子最愧疚的事就是没能杀了王申那狗官”犯人扯着粗哑的嗓子喊,发泄心中的愤恨不满。 “。。。”颈间的力道猛然加大,喘息吞咽都费劲,桦绱一张白净素淡的小脸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窒息欲吐的感觉令桦绱痛苦不堪,昏眩袭来,手指甲嵌入犯人的手臂皮肉中,也没能将横在脖颈间的粗臂离开半分。 犯人转头瞧向齐域,呵斥他莫要再靠前半步,让他退后,退到众人站的地方。啐了一声,一边冷笑吼道:“你以为老子会信你的狗话,你们都是官官相。”护还没说出口,犯人颈间与擒着桦绱喉咙的前臂上多了把手掌长的小刀,都没入肌肤骨中,不留一丝刀身。 犯人前臂甩落下来,晃荡间,沉重的身躯向后仰躺落去。但这犯人执念深沉,残存的意识驱使他伸出魔掌抓向桦绱背部。夏日衣衫轻薄,绸缎嘶啦破裂开好大口子,桦绱纤长双臂霍然打开来不及抓住什么,广袖飞扬就像展翅欲飞的蝶,被一并拉下河堤,朝后倒去。 濒临死亡的感觉,因窒息而昏眩。喉间的疼痛还未缓解,没来得及大口喘息,身体便在水流迅速的河上悬空,欲咳却咳不出,以至于要呕出来才能缓解不适。在她向后坠落的刹那间,她望见齐大人拧着好看的剑眉向她飞身而来,比小乙还快一步,一把抓住她空中摇晃飞舞的手臂,牢牢地,力道大的有些疼痛。 桦绱身体不受控制的空中摇荡,脚背立起,足尖都能试着湍急的河水。手臂使不大上力气,觉得身体千斤重,好在被人用力握牢。 齐域大半个身子悬空,腰被小乙抓住,身前的干土蹭落,桦绱下意识的低头闭目,所以没有看见齐域眼中的失态,只是听他焦急的吼了一声:“手,别松手。”一众侍卫回神,拉住齐大人与小乙的腰部。 悬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喉咙痛的火烧火燎,吞咽都艰难。天上那轮骄阳刺目的明亮,无法直视。眼中徒然显现一幕,豆大的汗珠滚落少年的脸颊,硬挺纤瘦的身躯不曾展露一丝胆怯,在一大群黑衣人的步步紧逼下,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深渊。不桦绱痛苦的闭上眼眸,泪悄然滚落,一滴滴滑下苍白的脸庞。 眼前的画面一转,厚重的宫门,她依靠门边,手指痛的仿佛骨裂一般,肿胀不堪,不碰都疼的令她昏厥。喉间已经发不出清亮响声,吱吱嘎嘎如同老旧的宫门,难听刺耳。唇上道道血痕,满口的血腥气,她绝望而愧疚,头昏沉的一下好似置身三伏天,一下又好像在冰窖一般,浑身酸疼难忍。那一刻桦绱觉得死亡离自己那样近,好像下一刻将坠入黑暗深渊,再也不会醒来。 桦绱仰头双眸空洞无神的放空,望着头顶白亮的天,神志被囚禁于想象回忆中出不来。白玉般的纤长手指,渐渐松开握着坚硬手臂的力道,本是前臂交握猛然滑落到手腕。 顾琰羲有什么错却要被赶尽杀绝。他坠崖那一刻,可曾后悔救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因为她,因为她的父王,顾家没了。 她只是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待在封地,一生平淡。可是,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切都不是她能承受的残忍,这一刻让桦绱觉得异常痛苦,或许一了百了,岂不简单。她不用再每日悔恨中度过,如此结束她愧疚的一生,之于她,倒是件好事。 齐域眸中一沉,看一眼令人昏眩的水速,若掉下去再上来便万分艰难了,河水正向湖中注水。前方交汇处可是波涛滚滚,河水涌入的那处,水势大的能将人砸晕,手下的这份纤细身躯如何抵挡得了万波巨浪的冲打,后果可想而知。望着桦绱恍惚凄然的神情,拧眉肃声道:“桦绱,抓紧我的手。” 桦绱因齐域喊了她的名讳,无神的眼眸逐渐恢复清明,眨动了下望向不知是因充血还是郁怒而泛红的冷然俊颜。大半个身子悬空出河堤,双手握着她的左手腕,长眸黑沉沉的锐利又森冷。 夏日炎热手上多汗液,湿滑不好握牢。桦绱的手一点点退开齐域的掌控,她依然没有要握住他意思,只他一人使力完全不行。齐域惊怒的大吼:“李桦绱” 这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名讳,袁州无人敢,带着不可遏止的强烈怒意。 “那只手给我。”因水眸中的莹莹水光,齐域语气努力稍稍缓和下来,带着哄人的意味。 第二百零七章 他的滔天怒意 桦绱被他的柔声所蛊惑,收回魂游的思绪,与他交握的那只手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背,另一只手开始奋力去抓他的手臂,可是悬空的状态一切都变的分外吃力。在她指尖靠近的时候,他猛然前倾一把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尔后告诉小乙往上拉。 被拉上的一瞬,桦绱来不及将紧绷的神经放下,被齐大人长臂一环,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如同将她圈在他怀中一般。事出突然,没等她做出反应,便被齐大人提了起来,之所以用提,皆因动作一点都不温柔,或许该说是粗暴。 桦绱心底诧异一仰头,那张俊颜脸色相当难看,冷骇的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桦绱的惊呼以及周遭的抽气声,众人定在原地,目露惊诧的望着齐大人面色不善的单手抱提起公主,向邻近河湖交汇口那方走去。 “你”桦绱悬空的脚尖被河堤上偶尔凸出的石头撞碰,麻酥酥的痛。好在她穿短靴,若是绣花浅口鞋,这一番折腾早就不知会掉落哪里了。可是她不知晓,这个将她粗鲁提起的男子到底要做什么,这一刻,他是这么的陌生,与平日风轻云淡c翩翩潇洒的模样大相径庭。 或许,她曾未真正认识过他。 他紧绷不悦的情绪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觉察得出来。面容冷酷的有些无情,全身肌肉紧绷的好似穿了身坚硬的铠甲,桦绱轻轻一挣,便已然觉察力量的悬殊,犹如棉花似铁石。 桦绱的后背始终对着奔腾的河流那边,自然无人看到她衣衫被撕扯破裂,露出雪白肌肤的后背。 齐域将手中的娇躯放下,挡在她的面前,头也不回的高声大喝:“都退开坝下,转过身去”比起凶神恶煞的暴徒怒意满满,有时平日从容不迫c理智冷静的人若是发起怒火,会令人更加惧怕,比如此时的齐大人。 权利大过天,袁州的日与月都在此处,既然发话众人纷纷退让开来,于是他二人所在的这方天地,霎时寂静。前方水势小了很多,所以齐大人的这句话犹如惊雷,分外震慑。 桦绱开始挣扎着抬臂使劲推开些他的胸膛,他将她放在河岸边缘,只肖后退一步便又会是刚刚的心惊画面。被他这一声隐忍的怒吼,心下意识的一缩。她与他离得近,自然比别人感受的更为清晰。 惊诧的抬头,英俊的面容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下颚线条紧绷出一道直线,生硬冷酷。长眸中犹如一片正经历的海岸,黑夜中掀起滔天巨浪。却极力隐忍,因为桦绱觉得他搁在自己肩膀的手掌,力道大的几乎欲将那处骨头捏碎。痛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齐域试着额角血流汩汩上涌,控制不住情绪。此时才垂了眼角,斜睨瞧望一眼,因他高于桦绱许多,所以纤细的肩膀后侧小指粗的伤疤显露出来,微微凸起泛着异于肤色的白。即使是小指节那一点,可他知晓看不见的地方,是几乎蔓延至整个后背的长度。 昔日长乐公主遇刺,着一身血袍朝堂请旨,听说整个后背都是一片血红。 他才来袁州上任的时候,赵世文赵大人跟他在茶楼说过。 齐域冷着脸,无半点表情,黑眸深沉有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可是更多的是含了惊天怒意却在极力克制,他开始抬手粗鲁的扯开自个的外袍,腰封。。。将长袍豁然扒下,露出白色的中衣。 因动作粗暴,而使得领襟大开。露出几日暴晒过后,泛着古铜色的胸膛,这样一瞧倒是比以往粗犷不羁许多,有些陌生,有些带有攻击性。再配上这张英俊得过火的俊颜,实在是太过撩人了。 与他面对面而立的桦绱凝眉不明所以,这一出出,弄得人懵懂怔愣。看了满目的诱人美景,呼吸有些不稳,眼神因他的动作而轻轻飘忽之际,长袍已经将她罩在其中,不过他的动作可是没有半丝轻柔。忍不住微微挣脱,然而她的小小挣扎却引来更为粗暴地对待。 “你,放手。”桦绱也恼了,伸手抗拒他粗鲁的抓着自己的胳膊往长袍中塞,拧眉说道。 齐大人冷漠的瞟了桦绱一眼,穿完右手穿左手,动作不曾有一丝的停顿,话也是连半句都欠奉。 “哼放手”齐大人冷的要结冰碴子的音调响起,还带着难掩的嘲讽之意。 桦绱抬起右手去推拒他握着左手腕的大掌,却被他用力将双手一同反剪背后,前胸被迫紧贴上坚硬的胸膛,甚至他强有力的心跳桦绱都能感受到。一时又羞又恼,却如何挣脱不开。 齐域将桦绱整个人提起来,与他目光几乎平视,桦绱大怒,霍然瞪向他,努力踮着脚尖才稳住需倚靠他胸膛的身躯。二人视线相遇,火力十足,起伏的胸膛暗示不平静的情绪。 可是桦绱还是在瞧清他黑沉沉的眸子中不善的寒光,有片刻的迟疑和停顿。 为什么他眸中的深意她看不懂,也不想懂,无论如何她都没有理由去承受他不明所以的怒火 齐域并没有要解释,手中的动作也没停下,左手握着她被反剪身后的两只纤细皓腕,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掰断。他这动作外人看来好像半圈将她抱在怀中,虽二人如此暧昧的动作,但表情却如同厮打的凶兽。不过桦绱的战斗力太低,在盛怒的齐大人面前如同一只垂死的白兔一般,脆弱而渺小。 “齐域,你攥疼我了”桦绱凝眉大喊,他这徒然发什么疯。 齐域咬着后牙槽克制的说道:“殿下,那么聪明,在危机之下,为何还要去激怒那犯人也该想到刚刚若执意松手,后果当如何。而这一群侍奉殿下的人又当怎样凄惨下场。”可是因为忍得用力,额角青筋隐隐出现,面上肌肉僵硬,表情如同梅雨季的天,乌云密布。也因这句话,让小乙停在原处。 护主不周,将要以命抵命。 第二百零八章 齐域,你放肆 她并不是要激怒罪犯,只是忍不了这犯人明明杀人却无丝毫悔意。至于放手,桦绱脸色一白,没想到他看了出来,被点破多少有些难堪的。 情绪一时也变得不稳,与齐域相视的水眸开始躲闪,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 刚刚那一瞬,她想松手,想沉入河底,想一了百了。世间唯有人心与骄阳不可直视,当真不假。 每每想起当年之事她都愧疚欲死,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慈爱的父王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只为了遮挡一桩丑事,到底多深沉的爱恋,可以令他放下妻儿,放弃人性。而野心勃勃的陆太后,值得他做这些吗东宫一个又一个夭折的婴孩,以及再也无法康健的桢儿,难道他忘记他还是一名父亲了吗 这些年,背在肩上沉重的枷锁令她每日都活的窒息,曾几时起,她没再开怀的笑一次。真相,是她直至今日都无法承受的残忍。 九年来她什么都做不了,七叔让她等,可是等待实在太过漫长痛苦了。 大监说顾琰羲还活着,她欣喜若狂,但这个秘密只能烂于心中。若是在秋狝赛球场上,顾琰羲没救她,她坠马而亡,就不会知晓之后的种种:那群野心家的罪行,父王与陆后的乱伦,母妃的悲哀,三家的灭门惨案。。。 她生命会停止在豆蔻年华,从此长眠于成陵,与青山绿水常伴,何尝不是解脱。 可是她命太硬,活了过来,活的窒息又恍惚。 她这么做是一回事,被毫无顾及的扯出袒露在别人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桦绱知晓齐大人说话刻薄,嘴不饶人,于今日的罔顾情面来看,昔日那些交锋委实是含蓄许多了。真难以想象这样的人是如何让众人夸赞的,乖悖违戾且脾气暴虐。 齐域身高腿长,青袍自然宽大,罩在桦绱身上犹如宫廷锦衫一般,广袖曳地。伸手粗鲁的将桦绱穿到肩上的青袍拉到颈部整理,而后拽着一边袖子,使劲一拉,布帛哧啦撕开。 惊得冷漠望着他的桦绱张了张樱唇,半天才找回嗓音:“齐域,你,放肆” 这实在是太冒犯孟浪了,但凡是学过孔孟之道,不对是有点家教的人,任何一个举止文雅风度的男子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撕扯女子身上的衣衫,没有人敢如此的。 薄唇勾起嘲讽的一笑,语气却骤然下沉道:“是,臣放肆了。” 齐域嘴皮子都没动,长眸冰寒一片,低沉的嗓音透着浓浓火气,咬着牙顶了回去。手上不停,将过长垂地的长袍一角拉到后面左手上拽着,继续用力撕开,只留到大腿中半的长度。 布帛哧啦的声响回荡河堤,虽被水流声盖过许些,可桦绱听在耳边还是刺耳极了,带着羞怒的情绪盯着齐域,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撕了。桦绱如同他手中的傀儡娃娃,被反过来转过去,可是被控制的手腕无论如何就是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桦绱水眸因气愤有了浅浅水意,小脸一片怒气腾腾,咬着唇恨声说道:“你,你住手。”回答她的是又一阵哧啦声,另一只袖子也被强行拉了下来。如此这样就像无袖的对襟马甲一般,遮去桦绱衣衫后面的裸露,而袖子还是桦绱自己的,也不会明显看出是件男子长袍。 “你若是怕受牵扯,本公主可以留旨意,无论将来本宫遭遇如何危急都与你齐大人没半点关系,更不会影响你的锦绣前程”水眸里面盈盈水光,面前这张不近人情的俊颜变得模糊起来,桦绱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忍着可还是有泪珠落下。 两手腕自始至终被他背到身后攥着,力道大的生疼,这份侮辱令桦绱愤怒不已,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从没有的。他到底为何如此放肆,谁给他的权利与底气 小乙踌躇欲上前,却被齐大人侧目阴寒的目光而震慑当场。 齐域不带感情的直视前方,神情冷漠又拒人千里,因桦绱这句话,微微停了下动作,残忍的说:“臣,谢过殿下,也请殿下莫再有这番惊人之举,要寻死觅活顾忌一下身边人。”而后残忍的将最后一段布帛撕开,如此他们便同这布帛,再也没有牵扯了吧也好,断的干干净净。 布帛撕裂的声音回荡耳迹,不仅是撕裂了衣衫,也将桦绱最后一点尊严撕碎了。 被人直视内心令桦绱难堪,而齐域直接将她不愿人知的一面坦露白日之下,越加令桦绱恼羞成怒。 “谁说我要死”桦绱气的喘着粗气大吼,泪蕴含眸中,倔强的扬起尖巧的下巴憋了回去。 将撕下的长布又扯了长条,用它给桦绱系在腰上,用力的一系,桦绱险些被勒的背过气去。可到底又给她松了松,可惜被气晕了的桦绱没有觉察这细微的细节。 桦绱用力怒视着他,若是能用眼神杀死他,正在将他凌迟活 剐 她万万没想到斯文文臣示人的齐大人会有如此强悍粗暴的一面,难以撼动他的钳制分毫,令她挫败无力,可是这口气她不出,难以平息心中怒火。瞥了眼他为她系完绳结正在收回身侧的手指,一把抓起,下口就咬,用了她能使得全部力气。 桦绱试出牙齿下皮肤破裂的感觉,齿尖一丝丝深入肉里,口腔充诉着欲呕的血腥气,从清淡逐渐浓重。一声闷哼,以及握起的手掌,紧绷的肌肉令桦绱牙齿受到阻力,却自始至终没有挣脱之意。一丝异样情绪令她心口一颤,理智回来,松了口。 “顾琰羲,宫女姐姐说好看的男人都靠不住,所以,所以你以后可不许欺负我。”桦绱绞着手指停下脚步,转身对昨夜房顶亲她的顾公子认真的说道。 乌亮亮的眼眸瞪着他,眨呀眨的,看得顾琰羲忍不住想捏捏她的小脸,好不容易忍住,斜挑剑眉懒洋洋的问道:“若是欺负了呢” 桦绱寻思着,打也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一挫败的回了句:“我咬你。” 顾公子这下可真是没忍住,笑的停不下来,英俊的面容满含笑意俨然比头顶骄阳灿烂百倍。 第二百零九章 进门三载的新媳妇 桦绱低头看着修长的食指与大拇指中间连接的指缝中,一个极深的牙印无比清晰的印在哪里,血随着牙齿的离开,咕咕流出,没一会儿凝聚几个巨大的血豆豆,猩红刺目极了。他表情木然的微曲伸展手背,血流的更加欢畅,蜿蜒流过手背,成了道道血痕。 桦绱俏脸寒霜,抬手大力擦了嘴角一下,也不去看他,绕过高大英挺的身躯决然而去,小乙皱眉望了停在原处的齐大人背影一眼,转身跟上。 齐域低首曲张手背,痛意让理智收回,失控的情绪恢复如常。面无表情的将手上残留的布条在伤口处包扎缠绕,垂视下方湍急的河流,手上的动作说不上来的强硬,就好像不是他的手一样。 远处的林小姐惊得脸色煞白捂着小嘴不知该如何是好,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神,又因公主与齐大人的一番争吵,而白了面色。实在是,平日霁月清风的齐大人暴戾的时候实在太可怖了。 副官踌躇上前,说凶徒尸首还无法打捞,等着湖那边水流平静才可以,齐大人依然背立远眺前方,好一会淡淡的回了一声:“嗯。” 犯人被带到前方去开凿建渠了,与其他平民c官兵分开来做工,避免这种暴乱再次发生。不多一会儿,大坝恢复往昔,可是有的人心中却再难平息。 桦绱一路不停歇的向大坝下走,下坡的速度太快,又加上这一番的别样经历,险些腿软跪倒在地,小乙迅速上前扶起。可是桦绱看也不看,站定后拂开他的手臂,继续怒视前方急行,陆大人与丁大人远远迎面看见,欲上前拜见,桦绱直接无视从另一边离开,甩给众人一个六亲不认的背影。 肃州 “先给上份莜面栲栳栳和两碗浑源凉粉,多加醋。”几名男子相约酒馆小聚,叫上几道爱吃的特色炒菜和小食,饮几盅小酒吹吹牛皮,吐槽寡淡日子,是人生中的小小乐趣。 “好来客官里面坐。”店小二机灵的招呼众人进店,无意瞥看一眼门前行过的一行车队,谁家的车马,好生气派,而后收回目光,招呼客人。 街边各店家c摊贩吆喝叫卖声不断传来,承荥第一次没被美食所引诱,白皙的手指绞着麻花,心中煎熬又紧张。民间有句俗语: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凡是新妇都要经历的,她拖了三载,江佑勍说:够长的时日了。 五岁的时候,家姐的狗叼着她的布娃娃,她彪悍的一手拽着布偶胳膊,一手揪着狗狗额前的毛,坚决不松手,吓的母妃险些晕过去。 从小到大,早出生两年半的家姐比她年长,比她高大,可是二人打架,就没怯场过。 十五岁那年逛花楼,与花魁姐姐玩的推心置腹的,小王爷的浪名由此传开,他爹扬着鞭子质问一脸懵懂的嵘启,承荥可是面不改色c心不跳的一旁劝说。。。 前一段时日,离家出走,路上偶遇暴徒也没一丝惧怕,带着几个侍卫绝尘离去,一路狂奔袁州府。 想她承荥活这么大,还没尝试胆怯的滋味,可如今真是怂了。江佑勍那厮不在,她独自前来,怎能不怯场。 表哥将她送到城门口就急急离开,本就有军务在身,为了说合他们夫妇,出来许多日了。 “到了到了,郡主,江府到了。”小翘这傻丫头一点都没觉察承荥的紧张,兴奋地喊着,没心没肺的。 挑起布帘一角,窥视巍峨的府宅,百年世家江家,根基便在此处。远远看去,如同一只巨兽,静静趴卧城的尽头,收起它的盖世勇猛,忠诚的守护一方百姓安宁。 承荥窝在马车中心里紧张不已,鼓了鼓,终鼓起勇气端着高贵仕女的姿态款步下了马车,迎着众人的目光,从容大方的一笑。 肃州江府的院落,与长安的雕栏玉砌c层楼叠榭相比,这里要粗犷肃穆许多,灰白的墙壁,深灰的房瓦,可是更巍峨雄壮。正堂前的院落大的出奇,能容纳五百人的架势,说话都会有回声的。不过承荥没试验,此时她哪还敢说话,表面一副高贵纯属摆样子的。小心口扑通扑通疯狂的跳着,正欢畅呢 “殿下,长途跋涉,想必辛苦了。”老太君发髻斑白,一双眼睛透着睿智,说话中气十足,精神头极好的。 “老太君客气,我年轻,不碍事的。”承荥扮乖巧,忙柔声回道,眼眸水汪汪的看着老太君。 这一幕被承荥左手边下首端坐的娴柔夫人瞧见,掩嘴轻笑,暗暗打量。这郡主可真有趣,一副等着夸赞的小模样,半点不掩饰内心的。挺好,没有心机。 “郡主来之前,院子都命丫鬟整理好了,多日奔波,殿下稍作休憩,特设了晚膳,可一同用膳”老太君又出声说道,神情平静,伸手将面前的果盘向承荥移了移。 “好,可是 不必太麻烦,简单些就好。”承荥看老太君让她用瓜果,自然要吃些,虽说此时是半点不饿的。 老太君右手边端坐的夫人一瞧就是当家主母的精明干练,方脸杏眼,眼尾上挑,额头饱满,着深紫长衫。望着承荥挂着得体的淡笑,说道:“几日前弛儿来信,说郡主前来,就提前将院子收拾添置了,今早又命婆子仔细擦拭,郡主的行囊可以直接搬过去。”管家早就安排了,小绾带着丫鬟前去收拾,这些事儿不用承荥操心。 “老太君c二夫人不必麻烦,我睡江佑仪宾院中即可。”女子不可直呼夫君名讳,与江佑勍平日玩闹另说,这时候礼节是多少顾一顾。刚刚老太君介绍几人,自然是主要的长辈,她还是记得的,即使现下思绪很慌乱。 没想到她说完,众人一怔,那娴柔夫人抿嘴一笑,最先打破寂静:“郡主,就是在二郎院中。”不过是命人重新添置一些而已,平日都有人打扫。可是这几日又将新被褥暴晒拍打一番,柜子摆件,用品器具都是换了成套新的,总归是娶了新妇,得有些新房的模样。虽已然成婚三载,可是郡主来江府住是头一遭。弛儿的奶妈邓妈妈还执意在各门上贴了喜字,老妇人说索性挂上红灯笼,喜气洋洋些。 “。。。”表现的好像迫不及待住他院落一样,承荥面上终有了新妇的娇羞,小脸大片红云出现,含羞又妩媚的低下了头。 第二百一十章 相看新妇 老太君让二夫人亲自带着承荥回二郎院落,先休息整理,晚上再聊,承荥起身从小翘的盘中取了青瓷牡丹浮雕茶碗,恭敬地递给老太君,从被搀扶起身接碗的老人家清明的眼中看到了柔意。而后是几位伯母c婶娘,丫头还呈上承荥挑选的小礼,说是小礼,都是稀罕贵重物件。 虽没有太大显露,可承荥还是觉察出一屋子红妆面上赞许的表情。她身份高贵皆是因李氏皇族的血脉,但既然成了江家媳妇,怎么也要对长辈敬重,因为那是江佑勍的家人。 江府的占地面积颇为宽阔,大到令人咂舌,没太多曲径通幽,大都是直道。不过费脚程,可能将门虎女们不觉得,男子就更不必说了,权当锻炼了。承荥咬牙跟上,一点不敢喊累。 “原来这就是他住的地方。”只他这独门独院,大小赶上凉州私宅了。真是一瞧就知男子的院落,都是绿植,连朵红花都没有。好在有喜字灯笼,不过这喜字是因她贴的吗承荥乌溜溜的转着眼眸,心中暗想。其实她见到的是装扮一番的院落,好太多了,以前那才是简单呢 “东边是二郎的居所,西边如今空置。”以前东边是江佑勍父母的院子,西边才是他的院落。二夫人跟承荥说道,并带着她见过江佑勍的奶娘,邓妈妈。 承荥转身跟二夫人道谢,都是她命人整理院落,又知晓她当家料理诸事,自然不敢耽搁占用她的时间。 “郡主若有需要可差人来与我说,邓妈妈照看二郎院落,郡主有事也可找她。”又嘱咐承荥一些,才领着众仆妇离开。 邓妈妈怕承荥劳累先带她进屋用膳,饿倒是不饿,可是真是乏了。 夏日的午休,是门必修课。 睡得满面娇粉的承荥在床上好一阵翻腾,才睁开朦胧睡眼,入目陌生,规整的格局却也到处透着喜气,墙上c窗上还招摇的贴了几个喜字。让承荥害羞扭捏起来,掩嘴偷笑了下,又拱进被窝,闻着好闻的味道,其实并没有江佑勍的气息,因为是新被褥,翠绿被面绣着胖胖的一对五彩鸳鸯。 小绾听见里面有响动猜测是起身了,进来提醒,承荥才想起应了老太君的晚膳宴席,急忙起身净身梳妆。 承荥说实话没做过多久的新媳妇,日子过得自在的就跟没有仪宾一样,什么谨事公婆,什么讨好小姑。。。这些她可没经历过,就更别说洗手作羹汤之类的了。 想当初,成亲十日江佑勍便回了军营,说是一个月后回来,可承荥哪有那个耐心等他,那时他们之间可是隔了一条宽广的鸿沟,远着呢 那十日怎么过的呢没大有印象了,总之相当不和谐就是了。以至于在江佑勍回军营后,他的诸多堂兄打趣,笑的别有深意,问道新郎官:是不是乐不思蜀夜夜笙歌。 江将军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得猥琐的堂兄义弟们,凤眸飘过一阵寒光,薄唇一扯,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乐不乐,唯有当事人才知晓的。白日他们是不交流的,零星几次同房,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新婚分居这要是传出去两家都没面子,所以如同坐牢一般。 江佑勍前脚走,承荥后脚就离开郡主府,一路游山玩水回了端王府,一呆许久,被王妃苦口婆心相劝,但感情这事强求不来。三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不是端老王爷看不下眼,给了好女婿书信一封,将自家闺女哄骗打包送去凉州私宅,他们还不知晓要过多久这样形同陌路的夫妻生活呢 再加上离家出走这一趟,也不知是沾了淮王府的喜气还是哪个桥段让承荥对仪宾多瞅了两眼,上了心。不过即使没有这些红娘助力,江佑勍长的那么俊美漂亮,那么和承荥眼缘,指不定他哪日心情好朝她抛个媚眼,承荥就心池荡漾了。 时辰还早,可是一番衣衫挑选c妆容搭配愣是用去两个多时辰,从容便成了焦灼。 为了体现对这次宴席的重视,承荥穿了华丽的宫装,浓丽娇媚的正红曳地长衫,身后c广袖之上绣大团淡黄牡丹,下着天蓝四十八幅祥云裙裾。足蹬同色宫鞋,绣宝相花,前缀红色穗头。头梳双环望仙髻,再配上两只蝶恋花镶宝石金步摇,远远走来华丽高贵,又因红色添了新妇的妩媚娇妍。即使面上没有桃花妆,也粉若桃嫣。 步摇行走间下面长长的金片相撞是有叮叮响声,所以还没等小厮报,一屋子人闻声转过头朝门口望来。承荥不敢说绝世佳人,可也算得上是标致美人,这点她倒是知晓的。所以意料之中从众人眼中看到了惊艳,这让向来不大掩饰情绪的承荥,瞬间弯了唇角。下颚轻轻抬了抬,骄傲又满足,可惜,江佑勍没在这里,否则一定会用那双漂亮的凤眸多飘看她几眼的。 承荥臆想着,迈着欢快的小步子一路走到前面老太君坐的地方。 “以后,祖母c伯母婶婶不必对承荥施礼,家人,随意些。”都是长辈,承荥受礼有些为难,忙请诸位坐下。 众人含笑应下,各自入席,长桌围坐。膳食还未开始上,但水果点心倒是有不少,估计是要给承荥介绍众人,顺便话话家常。 承荥的座位与老太君平行,老人家朝她伸手,承荥一怔握住,不苟言笑的老人家却独对承荥淡淡笑道:“怪不得,都说相看新媳妇,老二c老四媳妇你们瞧瞧,我这孙媳妇长的多标志。” 不愧是江家的老太君,一句就能夸到人心坎上去。承荥含羞的低头笑的欢悦,旁边娴柔的夫人掩嘴笑了,果真如弛儿书信所言,孩子气的很。 “是,秀致好模样,二郎有福气。”二伯母还是坐在老太君那侧第一位,中午才见过的,是镇国公江镇南的正妻,也是当家主母。气度自不必说的端庄从容,用美与丑评定,实在太过轻浅了。听说她的爱女九年前狱中枉死,可江家当家主母要承受的便是亲人离去这份残忍的历练,想老太君昔日又是怀着怎样的心境去迎接一个又一个战死沙场的孩儿灵柩。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女子亦能撑起半边天 夫君儿子战场厮杀,没有一颗坚强和勇敢的心,是无法与他们共同撑起饱受风雨的江家基业。所以承荥对她们是钦佩的,钦佩她们隐藏于女性柔弱外表下强大又坚韧的意志。 江家的府宅透着庄严恢弘,家风严谨但不迂腐,小辈对长辈是敬重而不是惧怕,这是短短半天,承荥的感受。与柔弱娇气,风情万种的大宅夫人相比,她们端庄大气,坚韧勇敢。映照那句:女子亦能撑起半边天,是再恰当不过的肯定与赞誉。 “可惜弛儿没回来,要是坐在一起得是多么羡煞旁人的一双玉人,这么美的新妇光给我们瞧看实在太可惜了。”夫君的赞许会令女子一生难忘的。 小婶婶不愧是江南世家出身,清秀娴柔,特有的江南婉约。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约就是这般吧面上保养得十分到位,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果真老天总是对美人格外优待。肌肤细腻透亮,着碧色衣衫,更衬秀美气质。纤长的颈子带着娟纱刺绣的装饰,边缘还缝制不少小小菱形金片,倒是特别。 能生下宏国最负盛名的美男子,得有这样出众美貌才可以吧承荥了然般的轻轻点头。不过她不羡慕,她决定了,她要生女孩,女像父,生个像江佑勍一样漂亮的女儿。 承荥被这个决定开心的逗笑,一抬头看着婶婶好奇的望着她,清了清嗓子不以为意的回道:“没关系的婶婶,他回来我再穿给他看。”这有什么难的。 “。。。哈”四夫人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姑娘,因昌荣大长公主的缘由,她们对承荥多一份亲近与善意,即使她们以前认定了临府表小姐会是弛儿的正妻,可是昌荣公主与端王爷有心促成了这段姻缘,多一份皇亲身份和端王府的庇护是好的。所以她们无法反对,天家又下了圣旨,谁都改变不了。 成亲时,这边不太平,王国舅在此地做监军,江家行走艰难,需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即使玦儿受天家重用,可是伴君如伴虎,不得不谨言慎行。 郡主的封地在青州相隔遥远,两家一番商议决定在郡主府举行喜宴。江家男儿不敢私自离开前去赴宴,玦儿便作代表,也是次日匆匆赶回。 前两年,这二人不大相见,虽也没听说郡主跋扈的恶名,但对弛儿是不满意的,自然不上心。她记得今年年关一场战役弛儿受了伤,怕他们担忧没说,晚上宴席瞧着他面色不太对劲,宴后她领着嬷嬷丫鬟前去看望,才发现这孩子竟然在换洗白布处理伤口,也不召郎中,就让小厮给他处理,伤口不浅,冬日不好结痂好在不流血了。她心痛忙命人去请郎中,被这孩子制止,说快好了,就是恢复得慢,不碍事的,小伤而已。 她听后怎能不忧心,成了亲,本想着这宅院能有人气儿,过两年填几个小娃娃热闹闹的,三伯嫂子在那边也就安心了。可是。。。哎,感情的事儿谁都无能为力。 天家下的圣旨,指的婚约,无论如何也得白头偕老的过,可总天南海北不见面,如何培养感情。郡主身份高贵,她们也强行不了,只能干着急,三房可就弛儿这么一个孩子,二十七了膝下还无子嗣,房中除了一个病逝几年的侍寝丫鬟再无有过旁人。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弛儿竟然从军队来了书信,说郡主要来江府,从他那出发几日就到。 这平日书信不过写一张纸,寥寥数字,可这次整整写足三张,都是郡主如何。明眼人自然看出弛儿重视上心,还特地说郡主才小产不久,让她多帮照拂。她阅完信还惊异,弛儿是喜欢郡主的,她还以为他无所谓呢可是郡主呢是不是也心悦弛儿今日瞧郡主对她们的举动言语,礼数周全,谨慎上心。单说送见面礼,她喜欢字画,郡主能将前朝名家的作品赠与她,便能看出挑选时的用心。 承荥抬头看向老太君c二夫人c四夫人。。。每人唇边浅浅笑意,一派和乐融融。 其实这都是表面,江佑勍寥寥几言说过九年前胥门之变,人人说江家幸运逃过一劫,可是远不是想象的那样轻巧,幸运。 二伯母端庄从容之下,有谁能知晓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哭了多少回,午夜惊醒过多少次。墨发早早染雪,每每想起爱女,又要多大的意志忍下思念c苦楚与恨意。 四夫人那年惨案发生时恰巧回娘家探亲,躲过一劫,但夫君在军营生死未卜,独子江玦在西京牢狱。她心急如焚,知晓爱子要西市斩首,痛不欲生,自残数次被救下。脖颈上伤痕累累,所以常年饰品遮掩。 就不必再说,她们夫君与孩儿常年在外征战沙场,那份萦绕心头的担心与焦虑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有多折磨人。 “那二叔可要移不开眼了。”一年轻妇人怀中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哥儿,笑意盈盈的说道。 “这是你大哥嫂子。”婶婶给她介绍平辈,承荥听江 佑勍说过他二伯家的堂哥,二房长子江珧是府中大公子,娶了隋长风隋将军家的掌上明珠,如今膝下两子一女了。 “大嫂。”承荥忙嘴甜的喊道,细细打量,大嫂长眼浓眉,身材匀称,容貌并不是很出众,不过可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上得了厅堂亦能入得了战场 “这位是二爷爷家三堂哥的媳妇,娘家姓赵,这位是四爷爷家大堂哥的媳妇,娘家姓曹。都住在肃州,不过他两家住在府外,有自己的府邸。这是三爷爷家的堂妹筠宁,与她兄长江璘住在府中。”三老太爷家就这么两个苗子了,所以一直养在本家。 “这是。”婶婶给介绍了一圈,到了这里,这位年轻又面带盈盈笑意的夫人忙握了婶婶的手接着说。 “我是筠宁的嫂子。”堂哥江璘的夫人,圆脸笑眼,一笑眼睛就像月牙儿。娘家与老太君同家,伯父是兵部尚书董道允。 还有几个孩子,是承荥的小辈,平辈中除了她见过一面的小叔江玦,再就是二房中江佑勍的两个堂弟,大的那个十九在前方战场,还有一个小叔九岁了,刚刚见过。这小叔虽然年幼,可听说书念得极好,且立志要做文臣。放别人家倒没什么,可搁在江家就万分新奇了,但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江家妇必备技能——酒量 除了正主,还有几位姨娘,有脸面的家仆,一屋子人认下来,承荥稍稍有些吃力。她还在记着,府中丫鬟端着托盘从门口鱼龙灌入,菜品上得快,宴席正式开始了。 承荥端坐了一会儿,吃的斯文秀气,可是有些无聊。那叫筠宁的丫头与几位妯娌远远看她,婶婶说若是她想去那边就去,陪着她们这些老人没意思,承荥忙说:“婶婶哪里的话。” 承荥正尴尬,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郡主去吧,人年岁大了,精神头不行,一会用完了膳,我就回屋了,你们平辈年轻人热闹热闹。有你伯母婶婶陪着我就行了,这还来了几位交好的老姐妹,我正好跟她们说会子话,你便去吧。”来了三位肃州城中大户老夫人,如今年岁都大了,见面次数不多,今日借相看新妇的由头,老姐妹一起聊聊天。 婶婶牵着承荥的手将她送到那边,跟董嫂子玩笑两句,董嫂子与婶婶相交甚好。这董嫂子看着人性格外向,爱开玩笑的样子,不过好像也分人的。 “嫂嫂可能饮酒”筠宁小声问道,表情还带着生疏。筠宁问的时候,那三位嫂嫂皆小心翼翼瞟看承荥。 “能饮些的,不过不敢饮太多。”新妇多少需要含蓄些,她能吃几杯,但几日前见识西北酒的烈劲,可不敢豪言。 “没事,果酒不伤身的。”筠宁给赵嫂子和董嫂子使了个眼神,也不知晓是不是承荥多心了,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气氛,许是不熟的缘由。筠宁不等着承荥细想,忙给她添杯,大嫂子拉着承荥入席。 四夫人对筠宁嘱咐:“可不要让你嫂嫂喝太多,她身子不大爽利。”两个月前才小产,还得注意身体,毕竟以后还得要孩子。 “好,婶娘放心。”答的爽快,可等几个时辰后,四夫人与二夫人送完三位临府老夫人回来看到的,是一屋子狼藉,人东倒西歪,惊得面面相觑。 都是年轻媳妇小姐,孩子们被奶娘抱走哄睡了,余下大哥媳妇c郡主c筠宁那丫头和她嫂子,再就是二爷爷四爷爷家哥的俩媳妇,加上几个正经侧室喝的彻底断片了。 有个妾室哭着说想娘,另两个在那哄,蹲到犄角旮旯里三个人痛苦自怜。赵媳妇抱着曹媳妇说想哥了,念叨咋还不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又黑了,上次见到黑的唬了她一跳,至于曹媳妇借了酒劲早睡了过去,还能听见小小的鼾声。 大媳妇跟承荥抱怨大哥儿不懂风情,每每回来住段小时日,除了走时留个孩子给她,啥都没留下。想跟他上军营入战场可是没一次能成的,说完忧郁难过的止不住泪。 承荥绞着小白手指,也不知要怎样安慰,只能眨眨杏眸垂着眉尾,做出个忧伤的表情。 四夫人掩了下唇,美目瞟看旁边的嫂子,也是一脸要笑不笑要怒不怒的,忙问丫鬟怎么不拉着主子,以至于她们喝成这样,丫鬟委屈又小心的回道,是郡主的命令。 承荥舔了舔嘴唇,砸吧一下嘴,拿起面前的小酒盅,馋酒喝了,可惜没了。筠宁抱着酒瓶子摇晃着起身给承荥斟酒,一边眯着睁不大开的眼睛问道:“郡主嫂嫂,你为何不喜欢我二哥,我二哥那么漂亮,话还不多,定比大哥解风情的,除了三哥哥我可最喜欢他了。” 城西的表小姐忆茹姐姐可是对二哥一往情深,他们又是亲姨表。昔日她可帮着撮合,奈何二哥回府的时候不多,忆茹姐姐年纪比郡主还小两岁呢她有次问二哥,觉得忆茹姐姐漂亮吗二哥拍了下她的头顶,说:“忆茹是妹妹,他自然觉得漂亮的。” 年纪大约是忆茹姐成为她二哥嫂子最大的阻碍。 如今嫂子是郡主,这亲是昌荣公主作的媒,天家赐的婚,她们就是不愿也没法。以至于郡主来府中的事还没敢对忆茹姐姐说呢 祖母说,这事万不得传到郡主耳边,免得惹是非。可她替姐姐不值,姐姐如今都未嫁,这份痴情,她心生怜惜。 她嫂子与四夫人亲近,常常到夫人院中小坐。年初说起郡主与二哥的事,才知晓原来郡主不喜二哥,冷落兄长多年,至于为什么她还不知。有的人喜欢却得不到,有的人得到却不珍惜,唉。 “我没不喜欢他。”承荥摇头晃脑的回道,话说筠宁你说就说,你老转个不停是几个意思转的她都晕了。 “那,那你咋不。。。嗝不搭理他,让他独守空房三载,多可怜。”筠宁嘟着嘴大着舌头生气抱怨,他二哥比个姐姐都俊,在西北老有名了,谁家姑娘不馋二哥的人,等着做她嫂子的姑娘多了去了。 “独守空房,嘻嘻”承荥喜欢这词儿,掩嘴偷笑,想象江佑勍身披鱼鳞甲,头戴如意冠,一身曳地青色长群独坐绣床,一脸落寞孤寂的模样真令人怜惜。突然觉得自个老混球了,这么个漂亮的冷 美人也不哄哄他,让他独守空房。 “你笑什么呀”董嫂子放下酒坛子吐了口酒气问道。郡主有些酒量,她们用小碗,大嫂让郡主用酒盅,没想到郡主爽快的饮下第一杯,这一起对饮,没一次落下,倒是豪爽不扭捏。 “没想到他还挺忠贞的。”这点她喜欢,突然觉得江佑勍越加合心意。 “你不知道,我跟你说个秘密。”承荥低下身,招呼董嫂子从椅子上下来坐下,四人围坐一起,顶着魂游天外的精神头听承荥说。 “什么”大嫂子努力睁开眼睛问,那几个抱着柱子闹得侧室也围了过去。 承荥语不惊人死不休,冒出一句令仪宾能从马上张倒在地的话:“江佑勍小的时候还漂亮呢,我表哥都说喜欢他。”十分认真的说着。 “啊”众女惊诧,大喊了出来。 二夫人四夫人听到这,忙命身后的丫鬟婆子将各院主子送回去,夜已深,送的时候披个衣衫,别伤风引得明日头痛。 送的过程颇为不顺,筠宁死拉着承荥的手不放开,问为何不能成全承荥昏沉晕眩没听明白,四夫人一听脸色一便,命丫鬟强行分开二人的手送回。 大嫂拉着她亲婆婆的手说想大少爷江珧,即使他不解风情。令二夫人颇为无奈,只能哄着媳妇回院。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雨过天晴 公主府 炽阳耀目,夏蝉长鸣,公主府中确是一片沉寂。 日光从窗涌入进来,热情的拥抱屈膝环抱着自己的桦绱,将她笼罩。她穿了浅绿的长袍,赤着一双细白的脚坐在贵妃榻上出神的望着窗外,一头墨发垂在身后,就像上好的黑色绸缎,不过发顶可是有些打绺。 光那么强,那么亮,却照不暖公主孤寂的心,照不亮灰沉悲伤的眼眸。 这院门有三日未开了,公主啥都没吃,听兰芗说要么坐在贵妃榻上发呆;要么坐在书桌前,画锦鲤,一幅又一幅,丢了满地宣纸和畅游的鱼儿。 那日公主带着滔天怒火,冷下脸驱马而归,一路疾驰回了宜春公主府。那寒霜的小脸令出门迎接的府丞王池愣在当场,堆积一脸老菊花的笑,霎时凋零。诚惶诚恐的提着袍子跟上,还不忘问旁边的小乙,出了何事小乙面露难色,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等小乙寻思明白,桦绱摔上门将众人关在门外,再也没有出来过。众人惶恐,毕竟这么多年来公主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桦绱虽然回来,其它大多数侍卫还是留在大坝没有随行。海棠这几日因跟一群夫人小姐颇为熟识,威望极高,俨然成了公主府的代表。又都知晓她的官家小姐出身,年纪轻轻有品阶的女官,还在杜太后跟前侍奉过,对她多有敬重,代桦绱留在那处主持。 桦绱关上门后抬步走向圆桌,而后。。。就那么站着,攥着马鞭木怔怔的站了好长时间没有动作。 徒然奋力扬起手中的马鞭,抽向桌案,尤不解气甩开鞭子,开始解系在腰上的布条,将被撕得变了模样的长衫脱下来,狠命的撕拽拉扯。可是他明明撕得轻松,桦绱却扯了好久,才撕开小道口子。 主子霸道放肆c暴虐无常,连着衣服都欺负人气的将衣衫甩在角落,剧烈起伏的胸膛暗示桦绱情绪的激动。而后脱力的坐倒在地,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就像汗水吧嗒吧嗒掉下来。不再倔强的隐忍克制情绪,任眼泪肆意流淌,无所顾忌。 哭了多久,桦绱不记得了。累了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沉沉睡了过去,倒是没有梦魇,即使白日经历了这么大的一番起伏,可是睡得格外深沉。 期间兰芗进来给她沏了新茶,笙歌也来了,被兰芗连翘劝说拦下:公主情绪不稳,还是莫要见了。 桦绱谁都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想管,只想静静一人。换下衣衫,才看到长衫后面的惨不忍睹,也懒得梳洗,即使天气炙热,可她没有力气,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第二日清晨,桦绱从锦盒中翻出那副纸张微微泛黄的画,两条锦鲤,一红一黑,有题字:年年有余。 她还记得少年转头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背后笼罩着耀眼的光晕,可也不及黑沉沉的长眸里柔光亮眼。如今少年的模样已经模糊的记不清了,回忆时都是大致轮廓。 研磨作画,着了魔的画锦鲤,一幅幅,一条条,黑的,红的。可是再也没人为她题字,年年有余成了奢望c讽刺。就像她的封号,长乐,长久的快乐,可是她背负愧疚的枷锁九年没有卸下。泪滴落宣纸,渲染成一个个不小的水渍,鱼的腹部与尾部跟着模糊,如同沇沇水流下的状态。 第三日,兰芗轻轻开了门,怕吵到桦绱,悄悄向里面瞧看,原来醒了。 “。。。殿下,雪白回来了。”兰芗带着黄花梨镂雕食盒,照例摆上几样小菜一碗清粥。她嘴笨不会劝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呀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何况殿下的身体瘦弱的令人心疼。 “殿下,今日厨子炒了几样青菜,你要不”兰芗还没斟酌好措辞,倒是没想到桦绱有了动作,从榻上起来,可又闭目猛然坐下。 一阵昏眩袭来,眼前一黑,桦绱急忙闭眼坐下等着这阵过去,一睁眼兰芗的脑袋离她半米远,担忧的看着她。桦绱缓缓起身,走到桌前坐下,饮了口粥,拿起筷子夹菜。 桦绱肯用膳可把兰芗欢喜坏了,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殿下刚刚可是昏眩了,都是饥饿所致,用了膳食,奴婢再去请郎中给殿下瞧看瞧看,别再有旁的问题。今日没有荤食,若是想吃奴再叫他们做。。。”公主多日没有开口吩咐也不曾用膳,如今肯进食,兰芗激动地就跟几年没捞着说话一般,叽叽喳喳叨唠不停。 “兰芗,歇歇吧”桦绱咀嚼完,抬头望着兴奋的兰芗语气淡淡的说。 兰芗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桦绱淡漠的神情,一想起什么抬手摸了摸脸颊,忧郁地说道:“殿下也觉得奴黑瘦憔悴了吗果真这农活就是操练人,奴这得抹多少玉容膏才能挽救的过来呀” 兰芗捧着自己晒得有些爆皮的脸,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两日谁瞧 见她都得问上两句,让她多休息会子养养。可公主心里苦,做下人的哪有闲的心思。她今早梳妆时瞧见镜中的自己,脸就好像抹了一层灰一样,得老了五岁不止,愁死人了。 桦绱叹了口气,忍不住抬头面无表情的打断她:“是你的嘴,歇歇吧” “。。。殿下。”兰芗眨巴着眼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配上黝黑的脸,却喜感十足。 “我要沐浴。”桦绱吃的慢,倒不是品滋味,而是无力,早饿的头昏眼花了,举小瓷勺都觉得费劲。几日没沐浴了,身上黏糊难受。 “好来”公主可是熬过这茬了,兰芗转身提着裙去吩咐烧水,公主府算是雨过天晴了。 新搭建的马棚 百无聊赖正闹情绪的雪白一瞧见桦绱来,乌亮亮的大眼睛快速眨动着,伸长脖颈朝桦绱看来。 比在淮王府瞧见的时候要胖些,疏于锻炼,倒是没有以往的健硕,不过慢慢来不急于一时。毛色也油光水滑的柔顺许多,看来近日世子妃给它的伙食不错。桦绱坐着草编蒲团,雪白半卧,一人一马交流多年未见得主仆感情。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上过战场的勇士 桦绱顺着雪白的毛,梳理马鬃,才洗的澡,瞧着雪白精神不错。给它喂了颗油梨c胡萝卜,雪白大约是成精了,从小喜欢蜜枣一般的甜食。 小时候的雪白喜欢顾琰羲,俨然那才是它的主人。那时雪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每每桦绱借由带它去马场训练,以此光明正大的与准驸马顾公子偶遇的时候,雪白都会在她晃神的空档,悄默声的跑到准驸马身边刷存在。不是扮乖卖萌,就是撒娇讨吃食,那恬不知耻的模样另她这个正主都脸红。 酒足饭饱后的雪白总算有闲心安慰情绪不高的桦绱,用漂亮的大眼睛细细瞧看了一番才将巨大的头颅伸到桦绱面前,等待桦绱的摸头梳毛。 桦绱被它逗笑,微微弯唇角,抬手摸着马脸,许是给饭的都是娘,此时没了以往的神气骄傲劲,颇乖顺的。一瞥眼看到它前肢长长的疤痕,垂了眼眸。回想起医官说的话,幸是命大,发现及时,要不恐怕。。。 “雪白,你回来也好,回到我身边,战场凶险,我也不放心的。”桦绱摸着雪白的头颅,夏季炎热,她也刚洗了澡,可是这才没一会儿又出汗了。 雪白抖动了下耳朵,乌亮亮的眼睛眨动着瞟了一眼桦绱,继续求关心。生病使人脆弱,估计马也是如此,你瞧这都转性了。 “你也不小了,好在江玦哥哥保了你,没让你受宫刑。”一般雄性军马都是要阉割的,否则母马怀孕会影响作战。玄旌侯的马匹单独一个马棚,雪白才免受这道罪。 “改日给你寻个漂亮媳妇,再生两个小马驹,好不好”桦绱笑着跟雪白商量,全袁州与潭州的马儿给它挑,颇有老母亲给儿子娶妇的派头。 雪白扬起头颅,一副很满意的傲娇模样,让桦绱很受不了它的臭屁,伸手拽了拽马鬃,低调些。 有脚步声身后传来,一人一马回头瞧见,是一妙龄娴静的姑娘立于身后,菡萏婷婷的娇俏模样,桦绱与她相视轻笑:“笙歌,过来坐。” 笙歌也坐草编蒲团上,摇着雕花小木扇,看桦绱鼻尖有汗珠将扇子倾向她问道:“这是殿下的马”这马皮毛太水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且瞧着高大机灵,有点像汗血宝马那品种,稀有金贵。 笙歌手才摸了两下,一抬头便被这马怒目而视。 雪白瞪着大眼睛:不认识的是不给摸的。 “嗯,它叫雪白。这马脾气大,不太好相与。”桦绱轻笑一声,抬手将雪白的头颅摆去一边,雪白鼻子发出一声轻哼。 “原来它便是雪白”门口听兰芗跟连翘说了句,笙歌将这马从头瞧到尾,真是乌黑油亮的惊人,还泛着光泽。弱弱的问了句:“哪白了”自然被本就不和善的马儿彻底厌恶了。 “雪白不喜欢别人说它黑。”桦绱颇为无奈道,就让它活在自己的梦中吧 这么要个好,那一定:“是个姑娘” “不,是个纯纯的爷们。”桦绱在雪白生气前急忙给它证明身份,免得又闹脾气。 “还是个上过战场的英雄。”桦绱骄傲的说,雪白自然傲娇了,抖了抖蓬松的马鬃。 笙歌看到雪白前肢上那明显的伤痕,听说了雪白的事,不过是一句带过,她急着过来没上心听。 “它呀是你三哥给我换来的,用他的奖品。”若不是小太监将雪白牵过来,她或许也不会对顾公子那样上心,即使顾公子格外英俊逼人,可那时候赛场上的小公子们穿上武服,驱马飞驰的模样都英武潇洒的,精神饱满的模样格外让人心动。 没有女孩子见到这样的惊喜不动心的,特别是心心念念又饱含诚意的。那一刻心底某一处炸开了绚烂的烟火,再看到他的时候,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他用自己辛苦得来的奖赏去换她喜欢的,这注定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怪不得朝歌笑称:顾公子段数太高。 “以前,它就喜欢你三哥,每每见到他恨不得跟着跑了。”桦绱回想着,娓娓道来,笙歌低头浅笑静静听她说,眼中逐渐有了水汽,急忙眨动忍下。 “雪白脾气暴可不好驯服,其实跟在我身边屈才了,它是注定要跟随江玦哥哥或你哥那样的主人的。”这是进贡的大宛名驹,要么做御马,要么被赏给名将,结果被她慧眼窥视,钻了隔空。 “以我的骑术想将它驯服,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哥在将雪白赠与我的时候,早已帮我驯服了。”还是小太监告诉她的,顾公子在中午众人用膳休息之际,拖着雪白进了跑马场,明明他刚下赛场的。 费了两个时辰,大正午头也没休息。难怪雪白被送来的时候马鬃凌乱,精神萎靡,全然没了看见它那日的骄傲姿态。 许久不言的笙歌抬头看向桦绱 ,认真地问道:“殿下,还。。。爱慕着哥哥吗” 桦绱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目光落寞寂寥,还染了许氤氲水气。 看完了雪白,与笙歌挽着胳膊往回走,小道被茂密的枝叶遮挡,不见烤人的日光,一片绿意盎然时不时有凉风吹过,是乘凉的好地方。桦绱瞥看一眼笙歌后面身形高大的丫鬟,眼底一冷,却也什么都没说。 道路尽头,一位霓裳华服的俊美公子阔步前来,宽大的袍袖随着走动荡漾,俊美的面上端着冷淡骄傲的神情,招摇的走来。笙歌没见过,眼中有惊艳有好奇,还有随着公子走近后,看清容貌的激动。她停在原地看那公子走来,朝着桦绱施礼。 “你这大热天跑哪去了”桦绱叹了口气,问道。上下瞧看云青倒是没瞧见一丝狼狈,脸上肌肤不见暗沉,看来是没受劳累。兰芗绞着小手帕子开心的瞟看俊美的云公子,云公子回来了,没事还能听他唱曲儿,公子唱的老好听了,可不比西京名角们差。 “哼难得殿下还能记起云某。”一声冷哼,自嘲的说了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流言,不可信的 说完也不看桦绱,皱眉瞥向一边,这姑娘是谁看他的眼神颇为怪异。他云青容貌出众,爱慕他的姑娘能从这排到城门口,什么样的激动表情没见过可就还没瞧见有人看他能如同见到鬼一般的惊愕,瞧着不像欢喜呀 云青拧眉不悦,一抬眼又望见这姑娘身后的丫鬟云青本就眼神不善变得越加厌烦冷清,歪着头眯眼探究。 “这是我府中的客人,云青云公子。”桦绱给他二人相互介绍:“云青,这是牧姑娘,暂住府中。” 云青收回目光对笙歌作揖施礼,礼毕:“殿下既然有客人,云青便先回了,今日疲乏,还要整理衣衫,明日云青再来拜见。”说完作揖离开,正耍小性子呢与那丫鬟错身而过的时候脚步一顿才继续前行离去。 “别见怪,与云青见面十有八九他是不开心的。”桦绱解释云青的我行我素。 “嗯,让公主见笑了,刚刚竟”竟从云公子身上见到了三哥的影子,她听说公主广招与三哥想象的少年入府,也是多年前的事,早就遣散了。连翘跟她说还有一位云公子,原来就是这位,是像,不过是大轮廓来说,细看可就不一样了。且风格喜好,三哥从来没这样招摇过,衣衫色彩艳丽比女子都过,可是他穿着倒是极好看的,笙歌心中给了中肯的评价。 笙歌落泪激动,桦绱佯装不知,她们都不想碰触那片伤疤,每每都会心痛难过久久不能平复。笙歌试了眼角,与桦绱继续前行,漫无目的走。 为了转移话题,活络气氛,笙歌想起一事说:“我听说这里有位新上任的刺史,容貌颇为出众且年轻有为,不知又是什么样的美男子殿下也觉得他英俊吗”府中别说丫鬟,连婆子都觉得这位大人比画上的公子都霞姿月韵笙歌起了好奇之心。 当年她从西京离开便一路去了安泰大长公主府,这么多年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可这句话到了她这里就不是褒义句了。许久不曾看看高墙府外的春色了,就更不必说人与事。 对笙歌笑意盈盈的桦绱面上起了一丝裂痕,扬起的唇角一点点垂下。水眸里的柔光霎时冷却下来,声音带着一丝僵硬,缓缓说道:“流言嘛不可信的。”语气淡的有些冷漠。 身形高大的丫鬟听到桦绱说这句,微微惊疑却也很快掩盖恢复如初,他若是没觉察错,怎么试着公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呢 “是嘛齐大人不俊美吗”笙歌倒是没多想,随口问了句,其实她也并无多大的好奇心,不过是找话聊,缓和刚刚的气氛。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脾气暴戾,喜怒无常 枉读圣贤书,毫无礼数。。。桦绱心中默默梳理齐大人的罪状。 桦绱忍了忍将梗在喉间的千言万语咽回腹中,敛了笑,垂下羽睫,咬着后牙槽讥讽的回了一句:“。。。不敢恭维。” 让在场众人一怔,面露小心纷纷垂了头。笙歌也瞧出她的情绪,一瞥桦绱后方的兰芗,正咬着嘴唇拼命摇头,虽不明所以,可是也知晓不能再问下去。 走出去很远一段距离的云青停步转身,没想到那高大丫鬟恰巧也回首,不知是不是因他探究的目光过于明显,二人对视了眼,那丫鬟一低首远远施礼而后回身继续跟着主子离去。 云青皱了眉头,他见过男唱花旦,女演武生,可是倒是头一遭瞧见男扮女装做丫鬟的他唱戏便学得青衣角色,扮女子,可是行家。 又越过这丫鬟背影看向前面的桦绱,纤瘦高挑的身姿,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总觉得如今的公主有了鲜活的表情,有了生气。即使并不是开心愉悦的,但总归有了不一样的情绪,不再死气沉沉,一副万念俱灰。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天。。。 “若有一日,你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当然。”他骄傲的扬起头,笑着喊道:“只是公主,莫要爱上我。” “不会”少女目光平和,肯定的回道。 她真的不会,这么多年,她的目光始终是透过他去思念别人,那个早殇的少年。从何时起,他开始在意她的目光,气恼她的行为,原来是喜欢上了,也喜欢上了她的爱情。没想到真的有人如此长情,只爱一人。令他羡慕又嫉妒,他羡慕那个与他相像的顾公子。可若是没有他,他又怎么会被公子送到这里,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公子来信说,他不必呆在这里了。 可是,环视熟悉的四周,环视远方的佳人,为何有些舍不得了。即使离开他也想亲自道别,若是她开口留他呢他或许是可以留下的,为了她,只要她开口。 醉酒这件事本身并不可怕,除了身上臭些,妆容乱写,可是有婢女会为你打理好。主要是天亮人醒之后,是否能坦然面对醉后 的疯狂。 “啊”承荥杏眸呆滞,一声尖叫后,惊得小绾她们急忙进来瞧看,看无不妥之处,便知晓郡主是酒醒了。 俨然承荥是不能坦然接受的,此后的两个时辰中就如同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恹了吧唧的,萎靡不振。 “郡主安心用膳,老奴才去打听了,听说老夫人免了少妇人们与小姐的请安,说昨夜饮酒了,都休息几日。”邓妈妈岂会看不出承荥为何事烦忧,出言宽慰道。 “那她们没去”承荥有封号傍身,自然不需要她去晨昏定省的,按礼数还得夫人们跟她请安呢可是她已经说过了,不需要。一家人不必那么些礼数,怪见外的。本想着一起坐坐的,虽然她们对她客气又疏离,对,是有些疏离的。不过不熟悉,可以理解的。 老夫人太太们还好,与那几位妯娌和筠宁小姑在江家长辈离席后尴尬的坐着,气氛说不上来的僵硬。后来她拿起酒壶给她们斟酒,都说拉近关系得从醉酒开始,此言不假。可是她回江府第一日便带着一杆少妇人小姐失态醉酒,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公主府的稀客 “没去,听说连屋子都没出。”邓妈妈小声回到。 都在房中自省,特别是大少奶奶,抱着小哥儿喂饭,都喂鼻子里去了。面无表情地将哥儿递给奶妈,脑中又回忆起昨夜糗事的零星片段,崩溃掩面,欲哭无泪。 不过四夫人一早去找筠宁小姐了,邓妈妈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没说。 这两日内宅安静极了,主子们忙着找回丢弃的面子与里子。 承荥也就是出于好奇,听妈妈说西边是江佑勍儿时居所,所以她才会过来,也庆幸她走进来,否则怎么会知晓另一个他,一个懂得风雅戏曲的公子哥。 西面的建筑有点小桥流水人家的意思,与格局方正大气的东苑极大的不同。有凉亭,有人工湖,油油绿绿的草地,爬满墙头的凌霄。。。 屋中看得出是有人定期打扫的,不见灰尘。墙上挂着淡墨画,角落摆着双耳绿釉青瓷,高大的架子上放满精巧的摆件与乐器,淡蓝曳地帘幔被镂空金钩收起,金钩头部还有两个暗红穗头,整体色调不那么厚重。承荥环视四周,仿佛看到长安公子哥们的影子,处处精致讲究。 西面寝室,东面书房,承荥转身走向书房,到也没什么不同,与寻常士族人家大致的格局摆设。要说唯一不同便是墙上的那副画:一副花旦的工笔人物画,明明人物的妆容浓丽,可是画风清新素雅,用笔细腻。那画上的人物凤眸上翘,目露妩媚。纤纤柔荑执笔轻轻描画眼尾,画的眼神勾人传神。 细致浓丽的妆面,富丽奢华的翠羽珍珠盔头,身着蓝蟒白帔,立领云肩缀蓝穗,通身桃妆盛服才衬绝代佳人。 只是,这画上的美人为何如此眼熟,越看越觉得像她的虞姬 右侧落款忆江南三个字。忆江南不是词牌名吗为何叫忆江南 是谁为他作画,画师吗 书房的旁边还有间屋子关着门,不知是耳室还是什么。出于好奇承荥推开门瞧望,这一看便满目惊喜,原来是间堪称戏剧后台的小屋。四个巨大的衣柜,打开琳琅满目的京剧头饰,大缎蟒袍,华丽繁复;翩翩宫装,广袖纷飞。女装居多,还有头饰,有一顶扇形凤冠缀满珍珠c宝石c翠羽,工艺丰富,匠心独运,富丽高贵不可方物,极尽华美之能事。 承荥忍不住伸手轻轻捏捏上面的一粒莹莹珍珠,她都想戴一戴了,不过最终还是没动。 那些衣服做工极好,可是总觉得有些小,承荥拿出两件比量,以江佑勍的身高恐怕穿着短些吧蟒袍放回原处,将衣柜和上门。 一转身看到窗边宽大梳妆台面上摆满玉石小盒,十几个不止。打开盖子,里面已经没了彩墨,可是缝隙处还能辨其颜色。 脚步声传来,邓妈妈兜手过来,一时迟疑的不知该怎么说:“殿下怎么来了这里这些。。。” “我知晓,他学过戏。”承荥将手上的盒子放回原处,转身对妈妈回道。 “殿下,知晓”这到令妈妈诧异,没想到关系生疏的二人会谈及这些,看来也不如所言那样生分的。 “他,还唱戏吗”比如在这小院中亦或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哼唱两句 “少爷多年不碰了。”邓妈妈垂了眼轻笑着,有些遗憾,以往少爷哪样喜欢的。回想跟夫人在园中听少爷唱戏,唱状元媒,那嗓音可真是清亮极了:“郡主没听过,以前少爷唱的极好的,可不比戏院的旦角差。” “嗯,我听过一次,小时候。”承荥唸唸说道,眼中浮现脑海中千百次回想的画面。 “听过小时候殿下便见过少爷”又一想可不是嘛郡主是李家的闺女,又与昌荣公主是亲姑侄,公主那么照顾少爷,常常带入宫中,见面倒是也不奇怪了。又说道:“都是夫人喜欢,夫人是个戏迷,少爷自小就跟着听。可是又不能常常请戏班子进府,便自个去学一两首曲,唱小段哄夫人欢心,没想到少爷是个有天赋的。” “放弃喜欢的爱好,想必很遗憾。”承荥环视屋内轻声说道。邓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心中松快不少。之前听筠宁小姐她们说,还以为二人形同陌路关系僵硬呢吓得她忧心不已。 “对了,时辰不早还请妈妈带路。”她要去祠堂祭拜江佑勍父母的,不带任何人,只她自个给两位添柱香,沏杯茶,问句好,所以才命小绾去喊邓妈妈。 离中午用膳时辰还早,笙歌近来对和面颇有心得,自夸练就了好手艺,与桦绱商量包馄饨下云吞面吃。二人最终决定做鲜鱼肉馄饨,炸萝卜饼c土豆饼,一听就让人食欲大开的菜谱。 大坝那里恢复正常进度,只余下原先十分之一的劳动力,不再捉急赶工程,所以他们面食不必送的那样勤。公主府的侍卫仆从还在 那处帮工,不过也是再做十日月底便回的。近来府中众人跟着忙碌亦是颇为劳累,桦绱给每人发放双倍月钱,以作奖励。 府中有个会做糕点的嬷嬷,教着她俩用糯米包裹着红豆酱或芝麻酱,做甜点,蒸年糕。桦绱不喜欢太甜的,正跟笙歌研究放多少好,府丞王池来了,说有客人到访,并递上拜帖。桦绱手上都是面,跟王池往拱门走,问道:“谁” “龙葵商行的管家,常围求见。”王池拿着拜帖与那人的腰牌给桦绱看。 腰牌是古金材质,古老的纹饰,花纹那样特别,以至于看一眼便认出来,她见过,在许久以前。父王曾给她一个紫檀木盒子,那里面便有这么一枚。不久前在客栈遇见一位衣着考究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手执一块古铜令牌,虽然那长形令牌上也绘着龙驮繁花的古老纹饰,不过上面刻的字是不同的,她记得是八个字,估计家族简称。 可这一枚纹路更为繁复,图腾下面的刻字只有一个常字。 第二百一十七章 紫檀木盒中的秘密 桦绱收回视线瞥向王池白胖的面上,眼神说不上来的锐利阴沉,看得王池毛骨悚然。在府丞眼神躲闪怯怯的乱飘之际,桦绱冷哼了声,心下念了句倒是位特别的客人。没理会王池的内心戏,一手攥着拜帖和腰牌,一手轻轻抚了手背上干白面转身往里面院子走。 “殿下,这。。。”王池眯眯小眼透着不解,身后小声问道,殿下为何那样望着他,他可是做错什么怪渗人的。 “请进来吧”来者皆是客,桦绱停步说了句,又想起什么转身一挑眉,笑意不达眼底的吩咐:“礼数周全的晾着他” “是,啊”府丞为难,这倒是个难办的差事,谁不知晓他王池最和善的了,从不为难冷落任何人。 桦绱没有急着进屋,坐在院子东边阴凉处,自个沏了一杯茶,吹着立起来的茶叶,静静地望着那几片漂浮的叶儿,脑中飞快的转着。 多日前,在从长安回来的路上,她命小乙给赫赫有名的龙葵商行去了一封信件,信中所言不过是道明身份,而后问了一句,如何清点本宫名下账目。寥寥十几个字,再无其它。便能让这个汇集天下各国豪绅士族,甚至皇亲国戚的钱庄商行管家亲自来了 是不是有些重要的讯息被她忽视掉了,那又会是什么 小乙打听到常家世代管理商行,因为几十年来每一任管家都巧合的姓常,不是家族经手的话很难解释。可是却打听不到这家族丁点讯息,天下之大,总有低调的人家,虽然低调得有些诡异。从商者,无不想宣扬家族与营生,以此扩大名气,达到门庭若市c财源滚滚的效果。 商行的制度十分森严,想进去并不容易,仆从管事对于上封的事一概不知概不问。以至于小乙说起常围这个名讳,将总家掌柜惊了一跳,看来常总管的权利与威严比想象的更大。总家掌柜忙请小乙到楼上,奉为座上宾。 桦绱起身疾走回了昭阳殿,将一干丫鬟屏退,走到寝室里间衣物间,打开某一扇衣柜的门,穿过悬挂的绸缎绣繁花广袖锦袍,摸索角落凸起的青铜,左旋转三下,右旋转一下,再用钥匙打开。旁边的墙壁缓缓移动敞开,露出一人行的小小暗门。 屋中有密室,大户人家大都如此的,并不是稀罕事。她从柜子中找出那个紫檀木盒子,走到桌前坐下。 暗室四面无窗,自然也没有光,即使燃了两盏烛灯也显得灰暗。 桦绱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卷丝帛锦卷,一枚手掌大小的玉章,一块古玄玉佩,还有就是与常围相似的金令牌。桦绱拿出自己这块,图腾源自上古神话传说中的灵兽苍龙,雕刻的果然栩栩如生,身上的鳞片都被细细刻出。神气的高昂头颅,龙须飘扬,眼睛炯炯有神。它背后驮着一朵类似太阳一般的花朵就像是太阳花。 龙葵商行,龙驮着太阳花,如此便解释的通了。可是龙与太阳皆是皇家的象征,一般人怎么敢用。这商行几百年不止的历史了,如此算来,莫不是前朝的事或再往前推。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比如东都白家,也就是她小皇姑的驸马家,不就是跨越几个朝代千年屹立不倒,且世代出名相。 从政可如此,从商亦可如此,那这家底可真真是富可敌国了 若是这样,这家族应相当出名才是,还要常姓。能世代管理商行,不是主人恐怕没这份权利吧并且听总家掌管尊称常围为东主,这么想打听起来应该不难,可是为何一点头绪都没有。 令牌有铜有金,材质便决定身份和财力,说白了自然是存放在那里的数额,这倒不难猜测。 桦绱疑惑的翻看令牌,她的古金令牌上是无任何刻字,常围的是常字。记得客栈门口,遇到的那位中年客官他的令牌上面可是足足八个字呢 客官给桦绱解惑过八字分别是属地姓氏名讳与特别标记,比如琅琊王氏子孙王玉阳来此开户,便会刻上琅琊王氏玉阳,名字后两个字可以是号,也可以是亲人名讳,再就是不相干的旁物等等,都可以用作特别标记。 至于一旁这枚将令牌图腾立体化的古玄玉又是什么意思绸缎反面白布帛上的小篆古秦文书写的是什么以及这枚不小的翡翠印章,龙于正上方,四周祥云缭绕背上依然驮着太阳花。 如今看来,印章上刻的便是龙葵商行四字无疑了。也就是说龙葵商行的总章在她手中只要不是痴傻之人都能从这些中看出不寻常。 这帖子上面的字与那刘咏府中账册批注是一个字迹,看来是本尊来了。常围仅仅是个管家这么简单背后的大人又是谁。。。真是一个个无法解开的谜团。可是不知为何,桦绱觉得不急了,疏散眉间的阴云,浮现一丝风轻云淡,俨然她的底牌更有威慑。 无论怎样,这常管家都不简单,那么大的商行皆由 他掌管打理,自然能力不凡。她不熟悉此人的为人,贸然询问恐怕不大妥帖,无商不奸这四个字飘出,先捋捋。这是父王给她的,父王去世多年,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一个掌管簪缨世族c皇亲国戚资产的大商行能不知晓更换户主了吗 可是九年来没问过一次这倒是有意思得很。什么样的尔虞我诈c阴谋算计她没见识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足为惧。 没想到一封信还有抛砖引玉的作用,着实意外。 没理出个头绪,倒是饥肠辘辘起来,不如先用膳。一出昭阳殿的门,碰到来唤她的丫鬟。 碧色的碗,透白的鱼汤,小小的馄饨薄薄的皮,像个鱼尾巴飘荡高汤中,再撒上小葱段,一碗令人垂涎欲滴的鱼肉馄饨,岂是一个鲜字了得。 还有炸饼,炸的焦黄酥脆,内里又保留蔬菜的汁水,充当荤食。糯米蒸糕,软糯劲道,馅料十足。桦绱一扫几日的低沉情绪,食欲大动,用了不少,与笙歌有说有笑聊起秋狝猎场c长安夜市吃到的众多美食,那段难以忘怀的记忆还带着淡淡的甜。 第二百一十八章 敌不动,我不动 中午用过膳食,桦绱回了书房,听王池细致的汇报那常管家的言行,听得乏味了,摆手打断,头也不抬的说了句:“拣要紧的说。” “常管家没瞧着有什么不方便,许是微臣命人侍奉打点的太到位,让他有了到家一般的自在舒适。”王池被她噎了句,忙收起唠嗑闲聊的架势,小心瞧看桦绱低首的脸色,总结一句。 桦绱听后面无表情的冷哼了声,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吃的多了,堵得慌。 “要不微臣让下人怠慢冷落些”王池仔细揣测他家主子的这声冷哼,蕴含多少份轻蔑c不屑c怒火。。。等等复杂的情绪。 “那倒用不着。”桦绱头不抬的回绝,晾着常围,一来是想试探观察他的脾性,都道是无商不奸,总之不是个善茬。这么个浸染商场多年的人岂会喜行于色,没点城府。如今看来,是城府太深。 二来,虽然重重迷雾,让她寻思不明白诸多事,可她又不是痴傻之人,那锦盒中的物件以及常围的亲自到来,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隐约的关联。可这人这么多年不曾来过,好像她不问他就装不知晓,这一点令她极为不满。 父王在她定亲不久给了锦盒,让她好生放着,语气神情颇有嫁女给嫁妆的架势。 纤长白皙的食指曲起,指腹轻轻摸索着新翻的一页纸张,眼前浮现一幕: “父王这都是什么贵重吗”贵重还是放到母妃那里好,瞧着印章上的苍龙颇有气势,鬼斧神工的手艺。用料极莹润干净的古玉,放她这妥帖吗 “收着,这只有孤的长公主配的起。”父王轻拍抚她的脑后,宠溺的说道。 桦绱不自觉的拧起眉,闭了下美目,而后重重叹了口气,努力平复霎时翻涌的情绪。 她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这位常总管,但是总觉得他是知晓她的,既然他不说不问,那她就不见不答。兵法二十四篇不是说了嘛,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就没发现什么可疑特别的”桦绱终于抬了抬眼皮儿,瞟看王池一眼问道。 王池仔细回想,摸摸自个胖胖的肚子说了一句:“也没什么,三十五六的年岁,人长得挺瘦的,却一副干练精明相。”因为殿下说要晾着他们,所以他也不能总出现,要是问起来还得寻各种理由,怪费脑子的,不如不见。 桦绱凝眉缓缓看向王池,无声的不悦,她管常围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没句重点 王池接受桦绱的凌凌眼神,忙回话:“哦,常总管身边有个年轻人,估计是贴身小厮书童之类的,瞧着气度挺出众的。是多年的诗词书卷浸泡,六艺熏陶才有的那种气质,还有泡茶的手艺相当了得。”每一道工序都做的极好,不疾不徐,无论他与常总管说什么都不为所动,气定神闲的做着自己的事。不知晓的还以为那才是主子呢看来常总管身边也是卧虎藏龙。 桦绱静静听着,听后好一会没说什么,翻过一页回道:“继续观察,也别太明显。”这常围能气定神闲便说明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又想起一事:“对了,你可知常姓家族有世代经商” “常姓这一时可不好说,微臣得回去查查。哎殿下祖母贤仁皇后祖上可不就是代代经商,那姓氏还挺特别,是个古老的家族。产业遍布周遭各国都城,是凉国一提难出其右的大商行。听说皇后娘娘的外曾外曾祖母,这老夫人成亲时嫁妆就一抬,可是您知晓里面是什么满满的银票和地契,至今被凉国民众津津乐道。”王池表情颇有说书先生的架势,抑扬顿挫,手势表情极到位。 贤仁皇后是明皇的元后,重显太子与当今天子的嫡母,也是桦绱的亲祖母。如今已被追封太后,可是走了几十年了,习惯尊称贤仁皇后,俨然这更亲切。 桦绱忍着笑,问道:“那祖母祖上的太太老爷子这是要搬空家底儿的架势几个女儿敢如此”她外祖母离世的早,所以这些听到的不多,记忆中只是听母亲说过一次,那时小没当回事。毕竟是偷偷跑进过皇爷爷国库的人,什么壮观耀眼的景致没见过,金碧辉煌不足以描述那份奢华富丽,灯都不必燃,黄白之物c金银珠宝散发莹莹光晕,拳头大的夜明珠摆满各个角落,奇珍异宝是你想都想不出的稀世精致。 “殿下是不知这商行产业的巨大,家底的雄厚,就这些都不算什么。这位太祖老爷子康健长大的孩儿就这么个闺女,再无旁的子嗣。”两家皆富足,且夫家不仅经商还为官,强强联姻自然更是壮大家业。 这都多少辈了,桦绱自然不晓的,只是听说外曾祖母是从凉国远嫁而来后诞下祖母,血崩而死。当然就这一女却承载家族全部的辉煌,曾执掌朝阳,为宏国元后。 “这是多年前在东宫,听服侍贤仁皇后的老宫侍说的,不 过那两家姓什么,微臣忘记了。”王池歪着头细想,可是没想出来,捉急的挠着脑门。 “哪两家”桦绱疑问。 “就是殿下外祖上这经商的两家。”这恐怕真得叫声老祖宗了。 哦原来说的是那两家,虽也是亲戚,可是却实在陌生,这都多少代了,也没记得父王提起,又远在凉国。可也好奇,吩咐了句:“去查查。” “好来。”显然王池更上心。 饱后觉意袭来,桦绱放下手中的书,将看到的那页放了书签。起身打算去西间休息,王池上前收拾桦绱的书桌,将莲花荷叶玉茶杯撤下,瞟了一眼夹着彩绘书签的书,书皮上苍劲的几个字三十六策。王池惊愕的望着桦绱背影,眨动着眯眯小眼好一会,关门退下。 一处清净的府邸,月儿高挂,夜已深,四周沉沉寂静。一黑影如同夜中蝙蝠飞掠过屋顶,落在屋檐下。 屋中燃着两盏烛灯,昏昏暗暗,齐域坐于书桌前,面无表情的翻看手中的古铜令牌。杜家管家塞给他的纸条上写着城郊的寺院和一位师傅的法号,离开长安时他前去取回。本以为是重要物件却不想是一块令牌,布帛文书以及杜伯伯的印章。 听这师傅说当年抄家前夕,杜家老太爷九年大祭,请了他在祠堂念诵经文。抄家时管家匆忙给了他这三样东西,交由他保管。因他是出家僧人,故不受牵连,带着包袱离开人间地狱般的杜家。 打开布帛,详细记载杜家祖籍c祖上开户人名讳c开户年月等,文书左下角有个红色方章,上面是四个字龙葵商行。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你的公主 那晚情况危急,杜管家将小字条交到他手中,一把紧紧攥着他的手说道:“孩子,我这就交给你了,你定要给大人们昭雪。”浑浊的眼睛满是希冀,千言万语来不及说,一群黑衣人如凶残的厉鬼,带着冷冷杀气越墙而入。 一阵轻微的声响从窗边传来,将听力敏锐的齐域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拾起旁边的书将几样东西一盖,眸光一丝凌厉扫向那边。修长的手指抓起笔搁上的两支狼毫,清俊挺拔的身形一闪已赫然立于窗边墙壁处。 一只手悄默声的打开木窗,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出现窗前,轻巧的一跃进来,深色半袖长衫加襦裙,竟是女子这女子还来不及将窗掩上,脖颈前劲风袭来,笔杆在脉搏处停下。 “师兄你这是作甚”蒋雨霖险些要命送笔杆了,多日没说话,嗓子沙哑难受,却还是执着的捏着嗓音歪头扮柔弱,得配得上这身行头不是,引得隐身墙边的齐大人面上一片冷漠。 “你怎么回来了”不动声色的收回笔杆,语气冷然的问道。 “我这不特意来跟你说,你的公主把你小妹从安泰大长公主府接回来了。”蒋雨霖关窗转身随齐域往屋中走,饿死他了,扮女子他也不敢吃太多,可是两个馒头不够打牙祭的。瞧见里屋桌上的水果,如同孩子见着糖,幸福的飞奔而去。 齐域因你的公主这四字而晃了神,可听到后半句惊怒,冷着嗓音问:“。。。笙歌人呢” 停步严肃的望着蒋三,这是什么话接回来接回哪 “就在长乐公主府。”一街之隔,近的很。 “简直胡闹”齐域冷肃怒容,一掌拍在木桌上,吓的蒋三险些噎住,不住的咳嗽。 蒋三面红耳赤的用眼神埋怨,能不能让他好生吃个夜宵了,他这些日子容易吗算是过足当姑娘的瘾,描眉点唇,如今俨然快要与他小妹姊妹相称了。快速咀嚼,回道:“安泰大长公主年岁大了,不能再庇护照顾了,便让公主带着离开。再说你小妹窝在后院九年不出个门,也呆够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离着他近些,若有事他也可以照看。齐域挑了挑剑眉,回身往书桌那走:“笙歌,瞧着可好”也不知道长高了没,他都快忘记那丫头的长相了,以往总会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他三哥。她的猫对他院中的山茶情有独钟,不过不是怜惜,而是辣手摧花。 “被保护的很好。”蒋雨霖将这九年笙歌被当做牧姑娘养在府中,以及烟萝如今的身份大致跟齐域说了遍。 这俨然是最好的结果,起码烟萝再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仇恨就让他一人来背负。又嘱咐蒋三照顾好笙歌,护她周全。 “你放心,我都是寸步不离,同吃同住。刚刚看她睡了,我才出来。”蒋三咬了口甜瓜,摆出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臭屁模样。 “。。。”齐域英俊的面上浮现一丝狞笑,阴恻恻的盯着蒋三不言不语。 还不如说点什么呢蒋三被齐域看得毛骨悚然,停下咀嚼,小心迟疑的问:“怎么了”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你近来一直近身侍奉笙歌,同吃同住”齐域慢条斯理的问,手中却飞快转动细长的毛笔,背身烛光下,深邃的五官透着阴狠气。 蒋三立定站好点点头,双手交握安分的放于腹前,说:“嗯,我与公主的贴身婢女一同,轮班倒。等等,不是师兄想的那样,我绝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恪守礼数的。”蒋雨霖反应过来,忙上前一步,脑袋摇的就像拨浪鼓,在齐域阴森森的目光下,乖巧的如孩童一般,眨着眼睛,那里面纯洁又惶恐,寻不着半点猥亵。 蒋三紧张的迎视锐利阴鹜的目光,坚决不会将昨日笙歌倚靠他的肩膀看星星的事说出来,努力用神情诠释正人君子四字。 齐域将笔捏停,就像捏着蒋三喉咙一般,轻巧的丢下一句:“最好是。” 蒋雨霖悄悄松了口气,眼睛一瞥看见他师兄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背上,怎么有个清晰的齿痕,不过结疤了。吆有故事,哪个姑娘做的标记男人打架用拳头,只有姑娘才会撕头发咬人,瞧着挺重的,得爱恨的多深吧 蒋雨霖扬起擦了口脂红嘟嘟的唇,一手缓缓托起清秀的面庞,笑的即为荡漾,含情脉脉的注视书桌后的齐域:“师兄,你怎么把你的小公主给得罪了,一提起你,恨得咬牙切齿都能扑上来咬你一口。”说完别有深意的用眼神点了点他手背上的齿痕,一语双关。 蒋三不等齐域回答,接着自言自语:“话说,前两日殿下从大坝那一路飞奔回来窝在书房三日不出门,不会是师兄你惹得吧”在大坝上两人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战况咋这么激烈呢蒋三寻着八卦的香气,想探一探二人间的风花雪月c爱恨情仇。能伤着他二师兄的人 ,都是顶顶的高手,他颇为崇拜佩服。 齐域皱眉,脸色有些难看,下颚的线条紧绷,表情僵硬的拾起扔在一旁的布条将伤口缠上。垂了眼睑,浓密的睫毛遮掩情绪,无波无澜地道:“你化了妆” 不疾不徐的将布条缠好,齐域眯了下长眸,厌恶的低下头不去看他一身女装。 本打算细细追问一番的,笑闹揶揄几句。可被齐域这句气的差点没背过去,嚷嚷着:“师兄,这还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一堂堂七尺男儿愣是扮起姑娘,还要装哑巴,我容易吗”甩了下裙摆,委屈满满。 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这没良心的,瞧他的眼神和嫌弃的神情,几个意思自个倒好,谈情说爱。公主虽是皇家女,却无张扬跋扈c骄奢淫逸的坏习气。与师兄倒是挺般配,不知他二人在一幅画面上该是多养眼的一幕。 又想起公主殿下的父亲重显太子,瞬间调侃揶揄不出。哎,好好的一段姻缘,非要蒙上灭门之仇,只有画本子上才会这样残忍。 第二百二十章 爱的痴狂 “龙葵商行”蒋三翻看令牌与布帛,听说过,大的州城都有,砸吧着嘴酸气的说道:“富家人去的地方,我通身没个金子,把自个存那吗” 齐域握着印章回想,长安有龙葵商行的,可儿时没上心过。后来他成了齐家少爷,在齐老太爷的书房听过这商行的名字。齐家生意做的大,在那存了不少银两,资金周转也时常去取,可是隐约记得还有一把钥匙才对。 齐老太爷从不避讳他,真将他当做亲孙子一般看待,府中有下人猜测他会是下一任掌家人。以至于堂兄对他渐渐疏远,后来他参加科考,才又亲近起来。对入仕这件事,齐老太爷没反对却也不赞成。拄着拐杖立于书房门前,看着他叹了一声说,做齐家的少爷,衣食无忧,一生顺遂,不好吗 可他选了一条艰辛又布满荆棘的道路,因为齐老太爷深知他无法释怀。他总不能虚伪的说不恨c不怨,那枉死的人是他至亲的亲人。 “师兄,长安此行可有收获”蒋三想起正事,难得正经。 “的确有埋伏。”轻飘的一句,轻描淡写长安遇到的种种。 “你没事吧”是啊,烛光暗沉,瞧不真切的,他还以为看错了,师兄黑了,瘦了,也憔悴了,全身透着疲惫。 睨了他一眼:“若有事,我还能坐这吗” 蒋三再上下看了两个来回,确定无碍,才问道:“谁设的陷阱” 齐域将盖着令牌的书收起靠向椅背,修长的食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望着旁边熠熠跳跃的烛火,漆黑的长眸染了光亮,但却依然深沉幽暗:“陆铭远,他买通江湖人在那院子埋伏。”眼前一闪而过花香弥漫的小巷,冷月高挂,一盏灯笼发出淡淡的光。 一身月白长袍的佳人扬着小脸冷声质问陆铭远,剑拔弩张的气氛,太国舅盛怒,出言威胁,她丝毫没有胆怯。可是去激怒陆铭远并不是个明智之举,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奥忘了,陆大人还轻易奈何不了她,有圣谕傍身呢 她,明明看到他了,可是没声张。 “太国舅江湖人这大费周章的,不更说明当年案件有冤情。”这些年他帮着打听自然明了是谁,果真是真金白银的士族大家少爷,这仇人都是皇亲国戚。瞅着他师兄近来消瘦肤色渐暗而变得越加不羁的气质,忍不住叹了句:“师兄,你命应该挺值钱的。” “你去找陆铭远,他能给你个可观的数字。”齐域一手撑着额头,俊颜浅浅笑意,语调中竟似带了丝自嘲调侃的味道。 “不,我要告诉殿下,估计她能直接将封地给我。”蒋三摇头,陆铭远不光能给他银子还能把他连着银子一起活埋了。可是长乐公主就不同了,别说钱,只要她能给的估计都能拱手相让。 整个宏国谁不知晓,公主爱顾公子爱的痴狂 公主三日不出房门,笙歌担忧又不知晓出了何事,只知大坝上惹了不愉快。丫鬟帮着她梳理发髻,宽慰又惆怅的回道:“小姐莫要忧心,只要不是与顾公子有关,都不算什么的。每年顾公子忌日,那才疯狂呢” 烛光下,那令人心醉又心痛的笑意渐渐消失于阴影之中。 赵世文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的身躯进了府,近来忙碌,一直没缓过乏。推门进屋,丫鬟端着铜盆离开。床上坐着个年轻少妇,倚靠靠枕,手中握了把钥匙,静静出神。挺俏丽的模样,只是面无喜色,气色还有些憔悴。平日额前留着刘海遮挡眉上骨节大小的疤痕,瞧着像烧伤,好在小,不至于可怖破坏美感。 “夫人还不睡”赵世文立在圆桌边,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问道。 赵夫人一惊,将手中的钥匙掖在枕头下,起身下床:“老爷回来了,怎么这么晚也不让小厮来说声,我好给你备水留膳。” “你别下来了,我自个来就成,在府衙洗过了,也跟老刘他们几个用过膳,不必忙活了。”夏日炎热,出汗多。他便在府衙冲过澡再回来,一身味怕夫人闻着难受。夫人这是头一胎,三个月不到,虽说害喜反应不那么厉害,可他还是挺注意。 他家境一般,亲戚做官也都是九品以下的官员或者是狱卒c守城侍卫这些品阶低的官吏。想出人头地只能用功读书,后来考了功名,坐到了现在这位置。 他年纪不小了,原配走得早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现在的夫人年纪轻,不过有了身孕,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格外小心。 赵世文脱了外袍,上面中衣都没穿,实在太热了,小心的虚扶夫人回床榻。 一躺回床上,不由得叹了声,果真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千金不换。还拉着夫人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赵夫人转向赵世文这 边侧躺着,眼睛望着被晚风吹得叮叮作响的帘幔挂钩,喃喃道。 “别忧心,再等等。”赵世文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唉,不过是我不愿接受事实罢了,总以为会有人活着,可是那场浩劫,想活命岂是易事。”岂会像她这样幸运,从火海中死里逃生,又在逃亡的路上遇到夫君,一同在亭中躲雨。那时他进京赶考,还未娶亲。几年后,他母亲病故,回来与兄弟一起送殡,给老人家下葬。她住在尼姑庵中,恰巧他来请师傅给他母亲念念佛经超度亡灵。 他二人都想起几年前的初遇,觉得有缘聊了会子,她倒是没想到夫君能去问师傅,她为何在奄中,明明妙龄,问可有什么难处。 九年前,夫人在小姐屋中燃了一场大火,亲手了断了她那如露珠般晶莹美好的小姐性命。白瓷般的颈子划开个血窟窿,血汩汩往外冒,按都按不住,血带着温度淌了她一身。那画面至今难以释怀,每每梦魇,想起与小姐昔日种种,都令她心如刀割。她幸运被卖茶水的婶子救了,可也没敢留太久,次日一早坐着牛车被大叔送出城。 第二百二十一章 雪儿 “女娃娃,你大婶我不能留你,京中不太平,也不知晓是哪家少爷跑了没抓着,到处搜人,别平白再被抓走。”多大的运气死里逃生,娃娃小不懂,听说那牢狱是人吃人的地方,她这么个水灵的丫头进去了,还不得被糟蹋了,作孽啊 “你快走吧,换身新衣,让你大叔送你出城,就说来寻亲,你这身我就给你烧了,别叫他们给瞧见。”大婶拿了她家大妮子的衣服给她换,手上不停给她装着干粮和两套换洗衣物。 “大婶,谢谢你们。”她感激她们的帮助,无以为报,扑通跪下,含泪望着她们。 “快起来,使不得。”大姐一把拉起她,给她擦着眼泪。 事不宜迟,大婶将行囊给她,扶她上马车,她不好意思接行囊:“,这怎么好意思,我身上还有点首饰,可以当掉,这幅耳环大婶拿着。”她就一副金耳环,两个金镯子和一个金锁,都是以前小姐给的,除此之外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不,丫头你心意婶子领了,日后你用钱的时候多着呢,你自己留着傍身用吧能活着就是命大,都是清白好人家的姑娘,万不能叫他们抓了去,你可有去处”大婶粗糙的手指摸索她的脸颊有些划脸,可是她却觉得无比温暖。 “。。。”她低头抿着唇忧愁,没有了,虽是良家子,可父母早亡,舅舅是杜家管家如今生死未卜。她不能留在这连累大婶一家,也不能去寻舅舅表姐,救不出的。她得活着,因为钥匙在她手中。 “丫头,婶不是要打听,是怕你没去处。不管你去哪,你都得躲一躲,你去商州吧离着近,城郊山中有个尼姑庵,我有个表妹在那里做姑子,从小身体不好,家人便送去跟师傅学习佛法经文,不想竟与佛家有缘,便出了家。” 她去了,一住经年。 那几日夫君时常来给他母亲诵读抄写经文,一来二去相熟,说起身世,可也是寥寥几言。她不信任任何人,即使她知晓面前这个男子并不是油腔滑调不可信的人,可是她身上的秘密实在是不能冒这个险。 记得有一日他嫂子来了,竟然替他说亲。原来他娶过妻,意料之中,他大她十岁,不成家才奇怪。可听说成亲没多久妻子离世了,身下无子,如今他母亲才走到,不好言婚嫁,委屈她了。再三强调,是让她做正头娘子的,只不过他请了假,不日便要离开,想先带着她走,没有明媒正娶,但婚礼酒席日后一定会补上。 她没欢喜,也没厌恶,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想想。 师傅说,这是个可以托付的男子。 而她想有个家,想一次次梦魇醒来后有人安抚她给她个依靠,所以她跟着他走了。夫君真的对她很好,师傅没有看错人,她渐渐敞开心扉,告诉他她的身世,背负的秘密。他虽惊,却没有怕,还说起对顾太傅杜大人的敬仰,此后差人帮着打听舅舅的消息,虽然无果。 没想到夫君竟然在袁州任职,要知晓袁州可是长乐公主的封地。她只是个妇人,不懂朝堂政局,不懂尔虞我诈,也不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政变,引发惊天变故。可顾公子那样英俊逼人c才华横溢的人是未来的女婿,顾大人是亲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太子要大义灭亲她想不明白。她家小姐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为何太子要置杜家于死地,老爷惨被斩首宫门口就是定罪还得个堂审 明皇盛怒之下下旨抄家,杜家可是杜太后的娘家,是外亲,如何下得了手。 杜家被抄家,小姐与夫人被火海吞噬,那一幕如烙印刻入脑海。夫人临终前的托付她不能忘却,龙葵商行中有老爷存放的重要密件,夫人说许是与政变有关,兹事体大,她已然知晓万分重要。 平日印章c钥匙这些重要东西皆由夫人保管,可是出事前老爷频繁使用,她去找舅舅的时候看到过,舅舅回完老爷的话将布帛印章拿出来给老爷,老爷说先放舅舅那,只拿走了最轻巧的这把钥匙。印章c布帛文书c令牌这四样东西缺一不可,没有钥匙也不会担心取出任何东西。 这些都是夫人往日教小姐管家的事说起的,她一旁听到的。她手中只有一把钥匙,而印章c布帛c还有令牌,去哪里找夫君不说,她也知晓,舅舅是生是死,恐怕凶多吉少。。。 那日大婶说的话,虽说不完全可信,但那一句她后来每每想起都会燃起希望。也不知晓是哪家少爷跑了没抓着,到处搜人。 会是谁哪家少爷是施家,还是顾家婶子卖茶水,听几个官兵头头骂骂咧咧说的,她在奄中日日祈祷,保佑那位公子能平安。 这些年看着一个个与顾公子相像的男子,她都被迷幻了,也希冀那里面有顾公子,可是小公子走了,很多年前便坠崖了。 几个月前她从马车中看到齐大人 ,总觉得像,像谁想不起来。晚上又一次翻看钥匙,才想起来像顾公子,像顾家人,比起容貌气韵风度更加相像。她悄悄让夫君接近,可是又一次失望了,齐大人平静的听完夫君言语多年前的胥门之变,神情并无可疑之处。 在她失望至极的时候,接踵来了几个好消息,公主除了刘咏那个丧尽天良的贪官,要知晓刘咏的堂兄是刑部侍郎刘先,房间言传,廖忠显与刘先狱中用私刑,将人活活折磨侮辱致死。廖家两个嫡子接连出事,夫君说那手法许是仇杀。真是大快人心,可是仇杀,会是谁会不会是当年活下来的公子。 “别这么想,廖家子嗣出事,廖忠显做刑部尚书,可至今也抓不着凶手。刘咏那贪官被公主检举,刘先受牵连被贬出京,一切正往好的方向走,再说还有江家。”只是江家近些年被打压的出次西北都难,也不敢贸然前去。 “我许是因公主不能接受顾公子走了,也一厢情愿的这样跟着以为。”一开始她是埋怨恨公主的,夫君跟她说了打听到的种种,比如闯牢狱劫囚,比如血衣上朝堂请旨。。。 她渐渐地改观,可是殿下长居明月山,谁人都不见,她本身也犹豫不决,毕竟关系重大,万一殿下有私心,再者那些存放商行中的文书若是对重显太子不利,殿下可还会公布于世 又或者说,殿下对顾公子的年少爱恋是否深到可以与朝堂政局为敌的地步。 第二百二十二章 酆常两家 她思前想后,犹豫又顾虑,到底该不该相认。 唯一的喜事便是有了身孕,夫君欢喜,她也期望,愿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夫人,先睡吧我再差人去长安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舅舅的消息。”赵世文宽慰,拍了拍她的手。 “长安舅舅怎么可能留在长安”不可能的,那么危险,躲哪不行,躲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也是,可,谁知道呢不是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找了诸多地方无果,不如瞧瞧长安。 “嗯,愿菩萨保佑舅舅能平安。”她心里没底,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就一个月前还做了场噩梦,梦着舅舅跟她说要走了,让她照顾好自己,她醒来心里总是不安。赵夫人叹了口气去,皱着未舒展的眉渐渐入了梦。 公主府 一黑影身姿如燕,几个起起落落足尖点地穿过房顶,翩然落入牧姑娘院中,小心开了门脚步极轻的走向墙边床榻,蒋雨霖瞟看那边呼吸均匀规律的丫鬟背影,合衣躺下。 一直背对着身的连翘缓缓睁开双眼,里面一片清明,呼吸依然均匀规律。 一日上午天阴沉沉的要下雨的模样,下午倒放晴了。 可是热,真真的炎热,扇子扇出的风都冒着烫人的热气。 除了刨冰,除了用凉水拔过的水果,桦绱什么都不想吃。不光她一人,连爱吃肉的兰芗都开始吃素了,嚷着要吃凉拌米粉。 桦绱坐在树下,本想去凉亭,可是得走一段路即使百米都不愿动,只能作罢。夏日天长,到戌时才能黑天。明明都申时三刻了,大地还滚烫出火。 云青回府,多日不见便邀他过来小聚,没想到他说要离开。 “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一次他离府别是遇着什么事,她从不过问他的行踪,但毕竟相识多年,若是有什么难处她也可以帮他。 “云某一闲人,哪有什么事。”云某人冷哼了声,也不看桦绱,嘴皮一掀,说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这应该是没有的意思吧桦绱松松眉头暗暗寻思揣摩着,又开了话头:“打算何时上路” “殿下放心,云某该走的时候会走的”云青白眼翻得颇有水准,用力扇着扇子,引得广袖飞扬,倒是如彩蝶般好看。 她这是说错话了不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大热天的,想说要不过段时日天气凉爽了再上路。至于去与留,桦绱不强求的,云青算得上友人或半个家人了,她的封地在此,这辈子就在此处了,云青以后若想回来住段时日,她随时欢迎。 以往在明月山的时候,云青总是哄着她,给她唱曲,花枝招展的陪她山中溜达散心,可是他也不能一辈子陪着她。 “云青。”桦绱想着解释两句,却被云青冷眼怒视,颇不友好的,以至于想说的话全被吓了回来。算了,还是不说了。桦绱将琉璃盏中的瓜果向他推了推,让他消消火,火没灭,倒惹得云青气哄哄的走了。随着云青的行走,飘荡的曳地锦衫身后荡起水浪,那上面绣的白鹤高傲的扬起头颅倒是与他主人一个气势。 桦绱抿了抿嘴,忍不住笑了,这笑还没敛去,便被云公子的铁杆粉丝埋怨了:“殿下,你干嘛惹云公子不快。”兰芗眼睛瞟看桦绱一眼,幽怨的说道。 桦绱看了看一旁几个小丫鬟,也是颇不赞同的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桦绱纳闷,她到底说错什么了 远远的看王池过来,走进跟丫鬟使了眼色,兰芗带着小丫鬟们去凉亭那处摘荷叶去了,说要蒸荷叶粽子,笑闹着走开。 桦绱斟了杯茶水递到满头大汗的王池面前,低头翻整着袖子淡声说:“坐。” “谢殿下。”王池双手端起茶杯,饮了口茶,饮得急了,忙用袖子试了试满是茶水的嘴角,道:“殿下,丁大人差人前来送帖子,说后日七夕佳节,借着节日的由头办场盛会,与民同乐。请了有名的戏班子c杂耍团c摊主等在新渝主街热闹热闹。这些日新渝各处基本恢复如常了。帮工的众人也要打道回府了,算是答谢宴。因临近的也没个旁的节日,就七夕,浪漫就浪漫吧倒时放放花灯,戴戴鲜花,和乐和乐。殿下应还是不应”丁大人的管家可是拜托他一定要请殿下赴宴的。 桦绱一想到丁大人那么个一板一眼的人选七夕庆祝,忍俊不禁,挑了下眉说:“好。”算是应了。 不都说了与民同乐热闹热闹,也是鼓舞士气,新渝恢复往昔的繁荣还需要百姓的不懈努力,她应该前去给他们加把劲的。 说完了正事,又想起前日殿下问起的事没个下文,回道:“殿下,微臣想起来了。那两家古老的大商户一个姓酆,是秦 朝皇族后裔;一个就姓常” 桦绱浅笑神情渐渐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的缓缓抬眼,凝声问:“可真实” “殿下也知晓微臣爱写手札,平日就将所闻记录下来。一是脑子不够用,二是个乐趣。”也是个好习惯。 “这常姓人家近几年都没听说有入仕途的,就是经商的人家了。可这酆家是越加声名显赫,在凉国是了不得的大家族,家学渊源,想来殿下也是听说过。”还出了不少有名的政客。 “原来如此。”这样就解释的通了,很多事也有了头绪。常家与酆家祖上姻亲,世代交好,又壮大基业,层层关系越加稳固,如同拧在一起的麻绳,所以龙葵商行的掌家人才世代常姓。 “不是说独女,怎会有后人。”这独女的后人该是她才对,忘了提,这祖外婆可就留了一女,听说三代独子的,这还有三代独女的。总归一句,人丁单薄。 “当时太太老爷子收留一养子,至于常家嘛,听说是认了堂亲为子。”王池给一一解释,他做管家是顶合格的,没有答不上来的消息,解不了的八卦。 桦绱捏着个荔枝蹂躏,随意问道:“那常管家今日忙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嚼舌根 “微臣跟他说了,殿下凤体欠佳,不便召见,既然来了,不如出府瞧瞧袁州城风情地貌。”还派了地接介绍当地民俗美食,自然也跟着侍卫了,浩浩荡荡的,这不是怕他跑了。王池这可爱的想法,桦绱自然不知。 越明显越好,她就是要让常围知晓她在晾着他,他装聋作哑九年,她才晾几日,他常总管不亏的。 桦绱手捏着方口玉石小茶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桦绱的指甲盖长的薄,所以透着淡粉色,极漂亮的颜色。就这时一名年轻小侍卫风风火火的跑来,虽十七八的模样却长的人高马大魁梧的很,王池忙提醒他一句:“怎么这样没礼数。” 不想那小侍卫神情焦灼又隐忍气忿,是前去大坝帮工的,脸上晒得黑红爆了皮,多日劳累疲惫不堪,可此时隐忍激动的怒火,手还抖着,单膝跪地拱手禀报:“殿下,王府丞,快随小的去大坝看看,海棠姐与林家起了冲突。” “海棠所为何事”不能够,海棠多知书达理又稳重沉着的性子,王池疑惑道。 “林家,林家丫鬟与一群侍卫嚼舌根。”小侍卫音都变了,破了音说的欲言又止,眼都泛了红。桦绱还是起身抬步跟他一同前往,起了冲突,无论如何得去瞧瞧不是。 王池给兰芗招了手,兰芗提着裙子跑过来给桦绱准备围帽c外衫。 “都说了什么。”桦绱快步向大门走去,脚步不停侧身问道。 “说,说小乙哥。。。是内侍臣。”原话可不好听,他这已经是含蓄许多了。 桦绱停步拧眉瞧看这侍卫,面上严肃,水眸渐渐浮现凌厉。 等兰芗和备马的空档,听侍卫大略汇报:小乙从不与大坝上帮工的青年一起冲凉洗澡,也不坦露上身,即使近来天气灼热的能将人烤化了。 那林家丫鬟许是因那日小乙救了她而心有仰慕也在意起来,带着亲手做的膳食前来几次,大坝上帮工的侍从中许是有喜欢这天天陪着小姐来给齐大人送膳的小丫鬟,想想一群糙老爷们中来了几个俏丽的丫头,个个也红红翠翠打扮精致引人侧目,想不令人注意都难。 小乙当日救起主仆二人的事,被口口相传,成了姑娘们眼中的英雄,那群武艺不精的侍从青年能不羡慕嫉妒笑骂着说,定是内侍臣,要不怎么能陪在公主身边。他们泛酸埋汰的话就当个玩笑,可听的人当真了。 婢女羞愤难当,当场将食盒仍在地,哭着转身离去。 其实她也时常忘记小乙是内侍,小乙自幼习武,高大挺拔,与那些总弯腰垂首的内臣不同,又长了张算帅气的娃娃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少爷呢他是大监派来的,还在东宫的时候已经是她的侍卫了,与兰芗c海棠从小陪她至今,如同家人。平日小乙一直穿武服,又因品阶自己独间住,所以府中人是不知晓内情的。再说别人的缺陷伤疤也没必要一直提及,有的时候事实是一回事,可是言语侮辱又是另一回事。 “海棠姐听那群丫鬟说。。。”小侍卫犹豫着,斟酌措辞,语言粗鄙怕冲撞公主。 “说。”桦绱顺着马边上的穗头,冷脸催促。 “说,小乙哥。。。是阉人。恼了,冲去大坝讨说法。”低头小声答道。 “这群人嘴没个把门的,胡咧咧。”老好人王池都睁大一双小眼,掐腰愤怒不已。 小侍卫许是因王府丞的态度而受鼓舞,壮着胆子诉说那群人的恶性:“海棠姐找那群侍卫理论,有人低低说了句,脱衣验明即可。” “他们真敢当本宫死人吗”凝眉不语的桦绱怒不可赦的说道,一把抓过小厮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策马朝城门驶去。 州府衙门口 大坝那边虽然还要继续修建,可是长久工程,不急于一时了。田地播种完毕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以后的浇水除草各家忙各家的。老人常言,洪涝之后必有旱灾,虽民间说法不是个定数,可近来没再下雨,只偶尔阴着天。不过修了水坝,内储蓄了水源,倒也不担忧了。这抗洪抗灾的事早被监察组的人带到朝堂,齐大人名声大噪,他们这天高皇帝远,还没听着风声就是了。 一切井然有序的恢复如初状态,官员陆续回了各自府衙,轮班去大坝田地查看。 齐大人刚刚洗漱完,人越发精神,剑眉深目,英俊逼人。墨发高束带了玉冠,穿一身浅灰武服长袍,肩宽腿长,衬得人英气矜贵。从正堂一路走出,行走间袍角翻飞,说不出的潇洒英俊。 “大人要去哪”几个下属远远看着齐大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忍不住停下脚步欣赏,没想到袁州这地界还能有这么道风景。看小厮牵着大人那匹叫粉玉的骏马过来,随意问道。 “我去趟大坝 。”他每日都会去,有的时候太晚了直接留在那里。一切临近尾声,更不能松懈。昨日,丁大人还提议要举行庆功宴,与新渝百姓一起欢乐欢乐,倒是个好主意。 “属下刚刚瞧见好像是公主殿下,带着三十几号人驱马出了城,那方向估摸是大坝那边。”一名侍卫随口一说,殿下几日没去过大坝了,不过王府丞倒是代公主常去,殿下近来在百姓中威望极高,大家都想见到公主。 “什么时候”齐大人拉直缰绳,勒停骏马,轻顺了顺粉玉的鬃毛侧首问道。 “就刚刚。” 桦绱下了马,将围帽摘取下来,身着浅绿裙衫,上锈白色海芋花,婷婷玉立,高挽发髻,只带了那只金凤步摇,人群中格外扎眼。不过冷面寒霜,脸色难看得很。 “海棠呢” “回咱们帐子那边,气的抹泪。”刘妈妈看到殿下就像有了主心骨,忙说道。 一旁跟她们熟识的张家婶子也愤愤说道:“不怨姑娘生气,这群混账男人,什么话也敢说,这玩笑能胡乱开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吵架也是个特长 “再说是那丫鬟不知羞舔着脸过来,怎么能这么言语,还有没有良心了。”赵妇人也不平,总要讲个理吧这可是救命恩人,一没要你钱财,二没道德绑架,不感激还泼脏水,这是干得人事吗 殿下不知晓,可是他们都知道,事后林家可是没提一个字,只他家那丫鬟送了两次糕点而已。殿下身边的侍卫,什么没见识过,还差你那两盒糕点总得亲自道个谢吧 近一个月前,水灾过后城中修缮时,就听说林老爷带头领着一群贵族闹事来着,被殿下说的没脸了,这不派家中媳妇领着孙女过来做样子。干农活是别想了,不就是打量着齐大人的主意,想做官太太,我呸,齐大人能看上林家那自私的嘴脸,做他家女婿齐大人祖上就是皇商齐家,家大业大的,自个又是天家钦点的探花郎,前程似锦,他林家也敢肖想。 “海棠是官家出身的小姐,身为女官,侍奉过杜太后的人,修养摆在那,又是个没出嫁的好姑娘。有些话不方便说,那林夫人拿捏姑娘羞臊不好说出口的话,姑娘又不能与她扯那些,自然受了气,都哭了好一会了。”刘妈妈说道激动险些哽咽,这也太欺负人了。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群所为大户人家的夫人也太粗鄙了听说这些大户人家后院腌臜龌龊,就个府门口敞亮气派罢了 “这林夫人竟然说小乙哥那日与林小姐拉扯,不好相看,想感谢也不敢明面上来。如今知晓小乙是内臣,就不必在意,还说要差人备补身子的厚礼做答谢礼。”刘妈妈气的哆嗦,这不明摆着要埋汰人吗补什么你全家都得补补。 “她身边的嬷嬷最气人,说她家小姐清白名声不能被别人说道,怠慢了还望海涵。殿下不知,那婆子表情可是没一丝愧疚,还笑着说。我恨不得,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张家婶子都开始撸袖子。 “海棠姑娘气不过,欲打那老婆子,不想那老婆子脸比城墙厚,竟然伸过来挑衅说打吧,打也得说句不中听的:姑娘你为了自个还是别与内侍阉人牵扯上,免得污了清白好名声。”你说,这还是人吗她们这老实人也听不下去了,差点打起来,那常家夫人与小姐一旁拉开,劝导她们这林家在这出了名的难缠不好惹,让她们不如去请公主。 桦绱静静地听,久久不语,许久怒极反笑,笑意不达眸底,清冷的眼神望着远方,吩咐了句:“请林夫人c林小姐带着那婢女一同来议事大帐那边,不得推拒。就是死了”桦绱低首捋着马鞭流苏缓缓说道:“也得给本宫抬来。” “是。”赵妈妈听了带着几位婶子与侍卫一起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林府帐篷那,抬人去了。 “凡是议论此事者,皆召集起来,一并带去那边。”侍卫有了主心骨,分头行事。 “那群造谣生事的侍卫在哪”那才是源头。 “大坝那边。”小侍卫忙伸手指着带路,就如同打架受欺负了有家长撑腰,涨了气势。他们不是打不过,只是殿下命他们前来帮工,人家又没动手,光动嘴泼脏水,你又不能先出拳头将事态闹大不是。 说实话,他们都是从小接受礼法浸染的人,用惯了拳头,还真不会吵架,后来又跟着女主子,言语稍微粗鄙些,都怕冲撞贵女,没遇见这样的架势。 果真吵架也是个特长啊 一路往那边疾走,桦绱面色不善,田间劳作的人远远望见不明所以,忍不住伸长脖颈瞧望。快走到大坝,几个年轻的丫鬟不知哪家的,背对着身面向大坝那方,瞧看那处忙碌的一人,可不就是小乙。 小乙东边,一群议论纷纷的青年卫兵,边干着活边小声嘀咕。 “你,做的有些过分了。”一年长的卫兵不大赞同的说道。 “不过玩笑,他要是不是就脱了衣袍,让大伙瞧看瞧看不就成了,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那造谣者瞧着就带着斜流气,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哈哈”有不赞同的,也有看笑话起哄的。 小乙旁边的一个侍卫有些眼熟,桦绱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不过不是她的侍卫,年轻气盛将铲子一扔,朝着哄笑的人大喊:“你们欺人太甚小乙哥。”小乙伸手拦着他,不让他上前。他是齐大人的侍卫丛申,这些日与小乙哥c罗大哥一起在这帮工,相熟起来,称兄道弟的地步了。如今兄弟受这份侮辱,他怎么能看的下眼。 公主府的侍卫不干了,纷纷撸袖子被罗廷旭用铲子挡下。 “罗大哥,你拦我们做什么,你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罗廷旭握着拳头,闭上眼睛,忍下,就像小乙说的,不能闹事,他们是来帮工的,可不能打架斗殴,让公主难做。可是,这口气,实在让人憋屈 这边几个丫鬟瞧热闹般的背对着身。 “真不要脸,瞧着人模 狗样的,竟然妄想做全人。”一半袖红衫丫头轻蔑的说道。 “你别说了。”另一个蓝衣短衫丫鬟拉了拉她袖子。 “怕什么,没听说那公主府的女官欲去跟我家夫人说理,碰了一鼻子灰。”红衫丫鬟讥笑的回了句。 “他真是阉人,瞧着不大像呀”另一个好事者疑问道。 “那边的侍从说的,都是男人一瞧就明白,能有假”红衫丫鬟煞有其事的回着。 “原来,啊”一丫鬟转了下身瞧见背后不远处的桦绱众人,大惊失色掩嘴尖叫,这一声尖叫引得大坝剑拔弩张的气氛冷凝起来。 桦绱面无表情的边挽着手中铜柄马鞭,边抬步上前,不待停顿的走到那红衫丫鬟面前站定,眼神冷漠近似无情的看着她惊慌不已,扬起攥握的鞭子将那嘴碎丫鬟挥倒在地,响亮的声音惊醒众人,动作一气呵成,用了十分的力道。杀鸡儆猴便用你吧 桦绱缓缓掀起眼睑,直视前方那群侍卫,对身后的婆子说道:“提起来。”两个壮实的妇人快速上前架着那丫头的胳膊,把打懵的人拖拽起来。 不远处几个闹事的侍卫一看情形不对,欲离开,桦绱用马鞭指着他们对身后吩咐:“点清闹事的,一个别放走。” “说了,就别认怂。”一字一顿的对那群人说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能将功抵过 “不服,没关系,今儿天早,吾跟你们掰扯明白是非。”说完弯着缠起来的马鞭,一脸暴风欲来的模样往帐篷那边走去,这群口无遮拦的人,出口伤及她的亲人,她怎能放过。 早有侍卫前去搬官帽椅与桌子,桦绱越过迎上前来的监工官吏,一直走到官帽椅前坐下,随手将马鞭扔在面前桌子上。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也别太过分了不是。 王池跟监工官吏说了大致,几个官员觉得管理下属不严,欲过来请罪,被王池拦下,带着他们进帐中了。 那被抽倒在地的丫鬟脸肿了起来,扔在圆场中间,众多人围观,一时羞愤又恐慌,只得低头哭泣不停。 桦绱听着厌恶,也不去看她,冷眼看着远处排队过来的那群挑事侍卫说:“再让本宫听到响声,就直接堵上。”丫鬟愣住,被旁边妈妈指着瞪了一眼,吓得禁了声。 炙阳有西落得迹象,但照射身上依然灼热。桦绱耐心的等,等人召齐了,一个个过来,八九十人有了,这么忙碌劳累的时候,倒是有空闲的很,编排起人来不走良心的。她还以为都累得懒得说话呢是她低估了这群人的精神头。 但凡听说此事的都命人召集起来在此处,来了几家官家夫人与小姐,其中那位常姑娘,跟着位着宝蓝色对襟长衫夫人也来了此处,那夫人大约就是林大人的姊妹常夫人了。给她递过几次拜帖的,王池替她接待,听说是个爽利通透的人,桦绱此时没空照应联络。 林家母女姗姗来迟,带着浩浩荡荡的仆从,趾高气昂的过来。林夫人眉宇间就有计较且傲慢,是个难缠的主儿。桦绱不曾抬首,就像没有看到林夫人的曲半膝行礼一样,转动手上的玉镯,直到嬷嬷回话,说都来齐了,才放开镯子抬首扫视众人。一下午的时间,传的也不少了。 林家母女因屈膝而抖动晃动了身形,桦绱无视,缓缓开口:“多日来,你们辛苦了,本宫不会忘却,新渝的百姓也不会忘记你们。”什么样的表情都有,惴惴不安,小心翼翼,不以为然,别有心机。。。 总归一句,千人百态。 “可是功劳再大,亦不能将功抵过。”桦绱扫视众人,引得步摇金坠轻轻相击,发出叮叮响声,尤为清晰,何时此处已寂静无声。 “谁说的”一句质问,听不出喜怒,可是人心往往如此,当细细追究的时候,都会隐约的担忧c胆怯c逃避。 有人犹豫,有人惧怕,总之好一会儿没个人站出来。其实是谁很明显,因为那群侍卫的目光可是齐刷刷的都聚焦一个人身上。桦绱终于露了笑意,可是笑容中浓浓的讥讽,轻扬了下巴,蔑视的望着那人:“罗廷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罗廷旭大声喊出来,一时众人纷纷转向那名卫兵。 林夫人双手撑着腿,心中低骂却也不能起身,已是汗流浃背,险些坐倒。林小姐攥着帕子抖着腿屈膝行礼,脸上白白红红的,感觉所有人都在暗暗瞧着她与母亲,一时间羞愤欲死。 那侍卫不知是迫于压力,还是公主的这句反讽,红了脸,忿忿的轻晃了两下脑袋,上来那股子轴轴劲,吊儿郎当的走出队伍一步,他还不怕了烂命一条,就是没想到公主能为了个下人发这么大的火。只不过起伏剧烈的胸口c颤抖的手出卖了他不安的情绪。 有人看笑话,好奇公主要怎么处理接下来的情况,瞧这男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除了封号和皇亲身份,也就是个没出嫁的姑娘,能怎么着呢顶多用权利命人打他顿板子了事。 桦绱望着他的青头无赖像,轻飘飘的说了句:“你若心心念念进宫,吾送你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桦绱端起面前的方口玉杯,这是她自个的,有人不是说了,这没多余的茶具,再说她也用不惯公用的。想着得费顿口舌,所以她自个拿来了。 不是不怕死吗不是斜流气,天不怕地不怕嘛就不信收拾不了。 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四周响起抽气声。果然那卫兵豁然抬首看向桦绱,没瞧出她面上有一点玩笑意,眼神失了焦距,抓了抓短衫,扑通跪下,伏地回话道:“小的认错了,小人全是胡咧咧,就玩笑话,殿下饶了小的吧” 常夫人瞟一眼前方坐着的公主,正恍若未闻的吃着茶,赞许的轻轻一笑。不简单,心中暗叹。 “是谁,说的脱衣瞧看”几位夫人小姐听到这句面上皆不太自然,觉得孟浪难以入耳,大都侧了身。 后排一男子犹豫着走上前也跪了下来,与刚刚那人一样都穿了卫兵的衣衫。 桦绱放下茶杯,转动着,语气平和的言语道:“你好大的口气,谁给你的胆量他是吾的贴身侍卫,搜他的身,是在打本宫的 脸,吾皇叔父尊为天子。”桦绱说了这句,立即乌泱泱跪了一地人:“召吾进宫之时,还不曾命人令侍卫脱衣搜查,谁给你的权利与熊心豹胆,不顾皇家体面。让你敢说出这句谋逆之言,你是对本宫不敬还是对皇家的不敬仅凭这句,本宫便能让你们永劫不复”比起先前的震怒,如今桦绱倒是越发平静,好似在说太阳下山了,天黑了一般的平常。 那卫兵队长喝诉那碎嘴卫兵,并一同跪下认错讨饶,是发自内心还是趋于皇权之下不得已而为,就只有他们自个才知晓了。 “谁家的丫鬟”那被抽倒在地的丫鬟听到这,小心希冀的望向林小姐,可是林小姐将头朝向一边并不回应。刚刚来时就认出是自己的丫鬟,脸肿着跪倒在地,心里一咯噔。经刚刚一番,此时被公主追问,心中涌现强烈不安更不愿搭理认她。 妈妈凑过来低声说道,林家小姐身边的,经常陪着林小姐过来送膳食糕点给齐大人。 桦绱对林氏母女摆了摆手,终于免了见礼,可没等她们缓过来,桦绱接着追问:“林小姐,平日不管教下人的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流言止于智者 “殿下,小女”林夫人端着姿态立马要抢白回话,桦绱垂眸冷了脸色。 赵妈妈冷笑了声打断林夫人,一脸认真,高声喝道:“林夫人可得懂礼数,殿下没问你,再说林小姐有口能言。” 林夫人被抢了白,怼得老脸一红,眉眼都是恨愤却又不能多言。林小姐终于挂不住脸面,低低抽泣起来。 “林小姐,你丫鬟公然散播侮辱吾的侍卫,这侍卫不是旁人就是那日救你的,本宫没跟你掰扯良心一词,你倒是哭个不停了。也不知晓你这哭的意思是羞愧,还是旁意。那本宫侍卫的委屈,要如何言说。”桦绱轻侧头,静静的望着梨花带雨的娇小姐,语气可并不客气。 “林小姐可知,非议侮辱他人,乃是失德。”有违做闺秀的原则。 一听到这林夫人急了,也不管不礼数不礼数,忙替女儿辩解:“殿下,小女当真不知,都是这丫鬟起了私心。”转身一巴掌打在一个眼睛红肿的丫鬟脸上,估计就是爱慕小乙的,霎时那丫鬟脸上红了起来,丫鬟也不敢多言捂着脸跪下。 又听林夫人接着说:“旁的丫鬟又嚼了舌根,与我女儿无半点关系,都是这些不安分的贱蹄子。殿下明察,这失德可万万说不得的,我女儿若被扣上失德的帽子,可就全毁了呀”林夫人气愤难当,横眉竖眼的歪着头梗着脖子吆喝。 都是老太爷子惹出的事儿,非要让她带着女儿来此处,在公主及众贵族面前做做样子。那日新渝城中圆场上的夫人小姐都来了,他林家也不能被人指着脊梁。 老太爷子吵吵闹的事儿,被公主盯上了,让她们来此处吃苦,凭什么前些日女儿险些被凶徒推河中,这公主可真是活够了,将一群囚犯放出来,还说什么减刑,都杀了才好要不她自个能被劫持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不过就是说了个下人,侮辱就侮辱了。一副要堂审的架势,小题大做不就是李家给撑得腰,没有皇室身份,算什么,个惹事丫头罢了再说她老子都死了,又不是嫡亲的公主,仗着天家宠爱,耀武扬威。身为皇族,就要顾及大家族的利益,相互帮衬才是个正理儿,她倒好,还免税收,帮着贫贱下人做农活,全然没有贵族的矜贵。 要不是因为齐大人在这,才不会带着姑娘过来,若是得了这么个家室样貌一等一的好女婿,也不必受这窝囊气。 “你女儿污了名声你心疼,怎么不想想本宫的侍卫尊严被践踏,会不会有人心疼”桦绱突然拔高音量,林夫人尤不觉得,可是四周众人看她眼神没有善意,一时淡慢得慌,却还是郁忿,抿嘴不言。 林夫人从做小姐时,就是个厉害角儿,没被人当众拂过脸面,也没在吵架上输过,今儿头一遭。心中怒火中烧,可也不敢正面顶撞撕破脸,落下口实,只能动起旁的心思。计上心来,急忙回道,面上浮现一丝阴狠,压了声调:“殿下放心,定将丫鬟收拾了,给个说法,掌嘴五十。”打完了,估计脸也就毁了,有的丫鬟吓得直接晕了过去;有得跪着向桦绱这边爬,哭着求饶。 林夫人给身后嬷嬷使眼色,那嬷嬷着青衣,长了一双吊销眼,刻薄的长相透着凶狠,一看就是个刁奴。都说面由心生,果真不假。许是平日做惯了这样的事,她一个动作,身后的仆妇就架起这几个丫鬟,欲行私刑。这速度麻利老练,就是狱卒都赶不上的,可见林家后院没少见血腥。 桦绱冷笑了声,淡淡的说了句:“林夫人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殿下还想怎么着。”林夫人冷了脸色也不干了,一副我都要给你交代了,你还要赶尽杀绝不讲情面的模样,颇赖皮的。 恰巧此时小乙c罗廷旭他们过来了,桦绱认识小乙多年,没瞧见这么失魂憔悴过,也加上多日劳累。桦绱轻轻叹了口气,被误解都令人难过,更别提揭露伤疤了。林家是真真不讲良心,小乙是不计较的人,有江湖侠士的洒脱,不在意林家那句谢谢。可是你安安静静不招惹也能被泼了一身脏水,卫兵们眼红嫉妒,口无遮拦的说出下流玩笑。丫鬟心底仰慕感谢可是这份情感实在太脆弱,禁不起流言蜚语的打击,还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跑回帐子哭诉,以至于那边休憩的几家夫人小姐连带着丫鬟都听信了她的话,流言四起。 他们觉得她这么个小事大做文章,可是言语亦可杀人的,那杀伤力不比刀刃小多少。 即便是内侍又怎样是诓骗感情了,还是伤害旁人了 徒然桦绱心底涌现一阵失望,被这薄凉的事态。挑着星尾眉,胸中冒起股无名火,抬了抬下巴直视林夫人,看得林夫人有些发虚,错开目光不自然的晃了两下头。 桦绱幽幽的问道:“林夫人你与这位青衣嬷嬷不是对本宫的女官,也说了不少不中听的嘛。”想玩儿心眼,那就玩一 玩吧 听桦绱说完,林夫人跟那嬷嬷对视了眼神,闭着嘴不语。 桦绱双手交握,胳膊肘支在扶手上,向后放松倚靠,笑的沉沉透着一份狡黠:“你俩说小乙是内臣,怎么,亲眼看着了” 桦绱一说完,众人大惊,纷纷瞧林家妇看去,发出不少议论声。瞧,一句话便能将人拉下深渊。而旁观者又有几个会去考证这便是人心。 “殿下,你,你这什么意思谁看着了,我。。。民妇,一妇人怎么能,即使殿下出身尊贵贵为皇女,可也莫要出言污蔑。”林夫人眼睛满是气怒,咬后牙槽扬着脸尖声说道。说到最后一甩袖子,颇有不可欺辱的架势。 “也就是说你没看到,那你怎么敢断言”桦绱没理会她的那番浮夸和自认神圣。 “要是不是,为何一说就白了脸。”林夫人撇嘴讥笑,明摆着的事儿,她能猜不出 第二百二十七章 四两拨千斤 “吾要是小乙,吾也白脸瞧着林夫人也是大家小姐出身,修养自不必说。可是平白叫人质疑正身,一不能脱了给二位看看,二又不能跟两个如此孟浪的女子计较。终究要吃下这哑巴亏,受这份侮辱。”桦绱说的颇为无奈。 “呵”人群中有妇人笑出声,望向林夫人的眼神中多了种种它意。 林夫人没想到这公主年岁轻轻倒好一张利嘴,小瞧了,弯弯绕绕将你绕进坑里去。以为与那名女官差不离的,面皮薄好性子,不想大不一样林夫人岂会不还嘴,气急败坏的指着后面跪地的那群侍卫,扬声道:“我们虽不知,可他们亲口说的,没瞧见一次在河中洗澡。”痛快的说完,没想到引来四周更加鄙夷的目光,个夫人满嘴管着人家是不是男子,洗不洗澡的,实在有失高雅。 “怎么着依着林夫人的意思,这还要给个陌生外男验明正身不成。没想到林家的规矩还真是令本宫瞠目结舌”桦绱岂会放过,乘胜追击。 “你。。。”林夫人气得险些要破口大骂,终究狠命忍下,丰满的胸口剧烈起伏,瞪着桦绱半响,使劲将脸撇下一旁。 “没跟你们沐浴就被非议,还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谁下的”丛申忍不了上前一步激动地指着卫兵质问,小乙拉了下他的肩膀。 小乙眼睛泛红,脸色难看,桦绱看在眼中,又心疼又气愤。继续说:“本宫觉得你们这近一个月来日日劳累,定是疲乏的连话都不愿说,也没时间说,如今看来你们真是闲得慌人前吾还夸赞,这次新渝遭遇洪涝,可是官民团结一致抗灾,如今你们做起这市井嚼舌根的做派,真叫本宫不耻。”说的一群青年低了头,不知谁说了句没教养的东西,一时附和声传来,令管着这群卫兵的队长脸上黑红黑红的。 “流言止于智者莫要再叫吾听着关于今日之事半言。”声音肃冷,音调拔高,带着不容违反的意思,是命令必须遵从。 可是强制执行亦不能消除他们的猜测,不如。。。 “本宫一介小女子,可也是听说过,男儿郎不都是用拳头说话拳头够硬自然有话语权。不如这样,设个擂台,比试一场,不用武器,只比拳脚功夫。”小乙的气也是要出的,让他自个来才解气,赢了也暗示正明了身份。 “反正你们有的是精力。”语调中带着反讽,又对小乙高声嘱咐:“小乙,出了事,本公主给你担着”以小乙的武艺别说一个,就是这群全上,也不会落下风 这句话是护局子的意思,倒也不是让小乙将人徒手打残的地步,但她要给小乙做靠山撑腰的。 那群本来暗暗使着眼色,跃跃欲试的人多少心中开始顾忌,顾忌她的权威。只是他们还不知晓,这名被他们言语侮辱的侍卫,武功有多高强。 远处有些不明所以的人,停下耕作,拿着锄头农具伸长脖颈远远向这边观望,被外围的侍卫劝了回去,阻隔开来。人群一角,有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静静观望这边,瞧衣饰应该是哪家家仆,不过气度倒是不像。 远处道上,隐隐有驱马飞驰而来的两人,一前一后,一时引起众人的注意,桦绱不曾抬眼瞧看,谁来都没用 一浅色武服劲装的男子行至跟前,勒停骏马,马儿扬起前蹄,甩动着蓬松的马尾,一人一马潇洒极了。男子利落下马阔步走来,穿过人群,身后如同披着霞光,承着众人惊艳的目光一路径直走到桌案前,拱手拜见:“殿下安康。”音调沉沉,透着磁性,悦耳动听,如古琴一般。 桦绱黑瞳晃动,水眸中一闪光亮,心中难复平静,面上倒是不显。见鬼了,她觉得他像,像一个人,一个被她尘封记忆深处的少年。英挺的身姿,俊美的容颜,那番不凡又潇洒的气质,心中也如他翻飞的袍角,翻涌层层骇浪。 桦绱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这么直视前方,也不知晓在想什么。因齐大人的到来,人群沸腾了,谁叫年轻姑娘多呢可是桦绱久久不语,等大家渐渐觉察后,也只能按下激动雀跃的小心肝,矜持的站好。 丁绘春丁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安下心来,齐大人可算来了,一早说今日会过来视察的。新渝城到处张灯结彩,为后日的七夕做准备。这次,尤为隆重,也是为了让百姓心中有个慰藉盼头。祝福往后日子红红火火,顺顺利利。姑娘们不都喜欢放花灯许愿,他命做灯手艺人连夜赶制,多做些,挂起来也好看。 正吩咐着呢侍卫来找他,说殿下去大坝,大致说了情况,他惊得一路赶来。到了后,殿下正训斥林夫人,他踌躇半响也没寻着个恰当时候上前,只能干站着,急出一身汗。 “殿下说笑了。”齐大人一声轻笑,英俊的面上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望着出神的桦绱说:“小乙侍卫在大内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人,跟 他比武,实在是好比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有颜即是正义与权威齐大人说完,众人惊诧不已,纷纷望向小乙,特别是男子们看小乙的目光中,满满的敬仰与崇拜。丛申瞬间觉得有距离感,没想到小乙哥竟然如此深藏不漏 “。。。”桦绱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这些卫兵出口伤人,散布谣言,理应受罚。但,还是交由微臣处理,臣定将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齐大人长身而立,一身浅色武服衬的人恍若谪仙。立于圆场中央,那光风霁月的形象无人敢质疑他的话,都静静听他定夺。 齐大人轻轻侧身,居高临下的瞥看狼狈的丫鬟们,转身对桦绱说道:“至于这群失礼的夫人丫鬟嘛,殿下身边有朝廷受封的女官,本就管理女子言行举止c品德修养,臣便不代庖了。臣会与宜春城内静雅学堂的赵先生商议,寻间屋舍用,让女官为她们授课一月。为了防止有人不服从管教,并请记录官在一旁记录每人言行。”静雅学堂为女子学堂,是赵先生母亲开办。 第二百二十八章 难以启齿 众人皆点头赞同,林夫人终于有了羞意,她一当家主母修女德课,险些昏过去。林小姐白了脸,眼中含泪一副欲倒的模样,被丫鬟扶着才没有坐倒在地。还有几名夫人小姐也需入学堂,羞愧难当,纷纷低头掩面朅去。 丛申陪小乙先回帐篷那边,跟海棠收拾行囊,准备回公主府。 齐大人从容的下着决断,一切公布完毕后回身看向桦绱。与她的沉静冷淡不同,今日齐大人心情想来格外愉悦,因为从他那漆黑染墨的眸中寻出一丝暖意,犹如霞光照亮一汪古潭,一片潋滟晴光。 可桦绱却如何也笑不出,特别是面对这张脸,即使是英俊悦目的。她这人记仇,想冰释前嫌,若无其事的翻篇,恐怕很难。即便如此,心底对齐大人的处理结果亦是赞同的,这尤令她气闷。 “殿下,可满意”齐大人沉沉望向桦绱,出言询问,礼数周全又客气的模样,不知何时绕过长桌站到桌边西侧。 他离着她这样近,因他站立,无形中带来一丝压迫感。 “。。。”她满意,她满意什么他有在乎过她满不满意不过是处理完了将结果告诉她而已。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不都得迫不得已接受。桦绱左手握住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摩挲,好想将杯子砸向那张脸,毕竟她的气还没消。 齐大人仿佛能知晓她心中所想,大手速度更快,一手包裹着她纤细的皓腕按住她的危险动作。 这动作引得桦绱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怒不可赦,刚要开口,不想齐大人抢先出言:“殿下,不是说要去大坝看进度,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来了,臣陪殿下看看可好”听着是询问她的意见,可是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却是不容抗拒的。 齐域无视冒火的秀眸,将白皙柔荑放在自个的前臂上,明眼人看来,齐大人这番决断,欲平殿下怒火,整顿警示诸人日后谨慎言行。在中间调节两方矛盾,给足殿下颜面,将此事翻篇。 齐域盯着前臂上纤纤细指如葱白一般,小巧精致的指甲粉嫩粉嫩的,中指带着一枚纤细的戒指,与她的手指极相称。缓缓收回眸光,唇角浮起一丝笑意,长眸染了柔光,好像几日前翻脸盛怒的人不是他一样。 桦绱到现在还记得他几日前黑眸中泛着赤红,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意味望向她的样子,记忆犹新。被他忽冷忽热c难以捉摸的情绪弄得不悦到了极点。她是他养的猫儿c狗儿吗高兴时扬着唇角灿若朝霞,冰山都能暖化了;不高兴时甩脸子怒目相对,放肆又暴虐 虽然她至今弄不太明白,他到底为何那样怒不可遏 他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定是叫姑娘们惯出来的瞧着身后那群欲语还休,含羞妩媚的小姐们,桦绱凝眉瞥看齐大人一眼,暗暗腹语。 “散了吧”齐大人挟持桦绱离开椅子,打算往大坝方向走,与边上黑壮的典史大人错身之际吩咐了句。 那人得令高声吆喝着,卫兵队长带着青年们排队离开。林夫人c林小姐丢了脸面自是一刻不会多留,丫鬟婆子搀扶着脚底踩了风火轮,火急火燎的离开,与来之时气势大相径庭。 齐大人人高腿长,脚步即使放慢也算快的,桦绱不想去,此时她那会有那闲心,不能跟他在这拉扯,多年的修养险些要破功。 可她有事要交代,又不愿意跟他说话,一句都懒得说。于是五指暗暗使力,掐着手下劲瘦的手臂,用了全部的力气,总算那人停下脚步。夏日炎热,大多穿一件长袍了事,果然这绸缎下再无中衣,好下手的很。如此桦绱也不客气,指甲用力掐握,一副不见血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一刻,心中徒然放晴了,面上不显,对赵妈妈交代:“给林夫人带句话,上课的丫鬟一个都不能缺,七夕过后就开课。”别以为她猜不到林夫人会做什么,毒打责罚算小,恐怕得直接卖出府,不是干不出来的人,赵妈妈听后,立马气势满满前去追人去了。 圆场上的人群迅速散去,只是一群待字闺中的小姐忍不住停步向他们这边瞧望,自然看得是桦绱身边这位着武服的齐大人,迎着瑰丽的夕阳而立,英俊挺拔。 桦绱因此也不由的打量起来,今日的他比平日多了一份矜贵英挺,就像儿时见到的那群长安公子,意气风发。 散去的人群中有位着下人衣衫的青年男子,看着像哪家家仆,不过眉眼中透出的锐利与睿智,倒是让人侧目疑虑。这人收回目光,不再追逐桦绱远去的背影,背手离开,一派闲适淡然。 常小姐挽着常夫人的手臂望着离去的那行人,常夫人转头望着女儿问了句:“殿下与齐大人相熟” 常小姐低首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常夫人拍了拍女儿搭在手腕上的手,母女相视一眼,抬 步一同离开。常小姐忍不住回头又瞧望那已走远的二人,艳羡又落寞。 桦绱对手臂一番蹂躏摧残,吩咐完抬步欲走,不想这手臂的主人却没有动。桦绱缓缓转头向上看去,努力控住,做到面无表情,故作不解的问:“怎么了齐大人不走吗” 齐大人挑起剑眉,黑眸牢牢望着桦绱,忽而一扬唇角,扯出一个令人心颤的浅笑。抬步跟着前行,他二人在前面走,与身后小乙他们拉开些距离。 走了几步,上方传来黯哑低沉的嗓音,一声极淡的笑声,桦绱一抬眼,与他视线相撞,不知是不是她多疑,总觉得不怀好意。就连他唇角的那抹轻笑都霎时暧昧起来:“还请殿下手下留情,天气炎热,难免露出胳膊,这些伤臣,实在难以启齿。” 轰桦绱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巨大的热流,翻涌蔓延到了头顶,被灼烧一般迅速放开他的手臂,广袖甩起,空中划了个半圆背到身后,唯恐避之不及一般。俏脸浮现不自在的神情,颊边好似画了桃花妆,桃粉嫣然。 立马与他拉开些距离,天怎么突然这般热,明明夕阳西下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所谓的暧昧 桦绱有多久没经历过这般窘迫的时刻,许久了呢她不自觉间加快脚步,也没觉察自个往大坝方向前行,只有她自己清楚地明了心中有一丢丢的慌乱。 吹皱一池春水的齐大人一副闲适自得又惬意的跟随桦绱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玩味的盯着纤细背影,发髻高绾,别了一只做工精致又大气的金凤流苏步摇,随着走动步摇晃动清颤,一步一摇间尽显灵动妩媚。 浅豆绿的曳地长衫,底部绣白色芍药,淡黄的花蕊,成团簇拥。浅黄绢丝长披随着走动飘荡飞扬,远远瞧看真如九天仙娥一般。 田间小道上走了会儿,这处没有旁人,桦绱也停了脚步,那吸引齐大人眸光的步摇跟着停了摇晃,乖顺的垂着。 “殿下怎么不走了”齐域握着马鞭背于身后,十分有耐心的上前询问。 “齐大人觉得,我会与你一同去大坝”她与他在一起极不自在,说不上来的,又不想落了下风,丢了气势,故轻抬下巴,瞟看着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为什么不呢”齐域上前一步,回视佳人,嗓音透着磁性,震动骨膜。 “嗬齐大人是不是有喜怒无常的毛病,控制不了情绪,再不就是不记事儿,自己做过什么,转头就会忘却。”他那日的无理,桦绱并不能释怀。 “吾是公主,为君,你为臣,还请齐大人明白。本宫没那么好的肚量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无理与脾气。”瞧着顶聪明的人,难道不知为臣之道像她这么好脾气的主子哪里找,可是能将她惹恼了,你说这人有多恶劣。 “臣,召殿下厌恶了吗”齐域低头淡淡地说了这句,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拂过手背上的结痂。泛着黑红色泽的齿痕,颜色实在太深了,在手背上尤为清晰。 那意有所指却偏偏不说出来样子,真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桦绱抿嘴良久不言,翦翦双瞳幽幽的望向他,冷声说了句:“齐大人你若是不开口,会讨喜许多。” 齐域挑眉忽而扬唇,长眸望来,深邃迷人。 “。。。”桦绱转身脚步飞快的向大坝走去,在罗侍卫他们的眼中,殿下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都不是黄口小儿,殿下与齐大人之间的对话,怎么听都有些说不上来暧昧齐大人段数甚是了得,他家殿下不占上风。一群侍卫小心在后面跟着,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风吹草动。 远处晚霞瑰丽,浓丽的色彩映照在远处波光淋漓的河面,两边茂盛的树木,一片湖光山色的旖旎美景,倒是比齐大人讨喜的多。 怎么来到这里,明明不想来的,算了吹吹夜风,透口气,好几日没出房门她也闷得慌。近处河上飘着几艘船,能容二十几人的样子,可能为了方便运输。有一划船小厮抬头问她身旁这位难对付的主,可是要坐船,齐域点头应了声。估计他坐过这人的船,那小厮轻门熟路的跟旁边人说道,几人准备木板,等待他们上船。 下坡这处是要理台阶的,可是还没来得及,所以坡上是土有些滑,得很小心才行。 齐域先行在前,转身朝桦绱伸出手,盯着她足下说了句:“当心。” “吾会小心的。”桦绱不用他扶,又不是小孩子,没那么娇弱。可是她忘却了,今日穿的有些累赘。 往往事与愿违,说着小心,偏偏脚下踩了滑落手间的裙摆,瞬间前倾,这一刻心提到嗓子眼,手在空中努力试图抓住什么以此来稳住摇晃不稳的娇躯。总算站稳,齐域握住她的手肘。 可是令桦绱崩溃的画面,又当如何解释 她的手正好巧不巧的抓在齐大人的胸前,十分不可言说的地方,十分的精准。难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齐大人也面露丝惊诧,幽沉沉的长眸一霎剧颤,身躯猛然僵硬起来。 画面静止,晚风顽皮的扑面而来,吹动豆绿色的广袖飞扬。四周起了阵阵抽气声,桦绱窘迫的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 手打着颤放开,可是那上面还留有罪恶的痕迹,衣衫褶皱,正记着她的罪行,她这登徒子行径实在是掩都掩不了。 身后的侍卫丫鬟瞧见了,都瞧见了 桦绱脸上火烧火燎,耳迹嗡嗡的。眨动着眼眸,欲哭无泪,缓缓回身又慢慢抬眼向上望,无神的看天际,一脸天崩地裂的颓然模样。 齐大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的睨了眼故意不看他的人儿,也不恼,神色淡然,就那么随手抚平胸前衣襟的褶皱,转身先下去了,没人注意他的耳廓有些泛红。 身后几个大老爷们连着俩丫环忙慌乱躲闪视线,默念没看着没看着,绝对没看着殿下调戏齐大人,总之她家殿下没吃着亏就成了。那点揩油的 行径,权当风花雪月的小把戏,揩了齐大人这样的绝色背个摧花辣手的名声也值得了。 不知为何,殿下与齐大人并肩而行的时候,画面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般配。殿下的绢丝曳地长披风中迎舞,不时缠绕撩拨齐大人的袍角,他们二人迎风而立,如画上的璧人,好像本该一对。 桦绱手掌还余留着刚刚的触觉,有些硬还带弹性。李桦绱,你疯了,回想个什么劲儿 桦绱提着碍事的曳地罗裙,步下滑坡,努力忘却刚刚发生的那段插曲,鼓足勇气向船那边走,却怎么也不敢直视那双漆黑长眸。 船甲板有一滩水,小厮忘了擦了,都是干活的人也不讲究,夏日赤着脚丫谁在意。可是今日有娇客,一时没想周全,不好落脚的。 本来上船踩着木板就不大稳当,吱吱呀呀的就怕断裂掉下去,这一次齐大人没跟她伸手,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莫不是怕她。 踌躇间,那人本背手立于船中央看着她,却抬步上前来,伸手揽过桦绱,握着她另一边胳膊腾空提起她放在没有水泽的甲板上,动作一气呵成,快的如眨眼间的事儿。 第二百三十章 未若殿下孟浪 “齐域你”你怎么敢桦绱急忙退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眼神环视周围,好在大家自觉地转头不去去瞧他们。 “请齐大人遵守礼数。”男女授受不亲,齐家也是大家族,莫不是没人教过他这些。 长眸闪过一丝戏谑,退开一步淡声作揖回了句:“臣,未若殿下孟浪” 终于桦绱忍不住好好问候了他祖宗几句,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岂会轻易翻篇才怪不揶揄讽刺两句哪会罢休。 桦绱被怼得无言,樱唇张张合合,终究未在吐出半言,不能冲动心底默念半响。可是饶是再隐忍克制还是忍不住冲上去一顿撕咬,将她毕生所学的打人手法寻思个遍。拖着齐大人一把将他摁在河水中挣扎扑通,让他有口不能言,举手连连讨饶才好。 “殿下”齐域拧眉看着桦绱盯着他邪笑得毛骨悚然,一瞧就没想他点好。 桦绱从一场酣畅的殴打中回神,懵了会儿黑瞳才聚焦:“。。。嗯”盯着面前依然头发丝都透着潇洒的齐大人,又转头看了眼涓涓河水,果然是臆想的太投入。 “殿下望着臣寻思什么”齐大人笑的兴味,斜睨着桦绱一副别有它意的模样,长眸幽邃深沉,仿佛要将她看透。 桦绱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愉悦之感,总之刚刚的打架中她赢了,赢得痛快即使是想象。错开目光,故作不知的摇了摇头。 齐大人仿佛猜透,却不点破,倏然伸手隔着桦绱的锦袖拉着她的手,牵她走到船头。 如此亲昵的动作,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桦绱还没寻思明白,齐大人已经放开了,率先踩上首甲板。 天终于沉沉拉上幕布,繁星满天,看来明日又是艳阳高照。两边景致倒退,远处隐隐起了水雾,风要比旁处大些,凉爽湿润。船破浪前行,想起那日水势澒洞,汇入湖中的震撼画面,的确是造福百姓的浩大工程。 “过两日河中撒上鱼苗,等明年初春之前,在两旁种上绿植。河道修建延长汇入主河道,可蓄水,通水运,利于百姓休养生息,经济复苏。。。”齐域直视前方,娓娓而谈。风吹动长袍空中轻荡,意气风发c风华正茂的模样,令人忍不住被深深吸引。 不言其他,齐大人的见地与处事作风的确不凡,有着异于寻常人的睿智鉴悟,果敢冷静,且远见卓识,远高于同龄。 她仿佛看到未来立于龙坐下的一代名相青年时的模样,还年轻,双鬓还未染风霜。多年后,谋深如海,挥斥方遒,政绩卓然,定会功冠群臣,成就君王策。 袁州至于他不过是短暂的停留,他注定要入帝都,位列朝臣,辅佐君王,做一代功于社稷的名臣。卒后赐谥号,配享太庙。而她是他人生的过客,也仅此而已。若有幸,此后经年某一场皇家夜宴重逢,也只能是遥遥相望,举杯对饮一盏罢了。 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莫名情绪,寂寥又惆怅 可她又在落寞什么简直莫名桦绱自嘲的轻摇头,恰巧齐大人转首望来,长眸沉静,寻不出别样情绪,疑声:“怎么了” 桦绱淡笑,摇了摇头,引得步摇流苏轻晃:“齐大人一定心有鸿鹄之志,袁州地界小,不足以给齐大人施展雄心抱负的天地,屈才了。”他是天纵之才,不可在此处搁浅。 “不曾想,臣在殿下心中有这样积极向上的形象,可是臣心中唯有一愿,”黑眸远视前方,语音低沉清冽:“若是得偿所愿,臣也可辞官归欤。仕途之于臣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做一地方官,守护一方安宁何尝不是造福百姓,解天家烦忧并不一定要出入朝堂,伴君左右。” “没想到,齐大人也这般想。”桦绱低声念念,多年前也有人对她这样说过。 一个明媚的午后顾家三公子的小院,长乐公主双手托腮,眼中惆怅又担忧的望着对面书桌英俊逼人的少年,沐浴阳光,周身都发散耀眼的光芒。如此更加烦忧,她不会是耽误了他的锦绣前程吧 在第三声轻叹过后,桦绱鼓起勇气,回答顾公子的无声询问:“今日常博士直言:男儿当志高远,社稷苍生计必安。顾琰羲,你呢也这样想吗” 顾公子弯了弯唇角:“殿下把我的形象想的太过英武伟岸,我并没有那番宏图大志。再者心怀天下必要考取功名,封官拜爵吗儿时我曾想做名侠客,惩奸除恶,匡扶正义。”虽然父亲十分不理解,但做不成侠客,像祖父那般退下朝堂,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亦是不错的想法。 “我并不了解齐大人,所以才会这样想。”原来齐大人并没有辅佐帝王,做群臣之长的那份野心,也不奇怪,顾琰羲也没有。顾琰羲也如同齐大人这般才高其天,卓尔不群,见地深远,旁人望尘莫及,可他还想带着她云 游四海呢过神仙眷侣远离尘世的日子。 “殿下的意思是想了解,臣”长眸灼灼盯着桦绱,问的认真。 桦绱眨动了两下水眸,那里总是好似有盈盈水光,黑白分明闪着清透的光亮。桦绱瞬间正色语气不善的回道:“齐大人,我不是那群爱慕你的姑娘,还请大人遵君臣之礼,顾全礼数。” 她有种被撩拨的感觉,这些话是有些暧昧且令人误解的。她又不是小女孩了,齐大人能留在此处几日,他这是几个意思。或许是公子哥们惯有的通病,闲来无事,施展魅力,以此得一两个红颜,赚几把相思泪。最后却不能付真心,引得佳人惆怅落寞一生。 “殿下,总是这样拒人千里”齐域也不恼,淡淡一笑。 桦绱脸上明摆着不要招惹我的寡情模样,回了句:“分人。”“原来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殿下心中的白月光。”齐大人挑着黑长的剑眉,眼睑低垂遮了情绪,好似语带遗憾的浅言。 桦绱凝眉不解,又想起不日前长安月宴偶遇,碰到那个小娃娃,曾冲过来仰着头问齐大人:你便是顾琰羲,李小余的心上人,白月光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有姿色的丫鬟 此后再未言语,只是吹着夜风,仰望星空直到回来最初登船的地方。 齐大人拜别先回议事大帐,还有其他诸事要商议查看,不光他夙兴夜寐的处理公务,袁州各地官员近来可真是劳累忙碌,一脸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困倦不已。她远远目送齐大人跟着副官一同离开的背影,心中是敬重赞许。 话说,他那一愿会是什么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神情隐忍且复杂难懂。不过她应该熟悉了,齐大人的情绪她一直都看不透,或许这就是谋权者所必备的深沉难测。 她自然没有与他同行的必要,便打道回府。听侍卫说,小乙与海棠他们先行离开了,也是刚刚才走。他二人心里不平静,小乙平白遭受一番内心折磨,定是不好受的。海棠大约没跟人红过脸,被那么几个刻薄尖酸的妇人说道,心中俨然不舒坦。 桦绱急着回去看二人,等着小厮去牵马之际一转身,有侍卫牵着一匹漂亮的马儿走过来,棕色的皮毛油亮光滑,马尾梳理的柔顺。马儿乌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她,乖巧的模样一下引起她的注意。 这可是匹宝马,你瞧健美的身躯,修长的线条,再加上眼神充满灵性。看着比雪白小些,马脸还有一大片白色。桦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它一动不动,倒是柔顺乖巧的性子。 “殿下,它是粉玉,齐大人的马。”小厮看殿下喜欢,忙出言解释。 桦绱欲抚摸的动作停在空中,缓缓收回。可惜,不过比它主人讨喜。 回了公主府,气氛有些沉闷,小乙面上无显,可是桦绱还是担忧。海棠红着眼睛请示要去看看小乙,说时表情凝重,桦绱点头应下。望着海棠离去的身影面有所思,被自己荒谬的想法逗笑,摇了摇头走了两步却又顿住,转头继续回看诧异又忧虑,久久未动。 之前,她看出罗廷旭是喜欢海棠的,海棠性子沉静又细腻,谁不喜欢他二人皆出身官家,虽罗廷旭是庶子,入过牢狱,可知根知底,且他入狱半个月的缘由是因替人打抱不平,给了上封一乌眼。这么多年在她身边当值,什么性子她心中有数。以后在袁州平调,谋取一官半职,再一步步晋升。若是有能力,到它地赴任更好。怎么看都是不错的姻缘,桦绱想让海棠做官太太,安稳无忧一生。 她状似无意问了海棠一句,海棠面无喜色也无羞涩,静静的屈膝回礼,说了句,她不想嫁。只想在她身边守着,做个女官,自在平静的过活。 瞧那神情,她大意明白,感情之事勉强不来的,不急在一时,有好的她再帮着张罗。近日海棠代她在大坝陪那群官家士族太太们,她还想说不定能有段好姻缘,那可真是喜事一桩。 恐怕她心中有了心仪之人,若真是。。。 想起这次回宫时遇见的陆妃与沅引,桦绱眉头打结,坐于桌后久久不语。 肃州江府 这几日承荥多忙活,忙着给仪宾裁衣缝制新衣,邓妈妈点头欣慰,目露赞许。选了花色后,妈妈渐渐地有些笑不出,这衣衫着实华丽,华丽的就像戏服,且还是女旦的着装。 承荥抬头问邓妈妈,他可会欢喜 欢不欢喜这就不好说了,邓妈妈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双手交握腹前,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郡主这是看了少爷少时的戏服,才有这番打算嗯。。。少爷多年没碰过戏剧了,看着郡主兴致高涨,也不好出言打击。做就做吧不喜欢不穿就是了。 午后,承荥举着瓷盏饮清茶,看着坐在下首的邓妈妈。一副干头净面的模样,长得眉目慈爱温柔,总的来说挺合眼缘的。这几日接触,是个好相与的长辈,又是江佑勍的奶妈,她自然敬重。 比起跟江家其他人在一起的拘谨,此时承荥一双美目可绝对是顾盼神飞,灵气极了。她怎能感觉不出,江佑勍那群嫂子对她的态度礼让又客气,就是太客气了,透着疏离。也就大嫂还好,透着习武之人的豪爽,她挺愿与她在一起。 前日清晨去她院中,一开始俩人都有些拘谨羞涩,毕竟醉酒后第一次见面,回想那晚的失态,怎能不尴尬。可抬头相视一笑,也是自个儿的玩笑,别样的经历,就这样潇洒翻篇了。瞧她屋中有双月弯刀,原来大嫂习武,听说是一回事,真正见识到又是另一回事。出刀迅速,武动轻盈,英气十足。她还与大嫂约好了,有空教她骑射。 至于旁人,自从那日醉酒,都不大好意思相见。可是承荥明显觉得小姑子筠宁对她的态度多了小心谨慎,就好像有事瞒着她怕她知晓一样。 邓妈妈命园中的丫鬟婆子前来拜见,认个脸,方便承荥日后吩咐。早就好拜见,一直拖到现在。这园中丫鬟不多,都是嬷嬷小厮,她一一见过赐了见礼。若是江佑勍在,少不了要揶揄嘲笑她 ,因为给每人的见礼又是银子。 以前院中没个女主子,所以这样也无所谓,如今她来了,有了主母,自然要再进几个丫鬟。小翘小绾年岁也不小了,要张罗亲事。小绾在王府有个竹马,管家的长子,若是他二人还这般心意,那她与母妃自然要成全的。至于小翘,前几年订了她封地一个家境还算富裕的少年,也是她府中教养嬷嬷的外甥,嬷嬷保得媒,她总不能一直不放行吧 至于丫头嘛好在还小,否则她身边可真就没有陪伴的人了,这可都算半个小姐妹。 承荥说了两句场面话,又吩咐几言,算立了规矩。其他仆从都一一退下,就留下两个大丫鬟,依照邓妈妈的意思打算留在房中侍奉她,也是院中唯一两个丫鬟。一个名春燕,一个名虹绣。长得有些姿色,一看就与普通丫鬟衣饰面貌不一样。 承荥从小生活在王府,又怎么能不知晓官家子弟成亲前屋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稍大些的侍寝丫鬟,当然私生活放浪的也许更多。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想抓住男人的心,定得先抓住他的胃 以前她不喜欢江佑勍,自然也不上心,管他有没有,和她有什么关系再说凉州私宅是她的嫁妆之一,即使江佑勍有天大的色胆也不敢将人带去那里,所以她一直也没深究这事儿,眼不见心不烦,何必自寻烦恼呢 如今来了他生长的江府院中,这两个丰满又有韵味的丫鬟直接杵到跟前,都戳眼眶子了,承荥要是再猜想不到,她就是个傻子。 放在房中,是侍奉她还是侍奉江佑勍 他是她的虞姬,他们才约好了白头偕老的,他又怎么可以跟别人风花雪月她心眼儿小着呢可容不下沙子。 承荥脸色越来越沉,此时小脸没半点绯色,即使一早心情好,化了精致的妆容。 她身边的小绾小翘是良家子,又双生,招人眼目。以前嵘启身边一个官家少爷曾戏言说:“若是娶郡主,平得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丫鬟,一个研墨,一个添香,闺房一大乐趣。”虽然被嵘启暴打一顿,可是的确有人这样臆想过。 若不是承荥有郡主的身份,小绾小翘还真得做她的陪嫁丫鬟,江佑勍不会也肖像过吧承荥忽然拧眉怒视那两个低首的丫鬟,表情狰狞将给承荥削瓜果的小绾唬了一跳,寻着她的目光瞧看一会儿反应过来,寻思这是不是得跟仪宾奶妈提点提点,没有郡主的首肯,仪宾房中是不能乱塞人的。就算以往有的,给配小厮送出去,可不能给主子添不快,好不容易郡主与仪宾大人之间生了点儿情谊,可别扼杀了。 她来之前,王妃千叮咛万嘱托,外加明面威胁,若是郡主与仪宾能早早生出情谊,稳定下来,她与妹妹便可早日嫁人。她c妹妹小翘与郡主是一同长大,情谊深厚,郡主对她们如同姐妹。这笔买卖并不会伤害到郡主,所以她应下,也愿意看到郡主仪宾伉俪情深的一日。 所以郡主出逃去袁州的时候她才会反对,可拦不住。仪宾又迟迟不归,便悄悄给王府去了信,仪宾恐怕是接了王爷的信才回府的。 春燕c虹绣低头没看到,可是奶娘瞧到了,妈妈是个聪明人,一眼瞧出承荥不加掩饰的不悦,那小嘴都要撅到天上了。低头轻笑一下,解释道:“春燕是个有福的,到了婚配的年岁,四夫人做主将她许给了少爷身边的侍卫,年底成家。” 承荥听妈妈解释,神情才恢复如常,原来有婚配了。可这件事既然想到,没个明准的结果,又怎能轻易打消疑虑。 仪宾房中究竟有没有旁人这话承荥饶是脸皮再厚也不敢这么了当直接的问出来,特别是这屋子被装点的好像婚房,让她有种做新媳妇的感觉。所以即使好奇的坐卧不宁,却还是得忍着,算了来日方长。 其实江佑勍房中真有这么个姑娘,是老太君给的,让她在屋中侍奉。与春燕一般年岁,可是那些年江家艰难,边境连连战事。少爷常年军中,这姑娘染了一场恶疾,五年前就病逝了。虽也没什么,不过一派喜气洋洋中,邓妈妈自然不会去告诉郡主给她添堵的。 因承荥是昌荣大长公主的侄女,小侯爷的表妹,所以妈妈尤对这位新夫人有好感。虽然表姑娘也好,可是姻缘这事儿谁能说得准。这或许便是老天为了弥补公主与将军当年的遗憾,而刻意安排的一场好姻缘吧 “邓妈妈,听婶娘说,江佑勍最喜欢你做的面,教教我呗”承荥母妃端王妃时常为端王下厨,做道拿手菜,虽然只是偶尔,可是每每做了父王都欢喜不已,俨然吃到的是美味珍馐,望向母妃的眼神中能滴出蜜来。 “殿下说这,可算找对人了,少爷最喜欢我做的面,各种各样的菜打得卤,还有五香酱驴肉。殿下要学给少爷做着吃”邓妈妈好奇,忍不住打趣地问道。 “嗯。”承荥就是这个意思。 “这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定得先抓住他的胃,这招保准管用。”邓妈妈说完,承荥闹了个红脸,一旁小绾她们挤眉弄眼的悄悄偷笑。 “我哪有想抓住他的心。”承荥小声反驳,可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邓妈妈瞧了出来,郡主这是臊得慌,佯装没看见,继续说着菜名和食材,承应开启了厨娘的课程。 袁州公主府 夜深人静,一阵轻响,桦绱没在意,以为风吹竹叶声。忽觉得面前光影一闪,豁然抬首,竟然是小乙,立在书桌前方。 小乙与七叔的暗卫牟玉照二人没旁的毛病,就是不太喜欢走门儿。许是武功造诣达到他们这水平后,都不太按常理行动,飞檐走壁一番才对得起这出神入化的功夫。 小乙长得喜相,平日总是一副笑模样,常年习武,精神朝气,可今日在大坝神情掩不住的低迷憔悴,现在倒是好很多。 桦绱轻声问道:“怎么不早休息”这么晚还来 书房。 小乙面上一扫忧伤,扬起笑容回道:“属下没事。” “可用膳了”也不知吃过没有,看着他笑心有些痛,小乙c海棠c兰芗陪伴她身边多年,就如同亲人。所以他们被欺负,受到伤害的时候她才会那样恼怒,因为他们在她心中的分量极重,可小乙想忘却恐怕得过些时日吧 “嗯。”海棠姐给他送的,他吃了些,本来没有胃口,可是他若不吃海棠姐就垂泪一副天塌的样子。倒反过来他哄她开心了,不过海棠姐这一哭,他反而不那么难受了。用完膳,想起公主前些日的交代,急忙过来回话。殿下命他暗中跟着常管家一行,府中人以为他去了大坝,他都是隐在这行人四周暗中观察。 “怎么,有什么可疑之处”桦绱起身走到方桌前,给小乙倒了杯酸枣仁煮的水,宁心,安眠的。 “常管家接过两次送来的急件,都是商行的事情,处理的十分妥帖从容,此人就是常围无疑。不过他身边有个下人,长得有些扎眼,那气度神韵瞧这更像是主子,对茶道颇有研究。常管家夜中也将他留屋中,没人的时候唤他二少爷,态度客气。” 第二百三十三章 酆家少爷 乔装打扮为了隐藏身份,可是什么样的身份要这样掩饰来此处的目的又是什么 “二少爷”桦绱低声沉吟。 “是不是常家的少爷。”小乙想了下。 常围自己就是常家人,怎么会客气的喊晚辈少爷桦绱从荷叶杯盏上端起雕刻荷花玉杯,抿了小口,微甘,笑的了然:“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酆家少爷呢这,谁说的准呢 果真如昨日预想,今日日光大盛,晴空万里。 王池将客人请到公主书房,说书房谦虚了,赶上宽裕人家的居家屋舍,两层楼十间屋,带着个宽阔的院落,种满了绿竹,四季都盎然。四周还有绿草花丛,透着怡人清美。 今日就在竹林环绕的院中会客,林中麻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阴凉处桌椅摆放规整,桦绱坐在主坐,面上浅浅笑意,一双美目含秋水,发髻别了一支芙蓉长玉簪,秀面未施粉黛,只点朱唇,涂了蔷薇红色的口脂。夏日炎热,人人脸颊透着粉红,也省去涂抹胭脂。 一身烟兰绢丝曳地衫裙,明明素淡仙袅的装扮,却因身后一大片浓艳蜀葵,衬的清逸佳人眉眼多了丝妩媚。望着他们走来,不动声色,有着家主的气定神闲。 丫鬟放下托盘,将几个小盅放在一边小桌上,每一盅里都放着一样上好的茶叶,茶碾c茶罗等一一摆好,还挑了一套莲花油滴茶具。 “常管家,坐。”桦绱看向面前这位中年男子,长得周正儒雅,没有商人的市侩气息。比王驰高些有限,可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精神十足。管理这么大的商行,岂是等闲之辈,不用看也能猜想到。 常管家颔首作揖言谢,撩袍坐于下首第一位,他带了三个属下,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其中有位估计就是小乙说的二少爷,温润如玉又带着些闲适淡薄,着一身宝蓝色下人衣衫,可通身散发的气度有些扎眼的。做惯了抬头挺胸的主子,想扮低眉顺从的仆人,也非易事。 虽也算得上俊美,可见惯美男子的桦绱,已经审美疲劳了,比不得齐大人云青他们那般令人惊艳,过目不忘。但他的俊如玉般清润,极舒服的。 桦绱使了眼色,王池走到这名蓝衣小厮面前,客气地说:“可否劳烦这位小哥沏两盏茶。” 小厮一怔,顿了会子应下,走到石桌前,稍稍挽起袖子开始烫壶c打开小盅观茶置茶,有条不紊。而王池提着袍子进了正屋。 桦绱平静的开了话头:“九年前,本宫便应与常管家一见,可那时吾没那份心情理这些事,以至于拖到今日。”皇家无私事,市井小民都清楚的,常管家又怎可能不知。 “是常某的错,早应前来拜见的。”常管家垂首也说了句场面话,却又好似什么都没说,无关痛痒,嘴角都没颤一下。 意料之中的态度,有那心早来了。桦绱一挑羽眉,冷了眸,面上不减笑意:“那常管家什么事耽搁以至于今日才来” 要是她不说,估计常围能跟她打一上午的哑谜。她可没那闲工夫,一会打算带着雪白出去溜溜,雪白恢复得不错,每日郊外溜上两个时辰,憋久了,一出府门撒欢疯跑,只是跑的还不太快就是了。 终于常管家直视桦绱,敛了客套的浅笑,神情有了严肃,眯了下眼,精光一闪。 桦绱轻轻抬了下手,罗廷旭与侍卫走向常管家身后那两个侍从,将人请了出去。丫鬟也跟着退下,院中就留她与王池,常围与那青衣小厮,还有不远处的小乙。 王池从房里出来,手中拿了个紫檀木盒,有些年岁。两侧有青铜兽面纹双耳御环,比女子的宝奁小些。王池抱着盒子直径走到常围面前,而后退开立于一侧。 “打开看看吧”桦绱手肘搁在扶手上,撑着额头,面无表情。斜睨着角落蓝衣小厮,温杯c高冲一套做下来,又快又雅,明明心不在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与常管家的对话上,却还是不曾出错,俨然对茶道深有研究,是个高手。 常围低首,面上严肃凝重,果真如他们所料,长乐公主已知晓。起身走上前,撩袍跪地,拱手说道:“常某惭愧,明知太子殿下将木盒给了公主,却未前来据实相告,这么多年不曾有只字片语,甘愿责罚。殿下想必已知晓,您便是龙葵商行的东家,这木盒中的几样信物,谁持有,谁便是正主。”当然需要东家指认下一任掌管的少主,会告与他们。 茶端了上来,桦绱闻香,泡的庐州六安茶,香气清鲜,回味甘醇。对茶她只懂皮毛,儿时的必修课,因顾琰羲喜欢,她跟着认真学了段时日。桦绱放下茶盏,眼睑低垂,笑言:“常管家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小厮都有这炉火纯青的泡茶的手艺。” 伏地的常围缓缓直起上身,没想到公主转了话题, 敛了思绪,垂首回言:“殿下谬赞了,他也只习得皮毛。” 桦绱蓦然一笑,说了句:“吾身边正缺这么个懂茶道之人,不知常管家可否割爱,让他留在公主府”管他是哪家少爷呢总之她不亏。他要伪装,她便顺着演。 常围望着上首坐如皎月般高华的妙龄女郎,是位秀致出尘的佳人。但脾性嘛,也许不如看到的那样娴柔。明明面带莹莹笑容,却总觉满含肃冷之气,果然公主知晓木盒中令牌c印章c布帛c玉佩的意义,只是不知道,公主知道多少 这为情所困的公主可不同坊间言传那样简单,隐居山林,不谙世事。公主年少因与顾家公子的情谊而劫狱,朝堂血衣面圣。。。看得出来重情又无畏,但作为龙葵商行的掌家人,真正的主子,却不足以服众。 将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又怎么会为商行的明日而忧心。远离尘世,自然不屑商人的市侩作风,所以一时常家反对质疑声四起。 公主豆蔻年华,仁敏单纯,可自古主少国疑,人心自然疑惧不安。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以诚相待 重显太子暴毙,常家有人怀私心蠢蠢欲动,世家豪族中的争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足为奇。此事一拖再拖,然历来酆c常两家协理商行,常家想一边独揽自是不可能,况且公主手持东主信物,瞒又能瞒几时,倘若追究起来,又将如何圆说 只那时常家一盘散沙,酆家因凉国朝中政局不稳无心过问。那时常围年少,未真正掌权,祖父年事已高,小爷爷与二叔独揽。 他不赞同,可是劝阻不听。年初小爷爷走了,二叔又抱恙,这两年他二人逐渐卸任商行诸事,他总揽大权。还没来得及与二少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理,公主的书信却先到了。信中说得简单,寥寥数字,可是越是这样,越令人不安。是试探还是敲打 在公主府暂住这几日,那群来侍奉他们的丫鬟小厮,包括面前这位看着和善的王府丞,对他们礼数周全。衣食住行,讲究细致,侍奉到位,显然都是公主授意。可是公主却不曾出现,问丫鬟,丫鬟也不搪塞诓骗,说公主忙。忙着陪宝驹坐骑,忙着用膳,忙着书房看书。。。皆是生活琐事,总之就是不得闲召见他们,俨然是要故意晾着。 多日的听闻观察,这殿下不习商人那套能言善侃c精明圆滑;也不用从政者的审时度势,严肃恭谨。直截了当,让你一堆开脱的话憋回腹中,饶是有口若悬河,能言善辩的本事,也再难言语。 她眼睛清澈,静静望向你的时候,你竟无法搪塞谎言,因那秀眸仿佛将你的诡计识破一般。 “公主说笑,这小厮狂傲,不习礼数,恐冲撞了殿下。”常围满是精明的眼睛轻轻一眯,脑中飞快运转,揣测思量。不知公主为何突然说起这样的话,竟没有追究这九年间他为何没前来的事。是心性使然,想一出是一出,分不出轻重,还是看出什么来了 茶可以喝了,桦绱举杯轻抿一口,回道:“吾曾不拿人说笑,况且与常管家还没有熟悉到说笑的地步。你能容他的无理怠慢,本宫便也能容。” 那无理怠慢四字,言者是不是无心常围不知,可是他听者有意了。望着公主说不上喜怒的面容,刚刚在说这四字的时候,轻泠的嗓音极重的咬字,透着生冷强硬的态度。 “常管家,吾不是跟你商议”桦绱补了句,正色道。 如今常围要是再觉察不出,就对不起他常管家的职位了。满面严肃,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青衣小厮上前拜见:“公主海量,小人不事二主。” 桦绱听到这句幽幽望着蓝衣小厮,忽而嘲讽的一笑:“怎么,酆二公子觉得这公主府地方小,容不下你么” 果然,公主知晓,虽早做好准备,却还是瞬间无力。叹了声:“怎会,是酆某配不上,乔装打扮只因酆曻凉国人的身份,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大哥朝中高位,不得不小心行事,万一被冠上通敌的罪名可就百口莫辩了。 “无碍,公子辛苦乔装,本宫也不好拆台。你开什么样的场,咱就唱什么样的戏”桦绱大度的回道,讽刺之言也说的客气,乔装之事并不是主要问题。 “是酆曻失礼,还请殿下海量担待。”理亏不再推脱,也推脱不开,况且公主喜欢直言,坦坦荡荡,不事城府。若他二人再顾左右而言他,倒显得不如姑娘襟怀磊落。 “所以本宫的怒气生得合情合理吧”桦绱倚靠身后靠背,放松精神,盯着他二人问。 “当然。”鄷公子垂首作揖。 “如此,酆公子与常管家是不是可以以诚相待了。本宫资质平庸,玩不了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她厌恶,也不愿。 酆公子与常管家对视了眼,果真这位年轻女东主的脾性,让他们在商场多年的磨砺浸染所得经验此时毫无对策。无奈苦笑:“自然。” 酆家二公子应是商行的掌舵人,瞧着行事谨慎低调,虽远不及鄷家大公子与三公子声名显赫,但创业容易守业难,他既然能与常围协理商行,绝对不是等闲之辈。精明决策都出自他的决断,常围主外,能言善道,人脉广泛,拓建资源。二人互补分工,倒是将商行打理井井有条,不断壮大资产。 茶续了杯,二人将商行版图c人脉c领域简单扼要告知,桦绱静静地听。等到说完,桦绱盯着茶盅想了一会儿:“经商之道,吾不太懂,远不及你二人通透明了,这虽是本宫家业,但关系千千万万户人家生计,儿戏不得。所以,日后还仰仗两位继续打理商行。” 没想到这个重大决定,如此简单的下了,甚至没有过分刁难。常家不管是何种理由,对公主掌管商行之事,避而不谈,有心掩盖是不争的事实。常围惭愧,酆家不止一次对小爷爷二叔提及,都被搪塞掩过,如酆二少所言,他不能轻易来宏国,身份不便。可是常家倒是方便,却抵不过私心作 祟。 相较公主的态度作风,他二人实在有些措颜无地,来之前还一番揣度猜忌,自惭形秽了。 二人上前,对上主坐坦荡的眸光,拱手称是。 听过袁州民众口口言说,近日洪涝灾后,公主怒斥士族乡绅,体恤百姓,亲自率姑娘妇人田间芒种。。。种种作为皆令人称道,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见地,是他们想的狭隘了。 说完了正事,大家都轻松。可是桦绱心中还有疑云笼罩:“先前,我封地萍乡县县令刘咏名下有间铺子起火,常管家在账簿上写了句大人已知晓,这大人是谁”王池将账簿递上,摊开那页。 常围怔然,没想到账簿竟然在殿下手中。小心瞥看殿下神色,有些为难,斟酌措辞:“是商行人情往来的一位宏国官员。”他心中咯噔,常家诸位长辈还以为这位公主年幼无知,难堪大任。原来远比想象的更深藏不露,刘咏刘大人倒台,不会真是公主所为。果然,皇家岂会有无知孩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负荆请罪 “谁”桦绱淡了神色,执着把玉柄双面绣锦鲤的团扇,轻轻摇动,锦鲤通身泛着熠熠光泽,如同水中鲜活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也如玉柄上悬挂的穗头一般,摇晃不定,起起伏伏。耳畔有个声音提醒她,追问下去。 常围与对面的鄷二公子对视一眼,点头默认,起身回到:“回殿下,是少府监陆铭远陆大人。” 少府监掌管百工技巧诸物,人情往来,倒是再所难免。可听后还是难免兴味索然,心生反感。 许久的沉默,气氛低沉以至于园中寂静无声,天真的雀鸟都会看人眼色,飞到远处,不再鸣啼。 “吾与陆家人不对付,想必你二人也听说过。”问问市井平民都知道的事。 “殿下见谅,商行规矩,不可泄露户主隐私。”鄷公子起身抱歉的作揖回道,又想到:“但陆大人不仅是开户户主,还是商行在宏国打点得人脉。”公主身为东家倒是理应知晓。 桦绱却也不为难,说道:“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其它不必说。”她不触及信誉底线,经商者,以诚信服人,虽不管理,可她既是东家,是主人。便应以身作则,不可破坏保持的规矩。 “他名下的产业账簿为何交由你打理掩人耳目”再嚣张的处事作风在这件事上也要避嫌,毕竟贪官的名声实在不好听,易恐招来祸端。可是账簿交由外人打理,实在说不过去。 “。。。不是。”常围答得困难,好像明知道事实缘由,却不能告知真相而左右为难。 “人情往来,给了他诸多店铺银两吗”面前这一账簿,赶上家族产业了,得做到这程度吗她竟然不知陆大人还有个爱财的嗜好,当值少府监多年,得捞了多少油水难怪能收买那么多凶神恶煞的家仆为他卖命。 “没。”常管家拧眉犹豫间,鄷公子回道:“只是收益盈利五分归陆大人,店铺以及剩下的五分归商行所有。” 即便如此也是庞大的数字,她有些想不明白,笼络官员,打点人脉要做到这般地步 “殿下,不必疑虑,这并不是。。。”鄷常两家的决定,但是下此决定的人,是他们不便提及的。 “是谁”给陆铭远这么大贿赂,或许该问谁可以下此命令,让鄷常两家不得不遵从 常围垂首不语,鄷公子望向桦绱的眼神是悲悯的,怜惜的。世人皆知陆大人刺杀长乐公主无果,目击者甚多,即使那掉落的玉佩是陆家公子的,可没有陆大人授意,陆公子岂会动手。公主誓死要保顾家孤女,源于对准驸马顾三公子的情谊;可陆大人欲至顾家孤女于死地的决心昭然若揭。一下站在对立面,矛盾一触即发。 “是吾的父王。”并没有疑问,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桦绱闭目,掩盖翻涌的情绪,可还是脑中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缓过神,桦绱脸色着实难看,苍白无色,心底一片悲凉。 父王爱屋及乌对陆大人,对陆家自然也是格外优待,奇珍异宝给了不少,又觉得怕引人注意,直接划了百间铺子盈利给陆铭远。没人能想得通父王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没有见到冷宫不堪的那一幕,她也永远都不会知晓,可能只以为陆大人尤得父王青眼相看。 感情不能强求,所以父王不爱母妃她可以接受,可以不爱东宫的妃嫔,但她不能接受父王爱着的是伤害桢儿的凶手,是东宫所有未康健长大婴孩的元凶。父王爱的人是祖父的皇后,是李乾成的母后。李乾成只做她的小叔不行吗她只做东宫的小公主不行吗父王,是你亲手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她的少年死了,被父王c被陆后c被陆家人亲手逼死了,以及他的家族,还有之凝与施雯。她厌恶自己是父王的女儿,这一点令她痛苦不堪,可无能为力,改变不了。 明明心在垂泪,可还是佯装平静,竟有种哭都哭累的无力感,想起一事:“陆铭远在这些铺子中所得的收益,是存在商行他的个户吗” “大多数。”常围没想到公主会问到这茬,又一想既然扣了账簿,当然看出这是一笔巨额,倒也不奇怪了。如今公主他们的新东主,说什么他都不惊诧,是常家的长辈们轻视了。 “他应该也有人情往来,或者商行有他的支出明细吧”比如说某一部分银两给了谁,银票上都有私号作标识,应该能查到。个户也定有账簿,那账本将是陆铭远敛财c勾结党羽的罪证。 “。。。”常围心惊,平日口若悬河的自己,今日被公主追问的时时语塞,哑口无言的无措境地。 “整理整理,不过吾现在不要,等有一天。。。”等陆家将要倒台的那日,会用到。 “是。”常围听出它意,神情凝重的点了下头,应下。抬头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公主的 目光满是探究,试图看透,然殿下垂睑神色平静,却难揣测。 昨晚酆公子跟他说河堤上遇着的事,公主为了属下尊严,而大动干戈,痛斥一干贵族女眷c卫兵青年;以及之前维护新渝百姓的种种听闻,让他相信,殿下也会守护龙葵商行,莫要小看公主。 他本还多少质疑,如今可以断定,公主绝不似看到的那样简单,且公正大度,磊落胸襟。 接下来的这件事本不欲公开,龙葵商行有自个的百年规矩:不泄露户主隐私,不馋和任何的朝堂政局,只做营生。可如今新东家明示了身份,他们又做了理亏之事,充聋作哑怠慢多年,二人昨晚商议相告此事,也算负荆请罪。 酆公子:“酆曻有一事相告。” 桦绱:“何事酆公子请讲。” 酆公子:“施家,殿下可还记得就是与顾家齐名的帝都施家。”不过如今已经湮没在历史尘埃当中。 桦绱:“当然。”她怎么会忘记,怎么可能忘却 酆公子:“两个月前,有人取过施家个户银两。”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事二主 桦绱:“什么”上身前倾,险些用扇子打翻茶盅,黑亮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也跟着紧收。忙紧张追问,声音急切中带着轻颤:“可知是谁” 酆公子:“这倒不敢肯定,分行掌柜回忆,是个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面容记不太清。那个时刻正是人多的时候,店中人来人往。”他们也是几日后盘点库存才晓得,毕竟施家亡了,这事人尽皆知。兹事体大,掌柜加急书信传了过来,他们才晓得。施家个户九年没人询问,可是也不会销户,保不准哪日有旁系亲戚会持信物前来提取银两。 常围:“也是听说,做不得数。当年胥门之变次日,西京掌柜看有官兵暗中搜查,说是某家少爷逃了,也不知晓最后抓到没有。”会不会是施家的少爷呢侥幸活了下来,不过,都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万一欢喜一场空呢 良久静默,桦绱凝声问:“为何要告诉本宫” 酆公子:“龙葵商行的主人是殿下。”对主家重要的讯息,他们自然上心,也不应欺瞒。 “陆铭远的盈利分红照常给吧今日与酆公子c常管家见面之事。。。”桦绱对他二人还不了解,还很陌生,若是传了出去,那后果,可想而知。特别是施家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陆铭远听到零星一点风声。 酆曻起身郑重的答道:“酆曻说了,不事二主”这是他们的承诺 桦绱望向酆公子常管家好一会,细观他们的眼神而后垂首面露一丝浅笑:“好。”那就试着相信 “今日七夕,新渝有灯会,若是二位不急着赶路,倒是可以去看看。”桦绱听他二人要离开的意思,出言挽留。 “谢殿下美意,人多不便露面。等过些时日,我二人到西京盘点库存c上货之时,再来拜见。”到那时光明正大来宏国,不同此次前来,匆忙避人耳目。 经他提醒,桦绱嘱咐:“往来还是低调行事,决不能让陆铭远一行人知晓。”既然此番相互见面了,就可书信往来。陆铭远一日不倒台,她便一日不能放松警惕。笙歌还在她府中,顾琰羲生死未卜,如今施家又有了希望,虽然渺茫,可总归强过没有。 陆珣郢还在她的封地任职司马,可不是陆家大公子那个草包,况且谁能肯定府外没有陆家眼线。 常总管跟小乙c王池相互给了信物,以便日后替她送信带话时方便迅速送达。又坐了小会,他二人起身拜别,桦绱命王池代她送行。他们前脚走,兰芗后脚进来,将她拉走,说云公子找她急事。 这边王池带着酆公子常管家府道上前行,两旁绿树成荫,苍翠茂盛。 远远地一男子背手阔步前来,举手投足间道不尽的潇洒帅气。深邃的眉眼,立体的五官,玉冠束发,一身月白武服,胸前用深浅不一的蓝色丝线绣着白泽神兽,腰间玉佩的流苏暗红的颜色,随着走动飞荡。劲装包裹着高大挺拔的身躯,足蹬官靴,风流倜傥的模样就如同一道穿过叶层的白光,耀眼夺目。 王池心中由衷叹了句,堆叠着笑意忙走上前拱手:“齐大人。”也就齐大人有这无双的风姿,你瞧长长的林荫道都因大人而亮了。 “王府丞,殿下在哪这是。。。”今日七夕,新渝县有花灯会,办的盛大。前几日丁大人就过问行程,请他们务必到,官民同乐,也为新渝百姓鼓鼓士气。他前来询问桦绱什么时候启程,齐大人眉眼深沉幽邃的瞥了眼王池身后,这人面生得很。 “哦,大人找殿下啊,在书房呢这位是殿下的客人,我先去送客。”王池稍稍迟疑了下说道,自然不能介绍,急忙搪塞掩过。 “府丞先忙吧不必劳神。”齐域没再追问,只是这精明的中年男子身后有名小厮看着挺扎眼的,不经意间对了个眼神。 “齐大人,怠慢了。”王池拱手面带歉然,带着常管家匆匆离开。 齐域回身瞧看了眼,那小厮恰巧也回了头,错开审视探究的目光,各自转身前行。 长眸幽冷的随意瞥向路边的木槿,停了脚步,只听: “王府丞,那人是谁”酆公子理了下身上的仆从青衣,边走边问道。 “可是云公子”常管家寻思了下,出言。 老早就听说公主府有位云公子,美姿仪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真不凡,不过一直以为是唇红齿白c眉眼精致的男子,许是文弱书生或贵气公子气,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气度。眉眼英朗深邃的精致,还带一份难以遮掩的锐利气势。 “酆公子c常管家猜错了,那可不是。此人是袁州刺史齐域齐大人,顶顶的美男子。对了,二位许是听说过,齐大人祖籍鄂州,是经营木材生意的,还是宏国皇商。”王池笑着回道,看着他二人目露惊艳之色习以为常。 谁见到齐大人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的被惊艳到,通身透出的非凡气度,以及书墨浸染出的学识睿智,都令人打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与臣服。 等熟识以后,便会知晓齐大人比所见到的更为出色。年纪轻轻便有善于谋略c杀伐果决的能力,且不失正直正义。 “木材鄂州齐家。识得,他家齐老太爷是商行老主户,不知这是他家哪一房子嗣。”常管家暗自寻思,只是,瞧着齐公子身姿挺拔高大,许是肖母。老爷子的几个儿子他是见过的,容貌中等偏上,眉眼单薄。倒没想到,这孙辈能出这样非凡人物,如天神一般,英气俊美的气质十几米外都能觉察。 一行人渐渐走远,声音淡了,以他的耳里也难以听清。齐域手中捻着纤长的小草叶子,长眸深处正翻涌骇浪。常管家风公子商行是商人,难怪那中年男子透着一副精明圆滑。听他说,祖父是商行的老主户,莫不是龙葵商行 那人是龙葵商行的管家常围齐域霍然转身,凌厉的望向早已走远的一群人。常管家为何会在此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描眉点唇之乐 昭阳殿,水榭台 桦绱被兰芗和几个丫头一番理整,强行给她换上新衣一套宫装丽服。 月白绣蓝蝶曳地抹胸长裙,外罩暗红长衫,大衫后面绣着大团白色海棠如火如荼的绽放,还有两只翩翩起舞的蓝蝴蝶。绣工精美,立体细腻,就好像真的一样,饱满清美。 桦绱再反抗躲闪也不及众人的力道,向一旁海棠求助。海棠倒是和事老,一边应和,一边笑意盈盈的给丫鬟递着腰间配饰。 换完了长裙大衫,海棠拿了串翡翠玲珑小珠项链给她戴上,莹润翠绿的色泽衬的玉肌如雪,领如蝤蛴。腰间系上一块通透碧绿的玉佩,底部坠着暗红渐变流苏。墨发一早就挽着灵蛇髻,取下金凤步摇,改戴两支翡翠长簪,另一边别上两朵宫内做的白红绢花,红色稍大,白色稍小。大气中带着别致,浓丽中透着清雅。 一气呵成,速度快的令桦绱来不及反应,就被推了出来。一眼便看到立于水榭中的云青,今日云公子依然招摇。月白长袍,外罩深绿长衫,长衫后自然一片金线锦绣。腰别两颗镂空香囊球,发带金冠,顶金贵的公子模样。唇红齿白挂上不耐烦的神色,说不上来的娇贵。 红与绿,俗与雅,真是一线之隔。即使二人撑住了,然走在一起还是喜庆了,好在月白的内搭带来一份清雅。 “云青,不过是赴场灯会,简单些就好,穿这么多会热。”这定是他的主意,不是所与人都像他这样,为了美能吃苦。 云青招呼桦绱坐过来,将她按在椅子上,淡淡的回了句:“入了秋,夜晚凉爽,不热的。” “。。。非得这般隆重吗”不过是场与民同乐的灯会,盛大些罢了。她还打算四处走走,这样华丽太过扎眼。 云公子手持包着蚕丝的粉扑用力沾着香粉,语气不满的高声说道:“七夕七夕,哪个姑娘不盛装出席殿下莫要仗着有几分先天姿容气质而松懈。女子,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天下没有貌丑的无颜女,只有因懒惰而变得丑陋的女子”云青恨铁不成钢的教导,语气急速透着怒气。 桦绱被吆喝的闭了嘴,乖巧的双手叠放在膝盖,眨巴着一双透亮的瑞凤眼暗语:还是不惹他了,免得炸了毛后将她化成花旦。 她看着面前一桌子彩碟就打怵,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云青唱戏,又唱花旦,他那浓妆敷面的手艺她可吃不消。可还忍不住向后仰头,左右躲闪云青的眉笔。 “别动。”云青一手控制秀美的脸庞,一边低声说道。公主的眉毛长得好,轻轻刷两笔就成,给她额间也贴上精致朱钿,顷刻间华贵美艳。 “好了没”桦绱受不了脸上的捯饬,没耐性,小手指蜷缩相勾暗暗翻弄问道。 “快了。”云青不耐烦的回道,过了会儿,挑着桦绱的小脸左右摆动,满意的说:“恩,不错。” “云青的手艺,自然不错。”她为了早脱离他的魔掌,看都没看一眼,恭维奉承了一句。云青喜欢听好话,她是知道的。 果然颇受用,云公子的唇角弯了弯,傲娇的说:“就剩唇了,我已经够快了,这速度除了我谁能做到。” “是是是。”桦绱忙跌声应和。 云青娟帕沾了水,手法轻柔的给桦绱擦去原先的蔷薇色口脂。画笔沾了与长袍相近的浓丽深红,泛着橘调的红,凑近描唇,使得雪肤越加透白。 唇边太清晰显得死板锋利,用拇指小心给她晕染,可这一抚摸指腹传来柔嫩触感,令云青怔住,缓了动作。眼神微微迷离,有了柔情。公主长得五官别致,鹅蛋脸,瑞凤眼,水眸明亮清澈,如同清湖水汪汪映照璀璨白光。眼尾微微上翘,瞳孔黑亮,盈盈向你望来,会不自觉地被吸引。鼻梁挺直,唇形饱满,白颈纤长,透着高华的气质。 是他喜欢的模样,可相较外貌更喜欢她正直端正,真挚长情的品行。明明羸弱的姑娘,远比想象的更勇敢。且长情,守着一座孤坟,一段年少之恋多年不变心意。 “云青”桦绱抬手搭在云公子捧着她脸侧的前臂,轻轻唤他,他想什么呢眼神有些令她看不懂的迷离,出身的望着她。 海棠带着小丫鬟们提着盛有瓜果的黑漆描金食盒往院门口走,打算将东西放到马车上路途中食用。临近中午殿下还未用膳呢,今早用膳时辰早,只吃了半碗粥,听说有客人,在书房一呆几个时辰。海棠快走到门口却瞧见英俊逼人的齐大人静立那处,望着前方。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齐大人脸色有些僵硬黑沉,长眸透着幽冷。 顺着齐大人的目光看去,是殿下与云公子在水榭台中上妆。刚刚不觉得,这方向看,是不是,有些太过暧昧了。 殿下仰望着云公子秀美的容颜, 一眨不眨的专注,一手搭在云公子的前臂上。而云公子弯身与殿下遥遥相望,恍若无旁人一般。一手托着殿下的脸颊,一手拇指轻轻擦拭殿下红润的樱唇。因他二人着红绿锦绣大衫,竟有些新婚燕尔房中描眉点唇之乐的味道,这若是在内间可了不得。起码,从这角度她所看到的画面就是这么个意思。 海棠斜眼在水榭与齐大人之间瞟了两个来回,忙上前招呼唤道:“齐大人,怎么来了”果然她的声音惊动水榭中的二人,只是殿下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惊恐万分的模样就好像,好像被爱慕的郎君撞见勾搭旁人一般。 推开云公子的那一下力道实在太大了,或许是云公子没反应过来躲避不及,总之趔趄,倒退好几步。 水榭这边,因着海棠的声音,桦绱与云青错开目光,看向院门口,云青的白皙手指还托着她的脸颊。她不期然撞上那幽邃深沉的长眸,俊颜面无表情,泛着一丝阴冷。 桦绱脑中不自觉闪现那日河堤上他的模样,起先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幽沉沉的盯着她,一刹间周身泛起狂暴冷戾,阴鹜可怖。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心虚 桦绱小心肝紧张的扑通,水眸闪现惧意,连她自个都没觉察。一瞬没瞧清,月白劲装说不上来的熟悉,还没寻思过来就已经作出反应,惊得猛然拍开云青的手,将人推开,霍然起身。就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样,拘谨不安看着还是不发言盯着她的那人,眸光依然凌厉。 桦绱小心肝紧张的扑通,水眸闪现惧意,连她自个都没觉察。一瞬没瞧清,月白劲装说不上来的熟悉,还没寻思过来就已经作出反应,惊得猛然拍开云青的手,将人推开,霍然起身。就如同做错事的孩童一样,拘谨不安看着还是不发言盯着她的那人,眸光依然凌厉。 好在英俊的容颜线条不似刚刚冷硬,却自始至终未说一言,垂睑侧首对着旁边的海棠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桦绱小心的抬步欲上前,月白色挺拔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便顿住脚步。心中说不上来的紧张心虚,又瞥向远处停在那的海棠,正满脸惊异的望着她,这才回神。话说,她在心虚什么,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了嘛可是那双幽沉沉的黑眸望过来时候,竟让她有了惧怕。 怕什么桦绱拧眉不悦,为自己刚刚的惊慌而恼怒,这是被他吓破胆子了深深鄙视了下自个,又一想云青,坏了,心中忐忑,缓缓转头,果不其然被推开老远的云公子,正满面乌云密布。吓的桦绱忙抿唇低首,心虚的瞥看四周,就是不敢再看云青。 云公子将手中的画笔重重搁在桌上,一声冷哼,甩袖离开,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桦绱下唇嘟了嘟,半响没敢吐出一个字,没骨气的缩了缩肩膀,彻底怂了。桦绱不知道,之后府门口云公子见着齐大人的背影也是做了同样的反应,袖子甩得颇有水准。 公主府门口 丁大人与几位官员闲聊,脑中寻思刚刚巷子口看到王府丞领着一中年男子从偏门出来,将他们送了小段路程,礼数周全又透着一份不一样的感觉。那中年男子带着家丁仆人,瞧着面生,也不大像官员,远远一打眼,挺精明城府的模样。 丁大人嘴上不忘附和一旁的同僚看法,收了心神,他们这些人都是在此等候公主大驾一同前往新渝县。等进了新渝城保不准夹道欢迎,此番同行也好看。 转头一打眼瞧着齐大人面无表情出来,本想上前问问殿下何时走,都准备齐了。但望着齐大人那张英俊容颜总觉得有些怒容,是他多想了吗 齐域本想驾马先行,可是那处粉玉身边,一黑的油亮的马儿瞪着乌亮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粉玉。那身形比旁的马高大许多,一眼就能看出,且线条流畅漂亮,正傲慢的甩着蓬松的尾巴,扬着巨大的头颅斜睨粉玉。 “齐大人,哦,这是殿下的坐骑,才被淮王世子送过来,在西北当军马,还是战神玄旌侯的坐骑。”看马的小厮抬头瞧见潇洒的齐大人正望着这匹黑马,忙出言解释。 雪白看到齐大人,一怔,眨巴眨巴大眼睛,欲挣脱缰绳向他靠近。 小厮用力拽着,奈何雪白高大壮硕,岂是他这瘦弱身板能拽动的,拖着向齐大人靠近。小厮面上尴尬假笑,手上用力,道:“这马儿脾气大,不大好相。” 与字没说完,就见齐大人走过来停住,抬手摸了摸雪白黝黑的马脸,低声说了句:“别闹。” 莫不是这马与人都一个样子,瞧着英俊的郎君就上赶着往上贴。小厮心中腹语,话说雪白是雄马吧 瞧雪白那乖巧的样子,用马脸蹭着齐大人纤长的手指,一副撒娇卖乖的德行,与平日高冷大相径庭,还不忘欢快的摇着蓬松马尾,好不幸福的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小厮尴尬的立在那处,王府丞走过来笑言:“雪白喜欢齐大人,这马从来不跟陌生人亲近的。” 齐大人淡淡的说了句:“也许吧”雪白想做他的坐骑,夙愿多年未变。一垂眼看见它的伤疤,长长一大道,好在命大。许是近来伙食不错,比淮王府瞧见的时候壮了太多,精神头也不错。 正这时一身华装的云公子出来了,正巧看到雪白对着齐大人马脸幸福的模样,那冷哼声老嘹亮了。王池堆叠的褶子半天放不下来,心里寻思,谁惹着这祖宗了却不由得感叹,美人就是美人,怎么着都好看。哎不是,是美男子。 不一会儿殿下也出来了,可这大热天的坐马车戴个围帽也不嫌热。 桦绱与王池想的不同,围帽这东西是个好发明,轻纱覆面遮挡外人目光,极好的。她目不斜视的出了公主府门,带着嘟囔不乐意的兰芗和欲言又止的海棠上了马车。自然没有瞧见大前方雪白肥壮的身子正佯装乖巧的讨好齐大人。也没有看到后面马车中的云青扇着扇子,一脸气恼。 桦绱进了马车,里面有早就等候好一会儿的笙歌连翘二 人。笙歌见她进来收回目光,放下帘子,刚刚看到一着月白劲装的男子背影,她出来那会还没瞧见这人,仅仅一个挺拔的背影,都能觉察出定是位英朗的公子,也不知晓是谁 罗廷旭前方高喊了声:“启程。”终于往新渝县行进。王池目送浩荡的队伍良久,才带着下人进府。 “我招惹你了。”一路上兰芗耷拉个大长脸,跟怨妇似得瞅着桦绱。 兰芗没瞧见齐大人,只在出殿门的时候看到殿下粗鲁的行为,而后忙急着跑过去瞧看惊得回不过神的云公子了。抱怨的说道:“殿下怎么能那样不顾情面的推开云公子,唔”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西瓜堵上了嘴。 “吃你的吧”海棠瞧望桦绱神色,低声呵斥了句。 兰芗幽怨的娇嗔:“海棠姐” 队伍前方,齐大人驱马前行,旁边跟着黝黑高壮的雪白,雪白如今恢复得不错,就是还不能带人。一路紧跟齐大人的身后,欢脱不已,这么乖顺极为少见。熟识雪白的侍卫瞧着这一幕,感叹也是道奇景。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场梦? 随着砰的一声震响,天际炸开一朵绚丽璀璨的烟花,夜市正式拉开序幕。 繁华喧闹的朱雀街,一片通明辉煌,恍若白昼,已经看不清头顶的满天繁星。行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比烟花还要灿烂,处处欢声笑语。人潮涌动,人来人往中,波斯c阿拉伯商人随处可见。 一群着轻纱绸缎的姑娘手执风车c傩戏面具欢笑着跑过,与迎面着胡服的俊俏女子擦肩而过,娇笑连连,如风铃般悦耳;那处茶楼才子诗意正浓,高声对决,引得喝彩连连;有大胆的姑娘将手中娇媚欲滴的花朵塞在心仪男子手中,眉眼中满是欲语还休的动人神色,连红烛都不及俏脸娇艳。 一旁戏院中吹拉弹唱,唱腔细腻婉转,正上演缠绵悱恻的爱情传说。 一片尽夜喧呼,灯火不绝的画面。 是梦境所以她回到了长安,恍若儿时偷偷夜游集市。 “走吧去那边看看。”在她怔愣出神之际,有人擦肩而过拉起她的手,穿过人群向喧闹深处走近,只是这人不曾回身,自始至终没回头看她一眼。他是谁嗓音低沉清冽,透着磁性,好像熟悉。 挺拔的背影,一身月白劲装,发束玉冠。仅一个背影,一个声音,便足够令人魂牵梦萦。 “李小余,快来。”前方有人高呼她的乳名,许久没人这样唤她了。 “余儿,快点,就等你了。” 李乾成与小皇姑正朝她招手,旁边还有浅笑嫣然的之凝,手中提着漂亮的红木画荼蘼琼花八方花灯。 “殿下,快走啊”青渝施雯挽着胳膊前方驻足催促,一身锦绣红裙,俏丽模样。后面跟着行臻c卓一,每个人脸上洋溢无忧的笑容。 恰巧,长长的舞龙灯迎面而来,龙身摆动如同云中翻越前行,她忍不住驻足瞧看。长长的巨龙身后便是倡优杂耍,转碟c走钢丝等百戏竞技眼花缭乱,赞叹连连。这边火把在他们手中飞转连成整圆,那处几个人叠罗汉一般做出花型,竟然还有异域美女妖娆的肚皮舞。。。乐舞杂技的高难动作引得频频喝彩。 香囊粉盒,精巧玩意多的数不胜数。 各色美食,香气扑面而来,油酥荷叶饼,嫩荷叶包饭,玫瑰镜糕c锅贴生煎包。。。粤菜肠粉,闽菜太平燕,鲜美爽滑,她顶喜欢吃的,顾琰羲也喜欢。 来不及尝尝美味珍馐,画面一转,曲江,芙蓉园里尽灯彩。夜中寂静漆黑的湖上游船成群,灯火绚烂,琵琶古筝曲调不绝于耳。 刹那曲调悉数停歇,一段悠扬的歌声随着夜风徐徐传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一群妙龄姑娘手捧花灯,或侧坐或站于竹筏上,周身花叶环绕,那群着青纱的妙龄姑娘,神色恬静望着手中的莹莹烛光同声齐唱越人歌,那是一首古老的,缔结男女情缘的曲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之凝手中握着一朵婷婷菡萏,惆怅而忧伤的浅吟低语一句。柔和的灯光打在秀美的侧面,美得令人心生爱怜。 之凝,你心悦的王子是谁她疑惑的问道,静静的一旁看着她,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因身旁白衣少年拉着她离开而打断。 少年不曾停下脚步,拖着她前行,他拉着她的手,力道刚好,不紧却难以挣脱。人高腿长,步子大,忍不住一边回拽着那人胳膊,一边出声娇嗔说道:“顾琰羲,你慢一些。” 何时他们走到了一处寂静的小道,一路芳菲相伴,沁人的香甜悠悠弥漫。 不想少年却倏然顿住脚步,没收住脚她撞了上去,撞在宽阔的后背上。揉着额头还未来得及出言抱怨,不想那人缓缓转过身。他转身的刹那,灯光映照,在他周身撒了一把金光,光芒万丈,耀眼无比。头顶一片娇柔粉淡的花瓣无忧的飘荡落下,而后两瓣,五瓣,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前方道路上落英缤纷,风起,花瓣如同云涌翻滚。 花瓣飘扬间,一双黑沉沉的长眸静静的望着她,一张熟悉英俊的容颜,无论何时都令人心颤不已。本漫不经心的神态,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倏忽剑眉一挑,薄唇扯了扯,笑的别有深意,俊颜缓缓向她靠近,嗓音沉沉的说道:“殿下,不是说,若是重来便爱慕臣就好了,为何,还要再提,他。” “吓”桦绱霍然睁眼坐起,涣散的眼神渐渐清明,入目的绣床一侧,是她熟悉的锦缎,她呼了口气,原来梦一场。见鬼了,梦到他。 话说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全然没有印象,这一觉睡得深沉。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东面地上一片光亮。 “殿下醒了”海棠听着动静,放下针线簸箩放轻脚步走过来 ,没想到公主无神的呆坐在床中央,便小声上前询问。 “什么时辰了。”瞧着光好像不是清晨上午的模样呢 “未时五刻了,殿下这一觉睡得极沉。”海棠从木施上给她拿长衫穿上,然后去收飘荡的帘幔。 “什么时候回来的”口中发苦,胃难受,头疼伴着眩晕,浑身虚脱,她宿醉了。 “殿下忘了”海棠端着温水清茶过来给她漱口。 “嗯。”眨动了两下浓密羽睫,不记得了。 “。。。”其实不记得也好呢 醉酒后,胃不适要饮醒酒汤,她坐在桌前,没一会儿丫鬟摆齐膳食。海棠将筷子与小汤勺递给她,犹豫的道了句:“齐大人。。。的袍子洗了,也干了,还熏了熏香,现在让下人送去” 齐域桦绱脑中依然放空,只是没一会儿,或许该说吹凉一勺汤的功夫,一幕影像出现眼前,接憧而至的画面以排山倒海之势翻涌而出。 她手中的汤勺啪的掉落碗中,沉入汤底。缓缓抬手捂住樱唇,黑白分明的水眸失了光亮,桦绱木讷的摇头否定低吟:“那,不是真的。” 第二百四十章 七夕夜 如同倒带一般回到七夕夜 “殿下,到城门口了。”隔着帘子,罗廷旭驱马来相告。一行人马浩浩荡荡进了城,夜已将至,晚霞瑰丽,涂染了大地,一片暖橘。 的确夹道欢迎的盛大场面,不光迎接他们,还有外来宾客。临县百姓听闻新渝七夕要举行流水席,还有烟火c花灯c舞狮龙c比武擂台。。。热闹的很,便一早赶来,一家老少或坐在路边小摊,或楼阁上等着开场。 桦绱被簇拥上了楼台,看舞狮舞龙灯,杂技表演,天际绽开了烟火,一片耀目灯火。虽场面远不及长安的盛大,但又是不一样的画面。子民脸上洋溢的那份欢喜,以及对之后的美好生活虔诚祈祷,目光露出的期盼希冀却是感染人心的。 精彩绝伦的表演正继续,带着地方特色,还真是长安没有的,雅俗共赏的民间表演。这是她的封地,可是说实话在这之前,她真的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一回想,今年因承荥的离家出走她从山上下来,住进公主府,还出了封地,回了趟长安。几个月经历的事都赶上前九年的了,连一众闺蜜皇亲都在行臻哥哥的婚礼上见着了,以往她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人长大,也被繁事牵绊住了,有儿女,有父母,还有家族仕途。。。见一面,难上加难。 就像世琳说的,长大了,烦恼接踵而至,无忧无虑就再与你无缘了。数不尽的生活琐事,理不完的是非对错,你那点活下去的盼头就像炊帚溧干水,都给你筛打得一干二净。有时候狠狠心,一了百了,可是转头看看襁褓中的孩子,口中的苦也得哭着咽下去。儿时常听女长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她真没咂么出味道来,活一日是一日才叫活,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呢这倒真像世琳能说出来的话。想想压在胸口的巨石,那份痛楚,午夜梦回惊醒过多少次,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想到这,深吸一口气,重重叹了声,却不想旁边那人微微一动,桦绱一惊,僵直交握着小手,终究他没瞧望过来。 桦绱此时没那份专注观赏的兴致,僵硬的站在那处,两人之隔立着的人令她说不上来的别扭难受,无法忽视的迫人气势。 虽说她没理亏,可就是有一种难以道明的惧怕。惧怕桦绱是坚决不会承认的,定嗤之以鼻,羽眉倒竖,狠剜你两眼。 他怎么想的,她是不知道,反正从下马车到上楼台,这人没瞧望她一眼,一直将冷漠硬挺的后背对着她。她委屈又气恼,索性也不看他了。 城楼上站的大小官员不少,两两之间也就一拳之隔,可这两人却隔得有段距离。没人敢再提醒,一开始丁大人提醒了桦绱一句,可桦绱抬了抬小巧的下巴,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佯装没听见。 丁大人瞥见公主身后的女官跟他轻轻摇头,便岔开话题,不再言语此事。 一个时辰后,杂技游街结束,便开始宴席,就在隔壁主街上。有不少百姓做了拿手的菜肴端了出来凑摆成席,私家菜c农家宴,各家有各家的独特味道,那是秘方,是模仿不出的。 没吃多久就听前方有人对起了歌,歌声带着本地口音,也是民歌,歌曲曲调欢快活跃,不一样的味道。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话说家常。 比武擂台场也开了序幕,不过不是比拳脚功夫,而是比腕力,比射箭。比武艺终究是难保安全,本是欢喜的日子,出现伤残挂彩还是不好看的,再者拳脚功夫是要求参赛者有专业技能的。可是腕力与射箭,人人都能参加,就连闺阁小姐,半大孩童都可以,只要你会,你喜欢。 赵世文赵大人带着孙主薄一同做评委裁判,还请她与齐大人一同开场,设场中的红心靶子。她骑射技能也就骑说得过去,射箭实在一般。儿时就曾因射箭闯过祸,好在顾琰羲徒手抓住那支飞箭。 不过后来她练过,射红心困难,但不至于脱靶尴尬就是了。倒是没想到齐大人的射箭技术可圈可点,一射便正中红心,自然引得喝彩连连,不过明显女子的欢声更嘹亮些。 桦绱的斗志被激了出来,可不能落下风,蔑视前方红心中的那支箭羽,跟它主人一般,好像尾上的白羽都在骄傲的轻摇着。呼了口气,接过弓箭,搭弓上箭,沉心静气,箭飞了出去,插在红心不远处,还好。 他们重新入座,便有人前来敬酒,海棠早就想过,拿出准备好的酒盅,别小看,可是有猫腻玄机,外面看很正常,杯底确是垫后,得少去一半。即使这样,还是低估了子民的热情,推脱不开,特别是那群一同田间劳作的姐妹婶婶们,都端着茶碗过来了,人家一仰而进的豪气,她怎好推拒。巧阿妹还过来递给她一瓶酒,小声说道:“公主,自家酿的果酒,度数小,你喝这壶。” “好。”一番好意 ,可是之前的官员敬得白酒,如此就混酒了,但再吃白酒她可是吃不进去了。 前方不远的戏台也开了场,乐器声起,姑娘们沸腾了,原来招摇的云公子不单单能唱貌美的花旦,还扮得了俊美翩翩的小生。 本就长得好,清秀的五官画上彩墨也不减俊美。身着胸前锦绣繁花的长袍,风流倜傥c丰采高雅的气质自然惹得姑娘们春心萌动了,一双双眼睛带着星光直望着台上,双手托腮,心中一片美好。云青是为戏而生,没有几个人像他这样适合戏剧装扮,浓墨重彩却妩媚好看。 七夕佳节,本就是祈祷姻缘,男女表达爱意的节日。台上演绎的自然是爱情名剧荆钗记。富家小姐穷书生可不就是人们最爱的角色,剧中讲述: 小姐的父亲偶然见到书生王十朋,即使书生家境贫寒,但一身正气c才华斐然,且潇洒俊美,自然赞许有加。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她心中唯有故郎 常言道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顺眼。不曾想,这老丈人亦是如此的,当下便想将心爱的长女玉莲许配给他做妇。 嫌贫爱富的继母极力反对,欲将这原配夫人的女儿嫁给城中富家少爷孙汝权。 玉莲的坚持终促成这段好姻缘,伉俪情深,却因书生上京应试而迫不得已分离。书生高中榜首,独占鳌头。却被丞相一眼相中,欲召为佳婿。书生不从,丞相心生诡计,将书生调任官吏,并下令不得离开回老家探亲。 书生上任的途中家书一封却被孙汝权盗取,篡写诓骗玉莲,称书生入赘相府,让继母游说逼迫她改嫁。玉莲誓死不从,投江殉节。幸被赶往福建上任的安抚钱载和钱大人所救,收为义女。此后差人前去打听,阴差阳错得知那地逝去了位与书生同姓的官员,以为是夫君,悲痛不已。而书生接母亲相见,才听说爱妻投江明志,悲恸欲绝。 五年后,钱大人升任,途中经王十朋任职之地,王前来码头拜谒。得知这便是未曾谋面的女婿,在他安排下,有情人终团圆。 戏长,只能选段,可最后夫妻相见的画面,还是赚足泪水。 休场期间有人拿着绢花过来卖,表白可不得给支花,在整上一句,你比花俊,这不就成了。 而后第二场,不再是什么古老的爱情传说,而是杜撰编译的新剧。演绎的是一位年轻秀美的姑娘偶遇一位彬彬佳公子,顿生爱慕之情,大胆求爱,却不料公子心有所属,歉意婉拒。 姑娘难以释怀坦然放下这份情愫,激动的追问:“你心中的女子可有我貌美”是倾城美貌,还是咏絮之才所以你才拒绝我的心意。 台上的郎君目光锁定台下暗红宫装女子,看得专注,看得仔细,眉眼c神情都不曾错过。眼中满是宠溺,深情的回道:“她是我心中一弯清月,我眼中她貌比仙子嫦娥,自然无人能及。” 姑娘执着的继续问:“那你的清月可如我一般,爱慕着公子。” 在女子低首悄悄躲避的时候,云青目露落寞,苦笑道:“。。。不曾,她心中唯有故郎。”是故郎,亦是顾郎。 寥寥有听出它意的人顺着云公子的目光瞧望,那处唯有长乐公主和一身白衣英俊逼人的齐大人。 齐大人垂睑,俊颜隐于灯光下,修长的手指肚轻轻点着桌面,不辩喜怒。 桦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堂皇,以往她曾未这样想过,虽然云青的言语举动偶尔会令人误解,但只当他性格使然,胡闹开玩笑做不得数。没想到,云青竟有这样的心意,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做戏,是她想太多。 他们太熟了,她救过云青,可云青不也救了她。每每情绪崩溃难以调整的时候,他总一身丽服出现,陪她山中小住,唱戏习字,与她对饮,听她絮叨聊长安的趣事。。。 她亏欠良多,若真含了这份心意,亦是要辜负了。她错开与云青交汇的目光,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解决。想的出神,捏着一个小女孩给的三角布包揪弄穗头,一拖力将手边的茶杯打翻了,惊得桦绱忙回神,心提到嗓子眼,要知道旁边坐着的可是齐大人。 本着你不搭理我,我就不和你玩的戏路,却因她的失误打断,怎么是好还好他闪得快,可是长袍还是被茶水溅到,明显的茶渍,谁叫人家穿的是白袍呢本就长得招摇引人注意,今日又着这样亮眼的长袍,岂不衬的越加英俊风流。难怪从刚刚开始,小姑娘们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这人。那么多双眼睛就跟照明灯似得,铮明瓦亮的晃眼。 桦绱小心抬眼瞧望,没想到齐大人长眸斜睨着她,表情因灯光而显得阴鹜莫测,眼神冷漠的有些不近人情。桦绱凝眉抿了抿唇,也老大不乐意,她不是故意的,一整天没个好脸色,甩着冷脸给谁看对那些大胆前来送花的小姑娘可是谦谦有礼的很。 想归想,可还是没骨气的将手中娟帕递给他,没想到那人手中动作一顿,听不出情绪但总归不是欢喜的回了句:“不必了。” 拉倒“哼。”桦绱也上来脾气,这哼声音极大的。喝酒壮胆的她可是没在怕的,索性不理他了,专注看台上的云青,却没想到戏终了,台上的人谢幕去了后台。 “在一起了”与桦绱那桌平行中间隔着一桌的官员问道,这没头没尾的。 另一个官员给他解释:“没,这公子不是说了,心有所属,许是找那清月表白了。今日七夕,这是暗示人家小年轻,有喜欢的姑娘c公子大胆追爱。”这都看不出来。 同桌的袁州司马陆珣郢收回目光,不再瞧看暗红倩影,默默吃了口酒。 桦绱于情于理应该去后台夸夸云青,台上表演感情到位,唱腔惊艳云云,顺便哄哄推开他的事。只刚刚台上所言,许只是剧 情演绎,她也不能太自作多情。 一到后台,就看到长长的队伍蜿蜒似巨龙般排列,大都姑娘妇人可也有男子,果然云公子的魅力实在是不容小觑。她之所以能插个队,全然倚仗兰芗,谁叫这小妮子排在第二位呢 被请进帐篷,正对着铜镜卸妆的云公子,停下手,一双上吊美目在铜镜中灼灼看她:“离府多日,殿下可有思念过我” 因妆容使得五官上走,却还是好看,桦绱讨好的迅速回道:“自然想念。” 不想铜镜中云公子冷眼看着她,嗤笑了下,继续卸妆。 “。。。”这是说错话了那应该不想念。哎,美人嘛多少有些小脾气,叫人惯得。 “殿下可真冷情。若是如此,云青恐怕再也没有留下的借口。”云青叹了声,幽幽说道。 “你说什么”桦绱没听仔细,前倾些疑问,饮酒过多,有些不清明,又吹了风上头。 “无事。只是。。。殿下,多日不见,长胖些许。”云公子卸净妆面,说了句。 第二百四十二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桦绱给了他个白眼,自己体会。将手中的小盒点心放下转身离开,云青没用膳,一直忙碌上妆,怕他饿了特地用盒子盛了几块糕。 “哈哈”云青忍不住大笑出声,捻着梅花糕,目送桦绱离开。 一出来碰上位着戏服的女子比她年长一些,长得妩媚艳丽,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那女子边掀门帘边回身看她,嘴角含笑,别有深意。她想起来了,这就是与云青对戏的女子。 听着动静以为是又回来了,云青回身,瞧见师姐进来,淡声说道:“你等我会儿,我换常服。” “不急,你慢慢收拾,帐外的小姑娘还等着给你递花呢这么走了多让她们遗憾。”这女子从桌上盘中捻了个葡萄塞口中,瞥见一旁的小盒甜点。 “你吃点水果垫垫,我带你去酒楼吃特色小吃。一会儿从帐后门离开。”云青不动声色将小盒盖上盖子,起身绕到屏风后换常服。 “怎么不在意还是因为你在意的人已经来过了”那女子打趣的悠悠问道,一连吃了好几个葡萄,齁甜。 “。。。她并不喜欢我。”清亮的嗓音带着些落寞。 “啧啧,难得,一直眼高于顶的云公子也有今日。”原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从来都是师弟拒绝别人的,回想刚刚遇见的那暗红倩影,是个别致的美人,气质尤为亮眼,只是感情这事儿说不准的。 桦绱本想去茶楼雅间看看笙歌,人多眼杂,她不便露面,况且还有陆司马在这,小心为妙。可是中途被一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夫人所撞,虽然只是肩碰肩,那人隔着轻纱看她许久,而后屈膝致歉匆匆离开。是谁她一头雾水,可是不知为何觉得那人是认识她的,不过田间劳作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见过她。 比桦绱惊诧的是赵世文赵大人,本根同僚说着闲话,瞅见这一幕,拧眉顿在当场,同僚问了他两声他才回神,婉拒之后的酒局,道有事先离开改日再聊,便紧跟那帷帽夫人后面,追了过去。 桦绱被巧阿妹拉着请到家中一同吃酒聊天,走之前回身看到扎眼的齐大人被一群年轻小姐围着,却独独跟与她几面之缘的常家小姐离开。忍不住撅了撅嘴,腹语嗤笑两声。 一进院,好家伙不少人,十五个不止,都是见过能叫出名字的。这群女子吃酒堪称凶猛,对杯豪饮,虽说果酒,可是多了极上头的。那小酒盅没带来,张家婶子给她找了个最小的茶碗,连吃五六杯,这下真是晕眩的厉害。加起来今晚喝的酒确实不少,酒席那处前来敬酒的几十杯不止的,即使酒盅垫后不过一口的事儿,加起来可是两大黑碗有了,果酒居多,那也掺酒了。 她身边没带人,确切的说是不知所踪。小乙海棠向来不离她一步的,可是自从看完戏,海棠拿着手中花就不知所踪了。 兰芗堵在她心中白月光云公子的帐外理整秩序,谁叫她与云公子同住公主府呢自视不同。 连翘陪着笙歌在茶楼中,罗廷旭带着兄弟们去比武了。瞧瞧都撒欢寻不着人,算了难得有这样欢喜的日子,放松放松。 只是她晃晃荡荡出了小院的门,云妮儿过来问她去哪,她说透透风,云妮儿本想扶她结果自己先坐倒了,抱着酒瓶子痴笑,被婶子搀扶回去。 她笑看前方晃荡的小路,脚底如同踩在云端,扶着墙打算回茶楼等他们。巧阿妹家在城门口第一列,从这能瞧到南大门,今日大门敞开,入夜也不闭城,一会他们这些人还要回去呢 一道亮眼又熟悉的白色身影悠然从前方走过,一路走出城外,说不尽的挺拔潇洒。那人没瞧见她,一整天了没再正眼看她。 今日狂欢,子民的心情激动又兴奋,将灾后笼罩的忧云一扫而空,孩童都嬉闹不已,满街疯跑。护城河中花灯盏盏,散着莹莹光亮,倒映漆黑河中,今夜俨然成了不夜城。 齐域背手前行,看着前方隐约一行车队驶离此地,是赵大人的夫人吗听说赵世文赵大人续取夫人年纪轻,看着衣着身量的确,好像有了身孕,面罩轻纱瞧不见容貌,也不知传闻真假。 城门主道三三两两出来透气休息的人家,有人还带着凉席铺地上,瞧望星空。城中璀璨的确已经看不清星星了。 他向东边小道走去,人少些,寂静。偶尔碰着几对含羞的有情男女,互赠信物,一看到他背身遮掩。瞧他不曾看他们一眼,才放下心。 他喝了不少,心中一口浊气,即使明明知道不该再去在意,可情绪不太受他掌控,特别上午公主府瞧见的那一幕,格外刺目。不知是他二人的衣衫,还是亲昵的举止,或许是眉眼中的情谊。都令他不顺眼,平静过来,又无奈又气恼,有什么可在意的。 袁州任职不过是人 生道路一段小小路程,短暂几载,晃眼间的时日。离开后,他们再难相见,他是齐域,也只能是齐域。他再也不可能是顾三郎,即便有一日大仇已报或那几家凋零没落,他也做不回长乐公主的顾琰羲了。 他太了解祖父c父亲与三家叔伯的为人,也清楚廖氏一行子弟的作风,胥门之变坊间百姓都不信,都能瞧出蹊跷,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只是一切了无痕迹,被人擦洗干净,查起来分外艰难。 舅舅c齐老太爷不止一次提醒他,莫要再提及以往,能活下来便是万幸,报仇雪恨,可是仇哪能那么轻易的报了。若是再搭上他的性命,有何意义,烟萝与笙歌又将如何不如换个身份活下去。他何尝不知,然释怀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轻巧。他有他的计量,入朝堂,堂堂正正与他们较量。搜寻证据,惩奸除恶,拨乱反正。 若不是因霸道跋扈的四公主面圣求亲,他也不会主动调离长安。离开也好,免得在查出什么之前,先被他们有所察觉。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各自安好 本还担忧容貌会引起注意,他起先还刻意晒黑,吏部一名新官名杜元琛,是高他一届的殿试儒生,就因与他少时相像被查了个底朝天。坊间还有经商的青年男子亦是如此,二人同来自袁州。 袁州来长安的游人和书生茶馆不屑的笑言:袁州多俊郎,以公主府云公子之最,与故去的顾三郎最像。消息不胫而走,长乐公主广召与他相像的少年入府的事传遍帝都,自然让那几家人慌了心神,去暗查这相差一般无二的云公子。 想查想得简单。听说两名黑衣人被府中高手揪了出来,用刑逼问后,挂城墙上两日才一路敲锣打鼓运回长安廖府正门口。这巴掌打的颇为响亮,连天家都在退朝前说了个典故带出那句经典以此暗讽敲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廖大人老脸黑红的恨不得钻了大殿的地缝里,火烧火燎。 可饶是如此,他也是被人调查过,不过齐府治理严谨,又做的周全,只那一次而已。 几年后辗转来到袁州,或是天意如此。他新官上任,自然要走动拜访,第一家去的便是城尽头公主府。再强大的内心也无法毫无波澜,可他们那时并没遇见。 王府丞和善,面露为难,说公主常年住在明月山,不见外客。拜帖,书信会送去云云。他不在意,这样极好,四年转眼就过去了,就同雁渡寒潭不留影,船过湖水不留痕,各自安好。 他没糊涂到是非不分,将所有的事怪罪到一个不谙世事的豆蔻少女身上。当日引开追兵,迫不得已跳崖,是他的选择,他曾不后悔,毕竟不能预知。可倘若重来一次,也无法眼睁睁看心爱的未婚妻命悬一刻不为所动,其实很多人也会如他一样做出这样的抉择。舍身相救需要勇气,逃跑亦是如此,此后愧疚笼罩心头,噩梦缠身,长年累月,不见得有多轻松。 至于三家灭门是否与那日有关,还待定。若真是,他也有责任,毕竟刀没架在脖颈上让他引开追兵。况且世人都知道她的努力,他又怎么会恍若未闻。 这些年,她将笙歌与烟萝照顾的极好,不是她,安泰大长公主又怎么会让罪臣之女到府中避难。劫囚不是谁都有那份勇气和魄力,特别还是那样乖巧年幼的女孩。 他过得不好,她又能好过哪去还是前太子的女儿,天家忌惮她父王的势力,就连她那个常年缠绵病榻的胞弟,听说都是指派专门的宫廷御医驻守王府那处日常问诊。怕谎称病重,怕暗中积攒势力,就如同陛下当年一般。多疑,大约是每个意外登基的君王通病。 他二人是有缘无份,成不了姻缘。 不久前,出公主府书房院门时见到了云公子,华丽的穿着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其实眉眼并没有那么像,只不过多年过去了,世人忘却他的模样,只记得影影绰绰大约的样子,而他成长后又是面容改变较多的那类人。 情爱之于他可有可无,已经并不重要了。定不了心,刻意不看不管,不闻不问,可她那颗小脑袋不停的眼前晃悠,索性背身不理。可姑娘家的脾气你难以揣测,你退让躲着,人还闹开情绪了,也僵着脸跟他使性子。为政着大都人精,察言观色颇为老练。她也不怕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长大了的脾气没小时候乖顺可爱了。 那夜,她言辞犀利质问陆铭远,将那群江湖杀手逼退惩治,不露一丝胆怯;冲在前面与地方豪绅c富家夫人理整是非对错,颇有气势。他果真不太了解她了,变了许多,记忆中还是躲在八皇子身后的天之骄女,穿着粉淡淡的宫装秀裙,比桃花瓣还娇嫩。羞涩又甜甜的喊他名讳,顾琰羲。想起虎口上方的齿痕,成了淡淡疤痕,去都去不掉。果真,时间改变了一切。 那云公子的暗示不知她听明白了没,估计是咂么出味道来了,要不能慌乱的打翻茶杯,还眼巴巴的凑上去。 齐域阴沉着脸色前行,刚刚思虑没在意,如今他越走越觉得身后有脚步跟随。期初没上心,以为也是出来透气的,脚步听着深浅不一,疑虑转首,这一看,倒的确看到身后跟这个酒鬼。还傻里傻气的顿在那里,歪着头眼巴巴的看他。 桦绱定在那处,这边已经没旁人影子了,唯有天边皎月与耀星,还有田间虫鸣声相伴。前方那双漆黑的长眸微微一眯,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显然不是愉悦。桦绱就与那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会儿更晕了,站都站的费劲。 许是良心发现知道走过来,她踉跄扑上去,他接了满怀,脸色越发难看,眉头皱的紧,暗示他的不悦。 不悦不悦什么,她还不高兴呢走那么快,她追得多费劲。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齐域后仰,瞧这孟浪的姿态,即使四下无人终究不妥,他欲将她扶正,可是怀中的姑娘就像被抽了筋骨,软绵绵向下滑,只能揽着她 。再瞧她面上神色,迷离温顺,挂着娇笑。一副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温柔的模样。 “嘘”桦绱比着食指在他唇前,摇头晃脑高声吼道:“你别说话。” 这是开始耍酒疯了她还真是越加令他意外。居高临下睨着她,冷声说道:“。。。你醉了” “你才醉了呢我是走不动了。”反驳的话也说的没气势,大着舌头抱怨,而后又说了句:“你别。。。说话,你说话难听,讨人嫌。” “。。。”齐域脸色阴暗,可也不能跟酒鬼计较不是,刚压下火气,不想姑娘有了大胆的动作。 桦绱伸手捧起面前这张英俊的容颜,细细端详,水眸盈盈含秋水,眼神迷离显得痴迷,点头叹了句:“果真,英俊。” 齐域一边抱着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又要给她正歪斜滑落肩膀的长袍,而让她得逞。刚要拿下她的手,命她站好却不想她笑着一手取下发髻上的宫廷内制绢花抬手给他别再鬓间。 第二百四十四章 爱慕齐大人好了 月下,姑娘垫脚趴在男子怀中,笑的没心没肺,忘却烦恼的模样。 “你以后莫要再穿白袍。”你穿白袍的样子像极了他。 刚刚河边放天灯的时候,她双手合十虔诚的心中祈祷:“顾琰羲,唯愿你平安。” 红灯徐徐飞升而起,她正眼直视前方,透过人群,与一道视线不期而遇,与她几米之隔,这边旁人或垂首或背对着身,只有他直直望来。那目光深沉难测,长眸漆黑如夜。她始终看不懂他,看不懂他的眼神。 虽然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可第一次瞧他这样着装,月白色的劲装武服长袍,矜贵不凡。发束玉冠,足蹬官靴,长身而立,黑夜中犹如一道白光,潇洒俊逸。 可不得不说,那一刻令她心颤,令她心口不明的悸动。眼前浮现一个画面: “殿下,这是禁书吧”清冽的嗓音鼓动耳膜,饱含戏谑。 “殿下,看这书不可太张扬。”仿佛看不见她的窘迫害羞,少年坏心的揶揄。 那时她太惊慌,没有看见少年染了笑意的眉梢。 她吃力地解释,边垫脚抢夺少年手中的书籍,可哪能抢得到,只得拉他下水:“你我,我没有要看的意思,再说我都不知顾公子怎么晓得它是禁书,莫非。。。” 记得那日午后阳光正好,少年也是一身白衣,俊逸翩翩,所以为之倾心。 。。。 桦绱迷离又深情的望着齐大人,唇瓣翕动着:“齐域,以后莫要再穿白袍,好不好”声音软绵带着讨好祈求。 “为何”为何不让他穿,执着的有些令他不明所以,虽然酒鬼的话听不听意义不大,可还是问了。 “太过耀眼了。”还不忘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桦绱不知,她专注的眼神颇为取悦人心的。 几年不见,那么单纯简单的姑娘竟然也会轻薄郎君的手段,齐域一想到世间传言:长乐公主广召与顾三郎相像的少年入府,就觉得堵得慌。寒声寒气的回了句:“你以后莫要再看禁书。” 又是禁书,顾琰羲也不让她看,桦绱忧郁的低头,很悲伤地想若那日是齐域与她在阁楼是不是一切便不一样了想到这仰头轻言:“若是早知这般伤情的结果。” “如何”齐域拉下她造次的小手,随意问道。 “本公主就不会爱慕他,”说出这句话,心痛的很,就像撕裂一般。喉间哽咽堵得慌,缓了口气继续说:“齐大人不知,当年英俊风流的公子长安多了去了,就说江玦哥哥,闺中女儿谁不想一睹红郎的风采。”因他总着暗红衣袍,还曾掀起男儿着红袍c带抹额的风潮。 她的眼泪出卖了她的心,他轻声说:“。。。那殿下还念念不忘。” “年少不经事”喊得大声,仿佛为了坚定意志,又言:“云青招摇了些,可是长得合眼,眉清目秀的,还会唱戏,就是喜欢耍性子了些。” 齐域冷着眼,听她絮叨。抱着他夸旁人,他有些懒得继续听下去。 “还是齐大人好,若是重来我便爱慕齐大人好了。”她指尖拂过他的唇,比想象的柔软许多,只是好看的眉锁了起来。少年的他也定这般耀眼,睿智鉴悟,五官比顾琰羲英朗些,一时难分伯仲,或许他们还会成为知己,至交。 齐域心中巨震,黑瞳一颤,身躯霎时僵硬,好一会儿,才哑声回道:“殿下醉了。”右手撒开不安分的柔荑,无力垂下。 “没醉。”没有酒鬼会说自己醉了,桦绱也不例外,撇着唇眨动着蓄泪的眼眸。 “那时,为何你不来长安”桦绱倒在他的肩头,抱着他的脖颈,眼泪流的止不住,悲伤极了。只是混沌的脑中一团浆糊,理不清为何而殇。因为不能再爱慕她的少年么 不远处,有高挑匀称的女子倩影向这边缓缓走来,可是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不再前行。注视他们月下相拥的画面,颓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齐域眯了下黑眸,瞧那模糊的背影像常府小姐常荟莹。月光晦暗,自然不曾看到常小姐满面泪痕,手中绢花无力的掉在路旁。即使四下漆黑,可是一身白衣的男子还是显眼,男子怀中背身的姑娘,长衫曳地,那绣工,那剪裁是出自宫廷,寻常人家姑娘穿不得的。 “我是顾琰羲的煞星,只会给他带来灾难,若当年我心仪齐大人。”一切是不是就变得不一样了,顾家是朝堂中流砥柱,言语决断举足轻重。而齐家虽是皇商大户,可远离权利中心,不会令那群宵小之徒顾忌,不会卷入权利纷争,亦不会令天家忌惮。 她是顾琰羲的劫数,难受的皱着眉,好一会儿嘟嚷了一句:“都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齐大人定能长命 百岁。” 本就不见喜色笑意的脸上浮现扭曲的表情,许是桦绱眼花,竟瞧见那双冷寂的黑眸翻了个白眼,她还没瞧明白,就听直视前方不再看她一眼的齐大人咬着牙讥讽一笑:“殿下是夸臣,还是在骂臣” “我是在梦中吗”大约只有在梦中,齐大人才会这样安静和善,还难得体贴不反抗,令她上下其手占足便宜。 他未出言,只是目露嘲讽。桦绱拉起齐大人垂在一侧的手,用力一咬,然后希冀的望着他,没心没肺的问了句:“疼吗” 一双眼眸射寒星,齐大人眉毛都要拧麻花了,月光下边曲张手背瞧看,边状似无意的问道:“殿下属什么的” “狗啊”她是戌狗年出生的,天真烂漫的大着舌头回道。 “哦那臣不怨了。”大度的回答。 “。。。”你大爷的,别以为她没看到他唇角隐忍的笑意,虽然浅淡。桦绱觉得多年的礼数修养险些崩塌,差么点儿跟他撕咬起来。忍下去,用了全部的意志力。即使脑中一片晕眩困顿,她也听得出这是骂她。正此时,腹中一顿翻涌,令她极不舒服。 第二百四十五章 齐大人的受难夜 瞧出桦绱的难受,想等她清醒些再回去,只是。。。这么长时间不见清明,俨然有睡过去的架势,揽着胳膊她也不迈步,站都艰难,腿打着飘,如同蛇没有筋骨般的倚靠在齐域怀中。 天色已晚,齐域无法只得弯身背起她前行。她瘦了许多,比儿时。即使知晓她的消瘦,可揽着她的腰肢,背起她的时候,还是被她的轻盈惊到。 举步望去,他们何时走出这么远挺长的一段距离。 这些年,他忙着处理政务,忙着遗忘,忙着学做齐家公子。与她的那段少年之恋已经尘封记忆,其实在来袁州前,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她了。因为,他快要忘记自己是顾琰羲了。 舅舅不赞同他追查昔日案件,他的担忧他自然知晓,其中的险恶危难只会比他预想的情况更严峻。当年出事前,他随父升调回西京,长安生活短暂不过一载时光。 殿试后,他在长安任职一段时日,见过不少人,没人会过多在意一个死去多年的少年,即使他与那少年有些相像。可是天下之大,相像的人并不在少数。 胥门之变那场惊天变故,史书中不过寥寥几言。西市,几百条人命陨亡,一时血流成河,大雨冲刷几日不去血腥气,也不过换来了坊间百姓茶语饭后一阵唏嘘而已。 反而陆c廖一行更为惊惧在意。为何当年那些证据确凿的罪证,是事实还是污蔑倘若事实,为何如此惊恐杌陧而真相,只能等他去搜寻查找。 宏国疆域辽阔,十道,三百多个州,一千五百多个县,他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她的封地。 听说她山中久居,多年不曾下次山,也好,不相见或许对他们都好。可是当她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瞬的脑中空白,在长安直面陆大人的试探也能心无波澜的,多年的修炼如白瓷有了裂痕。他从观望台上瞧见了她,九年不见,还是一眼便认出,即使那是在嘈杂又人山人海的集市。 她掀起围帽上的层层轻纱,一张巴掌小脸,清美秀致的五官,面上泛着隐隐的苍白,因消瘦下巴尖细的厉害。脸上全然没有儿时的无忧可爱,面无喜色,眉眼淡淡的清愁。身形单薄,好似一阵风能吹跑。 人群中是那样的显眼,即使一身素淡,却显得仙袅清逸,与熙熙攘攘的集市格格不入。就好似误入凡间的仙子,立在小道角落里看世俗红尘。 好几次猝不及防的相遇,每每看到她,便会提醒他,他是顾家三郎顾琰羲。 昏沉中,桦绱小腹一阵涨憋,将她拉出睡梦的边缘。用力蹬着小细腿使劲往下滑,齐域停步皱眉低声呵斥了句:“老实些。” 桦绱按着他的肩膀催促拍打,急不可耐的高声吆喝:“我要小解。” 桦绱豪放的将长袍拔下,硬塞在沉默的齐大人手中,踉跄往路边跑。 齐大人面无情绪转了下足跟,背身而立,一手攥着暗红锦绣长袍,一边努力闭听力。没想到袖口被人晃荡两下拽了拽,一回身,醉的转性的公主正眼巴巴的望着他,一脸委屈,要哭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上完了这么快可又不好唐突得询问,正迟疑间。桦绱拉着他的锦袍,眨巴着迷离莹润的水眸四下瞧看两下,委屈的瘪着小嘴抱怨:“我找不到。。。净房了” “。。。”齐域重重出了口气,闭眼抬手揉了揉僵硬的眉心,疲惫,比在大坝那些日还累。抬步带着焦急跺着小碎步的姑娘找净房。 此处哪有,等找到了,岂不出丑。没法只能往道路一旁的树丛走去,黑灯瞎火也不知是什么绿植,一人多高,倒是隐蔽。 齐域下巴一抬,对着身后傻乎乎地姑娘递着眼色说道:“就这吧” 不想姑娘捧着裙裾,弯身前倾瞧看两下,而后迷茫的问:“。。。门呢” 齐域爽快的退开两步,将手中的暗红锦袍伸展开来,一甩往一人高的草丛上一搭,不带情绪的回了句:“这就是。”随后转身欲走开。 可没走两步又被拉住了手,齐域耐性全无,面色不虞的直白问道:“你还能憋住了吗”要是能,还是回去吧毕竟他也不能给她现理个净房不是。 “你别走,我怕黑。”醉酒忘了羞涩,说出一句能令人戗倒在地的话。 这是把他当泥塑人吗齐大人心无旁骛的仰头看星。等桦绱舒坦的出来,齐域对着天空沉声来了句:“殿下,别忘了带上你的门。” “。。。”桦绱反应半天才抬手收起一旁展开的长袍,好不容易走回来,胃中翻江倒海一般,皱着小脸没有回话,难得乖巧。 等到再前行往回走的时候,桦绱全部的力气和精神头都被抽走了,口中的酸涩越加明显。即使齐大人已经很稳了,可 还是再所难免的轻微摇晃。这如同是加速一般,酸气上涌,忍都忍不了。 临近城门口,官员以及外来的民众大都离开,不走的住在城中客栈或亲戚家中歇息了,偶尔传来几个酒鬼醉汉高声吆喝,城门都关了半扇。因城门口灯光昏黄,齐域看到了公主府的人和丛申他们,小乙与海棠焦灼的跟侍卫丫鬟吩咐,估计是找寻一段时候了。便加快脚步,大约也就十几米的间距,夜黑他们很难发现他二人,小乙最先看见,欣喜的往这处走来。 “呕,呕”终于,山珍海味华丽丽的喷洒齐域白莹的衣袍上。 小乙与海棠一脸震惊的定在原处,以及他们身后赶过来的侍卫。在齐大人与还未停歇的殿下之间来回瞧看许久,才一脸歉然的跑过来。 齐大人僵直着腰身,手缓缓松开,桦绱顺着后背翩然下落,被小乙接住上身。 齐域脑中浮现儿时的一幕,一身娇嫩鹅黄的小姑娘,阳光中伸出白嫩纤细的小手举到他面前,那里躺着几颗五彩水果糖。小脸挂着甜甜的笑,唇边有笑靥,比她手心的彩糖更甜。 “顾琰羲,你挑一块,可甜了。”嗓音甜柔。 周身弥漫着令人皱眉的气味,忍不住侧了头,湿黏顺着脖颈往下渗透,齐大人在夜风中彻底凌乱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太熟 齐域下颚绷直了线条,忍下胃中的翻涌,抬手将满是脏污的外袍扯开,快速退去,转身居高临下的睨着踏入梦香的始作俑者,忍了忍终究未说一句,接过海棠递过来的手帕,粗鲁的擦了擦脖颈。翻身上马,带着丛申他们策马回宜春。 桦绱坐在昭阳殿东间外的水榭台上,捧着本书,半天没翻一页,听着脚步声抬头瞧见笙歌来了,桦绱忙将书合上放在身后,对笙歌伸手让她坐过来,不知是不是想多了,感觉笙歌好像有心事的模样。 海棠将龙眼摆到笙歌面前,带着她那扎眼的高大丫鬟去了内堂。桦绱收回目光,转头问:“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不曾,殿下可好些了”笙歌担忧的犹豫问道。 “嗯。”说实话桦绱并不太想提昨夜之事,心中尴尬,面上不显。 笙歌四下看看无人,附耳凑近小声问:“其实,其实我想问殿下对齐大人可熟识” 昨日之事已经够令桦绱尴尬不已的了,齐大人这三个字能令她恨不得飞身一跃,跳入下面的小水池中,揪片莲叶遮挡自个,可惜这水池浅,莲叶小,遮不住的,只得作罢。 刚要说不熟,可又想起昨夜齐大人对她颇为照顾,闭了闭眼,使了使劲来了一句:“不太熟。” “殿下,我昨日可能喝多了,可是,总觉得,殿下你仔细看。”笙歌一时激动的站起来走动,语无伦次半天没说出重点。 桦绱仰头看着她,瞧她这焦急又不确定的忐忑模样,脑海中一闪而过白衣潇洒的英俊身影,多少明白过来,轻声问道:“你觉得他像”轮廓c气度。。。 想到这她也惊觉他有些像,虽然她已经记不太清少年英俊的容颜,可是,有一瞬他是与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合。又想起前几日因小乙的事她怒不可遏去大坝讨说法,一抬眼看到他阔步向她走来时,挺拔风姿,袍角翻飞,道不出的潇洒,英俊的容颜无比动人,一个玩味的眼神,一个轻淡的笑容都令人心动不已。有那么一瞬像极了顾琰羲。 昨夜她诚心祈祷,唯愿君平安,红灯缓缓飞升,他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视野中,目光沉沉,说不上来的感觉,为何会心口剧烈一颤。 城外寂静的小道,宽阔的背传来丝丝温暖,她安心的晃荡悬垂的脚丫,醉了陷入昏睡的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恍如回到儿时。那夜月光皎洁,一路芳菲相伴,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背着她稳步前行,心口甜蜜又羞涩,忘了置身何处,唯听见扑通的心跳。那时,他们身后有李乾成;那时,他们的生活肆意而无忧。 笙歌一怔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攥着娟帕目露希冀的狠点着头。 桦绱垂首一会,而后红着眼望向笙歌,露出一个透着苦涩的笑意,认真的回了句:“不可能” “为什么”其实她也知道不可能,三哥走了,之前瞧见云公子,不也觉得相像,听说袁州之地不少或多或少与三哥神似的青年男子。会不会,其中会不会有一个。。。是啊不可能。三哥走了,坠崖身亡。 “他洒脱,他一派风轻云淡,他沉静从容,他有仰首瞧星空的雅兴。”他有闲情逸致,所以,他不是 “我,我兄长比不过吗”难道兄长没有这些潇洒公子的美好习性和品质。 有,可是。。。桦绱低首眼泪轻淌,哽咽的回道:“若他。。。活着,会这样轻松吗或许我该问他有享受这份宁静的心境吗”他身上背负的比想象得更多,一定万般苦楚,午夜惊醒,心如刀割。想到这,桦绱忍不住阵阵轻颤。 是啊,笙歌恍然自嘲一笑。连兰芗那日还对她说长得貌美的人大都有些相似,大眼睛高鼻梁,高大威猛。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你,应我一件事,可好”既然说到这,她务必要郑重嘱托一番的。若是没有料错,他定会在某一日前来见见笙歌的。 “何事”笙歌眼角挂着泪看向桦绱问道。 “若有一日,你知晓了什么猜测出什么遇见了谁都要熟视无睹,将秘密放心中,因为你是牧家的姑娘。再也莫要过问往昔的种种是非,不要叫旁人察觉异样,切莫露出丝毫叫有心人窥了去,别相信任何人。”桦绱面上认真的说道。 笙歌郑重点头应下,瞧桦绱凝重的神情,即使疑虑也不可再问,她不是不谙世事的无知孩童,知其利害。 笙歌倚靠桦绱肩膀,安静地坐着,远远看来,如同一幅仕女工笔画卷。 “殿下。”小乙隔着水榭台轻声唤她,桦绱一顿,缓缓回首瞧望。小乙欲言又止目露急切,却不便多言。 “殿下,我有些累了,想回院落休憩。”笙歌瞧着小乙的神情忙起身告辞。 送走笙歌,小乙回说 牟玉照来了,给她留了密信便离开,她展阅:酉时六刻百盈客栈。 牟玉照是七叔的暗卫,偶尔来送或带走信笺等物,倒是第一次约见,以往都是直接去明月山的,也不知所谓何事。百盈客栈,是袁州最大的客栈,有什么事非得去那里说算了,去了不就知晓了。 她还有件事要出趟府办理,正好顺道,又疑道:“云青呢” “云公子昨日也喝高了,今日一早说是去送他师姐去了。”海棠边给她梳妆,边回话。 州府衙 朝中来了人,官职不大,可是携天家口令这一条就让这身份大了不止一倍。还与史官一同,主要是前来慰问灾情重建进度,以及洪涝处理情况,比如大坝修建c良田播种等等。此次灾情应对迅速,处理方法有效,将受灾损失范围控制最小。天家命史官记录,以便其他各地出现此种情况,可以学习借鉴。 今日临近中午才到,明日去大坝,后日一早离开回长安,满打满算在袁州也就两日行程有些赶。 典史张永进来到齐大人身后小声回复,一切妥当。中午他们简单用过午膳,午休后跟两位大人讲了袁州风情地貌,一直聊到现在。两位大人都是地道北方人,想品品江南道特色美食,晚上再沿街走走,了解了解袁州文化。张永去操办的,别看外表黑壮心还挺细致的,有这种事儿都是他帮着打理。在百盈客栈定了两桌席,再过一会就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彩云坊 桦绱一身淡橘调的衫裙,配水蓝长披,彩绣唯美。通身佩戴首饰简单别致,一打眼与寻常家的小姐无异,清丽娇妍。 在出殿门口时,瞥了眼束腰方桌上托盘中的月白色男袍,袍子是用料上乘的丝绸,比起用料,一眼看得出是蜀绣,即使桦绱女红水平也就那样,也能瞧出这绣工实在精湛,细腻整齐的线条,饱满的构图,一瞧便知精品,有些宫中绣娘的造诣。 她一时也认不出是哪一神兽,只可惜了这幅佳作,因她昨夜而使得另一处肩膀有淡淡的痕迹,谁叫她饮了果酒呢怎么会吐在他身上,一时脸上火辣辣的。 海棠说洗净了,也熏了香,可有这样的痕迹,还回去终究不太妥的。可她又不想去见他,说不尴尬是假的,失态的是她,理亏的也是她。还不知晓他会怎样想她,一时头大烦恼不已。 想了想不如再做一件好了,听王池说,城中有位绣娘,年轻时在宫中尚功局干了二十年,绣工数得上名号的。后来年岁大了,眼力赶不大上年轻那会儿了,出宫回到妹妹这里合开了家店铺彩云坊,收了几十个女学生,在袁州颇有名气。这几个州城中大户谁家有喜事,新娘的嫁衣保准出自彩云坊。 他家的衣裳剪裁刺绣自然讲究,以前云青经常光顾,彩云坊的生意也拜云公子不经意的宣传,好的不得了。谁叫公子人比花娇呢 她府中名贵面料倒是有不少,都是二皇叔赏赐的。可是,终究是女子用的颜色,给云青穿兴许还行,给齐大人,有些过于娇媚招展了。 刚下马车就瞧着这绣坊门口门庭若市,生意果然红火,桦绱提着秀裙迈进门槛。生意蒸蒸日上,自然资金充裕,听说今年才扩建的店面,一进大堂极为宽阔明亮,这样选料子色差也小了。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来过咱们彩云坊吗”一爽利的小妇人一看到桦绱带着海棠进来忙迎上来,边说着边眼角一垂,扫了眼桦绱的衣衫上面繁花绣工,目露惊艳。 “没有,就随便看看。”海棠上前一步说了句。 从她们一进门,有位小姐身边的丫鬟就瞧到她们了,她认出了海棠,大坝见过。可是也不确定,小声跟她家小姐说了,主仆二人悄悄的观望。 “姑娘想做什么衣衫做自个穿的”以为是行家,自然上心些,桦绱衣裙样式新颖,面料金贵,且绣工精湛,一看就像是豪门大户金贵的主儿,不敢怠慢。 “布料有素一些的吗”桦绱打眼一瞧,五彩缤纷,色泽鲜亮,都是女子的用料,恐怕只有精致傲娇的云青会喜欢。 “有,姑娘想颜色清雅些的,还是深色肃静些的”这客官瞧着清清瘦瘦漂亮的姑娘,可是总有一份说不上来的隐隐气势。 “要贵重一些的面料。”送人嘛,得上些心,舍得用银子。 虽然不能用银子的重量决定品质,但毕竟有句古话还是要听一听的一分钱,一分货。无商不奸,无利不营。自然也有另一句便宜无好货,好货不便宜。也是先祖前辈们无数次上当受骗中积累的宝贵经验不是。 再者他也是出自商贾大家的富家子弟,就他那件白袍也不是个便宜价格能买下来的。 “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绮c锦c纱c绫c绸c缎。。。一应俱全。姑娘选好了料子,再绣图样,可以自己设计”这小娘子热情的领着桦绱上楼,嘴上不停的讲解。二楼还有休息饮茶的桌椅,上楼时给丫鬟使了眼色,丫鬟忙去端茶水果品跟着上楼。 “姑娘肤白,红色绡绢与姑娘及相称。”随意挑了一匹薄纱绛绡给桦绱瞧看。 桦绱不为所动,小娘子说她的,她看自己的,挑东西还是自个有主见好。这店铺果真有好料,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c素锦,还有素纱c软烟罗c清蝉翼。。。种类繁多。绣工也为其添色,你瞧二楼尽头墙上悬挂着巨蜀绣荷塘月色。荷叶簇拥,几株水芙蓉俏生生的夜风中绽放,亭亭玉立。丝线莹莹泛着光晕,真是比真的夜景还要美上三分。 收回目光,一瞥东边墙大片灰c黑c墨绿c深蓝浓郁深沉的颜色面料,她抬步走去,从上排扫过下排,目光停留一处。黑夜蓝,比群青暗,比花青浓郁。桦绱仔细端详,轻轻摸了摸一角,手感丝滑有些厚度,做长袍应该不错。 “姑娘好眼力,新进的面料。做大衫长袍再合适不过得了。”好是好,就是这样的颜色,姑娘穿有些太沉重了,可要配好绣样颜色,不过挺适合大片刺绣。 小娘子将布匹拿下来给桦绱看,桦绱翻看着边问道:“男子衣衫能绣繁花吗” “能啊怎么不能,城尽头公主府的云公子,哪件衣衫不是繁花锦簇”长袍上就好像绣了个花园,有一次都把蝴蝶招来了。 这云公子 不光有招蜂引蝶的本事,还能引领风潮,大家争相效仿。每每他穿起新衫走逛一圈都会被效仿,有人特地来点名要做云公子身上穿的新袍,不过能不能穿出那味道就另说了。 “姑娘这是要给男子做袍”原来如此啊小娘子瞬间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就要这个。”桦绱抬了抬下巴,垂着眼眸淡声说。 哪个商家不喜欢痛快的客官忙应声:“好嘞,姑娘过来选个款式。” 小娘子说着带桦绱去一旁的男子服饰成品室中,挂了满满当当四面墙,也不全是样品,还有袖口缝了小麻布条,上面写着名讳,俨然是客人的。 男子来逛这里的不多,大都是母亲与妻子给打理,所以屋中都是女眷。桦绱进来后,不约而同的小心瞧看。 桦绱想抓紧时辰订完,还要去百盈客栈赴约。小娘子给她挑了三件,其中绢丝面料的浅水蓝袍罩着同色长衫那件,只提拿着到她面前,下摆与阔袖如缭绕的青云一般仙袅飘逸。若是个清秀郎君穿上,定衬的衣袂翩翩,俊逸不凡。 第二百四十八章 情郎 这几件可能因版型,衣袍尺寸宽大了些,所以没有挺阔之感,好看是好看,但她是不太喜欢这样的款式。 不太满意的四下瞧看,她身后有衣架挂了几十件袖口带布条的衣袍,俨然都是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取走的。最后面两件是背着挂,一件黑色武服长袍,令她眼前一亮,腰间束革带,袖子上臂处绣纹饰,绣纹以暗红白色为主。简约不失精美,做工考究,黑色带着干练精神气,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所订,穿上后又是怎样的模样。 这长袍袖子上的白条翻了过去,她也没打算去翻看,毕竟是陌生男子的衣衫。这件与后面一件衣架挂钩是绑在一起的,估计是同一个人的,瞧着长短宽窄尺寸与她要做的这件大致相同。 “这款式好是好,可是对身形要求极高的,不知尺寸多少”大腹便便或身形胖矮的男子还是莫要尝试,会将缺点展漏无疑。 “。。。”这她哪知晓回想着他的身形,肩宽腰瘦腿长,身姿挺拔,穿上应该挺悦目的。但具体的尺寸是不知的,只能比量说个大概,再说她知道这个作甚。 “与这件主人大约差不多,就照着这件尺寸做吧”桦绱转身与海棠对视了眼,海棠也赞同。 “姑娘是给情郎选的吧”小娘子一下换了副表情,掩嘴偷笑的小声问道。只是这声音恐怕因兴奋的心情,而没控制好音量,一点也不小。旁边的新妇人都听到了,瞧望过来也抿唇低笑。 这一句话简直将桦绱炸醒,打断她的回想,樱唇翕动半天惊得说不出半言。海棠看了桦绱的反应,诧异的望着小娘子,这是从何得来的想法 “不是。”桦绱恢复神色如常,回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娘子说着给桦绱一个你不必细说我都懂的眼神。 桦绱启唇刚要解释,可四周几位夫人纷纷看过来,一副瞧戏的架势。算了,跟个不相识的人有什么好争论的,让别人看景儿。 许是知晓要给情郎的,小娘子更上心热情了:“姑娘要绣个什么样式的虽说什么都会绣,可我们这主要还是蜀绣。” “可以,我想绣水芙蓉。一株,从腰起绿茎,然后右胸前绣绽放的芙蕖。花瓣白色,黄色的蕊,花瓣尖尖淡淡的一点粉紫。束腰处再悬垂长一些的彩绳穗头,要与绿茎一个颜色深浅。”桦绱详细的设计告知,细到长绳颜色。 “好。”身后传来应声,转头一看,一鬓角染白霜的精明干练老妇人含笑答应。小娘子喊了声赵姨,这大约就是在尚功局做绣娘的师傅了。 “姑娘会作画。”赵姨含笑问道,慈眉善目,眉眼能瞧出年轻时定是位娴柔女子。 “略懂。”桦绱颔首回道。 “难怪设计的这样好。”色彩清新高雅,构图简约透着别致,搭配的极好。 “赵姨,这小姐是要给情郎的。”小娘子不嫌事大的来了句,彻底绕不开情郎这茬了。 “不是。”桦绱表情倒是无羞涩,颇无奈的反驳。 “你别害羞,我都懂,让赵姨跟绣娘姐姐们好好交代一番。”小娘子倾身过来低声提点桦绱,不用不好意思,她的夫君也是她追来的呢成亲前也送过,帕子腰封一样不差。 “老身给姑娘绣。”这姑娘瞧着合眼缘,再说她要求的绣图也不多,就一株荷花而已,她还没老到不能绣了,只不过绣的少了些。 “真的,姑娘你可真幸运,要知晓赵姨许久不曾给人绣过了。”平日教弟子的时候能绣一点,再就是给特别有缘的客官和老主户。小娘子吃惊,忙将这机会得来不易给桦绱说道。 “劳烦老人家。”桦绱淡笑。 “不是给情郎嘛,老身自然要成人之美,促成姻缘。”老人家也跟着打趣桦绱,被她们这样一说,没有的都快被说成有了。 “姑娘留个地址,可以来取,也可以送去。”小娘子拿着笔记录,海棠递了银票。 那位赵姨含笑瞧着楼梯处,不知瞧见了谁。 “送吧城惠林街三号。”桦绱犹豫片刻报了一个住址,不如直接送到那处,省的她还得派人送。 “嗯,嗯惠林街三号那里”小娘子因这个地址过于熟悉而吃惊喊了出来,确切的说袁州谁不知晓这位的住处。一旁几位夫人和身边的小姐也暗暗诧异,看向桦绱的目光不再掩饰,而是有些直白和审视。 “给我家大人的”一个男音略带不确定的问了遍,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齐大人身边的侍卫,拱手跟赵姨作揖。 好像名唤丛申,海棠听小乙提过。丛申前来取齐大人的两身袍子,晚上有应酬,不便穿官服。正巧前些日新作衣衫,故命他来取。 “公主”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待那女子回头,丛申掩不住的吃惊。 所有人惊在当场,屋中一时寂静,目光齐刷刷的扫向桦绱,一时忘了跪拜。 “殿下,是给我家大人做袍子”昨晚的事他可是目击证人,莫不是殿下愧疚 有的时候人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记得取。”将手中小娘子开的取衣日期递给茫然的丛申,面无表情的微微侧首对海棠轻声说了句:“走吧”目不斜视的先行下了楼梯,脚步急匆匆的外人瞧见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 海棠对赵娘说了句费心,便追上去。随着她们的离开,一时此处沸腾,流言四起,七张八嘴,两千只鸭子过河的场面。 “什么刚刚那是公主长乐公主”小娘子失声惊呼。 “我就瞧着不像一般的小姐。”赵姨见过大场面也见过贵人,其实与这长乐公主也算有缘,多年前她还在尚功局做绣娘的那会儿,有次在秋狝猎场,这小公主瞧上她做的袖封。 “那侍卫说的大人,莫不是齐大人”众人回过神。 “公主的情郎是齐大人”两位新夫人与她家小姑对视了眼,高喊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讹传成真 丛申才反应过来,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一连虚心的请教,小娘子兴奋的答:“齐大人是公主的心上人,公主亲口说的。”众人点头肯定。 丛申看了看公主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字条,眨巴眨巴眼睛脑中回想公主与他家大人之间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原来如此 “天哪你听到了吗公主的情郎是齐大人,公主亲口说的。”正上楼的两位妙龄姑娘,听着楼上传来的喊声掩嘴震惊当场,他们旁边那群小姐刚刚还在议论那一身淡橘调衫裙,配水蓝长披的姑娘好像是公主,她二人还不信来着。此时一屋子少女心碎了一地,心中的情郎爱的是旁人,那人还是长乐公主,一时难以接受这事实打击。 这俩人踉踉跄跄出了彩云坊,边走边说:“我就说嘛七夕那日在新渝瞧见公主追齐大人到城外,你还不信。”公主那身衣袍那样扎眼,她怎会瞧错。 “我的齐大人怎么就败在了公主的石榴裙下了。话说,你那日大半夜的为何去了城外”旁边女子疑道。 见情郎这事儿她是不会说出来的,那日偶然碰到齐大人与错开距离的殿下往前方无人处行去,她的小情郎就说莫不是与他们一样,出来私会,那时还不信,笑骂了句,不想一语道破。 迎面走来一群卫兵听到这劲爆话题,瞠目结舌了会,而后七嘴八舌的议论:“七夕大半夜,公主追齐大人到城外私会” 卫兵甲:“在大坝的时候,就瞧着两位之间不太寻常,你不是说公主只身前来找齐大人。” 卫兵乙:“可不是,那时候大坝上就跟泥滩子一般,拔不出鞋来。公主千金之躯只身寻来,一身污泥也没抱怨呢”绘声绘色的讲述,可不只他一人瞧见。 卫兵甲:“我还听说公主在大坝差点遇险,齐大人担忧的还喊了公主名讳。”捕风捉影的讲道。 三人一副我就说这其中有猫腻的模样,一脸肯定的相互对视眼。 卫兵丙:“不过听说他二人吵架了,吵得蛮凶。” 卫兵甲:“你这就不懂了,情人间的吵架那不能叫吵架。”小吵怡情。 卫兵丙:“也是,估计是一群千金小姐每日去齐大人面前嘘寒问暖的,殿下吃味了。” 身后一群青年听到这了不得八卦一副恍然: 一高瘦青年“我就说几个月前瞧见齐大人与公主共骑一匹马的,你们还不信。”马儿狂奔疾驰出了城门,大街上瞧见的人不少。 矮胖青年:“所以公主才会为了齐大人从山上下来。” 另几个不大相信:“不能吧” 高瘦青年煞有其事的说:“怎么不能,公主是不是许多年未下山,齐大人一来殿下就回公主府了。” 。。。。。。 三人成虎,讹传成真。 整条街,不,该说整座城未来许多日都会绕着:公主与齐大人之间有情的话题,而讨论不止,不过是后话了。现下正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快蔓延传开。 彩云坊中公主给齐大人做了新衣,亲自设计绣图,可见上心。还承认齐大人就是情郎添油加醋不知传了多少个版本,但主旨不变。 府衙 齐域请西京来的隋大人与年轻外史官简单收拾,一刻钟后一起去百盈客栈用晚膳。丛申抱着衣服一脸要笑不笑,不时用单眼皮子眼睛瞧望他家英俊逼人的大人,果真那句话说得好:恋爱中的男人最英俊。 瞧他家大人皮肤细腻透亮,容光焕发比大坝上瞧着不知耀目了多少倍,这是与殿下交了心,定了情如此大人岂不以后也要长居袁州,虽说这能力嘛,仕途绝不止到此。可是齐老爷子说了,人登的越高越高处不胜寒,比不上平平淡淡来得好。 要是做了驸马,就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了,做个地方官,天高皇帝远的也自在。等大人与公主成亲后,搬到嘉兴街一号的公主府,他岂不是也要陪嫁过去,公主府的丫鬟个个韵致漂亮,他也能讨个媳妇,让他娘放心。 一旁老实严肃的许营可不知丛申脑中的弯弯绕绕,瞧着他笑的春心荡漾的恶心模样,忍不住提醒他一句:“大人问你要衣服呢你抱着布包笑的跟发情似得,干嘛呀”说完一把夺过布包打开,问大人穿哪件 “黑色的吧”他的侍卫偶尔斗嘴都习惯了,因急着出府不好令那两位大人等他,便退去官服飞快换上新做的长袍武服。 不想丛申伸过脑袋,一脸谄媚的模样说道:“刚刚去取衣,知晓小的碰到了谁” 齐域系着腰封,百忙中瞥看了一眼堆笑的丛申,随口问道:“谁”其实并没有多好奇。 “公主殿下。”丛申笑的就跟 媒婆似得。 “嗯。”齐域边扣袖封边应了声,动作微微停了下。 丛申火眼金睛的没有遗漏这细微的动作,又来了句:“公主瞧着脸色煞白虚弱了些,定是昨日饮酒过量还没休息过来。”在彩云坊的事他是不打算说的,既然是惊喜怎好先透露出来。 以前与典史张永大哥就瞧出端倪,可是碍着殿下的身份不敢乱说,大人也喝诉了他们几次,便一直憋着。如今百姓都看出来了,可不怪他,而且公主亲口说了:齐大人是心上人。还众目睽睽之下给大人设计了衣袍,这不就是承认了。 齐域虽听了进去,又想起昨日种种片段,倒了杯热茶,等冷却的功夫,垂眸不言静思了会。可是纳闷丛申的举止言行透着过度的兴奋,刚要言语,小厮过来说都准备齐整了,两位大人也出门往外走了。齐域饮了茶抬步出了房门,许营与心中欢悦的丛申紧跟着离开。 两位大人赶了多日的路,累乏,故乘马车前行。齐域与赵大人相陪,车中聊袁州的人文地理,也没在意马车外的窃窃私语,异样眼神。可是典史张永觉察了,纳闷的望着百姓,丛申小心跟他说了,张永黑红老脸挂着吃惊,瞪着铜铃大眼半天回不过神。怀疑是一回事,成真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百五十章 特别的客人 齐域一下马车,便看到罗廷旭领着几个侍卫在客栈门口对小厮吩咐事情,俨然都是公主府的人。正忙着将马车c马匹牵向客栈后院。双方打了照面,也意外,可未多言。 赵大人将两位官员引领请上楼,陆司马c宜春县令栾兴业他们也等候此处跟着进去。齐域走在最后,没想到刚上楼梯,掌柜过来小心的跟他说了句:“大人,殿下也来了,刚上去没一会。”表情好像在分享了不得的大秘密。 齐域黑长的眼眸眨动两下,俊颜没有什么过多情绪。脑中却疑惑,这要特别告知他吗可迎面不打笑脸人,颔首回了句:“知晓了。”看着掌柜笑的别有深意更加迷茫,不确定的回了次头,无意间看到身后跟着的丛申要笑却憋着的模样,冷漠的收回目光上楼了,懒得搭理。 酒场就那么些规矩活动,别说,草包上不了台面的栾兴业吃喝玩乐方面颇有见地,讲解地方小吃野史增了不少乐子。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会看眼色,自从公主当众训斥了之后,乖顺了不少。除了依然做不出点政绩,但总归不戳人眼眶子了,到点儿去他的县府衙,反正关上门院后面玩乐,谁知道呢。 桦绱这边上了楼,在小厮带领下去了约定好的雅间,小厮没进屋,牟玉照给他们开的门。进屋后往里走,窗边长身玉立一青袍男子,背身而立听到脚步声转身。英挺的五官,慵懒无谓的神情,周身散发着遮挡不住的矜贵气息。狭长的凤眸染上笑意,望着缓不过神的桦绱,轻声唤她:“余儿。” “七叔”桦绱想笑却先哭了出来,止不住地难过委屈,站在那里也不上前,像个孩子般痛哭。 “怎么这样爱哭鼻子。”邕王宠溺的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七叔,你怎么来了。”桦绱再也忍不住情绪,抬步走过来冲到邕王殿下面前,懒得管礼数抱着她七叔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止不住的难过思念,宣泄委屈隐忍,险些背过气去。 身后海棠她们也跟着垂泪,不过喜极而泣感动的罢了。 “都大姑娘了,还能哭成这样。”难怪桦绱招人疼,总能轻易将人纯粹的情感勾出来,因为她总是展现最真实的一面。 “七叔还是这样英俊。”没头没尾一边抽泣一边来了句,让微微红了眼眶的邕王笑了出来,磁性的嗓音低沉悦耳。 邕王从袖中拿出帕子给桦绱让她试泪,叹了句:“还是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怪丫头。” “七叔怎么敢出封地”缓过气来想起这事,他们这些亲王颇受天家忌惮提防的,离开岂不招人耳目,万一有人以此大做文章,可怎么是好。 “受皇兄召见,又赶上祖母过世祭拜。”没有天家召见他岂会出封地,保不准不远处有天家耳目暗中跟随,只不过不敢太近就是了。 “二叔召见所为何事”天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仔细揣摩,是天家孩子从小的必修课。 邕王但笑不语,潇洒的撩袍坐下,拿起茶盅温杯。桦绱明了,不过是明面叙旧,暗地敲打。毕竟四叔恭王近日又广招兵马,娶了新妃,娘家可是坐镇剑南道的兵家大族。 突然里间传来轻轻的响声,小而细微,可是拉着帘子,许是听错了。 “回封地的途中来看看熙毓与你。”胞妹嫁到东都洛阳白家,与妹婿二人貌合神离,他担忧身为长兄理应过问相劝。遗憾他终归不是姊妹,说不到心坎。不过看到小外甥,讨喜极了,长得与他有些相像,外甥随舅果然如此。 小厮端着托盘被小乙他们拦下,小乙端过来,海棠摆桌,他二人自昨日说不上来的怪异,桦绱不动声色的瞟看,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海棠眼睛今日瞧着有些红肿。 “留几日小皇姑可好”调整盘子位置,菜样数不多,清淡为主。 “明日一早。”托盘中有果酒,邕王询问桦绱可要饮一杯,桦绱一脸抵触。他一早赶路便不喝了,牟玉照端了下去。 “这么急。”不过一晚的时辰,短暂相见就要分离,不舍的挽留。 “难免有人跟随,看着我回封地才会安心。”意有所指,又问:“你这些年,可好。” “好。”桦绱笑了笑回道。 “消瘦成这样,哪好”望着桦绱消瘦又泛着苍白的面色,反问。 其实近来桦绱的气色好很多,只不过苍白虚弱是昨日酗酒过量引起的,一提这事又想起失态的那茬,顿时头疼。 “如今你住府中,也好,闺阁中的姑娘总在山中过远离尘世的日子不妥,桦绱该想想以后了。”用公筷夹了肉沫茄子放到桦绱面前的小碟子中。 桦绱别有深意的放下筷子,望着喜怒不轻易显露的七叔,缓缓说道:“我这清 心寡欲了无生趣,自然比不得七叔的风流韵事,听说七叔红颜知己多的数不胜数,俨然成了宏国最风流的王爷。可即使这般,千金小姐们也为了能进邕王府做正妃削尖脑袋想法子。所以邕王所到之处有道特色景致,婀娜多姿的姑娘一身素衣立于桥头,纱裙飞扬,水眸遥望远处,眉间散不去的厌烦忧愁。只为等邕王的船只划过桥下,飞身跳下,等着邕王殿下英雄救美。”桦绱说完海棠他们轻笑出声,又努力忍住,邕王面露无奈。 可不是桦绱随口说说,这是名妓慕楚楚与邕王相遇的一段佳话,被待嫁姑娘争相效仿,颇有东施效颦之意。以至于后来每每华丽船只划过拱桥,桥头就跟下饺子似得,秀裙飞扬姑娘呼啦啦的往下跳。不过现在邕王不再夜游护城河了,因为怕闹出人命。 桦绱一手托腮,打趣戏言。可想到这些传闻背后深意,又敛去笑意。她知道这些只是掩人耳目,只因她的七叔太优秀,太出众,太锋芒毕露,所以太令天家不安忌惮,只得扮演无所事事c纨绔风流的王爷。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魔王 她七叔是众皇子中最为聪明睿智的,有着君王该有的果敢与魄力,明智与仁德。可是皇家子弟,比起锋芒毕露,抢尽风头。要先学会养晦韬光,不露锋芒。所以从贤妃娘娘病重后她便再也没听到七叔的赛绩,没多久便去了封地,即使与江家联姻,也未听到片言。 江家出事后,七叔风流的名声传了出来,风流情场的韵事因高贵的出身英俊的容颜更添色彩。与名妓,与罪臣之女。。。他们的爱恨情仇一度传到袁州市井。 不过风月场中再逢场作戏,也总会有一个是真情吧就是不知谁可以令七叔这样的男子付出真意。总一副慵懒无所谓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你,宠你疼你,你却难走进他的心。 桦绱瞧望着抹去锋利,掩了光芒的七叔,依旧英俊甚至比往昔更胜,那股慵懒不以为意的神情得让多少姑娘疯狂心动不已。如今也是长安女子心中难以了却的遗憾,再也见不到七皇子一马当先带着那群英姿勃发的公子驶过朱雀街了,那曾经是最亮丽心动的风景。 透着冷意的凤眸难有悦色,这样的男子最为薄情,也不知晓谁会入七叔的眼。 “有人传长乐公主不问世事,但颇具心计不是好惹的主儿。将太国舅当街训斥,反驳不出半言;将廖大人的黑衣侍卫敲锣打鼓的送回西京廖府,让廖大人羞愧难当,谎称重病多日不上早朝。将这群难缠的野心家,制的憋屈不已。我起初还不信,想余儿那么乖巧的甜丫头怎么会呢如今信了,宛若猫儿一般安静的人,没想到也有露出獠牙的时候。”邕王长眉一挑,回怼桦绱。 “砰”这一次是再也掩不过,椅子倒地的声音大而清晰,所有人看向垂地的帷幔,那后面是谁 小乙绷起神经一早便觉察了,但保不准是邕王殿下的人,只得恍若未闻。牟玉照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出来吧”邕王放下筷子,嗓音沉沉唤道,俨然忘却了这小魔王。最近偷偷躲进他船上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是不是侍卫太松散了。想起拥有美目盼兮的倾国容颜,谁能想到一板一眼的薄太师有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孙女,明明端着大家闺秀的模样。 伴着轻细的脚步声,帷幔上迎着小小身影,就像个孩童一般。正想着中间帘幔缝隙,忽的探出个小脑袋。只露头,左右瞧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可爱机灵劲。扎着包子头,有一丝丝被发觉的羞涩,可是看到桦绱的时候,欣喜的大喊:“李小余”迈着小短腿飞奔而去,幸福的抱着他堂姐的腿,扬着单纯无害的小脸。目露喜悦,有久别重逢的架势。 “果真是老八的儿子,喜好都一个样儿。”最喜欢的都是李小余。 桦绱一怔,诧异的僵着手臂,以为产生了幻觉,昨日醉酒脑中还混沌晕眩着。可小手拉着她的手后,才有真实感,忙看向饮茶平静的邕王,这是何意 “我途径老八封地,这孩子,偷偷上了船,行了一日的路程才发觉。给老八去了信,老八说让孩子在我这住几日,太后娘娘派的人又去了,非要见见小世子。”陆太后的人去了不止一次了,那群宮侍相当了得,说一天不带累的,听都听烦了,人家喝口茶水继续。将孩子送走,泾王便带着侍卫离府,躲那群宫人去了。 “小余,葳璟来看你,欢喜不欢喜我偷偷听七叔与父皇说来你的封地,我才来的,我偷上船,躲到小柜子中,还带了不少糕点打算路上吃,可是一觉醒来想嘘嘘,才被发现的。”小世子李葳璟颇懊恼,坏了他聪明伶俐的好名声。 桦绱脸上真没瞧见点欢喜,孩子说悄悄话,音量控制不大了,所以都听到了。 “我还有别的事,赶路带着孩子不便,不如将葳璟放你这里吧”邕王殿下笑的春光明媚,可是桦绱眼中就像老狐狸般奸诈。 “七叔定是好意,绝对不是因应付不来才丢给我的。”桦绱轻轻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七叔矜贵不凡宛若天神般的风姿,幽幽说道。 邕王英俊的容颜闪现一丝被点破的尴尬,佯装没有听到一般垂首饮茶。 “小余儿,你是不喜欢我吗”小世子瘪了瘪嘴,笑了半天,不见桦绱的笑脸。孩子其实最敏感的,你以为他们不知,其实都知晓。 “葳璟会乖的,不会惹你不高兴,只吃一点点。”眨巴着眼睛,一副欲哭的模样,可怜巴巴,看得人于心不忍 “殿下,要不留下小世子吧”不忍心的海棠出言道,上前哄他。 小世子说完抬起白嫩的小手抹了把眼睛,果真有了泪水,水汪汪的看着桦绱,带着感情说道:“父王不要璟儿了,母亲也早早离开去了远方,都不喜欢璟儿,就让璟儿被祖母抓走好了。” 豆大眼泪说掉就掉,那悲惨惹人揪心的小模样让小 乙都不忍看了。哭的声泪俱下也没忘记攥紧桦绱的手。 “。。。”桦绱平静地垂首看着他,半响叹了口气,松了松紧皱的羽眉,说:“好。” 前一秒还一副没爹没娘要的可怜模样,下一刻起身欢悦的拍着小手,围着桌子疯跑。孩子的脸色,比翻书还快。 “。。。”桦绱有一种掉了坑里的错觉。 小世子入了席,吃了小半碗饭,不挑食。讨喜的唤海棠漂亮姨姨,让海棠母性大发,悉心服侍小世子用膳。 小世子酒足饭饱,岂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听七叔与表姐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吵着要出去玩,桦绱命小乙跟着,护他周全,别摔着,记得回来喝水一番嘱咐才放行。小世子摆摆手绝尘而出,给桦绱留了个颇潇洒的矮小身影。 “你与老八。。。那样要好,上一辈的恩怨不能怪在他身上。”邕王欲言又止。 “。。。那我该怪谁父王暴毙,皇爷爷驾崩,往生的人开不了口。”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官官相护 “陆莹珍做了太后,廖忠显狼子野心依然身居高位,陆铭远老谋深算权利只手遮天。我谁都怨不了,怪不了。再说,谁不无辜杜家新出生的女婴,还是施家没过百岁的孩童。”桦绱语带哽咽的停了半响,继续说道:“我不是怨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与他相处。前些日,我去皇陵祭拜父王,看着他的牌位令我羞愧,令我痛苦,就像那是个陌生人,我曾未真正认识过他一样。” “皇家无私事,皆是国事。即使所谓证据确凿,父王没有命人核查便下了旨意,这笔账理不清的。”牵扯了太多人,若这样算,他是父王的儿子,他也应当承担这份罪责。 “生在皇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桦绱颓然唸唸低语:“我知晓朝堂政局牵扯太多,我想做的不过是能让他们洗刷冤屈,让幸存活了下来人堂堂正正走在长安街上,恢复四家的清白及荣誉。”所以她不曾放弃。 “桦绱,我承诺你的不会食言。”九年前桦绱面色苍白憔悴犹如大病一场的模样他还记得,手中攥着毒药要杀了陆莹珍被他拦下,桦绱坐倒在地,险些昏过去。他便允诺,定要查明真相。所以才会一直联系,互通讯息。 邕王正色说道:“此番前来有个消息告与你知晓。” “何事”一直书信往来,什么重要的事让七叔亲自前来。 “如你所想,胥门之变之所以令廖氏一族惊恐万分,的确是为了遮掩事实,抹去罪证。还牵扯多年前的两场案件,你听说过盛德十五年,河北闹旱灾吗”邕王侧头看向桦绱。 “略有耳闻,不过许多年前的旧事了。”前些日,她被齐大人带着乘船游览傍晚的湖光山色时,齐大人跟她说了段旧案,就是这件事。没想到七叔也提起,一时觉得有些意外。 “那你知当时主审是谁”凤眸冷下神色,望着面前茶盏问。 “这倒是不知。”齐域没说,她心思都放在听案件上了。 那年河北一带大旱,属恒州c赵州最为严重,颗粒无收,引发饥荒,因饥成疫,人相互残食。明皇派司空王大人前去赈灾巡查,发现赵州知州谢申不作为,不管百姓死活,旱灾期间府中依然山珍海味,歌舞升平。朝廷才拨的巨款赈济灾荒,救济灾民,可是路上饿死的百姓死尸遍野。 谢申宵小之人觊觎赈资,贪赃赈灾款项数额巨大,罪不可赦。被平棘县令于青松发现,正巧司空大人携圣意前来视察巡视,谢申怕此事败露,遂起杀意,灭于青松一家七口。司空大人明察秋毫,谢申被逮捕问罪,不料当晚畏罪自杀,其管家对罪证供认不韪。长子几日前促亡,次子与官兵起了冲突,挟持赵州司马大人,被当场正法,乱箭射死。 此后从前赵州刺史谢申奢华府邸搜出奇珍异宝五十六箱,黄金白银万两,田地府宅地契无数,府邸粮库充盈等等。谢老夫人c谢公子手中还有多起命案,一时惹得满朝一片哗然。 河北生死攸关与灾难斗争之时,朝廷命官又不作为,此事牵连命案恐引起民怨,几日便结案。 “这位司空大人就是王庆蕴,当今王皇后的小叔;而审理此案的是刑部尚书廖忠显廖大人。”邕王声音沉沉回道。 “另一件事二十多年前的旧案,廖忠显还是相州廖府的公子,年轻气盛与书院两名学子起了冲突,命仆人动手殴打,被其他书生拉开。后来这两名学子一名回家的路上殒命,另一名躺了半个月也身亡。那两家虽比不上廖家门第,可也是富贾商户,自然不能作罢,讨要说法状纸告到州府衙,听说有户还是独子。仵作验尸,打了要害以至于身亡,刺史下令斩杀动手的仆人,并命廖家给两家赔了银子,就此结案。”仆人死了,死无对证。就算活着又怎样呢仆从动手谁都看见了,混乱之中谁瞧得清打了哪个地方。那些书生证人一早被收买了,零星一两个正直的又能起什么作用。 “就这样”桦绱怔然问道。 “就这样,知道谁是主审”将茶杯添水,茶涓涓细流而出,茶满递给桦绱:“是那时任相州刺史的王庆蕴王大人。” 还须细说吗不必了。谁都能想得出他们做了什么,难怪百姓会说官官相护。桦绱皱眉闭目好一会,才抬手转动茶杯,无奈又无法,即使愤怒,可是终要忍下。 “江家二郎江弛与我故交,前些日他去了趟淮王府,赴行臻喜宴。”他没能前去,命人递了书信送了厚礼。 “这我知晓,因为承荥跑到我封地来了,我与承荥一同赴宴,他是去接承荥的。”这对儿欢喜冤家也不知晓怎么样了。 “那你一定听闻了廖家与王家公子暴毙的事。”这么轰动的事,想不知道都难。 桦绱将大监病重,她赶去西京长安途中遇到前来查案的辛大哥的事说了: “太子的马中了毒,人人都说王皇后所为,为了夺嫡之争,天家派杀手复的仇。可我不信,不是还有陆太后。”导的一出大戏,让二叔与王皇后反目成仇,大伤元气,渔翁得利。 “你也这般想,余儿果真聪颖。”邕王挑眉目露赞赏。 桦绱摇头说:“不,并不是聪慧,我只是了解她的为人。”她一直都野心勃勃,填不满对权利的渴望。 “王家公子一刀毙命,难说不是天家敲打泄恨,可是廖家公子是他人所为。”邕王道。 “谁”敢如此,难道不知那是刑部尚书的儿子。 “江弛回去途中碰到一名可疑男子,是江湖中人,身边还有一名女子,女子名唤于书影,乃是平棘县令于青松的幺女。”将江弛与辛彻将人送到他那里的诸事简单说了。 “于青松,于大人家中还有幸存”灭于青松一家七口,让她误以为是灭门了。 “当年因年幼怕受不了舟车劳顿,一直养在于青松母亲那里,于大人还有个大哥,在老家府衙当差,不过离着极远。”出事后才赶到,那时已经定案。 第二百五十三章 罪恶 想起于书影所言:这位司空大人携赈灾物资银两前来,可是黑心没下不少,我爹心疼百姓气不过甩袖离开,没有赴这场宴。宴中司空大人因膳食简单清淡而忿然作色,觉得自己被怠慢。赵州农田颗粒无收,许多人逃荒去了别的地方,有的村庄都空了,而新饿死的人甚至会被人吃掉。这位司空大人却嫌弃饭菜不好。 世伯为了安抚,听从同行的侍卫提点,特地找了舞娘陪着,还好酒好肉伺候着,肉是谢大人的坐骑烹制的。可是谁知,这司空大人解手的空档,看见陪谢夫人闲聊完打算离开的家姐。我家姐的美貌,整个赵州都有美名的。 司空大人酒后无德,恬不知耻,拖着姐姐到角落欺辱,撕了衣衫威胁。家姐奋力反抗,引来府中众人,司空大人闹了没脸。 家姐与谢家大哥青梅竹马,才定亲事,谢夫人一直很喜欢姐姐,时常叫到府中陪着聊聊家常,他二人也能借此多见几面。郎才女貌,一双玉人,姐姐的嫁衣都快绣好了,谁能想到遇上这横祸。 本就吃了哑巴亏,司空大人出乖弄丑不自觉,竟然欲纳姐姐为妾,姐姐抵死不从。可这大人命所谓的媒人送来几箱珠宝做聘礼,爹爹不允。那群仆人便换了刁钻难缠的嘴脸威胁,说若想政途平坦c步步高升,就要识趣些。爹爹岂是那卖女求荣的人,亲自将院子里的珠宝送了回去,可是到了第二日都没回来。百般无奈,姐姐去求,结果可想而知,姐姐刚烈不从,直接在司空大人下榻的别院跳井身亡,谢大哥找司空大人讨说法,起了冲突,欲杀了那淫贼,可是被他身边的侍卫刺死。 父亲带着姐姐尸首回来了,母亲当场昏厥。父亲欲上书,没出赵州就被人杀了,于家没了,那位丧尽天良的司空大人将一切罪责归于谢家,强行给安上了这千古骂名。 谢c于两家是儿女亲家,谢大人怎么可能灭于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至于谢家搜出的财物可不就是赈灾银两,府中理花墙的老人所言,谢家人死的死,入狱的入狱,而后有几辆车马驶入谢府后门,将几箱子贴了封条的东西送进府中地窖,马车经过泥路,压出极深的痕迹,的确是银两的重量所致。 说豪宅,那是前刺史修建的,与谢大人何干可是,等案件送到长安刑部,此事都已死无对证了。 父亲死后,祖母日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当年我年少,这些都是大伯临死前告与我的,我家出事后的第二年,大伯去过长安,打算告御状。 进了西京,大伯暂住在离刑部不远的一家客栈,多方打听,确定那位血腥残忍的司空大人便是王庆蕴王大人。王家声名显赫,想要递状纸难上加难,谁会愿意或者说敢去得罪一个如此庞大的家族。一连多日无果,可是就在大伯心灰意冷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偶遇一位杜姓大人。那位杜大人了解情况后,将大伯安置在一间民宅院落中。几日后,来了一位顾大人,正直磊落,令他宽心。大伯将证据c口供给了杜大人,本以为老天保佑,不日一切将得以昭雪了。 可是也就几日光景,长安发生了起惊天惨案,明皇下的旨,几百人在西市斩首,暴雨冲刷下,当真是血流成河天气恶劣,如同神明惊怒。 那一刻,大伯才知晓原来帮他的那位杜大人是尚书令杜尧桢,而顾大人是御史大夫顾鸿雁。他们二人的家族在那起惨烈变故中遭遇灭门之灾。 大伯留了心眼,没有回客栈,不知是不是预感,怕与我家这事有关,一路逃出长安,回了老家。自我家出事后,祖母将我送去庵中,后来大伯病重,才将我召回,将他所查到的事情真相告诉我。 我知晓后怎可能平静,在父母姐弟灵位前发誓,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连夜离开,心中愤怒难以平复,可是,该怎么做却毫无头绪。路上救了重伤的姚励,他是江湖中人,形单影只。而后为了报恩,他帮我追查王家罪证。我想如此歹毒又贪赃枉法的人不可能手中只有我于家这一起命案,果真不出我所料。 王家表面豪族世家,可是背地里作尽恶事,这些士族常常收买江湖中人帮着做伤天害理的勾当,所以功夫不错的姚励进王家府宅轻而易举。王家的那个嫡子是有名的膏粱,骄奢淫逸c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通过他认识了廖家大房的两位公子,都道是臭味相投,物以类聚,果然不假,后院玩死丫鬟侍妾都是小事。不过平心而论,廖家不全是罪大恶极,廖家二房低调底子也清白,特别那房的少爷廖兼之,极稳妥的人,从不与长房那二子厮混。 一次王庆蕴设私宴款待刑部尚书廖忠显,姚励躲屋后听到他们道出众多惊天辛秘。胥门之变竟然是他们一手谋划的一出惊世惨案,为了掩盖我于谢两家这起震惊朝野的案子。而陆太后的胞兄太国舅陆铭远,亦是帮凶。不过缘由不太清楚 ,想来亦是朝局纷争罢了。 姚励不久离开王家,在这里近一年时日曾未用过他的刀,所以没人真正知晓他身份。江湖中人大都如此,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离开并没有令人起疑。 听闻廖忠显长子廖正以狎童致死,有人将其罪证绑在箭羽上,射在了御史中丞下榻的宅院房檐上。做得利落漂亮,大快人心。此前廖正以跟一群狐朋狗友设宴作乐,酒席中曾跟他人炫耀,当年如何审讯施家嫡女嫡子,言语龌龊,污言秽语,廖正以是死有余辜。 为了还两位大人的昔日恩情,诚心帮过我于家,又因正义之举而遭难,所以想杀了王家嫡子王钰嵩,廖忠显次子廖敏之,让他二人尝尝后继无人的痛。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可恨又可悲 可不知是不是王家作孽太多,等姚励剐了廖家二公子廖敏之,赶到王钰嵩下榻的客栈,已经呜呜泱泱围了满院子人,原来王钰嵩已被人一刀毙命。 廖c王两家公子不出事,谁都不会怀疑姚励,可是出事了,难保不会有人想到他身上。他与于书影汇合,小心谨慎一路北行,即使如此还是被江弛发现。 父王是因为乱伦的丑事被撞见,所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接过廖忠显递上的罪恶卷书,即使他也知晓那其中的种种罪名并不属实。但心中的恐慌将他的理智撕扯的一干二净,他宁可手中沾染血腥,也不愿承担和接受皇爷爷及世人的道德拷问。 父王,您后悔过吗明明监斩官是您,可不曾到场。是心中有愧,不敢直视那群因你一霎狠念而命丧黄泉的人目光质问吗 因没有悔过,自然也不会有被原谅的那一日。 顾琰羲若不是被他兄长拉住,与杜谦行c施家三郎在宫门口长聊,或许三家便不会灭门。可是或许的事只能事后想想,终究无法改变。 顾太傅桃李遍朝野,威望极高,其子又身居高位,顾家声名显赫。杜家是杜太后娘家,皇亲国戚,尊贵无比。江家手握重兵,坐镇西北,战功赫赫。施家当家人任兵部侍郎,位高权重。四家交好,功勋卓著,权倾朝野。 祖父多疑,世人皆知。当天家的忌惮变成猜忌,越加觉得至高无上的皇权受到威胁而心有不满时,一点小事就会燃起熊熊烈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往今来的将军重臣,但凡功高盖主者,皆不能善终,轻则丢了自个性命,重则满门抄斩。西汉开国功臣韩信,五代十国后唐宰相郭崇韬。 功高震主,江家的战功赫赫怎能不令多疑的君主忌惮;几家弛声走誉,威望素著,比君王更得人心的时候,这并不是件好事。且易遭人妒忌,被人诬陷。 忠言劝谏,可是忠言逆耳。顾太傅为帝师,曾多次直言规劝,而君王不是每一次都能虚心听取,难保心中不会怀有不满,那便是祸端。 怒火将一切都燃尽,理智回来,祖父徒然病重。薛中官说祖父在胥门之变后,几日几夜不出书房,常常一坐到天亮。 没有人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可是为何会惶惶失落。 廖忠显与王庆蕴官官相护,歪曲事实,掩盖真相。知晓自己的罪行将要败露,所以先下手为强,颠倒黑白。 陆莹珍自然乐见其成,她是东宫大公主,与顾家联姻,朝堂格局都会受这场婚事牵制,陆莹珍怎么可能不心焦。父王的道路越加平坦,桢儿是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即使桢儿病重,可是若母妃再诞下皇弟,谁都无法令皇位旁落。 陆铭远是陆太后的靠山,自然想的一样,当然还有那不欲道明的私心,与顾夫人年少一段无果恋情。明明是他失信毁约,可是却原地徘徊多年不能释怀。以为将人囚禁,就能挽回消失的情谊,可恨又可悲。 每人都有晦暗见不得光的理由及私心,终酿成这场惊世悲剧。 二叔自从攸臻走了身体大不如前,皇嗣皆年幼,未来恐外戚专权的隐患局面。可能不能坐稳龙座还是个未知数,毕竟陆太后不会眼睁睁看着一群奶娃娃坐上皇位。陆c王两家的明争暗斗即将开始。 桦绱静视面前一盘瓜果,晚膳撤了,二人用的不多,心事重重,谁有心思胡吃海喝。听完这些,以为情绪会激动,可是心中平静,屋中安静极了,都能听到红木圆罩绘翠鸟烛灯中噼啪燃烧的声响。 “他的尸首是假的。”桦绱突然出言,没头没尾的说道。 “谁”邕王狭长的凤眸,看着桦绱垂首不悲不喜的神情,轻声问道。 “顾琰羲,大监说他那具尸首是假的。七叔,你说顾琰羲会不会还活着。”他,为什么,不能来找她哪怕是质问,哪怕是刺杀。 邕王静静的听着,倒是第一次听桦绱说起这事,心中没有震惊是假的,一怔,久久未言。他知晓顾琰羲对桦绱的重要,所以带着安抚之意轻轻拍了拍桦绱放在桌上的前臂。 “七叔,我想帮他,也想护他。”用什么都可以,给所能给的一切,只要能换他的安康。 “我也是近来才知晓,施家有人活着。”酆公子没有理由骗她,而她也选择相信。 “当真可知是谁”哪一位可哪一位对他们来说都是好消息。 “应该是真的。”龙葵商行长安分号管家所言,当年看见有官兵搜查,好似有家少爷跑了没抓到。 再者杜家管家的事如此也就说通了,陆铭远将杜管家作诱饵,让施家侥幸活下来的少爷自投罗网,才以至于那样大的阵仗。那么,那晚见到的黑衣人是施家少爷所 以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因为他认得她吗 桦绱仔细回忆了一瞬,但夜太黑,离得有段距离,只记得那眼神令她难忘。收回思绪,轻轻摇了摇头,遗憾的回道:“是谁倒不知。” “江玦哥哥可好”许久没有见过了,雪白也是托仪宾送来的。 江家这些年活在众人的耳目当众,天家需要江家对抗外敌,却不肯交兵权,还将王皇后的娘家人指派做监军,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一阶文臣做监军,还是皇亲国戚。可想而知江家是寸步难行,战略布局,兵力调动别说共议,监军大人能听懂就不错了。明明知晓后果,天家还是沉默,便是默许。这般安排自然难有胜仗,所以才提拔培养玄旌侯江玦。不久前将监军撤了,但也只是给江玦一人荣耀,对江家依然提防。 “我也许久未见他了,不过红郎的风采,自是无人能及。”凤眸敛去冷意,难得语带轻松。 邕王唇角一抹轻笑,令桦绱眼底霎时明亮,浅浅的笑意带着憧憬:“再难见到七叔领着长安公子策马飞驰朱雀街的景象了,犹记得闺阁少女抛向你们的繁花愣是铺出一条花路。”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世子的夜市之行 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记忆犹新,少年们爽朗的笑声,飞扬的袍角令少女们魂牵梦萦。桦绱遗憾的颔首敛去笑意,眼中满是怀念。 灯光昏黄的楼道,齐域立于窗前,晚风习习,窗边的红灯飘飘摇摇。此刻这边楼道难得寂静下来,雅间传来高声吆喝,一阵哄堂笑闹,看来喝的有些兴奋。两位大人知晓明日行程,饮酒自律,浅酌几杯。请了乐娘奏了两首当地民谣小调助助兴,便退了场,如今酒席到了尾声,他出来先透口气。 听到扑腾的脚步声,收回远眺的目光,一转头,几米之隔长廊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停在那里。喝的并不多,可是为何有种醉了的错觉,是孩童年幼皆有一般无二的可爱长相吗小家伙长得机灵又讨喜,四五岁的模样,歪着包子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他。 孩子率先跑过来,一脸欢喜的模样抱着他的腿仰头问:“齐域,你是陪李小余来的吗” 不远处,小乙慢慢走过来,果然是泾王的小世子。你以为他不会记得,可是有时孩子的记忆力极好。 “世子怎么会来此地。”他蹲下身,握着他软软的小胳膊。 “找李小余啊。”为了跟七叔来找李小余他还把父王抛弃了,指不定小林子躲哪个犄角旮旯里抹泪呢不过想到父王,也不知晓会不会训斥他,毕竟他偷偷跑出来的。 “你在看什么”孩子的忧愁也就眨眼的事儿,瞬间就忘却了。世子如今身形还是过于矮小,拽着齐域的衣袍,点着脚尖伸长脖子使劲朝窗子张望,也没瞧见点什么,不过是一片黑漆漆的夜空。被万家灯火照的,星星都瞧不见,可是明明齐域出神看了。小世子挫败的有些焦急,扑腾着小胳膊。 齐大人体贴的弯腰将他一把抱起,视野豁然开朗,世子大人愉悦欣喜的惊叹一声,盯着楼下夜市人来人往向往不已,孩子皆爱热闹。即使世子大人刚刚在后院已经疯跑了几个来回,却不见得丝毫疲惫。 许营跟随赵大人他们送长安来的两位大人回州府衙,栾大人酒劲上头兴致正浓,亦步亦趋小心的服侍在陆大人身旁,还有下一摊的模样。 一时只余丛申,看见小厮牵过乖巧的粉玉,纳闷的伸长脖颈朝四下好一番瞧看,话说他家大人这透风透得个把个时辰了,人呐 桦绱下楼,七叔明一早走,让她不必送行,免得引人注意。她应下,出了上等客房的门,才想起还有个小祖宗。那小包子不知去向,小乙带着去了哪里她怎么就答应七叔将他留下来了。 夜市的魅力在于它包罗万象,有头上戴着的,自然有脚上穿着的。有江南的米糕桂花藕,也有北方的烙饼饺子,美食数不胜数,你逛夜市不能一个摊子横扫,那没意思。你得从头走到尾,每个都品品看看,才是乐趣。 迎面而来的百姓满是诧异的惊呼,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那黑衣长袍的挺拔男子莫不是齐大人有些还跟在他们身后随行,好奇张望。 “齐大人。”齐域抱着新奇不已,东瞅瞅西瞧瞧的世子停在一家卖泥人的摊子前,小摊贩欣喜激动不已。 “这小娃娃是谁”边捏泥人,边打量。粉雕玉琢的别提多讨喜了,明亮的眼睛透着机灵劲儿。小摊贩给拿了个老虎泥塑给世子,一边问道。 “路上捡的。”齐域好心情的开玩笑回了句。 世子大人吃了晚膳,腹中大概没有多少盛放美食的空地,只能放一份糖人的余地了。因着最后一份而显得尤其珍贵,眼巴巴的等做完,老伯伯递给他,可是谁能想到途中遭遇拦截。 世子白嫩的小手攥着木杆,他手上方是一双比他要更白胖的小手,世子大人顺着这只手向上望去,身型比他高上大半截的白胖小姑娘。看着比他稍大些,五六岁的模样,脸蛋就像才蒸好的小馒头鼓鼓的,还透着粉气,头上扎了两个揪揪。 小姑娘眨动着眼睛俯视世子,用粉舌舔了舔唇角,比起可爱的模样,行为却是霸道得很,因力气大,世子拽了半响,也不见木杆移动分毫。 胖胖的小姑娘穿的挺精致俊俏,瞧着家室不错,一旁跟着奶妈。没一会儿一对夫妇走过来,瞧这架势场面愣了半响,一瞥眼,这男娃娃身后立着个英俊男子,有人认出来,是齐大人。夫妇忙欲上前阻止自家闺女恶霸的行径,齐域摆摆手,孩子有孩子的圈子,让他们自个处理。 僵持不下,世子为难又委屈。此时围了不少人,望着他们忍俊不禁,没有人能理解世子纠结万分的心境。世子转头看向两米后的齐大人,正背着手看他,极有耐心的等他选择,眼神好似鼓励。 世子回过小脑袋,想起父王说要谦让,要不让给她但是他等了好久的,还是最后一支,放手的决定不舍又虐心。不想小姑娘等不及了,胖胖的 小手摸上世子的脸颊,世子大惊,瞬间撒开了握着木杆的手,转身蹭蹭跑到齐域身边,一脸戒备的看着那霸道的小姐姐。 小姑娘见他跑开了,眼中满是委屈一副欲哭的模样,她的母亲忙上前哄她。一边将手中的糖人拿过来还给世子。 世子没见过这令人操心的场面,并没有要上前拿的意思,小姑娘边哭边委屈的说:“娘,我想和他玩。”奶声奶气的话逗得旁边行人恍然大悟,笑着看这俩可爱的娃娃。 愣住的世子大人觉察肩头的重量,回头仰望,齐域拍着他肩膀斜睨着他,下巴朝那小姑娘方向抬了抬,未说一言。 可是世子大人却像听明白一般,二人极有默契。停顿小会儿,迈着小短腿上前,走到那不停掉金豆豆的小姑娘面前,一脸认真的对她说:“你别哭了,糖人给你了。”说完回身看齐大人的眼神,齐域挑眉浅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讨喜的齐大人 天色渐晚,夜市也接近尾声,小姑娘的愿望难以实现,她母亲好一阵哄骗,她才撒开世子的手,一步三回头带着遗憾跟父母走了。 世子大人松了口气,齐域忍着笑,抱起心累的世子往客栈那方向走。 回客栈的路上,世子兴奋了一晚终于有了困倦乏意,趴在齐域的肩头昏昏欲睡,齐大人带着笑意说了句:“世子做得极好。” 强忍着睡意,奶声奶气的嗓音透着正经,满是骄傲地回道:“父王讲过要谦让,葳璟记得。” 齐大人拍着世子的背,淡声说:“泾王教的好,世子学的也好。” 小乙c罗廷旭默默跟在后方,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手中还举着世子的战利品泥人c五彩风车。 海棠细腻想的周全,早就下楼到衣衫铺子给小世子买了几身换洗的衣衫。回来没多久,殿下也下楼了,时辰不早,左等右等没等着他们回来。有些焦急,门口引领而望,好在远远看到人朝这面走来,对殿下说了句:“回来了,回来了。”便提裙下台阶去接世子了。 “齐大人”快走近才看清,抱着世子的挺拔身影是谁,今日一身黑袍的齐大人说不出的矜贵神秘。 “世子困倦了,逛了不少地方。”将睡眼朦胧渐入梦境的世子递给海棠,海棠平日没抱过这么大的孩子,有些吃力,忙往马车那边走,打算先上车。 桦绱立于客栈门口远远瞧着,背着光看不清她的面色神情。其实她的表情恬淡极了,可是心底俨然做不出这样的宁静,万般情绪涌心头,有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随着他看过来这种想法分外强烈。 怎么就是他带走了小包子,那晚实在尴尬丢脸到家了,桦绱在这边百般懊悔。 堂内以及路上的行人瞧见公主殿下与齐大人分立两处,竟也能从中咂么出遥遥相望望情深的味道,脑洞开的着实不小。众人不动声色的瞧着八卦,桦绱他们这行人除了丛申却没人知晓还有这么个意思,以为是百姓看光景。毕竟公主不常出府,齐大人最近名声大噪,极受拥戴,又配了如此盘正条顺的姿容,谁不想养养眼,引公子入梦。 桦绱静静立在那处,心想不能佯装看不见,不如说开了,本来就是她理亏失礼在先,不争的事实。齐域见桦绱没有要言语两句的打算,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远远拱手作揖,准备驱马离开。 可是没想到,公主出声不高不低的唤了声:“齐大人,你过来下,吾有话对你说。” 霎时,四周寂静,静得恨不得一根针落地都能让你听着响声。一双双眼睛贼亮亮的,脸上说不出来的喜怒表情,因憋着激动得有些抽搐。 “。。。”齐域停了脚步,回头望着一身轻薄飘逸的女子,难得穿了身暖色,配水蓝长披,彩绣精美绝伦。婷婷婀娜,背光而立,神情淡去,只唯有一双秀眸,盈盈水亮。 桦绱也不等他走近,先转身走进客栈上了二楼,寻了间才收拾好的雅间进去等他。 因屋中没有客人,就燃了盏红木四幅绘花卉台灯。齐域一进门,便被人一把拉住胳膊拽了进去。砰的一声合上拉门。 握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里面墙旮旯,挺挺站在他面前,确切的说是将他逼到墙根来更恰当些。 齐域有些诧异,因桦绱凝重严肃的神情以及这霸道的举动,可是也就一瞬,下一刻弯折黑皮马鞭,长腿交叠倚靠墙壁,一脸好整以暇,等着她开场。 桦绱瞧他随意的表情及站姿,心中有些恼火。可还是压下不悦,拉出一把圈椅,食指与拇指将丝裙左右两侧捏起一点拉开,展开一个扇面的形状,优雅的坐下。轻抬了抬小巧的下巴,刻意不去看他,忽视掉他那散漫的神情,幽声说道:“那晚,本宫失态了。” 但凡是体贴有修养的公子不应该立马上前作揖说上一句:殿下严重,臣早就忘记了。云云场面话,大家脸上都好看。 可是这人依旧那样气定神闲的等着她的下文,不言不语,只扬了扬唇角,这个细微的表情令桦绱分外窝火。 “齐大人的衣衫本宫会赔给你,已经在彩云坊给你订做了身。尺寸是依照你身上这件,取衣的单子也给了你的侍卫。”桦绱努力忽视他的眼神,不知怎么形容,透着审视,透着锐利,让你的小心思无处可藏,能轻易看透人心一般,总之十分的不舒服。 终于齐大人有了言语声,嗓音沉沉:“劳殿下费心,洗干净便可,何必费心再做。” 就是洗不干净了桦绱脸色一僵,冷着脸:“本宫不愿亏欠。” 齐大人俊颜轻轻歪向一边,懒洋洋的斜睨桦绱,淡淡说了句:“还了就不亏欠了吗” “你什么意思”羽眉倒竖 ,他就不知道顺着台阶下吗 “殿下,还记得那晚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长眸一眯看着面前佳人端着骄傲,蓦然一笑,玩心大起。 即使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想听,可还是不可否认的承认他的嗓音极为动听。桦绱不必去看也知晓齐大人脸上定是满怀揶揄c不怀好意的笑,不管了总之她不会承认的:“不记得了齐大人日理万机,这些琐事何必费心思记呢”他也是出身名门之家,从小研习礼法的人,该知道别人的难言之隐,心知肚明就好,不必事事问出来。 “臣自小记忆力就不错,到也算不上费心。不过是想问问殿下可还记得” 他说的慢条斯理,不怀好意。他二人相识时日短,几次言语交锋,桦绱多少对他的性格喜好有些了解,你瞧他唇角的浅笑,还有黑漆漆的眼眸中闪着邪恶的光,多像戏本子中的那些狡诈老狐狸,不过是顶了张有姿色的面皮罢了。 “你别问我不记得了”桦绱激动的站起身打断他,嘴上急忙否认,可是那晚醉酒后的画面脑中接踵出现: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是在表白? 她伸手捧起面前这张英俊的容颜,近距离端详,总是令她看不懂的长眸中有她的影儿,她细细摩挲他光洁的面皮,手感不错忍不住点头叹了句:“果真,英俊。” 那手法言语极其孟浪,令她汗颜。 他的肩膀宽阔平直,头倚靠上面定是极舒适的,脑中这么想着她也的确这么做了。将晕眩的脑袋放上,笑得心驰荡漾来了句:“你以后莫要再穿白袍。” 然后她抱着齐大人没心没肺的想顾琰羲,想那个英俊又令她心痛的少年。被她上下其手占足便宜的齐大人老大不乐意的冷着脸色。 她抱着齐大人,脑中想着另一个人,还不忘表了个心意:“还是齐大人好,若是重来我便爱慕齐大人好了。” 指尖拂过他的唇,唇形漂亮且柔软,真没想到毒舌的齐大人唇长得这么诱人,令她留恋不已。 她以往怎么就没发现自个有如此猥琐的一面。 如此这般,她与四皇姑有何不同估计齐域眼中一定将她姑侄二人归为一类,不对,她更恶劣。四皇姑心仪齐大人所以到二叔面前正儿八经的请旨要招他为驸马,给足齐大人脸面及尊重。她呢不想纠缠,以醉酒之名对人家百般调戏,酒醒了还不要脸的说忘了,这么想想实在是太混蛋了 齐大人那时怎么回她的来着哦,冷声冷气的回了句:“你以后莫要再看禁书。” 他是不是也觉得她与小画本中的孟浪公子们一丘之貉,颇有做纨绔的天赋,调戏个郎君手法信手拈来,老练的很。 长乐公主广招与顾三郎相像的小郎君入府的事,不过是世人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有一事她可要郑重声明,对那些人曾未有一丝逾矩。有声音相似的,便让那人读诗书给她听;有背影相似,就命那人穿着青色长袍坐在桌前,她远远望着,仅此而已。 桦绱不堪的闭上眼,不愿再去回忆自个的登徒子行径,可有人并不打算放过她。 “殿下不记得不要紧,臣记得。所以请殿下解释解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臣定能长命百岁。殿下,这是几个意思”齐域将手中的马鞭缠绕几股随手扔在不远处的圆桌上,发出不小的响声。随后长眸一掀,幽幽望着桦绱,他的眼神沉沉郁郁,好似,又好似风平浪静,令你捉摸不透。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稍,抬步缓缓走来。 桦绱因刚刚的响声而心颤一下,与他视线相交,抬了抬纤美如白瓷般的脖颈,面上却浮起优雅的浅笑:“自然是夸齐大人,酒后之言,词不达意,错用古语,不可深究。” 樱唇上饱满的色泽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娴柔,美得就像一副工笔仕女图,一对笑靥浅浅浮现。 “哦说的不可深究,那做的呢公主抱着臣死活不松手,还给臣带了花。”视线忽变得深不可测,言语中有了步步紧逼的意思。 “有这事儿”只能装傻充愣,桦绱一边回头看路一边扶着桌子倒着走。 长眸一眯:“殿下想说忘了”齐大人面无表情的追问,语调凉凉却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被抢了白,她能说什么她能理解兵部尚书董大人对文官口才辞藻那句最直白的肯定:用嘴吵架,你是吵不赢他们的。 “殿下给臣做了衣衫,什么色的”因背光表情晦暗不明,语调状似好奇的问道。 可为何桦绱觉得齐大人绝不会因好奇颜色,这种浅薄的想法而问她。却还是犹豫的小声答了:“深色的。” 换了方向,光照亮俊颜那上面一副了然的神情,磁性的声音响起:“果然,殿下不喜臣穿白色。那晚殿下直呼臣的名讳撒娇央求,求臣以后莫要再穿白袍。” 齐大人许是厌恶了围着桌子转圈圈的幼稚游戏,向桦绱这边迈了一大步。桦绱失了方向一般,向一旁倒退,正是刚刚她拖出来的椅子边,一屁股坐倒上面,惊得忘却呼吸,惊得一脸张皇。 “什么。。。”时候她有些装不下去了,脸颊火烧火燎一般的,一定泛着艳红,好似醉了酒。 齐域在桦绱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满是羞涩不自在的她,一身黑袍愣是被穿出优雅清隽的味道。桦绱秀眸躲闪,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如蝴蝶翕动翅膀。齐域双手撑在围椅扶手上,缓缓弯下身,吓的桦绱向后仰着身,气势一边倒的架势。 只听齐大人徐徐凑近,慢条斯理的问道:“殿下,臣穿白色果真太过耀眼了吗”戏虐而玩味。 桦绱大囧,水眸满是羞窘慌乱。 那晚 “齐域,以后莫要再穿白袍,好不好”声音软绵带着讨好祈求,柔荑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 “为何”剑眉斜挑,不明其意的问道。 桦绱抬手抚摸他的脸颊,眼神痴迷的看着他唸唸道:“太过耀眼了。” 。。。 太过耀眼了,耀眼了。。。这句话回响在桦绱耳畔,如同高山之中的呼喊,阵阵回音;如同湖水里的涟漪,层层叠叠。 齐大人恍若不知自己的一句话已惊起惊涛骇浪,依旧幽然的问道:“殿下,是在跟臣表白吗”轻扬唇角,一抹醉人的浅笑,英俊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是美人计吗心口不受控制的扑通不停,早已乱了步调,桦绱樱唇抿了抿,飞快轻眨羽睫回道:“齐大人想多了,本宫并没有这意思。”矢口否认。 “还是齐大人好,若是重来我便爱慕齐大人好了。殿下这样对臣说的。”言罢修长的手指拂过桦绱的唇,因涂了口脂,娇艳妩媚,脸颊嫣粉,美得醉人。 柔软的触觉透过指尖传来,水眸不知是不是因为吃惊而忘了眨动,黑瞳清亮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专注又好似深情,长眸忽而暗沉。 桦绱忘记躲闪,忘记拍开他放肆的手,因为那晚她的确是这么做的 他的手指微凉,轻轻抚触唇瓣,黑沉的眼眸深深望着她,摄人心魄。 第二百五十八章 难以启齿 英俊的面容近在咫尺,每一处都完美无缺。甚至能感觉他的呼吸,因为他们离得这样近。 可是为何她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好像第一次与顾琰羲亲吻的时候,也是一间寂静又昏暗的屋中,摇曳的烛光与起伏不平的心,令她恍若昨日。只是相较少年的清隽,齐大人的气息是冷冽逼人的。同是深眉俊目,这双长眸俨然犀利太多。 “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在下。所以在下轻薄回来,不唐突吧。”少年夺了初吻,留给她这么一句不要脸的话,却令她此后深陷这段青涩爱恋难以自拔。 在桦绱魂游的空档,面前这张俊颜眉头缓缓地蹙起,长眸一眯,高深莫测又瞬息万变,黑漆漆的里面好似刮起狂风骤雨般,可是她没来得及看清,他便起身背身而立,拒人千里的模样。 他的眼神,她始终看不懂。 齐域声音透着丝寒冷说了句:“殿下说臣讨人嫌,自然不会表白。” 俨然齐大人要在今晚跟她算清这笔账的。忙小心又讨好:“齐大人误会了,那晚皆是吾的戏言。” 诚惶诚恐满是愧疚,虽说讨人嫌的确是肺腑之言,但从礼节上讲不能当面直言的。 其实她本来预想的画风是: 猛地将他拽进来,狠劲将文弱书生的齐大人推到在墙,齐大人瑟瑟发抖倚靠墙壁惊恐的看着她。她一手撑在墙上,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提点警告几句:齐域你听好了,那晚发生的事你不得跟任何人吐出半言。 齐大人对她俯首称臣,迭声答道:是是是,殿下放心,臣知晓。 如此简单的解决了,可谁知事情变成这样。是她的痴心妄想,齐大人岂是那样好摆布。 “齐大人。”还是得告与他,这毕竟是她召见他的初衷本意。 转过身的齐大人淡漠中一丝兴味,神色瞧不出丝毫异样,胸有城府,稳重自持,岂会喜形于色。望着她,淡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声音低沉得极具磁性,问的客气,可是眉眼举止瞧不出一点点的谦和。 桦绱十分大度的容忍他的无礼c傲慢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眸,让情绪沉淀,让表情平和,可是开口的语气还是冷硬了些:“那晚发生的事你莫要与旁人提及,否则甭想离开袁州这地儿本宫绝对不会给你写推介信。” 长眸幽沉沉的盯着桦绱半响,清冽的嗓音满是冷峭:“殿下这是威胁” 桦绱蓦然一笑,温婉嫣然:“倒也称不上,不过是忠告,总之请齐大人三思而后行” 深深瞥看了她一眼,也不恼,从桌子上拿起马鞭,唇边似笑非笑:“不离开便不离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为官者当修身为民,为百姓谋福,清廉自省,做父母官。话说这父母官在哪做不成呢” 他还真是看得开既来之则安之。 “你”这无所谓的洒脱样,令桦绱哑口无言。 “殿下既然每次都会失态,以后还是莫要再饮酒。”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也不看桦绱,低首望着桌上的台灯。慢条斯理地说:“臣也是个在意名声的人。” “。。。”齐大人这番含蓄地暗示,差点令桦绱吐一口老血。这是在说她毁了他清白的名声吗 “也就臣受殿下牵制,有苦难言,即使被殿下捧着脸拉着手也不敢反抗多言。”说完还用那双勾人的招子意有所指的瞟看她两眼。那欲言又止的像是他被她调戏了似的,虽说是事实。 再说他还有苦难言桦绱险些要被他气得暴走,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下来,尖声反驳:“你不是也骂吾是狗嘛” 忽而俊颜浮现笑意,刹那溢彩流光。长眸掀起看向气的喘着粗气的桦绱,笑的别有深意c阴谋得逞,恍然道:“原来殿下记得” 果真上当了,这奸诈狡猾的狐狸,刨了个空让她跳。长了张悦目骗人的容颜,真是老眼昏花了,才会觉得他像顾琰羲。桦绱熊熊怒火从水眸喷射,恨不得将面前笑的春和景明的人挫骨扬灰。 怒不可遏的转身提着长裙往门口走去,走的六亲不认。脚趾却撞上刚刚为阻挡他而拉出的椅子脚,痛得她惊呼出声,握着椅背缓缓蹲下身,好一会缓不过劲。阵阵抽气,她想许是撞出血,以往有过一次,疼的只穿袜子都会痛,手脚的痛意向来明显的。 一双黑色官靴,隐隐约约的暗纹。他蹲下身来,音调有了一丝严肃:“可是伤着了” 桦绱怔然看着面前的椅子,不言不语。他叹了口气,过来搀扶她起身。桦绱躲开他的手,豁然抬首望着他,满目怒意与寒冷。 长眸一怔,不是因水眸的不悦,而是那里盈盈水光,摇摇欲坠。敛了眼神,不容抗拒 将她强行拉了起来。 刚要挣扎瞬间被齐域攥着手腕,钳制不能动。厉声喊道:“齐域,你放肆”桦绱掰他的手指,却不能撼动分毫,话说他当真是个文弱书生,到底是哪文弱了呢 齐域不理桦绱的挣扎,拧眉缓缓转过侧颜,长眸瞟向门口,因那处传来阵阵抽气声,因浅浅的对话,如有人窥听一般。 外面门缝上比着不少人,丫鬟侍卫再加上掌柜客官,一个个满脸好奇。丛申听到里面的对话一惊,他家大人做了什么禽兽的事,以至于殿下恼羞成怒的娇嗔。一瞥,一旁两个丫鬟咬着手中帕子一脸紧张激动,就好像谈情说爱c暗通款曲的是她们。 桦绱趁他侧首恍神的空档,亮出贝齿,欲拿起他的手再赏赐一弯齿痕。不想齐大人反应迅速,用力一扯,将佳人拉至跟前并强行给她翻转个身。桦绱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圈在怀中,二人的姿势暧昧极了。 桦绱惊得忘记反抗,耳畔响起幽幽沉沉的嗓音:“殿下以后还是不要用咬的,”微微停了半瞬,一声轻笑,令桦绱起了颤栗。 “殿下,这些齿痕实在太令臣难以启齿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偏食 齐大人说完便放开羸弱纤瘦的皓碗,后退一步,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猛力拉开格子推拉门,扑通几声众人扑倒进来,十分狼狈。 齐大人冷肃俊颜,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们,不言不语。众人尴尬不已的假笑,忙起身逃窜般的离开,流言又平添几笔浓丽色彩。 比如殿下给齐大人做了新衣,比如他二人拉着手花前月下,再比如公主跟齐大人表了白。 还听说公主因心生爱慕却恐齐大人不日将会升调离开袁州,故威胁之。大人不以为意,觉得留下也不无可行。这不就是暗搓搓提示,吾可以为汝留下嘛果真风流英俊的齐大人谈情说爱起来也从容的很。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挤眉弄眼的边议论边下楼梯。 桦绱定在那里垂眸不语,因走神而没有注意周围异样,许久未回身,纤细身姿烛光下旖旎静美。 世子大人一日好眠,多日路途奔波又加上昨夜的兴奋,露出浑圆的小肚皮,睡得浑然忘我c四仰八叉。丫鬟怕他着凉,期间给他盖了好几次薄被。 晚膳时终于起身,睡眼惺忪的坐在桦绱寝室窗边的长榻上愣神,听着响声转过小脑袋,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萌萌的看着兰芗。 “世子,醒了”兰芗坐到榻边,给他拿长衫披在身后,趁机捏了捏世子柔软的小胳膊。 世子点了点脑袋,小声说道:“我饿。” 原来是饿醒的,兰芗给他穿上长衫,抱着他小解后带着去院中用膳。桦绱的喜好,夏日炎热从不在屋中用膳,定要美景相伴才好。 别看兰芗大大咧咧的性子,照顾孩子颇细致,小时候就在家照顾弟弟,后来补给家用才进宫做了宫女。在公主身边,没那些勾心斗角c施诈算计,自在许多。所以她们这群东宫来的宫女还真没多少离开的,哪怕年岁不小了,都寻思着跟公主府地老天荒,就是嫁人也要留在袁州。 “小包子,想吃什么”桦绱瞥了眼身边乖巧坐着的世子问道,小脑袋上那个揪揪挺让她想揪一揪的。 “肉。”世子不知她表姐邪恶的想法,圆圆的眼睛希冀的望着另一边的梅干扣肉,嘹亮的答道,还不忘舔了舔小嘴唇。 “端到他面前。”扣肉在牧姑娘面前,听了忙让兰芗换换盘子,把世子面前的香菇油菜换过来,她晚上也吃不了太油腻。以往自己在安泰大长公主那间不起眼的园中,总是独自一人用膳,也跟桦绱一般,随便应付完晚膳。可是现在与桦绱一起进膳,有人陪着自然食欲大开,吃的也多了起来。 桦绱府中的厨娘妈妈大都是从东宫跟过来的,宫里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方。所以时常做些各地小吃c私房菜,俨然比酒席上的硬菜更美味。 “不用。”桦绱制止兰芗,拾起筷子从面前盘中夹起一块香菇一块油菜嫩芽放到小包子的碗中,对着皱眉的小世子说道:“吃吧” “我要吃肉。”小世子眼巴巴的望着桦绱,又转头嫌弃的盯着面前小碗里的菜,小声说道。 “吃了这些菜我就给你夹一块肉,还可以吃鱼肉。”与七叔用膳的那晚,她就发现这孩子对肉的挚爱,青菜没吃两口,偏食得很。 “。。。我不喜欢吃。”小手扣着筷子,委屈巴巴。 “看出来了。”桦绱轻笑。 “小余余,不吃不行吗”世子撒娇的商量,软糯的嗓音听的人心都化了。 “你能不吃肉,就可以不吃菜。”桦绱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 “不吃饿。”小葳璟纳闷,明明撒娇很管用的,为何小余余面前不管用。 “所以没得商量。”桦绱给世子大人下了定论,很有耐心的等着小包子将青菜吃完。 小葳璟怀着沉重的心情拿起筷子,扒拉着青菜,吃力的咀嚼老半天才咽下,桦绱夹起小块肉放到他碗中,有小撮菠菜也跟着放到碗中,如此荤素搭配,世子不是很满意的艰难用完晚膳。 “小包子,你喜欢吃什么”桦绱笑问,给他倒了小半杯水,让他喝两口。 “肉。”大大的眼睛晶晶明亮。 桦绱又问:“不喜欢呢” “胡萝卜,青菜。”不好吃,世子说完又点了下头,令对面的牧姑娘忍俊不禁。 桦绱跟一旁的妈妈说道:“妈妈可听着了,从明日起,世子用的青菜不得少于三种,剁得细些,可以与鸡蛋或肉末混炒。”今日菜切得大了些,孩子吃起来费劲,所以给他夹了菜芯嫩芽,嚼不烂也不好消化。 怪不得让后厨妈妈过来,原来是这原由,孩子大都不喜欢青菜,通病。 小世子听完桦绱的吩咐小脸垮了,瘪着嘴眼巴巴地望着桦 绱,桦绱恍若未闻一般继续用膳,独留世子一人忧愁。可是孩子的忧郁也就眨眼的事儿,湖中有船被小世子瞧见了,嚷着要坐。 桦绱对小包子说:“你去求小乙,他若愿意带着你,你就可以上去玩。” 小葳璟忙急霍霍的去找小乙,跟在他一边的海棠停住脚步,对兰芗使了眼色,兰芗放下粥碗,跟了上去。海棠一转身撞上桦绱的目光,躲闪的转过身。 “小世子来了,府中会多些乐趣。”笙歌望着矮小可爱的身影远去,悠悠说道。 “你别嫌闹腾就行。”她寂静惯了,突然身边多了个孩子也不知能不能适应。 “怎么会。”其实她挺喜欢热闹的一个人,这些年人人都以为牧姑娘喜静,其实她多向往一家人团圆其乐融融的画面,以往的欢声笑语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 “一起走走吧”桦绱提议,拉着她的手小道前行。 公主府的景致不少,她向来用膳早,天还未完全暗下去,正好走动走动,消消食。 “你身边的那高个丫鬟呢”今日没有瞧见,连翘说出府了。 “说回家探亲,我放她假了。”一提起玉琳回家,她也有些不习惯她的离开。 “还能回来吗”桦绱随意问道。 第二百六十章 会是谁 “能吧玉琳是良民,总有一日是要离开这里嫁人的。她。。。挺合我眼缘,也合脾气。与我感情极好,即使相识不久。”她时常夜晚在院中榻上看星星,这是养成多年的习惯。儿时她的乳娘就喜欢抱着她在院中乘凉,给她讲牛郎织女c田螺姑娘等民间故事。不过显然二哥受影响更多一些,写的故事宏国疯传,颇受姑娘喜欢的。 现在她也会拉着玉琳,依靠着她的肩膀,跟她讲乳娘给她讲过的故事。或者是儿时公主与三哥的故事,玉琳不能言自然不会打断她,难得有这么好的听众。一想到她会有朝一日离开,令她有些难过不舍。不知为什么,她挺喜欢她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以后无趣的日子有她在身边也是极好的。 桦绱静静的听完,本想说什么,可是看笙歌的神情,算了,以后再说吧带着她走前方的鹅卵石,脚底微痛:“最近可好,府中住得惯吗” “好,连翘姑娘将我的日常料理的极好,殿下不必挂心。。”安泰公主毕竟年事已高,又恐她深陷危险,多年来几乎没出过府。跟着公主回了袁州还能出府游玩,这是以往她想都不敢想的。连翘说公主时常住明月山,若是她想去,可一起看看山中怡人美景,比如日出日落c云海瀑布,每一季都有它独特的色彩。 她二人因在府中的缘由,所以穿的绣鞋鞋底单薄,脚底的痛意越发明显,引得二人苦笑不停,又痛又酥麻。桦绱放心:“那就好,有什么需要,跟王池说。” 我想对你的好,还远远不够。她得给笙歌张罗亲事寻一段姻缘了。 桦绱回了昭阳殿,换上浅蓝长袍,散开墨发,一手托腮坐在水榭台仰头看明亮的月。其实玉琳离开她知晓,因为派出去的侍卫回来说人跟丢了,连翘说这人习武,如此看俨然是个高手。 听今夜笙歌的说法,好像极喜欢这个来路不明行踪可疑的人,明明男子却乔装扮姑娘,到底是何人。而连翘多日观察也觉得奇怪,身上没有杀气,总是极有耐心的陪着笙歌,陪她读书习字,做生活琐事,安静的不会打断,只是陪同。 都道是眼神骗不了人,笙歌的一言一行,这人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般,但好似并没有恶意。笙歌睡得晚,园中乘凉有时候直接在长榻上睡过去,玉琳会直接将人抱回屋中,盖被床边静静看好久。 该怎么形容,好像在意,好像宠爱。 “宠”桦绱回想着连翘的回话,忽而想起大监对她说的:殿下顾公子许是还活着。难不成,不对,长得不像,可是。。。是她想错了吗 正此时,院中传来欢快兴奋的童音:“小乙,明天我还要出去。” “世子得问殿下,殿下同意属下便带世子出府。” 小世子玩的尽兴而归,在院子中跟小乙难舍难分,好一顿哄才被兰芗抱着去洗漱。 桦绱霍然起身,对一旁的海棠说道:“叫小乙进来。” “。。。”不想海棠一愣,半天没个回声,一转头瞧着她正低首踌躇,半会儿起身往门口走,对着刚进门的小丫鬟吩咐几言。 小乙进来,海棠去了浴房跟兰芗给小世子洗浴,听里面传来欢声嬉闹以及水拍打地上的声音,估计是打起水仗了。 “牧姑娘园中的那人你能不能看出是否易容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会一些。”桦绱用长针挑了挑歪斜倒下的灯芯,背身问道。水榭这边风大些,吹得长衫如同翻涌的海浪,鼓胀飘荡,仿佛立于山顶云端一般。 “瞧着并没有,不过要想真的确定,还得用手辨识。”毕竟那人一身姑娘装扮,他又不能扒人脸上去看。 “连翘也说没有的。”他们睡在丫鬟那间,没有时间去画面皮。那就不是顾琰曦,可会是谁 桦绱许久的沉默,小乙忽而问道:“殿下可还有吩咐” 桦绱走到紫檀木掐腰桌前,纤细的手指摩挲茶盏,低声问了句:“你与海棠做什么呢” “。。。殿下,属下,属下怎么可能与海棠姐做什。。。”小乙一顿,飞快的眨动几下眼睛,脸上有些惶惶然,又神不守舍开始躲避桦绱的视线。 这样的小乙,她也是第一次见,以往总是外向爽朗的模样。小乙性子好,办事妥帖,嘴又甜,谁都会喜欢。若不是命运捉弄,倒是与沉静内敛的海棠极般配的,不失一段良缘。 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她还以为自己想多了呢。瞧小乙这状态,俨然有事:“本来不想管的,可是你二人每日在我眼前晃悠,相互躲避的尴尬状态,怎么瞧都难受。” 烛火受夜风的影响,不停晃动,以至于映照墙上的影子跟着摇曳。 “属下。。。”小乙脸上没了往昔的笑意,垂首身 侧的拳头攥起,面上是痛苦凄然的神情,看得令人不忍。 海棠在她身边多年,她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脾气,瞧着多娴静的姑娘,温温柔柔,知书达理,有女官特有的谨慎姿态。可是温顺的外表下,其实颇执拗的。 桦绱收回目光也不去看小乙,捧着茶盏说:“这些日海棠魂不守舍,时常愣神,不是忘了这就是落了那。。。是与你有关吧”从大坝回来后总是望着远方恍神,七夕后越加厉害。 她记得次日酒醒后看到海棠眼睛肿了,还问过。不想海棠一激动直接打翻了茶杯,那时因为回想起醉酒后做的荒诞行径,所以这事也就放下没细问。 “。。。是属下不好。”小乙嗓音带着干涩,艰难的说。 他没有否认,桦绱长叹了口气。正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小乙抬起头看向她,眼眶泛红却透着坚定。 小乙语带微微哽咽的说:“请殿下做主,为海棠姐谋一门好亲事。” 桦绱看了他一会,垂首望着手腕上的翠色玉镯,出言问:“海棠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知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乙与海棠 “殿下忘了,属下是残缺之人。”小乙脸色煞白,眼中有泪涌出,满是伤痛的轻声说道。 桦绱看着小乙:“听说上过战场的勇士,许多伤残将士,要你这么说,他们一辈子注定要鳏寡孤独。” 被桦绱这话堵得怔然,艰难又犹豫的回复:“殿下,属下怎么能”与他们相比。公主是未出嫁的姑娘,他也不能明说,可这一想心中更是蔓延苦涩痛意。 桦绱不理小乙的郁郁:“若不喜欢,再好的公子也不会是良人。”哪个姑娘不想嫁给心爱之人,有多少所托非人,一辈子孤寂凄苦。肉体的满足与精神上的欢愉两者取舍,就是个人的选择了,不见得都会选前者。 他们都在宫中待过,见过也听过太多后宫女子在宫墙之中枯萎死去。一生寂寥,侍寝的次数不过一两次,皇帝大行还要被殉葬或送去守灵。得皇宠的统共能有几人,坊间说,谁家姑娘进宫做了娘娘,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一辈子连龙颜都没瞻仰过的也不是没有。 至于高门后院,整日勾心斗角,再大度的女主人也忍不了妾室的存在,哪怕妾室守本分。要是嫁家境平凡些的,虽没妾室,然柴米油盐c婆媳妯娌,理不清的官司,断不完的是非。 这么想想嫁了做什么身为女子果真艰难,她这已经被海棠彻底洗脑了。 不是没问过海棠,可她不喜欢,嫁了也是煎熬。接着说:“她不愿,本宫又能怎么办难不成绑了送上花轿,吾没那么好的功夫,要绑你绑吧” “殿下。”小乙满目痛楚的望着桦绱,欲言又止。 “小乙,你与海棠的事本宫不会偏帮任何一方,也不会干涉。海棠心悦于你,这是你个人的事,我一局外人掺和什么自己都过的一团糟,即做不了红娘,又斩不了情缘。你若不喜欢她,你当面跟她说清楚。你若心痛舍不得,说不出重话,怕伤了她的心,让本宫代劳做坏人,这事吾可不做。”谁不喜欢牵红线,偏偏让她做棒槌,桦绱直言拒绝。 不想海棠何时立在了门口,乱了心神的小乙没听见她的脚步声,颓然站在那处,伤痛的模样令人心痛。 “我谁也不嫁,等老了殿下不喜欢c嫌弃我了,大不了剪了发做姑子去。”海棠瞥了小乙身影一眼,委屈的捂面哭泣。 桦绱不言,这话哪是说给她听的。 “海棠姐,别说傻话。”一旁两个大丫鬟忙安慰劝道,都是东宫跟过来的,在一起多年,感情深厚,估计是看出海棠与小乙的事,面上并没有震惊。 宫中有宫女与内侍做对食,就好像搭伴过日子一般,有个精神寄托。哪个朝代哪个国皇城都有,所以真不是什么新鲜稀奇事儿。小的时候,听宫女姐姐聊天说过,她这人听到什么辛秘也不会多言外传。主要海棠是官家小姐出身,正经编制女官,就恐令人唏嘘。 这次回宫,偶然在假山后听到常侍郎沅引与陆妃之间的纠葛,一想也是,心意哪能随人定。这些男儿如此出众,撇去那伤痛的一点,身姿挺拔,容貌俊俏,沅引年纪轻轻就接了大监的职,优秀不言而喻。至于小乙,一身超群武艺,风趣幽默,长得如邻家兄长一般讨喜,难怪会令久居后宅宫苑的妙龄女子心动。 身边这群丫鬟她可是明言过,谁有了心仪之人不必理会宫规年龄限制,随时可以离开,她必备丰厚嫁妆让她们风光大嫁。府中有好几个出嫁了,还有嫁给当地的,虽嫁了人,还愿在府中当值的也可回来。也不知晓是不是公主府的日子太过安逸,每日做完手头的活,聊天晒太阳的过得惬意自在,她身边几个大丫鬟就嫁了一个,还是儿时定的亲,剩下的没一个捉急的。海棠年长听话开了头,只不过这头开的,也说不出个好还是不好。 “大晚上的闹腾什么,你又没看破红尘做什么姑子。”桦绱皱眉起身走上前,拍了拍哭的泪流不止的海棠后背,凝眉说。 海棠情绪激动不稳,抽泣不止,抬头看着桦绱,说:“奴婢去洗把脸,先行告退。” 桦绱颔首同意,望着跌跌撞撞的背影,斜看一旁同样看着海棠身影的小乙,悠悠说道:“瞧海棠伤情的样子,万一想不开投湖跳井的” “什么海棠姐。。。奴去看看。”丫鬟话还没说完,小乙一个飞身冲出去,速度快的令人半天回不过神。 丫鬟一顿,回过神忙要跟着去,被桦绱喝住:“站住过来给我倒杯水。”脑门子疼。 “啊公主,万一海棠姐想不开,您怎么不急呀”丫鬟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脸焦急。 “你急什么呀小乙去了你海棠姐跳得了湖吗”桦绱目露狡黠,气定神闲的坐下,笑望丫鬟说道。 “啊哦。”也是小乙哥的武艺那么出 众,你瞧刚刚的轻功转眼人就不见。可还是担忧:“万一他们两人吵起来。”还能拉拉架,安抚一下。 另一个丫鬟听出公主的意思,笑着推她:“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人家情人间的争吵,你去算个什么事儿。 小世子的到来,果然使公主府颇有生气。 等桦绱饮完茶,世子大人一身清爽的被兰芗抱出来放在大长榻上。看样这小包子休息的不错,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洗了澡在榻上欢快扑通,久久不能入眠。与兰芗打起了枕头仗,被子衣服满天飞扬,笑的停不下来。 桦绱过来扯了一旁的薄被给小包子披在身上,不想眼睛睁得老大的小包子拉着桦绱手说道:“李小余,我不想睡觉觉。” “你已经玩了一晚上了,你不睡,我可困了。”她可没小乙的体力和精神头陪着他疯玩,刚刚操心完海棠的事儿,困得眼皮打架。将兴奋的小包子强行按在被窝,拍着他的小肚子哄他入睡。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流言蜚语 翌日清晨,日光照耀进来,暖融融一片。 桦绱翻了个身,伸直腿却试着脚下软乎乎的触觉,吓了一跳,惊坐而起,拉着薄被小心瞧看。竟然是小包子,蜷缩着小小的身躯窝在床尾睡得酣甜。是何时爬上来的明明将他安置在窗边的长榻上,那长榻足够睡开三个成年人的宽窄呢 桦绱凑近,近处看这张嘭嘭的小脸,五官有着孩童的圆盾,可是也能看出精致,粉雕玉琢。皮肤细腻,日光下瞧得见一层小小绒毛。长得许是肖母,不过神情还是有他父亲的影子。 桦绱也不知道撑着额头侧身看了这小包子多久,只见浓密弯翘的睫毛轻轻眨动,一骨碌爬起身,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撅着小嘴:“李小余,抱抱。” “你一个男娃娃撒什么娇。”嘴上这样嫌弃,还是接住奋力爬过来的小身躯。不轻,毕竟快五岁了呢 “小余,我要出去玩。”胖胖的胳膊奋力抱着桦绱,光洁的小脸贴着她的,奶声奶气的说道。 “那里”桦绱倚靠后面的靠枕,问道。 “嗯。。。哪里都去。”世子大人对袁州不熟,一时说不出个景致,便贪心豪言。 “野心不小。”桦绱轻拍了拍他的小短腿,笑道。心想这小短腿能走多远。 “殿下c世子醒了,用早膳吧”兰芗打水进来,海棠已经布好饭菜,今日瞧见神色不错,虽然眼睛依旧肿着,也不知昨夜二人谈的怎么样。 桦绱承诺:“你多吃饭,用完膳让小乙陪你出去。” “好。”小包子手脚麻利的滑下床榻,赤脚踩在地毯上,对着兰芗呼喊:“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好好好,先净面,收拾妥当再用膳。”兰芗抱起他,放在铜盆前的小板凳上,小手捉急浸着水,如同猫儿洗脸,有趣极了。 世子能自个用膳c洗脸这点值得夸赞,小脸洗完乖巧的等兰芗的干巾帕。 自从齐大人做了袁州刺史,便定下个明文规定,每七日赶上各地大集的日子,百姓便可到府衙将各家难事c琐事跟当值官员诉说。大到邻里争吵c财产划分,小到两家狗儿交配,崽子的分给。每逢这日,带着马札排起长龙队,不亚于大集那处的热闹。天气好,不冷不热,坐在树荫c棚子下还能三两个唠唠家常,聊聊八卦,一点都不会焦急催促。有时候小摊贩推着车过来,卖瓜子果品,还能边吃边聊,惬意极了。 “今儿谁当值”青年甲伸长脖颈张望府衙门那处,上次齐大人领着州府衙的几位大人值了一日的班,队伍比今日更长,女子颇多,各个盛装,不知晓的还以为相看郎君。脂粉浓郁,彩裙令人眼花缭乱。问题小的能将人笑掉大牙,到底是论事还是看人,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县府衙的,领班是袁州别驾赵大人。下午未时,听说有栾大人。”男子乙小声说,他想怎么也要上午理明白,下午要是赶上栾大人当值,不如改下次。 “栾兴业,咱们的县令大人他能理明白是非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架子比太上老君都大。”青年甲按捺不住性子高声吐槽嚷嚷,引得四周行人哄笑。 “可不敢这么说,叫人听见。”男子丙年长些的拉着他胳膊劝导:“栾大人姐夫不是刑部尚书嘛” “刑部尚书,就是前些日家死俩儿子的”一看热闹的凑个头来问道。 “可不就是,听说他这姐夫挺出名的个人物,作孽太多报应到子孙上了。”男子丁幽幽说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没落祸不单行也比咱们大腿粗。”男子丙回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哼,我可不怕,有齐大人跟公主给咱们袁州百姓撑腰,还怕这么个玩意儿。”男子甲嗤笑,不以为然。 男子乙:“还是注意些,你说齐大人与公主,我正想问问,那传言真假”他怎么觉得不可信呢 “什么传言”男子丙一脸茫然,这几日老婆给他添了个闺女,别人眼中儿女双全,凑了好字。他娘照顾媳妇看孙女,家里生意都让他跟弟弟俩人忙活,头脚不顾的,错过了传闻。 “你还没听说呢齐大人与咱们公主殿下”男子丁笑的深意,两个拇指交对暗示。 “不能吧”男子乙c丙高声喊了出来,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怎么不能,公主都承认了,齐大人是他的情郎。就在这条街上的彩云坊,亲口说的,多少人都听到了。公主亲自给齐大人设计做衣衫,还是彩云坊店主接的活儿。”男子甲给他们个眼神,一副你们土了的意思。 男子丁接着补充:“还有深夜到百盈客栈赴约,就他二人,烛光晦暗,孤男寡女,说没什么你信啊” 青年甲俨 然算命先生附身:“你瞧齐大人的神色,满面春风,必有喜事。定是与殿下的感情稳定了,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得搬进城尽头嘉兴街一号了。”袁州谁不知晓嘉兴街一号是长乐公主的府邸。 青年甲说的尽兴,却见青年乙使劲跟他眨眼,他忍不住吐槽:“你眼抽筋了,吓到了吧以后齐大人就留在袁州了,估计与公主的亲事也将近了。” 青年丙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青年甲的后脑勺上,青年甲被拍蒙了,反应过来刚要发作,却觉察四周寂静下来,所以人看着他身后喊着大人。大人青年甲蒙了半晌,瞬间反应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转过头一看,差点晕了过去,可不就是光风霁月又英俊逼人的八卦主角齐大人。 齐大人放慢脚步,神色自然的对众人颔首,没有停歇的抬步继续前行,往府衙门口走去。队伍长长一条,受着众人格外热切的瞩目礼,例行巡视。 齐域各处走了一圈,便回州府衙,赵大人当值他也不需多言嘱咐,经验比他多。一路跟迎面过来的众百姓打着招呼,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百姓望他的眼神热切又别有深意,令他纳闷不解。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以色侍人 想到刚刚几个青年男子的谈话,正拧眉思量,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蓝色衣裳,外面长身坎肩,下摆绣着白色的小老虎,憨态可掬。扎着包子头,定定的看着他,忽闪大眼睛忽而手舞足蹈的跑过来,抱着他的腿仰头欢悦大喊:“齐域,你让我好找。” 童言童语的音调说着大人的话,好笑极了。 今日齐域休沐,一身简装抱着小短腿的世子先回一趟府衙,听说栾大人求见,不知所为何事。一进大堂,小世子被威严肃穆的景象吸引住,踢腾着小腿要下去,一落地蹬蹬跑向首座,齐域刚要跟上,被从一旁走廊赶来的栾大人拦住去路。 栾大人满面不快,耷拉着大长黑脸,口中虽问着好,可是不见多恭敬。 齐域长眸一沉,面上淡淡,转身潇洒的撩袍坐于一旁听众席,也抬了抬手请栾大人坐于对面,不动声色的听他言语。是上个月当值评议的事,他的最低,一早就说过谁的最低便监工休城西的水乡苑。这是多加的一块活,他是没工夫,每日事情忙的顾不过来,之前灾情让各处公务堆得山高,州府衙自然抽不开身。 这修缮怎么也要十日光景,水乡苑是难民乞丐住的地方,一个大院落,地方不小可是房屋破败,能住人的屋子却不多。这活儿没油水可捞,劳神费劲。修缮屋舍的木材沙土都是现成的,百姓救济或富户捐赠,去那顶多能吃几顿免费午膳,也是有人布施做善事给的,不过山珍海味吃惯的栾大人估计是不会稀罕的。 其实栾大人去挺好,不必担心他搜刮银两,因为没有可刮的;也不耽搁手头活计,栾大人整日空闲,手头上没有正经的活可干。 可栾大人不乐意,霍然起身眼睛瞪得就跟愤怒的公牛一般,两个大鼻孔喘着粗气,直直的杵在大堂中间,歪着头梗着脖子高声说道:“齐大人,修什么水乡苑,一群低贱的穷人乞丐,何必费那些功夫。” “栾大人,此事本官一早就已明说,修水乡苑势在必行”嗓音沉沉,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懒得费口舌,他恐怕很难跟栾大人这样金贵的人说明白,无论贵贱贫富皆是子民的道理。所以不如用强硬的态度直接阐明。 “要修旁人去,我可不去。”栾大人直接耍赖皮,嚣张的坐回椅子。 齐域相较栾大人的激动显得平静极了,低声说道:“栾大人不想做,那就对百姓的琐事上上心。上个月评议是百姓的评定,根据各位大人处理纠纷的满意度,公正公平。”掺不了假的。 “再说各位大人大坝修建期间多日未休,欠下的休沐天数也要由高到低排列,栾大人没有欠休。”说到最后幽幽望向神色有些尴尬的栾大人,长眸漆黑暗沉,眼神凌厉幽冷。 齐大人冷下脸色的时候,通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打心底无法抗拒的畏惧与臣服。这气息栾兴业说不出来,可是一旁的小乙拧眉瞧出来了,那是凌凌冷肃与杀气。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却有武将的杀伐果断,通身散发着阴森肃杀的寒气。 栾兴业咽了口口水,刚刚因齐大人不友善的眼神而心底升起一丝胆怯。可是骄横惯了,一想不过是商贾之子,比他的出身还是低一节,这么一想底气来了,拿起架子自满的说道:“齐大人,官场有官场的规矩。虽说大人的官职稍高,可亦是要看后台出身的。” 不想栾大人话还没说完,上方传来童音大喝:“大胆”伴随着惊堂木的一声高唱。 所有人一愣寻声望去,粉雕玉琢的男娃娃站在椅子上,小手牢牢抓着惊堂木,狠劲砸在桌面,扬着小脑袋表情神气极了。小乙收回目光忙上前制止,取走惊堂木,小世子怏怏不乐意的撅着小嘴搓手心。 世子的恶作剧差点将栾大人气歪,又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冲上去跟个孩子计较,只得忍下。这一个小插曲倒是将堂中执囚杖的侍卫逗笑,齐域扬着唇角大步走上前,抬手顺了顺小世子后脑的发,长眸一扫刚刚的冷肃,满是笑意。 栾大人今日一早听到下属汇报评议结果,心中不满,跑过来发顿葫芦耍耍威风。最后没讨着便宜岂能甘心,不阴不阳的说了句:“果真,齐大人如今有了靠山,说话也硬气起来。”不过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当皇家门那么好进 临到门口小声丢下一句:“哼,没想到读书人也干起以色侍人的活计。”说完心中鄙夷,一撇嘴,甩着袖子离开。 这距离寻常人听不见,齐域却听到了。令他眯了眯黑眸,蹙眉疑惑。 侮辱的话谁能听不出,况且聪慧如齐大人。只是不知是栾大人胸中墨水太少还是他错过什么重要讯息,以色侍人谁他什么意思 “栾大人有请。”王池前面领路,带着有些忐忑的栾大人入府 去公主书房。 刚刚心情愤愤的栾大人一出州府衙门,就瞧见两个侍卫迎面走过来,说公主召见。唬了他一跳,公主召见他的寥寥几次,不是罚他就是驳他的面子。 第一次暴雨滂沱下罚他跪了四个时辰,病了十多天好不容易捡回条命。病好了他本想去拜见陆大人,结盟对付公主,这口气他忍不了。可在陆大人后院他说的喉咙都喷火了,也没听陆司马表个态。这几个意思,他寻思了半个月没寻思明白。 他姐夫廖忠显与太国舅陆大人是八拜之交,他来之前,姐夫还说让他与袁州司马陆家二公子陆珣郢,处理好关系,都是自己人。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实在瞧不出要与他搞好关系的意思,跟平常同僚没什么不同。 没多久大坝决堤发了洪涝,这齐大人果真不是一路人,一个朝廷官员跑去扛沙袋,丢尽士族的脸面对,他也不是士族出身。只是他没想到陆司马竟然听从齐大人与公主的安排,带兵前去新渝大坝,他这是几个意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廖大人的耳目 栾兴业心里没底,说实话有些惧怕这位长乐公主,怎么跟传言不太一样。以为深宫出来的,顶多骄纵一些,说到底不过是个未出嫁的女子。可是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处事风格,每每令他措手不及。 穿过院中茂盛成林的竹林,前方空场院子先是看到两个持刀站立的侍卫,他们身后匍匐着个黑衣男子,五花大绑的,两条腿放的姿势有些奇怪,就好像没有筋骨般的摊在那。等他走近瞧清那人,吓的险些坐倒在地,这人可不就是给姐夫送信的暗卫。 姐夫自从嫡子出事,忙活的没有书信往来,可是前些日突然来了好几个暗卫,带着姐夫的信。信中问他是否发现长乐公主有可疑行踪比如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估计是两子出事,怀疑会不会是公主所为。 这被抓住的是送信的人,还有几个住在他府中,前日傍晚出去说是打探公主行踪,便再没回来。他妾室还说,来无影去无踪的估计是不是住在别处了。一想挺有道理,便没放在心上,那几个人不懂规矩礼数,流里流气的跟地痞流氓似得,他也懒得管,不知晓混进公主府没有。 栾兴业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时口干舌燥,紧张的想着开脱借口。抬眼小心看了看几米之隔的公主,一身蓝灰长裙大衫随意倚躺在贵妃榻上,后面铺了猩红色的薄毯,手中捧着本书籍看得入神。面上画着淡妆,发髻高绾,别了只金凤步摇。只能看到侧面,瞧不太清神色。 其实他挺憋屈,来了袁州,别说捞捞油水,大坝决堤遇上洪灾,他还被迫捐了银子赈灾呢自从公主当众训斥了他,谁都不将他放在眼里。表面上恭敬,转头不认人,一同寻欢也不带他。想想都窝火,又加上最近姐夫在风口浪尖,廖家人接连出事,祸不单行,更是忿忿郁闷。 廖妃身下的小皇子夭折了,听说廖妃悲痛受了刺激,精神不大好,疯疯癫癫的。也是听媳妇说的,不能外传。就如同人失了魂魄,一时廖家人六神无主。这事儿不能说,但全宏国的人都晓得廖家两个嫡子没了。一个因狎童闹出人命,判了刑,丢尽颜面;一个被人活剐,连个全尸都没留。他姐夫刑部的头儿,没听着有个下文儿,凶手至今没抓着。怀疑公主也只是怀疑,还没找着证据。 这不是廖家吃亏那么简单,是打脸朝中威望大不如前,他越加没有底气。 在栾大人伤春悲秋c怨天尤人的时候,桦绱合上书,从一旁小茶几上取了个龙眼,圆润饱满的“福眼”,扒开薄皮,果肉白润入口甘甜。 “将人带下去吧”桦绱吩咐了句。 那跪地的黑衣人反绑着胳膊,两个侍卫挎着他的胳膊拖着离开,习武之人走得快,转眼离开。只留下被堵着嘴的黑衣人痛苦呻吟,吓的栾大人白了脸色。手不自觉的交握,脑中回想着黑衣人无力的双腿,是。。。是被废了吗 “栾大人。”桦绱也不看他,淡淡喊了句。 栾大人立马大声答道:“臣在。”躬身弯腰等候吩咐。 桦绱转过身,胳膊肘支在扶手上,看了跪地的栾兴业好一会,才说道:“廖大人是太闲了吗”不等栾兴业想好措辞,揣明白她话中的深意继续说道:“本宫以为近日廖大人定思子情切c悲痛不已,顾不得旁的,没想到还有这闲心打听本宫的事儿,难为他有心了。” 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是话可是满满的讽刺,嗤笑他们如跳梁小丑般。 “。。。”栾兴业吓的扑倒在地,半天说不出个一言半语。俨然公主阅了他写的书信,好在未提及姐夫派来的黑衣人,也没说什么重要讯息,就是报备公主未出袁州又问了安好云云,简单几言。 “上次本宫寻了个乐队将人给他送回长安,难不成这次还要找个舞狮龙的班子将人送回去,廖大人才能长记性”桦绱很是烦恼的叹了口气。 那次正好朝歌在此处,正巧碰上,她身边都是顶顶高手,听说有个是黑羽卫出身,审问起人来一百零八种方式,换着花样来,能将人活活折磨疯。不出一个时辰就问出来了,是廖大人的手笔。 朝歌问她怎么处理,她便想了那个好法子,敲锣打鼓将人送回长安廖府。本以为会令廖忠显刻骨铭心,如此看来还是低估了他的脸皮厚度。不过又一寻思,要查廖家公子的死因,为人父定然顾不得脸面不脸面。廖家走了两个嫡子,廖妃及小皇子又出了事,嫡子嫡女死的死疯的疯,廖忠显定忿恨,也慌了手脚。 可是,廖大人以为这里是长安吗从栾兴业踏进袁州城的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院中除了自个带来的家奴,剩下的哪一个不是她的人连他新纳的妾室都是。 不光栾大人,袁州司马,陆铭远的二公子陆珣郢自然也是在她的视线之中。他们既然是来监视 她,为什么她就不能 栾大人一来袁州就跟她讲靠山后台,也不知现在那后台还能不能顾得了他。有没有都一个样,她这不讲究那些。 桦绱胳膊肘支在扶手上虚托起脸庞,极有耐心的问道:“栾大人最近忙什么呢”只有没用的草包才会讲究出身背景,真正有实力的谁会在乎。即使家族庞大鼎盛,哪个有骨气的男儿不是奋力跳出家族的影子,试图搏出一番事业。 “臣。。。微臣今日当值,在衙门口听民怨,理琐事。”一想起还有个公事,忙汇报。 桦绱意外的挑起羽眉,轻笑一声,俨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哦倒是辛苦栾大人了。”如葱白般细嫩的手指抚了抚纤细优美的脖颈,动作轻柔优雅。 “过几日,臣还要监工修缮水乡苑。”栾大人又添上这事,俨然忘却刚刚跑去齐大人面前的恼怒不平。 第二百六十五章 都那样了 “水乡苑”王池跟她说过,齐大人提议要修整,还问过她的意思,她自然没意见。但公款用在灾后重建,为了节省开支,要鼓动百姓募捐。她起了个头,给了一笔可观的银两数字,让王池去买了物资。 没想到是栾大人监工,觉得大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情形,这还是她认识的栾大人吗但总归好事。 栾大人踉跄起身离开,桦绱还让他改日将记载的民事纠纷薄本给她看看,她也挺好奇栾兴业是怎么处理政务的。 刚刚那两个前去请栾大人的侍卫说起在衙门听到的争吵,桦绱了然一笑。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的脾气性格都不一样。栾大人不是凭实力当上的官,自然在政绩能力上没什么底气,自信心全都是来自于背景关系,说白了是靠别人,趋炎附势,虚荣自负。一旦这靠山倒了没了,那份气焰与底气也跟着崩塌,羊质虎皮,露出自卑的一面。 他注重的不是政绩,而是家族背景,当遇到出身背景比他强硬的人,比如她,比如陆司马。这种自惭卑微的情绪会越加明显。 不过这人没什么城府,倒也好掌控。 桦绱起身顺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想起府中私牢里的几个黑衣人,吩咐道:“那些人,好好看管,他们帮廖忠显做过不知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留着他们指不定有大用。”罗廷旭拱手领命。 集市人头攒动,车马川流不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小世子兴奋的停不下眼,就恐眨动一下眼睛而错过什么有趣的景象,晃动着小脑袋忙着看眼花缭乱的商品,感受人声鼎沸的气氛。 与小世子的无忧欢乐不同,齐大人恐怕很难心无旁骛的逛集市,因为耳中正充诉着四面八方的议论声: “呦,那不是齐大人吗”一大婶挤眉弄眼跟身边人求证。 “可不是嘛那孩子是谁没见过。” “你看齐大人身后的侍卫不是公主的侍卫吗这孩子莫不是公主府的。” “不会是公主与齐大人的”几人对视一眼,一口同声,音量没压住,喊得震天响。好在被吆喝叫卖声盖了盖,才没那样突兀,可还是引来小乙震惊的回头瞧看。 “瞎说什么呀怎么可能”公主瘦的一阵风能吹跑了,像生过孩子的嘛再说齐大人才来袁州多久。 “孩子与齐大人相熟得很。”瞧出重点,那年纪的孩子还是粘人的,离不开亲近的人,不熟指不定哭闹。这孩子窝在齐大人的怀中,兴奋而欢快。 “公主都跟齐大人那样了,能不熟吗”一副你这不说了句废话的表情。 终于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齐大人英俊平静的脸上有一丝的裂痕,幽幽转身看向后面正如同看猴儿一般的众人。 百姓见齐大人回身看过来,纷纷转头,躲避视线,整齐的你都怀疑是不是事先排练好了。 齐域淡淡扫视躲避他视线的众人,垂睑收回眸光,他要是再没觉察出点什么,可真是枉费朝廷官员的身份,也太白目了些。 就连怀中的小包子都平静下来,搓着小手掌,大眼睛悄悄望着这些兴奋热情的百姓。 齐域捏了捏小世子柔软的小胳膊,出言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也不敢随便给他吃,毕竟孩子的肚子娇贵,吃不好会腹痛。 “饿。”有些不安的小世子一改刚刚的恬静,小脸浮现灿烂的笑容,小手忙指着前方大声吆喝:“小酥饼,我要吃小酥饼。” 不远处胭脂水粉摊位前站着众多姑娘小姐,这集市上摆的也不一定是便宜货,城中卖胭脂水粉c布匹珠宝的大门店商家也会逢集市摆个摊位凑个热闹,为了招揽生意,有的时候某样东西若是卖得好,还能现场减价。 所以不光寻常人家姑娘来,有些大户小姐也会在丫鬟嬷嬷的陪同下与三两个闺中密友一同前来,她们在意的也并不是减价多少,不过是在平淡的闺中生活中找些乐趣。 今日随着传闻越演越烈,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跟着黯然伤神c怅然若失。毕竟齐大人自从来了袁州,就像一道春风,吹醒了姑娘们荒芜的心房。令她们心生仰慕,要不是前些时候遇上洪灾,齐大人家的门槛恐怕都要被媒人踏平了。 一名红妆小姐一跺脚,看着不远处齐大人硬挺的背影,嘟着嘴,眼中遗憾又带着不服气:“我不甘心,齐大人。。。他怎么就选了公主。”她到底那点比不上,她比公主丰腴,比公主风情。越想越抑郁,欲哭无泪。 “都是铁板钉钉已成定论的事儿,你甘不甘心都不会改变了。”一旁的小姐忍不住相劝。 哎,可惜,那样出众的郎君被人捷足先登,众女不无遗憾惋惜,毕竟春风易逝,说走就走了,总要惆怅缅怀一 番的。捧着破碎的琉璃心,满是不舍的与齐大人硬挺的背影痴缠,深深陶醉那出众的气度。 “大人也来大集了,呦,这娃娃长得可真俊俏。”炸小食摊位的摊主远远就瞧见齐大人在他这摊子前排队,今日生意不错,顾客络绎不绝,他忙的手脚都要出幻影一般。等大人挨到面前,忙热情搭话。 “大人吃点什么。”先串起新炸的萝卜丸子给小世子解馋。 “来个甜酥饼,再要一份包圆。”他口味清淡,不大吃油炸之物,不过小世子喜欢。包圆是当地美食,软糯鲜香,蒸制而成,倒是一道不错的特色小吃。 小摊主身后一位老妇人正做包圆,往芋子和红薯粉和的皮子中,包腊肉c冬笋c香菇腌的馅料,有些像饺子的做法。食用起来口感柔韧爽滑,形状多样,馅料讲究。那老妇人估计是小摊主的母亲,瞧着眉眼形似。 “好来稍等。”虽年纪轻轻,但手脚极麻利。 “糖饼一个就成。”是他说的不明白吗小摊主夹子快速夹了两个做好的薄面,搁到油锅当中煎炸,瞬间油花绽开,响起呲啦呲啦的响声,油香四溢,引人食欲大动。 第二百六十六章 撬墙角 “大人拿着吧另一个送的不要钱,您给公主带去,新做的好吃。”小伙计笑的朴实,眼中流露真诚,让人不忍拒绝。 听说公主与齐大人好事将近,若真成了,那可是袁州百姓的福气。 “。。。”齐域眼神沉静的看着他,面上说不出的平淡,淡的有些僵硬。刚要解释,怀中的小世子撅着屁股热情的接过,他要给李小余尝尝,天真烂漫的世子大人哪里会去顾忌齐大人的五味杂陈,只能大人自己默默体会。 拿着油纸包继续前行,因人多道窄在一个小摊前稍作停顿,就引来摊主大姐热情的吆喝:“齐大人看看吧这花色多素净,与公主的容貌气质极相称的。”当地的腔调,齐域好不容易听明白。 “。。。”齐大人抿着好看的唇,轻轻颔首,淡漠的神情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大姐旁边一个胖胖的婶子上前拉了拉她胳膊,笑骂:“你说的这般直接,齐大人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姑娘都承认了,齐大人还能不认。”说完含笑的看着万众瞩目的齐大人。 齐域欲解释的话给生生憋了回去,当下的心境一言难尽,僵硬着神情,只得佯装未听见。 “男人得主动些,公主都送大人新衣了,齐大人不表示表示。”那位大姐扯着嗓子揶揄,周围众人轻笑起来。 摊子尽头的花不错,聚集了不少客人,齐域抱着怀中认真吃丸子的小世子走近瞧看,不料身边响起摊主老人的搭话:“大人这是新栽培的,公主喜欢花,初春还给公主府送过。齐大人给公主送盆吧” 哪有姑娘不喜欢花的,况且袁州百姓都晓得公主喜欢满园芳菲。 “。。。”齐域长眸一闪疲惫,仰头看了看天,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今日不宜出行。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大街上,满载而归,皆是热情的百姓硬塞给他的。美其名曰:去公主府不能空手。连世子手中都攥着油纸包和一颗大梨子。小乙一手提着两条新鲜鲈鱼,一手抱着一盆怒放的大丽花。 齐域低头看了看左手与右手,猛然脑中想起小时候奶娘唱的民谣小调: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儿喂。。。 齐大人居高临下睨着一旁扎着包子头的胖娃娃,英俊的脸上神色着实称不上欢喜。须臾低头无奈一笑。 “大人好家伙,您这是。。。”将集市搬回来了吗远远的丛申走过来,刚刚他去了趟百草堂开了些降火的药材,天干气燥易上火。不想转眼功夫,大人已经买了这么多,这是要摆一桌的架势。忙上前接过肥美的鸡鸭,跟小世子问了声安,与大人身后的小乙哥打了照面,还热情的招呼回府吃一杯酒。 小乙挑了挑眉,瞟看齐大人一眼,提着鱼尴尬的轻咳,与仰头看来的小世子对视,小世子歪着脑袋深思状。 倒出手的齐域接过小世子的油纸包,刚想对丛申说,给他也熬两碗汤药,今日尤觉得口干舌燥c目赤头胀,降降火气。不想一旁默默立着的小身影哒哒走到他面前,小手挽扯着自个腰间玉佩上的流苏,眨动着机灵的眼睛,小嘴犹豫着问道:“齐域,你是要撬顾琰羲的墙角吗” 奶声奶气的童音却如惊雷一般,将一行人轰得半响回不过神。随后路过的行人先反应过来,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这词谁教世子的”齐域觉得脑门子针扎般的疼,压着脾气沉声问道。 “小林子。他说我堂叔小汾阳王撬了白家长孙白谨西的墙角,抢了早就定下婚约的未来白家长媳,为了安抚白家,皇爷爷就将我六姑姑送给白谨西做小君。”小世子的记忆力非凡,字正腔圆的将小林子昔日所言告与他。 小林子果然。。。一如既往,小乙心中忍不住叹道。 “所以齐域,你是要做我姐夫吗”小世子害羞的抿着嘴,眼中满是希冀,直白的问道。 孩童干净c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下,让人难说谎言。 遥远的声音传来,那是少年们肆意的欢笑声: 八皇子坐在课堂桌边,朝他招手吆喝:“瞧,我侄女婿来了。” “这是顾公子,东宫的女婿。”张卓一神情带着得意骄傲,对一群西京世家公子介绍,夜宴订婚,顾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 “再俊俏也莫要肖想,这可是我妹夫。”淮王世子李行臻揽着他肩膀对几位郡君敬告,莫要付错了情,伤心一场。 以及少女一身橘粉,唇边笑靥深深,甜甜的对他唤道:“顾琰羲。” 。。。 英俊逼人的容颜失了表情,思绪走了神。那些记忆,是属于顾家三郎的 。 “你是齐域,也只能是齐域。”齐老太爷拄着拐杖立于背光处,神色平静的跟他说道,一双浑浊的眼睛透着威严,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他想活着就要忘掉过去,忘掉仇恨,以齐域的身份活下去。 如今能神色如常的听着旁人议论胥门之变的惨故,无关痛痒一般;在西京当值的那段时日以及赴淮王世子婚宴,与儿时那些故交挚友相见,泰然处之,神色自若。连他自己都要被骗过,只因已忘却他是顾琰羲。 即使与她重逢,他只当自己是齐域,她封地的官员,守着君臣礼数,对她与旁人的态度并无不同。只是他们相遇的次数多了起来,起初是好奇,只因有关她的传闻实在太多了。记得第一眼,她比想象的消瘦太多,有些脱相。水眸中是一片死寂,全然没有喜色,充诉着忧伤淡漠。 不得不承认,一往情深c念念不忘俨然比忘却来的更让他慰藉。只是,他不需要她做到如此的。 去西京见杜家管家,死里逃生后遇到她的那一刻,儿时太多记忆涌入他的脑海,昏昏沉沉他做了场长长的梦,梦中他是顾琰羲,梦醒,他却再难自欺欺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顺应民意 对于她,已没了年少时的那份心动与爱慕,他离开太久,经历太多,已经做不回矜贵的世家公子。只是,每每看到她便让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谁,这一点令他尤为挫败。毕竟属于顾琰羲的一切都太沉重血腥,如今他还无法背起这份重量。 这孩子也如她堂姐一般,一次次冲到他面前提醒他,莫要忘记自己是谁他颇为无奈。 可爱的小包子艰难仰着头唤他:“齐域。”实在是仰头的时候太久,有些累。 “你不是心心念念顾公子吗”齐域居高临下的与小世子对视,语调凉凉提醒道。 “你生气了吗”小世子眨了眨眼睛,腆着肚子迟疑一瞬后哒哒走上前,小手拉拉齐域的腰间玉佩穗头,小心翼翼又带着和好的意思:“你莫要生气,若是你,我更欢喜些的。” 要是齐域做姐夫,他双手赞同,谁叫他先认识的齐域呢即使顾琰羲的事迹喜好他耳熟能详,倒背如流,可是齐域长得比父王还英俊呢还有七叔,他也喜欢。 小包子李葳璟此时才惊觉,原来父王已经排在他心中的第三位了。这事可不能被父王晓得,他会伤心的,就让此事成为他心中的一个秘密吧 小林子说:人长大了就会有秘密。所以他长大了嘛,是不是就可以娶妇了 瞧着小脸蛋上的纠结小心,终于俊颜冷漠的神情有了松动,忍不住弯了下嘴角:“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臣并没有这份心思。” 世子表情丰富,皱了皱眉,失望的一叹气,明明天真稚嫩的脸蛋却满是凝重的神色,说不出的喜感。小世子出言问道:“为什么呀” 稚童最愿意说的大约就是为什么呀 眼睑低垂遮了长眸中的情绪,一弯身将世子抱起:“等到世子长大成人就会知晓,人世间最难揣测的便是人心,最难控制的是感情。” 小世子似懂非懂的歪着小脑袋看着齐域,大人可真复杂。 “齐域我们回府吧堂姐说今日做鱼宴呢”小舌头舔了舔嘴唇,开心的邀请,刚刚的事瞬间忘却。民以食为天,小世子理解得十分透彻。 “你堂姐恐怕并不想见到我。”齐域唇边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漫不经心的说。 “为何”小脸满是诧异,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想起刚刚那卖布的大姐所言:公主都承认了。承认什么他们有情,相互爱慕这不太可能像她会做出来的事。毕竟她对他的不喜不是装出来的。 长眸一闪而过的兴味,低声说道:“大约,理亏。”可不管怎么说,百姓说了,公主承认他是她的心上人,这一点就够了,足够他前去质问一番。 “是做了什么错事吗”小世子很了解的问道,他此时就不想见到父王,害怕父王恼怒呵斥他偷偷跑出来。 齐域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小世子的发顶,挑眉玩味的说到:“不过去也无妨,顺应民意。” 丛申手中的鸡被绑了翅膀也不忘扑通两下,仿佛附和他说的话一般。瞥看一眼丛申c小乙他们二人手中沉甸甸的花儿与食材,今日他不去一趟公主府,都对不起百姓的这番心意。 世子一听拍着小手扬着灿烂笑意,他可听不懂齐域的别有深意,总之一起就是开心的事儿。齐域抱着独自乐呵的世子往公主府方向走去,忽而长眸微眯想起一事,或许可以见到笙歌。蒋三帮他去查龙葵商行的一些事,以及廖家二公子的案子可疑之处,近日不再府中,也不知晓笙歌过得怎样。 公主府 “齐大人世子”王池诧异,这俩人怎么凑在一块去了小世子还揽着齐大人的脖颈,亲昵相熟的模样。 “我邀请齐域来府中做客的。”小世子腆着小脸,很有家主的气势说道。 那您跟公主商量了没王池腹中低语,不过守着齐大人自然不能这样问道。总之来者皆是客,忙侧身请进府中。 小世子挣扎了下要求下地,然后前行给他们引路,人不大倒是极有主人架势。奶声奶气的仰头问:“王管家,李小余呢” 王池汗颜,袁州敢这样唤她家殿下的人,就面前这小祖宗了。但还是端着老妈子的嘴脸回:“公主在书房,世子可口渴腹饥” 殿下嘱咐过莫让小世子渴着,易生病,碰到问句。小世子背着手,头也不回的摇了摇小脑袋,留给王池一个潇洒的背影。 “。。。”王池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得体的微笑,身后小乙丛申几个人抿嘴偷笑。 到了交叉口,小乙将花递给王池,带着丛申去了膳房,将手中的鸡鸭鱼送去它们该呆的地方。齐大人来了公主府,即便是世子的客人也理应去书房拜见公主殿下的。 书房院落 背后一片茂盛的竹林,空中弥漫竹子的清香气,沁人心脾。入了秋,天瓦蓝,飘着朵朵白云。临近正午阳光大盛,可不比夏日日头温柔含蓄多少,大地依然灼烫。 桦绱躺在贵妃榻上,连布袜都退了去,脚趾纤细白嫩,指甲透粉,正舒适的在阳光下摇晃着,如同出来看光景一般。即使宏国民风再开放,女子露脚这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若被外男见到可是要入祠堂惩戒。此时院中除了兰芗就两个贴身宫女,再无旁人,所以得以如此放肆。 栾兴业走后,桦绱便将发髻解开,一头黑亮如缎的秀发在身后铺陈开来,与猩红的薄毯映衬着肌肤白瓷般白皙。涂了砖红色的口脂略施薄妆,人显得婉柔妩媚。 浅灰蓝长裙下摆垂在榻沿,风吹着轻轻摇荡。桦绱手执一本书籍半卧,一旁两个丫鬟与兰芗正挤眉弄眼嘀咕不停。 其中一个丫鬟剪刀包袱锤玩输了,犹豫的小步上前,一步三回头的看兰芗她们,被她二人使着眼色催促。 丫鬟如蚊子哼哼般的唤道:“公主。” 桦绱耳朵不太好,要不是四周太过寂静,她恐怕很难听到这轻微响声,头未抬应着:“嗯。”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绯闻了 “。。。公主。”声音大了些。 桦绱姿势不变,抬眼瞟看丫鬟那如便秘一般的表情,等着她的下文。 “公主。。。”丫鬟斟酌措辞,可是半响也没想出该怎么说才好。 “说”语气中已透露出不耐烦,吞吐其辞,支支吾吾半天就没说出个重点,能将人急死。 眼一闭,心一横快速说道:“公主,您有绯闻了” 兰芗叫这吞吞吐吐的丫鬟快急出内伤来了,心急走上前,快语道:“府中妈妈一早赶集时,听着百姓都在议论您和齐大人的事。说的就好像,您二人定了心意一般。” 依照百姓的说法,公主不日就要下嫁齐大人了,她身为贴身宫女,竟没瞧出来一丝猫腻。不过细细一想,好像殿下对齐大人是有些不同的,可你要她具体细节具体分析时,又一时说不明白的。海棠姐跟牧姑娘正准备膳食,她也不好守着姑娘问这事儿,只得跟两个丫鬟一起想的脑门子疼,也没寻思明白这是真是假。总归该跟公主说一说,但刚刚栾大人在,公主忙着理事,就憋到现在。 桦绱一脸无语的看着兰芗,吐出一句:“这都什么跟什么” 果然,是传言,不可信的。可众议成林c三人成虎,煞有其事生动的描述,真真假假连他们都分不出来了。兰芗与两个丫鬟将外面有关公主与齐大人之间的流言,对桦绱说了。 “荒谬难道他们不懂人言可畏的道理。”桦绱合上书,稍稍坐起,羽眉颦蹙,神情严肃的望着兰芗。 情郎她何时说过又承认过 “殿下在绣坊为何没有反驳”兰芗小声的问道,既然不是怎么不解释,如今引起这样的误会。外面到处传言,公主亲口承认齐大人是情郎这还了得。 “。。。”桦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为何没解释,因为觉得没必要。这么可笑的想法她可是连想过都不曾的,齐大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再说也不需要和个陌生人争执谈论,果真她在山中呆久了,以为人皆如同草木一般,不言不语,安安静静,是她轻虑浅谋欠考量了。 “李小余。”小世子踏进书房院落,就欢脱不已的迈着小短腿冲过来打破凝重气氛,手脚并用的往贵妃榻上爬。桦绱松了松眉头,一脸好笑又无奈的将吃力扑通的小包子抱上来,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问道:“玩够了都去哪了” “去赶集,我们有这么大的鱼,还有鸡。”小胳膊比量着,双手离得老远,小脸满是激动,努力跟桦绱形容。 “这么大小乙买的”桦绱仔细听他说,可是心中纳闷,小乙没事买这些做什么,又不领着小包子出去过日子,府中有的是。 “不是。”小世子摇了摇他的小脑袋,头顶的发带跟着摇晃,让人想揪一揪。 桦绱揪着小包子的发带柔声问道:“不是除了买东西,还去哪玩了小嘴怎么有油吃什么了”也不知小乙让他用了什么食物,小孩子可不能乱吃的。 “李小余,我去衙门了。”猛然想起刚刚去衙门看的光景,可新奇了,有铡刀,有高堂明镜。他还神气的坐了坐主审的椅子,拍了惊堂木。 “衙门”去那做什么小乙这是带着他都上哪去了。 “殿下,齐大人来了。”王池绕过竹林,带着齐大人走过来,只看到椅子侧面就出言说道,也没瞧清桦绱的装扮是否得体。他与小乙是公主的家臣,倒并没有那样避讳,可是身边跟着位齐大人,是年纪轻轻的青年男子啊 至于兰芗与那俩丫鬟光顾着听小世子言语,斟茶的斟茶,削果子的削果子,也没去看看门口进来的是谁,还以为会是小乙。 桦绱一听敛了笑意,飞速转头瞧看,因动作过快而使得瀑布般的墨发甩起一个半弧,一双水眸满是惊诧,樱唇微张,露出一点皓齿。 他,为何会来就不觉得尴尬四步远的距离站的可不就是齐大人,一身暗红纯色武服,胸前与上臂带着黑色祥纹刺绣,这红在阳光下才出现,泛着深红色泽,要是屋中或晚上看就跟黑色一般幽沉。可这深浓的颜色越发衬得齐大人眉眼如画,英气俊美。 “殿下。”齐大人拱手拜见。 桦绱自然看见那双幽沉深邃的黑眸撇看她一眼,并挑眉扫视一旁,随后才垂睑低首作揖拜见,那一眼是说不上来的深意,唇边的似笑非笑令她警铃大作。 徒然反应过来,她此时的着装打扮。回身一瞥,她的脚光裸着正沐浴光亮处,被照的莹莹泛着白光,而他刚刚看的方向可不就是这双脚丫又一低首一身简装,胸前一缕秀发安静垂落在抹胸长裙前,外罩大衫,因炎热将绢丝中衣脱了,此番衣衫不整的模样外加未理发髻,却被一个外人瞧见,还是一个男子 桦绱慌了,停了一瞬,视线突然瞄到未着布袜的双脚,忙缩在长裙中,可是动作即快又幅度大,忘了这还有个小娃娃,膝盖顶在小包子的屁股上,于是世子小小的身躯被顶的摇晃了下往地上掉落。 吓的桦绱与兰芗去抓,可是一支长而有力的上臂先一步将小世子抱起,动作迅速的另王池看傻了眼。桦绱坐在榻上,因奋力去抱小世子,脚踩在长裙上,被过长的裙裾绊了下身形不稳,随着惯性向前扑去。 齐域半弯着身,一手抱着世子,一手扶着佳人,这一幕要是落入外人眼中,他二人的这段传闻估计又会添上浓丽的一笔。 桦绱吓的霎时忘了呼吸,忙看向小包子,那娃没心没肺的抱着齐域的脖颈,踢动着悬空的小短腿悠然不已。 桦绱松了口气,又迟疑一瞬,仰头瞧望扶着她肩膀的手臂主人,毫无意外的与那张英俊的容颜直面。只是黑眸正专注的垂睑低望,面上瞧不出神情。 硬挺深邃的五官近距离瞧看也格外耀眼,每一处都完美: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还有好看的唇形。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登徒子 不得不说,他若是不说话气人,是极讨人喜欢的。可是他在看什么,这样专注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涌心头。 桦绱顺着齐大人眼神所看的方向低首瞧望,才惊觉,因刚刚大幅度动作而使得大衫滑落肩头,脚上又不小心踩着裙裾下摆,所以裙子稍稍下移两指,可就这两指却令胸前一片春光乍泄。桦绱的胸不大,可是形状饱满,肌肤又透白如上好白瓷,隐于抹胸之中,如今露出两指饱满的弧形,就像两颗剥了皮的蜜桃,还有那引人遐想的缝隙。 虽然宏国高门女眷皆可半露酥胸,但桦绱却曾未如此大胆着装过,抹胸裙皆是只露脖颈与小部分肩膀。这些年她在山中久居,整日着道袍或素简大衫,有时发髻简单挽起,连个头饰都没有。如今回城住在府中,总不能也不加修饰的素淡。只是今日难得好天气,不过片刻放肆,就有外男闯入,万万没想到还是个道貌凛然c表里不一的登徒子 他看的地方。。。桦绱反应过来,血气轰然上涌,豁然抬首羞喝:“齐域”水眸俨然喷火了一般,若能用眼神杀死人,桦绱大约正将齐大人凌迟处死 被唤了名讳,长眸悠悠抬起,与怒不可赦的桦绱对视,黑瞳倒映着彼此,只是相交他的幽沉玩味,对面水眸正燃烧着熊熊火焰,大有将他挫骨扬灰的气势。一声轻笑,磁性低沉的嗓音鼓动耳膜:“臣在。” 一张俊颜生得像祸水那样招摇,此时又笑的沉鱼落雁一般令人恍神,只是眼神颇不正经的一垂,别有深意。好似意犹未尽一样的流氓 这无赖行径噎的桦绱樱唇张张合合,好一会愣是没能说出半言。也不管能不能闪到,抬起手臂奋力上前,双手叠挡,捂上那恼人的长眸,咬着后牙槽提醒他:“君子当非礼勿视” “君子啊,虚名罢了,臣不是很在意。”遮了双眸露出好看的唇,只是说出的话生生能将人气死。 桦绱气结:“你”望着齐大人的脖颈,忍得万分艰难,才没向那伸出手去。只是这句话听着耳熟,恍若有人也说过: 观棋不语真君子 孙儿在权衡,君子的分量 不过是虚名罢了,祖父,失礼了 许多年前,有位英俊挺拔的少年也是这样恬不为意的说过,矜贵不凡的外表下是落拓不羁的性情。 兰芗在她家殿下与颇为孟浪的齐大人之间看了许多个来回后,终于回过神,踌躇上前接过悬空着一脸新奇的小世子。 齐域倒出手握住桦绱纤细白嫩的手腕,手中有柔滑如脂般的感觉,轻而易举的包裹住,低语:“殿下,臣弯腰太久,累。” 桦绱的大衫广袖早就滑落到手肘,露出白皙的肌肤,他大掌就这样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唐突失礼。桦绱欲喝诉,可是相较这只过分的狼爪,刚刚他不以为意的态度更令人上火,娇叱怒言:“你闭上眼睛。” 这人真是让她重新认识了,与处理政务时睿智公正c果敢英明的形象大相径庭。她以为他只是嘴刁钻,脾气喜怒无常c使心憋气而已,万万没料到竟是登徒子之流的人物,枉他也是出身大家的少爷,敢情没人教他礼数礼节不成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再说只有他累吗她也很累好不好抬着手臂倾着身为了遮住他放肆的双眼可是这人的暗示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弯腰弯累了,想起身了。全然没有偷看被抓住的羞愧,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无所谓c蛮不在乎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 “好。”轻扬唇角,好商量的回答。 桦绱觉得这奇怪的姿势不适合交谈,还是等她换好外衣收拾妥当再说也不迟,就刚刚之事,她要好好跟他掰扯明白,决不能吃下这哑巴亏。再三确定,才缓缓放下手。 狠狠剜了他一眼,可惜他闭着眼眸也看不见。桦绱起身抬步欲走,被气糊涂了,忘记提长裙,踩到下摆,绊倒摔在贵妃榻上。 王池早就自觉的背过身去,子曰:非礼勿听。虽然耳朵竖的尖尖的。小丫鬟们倒是看到了,纷纷吸气震惊的看着摔倒的殿下,就连兰芗怀中抱着的小世子也惊讶的捂着小嘴。 桦绱摔倒前右手虚无的想拽着什么以稳住前倾的身形,如此一旁闭眼站立的齐大人,在所难免的成了她的救命毫毛。她惊慌之际若是抓着他的手臂,估计就是闭眼的齐大人也会反抓住她。可是桦绱好巧不巧的一手狠狠抓在齐大人的黑色大带上,如此齐大人便被生生拽向贵妃榻。幸亏反应迅速,右手撑在床榻一边,否则滚作一团的画面更是暧昧不清。 鼻尖萦绕清冽如泉水般的气息,以及耳畔响起低沉悦耳的嗓音,只是话十分的不中听:“殿下,微臣不喜欢被人用强的。” “。。。”桦绱埋在猩红的薄毯中,自我放空。 “臣是朝廷官员,卖艺不卖身的。”齐大人幽幽说道,睨了眼一动不动的佳人。 桦绱捂脸,她若不说点什么,他坚决不会放过她。他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窘迫害羞,可是这人人生中绝对不会有见好就收c适合而止的意识,好像她不挖个地缝钻进去,就决不罢休。 “齐域,你,你别太放肆”一张俏脸如同黄昏彩霞,红艳浓丽,滴血一般。桦绱咬牙反问:“谁让你不请自来的你起来。” 他撑在她上面,即使她背对着身,可是不用想都知晓画面是何模样,一定难以言说的暗昧,就好似要坐实近日传言一般。他若今日不来这里,也就不会有这些令桦绱想抹去的事了。 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纷沓而来。是海棠c牧姑娘与连翘她们,本来正忙着做膳食,也是种乐趣,在山上,她们时常自己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膳房里的嬷嬷丫鬟听闻传言,一开始不敢直接问海棠,后来聊天聊的尽兴,厨娘妈妈问出来了,海棠才想起几日前去绣坊的事。细问,才晓得事情闹大了,可真不是传言那般呀 第二百七十章 兴师问罪 然以讹传讹c曾参杀人,流言可畏啊一寻思,还是找公主禀报,可谁能想到,一来见到这番说不上是暧昧多一些还是孟浪多一些的惊人画面。 或许,传言是真相无风不起浪 齐大人一声轻笑,悠悠打破寂静:“殿下。” 四周寂静,她的家臣c女官c还有丫鬟们一个个屏住呼吸,睁着明亮的眼一副入戏太深的模样,完全没有要上前化解尴尬的意思,只是静静观看。 “齐域,你不许说话。”桦绱没好气的阻拦他,他那张嘴保不准说出什么恶人的言语,她已经很羞愧了,他就不能放过她,当做不知晓,非要揶揄取笑才过瘾。 清冽的气息喷在额角,能试出发丝摇动的感觉。四周没了声响,可总觉得他在看着她,离她极近的位置。她小心回头仰望,果不其然那双幽沉漆黑的长眸正居高临下的瞅着她,一眨不眨的,闪烁着兴味的光,还有调侃的深意。瞧那样,不说几句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忘却她今日糗事。 “你还不起来”他望着她做什么这姿势就没觉得不妥吗 可才说完这句,桦绱觉得紧攥着丝帛的右手被温热的大掌包裹住,才惊觉她右手攥着的是什么刚要抽离,那大掌如桎梏一样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齐大人轻起薄唇:“。。。殿下不放开臣的大带,臣要怎么起来” 竟然语带委屈,虽说只一点,可是她听出来了,血气上涌,桦绱瞥向右手的位置,可不就是抓在他的丝帛刺绣大带上。一瞬没出息的缓缓回头,缩在薄毯中,好在他松了手。 “臣也是个要好的人,衣冠不整怕唐突殿下。” 他几个意思,定是在暗示她的衣冠不整,唐突他还偷看她呢好色之徒。贵妃榻轻晃,齐大人起身自顾自的说着,桦绱心中狠狠腹语一番,可是却没有搭腔,因羞涩,因理亏。 好在他说完终究转过身去,留给桦绱起身梳整的时辰。桦绱进屋坐在铜镜前,木然的让海棠绾发,又换上了一身暖橘色大衫,烟兰刺绣彩披。最后插上玉簪,桦绱伏在桌子上满是羞意的哼哧两声。 海棠犹豫的问道:“殿下,可听说传闻” “膳房妈妈说,百姓都在议论。”海棠望着桦绱一动不动的后背,小声提醒。 好一会儿,桦绱霍然直起身对着铜镜问海棠:“走了没” “谁”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殿下的动作惊了一跳。 “那人。”别扭又抗拒的不想说他的名讳。 兰芗转着眼睛,憋着笑叠放桦绱换下来的大衫,换上一副正经的模样转头回道:“齐大人没呐,在园中,牧姑娘与他谈论书籍,齐大人还说要赠给姑娘一些。” 齐大人对牧姑娘和善的很,礼数周全,能看得出他心情极好。齐大人正经科举出身,年纪轻轻入殿试,学富五车c博古通今。自然是读书破万卷的气势,齐家又是豪门商贾,齐大人自然有汗牛充栋的条件。牧姑娘不太能常出府,所以除了做做膳食,就是看书作画的乐趣以此打发时日。齐大人说改日送来,问看过的书籍,两人相聊甚欢。 笙歌桦绱挑起竹帘,悄悄瞧望,果然那人背对着身与笙歌相对坐在石桌两边,气氛挺融洽。连翘c王池他们陪在一旁,还有那烂漫的小包子。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对其他人,齐大人好像总是谦和有礼。放下竹帘郁闷的说:“他怎么还不走好端端的来府中作甚。” “世子邀请齐大人的,还一起逛了大集。”海棠刚刚从膳房过来,见过小乙丛申,知晓来龙去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跟桦绱说了。 “。。。”这小包子。 躲不过,总要见面,桦绱正襟危坐,坐在书桌后面,也不去看齐大人,就盯着面前砚台,肃着脸说道:“世子安然回府,多谢齐大人相送。” “臣,不敢当。”齐大人坐在一旁,拱手回道。 “听说大人陪了世子一上午的光景,估计也累了,不如大人早些回去莫耽搁公事。”桦绱冷肃的神情松动一些,满是谅解的说。 “臣休沐。”齐大人似笑非笑的回答。 “大人难得休沐,自要好生休息一番,怎好劳烦打扰。”桦绱终于抬眼看向齐大人,稍稍倾上身,唇边含笑的劝说。不知是不是因妆容缘故而显得气色红润,一改往昔的苍白。 “不碍事,况且世子天真无邪,臣愿意陪在一旁。”齐大人英俊的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倾国倾城。 桦绱终于挂不住笑脸了,不想再兜圈子,直白问道:“齐域,你听不懂本宫的意思吗” “听懂了,公主不想见微臣。”怎么会不懂,这样明显。 “你知晓就好”小脸敛了笑,听懂了但装作不懂可就气人了。不过,齐大人哪会儿不气人不止这一次,不将她气得晕过去誓不罢休的架势,怎么会有这种人还偏偏是她封地的刺史,突然觉得四年任期是不是太过漫长。祈求二叔早日发现齐大人的才能,早日召回京中才好,她定敲锣打鼓欢送。 “臣今日来是有疑惑求证。”齐大人敲打着桌面,深沉的目光紧锁住桦绱。 桦绱心中警钟大作,不好的预感,向后仰了仰迟疑问道:“。。。何事” “今日臣出府,却听闻百姓议论:臣是殿下的情郎,且此事殿下亲口承认”齐大人一脸严肃,徐徐说道。 桦绱大惊,站起身攥着衣袖解释:“没有本宫没说过,皆是百姓想象揣测。”委屈的撅了撅嘴,水眸满是委屈。 “可是公主也没反驳。”他问了丛申,来府中的路上丛申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他自然找出问题出在哪。 “我。。。”她没放在心上,也不擅长跟一群热情过火的百姓解释争执。 “殿下,臣也是在意名声清誉的人。”倚靠靠背,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孟浪不在乎一样。 第二百七十一章 是她们不懂 得理不饶人桦绱心中暗道,自觉理亏,也无法争执。错开目光不看他的眼眸,即使他言语间并无咄咄逼人c兴师问罪的架势,可是齐大人哪怕表面一副风轻云淡c春风徐徐的模样,但眼神总带着迫人的气势,让你忍不住臣服,这一点尤令人挫败,你很难猜到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桦绱眼神别扭的扫向一旁,小声问道:“你想怎样” 大不了在公榜上发亲笔文书,告知百姓皆是误会,写就写。就好像她愿意跟他传绯闻似得,她有心上人,有小情郎这么一想还是顾琰羲好,是齐大人努力一辈子也比不上的人。 她的顾琰羲才华卓然,武艺超群,文韬武略,逸群之才,且容貌出众,耀眼夺目。最重要的是顾琰曦总是护着她,才不会这样百般刁难。 桦绱目露温柔,有了隐隐水光。若是他还活着应当也像齐大人这般,不及弱冠便金榜题名,举手投足都透着意气风发c潇洒不羁的模样。终有一日,入九间朝殿,展鸿鹄之志。博弈群臣,辅佐君王,做名臣傲骨c为国忠献。 即使过了许多年,每每想起那个站在如粉色云朵一般的合欢树下,朝她看来的少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她还是会心动不已。 可是不得不说,没能看到他头戴乌纱,身着朝服的英挺模样,是遗憾惋惜的。他是注定会位列名相,画像入高阁,配享太庙的人。一身正气,博弈群臣;辅佐明君,爱戴百姓,那才是她想看到的画面。 她忘记了,顾琰曦是她的准驸马,恐怕入不了朝堂。突然她能理解昌荣公主的选择,儿时与小皇姑说起时,为他们的爱情惋惜。如今看来,是她们不懂,爱得太浅。将心爱的少年囚禁府中,折断羽翼,才是真正该惋惜的事。可惜她懂得太迟,不过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君心难测。 她不想哭的,可是不知为何一股糅杂着委屈c遗憾c无奈c悲痛的情绪涌心头,因造化弄人,因不公的命运。他何其无辜,不过是仗义救她却丧了年轻的性命,似锦前程被毁,家族被灭,只得隐姓埋名,生死未卜。 她无数次暗想,不如提刀杀进西京,将那群魑魅魍魉挫骨扬灰,可她不习武艺,连挥刀都显笨拙。而终酿成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是她的父王,她的祖父,连她自己都难辞其咎。 祖父宾天,父王薨了,永葬皇陵,她甚至连问一句都得不到回答,唯一的反应大约是供台香鼑燃一缕青烟。而她自己,亏欠顾琰羲太多太多,多到不知用什么来还。 桦绱沉浸情绪中,一瞥眼才发现还杵着个难对付得主正拧眉直视她,忙侧过头去,慌乱擦了擦面颊。又想起这人的恶行,差一点被带偏了,之前这人拿双黑亮的眼偷窥自己,直白又放肆,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怎么忘记质问,果然看兵书也没用,还是被人占进先机。 “齐大人别得寸进尺,本宫还没跟你计较你的失礼之举,你凭什么跟吾算。”可是刚说完就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汹涌而出,抬手粗鲁的抹了一把,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想让他走,却气不顺出不了声,只得掩面痛哭。 “你哭了。”悦耳的嗓音轻轻低言,齐域不知桦绱的千思万想,只知道玩笑开过了,直接将姑娘惹哭了,还是痛哭不止。皱着好看的剑眉望着捂面的玉手,果然女子皆是水做的。 他这辈子,最不会的大约就是哄姑娘,这短板还是拜面前这位姑娘才晓得自个有这么个不擅长的事。 他目的不纯,笙歌在她府中,多年不见的小妹,怎么会不好奇过得好不好。他想前来探望,幸好今日得以相见,果然如蒋三所言,过得还算平淡安逸。起码从气色上,比面前这位风都能吹跑的姑娘红润太多。 若不是笙歌,他是不会来公主府,毕竟他二人最好不见的。 “我没有。”桦绱哭着对三米远的齐大人吼道,中气十足。本来是哭的,可是齐大人就好像能左右她情绪一般,生生将她的从悲伤中拉了出来,明明刚刚止不住眼泪的。 “殿下是因为没有跟臣计较而落泪”或许找到缘由便迎刃而解。 “不是,对,你放肆,你”要怎么说出口,虽说她的年纪不小了,可是,她是正经没出嫁的姑娘,遇上登徒子这样的事要怎么计较,比无赖,她比不过。 “臣,如何放肆了”被她的眼泪惊吓不轻,向前走了两步求教。 “你的眼。”桦绱欲言又止,脸上有一丝的不自然。 “。。。那殿下是因这个哭的”齐域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 “不是你别过来。”说就说,考那么近做什么没出息的扯着椅子绕圈。 桦绱黑瞳震动,纤细手指指着他的长腿 喝止。 “那臣该如何补偿殿下的损失。”齐大人虚心求教,不过从神色上到没觉得有多虚心,只是长眸灼灼盯着桦绱,薄唇轻掀,道了一句:“要不殿下看回来”神情慵懒又透着一丝坏,颇饶有兴致等着她的回答。 “。。。”是她的痴心妄想,是她不知斤两,还试图扳回一局,太轻敌了。她真越发好奇,若不是睿智聪明会读书,他应当是个纨绔,你以为他只会读书习字,错了他还会风花雪月,花花公子该具备的他一样也不差,且是个翘楚,因容貌,因学识,调情都透着高明,宏国没有哪个豪门子弟比得过。 “。。。公主。开席吗”兰芗探进个脑袋,一脸好奇的瞧看里面光景,边小心问道。 “好。”说完才惊觉像是回答了某人的无耻问话,特别是瞥见轻扬的唇角。忙纠正道:“不是,开,开席。”不看他,定笑的别有深意,且不怀好意。急忙提着裙欲出门,却被人一把拉住。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心意 “你”桦绱的话因他的动作而停顿,一双骨节分明又修长手覆在脸颊,拇指轻柔的抚着她的眼角,将未干的泪痕抹去。 “殿下,要说什么”好整以暇的等她回答,虽神情淡淡,可是眼神却透着专注,小心翼翼为她擦拭。他垂睑而清晰的看到一排弯翘的黑睫,正密不透风的遮挡了他摄人的眼神。 桦绱眼神微飘,有些发虚,因他反常的举止:“你,你为何还不走”她恐惧齐大人若是纠结之前的话题,将如何应对。 长眸一抬脸上一抹慵懒的笑容,幽幽看着桦绱叹了声:“公主没让臣走,臣怎么敢走。” 如此,刚要说你走吧可抬眼的一刹那坠入一片黑色旋涡,越陷越深。他离得那样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雨水冲刷过的竹林,散发着清冽沁人的气息。他轻扬的唇角渐渐平复,敛去笑意,只专注的凝望着她,一时忘却这是何时何地,唯与他深深凝视。一束光从木窗冲了进来,温暖又晃眼,面前的容颜模糊迷离起来,瞧不太清,凭着一点想象却越加变成令人心醉的英俊模样。 如此温柔的齐大人是她从未见过的,黑眸中多了一丝深情,一丝缠绵。让她忘却呼吸,忘却喝诉他的放肆举止。都怨阳光太暖,有些醉人,否者怎会有昏眩袭来。 “臣告退。”潇洒转身,只留给桦绱一个英挺的背影。 桦绱独自在原地怔然好久才回神,因心底荡起的阵阵涟漪。 人群中,几个戴斗笠便装男子擦肩而过,身形高大,散发着冷肃杀气,令齐大人停住脚步。微微侧首,与其中一位不期然对视一眼,那眼神透着狠绝。 不是寻常百姓,危险又可疑,齐域转身瞧看,几名男子早已隐匿人海中,无了踪迹,快的令人咂舌。 “大人,怎么走了也不叫小的一声。”丛申笑的一脸无害出现齐大人身后,也伸着脖子跟着看了两眼。 “都寻不着你的踪迹。”齐域收回目光,淡然回了句。 “小的去跟小乙哥切磋武艺了。”一时忘了他家大人。 齐域听着丛申絮叨,小乙的武艺如何出神入化云云,言语间多是崇拜之意。一边拧眉回忆刚刚那几个可疑之人,主仆二人悠闲的往回府的路走去。 入夜 云公子傍晚归,几日外出,陪他的师姐赏袁州相邻州地怡人山水,现下天气转凉入了秋,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院中的下人皆屏退,余留她与云青,地上摆了一片烛灯,莹莹烛光,恰似余辉。这院子桦绱不常来,格局装扮与云青往日形象颇相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子闺阁,处处精致华美。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一美人,清扬婉如。。。”云青嗓音轻泠,院中弹唱,清秀的眉眼鼓足勇气,包含情深,遥遥看着桦绱,一改往日玩笑做派。 她坐这边平台,他坐于院中,一曲终了,云青垂首低问:“殿下,是云青表达的不够直白吗”指尖轻轻撩拨琴弦,是低音,断续的两声。像颤抖彷徨的心,可即使害怕也要追问个结果。 “。。。不是。”桦绱羽睫轻颤,斟酌措辞,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所以,殿下的意思。”收起以往的傲娇,忠于心中隐晦的情愫,认真的看着他倾心的姑娘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令他欢喜和忧伤。 他陪伴她许多年,春夏秋冬,艳阳雨雪,每个季节的明月山都陪她一起赏析过。那里有最自然旖旎的风光,他扶她走过湍急的溪流,并肩看过朝阳群山c云海日落。。。他们有太多太多的回忆,而他的记忆中也确实是满满的她,有含泪欲泣的她,有痛苦不堪的她,也有透着苦涩凄然浅笑的她。 还记得他第一次上明月山,所有人都不知她的去向,天下着雨,山路泥泞,找寻颇为艰难。找了半日才堪堪找到,远远看她一身狼狈又颓然的走来,不让任何人搀扶,因寒冷而脸色惨白,不停打着寒颤,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般。 四周的寒冷比不得她心中的悲伤颓然,她最终昏倒在地,将羸弱的她抱在怀中,只听低低的呢喃:顾琰羲。 既羡慕又好奇,是什么样的感情那样被珍视此后听她说起,一遍遍,她脸上仅有的几次灿烂笑容,皆是给了这位亡故多年的顾公子。 不知曾何时起,他的心境转变,心甘情愿的陪在她身边,不再是因公子的缘由。他想,是先安上了她的爱情,才爱上了她。 她曾自残过,曾恍惚醉生梦死过,曾一次次站在山顶欲死过。。。他会跟着心疼,跟着痛苦,那时大约便爱上了她。 他下定决心,陪在她的身边,即使她心中有别人,但顾琰羲早已不在了。他还活着,可以陪她,可以 等她,等她回过头向他看过来的时候;等她,爱上他的那一日。 其实爱上她,并不突然,不意外,就像世人言:长乐公主的云公子。他们本该在一起,只是从未说破而已。 “云青,我”想委婉的表达,可是不知如何开口。她从来没有想过,云青会有这种想法。 “本以为,殿下不会喜欢我,也断不会喜欢旁人。能陪在公主身旁,我便知足。可是今日才知晓,公主会动情,只是那个人不是我而已。”清秀的眉眼有了伤痛,有难以遮掩的失落。 曾何时公主变了,变得有了欢喜的情绪,变得不再颓然无望。这是好事,但他的存在也显得可有可无了,改变大约是从明月山下来的这段时日,不到半年光景。是谁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齐大人吗 他知道她心中有抹不去的痛,有无果的初恋,有那位未曾谋面却一直活在他们言语中的顾公子,他希冀有一日公主会爱上别人,只是没想到是他以外的男子。 “什么意思”桦绱听出话外音,犹豫的问了一声。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离别 “我听到了传闻。”满城的百姓都在传,想不知晓都难。 “。。。”她应该解释的,只是解释之后呢又该怎样拒绝,要怎样才能不伤害到云青,恐怕说什么都不可避免。 “感情不能用早晚来界定,所以”八年的陪伴比不上半载云青愤恨气恼只得化成一声苦涩的长叹。 “云青,我曾未怀有那样的感情,但你如同家人c挚友一般,我极看重。”在看到云青漂亮的眼睛落下一滴泪的时候,桦绱终究说不下去,她还是伤害了他。可是她给不了感情与希望,对任何人,她无法过寻常人的生活,因为背负着太多秘密与仇恨。况且,顾琰羲还活着,她这条命还欠他的,若他来索要一个说法,她不如自刎带父谢罪。 “殿下的意思,云青明白了。”转过头抿了抿唇压下情绪。闭眼好一会儿,转首静视羸弱清瘦的佳人,今日她一身胡服,俊俏清秀的不得了。 他有深深的不舍,但他已经没有理由留下,露出一抹苦涩的浅笑,说:“殿下,明日云青就离开,便不必相送了。” 送别除了劳神伤情也没有旁的事可做,还是让她多笑笑吧这些年,她哭的次数太多,过得太苦。本来留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能减轻她的痛苦,别离开的时候,反而惹她泪目伤情。 “好。”桦绱眼中有了水光,远处的云青变得模糊不清。低声回答,可是说完的刹那,忍不住让眼泪滑落。 “殿下不必觉得愧对,云青从不缺爱慕的追求者。”强忍眼泪,笑言,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是。”她知道,她知道云公子的魅力有多大,每每登台或出街游玩总有姑娘丢娟帕,赠百花,只为得云郎顾。 “错过云青是殿下的损失。”复往昔一般的傲娇。 “我知道。”桦绱破涕为笑,与不可一世的云公子相视一笑。 桦绱离开,从大门未关上的缝隙中看到失落的云公子落魄无神的望着夜空,好一会儿不曾起身。 湖中有小舟,小世子在上面玩得不亦乐乎,小乙一直护在左右。划船回岸,小乙将世子递给岸上的兰芗,跃到地上,对兰芗交代,先带世子回去,他去去就来。 兰芗应下,让他去忙,有她呢还有三名丫鬟怎么在公主府护不了个不足五龄的稚童。话还没说完,一身亮蓝衣衫的世子迈着小短腿蹭蹭往花园小道跑去,吆喝着要捉迷藏。 “黑灯瞎火的,捉什么迷藏世子”兰芗只得提裙跟上世子大人的脚步,还不忘挂上欢喜的神情,可是天色渐晚,也不知哪来的精神头,果真她老了。只盼公主早归,唤世子洗漱入寝,唯有公主能降得了这小魔王。话说今日,海棠姐打发她跟小乙哥带着世子过来玩耍,也不说殿下去哪了,神神秘秘的。 “兰芗,快来抓我呀”世子催促道。 兰芗的疑惑被抛在脑后,脸上堆起笑容回道:“好勒,都躲好了没” 西城门口 “校尉c队长c曹哥,你们今日怎么替老周他们当值”一年轻的守门小吏殷勤的给几位年长的门吏递着热茶,一边拉呱唠家常。 这些年长且有一官半职的守门兵平日是不值夜班的,只上白班,今日也不知吹了什么风,不光来上夜班还请他们喝了几盅。酒桌上,一开始都拘谨着,可是校尉亲自给倒了酒,哪敢不喝。果酒劲不大,可是喝完了,酒劲上来了,特别是吹着小风,昏昏欲睡还昏眩着。可他们的头在这,三个小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拘束紧张。重点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得寻思着怎么聊天,这一夜可怎么熬过去才好。 “没什么事,我们老哥儿几个约着来重温年轻时的好时候。”这队长拽着酸话,几个人哄堂大笑。 “老周婆娘又给他添了个小子,老许他家不是来了亲戚。”被称曹哥的男子解释道,说完与校尉c队长隔空对视了眼。 “校尉c队长就是体恤人。”小吏扬着红扑扑的脸,露出朴实的笑。 “这傻小子,都是兄弟,你们快进去眯会儿,我们在这就成,正好喝茶唠嗑,吹牛皮。”边说,曹哥边推着年轻城门兵进附近值班的小院。 “这,这怎么成,还是你们去,我们年纪轻,没事。”三个人不好意思,也不敢,面面相觑,有一个酒量浅,站的不太稳当,险些歪倒,被队长架着往小院屋舍送。另两个一看这模样,犹豫着是走还是不走。 “让你们去就去,啰嗦。”校尉跟他俩摆了摆手,这两个小吏才道谢转身去院落。 等队长回来,三人围坐在小茶桌,老曹给斟着茶,校尉问了句:“都已妥当” “妥当了。”队长将茶杯先递到校尉面前,恭敬的回答。 校尉抿了口茶,左右看了看谨慎说道:“把门去打开个缝,一会儿还节省时辰。” 临近西门口的小胡同中,一名年轻男子眯着眼小心观望,手中握着信号弹看西门口这几人的怪异举动,这个时辰竟然开城门 公主府一处院落 连翘擦完手,走进来对坐在桌前的牧姑娘说:“姑娘今日收拾完的早,不如早些歇下吧” 秀发披在身后,已退了红妆,换上中衣披一件外衫坐在书桌前,见连翘过来,望着她:“连翘可懂画” “奴婢哪懂,不过殿下会。”连翘看到桌子上摊开几幅画卷,山水花鸟,画工即使个外行人也能看出不错。 “是啊公主作画,说起来还是我兄长所授呢”像是回忆,望着面前的砚台出神。 今日得以见到齐大人,果真如传言中是颇具色彩的人物。细看与三哥长得的确有些相像,特别是眼眸,但如公主所言,怎么可能呢 短暂的交谈中也让她心中有些失落难过,若三哥活着,也定同大人这般潇洒不羁c俊美逼人,有多年饱读诗书c文墨浸染的气度,举手投足的涵养,见地深远丰富,且年纪轻轻已是一州刺史,前途似锦。与公主并肩而立,是一副多么养目的画面。 第二百七十四章 救与不救 “奴婢听殿下说过,顾公子的鱼画的极好。”公主常常说起顾公子,所以即使没有见过,也耳濡目染,知其爱好。 “那时我还不知道,傻乎乎的以为公主来府中真是为了找我,欢喜不已,其实殿下是借我的由头看我三哥来着。”她眼中隐隐含泪,笑着跟连翘抱怨。果真三哥的魅力,是她望尘莫及的。 “连翘来公主身边晚,若是姑娘想说,不如跟连翘说说殿下与小公子的故事。”连翘也被勾起好奇心,来了兴致。 “好,熄了灯,去我寝室说。”牧姑娘好心情的提议道。 连翘吹了灯,被牧姑娘拉着手往西边寝室走去。 此时屋顶,一黑衣人坐在背面屋檐上,黑色更显修长劲瘦,通身散发着清隽挺拔的气质。这人仰望头顶一轮清月,听着屋中二人对话,小心闭气,毕竟那丫鬟习武,免得暴露行踪。 下面是后院,院子外的小道上,两旁的茂密树木把路遮挡得密不透风,两个丫鬟提灯走过,边走边说。 “公主在云公子院中。” “殿下怎么去了公子的院落”不大可能,公主从来不去的,一丫鬟疑道。 “听说还屏退下人,院中燃了不少花烛。” “花烛不会是要表白吧”是典型画本子看多了的后遗症。 “表什么白公主与齐大人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公主与齐大人的绯闻正热乎呢 “所以云公子慌了呀。”丫鬟脑洞大开的说道。 “也是,怎么忘了还有云公子这茬。”以往他们还以为云公子会一直留在府中,最后做公主驸马呢 伴着八卦议论声远去,此处又陷入寂静。房檐上的黑衣人抬起头,一块黑绸布遮了容貌,只余一双长眸,深邃冷漠凝视远处。 “喵喵”一只白猫翘着尾巴朝他轻步走来,几米远的地方停住,警惕又小心的望着他,见没有危险,便落座在屋脊上,优雅极了。 许是觉察出异样,黑衣男子转首,眼神锐利的盯视一处,几条宛如鬼魅的黑影从花园方向一跃而起,眨眼功夫闪出公主府的高墙。 那群刺客中,有人怀抱着个被子大小的东西,亮蓝的颜色与他们一身黑衣形成强烈对比,等等,那或许是个孩子。原来那群人的目标并不是笙歌,救,还是不救 正面便救。 一枚铜钱腾空飞起,翻转着,叮叮叮弹跳几下,终归平静的落在灰瓦上,清脆响声被猫儿的叫声盖过。 幽黑暗沉的长眸一闪而过的嘲弄,轻吐一口气,权当正面吧 握起搁在一旁的剑柄,霍然起身,脚踩在铜钱上飞身而去。微弱的月光下,映照铜钱,赫然是反面朝上。 月光下,一条黑色影子闪出,踩着屋脊起起落落,瞬间出现某户人家高墙顶上,夜风吹起黑色袍角,通身透着冷肃杀气。嘹亮的口哨尖锐地响起,像是一场游戏即将开始,骏马从巷子疾驰而出,黑影飞身跃下,跨上骏马拉起缰绳,往那群刺客离开的方向追去。 公主府花园 “都躲哪去了”眨眼三个人不见踪迹。 花园中一丫鬟提着裙子左右瞧看寻找,她刚刚去拿茶碗,手中还端着半杯凉下来的水给小世子。说捉迷藏,她胆子小,怕她们突然跑出来吓她,心里建设一会子才走进来,四下怎么这么黑。 “兰芗姐,世子”微微有光亮,寻光一转过去小道看见灯笼掉落前方,她纳闷走过去捡,可是一旁茂密花丛倒了大片,举着灯笼看清后吓的失声高喊:“兰芗姐快来人呐救命呀” 兰芗不省人事的躺在花丛中,不远处另一个丫鬟也趴在地上没有动静,花园中间小道上掉落一只黑色小短靴,孩子的尺寸。 小乙行至牧姑娘的院落,隐约传来姑娘轻缓言语声,此处并无异样。或是信息有误明明有可疑之人公主府徘徊瞧看的,还有陆大人近日接见了几个外地男子,皆身形矫健着官靴,听着上京口音,是长安来的,说今夜行动。四个城门口都有人蹲点,还特地加大官兵值守人数。 正这时花园那处隐隐呼救声传来,小乙大惊暗道不好:原来目标并不是牧姑娘。 夜深寂静,偶尔谁家犬吠两声尤为清晰,夜市早已结束,零星一两个馄饨面食摊位的还有老汉大锅前忙碌,给赶夜活的人做吃食。西片百姓大都生活不宽裕,所以除了街上店家门口还点着几盏红灯,皆是一片漆黑,只能通过月光辨物。在百姓眼中灯油蜡烛昂贵,所以早早歇下,白日忙活。 一小群骏马黑夜急行,哒哒哒。。。马儿的脚步声自然分外清晰,老远便能听到。老曹竖起耳朵确定是马蹄声后,气声喊了两句 :“来了,来了,开城门。”与队长小跑去开枣木城门,校尉推着木架子给开开道。 四下漆黑不见烛光,只能通过声音辨识。老曹与队长各提着个灯笼眯着褶子眼伸头瞧望,然他们在明,那些人在暗。行近了才模糊看出大概,披风鼓胀尤显得巨大骇人,带着冷冷凶恶气势,如同一群罗刹一般,跃出城门,丝毫没有停顿。 相比之下他们三个城门兵跟蝼蚁般脆弱渺小,缓缓摆着头,眼神跟着这群人行动一致,望着驶去的背影惧怕嗫嚅道:“好家伙,这不就是群阎王吗”心都跳到嗓子眼。 “没见过世面,黑羽卫那才真是活阎王呢”校尉兜着手,抬了抬下巴嗤笑一声。 “那这些。。。是哪的人”老曹心归于原处,打听着。 “你几条命这事也敢打听问道。上面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关门。”校尉冷下脸子骂了句,刚说完怎么听着又有马蹄声传来,有人回来了这是 不对啊那群罗刹往西城外驶去,这声音是东面传来,单枪匹马一人,速度更快,转瞬行至跟前。 他们举着灯笼照亮大开的城门,马儿速度不减,疾驰跃出,不知是不是花了眼,这马上的黑衣人稍稍侧首斜睨了他们一眼,只觉阴鹜可怖。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追击 “这。。。估摸是一伙的吧”队长犹豫的说,要不这个时辰,一身黑衣出城也太巧了,除了特殊的节日,城中禁令,冬季酉时一刻关门,夏季酉时七刻,只要不是外地和梦游都该知晓。 “怎么还有个掉队的。”老曹也纳闷犯嘀咕。 “头儿,到底几个人”队长好奇的问道。 “说七八个。”校尉回忆着,之前没觉得,如今看给他的数模棱两可忒误事了。 “前面七个。”老曹计算着。 “那就是统共八个。”加上后面一个正好。 吱呦一绿光夜空燃起,带着独特响声,黑夜中尤为清晰。侍卫暗骂了句,奶奶的,信号弹竟然有问题,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拉响,急出一身冷汗。发了信号弹,他忙冲到胡同里面的小道上,解开拴在槐树上的马儿缰绳,翻身跃马,冲出胡同,呵斥欲关门的守门兵三人。 其实那三人早已经吓的回不了神,还在仰头望天,看信号弹的白烟呢 陆宅 屋中陈设低调奢华,屋中央一件商朝青铜炉燃着安神香,书桌上一件古玉摆件,质地莹润透亮。件数不多,可摆出来的皆是罕见稀品,透着长安士族的讲究。 屋中只燃了一盏灯,还是搁在窗边的小茶几上。屋子宽敞挑高房梁,所以这盏六幅花卉彩灯照出的光晕实在晦暗。 屋中没有旁人,只宽大的书桌后坐着个年轻男子,隐于暗处,看不清面上神色。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窗户大开,漆黑的天空燃起了一条绿光,让在外间小心等着伺候的侍卫大惊,一定心神,避在门边小声说道:“大人,瞧着西边好似燃起信号弹,莫不是计划有变” 还没等着屋中大人的回话,一府中家丁匆匆跑进来,不顾礼数的边问边向屋子中冲:“陆大人呢” “在里屋。”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先回了话。 “大人,一大群侍卫朝城西门去了,看着像公主府的人。”他匆匆来回话,自然不知他没走多久,公主便带着另一群侍卫驱马出城。 入秋天转凉,温差极大,今夜竟觉得风硬冻人。可是侍卫跑了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问书桌后面不言不语,瞧不出一丝惊慌的年轻男子。 “知道了,牵我的马。”男子终于起身,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走到一旁长桌上,拿起牛皮手柄马鞭吩咐了句。 “大人要去哪”刚进来的家丁一脸不解的问,都火烧眉毛了,大人跟没事人似得。 “去西门。”男子转过身,一身深灰武装便服,可不就是上任不久的袁州司马陆珣郢陆大人。 “大人,还是别去的好,万一被怀疑。。。”家丁出言提醒,这时候跑去西门,不大妥当,毕竟那群长安来的杀手可是大人下令放出去的。 “我不去,就不会被怀疑吗你把公主想的太简单了。”男子轻笑一声,带着讽刺,步下台阶往府门方向走去。 从他来袁州的那一刻,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特别这府中,多少耳目。父亲以为公主还是个半大孩子吗或是养在深闺的小姐,不谙世事。曾经也许是,可是在诸多变故中,想不改变都难吧 他在她眼中永远都是个陌生人,自然她的目光也不曾为他多做停留过,哪怕一次。城中有传闻,传她与齐大人。齐大人有意思。 陆珣郢低头轻笑一声,带了许轻嘲,策马往西门行去。今夜,注定不太平。 乡间大道宽阔,扬起尘土,黑夜中好似青烟。 一群人策马飞奔疾驰,鼓胀的披风像欲展的翅膀,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不变的队形,护着中间抱孩子的刺客。可后面那人俨然更快,如猎豹般迅速,道路两旁的树木逐渐连成一排,快的令人咂舌。那人紧追不舍眼看有逼近的架势,引得前方刺客警惕注意。 最后面两位徒然喝停骏马,调转马头带着杀气迎面驶来。 出鞘的刀刃月光下散发着幽冷的光,左右夹击,刀尖相连横扫过来,矫健挺拔的身形一闪朝一边歪倒。只见黑衣人单手拽着马鞍,几乎掉下马身,躲过刀刃,足尖轻点,翻身利落上马,继续朝前驭马驶去。 错身而过,等马儿惯性跑出段距离,即使快速勒停,再掉转马头,那黑衣人早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被甩开的俩刺客愤怒大喝:“驾”。 驱马直追,然夜中,能视浅短,只听远处马蹄声渐行渐远,那黑衣人早已绝尘而去,望尘莫及。 这边,两支杀矢破空而出,伴随着闷哼,射中前方两名刺客要害,穿胸之箭没令他们做太多挣扎便趴伏半挂在马上,一命呜呼,马儿依旧狂奔。 箭不过四支,可是敌方俨然不知情。他没预料到这是场追击战,所以也未准备充足。可即使准备了,也不代表全能射中,毕竟面对的是群武功高强的杀手。前面两支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所以当第三支箭羽射向有了防备的刺客,被闪身躲过要害,只射中肩膀,那人晃荡了身躯闷哼一声,才没掉下马。这箭头是青铜制成,他附了内力,自然不是伤及皮肉那样简单。 路边的荒地芒草几乎一人高,广阔无垠见不到头的。前方出现巨大的滑坡入口,这三名刺客在极速中猛然飞身而起,足间点地,丢下马匹没入茂盛的草丛中,转眼不见踪迹。 野地风大,吹荡着芒草如翻滚的海浪,此起彼伏。灰绿的颜色夜中泛黑,入了秋,芒草顶端极密的白色短绒毛也越加分明,飘荡间显轻盈。 将最后一支箭悄然别在腰间,长剑出鞘,月光下折射肃然杀气,亦如它的主人,紧跟几条黑影没入海浪中。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边皎月及繁星的光亮实在太过含蓄了,夜空依然美的遥远又朦胧,可不曾理会大地某处正上演一场血腥厮杀,剑拔弩张的气氛与天边流星划过的浪漫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百七十六章 厮杀 耳畔风声阵阵,入目野草飘荡。闭了气息,藏身方向难以辨识。 “呜呜。”被人堵了嘴后发出的呜咽声,是那孩子。因寂静,尤显的清晰。 黑衣人清隽挺拔的身形一凌,长剑直切缓缓抚开面前的芒草,比鹰隼还锐利的长眸紧紧盯视前方。果不其然,有人惊慌,乱了气息,还有人正缓缓向那处靠拢。 脸侧旁细长的叶子上有血迹,鼻尖萦绕淡淡的血腥气。那受伤的刺客就在斜前方,他屏息等那人换气,辨清方向嗖然朝那刺去,速度快的如一道幻影。 除去两名被甩开的杀手,此处一共还有三人,一名受伤,胳膊上还挂着沉重的杀矢。 夜中刀光剑影,飞身跃起,许因伤口,刺客的动作终是缓慢了。长剑虽没刺中要害,但刺入肩胛骨。这一剑灌入内力刺客的刀甩了出去,俨然伤及筋骨。长剑将要给他致命一击,被冲上来他的同伙挡去。 而另一条影子也向他逼近奔来,带着遮掩不住的杀气,刀剑相撞的声音清晰明显。一场激烈的打斗,在如海浪般的野草丛中展开,几个身影不停的起落飞转。 这群人武艺出众之间又默契十足,足蹬官靴,像内廷暗卫,不必细说皆是高手。所以他必须在那两名杀手赶到前,杀了他们。长眸一冷,剑势变得凶猛凌厉起来,剑气如虹,快若闪电,将杀手节节逼退。 下一秒长剑没入对方的胸膛,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闪,躲开身后劈来的刀刃,另一只手握着那支致命的杀矢刺向身后偷袭刺客的脖颈,瞬间那人另一边脖颈露出半指沉重剑头,血喷薄而出。 后面被甩开的两位杀手也入了芒草丛,左右夹击朝他袭来。黑瞳骤然一缩,长剑横扫一个漂亮的剑花,再次与刀刃纠缠。 一团乌云挡住皎洁的弯月,黑衣人也从容挡去缓慢下来的攻势,剑尖横扫抹了刺客的脖颈,一场打斗终于落幕,有了结果。 倒地的刺客尸首压倒大片芒草,高大英挺的身影手执长剑立于野草丛中,挺拔如青竹,一身染墨黑衣多了份神秘莫测。剑锋利无比泛着冷然的白光,刺客的血蜿蜒划过剑身没入土地,消失不见。须臾,剑眉皱起,抬起左前臂那里一块手掌大小的刀伤,血流的正肆意欢畅。 “驾”那两胳膊都受重伤的刺客趁打斗之际驾马离开,他再追上去已是徒劳,或许懒得去追,毕竟他只是来救人。 “呜呜”微弱的哭泣声传来,他寻声靠近,这哭声断断续续,像是哭累了,让人不忍。 扫开茂盛的草丛,看到五六米的地方放着个孩童。反帮着小胳膊,堵着嘴,靠卧在一堆芒草旁。 小葳璟水汪汪的眼睛眨动着,满眼警惕和惊恐,因仰躺的缘由,不远处的黑影异常高大,那人静静看他,缓缓走近,白亮锋利的剑尖蜿蜒滴着血,背光显得有些吓人。他憋着,将眼泪憋回去,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人。 黑衣人一甩剑上的残血,长剑入鞘,敛去一身冷肃。缓缓蹲下放下剑,像是叹了口气,将遭了罪的小世子扶起。帮他解开身后手腕上的绳子,把他口中的布条取出来。修长的手指还给他擦拭眼角的泪痕,逆光又覆面更看不清容貌,撅着嘴歪着小脑袋只觉得这人熟悉。 黑衣人抱起幼小的身躯掠过无垠的野草地,来到大道,小世子终忍不住哇一声大哭出来,伏在平直可靠的肩头,小手攥着这人的衣袖,哭的好不委屈。 他其实好怕,但父王说,男子汉要勇敢可是腿疼,嗓子疼,手腕也疼。。。就像康王叔家十岁的小堂姐,每日琴棋书画上不完的课程,只为做个才女,直呼活着太难。嗯,做男子汉也好难。 驭马声传来,由远至近,速度极快,从声音便能辨识来的人众多。无论来的人是谁他都不应再多作停留,手欲抚向肩头趴伏的小脑袋,可终究停在半空。眼眸轻垂,将小身躯扶正,霍然起身退开一步,前方的人马越加靠近,甚至能隐约看清。 “抱抱”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浸透,豆大的泪珠一串串滚落,黑密的睫毛一撮一撮聚在一起。小身躯因哭泣而颤抖着,拍着小巴掌向他伸出小胳膊,小手伸开又蜷缩,小步子向前瘪着嘴仰头看他,目光小心翼翼。 高大英挺的身躯僵硬着,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剑鞘,俯视着小娃娃。 那小脚步犹豫的又要上前,这黑衣人却退后一大步,嘈杂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就像在催促他。倏忽转身离开,不再有一丝迟疑。 孩子的心思其实很敏锐,你以为他不懂,其实只是不会表达,他能觉察出你的意图。就像现在能感觉到这人在保护他,即使他拿着滴血的长剑。自然也感觉出他欲丢下他离开,小短腿急忙往前跑,跟在高大却令他安全的身躯后面,黑衣 人步子太大,他跟不上。心急又受了惊吓腿打着颤没几步被树枝子绊倒,扑倒在地。 “哇抱抱”还倒在那处,抬头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嗷嚎大哭。 小世子还不到五岁,今夜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可怖煎熬。 英挺的身影一顿,险些要回身,可终究是忍住。一声嘹亮的口号,黑色骏马跑上前来。他拽着马鞍飞身上马,动作漂亮,轻盈极了。望着那趴在地上却仰头看他的小脑袋,长眸一抹温柔怜惜。对面疾驰过来的大队人马,除了瞧不清容貌,位置阵容已经清晰可见。 错开目光调转马头,不想还没来得及策马离开,嗖一支小凿头箭擦过胯下黑色骏马丰硕的臀部,落入斜前方的树干上,箭尾摇摆,还有震动的回音。 马儿大惊,马首高扬倾斜晃动,黑衣人忙拉直缰绳安抚,长眸惊讶回首看向那群渐渐停下来的人马。最前方胡服公子纤瘦娇小,手中正端着一把弩。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抱恙 “错了,殿下错了。”这边路旁草丛中冲出个年轻男子,穿着公主府侍卫的衣衫,挥动手掌吆喝制止。 因他突然出现,杀气腾腾的侍卫们忙勒停骏马,疾驰兴奋的马儿被强行喝停,左右晃荡着脑袋或转着圈圈发泄不满。等看清,知道是自个儿的人,就是被安排在城西门口拉响信号弹的侍卫,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小侍卫急的满头大汗跑到桦绱马前,指着不足百米远的距离那一人一骑,说道:“殿下,那人与劫走世子的不是一伙人,是这位侠士救了小世子” 小世子被带出城,他暗中策马追来,一路跟到这里,途中看到一具倒在马上的杀手尸首,犹豫下了马瞧看,已殒命。马儿跑累了悠闲的走到路边吃起野草,是不管主人的死活。没走多远,又有一具尸首掉在大道中央,背上插着穿胸之箭,马不知所踪。 看来有人前来营救,否则怎会跟群杀手起这样的血腥冲突。他继续上马前行,远远几匹马停在大道,马上无人。远处的荒野草丛中有刀剑相击声传来,他武艺不精,唯有骑术还算可以。只得隐于一旁小心观望,夜黑看不真切,即使这样还是觉出那黑衣男子剑点出众,轻功了得,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叹为观止。纳闷那人是谁,竟然短短时辰就将六名杀手除掉,还有一名重伤逃离。 桦绱一怔,错了这还能错了。那人虽隔着段距离,但一身黑衣,即使模糊也觉出通身透着肃冷之气。不是刺客,难不成半夜来荒地看星星的不成。 她的侍卫举着火把,不多,可漆黑的荒地中还是明亮的,她在明,那人在暗,看得隐隐约约。那人坐在马上与马儿一同朝她看来,但,是冷眼怒视还是亲和友善她是看不清的,总归不能和善了,你瞧他胯下的马儿甩着尾巴,跺着马蹄子,正暗示它的不满呢脾气挺大,桦绱俨然忘却刚刚她亲手放的箭,险些伤了人家的丰臀。 桦绱勒停马儿不再前行,身后旁的侍卫自然也停了下来,相互瞧不清容貌表情,可是她想那人大约在瞪她的。 “。。。”她气势汹汹来追人,可是为何这一刻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在四周涌动,一同跟过来的侍卫们缓缓看向她,更让她眼神飘忽起来,手中的弩有些烫手。照侍卫所言,她恩将仇报了,还好没伤到人和马,否则如何是好。 那人却没再等她靠近,已经调转马头,策马离开。驶入一片黑暗中再也看不清,只隐约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殿下,追吗”罗廷旭看那人离开犹豫问道。 “。。。不用了吧”也不是歹人,还帮了大忙,几乎是救命之恩的大情,人家低调不留名,她怎好再让侍卫追上前去呢 “呜呜”有小声呜咽传来,不远处,断断续续。 桦绱寻声靠近,越来越清晰,下马小声唤道:“葳璟” 那十几米远一团黑黑小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土坡呢听着有人唤他小身躯挣扎起身,忙回头看。桦绱快步走近,罗廷旭他们也紧跟着,果不其然是引起今夜这番不平静的主角小世子李葳璟。 “余。。。余。啊抱抱。”伸着小胳膊,还没喊完桦绱就控制不住大哭起来。满是委屈,害怕,难过。 “不哭不哭。”桦绱将小包子抱起来,能感受到他的惊恐不安,小身子僵硬不已。缩在桦绱脖颈间,哽咽哭泣,气都不顺,桦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小包子卖力哭了好一会,桦绱一直抱着他,前后十几米走动,走累了就坐到一旁树下的石头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也不出言,就这么抱坐着,等他自己缓和下来。 “葳璟害怕了”桦绱轻声问道,她想问问小包子受没受伤,或吓到没有。以前宫里婆婆说,孩子不禁吓,吓到了能丢了魂儿,可不比大病一场轻。郎中在府里,事出紧急她驾马前来,也没将人带来。 “。。。”小包子摇摇头,一想起又上来情绪,忍不住小脑袋窝进桦绱怀中,桦绱忙紧紧抱着他,等他平复。 “殿下,一共七人。死了六个,逃走一个,那人还受了重伤,好像是胳膊。”小侍卫前来回话,桦绱抱着怀里疲惫的小祖宗静静地听。 “循着血迹找,估计跑不远,临近各州城带去消息,遇着可疑之人拿下。”黑灯瞎火临城都闭门,他能躲到哪去又受重伤,估计是山林村庄。 “是。”罗廷旭领命吩咐去了。 几名侍卫从芒草丛中抬出几具尸首及散落兵器,远处也来了马车与无顶简陋牛车。将尸首抬上牛车,运回城中。桦绱抱起小包子,打算上马车,可是坐得久了,腿麻了,一屁股蹲又坐了回去,怀中的小人儿终于有破涕而笑的意思。 等马车晃晃悠悠入了西城门,这处已 经灯火通明了,几个守城侍卫垂头丧气的被压制跪在拴马桩前方,而一身灰袍的陆司马正远远看着她,目光没有躲闪也无表情,好一会他打算上前,桦绱丢了句:“明日再说。”便令侍卫驾马车回公主府了。 小侍卫坐在马车外面,跟桦绱说了一路,那黑衣男子的事:“起初以为一伙,后来半路见着杀手尸首才怀疑是有人前来营救,以为是小乙哥。可是那人覆面,又用剑,小乙哥用刀。” 自然不会是小乙,出府前,她命小乙去了笙歌院中,寸步不离。她怕是调虎离山之计,等他们都走了,将笙歌劫走,那真是凶多吉少。桦绱大致明了情形,又回忆起刚刚模糊的身影,瞧得出挺拔劲瘦,熟悉又陌生。正想得入神,怀中的小包子轻轻翻动,她抚着小脸还没问出来,小包子吐了。 府中一阵忙活,换洗过后请来郎中瞧看,终究是个孩子,受了惊吓,又吹了阵夜风,就是大人也扛不住。还瞧见那样血腥的打斗场面,好在夜黑,好在草丛茂盛。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弩 深夜,马棚无人,一匹黑色骏马甩着巨大的尾巴,慢悠悠进了自己的窝儿。一抹黑影飞身闪出,轻点屋脊,几个起起落落,翩然落在一处幽静的院落。墙根十几株山茶还未开,只是长势迅猛,茂密漆黑一大片。 打开门进了屋中,不一会儿寝室亮起一盏幽暗的烛灯。 男子取下黑布巾,烛灯下映照出一张英俊深邃的容颜,可不就是俊美的齐大人。将身上的黑衣退却,左手前臂的刀伤袒露出来,好在不深,只是流了些血吓人。从靠墙的小柜子抽屉中拿出编织笸箩,里面瓶瓶罐盒不少,挑出外伤的止血药,在伤口上倒了白酒,撒上白色粉末,取布条包扎。一套下来做的忒熟练,眉头都不带皱一皱的,好像习以为常。 收拾完才入浴房简单洗漱,上身,宽肩窄臀,肌肉扎实但并不过分贲张,是漂亮的小肌肉群,腰身寻不着一丝赘肉,漂亮的人鱼线上方有一处明显的新伤,还是粉红的新肉。 齐域换上宽松衣衫坐在圆桌前,拿起随手放在桌上的长剑,端详半响,拔剑出鞘。烛光下剑身泛着幽冷寒气,折射的光照在墙壁上,与黑色影子比微微明亮。修长又骨骼分明的手指拿起布巾仔细擦拭剑身,长眸幽暗,神情淡淡,手中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好似进入回忆。 射箭场 几十位小公子身着武服,或手执弯弓射箭,或三两个一起站一旁观望点评,远远瞧看气氛融洽,好不热闹。 张卓一胳膊肘搭在赵平真肩膀上,看赵思贤射箭。估计是下了赌注,本就箭术可圈可点的赵思贤越加认真,赵平真心急在一旁小心眼儿的唱衰,几个人笑闹吹捧着。张卓一一转头瞧见后方小道来了位秀致的小姑娘,在丫鬟簇拥下朝这边悠悠走来。 姑娘面画花钿,唇点笑靥,当真称上桃花面了。再配上橘粉绢丝长衫罩蚕丝轻纱,淡蓝刺绣长披,娟秀好模样,明媚美好的真是让射击场边的繁花都黯然失色。 “呦殿下来了。”卓一回身作揖,朝桦绱高声唤道。赵平真回头眨动着眯缝眼瞧清后,对一旁的卓一挤眉弄眼。 卓一回了赵平真一个眼神暗道:“姑娘的心思,不可点破。” “李小余你”今日穿的怎么这么。。。招摇 一旁背身坐着喝茶的八皇子听了卓一的问安,看过来,一见桦绱起身站在小道前方等她一身仙袅走近。斟酌半天措辞,实在不忍心直言,这上上下下的一番细致装扮,怎么不得两三个时辰,看在小姑娘的心血上,还是不毒舌揶揄了。 桦绱没理会他一脸便秘般的神情,从左到右,从南至北挨个看过,也没瞧见自个心意的人影,渐渐嘟起嘴,满是失望。 “看什么呢能不能矜持些了。”八皇子岂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其实在这射箭场上的公子们谁不晓得公主的意思。 “顾琰羲呢”桦绱话刚说完,好像有东西掉落发顶,不重轻飘飘的,她诧异抬头,还没看清,身后兰芗一伙丫鬟发出吸气声,扯着帕子,亮着星星眼仰头看看台。 待她定睛一看,英俊逼人的公子正立于高台二楼处,他站在西边。看台旁长着一棵老合欢树,少年一身墨蓝长袍,正朝她看来,修长的手中几朵娇媚的花朵,刚刚他便捻起一朵朝她丢过去,花儿旋转飘落落在她的发顶。 桦绱心中的繁花怒放,不比这合欢开的含蓄,只见公子,手臂一撑栏杆,翻身跃下。动作轻盈如燕,落在她身旁一米处。少年意气风发,潇洒英俊中却又带着桀骜不驯的意味,令她很是倾心。桦绱小心肝激动地都要蹦跶出来了,抿着红嘟嘟的盈唇,笑的嫣然。 八皇子丢了句:“女大不中留啊”捂面与行臻到一旁桌前坐着,远远看小情人幽会,坐姿豪迈,目光灼灼颇有老父亲的架势。 桦绱知晓顾琰羲的箭射的十分精准,便想让他教授,有了第一次的丢人,桦绱想再不济就是脱靶,之后也的确没令她失望,脱靶的厉害,果真要靠天赋。看着她越加吃力的拉弓,顾琰羲转身跟小厮交代了句,没一会儿小厮回来手中拿了个弩,桦绱第一次见,好奇不已。 “殿下用这个,不费劲,只要端直胳膊瞄准放箭就行,简单许多。”否则平日不动动手指的金枝玉叶,明日恐怕要遭些罪的。 一群相熟公子哥们早就丢了自个的弯弓,跑这边端着茶水或捏着瓜子,蹲一旁看光景般的看桦绱施展身手,权当个乐子。 熟能生巧,整整一上午的练习,你看渐渐的有了成绩,虽还是射在边缘,可总归不脱靶子了。 说实话,桦绱本意可不是来练习射箭的,不过是借个由头找顾琰羲罢了,可是顾公子是位称职的老师,以至于桦绱此后好几日端碗执笔哆嗦着手,让一群知晓缘由的 宫女抿嘴偷笑。 桦绱抱着不舒服的小葳璟给他轻轻拍着后背,俩人坐在摇椅上平静慌乱受惊的心神。在等郎中前来的空档,不经意的瞟到桌子上的弓弩,神色一怔,记忆的浪潮冲到脑中,又想起刚刚遇到的黑衣人,她那羞于见人的箭术,说起来是不足一日的成果。 是她太过震惊,险些乱了步调。没想到这群杀手如此胆大妄为,打伤她的侍卫丫鬟,竟然夜潜公主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世子劫走。这不过是个孩子,或许嚣张的是他们的主子。 线人说:今c明两夜许是有行动。 还特意命罗廷旭加大值守力度,却仍然防不住。他们都以为是来劫笙歌的,连翘寸步不离,小乙不时去瞧看。怕笙歌不自在恐慌,没有告诉她,只公主府外围暗中保护。谁能想到,竟然是冲着怀中的小包子来的。 小葳璟哼哧着,奶声奶气的撒娇:“余余肚肚疼,揉揉。” “好。”收回心神,给他揉着小肚腩。 第二百七十九章 疏于练习 齐域擦拭完长剑,想起今晚她那一箭,掀了掀嘴皮子,毒舌的低声道了句:“疏于练习。”做了评价,起身将长剑放于衣柜暗格中。 海棠帮小世子换下长衫长裤,看见衣衫上有拳头大小的一片新鲜血迹,唬了一跳,还以为受了伤,与桦绱c郎中捏着小胳膊腿看得仔仔细细,除却手掌破皮,膝盖有几处淤青,并无大碍,没有可怖的外伤。估计是那群杀手的,桦绱心疼的给小包子用碘酒擦拭小手掌,这娃娃体力不支陷入沉睡。 这一夜,桦绱一直守在左右,没多久小包子烧了起来,又吐了两次,小脸蛋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哭着喊难受。桦绱抱起他屋中缓慢走动,抱不动了,就背着,走累了,就坐在贵妃榻上。海棠也跟着小心侍候,熬煮中药,煲粥打水,白酒揉捏,忙活一夜未合眼。好在烧退了,一屋子人人仰马翻,天亮后或坐或躺,累得昏睡过去。 天阴沉要下雨的模样,关了门窗,也看不出什么时辰,就像日升与夕落。蜡烛早已燃尽,只余下形态好似菊花般的蜡油,千姿百态挂在桌沿上。 小世子坐在床上,嘭嘭的小脸上没了粉扑扑的颜色,但眨动着灵气的大眼睛,瞧着精神头已大好。小身子围着被坐在床中央,看看一旁睡得深沉的桦绱,又瞅瞅床尾趴睡的海棠,那边还有一群宫女或坐或半躺在长榻椅子上,小手捏着被子,独自玩了会儿,才有些累了,头还晕晕乎乎又缩回被窝在桦绱怀了拱。 桦绱缓缓睁眼醒来,看到眼前毛茸茸的小脑袋,反应了半响。疲惫袭来,昨夜未眠,今日晚起也是脑中混沌,小短腿搭在她的腿上,自个玩着手指头。桦绱抬手摸着他的额头,问道:“醒了” 无聊的小葳璟欢喜的抬头:“嗯。” “肚肚还疼吗”不烧了,这孩子身子骨不错。 “余余我饿了。”小葳璟舔了舔嘴唇,眨动眨动眼睛说。 等他们坐到桌前,已经快申时了,倒是省粮食。食欲大动的小世子就着腌甘露,喝了两小碗米粥。用完膳大有精神,在长榻上又跑又跳,欢快不已。看来昨日经历没有留下后遗症,心中石头落地。兰芗与丫鬟也醒了过来,找郎中瞧看了,没大碍,就是会疼几天,开了几副热敷的药。兰芗歪着脖子说没事,不用担心。小世子哒哒跑上前,摸摸兰芗不敢直起来的脖颈问:“还疼吗”引得大咧咧的兰芗湿了眼眶。 没过一会儿,小乙过来回话,虽昨日他没跟着出城,但上午瞧看尸首是他去的。昨夜桦绱出府门的时候停步对小乙说:“保护好她,就是保护我。” 让小乙留在府中笙歌院落,她害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怕等他们离开,有人再寻笙歌。 “内廷的侍卫”武功高强不言而喻。 她的皇爷爷与二皇叔其实有些重武轻文的,父王倒是喜文,不过与皇位无缘。自从二叔登基以来,十二卫所c内廷侍卫每年广招勇士,就别说还特地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羽卫。关于他们的传闻太多太多,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一直活在传说之中。 以往少年想改变命运得去从军c科举,如今参选卫兵一样能有出头之日,只要功夫够好。皇家还每年三四场狩猎比赛,各地c各卫所c各台各部选送名额,这风气兴起倒也是好事,百姓重视强身健体。以至于民间寻常人家有时也会举办擂台比赛,就更别说官宦贵族了,这俨然是新风潮。 “是。”一早去看的,本想来回话,可是公主她们因小世子抱恙一夜未眠,便等到现在。从官靴及令牌不难判断身份。 “除却两名死于杀矢,其余皆殒命剑伤,且从尸体上的其它伤处可以断定,持剑之人是武功高强且内力深厚的人。”小乙将推断结果跟桦绱说了。 “也就是说,那黑衣人用剑。”黑灯瞎火瞧不清,罗廷旭即使习武看的也不清晰,顶多看明白了那人蒙面,相当于没说。 “是,不过身份可就难测了。若是寻常百姓多用刀c长鞭,习剑一般流行于江湖门派,但也有例外。”一时无头绪。 “江湖门派”对桦绱说,这真是新奇又陌生,她没跟江湖人打过交道。 “若是从门派打听,华山c峨眉皆是,但弟子众多,这些名门弟子也不会轻易且独自出来。属下听说过龙吟山庄的弟子也是习剑术,不过这门派低调,不参与江湖争斗。只听闻掌门为人正直,江湖中极高的赞誉。这山庄离袁州不远,在江州。至于其它门派也有习剑,一时半会儿讲不完,太多。属下小的时候跟师傅学武艺,偶尔听到些江湖消息,侠客大都居无定所,云游四海,若不是师从名门,那找起来如大海捞针。”小乙瞧桦绱一脸懵,随意捡着几个门派解释两句。 “寻人到这些门派打听打听。”桦绱凝眉说道 ,但才说完又反悔:“算了,他应该不想人知晓身份。”否则昨夜大可驱马过来,但他走了,没留下只字片语,且覆面。 “杀矢”桦绱又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小乙:“一种箭,因杀伤力极强而得名。” “你说这人大半夜的带着剑,还带着杀矢去救小包子。等等,你没觉得有些怪异”桦绱向前走了几步,说完这句话,琢磨出点怪异,停步转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小乙。 小乙明白了桦绱的意思,说:“他早就知晓有人要劫世子” 知不知晓要劫世子这事还不确定,但起码能暗示些不寻常。记得放信号弹的小侍卫说:看见黑衣人紧随其后出城,还以为是一伙的。 小葳璟无事自然是喜事,但是,从这事得知有人正暗中观察公主府的举动,他们的一切早已落入旁人眼中终究令人不安,并且对这人身份一无所知。 第二百八十章 珍重 那黑衣人,即使模糊不清却隐隐透着的冷肃气息,说不上来的熟悉,就好像在哪见过 “我见过他。”桦绱边回忆,边肯定地说道。 “在哪里”小乙诧异。 “不知,但我觉得见过他。”桦绱用力回想,而后茫然摇了摇头。 “。。。”小乙眼神飘悠了下,尴尬的挠挠头。 殿下,顾琰羲还活着。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涌现这一句,大监病重前的相告密言。 泡完脚的小世子噔噔跑进书房,他的突然闯入,打断桦绱思绪。 小世子拉着小乙长袍,仰头问:“小乙,你再带我去湖上玩好不好” 小乙看着一夜就显得憔悴的小脸,满是愧疚的说道:“是属下的疏忽,让小殿下受罪了。” “父王说,人难免有疏忽的。况且小林子才马虎,总把我跟丢。每每找到我,他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得我给他擦眼泪呢”小脸摆出老成的姿态,背着小胳膊安慰小乙。 桦绱能想象出小林子老泪纵横的模样,红着眼眶笑出声来。 “等过两日吧你好好吃药,身体好了就让小乙带你玩。”桦绱承诺。 “好,葳璟最乖了。”这自夸也没谁了。 桦绱看着葳璟得意的小模样,轻笑不止,可是猛然想起一事,坏了急忙起身往外走,因走得急还不小心膝盖撞在桌子角上,疼的差点喊出声。一出院子门遇到王池,不等他开口说话,便丢给他一个翩然的背影小跑离开。 “殿下这,是去哪”小乙单手抱着小世子,三人在书房门口远远看着裙裾飘荡的公主,一脸茫然。 云青这客房在公主府最后方,离得极远大半刻钟的路程,一路风风火火,令迎面施礼的宫女纳闷不已,纷纷引颈张望。她豁然推开厚重的木门,院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左边廊下的花灯,右边的鸟笼,满院子娇艳夺目的花卉,云公子曾臭屁的说过:人比花娇,自然要花儿做陪衬。 桦绱站在院中央,从左看到右,从南看到北,缓缓蹲下,落寞的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 以往的画面浮现眼前,云公子傲娇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额头抵着胳膊,自责的想,还没好好跟他道别,还没跟他道一声谢谢,谢谢这些年的陪伴,像挚友,更像亲人。 “后悔了” 被黑色的影子笼罩,是熟悉的声调,不可一世的傲娇,不是云公子又是谁谁又能将姹紫嫣红穿的这样超凡脱俗。 “。。。云青。”桦绱怔怔的仰头看他,以为幻觉。明明他说,不必送行。 “哼”这一声,真是百般不悦的情绪尽在其中。 “。。。你”怎么没走 云青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殿下以为云某会像某人那样没心没肺” 那某人大约就是她了吧桦绱很有自知之明。 云公子清秀的眉眼今日格外有气势,一副斜睨众生的模样,端着架子清了清嗓子,清澈的嗓音悠悠说道:“至少我得亲口跟殿下道一声,珍重。” 她努力忍着,可还是眼角湿润了,想起昨晚,犹豫的说:“你说,你不会道别,我以为你不辞而别。”桦绱亦步亦趋的跟在云公子身后,她怕盛装华服的云青一扬高傲的头颅,扑腾两下膀子像鸟儿般飞走了。 云青喜欢养鸟,且都是羽毛绚丽的艳丽模样,连性子都随了它们的主人,骄傲的扬着脑袋,轻世傲物。所以主仆间并不和谐,因为他们都容忍不了别人比自己漂亮。 云公子睨了桦绱一眼,进屋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口不自在的回了句:“不过是气话罢了。” 桦绱终于明白和云青在一起的感觉,像姐妹一般。可是她怂,这句话自然不敢说出来,只能笑容淡淡带着讨好的意味。 云青终究还是走了,他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过承诺桦绱有空会回来小住时日。 云公子坐在马车中,吹着凉爽的秋风,想起桦绱刚刚的一番絮叨: “云青,你昨晚生气了吗” “云青,你还生气吗” “云青,你果然对我的感情不是倾慕。你本应该难过,而不是气愤,所以我们只能做朋友,做家人的。” 云公子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支男子玉簪,碧玉透亮。这是她给他的生辰礼物,那时她还年少,不知姑娘不能随意送男子玉簪的,有私相授受之嫌。 她烂漫的说云青漂亮,带着定合适。他自然喜欢,每每去明月山都会带着它,只不过她从来没在意就是了。那份失落就跟姑娘换了个发饰,追问情郎今日有何不 同,而情郎猜错或答不出是一样的。后来她送的都是花c鸟c摆件,这一件俨然是最特别的。 云青轻轻叹了口气,即使一身华服,可背影说不出来的寂寥。摩挲着玉簪,淡声一句:“傻姑娘。”红了眼眶。 桦绱送完云青回府,碰到小厮牵着雪白溜达完回来,雪白悠然的踱步走过来,几日不见精神头饱满,还特骚包的甩着蓬松马鬃。 小厮跟桦绱简单说了雪白的恢复情况,郎中说已无大碍了,恢复极好。还有近些日子总是跟齐大人的坐骑粉玉玩在一起。 “难得。”想起那匹挺乖顺的马儿,也是血统优越,比它主人讨喜多了。 马儿每日都得溜圈,雪白长得出挑,高大健壮。即使受伤也有着来自血统的优越感,况且是战马,自然不是寻常马匹能比的。几家小厮遛马的时候会跟她府中小厮约好时辰,一起到城外溜圈,雪白成了马王,领着一群马儿马场疯跑,难怪意气扬扬的小模样。 刚要跨进公主府,桦绱停住脚步,转身对欲牵雪白回马棚的小厮说:“那匹马,是母马吧”她记得有人说过,齐大人的马儿是个姑娘。 又瞥了眼黝黑壮硕泛着锃亮的光泽的雪白,正立正站好,眨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颇单纯无害的看着她,估计是她想多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交代 “殿下,人找到了。”罗廷旭匆匆赶到书房回话。 “在哪”寥寥数笔宣纸上绽放一朵娇红,洗笔空档问道。 罗廷旭擦了擦额头,天气有些冷,可他却忙出一身汗:“山中。” “活着吗”立笔点蕊。 “活着,就是流血过多,又一夜在外,发烧昏迷了。”罗廷旭等着桦绱吩咐。 “请个郎中,给瞧瞧。”题字,盖上印章。 “啊”罗廷旭以为听错了。 “送去州府衙。”她可不平白吃这哑巴亏,入了她府邸劫走人,若不有所警示,当这是大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拿开纸镇,将画拾起放在一旁:“让侍卫们下去休息,忙了一夜,都累了。所以这审犯人的活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做吧” 有个人倒是该见一见了。 今日傍晚气温骤降,又起了狂风,吹得竹叶哗啦啦直响。路上行人衣衫吹走了形,难保整齐从容。 书房中,桦绱坐在交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立在前方的年轻男子许久,他正拱手行礼,手腕上一串麒麟眼菩提手串的穗头正轻轻晃悠。等那穗头不动了,才出言说道:“陆二公子,没什么要说的吗” 陆二公子,其实桦绱对于他的这个称谓不太合适的,特别是桦绱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 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去看陆珣郢,她知道陆家二公子与长公子陆延讯不同,后者就是个妥妥的二世祖比凶狠残忍赛不过廖公子,比纨绔比不上王公子,陆家后人都如大公子陆延讯那样儿,陆家没几年就自个儿垮了c败了。 听说,陆大人给这二公子原是定了门亲,可是新娘子进门没几日就病故了,好像是伤寒,病突然又凶猛。她儿时听李乾成说过这人身世,有些坎坷。不受陆家重视,比不上陆延讯好命,今日一切都是他努力出来的。至于司马一职,因陆氏这背景他得以升迁如此迅速,但也是正经科举出身。他的胞妹是陆妃,算起来还是皇亲国戚。 “是微臣命守城卫兵开的城门。”懒得去遮掩,直视首座上的女子,她消瘦许多,与儿时比,但眼神依旧清澈。 她不了解他的脾性,但自然不是栾兴业之流,那么好摆布,可是他今日的举动有些令她看不透,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 “为什么陆公子。”桦绱追问,因风大,关了窗,燃起好几盏花灯,两个影子斜照在墙上,半天不见动一动。 “。。。”陆珣郢并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着桦绱,没有慌张失措或目光躲闪。 桦绱胳膊肘支在扶手上,将身体侧向一边,声音透着清冷:“怎么,问陆公子问不出来,那本宫该问问陆大人,为什么”桦绱目露讽刺。 “微臣是朝廷官员。”陆大人淡声说了句。 “大人觉得称谓不合适,是,你是袁州司马,朝廷官员。但不是本宫忘了,是陆大人忘了”声音轻泠,似水如歌。语气突然变得凌厉冷硬:“偌若大人记得自个儿是个官员就不会忘记制度夜开城门,不会不顾百姓安危是什么命令什么人令陆大人忘却了本职” “难道,陆大人不该给百姓一个交代吗”桦绱站起身,双眉紧蹙,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盯视追问。 他攥了攥拳头,眼中有隐忍和无奈,却终究没说什么,一撩长袍,跪下身来:“微臣失职,甘愿领罚。”神情依旧平淡,不争不辩。 他不说,她就猜不到吗皇城中能指挥得动内廷暗卫的有几人他皇叔要做直接命黑羽卫做了,干净无痕迹。就如同王家嫡子一般,岂会让你寻着。若真是有那样一日,皇叔命人来夺小葳璟,那朝堂局势一定大变,预示着惊涛骇浪c波诡云谲的骇人场面。 陆太后的心思她大约能猜透,估计谁都会想到,这也是最担忧的局面。陆太后是明皇册立的继后,但不是元后,不是天家嫡母,原配贤仁皇后是桦绱c朝歌的亲祖母,仙逝多年了。如今的太后身下有嫡子,是已经成年的泾王,且还有了子嗣。二叔会想不到这潜在的危机还是百官想不到昔日将会发生的朝堂局面 她回长安的时候就亲眼见着一次陆后派人要将小葳璟劫走,还是她拦下的。七叔也说过,太后派人多次到泾王府要人,说想孙儿。想不想先不说,这方式真不是个合适做法,那孩子才多大,也不怕伤着吓傻了。陆太后将小世子接进皇宫万一杵到天家龙目,就不怕孩子会有危险吗杀个成年男子许费些力气,可是要想个小娃娃夭折,实在是太容易了 “一群暗卫夜潜本宫府邸,劫走世子,陆大人觉得这合适吗你当真没私心若没有,何必包庇翻墙而入皆是贼,陆大人做了帮凶,就得给本宫个交代。吾可以不追问你 ,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就是从小习得的本领,这有什么难的。”他们这些皇家士族出身的人若真天真无邪,是活不到成年的。 “陆大人自己去齐大人那领罚吧”齐域是袁州的刺史,陆大人的上封。惩戒自然不能越过最高行政长官由她代之,这不和规矩。 桦绱不再看他,摊开新的宣纸,用纸镇将纸张压平整,拾起笔蘸墨。 “好。”他应下,起身却未离开,问了句:“殿下,为何一定要硬碰硬。” “逃避c视而不见吾做不到。”桦绱落笔拉直杆,竹竿跃然纸上,笔直挺拔。 “若是殿下错了呢昔日的事皆已盖棺定论,尘埃落定。”他看着她,垂首的清冷模样出言问道。 “陆大人又怎么敢肯定其中没有冤屈,就像今日,即使本宫都已知晓陆大人无视律条,失职夜开城门,还是亲自审问了你,给大人解释的机会可是我的父王,你的父亲他们又是怎么做的”桦绱将手中的毛笔啪,重重放在砚台沿上,水眸变得凌凌肃冷,严肃说道:“陆大人看到的真相是什么本宫不知。但吾看到的真相里,绝不会因亲情c权利而令它有一丝的改变。对的终究是对的,错的也绝不会因其它因素而变成对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庶出的孩子 陆珣郢出了公主府,夜已入暮。 秋风萧瑟,行人弓着身子夜风中艰难前行,不是被风掀翻了帷帽,不就是冷的哆嗦缩着脖子,颇为狼狈。 他命侍卫先行离开,自己独自一人绕着大道漫无目的走。来了袁州有段时日,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里的人文风情c民风民俗。他今日没有着官服,所以百姓并没有认出他来,以为平常出来夜游的。一位行动缓慢的老人提着不相符的大包袱,走走停停,前进颇为艰难。他上前将包袱扛在自个儿的肩膀上,将老人送到家门口,老人家热情的从包袱中拿出两个梨子给他。 盛情难却一手握着个梨打算找家店铺用些膳食,天要下雨的模样,风大了起来,气温骤降,路上的百姓也少了。 不知是饭香气还是店中推杯换盏c欢声嬉闹的氛围吸引了他,他进了这家店铺,听说面食做得挺出名,偶尔侍卫说起。寻了个角落,等点的炒粉上桌。 正是饭点,厅中排了长队,都是等煎麻糍c甜饼一类的小食,孩子喜欢吃的甜品c煎炸食物居多。 一年轻父亲牵着个七八岁年纪的女孩等着排队买小食,女孩一身红衣扎着两个揪揪,水汪汪的眼睛讨喜极了。她许是无聊,四周瞧望,倒退间,不小心撞了身后人一下。女孩转身一看,是个比她稍小的男娃娃,一身精致讲究的衣衫,脖颈上挂着个金镶玉的锁。手中拿着糖人,因她无意碰撞,稠糖葫芦糖人掉落在地,摔成几半。 小姑娘茫然,在糖人与小弟弟之间瞧了几个来回。男娃娃也懵了,直直的望着地上的碎片,瘪瘪嘴,欲哭的模样。 小女孩反应过来,在那娃娃母亲欲开口之际,先双手搭在小腹前,躬身眨动着眼睛歉然说道:“妞妞莽撞,碰了弟弟的糖人,夫人莫怪。”转身拉拉父亲的衣袍,急着说要去买一个赔给弟弟。 “不知者不怪。”年轻的夫人一脸赞许的看着小丫头,拍拍自家小儿的肩膀,替他回道。 小姑娘诚实有担当,且懂礼数自然引得众人夸赞,夫人和善大度轻巧将事情翻篇,两方皆迎来赞许目光。 记得在西京时,有次听廖家二房的公子廖兼之说过一桩趣闻,俩财大气粗的老爷在酒楼拐角不小心撞在一起,一身肥肉的碰撞,能有什么事呢一笑而过就是了,可他们不那么想。其中一人骂了句,另一位老爷忍不了了,推搡间指挥着下人动起手来。 那骂人的一看他动手了,他岂能认怂,也撸起袖子领着一杆小厮雄赳赳气昂昂的迎战。 结果两位老爷皆是重伤,一人从楼梯上不慎摔下来,脖颈不能动,腿折了。一人腰撞在扶手上,下肢失了知觉。都这样了还不算完,告到府衙要说法,俩人被人抬着到场,请的状师从一开始的辩解到后来的比惨,活生生演成一场闹剧。 那俩位老爷的胸襟不及个妇人大度,胆量不如髫年女孩,连致歉的勇气都没有。其实人随着年龄增长,会变得虚伪,变得胆怯,变得不敢直视真相。远不及儿时,单纯善良。 胥门之变,父亲与姑母。。。一个深闺女子都能看出事情的蹊跷他岂会不知。可,那是他的父亲,他的家族,要否定需要足够的勇气。 他的出身实在算不得好,生母是良民,也没有做官的父亲弟兄,性子也淡柔,不受父亲宠爱,所以连带着他常年难见次父亲。他是庶出的孩子,并没有享受过众星捧月的日子,那群下人都是人精,受宠便仔细侍奉,像他娘亲这样的自然备受冷落欺负的。 四岁的时候,生母走了,他与出生几个月的小妹被送到正屋。主母对长兄的疼爱谁都能看出来,假若后来嫡母能自己生育嫡子,恐怕也不会影响长兄在她心中的地位。主母曾经难产诞下个死婴,那是个足月的女孩,所以小妹的出现自然让她很是欢喜。而他,大约就是多出来的那个,年幼母亡,出于无奈的收留。 母亲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总是礼数周全,可就是太周全,生分了。他曾未见过母亲对他笑过c怒言过,总是客气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孩子的心思都是敏感的,所以小的时候他总以为他做的不好,所以母亲对他不像大哥小妹那样亲近,有次他鼓起勇气将剥好的橘子双手捧给母亲,母亲的表情他至今记得惊讶,而后是一丝尴尬。 与小妹剥了瓜子给她时的神情截然不同,会满是慈爱的抱着小妹让她坐在她腿上,亲昵的亲亲小妹脸颊,与一众婶娘好好夸赞一番,甚至欣慰的红了眼眶。 那一刻他才知晓,有些东西,是努力也得不到的。 大哥从小课业不好,他每每得先生夸赞,都会令大哥警惕。自然时常受他欺负,甚至将他骗进小屋反锁门,警告他莫要忘记自己庶子的身份。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 学堂开设武课,那时他长得比大哥高大了,可以轻易将他的胳膊反锁身后,才停止担惊受怕。 他们这一房共四个兄弟,大哥陆延讯,他,还有两个庶弟。可是堂亲兄弟多得是,陆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在陆家他就像道影子,可有可无。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总有好事者,茶余饭后聊聊别家的八卦,唏嘘评价一番,他的出身自然被好好议论了一遭。以至于他在一杆贵胄嫡出公子中,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 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文武皆有了名次,父亲才记起还有他这么个儿子。此后时常在书房召见,谈论朝堂政局。但这份关注是亲情多一些,还是为了家门荣光多一些,就不得知了。 父亲给他定了门亲,自然是显贵世家,甚至比长嫂的出身更为煊赫。他并没有什么欢喜,只是第一次见到那女子的时候,她的笑像极了一个人。眼眸水亮,唇边一对小梨涡,能甜到人心间。 第二百八十三章 棋子 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她了,那总着鹅黄秀裙的小姑娘,据她离开长安已经许多年了。 当你刻意的关注某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听到许多关于她的消息,正确的,杜撰的,添彩加墨的。她过得不好,怎么能好了呢太子的突然薨逝,新皇登基,她带着顾家孤女惨遭追杀。这一切就像印证天家夺位登基,所以为了堵上悠悠众口,她无论提何种要求,都会允诺。 陆家被摆了一道,替廖家背了黑锅。即便不是父亲做的,但在她眼中,是谁派的杀手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索命的厉鬼,凶残可怖 他远远看她一身血衣坐在马车上,脸惨白惨白,她的神情将他欲靠近上前的脚步逼停下来,只能隐在人群中默默注视她背后刺目的血红。 他握紧拳头,不忍与愤怒,却无能为力。 那是在长安最后一次见她,震撼的,悲壮的一幕,羸弱瘦小的身躯坚强又勇敢。这段事被坊间传颂好久,至今还能听闻。 成亲没多久,他的妻子便病逝了。对这位夫人他虽谈不上有多喜欢,却是有些情份的,所以他对痛失爱女险些哭昏厥的岳母承诺,三年之内不再娶亲。父亲颇有微词,可是为了两家交好终究还是没再反对。 父亲欲将小妹送进宫中,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陆家的意思。此事已尘埃落定,过几日户部会来带人。这些年小妹与他不大常见,说过的话十个手指能掰扯明白。值夜回来,已是半夜,院子寂静无声只有风吹叶动声。可越往里走,越清晰的哭泣,断断续续从他屋中传来。 小妹坐在书房门口的椅子上,耐心的听他院中小厮跟她解说,从一个木盒中翻出一把女子用的弓:“这是少爷为小姐做的。”那盒子里都是女孩玩的小玩意,是他昔日打算送给小妹的。 小妹细细端看弓,抚摸每一处,轻声问:“为何不给我。” 小厮:“大少爷从武场附近的店里给小姐买了一把更精美的,少爷便没给成,换了护具。” 有不少精巧的玩件,都是小件送不出手,他怕小妹嫌弃。曾没有给过,每每想在她生辰的时候给她的,最后都换成了贵重物品。 小妹抱着这个盒子哭的哽咽不止,歉然的对他道了句:“哥,对不起。” 令他也跟着红了眼眶,兄妹俩人灯下聊了好久,聊他们错过的兄妹亲情。丫鬟不知添了多少盏茶,可总也说不完,他们错失太多的相处时光。 “哥,我不想进宫。”想过普通女子的生活,想寻一位心仪的郎君,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可他还来不及回话,她便擦干眼泪,巧笑倩兮对他说,保重身体,记得常给她书信。他们都知晓,有太多事改变不了。 小妹走了,他们并不能常递书信,因为那是宫廷,有无数的禁令约束。 父亲想小妹诞下皇子,可天家不这么想,所以进宫几年,去她寝殿次数了了。姑母的野心谁人不知,小妹想活命,万万不能怀有龙嗣。 一日书房中,父亲因刘咏案大为恼火,但怒不可赦的背后是隐隐的不安。父亲到底在不安什么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怀疑,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坐在棋楼雅间,看到顾公子一人驱马疾驰城外奔去,十分迅速,衣摆飘荡不曾落下。英俊的面容焦灼又紧张,回身瞧看了两次,俨然有人身后追赶。没多久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紧随其后策马飞奔而过,为何会有内廷暗卫出动那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情 当夜,顾公子坠崖了 顾三公子顾琰羲的骑术远在他之上,一个十五的少年独身一人策马跑到悬崖上坠马,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琢磨出其中的怪异。就像一场谋杀,为了刻意掩盖凶行的痕迹。 坊间的谣传,不无道理,因为他心中也怀疑。父亲在城郊购置私宅,那里关的人是谁是父亲书房画卷上的女子吗若是,他该怎么做。 太后的眼中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熊熊燃烧的野心,父亲的眼中是陆家的世代簪缨c千秋万代。而他与小妹是他们手上的棋子,可能随时会被丢弃。 但吾看到的真相里,绝不会因亲情c权利而令它有一丝的改变。对的终究是对的,错的也绝不会因其它因素而变成对的。清亮水眸中的坚定,比烛光更璀璨。 想要维护这份公正正义,之于他,果真是个严峻的考验。 炒粉上桌,腾腾香气勾引馋虫,还是先犒劳饥饿的腹。 公主府昭阳殿 桦绱从书房回来,海棠迎上前将手中的信纸呈给她。 “殿下,膳房管事拟了张菜谱单子让您过目。”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一年中的大节日,自然重视。 “荤腥菜不必太多,每年都有剩余,实在浪费。”一瞅菜单,前面还是鸡鸭鱼,四喜丸子猪头肉,不等着吃就腻歪了。 “今年咱们院儿换个方式过中秋,海棠你找笔记着,每人选一道爱吃的,能自己做的尽量自己做,做不了的让膳房做。”往年在明月上,平日虽清淡,可每遇到这种节日,膳房嬷嬷总是满满当当一圆桌的席宴。吃不完,天热又不能久放,都喂了狗儿。 “这样好”兰芗脖子能动了,猛点着头赞同,跟在海棠身后督促:“海棠姐,先给我记上醉蟹。”海棠笑骂她馋猫。 “我要砂锅驴肉,微辣。”丫鬟抱起小世子也走过去说道。 “会吃。”兰芗转头抿嘴剜了丫鬟一眼,满是称赞。 “世子要吃什么”丫鬟颠了颠怀中转动着眼睛,一脸好奇的世子问。 小世子砸吧着小嘴,一本正经:“肉肉,我要吃肉。” “来个糖醋肉,鱼丸汤。”海棠询问小世子,得到首肯后,提笔记上。几个丫鬟伸进来脑袋也将自己喜欢的佳肴报上名字,还有值夜休息的,一个不落。 “殿下要吃什么”兰芗转头问桦绱。 第二百八十四章 笙歌的良缘 “清蒸条松江鲈鱼,几道了”几个人你一句我一言的听着不少。 “十七道,咱们院中十六个人加上世子大人正好,还有牧姑娘c连翘c君燕姑娘c小乙哥,得做二十道。”兰芗跟丫鬟掰着手指算,可惜今年没有云公子,否则还能听听曲儿。不过说不定年底或明年中秋,云公子又回来小住段时日。 桦绱觉得小腹隐隐酸胀,难不成月事要来了端起面前热粥边搅动边说:“加几道凉拌菜,二十六道吧再蒸荷叶饭,做些其它面食,那日谢大人也会过来。” “谢大人萍乡县令”兰芗诧异问道。 “对,他家里没旁的亲戚,只有远在京城的娘舅一家,所以我邀他过来过中秋。”过节是一件事,还有其它的意思,笙歌的亲事。若是谢大人这样可靠的男子,不失良配。 当年谢玉生在双亲亡故后去京城投奔娘舅,他聪敏好学,舅舅一家待他不错,本以为凭自己的能力考上西京最负盛名的学府枫林书院,是件可喜可贺的事,谁知那里比的可不仅仅是学识才华,还有家族背景。他舅舅不过是个从七品小官,在长安不值一提。书院求学期间,一直备受欺凌。 天家初登大宝,选拔大批年轻文武官员,着重培养自己的势力。将这些官员分配到各部c台c卫所等,遍布全国十道统领府c三百多个州,一千五百多个县。谢玉生离开长安到地方为官,一做四年,正巧萍乡县令刘咏被揭发贪赃枉法,草芥人命,引天家大怒,在太极宫大殿上判处极刑。而谢大人任期刚满,派到此处接任。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研究哪道菜怎么做才好,争的面红耳赤,小世子惊得仰头眨动眼睛稀奇不已。桦绱坐在贵妃榻上烫脚喊他过来,让丫鬟搬过来靠背小板凳,给他脱了鞋子烫烫小脚丫。 “布袜呢”没穿布袜以为脚丫会凉,没想到暖呼呼的,搁在桦绱脚上面,像两个小面团。水自然有些烫,小包子眼睛瞪的贼圆,张着小嘴打着颤,那可爱的小模样格外引人发笑。 西京长安,安仁殿 挑高的宫殿灯火熠熠,一室低调深沉的色彩却透着奢华尊贵,屋中碧玉雕芍药塔式香炉燃着熏香,是西域进贡的香料,宁心安神。 六名宫女手执都承盘有序的从寝室出来,盘中是一整套碧玉刻云纹洗漱用具。宫女飘荡的纱裙擦过繁花绽放的宫毯,细密的纹理,柔和浓郁的色泽,好似一帧帧绝美画卷。 陆太后半卧内间贵妃榻,身上搭着刺绣精美的丝被。后面独座上的群青枫藤橄榄瓶中,插了几支桂花,幽幽飘香。一高瘦宫女坐在榻尾部蒲团上,为太后揉捏按摩脚心,手艺俨然不错,力道刚好。陆太后有了困意,轻闭眼睛,神态放松。 一眉眼满是精明狠厉的中年女子抬了抬下巴走进大殿,宫女纷纷屈膝行礼:“丽姑姑。” 丽娘虚摆一下手命她们退下,进这屋后颔首放轻脚步,走到贵妃榻后面坐在圆凳上,那给陆太后按摩足部的宫女自始至终一点反应都没有,如同失聪之人。 丽娘将手擦净,涂了厚厚一层玉肌芙蓉膏,待抹匀后,敷在太后太阳穴处轻轻按压。 陆太后眼未睁,久未开口,嗓音微哑:“有消息了”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的。”丽娘手一顿小声回道。 “一群废物果真去了袁州”回信说泾王离府,小世子随七殿下去了袁州。袁州,袁州一想到这,脑门子又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是。”丽娘拿起一支碧玉材质,粗笔杆大小的按摩器具,顶端有小圆珠,为陆太后用圆珠按摩额头眉眼处经络。 “哼,这也是哀家的命,儿子儿子绕着桦绱那丫头转,孙儿孙儿也如此。”语气中满满不悦,一说到孙儿,四岁半还不曾见过。成儿太令她失望,竟能与个低贱丫头生下孩子,未有正妃,就有长子,荒谬想到这,陆太后豁然睁开眼睛,未施粉黛,有了初老模样,不复往昔明艳动人,但依旧比实际年岁年轻不少,保养适宜。自从明皇宾天,她一夜间成了太后,以为是太子继承大统,可万万没想到杀出个冀王,显郎。。。一切太突然了,令他们措手不及。 天家子嗣年幼,如今只余三子,能不能成年还是未知。她贵为太后,她的儿子为嫡子,理应继承皇位只是成儿向来不跟她一心,胸无大志,在他眼中那龙座不及西市看门大爷的马扎子值钱,想到这一股火蹭的上了头顶。 “再派人去,给本宫捉回来,就不信,成儿能视而不见,继续躲着哀家”陆太后眼中狠厉一闪,语气变得冷硬。 丽娘停下手,唇边夹笑附耳悄声说道:“娘娘用不着焦心,听说都好几个月不曾翻牌子了,隔几日在妍贵妃宫中过夜。” 二 人说着暗语,也不指名道姓。 陆太后斜眼一瞟丽娘,问:“当真”看样天家病情比想象的严重许多。 丽娘眼中深意点头回应,令陆太后扬了扬唇角。自从太子薨,天家龙体抱恙,肝火扰心,胸中不畅,虚烦不寐。太医院每日御书房问诊,比膳点还准时,不是什么新鲜秘文了。 “小陆娘娘前几日绣了个腰封,是男子的。”丽娘继续说道,神色不变,却莫名叫人有些胆怯。 “。。。不能够。”惜容这孩子不像没分寸的人,可又一想,年轻的姑娘岂能叫宫墙困住了心。 压着嗓音,冷下脸:“查查是谁仔细盯着,不可声张。”毕竟是陆家人,自个的亲侄女,若不是哥哥自作主张将她送进宫,她还想将惜容指给成儿做侧妃呢 陆太后乏了,有了困意,命那按摩的哑女停手退下,丽娘扶她坐在榻上,想起一事问:“那处没断着吧” “没,二皇子喜吃甜食,每日都能吃上一勺,娘娘放心。”丽娘将被子给陆太后掩好。 “那便好。”至于妍贵妃那处,有王皇后,不必她动手。五皇子奶娃娃,又没了娘,能不能活下来全靠造化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司宫台 宫墙之高望不见外面广阔的天,咚咚烟花炸响,堪堪能瞧见个微光;恍惚间能听到朱雀街夜市上的喧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长长的宫道,一名高瘦宫女快步疾走,夜风吹起她的束腰彩带,腾空飞舞。 宫女垂首走出太后的安仁殿大门,也不回太医院,往一处偏僻道上走,左拐右转走了有段时候,才在某处小门后见到一位颇机灵的年轻内侍,提着灯笼正吹夜风。那内侍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递给她纸笔,她垫在墙上写完折好放在香囊中再给这内侍。就是旁人或巡夜的瞧见,也不太当回事儿,还以为对食互赠信物。二人点头分开,内侍一路回了司宫台。 前脚进院门,就问道相熟内侍:“少监大人呢” “书房,小六儿风风火火的去哪了”年长些的随口问道。 年轻内侍脚步不停,高声接了句:“约会来着。”他有品阶,可是挺和善,谁都愿意跟他开两句玩笑,总也不恼。 小六儿名浏,叫六儿大家都叫顺口了,也算是个名儿了。 “嘿呦,你小子出息了。”他们内侍都兴找个对食宫女,有品阶脸面的还能娶亲。有个能说体己话的宫女,是个门面的事儿,就跟民间小子找姑娘c娶媳妇一样。几个年长的笑骂着问他,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 “等着吧”颇有那么回事儿一般的吊人胃口。 不过玩笑玩笑嘛,玩玩一笑就好了,没人会深究。 进了屋门,往内间走,好几个人,机警的看了一圈都是自己人,放下心来。几个人吃茶说事,气氛还不错。他们内侍,没个白天黑夜,主子召,立马去,哪怕寒冬腊月,哪怕天上下刀,都得麻溜的。今夜算是闲的了,难得几个人能聚一聚。可惜太师傅老人家走了,别说还真是伤情了。 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格外抢眼,后面官帽椅上端坐的可不就是内侍少监沅引,远远看眉清目俊,活脱脱的世家公子,气质透着清冷疏离。他家大人要是比较起来,甩多少长安高门公子十条街不止,难怪后宫小主c宫女们一个个芳心暗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少监背影瞧,身子不全这事儿都能给忘了。 就连天家都钦点大人随身侍奉,太后皇后面前也会给些薄面,位子上升之快赶上冲天炮了,如今仅次于内侍监薛公公。 许是察觉到他过于猥琐的目光,沅引抬了抬眼皮,瞟看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等他汇报。 “师傅,密件。”小六儿从怀中拿出香囊,递上前。 “还揣怀中,你别不是真瞧上人家了。”内常侍路平端着一盏茶,杯盖刮着茶叶,笑着揶揄。 “叔,光我瞧上也不管用,得她也看得上我。”那是太医院的宫女,聪慧懂得经络按摩,女医官手把手教的,识字还能问诊。出身良民,家中也不穷,几间屋,几亩地。常给太后c皇后按摩推拿,一般的后宫妃嫔都排不上个队,这手艺都不用费口舌夸。 这名气,等过几年,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再开个医馆,接待接待贵门夫人小姐,不用靠男人,她这一生过得都富足。 “出息,还能比得上陆家那位娇女。”路平故意压低嗓子,皱眉说道,眼睛别有深意的往书桌后一瞟,众人意会,了然一笑。 “自然不能,叔,我也不能跟师傅相提并论不是。”他有自知之明,小心望一眼如冰花般的沅引,抿了抿嘴偷笑一声。 “拿来吧”沅引恍若未觉他们的揶揄,放下手中的文件,面无表情的说了声。 展开纸条,几句而已,看完后将字条递给起身过来的路平,路平与内给事赵南c小六子相互传阅。赵南挑着眉抖着手中字条问:“太后这是等不急下手了已经是老祖宗了,天家都得给她老人家请安,这还不满足” 边说边将一旁小桌上绘竹c兰四方灯罩拿起,把字条点燃,扔在青铜香鼑中,火舌吞噬,只余小节黑灰。 “人的野心是填不满的。”沅引挑眉说道,提笔写着了书信,不忘嘱咐:“盯紧余敬川,他可是太后的心腹。” “自然,师傅放心。”那人阴着呢小六子心中不由得啐了那人一声。 谁都知晓余少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与丽姑姑之间有不能说的密事儿,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余少监与师傅不对付,等薛总管退了,这位子落在谁的身上还不好说。所以余少监没少拉拢薛总管,可是薛总管这人除了天家,跟谁都不亲也不结仇,是个八面玲珑的厉害角色。但他可是太师傅亲手教出来的,胳膊肘能外拐了不成。 “听太后这话的意思,余敬川派了暗卫出宫了”赵南疑道。这内廷暗卫也不一定都是卫所出身,还有可能是他们手下的人,有习武的内侍,武 功可不比卫所全活儿的男人差,杀个人分分钟的事儿。 “我估摸着,是。”路平抠着下巴上新起的豆,思量着。 这宫中到处是司宫台的耳目,风吹草动都会被捕捉到。不过他们也不会事事管,顶上的人斗,谁赢了谁就是主子。要不他们能被骂,没有根性,趋炎附势,可哪里不是这样那群整日之乎者也,礼义仁善不离口的文官心狠手辣起来,可是令他们自愧不如。黑羽卫倒是凶残可怖,但他们做的比说得多。 “哎不是,嫂子给谁绣了个腰封”张南寻思起来,咂么着几句话,一脸不解。 路平鄙视的看他那傻缺样,骂道:“你傻啊” “自然是我师父。”小六子嘚瑟的回道。 “别胡说。”沅引终于开口,眼神凉嗖嗖的射向小六子。 “没胡说,陆妃心仪师傅。”上次陆妃约见师傅被回绝,陆妃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人怜爱。以至于向来不苟言笑的师傅有了慌乱和尴尬,最后妥协入夜去了趟陆妃宫中,不过也就一刻钟的时辰,但,那也是去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高堂之上 这陆妃娘娘恍如情窦初开的姑娘,每每他们迎面走来,娘娘那双眼睛水灵的,都能把你的魂勾了去,也不知晓师傅怎么忍住的。 “小六儿,将这封信寄到袁州。”沅引将手中盖了火漆的信递出,他如今帮着天家掌管奏折,阅密件,得知不少朝中辛秘,还有陆家私宅打听的消息。殿下有恩于他,父亲也临终重托,他能照顾的都会照拂一二。 翌日州府衙 临近中午,前来伸冤的百姓所投案件皆已办理完毕,都不是什么简单好办的案件,好办的赶上集市时在县衙门口就给办了,得开堂审理的各县衙门受理,再难办的便到了州府衙他们这处。案子不多,可是费脑费神,有的时候两天都在处理一个案子。但不得不说,齐大人来了之后,这些多年未理整明白的案子给了答复。 赵大人松了松僵硬的肩膀问:“可还有人击鼓申冤” “有是有,不过。。。”副官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面露难色。 “何人怎么还不带进来”赵大人目露疑惑,都什么时辰了还不麻利的用不用午膳了 师爷刚刚听副官说了,叹了声,看堂内有衙内和一群衙役,人多口杂。他放下笔,起身上前,附耳小声说道:“是公主府的罗侍卫。” “罗侍卫他怎么了”公主府的人为何会来一时转不过弯,茫然看着师爷。 “不是罗侍卫,是公主。”师爷纠正道。 “公主”殿下击鼓鸣冤这案件变得棘手了。 赵大人提着袍子到内堂找上封,齐大人正给各处大人开会议事,主要临近佳节,要安排好执勤以及节日休沐期间的百姓人身财产安全。指不定有姑娘放天灯,烛灭灯落若是落在屋顶,万一又燃起火来;或乘船出游,不慎掉落河中云云。都是以往发生的例子,防患于未然,特别中秋当日,务必做好巡视工作,切记不可怠慢。 赵大人来的时候会议已经结束,各位大人正巧出来,他被堵在外面,神色如常的跟同僚打着招呼。有人约局,赵大人婉拒,今日当值,忙 “大人。”赵大人火急火燎的进来,齐大人正起身在书桌前收拾。 “赵大人怎么来了,前面忙完了,一起用膳”齐域打算脱官袍,下午去城外田间瞧瞧,淡声问道。 “大人,顾不得了。”赵大人伸手制止,将前堂的事一说,就见齐大人缓了动作,眯了眯黑眸而后将官袍抚平,重新戴上官帽,随赵大人往屋外走。丛申与许营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威武高大的衙役分立两排,手执黑红两色水火棍,大堂之上气氛威严肃穆。齐大人端坐主位,堂下跪着退去官服的袁州司马陆珣郢,值班夜开城门的守门兵三人,还有被抬进来,陷入昏迷的刺客。 那刺客肩膀c上臂处缠着厚厚的绑带,一条腿绑在木板上,说打折了,怕跑了。才一夜光景,这刺客一脸枯黄憔悴,头发凌乱,仔细瞧还夹带着草,透着股莫名的可怜相。失血过多c高烧不退,外加饥饿疲惫,沉沉昏睡过去,至今没醒,旁边还跟着公主府的郎中。自是怕他死了,问不出幕后之人。 齐大人靠着靠背,眯了眯长眸看昏迷的刺客,令罗廷旭多少有些尴尬,抬手小指挠了挠脑门,心中暗骂手下那群壮丁。今早他们实在是太兴奋了,牵着好几条高大狼狗找了小半夜,险些将个山翻一遍,最后在猎户家搜到。那猎户被他挟持了孩子,才收留了他。下手没个深浅,看到刺客的刹那,眼睛都泛着绿光。这刺客毕竟武艺超群,可体力不支,小乙也不再不一定能追上。从公主府劫走人还打伤值夜兄弟,别说殿下,他们也咽不下这口气带着情绪,下手重了。 “堂下,这群刺客共七人,六死一伤。前日深夜潜入公主府,打伤侍卫丫鬟数人,有侍卫重伤,所幸无性命之忧,随后劫走泾王世子殿下。那夜城门大开,刺客畅通无阻的离开城中,一路西行。。。”齐大人看着堂下众人,低沉清冽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说道,陈述当日案情始末。 “本官说的可有误”长眸一凌,扫视众人。 “无误。”公主府的几名侍卫相互对视后,同声拱手回道。三名垂首跪地的守城兵早就吓的不知怎么办好,颤着声也回复。陆大人仰头直视主桌后的齐大人,拱手回答。 “陆珣郢,为何夜开城门可是受人威胁所为”长眸逐渐漆黑幽沉。 “。。。并未受人指使,是下官失职,甘愿领罚。”陆珣郢一顿,平静说道。 未受人指使,难道是他派人夜闯公主府劫走世子还是说陆大人命人夜开城门,不知晓当夜有刺客出现。这连孩子都骗不过的谎言,圆都圆不了。 想揽下全部罪责,可是,揽得下吗他身后几具尸 首身上有太多证据足以证明身份。出自皇城,突然少了七人,岂能没人追问。 既然将人送上公堂,一切就得公事公办可,她有没有想过后果那些人有多凶残她不是不知。这事搬不倒陆氏,便不能冒险引人侧目。齐域眼睑低垂,眸中一沉,俊颜神情变得有一丝僵硬。 堂上片刻寂静,齐域扫视众人,挑了挑剑眉说道:“太祖曾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陆大人身为司马掌管兵力,本应庇护百姓安危,却滥用职权,知法犯法违规禁令夜开城门,是为失职。杖责三十,停职百日,罚俸禄半年,悔过书检讨。陆珣郢,你可服气 陆珣郢诧异的抬头看首座上年轻的男子,他不解,为何他会不予深究。是惧怕他不这样认为。起码从齐大人冷漠的神色中并没有察觉到一丝怯意。他迟疑了下,拱手回道:“。。。回大人,下官服。” 清冽磁性的嗓音带着冷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说道:“守城校尉及步下三人,虽是听从上级命令指示,然明知有误,刻意袒护不上报,罚一个月俸银,悔过书检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惩戒 “谢大人,谢大人。”那三名守城兵心中巨石落了地,诚惶诚恐的磕头谢恩。 罗廷旭跟几名侍卫听齐大人说完,平静的未多言语,好似并不奇怪,也未有不满质疑,事不关己一般。 记录官倒是一直在一旁笔记庭审记录,可这案子审的不像齐大人的风格。黑衣人谁派来的,大人自始至终没问一句。陆大人的家室谁不知晓,正经皇亲国戚,当今陆太后的亲侄儿,为何无缘无故揽下这罪责。夜潜公主府掳走泾王世子,这事可大可小,公主与世子是李家皇室子嗣,这些刺客及幕后主使依照法制理应处死。陆司马是不知晓其中利害吗是谁有这么大的脸面能令他缄口莫言再者世子不过五龄,一个孩子能与人结什么仇这背后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辛秘 可是没人敢问,只不过心中想想疑惑一下罢了。主审右侧端坐的赵大人,微不可查的瞥看主坐齐大人一眼,也未言语。 那张英俊的容颜满是晦涩不明的神情,眼神瞧不出个喜怒,明明平静,可莫名的令人心慌没个底儿。“等刺客醒后,决议是否重审。”给案件留了余地。 众人都小心听主审的安排,可好半响没听着动静,过了会儿才响起一句:“行惩戒。” 几个衙役却瞬间失聪,左右相互使着眼色,握着手中的水火棍,半天不见动静。 齐大人缓缓抬起眼睑,长眸暗沉幽冷静静注视他们,未再说半言。无形的压迫袭来,令领队衙役抿唇紧张,扑通跪下:“大人,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大人饶了。。。小人吧”一张褶子老脸满面愁容,语带哭腔,努力眨着浑浊眼睛,挤出零星半点泪珠,企图博取同情。 “大人,我婆娘才生了小子,求大人。。。”别让小人执刑。那一声大人惊得旁边的罗廷旭一抖擞,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枉死了老婆伸冤来着 “大人,小的是家中三代单传,我老娘还指望抱孙子呢”一年轻衙役眼看这阵仗,吓的忙变了脸子,也哭嚎起来了,一时堂上恍若灵堂一般。 。。。 “丛申,你来。”清冽磁性的嗓音沉沉说道。 许是离得近,旁边的赵大人觉察出来齐大人的怒意,皱眉看堂下这群看不开火候的人。 “我”丛申得了这无妄之灾,抖着食指回指着自己,一脸诧异,瞳孔剧颤:“大人,我,还是算了吧小的。。。大人以后尽管使唤,求大人。。。” 丛申还未说完,啪修长的手指直接扔了惊堂木,一声无法忽视的响声宽敞大堂上回荡许久。 “荒唐高堂之上,岂可儿戏若是这样为难,脱了这身衣衫,放下令牌,出门不必再回来了”漆黑的长眸满是讽刺,俊颜冷若冰霜睨着这群侍卫衙役缓缓说道。 刚刚哭嚎最大声的那几个衙役,神色讪讪低头羞愧不已。起来也不是,跪也不是的,淡慢得慌。 “大人,小人来。”后方一年轻的佐杂官,方脸长眼,长得端正,眼神透着正气,是新面孔。听说才来了两个从战场回来的小将,立了军功,分派他们这地方。从九品的小官,却也是正经编制的。 这人说完,一年长的衙役也站了出来。 “允。”齐大人予允,执刑开始。 这杖刑严格来说,是不得留衣衫于股间,顾忌礼数不好相看。命陆大人将外衫退去,只着中衣中裤趴伏刑凳,也就留一层薄薄的丝帛罢了。 虽习武,到底是矜贵世家公子,哪受过这棍棒之刑,咬牙忍着。三十板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要受些苦头的。陆珣郢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寻思齐大人的这番决断背后深意,这棍棒老朝一个地方落,过了十下,就超出正常的承受范围,还有二十下,汗水已经开始流淌,看来不见血是怎么都不会结束的。 这年长衙役常年练习,练成一手能将人打的皮开肉绽的好手艺。那还未安排的佐杂官,战场上见过世面下来的,不敢说孔武有力,可真真强壮。二人合作,颇为默契,只是不知晓陆大人可否能承受住他们的天作之合 一刻钟的光景,陆珣郢嘴唇早就咬出了血,手指掰着刑凳泛白好一会回不过血,全身脱力,趴都趴不住了,伤口湿黏血污渗出,看着都疼。其余地方也早被汗水打湿,头发有些凌乱垂在惨白的额前c脸颊,半昏迷状态,怎么也要修养个十天半日的才能坐。他的副官早已立在院中等候,盖了被子将人抬走。 “让你们起来了吗将衙内清扫干净,一个月的打扫皆由你们几人来做。写检讨书,明日给我。”齐大人说完,冷淡的瞥看他们一眼,起身走到那昏迷不曾醒来的刺客面前,问郎中他的伤情。 “大人。。。”丛申满是愧疚的低声喊着,就跟含羞带怯的姑娘一般 ,看得许营牙酸不已。 “殿下,可在府中”齐域听完伤情抿嘴不言,侧首询问罗侍卫。 “是。”罗廷旭拱手回到。 罗廷旭以为齐大人要去府中跟公主回话,可谁知没了下文。只是命人仔细看守这刺客,又与赵大人交代了几句衙内公事,就打算去其它地方巡视。这案件就好似翻篇一般,即使殿下早就跟他们交代了,看着齐大人远去的潇洒背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公主府 小世子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睡得酣甜,小短腿轻轻翻动,有了醒来的迹象。小人儿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看清在哪,一骨碌爬起身,站在榻上找人。 “兰芗,小余呢”搓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不睁眼的问道。 “世子先传衣。殿下,在书房听侍卫汇报,听说要出府。”刚刚有丫鬟过来要斗篷帷帽,兰芗边说边给世子大人穿好衣衫,扎好标志性的丸子头。 一旁丫鬟给喂着水,可世子一听要出府,兴奋不已翻腾着不合作,躲闪丫鬟手中的汤勺,高喊:“我也要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齐府 一不留神让小葳璟下了地,别看腿短,跑起来快得还真是一时半会抓不住他。世子前面扬着笑脸乐呵欢跑,兰芗与丫鬟身后苦着脸诚惶诚恐的吆喝:“慢些,世子。” 等他们寻了一圈,终于在府门口瞧见桦绱,小葳璟欢脱脱的飞奔上前,抓着桦绱的裙裾仰着小脑袋,一脸渴望的问:“余余,你去哪我也要去。” “你去作甚”这小魔王怎么跑出来了,她是去兴师问罪,刁难一番,这娃去干嘛卖个萌吗 “余余,你是不是要将我抛弃。”出府都不带他,笑脸垮下来,瘪着嘴,小手翻动着桦绱腰间玉佩穗头。 “。。。”别说孩子都天真无邪,见人下菜单,扮乖装可怜信手拈来。 “我会乖。”自顾自的承诺,小手抹着眼泪,懂事可怜的小模样可招人心疼了。 “好吧”桦绱居高临下的瞥了眼已经笑开花的小脸,要不是眼角还挂着泪珠,还以为刚刚是一场错觉。 一行人去了衙门才听说齐大人巡查完已经回府,公主府的车队又杀去齐大人的府邸,带出来的人不多,兰芗与小包子是后来加的。一辆马车,十名侍卫,不扎眼。毕竟临近中秋,相互拜见赠礼,走走远房亲戚,乃是不成文的惯例。他们住在这边,士族豪家特别多,所以每家门前少不了停上辆车。桦绱来袁州这么多年没去过谁的府邸,这算第一遭。 齐府正门关着,旁边角门倒是大开,门口两名小厮颇不客气,肃着脸口气有些生硬,活像镇宅子用的两座活狮子。 “听说齐大人下的令,不私见任何人,不接受赠礼。啧啧,这才是百姓爱戴的父母官呢”桦绱与兰芗坐在马车中,瞧看外面的光景,兰芗抱着小世子解说道。 “那是齐域的府邸吗”小世子忙伸出个脑袋,好奇地看。府门口与平日见到的没什么不同,比他家泾王府和余余的府邸都小些。 “对啊,齐大人的。”兰芗小心护着他,怕磕到。 桦绱手肘支着小方桌,神色平静的看着那处。罗廷旭拿出令牌,小厮对视了眼,进去通报,没一会儿管家提着袍子小跑出来。桦绱唇角上扬,眼中兴致盎然。兰芗看在眼中,突然觉得公主近来性情变了许多,从山上下来之后,从辛家姑娘c承荥郡主来之后,这么一算,见了不少熟人。说不上来的微妙变化,就好像雨过天晴,不再阴郁颓废醉生梦死,不再愁云笼罩眉眼。 桦绱不是兴师问罪来找事儿的嘛气势不能丢。等管家一脸谨慎迎过来,桦绱才施施然的下了马车。 管家侍奉齐大人快半载了,没迎接过前来拜见的女娇客,这是头一遭。不对,也不是没有过,想当初那俩月,门口络绎不绝的车马,都没进门这一点另说,可总归来过,都是跟着父亲兄长,拜见不过是个由头,说亲才是正事。但他家大人下了明令,不见私客。说起来,袁州豪绅士族颇有微词,传他家大人性格孤僻,不与人交往,真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他家大人下了令,谁叫今日来的是公主呢袁州都是这位的,他家大人见了还得弓腰弯身拜见,管家人精,自然知晓不能拒之门外。 “殿下金安,有失远迎。”管家得体的上前拜见。 入目的裙裾色泽淡雅,可是那上面的绣工精湛细腻,花卉色泽浓丽,连他这么个不懂女红的人都能看出不是凡品。明明清妆淡彩,衣饰简单,可是面前这皇家闺秀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高华,气质清雅脱俗,宛如天边明月,令人只能遥遥仰望。 “他人呢”桦绱疑道,先进府只是怕百姓瞧见,可是进府半响了,也没瞧见正主。 “回殿下,我家大人一会就来,请殿下稍等片刻。”管家给丫鬟使着眼色,沏茶摆果子。还特地上了一碗甜食,糖稀山楂放在小包子面前。小孩子哪有不喜甜食的,瞧那葡萄般的眼珠儿瞬间被勾了魂去,砸吧一下嘴,转过头来看她。 “吃吧别用太多,还得用晚膳呢”桦绱允许后,兰芗给他端着碗,小手等不及兰芗搅拌完,拿着勺子舀了一口,忒满足,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其实今日上午她们吃山楂糕了,这娃娃好像喜欢酸甜口味的。山楂有健脾开胃c活血化痰诸多功效,食用对身体极好。 她万万没想到齐大人晾了她整整两刻钟,以至于气势汹汹而来,如今已经心平气和了。其实她没真生气,不过是因为齐域这人对她太过无理,故意抓这个把柄想刁难而已。但人都没见着,刁难了谁 丫鬟怕小包子无聊,跟他说这府中水池里有新抓的草鲤,又大又肥,那娃嚷着要去看,看是其次,主要是想吃吧快到了膳点,又吃了山楂,开胃来着。 最后桦绱等的烦了,懒得听管家的各种理由, 什么家主配什么样的仆人,贼精。起身去他的院落,管家忙跟着说些场面话:“怎好劳公主大驾。”说完忙使眼色给小厮去通风报信。 院中一颗树龄不小的桂树,墙根开出几株婷婷花骨朵的山茶,还有些不知名c没瞧清的绿植,大片大片浓绿的色泽看在眼中极舒服。常听人说从屋院格局摆设中能瞧出主人的品行喜好,她不了解齐大人,从没看懂过,自然从这清雅别致的院落中也难找出与他相吻合的性情。 桦绱脚步不停,却多瞥看了两眼那片山茶。 愣是叫她料想千万遍,恐怕也想不出与齐大人的相见是这一番情形。 身高腿长,长身而立,因季节天沉得早,有些黯淡的内室中他一身浅灰大衫长袍,墨发披在身后,能看出半干的状态,少了英武气,多了份霁月清风。与以往见到的形象有些不一样,明明一样的眉眼。那人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长眸一瞥看向她,清冷又矜傲。 第二百八十九章 美人无礼 其他下人去了哪她是不知,连齐府管家也没跟进来。刚刚进院门时丛申赶过来,跟管家附耳凑近说了几句,便带着一脸吃惊回不过神的管家离开。然后扒着门缝听墙角,就是隔得老远,听不太清。小乙罗廷旭看看那二人,觉得在这显得不合适,但出去更不合适他们家主子可是女主,孤男寡女传出去吃亏的是殿下所以寻了个不碍眼的角落,既可以听着动静,又能在第一时间冲进去救场,觉得十分妥帖。只是这屋顶风大了些,有些凉渗。 不想赞同,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美人无礼也透着令人无法厌恶的英俊好模样。这是沐浴过后吗她等了那么久,他却丝毫没有慌张要前去外厅拜见的意思,一股火气上了头。 她立在外厅,他停在内室,隔着十几米,不远不近,刚好能将人的表情举止瞧清。她在等他上前拜见,可是那人说不出的悠闲淡然。 桦绱冷眼停步那里,远远与他相望,那人许是轻叹了声,极浅,看不太清。错开目光后他转身去墙根柜子中取了都承盘,里面茶具一应俱全,一整套紫砂金瓜壶。行走间广袖翻飞,飘逸洒脱。翩翩公子的气质轻而易举的展露出来,恍若谪仙,透着不沾染世俗的出尘气息。 片刻恍神,桦绱瞧他走过来,回神后她转身往西边书房走去,房子大约都这格局,西边寝室浴房,东边书房会客,合起来也得六七间大屋。这府邸比她那座稍小些,都是历任刺史的住宅,算得上一处石径通幽c古树葱茏的雅致别院。 文人的书房自然要以藏书量彰显腹中文墨,齐大人这处还好,就好像没打算久居一般。也是,不过四载又不是一辈子。桦绱从南看到北,书格摆件不多,倒是没有豪族商贾公子的市侩气,金银珠宝摆满屋的架势。 她在一处颇为精巧的摆件旁停步,一眼便能看出雕工精湛,匠心独运,将莲花池一角展现的生动逼真。翡翠的叶,或舒展或卷曲,或无端覆盖,每一片纹路清晰,还有清晨的水露滚落;粉色的宝石雕成菡萏模样,正婷婷绽放,惹人怜爱。最令你意想不到的是,宽大茂密的叶子底下,有猩红c月白的锦鲤游过,是怎样的巧夺天工,雕刻成这样生动的一景。 桦绱看得出神,刚要伸手,不想身后传来低沉清冽的嗓音:“殿下请上座。”唬了她一跳,转身,那人就在她身后,相隔近的能试着鼻息吹动发丝,以及瞬间萦绕鼻端的皂角清香气。 她甚至没敢抬眼看他,忙退后错开距离,提着裙裾朝那座位走去。桦绱攥着手指离开,自然没有看到身后那双长眸一闪而过的沉郁。修长的手指从容迅速的从摆件旁边书格中,随意抽出一本书,搁在这列书顶上,将一摞书信盖上,也或许那是一份手稿,小说的手稿。 桦绱提着裙裾优雅的坐在主座上,理所当然一般。这书桌后的官帽椅格外宽大,上面铺着灰蓝色暗红祥纹加厚坐垫,与其它座位显而易见的不同。如她所想,极舒服。从刚刚开始腰有些沉,有些酸,好像要来月事一般的不适,估计就这几日了。昨日以为会来,一天也没事,便忘了。 齐大人一停,挑了挑眉,长眸睨了她一眼,终究未出言。将都承盘放在书桌对面黑檀木小方桌上,拱手问安,而后一边用热水冲洗茶具,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出一句:“殿下怎么来了” 桦绱从观赏书房中刚回神,叫他这句话震得又凌乱了,等了他两刻钟原来不知晓她来了 不过,鬼才信。桦绱冷笑了声,冷下脸子,幽幽说道:“大人的这句话,可是会令你的管家吃板子的”怠慢不通报,也不知晓管家这年岁还能不能受得了刑法的问候。 漆黑的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张极不讨喜的嘴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不怀好意,坏的令人抓狂。他的唇形长得好看,可是略薄,听说这样的人天性凉薄。虽然处理公事上无可挑剔,秉公执法,聪明鉴误,为百姓着想。。。但性情大约有些寡淡孤僻不合群,没见他与谁亲近,总是泛泛之交。还真是映照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齐大人的场面话,真是连说都懒得说了。虽然她也不喜欢听恭维之言,但这幅散漫无所畏惧的样子,把桦绱气得小腹一阵坠痛。 她畏寒,一早一晚屋中燃个炉子,也可以不用穿太多衣衫。但他这里没有,坐久了自然有些冷,现在可就等齐大人的茶取暖了。 她倒不知齐大人对茶道颇有研究,一连串动作在他手中做出来悦目舒心,优雅从容。十分不愿承认,奈何事实如此。果真还是富家子弟的做派,日子过得精致。 桦绱心中轻视一番,因她的茶道做的很勉强。儿时被嘲笑不是一两次,习以为常了,所以她对茶道做的好的人多少有些泛酸。 “本宫为何会来,相必大人知晓。”桦绱抬了抬尖巧的下巴: “齐大人不该给本宫交代一下案情结果” “殿下,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百忙之中的齐大人抬眼看她一眼,问道。 自然不满意不满意的是你的态度桦绱心中默念礼数,才忍下来火气。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输了气势的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坝上,那张阴鹜可怖的脸又浮现眼前,桦绱闭眼摇了摇头。还是七夕,她醉酒失态,吐了他一身想到这,羞愧感袭来,令脸颊有了生动的颜色。那就是第一次,追匪徒行至城郊,同乘一骑。。。一想起他的无礼,瞬间觉得周身火热起来。 “那侥幸活着的刺客本就重伤失血过多,殿下的侍卫又将他的腿打折了,刺客疼极当场昏了过去,至今未醒。”齐大人手执茶杯说道。 第二百九十章 保护好自己 他将茶放在桦绱面前,小小一盅,却茶香四溢,竟然是花茶,倒是让她意外。这示好举动还是令桦绱雀跃了一丝,可也只是一瞬,听完这句话之前。 “齐大人是怨本宫侍卫下手重了”桦绱听出话外音,反问。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着茶盏,淡淡的说了句:“臣,不敢。” 他敢的很,说都说了,又慢条斯理的来上这么句,眼都不曾眨过,论气人谁能比得过他 “晕了便不予深究”好吧,那刺客昏迷,救不救得过来还两说,府中郎中将人送去衙门前就告诉她了。 她其实犹豫,这件事并不想追查下去。人是陆太后派的,所以陆珣郢无法拒绝,也在出事后一人揽下全部罪责。这事太小,不足以令二叔为了她与陆家反目,也不会影响到陆太后,到时候一句思念孙儿,谁能再怨她分毫不过是无用之功,甚至会打草惊蛇。所以她才直接跟摇色子似得扔给了齐大人,如果齐大人公事公办,捅到皇叔面前,那也是陆太后咎由自取,给天下人又添点儿茶余饭后的谈资。只不过对齐大人有些不太厚道就是了,从此变成陆家眼中钉。 如果齐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也就装聋作哑没瞧见,翻了篇。反正人给他了,能不能活还是未知,案件也报了,查不查的明白看他自己实力才略了。 至于今日来齐府,一是探探齐大人的意思,二是来留难,谁叫他总是对她无礼。 以他的睿智不会看不出来案件的不寻常,可是审理过程只是对案情表面审查。最后寻个担事儿的责任人就成了,打了板子停了职。就好像袁州突然多了好几具尸首,俨然没有陆大人夜开城门这事大。这审法,草包栾兴业也能办成这水平。 他是惧怕陆大人的背景吗可他明明说过,在哪做官不是做,好像仕途之于他并没有那样重要,潇洒又羁傲的齐大人岂会趋炎附势。而陆大人的板子挨得实实在在,见了血,患处青黑肿得老高。虽未伤筋骨,但皮开肉绽的,也是没个个把月好不了的。 这杖刑说起来多少有些丢面子,不知齐大人是不是别有深意的暗示,人长大了,莫要再被家中长辈左右判断。 陆珣郢揽下罪责,可是有些东西他是揽不下的。比如他指挥不了内廷暗卫,若有人问起,这些尸首又是个麻烦。掳走王世子,泾王怪罪下来,陆大人即使是表舅也不好交代。不过这些是陆司马的烦恼,她也分担不了。 “人没醒要怎么审”齐域右手肘支着扶手,正眼看着她不悦的小脸,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语调凉凉的问。 他那好整以暇的姿态,桦绱心中有些打怵,被反问也寻不出反驳的话,转动黑圆的眼瞳,乖巧的低头饮茶。刚刚被他在前厅晾了一会儿,穿的少,有些冷,手冻的发凉,匆忙出来只涂了口脂,气色也显得不好。捧着小盏茶,舒服的喟叹。 想起一事,这群暗卫被谁所伤连她都好奇不已,为何齐大人不好奇小乙确定这群人来自内廷,不敢说比小乙的武功高强,但肯定不低。能将一群内廷暗卫杀死的人武功得多高深莫测。可她不会将这事告诉齐大人,那人无论是不是友军,起码不是敌人,他不愿真面目示人,她又何必将他推出来。 “殿下,非要将事端引到自己身上才作罢”一声低问,嗓音沉沉。 桦绱游走的思绪被唤了回来,抬起头看向齐大人,他依旧维持刚刚的姿势,黑沉如夜的长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深意。她不喜欢他的眸光,总有股迫人的气势,压得你透不过气来,无力反抗,唯有臣服。 轻颦羽眉,水亮的瑞凤眼望着他,出声问道:“什么意思” “殿下,保护他人前,先要保护好自己。”低沉悦耳的嗓音撩拨心弦,长眸幽暗,摄人心魂。 齐大人的腿长,以至于坐姿稍显嚣张,但并不是粗俗。通身从容潇洒的气度,是一抹难以抗拒的魅力,不断吸引着你。深邃的眼眸,难懂的眼神,像黑色旋涡,连神智都被吸了进去。桦绱心口荡起阵阵涟漪,变得有些奇怪的情绪。 是错觉还是好看的人长相大都相似,所以才觉得他眉眼越发熟悉,就好似在哪里见过。。。许久以前。 徒然,下面一股热流奔涌而出,怎么会 桦绱张了张樱唇,僵了脸,怔愣又堂皇。可怎么是好,她还在外面,还在他的府邸。她不该嘚瑟出来的,不该前来刁难,最后被难住的显然是她。为何毫无征兆,回想间小腹开始坠胀,但说实话疼的并不厉害,所以才令她大意了。 郎中说,需每日烫脚。她烫了,果然月事顺畅,可是也太顺畅了一股股热流涌出,越紧张,小腹就跟着收紧,淌得越欢脱。她坐的垫子不会沾染上了吧,出来的匆忙, 临到膳点,本打算见完就赶快回去,直接披了斗篷过来。衣衫穿的不多,好巧不巧的下马车前还将绸缎斗篷脱了下来,要不能一直觉得冷。 在对面那双锐利的深眸注视下,桦绱霍然起身,差点将桌子上的茶盏打翻。她不能再坐下去了,回府,立马回去。 齐域一直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神色细微的变化。这反应有些奇怪,躲闪的水眸,匆忙的举动。已经提裙裾出来,可是还没走几步又顿在那里,确切的说是僵在那处更贴切些。 “。。。”长眸凝视着桦绱,无声询问:出了何事。 他还未站起来,只沉沉盯着她,更令桦绱惶恐,因他如影随形的眸光,让她无处躲藏。 “。。。你在那,别过来。”桦绱心中的眼泪也正随着热流流淌,为何每一件糗事都要面对他,这人保准是她的克星。 这话说的分外有意思,齐域唇角一扯,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起身注视着她,自然没有错过水眸的躲闪。眉头一挑,颇为不善。 第二百九十一章 尴尬 房顶小乙听到这,犹豫起来,齐大人不动,那他呢 他家殿下与齐大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多少有些耳闻,这做下人的最忌讳的事是不会看眼色行事,他二人独处,按规矩来说极不妥当。但齐大人若真是能得殿下青睐,就是让他将大人绑了,也不是不可行,只要他家殿下喜欢 他们说什么呢罗廷旭听不清小声问小乙,小乙跟他摇了摇头,食指抵在唇边禁声的暗示。 屋中,桦绱顿在那里,里裤粘稠濡湿的感觉并不好受,因起身血不停地流淌,不管了,先走。无视他目不斜视打算直接去门口,怨这房子忒大,行走间血流加快,好像腥气都隐隐出来了。秋分刚过没几日,正午天依然炙热,身上的衣衫还单薄,而她的月事向来量大。这一番无阻拦的流淌,她能想象得到丝裙下的狼狈。 为何要拦住她,桦绱低首看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腕,许是没有用力,并没有瞧见泛白的骨节,却是她如何也挣脱不开的力道。她松,那力道便松;她挣扎,桎梏越紧。一股无奈颓然,现在走不走意义不大了,脚踝都有了湿黏。泛白的脸色不知是因闷痛的小腹,还是被面前这瘟神气的。 他不必开口言语,只一个表情神态就能将人气的牙龈痒痒。桦绱挣了挣,自然挣脱不开,迫不得已仰头看他。 秀致的小脸略显疲惫,因冷脸色有些青白。水眸望着他,有埋怨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是他那一句,引她这么大的动作 桦绱静静望着他,一瞬扬起抹淡笑,说道:“天色渐晚,吾还是先回府,案件既然交由齐大人处理,便不会再过问,一切按章程办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须臾向后仰了仰,好像在揣度这话的真实性,悠悠问道:“殿下不打算兴师问罪了” 他果然知晓,故意佯装不知,晾她半响,桦绱压着火气轻笑,明媚而美好,柔声说道:“齐大人。。。误会了,吾只是探讨案情,并无责怪之意。” 桦绱心底咬牙,今日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齐域一挑剑眉,说不出的邪气。颠倒众生的俊颜浮起一抹醉人笑容,点头笑言:“原来如此,是下官会错意。” 桦绱被耀眼的笑容深深刺到,抬手用了吃奶的力气掐向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却令齐大人神色一凌,猛然抓住桦绱纤细的手腕,提到一边。力道有些大,引她痛呼出声。 桦绱握着被抓疼的手腕,怒视他,高声说道:“你让开,吾要回府” 不再笑脸相迎,一丝和善都懒得欠奉。血暂时不流了,保不准一会又流淌。况且她得回府擦洗,实在难受的很。 桦绱刚刚掐握的地方正是他受伤的地方,不偏不倚,下手十分精准,当然是凑巧。所以齐大人猛然抓起行凶的手腕有些失了力道,握痛了她。本还有一丝的抱歉,却因桦绱不善犯冲的口气,阴鸷了眼神。 “你,你先让一让。”桦绱深深鄙视了一下自己,徒然输了气势。 齐大人对她的礼数大约就是浅薄在嘴边,心情好或人多时拱拱手作揖,心情不好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 齐域轻吸,低首睨了自己的手臂一眼,拧眉不可思议的望向桦绱:“你受伤了” 桦绱僵住,轰得血气上涌,脸红的十分不自然,躲闪着眼神,暗骂这人属狗的吗这也能嗅到,小声说:“没有” 他却不听退后半步,从上至下放肆扫视,这动作尤其令桦绱惊恐羞愤,恨不得刨个洞,拱进去不出来才好。 长眸一眯,满是怀疑。鼻端传来一阵阵的血腥气,他不会判断错误。习武之人的视觉c听觉c嗅觉c味觉c触觉,五感向来敏锐。就好比说现在,他屋顶上c院门口正坐着几个听墙角的人。 收起作弄的心思,神情严肃起来还不等开口再问,却听桦绱轻言:“齐大人年岁不小了,难不成身边没个丫鬟” 这话叫个没出嫁的姑娘问出来,十分不合适。可是这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也忒让人不知所措了。处理案件时明察秋毫的好品质带到这里,能洞察一切的模样,桦绱觉得反正要丢人了,断不能放过他,他不是要追问嘛那就告诉他,看他怎么收场。 他身边的丫鬟这问的也太放肆了。齐域黑眸一闪而过的堂皇与惊诧,而后细观俏脸欲语还休,尴尬羞涩的样子,水眸也不看他,瞥向一旁,盯着帘幔都能盯出个花来了。长眸一怔,他不确定,可又回想刚刚桦绱的举动神情,明了了。 难得洒脱从容的齐大人有了丝拘谨,英俊的脸上闪现不自然的神态,咄咄气势敛去,罕见的乖顺。屋中好一会子的静默,齐域打破尴尬气氛:“你。”修长的手指抚着眼眉,犹豫着:“ 要不要。。。”梳洗,可是说出来也不对,太猛浪,唐突佳人。 难得巧舌如簧的齐大人有词穷的时候,桦绱瞥了眼面前高大英挺的身影,小声说:“你先出去。” 齐域茫然不解,反问道:“去哪”这是他的府邸,他的院子,他去哪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如果可以,该多好。桦绱带着气,口气不善:“。。。你去唤兰芗。” “。。。哦,你等等。”齐域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桦绱目视他离开,哼哧一声,双手捂面,欲哭无泪。 兰芗还没来,一名长相朴实的丫鬟快步进来,手中提着水壶和干净的铜盆。胳膊上挎着个小布包,拿出来是月事用的,丫鬟说是崭新的。 简单擦洗,收拾妥当,兰芗也拿着斗篷来了,好在斗篷颜色深,沾染也不会看出来。兰芗扶着她出院子说了句:“哎呀,是山楂。殿下食了山楂糕,山楂活血。”所以才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桦绱白着小脸苦笑了声,往大门走去。她想短时日内,都不要见到那人才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牵桥搭线 事与愿违,桦绱一脸厌烦不想说话的模样直接上了马车。 小世子倒是不知桦绱的那份尴尬与无力,扯着齐大人在门口看他的战果,而一边的侍卫提着个木桶,里面传来一扑棱一扑棱的声音,水跟着轻漾出来,原来抓了几条鲜活的大鲤鱼。 桦绱什么话都不想说,小腹又隐隐开始坠胀闷痛,虽然与以往相比痛的不那么厉害,但还是浑身懒洋洋的。头上照着斗篷帽子,隐在马车深处。 “余余,你看我抓了两条鲤鱼。”小葳璟在马车外的车窗处唤她,喜不自胜。 好一会,桦绱低声说道:“嗯,上马车吧。” “余余,你瞧瞧嘛”桦绱的平静反应显然让他有些失落,歪着小脑袋,一脸祈求的说道。 “世子,饿不饿”低沉的嗓音柔声问道。 小葳璟转过身,对齐大人点了点小脑袋,舔了舔小嘴,脆生生的回道:“饿。” “那先回府中用完晚膳,再看鲤鱼好不好。”大掌拍了拍世子的小肩膀。 吃饭饭是有诱惑力的,小葳璟认真的点头回道:“好。” 一把抱起小世子送上马车,又将个东西递给兰芗,兰芗一接诧异,齐大人已经转身退开,马车疾驰离开。兰芗将手中的手炉递给桦绱:“殿下,齐大人给的。” “。。。”水眸冷漠的盯着精致的小手炉一会,又傲娇的哼了一声,才抱起手炉继续缩在角落。 桦绱早早歇下,第二日起的挺早。外面秋高气爽,天瓦蓝,白云朵朵,一片清爽的模样。 用过早膳王池来话,说常夫人递了拜帖。倒是稀罕,她不见外人是都知晓的事。 以往她在山上,都是王池应酬。渐渐的前来拜见的人少了,她这个正主不在府中,王池也不能跟些女客家长里短的聊个没完,所以逢年过节高门夫人递些书信跟她问候请安,面子上过得去。她倒是极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 海棠回想:“常夫人就是御史中丞林维常林大人的胞姐。” 大坝上见过,性格爽利且精明干练,听说中年守寡,自己将一双儿女抚养长大,儿子还考取了功名,如今入职为官。 桦绱起身做到梳妆台前,让海棠绾发。林大人为人正直,当得起御史中丞的本职,她欣赏敬佩。不久前还因刘咏的案子来了袁州一趟,捎过徐万书徐大人给她的私信。看在林大人的面子上,自然会照拂常夫人一二,与之亲近。一直没有机会见一面,既然常夫人递了拜帖,她便应下。 “殿下节后再见也是可行的。”海棠给她绾发,低头看她的气色说道。 月事与心情有极大的关系,从山上下来后,殿下的心情开朗许多,从身体变化就能看出。这几次月事,殿下没有腹痛难忍过。 桦绱自己上着胭脂,淡淡一抹,再涂上口脂,便有了精神好气色。也不知晓常夫人见她所为何事或只是纯粹聊聊天而已。 一个时辰后,花园北面屋中 屋里点了熏香,淡雅中一丝香甜。燃起一座小铜炉,四下暖融融。从这里远眺,窗外院子中的绿植还泛着浓绿,山茶c秋菊争奇斗艳。入了秋,依然姹紫嫣红,如火如荼。 宫女们上了茶,端上新鲜瓜果便退了下去,桦绱是主人自然先招呼她们用茶。常夫人没有长安高门夫人的矜傲苛刻,鼻孔看人的傲慢态度,也不像世家媳妇那样过于刻板规矩。看言语神态是挺慈眉善目c干练爽快的人,应该不难相处。当然她的身份摆在这,再自视不凡的夫人也要跟她行礼问安,可是眼神,人的眼神可以看出许多东西。 一同前来的还有常小姐,她见过几次,这么看来还挺有缘分。不过常姑娘瞧着不太开怀的模样,全然没有喜色。即使穿了一身娇艳的粉色,精致的桃花妆也盖不住失落不愿的神色。 一番问候切入主题,不过着实令桦绱倍感意外。 “殿下也知晓臣妇寡居多年,独自拉扯一双儿女,如今儿已从官,为天家分忧。这是臣妇的福分,不奢望他官途亨通,只求端正为人,为天家效力,为百姓解忧。”常夫人稍稍前倾身体,跟桦绱说道。 “夫人通达事理。”这样的母亲以及正派的家风,想必未曾谋面的常大人也是秉公守则c尽忠尽职的良臣。 “本以为松了口气以后舒心过活,但小女已然年岁不小,却还未定下个婚约,民妇着实忧心不已。”常夫人轻声叹气,满目忧愁。 “常小姐性情开朗大方,容貌端丽,不愁好姻缘。”这是唠家常桦绱疑惑,可还是顺着说道。 “再好的姻缘,没人牵桥搭线也难成。”常夫人苦笑。 “。 。。”桦绱一怔,牵桥搭线她给谁瞥一眼欲言又止神情急切的常小姐正被母亲用眼神警告,须臾委屈的垂首不再展露心绪。 不是给他,若是齐大人常小姐何必要委屈不愿,明明在田地帮耕劳作时,她说她心仪齐大人,要与她公平竞争的。虽然她无心,可还是欣赏佩服常小姐的勇敢。 桦绱这样想着,轻轻松了口气,只是她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个细微举动。 “不知,夫人指的是谁”已然听出常夫人的意思,也懒得兜圈子。 “听闻殿下与谢大人是长安同窗旧识。”常夫人白净的圆脸上霎时放晴,语带笑意。 “谢大人谢玉生”桦绱诧异茫然,放下手中茶杯。 她邀谢玉生来府中过中秋,这事刚刚被王池说出去了,不过王池也不知晓常夫人瞧上谢大人,打算做女婿的。 谢玉生摈除家族背景,真是好夫婿的不二人选。性子随和淡静,无少爷脾气,作风也端正。亲友关系简单,谁做了谢夫人那真是有福了,没有婆母小姑刁难,没有长辈要侍奉,后院一人独大。 就是看到谢大人的好又知根知底,才打算撮合他与笙歌,万万没想到谢大人紧俏,看来得用些心思。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常姑娘 “民妇听说殿下邀请谢大人来袁州过佳节,可否请殿下召见小女来府,总比刻意相看自在些。”公主若能叫女儿留在此处小住时日,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成亲前相互有好感是件极好的事。 常夫人一脸希冀,竟让桦绱说不出拒绝的话。 “娘”常小姐欲言又止,一副委屈羞恼的模样。 “常姑娘可愿意”瞧着是不大愿意的,桦绱浅浅一笑问道。 “这姻缘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和规矩。”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可齐大人一看便与女儿不合适。 先不说脾性,甄才品能,注定不是会在此处多做停留的人。她们是过来人,对感情理智许多。听京城嫂子说,太尉徐大人好像有意招婿,而齐大人又是因四公主执意招他为驸马,不好拒绝,才来袁州的。不是要涨他人气焰灭自家威风,只自己的孩子看着再好,也没法与公主c太尉嫡女相比较。 齐大人又生了那样天人之姿,实在高攀不上。结亲家要门当户对c气韵相合才好。 谢大人年轻有为,各方面甚合她心意,家中无高堂亦无叔侄,且听闻性格平稳随和,无不良习气。真是上哪找这么好的女婿,她甚为满意。 近两日小女茶不思饭不想,听说了齐大人与面前这位天家公主好似情投意合的事而伤情垂泪,相劝无果,打听到谢大人要来此处,不如让她见见。 常夫人走了,王池去送客。桦绱盯着面前擦得如同镜面一般的地面,恨不得看出个洞来,这都是什么事再幽幽抬眸,望向垂首坐在东面的常小姐,控制不住的长叹了一声,感言谢大人还真是俏销。 桦绱让海棠给常小姐安排了小院,常夫人倒是有备而来,将衣饰用品一早打包好,看这架势还真是要住个十日的模样。 “不知常小姐的字是”桦绱看出常小姐的拘谨,主动闲聊。 “民女荟莹,出生的时节是盛夏,草木繁盛;又是清晨伴着朝阳,父亲望着院中枝叶上的露珠给民女起了这么个名字。”父亲的记忆早就模糊,只是每每想起还是怀念。 “倒是好名字,我便唤你荟莹吧”桦绱正说着,院外瞧见牧姑娘来了,见到院子中掘图刨孔的小世子,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嘻嘻笑个不停。 “这是我府中的牧姑娘,是安泰大长公主的亲戚,你二人年岁相当,许是能聊到一起。”刚说完又想起谢玉生,望见面前这两位风格迥异却悦目讨喜的妙龄姑娘,也不知谢大人要是知晓作何感想。 常小姐一看性格就是活泼外向,没一会儿就放松下来,与牧姑娘聊胭脂水粉,聊衣饰果品。笙歌待在安泰大长公主府多年,没个年纪相仿的闺中密友,即使不说她也知晓是无聊寂寞的,以至于现在性格上都有些安静沉闷。当然谁经历这么一番也不会没心没肺的活,可是与她心中所期盼的还是不同,令她越加心痛。 笙歌毕竟是顾太傅的孙女,带着一份诗书浸染的聪慧气质,秀外慧中的样貌彰显世家嫡女风范。神情中隐隐有一人的影子,像记忆中的顾夫人,娴静美好,不过笙歌的五官深邃清晰些。 “我与牧姑娘打算做些月饼小食,不知常小姐有没有兴趣”膳房妈妈过来说食材都备好了,问什么时候开始。 “殿下,亲自做”常荟莹满是惊异,公主金枝玉叶怎么会做这些。 “膳房备好食材,我院中自己做吃食是常有的事。”桦绱不以为意,倒没觉得有何不可。 桦绱起身往外走,牧姑娘拉常小姐邀她一起,兰芗抱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包子,一群人去膳房旁边院落。 明日中秋佳节,团圆日。如今入了秋,不冷不热的,正是爱动弹的时候,揉面c抄坚果c被馅料。。。忙的不亦乐乎c热火朝天。桦绱她们都挺愿意吃糍粑的,江西有名的小吃。把糯米蒸熟捣烂后,做成的一种面食甜点。 寻一粗圆木桩,中间挖空小盆大小,将糯米放在其中,用木锤反复敲打,小乙与兰芗一个打一个翻,配合得极为默契,兰芗在吃方面格外有天赋。 小世子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自然没玩过这些,开心的手舞足蹈,玩累了坐在碾花生的牧姑娘身边,晃荡着小短腿吃各种果仁。 海棠正在那熬煮红豆与豌豆,豆子熬的差不多了,豆香气都出来了,令人垂涎。 “葳璟,你做月饼,还是吃月饼”桦绱用麻巾擦了擦手,瞥见不停往嘴中塞干果仁的小包子,问道。 小胖手悄悄将果仁放回盘中,眨巴眨巴眼睛,端庄坐好,舔了舔小粉唇,意犹未尽。 常姑娘一乐,将手中才剥好的松子仁给他放面前,并将食指比在唇边:“嘘”两人对 视了眼,狡黠一笑,好不欢喜。 一直做到下午,命侍卫将月饼小食分送府衙值班的官兵,以及水乡苑的穷苦百姓,闲下来时已感到疲惫。早早用过晚膳,洗漱完毕,都在她屋中坐着闲聊。 城门口 “齐大人要出城是回老家过节”守城兵上前问候,临近要关城门的点了,天都昏暗下来,齐大人这是要赶夜路为了能节省时辰,多在家中待些时日,今夜赶夜路的人不少。 “是,值班辛苦了。”齐大人勒停马匹,身后跟着丛申c许营两名侍卫。一直忙到现在,快马加鞭赶回老家齐州得快明天天明了吧 这边正说着,就听不远处侍卫的声音:“谢大人,您怎么来了” “长安回不去,公主邀请府中过中秋。”他娘舅一家在西京长安,就这么六七日紧紧凑凑的哪能回去,他与殿下是同窗,又在殿下的封地任职,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临近关城门的时候,人来人往的多了,谢大人乘坐马车没有瞧见齐大人,出示令牌后,马夫驾着马车往大街尽头行去。 齐域一行赶时辰,也驾马大道前行,可是身后的丛申边驾马边嘀咕,公主邀请了谢大人,为何没邀请他家大人 回答他的只有他家大人潇洒不羁的背影。 第二百九十四章 江山交给谁 甘露殿 大殿烛火熠熠,富丽中透着精雅。宫女发髻高挽,彩披飘动,摇荡的丝裙擦过湖面般盈动的地面,恍若仙境。隐约传来古琴声,宛转悠扬,绕梁不绝。 穿过长廊,巨大的水池边上汉白玉石雕刻的青龙,头颅高昂,口中涓涓细流吐出入池,水流声与琴音相合,更添灵动。池中锦鲤畅游,浓丽的色彩是水底一副生动的水墨画。 书房寂静,因严肃的气氛,屏息凝气。 献宗随意倚靠在榻上的靠枕上,面容蜡黄显得憔悴,两眉之间有两道深深的纹路,就像刀刻上了一样,再也抚不平。凝眉不语,龙目透着严肃,翻看手中拿的论语。 他下边前方蒲团上,跪着个八九岁的半大孩童,胖胖的身躯缩着肩膀低着脑袋,正是王皇后所出的二皇子殿下。 近半个时辰,背都背得半半卡卡,就别说解释了。献宗皱眉,神情越加严厉。 “子曰:“吾与。。。回,回言终日,不违。。。不违。。。””二皇子可是绞尽脑汁在想,但还是想不起来后面的,不违了许久。 终于将献宗的最后一丝耐心也磨光了,带着怒火将书仍在一旁榻上,说了句:“好了。” 书房太大,起了回声,让众人心提到嗓子眼,当然包括冷汗直流的二皇子,早就吓的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仔细瞧还隐隐泛着青色。他胃中正翻涌难受,可是不敢说,只能弓起身躯,以此缓解,但哪能减轻。许是因惧怕又或是疼痛所致,忍不住哭出来,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哭什么本就愚钝,又不思进取,整日与群内侍玩乐,斗蛐蛐,摇色子。。。这么多日,连五页纸都背不过,朕怎么能将江山交由你手中你甚至连你皇兄一半都比及不上”献宗的语气中带着焦急与火气,孩子小又愚笨迟钝,不知他心中忧愁。 如今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心口绞痛,夜中失眠。每日国事操劳,内忧外患,病情一直不见好转。他膝下子嗣年幼,若有一日。。。幼子登基,恐外戚专权,江山旁落。 他不喜王皇后一族,可唯她所出皇子已开智,余下的即使聪颖但都是懵懂孩提。这皇儿自小笨拙懒惰,厌恶读书,怎么看都不是君王材料。龙目浮现一抹失望神色,掩都掩不了。 御前大太监薛立仁从外面进来,王皇后派人来打听了两回儿,他粗略的回了。今日晚膳时天家令人将二皇子叫来书房,父子俩难得一起用膳,虽皇子神情紧张动作拘谨,但这一幕还称得上温馨。膳后天家考皇子近来所学文章,真是不出所料的差强人意,让天家火气上涌,终究还是懂了怒。 薛立仁本想出言相劝,可是瞥一眼二皇子,是他瞧错了不成,怎么那脸色如此难看透着不正常,也忒吓人了些,好像下一瞬就要昏倒一般。刚寻思完,二皇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噼里啪啦吐了一地,气味瞬间飘荡开来,引人欲吐。 这一幕将一旁侍奉的小太监吓愣了,薛立仁使眼色,压着嗓子冷喝了声:“不长眼的,快宣太医” 刚说完二皇子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戗倒在地,昏了过去。薛立仁急忙上前扶起,二皇子浑身如同湿透了般,面色煞白,唇泛着青,一瞧就不好。 “太医呢”天家大惊,担忧的冲了过来,连龙靴都来不及穿。 四个小太监抬着木榻快步过来,将皇子小心挪上去,抬到一旁屋中安置。有名八字眉的小太监趁着慌乱中悄悄离开,出去通风报信去了。 今夜,注定不太平。 江府 中秋佳节,府中忙碌,忙着为今晚宴席做准备。恢弘肃穆的大宅因挂了红灯而显得喜庆,一早承荥去江老夫人屋中问安,老夫人过意不去,令四夫人亲自送承荥回院落。本应江家一行人跟她问安的,可她是晚辈,父王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摆郡主架子,要侍奉祖母,孝敬长辈云云。如今即使没有父王的叮嘱,她也会像其他江家媳妇一样,侍奉公婆,等君归来。只因仪宾大人在她心中有了一席之地,不对,是举足轻重。 因江佑勍父母早亡,她也没法相见,只能每日清早给公婆上香,亲自摆放贡品,以表孝敬之心。邓妈妈说她的这份心意,夫人与将军在天之灵是知晓的。 今日虽是过节,可承荥回院落后无事忙活,显得游手好闲。其实她闲了许多日了,唯一的点儿成就就是将肃州城逛了个遍,好吃的小食都没落下,该看的景致也没错过。还去了一趟江佑勍姨母家,不过那日只见到姨母一人,姨夫不知她要来,在衙门公干,至于表妹表弟都出府去了。 与姨母简单聊了几句,挺和善的一位夫人,慈眉善目。就是看着与江佑勍母亲的画像不太相像,即使是亲姐妹。邓妈妈 告诉她江夫人要貌美秀丽许多,看江佑勍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就能想象的到,定是位倾城佳人。 一旁的丫鬟小声说了句,表小姐像夫人。 表小姐江佑勍的表妹她还想细问,邓妈妈瞥了眼丫鬟笑着回道:隐约像,仔细看并不一样,再说也不常见。 刚刚出言的丫鬟垂首没再说话,她也没上心。 这宽敞的园子墙边,一棵枝叶长得十分壮硕的石榴树引起承荥的注意,树枝竟然都伸出高墙大半片。如今正是结果的时节,红彤彤的小灯笼挂满树枝。 “邓妈妈,这石榴好吃吗”承荥托着腮坐在窗边,看着累累硕果,问道。 “一般,不是很甜。郡主想吃,我命人去街上瞧瞧。”邓妈妈说完打算吩咐丫鬟。 “不用那样麻烦,我摘几个尝尝。”其实并不是想吃,就是找些趣味打发时日。 一刻钟后,小绾c丫头她们焦急的在梯子下边劝道,邓妈妈双手合十,被惊得不轻。 “殿下,您还是下来吧奴婢给您摘。”丫头扶着梯子,仰头望殿下惊险的动作。 第二百九十四章 出墙 承荥攀上梯子趴在墙顶上,立于高处眺望,天空瓦蓝如洗,美的通透,软绵绵的云朵蓬松飘过。果真视野变得开阔,空气都不一样的清新,仰头闭目享受着日光浴,吹着清爽的风,心情大好。只是悠然间下方传来一声熟悉磁性的嗓音打扰承荥的惬意时光,带着揶揄的语调:“这是打算出墙吗” 承荥豁然睁开一双水亮的杏眼,眼尾上挑,显得妩媚灵动。越过茂盛的枝叶,从缝隙间瞧见一昂藏七尺男子阔步走来,乌金铠甲配深灰战服,通身彰显英武之气。他在那处停步站定,一抬首露出一张俊美的容颜,狭长的眼,漂亮的唇,五官精致俊秀,隐隐有些阴柔之气。倘若再白些,一打眼还以为是秀美白妇人。 果真儿肖母,与屋中挂着的那副江夫人画像十分相似。 “你”承荥捂嘴,眼中掩不住的欢喜,那喜悦的光芒简直比骄阳更璀璨。 高大英武的身影悠然绕墙走进来,他的到来令下人们也倍感意外。邓妈妈惊喜不已唤道:“少爷回来了。” “是仪宾”小翘扶着梯子,一转头诧异喊了出来。 江佑勍越过众人,瞧见还呆呆挂在墙顶上的姣美姑娘,一扬薄唇,凤眸直视说道:“还不下来真打算翻墙不成” 承荥回过神,放下漂亮白皙的小手,居高临下的瞟了他一眼,妩媚一笑,有所暗示的说道:“你要是在墙外,本郡主就考虑翻墙。” 不想仪宾大人好似没兴致一般,佯装严肃回了声:“下来。” 承荥傲娇的翻了个白眼,那幽怨的小模样好似在控诉他的不懂情趣。倒着往下退,说实话,上好上,下的时候裙裾实在碍事的很,所以十分不凑巧的晃荡了两下,不偏不倚的摔在仪宾坚实的怀中。就是忘记他穿铠甲了,隔得生疼。 “啊”承荥的不小心着实将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仪宾眼疾手快,抱了满怀。 佳人投怀送抱,真是千金不换的美事儿,可仪宾洞察一切的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快的不易察觉。江佑勍睨着怀中还未睁眼的姑娘,冷笑一声,嘲讽道:“是故意的吧” “才没有想得美,哼”承荥被他点破,猛然睁开水亮亮的眼眸,瞪得贼圆。幽怨的剜了他一眼,挣扎着要下来。粉白的脸蛋染了红霞,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殿下这般热情,臣怎好不解风情。”似笑非笑的回了句,而后抱着不大乐意的郡主往屋中走去。丫鬟欲跟着,被邓妈妈喝止,这时候跟进去,是多不赶眼神。 “你放我下来江佑勍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生气了”姑娘板脸娇嗔哪有什么威慑力,活像撒娇似得,况且小细胳膊抱着仪宾的脖颈紧着呢 “呵,臣要是现在放郡主下来了,恐怕才真就生气了。”江佑勍语气不无嘲弄之意,抬步跨过门槛。 承荥被他的毒舌气的鼓鼓的,活像只河豚。抬手砸向他的胸膛,可是铠甲坚硬,痛的反而是她。 “江佑勍,你这么些时日不回来,一回来就气我。”承荥不悦的瞪视他,声声控诉。 “哪那么些气。”将承荥放在椅子上,起身盯着她,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她光洁滑嫩的脸颊,蹙眉玩味说道。 “哼”脸颊一躲,小脸上写着你快哄哄我的意思,格外引人发笑。 江佑勍轻笑了声,转身边脱披风边开始退下头盔,灰色盔缨旋转一圈最后乖顺的落在盔脊上,被放在桌子上,又开始解臂护。他连夜赶回来,疲劳的很,刚刚去祖母屋中请了安,将前方诸事简单说了些,叔父堂兄他们此次回不来,预计年底回肃州。虽遗憾又满怀思念,但距年底也没几日了,终是有了盼头,嫂嫂们失落的神情掩去,也展了笑颜。好在他给捎带了信笺,以解相思之苦。祖母让他先回来休息,晚上好一起用膳。 承荥抿嘴冷下脸,凝眉瞅着他,那人没点儿自觉,竟然招呼他过去帮他解铠甲。她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大约一口茶的时长,起身脚步欢快的走过去。铠甲退去,梳洗完毕,江佑勍活动着肩膀坐在榻边,打算小眯一会儿。 “邓妈妈给你炒了道菜,就着粥吃些。”承荥端着托盘过来,他马上要入睡自然不能吃的太饱,也就是垫垫。 行军打仗的人用膳速度可真是快的令人咂舌,狼吞虎咽没一会儿见了底,小绾进来收拾了碗筷,将门掩上退了下去。 漱口后江佑勍躺在床上,侧身支着头盯着承荥,眼神灼热,起码承荥是这样觉得,让她恍若小媳妇般的害羞。 江佑勍拍拍他身旁,对独自在那娇羞不已的承荥说道:“过来躺会儿。” 大白天的,“不好吧”嘴上是这样说着,人早就翩然过去,躺在床上了。 光有些强,承荥起身将帘幔放下,回身时看他就躺在她旁边,这感觉说不出的踏实欢喜。 “这些日都做什么了”江佑勍左手搭在额头上闭眼问道,几日未合眼,眼下乌青,神色掩不住的疲惫。为了能早一刻钟赶回来,其实已经习惯这样连夜兼程,之前多少次追击敌军都是这般,不是不累,只不过是忍着。 承荥乖巧的趴在他身侧仔细看他,好像黑了些,也瘦了,神态疲惫,看着怪令人心疼的。绞着一缕秀发说道:“我呀,好忙的,跟嫂子小叔学骑射,跟邓妈妈学做菜,还给你缝了身衣裳。” “衣裳”满眼惊疑,不确定的重复问了声。 “嗯”承荥骄傲的点着头。 江佑勍迟疑道:“能穿吗”他很怀疑。 “你”承荥气结,她亲自设计,请师傅剪裁,与小绾一同缝制的,费了多少工夫串珠c刺绣一样也不少,虽然小绾与绣娘做的多些,那她也是缝制了,起码图样可是她画的。 江佑勍一扯嘴角,说:“等醒了,我穿上看看。”长臂一揽将承荥拉入怀中,盖上薄被,入梦乡。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二人时光 这一觉睡得颇沉,都怨他的怀抱太温暖。承荥醒来的时候江佑勍竟然未醒,以往他睡觉警觉,向来醒的比她早。可见累乏了,身子都还维持睡之前的模样,一会儿起身后定觉得疲乏,可也不忍心打扰他。承荥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睡颜。 真难以想象那么漂亮的虞姬竟然是个武将,这反差,啧啧真令人惊诧。不过那会儿江佑勍身形高瘦,骨架没长开,不像如今筋骨舒展c肌肉壮硕,一身腱子肉即使放松都有着明显的线条,虽他二人成亲几载了,同住的日子却少之又少。零星几次撞见他更衣时的模样,偷偷瞟看过几眼,这身躯与胞弟c父王的一眼到底是极不一样的。 比如说此时因袖子宽大而露出的手臂,和因松散的系带而敞开的领口,肌理清晰,暗蓄力量且赏心悦目。承荥满足的眯了下眼眸,十分满意所看到的诱人景色。 论起孟浪,承荥真是实至名归的纨绔子弟,即使张了张天真无害的小脸。 睡着的他,神情是放松的,未睁眼敛去摄人气势,精致俊美的五官凸显出来,虽阴柔却着实漂亮。 她也算见过不少美男子,但每人的风格是不同的。比如一面之缘的小叔子,红衫江郎她没能有幸见识一下,但即使披个麻袋也遮掩不住那万丈光芒,英俊潇洒的模样无人能及的。 前些日,去桦绱封地看见那位,令骄纵跋扈的四堂姐也为之倾倒的年轻刺史齐大人,果真不凡他的英俊是俊逸潇洒中带有一丝不羁,虽是文臣,但又不会显得文弱。气质非凡c果敢睿智,还有一种令人打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与臣服,颇有百官之首的气度。这么想来像极了美髯公太尉徐万里徐大人。 听说小叔与刖阑国的简相齐名,但齐大人也是不逞多让,这些风流人物俊则俊矣,着实有距离感想必他们的夫人不太好当。她做不成,自然也不操这份闲心。 颜晟廷是典型长安士族出身的公子哥,低调又高贵,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出身不凡,良好的出身造就从容自信的气质,又加上正直的作风,曾经她很为之着迷的。虽说如今只是朋友交往,但不可否认,颜公子很合小姑娘的胃口。 还有招摇的云公子,眉眼精致的堪比女子,是秀美,即使再艳丽风尘的衣衫也会被脸上厌世冷淡的神情吹散,余留贵公子的傲娇。同是美与江佑勍又是不同的,后者的美英武中一丝妩媚,雷厉风行中带着清冷优雅,像武装的虞姬,绝世佳人的姿态。 这么看,论美比不上他的仪宾,只是长得比她漂亮这一点令她有些挫败。她又不能女生男相,跟他来段假凤虚凰。 承荥脑中的想法令人无语,狭长眼眸缓缓抬起眼睑,迅速又机警的瞥一眼四周,最后落在面前的承荥脸上。郡主一身绸缎中衣,宽大丝滑,长发垂肩,目光灼热莹莹泛着光亮望着他,一瞬不瞬。 “醒了”承荥欣喜凑近,柔着声调问道。 习惯了她的怒目相视,这隐含热情的眼神着实让人不习惯。江佑勍面无表情的噎了句:“嗯,殿下的眼神实在太灼热了” “。。。哪有”她很含羞的好吧 江佑勍被承荥逗笑一手盖在额头上,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约快酉时了吧。”天都黑了呢,昏暗的模样,入秋后天越加短暂。 “得起身了。”前面正院摆了宴席,他们是小辈总不能让长辈们等。 摇了床边的铜铃,丫鬟们早就候在外面,开门鱼龙灌入进来,洗漱c上妆c束发进行的极快。等到穿衣时承荥犯了难,是与江佑勍穿左边这身还是右边这套呢 一套石榴红长衫配墨绿襦裙,五彩丝线绣瑞草。红配绿配好了是雅,穿错了是俗。胜在颜色饱和度高,样式新颖,是十分雅致的一套宫装。与这套相配的男装是圆领长袍,接近墨色的深绿,胸前用深朱红绣线绣着莲花回纹宝仙花。另一套,牡丹粉色广袖留仙裙佩烟兰长披,裙上大片彩绣花卉;男装是烟兰色大袖对襟长衫,这套自然清新仙袅些。 “你说,哪一套”承荥拿不定主意,第一套俨然隆重些,适合今日场合,可是她更喜欢第二套,与江佑勍一起走在路上,谁都能看出他们是一对佳偶,定会引来艳羡目光。 “这套吧”一打眼指了红绿宫装那套,伸手等丫鬟将墨绿长袍递过来。他不喜欢旁人伺候穿衣c沐浴,极其不习惯。可能是军中呆久了,做不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 承荥因他不上心的举动而有些不悦,严肃的让他好好看一番再做决定。江佑勍一边系着中衣系带,抬眼盯了她一眼,须臾再重新看那几件衣衫,随后指向牡丹粉色那套。其实这些衣衫做工足够华丽,哪套不行他是无所谓,也不知晓承荥在纠结些什么。在军跟群糙 老爷们呆久了,对女子的心思是揣测不大明白。 宴会上女子比的就是衣衫款式,妆容发饰,怎么能如此随意对待,承荥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听他选了自己看好的那套,又犹豫起来:“今日是你我二人第一次一同参加家宴,是不是不够隆重” 江佑勍抬手中指抚了抚长眉,低垂的眸中有了一丝无奈,清亮的嗓音幽幽说道:“那便另一套。” “可是,我没见你着浅色衣袍过。”他长得这样貌美,能想象穿上俊逸的浅色长衫,该是多么俊美惹人心动的模样。承荥惋惜的多瞟了几眼粉蓝那身,不无遗憾地说。 再纠结下去可就要晚了,江佑勍上前拾起墨绿长袍直接套在身上,对因他突然的选择而更加犹豫的承荥说:“穿这套,回来我单独穿浅色衣衫给你看。” 倒是个好方法,承荥小脸上瞬间有了喜色,妩媚的瞅了他一眼,换上华丽的宫装。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想念 “其实你也不用特地换上,明日我们出府游玩,就穿那套可好。”她还没与江佑勍独自出游过,以男女约见的形式,也没有偷偷幽会过,其实挺遗憾的。以前读诗经的时候,就对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这首诗念念不忘。 很向往邶风静女中男女相互爱慕c情投意合相约幽会的桥段,那份紧张悸动,男子对心爱姑娘的怜惜喜爱之情跃然纸上,以及二人之间的纯粹美好都令她羡慕不已。 与江佑勍是在她百般不情愿的情形下成了亲,她厌恶逃避与他相见,而后大部分时日都是分居的状态。不久前山中那段就别提了,荒山野岭的好几日没个地方洗热水澡,还见到了黑熊。一想起那十分不美好的经历,承荥脑门子疼。 他们之间该有些值得回忆的美好画面,需要他们共同去营造。 “恐怕不行,后日清早我便得回军营。”时辰太赶,出游来不大及。系上嵌玉一鞓革带,江佑勍转过身平静的对她说。 “什么”穿完大衫的承荥觉得头顶炸响惊雷,好半响没回个神儿来。她以为他回来能待一个月或至少半个月。 承荥冷肃的小脸让气氛凝重起来,邓妈妈想出声劝导,可是看了殿下的神情,又停了下来,只得与小绾她们退到外间等候。 “你,你后日要走”承荥看向他,重新问道。 “卯时。”天还未必能亮。江佑勍立在那处,面无表情的看着承荥越加难看的脸色和僵硬的神情。 “你才刚回来。”衣袖中紧紧攥着拳,承荥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稳定平缓。 可他的沉默,令承荥火气上涌:“难道非要本郡主满面忧愁的吟一首闺怨,你才能明白形单影只c独守空闺的孤独寂寞” 竟然将她扔在这里这么些时日,承荥越想越委屈,红了眼眶:“虽我们成亲几载,可是来江府是头一遭,你竟然将本郡主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连封信都不曾有。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两日,竟然就待两日我连你个脸都没瞧仔细,你就走了” 他让她独自一人来江府,一个没有他而显得格外陌生的环境。许是因她的身份,江家人对她极客气,可就是太客气了,莫名的有种疏离感,特别是小姑。其实也无所谓,只是觉得孤独,人生地不熟,他又不能陪在身边,即使那是他的家人,还是不能轻松融入其中。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想他,只是舍不得才见面又要面对的分离。 他没反驳一句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望着她听她说。 “你为何不说话”难道只有她想念,只有她不舍,而他好像不在乎的模样让承荥终于委屈的哭了出来,掩面抽泣。 以往她连正眼都不带瞧他一眼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争执,估计那时她巴不得他不回来。现在他二人关系渐渐亲昵,矛盾也就接踵而至。若这件事是她不能承受的,那以后想来这种争吵会时常发生,因为他是军人,驻守边关的军人。军令如山,他不可违抗。 军中的所有男儿都要离开父母妻儿,见面远不及分离的时日长,这是她将要面对并需要克服的。 江佑勍叹了口气抬步走过来,听着越加难以停息的哭声,轻轻将广袖掩面的姑娘收揽于怀中,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平复。 安抚怀中的人儿,江佑勍轻声说道:“我有两位堂亲婶娘,一生无子女,因为她们的夫君驻守边关,成亲多年回来的次数寥寥。” 承荥掩不住的悲伤,不时坠落晶莹却苦涩的泪珠,怔然问道:“那,我也会那样吗”江家媳妇的艰难她以前就听说过,虽不能像现在这样深有体会,可是大约想像过,总归心中有点儿准备。 “不会,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抬手为她拭去泪水,拂开晕染的红妆,神情认真承诺道。 “。。。他们。。。”承荥愣了下,听出话外音。 “我那两位堂叔在英年之时,便战死沙场了。”平静的说出来,但那留给亲人的伤痛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抚不平的。他清晰的记得昌荣公主与母亲眼中的痛,不愿提及却永远无法忘怀。 江佑勍敛去眸底的伤,捧着她落泪的小脸:“所以江夫人,你可要坚强些。” 一声江夫人,承荥真是贼喜欢了。 但她恐怕控制不住,会多愁善感,会日夜担忧,眨动着红彤彤活像双兔子眼怯怯地说:“我忍不住。”又自顾自的鼓舞了士气,商量道:“要不,我躲在被窝偷偷哭,不让他们听见。” 狭长的眼中微微泛红,可生生被傻气的姑娘逗笑了,亲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笑语:“我的傻姑娘。” 这趟他回来,可完全是兄长们的谦让,体恤郡主刚到江府多有不便又寂寞无助,才让 他回来过这个中秋的。他也是归心似箭连夜兼程,只为了多待一个时辰。 “可以走了吗再不走可真要晚了。”江佑勍潇洒的倚靠门边,看承荥对镜理红妆。 简单补了妆,跌声回道:“好了好了。”与仪宾往正堂前厅赴宴去。 江佑勍连夜兼程,即使睡了一下午也还是劳累,老夫人待他们用完膳后也催着让回屋休息。她知晓这是给他们独处的时光。 承荥窝在他怀中一起坐在水榭台上,抬头眺望皎洁的明月,许是知晓今夜看它的人太多,有了羞涩之意,时而躲入云后。从夜空的模样大约能判断出,明日晴空万里。 “听说你一直给姑姑寄信,为何不给我寄” “明日去西边院落,看看我给你收拾的可还满意。” “你父亲与姑母的事。。。我听海棠说了,你给我讲讲你的母亲吧”。。。 他们聊儿时,聊趣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听不完的故事。只是央求他唱一段霸王别姬,怎么都不从。让她越加不肯放过,一个跑一个追,最后被江佑勍一把抱起,扛在肩上带着她进浴房洗漱。 情意缠绵,拨云撩雨,一室旖旎。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小两口 天泛着鱼肚白,晨露湿凉,冷,真真的冷。刚刚睡起来,一出屋门,被一阵凉风冻得一哆嗦,承荥将身上厚实的披风拢了拢,披着墨发抬步向西苑走去。小绾跟在后面不明所以,暗想,殿下披头散发急着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好在不出他们这正院的门。 承荥来不及梳洗,她要去见识见识江佑勍的出众武艺。还没走到拱门,传来习武晨练声,嗖嗖利器劈开风的声音。 她知晓江佑勍有晨间习武的习惯,每日如此,雷打不动。邓妈妈说,要是等大伯小叔他们都回来,在前面武场晨练习武那画面才震撼。可惜她还没有见识过,那群铮铮男儿漂亮的武艺,不过来日方长。 难得他回来,即使短暂时日,也不愿错过与他在一起的丁点时光,知晓他武功深厚,可至今没真正看过,好在丫鬟说他出门也就半刻钟,来得及。 “殿下,您这是去哪”小绾在后面终是鼓不住问道。 “嘘”承荥小心靠近,放轻脚步,避在拱门边,探出半个脑袋,一双杏眸乌溜溜的转着偷偷向里面窥探。她的小心翼翼影响到了小绾,也提着秀裙缓缓走近。 虽秋季早晚寒凉,可是江佑勍还是打了赤膊,与寒冬腊月比这已经很温暖了。他挑了一杆长枪,一招一式,带着凌然杀气,灵活又迅速。身体与兵器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收放自如,霍然飞身跃起,直刺向前方,攻势迅猛,难以躲避。练了有一会儿,肌肤上渗出一层水光,让抹了蜜蜡般的肌肤更添油光,特别是朝阳升起照耀身上的时候,清晰的肌理,流畅的线条,美得宛如刀刻一般。 “咕咚,不能再看了。”承荥不受控制的压了口水,再看下去,她怕她忍不住要伸出罪恶的小手上前摸一摸。抬手捂着红扑扑的脸蛋,念叨着退开,揣着怀中乱扑通的小花鹿回屋静静。 江佑勍一个翻身落地,收起长枪,狭长的眸瞥了眼拱门处,听着脚步渐远。不自在的抹了把腹部,将手中长枪交给小厮,心想下次晨练还是穿件宽松中衣妥当些。尔后面色平静的挑起新的武器下一轮习练,只不过两耳红的透血暗示心中的不平静,她那双圆亮眼实在是太灼热,比个粗老爷们都直白。 小厮不动声色的倒着茶水,他怎么觉得今日少爷武得格外卖力,就好像表演给谁看一样。 用完了早膳,江佑勍问承荥可有安排,祖母发了话,不必请安,谁都不要打扰这小两口,所以他们有一整天的时辰。 “对了,你做的衣衫在哪”江佑勍举杯饮茶,想起这事问道。因邓妈妈立在他身后,他自然没有瞧到妈妈的神情,抿唇要笑不笑的。 “哦,你不提我都要忘了,你穿上看合不合身。”承荥说着起身去里间衣柜中扒拉,拿出一件男装长袍。 “这尺寸,小了些吧”江佑勍随意往身后靠椅上倚靠,挑眉说道。 “这是我的,你的在西苑。”承荥边说边换上这件男袍,可不就是她自己的尺寸。她从不缺男装,出游十次有八次是女扮男装出行,主要是方便。束发蹬靴,不一会儿,唇红齿白c清秀俊俏的小公子俏生生的出现面前。 江佑勍直视她换好衣袍站在铜镜前的模样,恍惚回到几年前白梨苑相见的时候,也如此可爱俏皮,只不过更稚嫩些,如今眉眼平添一丝女子娇媚。 “这件衣袍眼熟吗”承荥走过来打开胳膊展示的转了个圈问道。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令人为难,即使洞察力与记忆力极好的江将军也有一瞬的茫然。以往听堂兄及军中兄弟抱怨过这个问题,每每夫人问他们我今日与昨日可有不同,就犯难,粗枝大叶的他们很难看出口脂的颜色,花钿的纹饰。。。 江佑勍抚了抚眉尾,沉沉望着她。她竟然也会像寻常人家的妻子,问他这样的问题。 “白梨苑,在白梨苑那日我穿的就是这一件。”现在穿更合体些,衬的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又想起:“对了,你的衣衫,跟我来。” 当承荥轻车熟路走向书房的时候,江佑勍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她推开旁边屋门,拉着他进去。这里许久没进来了,有多久,几年有了,江家的危难令他无心再沉迷戏剧。他的嗓子疏于练习,早就不能自如开唱。所以当她托着做工繁复的鱼鳞甲,如意冠走过来的时候,他竟有些惧怕。 “你穿给我看看。”承荥大大的杏眼闪着莹莹光亮,期待的而说到。 江二公子不为所动,双手抱胸,冷漠的盯着她:“。。。” “你昨晚还说会穿的。”虽然她没说是戏服。 依旧不言不语:“。。。” “你不能食言。”眼巴巴的望着他。 江二公子瞟看她一眼,转 身欲出门。 “我金钉子都备好了。”承荥一看他要离开,急道。 长眸一闭,忍下咬牙说道:“你还真是。。。始终如一,对金子的喜爱。” “你放心,我让小绾把门关了,你穿裙子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就我一个人看,好不好。”承荥满眼期待与灼热,仰头望着江佑勍。 江佑勍嘴角抽了抽,这要是个粗糙男子说出来,得多猥琐,偏偏面前这个脸上挂着甜甜笑意的小女子说的。 江佑勍抬手夺了托盘随手搁在一旁柜子上,揽着承荥的腰提了起来,日光大盛透过窗户纸斜照进来,暖融融的有些令人晕眩,就像饮了果酒一般。承荥抬头看他,刚要言语,突然唇上一个柔软的吻,轻柔温暖,懵怔问道:“你。。。”承荥咬着唇回味,眼中有一丝欢喜与羞涩。 “你确定要将我们这么宝贵的时辰浪费在这上面”江佑勍漫不经心的挑起承荥的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把玩,薄唇轻扬,眼神沉沉盯着她。 承荥受蛊惑了般摇了摇头,光晕笼罩在一对相拥恋人周身,等樱唇微肿着出来的时候,承荥才反应过来,这莫不就是美男计 第二百九十八章 他的心意 端王府来了人,本是要节前赶来的,可是途中耽搁了今日才到。原来是几人食用小摊膳食不新鲜,上吐下泻在客栈躺了几日。 江老太君与承荥一同见了端王府来的二管家。 “小人惭愧,望老夫人海涵。”江家送王府的礼早到了。礼讲究提前送,这硬生生拖到节后,枉费王妃的一番苦心,整整两车呢 “这有什么的,都是一番心意,人无碍就好。天凉了,多注意身体。劳王爷c王妃费心挂念,还给了这么些贵重物品,可怎么使得。”随后又不放心还嘱咐来的二管家要注意饮食,问可要再让郎中瞧瞧云云。 管家忙说无事了聊了几句家常,坐了小会儿与承荥出来,承荥边下台阶边问起:“父王c母妃身体可好府中还好” “都好,就是王妃放心不下郡主,备了不少调理身体的,写了单子让郡主照着饮用。”寻到一位有经验的女郎中开了一大堆中药,有汤服,有足浴的。 承荥瞧见大堆中药皱了皱眉,惊道:“这么多” 管家兜手一旁跟着,心想要不是王爷拦着还不止这些呢 “我知道了,你将这几封信捎给母妃与嵘启,我身体没事儿,江家四夫人有帮找郎中瞧看,也开了汤药,正好吃完了,我会照着她给的方子用,一切安好让她勿挂念。”抿嘴将手中的药草放下,心里泛酸她想母妃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趟齐州。 “郡主放心,话一定带到。”管家看他家郡主垂首不语,想来是想念王爷王妃了,仪宾家离着远了,若是以后能跟郡主回封地,相见还容易些。 承荥情绪失落着又想起一事:“嵘启还没寻个合眼的姑娘他是想作甚,打算娶个天仙不成” “王爷王妃也头疼呢”管家笑语。 江府的管家过来说给安排住处,让住两日休息一番再上路。承荥让他们跟着去休息,自己也回小院。她出来的时候江佑勍还在午睡,也不知醒了没,想到这承荥加快步伐,穿过花园抄近路走。 虽秋天了,可是树叶还是深绿偶尔某处泛着一片黄,色彩更为丰富。以前初秋出去游玩,见过满山红枫的浓郁美景,再配上湛蓝如洗的天,听着涓涓细流的溪水,这是她最爱的风景,若以后边关太平,她一定要与江佑勍一起去游玩一番。 “听说郡主与咱们少爷感情不错,一回来,少爷就将郡主抱进屋了。”听着像是年轻丫鬟的声音从假山那处传来,中午都午休,今日阳光明媚,想来得了空闲出来晒晒太阳。 “真的,哎呀羞死了。”丫鬟嬉笑。 几个丫鬟闹她:“那你别听呀。” “别呀我还以为传言是真的,郡主不喜少爷,少爷也无心郡主,所以都成亲三载才来江府。” “谁知道呢我们小姐与表小姐如蓝姑娘关系极好,一开始都以为是表小姐做二少爷的夫人,我们小姐时常嫂子嫂子的唤,夫人们笑骂可都没有制止,就等表小姐大大好定亲。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结果谁能料到昌荣大长公主给说了亲,请的天家圣旨。荣耀是荣耀,可就苦了表小姐和我家小姐,二人的情谊也变得尴尬了,小姐每每见到表小姐都觉得亏欠。”听着是江府小姐的丫鬟,不无惆怅的说道。 “表小姐对少爷的喜欢谁都能看出来,又是那样娴静的美人,与少爷姨表兄妹,知根知底的,可真是相配。哎可惜了。”几人也跟着叹气。 “昌荣大长公主给少爷安排的,老太君都不会阻止,三夫人临终前就将少爷托付给了公主。即使少爷不喜欢也万不会拒绝的。”昌荣大长公主对少爷的珍视谁都知晓。 “。。。”承荥脸上的喜色笑意渐渐隐去,小脸面无表情,神情犹如寒冬腊月一般,透着冷凝。她失神的快步往前走,即使少爷不喜欢也万不会拒绝的。这一句不停地在脑中回响。 除了老太君c伯母婶娘,她能感觉得出来,大家对她有些距离感,一开始以为是身份造成的,客气中透着疏离,不是不好,就是亲近不起来。特别是小姑,原来如此,她自然比不上知根知底与江佑勍有姨表关系的表小姐,听说姨夫为了姨母就近照顾年幼的江佑勍特地请旨留在此地就职,她怎么比。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佑勍怎么想的 他曾未对她明确表达过喜欢,从来没有,原来他真有个解语花般的表妹。怪不得几日前她主动说去江佑勍姨母府中拜见,大家的神色有些微妙,她粗枝大叶管了,没放在心上。还有见完姨母,她不过随口说了句:觉得姨母与她的婆母画像长得不像。 一旁小丫鬟说:表小姐像夫人。邓妈妈紧接着看过去的那一眼别有深意,像是警告,就觉得有事瞒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总有这样的感觉,瞒着她怕她知晓。这种气氛就是没有什么,也会让人误以为有什么的。 画像,一提起画像,江佑勍书房挂着的那幅画,他虞姬的扮相。还有那题字,忆江南。画她看不出来是谁画的,可是字绝对是江佑勍的忆,回忆什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的诗冲进脑海,他那如蓝表妹莫不是与他一起游过江南脑中显现出一万种不可理喻的想法,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象。 承荥眼中有了丝红,双手在袖中握了起来,心底说不上来的烦躁不安,感觉糟糕透了。 身后跟着的小绾与春燕自从听了丫鬟们口无遮拦的对话,堂皇的对视了眼,心道不好。小绾与承荥一道才来不知还有这么段故事,可是春燕本就是江佑勍院中的大丫鬟,又怎会不知晓。 一回院落,小翘迎上来,问可捎带什么吃的了吗承荥神情冷淡,小绾身后使着眼色将她拉开。承荥进屋直接坐到铜镜前卸妆,自己摘发饰。小绾与春燕退回外间,小心听着动静,小翘不明所以,对着口型问:出什么事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吃醋 “王府来了人怎么不叫醒我。”江佑勍也是刚刚起身听说王府来了人,穿好外衣打算去看看,不料承荥回来了。长眸中还泛着刚睡醒的红血丝。 “不用。”铜镜映照的可人姑娘一脸淡漠,乌亮的杏眼中一片幽冷。摘金嵌珠翠玉兰簪的时候勾住头发,带出一小撮秀发,拢也拢不回去,气的将绾发散开,动作明显带着火气,急切粗鲁。 头发垂在身后,承荥转过身问道江佑勍:“我姑姑对你可好” “极好。”一挑浓黑长眉,静静注视着心情不佳的她,轻点头回道。 “所以她无论让你做什么,你都不会违背。”包括娶她仔细盯着他的神情,不错过一丝细微的动作。 “不违背原则的话。”江佑勍立在那里边带袖封边回道,因瞧出承荥的神情有异,神色也失了笑意,显得有些距离感。 “姑姑让你娶我的”她还是忍不住,因为他二人就没有静下来说过这些,源于以往她的躲藏,或许还有他的不在意。 “什么意思”长眸一眯,反问道。 他没有明确回答,使得承荥心情越加焦躁,豁然起身:“你可有过心仪的女子” 不等他回答,接连追问:“你娶我是可是自愿” “那幅画是谁画的你提的字又是什么意思” “我三年来对你不闻不问,你没半点怨言是不在乎还是无所谓”说到最后,水眸中起了水雾。 江佑勍拧眉凝声问道:“谁对你说了什么” 承荥因他没有直面回答,而拔高音调:“回答我你知晓我心仪颜晟廷,是家族不许,所以我与他难成姻缘,你都知晓,但你还是应下这门亲事,可是既然你也无意为何要违心娶我” 心仪颜晟廷这几个字无疑是令气氛骤降的祸首,起码从仪宾大人冷漠又锋利的眼神中瞧不出一点和善。 “我不应下,好成全你们俩个”清亮的嗓音有了冷意,他为了多待一刻连夜兼程,可见到却是她的怒目相对。江佑勍撩袍圆桌前坐下,提起茶壶往茶盅中盏茶,脸上冷的能起了霜花。 “对,你不就是揪着本郡主这点事儿不放,我行的端做得正,与颜晟廷的喜欢也没半点行为逾矩,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从没有掖着藏着,有意欺瞒。”不像你与你的如蓝表妹 “哐”茶壶重重放在桌上,用了多大的劲以至于茶壶底部碎了开来,茶水哗啦出来,浸染弥漫桌上一片狼藉。狭长的眼中阴鸷可怖,咬着后牙槽以至于下颚绷紧,脸色铁青,周身泛着怒火,手上的青筋因握起而暴突。幽冷的问道:“说完了。” “你,你”他竟然这样对她,眼神那样凶狠,姑母说他好,他的好指不定都给了青梅竹马的表妹。一想到这,心生疼生疼的。不想哭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擦都擦不净,承荥不想落下风,可是委屈又愤怒,带着鼻音吼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完往寝室跑去,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衫,正好王府派了管家过来,她跟着一道回府,她腾地方,给他们心仪的江夫人腾地方,免得招人嫌。 江佑勍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欲抬步上前问清,可是侍从竟然疾步进来,连通报都来不及了,一脸焦急附耳低语了句,俊美的脸上本就神色凌然徒增冷肃,来不及迟疑,拽下披风拾起马鞭往西里间瞟看了眼,终片刻不停出了院。 承荥沉浸在悲伤中收拾一半坐倒在床边,掩面哭的不能控制呼吸,连气都不顺了。 “郡主。”小绾上前拍着承荥的后背,小翘也过来了,春燕与匆匆赶来的邓妈妈交代了刚刚园中遇到的事,这时候捂也捂不住了。邓妈妈听后忙说,这些碎嘴蹄子,让主子起了隔阂,也把表小姐的名声搭进来。 承荥扑倒在床上,哭的从悲伤情绪中爬不出来,俨然有将这床榻冲走的架势,小绾小翘旁边哄着,邓妈妈踌躇也寻不着时机解释,干着急。 许久过后,承荥真是哭累了,才停了下来。还是趴在被褥间,可恨的是上面有他身上的味道,混蛋,她哭了真么久也不来哄哄她,枉她如此喜欢他,说起来她情路咋这么坎坷。悲伤又起,眨出两滴泪。丫鬟进来犹豫着要说什么,可是寻不着机会,不敢贸然开口。 邓妈妈转身看了圈也找不到少爷,忙问:“少爷人呢” 承荥停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丫鬟回道:“小井刚刚来请,也不知晓出了何事少爷离开出院了,小井又回来说要跟郡主回话。” 不等邓妈妈斟酌好措辞,承荥闷着头说道:“叫他进来” 小井毕竟外男,到了里间不敢抬头乱看,邓妈妈也一早放下帘幔遮挡,在帘子这边问道:“少爷呢” “少爷先走 了,情况紧急。”小井忙回话。 “走了不是明早。”什么军务这么急,心中起了忧,可是说一半又想起来,郡主还哭着呢,这时机让郡主怎么想 承荥听了猛然起身,穿着布袜连鞋都来不及穿,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豁然拉开轻纱帷幔,顶着双红肿兔子眼委屈嚷道:“反了反了。”他竟然走了,连句话都没有。 小井被猛然到跟前的承荥唬了一跳,张着嘴看着披头散发眼皮肿的胖胖的郡主小声说道:“郡主,怎么知晓恭王反了。” 承荥前一秒还在这戚戚然问候了几句江佑勍,下一秒怔愣当场,嫣红的唇都来不及合上好半响找回声音问:“谁反了” 这事太震撼了,即使屋中都是不理朝政的女眷,可也知晓此事的严峻,意味着宏国即将要大乱。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但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静下心来等消息。 恭王谋逆的心,从小就从父王堂兄口中有所耳闻,能憋到今日已经算是隐忍许久了。也可能与天家身下几位皇子病故c年幼不无关系。 第三百章 解释 一刻钟后,承荥抱着个抱枕乖巧的坐在床边,小绾为她梳着头发,听邓妈妈说:“郡主知晓江家前些年的艰难,处处受压,王国舅可不是个正派的人物,江家受的窝囊气真是想想都觉得苦涩。”说到这邓妈妈忍不住湿了眼角。她在江家几十年了,知道江家男儿一生为国挥洒热血,从无半句怨言,可是明皇竟听信谗言要治江家的罪,怎能不令人委屈痛心。 “寻常家的公子到少爷这年岁,孩子都得五六岁了。该说亲的年纪,家世相当的都不敢与江家结亲,谁敢呢不是三少爷,得天家重用。其他房的少爷也都是成亲极晚,少夫人出身大都武将且是一早订下的亲。”习武之人讲究义气,否则指不定有退婚的。 “将军与夫人早早走了,少爷没父母张罗一早给订下,到说亲的年纪才思量此事,偏偏是江家有难处的时候。少爷姨母是个重情的,要不也不会留在此处,瞧着少爷大了还没能说亲,也是句戏言:等再过几年,若还没成亲,就将自己身下的大姐如蓝小姐给老太君,做江府二少夫人。但表小姐与少爷这年岁差的可不少,少爷一直将如蓝小姐当妹妹看待,回来的次数少,见面都是乌泱泱一群人。如蓝小姐刚及笄,二夫人c四夫人还去观的礼,寻思着等两个月后老太君大寿时跟表夫人提提这事。”邓妈妈停了下来,承荥知晓后面的,她父王与姑母给江家二少爷送了个媳妇她,还特地请天家下旨赐的婚。 邓妈妈见郡主小脸还是不见喜色,又想起刚刚听得,说:“夫人在世时喜欢听戏,又会绘画。平日没事时就绘戏曲人物,就跟真人演的似得生动逼真。少爷特地为夫人去学的戏,唱夫人最爱的霸王别姬。” 承荥听到这,垂头尴尬的抠着被褥。 “那忆江南,夫人的小字楠,是楠木的楠,避讳用南。”所以题字就这三个字,而不是一句诗。 这架吵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将仪宾气走了,赶上恭王造反这件事,让她不至于尴尬下不了台。当时的火气上来,将理智烧的片甲不剩。现在理智回来了,羞涩也跟着来了。 “郡主放宽心,少爷身边没有旁人,表小姐那时年幼,就是小姑娘的心思。自少爷成亲后,偶尔小姐去府上找她,表小姐来江府的次数寥寥。”邓妈妈宽慰道。小绾目露赞许,这邓妈妈可真是精明又和善,一眼看出郡主心中在意的,又维护表小姐的名声,不伤和气。 “些好婚配丫鬟眼中,只要能与才子佳人挂上钩的,都能给你找出点男女倾心的情谊来。”春燕一旁帮腔,不过说完这句,倒是从承荥脸上看出一丝浅浅笑意。 “非议主家是丫鬟的过,明日我去回二夫人,让她定夺。”邓妈妈慈祥的脸上有了严肃,这事儿都是丫鬟们违反家令,没个规矩胆敢议论主子惹出的事端。 “不用了,大过节的别添不愉快。”这醋吃的,忒丢人了,别让旁人知晓。 小绾一旁忧愁,丫鬟的事可以翻篇,只是她家仪宾能轻易将这件事翻篇吗仪宾离开时的神情,恐怕不能够吧想起王爷c王妃的重托,真是任重而道远。 袁州府衙 “齐大人哪”赵世文往里院走,瞧见迎面走过来的典史招呼着问道。齐大人请了三日假,估摸昨晚就回来了。 “赵大人可找着您了,正要跟您说呢”高壮的典史上前将赵大人拉到角落。 “何事”搞得这么神秘。 “大事”典史左右环视一番,小声说道:“今早天一亮有人就直接去了齐大人的府邸。” “谁”赵世文仰头看他。 典史:“司宫台。” 赵大人惊到:“宫里的人天家” “估摸着,要不谁能指挥的动司宫台的人。是好事还是。。。”典史想不明白,心一直悬着担忧。 赵大人:“大人一人走的” 典史:“带着丛申许营。” 赵大人:“估摸是好事。可留什么话” 典史:“齐府管家在里面等您,说大人留了信。” 赵大人:“不早说婆婆妈妈的险些叫你误了事。” 一封信件交代c嘱咐近来需处理的公务,并令他先替他管理诸事。这倒不打紧,他之前帮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杨胜载杨大人管理袁州三载之久。 又问管家具体详情,管家与典史所说无异,那群人来去匆匆,并没有过多停留。具体什么事,可真是猜不出,再说天家的心哪能那么好猜 公主府 “府丞大人这是去哪”两个小厮提着藤编篮子往膳房走,篮中新鲜蔬果c鱼肉一应俱全。与脚步匆忙的府丞擦肩而过,好奇的引颈张望。 “在下尉 迟珩前来拜见公主殿下。”挺拔俊俏的公子,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潇洒豪爽。 “尉迟公子可有拜帖。”这姓氏教他一时间寻不出是哪家皇亲士族,拧眉深思也没想出来。 “这是公主在长安给在下的。”信笺与一件白玉鱼型玉坠,王池看过可不就是殿下的。忙指引进府:“公子快请进,来的不巧,殿下刚刚出府,我命人前去递信。” “不急。”尉迟公子一行跟着小厮进府。 王池眯了眯小眼,看这位公子身后两名随从,颇有江湖侠客的感觉,回神招来门口小厮吩咐道:“叫人被果茶,再差人去说声。”说完抬脚进府门去内院可没走几步被小厮喊住。 “大人,又来一行车马,说是泾王府的。”小厮跑过来跟王池回禀。 “哎呦,莫不是来接世子的。”巧了,今日凑上堆,热闹了。 城中某处金楼 店中人不少,正是上生意的好时段。 常姑娘在府中这两日,与笙歌颇投缘。外向活泼又率真的常姑娘拉着笙歌看琳琅满目的首饰,拾起一对耳坠给笙歌比在耳间,笙歌对铜镜照了照,常姑娘附耳说了句玩笑话,二人相视开怀一笑。 第三百零一章 赵夫人 “聊什么呢”桦绱走近,刚刚去斜对面的茶楼定了雅间,谢大人先过去了。 常姑娘见桦绱走过来神色有许不自然,这几日只要她一走近就垂首瞥看一边,躲闪一样让人不自在。倒没有之前来田地里,跟她直言:民女愿与殿下公平竞争,望殿下可以给这个机会。那时的率真c勇敢有魄力。还记得她眼中坚定地眼神,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是那样生动,让不出彩的五官也变的耀眼起来。 常小姐不是个弯弯绕绕的人,说话坦率,直言不违,情绪直接表达在脸上。常夫人不知女儿的心意,或许知晓但更满意谢大人,不顾常小姐百般抗拒的情绪硬是打包送到公主府。就跟儿时她身边要有两三个伴读一样,常小姐大约充当着这么个角色。她许是觉得有些尴尬,直爽的性情又不会掩饰,看起来别扭异常。 连笙歌都觉察出来了,询问的望向桦绱。桦绱笑笑什么都没说,往陈列珠宝的盒中瞅了眼,老字号的店铺,款式样子可都不错。粉碧玺蓝宝石手串,翡翠珊瑚项链。。。连小小穗头都无比精致,颜色搭配的甚好。 捡起一串颜色鲜亮的黄碧玺红珠十八子手串瞧看:“这手串活泼颜色讨喜,倒是与常姑娘极相称。” 不自在的常姑娘一听愣了愣,抿嘴悄悄看了眼她又仔细盯着手串,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然后三分羞涩,七分自信的浅浅嗯了声。桦绱抿嘴一笑,又指着翠绿的那串翡翠夹四子粉碧玺手串问笙歌:“牧姑娘喜欢这串吗” “喜欢。”笙歌点头回道,拾起来盯着细瞧,黑亮的长眸掩不住的兴趣。 桦绱指了耳坠手串好几样,让店小二包起来,刚要看看其他首饰,就听小厮热情的邀请:“楼上还有更好的样子,要不几位客官上去瞧瞧。” 估计这机灵的小厮观桦绱的气度,以及发髻上那支工艺绝伦的花丝錾刻嵌宝石金步摇不似凡品,惊觉更大的金主来了,忙引道。 “好。”一带着笙歌出府,桦绱就紧张,精神绷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她揣怀中才安心。桦绱拉着牧姑娘的手,提裙跟着小厮往楼上走,小乙抱着好奇宝宝葳璟紧随其后。常姑娘在丫鬟簇拥下也跟着上了楼,这里她常来,楼上的更好她自然知晓,有几样看好了,可母亲嫌贵没给她买。 姑娘都喜欢这些首饰珠宝,精巧的小玩意,常姑娘犹如主人般的拉着牧姑娘的手跟她一一讲解工艺及珠宝,使不完的热情。而真正的主人桦绱,则抱着小葳璟坐在圆桌前试戴小金镯。这金楼是龙葵商行的产业,刚刚在楼下瞧着徽标了。 小葳璟不感兴趣,想逃离却被桦绱喝止,拉着小胖胳膊一件件的试戴。他焦急的踢腾着小短腿,嘟着小嘴跟桦绱说:“余余,我要下去。” “好了好了。”最后选了件,给他带好,将闹腾的小人儿放下地。 “这件也要。”指了指葳璟刚刚带在手上的跟小二哥说道。 “小姐不如选一对再配上个金锁项圈,成一套。”小二哥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木盘跟桦绱展示新款式样子。 “不用了,带多了招摇,再叫坏人将娃娃抢走了可怎么使得。”桦绱一说完,小葳璟想起几天前遇到的黑衣人,奶懵的小脸有一丝惧意,蹬蹬跑过来朝桦绱伸着胳膊要抱抱,但这份惧怕大约也就小半刻钟的震慑力,没多久就欢腾的疯跑起来。 小世子跑了会在一位头戴围帽的女子面前停下,歪着头看她。那女子红裙蓝衫,饰物不多,但件件精美。这女子坐在不远处,也是来买首饰的,身后跟着两个自家丫鬟,小二与丫鬟捧着托盘热情讲解。桦绱走近才看到这女子小腹微鼓,原来有了身子。 “余余,她为何要带帷帽”孩子向来好奇心重。 “不可这样直视别人。”点着嘭鼓鼓的小脸,将他的小脑袋给转过来。 只是桦绱刚说完这句,这年轻妇人护着腹部起身,许是震惊亦或是没有,毕竟有帷帽,她看不清,都是猜测。 这位夫人一手护着隆起的腹部,望着她许久没有动作。 桦绱暗想:她,认识她吗或是这位夫人,认识她 常姑娘听着动静,与牧姑娘注视这有些奇怪的一幕,犹豫着走过来,待走近看夫人的装扮小心问道:“赵夫人” 帷帽轻轻晃动,这位夫人转头怔了片刻,对常姑娘颔首,浅浅答道:“是。” “殿下,她是赵别驾赵大人的夫人。”常荟莹给桦绱介绍,又对不熟,只有一面之缘的赵夫人说:“赵夫人,这是公主殿下。” 赵夫人长什么模样常荟莹也不知晓,但是屋中也带帷帽,全袁州年轻夫人中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免。”桦绱不想太大动静,好在这边人 不多,赵夫人身子不便,免了她问安行礼。 她听说过赵世文有位侧室扶了正,挺年轻,不过终日覆面,说是脸上有伤疤。赵大人而立之年也没有个子嗣,如今这位夫人俨然有了身孕,她又碰巧见到,还是得道声恭喜。又问几个月何时生,关切闲聊几句,见这位夫人选好几样孩子的饰物,金镯金锁,遂对小二吩咐算她账里一起结了,权当贺礼。 赵夫人忙说不用怎使得,海棠上前对她使眼色说谢恩就好,赵夫人犹豫了片刻屈半膝谢过。 给牧姑娘c常姑娘二人买了不少心仪首饰,自然有常姑娘一早看好的几件,两位明丽的姑娘不太好意思。都不是小银两,相互看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桦绱拉着牧姑娘的手往楼梯口走去:“再不走,茶都要凉了。”她在自家店里花银子,肥水不留外人田。 茶楼雅间 桦绱邀请赵夫人一同前往,四位女子坐在方桌前,品着花茶吃着精致点心。 小乙c海棠伺候小祖宗葳璟喝水吃果品,与谢大人一桌。谢玉生明日就回萍乡,今日跟着出来逛逛。 “听夫人的口音,是西京人”桦绱将茶盅递到赵夫人面前,斟的水,有了身孕还是少饮茶水。 第三百零二章 是妹妹 赵夫人许是一怔,放在桌子边上的手猛然攥紧放了下去。听声音,看颈部肌肤猜测的确年纪不大。桦绱与她对坐,氤氲水汽后是朦胧轻薄的面纱,隐约能瞧见个窈窕的轮廓,即使有了身孕也不见得多臃肿,倒是丰满有度,颇有韵味。 赵夫人:“回殿下,臣妇是长安人氏。” 帷帽倾斜,小二哥开门带进来一阵风,将轻纱吹得贴近面部,赵夫人的眼神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与她相识一般。也许是她瞧错了,毕竟隔了道纱,也不好断言。 “牧姑娘也是西京人”常姑娘好奇问到,她几年前去过舅舅家,呆了近一年,对这方言腔调熟悉的很。 “我,哦,我。”笙歌一愣,而后张了张樱唇,眼中隐隐慌了,黑瞳轻瞟看向桦绱。 “她呀,打小就跟在安泰大长公主身边,老人家就是长安长大的,虽然离开好多年,但未改乡音。前些日去拜访她,说的可比我标准地道多了,且身体康健,耳聪目明。”像唠家常般将话题岔开,可是一抬首,却瞥见赵夫人望着牧姑娘的方向出了神。 “你”是顾家姑娘,雪儿广袖下紧握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没料到会碰到长乐公主,更没想到会见到顾小姐。果真,不该整日躲在府中,可是公主几年不下山,顾小姐远在安泰公主府,急也急不来。如师太所言:诸法因缘生,因缘自有定数,需心如止水,安之若素。 “我离开西京有些年月,如今听着乡音甚为亲切,不知可否与牧姑娘,与牧姑娘”她有些激动,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斟酌措辞,脑中一片空白,更是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赵夫人是要与牧姑娘相交怎得不是西京人还做不了赵夫人的闺中密友了。”不等牧姑娘作答,常小姐努了努嘴,有些不大乐意的反问,这里可就她一个袁州城土生土长的人。在长安住的那一载,可没少被一群西京高门小姐排挤,都是鼻孔眼瞧人。 牧姑娘从小跟在安泰大长公主身边,跟着去西京也不是个稀罕事。主位上的公主那可是东宫长大的,金贵自然比不得。那桌上的小世子虽没在帝都住多久,可是他祖上都是地道长安人。还有她母亲很顺眼的谢大人,也是求学于帝都最高学府。 桦绱执着茶杯,并不掺言,水眸静静看着隐于轻纱后的模糊轮廓,通过细微的动作声音辨识她的情绪。 “常小姐,误会了,我”声音局促,动作无措,有些坐立不安,着急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她太久没与外人打交道了,因她不能明示的身份,因曾经死里逃生的遭遇,以及身后背负的辛秘,让她不敢轻易袒露心声,结交朋友。久而久之,她已经忘却该如何玩笑的化解尴尬,游刃有余的岔开话题。 常小姐冷着眼,木着表情,带着气说了句:“你要是也与我交往,我便不误会了。” “噗”正饮茶的谢大人没忍住,将茶喷了出来,好在反应及时,喷在一旁。等他用帕子擦了下巴,直起身时,一道杀气腾腾的眼神追逐而来,他一抬眼,斜前方的常姑娘赠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重重地哼了声。 常姑娘孩子气的举动,着实娱乐了大家,别说这性子与傲娇的云公子有些像,生动的表情,让人怪都怪不起来。 “好,若常姑娘不嫌弃。”赵夫人小声说道,松了口气的模样。 这赵夫人原是妾侍,恐怕出身有些低微,没有富家小姐骨子里透着的骄傲自信。 “余余,你说要给我买个小马驹的。”小世子酒足饭饱后,背着小胳膊过来歪着小脑袋提醒她,昨日晚上应下他的要求,不可言而无信。 “你这小家伙,还真打算住在袁州不走了”桦绱捏了捏圆润嘭嘭的小脸,问道。 昨晚被他闹腾得,使不完的精神头,兴奋乐呵也不睡觉,无法只得应下。 “余余,你嫌弃我了吗”稚嫩的脸上做着大人一样深沉的表情,小大人的滑稽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我哪敢呀”桦绱忙抱起他,将他放在腿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娃重了不少。捏了捏他滑溜溜的小脸蛋问:“你说赵夫人肚子里的是妹妹还是弟弟呢” “妹妹。”看也不看,奶声奶气的回了句。 “世子仔细瞧瞧。”常姑娘哄着,也不见世子抬抬眼皮。 “妹妹。”低头抠着桦绱镯子上的宝石。 刚刚瞧赵夫人选孩子的手镯金锁,犯难犹豫不知该选男孩还是女娃的,身边婆子说:保准是个少爷。赵夫人倒是不以为然的抚着隆起的小腹,说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孩。 果然,小世子说完,轻纱后一声带着欢喜的笑声。 “世子喜欢妹妹”牧姑 娘倾身过来问他。 小世子眨动眨动葡萄珠一般黑圆水亮的眼,一脸正色:“弟弟。” “所以赵夫人怀的是”常小姐接着问道。 “妹妹。”小脑袋点着回道。 “要恭喜赵夫人,保不准是赵府大小姐。”桦绱摇着葳璟的小胖胳膊对赵夫人说。 “承公主吉言,臣妇甚为欢喜。”赵夫人柔声回道。 常小姐悄悄问道她喜欢女孩帷帽轻颤,赵夫人点头称是。而后又问起孩子可乖巧,有没有呕吐不适,总之都是姑娘们好奇地问题。 赵夫人与八面玲珑c能说会道的赵大人不太一样,不过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愚笨之人。赵大人虽圆滑但也正派,公务可圈可点,极适合官场的性格。 正此时,小丫头匆匆进来,在桦绱身后屈膝说:“殿下,王府丞请您回府,府上来了贵客。” 休息的也差不多了,桦绱将小包子放下,拉着他软乎乎的小胖手,一行人打道回府。 常姑娘与谢大人走在后面,谢玉生跟常姑娘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先行,常姑娘面上不显,但心中倒是微微欢喜,当然一点点而已。 与赵夫人道别,并邀她有空府中做客。赵夫人目送他们一行,许久不曾离开,围帽遮挡住太多的情绪。 第三百零三章 原来皆是旧识 公主府 “奴才拜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小林子瞧见桦绱进府,忙上前问安。 “起来吧,一路可劳累。”苦哈哈着一张脸,估计为他家宝贝世子的安危担忧不已。 “劳殿下费心,小的不累。世子,让奴才瞅瞅,可是瘦了。”小林子将扑过来的小身子接住,一捏胖乎乎的小胳膊,以及入眼圆嘭嘭的小脸,让他一颗挂念的心归了位,他家小殿下是实打实的胖了 “小的日日想念殿下。”小林子眼圈泛着红,饱含深情。 小世子奶声奶气的安慰:“我也想你。” “殿下。”小林子用袖子掖了掖眼角,刚掖完一抬头他家世子潇洒的给了他一个远去的背影,迈着小短腿走到小乙面前,抱着小乙的腿要去屋顶瞅瞅。 可怜小林子还没来得及收回伤心的情绪,听到屋顶惊得合不上嘴,才几日他家小殿下就已经跟着小乙飞檐走壁了。 整日拉着小乙别说上房顶,哪没去过她这偌大的公主府都快盛不下他了。昨晚还扬言要学骑马呢桦绱怕小林子跟着他家世子大人担惊受怕,便吩咐:“小林子一路劳累,先歇下,明日再走。” 小林子转头歉意说道:“叨扰殿下多日,小的惭愧。”他家世子的脾性他能不知,不是个乖巧的娃娃,定让人操心不已,五龄能跟着他七伯邕王离家出走了,你就想想吧,岂是安生的主儿。 “哪里的话,王池你去安排。”转身唤道。 王池上前应着,又说:“殿下,正堂还来了位公子。” 堂内 “尉迟公子”倒的确是稀客,虽一面之缘,然这位公子周身散发的豪爽与正气是她所欣赏的,难能可贵。许是帮过她合眼缘,总之桦绱对这位公子的到来是真心欢迎。 “草民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尉迟公子撩袍问安。 王池代桦绱上前扶起,桦绱请他入座:“公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草民也是游山玩水,想起公主的邀约,才厚着脸皮前来。”拱手回道。 “尉迟公子的善举,本宫始终记得。”磊落公子,颇有行侠仗义的正气。不过与顾琰羲是不像的,眉眼,以及性情。近来她心沉静许多,不再那样浮躁,胡乱猜测。 事缓则圆,有些事急不来,道理都懂,只不过等是最令人心烦难熬的事。 “恰巧碰到而已,殿下这样说,实在不敢当。”尉迟公子低首一笑,不以为然回到。 牧姑娘与常姑娘见有外客,拉着手去了内院。走在最后面的谢大人抬步进来,瞧见尉迟珩很是诧异,出言问道:“尉迟公子别来无恙。” “谢大人”与桦绱相聊,听见声音转头瞧看,挑眉甚感意外。 “你二人相识”意外的岂止他二人。 “我在泗州府衙任职之时,有次捉拿凶犯,受尉迟公子相助。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公子仗义之举,行善不留名,公子走得匆忙。”那凶徒江湖人士,杀了好几个无辜百姓,有一身飞檐走壁的武艺,空有蛮力的衙役们哪是他的对手,被打成重伤也没抓着人。 他们追到茶楼,碰巧公子在楼上雅间,朝那人丢来一个茶盅,快的只能从地上碎片判断刚刚有茶盅飞落。眨眼间一身影飞身而出,手执一柄铁扇与凶徒对打,两个回合凶徒大惊,喝了声:青冥山的人。 雕花镂空的铁扇在公子手中成了刀刃,将凶徒手臂伤的鲜血淋淋,凶徒吃痛亦或是武艺不精,动作慢了下来,节节败退,一个躲避不及便被公子飞身踹翻在地。 “谢大人客气,惩奸除恶是身为宏国子民义不容辞的事。”尉迟公子被谢大人夸赞的微微垂首。 谢玉生有意相交,主动说:“别大人大人的了,我字玉生,尉迟兄唤我字就好。” “在下单字珩,王行,珩。”起身拱手作揖,二人郑重相拜。 王行,桦绱总觉得在哪听过,可是记不得。 “殿下可知尉迟兄出身武学世家,家学渊源,是武林盟主的公子。”正派世家,世代习武,家风严谨,在江湖中颇有威望。 谢玉生稍稍兴奋,跟桦绱介绍,又疑道:“殿下与尉迟兄如何相识” 桦绱手中还捻着新买的粉碧玺翡翠十八子手串,小小的穗头系着两片叶型碧玉,透着不可思议的精美。挑了挑羽眉想起那不平静的一夜:“在长安月宴酒楼,吾险些掉落荷池,被尉迟公子搭救。” 起先她还以为尉迟公子就是黑衣人,只是细看公子的眼神,不像。公子的眼神磊落跌荡,胸怀坦白。 她记得那眼神有太多不可窥视的 情绪,好像背负着众多秘密,是她看不懂的。陌生又熟悉,像在哪里遇见过,可是夜太黑,她看不清。只记得他手中锋利又泛着幽冷白光的长剑,以及暗沉难懂的眼神。 他受了伤,伤的极重。可即使这样,也如手中那把长剑一般,锋芒逼人。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会不会真的是顾琰羲。还有施家的小公子,也没有下落,不知是施雯的哪位兄弟。 那晚见到好多故人,遇到好多事。她见了小皇姑c青渝c卓一,解救了差点被抓去宫中的小包子,遇见传说比鬼魅还要可怖的绛羽侯。哦,对了她还遇到了齐大人,在她昏眩不适的时候,他竟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越过人潮,一睁眼意外的看到那双漆黑幽深如古潭的长眸。花灯下的相拥,好似忘却周身人来人往的喧扰,只是静静的倚靠在他怀中。捻着珠子的纤细玉指停了下来,一眨纤长羽睫,将别样的情绪掩去。 “原来如此。”谢玉生对尉迟珩更是钦佩,果真侠客风范,遇见危难,仗义相助。 尉迟公子笑笑,突然说道:“九年前,在下年轻气盛与父亲起了争执,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可是忘记带银票出门。但出都出来了,又拉不下脸回去,一路碾转至长安。” 第三百零四章 羸弱少年 “本想见识见识长安的繁华,奈何盘缠已空,囊中羞涩,别说住月宴,连一般的小客栈大通铺都支付不起银两,拉不下脸回去求助父亲。饥肠辘辘三日未进膳食,最后倒在主街一店家门口,幸被店主所救。醒来瞧见屋内雅致,恍惚间回了家一样。年纪小也不知那是哪里,做什么的,还以为就是个普通茶楼,等明白的时候住了近十日了。”现在想想也是段不一样的经历,认识那群走投无路,签了死契被迫以色侍人的穷苦男子,才真正晓得活着的艰难。甚至有些还是罪臣之后,冤不冤枉是其次,总之背负了太多。他们大都长相清秀,精通诗词琴曲,即使遭受世人鄙夷,也无力改变现状。 几年后,他再去长安,才晓得店家早已经搬迁至泸州,他的离开让店主还是被波及了,毕竟那恶霸少爷臭名昭著,又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主儿。不过店主临走前还救了位少年,那几日帝都出了件轰动的灭门大案,听说西市的血连滂沱的雨水都冲刷不净。要不是店家一行都是清秀的男子,能不能隐在其中逃出来还是个未知。 店主旁的不说,心是真的好,刀子嘴豆腐心。在泸州主街依然开了间店铺,是正经的茶楼,只不过弹琴奏乐c端茶倒水的小厮俊美了些。别说男客,女客都不少,门庭若市,生意极好。 这些年一直与他有联系,他也时常寄信问候。 “不是茶楼那是哪”谢大人一时不明白,憨着脸问。 尉迟公子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疾不徐的继续讲:“每日端茶倒水,店主管口饭给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住。没过多久,来了位公子,是声名狼藉难伺候的主,手中玩死的伶人十个手指头都掰扯不过来,可因他老子是刑部尚书,所以没人能治得了他。” “廖正以”谢玉生吃惊直起身,而后又慢慢倚靠回椅背,这廖正以是前不久致死案的始作俑者。案子是天家亲自发的话,要严惩不贷,也是为了纠正贵族间圈养的不正风气。将年轻少年不当人看,隐晦开办的酒席间,各种超脱想象的荒诞行径,荒淫无道的令人瞠目。 这案子这么大动静,宏国谁人不知。再说他求学之时有次差点被陆延讯跟班朱丰园欺辱过,要不是顾公子碰巧撞见前来制止。。。他岂会不知这群纨绔的荒淫无耻。 “你如何脱身”廖正以比他们大不少,又前拥后簇的排场,想逃出来可不容易,谢玉生担忧的看着他。 “我自幼习武,其实想走也不是难事,只不过苦了好心收留的店家,所以犹豫着该不该出手。恰巧一行车队门口经过,得一位小公子相救,被廖正以威胁,也不见丝毫怯意。”回想间,低首轻笑了声,抬头望向首座气质高华的佳人,笑言:“他的仆从颇有气势的回了句你知她老子是谁” “是谁”谢大人极配合的疑问。 “你是,那个羸弱少年”桦绱轻轻眨动水眸,记忆翻涌而出,那一年是她最欢乐的时光。小城子,李乾成,母妃,桢儿,顾琰羲。。。思念落寞隐于心底。 “在下少时确实不健壮,但羸弱。。。皆因食不饱腹所致。”这词用在他身上真是哭笑不得,哪个姑娘见他不说高大伟岸,尉迟公子无奈又玩笑解释道。 “原来都是旧相识。”桦绱唸唸,只不过多年不见。 中午摆了宴,她府中的膳食口味虽偏清淡却极具特色,吃惯了大鱼大肉,倒是清口解腻。 今日谢大人的心情与头顶的骄阳一般,明媚又热情。跟尉迟公子聊人情地貌,也算帮她照应待客了,她静静听着,这些年虽离京可是没大出封地过,都是在这城中与明月山之间的巴掌地里活动,与游历过不少地方的他们是没法比的。 记得顾琰羲c江玦参加的那次皇家狩猎,她风趣幽默的五皇叔康王殿下也去了,跟她们这群小姑娘讲游玩时遇到的趣事趣闻,令养在深宫之中的姑娘对有朝一日能离开高墙,看看外面的风景是憧憬又向往的。 可是高门后院是巨大的金丝鸟笼,不过是从这个换到了另一个,外面的风景太难看到了。 小包子坐在她对面,旁边有牧姑娘和常姑娘,给他夹了不少膳食在面前小碗里,但娃娃情绪不高,吃的不多,连他最爱的肉肉也难讨欢心,小脑袋低着,留给众人个失落的小揪揪。 “怎么不吃”桦绱放下筷子问小葳璟,众人停下来目光纷纷望向世子那边。 小脑袋还是低着,肩膀开始颤动,小手抹了眼角,下一刻抑制不住哭了出来:“。。。哇呜。” 牧姑娘拿着帕子给他拭泪,小林子上前哄,小包子一见他便往后躲险些歪倒,还是常姑娘扶了小身躯一把。桦绱起身走过去,心碎的小林子让了让,小葳璟扬起已是满面泪痕的脸蛋儿悲伤的说:“余余,我不要。。 。走。” 鼻音很重,众人反应了下才听明白。 桦绱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挺重。自从来了她公主府,世子的小嘴就没舍得让它停歇过。厨娘每日想方设法给世子加餐进食,谁走到他跟前都得往小手中塞点什么才过意,左塞一点右塞一些,将娃娃的小肚子撑得整日圆鼓鼓的。 小世子伏在桦绱肩膀上,哭的小身子不停抽噎。谁说孩子不懂,他们只是不会表达,看似懵懂的眼睛有你想象不到的敏锐伶俐。 “余余,我,会乖。”小包子伏在肩头,抽噎的说道。他不想走,一直住在这里不行吗可是小林子来了。 “葳璟一直都很乖。”桦绱拍着他小小的后背,安抚着情绪。好在谢大人与尉迟公子饮酒畅聊,不急着撤席,等小包子平静下来,再喂他用膳,午膳进行了近一个半时辰。两位姑娘早就停了筷子,听两位公子话聊奇闻怪事。 第三百零五章 施九公子 临近日落,日光变得柔和许多。没了灼烫的温度,耀眼的光芒,余留天边大片瑰丽浓郁的色彩,给以视觉震撼。午休过后,脑中混混沌沌,吹了凉爽的风清醒许多。池中荷叶已见颓败的模样,临近白露时节,大地随处可见渲染上了橘黄的色调。 路一直延伸到荷池中心,尽头是凉亭,再前方一处不小的平台,四周有护栏。小船停泊在此处,用绳索将它们固定,而船身随湖水轻飘荡漾。 这是桦绱最喜欢的地方,盛夏入眼望不见尽头的荷叶,深绿浓郁的色彩蔓延至远方,娇艳的芙蕖亭亭玉立其中,水下红鲤成群畅游而过,美景尽收眼底。 站在护栏前,风吹动广袖轻轻摇曳,与荡漾的湖水一般,撩拨心弦。腰侧碧玺翡翠串珠禁步压着躁动的裙摆,让它规矩的垂地。而不受控制的下摆,犹如海浪般擦着光洁莹亮的地面涌动。身着普蓝色绸缎曳地大衫,上面用蓝紫c白c翠绿,这三种深浅不一的同色系绣线,绘出一幅栩栩如生的蓝紫木槿图,神秘脱俗。 墨发高绾,只别了只金蔷薇嵌宝石步摇,将人衬的格外灵动纤柔。肤如凝脂,白皙透亮,气度高华,领如蝤蛴,将寂静浓重的颜色穿出别样的味道,却美得令人心痛。因羽眉水眸间,有抹不去的忧愁,有不能翻开的过往。 “公子。”海棠的轻唤令桦绱回了神,转头尉迟公子背手而立站在她后方,几步之遥。果然习武之人的脚步都轻,走到身边都丝毫没觉察到。 佼人回首,秀美芙蓉面,甩动轻颤的步摇,微微飘动的曳地长衫,这一幕,想不心动都难。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尉迟公子收回目光,拱手问道。 公子举手投足间的正气莫名令人心安,桦绱点头应允,与尉迟公子并立在眺望台上。看远处的侍卫划船清除湖上飘荡的荷叶,赏泛着橘紫浓丽的天际。绮丽绚美的天,与佳人清愁的神情形成强烈的对比。 海棠领着一群丫鬟退开些距离,相隔不小的一段。 “殿下,云青走了吗”他没有瞧见清音公子的身影,估计是离开公主府了。 “云青”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转头,叶子形状的旒苏不停轻颤,生动又惊艳。 他怎么会认识云青,等等:“你莫不是他口中的公子” 记得几年前从好男风的史家少爷手中将云青救出,他便告与她,受公子吩咐:只是陪在公主身边,仅此而已。公子的命令,他不可不从。 尉迟公子轻轻垂首,淡笑不语。 这无疑是默认了她的疑问。可是为什么呢忍不住问道:“是你将云青送到我身边的,为什么”云青陪伴她多年,多少次痛得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是云青陪在她身边,不言不语眼中泛红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失控的情绪。 暴雨滂沱中为她撑过伞,失魂游走时亦步亦趋的跟随身后。若有哥哥,大约也做不到云青这样。 “殿下,救过在下。”为何因在危难之时,公主的正义之举。饮水思源,结草衔环,这份人情他应当偿还。 那年他随康王殿下离京,从此便对公主的事上了心,寻找机会报答恩情。可他不过是普通百姓,而她是皇家公主,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况且贸然前来打扰,反而引人生厌。毕竟那时殿下经历人生变故,准驸马坠亡,太子薨,新皇登基,劫狱,刺杀。。。每一条消息都令人惊心唏嘘,忍不住想这纤瘦的身躯如何承受得了这些打击。 所以听闻殿下广罗与顾三公子相像的少年入府,他便上了心。将偶然救下的云青送到公主身边,只是陪伴,再无旁的要求。 “我那不过是。。。”她担不起,真的是举手之劳一般,起码在她眼中,是如此不值一提。 “对殿下来说轻而易举,可是寻常人想将在下救出并不是容易的事。”若他没有遇见公主,若他不习武,能不能活着还是个未知。 “这些年一直听闻殿下的事,帮不上什么忙,将云青送到殿下身边也是机缘巧合。”他救了云青,云青要报恩,惊觉他与顾公子某些角度相像,便让他有了这样的主意,人应当感恩图报。 天际的色彩越发斑斓浓烈,像是展现落幕前最后的辉煌。 “虽帮公子脱险,可公子将云青送到吾身边,吾是感激不尽。”这大约是一场因善意相助而相识的善缘。 二人相识一笑,桦绱邀公子入座,茶凉了些,正好饮用:“尉迟公子是武林名门之后,可否跟你打听一件事” “殿下请说。”尉迟珩放下茶盏,等公主言语。 桦绱:“少府监,也就是太国舅陆铭远,不知尉迟公子可听说过他” 尉迟公子点头回道:“公主想问他请江湖门派的人做杀手的事” 那晚公主与陆大人剑拔弩张,他在酥饼小院中听到二人的对话,也看到了那一群着家丁衣衫的江湖流派,因没有动手,也不敢断定是磬山葛家的弟子,但绝不是一般仆从就是了。 讽刺的说道:“果然如此,吾就觉得奇怪。家奴手执狼牙帮,说出去都好笑。”想起当时情形,她为阻止陆铭远带着家奴追杀黑衣人,与陆铭远大动干戈了一番。 “这正是在下近来追查的事,家父担着武林盟主之职,必然要拨乱反正,匡扶正义。”这些门派给钱就做事,甭管是杀人还是放火。那些见不了光的勾当,不必细说也能想象的到。 尉迟公子看着对面垂首深思的公主,转着茶盏一顿,正色问道:“施家九公子,殿下可认得” 施家,许久不曾有人提起过了。施雯的九哥,她见过几次,不过呜啦啦一大群人,还真没细端详过。也是听施雯经常抱怨她九哥,才有些印象的。京城的名门公子小姐实在太多了,犹如过江之鲫。施九公子有他的圈子,好像与魏家公子常玩在一起。不过,尉迟公子为何会提起已故之人 第三百零六章 黑衣人是他 “上午,在下说昔日收留我的店家离开长安时,救过一名少年。”尉迟珩停了下来,担忧的看着对面的人。 只是他未见过这少年,几年后,他东捱西问找到在泸州定居的店主,叙旧道谢之时,这少年早已经离开,不知去向。这些事都是听店家说的,还拜托他打听打听,终归是相识一场,怕有个不测。 桦绱手颤抖着缓缓交握放在膝上,瞳孔剧颤,盯着尉迟公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些。脑中想起酆公子对她说过:有人取过施家个户银两。还有西京掌柜看到有官兵暗中搜查,说是某家少爷逃了。 原来九年前,他们追杀的是施家九公子,施雯的九哥。 “在下近来抓到一名曾被陆大人收买的邪派中人,得知了一些辛秘,结合各方听闻理了理经过。当年施家公子跟着店主离京,陆大人没抓着人,于是便将杜家管家安置在长安一处不起眼的小院,派人暗中看守。殿下在长安碰到陆大人那晚,应该能看出陆大人在追人,因为有人去了杜管家的院落。”带着众多家丁暴躁发急的冲进小巷,实在太过扎眼可疑了,无论是陆大人,还是那群佯装仆从的江湖人。 是了,她知晓,原来那受伤的黑衣人是施家公子。所以她才觉得,那黑人许是认得她,即使蒙面,即使夜黑瞧不清,总感觉陌生又熟悉。 “殿下也知那三家幸存下来的人所剩无几,除了殿下救的顾家孤女,便是这施家公子了。之所以留下杜管家,听说陆大人在找什么刑事案件卷宗。”这便是令他格外疑惑的事,难不成坊间传闻皆是属实,当真有冤屈。 “知道,那是他们颠倒黑白的罪证。”当年杜大人与顾大人听于家幼女诉求,重新调取震惊宏国的赵州知州谢申杀平棘县令于青松的特大凶杀案件审理卷宗。以及收集多件王c廖c陆三家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证据。陆铭远与陆后怕太子执政后,将大权全权交于亲家顾大人,千方百计阻挠。 这一切大约是促成这场悲剧的起因,父王的不论被撞见,惊慌羞怒的父王摒弃要做明君的信念,卑鄙又懦弱的接过这群宵小递过来的刀刃,混淆黑白,党豺为虐,最后将忠臣斩杀宫门口,为了将丑事永远掩盖。 大监说父王后来心中也懊悔无及,在四家行刑的那日,痛苦的用刀割在自己手臂上自残。人一生会犯许多错,但并不是每一件都可以得到宽恕。错了便是错了,罪行永远都抹不掉。 “殿下,知道案件有冤情”他是猜测,但公主一点不惊疑的神色好像早就知晓一切。 “知道。”知道又能怎样,还不是至今给不了亡灵真相,还不了清白,定不了那群伪君子的罪行。白皙的手背被掐上一个个红痕,桦绱忍着汹涌喷薄欲出的火气,忍着窒息的痛楚,努力使神情不变,然只能维持面无表情。 “看样杜管家没有说出卷宗下落,亦或许是不知。陆大人留下他也是为了作诱饵,引施公子上钩。”杜管家所在的院落并不难打听,附近人家都知晓那是杜太后娘家的老管家。 “陆铭远在等施公子。”桦绱唸唸,起先还想象着会不会是顾琰羲,要么就是江家人,没想到是施公子。也对陆铭远可不知道顾琰羲活着,江家又寸步难行。 尉迟公子说店主救了施公子,是不是说他知晓施公子在哪所说的这一切她该相信吗 “是。”尉迟公子目光坦荡的与水眸对望,平静的承受灼灼审视。 尉迟公子安排了云青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相处,难道还不相信云青吗桦绱放下警戒,忽想起:“等等,那黑衣人,施公子受伤了。”那夜尉迟公子也在,后来呢施公子怎么样了她记得伤的不轻。 尉迟公子忙回道:“殿下与陆大人相继离开后,施公子受了重伤昏迷过去,再下便将人带到月宴救治。” “他可恢复过来”桦绱凝眉问道,焦灼紧张不已。他能想象的到,陆铭远为了抓到他有多疯狂的追杀。 “施公子习武,身体自然比一般人强健许多,恢复的极快。再下与公主月宴相遇之时,大人已道别离开。”尉迟珩据实已告,让她宽心。 桦绱松了口气,听到最后疑道:“大人” “在下也万万没想到,施公子便是这袁州的刺史齐域齐大人”所以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一趟,这样的巧合大约只有神仙才能安排得了,深思一番总觉得要告与公主,齐大人是不会将这身份明示给殿下的。 殿下有恩于他,他为了报恩才格外上心打听有关公主的一切消息。这些年随着对殿下的深入了解,又听了那些震撼的故事,他是极其钦佩的。正气重情,忤逆父王,挑战父权,以身挡刀,血衣上朝堂。。。一个养在东宫的皇家娇女能有这份果敢与魄力,不忘情 份道义,是难能可贵的。 这句话就好像在山峦间起了回音,不断的回响在耳边,一遍遍。施公子是齐域齐大人,施公子是齐大人,是齐大人。。。 桦绱坐在那里,许久忘了动作,这怎么可能呢 施公子儿时的模样,桦绱努力回想,可是脑中一片空白,混混沌沌一点都想不起来,越着急越头疼,最后颓然的低首,引得步摇坠子鬓间晃荡不已。 “在下也没想到,在月宴是齐大人亲口承认,相告名讳。与齐大人作别后,在下追查那群无德武人,才晓得施公子的事,也与店主求证了,当时救得的确是施公子。”若不是遇到店主及那群身世凄苦的伶人们,施公子恐怕难死里逃生。都是罪臣之后,同命相连,起了怜惜的心。 黑衣人是齐大人这认知让桦绱一时转不过弯来,说不上来的无力感涌入心间。那双漆黑幽沉的眼眸难怪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她竟然没有发现。 第三百零七章 巧合 脑中回想起与齐大人的种种,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让他出现在袁州她的封地。差点忘了,他是朝廷官员,正经科举出身,入过殿试的。 他竟然是施家人不震惊是假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但自尉迟公子跟她说了这事,脑子没有一瞬是停下来的,画面如开了场的戏一幅幅接连出现在眼前。 某一日书院下课后 “公主等等。”施雯转头对她说了句,便提着裙摆欢快的往拱门处走去,引得腰间珍珠禁步都乱了节奏。施雯去的方向那里站着几名少年,都是书院的学子,多少有些脸熟的。 “那是谁”她疑问道,好像与施雯很相熟要好的模样。 “谁哦,施雯的九哥。”青渝遥望了眼,他们几家交好,母亲时常带着她们小聚,聊天的话题总不离夫君子女这几个方面。 施家的公子多,几房算下来二十几位不止,可真是要坐满正屋大堂的架势。 她远远瞥看一眼,施公子与施雯不知说了什么兄妹俩人笑闹着好不欢快,瞧着与他胞妹一样是个外向开朗的人,笑起来的时候单纯而俏皮。 此后几次宫宴巧遇也都是远远看他与施雯玩笑,顶多混个面熟,只记得小公子肤白皙,有干净无忧的笑容。与城府深沉,睨个眼神都带着压迫气势的齐大人,真真是判若两人的。 算起来她与齐大人相识不过半载,他接吏部文书来袁州上任,她因承荥的突然造访,从呆了几年的明月山上下来,而后赶个集市能遇见州府衙埋伏抓贼。 从第一次见面,齐大人便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特别的,独一无二的,因为曾没有人敢对她这样放肆过 她骑了他的马,实属意外。而他竟然也飞身跃上马匹,是不知她的身份 不,他俨然知晓。 在城门口,杨胜载带着一群官员接驾,明示身份后,人人惊呀,官员犹豫着要上前问安,她拉着絮叨的承荥匆忙上了马车。一瞥眼看到他隐于人群后方,一脸波澜不惊的抚摸着他那匹名粉玉的爱驹,好像她是谁一早就知晓,也或许是不以为意,谁知道他那深沉的心思。 是他此后一贯的作风,人多的时候,总是隐于不起眼的后方,曾未上前恭维奉承过一句。不做就不做,她也不喜这样的虚伪作势之人,但通身发散着不屑一顾或再带上丝嘲讽,可就过分了,他一直如此。 你说他厌恶与她说话,又不是,心情好时揶揄她几句,心情不好时冷眼怒视,放肆又无理。 他对她的规劝从来不会好言好语,带着三分讥讽三分冷意四分不可抑制的惊怒,所以那大动干戈的画面并不好看。 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告诉她,但他从没有说过只言片语。 回明月山见前来拜访叙旧的杜元琛,他也来了,带着整理的账簿卷宗。她问过他可习武,他没有回答是,也没有说不是。他习武,若他是黑衣人那他是习武的。 他用左手习字,施雯从没有说过施九公子是左撇子,所以极有可能是为了掩饰身份后来练就的。 说实话,对施公子的了解不多,都是听施雯说起她九哥如何如何,当个趣事听听,从没有上过心的。 桦绱一闭目,那双幽沉的长眸脑中显现出来,无比清晰的出现。齐域,他是一个太具有存在感的人,不仅仅是过于英俊出众的容止,还有气度,潇洒中带着不羁,气质非凡c果敢睿智,还有一种令人打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与臣服。与那个笑容干净,但五官早已模糊不清的少年相差甚远。 一直觉得齐大人眼中有太多令她看不懂的东西,说不上来的压抑,令人忍不住的凝眉,以及他对她的态度。 她脑海中将施公子的面容与齐大人相比较,猛然间出现了顾琰曦的影子,令她惊愕万分的霍然起身,快步走向前方的平台,吹着萧瑟的秋风,将脑中的荒谬一同吹走,望着荡漾的池水独自失神。 廖c王两家公子猝死,她听辛大人相告,心底万般情绪,不过是想找人聊聊,因过于震惊的消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可他语气咄咄逼人:“殿下若没有,又凭什么敢说那案件是冤案。”那时她便奇怪他的反应,喜怒无常。 还有在大坝遇上慌乱,被挟持掉落河岸,悬空于湍急的河流之上,是他救了她。 “桦绱,抓紧我的手。”她险些轻生,他的诱哄,他的惊怒,等冷静过后,再回想那或许是隐于冷言冷语之下的关切。 这半载竟然比几年遇的事都多,重重的叹了口气,感觉背上好像背上了千斤顶一般,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眼眸中总糅杂着太多情绪,冷淡c疏离c悲伤c或许还有其它。因不得 不扛起的血海深仇,而使得他对她的态度忽远忽近,喜怒无常。 明皇与重显太子已经入皇陵许多年了,这份无力感定是交织心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而那群颠倒黑白,贪赃枉法,草芥人命之徒虽有了间隙隔阂,可皆如日方中。 对了,前些天蔚璟被掳,那出手相救的黑衣男子又是谁守在城门口的侍卫说,黑衣人紧随刺客其后出的城门。那个时辰,若不是一早就守着,实在太巧合了。 然而世间太过巧合的事情,往往意味着不是巧合 那夜实在黑,伸手不见五指,火把微亮,照出个大约个轮廓。 所以她什么都没瞧清,就别说那人还蒙着面,胯下的马儿比雪白还黑,隐于黑夜,难舍难分的样子。 “公主。”尉迟公子走到桦绱身后,皱眉担忧的看着她清瘦的身形,惨白的脸色,恍若下一秒将会晕倒般,犹豫着不知该如何相劝。水眸中浸染泪水悲泣的模样,实在太令人不忍。 桦绱回神,她以为她不会哭呢才惊觉脸颊满是泪痕,抬手极快的抹了把,对尉迟公子歉然一笑:“公子,告与吾这些,实在不胜感激。” 第三百零八章 料想不到的关系 尉迟珩清秀的脸上不甚在意,看着面前纤瘦的佳人,谦虚道:“殿下言重。”他的上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叔父,虽然他老人家不说,但他能感受得到痛失爱徒的心情有多令他悲痛。 若是再知晓顾家被人陷害,遭受冤屈,定会血洗仇家,为不曾谋面的师兄讨回公道。 “公子救下施。。。齐大人,桦绱感激不尽。”桦绱放下礼数主动伸手,尉迟公子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桦绱用力握了握,千言万语愿公子知晓,她心中的这份感念,溢于言表。 施家有人活着,这怎么能不令人欢心,还是前途不可估量的地方官员。喜悦的眼泪跟着轻轻垂落,滴到交握的双手上,令尉迟公子正色动容。 尉迟珩瞧桦绱侧身拭泪,也别过身,面向晚风习习的清湖。大约性格使然,本来与这件陈年旧案并无关系,但机缘巧合下受公主恩泽,也算是结了缘份。从此上心打听,她亦是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即使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明朗的胸襟,正气的作风亦是令他钦佩,刘咏案c新渝重建他都有听说过。向来遵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信念,如今又被他碰巧遇见,怎能佯装不知。 桦绱目光直视远方,廊下燃了灯火,照亮了黑寂。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戚痛楚,徐徐说道::“想必公子多少也知晓这其中的渊源,以往总在画本子上或宫人们闲聊中得知一些家族之间的孽缘,对于两家后人是痛不欲生的折磨,活着的人往往要承受更多。那时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唏嘘,还怀有怜悯。” 仰头叹了口气,蹙眉远望星光璀璨的夜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苦笑了声:“真发生在自个儿身上,当真是个不小的打击。家族与家族之间如此,更别提我出生的李氏皇族,不光有党羽之争,还有后宫的尔虞我诈,皇权的诱惑。能令人鬼迷心窍,面目全非,为权力而疯狂。”声音如涓涓细流的泉水一般清冷,静静的讲述。 “很多帝王被朝臣顶撞反驳,当意见相左,互相违逆,就一怒之下诛杀忠臣,忠言逆耳,不是人人都有虚心听取而改之的胸襟,也并不是人人都有承认错误的勇气。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权利的攀升,会变得越来越多疑。”挑了挑羽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痛。 “在下也听说过刑部尚书廖大人及国舅王家公子们的声名狼藉,草芥人命,寻欢作乐。”过得是肆意妄为,就别提他们同恶相求的父亲了。 两位廖公子她儿时碰巧遇到过,一次是在秋狝狩猎赛场上从马上摔下来,要不是顾琰羲护了她,险些要了她的小命。这一切乃是廖二公子廖敏之的杰作,还嫁祸给不务正业的陆延讯,虽说二人皆是安忍残贼的二世祖,可被陆夫人捧在手心中宠坏了的陆公子,与凶狠毒辣的廖敏之还是有些差别的。 另一次在伶人馆门口,看见纨绔子弟强行拖着清秀少年至门口,她当街训斥喝止,那少年就是面前的尉迟公子,而那有豢养恶名的纨绔便是廖家大公子廖正以,不久前听说行了刑,也是大快人心的事。 她救下尉迟公子还被廖公子的恶仆尾随,差一点被推下楼梯,恰巧顾琰羲与卓一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坏的更胜一筹的王公子年长她许多,见面的机会不多,生前豺狼冠缨还任地方官员,这职位皆是因王家的背景,皇亲之故得来的。起初是京城挂职,摊上案子才被调离京城避风声去了。没亲眼目睹过王大人的猖獗一时,但致死案中因他而惨死的男童c少年们,就已经将王公子的残忍猥琐,猖狂嚣张展露出来。 廖王两家公子戏剧性的呜呼,对曾经遭受过他们欺辱的受害百姓及其家人或许是贬恶诛邪的好事,毕竟他们坏事做尽,早已经积讹成蠹失了民心。 “哪里都有这样的祸害。”这句话说的倒是不假。 果真有冤屈,可以公主与陆大人那夜剑拔弩张的情形来看,公主不会坐视不管,放过这群罄竹难书的恶人。忙拱手郑重说道:“公主日后用得着在下尽管吩咐,其实胥门之变家父与叔父也说不相信顾大人会贪赃枉法。”尉迟珩主动说起。 桦绱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羽睫,看着尉迟公子,这话好像话中有话。 尉迟珩一笑,解惑道:“顾鸿雁顾大人年轻时在青冥山附近任过职,我叔父还做过顾三公子的师傅。”自然与顾大人相熟的,知晓为人,百姓多加赞誉。 只是朝堂政局他们这些草莽哪能理整明白,若不是最近擒奸摘伏,追查这群助桀为暴的江湖流派,他又怎么敢肯定这起案子有冤情。坊间的谣传,终究是没有证据的传闻,难以服众。 她知道顾琰羲的师傅是江湖侠客,儿时他对她说过,言语中是钦佩与崇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联系,桦绱觉得心在砰砰欢腾跳跃,从别人口 中知晓他的事,激动又难过。 “算起来,顾公子是草民的堂师兄,能为师兄一家昭雪,尉迟珩在所不辞。”拱手承诺,可惜那时小,不出山,所以他并没有见过师兄,只知道苛刻的叔父极满意他的爱徒。后来顾大人调任它地,叔父倒是不在意,他整日居无定所,去哪儿不行。 “好。”桦绱目中水光盈盈,笑着应下。免得情绪再低落,出言道:“尉迟公子再跟吾讲讲你的师叔。” “叔父在江湖中是传奇的人物,剑术造诣登峰造极,难出其右。可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在意虚名,从不接战帖。”偶尔与友人比试一二,只点到为止,还要看心情。 “叔父说,顾公子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远比我的资质好。”叔父说的时候满是骄傲,可想而知在得知爱徒坠崖的时候有多痛惜。 第三百零九章 召回长安 他叔父只收过两名弟子,一位如今是刖阑国权倾朝野的风云人物,一位便是顾公子。虽二人资质聪颖,但叔父常说他不是个好师傅,收徒皆是一时兴起,又见二人出众的气度,俊美的容止,所以才收为徒弟。 且是偶尔教习,并不是每日相见。所以他至今也没见过这两位悟性极高的师兄。叔父说,这两位师兄也没见过彼此,他老人家常云游四海,都是机缘巧合路途中偶遇,合眼缘才收的弟子,知晓后他也就不遗憾了。后来顾公子坠崖,顾家亡了,叔父便再也不收弟子了。寻一处世外桃源,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我祖父常说,叔父比我父亲资质聪颖优越,就是性情太过闲散,脱离世事,整日悠闲自在的不思进取。”可他却十分欣赏崇拜,叔父年纪轻轻就背着长剑离家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去了,极具侠客潇洒的风范。 “若是顾琰羲在就好了,定十分欢喜。他老人家可好”虽没有见过,但听尉迟公子的描述她大约能想像出这位老前辈定是仙人一般潇洒的模样,难怪笙歌说她三哥立志做侠客,大约是受他师傅的影响。 “叔父康健的很,声如洪钟,力拔盖世。”叔父爱美,随着年纪大了,一条细纹,一根白发都令他郁闷许久,他的这番评价想来会令他欢心。 “记得公子也受了伤,可恢复了。”月宴遇见之时,还误以为是那黑衣人,怎能想到是他。他的伤,可好些了,他是带伤离开的,又遇上新渝洪涝,记得再见的时候一脸清瘦憔悴的模样。 尉迟珩一怔,笑着回道:“轻伤而已,早就好了,劳殿下挂念。” “那就好。”桦绱与公子转身往回走,不早了得用晚膳了。 远远地看见王池提着袍子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怪这桥实在太长,好一会儿跑不到头。越过海棠与宫女们,朝桦绱小跑过来,还没走近就高声说:“殿下,赵大人求见,急事。” “这个时辰。”得是多大的事侧身歉然说:“尉迟公子先去用膳,本宫还有事,不同行了。王池带公子去谢大人院中。” 与尉迟公子别过,抬步往正堂走去。公子目送桦绱离开,许久拱手与王池作揖:“劳烦。”王池前面引领去谢大人的院落。 正堂 “殿下,齐大人被召去长安了。”等桦绱进了屋,赵大人忙上前回道。 “。。。被谁”脚步一顿,只余禁步上的珠串轻响。她的心被揪了起来,忍不住屏了呼吸。才知晓身份,是不是另说,单指他去见了杜管家这一条,就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可疑,绝不是表面知晓的那样简单。能令陆铭远失了分寸,惊惧的追出来,还是那样一大帮子人,就证明他可能知晓或带走了什么辛秘。 赵世文:“天家,下了圣旨。” 还好不是陆莹珍,恍惚的坐下,因紧张不稳的情绪,呼吸变得重了起来,又问:“何时走的” 赵世文:“今早卯时。”都是管家说的,他也没见到,等他知道的时候齐大人都离开一个时辰了。 桦绱惊起,面露严肃,盯着赵大人语气冷肃的问道:“怎么不早说。” “下官与管家也不知晓到底是何事,是喜还是悲,心中没个定夺,也拿不定主意。怕惊扰公主,可是心中真是七上八下的,几番犹豫才来殿下跟前禀告。”赵世文说完,等首座的人吩咐。 想起夫人说的,顾姑娘在殿下府中,这几年的观察他对公主已经放下心防。如今殿下还照顾着顾家孤女,足以证明殿下不曾忘却当年惨案。只是,能否大义灭亲,助旧案翻案,沉冤昭雪。这才是夫人顾虑至今未相认的缘由,毕竟重显太子是殿下的父王,这之于殿下是个艰难的抉择。 桦绱静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许久:“来的人是司宫台的人” “是。”赵世文回道。 沅引来信说陆太后派人过来要劫世子,本来是去泾王封地,怎么就到了她这里。跟七叔来的吗不能够,七叔身边的高手如云,岂会没有察觉有人跟随着,还是水路。那就是有眼线在袁州,在她的身边是谁那群死了的黑衣人,的确奉的陆莹珍的懿旨,这是她早就猜到的。 王皇后身下的二皇子被陆太后下了毒,陆太后还真是要将皇宫中的所有子嗣都杀光才满意,为了能将儿子捧上皇位,可真是煞费苦心。可是她想过没有,她的儿子已经成年,还有了世子,她是不可能垂帘听政的。她已经贵为太后,却还是不满足。桦绱目露讽刺的想着,出言问道:“可说是何事” 赵世文将管家的话复述:“并没有,只是说急招回长安。齐大人来不及交接,只是大略写了几点公务,让管家给微臣。”离开得十分匆忙,来不及交代公务。 “你先回去,按照齐大人的吩咐,将袁州诸事办理妥当。以往,你代杨胜载杨大人处理过,是有经验的,这些时日就由赵大人代理袁州刺史一职吧”心中一团乱,可还是跟赵大人交代了一番,好在不是第一次处理,赵大人的能力倒是不用担心。 “是。”他拱手领旨,犹豫着该不该说,心中百转千回,自问自答了无数遍。 桦绱也七上八下,仔细计较深思,二人各自保持原来的姿势,想了好一会,桦绱回神瞧赵大人还杵在这儿,疑道:“还有什么事” “哦,没有了,没有了,微臣领旨告退。”赵大人经桦绱一问反应过来神,紧张的跌声回复,忙躬身退下,走出门口又后悔,怎么没说,算了,来日方长。 是梦中吗这小道不是长安邵家酥饼的那胡同吗茂盛的木芙蓉,成簇的茉莉花,墙根整片,娇艳柔美的花儿在黑夜中颤巍巍的绽放,四周弥漫着茉莉的浓郁香气。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好似从斜前方那几棵茂密的木芙蓉树后。 第三百一十章 求证 此处没有燃灯,唯有月光带来的微弱光亮。 “谁”是谁在哪里 没有人出来,她大着胆子犹豫走上前,小心翼翼的。一把长剑支地,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一侧立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她好奇地停在那里仔细打量端详,高大挺拔的身躯逐渐清晰的显露出来。这人蒙面,看不到模样,只留眉眼。黑浓的剑眉,幽沉的长眸,是那样眼熟。 “你是谁”她问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这双眼眸,试图看清里面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亦没有走开,只是立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她,平静而深沉。 她走上前,走到他的面前,因身高她需要仰视。须臾抬起手向覆面的黑绸伸去,可刚刚撩起下摆,被一只大掌握住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桦绱猛然睁开眼睑,重重的喘息,黑瞳逐渐恢复焦距,环视四周,原来梦一场。她盯着床榻顶上的帘幔看得出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可是她自己知晓,心跳就像震天撼地的擂鼓声。 她霍然起身,掀开锦被,拽下大衫披在身上,踩在如云丛一般的地毯上,长衫曳地拖拽起,在身后飘荡。 “殿下梦魇了”兰芗听着声音点灯掀开帘幔进来,连衣衫都没穿,只批上一件对襟半壁长衫。 “殿下,要去哪”海棠瞧公主的架势,神色凝重好像要出门,可这个时辰,天还漆黑呢 “我去看看牧姑娘。”给榻上的小包子掖了掖被角,这娃酣睡得四仰八叉,胖嘟嘟的小脸上无忧无虑,真好。放下心,转身挑开曳地的轻纱,敞开寝殿的外门,凉风灌入,没有一丝停顿的疾步出去,踏进黑幕之中。身后的墨发飘摇,就像她的心沉沉浮浮。 桦绱一路急走,不知为何,她心中有说不上来的不安。浅烟蓝的宽大锦衫被夜风吹起,鼓胀飞舞。远远绰约多姿的身影被衬的更加单薄纤瘦,一路走过小道,越过长廊,直奔笙歌的院落。海棠提着灯笼险些要跟不上了,几名丫鬟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小跑跟着。 “殿下怎么来了”君燕姑娘一开门,惊了一跳,忙让开。 “公主,出什么事了”连翘惊觉的问道。 “没什么,牧姑娘呢”桦绱越过她们往里间走,笙歌许是听着动静刚坐起来,院中看门的妈妈嗓门大,给桦绱请安,闹了不小得动静。 笙歌外衫都没来得及披上,急着要穿鞋下地,被桦绱制止,桦绱脱鞋走上脚踏坐在床边,伸出手轻轻抚上笙歌的脸颊,轻声安抚:“没事,我就是睡不着来看看你。” 眼中有太多不能倾诉出的情感,笙歌看桦绱神情,亦不敢揣测,只是担忧不已的望着她,匆匆过来,连个斗篷都没披,手冻的冰凉,只有单薄的大衫。 桦绱倾身抱着她,不言不语更令人不安。脸颊倚靠在笙歌平直的肩膀上,就这样好一会儿,君燕姑娘端了热茶过来,才起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小手炉,轻声说:“陪我说会话。” 连翘点了炉子,将火烧得旺一些。 “好。”点头答应。笙歌一时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公主为何寅时三刻匆匆过来平静的神色中难掩凝重,她也担忧起来。 握着笙歌的手,柔嫩细滑,还好没受着苦,松动紧绷的神色,沉默了会儿,出声说道:“你三哥,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笙歌想了想:“自然记得。” “容貌呢可还记得清楚”她不要大概的轮廓,清晰地,五官可还记得。 笙歌犹豫了瞬:“记得吧。。。其实,有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了。”太久没见了,人的记忆是有限的,若容貌不变的话,站在面前会记起来。可若是改变了些,不太好说。 不光三哥,还有大哥c二哥c父亲母亲,祖父。。。好多人,脑海中的模样正在渐渐变得模糊。但大哥的儒雅,二哥的风趣,三哥的英俊潇洒,她始终记得,记得他们兄妹四人昔日的欢乐时光,这就够了。 一阵静默过后,桦绱又问道:“笙歌,施公子你还记得吗” “施公子哪个施公子”是已经灭门的施家吗他们两家交好,母亲与他家夫人时常小聚,聊起子女时,听到过。不过他家公子多,不知殿下指的哪一位 桦绱:“九公子。” 笙歌侧首回想:“见过几次,记不太清,殿下怎么会问起他。” 桦绱会有正面回答,轻摇了摇头又问:“施公子习武” “施大人任兵部侍郎,他家子弟拳脚功夫是多少会一些的吧”不过也不好说,她大哥书念得不错,也对武学颇感兴趣,但武艺真的是不值一提的程度。至于她二哥,那是地道的文人。 桦绱盯着面前的地毯出神,心底难掩焦虑:“笙歌,你可记得顾琰羲的剑术是师出何人姓甚名谁” 她即使相信尉迟公子,但还是忍不住求证。 “一位江湖侠士,父亲说过他剑术颇了得,不轻易收徒的,但三哥聪颖,这位侠客才破例的。我大哥也想拜他为师,但被拒绝了,直言不是习武的材料。至于叫什么那时我还小,真是记不清了。这位师傅不常来府中,都是带着三哥城外山上练习,一去两三日。隐约记得,姓好像挺特别。”三哥总是唤师傅,所以也不知晓名讳。 桦绱一挑眉:“复姓” “。。。对。”仔细想了想,笙歌点头回道。 “笙歌,今日来的,不已经是昨日了。府中来的尉迟公子,我也没想到他的叔父竟然是你三哥的师傅。”尉迟公子说的应当不假,毕竟这些小事也串联不起来,她与他儿时见过,那时这场悲剧还没有发生,她还是东宫的长公主。后来云青受他嘱托来到府中,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她身边。不久前又因暗查与官员勾结,草芥人命的江湖邪派而出入长安,又机缘巧合下救了重伤昏迷的齐大人和险些落入池中的她。况且还有他叔父这件事,笙歌既然证实的确有这样一位师傅,这些事连起来,恐怕也做不了假。 第三百一十一章 道别 笙歌诧异:“真的” 桦绱正色的点头,垂眸沉思半响,刚刚一念间,心中有了决定。太过突然,可必须如此,没有其它选择,她不能不管。抬头看着笙歌说道:“笙歌,尉迟公子儿时为我所救,心怀感念,将云公子送到我身边,如亲人,如至交陪伴我多年,此次前来亦是有重要事情相告。虽然见面不过寥寥两次,可是我相信他的为人,他的坦荡。更何况,还有他的叔父这层关系。” 笙歌点头仔细听她说,不曾打断。 “所以,笙歌,我想委托他,带你离开段时日,带我照顾你。”她不能带笙歌上路,顾不过来又路途遥远艰险。 “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他有能力保护好你,毕竟是武林盟主的公子。”江湖侠士她是没有接触过,但他们的豪爽洒脱,重情重义确是耳闻过的。尉迟公子武艺自然不必担忧,他身边那几名侍从,小乙说都是顶顶的高手。 “笙歌,我得去一趟长安,必须去去救一个人,一刻都不能耽搁。”一刻都不能,目光坚定的看着笙歌的眼睛说道。 笙歌微微垂了下眼睑,而后轻声说:“好。” “。。。我得救他,我得看着他平安。”她过不了良心那一关,明月山上那几年,哪一日不煎熬,若不是懦弱的躲起来,顾琰羲起码不会因她而死。父王即使杀了她灭口,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可她连质问一声父亲的机会也错过了,虽无心,虽万般委屈,然她的确罪孽深重。她一直这样认为,这样自责。 齐域是谁她要亲自问问,若有不测,至少她可以救他。 “殿下,你去吧我跟尉迟公子走。”笙歌抬手给公主擦了擦脸颊,笑着宽慰。 桦绱忍不住泪水流淌,她知道她在冒险,可是她必须去长安一趟,确定齐大人的安危。 桦绱心中有事哪能再睡着,只等着天亮去见尉迟公子。在院中跟连翘吩咐,让她护笙歌平安,与君燕姑娘一起离府,旁的丫鬟就不带了,毕竟不是出府游玩。 “殿下是要去哪”连翘担忧的问,她是舞阳公主的侍卫,来殿下身边就是为了照顾殿下安危,她要跟牧姑娘离开,如何再能护得了殿下。 “你莫要担心我,还有小乙在我身边,你只管保护好笙歌。”她现在恨不得能立马上路,已经耽搁一日了,她等不起,还有些事要安排。 一刻钟后,桦绱在尉迟公子院落前说明来意和所求之事,公子爽快应下。当知晓她要去长安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公主要去长安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他一直打听长乐公主的事,自然晓得长安那里危机四伏,轻易不能前去。 桦绱凝眉正色说:“公子相告,齐大人是施家公子,昨日清早他被召回长安,不知何事。心中没底,吾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看看情形才可放心。”司宫台,她还能与沅引说上话,去长安问问是何情况,虽然瞧着不像坏事,否则前来的就是卫所或大理寺的人了。但与其在这犹豫揣测,不如确认一番。 “在下陪公主前往。”他身边高手如云,怎么还护不了个娇弱小姐。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将牧姑娘拜托给公子照顾,已是够劳烦得了。再者,我叔父断不会让那群人伤到我。”她还有些用,她平安活着,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猜疑,才能让夺权篡位的疑声销声匿迹。 虽然大监告诉了她真相,是先皇亲自召二叔回长安,为了不引起父王与陆后的注意,才忍着没有废太子,立新王。但此等不伦丑事怎可声张叫外人知晓,天家颜面还顾不顾了。 而世人早已经将重显太子当成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下一任君王。当然明皇亦是这样认为,所以在听说了他最看重的儿子与皇后乱伦的事,才那样震惊。当场昏厥,病势汹涌,药石无功。 她回长安的事,谢玉生也听说了,早膳用了一半跑过来忘却君臣礼数,直接说道:“殿下要回京不可,太过危险。” “吾心意已决,必须回,你不必担心挂念。齐大人临行前留书信,由赵大人代理职务,你有事可找赵大人商议处理。”简单吩咐,他今日回萍乡,她又离开袁州,少不了嘱咐几句。 海棠领着宫女简单收拾了行囊,指挥着小厮往外搬。君燕姑娘领着丫鬟给牧姑娘整理细软,泾王府一行人也在整理车马,谢大人的仆从牵出马匹,一时间府门口几行车队,忙活的热火朝天。 “余余,我不走。”挣脱小林子的手,蹭蹭跑过来,扑过来抱着桦绱的腿仰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还忘了这小家伙,桦绱已经换了窄袖胡服,为了赶路方便。叹了口气,蹲下身扶着他颤抖的小肩膀说:“我要离府 一段时日,又不在这府中,你要独自一人在这” 小脑袋歪着看她,悲不自胜的模样:“余余,你要去呢还会来吗” “回西京长安,我自然是要回的。”桦绱拉着抹泪的小世子,出言哄他,往大街上前行。 “那我也要去。”眨巴眨巴葡萄珠儿似得明亮眼睛,瘪着嘴说。 “你不是不喜欢长安,怕你皇祖母将你抓进皇宫吗怎么不怕了”上一次去长安遇到这娃被宫内侍的人抓了,险些带进宫。要不是他机警,又恰巧遇到她与卓一c朝歌,才将这孩子拦下。 起初她以为陆太后许是上了年纪,即使不喜欢这小包子的平民母亲,但娃娃总归是正经李家人,泾王的长子,她的孙子。所以思子心切,借着看孙子的由头顺便见见多年未归的儿子,享受天伦。可是这一次比一次粗暴的方式让她不得不怀疑用心,当真只是看看孙子这么简单。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一丢丢的怯意,奶声奶气的说:“怕。” 真是个小可怜,桦绱被他逗笑,其实她也怕,去了怕,不去也怕,也不知晓在怕什么。 第三百一十二章 自古多情伤离别 抚了抚他细嫩的脸颊:“所以你先回去,等明年我让小乙去接你来住段时日可好。” 她这府中女子多,轻声细语的,可不比王府那群粗枝大叶的侍卫细腻。世子不喜欢回府也是情有可原,他还太小,需要年长女性的关心守护。小小年纪失了母亲,成长中缺失母爱,即使身边跟着一群尽心尽责的仆从终究还是不行的。 “不好,呜呜,余余我不要走。。。”小世子仰头悲痛大哭,话题回到了原点。 “饿不饿”给他擦擦脸颊,抹去眼泪,转移话题。 晃荡着小脑袋喘着气,回道:“。。。饿。” 小乙麻溜的买了酥饼,鲜肉馅的,闻着就香,这家之前吃过好几次,颇得世子青睐的。 将肉饼举到他面前,约法三章:“说好了,不许再哭的。” “嗯。”盯着外焦里嫩的肉饼,点头应着,还舔了舔嘴唇。 可是出了城门要分道扬镳的时候,世子大人眨动着漂亮的眼睛,反悔了。 “余余,不走不行吗”拽着她的衣袍下摆,商量着。 桦绱:“不是说好了跟小林子回去,明年再来难道你不想你父王” “。。。想。”忍着眼泪,泪水眼眶中打转转,小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桦绱:“哪想” 这里,边忍着哭小手边捧着心口窝的地方比划,一脸委屈不舍,不知晓的还以为想他泾王老子想成这样。 只有小林子瞧出他家世子的薄凉,悄声回道:“嘴想而已。”忍不住吐槽。 桦绱:“所以,你得回去瞧瞧。” “余余,我们回府吧”这次不哭了,眨动着大眼睛看着你。 “。。。”桦绱静静地望着这娃,感情白说了。 对面的小林子兜着手,面上展露着尴尬又不失得体的微笑。从城里走到城门口,一路哭嚎着,这哪是回家,这明明是受刑。 不得再耽搁下去,只得将小葳璟放上马车,趁他一个不注意退开身,小林子身后一把抱住前倾的小身躯,瞬间响起生离死别一般的哭声,让人于心不忍,桦绱背着身不去看他,等马车离开,等哭声远去才转身看向越行越远的车队,忍不住也湿了眼角,都住出感情来了。 尉迟公子与笙歌打算明日启程,站在她对面与她道别,相互嘱咐万事小心书信联络云云。桦绱走到马车前却又停下,她在犹豫,终究还是返回身拉着笙歌到一处偏僻角落。 “还是应该告诉你。”虽说以后确定了说更好不过,可她此番离开总觉得有些不安,说不上来的。 “什么事”隐约能觉察出事情非同小可,因公主紧绷的神情。 “我也是知晓没多久,只是猜测,就因猜测不敢肯定,所以没跟你说。”怕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你三哥,其实当年你三哥的尸首并未找到。” 她记得开棺时那双手,眼见的粗糙,是常年累月干粗重活计形成的厚茧。 秋雨比起盛夏的瓢泼也是不逞多让,小河水位高涨,马蹄飞驰,溅起水花层层。一队人马速度丝毫不受影响,穿过湍急的河流,越过崎岖的山道,一路南行。 鼓胀的黑色斗篷,如同巨大的羽翼在身后飞扬,恍若下一瞬将要一跃而起。压低的黑杀笠帽,覆面的同色绸布,统一的墨色束身武服,颜色带来的沉重与神秘,以及无一例外的足登官靴,又平添威严。远处天边瑰丽壮阔的晚霞渲染了大地,一片暖橘,赤色的云霞,炫目又震撼。马儿飞跃,好像是在追逐这片大自然的美景。只是肩后背着的圣旨,让他们无心赏析,沉重又迫在眉睫。 若不是抄近道走山路,这样一群人定引起行人侧目。 又过了一个时辰,夜浓黑透。最前方的男子对一旁的人传达:“前面稍做修整。”连夜赶路,别说人,马儿都吃不消,粗重的喘息仿佛是求救讯号。况且今早用膳过后,再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还是得用些干粮果腹。保重身体,养精蓄锐,毕竟有场恶战要打,也不知将面临的是何种未预料的严峻局面。 “前方休憩两刻钟。”接令者朝后方众人高喊了声,纷纷喝停马匹。 骤雨初歇,路上一片泥泞,这雨下下停停,总算在今早放了晴。可气温降了不少,他们这走的山道,风大引得阵阵寒冷袭来。寻了处避风的地方,到处碎石子,踩在上面响个不停。 马匹牵到水域干净的河道去饮水了,有侍卫搓着冻得发紫的手哆嗦着打着火石,可是柴火落叶太过湿润,点火很成问题。来不及搭建帐篷,只带地上铺上毯子,稍稍休息一番就要继续赶路。 多少也是近四十号人,且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晚膳是一日中唯一有功夫吃荤腥的,清早那顿有口热水就不错了。匆匆赶路哪来得及狩猎,所以此时众人疲惫中又隐隐期待。因半夜也要赶路,所以他们不进城,遇到村庄农户,就多买些干粮时蔬路上吃。 侍从架起大铁锅,将水煮沸,手握刀柄,等着马上打捞过来的食材。靠山吃山,也不知今日打到的猎物是什么。 “有鱼,拿盆来。”那处几名卫所的人带着马匹正饮水,看到河中的鱼儿,欢腾不已,正四下寻东西捉鱼。 一个身影飞掠河面,枝条打在水上,震起一米高的水花,几条比手掌大的胖鱼儿被摔上河岸,随后矫健的身形翩然落下。 好俊的功夫,当这群外军十二卫所选拔出来的年轻小将瞧清人,一个个面色如吞了苍蝇一般的难看不削,目露鄙夷。司宫台的人,虽然这几日赶路疲乏,连说话都懒得掀掀嘴皮子,但还是忍不住私语几句。 他们这些统领府兵的年轻小将,不是靠正经选拔进番上,要不就是世家子弟出身靠家世。还有两头都占了,既有实力又有雄厚的家世做后盾。比如一同前来新上任的十二卫所将军辛彻辛将军,熊渠左武卫长史廖兼之,就是刑部尚书廖大人的亲侄子,皆是士族大家出身的公子。 第三百一十三章 磨合 因得天独厚的优越感,所以骨子里透着趾高气扬c目中无人,自然看不上这群贫苦出身被阉割后的男子,目光中带着轻视和不怀好意。 这几名内侍都是习武之人,护送圣旨去恭王那,恭王都造反了,岂会善待他们,一路还不知要遇上些什么惊险事儿。没点儿武艺傍身别说送圣旨,这连夜兼程的,得活活累死半道上了。虽不敢说能打过健硕的小将们,但绝不是低头哈腰的怂包。 横着腱子肉的小将看过来的眼神,以及面上轻蔑的神情都带着侮辱之意,皆年轻气盛,焉能咽下这口气,停了手上的活计聚集起来。 齐域远远看到这一幕,出言跟站在一旁顶个伙夫的侍卫吩咐道:“别愣着,将鱼开膛洗净好下锅。” 停步不敢上前的侍卫忙跌声应下,端着盆儿去捡垂死蹦跶的鱼。卫所的小将与司宫台的内侍们各立一边,气氛一时有些紧绷,看来还需要磨合。 “抓紧作息,还要赶夜路。”辛彻从后面走过来,高声说了句。看样儿是不累,还有力气打眼仗。 天家下旨从十二卫所临时调遣二十几名年轻的司马c参军出来,跟随一同前往,调兵是来不及了,又恐引起慌乱,才出此策略。徐大人前去做说客,可是身边不能没有自己的将领。 辛大人才被任命左卫将军,这群抽调的小将虽来自不同卫所,但皆听命于他。才上任,按理说管起来应当吃力,之前任过大理寺少卿,门下也有众多卫兵需看管提审刑犯,但总归是文职。况且文官领武将,恐怕难以服众,但辛大人武举出身,文武双全的人才,曾经左骁卫大将军因不能将这样的人才招于麾下,扬眉吐气一番,十分遗憾。 皆是因文武官员向来互看不顺眼,文官瞧不起他们,说是一群空有蛮力的莽夫,遇事只会动粗,不会思考应变。他们也不屑文官的弯弯绕绕,背后算计,一肚子坏水。要那时候,辛彻去了卫所,定整日被左骁卫大将军挂嘴边上炫耀,他的兵,英勇且多谋。 辛将军是辛家的公子,胞妹是最受天家宠爱的妍贵妃,还诞育皇嗣,出身士族,又实力兼备,自然是服众的。 “是,散了散了。”年长些的参军招呼着弟兄离开,掉价,一群阉人,不阴不阳的何故计较。 卫所小将们小声辱骂着,牵马往一旁树丛走去,得给马儿喂些青草。 刚刚抓鱼的内侍官赵准瞧那群趾高气昂的小将散开,也收回目光,瞥一眼正与辛将军言语的年轻官吏。通身透出的非凡气度,五官极尽英俊,容止出众。眼神轻轻一扫都带着锐利幽沉,令人打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与臣服。是谁再细端详,说不出的熟悉,却一时想不出。听到辛将军的一声:齐大人。 赵准猛然想起小乙说过袁州刺史名齐域,只是没想到齐大人也来了长安,又被天家封了兵部侍郎。天家从各地召集了六名官员前来长安,皆是政绩出色之人,召进京自然是要升迁褒奖,顺便君臣畅聊一番地方难办的政务。可也赶巧了,碰上恭王造反,听说正在书房的齐大人,出谋献策,打消了天家挥师南下的冲动。 赵准细细打量,这便是小乙信中说的齐域齐大人吗果然英姿不凡。的确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的模样,眉眼真是像极了顾家小公子。小乙信中多有怀疑,可是死者不能复生。又不敢跟公主说,小殿下的精神头,随着顾公子离开那日,就崩溃了。 这些年,他虽跟大监在宫中,小乙随长乐公主去了封地,可是一直不曾断过联系。他与小乙同天入宫,关系情同手足。 多年前东宫小公主跟随泾王出游逛夜市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日他与小乙受大监吩咐跟随其后,碰巧两位殿下夜市上走散了,小公主与顾公子在夜市上初见,他与小乙是唯一目睹过程的人。谁能想到而今,物是人非,一段天赐良缘,就这么断了。 不远处那群经过层层选拔,精选出来又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将士,抖动着健壮的身躯悄悄打量着兵部侍郎齐域齐大人。才升任,听说从地方来,原先是一州刺史。什么来头知根知底也好见人下菜单,毕竟官职在那,四品朝廷命官,其实有没有背景意义不大。 不过一时摸不清什么路子,瞧着顶年轻,能升迁这么快,指不定家世显赫,长安姓齐的名门世家有哪些来 都是大老爷们,以为不在意,可这好奇心呦,要不是夜黑,简直是能将齐大人那张英俊的脸看去层皮来。机械的摸着正欢实的吃青草的马儿,看着容止,叹道:这长得也太过英气逼人了些。把雅人深致c霁月清风的辛将军都给比了下去。一张招摇的面容,自然有令人过目不忘的资本,可是面生得很。 以为只是位徒有其表的俊美公子,眉眼中却带着令人看不懂的幽沉,面无表情的 朝你睨一眼,漫不经心中却带着逼人气势,挺不好惹得。 近日不太平,还没来得及跟小乙书信,恭王反了,天下恐将大乱。天家近日龙体欠安,二皇子又昏迷不醒。听闻谋反之事,龙颜震怒,险些领兵出征。被齐大人劝阻,尤不解气要玄旌侯江将军出征平反。 齐大人临危不乱,直言道:“陛下不可,战神的威名震慑周边各国c各族c各部不敢前来进犯,是保西北安宁的定海神针。若是将玄旌侯及西北军召回,恐惹战乱四起,西北将生灵涂炭。” 龙坐上的献宗粗喘着,瞪着喷火的龙目,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平复心境,找回理智却依然怒火中烧,粗声问道:“难道要朕看着他犯浑逆上,大逆不道。” 敢造反,是他顾忌太多,才让老四有机可乘,得陇望蜀。简直欺人太甚,混账手掌重重拍在龙桌前的书桌上,将其余几名地方官员吓的大气不敢出。 第三百一十四章 舌战群儒 御书房气氛冷凝,仿佛坠入冰窖,寒冬腊月也不过如此。殿中静的掉根针都能响起回声了,所有人的心硬生生提到嗓子眼,屏息凝气等天家旨意。 献宗斜靠在枕上,龙颜憔悴,鬓角染白霜。垂眼不语,许久抬头问道:“齐域” “微臣在。”即使跪着,依然挺拔如竹,不卑不亢。 “可有良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威严中透着难掩的疲惫。 “回陛下,不敢说是良策,微臣以为与其调遣兵力,不如从叛军将会途经的荆州半道拦截。”荆州为军事要塞,常年军队驻守,有雄厚的兵力与之对抗。再者荆州离长安有些距离,起了战事相对安全,起码路途缓冲,亦可在荆州后方给前线战场供给粮草c兵力。 其实恭王谋逆之事早有端倪,如今新王妃以及几位侧妃皆是武将或折冲府的都尉亲眷,又与土匪逆贼勾结,私自招兵,扩充封地兵力。但明皇在位时,就如此,倒没想到真就起兵造反了。不曾想,老四还真有这大逆不道的反叛之心。献宗突然怒火中烧,发指眦裂,一手拍在面前桌面上,震的小盅茶漾了出来。心口一阵绞痛,皱眉对齐域说:“继续说。” “恭王谋逆反叛,招兵自是要挥军杀入长安皇城。途径路线已是定下的,毕竟府兵众多,走不了崎岖山道,且必定会走人多的主道。”齐大人不疾不徐的分析,漆黑的眼眸中透着理智与沉稳,令人信服。 “为何”献宗皱眉问道,眉之间像是被紧紧攥着,有抚不平的纹路。 “一路北上,需不断扩充兵力,沿途招兵买马,且粮食更给不是小数目。没有百姓相助,难成气候。”齐域从容不迫的说着,小太监进来附耳悄悄跟薛内侍回话,御前大太监薛立仁看天家神色犹豫着要不要打断。 “何事”待齐域说完,献宗问了句。 “太尉徐大人领着司徒赵大人,司空王大人等众位大人在殿门外求见。”造反这等大事,政事堂早炸开了锅,诸位大人岂能不来。 献宗默了半响,出言吩咐:“召他们进来。” “继续。”献宗看着他正下方跪着的年轻人,有异于同龄的远见卓识,内敛深沉,果真如徐爱卿所言,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比其余五位地方臣子更处事不惊,不骄不躁。他向来不喜过于唯唯诺诺之人,难成大事。 献宗瞥视一眼底下俯首的臣子,与镇静果敢的齐大人形成鲜明对比。之前因四妹万城跑到他面前求婚,而将齐域下放地方,倒是磨炼了。前阵袁州洪涝,家宅良田被雨水淹没,百姓叫苦连天。齐域正确指挥,抗灾抢险,灾后重建,令各县恢复如初。还组织筑堤开渠,修建河道,利于防洪灌溉,休养生息。献宗心中赞许,面上不显,听这年轻人继续说道。 齐域:“如今只是立誓起兵造反,叛军并未开拔杀来。不如从长安出发,携圣意先行到长安与荆州沿途的州郡颁布诏令。提前招兵封城,征收粮食以备军饷。” 献宗想了想:“驻守荆州的是隋长风” “是。”薛内侍臂上搭着拂尘,听天家问道忙低头回话。 齐域仔细听天家话中意思,一思量忙拱手回道:“但是陛下,兵刃相见是不得已的策略,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若能劝降,不费一兵一卒将此事平息叛军伏诛,才是万全之上策。”哀鸿遍野c赤地千里的画面太过残忍。 “陛下,恭王大逆不道,竟起兵造反,臣恳请陛下挥军南下,将叛贼一举歼灭。”司空王大人一进来,冲到殿中跪地高呼,言辞激烈,老脸因激动而涨红。王氏一党纷纷应和,那架势恨不得冲到前方去杀敌。可是大腹便便,养的细皮嫩肉的王大人岂能有杀敌的本事呢 “陛下万万不可,挥军南下,宏国内乱,百姓人心惶恐,北边凶奴c突厥岂会安分若趁此而进犯边境,国将内忧外患,民生凋敝。”太尉徐大人忙出列制止说道。天家正盛怒,司空大人又火上浇油,助长怒火,陛下龙体欠安,这番焦虑,病情岂不加重 中书令吕大人拱手附声,也出言规劝,一时因意见相左分立两派。 “齐域,将你刚刚所言重述一便。”献宗闭目听着两派交战,虽不见血,但一样激烈。静下来的空档,缓缓睁眼环视下方,对齐域说。 齐域领命面向各位大人,将刚才所言重复。有赞同的,自然有反对的,还有老谋深算的眼中满是探究疑惑的。疑惑的不是齐大人的言语,而是他的身份。是谁能跟天家出言献计,毕竟这里不是从三品及以上品阶的官员,可是进不来的。 从容有序的将战事利弊归列出来,将王大人一党持进攻意见的官员堵得哑口无言,舌战群儒,一战成名 天家 虽依然怒不可遏,气的手都微微颤抖,可终究还是恢复理智,细思恐极,不能轻易下旨。听齐域预示的后果,亦是赞同,只是派谁去劝降,又派谁去与隋长风携手并战,相互督勉。 隋长风麾下众多兵力,若是倒戈投奔恭王,恐怕江山都会易主。 规劝之人当政绩卓著c秉公直言,又为人正直,尤以廉洁自恃才可服众。百姓c军中亦要有威望及美名。 “爱卿们觉得该由谁带朕前往”献宗缓缓问道。 天家的意思已然明确,这是默许赞同齐大人的提议。虽有人持反对意见,然浸染朝堂十几载,自然知晓此时不可再提。 众人面面相觑,大都低头不语,此事非同小可。若未劝降,兵荒马乱,起了战事,生死堪忧。若战败,恭王得势。。。不必详说,后果可想而知。况且一般人,哪能说得通对皇位觊觎已久的恭王。 正这时,兵部尚书董道允董大人抬步出列:“启禀陛下,微臣心中有一人选。” 第三百一十五章 面熟 董大人提议太子太傅徐万书徐大人,虽是太尉大人的长兄,可与徐万里大人不同,是地道文职官员,没有实权。后来兼任御史大夫及谏官,纠察百官,规劝天子改正过失。这些年一直崇尚执教兴学,学子遍长安。 十八年前,明皇在位期间,同邻国燕国起了战事,太傅大人与隋长风隋将军领旨率军防御,并多次出使燕国,两国达成和议,实现了边境和平。期间与隋将军更改旧制,体恤兵将,在军中颇有声望美名。徐公凛然正气,为人谦恭c又秉公直言。让他前去,最好不过。 不能调遣府兵,但沿路要从各州和折冲府调部分兵马,自然要熟悉领兵c习武的武官,所以从十二卫所抽调二十几名小将。下旨封辛彻为左卫将军,领这些小将随徐大人同行。 龙目瞥看一眼着红袍官服的年轻男子,眯了眯眼说道:“齐域,朕命你一同前往,。” “陛下,范文正公曾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今恭王造反,将起战乱,局势动荡,齐域愿随徐太傅一同前往,平反叛乱。”齐域上前,撩袍跪地,掷地有声的回道。 “好,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封齐域为兵部侍郎,协助徐爱卿同前往荆州。”献宗点头悦道。 美髯公徐万里徐大人静视这一幕,感慨的叹了口气。 辛彻看着面前英朗潇洒的年轻官员,一拱手:“齐大人。” “辛大人,该改口叫将军了。”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齐大人连夜兼程赶到长安,又奉命前往荆州,不知身体可吃得消。”他们这群武官都因这马不停蹄的行程而疲乏不已,更何况个文职官员。 前些日袁州洪涝,齐大人抗灾抢险,指挥有方,朝中名声大噪。天家惜才,想起因四公主之由离京的年轻官员,借此机会将近来政绩出色之人一同召回京城,君臣书房中聊聊政务,畅所欲言,各抒己见。谁知恭王造反的加急信千里送到,消息传至长安,朝野震惊。听说天家将书房的置物桌都踹翻在地,龙颜震怒,书房一片狼藉。 齐域献良策,舌战群儒,一战成名。天家命徐公前往,听说还给了密令。 他们这些天夜以继日,快马加鞭的赶往荆州,途经各地折冲府与州县,不忘招兵买马,与刺史c都尉传达圣意,宣读圣旨。开粮仓,征军饷,片刻不休,困乏疲惫到极致。从天明到深夜,徐老的身子吃不大消了,累的在那处闭目休憩。 “还好。”经过带伤赶路又遇新渝洪涝,抢修大坝,抗灾抢险那次操练之后,这些不难承受了。 辛彻意外的一挑眉,不过眼见齐大人的确精神不错,了然点头。想起赶路途中,一直不曾掉队,还驭马在前列,神情瞧着也从容,好奇问道:“齐大人倒是精于骑术。” 他习武,又生长在长安,骑射是官家子弟必学课程。凡是出身世家,好不好另说,但基本架势还是有的。齐大人一届文官,有这样的体力与实力,倒是令人意外。 他对这名年轻的地方官员是有些好奇的,之前在淮王府见过一面,言行谈吐透着不凡,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没多久又听说了袁州洪涝的事,更上心注意。这次在朝堂正确权衡战事利弊,劝阻天家冲动决断,又与他同行前往荆州,辛彻有了结交之意。 他对齐域性情还不太了解,但也能观察出一二,沉稳内敛,心思缜密,为官清廉,政绩卓然。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还有一份令人不得不臣服于他的气势。 “辛将军面前献丑了。”齐域谦虚道。 “齐大人对此次恭王造反,我等前往可有何见地该如何处理”离晚膳出锅儿,还有段过程。辛彻与齐域慢悠往林中无人地方走去,马上颠簸坐了一天了,走走聊聊政事。 齐域长眸望向远方,须臾转身对辛将军说:“能不兵刃相见便尽量避免,一是百姓遭殃,二是恐引起朝中政局不稳,他国进犯。但恐怕难以实现,恭王造反蓄谋已久。隋将军与徐公是旧识,早些到荆州,应做好最坏的准备。” 背水一战,一场激战或许必不可免了。 辛彻深觉觅得知己,畅聊一会儿,看他眉眼说不上的熟悉,像极了一个人,不过俨然齐大人更为英朗潇洒。 “齐大人与辛某故交颇为相像。”有一种熟悉与亲切的感觉。越看越像,随意问道:“齐大人可听说过顾太傅。” 齐域一怔,长眸低垂,黑密弯翘的睫毛掩去眼底情绪,淡淡的回道:“自然。” “顾太傅诗词造诣c政事见地宏国难出其右,满腹经纶,宏儒硕学。顾公为人谦和又礼贤下士,具有高风亮节的节操。我自幼熟读其诗词,听其故事,心生敬仰。”顾太 傅德高望重,弟子众多,所以胥门之变时,西市口成百上千弟子跪地垂泪送行。 一代名儒,终抵不过天家猜忌。 “齐大人与他家长孙瞧着有些相似,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虽顾鸿雁顾大人在外任职多年,可他的挚友顾家长孙一直留在长安顾宅,跟在顾公身边长大。 辛将军眼中一抹悲痛,苦笑说道。 大哥,他也快将他的模样忘却了。齐域挑了挑剑眉,英俊的脸上一瞬冷若冰霜,长眸中隐约有水亮,很少,难以令人察觉。 早有人前往山中狩猎猎物做晚膳,熊渠左武卫长史廖兼之与几名长史c参军提着战利品从树林中走出来,脸上疲惫中带着笑意,今日注定饱餐一顿,犒劳早已饥肠辘辘的腹。 廖兼之将手中的兔子递给迎上来的侍卫,走在最后面,越过前面的众人,一具挺拔的身影冲进视野。侧面瞧看这名新上任的兵部侍郎更觉得眼熟,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就好像见过。可明明第一次见的,听说去地方前,在长安任过职,兴许见过吧毕竟这长相见一次想忘也难。 没多久,炊烟起,烤肉与鱼汤的香气,勾动肚中的馋虫,忍不住咽着口水,想半眯一会儿恐怕是不能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长安风雨 长安张府门前 张卓一一身官袍,急匆匆的回了张府,他得跟父亲叔父们商议政事,近日出了太多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时人心惶惶。可刚下马匹,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出现身后,吓了他一跳,细端详才瞧出是谁,瞬间紧绷神经。跟这黑衣人对了眼神,与正赶出来的管家说了句,有事出去一会儿。带着名贴身仆从就上了斜角小巷中的马车,匆匆离开。 “大人。”小乙也上了马车,拱手拜见。 “。。。小乙你,怎么来长安了殿下呢”此时多事之秋,小乙好端端的跑来,莫不是公主有什么事马车前行,这是要去哪 “殿下在月宴。”小乙回道。他应殿下吩咐,请张大人与内侍少监沅引到月宴一见。 “什么公主回了长安”这个档口张卓一忧心忡忡的想着。 月宴上等房,某处别致秀雅的院落。 桦绱立于窗前,未施粉黛,只涂抹了口脂。疏于着精致华装,只一身素淡长裙大衫。双手大袖中交握,眼眸下有些乌青,近来总是睡不好,忧心如焚,思虑焦急。 深秋了,经过昨日一场秋雨,更是寒凉。远处一片黄橙,落叶铺满地,总有萧条之意,心也跟着寂寥。 不久前还在这美景如画的月宴遇到过他,穿过往来的人群,一抬头出现在她的面前。还记得当时他的气色有些差,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只不过彩灯映照出的五彩光芒,打在脸上不那么明显。 那一瞬,她在想什么忘却了,只是怔愣又专注的看着他。而他,又在想什么 那日故地重游,记忆扑面而来,耳鸣又头疼,晕眩袭来,等一切舒缓过来时,她伏在他宽阔的肩头,无力又疲惫,可他的怀中是难言的安定,令人沉沦。 “殿下,饮口热粥吧。”从今早起来就没正经用膳,海棠端着木盘担忧问道。 “。。。先放下吧小乙去了多久”桦绱连动都没动一下,还是望着窗外,海棠放下手中托盘,急忙取来外层淡灰色青竹纹毡斗篷披风给公主披上,算了算时辰,有一个时辰多了吧好回来了,可是长安路上行人众多,屋舍又密集,范围又大,自然费些功夫。且皇城c张府到了也得通报,要是不便出来,自然要等候许久的。特别是内侍少监,宫中当值,岂能那么好离开。 “来了来了。”侍卫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在门口说道,激动地忘了礼数。公主焦急地等候多时,他们都看在眼中。 “公主。”张大人连官袍都没脱,可见来的匆忙。 “莫要再顾这些虚礼。”桦绱急忙迎上前,邀他入座。 “是,殿下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回了长安。”月宴这院子忒大了,走得快,气喘吁吁的急问道。 “什么意思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不怕是假的,她如今犹如惊弓之鸟,风吹草动都令她不安,一根弦紧绷着。 张卓一忙急言道:“公主不知恭王反了。”这都不是新鲜事了,市井都在传。 “。。。谁”恭王,四叔。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即使很多人都知晓他四叔的野心,但真的反了又是另一回事。就好像冬日湖上滑冰,说能掉下去,也有心理准备了,可真掉下去时,还是惶恐惊诧。 “二皇子昏迷近一个月了,还有,卫大人死了。”一时人心惶惶的。 “卫大人哪个。。。卫大人”桦绱眨了眨眼眸,樱唇张合了几下,神色凝重的问道。 “绛羽侯卫极”张卓一说完就见公主蹭的站起来,连说不可能。 “朝歌可怎么承受这。”份噩耗忍不住担忧想着,看得出来,朝歌与卫大人之间是有情谊的,相爱引生恨,因爱的深,才会恨得深。这个消息,朝歌知晓可如何能熬过去。 “公主大约听说过卫大人与舞阳公主的事,天家还是冀王时,卫大人就是左膀右臂。有传言,卫大人是黑羽卫的统领,所以朝中无人不忌惮一二。黑羽卫的名声比鬼魅都吓人,天家自然不会让长公主下嫁给绛羽侯。曾经欲将公主许配给东都洛阳的白家长公子白谨西,做白家世家妇。可公主直接在宴席上跪拜了天家,说不再是李家女儿。”张卓一停了下,接着说:“可想而知,天家有多震怒。天家早知晓舞阳公主与卫大人的事,一直反对,由此更是不满卫大人,君臣从此有了间隙,都说是天家的意思,派了艰难的任务,难活着回来。” 桦绱凝眉深思片刻,问:“舞阳公主可回来过” 张卓一回说:“回来又走了,听说与天家大吵,陛下下旨要将公主囚禁,公主说要是留在宫中就只能囚禁着她的尸首。话说,公主离京有段时日了。” 忙问:“去了哪” 失 去心爱之人的痛,她明白,清楚,是永远都不会忘却的。 她应该去陪着朝歌,只是不知她去了哪里回封地还是别的地方 “这就不知了,看架势自然是轻易不能让天家找到的。”卓一摇头不肯定。 许久过后,桦绱想起心中的忧虑,也是她此刻在这的缘由:“对了,吾有一事想跟你打听。齐域,就是我封地的刺史齐大人,在淮王府行臻哥哥的婚礼宴上你们见过的。” “我知道,就是以往不知齐大人,如今也都知晓了。”长安的风云人物,谁能不知,议政厅处尊居显的大人们都议论打听呢 张卓一:“齐大人如今升了兵部侍郎,陛下书房亲自赐封的。” “他升迁了”桦绱唸唸道,真的是喜事。只是因何事而赐封还是兵部。 卓一看出公主的不解,简单讲几日前书房之事说了一番。 张卓一:“齐大人跟太子太傅徐万书徐大人,辛彻辛将军一同前往荆州,一是力争能劝降,二是做开战准备。” 劝降伏诛,是不太可能的事,除非最后连连战败,大势已去之际。可二叔又岂能饶过四叔,注定一场血腥杀戮。 第三百一十七章 顾笙歌 一座宅院,普普通通,树木不多不少,屋舍不大不小。刷,刷,园中嬷嬷拿着竹枝子做成的大扫帚清扫着落叶,不一会儿就小山高了。秋景萧瑟,看得人难免伤感。 屋中燃了炉子,清晨都要开窗通风的,凉气嗖嗖吹进来,忍不住打个寒颤。若是没有风,看这明媚的晨光照耀进来,还以为会暖融融的。下了两日的雨,又吹了北风,真真是冷极了。今日小雪,北方的地界,四季分明。 “姑娘怎么哭了。”连翘端着芝麻热粥走近,观察牧姑娘的神情疑道,这几日有些奇怪,自从听尉迟公子说公主去长安要见齐大人后。 不对,是当日傍晚见了那位不曾摘下帷帽的赵夫人,总有些恍惚。那时候,赶巧了邕王的暗卫来递密信,所以她并没有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邕王的侍卫来的不巧,殿下于清早赶往长安,不在公主府中,他们于次日也要赶路的。侍卫问走的哪条道,她是不知,去长安是不可公开的行程,自然不会走主道,可也说不准。最主要的是去长安的道路实在太多了,如何能找到。若是隐藏行踪,那就更不知晓了。殿下带的人不多,除了海棠姐小乙哥,就一杆侍卫。 她不敢请尉迟公子帮忙,公主与邕王书信联系,岂敢被旁人知晓。她犹豫不决,公主将十几名侍卫安排在牧姑娘这里,此举也算是暗示提醒。 相信归相信,但人心叵测,又世事难料,不得不防。 话说,赵夫人说了什么,她因通报公主这件事而心烦分神,也不知晓那侍卫找到公主了没 此时细细想来,越加奇怪,赵夫人几年不出个府门,那日就在金楼一见,便如遇知己一般,知晓牧姑娘将要离府,特地赶到公主府来道别。即使身怀六甲,多有不便。兰芗说,赵夫人跟牧姑娘单独聊了会儿,君燕姑娘都不曾跟在身旁侍奉。她进屋后,二人有些不自在,这细微的表情,就好像隐瞒了什么。 自从公主将姑娘带回袁州,她便跟在姑娘身侧,牧姑娘的喜好简单,整日除了写写诗词便是作作画,要么就是看着某处独自出神。性情单纯,志趣高雅的如同一般富家小姐。若真是不经风雨,养尊处优的千金闺秀就不奇怪了,但姑娘历经生死,家破人亡,重显太子在胥门口手刃顾大人,顾家被灭满门,顾家少夫人又受屈的死在她面前。 顾姑娘那时年岁不小了,起码懂事有记忆了,又不是那位天真无忧的康宁小县主,惊吓过后忘却以往。人经历了这些,怎么可能,或者说如何能这样平静 牧姑娘回神,摸了摸手中的书皮,封面上写着长情调多情公子著。擦净脸颊上的泪痕,轻笑着说:“这本书,故事太令人喜欢了。”哭后的笑,都带着苦。 多情公子,是她二哥,这事儿没几个人知晓,连她的爹娘都不知顾府出了位写小画本的少爷,还是声名鹊起,众多闺秀千金为求一本书册。 但她二哥死了,都快近十载了怎么可能再写新的书籍。大哥知道,但他死在长安西市行刑场;三哥也知道,可她那英俊潇洒的小哥早就坠崖身亡了。二哥的两个仆从却不可能有这样的文采,她抱着书一遍一遍的看,可如何都想不通,是谁巧合,抑或是暗示。 公主说她三哥还活着,还活着。。。她听到的那一瞬说不上来是欢喜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 这九年多,每日煎熬,午夜惊醒,常泪流满面,等到哭够了,哭累了,她就不想流眼泪了。当年发生的事,她至今也寻思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小哥为何独自一人跑去悬崖边明皇下旨灭门,那公布的罪状,可有一条属实 她祖父高风亮节,一生两袖清风,桃李满天下,朝中威望无人能及。她父亲为人正直,表率群臣,御史大夫之职实至名归,而她那些叔父都是品行端正之人,怎能贪赃枉法,勾结党羽,与杜c江c施家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图谋篡位。。。 这罪名沉重的天下人都质疑,她更加不信儿时长辈们的谆谆教诲,都令她坚信顾家的忠君爱民,坚贞节操。重显太子将父亲斩杀于胥门,就是个死罪终究还要过个堂审画押的,哪有直接行刑的道理 若问她恨不恨,她。。。恨,怎能不恨那是切齿痛恨,恨不得将当年狱中对四家用刑侮辱的官吏狱卒食肉寝皮,挫骨扬灰。 廖忠显在大牢中对她嫂嫂动用私刑,折磨得不成人形,逼问密件在何处。密件,果然父亲与杜伯父的死,事有蹊跷,是什么若不是她与烟萝年幼,甚至以为与大嫂一样,会生生被折磨侮辱致死。母亲,是不是母亲也如此,遭受过非人待遇,被狱卒强行带走后,最终连个尸首都没能瞧见。 可她恨不起呀烟萝那样小,大嫂临终托孤,将她护在身后,被那群狱卒侮辱。。。她得陪着烟萝,远远地 看着她无忧幸福。 所以,她只能躲在安泰公主府,乖顺的,不被察觉又没心没肺的活着。逼自己遗忘那群罪孽深重的官吏狱卒,将恨之极深的情绪掩在心底。 对于长乐公主她是矛盾的情绪,怨,但牢狱中,濒临绝望与死亡的边缘,一心求死之际她一身血污,踏过倒地的狱卒尸首出现在她与烟萝的面前,那一刻,真的。。。她太害怕,太委屈,太累,血海深仇她不想去想,只想与烟萝平平淡淡的活着。 狱中短短几日,恍若一生那样长,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地牢,那是她曾未经历过,碰触过的肮脏残忍与血腥。此后多年,她依然能听到有人凄厉刺耳的求救,不仅仅是梦魇中。 东宫门口,在太子妃不忍又强硬的态度下,她抱着烟萝彷徨又无助,那地狱一般的牢狱,如何不愿再去了,哪怕当场撞柱死在这里,万万没想到,公主拉起了她的手,甩下她的至亲,软绵的手掌竟让她无比的安心。 第三百一十八章 谁都有秘密 西市口的血还没干,明皇就宾天了,重显太子薨,无缘皇位,她听后没有欢喜,只是松了口气和深深的无力感。长乐公主是杀父仇人的女儿,可是,每每想起她侧身挡在烟萝的面前,挡下致命的一刀,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激。但三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岂是一刀能抹去的,所以,牧姑娘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漠,快的难令人察觉。 赵夫人竟然是杜家小姐杜之凝的婢女,她经历了什么,来不及细问,寥寥几言又怎能道出心酸。经历过一场的人都知道,活下来的艰难。她给了她一把钥匙,是杜家存在龙葵商行的私物箱钥匙。那里面存放着当年杜大人与父亲,搜查出刑部尚书廖忠显,大司空王庆蕴草芥人命,颠倒黑白,勾结敌国,贪赃枉法的罪证,这是杜夫人临终前告诉赵夫人的。因关系重大,除了赵大人,谁都不知晓。杜家管家手中持有令牌布帛,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打听到赵夫人的舅舅杜管家身在何处。 终于一个月前,托人从帝都打听到了,就在长安一处偏僻不起眼的院落。万万没想到,会在长安,怎么敢呢可如今那屋舍被推平了,低价卖给了新的屋主,是相邻的邻居。这人说,三个月前,此处走水了,晚上听着打打杀杀的吵闹,因害怕,也只得偷偷开窗子小心窥视,只见好几个恍如鬼魅般的黑影落入院中,坛子打碎的声音,以及老人的高声吆喝,快走 也不知晓是跟谁说的,再之后就是火光通明,刀箭尖利器相击打的声响。没过多久一黑影跃上屋脊,其后紧随几道黑影一同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官府来了,将院落团团围住,他们瞧不见屋中情况,而院子中也已经被收拾一番。尸首盖了草席子,运走了。刑部草草结了案,判定为走水所致的惨剧。这院落另一边的邻居,一对中年夫妇没过多久也离开了,兴许是因出了命案。不过平日就他们家跟这位老人打交道,也不见一丁点的难过。 “什么书”君燕姑娘走过来,关上窗子,看到封皮上的字,惊喜的说道:“多情公子长情调,这本奴婢可没看过,新出的吗讲了什么故事定是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姑娘可向往” 君燕姑娘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姑娘妙龄,等殿下回来。帮姑娘撮合,奴婢瞧着谢大人就不错,人长得门面儒雅,还是地方官员,与公主又是同窗,知根知底的。” “君燕,瞎说什么呀”牧姑娘深邃的眉眼中一怔,俏脸微微有一丝不自在。 主仆二人轻轻笑闹着,享受着早膳后的闲暇时光。连翘垂了眉眼,也轻轻笑了下。 后宫 正午两名宫女在一处闲聊,稍丰腴的圆脸宫女瞟看四周悄声嘀咕:“你说,二皇子若是救不回来,是不是咱们家皇子。。。” “这你也敢说,仔细你的舌头。”长脸那位一惊,谨慎的四下瞧看了眼,忙喝止她再说下去。 圆脸宫女心比天大,不以为意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看把她吓得,胆小鬼。 长脸宫女十分不赞同的看她一眼,宫中最忌讳的便是言论主子,嘴是惹祸的根源,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提醒道:“你又不是看不到昨日皇后才将贵妃叫去,百般刁难,让主子侍奉二皇子,今早才回来。”这一夜折腾的,她们家贵妃眼下一片乌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天家因恭王造反哪有心情管理后宫这些琐事。再说二皇子病重,天家一样担忧,哪会再去找皇后的不快,这哑巴亏终是要吃下的。这些话若是传到皇后耳朵中,还不得将妍贵妃生吃了。 还算国泰民安的宏国,因天家每况愈下的龙体,因膝下年幼的皇嗣,以及日渐强盛的外戚,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多事之秋,自然需要王家巩固皇权,宫中奴才都能想得出的道理,贵妃又岂会不知。皇家就是如此,你说它无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者她家贵妃的脾气,真真不适合在这宫中过活,说的难听点,就是太小性子了,自尊心又强,生气闷在心中,可倒也不是个整日算计别人的狠辣人物。 “皇后娘娘怎能因天家没有闲心理后宫的事儿,而寻机刁难咱们主子。”他们家主子除了陛下就是三皇子,平日啥闲事也不管,也不与人结交,安安分分除了请安很少离开这霄和殿的。你说这也能戳了皇后的凤目,近些日,三天两头找贵妃的事儿,这也不是第一遭了。再说,二皇子病了,有太医局的人,有大把的宫女内侍,能让贵妃去伺候,这不是埋汰人嘛 “你呀皇后这是暗示。”让贵妃安分守己,别肖想。再说那毕竟是皇后,后宫的主儿,反抗不得。远远从门口来了几位宫女内侍,引领一位身着品阶朝服的命妇夫人,长脸宫女低喝道:“别说,郡夫人来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妍贵妃的生母辛夫人。 霄和 殿即使由着贵妃的意思,一切简单雅致,没那么金碧辉煌,但终归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妃子,随便寻一物件儿甭管大小都价值连城。 墙边长桌上的粉色郁金香,迎着日光,美好的就如同一副工笔画卷。 “母亲。”辛妍月着着中衣,才歇下被唤醒,眼下还泛着青,一脸疲惫的模样。可是辛夫人进一趟宫不容易,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岂能等她睡醒了,这每月进两次宫,还是天家的恩典。 看清床边的人,贵妃眼中瞬间盈满泪光,泪水吧嗒吧嗒的掉落与辛夫人交握的手上。 姑娘这样委屈的模样,做娘的心中岂能好受,也跟着红了眼眶。细端详这张长相端雅,却绝对算不上惊世的脸,叹了口气,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吗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天家。后宫风姿绝艳的闺秀有的是,自己的闺女什么性子,多少斤两能不知晓 第三百一十九章 妍贵妃 这些年被天家宠爱,皆源自是辛家的姑娘。 天家要扶持自己的势力,又怕王家独大,外戚专权,王皇后跋扈骄纵,便提拔辛氏与之抗衡。这后宫离着皇权那样近,她这女儿性子又这样巧,如何能受得了女人们算计争宠c勾心斗角的委屈。 如今这局势动荡,起了战乱,每日忧心儿子是否平安,万万不能在这档口出岔子,硬下心淡声问道:“这紧要的时候,娘娘将我召来,可是出了事儿”佯装不知,出言问道。 宫女们都退下了,只有打小看贵妃长大并陪她进宫的奶妈还守在门口听唤。 “母亲,求你,求求父亲,将迦儿带出去。”辛妍月紧握着母亲的手,颤声说道。 辛夫人大惊:“你,你怎生出这样的想法。” “娘,女儿实在在这待不下去了。”是她任性妄为,年少无知的冲动,将自个锁在这牢笼之中。 她接受不了八皇子的拒绝,接受不了即使他是重显太子与陆后乱伦的私生子,也正色拒绝了她的心意,她的骄傲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所以才冲动的进宫。为了自尊心,她要嫁世上最尊贵的男子 可是她不爱,却无力抗拒,因为这男子不但尊贵,还权倾天下。因被拒的羞愤,让她看不到母亲的气恼与担忧,这一切都是她一意孤行的苦果。娘家甚至一度跟她断了来往,直到她怀了迦儿,才缓和。母亲愿她生个女儿,生个小公主,就不会成为别人的威胁,自然母女都会平安。等到新王登基,公主也大了下嫁人家,去自己的封地,她也能跟着出宫。 “你这孩子,这是皇子是龙嗣,你当是阿猫阿狗,我能将他带出去我连你都管不了,怎能管得了李家人。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得坚强起来,为了小皇子莫要再这样又哭又闹。”这样荒谬的话也能说出来,辛家有多少条命给她陪葬。 当年若是别应下太子妃娘娘的话,没让妍月成了长乐公主的伴读,是不是就可以避开了。就不会遇到八皇子泾王,自己的孩儿什么心思,她能不知。 小姑娘天真,这做王妃,岂是她想就能成的,也不想想那是谁的儿子。就算成了,陆太后呢一个王皇后,就能将她打压折磨成这模样,那陆太后可是抬抬手就能将她逐出王府的,婆媳关系岂能和睦泾王能跟太后起争执,一走了之,可是王妃却不能,会被人戳脊梁骨诟病的,说不准母子之间的间隙也会怪罪到她的身上。 这孩子与长子不同,虽外人面前话不多瞧着顶稳重乖巧,可实则是自尊心要强内向不愿与人说话,什么心思都藏在自己的心中。 “二皇子昏迷,皇后日日找女儿的不愉快。甚至明里暗里的暗示,话中有话”还有廖妃的盛气凌人,口中的风凉话。虽瞧着正常可时儿疯癫,她没法儿跟个疯子争吵,你不理会,但说出的话真是难听又刺耳。 辛夫人也难受,叹了声:“别说了。” “女儿没做过,没害过任何人,亦没争过宠,天家心中只有元后和元后留下的一双儿女。”每当元后忌日天家便谁都不见,独自在寝宫守着画像思念。爱屋及乌对太子与舞阳公主是真心宠爱,所以太子坠马身亡,天家才垮了龙体。舞阳公主又因卫大人的事与天家决裂,陛下一夜老了十岁。 “而对女儿好,只因为女儿的安分守己。”多么悲哀,就跟讽刺一样。可她,其实也不在意的,真正在意的是:“迦儿,万一二皇子真有不测,那迦儿呢” 王皇后这架势岂能罢休,还有王家,这是未来的储君,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必然要找她发泄,万一将黑水泼到她身上,以往王皇后不敢明目张胆找她的不是,有陛下c有辛家做她的靠山,可如今陛下忙于政事焦头烂额。她没有指望了,只能求母亲,救救她的孩儿。 “你兄长前些日升了官职,随徐太傅去了荆州。才离开两日,隋将军及临州郡的刺史就递了折子,请求出兵。这众人才知那日送进宫里的加急信其实是恭王派人给的,这明摆着示威。陛下如今是怒火中烧,从各军c折冲府调了不少府兵前往黔州,邕王也被召回京,押运军饷做监军。”邕王原就与天家交好,是天家最宠爱的七弟,几乎每年都会被召回一次。 “徐太傅亲自上书,恭王与康王联手,兵力雄厚,已然没有劝阻的可能,仗必须打。”可打仗要用人,用银两,这些对国库对百姓来说,如同一场灾难。 恭王封地在宜州,康王是更南边的浔州,再加上附近相邻的三个州刺史,兵力不容小觑。恭王操练军队,这事一直有所耳闻。天家特地调任两位懂兵法的官员任宜州相邻两地刺史,也常年训练府兵,就是防恭王不安分。谁知那两位刺史能临阵倒戈,投了恭王阵营。 当今天子当政期间,除了赋 税徭役繁重些,真也挑不出政绩上的不足。而之所以繁重皆是因西北军平东突厥,所以国库并不充盈。这才享受了几天好日子,又起了战事。 天家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因坊间谣传,说陛下杀了重显太子,谋权篡位登的基,所以对长乐公主视如己出。因重显太子暴毙之事,怕史官记载他残忍,为了皇位,赐死王弟,所以对这几位亲王还算厚待。 “我一妇道人家,哪懂朝堂之事,这都是你爹爹说的。”近些日府中进进出出的,一个个面色凝重,她们多少听了些风声。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坊间百姓都知晓的事,有些流民逃出来,投奔各地的亲友,口口相传传到西京。流言的力量,向来可怖。她家老爷一听她要进宫,拽着她说到好长一段时候,无非就是要她劝劝娘娘,谨言慎行云云。 辛夫人也难受,但总归得让她明白事实的残酷:“儿啊李家的后宅,娘即使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把手伸进后宫去找皇后的不是呀” 第三百二十章 一封信笺 “娘帮不上你什么忙,这路是你自个儿选的,女人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你如今只能坚强的挺过去,以后三皇子大了,能去封地了,你也就自由了。”跟着去封地做太妃,看着孙子孙女承欢膝下。 辛妍月睁着眼,一滴泪眼角涌出,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像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绝望。辛夫人瞧她这憔悴又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不忍,心疼的将她抱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长乐公主回来的那几日,她带着迦儿去见了殿下一面,离开回宫时碰到了泾王,占据她年少时光的少年。 无所谓的离开,可攥疼了迦儿的小手。那日碰巧是她的生辰,她特地盛装,然再华丽的宫装也掩盖不了心底的荒芜。 自那日起,她便装不下去了。本还怜惜公主活的清苦,其实可怜的是她。宠爱,就是讨好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母亲说的对,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任何人。活着可真累,也不知能不能等到迦儿成年,她已经快坚持不下去了。 安仁殿 一缕缕香烟从小青铜香鼑的镂空雕花中升腾而起,飘荡萦绕,缓缓消失不见,余留一抹怡人香气。 啪,寂静的大殿响起手拍木桌的声响,房梁挑高,即使满屋重工摆设,依然空旷,俨然要出回声的架势。还搁在小木桌上的玉手,微微泛红,保养得如同羊脂玉,泛着盈盈白光,难挑出一条褶皱。 “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都抓不着哀家要你们何用”陆太后脸上寻不出一丝和善,因怒火而显得面部僵硬,深深呼吸,调整情绪,松了松上挑的眉尾,冷声问道:“陆大人怎么说” 近日心情尤其不佳,黯然伤神,从何时眼角有了细纹,发鬓间几根银丝,都在明目张胆的提示她,她老了。 她是众人口中的老祖宗,是丧夫的太后,穿戴老气横秋的颜色,吃斋念佛般度日,这大约就是谏官,不是黎民百姓愿意看到他们心中的太后模样。再也没有为悦己者容的欢喜,亦是失去爱人的女人,被强行束缚在这牢笼之中。 她拼命想将成儿送上皇位,让这天下成为他们母子俩的天下,可是他们始终意见相左,母子间也早已生分。 内侍余敬川兜着手,圆胖的脸上满是小心,心中却嘀咕了句,他的人有去无回,他还窝火呢面上讨好又宽慰道:“大人说,让娘娘再等等,看看情形从长计议。”原话是正是非常时候,天家怒火正旺,何必上赶着去填旋碍眼。别跟刘先似得,做了炮灰,政务理整不明白,天家一气之下将他贬到地方。 陆大人心中有自个儿的计较,前些日,就是绛羽侯死的第二日有名小太监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他起先没在意,晚上脱下官袍才想起这事儿,展信阅之,大惊竟然是一封恐吓信笺。 马匹致幻,有人坠马。 陆太后命人给马下了致幻的药,使得太子坠马,这事儿知晓的都是心腹,其余该杀的一个没留。不是巧合,是有人真的知晓什么,否则为何将这寥寥几字的信单单给了他。心中不惧是假的,天家虽龙体欠安,但却不是糊涂不明是非的地步,脑中清明的很,万一追究起来,想起王家的嫡子,被一刀致命,他便不安起来。天家是用王家巩固皇权,可他陆家却没这份用处。再说陛下一直心有忌惮,要不是泾王这么多年云游四海,连宏国都不回,恐怕早就动手了。 这几日的心神都因此信绷紧了,恭王反了,才恍然,即使天家膝下无子了,还有众多已经成年的亲王,难说不是在虎视眈眈寻找机会。 太后要拥立自己的儿子泾王,不是件易事,况且泾王自幼便没这份野心,上赶着不是买卖。惜容肚皮又不是个争气的,进宫这么些年,没个动静 那日给他信的小太监他没仔细瞧,隐约是长相普通,一时记不太清模样。为了找到,费了些心神,余敬川至今没给他回话,这效率太差了。 “再等江山都要易主了。”眼看要将天家盼死了,半道上杀出个恭王,她是失望至极,难以再镇定理智。这些日,火气蹭蹭上涌,起了满嘴的泡,火从头皮走完眼睛走,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心烦意乱,罚了一杆宫女内侍跪在院中,更使得她烦闷。 太医院也养了群死物,开的方子没一个管用的。 丽娘上前,走到太后身后,拿着玉石拨筋笔,给仔细松着面部经络。 太后舒服的一声喟叹,又问道:“其他宫里可有动静” 余敬川回道:“二皇子是活不过来的,如今不过是吊了口气,什么时候都可能没了。王皇后没什么指望了,听说这些日,使着花样折磨辛贵妃,逼着贵妃昨日在二皇子榻前陪了一夜,刚刚内侍来说,辛家母都请进宫了。” “ 呵受了委屈找娘,真是个没出息的。”枉为辛家姑娘,她那长兄是个成气候的,兄妹俩一个娘胎中出来,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丽娘跟余敬川对视了眼,在太后身后小声说道:“娘娘,奴以为如今这情形,怎么也不能乖乖坐以待毙。” “你的意思”陆太后睁开上挑的眼眸,她眼睛不是正统凤眸,所以特意将眼尾画的上挑,如凤眼一般凌厉。 “天家与恭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天家又自折羽翼,绛羽侯卫侯爷死了,没人能真正为陛下守着皇城,原先十二卫的大权一直是握在绛羽侯的手中。可如今人没了,群龙无首。”卫大人任过的职位多了去了,一路扶摇直上,封了绛羽侯,可是自从与天家的掌上明珠舞阳公主扯上关系,便好似在天家跟前失了势,处处受打压。之前太后还怕绛羽侯会知晓太子的事,太子葬礼上,绛羽侯对太后说了别有它意的一句话,领太后心惊不已。 第三百二十一章 肥缺 不过瞧这情形,是没有告知天家,也是,卖命守护主上,却不受待见,谁不心寒。 如今人死了,死人说不了话,也放下心来。 只是他们还不知,陆大人正替他们承受这份心惊。 余敬川挑了下粗短的眉,陆大人的意思是先不告诉太后,他就不会多这个嘴。 “要是咱们的人接下这差事”丽娘停了下来,瞧望着太后的意思。 “自是好,可是恐怕不容易。”这么个肥缺,只有天家的心腹才会被任命。若是得了十二卫军的指挥权,长安就是她的了。可又一想,轻嘲的一笑:“再说,也没有个合适人选。” “怎么没有,武安侯可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丽娘道出。 “他”陆太后拧眉犹豫,想不出这人怎么就合适了倒不是没有能力,武将世家,功勋卓著,而是不太熟。他家夫人是哪位来着,一时对不上号。 “娘娘忘了武安侯跟陆大人还是亲家,二公子娶得他家二房三小姐。”丽娘忙提醒道。不过成婚没多久,这三小姐病故了,也是个没福的。近几年,关系淡了。 丽娘:“若是能将武安侯拉拢过来,拥立泾王对咱们是如虎添翼。” 能不能齐心再议,但十二卫所统领一职实在是太诱惑了。 正这时,一隐忍的喷嚏声传来,打断了他们隐秘的谈话。几人警惕起来,余敬川与太后c丽娘对了眼色,握着拂尘轻步往门口走去。 “谁,谁在那”随着余敬川往门口移去,太后高声喝到。 还不等着余敬川推开门,一扇门缓缓从外向里推开,一位明丽的姑娘面上带着许尴尬,一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娘娘”余敬川诧异道。来的人是陆妃,陆太后的内侄女陆惜容。余敬川又向走廊瞧了眼,谁开了小半扇窗户,冷风灌入还真是寒。 陆太后自己都没觉察出面上的僵硬,坐正身子盯着陆妃问道:“怎么过来了”眼神凌厉探究。 “惜容听说姑姑凤体不适,特地熬煮了百合枸杞猪肉粥,对气郁化火,内火旺盛有缓解的功效。”陆惜容将食盒递给丽娘,乖巧的解说。 “这么点事儿,叫宫女们送来就是了,还特地跑来一趟,放着吧”瞥看了下,食盒里面的瓷盅包着厚厚的布保温。 “姑姑,还热着,你先吃上一小碗。”陆惜容急着上前一步说。 陆太后静静的看着她,那双漂亮秀美的眼没有躲闪,正满含期盼的注视着她,才放下审视,对丽娘吩咐:“盛上小碗。” 陆惜容犹豫着说:“姑姑,我跟医馆女医学了些按摩推拿的手艺,给你揉揉。” “有心了,倒不用了,有丽娘呢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进来”接过小碗,还烫手,搅动着粥状似无意的问道。 “宫女们在门外。。。我就自己进来了。”一群宫人被罚跪不敢起身,二十几号人,姑姑可从来没这样责罚过,别的宫里瞧见也是不太好看,也不知晓犯了什么错。 她体贴的自己推门进去,都知道她是陆家人,每日来陪姑姑,所以没防着。各宫正殿都是两道门,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跟走廊似得。今日不知是不是因天寒,里面的十二扇门也都合上了,她刚走近想敲门,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她是知晓姑姑的心思,以往都装傻充愣,只是控制不住这好奇心,听了一耳朵。要不说好奇害死人,她装她的傻大姐多好,好吃好喝的。这听了就听了,寻个恰当的时机进去也就完了,偏偏她站的那扇门后窗户开着,一阵强冷的风猛烈吹来,鼻腔不适,痒痒的难受,还不等她来及捂住,打了个喷嚏。 因她的回答目光柔和了许,饮了口粥,味道不错:“你呀可别冻着,叫你娘知晓了,指不定又跟哀家抱怨哭诉。” “母亲疼孩儿,绝没有恶意,还望姑姑海涵。”陆惜容忙解释,主母虽不是生母,对她是真心好,这可是挑不出不是来。 “哀家自然知晓,一家人,那么生分做什么。今日哀家这身子不舒坦,你先回去,叫下人给你熬些姜汤,去去寒,可别冻着了。”陆太后叫她坐到旁边来,瞧她搓手一摸她的手背的确凉。 “是,姑姑早些休息,惜容明日再来。”陆惜容起身告退。 “嗯,去吧”陆太后目送她离开,不曾错开视线。 神色无常的离开,始终觉得后背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影随形。终于出了安仁殿的宫门,才松了口气,广袖下的手心出了一把冷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要不是抹了胭脂,她的脸色估计很是难看。呼吸几下,平静下来领着宫女神色无异的回自己寝宫。 丽娘谨 慎问道:“娘娘,小陆娘娘莫不是听了什么。” “应该不会,她不会说谎。”是个乖巧的,从不违逆,想想她那没城府的娘亲,虽不是生母,但从小教导耳濡目染,脾性差不离的。 “武安侯的事容哀家再思量思量,无论如何都得给本宫将小世子带来。”她有她的想法,若是有一日天家身下无子,必然要从宗室中寻找合适的孩子过继名下,这不是他愿不愿,而是朝堂上的群臣会逼他下此决定。历朝历代中总会有的,太祖不就如此,过继了胞弟的嫡长子为太子。 倒是不失一个好注意,陆太后饮着粥,唇边有了笑意。 恭王起兵造反,蓄谋已久。如今连攻两个州,大获全胜,助长了气焰,这档口还不忘给长子举行婚礼,地点正是这刚刚攻打下来的州县府衙。 与长相平平的献宗相比,一生野心勃勃,对王位虎视眈眈的恭王倒像是个儒雅的文人,先不说容貌,仅这份气质,再手执把折扇跟西湖边上的风流才子一般无二。 世上多少男子为美人折腰,不爱江山爱美人。可恭王绝对是男子中一股清流,算上如今这位王妃是第三位恭王妃了。娘家是武将世家,容貌平平且善妒,远不及前两位士族出身,秀雅温婉。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三王结盟 但恭王不在意,他的王妃不必貌美贤柔,不必名门世族,泥腿子出身也不打紧,只要娘家权倾朝野,坐拥十万大军,就能令他心悦也能坐稳王妃之位,比如现下这位。 恭王的长子年满十七,生母出身低微,玉谍上只记了郭氏。可恭王没有嫡子,所以以长为尊。迎娶了外姓藩王平昌王赵勉的孙女宁都县主。平昌王祖上随先祖征战四方,后来先祖登基命平昌王驻守虔州,世袭罔替。从明皇当政初期,平昌王率领的军队兵力雄厚,令明皇颇为忌惮。 恭王长子的婚礼竟然在起兵之后的第二十日举行,与其说是成亲,不如说是恭王与平昌王结盟的酒宴。平昌王这些年随着实力越加雄厚,野心也就大了起来,早没了祖上拥护主上的忠心,渐渐变得浮躁不满起来,颇有要圈地为王的架势。 二人结盟,想必恭王也是承诺了什么。 恭王起兵是早有苗头,但康王,为何会与他一同,这是最令桦绱想不明白的地方。 五叔的脾性她还是了解的,对皇权不曾热忱过。年前五叔还给她来过信,差下人送了不少东西到明月山。让她有空去他的封地瞧瞧,说小堂妹一直嚷着要见见她。她实在料想不到五叔能起了这样的野心,但四叔若是坐上皇位,他依然是亲王,与现在没什么不同,何必冒着谋逆造反的名声及危险 他们快马加鞭赶了许多日的行程,侍卫都深觉疲惫,她与海棠是真真吃不消了。途中海棠水土不服,她感染风寒,高烧不退。病来如山倒,二人躺榻上真是要交代了一般,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临出袁州城,尉迟公子让自己的婢女织锦姑娘,跟着她一同上路。连翘跟着笙歌,她身边没个习武的婢女终究不安全。织锦姑娘一瞧就是练家子,身姿轻盈,干练沉稳,路上对她与海棠多有照顾。这几日,她二人躺榻上养病,都是织锦姑娘与小乙忙前忙后。 如今这情形是说什么也追不上去了,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百姓前来投奔亲友,说前方梧州与端州起了战事,梧州刺史被梧州司马所杀,改拥护恭王起兵。而端州寡不敌众,已经沦陷。 梧州与端州皆在恭王封地以南,估计是要将南部统治,壮大兵力。而剑南道诸州郡接了圣旨,早已厉兵秣马c严阵以待。并从中抽调部分军队c折冲府的府兵组建新兵团,剑南道的众将领赶往播州,江南道赶往辰州与袁州。地图上看,兵力摆开圆弧形,与叛军对阵。 平昌王的虔州与袁州中间就隔了个吉州,若是失守,袁州与潭州的百姓该如何保命特别是新渝县,才经历了一场洪涝,万一再起战火,百姓将如何生存 一切来得太突然,谁都没料想到恭王暗地里能与地方官员勾结,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是令人惧怕的。若是没有这些刺史c司马的协助,也不会做的这样天衣无缝,将天家的耳目都骗过去了,还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 天凉了,好在是往南边赶路,只是各州壁垒森严,夜间进城颇耽搁时辰,但不进城又难以打听到前方战况,都不知晓该去哪找人才好。 司宫台 烛光映照大长书桌后面的青年,一副清冷好模样。男子的倒影斜照于墙上,仅仅是个影子都透着距离感。正手执玉笔,批阅处理六局杂事。他面前立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背后瞧看身形纤细高挑。 “求少监大人去见一见娘娘,真是急事儿。”小太监说话轻声细语的,又带着小心翼翼,年纪小又白净,跟只小白兔子似的,怯怯的望着头也不抬的内侍少监沅引,正忙于公务。 沅引面上神情冷淡,可是没有一丝要起身的意思,小太监急的攥着小拳头,快要哭出来了。 “什么事儿”急成这样,手上不停,继续写着,沅引连眼皮子都没舍得抬一抬,随口问道。 “。。。”汪汪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懵。他哪知晓,宫女姐姐说很急,务必将人带过来。但也没跟他说什么事,要不回去问问 内常侍路平正巧忙完了手上的活儿,回来休息会儿,一进来瞧了这有趣的一幕,听了一耳朵。边往里走,边打量背身站着的小太监,一脸木呆呆的怪让人想欺负一下的。 “啧啧啧,让人家姑娘拉下身段来求你,怎么都不合适。兴许真有急事儿,你去见见。”路平往沅引这边靠近,努力说动他去见一见陆妃。 说完盯着小太监细端详,话说陆妃宫里怎么有这样的内侍,半大少年的模样,满脸婴儿肥,活像白胖的小包子。五官也够细致的,若是个丫头得顶秀气。又回身看了眼同样精致好看的沅引,后者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模样,在他二人间瞧了几个来回,越发觉得相似,不过气质大相径庭,一个冷漠疏离,一个软萌无害。 这陆妃果真是对沅引有不寻常的意思,招得内侍都跟沅引相似。 “我还有事处理,这几日,内府局的账目对不起来,得再看看,还有陛下那儿,一刻都离不开人。”薛总管近身侍奉,但总有要替一替的时候,还有陛下临时要取或传唤朝臣等要事,皆得第一时辰给办理,他得在外面照应协助着。 路平一副不赞同的表情,心中暗道:白瞎了这么好的模样身段,怎么就不懂女子的心不解风情呢瞥看将要哭出来的小太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有什么,我给你顶着,你快去瞅瞅。” “。。。”沅引颇无语的掀起眼睑看他,怎么能热心成这番令人费解的模样。 一处宫殿,燃着地火龙,满室温暖;烛火摇曳,花香怡人,如春天一般。 陆惜容一张俏脸上画着清淡但绝对精致的妆容,看似简单的发饰,每一根发丝都规矩乖顺的缠绕。一身裙衫有些单薄,却是最趁她的颜色。她挺直纤细的脊背,端坐主座,不时地拿一双眼睛欲语还休的看他两眼,那妩媚娇俏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只是心仪 “你,坐下吧。”她看沅引垂首立在下方,小心说道。 “沅引不敢,娘娘有事尽管吩咐。”沅引没抬过头,只是望着前方台阶。 陆惜容努努嘴,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心中一丝丝失落。 正此时,沅引霍然抬头朝陆妃看来,惊得她忙捂着胸口安抚那只蹦跶的小鹿,一时忘了呼吸。 她就不能收敛收敛自个的眼神,非要这么明目张胆 陆妃一旁的贴身宫女低首歉然一笑,因她家小姐不加掩饰的神情而有些羞涩。陆家小姐一直是长安名门闺秀,姑母是明皇的继后,自己是陆府嫡小姐,自小受陆家主母宠爱,又因聪颖秀雅被杜太后指给四公主做伴读,也是位活在各位夫人口中的参照人物。 九年前,廖家为以绝后患,派了杀手追杀长乐公主护着的顾家孤女,最后没杀成还被抓了把柄,闹到天家跟前,轰动一时。本是廖家的错确是陆家担了罪名,背了黑锅,被廖家摆了一道。从此两家出了间隙,利益面前,勉强维持份平和。但这口气不出,难消陆老爷心中的怒火。 王家是外戚,是王皇后的娘家,为天家登基c巩固皇权立下汗马功劳,自然受天家重视,王家众子弟皆受益。为了陆氏家族的千秋万代,陆老爷只得将小姐送进皇宫。记得那时陆夫人百般反对,如今想想,即使不是生母,却对小姐是真的好。 若是没进宫,想来小姐定会嫁给门地相当的世家公子做正妻。相夫教子,是另一番光景。进了宫,所有女子使劲浑身解数就为了得天家宠爱,诞育皇嗣,助家族兴旺。可她的小姐真真是个异类,别说争宠,唯恐避之不及。若是哪次被天家翻了牌子,真是花样百出的折腾自个,不就是浸在冷水里引得重病十日,要不就涂抹过敏的蝶粉。。。 她家小姐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孕,还不如不去侍这个寝。她就想不明白了,不诞育皇子如何立足,又有什么指望这几番折腾,成功令天家失了兴致,也在这位不太好亲近的内侍少监面前留了深刻印象。虽说少监大人生的不比士族公子差,甚至算个佼佼者,且年纪轻轻身居要职。但,这可是内侍臣,娘娘就没想想以后,要不是因为陆家c陆太后,又怎么可能封妃,更无法在这立足。给忘了,娘娘以后也得在这宫中,出不去的。只是这喜好,总归是说不上来的怪异 “娘娘,有何急事要与沅引交代”沅引刻意加重了急事俩字,让脸颊绯红的娘娘回过神。 陆惜容抿了抿唇,她的确有事要跟他说,就是刚刚在姑母寝宫听得密事。自从上次他帮她处理了姑母的眼线,便觉得他这人其实外冷心热,但也太外冷了。 姑母竟然在她身边安排了宫女监视她,这是她没想到的,不难过害怕是假的,沅引找了那宫女与人私相授受的证据给她,让她审问。她还不忍心去威胁,感觉同病相怜似的。也不知怜惜的是那宫女,还是自己。 陆惜容将事说了,等他回复。婢女守在外门边,小心看着门儿。 自从进了这深宫,就像入了牢笼,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看不见日月光辉。每日去姑母面前请安,需小心谨慎,不可放肆言行,不可让姑母警惕,跟傻大姐似得。直到遇见他,才让她孤寂又如覆薄冰的日子有了期盼,期盼每一次与他的巧遇,哪怕隔着很远,都能一眼看到他。 沅引回想着长乐公主离开前说的:“沅引,若有一日能将陆铭远一党扳倒,你务必将顾夫人救出,让小乙带着她与笙歌团聚。”公主望着一处淡淡的轻声说道,脸上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 为何公主让他有种以为是临终遗言的错觉,眉头拧起,忧心忡忡的问:“殿下。。。你” 桦绱神情恬淡的望着小木桌上的果盘,说:“我得去一趟荆州。” 沅引抬头直视陆妃,看了有一会,这眼神透着探究之意,陆惜容不曾错开眼神,沅引终于疑问道:“为何与臣说这些”陆太后不是她的靠山吗是她的亲姑母。 仿佛看懂了他心中的疑虑,回道:“姑姑不会顾我的死活。”陆惜容自嘲的一笑,一眼落寞。 姑姑在她身边安插了人,仿佛是当头一棒将她打醒,她一直都知晓都怀疑的事变成事实,是很残忍的。 除了母亲与兄长,没人会在乎她的感受。父亲愿她得皇宠,产下皇子。姑姑愿她乖巧的守在自己寝宫中,就像现在这样,身下没有皇嗣。她左右为难,被她们当做棋子一般,让怎么走就怎么走,任人摆布,不能有单独的行动和思想。 “好,臣知晓。天色不早,娘娘早些就寝,微臣告退。”沅引说完拱手,打算退身离开。 陆妃眨巴眨巴秀美的眼眸问:“你,你就这么走了。” “ 还有事”沅引停住脚步,正色反问道。 “没事就不能留你”一急问了出来,说完才惊慌。 沅引拧眉,面色冷硬的问:“。。。娘娘,一定要这么引人误会吗” “我,我是认真的。”算了,在他面前又不是第一次丢人。 目光冷漠的寒声问:“娘娘想从微臣这得到什么” “没,我没想得到,没想,我,我只是。”表白的话有些孟浪,她还是个清白姑娘,虽是一把年纪的老姑娘,但那也是羞臊的慌。 沅引继续问:“微臣,是内侍臣,娘娘不知吗” “你何必这样说自个”他干嘛说他不愿提及的伤痛。 “娘娘这是事实,臣给不了娘娘想要的,亦不可能罔顾礼数,背上耻辱的罪名。”淫乱后宫吗太瞧得起他了。 “我不过是心仪于你,你何故每次都冷言冷语,出言讽刺。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再无它意。”说完下了台阶往里间走去,不再看他,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受伤委屈的眼泪。 陆惜容没有回身,自然没有看到沅引伫立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不曾离开。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战前的平静 入夜 连夜兼程,在平昌王大军攻占巫州之前先一步赶到,守住这座城,大约是近来最可喜可贺的事。可三万前行军日夜赶往要地,不曾有片刻耽搁休整,铁打的身躯也受不了。为了不扰民,在城边空场上铺着草席被褥,搭建成片帐篷,用完百姓热心给予的面食,纷纷入了梦乡。鼾声如雷,也不见得有人难以入梦,看来真是累乏了。 就在他们赶往此地与潭州的这空档,平昌王的大军占领衡州c邵州几地,火力迅猛,兵力不容小觑。听说一占据,就招兵买马,扩大兵力,还强行让百姓捐献家中银两粮食供给军饷。潭州与衡州中心以东便是袁州,也就几日行程,几乎是擦着边而过,但相邻村庄县城会不会受到波及,还不敢定论。 二十多天前,他还是袁州的刺史,或许陛下的圣旨已经送往州府衙,那日他跟着内侍们匆匆离开,还没仔细交接手头工作,总觉得未卸任一样。 这些日与辛将军马不停蹄的赶路,有的时候甚至坐在马上都能睡着了,真是没工夫想其它的事。此时身体疲乏至极,双目通红,眼周凹陷泛黑,脸色憔悴。可脑中一片清明,一幅幅没有联系的画面毫无征兆的出现,这感觉糟透了。碾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起他的宝驹,想起州府衙中未完成的公务,还有公主府。小妹笙歌还没来得及相认,烟萝许多年未见了,是大姑娘了,听说大长公主c康宁县主都对她极好。蒋雨霖去帮他寻杜家侥幸活下来的下人,为了找到那把钥匙。还有她,猛然间她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长安月宴相遇的画面。 他受了重伤,昏迷之后被人带到客栈,没想到竟是长安鼎鼎大名的月宴。鬼使神差的他走了出去,沿着湖漫无目的走,想起儿时的种种。是他不愿记起,也逼迫自己忘却的记忆,那是属于顾琰羲的记忆。 顾琰羲。嗓音带着少女毫不矫揉造作的清甜,笑意盈盈,他能想象得出那对讨喜的小梨涡正深陷着。 这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太多回忆涌出眼前。他蓦然抬首,迎面而来的人群中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万盏花灯齐亮,汇成一片五彩灯海,她一身淡色衣衫立于那处,与四周的喧闹分离开来。发髻上的步摇金穗轻轻摇晃,撞击声清脆悦耳,高华的气度平添妩媚;曳地丝裙正像海浪般荡漾翻涌,风中尤显得柔美。如一株海芋,婷婷静立。 一缕发丝被夜风吹起,轻盈地飘动了下,落在她的唇上。她收回目光转过身往这边走,水亮的眼眸迷离又痛楚,失了焦距,这幅画面令他难以忘却,深深印在记忆中。须臾才发现她的神色异样,他出现在她的面前,接住她前倾的娇躯。 他们约好在来年盛夏一同赏月宴荷池,可是都失了约。 齐域坐起身,心中有些烦躁,索性出了帐篷,上城楼远眺前方一片漆黑模糊的山峦,能隐约瞧出起伏,也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被风吹的有些木了,听城下有说话声传来。 “将军。”楼梯那里守城侍卫看清人,忙立正问候。 齐域收回眸光,侧首瞧看,来人是卸去铠甲着一身轻便武袍的辛将军。 辛彻上了城楼,看到齐域脚步一顿,复而抬步过来:“齐大人,怎么不睡” 齐域垂首一笑,反问:“将军呢” 辛彻直言:“难以入眠。”二人相识浅笑,若是有人在,定觉得万分奇怪,这两位不睡觉大半夜上城楼吹夜风呢 两日前,平昌大军攻陷衡州,此后未再出军,俨然在做休整,寻机进攻。未知的战争令人心焦不安,连骁勇善战c逐鹿中原的魏武帝曹操都曾说过: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每一场权利c领土的争夺,都要人力财力的消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 战死或者被俘,以及被俘后,种种残忍与血腥的画面,那真是血流成河,尸骨遍野。 “今夜,恐怕是大战前夕最后一刻宁静。”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平昌大军攻城。还要避免正面交锋,三万对阵十万,兵力实在太过悬殊。 “齐大人怎么看”辛彻随意问道,再过两个时辰,便要议事,虽难以入眠可终要闭目养神一会儿,便与齐域往休息的帐篷走去。 徐公命他二人带兵前来巫州,务必赶在敌军之前,守好要地,等隋将军大军到达。 他二人心事重重,虽一同前来的还有隋将军的副将赵将军,是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但严峻的形势下,难以消除无形的压力与紧张,肩上的担子已然沉重。远远瞧着赵将军的帐子也燃着烛灯,之余谁都是难眠夜。 “正面迎战不可行,是以卵击石。”剑眉轻拧,齐域正色道。 即使 这三万兵将都是精兵强将,可对方难道就是一群老弱病残恭王与平昌王秣马厉兵,筹集粮草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挥军北上,争夺皇位,这场仗必定是赤壁鏖兵,艰难激烈。 树叶落了一地,零星几片还挂在纹路纵横的树枝上,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瞬就要飘落。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程,打算稍作休息,正好有间小面馆,两间小屋,外面用草垛子理的个露天院儿,多少能挡点风的。但,是真的冷。 好在有热面,打卤面,阳春面,担担面。。。简单但是热乎,闻着味道也不错,难得这荒山野岭的还有这么家说得过去的店面,即使环境简陋,也没人会去在意。 他们来的时辰尚早,还不是个正点儿,早膳都没吃,匆忙上路,早就饥肠辘辘。每人要了一碗,吃的正欢畅,忽闻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传来,路过门口,引得店中众人忍不住侧目。这店院子没有门,所以视野开阔。 只见一年轻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一手牵着头驴子,一手拉着位形容枯槁,神情萎靡凄然的老妇人缓慢前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安乡县 万州安乡县 这是家夫妻小店,店主媳妇瞧着是个利索的人,简单的粗布襦裙半臂袄,却没有一丝脏污褶皱,一丝不苟的发髻上用木簪别着,看着就是个勤快爱干净的人。将简陋的小餐馆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招呼着桦绱一行进店或进院中围坐四方桌子,等着上汤面。空档沏茶,盛放小咸菜,相当麻利。 毛驴拉着一辆老旧的木车子,缓慢的出现在门口前大道上。车中也不知装得是什么,被两边的护栏遮挡了,只见上面盖着一大块席子。 前进中的马车轱辘被路旁的石头一硌,车身颠簸,草席子下划出一双脚,泛着不正常的青紫颜色,就好像是死人一样。 众人被唬了一跳,桦绱一行进来前,这店里就唯一一桌客人,两个中年男子亦是赶路的模样。 老妇人走着走着,无力倒地,如同被抽去筋骨般,再也站不起来。哭嚎着,那凄厉的声音令人忍不住心颤。 少年蹲下身揽着妇人肩膀,想出声安慰,可忍不住哽咽,好长时候都没能开口。抹了眼泪,唤道:“娘” 一声娘后,却如何也说不下去,大小伙子低头哭的直不起身。 “儿啊可还有天理了没。”老妇人死死拉着儿子的手,痛的捂着胸口喊出这句,面色蜡黄,精神萎靡,哭的眼睛红肿的仿佛渗出血水一样。 这对母子是遇上了什么样的遭遇,以至于如此悲痛。今日天不好,阴沉沉的,又有面前这幕,叫人看着心里怪难受的。 “唉”店家边下着面,边不忍叹了口气,不时瞧一眼那母子,神色也有了悲切。店家媳妇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手,走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皱眉看着那对母子满是担忧。 “店家,出了什么事怎么。。。”马车上有死人,又看这母子二人神色,悲痛中带着绝望,就好像是受了冤屈一样。 店家媳妇将围裙“我先去看看,好了叫我。” “唉,都是些有了这顿没下顿的穷苦百姓,被有权有势的二世祖们欺负了,就是再大的冤屈也得咽到肚子里去不是。”店家手中的活计不停,说完红了眼眶。 用笊篱将面捞出锅,放入早就倒入高汤的碗中,另起油锅将葱花炒热出香味,浇到韧糯滑爽的面上,再搁上个荷包蛋。简单的做法,但弥漫阵阵香气令人格外食欲大动。 侍卫主动上前将碗端过来,店家媳妇去安慰那母子了,他们赶时辰吃完好赶路。可是众人控制不住边吃边听店家跟那两个赶路男子的对话。 “二世祖谁”中年男子问道,他们不是本地人,自然没听过这里的故事。 听店家这样说,又结合那老妇人的话,多少能明白过来,只是惊怒,是谁这样嚣张都惹出了人命。 两年前,刘大人到安乡上任,年纪轻轻做了主薄,也不是科举出身。听说家世显赫,父亲在京中做大官,是有背景的。一来就让刺史大人亲自召见,明明刺史为一州之长,可对这刘主薄颇有讨好之意,令人一时分不出谁是上封,谁是下属。 安乡县令胡大人在此地当值多年,颇受百姓爱戴。处事还算公平,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太会阿谀奉承。做不来八面玲珑,不削写在脸上。刘主薄掌管县里税收,这绝对是个肥缺。少不了要捞些油水,只不过捞的太狠,胡大人多次直言训斥,也不见悔改还与大人对着干,因有背景有刺史大人撑腰,越发没有忌惮。 胡大人总归是上封,可是刘主薄气势高涨对大人出言不逊,压根没有一丝尊敬之意。终于有一日,二人府衙中起了争执。胡大人要停刘主薄的职务,命他回府反思。 刘主薄反咬大人安排亲眷做衙役,给亲友谋职位。大人年事已高,气的当场昏厥,如今在府中疗养,公事皆由旁人料理。刺史大人不劝阻,竟然还将安乡的行政大权交由刘主薄,胡大人县令权力被架空。 两名路人听后心中愤慨,真是什么地方都要出一两个这样的混账东西,偏偏还是官员。一时火气上涌,说了几句地方辱骂人的口头语,而后平静了会儿,想起这对陷入悲痛之中的母子,问道:“那这母子又是出了何事” “这家姓孙,他们家有位双十年华的姑娘叫兰姐,到了说亲的年纪,被胡夫人相中,要给胡府二公子做妾室的。”为了补贴家用,兰姐一直在胡府正夫人身边做丫鬟,聪明守本分,胡夫人一直很喜欢。胡二公子与二少奶奶听说都是和善的人,所以这家人才应下这门亲事。 兰姐是他们这村子有名的秀气姑娘,全村的青年都想将她娶回家做婆娘,有不少家中富足的差媒人前往孙家说媒,不过与胡府相比自然没有可比的。胡二公子曾亲自送她回家过,这 举动无疑是给足兰姐脸面。 “这不是喜事一桩。”中年男子不解道。 “喜事。。。”店家苦涩的一笑,继续说:“可偏偏,兰姐回家待嫁,与孙婶子一同进城买些女子陪嫁之物,被刘主薄碰见,抓了去客栈”不忍说下去。 “兰姐不堪受辱,一跃从楼上跳了下去。”令人忍不住垂首惋惜。 “孙大叔去理论,被侮辱一番推下楼梯。”店家言语带了激动,手都气的颤抖。 中年男子放下筷子忙说:“怎么不去府衙击鼓鸣冤” “府衙,这孙主薄不是只手遮天了嘛”他的同伴提醒他。 刺史都给做了靠山,这冤要上哪儿去申辩 “真是无法无天了。”可还有百姓的活路 “那车上的,是谁”瞧着露出的脚怎么都像男子的脚。 “孙大叔的。”说完店家哽咽,都是一个村的,才秋收不久,他家劳动力少,地又相对多些,孙大叔还帮着干了半天的活。 桦绱不言不语恍若未闻吃完面前这碗面,放下筷子起身,侍卫们也跟着起身离开,小乙给店家留了小银锭子。一行人出门,并未停留片刻翻身上马,跟着桦绱驱马前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他不是 顾笙歌低垂眼睑,瞧不出情绪,隔着衣衫握住垂在胸口前的钥匙,独自出神。许久,一滴泪垂落,在衣衫上晕染,很快消失不见,就好像不曾出现过。面上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瞧不出半丝异样。 尉迟公子说:齐大人是施家九公子施景言。 因为杜管家死的那日他被太国舅陆大人追杀,身受重伤。这些年陆铭远不杀杜管家,就是为了拿他做诱饵,引施公子上钩。或许,还有其它的缘由,比如说是管家知晓什么不为人知的辛秘,才令陆铭远如此忌惮。 赵夫人告与她,她的舅舅便是杜家管家,一直替杜老爷管理重要物件。特别是钥匙c布帛文书c印章这三样,除了杜大人c夫人及管家,旁人是不能触碰的。如今,这钥匙在她手中。 尉迟公子说错了,齐大人不是,不是施家人,不是施景言,他是她的三哥顾琰羲。是她九年前坠崖的小哥北辰,世人都以为,连她也这么以为。 几日的平复,她隐忍着情绪,深夜闷在锦被中哭泣,也不敢放肆宣泄。她是公主府的牧姑娘,不能让任何人瞧出异样,谁都不行。即使知晓亲人在世的那份惊喜,那份委屈,心中的悲痛与担忧,都不能展现丝毫。 小哥活着,他还活着。她以为是梦,一场美梦。 他还是那样耀眼,还是那么英俊,令人望尘莫及的出众。高中探花郎,若不是那日身体有恙,状元该是他的。若是父母亲活着,定为他欢心骄傲。 四公主爱慕于他,欲召为婿,还是那样得姑娘喜欢。他放弃长安的大好前程,请辞下调地方。可即使如此,谁都夺不去他的锋芒,他照样做的政绩出色,替百姓伸冤理屈,得子民爱戴。听说颇得太尉徐大人赏识,徐太尉是祖父的第一位学子,常来看望祖父,陪着杀两盘棋,她还有些印象。只是 为何不与她相认明明知道她,明明同在公主府,在袁州。对了,忘记还有一群追杀他们的人。公主跟她说过,四家的罪名皆是被王氏与廖家污蔑,为了还赵州知州谢大人,县令于大人的清白。父亲与杜叔父不惧外戚权势,公正正气,拨乱反正。却遭小人诬陷,颠倒黑白,蓄意歪曲。重显太子听信谗言,将父亲与杜叔父斩杀胥门口。。。 只是,有件事她想不明白,为何哥哥要去城郊恐怕只有当面问得清。 宏国那么多的州郡,怎么偏偏来了袁州,长乐公主的封地。他二人。。。还是不见面得好。 她心中有太多疑问,杜家在龙葵商行有私有账户,那布帛文书与印章到底在何处这些年,三哥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人回答她,唯有青铜香鼑的青烟,正缓缓缭绕升腾。 自从三哥被召进皇宫,就再也没见过。听尉迟公子说:天家派徐太傅前往荆州,恭王谋反,宏国将要起战事。齐大人也在列,受封兵部侍郎一同前往。 她心中焦虑担忧,战场凶险,怎么也放不下心。不想在这里等,可是该如何前去。 路边小摊 两名中年男子此时才发现,这群看似穿着简单的年轻男子们皆手执短刀,足蹬官靴,有序的护着中间身形纤瘦的公子,或许是位姑娘。一行人匆匆离开,高大健壮的马儿绝尘而去。 中年男子忍不住伸头张望了几眼,这阵仗瞧着挺引人注意。 桦绱驭马前行,心中百感。 万州,她已经走到万州了,离他越来越近,他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着,这一点尤让她欢心。每靠近一步,也越加犹豫,她该说什么做什么心绪复杂。 应该先找到他的,可找到要做什么呢不知道。那就抓住他,牢牢地,然后谁都不可以伤他分毫。 猛然用力向马儿肥硕的臀部抽了一鞭子,马儿狂奔,险些要甩开身后的侍卫,吓得小乙忙提速,紧张的看着她。殿下的反常,他多少能感觉得出来。 刚刚那一幕,殿下一直背对身用膳,自始至终未有一丝异样,真是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的。这才是最奇怪的,他家殿下的性格他们都知晓,是个顶心软念旧的,也最正直公正,看不惯这些,以往在书院就帮过不少受富家子弟欺辱的穷苦学子。 那些恶少家世显赫,却没人敢反动。因为太子,因为八殿下,对他家殿下都是惧怕的。八殿下,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桦绱直视前方,风冷冽,吹得眼眸生疼。刚刚中年男子问店家的话回荡在耳畔,一遍又一遍,险些疯魔了。 “这狗官是谁”心直口快的刚问完,被旁边同伙拉了拉,狗官也是官,别叫人听着,告了密,低调些。 店家回道:“刘才青,他爹是京城的大官。” 刘才青。。。刘先的儿子 从小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整日跟着陆家大少爷陆延讯屁股后面转,缺德事儿没少做。 桦绱冷着脸喝停肆意狂奔的骏马,抬手将覆面丝锦粗鲁的拽下来,身后的侍卫纷纷喝停马匹,拉紧缰绳,不明所以的看向公主。山中风大,一阵寒风猛烈吹来,令人忍不住打了寒颤。他们家殿下的脸色,可不比这阵风亲和多少。 “婶子,起来吧”店家媳妇欲将哭的瘫倒在地的老妇人扶起身来,坐了有一会了,天寒地凉,莫要再冻出毛病来才好。 老妇人哭累了,口中像吃了黄连一般。长子与媳妇还在城中医馆,去县衙击鼓鸣冤,话没说几句,被颠倒黑白,打了五十板子。如今别说起身,精神头都萎靡恍惚了。 正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行得极快,隔着十几米左右的距离停下。风停了,沙土也不再飞扬,马儿一字排开,与这对母子面对面站着,静静地看着他们。 好一会儿,中间最前方的马匹甩了甩尾巴,在主人的示意下,气定神闲的迈着方步前行过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靠山 母子俩与店家媳妇从刚刚开始,就维持姿势,惊诧的看着这瞬间出现的一队人马,回不过神。一一看了一遍,从左至右,最后视线落在中间那马匹及它的主人身上。 马背上端坐的锦绣佳人,纤瘦又高挑。墨发高束脑后,人显得精神又透着一丝英气,与这姑娘自身的柔美糅杂在一起,分外惊艳。雪白的小脸一片肃静,一双美目黑得出奇,透着水亮光泽,静视他们,不言不语。 女子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胡服,细瞧衣袍用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那黑色暗纹斗篷里面全是水貂毛。领子上的黑亮水貂毛将小脸衬的莹白胜雪,通身气度高华,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那样娇弱妩媚,自带一份不输男子的威严气势。秀眸望着他们出神,许久,驱马缓缓走到这对母子面前。 母子二人及店家媳妇搀扶着起身,仰头望着坐在马上的胡服女子,摘下覆面的丝锦,脸儿美的就好似画中人,即使背光而立,依旧挡不住风华。神情淡漠中是一丝悲凉,虽看着他们,好像又在透过他们看别人。 许久之前,她也这样无助恍惚过,问天天无语。多少次因悲凉怨恨哭泣,因她心爱的人遭受不公的命运而愤怒,对那些卑鄙阴险c欺世盗名的小人她恨之入骨。这份痛她懂,刻骨铭心。 “那人,是刘才青。”虽是反问,却语调平平的没点起伏,不过嗓音即使冷凉,也如清泉水般清澈悦耳。 “。。。是。”这孙家小伙子先反应过来回道,嗓音沙哑,许久没有用口热水了,嘴唇上裂开道道血痕。眼下乌青,被寒风冻得泛紫的脸色。 “去府衙伸冤。”桦绱轻轻侧首,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c恨意与伤痛,陌生却又熟悉,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 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悲痛,垂头哽咽了会儿:“。。。去了,那刘主薄是主审。我兄长没说几句,就被打的昏迷过去,爹爹受不住杖行。。。胡大人气的晕了过去,娘说,不伸冤了。”少年说到最后捂着眼哭泣。强忍着泪水,却如何止不住流淌下来,委屈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怎么都忍不住。 孙妇人一听到这,捂面大哭。 强忍着情绪继续说:“胡二公子与胡夫人念姐姐主仆一场,虽未过门,却性子贞烈,将尸首要葬在胡家,也算是让姐姐在天之灵得以安息。等将父亲葬了,就离开此地,再也不申辩了。” 少年长叹了口气,道:“刘主薄有靠山,家中都是做官的,父亲更是京城的大官,听说都能在太国舅面前说上话。”他们这穷苦百姓,如何斗得过,只能将苦水咽回肚子中。 须臾,桦绱盯着面前的石子路,说:“去吧吾给你做靠山。”马儿甩着蓬松的马尾,骄傲的站着,乌黑的大眼静静地望着少年,神气十足。 桦绱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侍卫,脸上唯一的一丝暖意给了面前的马儿,摸了两下马脸,跟小乙吩咐:“去搜集搜集主薄大人以及万州刺史的丰功伟绩,三日之内送到御史台。” 这马儿果真是匹好马,是她出袁州城的时候,碰到齐大人家的小厮跟自己府中看雪白的小厮,正一同在城郊草地遛马。不过那叫粉玉的马儿不在,应该是随齐大人一同去了长安。只留下这两匹黑得活像一个爹养的大宛名驹,真是反光锃亮。不过这马比雪白乖巧可爱许多,她跟齐府小厮交代了句,十分霸道的抢了这匹马赶路,余留下不敢吱声的小厮幽怨的望着他们一行远去。雪白好似很生气,跺着马蹄子耍性子,虽恢复得极好,可是连夜赶路她还是不忍心。 她给马起了名叫小黑,小黑长得比雪白稍小些,亦是匹雄马,大咧咧的也不在乎名儿。 “对了,刘先去哪了”之前听沅引说了句,这几日连夜兼程,昏昏沉沉的给忘了。小乙将下马困难的海棠直接抱下马,海棠不懂骑术,都是与织锦姑娘同乘一骑,这几日舟车劳顿,身子不是很爽利。 小乙外向开朗,可是自从知晓了海棠的心意,变得沉默寡言。前几日,海棠水土不服病倒了,喝口水都会呕吐,在床上躺了许多日。她又感染风寒,织锦姑娘忙不过来,都是小乙在照顾海棠,比谁都仔细上心。怪不得,海棠会对小乙有心仪的想法,因为小乙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扶正海棠,走过来说:“啊哦,刘大人如今贬到襄州任刺史去了。” “罗廷旭,派个人快马加鞭去个口信。”桦绱让海棠安抚那妇人用膳,店家媳妇也一旁劝说,带老妇人与少年进院子。 两名中年男子本想看看情形,奈何要事在身,赶着进货,便离开了。 “是。”罗廷旭领命转身去吩咐,他们这一行就二十个人,精挑了三十名跟着连翘与副侍卫长保护牧姑娘了。 桦绱摆手示意不必上茶,拧眉问道:“刺史,谁啊” “董正永董大人。”小乙瞧着殿下不悦的神色的回道。 “没听过。”桦绱想了一瞬,淡声说了句。又让那少年跟他说说这其中始末,了解情况。 “小乙,验尸。”不必太过细致,起码看看外伤属不属实,得亲眼瞧瞧,不能听片面之词。 还要想想办法,让尸体腐烂的慢一些,等御史台的人来之前不能有变。不过,即使这件事不足以令主薄大人定罪也无碍,政绩财务上找纰漏。 小乙带着几名侍卫与少年一同,牵着驴车寻个没人的地方检查尸身各处损伤。 一旁大婶一听验尸,忍不住垂泪。 “大婶,别哭了。你用些热面,身子重要,总得有击鼓的力气不是。”海棠看着老妇人眼睛通红,红的有些骇人了,像流血一样,自然哭了不知多少次,眼下都泛着青紫血丝。 “姑娘你跟你大婶说实话,那姑娘瞧着模样不大,画一样的模样,说话能好使”一位年轻女郎,能管着刺史县老爷就别跟着他们遭罪了,惹祸上身。 第三百二十八章 伸冤 海棠将筷子放在老妇人冻得青紫的手中,肯定的说道:“管用的,起码刘主薄那了不起的爹见了这位可是得跪拜的。” “真的我这莫不是遇着菩萨了老天有眼。。。”老妇人含着泪光一脸不敢相信地看海棠,双手握着海棠的手,险些抓疼了她。 老妇人太激动又委屈,俨然又要流泪的架势,海棠忙给她拭泪,宽慰一番。 八百里加急的信不到三日就送到了,好在天气骤降,尸首埋入土中不怕腐蚀的看不出死因。为了不让刘才青起疑心,让少年回去简单办了丧事。 丧事那日,刘才青派一群地痞去出事的孙家闹过一次,将本就不是很富足的家中洗劫一空,打碎的打碎,火烧的火烧。引得孙大婶哭晕过去,桦绱从那日起派人将他们母子二人接到万州别处居住,并安排了郎中,叫他们跟邻居说投奔亲戚。 第十日,御史台的人来了,大理寺的人也来了。刚好早刘大人一步,这时辰掐算的极好。其实前去通知刘先的侍卫故意慢了几日,给足往长安送信的信使时辰。 她就是要刘大人的措手不及,无力改变。 桦绱命侍卫敲着铜锣大街上呼喊,府衙要公审孙家案子。所以即使天下小雨,都挡不住百姓的正义之心。 孙家少年一早去府衙击鼓鸣冤,一声强过一声,咚咚咚,像是宣泄心中的愤怒与冤屈。 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不停,桦绱手执黑色油纸伞,隔着雨幕远远看着这一幕。倏忽,嗓子变得难受起来。她多想有一日也可以怀着这份坚定与激动,击响帝都刑部大门外的鸣冤鼓。让正义的鼓声震喝罪恶的宵小;在明辨是非,威风凛凛的瑞兽狴犴面前奸恶无处遁形。 到挂着明刑弼教的公堂上,将当年王庆蕴c廖忠显与陆铭远颠倒黑白,贪赃枉法,草芥人命的条条罪证呈上,还四家忠臣一份清白,还那些无辜的妇孺一份公道。 若是有那么一日,哪怕让她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她会代父王去三家墓前谢罪。 等到了了这心愿,便回明月山,守着花园守着她心爱的少年,坐在合欢树下的秋千架上读离思,春日游,国风邶风击鼓。。。 给她的少年念那些缠绵缱绻,情真意切的爱情诗词。她想会有那么一日,会让她等到的。 脸上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城门口,一辆马车驶进城,跟随二十多个仆从一瞧就不是寻常人家,马车挂着繁体刘字标牌,来的人正是刘先刘大人。 刘先下了马车边嘱咐边将帽子戴上,对车中夫人说让她先去府邸等消息,他去衙门看看。上了马,带着几名仆从往府衙行去。 刚刚城门口几名守城兵小声议论,说今日什么风吹得,将刺史大人吹来了,马车中还有好几位面生的大人。 城门口过检的时候,刘先在马车中听到,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来,还是去看看放心。匆匆换上官服,如今刘家祸不单行,他遭贬黜,心中本就一肚子火没处发,这臭小子又惹了这么大的事,想想就气死他了,上了火,口中泛苦,眼睛酸胀。 这不肖子派人来也不送信笺,只叫个衙役递了话。话说衙役去哪了,刚才明明在的转眼就不见了 县衙后院 一年轻瘦条官员懒散的瘫坐在官帽椅中,将脚搭在桌子上悠闲的晃荡着,手中剥着橘子,百无聊赖的听着一旁小厮说一会儿去哪逛逛,一边往口中塞着橘子瓣。屋中燃了炉子,虽天气恶劣,此处如置身暖春。 “大人,董大人来了。”衙役进屋回禀,带了身凉气,引得刘主薄刘才青老大不满,侍卫忙跌声哈腰自我定罪。 衙役说完又想起刺史大人的口气,十分严肃焦急。 一进门跟他们吩咐完,便诚惶诚恐的给身后几位官员引路,明显的讨好意味,特别是前面两位。两位大人看着十分面生,没见过,脸上自始至终没露出一丝笑意,简单的回答带着长安的腔调。这几位大人神情都隐隐有些疲惫,他也就看了这么多被安排来带话给主薄大人了。 “大人,门口有人击鼓鸣冤。”另一名衙役开门冲进来。 “鸣冤吃饱撑的吧这么个见鬼的天气,不窝家里跑出来找淋。”刘才青一边带腰带,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 话说董刺史跑来做什么,大老远的挑了这么个鬼天气。就是个财迷,之前不是给他银子了吗见钱眼开的老东西。小地方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吃了他刘家不少钱财。 “大人,董大人派人来催,让你立马过去。”衙役跟下饺子似得一个个冲进来,满屋的点儿热乎气都给他弄没了。 不耐烦 的说:“知道了,急什么,急着投胎去。” 刘才青快步走到前堂,一进公堂角门唬了一跳,这什么阵仗,乌泱泱的一群百姓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人头攒动,直愣愣的瞧着他,怪吓人的。 再一转头,好家伙,都是些什么人主审席左侧长桌后坐着两位大人,面色冷淡,面生没见过,不过瞧着品阶,万州还有与刺史大人平级的他们下首还有两位,皆由州府衙的别驾c长史照应,还有他县衙的辅官,端茶递水,小心侍奉。不过四位大人只点头不语,半句话不多说,疏离冷淡令人难以亲近。 董刺史给他使着眼色,也不敢离位多说,弄得他一头雾水。 “叶大人”人群中走出一穿官服的中年人,对着前方左侧的两位大人拱手唤道。 两位大人瞧着顶多而立之年的年岁,离主审席近的是叶攸常叶大人。官至几品刘先忘却了,但这人是在大理寺任职,他确是知晓得。心中忍不住一咯噔,忙上前招呼。他也才进门没多一会儿,这阵仗别说他儿子没见过,他也不明所以。 第三百二十九章 讥讽 刘先扫了一圈,又听百姓的小声言语,看到那几位大人,结合起来,心中大惊,自觉不妙。 董大人瞧见刘先来了,忙出列过来帮着引荐,一位是叶攸常叶大人,另一位年轻男子的是御史台任职的贤大人。 大理寺c御史台刘先毕竟在朝堂浸染多年,岂会瞧不出其中不寻常的地方,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两位大人不失礼数的回礼,却没有一丝热情,淡漠又疏离。 董大人命人给刘大人安置席位,悄默声的使眼色问:“怎么才来,这阵仗,情形不妙。” 刘大人不好发作,真想给刘才青一嘴巴子。 刘才青才要唤爹,本寻思主心骨来了,却被刘先瞪了眼,瞬间如同失了水的韭菜,焉了吧唧的。 刘先座,刘才青虽心中也有些迟疑,终究是往主座上走,刚上第一个台阶,叶大人恰时出言问道:“谁主审” 刘才青一听,迟疑的停住望向董刺史。 董刺史忙起身解释:“叶大人,安乡县县令年事已高,近日身体抱恙,一直是刘大人帮着审理安乡县诸事。” “董大人可知晓孙家案子”叶大人皱了皱眉问道。 “我。。。”董刺史犹豫,他自是知晓,审理的不当这都是他们之间的辛秘,自然不能亮出来。 今日胆战心惊的快被吓傻了,额角突突跳个不停,这阵仗真是不傻也要疯了。怎么就惊动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来了,打点都没法打点,直接冲到他府中,粥才喝了一半跑了出来,带着副官赶往安乡。侧面问了问,也不说,笑模样都没有。他好不容使了眼色差人通风报信,可是被识破了。 这俩家是出了名的难说话,况且大理寺的头儿与刑部尚书不对付,每年抽案子找刑部的茬儿。刑部的大人们不舒坦,就朝他们开火,每年银子真是成箱成箱的送。 “来人,带击鼓鸣冤的人上来。”叶大人干脆的吩咐道。等少年进来跪拜,直接出言问:“堂下,状告何人” “回青天大人,小人状告安乡县主薄刘才青刘大人辱我家姐,伤我爹爹。”孙家少年大声回道。 百姓议论纷纷,虽声音不大,但神色显现着不平。 叶大人轻抬了抬手,让他不必再说,直接问道董刺史:“董大人,这百姓状告刘主薄,你却命他审理,难道不知影响公正处理的,应当提出回避申请,主动避嫌。”除非天家应允,主审大人刚正不阿,行事端正公平才能审理亲眷案件,否则绝不允许。更何况这还不是亲眷,而是自身,真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的荒唐难怪长乐公主仅质问这一条,就叫刑部啊啊不出个理由搪塞圆谎。 围观百姓点头赞同,相互小声说着见解。 “回叶大人,这案子之前是县丞审理,刘大人只是旁听。”董大人忙解释,这事要是追究起来,他也有责任。 “县丞县令年事已高若是不能再任职,也应请辞,按照流程走,哪有公务叫主薄代管,案子叫县丞审理而不过问的”贤大人面色冰冷的说道。 这万州果真有问题,之前抽查,竟然漏掉这么个大洞,看来今年的各地巡查应提上日程了。宏国州郡众多,每年审查,不可能各地都查,都是从中抽调十几个地方来暗中调查。 正说着,一位干瘦年长的官员越过百姓进来,一身官袍,走上前在叶大人与贤大人面前拱手说道:“下官胡全来迟,望各位大人海涵。” 胡大人来了,百姓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贤大人看在眼中,先不说政绩如何,起码说明胡大人没有违规违纪,残害子民,颇受百姓爱戴认可。 几位大人回礼,叶大人说:“胡大人既然来了,那就上座,开审吧” 说实话胡大人审理的中规中矩,有些问题问的并不尖锐犀利,被人钻空子的地方不是没有。董大人与刘先多次质疑反驳,刘先毕竟任过刑部侍郎,在京城任职高管,没两把刷子只凭借奉承谄媚的手段远远不够。撇开人品,能力自然甩了胡大人两条街,只是人不往正道上走,就远不如老实巴交的胡全了。 虽然有叶大人与贤大人在,该有的罪名他刘才青一条也躲不了,但是莫名的令人气愤。百姓也愤愤不平,议论声有些大。 桦绱本来不打算露面的,突然她改变了注意。 公堂之上自有人为少年主持公道,只不过要费些口舌罢了。有一幕令她颇为恼火不满,刘先是她厌恶的人,这情绪皆因九年前西市刑场,那惨绝人寰的杀戮开始。 在看到刘先厚颜无耻的坐在陪审席位上,一刹那,让她想起极不愿意忆起的画面。监斩官里有他的名字,那日她没有到场,而发生了什么其实不难打听的。即使并 没有亲眼所见,可是她想象的出,那令她愤怒的一幕。那群刽子手们在长安的西市,亲手促成震惊史册的惊天冤案。 刘先做了什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她一清二楚。这些年,仇未报,可是仇家是谁该找谁理整清算她还是知晓得。刘先做了推波助澜的言语举动,胥门之变中,他不是主谋,但行刑逼供,助人下石他也没少做。 其实,他与那些直接加害的人,并无不同。甚至,丑恶的嘴脸更加令人厌恶。 侍卫劈开小道,百姓也和善的让步。她缓缓走出,冷笑反问:“各位大人,既然百姓听审,是不是亦有发言权” 如山泉水一般清冷的嗓音幽幽响起,让大堂寂静下来,纷纷望来。 “放肆,闲杂人等”董刺史高喝,还没说完,瞧叶大人急忙起身上前而禁了声。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 再细瞧那年轻女子,神情从容,不疾不徐。胡服男装,勾勒高挑曼妙身姿,气度高华,与生俱来的矜傲,让人险些忽视绝美的容貌,深觉背景不凡。这女子的一双眼眸,黑亮的出奇,仿佛能看透人心,能拆穿讹言谎语。 第三百三十章 质问 叶大人最先认出来,小乙天不亮去接的他们一行,带路去董刺史的私宅,而后离开,但自报过家门,是长乐公主的侍卫。他如今站在一身墨绿胡服的女子身边,那女子面容娇美,气质出众,带着皇家人特有的矜傲与威严,自然是长乐公主殿下。遂与贤大人起身前来,走到公主面前跪拜:“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堂中官员及百姓一听惊惶,反映过来皆要行礼,被桦绱制止:“免礼,大人请起。” 叶大人与贤大人明白其中缘由,是面前这位年轻的公主递得密信,遂客气说道:“殿下前来,臣有失远迎,望殿下海涵。” 这位公主指证贪官,为百姓发声不是第一遭了,一介女子,养在深闺能有这份正义和魄力着实令人钦佩。听说袁州新渝洪涝,与齐大人一起抗灾抢险,捐助救济百姓,美名早就传到京城来了。 桦绱淡笑不语,礼数周全的问候两句,直接明言:“今日吾来旁听,本没有上前来的意思,不过既然直亲不避嫌,本公主也厚颜,不那么讲究了。” 这明着的讽刺,没有一点要含蓄的意思,任谁都能听出来。刘大人没份自觉,如今这局面他们也颇为尴尬。都是平级的人,不愿撕破脸面就是了,守着百姓,别闹出笑话。 “这儿子受审,老子旁听,还真是闻所未闻”有胆大的青年人群中说道,气的刘先看过去,可一时又找不出,只得狠狠瞪一眼人群,老脸铁青。 桦绱美目瞟了眼目光躲闪的刘才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坐到一旁听审席末端。刘才青小时候尖嘴猴腮的,如今也不见脸上多几两肉,身形还是瘦,就是有了腐败的肚腩。 再瞧瞧另一处,忍不住心中叹了声:刘永来了,几年不见,老了。 被桦绱噎了句,刘大人脸一僵,可又不能正面顶回去,瞥向一边,端起茶碗饮茶,饮了口跟下属发着无名火,好像怨茶凉了。 百姓小心又好奇的瞧态度谦和的公主,主动坐在两位陪审大人下首,一点不喧宾夺主。 一身胡服,深绿浓郁的色泽衬得人格外秀美优雅,自带矜贵高华的气质,再简单的衣饰也是遮挡不住风华。面上覆着鹅黄轻纱,遮去容貌,可一双美目灵气十足。 那双美目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在她面前难编谎言。轻纱仙缈,朦胧隐约的轮廓令人浮想,定是画中仙子的美好模样。 “今日谁主审”桦绱望着桌面,淡声问了句。 “下官胡全,拜见殿下。”胡大人起身拱手回道。 桦绱没有停顿继续问:“谁为陪审” “微臣叶攸常。”叶大人说。 这案子说白了就是县令胡大人审理,叶大人陪审,贤大人及几位随行大人和对面董刺史听审。 桦绱:“今日状告何人” “安乡主薄刘大人。”主审胡大人回话。 桦绱轻笑了声,带着三分讥笑,七分薄凉,幽幽问道:“吾为女子,虽生在皇家,却不理朝政。但即使再无知,也是知晓一些规矩的。”美目眼神瞬间凌厉,话也尖锐起来:“刘主薄为何坐在听审席上万州堂审纪律一直如此散漫” 这一次桦绱没等他们开口,追问:“那日,孙家大朗不同意说法,主审拍着惊堂木要他从实招来。可话没说两句,就被打了几十板子。郎中说,能不能下了地还看造化。府丞,听说你审的,给本宫说道说道,以何依据。” 桦绱挑着羽眉,语气说不出的客气,好像真是在虚心请教一般,但谁能咂么不出其中被点明的疑点。 府丞一惊,忙起身回道:“下官,下官觉得孙家大朗污蔑刘大人,所以”紧张的回话结结巴巴,问的突然,一时寻不出理由搪塞。 “你如何得知这不是事实,怎么污蔑了你是亲眼瞧着了还是询问过那些目击证人”这倒好笑了,桦绱将手中缠绕起的马鞭直接仍在面前小桌上,冷着脸色问道。 “下。。。下官,下官相信刘大人的为人。”府丞紧张的咽着口水,袍子下手握拳,手心出了不少汗。他说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府丞紧张的忘了自己的回答,可是旁人却听得十分明白。一说完,引得叶大人与贤大人皱眉摇头,不悦摆在脸上,掩饰都懒得掩饰。案件有没有冤情已经不重要了,一名地方官员竟然如此草芥人命,且官官相护。即使没有冤屈,这样的审案方式如何令人信服,岂不让人嘲笑。二人低语了几言,惊得董刺史不停的瞥看。 都怀疑这府丞当年考取的秀才功名,莫不是买来的如此昏庸 旁听百姓更是议论声四起,皆面露质疑。 “呵呵”桦绱十分不给面 子的直接笑了出来,垂首玩着鞭绳穗头,讽刺的对董大人说:“董大人身下有这么群人才,本宫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怼得董刺史老脸红了黑,黑了白。 “依府丞的审理方式,刘主薄东拉西扯,条条反驳,为何也不行刑严惩哦吾忘了,大人审理全凭心中感觉。”桦绱说完恍然大悟一般,引得百姓哄笑,自然是嘲笑。 “殿下。。。”府丞惶恐惧怕的看一眼长乐公主冷若冰霜的面色,又小心谨慎的瞥一眼紧盯着他的叶大人,再为难的望一眼脸色难看,欲拍桌而起的刘大人,汗流不止。拿着手帕,哆嗦又匆忙擦着脸上的汗珠,险些要晕倒的架势。 质问还在继续,明明清澈悦耳的嗓音却令他不寒而栗:“哪一方顺眼就是对的。府丞相信刘主薄的为人定不会侮辱孙家女子,逼其跳窗,也未殴打前去护女的孙大海,致使摔下楼梯而亡。”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泛着淡漠c讥讽,慢悠悠的说,可每说一句,都令刘先一行人脸白一分。 “。。。是,不是。”府丞硬着头皮回答,此时天寒地冻,屋中冷得很,可是他却仿佛置身三伏天。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眠之夜 挑了挑羽眉:“可,为何独相信刘主薄” “。。。”府丞抖着手,脸色煞白。 旁人知不知晓,桦绱不知道。但贤大人是御史台的人,岂会听不出她这别有深意的一句。官官相护,结私营党,少不了银两打点。不难查的,官员的俸禄又不是什么秘密,那多出来的又是哪里来的府丞这么个昏庸官员,能做到这位子,绝不是靠本事,岂会查不出点什么 桦绱一手支着额头,水眸满是冷意,扬唇笑着,笑的府丞不寒而栗,笑得几人心怀鬼胎,警钟大作。轻轻说道:“可本宫不这样想,吾觉得,孙家少年说的都是真的” “殿下话不可乱说得有证据。”刘先急道,霍然起身,满面怒容。 相较刘先的惊惧,桦绱平静许多,起身拿起马鞭,淡声说道:“是不是胡说,自有各位大人定夺。本宫该问的问了,也乏了,剩下案件交由胡大人与叶大人审理吧众目睽睽之下,定会还一份公道给百姓和刘主薄。” 刘主薄三个字刻意加重了,笑意不达眼底的远远望了眼,正紧张不已的刘才青,未再多言。 叶大人贤大人起身拱手:“臣恭送殿下。” 桦绱命他们留步不必送行,将案子审理明白才是正经。 雨停了,桦绱步行回客栈,几名侍卫在衙门帮忙,护着孙大海的尸首。还有那日看到孙氏父女俩枉死经过的证人,都是正义之心,仗义执言,理应保护好他们的安危。由此来看,刘才青一伙是真不得百姓爱戴。 天放晴,路边摊主也出来做起生意。高声吆喝叫卖,一开大锅,白烟袅袅,美食香气扑面而来,令人食欲大动。 小黑跟在她身后,被小乙牵着优哉游哉的甩着尾巴走,没心没肺的,不知百姓疾苦。长得哪都好,就是丰硕的臀部,有一道手掌那么长,小指这么粗的疤痕。比旁处的毛短许多,小乙说像是利箭蹭的。 桦绱垂首不言,眸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眼前水汽氤氲,强忍着别样情绪,抬步上楼。右手握着左手,微微颤抖,白皙的手背,清晰地指痕。隐于袖口,不被察觉。 案子处理的很快,听说叶大人亲自审理,公正又迅速。 桦绱睡了午觉,醒来时尘埃落定,正义终究还了孙家及万州百姓一个公道。这件事只是诸事中的一件,御史台的人来了,岂会不审查政务况且她在堂上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 听回来的侍卫说:两位大人带着太尉徐大人,御史中丞林大人,大理寺卿左大人的手谕,将万州刺史,安乡县诸位官员问罪的问罪,罢免的罢免。 刘才青的罪轻不了,恐怕将处以极刑,毕竟两条人命背在身上,还有其它政务,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事没少做。随着深入调查,一条条新的罪名往上加。 桦绱虽不是朵白莲花,但真的没咄咄逼人欺负过谁。今日她就是明摆着找茬儿,挖坑让他们往里面跳。她是个人,不是个神,面对这群宵小,还要讲什么情面,应当为民除害。 爱民如子,替百姓伸冤理屈的父母官他们做不了,只会搜刮银两,颠倒黑白,贪赃枉法。她必须要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她是宏国的公主,应当如此。 随叶大人c贤大人一同前来的那两位是新任刺史及副官,今日便上任。几位大人承诺,旧年冤案都将重新审理。 所以外面才鞭炮齐鸣,热闹非凡,的确是该庆祝一番。这样的结果,她替他们高兴。 今日天色晚了,来不及动身上路,明日一早就该启程赶路了。 没想到,今夜她这挺热闹,孙家少年与孙大婶来了,感恩言谢。她忙扶起大婶,安慰说道:“吾是宏国的公主,你们皆是吾的子民,不过是份内之事,何足挂齿。”眼睑忽而低垂,唇边一抹苦笑:“且,孙大婶的遭遇,曾经吾也遇过,这份痛感同身受,痛入骨髓,难以忘怀,帮你亦是帮吾自己。” 宽慰他们一会儿,聊了一刻钟,也不便久留。孙家大郎卧病在床,还要重新办孙大叔的丧事下葬。诸多事要忙,让海棠给支了银两,孙大娘如何也不肯收,说:“叶大人说了,判刘家给他们赔偿。” “他们给的是他们的,本宫给的是另一码事。”海棠也帮着说,让大婶将银子收下。 孙大婶又要落泪又要跪的,海棠扶着安慰,一直将人送到客栈外。想起几日前碰到这母子牵着驴车回家的场景,令人揪心,想派侍卫将人送回去,没想到那卖面摊主及他的媳妇,还有其它同村人赶过来帮忙,望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放下心来。 叶大人也来了,说要留在此地几日,帮着新上任的刺史将这些年的重大案件重新审理一番,总归是新气象,听着都替百姓欢喜。 “贤大人及新上任的两位大人让臣代他们向公主问安。”今夜有贤大人忙的,得将几位罢免职位c涉案的官员一一审查,名下每一笔银子的进出,每一件公务的处理。。。 总之,对有些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同一时刻,长安街上人声鼎沸,处处热闹,璀璨夺目的灯河是长安最亮丽的夜景之一。 舞姬婀娜的身姿,伶人优美的歌声,民间技艺,各地美食汇聚西京,这是传说中的长安夜市,许多人魂牵梦萦的圣都。 一辆马车悄悄驶出皇城,走的小门,并不引人注意。一早打点了守城侍卫,使了眼色让他们过了。马车不大,也称不上华丽,与错身而过的几辆豪华车马相比,显得朴素低调。长安最不缺的便是有权有势的人,这一行人走朱雀街,说实话显得有些寒酸了。 马车前后跟着六名骑马侍从,与车夫并排坐在另一端的仆从警惕的看着四周,紧张的模样好似车中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车中一女子带着帷帽,遮去容貌。身形微微丰腴,不似少女纤薄娇俏。清灰素简的衣衫,配饰简单,却有一股威严之势透过轻纱显露出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欲起风雨 马车中还有名丫鬟垂首侍奉,主仆不曾言语交流。 路过繁华的主街,谁都难以抵挡长安夜市的魅力。女子微微打开车窗,从三指宽的缝隙中向外瞧看,冷风猛然灌入,吹动轻纱贴面,看得越加清晰。 有人扛着草靶子,上面插满糖葫芦,才走几步便被人围成一团,寸步难行,没一会儿就买了十多支。许久以前,她做姑娘的时候,常常偷跑出府,也喜欢糖葫芦,糖果子。后来与太子相识,还一同夜游过。女为悦己者容,她为能博情郎一顾,不惜花上两个时辰装点面容,可那时累也觉得甜蜜。 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圣品,此话当真不假,长长一叹,无限寂寥。 有小情人相约夜市,脸上是激动又羞涩的模样,却令人歆羡不已。迎面来了几名戴傩戏面具的少女,穿着时下流行的胡服男装,英气又古灵精怪。 她离那段美好的时光越来越远,许是年纪大了,越加怕寂寞。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行到某坊胡同中,这一处寂静,除了一辆急用的马车停在那里,整个胡同空荡荡的。这片府宅富丽繁华,朝中官员住此处的不少。 车轱辘停下,马车一侧正对着一处小门,才看到这府宅大的出奇,寸金寸土的长安能住这么气派的宅院,主家身份自是非富即贵。 侍卫下马进去通报,车中女子并不急着出来,丫鬟提着青铜花灯先出来等候。 一卖货郎挑着扁担从这胡同里面急匆匆走来,扁担甩得颇有节奏。他卖的是驴打滚,官家小姐还都爱吃他家做的。每隔十五日来送一次,送完了急着去夜市上卖。 这胡同其实不窄,可被马车占满,一下又交错停了两辆,再加上几匹骏马,能令卖货郎通过的地方也就不宽敞了,他扁担上还挑着两个大笸箩。 随着卖货郎靠近,几名侍卫黑夜中紧盯着不放。半响未发现异样,又不能拦下,徒增怀疑,遂目视他前行。 离马车几米的时候,卖货郎刻意攥起十字系法担笸箩的绳索,让笸箩晃悠的幅度轻些好过去。也巧了,刚刚走到马车前平板处,车中一夫人正好出来。一阵夜风将帷帽上的轻纱吹开,烛光忽闪,面容显露出来。 卖货郎一怔,这妇人长得眉眼浓丽,琼鼻丰唇,眼角微挑,容貌美中带着一丝威严。二人视线相交,那夫人保养适宜的面容上也是没想到的神情。 “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贵人”马车另一边响起尖细的男声一句惊骂,侍卫也急忙欲上前。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卖货郎回神,致歉求饶。 “快滚”侍卫也出声喝骂。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卖货郎跌声附和,急忙低头走过,尔后撒开绳索,扁担又甩起节奏,不过走了几步,回头瞧看了次。 “主子,可无碍”内侍与丫鬟小心谨慎的问道,抬起胳膊欲侍奉贵人下马车。 管家领着二人匆匆前来,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兴师动众全府恭迎。将他们恭敬请进门,引路去见主家。 走了十几米,女子突然对侍卫说道:“他看见了哀家的容貌。” 出宫这事儿,不能让外人知晓,谁都不行。 “属下会剜去他双目。”侍卫轻声回话,欲转身离开处理。 “不,杀了。”女子平静的说,凤目一闪而过的凶残狠厉。 跟随管家踏入书房院落,早已屏退左右,随行的侍卫立在门口等候。管家恭敬的请女子进西面屋稍作休息,将茶盏摆在女子面前。 女子看管家沏茶,淡声说了句:“几年未见,你倒是没大变。” “叫娘娘笑话,都做爷爷的人了,昔日黑发,如今花白了。”管家礼数周全,言行谨慎,不曾直视,只低头回话。 “是啊,都老了。你家老爷呢”女子摘下帷帽,面容显露出来,这人便是陆太后陆莹珍。 “回娘娘的话,老爷在东间与武安侯和几位大人议事,奴才这就去请。”说完将屏风摆正,遮挡住太后。 太后金尊秀貌,见外臣自要避嫌,所以才将娘娘先请过来,整理妥当,而后老爷带着侯爷和诸位大人们过来一同商议国事。 陆太后抬手挑着灯芯,等待的空档想起近日政局,一阵窝火。王氏欲夺十六卫统领的大权,真是痴心妄想胆敢与她相争,不知天高地厚二皇子终究撑不下去,五日前走了。没了皇嗣,王氏竟然想将死了生母的五皇子记到王皇后名下,等扶持五皇子登基后,王氏掌权,太后执政,王家便可权倾朝野。而她这个太皇太后,便真得颐养天年了。 她苦苦经营十几载,临到头了却遭拦截。王氏一族, 呵她真是小看了他们的野心。可她岂会让他们得逞,这也是今夜出宫的本意。她会让这些人知晓,谁才是宏国的主人 万州某间客栈上等房 “夫人,您不能进。”海棠急道。 “公主,求求公主,饶了青儿吧,求您了。”一妇人身上衣料考究,发饰华丽,但面容却泛黄憔悴,眼下乌青,眼皮红肿,俨然一夜未眠。忘了礼数一般的冲进屋中,跪在桦绱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桦绱摆了摆手,示意织锦姑娘与小乙不必惊慌,坐在圆桌旁静静地看着刘夫人。 “公主,臣妇就这么一个儿子,生他时痛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从此不得生养。这是臣妇的命啊求公主。。。求公主看在臣妇这个母亲的份上,饶了他吧,臣妇愿一命换一命,消公主心中怒火。”胥门之变在长安不是什么密事,如今坊间还言传当年种种。 当年发生了什么,她就是不去打听,也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到她耳边。长安就那么大的地儿,就这么几个圈子,人人都在议论,连百姓都如此。 夜宴上见过长乐公主与顾家小公子并肩而立的美好模样,她还艳羡的跟身边夫人们说:何时他家青儿也能配这么桩,戏本子上才有的好姻缘。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人要有良知 当年嫁到刘府她其实不情愿,可是女子的姻缘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胆子小性子也软,父亲让她做什么她也不敢反抗。 进刘府许多年才生下儿子,遭受婆婆轻视白眼,冷嘲热讽,心中有委屈也不敢言。青儿出生了她也卸下传宗接代的重担,百般呵护这珍贵独子,公婆更是宠溺,从小养在他们房中。可溺爱的多了,就养成不务正业c不思进取的脾性,等到反应过来想亲自教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且老爷对儿子不大上心,整日忙于拉帮结派,围着陆大人c王国舅转。 青儿到了说亲的年纪,她有意想与徐太傅家c辛家c薄家为首的世家交好,这些士族家风严谨,夫人们都是名门出身,通情达理之人,做成儿女亲家是福分。以青儿的资质刘家的地位,万不敢求取他们家的嫡女,就是庶出的姑娘也是莫大的荣光。 陆太后一直有意想让徐家嫡女做泾王正妃,以此拉拢徐家,可徐家的态度不温不火,多年也没个准话。泾王更是见不着人,在外多年身下有了长子,徐家以此婉拒这门亲事。 对太后都如此,对他们可想而知,礼数周全但疏离冷淡。她知晓他们瞧不上刘府,背地里都对当年之事颇有微词。这些年,每每宫宴,婆婆都千方百计想进她们的圈子,只是难以融入。回来便大发雷霆,说不识抬举云云,难听的字眼张口就来,她总是沉默不言,最后少不了被骂上一两句泄恨。 人要有自知之明,还要有良心。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所以她怕,太惧怕了。胥门之变死了太多人,牢狱中动用过私刑,每日都有抬不完的尸首。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几家女眷侥幸从牢中出来,迁到城郊村落,又染了恶疾,竟无一人生还。江家是因西北边境遭敌军进犯,才侥幸躲过一劫。坊间百姓都瞧出的蹊跷,她在刘府又怎会不知。 只是她不懂,是为了什么,以至于赶尽杀绝,做的那样绝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朝堂政局之事,但确是能感觉出事情的不简单。 遇刺c劫囚身血衣朝堂请旨。。。这些不必她打听,房中丫鬟都在议论。那时她就震惊不已,比儿子都年少的小姑娘一下要经历这么多危难,心中不忍又良心难安,怕有朝一日终将清算这笔账。此后,她常常到庙里求神拜佛以求宽恕。 终究没有躲过,这一日还是来了。公主少时便有那份劫狱c请旨的魄力和胆量,自然更有与他们对立的勇气。 前段时日,小叔刘咏的案子,听老爷说是长乐公主举报的。她听后与愤恨c骂骂咧咧的刘家人态度不同,那一刻起她便开始惶恐担忧。 长乐公主与陆大人几个月前在长安起了冲突,可是一点颜面都没给,罚陆家仆从跪了两个时辰。跪多久,谣言做不得数,但总归是起了争执,陆家被罚了一顿,落了下风。陆大人什么身份背景那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正经的皇亲国戚。而他刘家,远不能相比的。 他家夫君与陆国舅c外戚王氏,昔日上封刑部尚书廖大人都走得颇近,还曾参与胥门之变的犯人看押审问,在西市刑场上做过监斩官。。。 这些,都将成为公主与刘家为敌的原由。 一听说青儿出事,她险些晕了过去,怎会与命案牵扯上她的儿子不可能做下那样可怕的事,定有什么误会老爷未回,她心里无底,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案件进度都不知晓。谁主审老爷可去打点了,记得说过与此地刺史颇相熟的,那刺史可给周旋了 命小厮前去打听,回来说在县府衙公堂上审理,主审竟然是大理寺的人还有御史台的官员做旁听,而长乐公主出现在公堂之上,一番别有深意的提问令她听后难安。 带回来的消息让她的心一次次往下沉,不单单是命案,万州刺史与一众官员遭罢免问罪。老爷一夜未归,她也一夜未眠,天还未亮就守在府衙门口。人生地不熟,想寻个熟人打听打听也寻不着。急的上了火,太阳穴c头顶一抽一抽的疼,好像针扎。 刘夫人端看面前的妙龄女郎安静美好,一手支着额角,姣好的面容上不喜不怒,静静的看着自己不言不语。一份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一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灰蓝丝裙垂地,月白大衫上用蓝绿丝线绣绽放花卉,色泽清雅,衬得人越发白皙。发髻上没有过多饰物,只有一支纯金长步摇,简约大气。 美则美矣,只是她实在太过消瘦了。那支着额头的手腕,纤细的不可思议,险些要挂不住碧绿水亮的玉镯一样。公主早已过了婚龄,却一直长居山中,有一瞬看着她黑亮静谧的眼睛,她其实说不出祈求宽恕的话来。 桦绱挑了下羽眉,秀面上终于有了丝表情。手肘倚 靠着桌角,左手将茶杯盖上,低头看着满脸泪痕,情绪失控哭得不能自已的刘夫人,记忆里她总是穿的妥帖,妆容一丝不苟,是个极讲究的人。 桦绱站起身,长裙曳地,依然注视着刘夫人,须臾走上前,身后大衫擦过地面,飞舞飘荡。蹲下身,伸手将刘夫人凌乱的领子一一整理,刘夫人怔怔的看着桦绱,眼里希冀的目光死而复燃。 桦绱不受影响,专注又仔细的将刘夫人叠起来的领子理整妥当,把凌乱的头发别于耳后,将歪斜的玉簪重新插好。 尔后后倾身躯,细细端详,徐徐说道:“刘夫人,吾即使通天的本事,也是无法抹去消除令郎杀人和违纪,再说御史台与大理寺并不是吾能左右的。” 人的性情是不一样的,千人千貌,用好与坏来区分太过笼统。比如刘夫人,你说她坏,其实她有良知。你说她好,她又是自私的,明明知道儿子的过错,却还是做不到公正,千方百计想为儿子开脱。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宽恕 “公主。。。”刘夫人眼中满是绝望悲怆,唇哆嗦着唸唸道。 “至于吾心中怒火,刘夫人的生与死是消除不了的。”安静理智的注视刘夫人神情上的变化,手颤抖着捂唇痛哭,最后忍不住伸手拉着桦绱的衣袖祈求。 “刘夫人,犹记得,十年前”桦绱与她视线相错开,望着前方,像是在回忆久远的过去:“那日天气糟透了,雷声轰鸣,暴雨滂沱,风大的能将人刮跑,雨水打在身上,真真是生疼生疼的。伞打与不打,说句真心话,没有区别。” 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嘴角含笑的说:“可没今儿这么明媚,当年吾也是这么祈求的,也是这么苦苦哀求,在暴雨下跪了三个多时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至今都难以忘却。”说到最后,声音冷硬带了情绪。 “是这份恨,支撑着我,走到今日。”抬手将刘夫人一边的发丝抿到耳后,倾身附耳说:“要活下去,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轻轻的,一字一顿的说完。尔后,笑靥明艳动人,却不达眼底,眸里带着寒意与冷漠。 刘夫人惊愣当场,瞪大双眼,跌坐下去,瘫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回神后忙向前跪趴,磕头如捣蒜,发髻跟着凌乱,引得金镶红宝石蜻蜓点翠簪掉落,孤独的躺在地上,无人去捡。又拽着桦绱袖口求饶道:“公主,公主,青儿还小,他是无辜的,他并没参与,求公主宽恕。。。” “杜家嫡出的孙女出生才十几天,施家孙子走的时候才两个月。”广袖中手握成拳,极力隐忍克制愤怒的情绪,每每提起,都像用刀在心中剐剜。 桦绱在海棠的搀扶下起身,居高临下的斜睨着神情惶恐的刘夫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令郎都成家了,也能杀人了,不小了。” 欲哭却丢魂的刘夫人反应过来,望着公主决绝的背影哭嚎着欲上前,失了仪态得大声祈求,被侍卫拦下。桦绱快步走进里屋,引得长衫身后飞荡,一手扶在圆桌上,就这样僵硬的站着。许久,走到铜镜前,叫海棠绾发,天亮了,该启程了。 刘夫人久久不肯离去,一直等候门外。收拾妥当在出门的时候,刘先来了。 刘大人经过一夜的操劳忧心,眼睛可见的颓废,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下乌青,脸色泛着青黑,但前来的口气中夹杂着熊熊怒火,声声质问:“公主为何揪着我刘家不放,微臣就这一根独苗,还未生子,这不是让我刘家从此断子绝孙嘛此前臣婶娘,听闻胞弟丧命,昏倒在地,从此疯癫,至今未好。臣家中上有七旬老母,如何承受得了,公主为何非要置刘家于死地。” “就像刘大人所说,为何非要”桦绱由着他宣泄,等他说完才一语双关的反问道。 刘先许是回过神了,将怨毒的眼神遮掩好,眼珠子一转,满是算计。紧盯着长乐公主,别有深意的提醒道:“殿下,当年之事早已尘埃落定,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公主应当知晓那是谁下的旨意莫不是公主要反先皇与重显太子殿下”父权沉重而坚固,不容质疑。 桦绱轻笑了声,正色说道:“父王为何要杀顾琰羲,为何要听王庆蕴廖忠显的谗言,为何要与陆铭远为伍。这些,本公主比你明白那背后的黑暗与肮脏吾一清二楚,是吾该承担的责任与罪愆,本宫从未逃避过。”若有朝一日,有人前来质问索命,她绝不会躲闪劈过来的刀刃。 父王罪孽深重,她知道。他没有承认的勇气,为了掩盖乱伦丑事,不惜灭了三家几百口人的性命。由着贪赃枉法c作奸犯科的宵小,颠倒黑白。大监说父王也痛苦,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这是父王醉酒后,哭着对大监说的话。 皇爷爷生性多疑,忌惮顾太傅德隆望重,俨然比身为君王的他更有威望;江家军功盖世,已经是功高不赏的地步;杜家外戚权势,施家子弟皆任要职。。。这场悲剧注定会发生,只不过由她与父王促成了。 皇爷爷最后知晓了内情,却也没有拨乱反正,纠正错误,还四家一份公道。为了皇家体面,为了能将皇位安稳的传给二皇叔,隐忍着佯装不知陆后与父王的背叛。 皇爷爷亲自下旨杀了自己的帝师c爱将c忠臣,却遭到妻子与最疼爱的嫡子背叛,对于他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桦绱越过满面怒容怙恶不改的刘先,看向门口边默默垂泪的刘夫人,问道:“刘夫人,你心疼吗” 紧接着继续问:“那你去见过孙妇人吗”刘才青命一群属下侮辱孙家姑娘,再指使下人殴打老父致死,孙家受害,自始至终没听刘家过问只言片语。 “。。。殿下,我”刘夫人通红的双眼目光躲闪。 “那也是位母亲,也是位妻子,一双儿女死的死残得残,丈夫被人殴打致死,这些 你过问过吗哪怕一句。”桦绱问的语气轻,可是质问的话却一点也不轻。 刘夫人听了许会心有愧意,但其他人未必,指不定会谩骂甚至怪罪孙家,诋毁诅咒一番。 “前些日,孙家办丧事,还被一群无赖劫了家。刘夫人,你问过你那还年少无知的爱子,这是谁做的吗”语调平平的继续追问。 “宽恕,呵。刘夫人,恕本公主难以做到。”宽恕是宽恕无心之过的人,不是心无愧意的人 “你”刘先火气上涌指着桦绱,手指哆嗦,脸涨红,一双眼睛恨不得能桦绱杀死。 自从救子无望,自从知晓青儿可能被判极刑,他便没有理智了。合着近来官场上的不如意,这份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无名火被点燃了。欲上前同长乐公主拼命的架势,被刘夫人与刘家仆从狠命往后拽着。 桦绱的侍卫早就冲了进来,剑拔弩张的架势盯着全无礼数的刘大人,侍卫皆带刀,远比刘府的仆从训练有素多了,长得人高马大气势十足。与盛怒中的刘大人对面站立,丝毫不输阵。桦绱抬手示意侍卫不必惊慌,稍安勿躁命他们退出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战乱 刘先怒归怒,还没到疯魔的地步,自然不敢与她正面起冲突,不过一时狗急跳墙失了理智,她转身回坐到主座上,平静的开口:“十年前,胥门之变,吾在短短几日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生生死死。那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半大孩童。看着挚爱c友人离开而不得救,揣着一份救命的恩情,无以为报。吾明知真相,却不得说,不能说,不可说,无处说那份痛c怨c悔c愧c恨,不经历的人怎能知晓所以,吾在他们墓前立毒誓,必叫那些污蔑加害之人血债血偿”可说到最后,再难平静。 “若不是当年,吾亦可像那些皇姑皇姐般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在自己的封地称王称霸,招一看得顺眼的驸马,相伴一生。可是本公主近十年来,每日只想着如何复仇,如何将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在你们安富尊荣,儿女绕膝,享受一家和乐的时候,吾在饱受精神折磨。每日都提醒自己,莫要忘记这份污蔑c仇恨及杀戮。 “令郎的罪状是本宫命人送往大理寺的,可是他的错却不是因吾的仇恨而起,而是他自个的玩忽职守,草芥人命。。。诸多罪责,这是他自己犯下的罪孽。”理应承担后果。 “公主金恩,臣永不会忘”刘先握起拳头,咬牙切齿,眼中淬毒。果然是长乐公主所为,堂弟刘咏的案子亦是如此,既然说到这儿,再难维持这份表面礼数。 桦绱一挑羽眉,猛然抬起眼睑,目光直视刘先浑浊阴狠的眼睛,起身缓缓走上前,一字一顿说道:“刘大人,千万别忘,因为吾亦不会忘。” “恨吗那就恨吧因为吾也是恨你们的。”秀眸血红一片,带着水气,隐含杀意,清冷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恨:“恨不得将你们挫骨扬灰,恨不得将你们活剐。” 刘先没想到公主乍然动怒,唬了一跳,心中忿恨,又不敢硬顶,毕竟出身封号摆在那里。遂僵冷着脸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不是如此,为了家族兴盛而结交权贵,这么做的岂止我刘先一人。再者当年下官为刑部侍郎,上封廖大人下令动用私刑提审犯人,我岂敢不从。” 就连天家不是也为拉拢各世家而不停地想尽方法,说他趋炎附势c如蚁附膻,可其他人也不见得有多端正官场上不都如此,顾家倒是端正,可下场呢惨遭灭门。 听了刘先的不平,桦绱冷静下来:“要不你们就将吾杀了,要不吾就将你们一个个整死。廖忠显c王庆蕴狼狈为奸,猖獗多年,而陆家野心比天大,没关系慢慢来,日子还长着那” “殿下摆明要与微臣为敌”刘先咬着后牙槽问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因着出身才对她礼让,不识好歹。 “刘大人千万别手软,因为”桦绱眼眸一转,笑容刹时璀璨,一挑眉:“吾绝不会手软” “你刘先不过死了个嫡子,你不是还活着嘛,你家旁支多了去了。时间长着呢,慢慢熬,本公主不急。吾活的生不如死的日子里,总要找些乐子来消遣。”对于他这样蝇营狗苟c趋炎附势的小人,何必手软。 “你”刘先胸膛剧烈起伏着,望着气定神闲的公主,徒然疲惫。夫人瘫倒在地,默默垂泪祈求告饶。 是,他老了,如今儿子又这样,虽还没有定罪,可他当了多少年的刑部侍郎,怎么可能猜不到结果。只不过是不敢去想罢了,听公主这样说,一刹那没了力气:“公主到底要怎样,才能饶了我刘家。”神情颓败。 要怎样等有朝一日,在大理寺重申此案,还四家清白,大约,如此吧 一个月,隋将军麾下以及各州抽调的军力,一举攻下被平昌王占据的军事要地永州城,摧毁恭王叛军几十万兵力,恭王与平昌王军队遭重创,一路向南撤退。隋将军乘胜追击,奋起往南攻打。而邕王带兵部侍郎齐域从黔中道开始一路攻打到岭南道,恭王军队腹背受敌。这攻打路线就像一把勺子一样,勺子右面隋将军正面与叛军厮杀,而邕王从左侧一路助攻。 胜利的喜悦没来得及细品,永州上下一片尸横遍野c倒戈卸甲c惨不忍睹的景象。受伤兵将更是哀嚎连连,就不必说,城中断壁残垣c屋舍破败满目苍夷。 这是桦绱赶到永州看到的景象,大军来不及多做停留,一路南下紧追叛军。 灾后的永州好像失了生机,像病入膏肓,衣衫破裂的老朽。冬季万物本就凋零,寒风刺骨,又一片萧条破败,越加悲凉。百姓的脸上瞧不出喜色,只有长久的沉默与泪水。 她来此地下午,邕王带着军饷与援军路过永州城,同行的还有泾王。桦绱并没有与他们相见,七叔急着去前线,片刻都耽搁不起,此时亦不是话聊亲情c思念的好时机。 万州刺史死了,被叛军所杀,一时还没来得及上书请求调任新的刺史。别驾孙大人她不熟悉 ,年龄不小,话不多。许是经过一番战乱惊吓过度,时常愣神,所以她留了下来帮着灾后重建。 期间她给潭州刺史杨胜载杨大人去过书信,杨大人与相邻几州刺史一同派人送来赈灾粮食药草,解了燃眉之急。 惨烈的情形超出预想,虽从她封地来了三十几名郎中,以及十辆马车的药草,但俨然不够,远不够去救治那些伤兵。号召百姓捐献物资,又书信北面州县,赈灾之物相继送来。 已是寒冬,帐篷挡不住刺骨寒风,命侍卫带头搭建休息的屋舍。因百姓亦要忙活家园灾后重建,万不得已只能强行命令,每家凡是超过四人劳动力者,皆要出一人前来帮忙。也有贫穷人家主动前来的,因桦绱命刺史贴了公告,每人帮忙一个月可得二两银钱,还管膳食。 伤兵两万人,这数字实在太过庞大了。还有战死的兵将埋葬,对于从没有接触过的桦绱来说,是个严峻的考验。 第三百三十六章 生死面前讲礼数 她其实是怕的,来的那日清晨,路过几处战后的战场,大的驱马许久不曾走过。 她不知该怎样形容心境,总之那一幕常常浮现眼前。清晨天寒起了霜,一个个血洼,血气冲天,那股血腥气走过好长一段距离都不曾消散。几把长枪杵在地上,顶上枪头挂着尸首;一将军被砍得只余囫囵身子,四肢与头颅早不知去向,比吕后将戚夫人做成的人彘还残忍;有士兵还维持互砍伤害的姿势,相继将刀插入对方要害;利箭十几只插在同一个人身上,面上血污一片。。。残缺的尸首,连拼凑都显得艰难,只能刨大空几十个人一起安葬。 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好在之前袁州新渝洪涝,他们前去帮忙经历过,有了些经验。动员说服百姓一同处理,势在必行。 伤兵需要人照料,这件事一刻等不了,虽有好心百姓早就帮忙,甚至带到家中照料,但毕竟少数。伤患多,且许多伤势严重,又天寒地冻的不利于恢复,还恐引起并发症状。 起初百姓亦是多有顾忌,女子心细,照料起来更为妥当。但伤兵都是男子,毕竟男女大防,清洗包扎伤口,照料十分为难。这些女子做起来的确多有不便,可是熬煮汤药,清洗被褥,缝制衣衫,熬粥做饭是可以的。又精挑了五百名做事谨慎仔细的青年男子,郎中统一授课,教如何包扎c敷药照料病患。 第一日,小乙光给人正骨,就正了一百五十名不止,午膳都没来得及吃,晚膳匆匆塞了两个馒头果腹。他习武,正骨他极精通。受伤的还有妇孺,二百多人,最后叛军离城时是杀红了眼,也不管是不是无辜百姓,仓皇出逃。苦了路上的百姓,糟了横祸,这些受伤的女子孩童皆在桦绱她们院落养伤,这里药草更给相对充足,郎中都在此处。 那五百名医员是年轻男子,体力是优势,可这么大的劳动力也吃不消了,平均每人四十名伤患。真是喝口水的时候都挤不出来。有些年纪大的婶子坐不住了,高声说:“我年纪大不在乎那么多了,去替他们给伤患喂饭,换他们下来用口馒头,歇歇脚。”此后这些好心肠的妇人将给重病伤患喂饭的活计揽了下来,有时还帮着简单的包扎四肢伤口。 有一次,几位富家老爷远远瞧看见这一幕,摇着头说不知廉耻,有伤风化。才说完便被众人训斥一番,两方起了冲突,等桦绱到的时候,已经是争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局面了。热心的小妇人抹着泪,被医员丈夫护在身后。几位瞧着有些身份的老爷面露鄙夷严厉,张口闭口礼数二字,但说出的话可是一点礼都不顾忌的。 一见到她来,几位老爷跩着文跟她掰扯礼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桦绱面色淡淡点了点头,赞同道:“几位言之有理,不过吾记得后面还有一句,这位学识渊博又守礼的老爷可记得。”这句出自战国邹孟轲孟子离娄上,读书人自然都晓得。 “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这位老爷给大伙解释解释,后一句是何意思。”桦绱心中是厌烦的,累的眼睛酸胀,脑中一片混沌,处理不完的事,还要过来跟这群无所事事c说三道四又思想迂腐刻板的富家老爷们掰扯礼数。礼数好一个礼数,这群人的一对儿招子大约是个摆件,所以看不到别人的伤痛。除了摆谱,指手画脚,还会做些什么 儒家思想的本意是为了维护家族和睦,规矩言行礼数,是正面积极的思想,而不是一把迫害摧残女性的利箭。正是因为这群老顽固极端又片面的理解,所以那些女子才会打怵拒绝前来帮忙,是不敢冒险。若是被贴上这些可怕的罪名,会给家族蒙羞,甚至自个儿丢失性命。 这小妇人还是相公在身边又明事理,若是未出嫁的姑娘摊上这么个事儿,再不就是碰到不明事理的夫君c父亲,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个个刻薄又冷漠的嘴脸,看不到伤患的痛楚,医员的劳累,可她真的没有力气去跟他们争吵了,没有力气将他们教导明白,遂叹了口气,说道:“人手不足,这小妇人于心不忍郎君劳累,连口热饭也吃不上,所以才出手相助,好让她夫君去用膳。既然这位老爷觉得不合礼数,那不如你来。城中众人皆忙的头脚不顾,连口水都喝不上,唯有你们几个闲的无所事事。” “公。。。公主,我,在下可是举人,怎能侍奉他人”被公主噎了句,一时找不着反驳的话,神色紧张道。 身后几个察言观色,望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皆不友善,遂有退意。 “举人。”桦绱念了句,点头问道:“以后可是要考取功名,还是教书育人” 一拱手回答:“回殿下,在下自然是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公主怎么问起这个,这人心中疑虑却还是自负的回答。 他家中殷实,若是得一官半职,那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再也不会 有人笑话他游手好闲了。 “你读的诗书中就没有教会你如何体恤百姓吗这些伤患的痛,伤员的累,你看不到吗真是枉读圣贤书为官你不配”桦绱水眸猛然闪现冷意,盯着这举人正色道。 这样的人做了官,能给百姓带来什么福祉 她说完,前来围看的百姓与伤患议论纷纷,皆是冷眼相看。大难当前,还有人如此狭隘的污蔑,谁能看得下去几个人被围在中心,面露尴尬,缩着肩膀早没有了刚刚的趾高气昂。 她的恼怒已经明确写在脸上,只要不是痴傻之人都能看出来。这举人自知惹祸上身,虽心中忿恨,可是不敢硬顶,又想起公主身份,若是日后在他科考上使绊子,他便没有出头之日了,低头不敢再多言。 第三百三十七章 离开永州 “你们几个不是闲来无事,既然来了要么去照料伤患,要么就在这跪着,跪满三个时辰再离开,权当思过了。刚才之事,任何人不得乱传,若是叫本公主听着一句污言碎语,定严惩不贷。”指不定这群人气不过编排来这帮忙的妇人,污人名声。 几个人想开口狡辩求饶,她看都懒得看一眼,淡声说:“吾不是与你们商议,这是命令。” 这里又恢复忙碌,没人有闲工夫去给他们算时辰,所以多跪了些时候,因为忌惮她的身份。听说是他们各家的仆从,来将这几位年岁不小却依然不懂事的老爷们抬回去的,因为腿麻了走不了了。 四个月后,朝中传来二叔病重的消息,妍贵妃与三皇子染了恶疾,送到洛阳行宫调养。王皇后将年幼无所依怙的五皇子抱到中宫做亲子养,陆氏近来与才掌管十二卫所的武安侯交往甚密,泾王世子回了长安。 王氏与陆氏的王位争夺正式拉开序幕,朝中局势动荡不安。 一晃又过了大半个月,眼看着要立夏了。南方天暖得快,早已春暖花开,一片枝繁叶茂c欣欣向荣的景象。 之前说康王一同造反皆是谣诼诬谤,叛军为了壮大军力而造谣惑众。听说康王世子被恭王一党挟持,无奈不能出言辩证,只得任由误会。 听战场下来的伤兵说:隋将军与徐太傅率军将恭王残兵败将打回到原封地。 恭王直接退到勺子中心柳州,如今又回到永州南部相邻的郴州。郴州与永州紧密相邻,两州城之间隔着不到两日路程的距离。而另一边的邕王大获全胜,正往郴州挥军,其实用不了这些兵力,是最后到郴州会师。想必就这几日,恭王与平昌王叛军将一举被歼灭。 想想参加淮王世子的婚宴不过一载光景,怎就出了这样的战乱,也不知晓韶州行臻哥哥那里怎么样了。 自从到了永州,她就没再挪动过地方,走不开,也走不了。这是第一战场,战后的永州异常惨烈。随处可见破败的屋舍,死尸c伤兵c血迹。。。 这里需要人帮着照料病患,埋葬尸首,修葺屋舍。这一待,都半载了,从冬季到夏季,跨了三个季节。她已经快要忘却最初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看他是否安全,话说他在前线,有没有受伤刀光剑影的她很难不多思,心中担忧。 起初前线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都是从伤兵口中知晓的,后来战场南移,消息传来的速度也就渐渐慢了。 有的兵将养好了伤去战场了,有的人带着伤又回来了,还有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听说郴州城外隋将军与邕王大军在左右驻扎,就等于叛军被圈了起来,对恭王来说是四面楚歌的局面。 如今这战局,其实胜败已然明了。只不过天家下令要生擒,恭王拒不投降,才没有定局。 战场转了一圈又挪回了郴州,都是叛军残余势力还在硬撑,平昌王欲投降被恭王亲手斩杀于城门口,叛军溃不成军。昔日,郴州与桂州皆是恭王封地。 永州城一处干净的大院落,院中屋舍被重新翻修,院子中有几十排横杆以便晾晒衣物。不过晾晒的不是衣物被褥,而是包扎伤口的长条麻布,在微风中飘荡。 “殿下,我来吧你去休息会儿。”小乙放下斧头,将劈好的木块堆放整齐,看到殿下蹲在炉子旁,擦了擦脖颈的汗走近,欲接芭蕉叶扇子。 “没事,我还不累。”桦绱小心扇着炉火,抬起袖子擦了擦粘在脸颊的发丝,天可真热,她又蹲在十几个炉子旁,不热都奇怪。 这边是熬煮中药的地方,桦绱在这呆了有几个月了吧该好的都已经离开了,余下的都是重伤伤患,还有三十几个人。 之前各地来的郎中皆已打道回府,余下五名都是家在永州城的。桦绱这半年学会了辨识药草,熬煮汤药,可别小看这活计,上百个瓦罐,一人至少得看七八个,详细标记。每个病患都不太一样,恐用错汤药,真是小心核对,费了功夫的。如今伤员逐渐减少,他们心中也有成就颇欣慰的。 天气渐渐热了,对着这些火炉子,烘的脸颊火热。身上洗不掉的中草药味道,以至于嗅觉都要出问题了,走哪都隐约闻着一股药味。 小乙与罗廷旭不敢离她太远,就在这劈柴,做伤患用的架子,学了门木匠的手艺活。 小乙劈的柴太多,总觉得这肩膀越加宽阔,身形伟岸了,引得院子中帮工的年轻姑娘一个个不住的偷偷瞧看。 让桦绱都忍不住打趣:“小乙,本公主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招蜂引蝶的潜质。” 小乙动作一僵,虎躯一震,圆脸闪现一丝不自在,回头看一眼浅笑满是揶揄之意的桦绱,又越过她看到娇羞偷窥的小 姑娘们,默默地将胸前的衣襟又拉了拉,不远处的海棠抬眼瞥看了小乙背影一眼,继续手中的针线活。 “公主,赵大人差人送的药草到了。”侍卫来说,桦绱起身去看。 她这儿的药草已经够了,可是前方郴州确是紧缺的。前几日,赵世文主动写信汇报袁州一切安好,还命人送了药草说随后就到,今日可算是到了。 命侍卫去召集一队人马,立刻护送前往郴州。 送药草的领队是一名年轻的佐杂官,州衙门当值,从军队退下来的。方脸长眼,长得端正俊俏,单眼皮却不是小眼,眼形状挺漂亮。皮肤白皙,倒不像一般军人古铜黝黑的肤色。眼神透着正气,是新面孔,起码她没有记忆,面生的很。 佐杂官与医员一同从牛车上卸下他们要用的两箱药草,往院中走。没走几步佐杂官脚步一顿,远远瞥看一眼蹲在炉子前的纤瘦身影,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药材刚送走,桦绱犹豫要不要一同前往,七叔在郴州,徐太傅也在,有些事要与七叔商议。还有他,她在此地待了半年之久,将永州一切打理妥当,基本恢复如常,她可以放心离开。毕竟最初来此的目的,就是见齐大人,是该见一面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邕王泾王 大军在城郊驻扎,遥望远处,碧草蓝天,风吹草动,空气中都飘着绿草的清香。草丛中大片黄白色不知名的小野花,风中颤巍巍的绽放,格外惹人怜爱,一切美得如同梦境。 这哪有一丝大战的兵荒马乱,血腥破败。稍作休整,明日徐太傅前去做说客,若是说不通,便要攻城了。 好像人人都预料到了结局,恭王谋逆造反,是对王位皇权的执念太深,降,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昔日温馨的家园变得破败杂乱,亲人因战争故去或远走他乡,一场仗,让许多人难以平静,即使是胜了。 卸下铠甲,一身玄色武服上臂金线绣神兽的青年男子长身玉立,夕阳照耀周身,光芒万丈,通身散发着矜贵不凡的气息,宛若天神。另一人稍稍矮他两指,着灰色长袍,同样带金冠,浓眉俊眼,亦是俊秀好模样。这二人正是邕王与泾王殿下,他们出了大帐,晚膳前到各处简单巡视一遍,与当值将领交代,万不可让哨兵放松夜间警戒和巡逻。 一片军帐,望不见头,密密麻麻在野地安营扎寨。每个人脸上都显现着疲惫,这半年耗费太多精力与体力,有许多兵将连晚膳都来不及用便进入梦乡,鼾声如雷透过帐子传出来。即使炊烟袅袅,饭香气扑鼻,也唤不醒累乏的兵将。 各处交代一番后,二人往大帐的方向走,邕王手中拿着个玉哨,竹子的模样,精致小巧,想到什么注视着身侧的泾王说:“老八,战局稳定,你明早儿回长安看看吧”小家伙被群黑衣人抓回了长安,定是吓坏了,那娃机灵聪敏,虎头虎脑的可招人疼了。 前几个月,太后娘娘便来信明说了,逼八弟回宫,八弟打发了信使一直拖到如今。 泾王看一眼远方,夕阳有了下山的架势,天变得寂静深沉。随意挥了两下折起的鞭子,打在路边疯长的野草上,无奈的自嘲说:“如今怎么敢回去,就跟五哥似得。” 康王世子被恭王挟持,逼着一起造反,康王不从,苦苦相劝无果,被恭王软禁起来,现在估计是在城中犄角旮旯里蹲着。 他这要是回去了,母后c陆家c还有朝堂上的臣子定会有拥护他,不,是强行将他架到皇坐上去的。甭管他乐不乐意,稀不稀罕,只要他们乐意稀罕就成。。。 二哥膝下有子嗣,就是轮也轮不到他,还有五哥c七哥,李乾成看着面前英武的邕王,沉稳睿智,果敢魄力,比他更适合成为君王。可是母后不死心,执念太深,终害人害己,看看四哥的下场,何苦 “总归是你的儿子,不能不管吧”邕王侧首看过来,八弟脸上满是厌倦,一思量,亲娘劫持了儿子,这还真是令人难做。 “我若回去,母后她。。。”还不知晓会做出什么世人不容的事来,万一步入四哥后尘。 李乾成说不下去,无力的叹了口气:“跟行臻说好了,叫他进宫把葳璟带出来。”话说行臻也好到了,许是韶州忙于重建,焦头烂额寻不着空闲。 “行臻倒也好。”邕王了然点首,英俊的面容黄昏下是另一番味道。远眺寂静的郴州城,其实看不清的,相隔极远,只是忍不住会往那方向看去。 恭王,他四哥,小的时候他与四哥关系不错,每每四哥回京,都会给他带些他感兴趣的小玩意儿。儿时喜欢骑射,四哥送了他弓箭c宝驹,还命人特地为他做了马鞍。记得有一次祖母大寿,父王将几位哥哥召回长安贺寿,四哥一身浅色长袍大衫,颇有一副骚人墨客的书卷气,五哥还揶揄道:“四哥自从去了山水秀美的郴州,越加仙风道骨,与我等这些铜臭大不一样了。” “四哥,郴州美吗”那时他年少,不过五六岁,满是好奇的问道。 四哥拍拍他的肩膀说:“千里一碧,云海缭绕,自是美的。等过两年,你再大些,带着侍卫长来郴州待些时日,带你去回龙山看日出,汝城泡温泉。”那里还有竹海,一片青绿,景色甚是宜人。 “好。”他一听心中向往,想象郴州的模样,是不是像画卷中一样林木叠翠c巍峨壮美。 “也叫上我。”五哥举着酒盏凑过来。 如今他来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兄弟二人将要兵刃相见,心中涌起苦涩,这便是皇家。 好一会儿,平复心境,想起一事:“黔中道c江南西道c岭南道三道各州,因这次半年之久的战事,众多百姓北上逃难,齐大人的担忧不无道理。” 路上遇到几个空无一人的村落,田地无人打理,野草疯长,不由得忧心忡忡道。 流民都是老弱病残死在道路上,壮者恐怕入贼窝。轻则影响税收,重则社稷动荡,百姓苦不堪言。 家园被毁,仓皇逃离,为了躲避战乱,百姓一路北 逃,脸上是抹不开的愁,肩上沉重的行囊压得人直不起腰,里面不光有细软,还有对未知的明日无尽的担忧。那些老弱妇孺渐渐与队伍拉开距离,恐怕只有等死的份,饥饿与疲乏是最大的元凶。 “首要的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安抚百姓回原籍,应当免去一段时日的徭役赋税,齐大人所言的确是当前要考虑的,不,是迫在眉睫。”邕王回想起前些日齐大人找他禀报之事,赞同的说道。 “此人年纪轻轻,颇有见地,也不知伤势恢复如何了。”泾王点头赞许,战场上兵部侍郎齐大人替七哥挡了一箭,伤在腹部,伤势不轻,七哥去看他两次,军医说已无大碍。 邕王说用膳过后去看看齐大人,再商议战后诸事,安抚劝说百姓回原籍等等。 站岗卫兵边掀帘子边问安,二人进大帐,已摆好晚膳,称不上多丰富,一切从简,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再加俩馒头,简单地不像王子们的膳席。 快速用完,撤了碗碟,邕王饮了口茶,注视泾王说道:“桦绱在永州,你可知晓。” 第三百三十九章 像一个人 在永州城养伤痊愈回到军队的兵将都说了,长乐公主一直在永州督促州府上心解决伤兵疗养,修缮屋舍,粮食供给等问题,一时在永州百姓c军中颇有贤名。 “嗯。”李乾成点了下头,垂眸盯着面前那盏茶,茶叶沉沉浮浮,他盯得仔细,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一样。 她如今在军中名声大噪,威望颇高,想不知晓都难。 “这些年她过得不好,瘦得皮包骨头。太妃多年没跟她联系,铭桢的病一直不曾好转,这么多年没出过崇王府的大门。你。。。你二人那样要好,你不去瞧瞧”离得这样近,也就一两日的路程,这二人还跟小孩子似的闹了别扭不见面。 “。。。”泾王垂眸不语,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机械的重复单一动作:“她不想见我。” 铭桢的病,顾琰曦的命,还有他的身世。。。这些他都改变不了。所以他不敢,也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桦绱心软,你去见她,她总不至于将你关门外。之前葳璟住在她那好长一段时候,小家伙随你,都喜欢围着桦绱转。”邕王黑眸蓄含温柔,看着八弟一副木怔的神情,指不定心中痛苦不已,出言劝道。二人皆是他疼爱的亲人,他也不愿看他们如此难过孤独。 正此时,帐篷外响起卫兵的声音:“齐大人。”刚刚俩卫兵将膳桌撤下,顺道用了膳,没想到一回来就瞧见齐大人立于帐篷外,独自仰头看头顶满天繁星。 齐域长眸一闪而过的别样情绪,被纤长浓密的睫毛很好的遮掩起来。轻扬唇角,淡淡一笑英俊逼人的令夜风都驻足停留。 “齐大人怎么来了,可用过膳伤势恢复的如何”瞧着已大好,精神不错,只不过面容唇色苍白,稍显憔悴。 “劳殿下挂心,已无碍。”齐域拱手回道。 战事一起,谁敢保证身上不挂彩。就连两位殿下,难免都有几处皮外伤。他这腹部,肩膀不敢说累累伤痕,总之是不少了。 泾王不言,独坐一角,烛光下细端详齐大人,虽说这几个月已经看熟悉了这张过于出众的脸,可每每出现都觉得英俊异常,还隐隐有些熟悉。长成这样,再差的记忆也难以忘却。只不过与他想的那人终究有些不同,再说,北辰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那是心中永远抚不平的痛,他愧对,不敢去想。李小余,一想到这,闭眼忍住情绪。他曾经想一辈子看她幸福,真心捧在手中宠。起初只是羡慕七哥有妹妹,她恰巧出现在他的眼前,便拉起她的小手跟过家家似的。后来成了习惯,守护她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虽是叔侄,真当小妹一般。可有一日真的变成小妹的时候,那份难看,那份打击,令他再也没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即使他很想陪在她身边,将她心中的苦,重担分担一些,可是迈向她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他越加胆小,瞻前顾后,远不如个孩子坦诚,喜欢写在脸上,爱口中表达。 母后眼中他不是个好儿子,李小余眼中他不是个好叔叔,蔚璟,他将儿子丢在皇宫,数月不去搭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活的挺失败,也挺无奈,不知该去恨谁叫了十几年的大哥竟然是生父,这一点让他惊惶和羞愧。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愧疚不已,对李小余,对太子妃娘娘,对驾崩的父皇。 齐大人求见是为了流民之事,与他们想到一起了,三人大帐中商议。尔后请来了徐太傅与隋将军等诸位大人,一同商议明日攻城及之后安抚百姓之事。 中途进来了位年轻卫兵,迅速走到泾王身后,耳语几句。泾王动作一顿,神情静默跟着出了帐子。 廖兼之交完了班往这边走,远远看见泾王肃着脸出了大帐,带着卫兵去角落,也跟了过去。 迎面卫兵问安,泾王点头回应,与卫兵走到帐篷后问:“是么事” “殿下,有信使求见。”小卫兵低着脑袋,小心瞥看一眼泾王神色回道。 李乾成冷淡着脸问:“哪里的人” 卫兵犹豫半响,搓着手小声说:“宫中。” 泾王抿唇,不必猜,也知晓是谁,每月来两趟,催他即刻回京。他知晓葳璟在陆妃宫中,有小公主陪伴,这小公主生母是宫女出身,身份低微,生二胎的时候难产走了。陆妃身下无子嗣,天家便将小公主寄养在陆妃名下。小林子早就来书信告知,陆妃将他照顾的极好,母后倒也没真苛刻着。但葳璟那么小,他不担心是假的,这档口,他的儿子待在皇宫怎么说都不安全,可俨然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的。只能等行臻来,去长安将儿子接回来。 一转身瞧见廖兼之,李乾成让卫兵回去,等他上前来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廖公子身上的铠甲都没有卸去,俨然刚刚领着兵将执 勤巡视了。 “不累,臣有一事,一直没来得及问,可是这心里越加。。。”廖兼之欲言又止的说道。 “跟我还这么客气有什么直说。”廖公子虽是廖家公子,但与他大伯一家为人天壤悬隔,他父亲虽没个大作为,但本本分分的做着五品文官,一家都是低调的人。儿时常常一起赛马c打马球,颇相熟。 “殿下有没有觉得齐大人,他像一个人”半响,廖公子严肃的看着泾王,出言问道。 李乾成听后一怔,停了脚步,须臾回望着廖公子,沉声道:“。。。你是说顾琰羲。” “这不可能你看错了。”李乾成觉得心跳不稳,呼吸也急促起来,手在广袖中打颤,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他心中自问自答了无数遍,当有人问出的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可是北辰,不是坠崖了吗顾家人亲自验的,还能有假 “我,我也觉得这想法荒诞了些。”廖公子垂首轻轻一笑,抿唇不再提及。 但这句话就像雪地上的脚印,再难恢复如初的莹白。 第三百四十章 流民 阳光明媚多情,折射万道光芒。暖风吹过,碧水荡漾,湖面好似铺了一层宝石,闪烁夺目。远处起伏的山峦,早就披上了绿衫,春意正浓。 虽是春末,可南方早就焦急的一脚踏进了夏季,处处绿意盎然,看着也养眼悦目。 一行车马停在大道上,侍卫仆从众多,仅马车就十几辆,浩浩荡荡的在路上格外扎眼。偶尔有逃难的c赶路的百姓路过,望着他们多瞟看几眼,便急匆匆走过。江南西道c黔中道这些州郡不太平,赶上这场战事,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最前方的马车奢华宽敞,车内大半片铺着被褥,最上面又放一层柔软凉席,入眼可见的舒适。马车中两名丫鬟门口垂首小心侍奉,面上端着仔细谨慎,怕说错一言,做错一事,招来主子的责骂。 方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在此时还能吃到这些,自然是马车外面逃难的流民不敢奢望的,也暗示这主子身份尊贵。此时有赶着牛车的流民走过,车后面还有牲畜,味道自然大了些,引得车中娇贵越加心情不佳,吓的侍卫忙上前轰赶。 马车前跪着两个匍匐在地求饶的侍卫,他们身前躺着四分五裂的茶杯,茶水撒了一地,二人不停磕头求饶。 车里面半卧一妙龄女郎,身形丰腴,眉眼风情,此时江南西道正是兵慌忙乱之时,可这女郎却妆容精致,华服加身,配饰讲究,不曾有半点狼狈。 女郎眉细如线眉峰高挑,眼睛不大略长,自带妩媚。细瞧眼神中隐隐有狠厉,抿嘴盯着你的时候,满是算计,让人总有胆颤心惊的感觉。张扬跋扈的性情隔着轻纱也能感觉得到,因侍卫不断的求饶声神情满是不耐烦。 她身旁坐着位双十年华上下眉清目秀颇为亮眼的公子,穿着长衫丽服,头戴玉冠,在一旁打着扇子,一派闲适。这公子瞟一眼地上正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侍卫,笑了声问:“城主,咱们是打道回府还是去前面找间客栈住几晚,休息几日再回去。” 女郎心中依然窝火,遂骂道:“一群废物不早说,害的本公主受这舟车劳顿的苦” 她本是去参加恭王长子的婚礼,想与恭王交好。自从父王宾天,冀王继承大统,她就犹如被丢弃的阿猫阿狗,以往都是别人围着她转,如今没一件事儿是她能做主的。她想招齐域做驸马,可二哥不许,给她点了那么个没用的东西,胸中无文墨亦不会舞枪弄剑,长得放在人群里你就别想再找到他。 也别说他没有精通的,吃,就知道吃,整日一见她便问吃什么一身横肉活像在油桶中浸过一番,脸上的皮就如同被筛子拍过,看着就糟心。房中亦是无趣的很,对着他很提不起劲儿,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这些话夸张了,可是讨厌一个人,是看哪哪不顺眼的,况且还是心中另有所属的时候强行塞了这么个没有情趣c不懂风雅之人,日子岂能过得下去。 她命身边宫女去勾引,没费功夫就上勾了,她也就有了由头将这个不称心的驸马踢出局了。 本想日后若是恭王真的荣登大宝,这也算从龙之功了。万万没想到被邕王率领的军队打的节节败退,绕了个圈子回了老巢郴州。好在没有真的做什么,否则留下把柄可就惹祸上身了,但前去赴宴许多人可都看到了,这要是日后追究起来,也是说不清的。心中正是没上没下不安忧心的时候,侍卫也不赶眼神儿,无名火自然就发在他们身上。 四公主刚刚一顿喝骂,摔了杯子吓的一杆仆从噤若寒蝉,四周寂静,只有鸟鸣声时而传来。两名侍卫更是哆嗦着,恐公主降罪,换着花样折磨责罚。 “城主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这男子忙握着四公主白软的手安抚,引得女子转首,看着他这张悦目的脸,终于松了紧皱的眉头。 正此时,有位公子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穿戴亦是讲究,慢悠悠的走过来,立在车窗前拱手说道:“城主还是回府吧前面是郴州地界了,听说恭王叛军回了郴州城,邕王率隋将军与徐太傅守在城外,若是起了战事,玉珍担忧城主的安危。况且到处都是逃荒逃难的流民,虽侍卫众多,可难不保流民队伍庞大,若这些下贱难民起了歹意,后果不堪设想。”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小心为妙。玉珍公子说到最后眼中浮现担忧,好像情真意切。 车里的丫鬟将轻纱帘子搭起来,里面那位女郎露出容貌,此人便是天家皇妹万城长公主李容真,排行第四人称四公主,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四公主望着窗外的这位公子,红唇含笑,眼中满是风情,笑语:“还是玉珍想得周到。” 这句话引得旁边那位小公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妒色,要咬碎后牙槽一般,隐忍不显情绪,睇一眼公主,带着三分哀怨,三分自怜,四分恼怒说道:“公主这意思就好像子沛想的不周到一 样。” “好好好,都周到。”圆润的面上一扫怒色露出笑容,但也只会因府中的公子们才会展现一丝耐性与和善。 通往郴州的道路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流民,当这庞大的队伍出现在桦绱面前,他们一行都惊得怔住了。真是万人不止,像几个村落的人合起来的数量。她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马儿也在不安的跺着马蹄,不停地甩动着马尾。 虽不是主道,可也是大路,宽阔平坦,两旁是高山。如今这前行之路被流民堵得死死的,许是几日未进食,那一张张陌生的脸上眼睛可见的憔悴,脸色蜡黄,唇干裂。望着他们的眼神说不上和善,确切的说是望着身后运送药草的十二辆马车,虎视眈眈。 马车上有从袁州送来的药草,还有干净的麻布布条,都是包扎伤口用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突发暴乱 与流民两方对视,渐渐紧张到哪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爆发冲突的地步,皆是神情紧绷,一时气氛剑拔弩张触即发。 桦绱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可又不是无知稚童,自然猜想到也觉查到,慢慢向他们靠拢的流民意图。这群流民中有青壮年男子,敞开衣衫,光着膀子,目露凶狠,渐渐走到队伍前列,手中无不多了件伤人的武器,木棍c锄头c镰刀c铁锤。好像要将战乱的惶恐不满发泄到他们身上,亦或是误认为车上麻袋盛着的是粮食,欲抢夺。 瞧着最前端这些人就是一副市井愤青像,其中一个灰衣蓝腰绳青年长得颇高大,一身许是打架练出来的腱子肉,眉毛少了一块,面相就是不好惹的模样。吐了口口水,晃晃荡荡越过流民站到了最前方。 小乙朝桦绱使了眼色,又与罗廷旭隔空对视了眼,罗廷旭领着几名侍卫驱马慢慢向前靠拢,身后的马车同一时刻急速调转马头,可是马车多,调转的再快也是需要小半刻钟的时候。 一群如同豺狼般的流民眼中都泛着幽幽绿光,岂会等他们调转好,手中高举着临时找到的武器喊着冲过来,杀气腾腾颇为骇人。 领红包现金一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保护殿下”小乙高喊了声,握着剑柄在原地领着十几名侍卫列成一排,阻挡流民冲过来。 隔着轻纱凝眉瞧看,织锦忙督促。桦绱调转马头往原路疾驰,织锦姑娘紧随其后,她身后是不会骑马的海棠,二人同乘一骑。 海棠紧紧抱着织锦姑娘的腰身,被吓得好半响才稳住扑通的心,一转头看着两方早起了冲突,刀剑相击声传来,以及流民愤恨喝骂声,就是远远瞧着也吓人。 “不能说服吗”海棠紧张的问道,虽然知晓小乙武艺高强,公主府的侍卫因这些年要防备长安各敌家派来的刺客,所以勤加练习武艺,都是可圈可点。但流民实在太多,就怕寡不敌众,且刀剑无眼,若是。。。心忍不住揪起来。 “殿下快”织锦姑娘一边大声对长乐公主喊道,一面跟身后的海棠解释:“他们定是腹饥,欲抢夺药草马匹,岂会听咱们慢慢说” “殿下莫要停歇。”习武之人向来敏锐一早瞧出杀意,他们得快些,只有他们离开那里,小乙和侍卫才能甩开流民出来。 “人太多了,小乙他们如何挡得住”疾驰的风太大,帷帽被掀翻飘向身后飞扬落下,却也顾不得了。 只想着那些流民蓬头垢面,目露凶光,已然忘却为人的理智,只余下动物的本性。眼中唯能看到食物,根本就言语不通了。 “殿下莫要管,你与海棠姐安全了,我也好去接应他们。”公主与海棠姐不会武功,她们多停留一瞬便多一分危险,且旁人也会分神,只想着营救她们,反而施展不开。 “是啊公主,织锦姑娘说得对。”侍卫附和着,紧随其后劝道。 桦绱深思片刻,也知晓利害,不是感情用事c犹犹豫豫的时候,回了句:“好。”鞭子抽中小黑丰硕肥臀,引得小黑兴奋狂奔。 织锦与侍卫放下心,护着公主疾驰,片刻不停。 桦绱策马与十辆马车一同疾驰,流民饶是再不会武功,可终究人多势众,总有冲出来的将最后两辆马车拦截下了。能不能夺回来,谁都无法预知,但能保住这些已属不易,他们一刻都不能停。 前面出现了交叉路口,三条道,最东面一条道路窄小,马车不好走,另两条通向哪里也不知晓。可是一般都能中途改道,管不了那么多她驱马往最西边那条冲,身后四辆马车紧随其后。 织锦姑娘停顿了一瞬带着后面六辆马车往中间那条疾驰,这条前面好像就是去往郴州的主道了。 车队兵分两路,跟着桦绱前行的除了驱马的四名永州府衙衙役,还有她自个儿的两名骑马侍卫,前后七个人。织锦一瞧身后有人跟着冲过来,忙带着后面六辆马车往一边那条道上跑,想引开流民。流民连犹豫都不曾,果然跟着织锦姑娘跑去,因桦绱她们在最前方,自然行的稍远些,想徒步追赶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行了段路程,流民依然紧追不舍好在只剩十几名,与最后一辆马车相隔百米的距离。织锦姑娘喝停马儿,握着她的弯月双刀飞身下马,让海棠也下马跟着马车走。 向他们跑来的流民眼看已经冲过来,直接朝她扬起斧头,右手抬起刀柄一挡拦截住,只是这浓浓杀气,是不抢夺到手不罢休的架势。他身后其余人将要冲过来,织锦定下心左手直插,另一把弯刀没入对方胸腔。迅速后退飞身跃起劈向又冲过来的暴民,另几个直接冲向她的马儿,握紧刀柄,挡在马儿身前。 这些暴 民青年空有力量,却没有武艺的,所以她打的并不吃力。瞧着她一人阻挡,前后驱马过来了六名衙役。这些流民早就失了理智,她本想将他们打倒在地,让他们胆怯而归,可是他们竟然用镰刀砍伤衙役,只得下狠手了。 一名衙役受了伤,她带着另外五名衙役回去营救小乙他们,接过递过来的长绳与赶马车的长鞭子,将二者绑在一起握手中,驱马往回走。 远远朝刚刚冲突的位置看去,就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幸亏回来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几匹骏马生生被他们打死了,倒在血泊之中。织锦姑娘高喝了声,已经疲乏无力的侍卫眼中燃起希望,狠力将流民打倒,相互扶持着冲出来跃上马匹,一匹马载了三个人,驾马飞奔出去。 小乙与罗廷旭最后,织锦姑娘甩动着手中的长鞭绳子注了内力向他们方向抽去。与小乙纠缠的灰衣蓝腰绳青年机警的躲过,可是他身后那几个被抽中,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声响,以及惊天动地的哀嚎。青年一瞧,怒火中烧仿佛要喷薄而出,刚要冲过来,一柄飞刀精准无比的没入其咽喉。 第三百四十二章 白蟒台 “上马”织锦姑娘调转马头,小乙甩开那群人,往罗廷旭哪里飞身而起,长刀横扫他身后,罗廷旭默契向前弯身,身后的流民应声倒下,二人运用轻功几步追上织锦姑娘,翻身上马。还有向他们扑来的流民,被小乙长刀挥倒,总算甩开他们出来了。 可是人人脸上一片凝重,死了两名侍卫六名衙役。重伤五名,其余人皆挂了彩,就连罗廷旭也为了救重伤的侍卫而受了一刀,但好在救回一条命。而马匹,更是被掠夺了十六匹,无一例外皆被杀害。 几名侍卫忍不住抹了眼泪,十年的感情了,连尸首都不敢去救,药草急着送往郴州。还要与殿下汇合,也不知该如何交代,公主最是重情。 连伤心悲痛的时辰都没有,马匹少,又恐再遇上其它流民,所以忍着眼泪停下快速交代着。衙役们皆与马车同行,三个两个坐在车前木板上。又给了两匹骏马,凡受重伤的,皆跟着前往郴州,马车再怎么说比马上舒适。 马匹不够只得两人同乘一骑,好在听衙役说前方两条道有交汇,总比回去再遇着那群堪比豺狼的流民好。 虽然也是可怜,都是遭受灾害躲避战事而不得已逃难至此的人,日子没有着落,衣不蔽身,食不果腹。。。但大肆残杀的做法终究是触及底线了。 快马加鞭行了一个时辰后,在第一个交叉路口处终于找到了其余四辆马车及小黑,正横七竖八停在路边,而驾马的衙役除了一人还有意识皆是昏迷不醒的状态。那唯一跟着的侍卫被打伤绑在树上,赶来的侍卫心沉到极点。 小乙不等马儿停下就运用轻功翻身落在马车旁边,一把提起捂头的衙役焦急问道:“殿下呢” 衙役:“被,被一大群人抓走了。” 小乙:“什么人” “瞧着他们主家是与公主相识的,小人看那群侍卫模样的皆是官靴,穿着官靴。”头晕沉得厉害,他是被打晕过去,也是刚刚醒过来,说的有些颠三倒四。 罗廷旭忙问:“瞧清模样了没” “他家主子是位女郎,与公主年岁差的不大,身旁还跟着两名年轻公子,长得比姑娘都俊。”衙役捂着额头努力回忆着。 他就一小罗罗,皇家亲眷c高门贵女可是一个不识,他哪有那个机会去认识,别唐突了佳人。 年轻,身边有公子,侍卫着官靴,出门前拥后簇。。。小乙脑中努力将这些讯息结合起来,回忆着谁与公主结仇。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粉基地,看书还可领现金 衙役猛然想起一事,说:“哦,对了,公主唤那女郎四姑姑” “四姑姑四公主”小乙与罗廷旭对视了眼反应过来,心道不好。 “四公主是”织锦姑娘瞧他二人一副紧张不已的模样疑道。 “万城公主,先皇的四公主,脾气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小乙简单说了几句,尔后跟侍卫们吩咐,这药草得送去,衙役们还昏迷着,只得命六名侍卫驾着马车护送药草去郴州。 正好马匹不够,现在几乎可以一人一骑,向着衙役所说方向追去。 剩下的六人也忙着牵出马儿,将昏迷的衙役扶正,两名侍卫过去给绑在树上的兄弟松绑,侍卫松了口气说:“好在不是遇上流民。” “你傻啊将公主侍卫打伤,强行掳走公主,你以为会比流民好到哪去”另一名肃着脸回他。 一时寂静,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他们忙拦下说前方有大批暴民,莫要前行。人人都忙着手中的活,跳上马车驱马赶路,相互包扎伤口,饿了啃几口凉馒头,今日遇到太多事。死了兄弟,丢了殿下,还带着一身伤,之余每个人都是难熬的一日。 翌日 郴州城门大开,百姓残兵立在街道两旁,皆是神情紧张,人心惶惶的模样。眼中对未知的明日惶恐绝望,好像预测着将要经历一场浩劫。 等待死亡大约是最残忍的刑法,不言不语让你自行想象,想象着如何走到人生的尽头。所以这群叛兵一脸灰败的避在那里,蜷缩着身体,耷拉着脑袋,等着宣判。 徐太傅的劝说并没有用,因为压根就没见到恭王本人。今日攻城极其简单,没有将领的兵,溃不成军。 只是这样的结果总让人心中有些悲伤,好像将要遇见一场死亡。他们进来了,一路走过城门,主街。街道尽头是恭王府,建的如同太极宫一样,巍峨宏伟c富丽堂皇。 邕王立在大殿门口处,静静的看着里面。 里面搭建了戏台子,戏台面朝东面,站在门口可以看的很清楚。台子正对的前面摆放着几个小方桌,只把交椅。中间主坐上一人穿着衮服龙 袍端坐那里,背对着身望着戏台看得仔细。 打开场锣鼓此时响起,你若忽略掉倒地的女眷尸首,或许以为是到了戏院,正有好戏上演。 恭王身上的血迹还未干,鲜血染了许久就做好的龙袍。只看面容,还以为是位淡薄权利,儒雅的江南才子。 殿中央恭王妃倒在血泊之中,墙根有几位年幼郡主,侧妃及侍妾都或倒或坐靠在门边,身上无一例外都是血迹斑斑,像失了生命的娃娃。恭王前面一把剑,剑上还蜿蜒一行血,流淌过冰冷的剑身,滴落在光滑透亮的地面上。 齐域命人去喊军医,大家停步门口,眼中悲悯的望着殿中。 恭王缓缓回身,说一夜老了十岁不为过,两鬓斑白,面色蜡黄憔悴,大病一场的样子。却突然对着邕王一笑,说:“老七,来了,过来,陪着朕听出戏。” “殿下,此乃大逆不道的”邕王抬手示意隋将军不必再说下去。 齐域皱了皱长眉,瞥看椅子下滴落的大滩血迹,侧首对隋将军耳语了句。 “好。”邕王抬步进殿入座。 唱的是白蟒台,刘秀成功占领洛阳之后,王莽派邳彤率军抵挡对抗刘秀,并建造白蟒台,以备战败躲藏。邳彤战败投降刘秀,王莽被俘,刘秀下令将王莽送到白蟒台斩首。 “看起来天数难回挽,莫非我王莽当灭亡”台上王莽的唱词,无限悲怜凄然。 第三百四十三章 郴州 想起儿时,想起父王还在世的时候,兄弟几人的趣事,也曾一起去白梨苑听过戏。 “四哥,你回京了” “小七,来瞧瞧四哥给你带什么了。” 记忆中的画面正如幻影一样飞速跳转出来。 可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戏还在继续,是注定的悲剧,所以看得人心情难掩沉重。 少焉,恭王头颅缓缓倾向一旁,无力的耷拉着,身躯失了筋骨一样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邕王黑眸直视戏台,好像入迷了一样。良晌,眼角一滴泪流出,猛地垂首,黑密弯翘的睫毛遮挡了眼中悲伤情绪。 戏还在上演,泾王也寻了个座儿静静地听戏,手虚挡在额头上,安静听着不言不语。只是肩膀微微颤动,隐忍的哽咽声被老生悲怆的唱腔盖过。这是他们与四哥最后一次,一起听戏。 恭王世子不知所踪,估计是在回郴州城之前就隐于百姓之中离开了。 侍卫忙忙碌碌,将尸首一一抬出,毕竟是皇室子弟,该有的体面还是要顾及。命丫鬟给他们擦洗血迹,理整衣饰,简单收拾妥当,收俭入棺的时候,发现有位小郡主还有活着的迹象,忙命军医带下去救治。以天家的意思是将恭王亲眷处决,恭王押送回京。可如今人已经走了,恐怕要就地埋葬,进皇陵是不可能的了。小郡主伤势严重救不救得回来还另说,可恭王世子逃了,是难以掩盖的大事,早已派人去搜查。 戏唱完了,大殿没了人,邕王招来暗卫,神色平静的吩咐了句:“护世子逃离。” 四哥造反,他接皇命前来镇压,皇兄信任他,所以也不能明着下旨放恭王世子,世子的生与死皆得由天家定夺,唯有暗里帮助逃脱了。 如同影子一般的黑衣人领命悄然退下,来与去都令人难以觉察。 邕王盯着面前被擦的水亮的地面出神了半响,而后起身,步出大殿,泾王也是出来没多久,一看他过来商量后面事宜。如今天热,只能停灵柩三日,想命僧人简单做做法事,超度亡灵,再寻个合适的地方埋葬。丧事不可隆重,若是戳了龙目反而不好。可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亲情难舍。该有的流程不能少,只不过低调简单些进行,也算是为四哥做的最后一件事。 恭王丧事是一事,而尽快令战后的郴州恢复如初是目前最为重要的,百姓流失严重,皆因家园破坏,田地荒芜,身心遭到伤害不得已离开投奔亲戚。想起刚刚进城时遇到的百姓,眼中写满不安,衣饰破败,神情凄然。 “当务之急,是安抚好百姓。齐大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协助徐公尽快完成战后重建。”简单用了午膳,邕王对齐大人说道。 齐大人拱手应下,深色武服将人衬的劲瘦挺拔,即使面上神色稍有疲惫憔悴,但依然遮挡不住风华,还是那样英气逼人。而与他对面而立的邕王,面如润玉,目若朗星,通身矜贵不凡。风扬起袍角,意气风发,好像将天下放到二人手中亦不必担忧,定会将宏国治理的兴盛繁荣,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徐公撸着胡须,轻轻点头看着他二人,想起与隋将军汇合那日说的话。 将军拱手:“徐公,多年不见。” 太傅回礼:“隋将军,别来无恙。” 将军叹道:“一别十几年,我们都老了。” 太傅感慨:“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 小郡主没能救回来,当晚便撑不过去走了。邕王与泾王轮番守灵,也算是送兄长最后一程。 “太傅。京中密信,天家四日未上早朝,龙体堪忧。且朝中大臣一律不见,只唯独见了司空大人王庆蕴。”邕王从灵堂出来,与徐太傅边走边说。 “王皇后守在龙榻前寸步不离的照料,下旨凡是扰天家养病之人一律严惩不贷。”臣子守在殿外求见,可是却无法面见圣颜。接着又说:“陛下身边的禁卫都换了人,十二卫大将军之职暂由武安侯任职,听说近来武安侯与陆少监走的颇近。” “天家病重,王皇后已经将五皇子抱到中宫抚养,妍贵妃与三皇子偏巧离京去了行宫。”想再回宫恐怕很难了。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看文基地。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如此一来,若是天家病情加剧稍有不测,五皇子有王氏扶持拥护,便成了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外戚c后宫干政,历朝历代都有,政权不稳危害江山社稷百姓安定。皇子年幼,襁褓婴孩,定要太后垂帘听政,如此王皇后以及背后王氏便可大权独揽,权倾朝野,江山便不再是李家的江山了。 还有虎视眈眈的陆太后,皆 不是安于做后宫之人。 徐太傅撸着胡须,面上一片凝重道:“殿下,长安要起风雨了,还是要早作打算。” 近来齐大人忙于郴州战后重建,案牍劳形c公事繁忙,之前在袁州任刺史的时候,新渝县曾遭遇洪涝,所以对灾后重建有一定的经验。 屋舍修建,田地耕种,粮食补给等问题都是当前遇到亟待解决的事。如何安抚好百姓,是比战事更严峻迫切。 次日 “我家大人呢”丛申提着食盒走到大帐,问守在账外的衙役。 “里面呢呦,你这里面盛的都是什么这么香”衙役回说,一双眼睛紧盯着食盒,闻着忒香了。 “擦擦你的口水。”丛申翻了白眼,将食盒抱在怀中,免得被人觊觎。 这可是嬷嬷特意给吵得青菜,手艺好,葱香味特别好闻。丛申伸长脖颈嘟囔:“还没说完我家大人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昨晚就没吃,丛申担忧他家大人的身体,这些日都没好好睡个觉,瞧眼下的乌青,神色难掩疲惫。 邕王与徐太傅一早来了,齐域带着郴州刺史c别驾等诸位大人正汇报商议重建诸事。已经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修葺屋舍,组织耕种。一切正井然有序的进行,只不过城中伤兵众多,药草短缺。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公主丢了 邕王支着扶手,思量一瞬说:“从临州购买。” 齐域点头回道:“已经去了书信,可是几州也经历战事,估计药草也不充裕。而远的地方,送来的时日恐怕要耽搁伤员病情。” 正说着,外面来了守城兵,是急奏。 刚刚城门口 城中青壮年劳动力与兵将不是去田地耕种,要么就是在城中修葺屋舍店铺,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的,一时城门口安静下来。 守门兵搭把手帮百姓扶着推车下斜坡,刚回来就听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速度快的让人不得不侧目瞧望。守城兵还没来得及上前问:来者何人对方便等不及的自报家门。 “我是长乐公主府的人,请大哥前去通报一声,我要见齐域齐大人。”翻身下马,坐的久了腿都麻了,可是顾不得了,忍着酸胀难受急言。 守城兵打量着下马的青年,顶年轻的一张脸,十八九的模样,人高马大魁梧的很。只不过脸上油亮,唇干裂,累的疲惫不已。看衣着是便装,但着官靴,从腰间扯出令牌递过来。 一名年长守城兵一听公主府,甭管哪位公主,都是金贵的主儿。又瞧他神情紧急,忙上前翻看令牌后说:“小兄弟,跟我来。”带领他到城外空地。 邕王与隋将军带的兵将众多,城中盛不下,也为了不打扰百姓,兵将都宿在城外。圈地搭建帐篷,正好帮着百姓耕种。人多进度极快,可让郴州百姓看到了希望。虽忙的顾不得抬头,可是田间正一派其乐融融。 明日一早隋将军便要率大军回原籍,邕王与徐公因长安的不太平还没有启程的意思,打算先将几州百姓安抚好。战后的江南西道c黔中道一片蛮烟瘴雾,且百业凋敝,萧条衰败,当务之急是尽快帮助各地百姓把日子恢复如初。 通报的守城兵退了出去,只是他没想到,一会儿回去又遇上外地赶来的几拨人马,皆是急报。此后一个时辰里,来回通报了好几趟,险些要将腿跑细了。 这边公主府的侍卫进了大帐,一抬头里面坐了不少人,一瞧就是身居高位者。主座坐着邕王,之前来袁州见过他家公主,他有印象。邕王左侧下首是齐大人,气度还是那样引人注意。本要先跟邕王请安,可是他一见齐大人激动的忘了,这要是被府丞知晓了少不了一顿念叨,要守规矩礼数云云。侍卫上前两步拱手问道:“大人,我家殿下可是来了这里” 小乙哥带着他们找了又找,三四个时辰也没有寻着殿下的人。随处可见的流民,马车及马蹄的痕迹到处都是,根本无从分辨。想从流民口中打听,不给粮食没有说的,好不容易问到了,可富人举家搬迁随处可见,一路上遇到太多户了。且那道上全是交叉路口,马匹又不够,总之他离开的时候还未寻着人。小乙哥怕公主遇险,急得同罗大哥c织锦姑娘趁着夜间四下漆黑,回了一趟他们与流民起冲突的地方,细细找了遍无果。只看到马儿的残骸以及两位兄弟五名衙役的尸首,心中沉重不安又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几个大老爷们,险些绷不住要嗷嚎大哭了。 他们中出了四人将死去侍卫c衙役尸首送回永州,告知家属好料理后事。 冷静下来,商议兵分几路搜找。罗大哥带着一干兄弟去追那群人数众多的流民,小乙哥再三叮嘱要小心谨慎,莫要正面起冲突,别人没找到反而丢了性命。那群流民是一路北行,便一路追了过去。他们是公主的侍卫,是正经编制,主子若是遭遇不测他们也只有陪葬的份儿。且公主平日待他们恩重情深,殿下不习武艺,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档口丢了,想想就后怕,真是软足了劲去找。 小乙哥c织锦姑娘与其他两名兄弟分开,去另几条道上找寻。小乙哥命他骑着小黑连夜快马加鞭来郴州找齐大人与邕王,他一刻不敢停歇,只要小黑不累他就不停。 怀着零星一点的希望,他想,万一,万一公主没被抓着,是衙役瞧错了也听错了呢又或是真的遇到四公主,但殿下逃出来了,先来到这里呢可是,怎么可能。 小侍卫急的满头大汗,因一日未合眼,眼中布满一片红血,满是希冀的望着齐大人。 齐域眯了下长眸,深深看他一眼,估计是想起面前侍卫是谁,肃了声调问:“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剑眉拧着,一脸严肃。 齐大人果真聪敏,只凭他简单一言便已经辨出发生了突发状况。 齐域盯着面前这人,他即使叫不出名字,但也记得这张脸,在公主府c在大坝上见过无数次,年纪小,冲动活泼,好像常被别的年长侍卫念叨。 这侍卫话问得,她怎么会来这里,不是在永州吗她的侍卫竟然问他,主子在哪那她,人呢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 关注vx投资好文,看书领现金红包 小侍卫睁大眼睛,眼中满是绝望,张了张干得出血痕的嘴,哽咽着说不出个字,急得红了眼眶。深深吸了口气,缓了会儿粗哑着嗓子说:“大人。。。殿下,丢了。” 齐域霍然起身,漆黑的长眸中是锐利又严肃,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通身散发着令人惧怕的气息。 “丢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丢了你,小乙呢”不等齐域说什么,坐在里面的李乾成因猛然前行,手中的茶杯倾斜,茶倾倒了一手。 他顾不得烫,将手中的茶杯嘭的扔在路过的小桌上,将坐在小桌旁,五大三粗的副将唬了一跳。李乾成大步走过来,站在小侍卫面前语速急切又包含情绪的问道,失了风度仪态险些上前揪起小侍卫,被辛彻拉开。 邕王听出蹊跷,问道:“你是桦绱侍卫,怎么与你家主子分开了把来龙去脉说一下” 丢了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么能走丢桦绱有侍卫长,还有贴身暗卫小乙,这么群人能让一个姑娘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丢了,俨然是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急奏 侍卫粗鲁的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主座上的人,英俊中透着抹矜贵气,是他家公主最信任的人,遂回道:“启禀殿下,几个月前,齐大人突然被天家招回长安,前来宣旨的司宫台内侍也没留下只言片语。我家公主担忧,次日一早安排了一番紧跟着也启程往长安赶。 可是齐大人一行走的太快,如何也没能追上,等到长安的时候,齐大人已经被天家任命兵部侍郎,随太傅大人来了江南西道。 我家殿下这些年身体不是很强健,从长安出发,没走两日就病了,感了风寒,高烧不退,海棠姐又水土不服,只得停下养病。 这一耽搁就拉开了路程,此后赶路速度也提不上了,公主与海棠姐不习武艺,长时间的舟车劳顿身体是吃不消的。” 等好不容易到了永州,瞧见哀鸿遍野c疮痍满目的州城,不忍心丢下啼饥号寒的百姓离开,便留下救助伤患,鼓舞百姓耕种,一呆近五个月。 小侍卫平静下来,娓娓道来:“听闻这场战将要结束了,殿下与大人又回来郴州了,永州城基本恢复往昔,伤员皆已回归原队,公主便决定来郴州一趟,正好先前命赵大人送来的药草已经到了。 谁知途中能遇到流民,人数众多,得有万人。一瞧就是多日未饱餐,饥饿愤怒失了理智,其中一些暴民疯狂的攻击我们一行。公主觉得永州才经历一番浩劫,所以出城时带的人不多,就三十名衙役护送十二辆药草马车。加上公主府的人,五十五个人。 领红包现金一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小乙与罗大哥跟众兄弟在前面挡着,让公主c海棠姐和十二辆马车先走,可是这群流民真是”小侍卫哽咽了会儿,喉头一阵难受,试了几次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平复继续说道:“斧头c棍子c菜刀。。。下手怎么狠怎么来,将马生生打死。。。两个兄弟,五名衙役当场。。。还有两辆马车,来不及调转马头,被他们给拦下了,车上的药草扬的到处都是,马匹也。。。卸了。”马儿生生被砍死,他一大小伙都觉得画面血腥。 说的断断续续,他虽不是家境显赫的子弟,可也是富足的良民出身,哪见过这样残忍的画面,当真要到了人吃人的地步。 “桦绱,她”李乾成白了脸,难不成被,伤着了紧张的问不下去,盯着侍卫等待下文。 “那十辆甩开流民前行的马车,早就兵分两路了,小乙哥他们好不容易脱身,立刻去找公主和同行的四辆马车汇合。走了许久发现几辆马车停在路边,除了一名衙役还有意识,其余几人皆已昏迷,唯一的侍卫被打晕绑在树上。好在没人趁机抢夺,车上什么都没丢,只是,殿下不知所踪。”说到最后,紧张难过的低下了头。 “是被流民抓走”一旁副将忍不住出声问。 齐域拧眉,肃然盯着地面说:“不是。”声音不大,但语气十分肯定。 那群早就失了理智的流民,岂会不将马匹带走况且马车完好,只将侍卫打晕,仅仅劫走了公主。 小侍卫听齐大人的判断,点头回道:“那有意识的衙役回想:我家殿下是被强行请上马车的。” 说强行,是因那家主子命随行侍卫挟持衙役,逼公主上马车。说请,是多少还顾忌了表面礼数。 “报启禀殿下,长安急奏”信使冲进来,粗重的喘息,将手中的信呈上。 邕王过来取走展信阅之,一目十行,神色瞬间凝重起来。因背对身,面上的哀痛情绪除了一旁的隋将军谁都没能瞧见。众人忙着问桦绱的事,一时间还顾不上问邕王出了何事。邕王背朝众人看着帐外,遥望天的尽头,拿着信笺的手无力垂下。 “瞧清人了没”李乾成顾不了那么多,出言焦急的问道。天大的事,比不过桦绱的安危 这些年他在袁州安插了多少侍卫,就是为了护她周全。他捧在手心中的。。。妹妹,却一次次遭遇伤害,让他心疼又自责,却连站到她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是位年轻女郎,殿下唤她四姑姑。小乙哥说:可能是万城长公主。”侍卫忙将重要讯息告与。 俄顷,大帐气氛凝重安静。 这帐中偏偏都是与长乐公主有所关联且交好之人。重显太子生前一直是听太傅授课,故太傅常常出入东宫,也算看着公主长大的。这些年虽公主不出袁州,可一直互通书信,情谊深厚。徐太傅本想着等战事结束路过永州,与长乐公主见上一面,谁知竟然来了这样的消息。四公主毕竟与小公主是姑侄,总不至于下手伤害,可是四公主的脾气也是令人不敢保证,再说是不是四公主所为,还不可断言。 而辛大人与公主年少就相识,大人的胞妹如 今宠冠六宫的妍贵妃,儿时是公主的伴读。 邕王不必说了,泾王虽这些年与桦绱不再联系,可前些日子小世子是在公主府住得乐不思蜀了。且桦绱与李乾成,那份感情跟旁人说不清的。 徐太傅打破僵冷安静的气氛,问:“可仔细找过了” “找了,都找了,属下来之前,就三四个时辰了。就是没找着人,小乙哥让我来见殿下和齐大人,求求殿下各位大人,派人去找找我家殿下。”人多,希望会大些。而且若真是四公主,要是不放人可如何是好。 经历了这一番,小侍卫觉得心中难以平静,特别是途中遇到运送药草的车队,看到救下的几名重伤衙役也没熬过来,心中越发沉重。他为了早一刻来禀报,真是片刻不曾停歇,也不知晓那几辆车马走到哪里了。 “四公主为何要带走公主”是什么理由让她这么做辛彻有些不太明白,轻侧了下头,也没想出缘由,按理说二人没什么过结。 小侍卫听完这句,拿眼睛含蓄又肯定的望向英姿不凡的齐大人,欲言又止。 王府丞曾说过:女子间的感情争夺,激烈残忍程度可一点不比战场上轻缓。不信,你瞧后宫。 第三百四十六章 风花雪月 几年前四公主欲召齐大人为驸马,甚至亲自到天家面前求旨,这件事被传了许久。只是天家不允,姻缘没结成,以四公主的脾气,自然是意难平。 “我去找她。”泾王激动又认真的对邕王背影说道。 齐域沉默了许,长眸一片黑寂,令人猜不透情绪。少顷出列,拱手对邕王说:“殿下,先命人去接应运送药草的车队。”有伤员且马匹不足,还有重伤死去的衙役,先将他们接回来吧 “好,李副将,带小队人马即刻前往。”邕王不曾转身,依旧背身而立。 副将接旨,立刻出了大帐去打点启程。 邕王接着又说:“老八,你不能去。”难得邕王会反对,声音低沉带着悲痛的情绪,就像有什么重要的突然失去了一般。 “为何”泾王情绪激动的反问道,丢的不是旁人,是桦绱七哥为何要阻止他 邕王缓缓转身,看着泾王良晌,眼神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沉痛哀伤,出言说道:“天家,恐怕。。。”信上说已经汤水不进了,或许此时已经驾崩了。 诸人观邕王神情,听欲言又止的言语皆惊,虽天家身体每况愈下,但还是令人一时难以接受。他们不知晓远在长安的太极宫,正要经历波诡云谲的政变,难以避免的血雨腥风正在上演,那将是一场疯狂的杀戮与皇权的争夺。 “公主既然是来见微臣,还是臣去吧”许久齐域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现下紧要情形,有太多事情要商议决断,两位殿下离不开。而事情既然因他而起,理应由他结束。 邕王走到齐大人面前,与之对视,片时抬手拍了拍平直宽阔的肩膀,说:“齐域,务必将长乐公主找到,护她平安。” 从小侍卫进城到离开,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齐大人率两百名骑兵一同上了大道。策马急行,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身后的侍卫c骑兵险些跟不上。要知晓这些骑兵,可是从先头部队中挑选出来的。道路两旁葱郁茂盛的树木正飞快后移,逐渐连成一线,快的令人咂舌。 英俊的面上如同手中的长剑,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意。袍角风中飘荡,挺拔的背影好似利剑出鞘。 小侍卫好似吃了定神丸,你瞧瞧齐大人这样上心捉急的模样,定会将公主找到。 前面李副将才带着人马急速驶过,而不远处,淮王世子李行臻正策马而来。田地中忙碌耕种的兵将听着蹄声阵阵如响雷,忍不住抬头远看,今日的郴州大道上格外喧闹。 三日后,郴州郴县某处别院 此宅依山而建,因在城外,院落建的尤其宽阔。这处景色宜人,抬头望天,好像心情都变得舒畅。四周一片葱葱茏茏c枝叶扶疏,远处起伏的山峦,缥缈的云烟,美得就如一幅山水墨画。 大屋宽院,虽没有奇珍异木,但繁花争艳,绿植众多,院落清雅又别致。再加上假山温泉,蒸汽如云雾,颇有书中仙界的味道。只不过如今看到的画面,绝对没有想像的那样雅致干净。 乐器声起,伶人纤指拨弦,曲调一改她对琵琶的认知。记得儿时学琵琶行,里面有段描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如玉石相击,又像珠子掉落之声,音色清脆透亮。如今演绎靡靡之乐,颇有玷污亵渎之感。 这几日跟着四公主车马走,走的水路,来到这处世外佳地。与旁的人家不同,此宅并不仅仅是供避暑休憩之用,倒更像是为了避开耳目,圈养伶人。 她自小在东宫长大,但长安各坊的事儿,不必刻意打听,总会从旁人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二。 长安的平康坊,从宫女姐姐鄙夷的神色,尚宫嬷嬷隐晦的言语中觉察出它的不同。那是达官显贵c风流才子的温柔乡,那里有他们魂牵梦萦的红颜知己,争相一见的解语花。为见姑娘一面,一抛千金不足惜。 在长安,富家子弟出门游玩,没有一两位女伴相陪会是一件丢面子的事儿。宏国民风开化,与青楼女子聊诗歌,谱曲词,谈情说爱,互通情诗,是件长脸的风流韵事。最美的诗词,写给最美的姑娘。 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诗中说的花,自然是美貌如花的姑娘。这些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技舞艺惊艳四座,且温柔可人。即使落入风尘,也不得不为她们的才情所折服。 有供男人们享乐欢愉的青楼,自然就有给王侯之女c高门夫人纡解烦闷的伶人馆。只不过馆子接待女客,也被好断袖的男客时常光顾。 可以一见倾心,互诉衷肠。也可以风花雪月,荒淫无度,就好比现在。 酒席摆在院中,两名舞伎随着琴音翩翩起舞 。弹奏古琴的是名男子,年轻且俊美,长相阴柔,唇红齿白。 正午日头毒辣,头顶有遮挡炙阳的轻纱,微风中轻轻飘荡。透过轻纱瞧看邻桌的几席女眷客人,一开始还只是拉着身旁陪伴的公子纤手,就着公子手执的酒杯浅啄。没多久便举止放浪,行为出格,让人无法观视。特别是坐在桦绱对面的一位年轻妇人,二十五六的模样,与同桌伶人口对口相互喂食葡萄。 桦绱一身浅淡素雅的灰蓝衣衫,面上未施粉黛与四周的彩纱飘荡,酒席颓靡格格不入。席间阵阵欢声嬉闹传来,桦绱垂了眼眸,不愿再多瞧看一眼。 主座上坐的是万城公主李容真,不过说坐可是有些不恰当,丰腴的身子倚靠在一名面容精致的公子怀中,二人亲昵的姿势令人嗔舌。可这里能吃惊的大约只有垂睑不语的桦绱了,其余人一副享受其中的姿态模样。所为男女授受不亲,这里没人会在乎,真是荒唐的宴席。 “桦绱,那么拘谨做什么”倚靠在年轻男子怀中的四公主瞧望了一眼不远处安静的人,出言问道,一时琴音停了下来,毕竟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被四公主带回来的女子,气质高华,面容姣好,与他们总是不同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面首 皇家女子圈养面首,历朝历代都有,不是什么新鲜密文。顾忌名声的就叫门客c公子,但都是一样的性质,没什么不同。 前有汉朝馆陶长公主刘嫖,五十年岁迷恋上十八岁的少年,死后不愿与驸马合葬,竟要求与这少年同墓穴。这也大概是公主c皇女们越礼之事的开端。后有山阴公主,淫恣过度,曾说出:“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惊世之言。 但凡事没有绝对,也有与驸马伉俪情深,至死不渝;或相敬如宾,携手到老者。 虽桦绱也不赞同这些张扬越礼的做风,但是谏官以及世人只盯着女子,而从来不去看天下男儿的做法,厚此薄彼,她也是着实不赞同的。且敢这样做的女子终究是少的,男子却比比皆是。 多少子弟富家老爷后院子的妾室c通房丫鬟。。。四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还要外面养外室,再时常流连勾栏瓦舍c秦楼楚馆的烟花之地,找一两个红颜知己。如此想想,这主母得要多大的气量,能容忍了这些,而罪魁祸首便是男子。 “你既来了我的别院,自然要好生招待你一番,咱们姑侄多年不见,上次淮王世子婚宴上,也没能好生说会子话。”四公主捏起个黑紫葡萄,放入口中咀嚼,许是果肉香甜,眉梢都带着笑意。 四公主说完这话,片晌桦绱终于掀了眼皮儿,侧首看向主坐上的人。四公主说的忒客气,饱满红唇扯了扯,笑意浮现面上。但桦绱知晓她并没有一丝善意,那双眼中更多的是不怀好意。 一同在席上的还有几位夫人,皆是与四公主差不多的年岁,风情体态,妩媚风流。 “城主,这位美人儿是谁瞧着眼生。”离着远的一位年轻夫人出声问道,与身旁的年轻男子举止亲昵大胆,比新婚燕尔还要浓情。 闺房之乐还是关了门进行的好,不过,若这不是她的夫君,此番举止着实有些放浪了。 另一位夫人掩嘴偷笑说:“顶秀致的模样,这席间的公子们恐怕要转不动眼了,恨不得将姑娘的面皮瞧穿。” “是江声孟浪,唐突了佳人。”弹奏古琴的公子先出言说道,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桦绱。 他们这院子的规矩,谁对谁有意只需对视几眼,无需说出来。而后二人寻个地儿风流快活一场,做一日夫妻,就跟鸳鸯似得。 桦绱厌恶了,眼中一片冷漠,明明艳阳,俏脸却如同寒冬腊月,起了霜花。转头看向首座问道:“四姑姑将我带到此地,所为何事” “不是说了,叙旧吗”四公主饮了口酒,好心情的回道。 “桦绱倒不知,是什么样的情谊要将侍卫打伤逼我来叙这个旧。”这哪是要叙旧的意思忍不住讽刺道。 被桦绱的言语激起了情绪,望着桦绱的眼神隐隐带着怨毒。李容真拂开身后男子的搀扶,慢条斯理的直起身,赤着脚踩在连起来的榻席上,慢慢走过来。裙衫单薄,行走间被微风吹起,高挑又丰腴的身子露出模糊的形状,令人脸红心跳。 走到桦绱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张雪白雅致的小脸许久,缓缓蹲下身。伸出涂了丹蔻的手,猛然使力抬起桦绱尖巧的下颚,带着轻蔑,说:“瞧瞧你这张寡淡素净的小脸,男人就喜欢你这幅自视清高的模样。” 突然手指用力捏着滑软的皮肉,力道大的雪肤瞬间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桦绱伸手反抓,却被四公主先行抓着手腕,力道大的要抓破皮一样,咬着牙附在桦绱耳畔轻语:“清高,呵,有什么用呢顾琰羲死了,没人能怜惜你。你不是也搜寻了与顾琰羲相像的少年入府,想必也知晓些风花雪月的情事。” “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如同你这般”桦绱等她说完手腕使力,解脱开来,用力推开她。 “本公主就烦你这装模作样的模样。”稳住身躯,四公主恼怒不已,猛地扬起手掌。 她恨桦绱,抢走了顾琰羲,父皇竟然将她心爱的少年指给了个黄毛丫头此后顾家出事,桦绱遭遇刺杀,每每听到尤觉得解恨。她万城得不到的,谁都别妄想得到死了好,成不了她的还不如毁了。 成年后,在太极宫花园偶然见到了英俊的齐大人,年纪轻轻便是探花郎。本想召为驸马,亲自去二哥面前求旨。可二哥不允,齐大人也请旨离京,被拒绝的滋味令她怒火中烧。二哥还给她指了门亲事,一门她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亲事。 后来听说齐域去了袁州,袁州可是桦绱的封地,偏偏去了那。又是桦绱,淮王世子婚宴上,他二人一同走来的画面刺痛了她的眼睛,真恨不得杀了桦绱。 桦绱不躲不闪,冷漠的直视她。四周诸人自然瞧出情形不对,纷纷 禁了声,不敢多言。四公主的侍卫欲上前,可是这位亦是皇家女儿,不敢拉仗,只得与丫鬟停在那处。 气氛紧张好似湖面薄冰,微微不慎就将破裂。一阵清脆悠扬的长笛声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一场酒席,怎就叫城主红了脸。”一男子笑言。 万城公主咬着牙按压下火气,好一会儿平静过来,越过桦绱嗤笑那男子:“你这是想在她面前扮英雄救美还是怜香惜玉之举。”说完别有它意的看了眼徒然僵硬的桦绱。 “玉珍不敢,只是怕两位伤了和气。”自称玉珍的公子上前抬手扶四公主回主座。 “你是瞧着旧主,想旧情重温”四公主低声问道,名唤玉珍的公子颔首浅笑,也不反驳。 四公主一甩手,不让他扶了,说:“本公主就不耽搁你与你的旧主诉旧情了。”而后拉着席上的另一位公子入了正屋。 有人执起玉色长颈酒壶走向席间领如蝤蛴c气质高华的女子身边,跪于一旁,边斟酒边说:“玉珍见过公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客船 桦绱盯着面前的果盘许久,身边坐过来人她并没有注意,只是听了那人的问安,瞬间秀眉凝起,神情僵硬,不悦到了极点。桦绱不语,冷漠的垂首。 “公主不应,那玉珍便也唤公主闺名”玉珍大着胆子小声说。 桦绱的名讳席中夫人c伶人自然不可能知晓,但曾在长乐公主府待过的玉珍倒是明了。 “吾的名讳,并不是你能叫的”桦绱并不看他,黑白分明的秀眸起了怒意,面上冷若冰霜。 玉珍不恼,将杯子举到桦绱唇边。 桦绱眼神带着压迫看向以色侍人的公子,厌恶不加掩饰,霍然起身离开。 身后的玉珍公子面上终于有了阴鹜之色,一仰头将酒盏中的酒饮净,盯着远去的纤瘦背影许久不曾收回视线。 桦绱离开宴席,才出了院门就无力的垂下手臂,去哪到处都是万城公主的侍卫,只得回临时的院落。身后也是跟着四名丫鬟,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习武艺,想离开犹如登天。试图在路上留下标记,可是谁曾想走了水路,又一路跟在四公主身边,到了这别院才有临时院落。也不知晓药草送到了没,她失踪,小乙与侍卫是不是急坏了。 设宴席的院子传来阵阵浪声笑语,荒烂,不堪入耳。许是她走了之后,更加放肆,无所忌惮。 入夜 一艘客船行在平静的湖上,后面还跟着一渔船。行了一个时辰,天都暗了下来。 湖水碧绿好似罕见翡玉,莹润透亮,倒映着两旁的山川。远处瑰丽的红霞照耀湖面,就像铺了一层金箔,金光闪闪的晃眼极了。天边不知名的鸟儿高声鸣叫,轻轻煽动翅膀飞向远处天际。 甲板上有马匹,几十名武服侍卫c将士或坐或站,短暂的休憩。最前方的男子英俊无俦,宽肩窄腰,武服加身更显挺拔。迎风而立,望着不远处的岸边,神情冷硬肃然。 船家哆嗦着掌着舵,脖颈子上还架着一把锋利锃亮无比的大刀,这稍有不慎就溅血呜呼了。忍不住心中腹语:可如何是好,要是四公主知晓他将陌生人带上岸,还不得将他生剐了,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他常年在这儿做水上生意,但不是什么人的活都接,四公主别院的人进出都是坐他的船只,旁的村民一概不接。 这附近就这么一个村庄,村里三四十户人家,上百口。几乎每家都有船只,渔船c小客船c竹筏。。。或大或小是村民出门的主要工具。 四公主前几日来了别院,还是他的船将公主一行送到村里的。同行有位女郎,面生的很。这里人口少,谁家几口人手指头摆弄的门清儿。突然多了个陌生人,还是名美的像画一样的姑娘,不扎眼才怪。 这姑娘与往常来别院的县主c夫人瞧着甚是不同,走哪里,都有丫鬟侍卫跟着,但他怎么觉得这姑娘像是被监视。他们就是一群干苦力的贱民,哪敢多看一眼,多问一句,就当什么都没看着一样,该干嘛干嘛 兄弟腆着那张黑不溜秋他都看不上眼的粗糙面皮子,望着这姑娘的背影流着哈喇子说:“哥,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讨着这么个天仙般的小媳妇” 他忍不住扇了兄弟后脑勺一巴掌,啐道:“别蛤蟆妄想天鹅肉,干活是正经,有了银子能睡镇上红香楼的姑娘,丰腴够味。” 一想红香楼的窑姐,笑的颇猥琐,搓着黝黑的粗手问道:“哥,什么时候有银子去一趟” “等庄子给咱结了帐就去。” “嘿嘿,真的,哥我要两个姑娘。” “嘿,你伺候得过来吗” 。。。 回了神,歪着脑袋僵着脖颈,避开刀刃寻思着。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那姑娘看着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说不上来的感觉。姿势不变,小心瞟了几眼四周这群带刀的军爷门,顿时觉得摊上大事了 今日响午,他将船停在岸边,等镇上张家夫人过来。近来不太平,许是路上遇着什么耽搁了,总之好一会也没等着人。要是往常,早就催促他了。 张家夫人是镇上大户张府的媳妇,张老太爷与张老妇人相继离世两年有余,张老爷卧床不能言十几年了。张夫人虽也是出身良民,但与富了几代的张府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就因美貌在此地是出了名的,风流媚态,眉眼含情,被张府下聘求娶做了少奶奶。可这么个妩媚风情又年轻的少夫人,你让她整日蹲张府后院守活寡,怕是不太可能的。这不,时常来此处寻欢作乐,住上一两日。 四公主的别院辛秘可是多说不得的,那里面俊俏的小公子c伶人长的比女人还美,细皮嫩肉的他都想摸上把。 等了许久,等 的不耐烦了。他兄弟下船张望,一群驱马的侍卫迎面驶来,上前跟他打听。怨他兄弟胆小,惊慌之下被人察觉出了异样。 瞧着领头的真是比公主别院中任何一位公子都俊,就是没想到脾气忒不好相与了。先前还怨那群侍卫粗鲁的揪着他衣领威胁,没想到这个更狠,直接拔了剑对着他兄弟的手腕划了一下。快的谁也没反应过来,只听着凄厉的哀嚎,红彤彤的血溢出来,吓死人了。 这公子轻巧的说是挑了筋,那不以为意的模样就好像在说:今日天儿不错。折磨人的手段果然是更胜一筹。 他本想隐瞒搪塞,这下明白恐怕没那么容易,别把小命给搭上了。但船只离着岸边越来越近,他又想起四公主,这不是生生要将人逼死么,要是公主知道是他将人带来的,得将他抛尸喂了鱼才能泄恨。 “大人,果真有村落。”谁能想到,这里还有处世外桃源。 “看好船家,莫要叫他通风报信。”齐域沉声吩咐道。 “是。”骑兵的先锋小将拱手应道。 “大人,如何找”船就这么大,载容量定下了。上船的四十几号人加上同等数量的马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也不知晓对方多少。 齐域长眸看向那断了手筋的男子,无声回答了丛申的疑问。 第三百四十九章 乃是公主的情郎 丛申反应过来,一把将那皱眉苦脸的小青年提溜起来,也不听他的哀嚎喝到:“再敢说一句谎话,直接将你舌头拔了去”气势十足,可是此时没人笑他,因为耽搁时日太久了。 齐域转身对骑兵小将吩咐:“将百姓召集一处,莫要打草惊蛇。”双方若是起了冲突,这村里百姓皆是无辜,段不能让他们受这无妄之灾。 从公主被掳就找了大半夜,赶往郴州报信,流民众多不敢走大道,绕远走的小道。齐大人又带着骑兵赶来领着他们重新找了圈。三日了,还没寻着人。一大活人不能平白无故就没了,最后到了这处河岸,偏巧看到这艘客船,小乙上前询问,才问出了蹊跷。 这湖美也大,望不见尽头,谁也没想到湖深处有村落。毕竟从岸边,可是丁点都瞧不见的。这船家狡猾的跟老狐狸似的,跟他们胡搅蛮缠,说方言让他们听不懂。齐大人寒着脸色,直接拔剑,废话都没多说令他二人全招了。果然武力是解决一切问题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多少粗鲁了些。 骑兵小将领命后退回船尾,正好齐大人的侍卫丛申在那,他走过去低声跟丛申说:“你家大人果真尽心尽责。” 这片刻不停的搜找,是出于皇权压迫还是真心而为,其实不难分辨的。邕王殿下亲自托付齐大人务必找到,泾王被淮王世子拉着才没有一同前来,徐公亦是百般嘱咐。看来这位未曾谋面的长乐公主,颇受人喜爱尊敬。永州受难,她亲自指挥战后重建,命人治疗伤患,修葺屋舍,筹集药草粮食等等,美名也是有所耳闻的。 又安慰一旁公主府的侍卫:“有齐大人这样上心给搜找,公主定会找到。” 丛申听完这句话,视线越过骑兵小将与他身后的公主府侍卫对视一眼,又小心看了眼前方背手而立的挺拔身影,肯定的说:“这是自然,公主丢了,我家大人是最焦心的。” “。。。”这话说得,颇令人不解。难不成比泾王c邕王更焦心 “兄弟,跟你透露点儿,你莫要跟旁人说。”丛申谨慎的瞥一眼四周,一副将说惊天秘密一样的神情。 可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四周都静了下来,一个个身形不动,但耳朵竖的尖尖的。 丛申一副你不知晓了吧的样子:“我家大人,乃是公主的情郎。” “。。。”骑兵小将嘴巴张成了个圆,震惊不已。 宏国也算民风开放的,但守礼的男女之间,没定下亲是断不敢这样说的。不过既然这样说了,就是有石锤了,可能就等着天家赐婚了。 “当真”骑兵小将求证一般的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公主侍卫,后者矜持了一瞬,抬了下下巴,傲娇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齐大人竟然是要做驸马的人。”骑兵小将恍然大悟,愣愣的念叨。 别院正屋 奢华富丽的大屋,烛火晦暗,带了许暧昧。帘幔层层飘荡,遮不住一室旖旎。 内室传来对话 “城主累了,歇息吧”玉珍起身穿好衣衫,最后系上腰封。转身看见四公主正拥着薄被瞧他,便又坐回榻边说道。 “玉珍,你说我与桦绱孰美”李容真抬起白润的胳膊,一把抱着玉珍的脖颈,将他身子拉低下来,媚眼如丝的模样浅笑问道。 玉珍手抚上圆润的脸颊,因丰腴,因一场酣畅淋漓的房事,四公主的面色红润娇艳,眼神妩媚,倒是一改往昔的狠辣。 “。。。自是城主貌美妩媚。”玉珍一扯嘴角回了句。 “谎言,你以为本公主看不出来你这坏心肠子,眼睛都要黏在桦绱身上了。”放开他的脖颈,冷了语调,倒也没真的恼怒。对这群俊美的公子,她向来宽容些的,特别是背影有些像顾琰羲的玉珍。 拱手回道:“玉珍不敢。” “哼”李容真忍不住嘲讽一哼,又一想,眯了眯眼瞥看玉珍说:“你便带本公主好生招待桦绱,叙叙旧,好歹主仆一场。” “是,玉珍领旨。”浅笑着,点头应下。 “乏了,退下吧”她之前还饮了酒,困意袭来,摆摆手命玉珍退下。 一处偏僻的院落 明日定是艳阳天,不信,你看满天繁星,美得令人忘却烦忧。 “公主在看什么”公子穿着大袖衣袍出现在拱门,月光皎洁但还不足以照清来人面容,只是从轮廓看出这人还保持少年的纤瘦。 玉珍摆摆手,命桦绱身后的丫鬟皆都退下。 桦绱看清是谁,心下多了憎恶。下午便来纠缠过,令她十分恼怒。不料想如今又来了,还饮了酒,因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殿 下要去哪”见桦绱起身欲离开,忙闪身她面前,其实只是微醺,因为酒气皆是与四公主玩乐不小心洒在身上所致,并不是真的酩酊大醉。 “别太放肆”桦绱恨不得剁了他的手,语气尖锐起来。羽眉倒竖,满目怒意。 “玉珍不敢玉珍只不过是倾慕殿下,才会做了失礼的事,为何殿下对玉珍这样不耐烦。”那时他也年少,以为进了公主府就能有活路,可是进去了才知晓,比他俊美c有才华c武艺超群的公子数不胜数。 他出身低微,只一张面皮是拿得出手的,旁的一概不会。他的背影与顾公子相似,公主时常命他执着笔作画,可是他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作画是画鬼符吧 他怕有一日公主厌恶了将他轰出府,被父亲卖给小馆做伶人,做伺候男人的小兔。他哥哥就是如此,遭到非人的对待,死状凄惨。 “公主为何不能看看玉珍,是哪一点比不过顾琰羲”玉珍抓着桦绱的手,阻止她挣脱。后又改抓她的肩膀,才觉察比想象的还要清瘦许多。 “。。。”桦绱被他的厚脸皮弄得忘了言语,但他越加放肆的动作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顾琰羲死了,公主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他双手用力抓着佳人的肩膀,高声吼道。 第三百五十章 黑影 他第一次见到她,便欢喜不已,小公主虽憔悴伤情,但高华的气质,姣好的面容,都令他心悦不已,甚至心生了爱慕之情。若这便是他将来的主家,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与他一同进公主府的少年实在太多了,论姿容不是最俊美的,论才学他甚至要垫底。恐慌与危机感让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永远都忘不了长乐公主拔剑朝他刺过来的模样。那双透亮的眼眸中是深深的厌恶,好像看到了污浊的东西。冲进来的侍卫丫鬟,看他的眼神无不露出鄙夷。 他自卑极了,这些年躲在四公主身边苦读诗书,但天生不是读书的材料,难得功名。唯有笛子还说得过去,可终究是供人玩乐的才艺。 为什么就不能留他在府中,听说有位云公子一直常住公主府,若是留下他,他便不用待在喜怒无常c张扬跋扈又荒淫无度的四公主身边,做个以色侍人的公子。还要跟那群不知廉耻的小兔,争宠夺势。 “放手”桦绱冷了语调,腻烦膈应不已。 从往昔中回神,玉珍看清佳人面上的神情,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是对他深深的憎恶,这眼神刺痛了他。自卑与恨意支配了他的动作,理智也跟着丧失。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撕扯她的衣衫,欲强吻。 令人作呕的酒气扑面而来,桦绱奋力反抗。可即使她挣扎,玉珍毕竟是男子,力气大许多,并不能阻止他的冒犯。 玉珍借着酒劲想,若是与公主有了肌肤之情,是不是他就可以离开这里,是不是公主便不会那样讨厌他了。 “畜生”桦绱奋力反抗,眼眸恨意如熊熊怒火,愤怒燃烧着。狠力拔了发簪朝他面上划去,躲避不及,破了相,额头到耳迹,好长一条,红肿起来,有的地方还出了血丝。 玉珍捂着脸,半天不动,只是眼神变得阴鹜。 桦绱瞧出危险,退后一步,霍然转身跑开,可是还没跑几步便被人抓着肩膀揪了回来,“啪”脸颊一阵火辣辣的,桦绱蒙了。 虽父王逝去多年,但她毕竟是皇家的公主,是明皇亲自封的长乐公主,还曾未有人敢这样做过。这巴掌受得,她一时也有些愣住了。 玉珍上前抬起手小心捧着桦绱的脸颊,眼神偏激又带着执拗,语气却好似轻哄怜惜,说:“公主为何要躲别试图反抗,免得伤了娇躯。”脸上因刚刚的划伤而显得狰狞可怖。 突然觉得玉珍比四公主更吓人,像是厉鬼附身,疯狂了一般。 玉珍拽着桦绱的手往屋中拖,拖得趔趄倒地。 桦绱知晓他心中的龌龊,怎会由他,可是力量悬殊,竟无法阻挡。间不容发之际,脚下出现盘子大小的石头,她猛地跪坐下拾起。玉珍的耐性被消磨殆尽,欲弯身抱起她,被桦绱拢于袖中的石头砸在头上。桦绱用了全力,却有些砸偏。 自然引来更粗暴的对待,桦绱怒喊了声:“吾一定将你生剐了”愤怒与恐惧涌向心间,谁能来救救她。 两道影子落入院中,本欲北行,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迟疑了瞬。随后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起落落,幻影一般的速度,飞向那像是求救呼喊的方向。随后十几条黑影也跟着落入这院子,可是俨然武艺轻功稍弱些,速度不及那二人迅猛,如魅影一样穿梭在黑夜中。 桦绱眼中闪现恨意以及一抹同归于尽的决绝,寻着他大意的空档,抬腿狠厉的揣向他胯间。尔后,她快速爬跪着冲向刚才掉落的金簪那里,摸索到抓回手中,仿佛救命稻草一般。玉珍像愤怒的野兽,带着煞气冲过来。桦绱握着金簪,忍不住哆嗦僵直着身躯,红肿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寻机下手。 可没等到这畜生靠近她找到合适的机会,伴随着咣当一声金属重物落下的声响,色欲熏心的禽兽应声倒向一边,痛苦的捂着一旁腰侧蜷缩身子,久久不能直起身。 一双黑色官靴出现桦绱眼中,墨色武服勾勒高大挺拔的身形,那人在暗影中,看不清容貌,但面上的巾帕被他粗鲁的扯了下来。只有一把锋利的长剑清晰的显现,月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左手执剑之人熟悉的身形,从黑影中缓缓走来。 月光温柔的笼罩周身,桦绱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发髻凌乱,手中握着金簪,簪首的金丝划破了手掌,也不觉得痛,忘却了松开,像惊弓之鸟一样,紧绷着神经。一手捂着破裂的衣领,大片肩头露出,纤细的锁骨上布满红痕,鹅黄色的肚兜露出一角,腰间宽丝带被拉扯成一条线,再一用力就将断裂。 一只鞋早就掉落一旁,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左边脸颊红肿,嘴角破裂,挨了三巴掌,细皮嫩肉的肌肤又红又涨。裙裾因猛烈的挣扎卷到膝盖处,里面的中裤也因在地上爬跪而沾染泥土。 不怕是假的,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遭遇这番欺辱,即使未遂,可也承受不住。坐在那里,忘了言语,也忘记了动作,手还牢牢举着金簪。只觉得这身影异常高大,让人莫名的心安。 桦绱松弛下来,睁着红肿的秀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的垂落,与那双幽黑的长眸静静对视。其实看不清的,因眼泪视野一片模糊,可她想看清他,这副模样在他人眼中犹令人心痛。 小乙一瞧这糟糕的情形,怒不可赦,豁然拔开刀鞘,提刀向地上哀嚎的男子疾步走去。与墨色武服男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久久不动的身形徒然右手轻轻一挥,锋利的长剑挡住了晃晃刀身,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黑夜中格外清晰。 院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丫鬟去四公主屋中告了密。四公主闻讯赶来,但走的慢悠悠,唇角还挂着残忍的笑,面上兴奋不已,好像为了看出好戏。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只一次的靠近 “带她走。”边说着,边冷漠的凝视倒地哀嚎之人,被打断肋骨的滋味俨然不太好受。 小乙胸膛剧烈起伏,压下愤怒,手中刀刃翻转一圈插入刀鞘。改走向坐在地上的桦绱,将一旁掉落在地的外衫给桦绱小心披上,一把扶起她。像对待小妹一般,心疼的将她护在身前,揽过纤瘦的身躯,飞身跃上屋顶。 几墙之隔的远处,果然有人执着火把灯笼向这边走来,呜啦啦一大群人。 桦绱因小乙的动作,泪水掉落,视野清晰,在上屋顶的瞬间,透过小乙的肩头看那人。看他抬步走向倒地不起的玉珍,一把将人提了起来。玉珍在他手中毫无反抗力气,就像棉花木偶。同时剑身出现在玉珍后背,足足前臂长短,月光下明晃晃的许还带了血迹。 那人左手执剑,速度快的她都没瞧清。手很稳没有半丝犹豫迟疑,面上冷静,不带惊慌之意。侧面显露出来,饱满的额头,挺拔的鼻梁,刀削的下颚,完美英俊不似凡人。 “啊,呃”玉珍抓着面前这黑衣人的胳膊,看清楚容貌。面容英俊,神情冷硬,不近人情。羽睫黑长遮去眸中的惊涛骇浪,像夜下怒吼的海,黑沉可怖,这是他最后看到的一张脸。 明明不曾相识,无冤无仇。他已经忘却有一面之缘的齐大人了,虽眼熟,但即将昏迷的神智是如何也想不起来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想问原由,却说不出来,喉间腥甜,一口血喷薄而出。 “因为你不配,做我的替身。”是因为与他相像才入公主府,但如此禽兽不如的畜生到底与他哪里像 长剑瞬间抽离,快得不曾犹豫,不曾停留,任玉珍无力跪倒,再也站不起身。 甩了个漂亮的剑花,将剑上的血挥下来,利落插回剑鞘。 十几条身影飞身而来,黑衣人一挥手,又纷纷撤离,船过水无痕就像没有来过一样。除了一具死透的尸首,一片稍稍凌乱的草丛,一切与刚刚并无不同。 小乙带着桦绱出别院上了后山小半山腰,四周寂静无人。罗廷旭与丛申他们守在下面,也不知晓出了何事,焦急的仰头瞧看。 “是属下的错,来晚了,要是早一些,殿下便不会遭受这罪。”小乙不知该怎么安慰,急得满头大汗,桦绱不言不语,像个木娃娃,面上毫无神采。也不知晓伤着没有,红肿的脸颊以及眼眸,让小乙心中又火冒三丈,握着刀柄的手都在颤抖,真恨不得回去生剐了那污浊的东西。 有人靠近过来,小乙转身,是齐大人,已经两米之隔的近距离。令他有些吃惊,齐大人竟然习武,且武艺高强,轻功出色,竟悄无声息的出现,令她难以察觉。 “去找身干净的衣衫。”淡声说了句,小乙犹豫着还是离开,公主此时衣衫有些狼狈,不能叫外人瞧着。 桦绱还是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往前一步便是山崖,高处的风向来冷冽,即使是初夏了。可是冷,彻骨的冷,手至今都在发抖。 即使未遂,可这份欺辱,刚刚的惧怕与无助使她一时难以平静下来。全身唯一暖的地方大约是肿起来的脸颊,火辣辣的,又木又疼,想必难看至极。 但她顾忌不了这些,脑中还在不停回想着刚刚令她崩溃的画面,玉珍那张令她作呕的狰狞面容一遍一遍浮现眼前,好像怎么也消失不了。颤抖的伸出双手,隔着衣袖捂在面上,痛苦的抽泣,真恨不得不管不顾,跳前面湖里去洗个凉水澡。 而幽黑的长眸深沉难测,更看不懂里面的情绪,是克制多一些,还是冷漠多一些,或许还有一丝怜惜。 齐域望着崖边纤瘦的身形,裙裾正被吹的剧烈飞扬,碧玺翡翠禁步都压不住它的不安,好像承受不住猛烈的夜风。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手中还提着她掉落的绣鞋。 刚刚皎洁的月光下,她柔弱的身躯坐倒在地,秀眸中一片水光,脸颊红肿,发髻松散,狼狈极了。手握着金簪轻轻颤抖,眼中却坚强又勇敢,寻不着怯意。令他心中重重一颤,好像透过这一幕看到多年前,千娇万宠的小姑娘偷拿太子的令牌,带着侍卫去劫狱的场景,这份勇气与魄力不是人人都有。她是不是也怕过,广袖中的手是不是也在不停地颤栗发抖 离开长安的途中遭遇暗杀,要杀的自然是顾家孤女笙歌与烟萝。可是为何受到重伤的那人偏偏是她呢明明那么多侍卫在身边的。她在为笙歌挡刀的刹那,可有犹豫与惧怕 他曾经爱恋的女孩一直都比看到的更勇敢,更重情谊。而她做的这些事是出于愧疚,是替太子忏悔赎罪,还是心中依然爱恋 他并不知晓。或许他低估了少女情怀的深沉浓烈,纯粹忠贞。 她为顾琰羲做过的事太多, 比想象的还要多。他不需要刻意打听,百姓都知晓,公主爱的深沉。 每每醉酒失态,抱着他说的全是与顾琰羲有关的事。而在此之前的许多年里,云公子代替了他千百回,将公主脸颊的泪抹去。即使旁人的怀抱再温暖,也不愿停留留恋,因公主眼中,只能容得下顾三公子一人。 可是,他做不回顾琰羲,也无法对这份感情做出回应。他们之间只能这样,维持着君臣距离,不应再有牵扯的。这道理他懂,即使舅舅不提醒也知晓,可行动总是驱使理智一次又一次的妥协,视线也不受控制的向她看去。而每向她走近一步,都用了全部的力气。 齐域轻轻叹了一声,今夜,只今夜一次,放下背负的杀父灭族仇恨,放下还顾家清白的重担,唯向你走近。 身体在他还心有犹豫的时候,便已经做出了选择,坚定地不带一丝停顿彷徨的走向她,将夜风中颤抖的身躯收揽于怀中,紧紧抱住。一刹那,心安静下来,因玉珍而怒烧的火气得以息怒停瞋。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是谁? 委屈愤怒笼罩心中,桦绱将脸深埋宽阔的胸膛中,不过是想要一个怀抱,温暖的怀抱。她是害怕的,惊恐的,不愿再多想一瞬。 找寻他的路途太过遥远崎岖,好像注定惊险,遍布荆棘。桦绱忍不住抽泣,泪水决堤,尽情的发泄心中惊惧委屈。什么都不愿去多想,今晚遇到的事,就像一场梦魇,令人颤悚。 她想安静片刻,遗忘掉这些不愉快,只是月光下那半截长剑是她如何也忘不掉的画面。可,就让她缓一会儿,就一会好不好,实在是这倚靠太令人安定,不愿离开。 揽着怀中的人,轻拍后背安慰,墨发风中飘摇,柔软顺滑的拂过手背,他将它们规矩的拢好,可是好像在跟他作对一样,嬉戏着躲藏,依旧空中轻晃。 规律的呼吸传来,浅浅的,渐渐平稳,原来是入了梦。。。 黑夜,又是黑夜。 一条熟悉的小胡同,前面望不着尽头,她往里走,左拐右转再前行,好像迷宫。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处院落亮着暖融融的光。 院门房檐挂着红灯笼,夜风中飘荡,左边灯笼上是邵家二字,右边写着酥饼。又回来了长安,又回到那夜。 她看着院中的侍卫笑闹着品着热乎乎的粥与香甜的点心,海棠端着红豆粥过来喊她,兰芗捏着块点心放入口中,幸福的眯了眼睛,这贪吃的丫头。 “殿下,快过来坐。”海棠将碗放下,拉开一旁的长凳,擦了擦招呼她。 她猛地转身提起裙裾冲出去,跑向西侧的小道,那条木芙蓉尤其多的道路。还是茂密丛丛,夜中颤巍巍的绽放,娇妍秀美。四周弥漫花香,皎洁的月光将它们笼罩,静谧幽美。 月白宫装曳地大衫擦过路面,华美的刺绣月下别样高雅;发髻中的金步摇穗子不停轻颤乱晃,平添了生动与灵气。被一旁的娇艳花朵映衬,一起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犹如美人画卷。 她停下脚步,轻喘着站在那处,仔细聆听,一耳听力薄弱,有些吃力的。可还是听见了,果然那里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但被茂密的木芙蓉,被成片的茉莉遮挡的严严实实,并不能一眼瞧见隐在后面的人。心扑通扑通急促的跳着,一声比一声激烈,一声比一声沉重。每靠近一步,都需要勇气。 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剑显露出来,锋利的剑尖支地,血迹蜿蜒流过剑身没入泥土中,他在那里。 她攥着衣襟,平复狂跳的心。抬步走过去,足下千金沉重,脑中空白,唯有胆怯的心思。可是这么些年熬过来了,承受了太多心里折磨,她不能此时退却逃离,无论何种结果,她都要勇敢面对。 与他对面而立,一米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见容貌。她缓缓抬手,在黑面巾前方犹豫着,最终将它扯了下来。入目的英气剑眉黑长入鬓,一双漆黑深沉却带着强大吸引力的长眸,就像黑夜中的海,神秘幽沉,望不见底。 熟悉的,英俊的,是她念念不忘的人。眼泪太重,揽不住,一滴一滴接连掉落出去,哑着嗓子低唤了声:“。。。顾琰羲。” 这双眉眼她不该忘记的,最喜欢他的眼睛,深邃幽沉。总是看不懂他的眼神,看不懂他的感情,可这一刻,她好像懂了。仇恨又矛盾,痛苦又平静。然而从仇恨到平静的转变,想必极难。 他一手捂着腰侧,手被鲜血浸染。唇色逐渐苍白,好看的眉渐渐拧起。月光下,能看到他面上布满冷汗。 她颤抖着手,捂上他受伤的伤处,血就好似泉水,流的肆意。 “对不起,对不起,顾琰羲,对不起。”她为他捂着伤口,可是血流不止,伤的极重。急的嗷嚎痛哭,跌声道歉,手中温热黏湿,让她崩溃不已。 该怎么做她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他,才能为他减轻痛苦,哪怕是一点点。 桦绱是哭着醒来的,右侧脸颊温热,隔着面上的轻纱,原来她趴在人的后背入了梦。 “抱好。”声音有些嘶哑,自然一贯的低沉。 将她往上提了提,她惊了一跳,紧紧拦住他的脖颈,不言不语,小脸神情是悲痛的,因梦太过真实。眼神复杂的瞥看一眼离得极近的男子,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无论是与不是,可不可以今夜佯装不知,不再去深思凝想。轻轻地,不被察觉的将揽着他脖颈的手臂收紧。 除了小乙,大约没人听清,睡梦中的她喊了声:“顾琰羲。”而齐大人的脚步停了,停了少焉。 走了一段,到了平地,将背上的人小心放下,与她面对面而立。瞧着神情已经好些,把手中提着的绣鞋放到她脚边,扶着给她把脚后跟提上。起身后,不可避免的视线相遇。 “好些没”黑眸盯着桦绱,出 言问道。 一缕墨发被吹到樱唇上,齐域看了片时,微抬起手臂,可终究作罢。 桦绱安静的看着他,细细端详眉眼,每一处都不错过。他的剑眉是平直的不像江玦哥哥微微上挑;他的眸太黑,太暗,眼神内敛深沉包含了太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英俊逼人。 可是她已经记不太清,记忆中那位立在合欢树下朝她看来的少年,是何等隽秀的风姿。犹记得他身后粉色的树丛好像云团,涌进新房,蓬松柔软。 “伤着了那里”齐域因桦绱的沉默而放软了声调问道。 桦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即使水眸因哭泣太多已经红肿酸胀。手紧张的攥着丝裙,看着面前的男子心中默语:你,是谁 脑中显现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那日雨又急又大,雨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四周起了水雾。他手执一把黑色油纸伞从雨中而来,从容自若。许是那一眼,便有了印象,特别的,说不上来的,忍不住视线向他看去。 这便是传闻中的探花郎,果真年轻,当真英俊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是顾琰羲 在永州城呆了近半载,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的头脚不顾,没有空闲去想其它。不敢想,不愿想,也害怕想。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与他相遇的每一个片段,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愉快的,恼怒的,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变得有血有肉,像个人。不像明月山上的那段时日,行尸走肉一般。 她惧怕这份患得患失,久远熟悉的心境,更惊心一份真相将要大白的恐惧。 曾何时起,齐域已经变得重要,重要的可以影响她的情绪,这俨然不是个好事。若他身份不可疑,他就只是齐域,那她还会不会来长安寻他,答案是肯定的,这才令她心惊。 来的路上,一次次的比照,二人有没有相似之处,从五官,到细微的动作一一对比了一遍。想起此次回京见到的卓一,蓄须了也发福了,她险些没认出来,原来人的容貌真的可以改变。这理儿她不懂吗懂,只不过装作不懂。 上次淮王府见到的儿时玩伴,的确有的变化极大,亦不能立马认出。况且顾琰羲走的时候十三四岁,正是少年变化最大的时候,又因她寻了众多与他相似少年入府,所以即使后来觉得像,也并没有怀疑。 可是在大监告与真相之后,她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初见时,她问过他,可习武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轻巧的岔开了话题。顾琰羲习武,学的便是剑术,笙歌说过,尉迟公子也说过。他立志要做侠客,惩奸除恶,弘扬正气。不过顾大人不许,这心愿扼杀于少年的心中。 多情公子顾二公子,承诺写一本以他们为原型的书籍。若顾琰羲不是士族大家的嫡出公子,只是浪迹天涯的少年侠客;她也不是东宫的小公主,而是地方的富家小姐,机缘巧合相知相识,倾心相爱,促成一段美好情缘。 只是,那本书还没写完顾家就出事了,顾二公子多年前在长安西市口就已经走了,故多情公子是不可能再有新的文作。那本横空出世,打着多情公子沉寂多年的出山力作长情调,一面世就被坊间怀春少女争抢一空。她看过,写的就是少年侠客与管家小姐的故事。不过,那是谁写的若是顾琰羲倒是有可能,只不过为什么要写 他左手习字,一笔行草如怒猊渴骥,遒劲奔放。左手用剑,剑法如何,她没见过,也不太懂。虽说这也称不上奇怪的事,左撇子并不是多稀奇,儿时在枫林书院求学之时,就遇见好几个。后来还有改好的,自然左右手都可以。朝中大儒徐太傅就会两手同时写字,且是大羊毫笔泼墨挥毫。 若是,他会用左手,也会右手,只是不用呢 那夜,在长安看到受伤的黑衣人是谁她记得那男子后背倚靠东墙,先看到的便是森冷的长剑,那人的确是左手执剑。因为她一直以为齐域不习武,真的只是一届文臣,所以才错过了这重要的一点。 卓一说:太尉向天家推荐的齐大人。 兵部侍郎,可不是普通文职能胜任的,需文武双全,精通兵法。齐域习武的事太尉定是知晓,徐太尉掌管宏国军队,他曾做过兵部尚书,谋士c监军,对兵法战术了如指掌,观念推陈出新,是宏国有名的军事大家。他推荐之人,也定不是等闲。 她对他了解太少,齐域身上有太多她不知晓的事。 淮王府分别,没过几日他就出现在长安月宴酒楼真是见徐大人那样简单分别时,他可没说过要去长安虽说也不必事事跟她报备。 可若是。。。他去了杜管家的院落拿走了重要的东西,所以陆铭远惊慌不已带着一群乔装打扮的江湖中人紧追不舍,碰巧被她撞见。他受了伤,很重的伤,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打斗。若他不是为何要去那里以身涉险,甚至不惜将命搭进去,除非他是四家后人。江家人她都认识,施家九公子儿时见过几次,远远地,模糊的模样,要是真站在她面前不说身份,她恐怕未必能认出。但她还不至于到了如今,依然混淆他的身份,他就是顾琰羲 回想月宴重逢,他从人群中走来,花灯斑斓,彩光闪耀照在面上,却也掩不住神色憔悴,恍若病了一场,原来她并没有看错。若不是尉迟公子救了他,知晓名讳,她不知要何时才能清楚他的身份。他是官家士族少爷,不能跟着师傅行走江湖,所以尉迟公子没见过他,自然也认不出。错将他当成施九公子,毕竟顾琰羲活着这件事,世间恐怕再无人知晓了。 蔚璟被劫那晚,他在哪当时夜太黑看不清,骑马的黑衣人因她射出去的弩箭而停下离开的脚步,模糊不明,但隐隐约约觉得那人震惊不悦。还有那匹好似跟她发脾气的黝黑骏马,受了惊吓跺着马蹄子,是小黑 其实她并不愿去想这些,只是想问一句:你,是顾琰曦。没有疑问,好像能笃定她的猜测是对的。 也该认出来了,不是吗 为何没有怀疑过,是容貌变了还是他隐藏掩饰的太好,让她没有看出来。不,不是,是她如何也没想过他能一举高中,入朝为官,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家族惨遭灭门,至亲枉死,四家中落。。。 这些并没有将他击垮,他活了过来,坚强的活下来了,还比敌人更为优秀的成长。他没有仇恨伤痛吗不,他有,所以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看不懂,却尤令她莫名心痛。 去年,他来到她的封地,她的身边,没有质问,没有怨恨,可也是这样,她才难过的快要死去了。心好痛,沉重而又自责。 桦绱猛地抓过他的手,小心又紧紧地捧在手中,无言的哭泣,气息不稳险些要喘不过气来。她不敢问,无论是顾公子,还是施九公子,都是她不敢追问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顾忌名声的人 她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以往坐在衣冠冢前,能说上一日停不下来,可是如今半句说不出。这份心情复杂又愧疚。若问了,该怎么面对求他原谅,可值得别人宽恕或错误可以纠正的,才配让人谅解。她没有让他原谅的资格,犯下的罪太大,像是在天边捅了窟窿。她不能厚着脸皮让他原谅她,原谅父王,原谅皇爷爷。 死了太多人,实在太多太多,弥补不了,罪孽深重,已经失去被宽恕的资格。 这样的她,不值得他为她涉险,不值得为她杀人,玉珍死了,若有人追究问起,该如何圆谎 隔着水光,看渐渐模糊的影子,她还清晰地记着与他相遇的时候,那时少年不知愁滋味,风华正茂,谁都夺不去光芒。他活下来,将经历怎样坎坷的路程,想也能想得出,定比她经历的更多,更苦。 齐域左手被她捧着,手背上是垂落的眼泪,吧嗒吧嗒绽开,这画面真是让他有种被珍视的错觉。明明受伤的是她,反而觉得是自己受了伤害。哭得这么伤心,让他不忍心逗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微凉拇指轻轻将她眼角脸颊的泪抹去,小心翼翼的,却引来更多。女子果真是水做的,书中并没有说错,他不知她心中所想,呼了口气深想到。 对不起,对不起。。。桦绱又忍不住情绪失控,心太疼,太难受,呼吸都变得困难。除了哭泣,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这近十年的祈求,上苍终于听到了,让他也让施家九公子活了下来。 可是,内疚之情就像一把生锈的钝剑,常年捅在胸口,划了一刀又一刀,钝钝的痛,痛苦不已。 桦绱看着他,眼泪疯狂的坠落,大滴大滴滑下脸庞,过于悲伤的情绪令那双长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异样。手掌黏糊糊的,又痛又痒,因用力攥握而使得停止流血的伤处又破裂。 怎么哄姑娘真是个令齐域为难的事,以前就没学会,自然如今也不见得精通多少。可是她哭的那样伤心,好像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怎不能一走了之不管吧虽是深夜置身半山腰,四周只有树木而已,活埋个人也不会有人发现,可对着哭得悲不自胜的姑娘冷眼旁观,也委实不太合适。 他叹了口气,长眼俊眉中多了一份怜惜,她是真的吓怕了吧他的错,该早些找到她的。抬手本要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一拍,在欲放下的时候停顿了顺,又改了方向。终究落在她的发顶,轻柔的抚了抚,安抚一般的轻语:“别哭了,都过去了。”伤害你的人,已经死了,那具尸首就丢给四公主烦忧吧 她不停的落泪,哭的他,心烦意乱。 低沉磁性的嗓音满含柔情,这一声,让桦绱彻底泣不成声。知晓说的是玉珍之事,可是莫名的心中一颤,酸痛极了。不,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他,让他经历灭门之痛。是她亲手毁了他的家族,她不该去冷宫的,不该躲起来的,不该让他一人面对那些凶徒,险些丧命。 可她心爱的少年不曾被心中仇恨困住前行的脚步,考功名,谋官职,站在天家身后。今后还将与昔日加害的仇人,同在含元殿听政。 他一直都如此品貌帅气,令人钦佩的人。 桦绱张开手臂冲进他的怀中,踮起脚尖抱紧宽阔平直的肩膀,将脸颊深埋。 齐域被突然出现在怀中的纤柔娇躯弄得一僵,眨了眨眼眸,挑起英气的剑眉,终究没说什么,抬起手臂虚放她的发后。 算了,她一直都很觊觎他的身躯,无论曾经还是如今,今夜便借她一用。 有人走近,齐域放开桦绱转身,小乙手中拿着个布包,上前也不是,退下也不是正为难的时候,齐大人转过身来。 包袱中显然是换洗的衣物,山上有温泉,简单清洗一番他们便离开。桦绱往小乙那处走,没走两步便被齐大人拉了回来,将手中的绣鞋放到她的脚下,扶着她穿上。 边将鞋后跟提上,边说道:“殿下,微臣也是顾忌名声的人,还望殿下克制一二。”嗓音沉沉,无比正经严肃。 桦绱瞠目看着他,俄顷脸上一抹不自然,微有尴尬,快步离开,期间还慌张的走错方向。 齐大人还是齐大人,喜欢骂人不带脏字,你若被他揪着小辫子,岂会轻易放过你到底是哪里觉得他像顾琰羲了,他爱慕的少年从来都是宠着她的,对这一点,二人尤其不像。 齐大人这句要命的话,被公主的自己人小乙听到,自然佯装没听见。只要她家殿下没吃亏,旁人损失点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局子是得护,无条件的 夜正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桦绱收拾得快,半刻钟的时候就打理完毕,与小乙往山下走,快下山的位置,一群侍卫远眺河岸,听着打打杀杀的声音 ,以及不少火把汇聚的光亮,让他们怀疑事情有变,是四公主一行的拦截。就那么一处泊船之地,自然无可避免的兵刃相见。 本来就是为了找桦绱,既然人已经找到,就不想多做停留。可有人偏偏不愿,乌拉拉一大群侍卫举着火把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将他们阻拦。 “擅闯村落之人,一律拿下。”最前方着侍卫衣衫的陌生男子,拔刀高喊了声,估计是四公主的侍卫长。 罗廷旭一行忙圈起圆,齐域将桦绱护在身后,小乙走上前说:“瞧着像四公主的人。” 也是,以四公主跋扈骄纵的性子,这件事想轻轻翻篇恐怕是件难事,你瞧这上百人的阵仗,也就感觉出四公主的怒火正疯狂的燃烧。 齐域隔着丝袖一把拉起纤细的手腕快速往一旁树丛走去,将她摁在树丛后,肃着脸低语:“躲好。”趁着无人发现藏起来,免得刀光剑影伤了她。 对方领头侍卫完全没有要言语两句的意思,直接拔剑,紧张气氛刹时冷凝,交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个都不放过 还没反应过来的桦绱在听着这一句的时候,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盯着面前乌黑的草地一动不动。而急着阻挡兵刃相见的齐域并没有发现桦绱的反常。 。。。 杂草丛生,野草都超过她的头顶,四下寂静极了。大殿破败,年久失修,门窗散落烂掉,挂在那里,真是一阵风都能将它们吹落。上面还结满晃晃悠悠的蜘蛛网,殿内黑漆漆的,灰尘堆积,瞧着都吓人。可那时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非要走近。 “显郎,你可别忘了,成儿也是你的儿子。” “孤与顾家已是姻亲,你不必担忧。。。” 掉落的腰封,震惊的对话,令她无意间听到了一件隐晦的乱伦丑事,及惊天的皇嗣出身辛秘。即使年少,也能察觉危机正向她逼近。 修长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将惊吓声按了回去,耳边响起气声:“跑,跑啊” 她是被拽着前行奔跑的,脑中一片空白,以至于好长一段时日,对这一片段是回想不起来的。 “听我说,躲好,别出声。人走了之后马上回东宫,这件事谁都不能提,谁都不行”修长的手握着她的臂膀,生疼。 他也是紧张害怕的,握着她手失了力道。才半大青年,却能在危难面前将她先护好,而后引开追兵。可那时来不及拽住他,只能让他的袖子从指尖滑走,只能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无声的呼唤。若是她能窥探以后发生的事,如何也不能让他离开。如果注定有人得死,那就她吧 错不是他们,为何要逃她该冲出去,质问父王,问一句为什么可父王早已薨,她的恨意无处发泄。 她自幼与李乾成交好,比嫡亲的兄妹还亲,在那时顾琰羲远不及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沉重。他陪伴她十多载,那段难以忘怀的少年时光,无忧而快乐。从她会走路,他便出现在她的身边,明明自己也不见得走的多好,就已经会握着她的小手保护她了。每日想着怎么哄她开心,得了稀罕物,永远会先捧到她的面前。可他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的母后可是大宏国的皇后她该叫一声皇祖母的人哪这份打击,并不是他二人能承受的。 她不恨他,也不怨他,可是她只能逼着自己恨他怨他,由此來远离他。 大雨磅礴,她跪在甘露殿殿前的长道上,苦苦哀求,却如何也唤不开殿门。 天际炸开闪电,照出父王盛怒的脸。冷漠无情的令人觉得彻骨寒冷,陌生的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一样。扬手的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一时天旋地转,天地倒置,右耳除了嗡嗡的耳鸣声,再也听不见其它动静。她跪了来太久,竟无力起身,雨水尤若寒冰一般的凉。 桦绱睁大双眼,俏脸惨白,这些画面一个接一个的跳转出来。伸出手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费力伸着,空中抓握,颤抖着唇低语:别走,求求你,别放我一人在这儿。 等齐域出来的时候,两行人马已经兵刃相见了。 “停手”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刀刃相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众人停下攻击,闻声看去,原来是万城公主。 公主脸色不悦,眼中带着阴鸷凶狠,玉珍在她府中多载,她一直颇为看重,可是竟然不清不楚的被刺杀于后院,而桦绱不知所踪丫鬟来报,玉珍公子将她们支开,独自进了院子,也就是说那院中只有他二人。 派人一路追到停船的湖边,果然瞧见七八名穿着军队衣衫的兵将,仗着人多势众,将这几名颇勇武的兵将制服。本想逼问,不想硬气得很,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她不能浪费时辰,这里就这么一个地方有船只,这群人既然在这守着,就意味着桦绱一行还没走。这就好办了,命侍卫满村搜找,果然被找到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一行人中,有个熟悉的背影。夜黑看不清,即使燃了火把也光亮模糊,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高大英挺的身形是齐域。 李容真侧了侧头,穿过人群朝那人走去,相隔五六米的距离停下,面上冷淡,上挑的眼中却惊奇,问:“齐大人” 倒是好生意外,他竟然能来此地。听说不久前才封了官职,跟徐太傅来江南西道平恭王叛军。他不应该在郴州吗可猛然想起桦绱,难不成他为了那死丫头而来目中又隐隐多了份怨毒。 “臣,拜见四公主。”齐域面无表情的作揖问安,眼睑低垂,自然不会让旁人知晓刚刚长眸一凌,一丝杀气。 “齐大人,怎么来了此处”李容真抬着下颚,高傲不可一世,眉眼却带风情,灼灼盯着齐大人,款款走上前。 因方才饮了酒,芙蓉帐暖所以早早入梦,被丫鬟强行唤起,一听汇报言语,匆忙间披了单薄大衫出来,胸前大片春光显露。也未挽发髻,随意披在身后, 丰腴又妩媚。 她本来是去看戏,一出好戏的,可是不料想戏没瞧见,后院还多了具尸首。竟然让桦绱跑了她胆敢将玉珍杀了,那是她李容真的人 怒火万丈的召集侍卫来追人,却没想到瞧见一个令她意外万分的人。 “臣带邕王殿下口令,接长乐公主回府。”齐域冷漠的回道,一副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样。 “若是本公主,不许呢”李容真慢悠悠的走到他的面前,盯着看了会儿,少顷越过他,与他错身背对站着,低声说道:“你们走不的,不如,齐大人留下,本宫就考虑放过他们。”嗓音轻柔,带着满满的暗示。 四公主这边人数俨然占上风,齐域带上岸的才几十人而已,其余皆在湖对面。 齐域是聪明人,若是他愿意留在她身边,那她就忘记曾经的不愉快,也可以好心情的放了桦绱。 “那臣只能得罪公主了。”齐域神色平静,拒绝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委婉。 李容真眼中显现怨怒情绪,霍然转身,嗓音尖锐的问道:“齐域你胆敢以下犯上”他又拒绝她,又一次的,毫不留情面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个都别放过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她最不喜欢别人忤逆她,更不喜欢看好的被旁人抢了。 小的时候,有次在祖母宫中玩耍,尚衣局给她与刘妹妹送裙衫,一月一送,都是新做的。她一眼看好了六妹妹手中拿的那一件,还记得是红色,正红的裙子,祖母都说那件好看。她一听便再也没有看下去的心情,当场将手中的衣衫甩在地上。父王正巧进来,问她为何发脾气,她说尚衣局的人将最好看的裙衫给了六妹妹。 贤贵妃忙让宫女将六妹妹手中的红裙拿来给她,她自然看到了熙毓眼中的泪和委屈,她笑了,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被父皇牵手进了内殿。在看到她哭着扑倒贤妃怀中的那一刻,无比欢心。即使她没有母后照顾,依然是最受宠的公主,她想要的,一定会得到,因为有父王宠她。 可是那条裙子她并没有穿,一次都没有,因为回宫后她便将裙子剪得稀巴烂。那条裙子太长太瘦,完全是按照六妹妹的身量做的,所以并不合身。穿不了也要得到,得到了不如意也可以毁了 齐域的不言彻底将李容真激怒,果然他是为那该死的丫头而来七弟的命令不过是个幌子她李容真喜欢的,桦绱都要抢,偏偏这些男人还被她鬼迷了心窍。顾琰羲如此,齐域亦如此 又想起昔日被拒的难堪,成了天下人口中的笑柄。连她府中的丫鬟也能将这事当个笑话说一说她一气之下将那三个嘴贱的丫头拔了舌头,命牙婆将人卖去烟花之地的青楼,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贱命,也寻不着个正经亲戚给她们赎身,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以此杀鸡儆猴,看谁还敢在她面前吱声半句。 李容真紧抿着红唇,恨不得将后槽牙咬碎,眼中蓄满恨意与怨毒紧紧盯着面前英俊逼人的男子,没人敢如此对她既然得不到,不如毁了他,谁也别想得到 “好好好,一个都别放过全给本公主杀了”李容真退开,脸上全是恼羞成怒的恨意,一甩袖子往过来的路上走,气急败坏的高声吼道。她要亲眼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公主,齐大人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还有长乐公主的侍卫,那群有编制的兵将,哪能说杀就杀。“啪”李容真怒火中烧的转身给了侍卫一巴掌,力气大得险些将自己摔倒,从另一人的手中夺了火把,举到侍卫脸前,许是烧了下,烫得侍卫捂脸大叫一声,狼狈躲闪。 李容真咬牙切齿的说:“杀不了他们,本公主就先杀了你”面露狰狞,高挑着细眉,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因用力眼中泛着血红,张牙舞爪的模样就像厉鬼,将她的侍卫们唬了一跳,吓的立马拔刀,疯了一般朝罗廷旭一行砍去。 许是平日就没少帮四公主做伤天害理之事,这群人锻炼的颇壮实。又因他家主子的恐吓,战斗力高涨,下手十分狠辣。 宏国有一条律法,皇家卫队侍卫的生死皆跟主人安危决定,就是说主子生他们便生,主子亡他们便死,跟着殉葬。这一条例的出现,皆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像前朝侍卫刺杀主家叛乱之事,而特意立下的规矩。虽然那些人投靠先祖,可君王皆多疑,故颁布此条例以此约束侍卫怀有二心。 这些侍卫虽不愿,但主子的话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他家公主的脾气也是说得出,绝对做的出的人。所以全力厮杀,势要将齐大人拿下。 小乙瞧着众人往齐大人身旁涌去,忙将身边两名持刀砍来的侍卫踹翻在地,刀背将豁然出现身后的人劈倒,焦急的往齐大人身边冲去,大声喊了句:“保护大人” 罗廷旭一行被提醒了句,瞬间想起,齐大人身份的不同。那可是公主的心上人,是要做长乐公主府男主子的人。自然算半个主子了,要护周全,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伤着。 双方交战正酣,刀光剑影,一时场面混乱不堪。哀嚎声,斥骂声,利韧相击声不断传来,打破了夜的寂静安详。 乍然,一声因情绪过于紧张而显得尖锐凄厉的惊呼声,响彻黑夜。“不要”只见山路口那里桦绱惊慌的捂着唇僵在原地,看着被敌人围在中心的齐域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桦绱失魂落魄的提着裙子从山上下来,她的出现令这边激战的侍卫缓了动作,四公主的人还不至于毫无忌惮的朝她砍过来,毕竟皇家身份令他们多有顾忌。夜风真是凉,即使绸缎蒙着头可还是被吹的冰了手脚。桦绱顾不得冷,红肿的瑞凤眼中满是担忧与惊慌,眼角挂着半滴眼泪,才新换的裙子下摆被扯破了小口。刚刚绊了一下,裙子勾在道路旁的树枝条上,险些戗倒。 她因紧张而呼吸急促,站在那里从前看到后,左看到右,才在右边激烈地厮杀中寻到熟悉的身影。他在那,身边至少围了七八个人,虽她的侍卫将 继续涌上前的敌方拦截,可也就两人,其它侍卫皆离得稍远。这二人还一副要招架不住的模样,令她心提到嗓子眼,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她看着两人一起朝他正面攻去,他右手一抬,手中握着剑鞘将二人刀刃挡去,同时剑飞快朝前方横扫,如一道白光,快的令人无力阻挡。停了瞬后,血迅速涌出沾染这二人衣袍,他们如失了魂魄般,倒退着向后无力仰去。长剑飞转,此时又插在身后,朝他后背执刀竖劈下去的敌人下腹中,这也是桦绱惊叫的缘由,有人要偷袭从背后伤他性命,怎能不令她失态。 即使她知道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见不得有人害他,见不得他受伤,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齐域神色冷漠的抽出长剑,听着声音一抬幽沉黑眸,瞧见一抹粉橘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因奔跑披在墨发上的丝绸滑落,飞扬飘落,落在后方刀刃上,被残忍的裁了两段,最终落在地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 到他身边 对剑术她一窍不通,只是觉得他动作敏捷潇洒招一式中带着一份俊逸。人多势众,防备起来并不轻松,况且是一群欲将他砍死的凶残侍卫。齐域没有拔剑,是有所保留,可桦绱看不懂,不明白他为何一直躲闪,吓的不管不顾冲了过去,令打算往齐大人那边走的小乙白了脸,刀风呼呼的劈下,惊得险些歪了。他家公主这是不要命了吗还是当自个三头六臂 刀剑无眼,她竟幸运的躲过,也是被激战中的侍卫分神护送着,默契的为她挡下几次要命的危险。 她一直挺懂事的,从不会给别人添乱。可今夜这一刻,只想跑到他身边,任性就任性。昔日悔恨的抉择,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遍。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这一次她要冲过去,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他身边,管它血雨腥风,管它危机四伏,她要与他一起面对 “你。。。”看着她堪堪躲过刀刃,以为伤到,却依然无停顿的跑来,知晓无碍。齐域抿唇冷了脸色,彰显不悦。 倏忽,长眸骤然一眯,手握紧剑柄,长剑出鞘,寒光隐隐。飞身跃起,剑尖刺向身后人喉间,而后迅速抽剑,瞬间又没入另一人胸膛,剑法相较刚刚变得凌厉狠辣起来,带着份火气。 不是让她躲好了吗为何要出来 他向她靠拢,自然要护她,刀剑无眼,敌人杀她,真是不用吹灰之力。那细胳膊腿,只用刀背就够了。小乙与众侍卫一瞧这边情形忙奋力冲来,一时交战激烈。 间隔三米远,他都瞧见一人执刀欲向她挥下。剑鞘灌了内力想那人喉间击去,正中目标的同时,桦绱提着裙裾跑来。后面曳地裙摆如海浪一般飘荡,也不管一旁的人是不是朝她挥刀砍来。一路冲向他,冲到他的怀中,牢牢抱着他的腰身。 美人在怀,却令齐大人铁青了脸,一言不发的揽着桦绱躲闪。手中湿粘,加上一声隐忍的闷哼,不必看他也知晓怎么了。刚刚就觉得她难以躲过那刀,果不其然,受了伤。她伤在左胳膊,来不及细想,迅速换了手执剑,左手握紧她的右手将人猛拖向身后,挡在她的身前。 小乙与骑兵小将已经过来,几人圈起了个圆将桦绱护在中间。 这一幕被四公主李容真看见,怒不可赦的伸出食指指着那一方,细眉倒竖,气急败坏的嘶吼:“一个不留” 还以为齐大人不懂儿女情长,原来不是不懂,只是不爱她而已。他将桦绱小心护在身后,这一幕深深刺痛了眼睛,眼中含泪又满是妒色,心中的怨恨使得面容亦跟着扭曲。心魔果真可怕,是摧毁良善最锐利的刀剑。 齐域心中一股无名火,火气发不出来,朝着四公主府的侍卫仆从去了。剑擦着刀刃出了火光一般,剑法凌厉又变化莫测,令那群侍卫躲避不及,丢了性命挂了彩。 这群人并不是等闲,经历一场激战,好在最终胜了。那边罗廷旭他们几个虽也挂了彩,终究无大碍,四名侍卫重伤,折损三名骑兵。 将最后一名反动的仆从夺了刀踹倒在地,齐大人便甩开桦绱的手,丢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收剑去吩咐诸事。援军也已经过来,三十号人,都是在湖对岸等候的骑兵,是几艘渔民小船将他们送来的。 四公主府的侍卫c仆从死了四十几名,大半受了伤。这事是掩盖不过的,自得清点明白,书面报告,交由天家决断。万城公主毕竟身份在那,也不能强行关押,齐域命织锦姑娘守着她,免得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桦绱也站在这边,木呆呆的,好像没从刚刚惊险冲突中回过神。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因簪子伤的两条划痕,又疼又痒。小乙寸步不离得跟着,海棠若是知晓公主今夜的经历,得急晕过去了。 四公主犹如疯妇,狠狠的盯着桦绱,瞪着眼问道:“本公主喜欢的你是不是都要抢,你不是已经有顾琰曦了吗为何齐域你也不放过” “李桦绱,为什么我喜欢的你都要插一脚”歇斯底里的喊叫,全然没有往昔的妩媚气韵。 “装得比谁都痴情,你可真虚伪”。。。 谩骂不停,桦绱不言不语,好像听不见一样,只见得四公主张合的嘴,愤怒的神情淡淡的看着。 一旁的骑兵小将先听不下去了,他们跟随齐大人来救长乐公主的,虽以往并没见过本人,但永州城公主救治伤患在军中名声大噪,自然向着长乐公主的。就不说旁的,仅刚刚这做派,谁能喜欢了那宛如疯妇一般的万城公主呢都说这皇女跋扈骄纵,恶名远播,果真没委屈她。且荒淫无道,在这岛上的别院做什么腌臜龌龊见不得人的事,都听岛上村民说了,真是令人瞠目。 仅仅是爱无果,求不得就草芥人命,下令非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不可。齐大人宁可下地方任职也不同意与 四公主婚事,果真是明智之举。 地上或坐或躺着的侍卫尸首,皆因她的执念而断送性命,还害死了好几名出生入死的骑兵兄弟,却不见丝毫愧意,竟然还肆言詈辱长乐公主,真是恨得人牙痒痒。 四公主嗓音尖锐歇斯底里的谩骂不停,那位长乐公主又是高华恬静模样,未言语片言失态与她对骂,所以都看不下眼了,气的咬牙议论着。 桦绱坐在一旁石头上,低头握着手,看伤口,脑中很乱,想吹吹风静一静。可不遂人愿,好像她不说句,李容真如何都不会停下来。 桦绱抬头看了眼天,唇紧抿起来。缓缓起身一侧首紧盯着张牙舞爪的李容真,抬脚一步步靠近,眼神渐渐的变了,变得说不上来的幽沉,令人不寒而栗。 走到近处,李容真被织锦姑娘按压在地,虽未捆绑,可是只要起身就会被按下去。桦绱居高临下的斜睨良晌,慢慢蹲下身,与李容真的眼睛平视,少焉,乌亮的眼睛眨了眨,红肿未消,又隐隐带着水光,看着四公主,神色无比认真的说:“我要他一世平安。” 第三百五十八章 谁都不行 桦绱背对着众人,与四公主到底说了什么,格外令人好奇,甚至齐大人也远远的瞥了眼。总之,披头散发宛如疯妇的四公主安静下来,因桦绱遮挡自然瞧不见四公主神色是否狰狞。 “谁都不能伤他一分一毫。”一双漂亮的瑞凤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公主,不错过细微动作,她要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以免她听不懂。 “谁都不行。”补充道,语气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严肃冷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谁若伤他。”幽幽说道停顿了会儿,倏然桦绱前倾上身,与李容真相隔一掌距离停下,一字一顿的说:“我就先杀了她。”眼中隐含杀气,已是完全没有刚刚众人看到的雅静美好。 桦绱声音不大,但也没想刻意去遮掩,嗓音就如暴雪夜中的凉风,彻骨的冷。 “所以,四姑姑,别让这里成为你的葬身之地。”桦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李容真眼中惊惶了一霎,反应过来后,隐约惊惧,抖着唇,又不肯示弱:“你,你。。。你果然是装的,李桦绱” 阴毒的眼光盯着桦绱远去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喊:“你回来,你给我回来放手,放手”可是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开织锦姑娘的控制。 “啊李桦绱”李容真气的捶地,可桦绱早已走远。 齐域沉着脸色,让骑兵小将清点尸首,罗廷旭看好别院那群人,安抚不闹事的村民回各自家中休息。至于闹事者,皆与四公主府的侍卫一起看押。已经命人通知此地刺史,会派人前来处理。 齐大人做好分工,一瞥眼看到跟四公主说完话的长乐公主,而后齐大人直行朝她走去,步子大又神色僵硬,小乙心中微微打了个突。不好阻拦,毕竟刚刚才被公主那句话惊了半瞬谁若伤他,我就杀了她。虽是警告四公主,但总觉得她家殿下说的是真心话。小乙想着,齐大人已经到了面前,没给他思虑半晌,一把扯过他家殿下的手腕拉着去一旁清净之处,动作只要是人都能瞧出十分的不温柔。 桦绱没反抗,确切的说是反抗不得,他力气大的难以挣脱,自个就跟个小鸡仔似得,被强制拖行。 英明神武c潇洒俊逸的齐大人,大步迈得武服袍角不停飞荡。这要是拉个娇小女子,还不知要被拖倒多少次,桦绱纤瘦但好在个子高,这也是一路小跑了。不等她站稳,齐大人已经放开小细胳膊,从腰间拿出个小药瓶,一把将桦绱的胳膊粗鲁的提起来。 直接忽视桦绱的轻呼,只是动作轻柔了些,小心把破裂的面料翻开,衣衫与伤口微微粘在一起,要分开势必撕扯伤口,桦绱咬牙忍着。疼,但不至于出人命。 小手控制不住抓在他的手臂上,将他推开,但齐大人好像已经没兴致装个柔弱文臣了。手臂跟铁似得,推打半响纹丝不动。还把桦绱累得气喘吁吁,额角起了一层薄汗。 齐大人面色阴沉僵冷,手上不停,将小瓶里的粉末倾倒在伤口上,再取了自个的帕子打了个死结。桦绱本想用自己的手帕,可是男子手帕俨然大些好包扎。又扯过桦绱的右手,将药撒上,虽是粉末,但立马就试着微凉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话说他身上怎么会带着药,难道受了伤 “为什么出来”俊颜没有显而易见的不悦,但语气冷硬,可是万分明显的。 打断桦绱疑问,弯翘的羽睫微微颤动垂了下去,心中暗语:怕你丢下我 都说长得好看的人,怎么着都出众亮眼,即使面上正经历乌云密布的齐大人,也依旧英俊。 站他对面的姑娘,着了身简单的短衫麻裙,就跟少爷与丫鬟似的,丫鬟做错了事,正接受来自主子无声的训斥。齐大人商贾大家的少爷,即使生气恼怒话也不多,就是喜欢拿那双黑漆漆,幽沉沉的长眸盯着你,说实话,还不如骂两句呢 桦绱没有回答,也不看他,低头看自己受伤的小手,看攥金簪留下的血痕。可是夜黑,看不清。许是头顶目光过于凌厉,桦绱另一只手攥了攥缠绕腰间的系带穗头。黑白分明的秀眸水汪汪的看向一旁,看不远处的草丛,看远处的山峦,看的认真,看得入迷,可黑灯瞎火的看得清吗看不清,那也总比与他对视要好许多。 “说话”喜怒不形于色的齐大人,此时毫无耐性。脸色着实不大好看,满脸写着严肃,长眸中隐隐有怒气。 乌亮的瑞凤眼快速眨了眨,弯翘的睫毛染上了泪水,一撮一撮的聚在一起,黑瞳泛着水光的清亮,倒影着面前硬挺的身影。 “我不要。”桦绱忍着,可是委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嘴撅了撅,好不容易忍住情绪。直直看着一旁黑的分不出是枝还是叶的树丛,看黑漆漆的天边,总之就是不看他,不 看他盛怒冷漠的眼。他根本不懂她的害怕,一想到这,眨巴了两下眼,又有要落泪的模样。 桦绱没头没尾的三个字,以及散漫躲闪的态度令齐大公子颇为不悦,英气的剑眉渐渐拧起麻花,眼神冷沉下来,语气也变的颇为不善,低沉着嗓音透着冷硬:“什么意思” 泪眼看止不住了,桦绱也不知哪来的脾气,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尖声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躲起来,你说会来找我的,你骗我。”最后急的显然要蹦起来,哭的像个孩子,如何也停不了。 你撒谎,你没有回来,你再也没有回来冲出去不过一死,一了百了,给个痛快。可是躲起来的后果,却是她无论如何也再也承受不了的。 她该认出来的,一早就该认出来。可是顾琰曦死了这件事,实在是多年来印在脑海中难以更改的事。后来大监说他没死,她也不敢去多想。这人竟然来了她得封地,还能一派风轻云淡的跟她斗嘴吵架。他是向天借了胆子,还是心宽广的好像能原谅所有仇恨。 第三百五十九章 怕她了 桦绱给他扣了顶帽子,令本就有火气的齐大人,怔了一霎剑眉拧得死紧。面色铁青,有些吓人。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语气十分生硬:“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 这罪名安得,齐域停顿好一会,才咬牙问道。她可是半点没认识到错误,这么大了还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净添乱。刀剑无眼,轻而易举将取她性命,她是不知还是不懂还将眼睛瞪得贼圆,歪着头梗着白细小脖子跟他呛声,这态度,恶劣至极 发顶可能因时辰仓促没打理好,一撮发直冲天翘着,跟它主人一样,神气极了。齐大人咬着后牙槽,狠狠盯着那撮嚣张头发,一时气氛变得冷凝。 桦绱眼中含着欲滚落的清泪,凝视着他,唇不受控制的撅了起来,隐忍着情绪。可是或许因他的语气,又或许因他冷硬的脸色,总之那眼中的泪凝聚起来,终于沉甸甸的掉落出来,划过白瓷般滑润的脸颊,蜿蜒滴落。只要开始了,就跟雨天,不下透了是不会停的。 比起千金小姐们的梨花带雨,恍若细细春雨惹人怜惜的模样,桦绱可是大不相同。简直是暴雨滂沱的架势,粗鲁的擦着脸颊,一侧肿的老高,又热又痛,就好像终于找了个由头大哭一场。她这一日有多害怕,独自面对狰狞失去理智的玉珍,况且儿时就有不好的记忆,这与心中有没有心上人没有关系,没有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能不惧怕恶心的。她不是连翘,武艺傍身,权利在那一刻没有丁点用处。 四公主的侍卫追来,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猛然想起多年前冷宫的那一日,那个她愧对的少年,那个替她引开追兵而被逼跳崖的少年,能活着,是上苍的眷顾。她欠他太多,救命之恩,灭族之仇,这些永远都还不起。 即使心中确定了是他,可一切皆是猜测。她胆怯又懦弱,连问一句你是谁都没有勇气。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她既希望他是,也害怕他是。 他年轻有为,果敢睿智,无论在哪里,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掩盖不住他身上耀眼的锋芒,摧毁不了坚强的意志。如今他受天家重用,又受上天眷顾,年纪轻轻身居要旨,前程似锦。若真是,那顾氏一族重现昔日辉煌,指日可待。 怕的是,如今真相未大白天下,四家依然背负罪名,他是与不是并不是能轻易说出的。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或引起王c廖宵小的怀疑,所有努力终将白费,还恐丢了性命。以他们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风格,绝不会放过他。 如今他已是兵部侍郎,回京后,将与那群魍魉同在殿前议政。日日相见,难不保会出岔子,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怎么能不令她担忧。 她想得很多,脑中乱成一团。站在他面前甚至不知怎么开口才好,即使心底自我练习了千百遍。长叹口气,除了哭泣来宣泄心中的复杂情绪,她想不到其它的方式。 桦绱抽泣的声音从隐忍到清晰,再到不加掩饰。 “臣提醒过殿下,做事莫要不计后果,想想其他人。”去年新渝洪涝,在城郊大坝上他说过同样的话。 其实并不是要说这句,只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明明她错了,不计后果跑出来,却说不得。想哄,可是他这辈子最不会的就是哄姑娘。以前不会,现在还是不会。 齐域打心底里有些怕了她,性子巧的是要跟林妹妹一较高下吗还说不得了,半句都说不得,哭的那两个核桃眼肿的跟什么似的,弄得他有火没地方发,看着一旁长得乖巧挺拔的树木都不顺眼了起来,心中隐隐的烦躁。 他的气早被她的眼泪浇灭了,远处的侍卫忍不住伸长脖颈朝这边张望,就连被制服的四公主家丁c岛上的百姓都好奇看过来。 齐域从袖子中取出帕子,递给她,还不等着他说句什么,桦绱将遮面轻纱带上竟然转身就走,摸着泪往小乙那处走去,头顶向天翘着的撮头发,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颇为恼人。 桦绱走到犹豫上前来的小乙跟前说:“我要回去。”委屈无助的模样,可招人心疼了。 小乙看着自家主子肿的老大的双眼皮儿,红彤彤如涂了眼影般。刚要安慰,越过他家殿下的肩膀看后方俊颜上乌云密布,目光不善的齐大人,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走。。。我,要走。”桦绱泣不成声,拉着小乙的袖子,委屈的垂着眼泪。 小乙想安慰,可终究寻思不出个恰当的词开口,就那么站着。他家殿下今夜还真是彻底放飞性情,稍有不如意眼泪就跟河水似得涓涓流出。 齐域拧眉盯着她背影,长眸一凌,回想刚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差一点以为她知道了 什么。可听她与小乙的对话,又想怎么可能呢从来没有留下过破绽,再说,顾三公子走了,世人皆知。他还没说她两句,就使开小性子,齐域被她气的,哑口无言。 “先带她去船上等着。”齐大人过来交代了句,深深看哭得浑然忘我的姑娘一眼,抬步往罗廷旭那边走去。 这处的侍卫与卫兵不时往公主与齐大人那边瞥看两眼,好奇的说道: “齐大人,到底跟公主说了什么,将公主惹哭了。”语气中万分不忍,都是上战场的热血正气男儿,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弱小。虽说不能这样评价,可是将姑娘惹哭,就是死罪。 “定是训斥了。怎么就不懂姑娘的心,公主怕大人受伤,所以生死相随,不愿分离。” 桦绱的侍卫自然向着自家主子,虽齐大人颇受他们尊敬,但是再亲那也是外人不是看齐大人先走过来,三个四个的拿眼睛埋怨上一两下,咋就不能哄哄他家公主,千里迢迢来找他,这一路经历的还少吗 “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丛申看四周气氛,一边倒的架势,悄默声过来,小声说道。 第三百六十章 修身养性 “。。。说。”齐域语气有些冷,眼睑低垂,看跪在地上的四五名年轻妇人,神色警惕担忧,一脸灰败。 从衣饰上就能看出不是穷苦人家的夫人,她们另一边,皆是容貌俊俏的年轻小郎君,才被强行抓出来,衣饰不整,还真有一丝我见犹怜的模样,别院的确是有不可告人的荒淫秘辛。 “姑娘得哄。”丛申盯着他家大人伟岸宽阔的后背,莫名透着冷漠疏离,苦口婆心的说。 齐大人火气十足,一改往昔的沉静,侧首唇角一勾,一抹冷笑幽幽问道丛申:“很闲” 丛申心中警铃大作,好家伙,这表情,这话几个意思,忙摇着手跌声回道:“不闲不闲。” 被训斥的丛申很好的将这份压迫感转给其他人,中气十足的喑噁叱咤:“跪好了动什么动谁再敢多看一眼,多说一句,直接打废了丢湖里。”暴力十足。 “啊,血血,死人了。”一声尖叫,将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原来这几名被看押的年轻妇人,怕此事揭发被世人不容,自行了断。小刀子划破脖颈,血突突直冒,真是压都压不住。另外三名吓的不敢靠前,围坐着掩面哭泣。 “不是让你们看好了”齐域刚走没多久,听着动静又折了回来,瞧见倒地夫人,鲜血直流c痛苦挣扎的模样,肃然问道。 没一会儿,夫人停止挣扎,除了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像个掉在地上的布娃娃,安静极了。 另一名妇人颓败的瘫坐在那里,斜眼看向一旁的巨石,寻着空档,爬起来冲向那处,打算撞石而死。被齐大人用剑鞘挡下,赶过来的侍卫左右架着将她拽了回去,只听妇人哭嚎着:“放开我,若是报官,不如让奴家一死了之。” 另一位风流媚态,眉眼含情的年轻妇人满是不平,猛然冷笑一声,站起身环视四周,对目露鄙夷的男子说道:“为何要死一没杀人,二没偷盗。凭什么男子能三妻四妾,女子就要被逼立贞洁牌坊。” 她男人除了能眨眨眼,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当年这亲可是张家与爹强行定下的,收了张家高额的聘礼。也不管她的愿与不愿,强行送上了花轿。她有喜欢的阿牛哥,可生生将他们拆散。 住进张家,做少奶奶的日子就好了怎么可能呢难缠的婆母,整日瞧她不顺眼,什么事儿也能扯到她的身上,不将她骂上两句不算过完这一日。对那卧床的夫君,每日喂食从不假他人之手,即使他口不能言,可与他独在房中用膳之时,才觉得难得平静。好不容易将尖酸刻薄的婆婆熬死了,一群旁支又打起她张家那点儿家产,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什么脏水都能往她身上泼,恨不得直接将家业夺了去。 为了家产,一群同族长辈眈眈逐逐c贪婪虚伪的模样,欺负她这么个妇人,吃相真是难看至极。她就过继了个没有靠山,无父无母的同族继子,继子年纪不小,十三了,可性子敦厚,书念得也还说得过去,她想就这么过吧一辈子,怎么还熬不过去。 可是太压抑了,实在是太难熬了。她也想身后有个温暖的怀抱,也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仰头看天,眼泪苦涩的流淌。 这妇人正是镇上大户张府的少奶奶,如今的张夫人。 饶是宏过民风再开放,此番荒淫作风终究不被世人所容忍,若传到州城本家,她们将要经历的责罚惩戒,可不比这样死去轻松。列女传c女诫这些思想条例强压在女子身上,还有囚禁女子青春年华,甚至性命的贞节牌坊,让这件事尤其难办。 齐域已经刻意将她们关到隐秘的一处,看守的五人都是桦绱的侍卫。 “去告与你家殿下,看要怎么处理”齐域跟罗廷旭吩咐了声,转身离开。事可大可小,再者还牵扯了四公主,皇家脸面多少得顾及。她李家的事,她自个拿主意吧 罗廷旭看看那几个妇人,又看看齐大人高大的背影,拱手答道:“是。” 桦绱听罗廷旭的回禀,安静的坐在船头,望着湖中倒影的明月,随着夜风,微微颤动。许久也没说出只言片语,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等了许久,小乙与罗廷旭不知对视了几个来回后,桦绱轻声问道:“此地,可有道观c佛寺庵堂”鼻音极重,哭了许久才平复。 “属下去打听打听。”罗廷旭也不清楚,跟村名打听应该有人知晓。 “跟她们说,惩戒不能免,就罚抄写万份经文吧。”大肆声张或通知本家,还不如直接让她们跳湖来的简单些,量她们在佛祖面前也不敢说谎言,就静心理理佛法经文吧修身养性。 将这几名夫人送回对岸,她们前脚走没多久州刺史已经赶来,同行的还有太妃娘娘薛氏的宫女刘嬷嬷,这是来接四公主的。刺 史大人不便看押四公主,身份悬殊,可是在他管辖闹出这么多人命,也不能不管。便请跟着女儿二公主出宫,长居此地的太妃娘娘暂时照看。等齐大人将此事回禀天家,再做定夺。 齐域来之前,邕王便接到密令,长安不太平,天家龙体堪忧,所以急于回郴州。与当地刺史交代诸事后,便坐着船只往返湖对岸。 船只在黑亮的湖上行驶,几十人,可愣是无人言语,气氛也是说不上来的僵冷。 迎风而立的齐大人立于船首,只瞧个大致轮廓也觉得英武逼人,气质卓然。而船尾长乐公主带着几名侍卫坐在那处,与湖中的冷月一般静雅美好。可不是相互爱慕的有情人,中间隔得宽阔距离,活像牛郎与织女。 一群骑兵将领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实在看不下眼,坐不住了,鼓动着骑兵小将做说客。 骑兵小将觉得齐大人英俊是英俊,神武是神武,就是也太不会哄姑娘开心了。少爷脾气太大,是个姑娘就喜欢听软话,怎么就不能服个软。 第三百六十一章 酒宴 “大人,小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骑兵小将抱着刀,一脸诚恳靠近。 齐大人恰巧在擦拭长剑,擦的认真,好像那是他最心爱珍视的姑娘。 “您这样,是娶不着媳妇的,这姑娘没有不喜欢听软话的。”船两侧坐着的青年们附和,点头赞同。船尾小乙听了瞟看低头不语的殿下,而后竖起耳朵继续听那边对话。 齐大人动作不停,继续擦拭幽冷剑身:“。。。” “大人先去服个软。”不就认个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抱得美人归,面子不要就不要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公主多好的脾气,您”您都能将她惹哭了,丛申说了一半,瞧着自己大人的脸色,犹豫着还是没敢直白埋怨。 “大人,别计较谁对谁错,公主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在姑娘面前永远别争对错。 二人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得。齐域眼睑一抬,长眸直直看向他二人,面无表情瞧着不像喜色。 丛申毕竟跟了他家大人许多年,多少还是能感觉的出来,此时的齐大人瞧着有些可怕。还没想出个好词打圆场,只见寒光眼前一现,没瞧仔细了,锋利锐气的剑尖已经指在脖颈前,稳稳地。 “大。。。人。。。大人,可别介,这,这作甚,小的这不是怕您与公主伤了和气,您说您二人多好一双璧人,是不是。。。”丛申惊得手中的刀也丢了,小心后退着,不厚道的骑兵小将站在他后方,把他当盾牌躲避着。 “大人,小的多嘴,您大人有大量,别冲动。”骑兵小将揪着丛申胳膊,二人一步步小心后退。 船就这么大,能让他们退几步呢这不骑兵小将退无可退,刚回头看了眼幽黑范亮的湖水,齐大人逼迫急了些,丛申一躲,将骑兵小将撞向后方,小将又慌乱间拉了把丛申,他二人不负众望的一同跌下船,伴随惊吓声:“啊” 两声扑通,一前一后,溅起好大的水花。 “大人,哎,别丢下小的。”丛申浮出湖面,一抹脸,高声喊道,语气急切。 停顿了少焉,船上传来如雷爆笑声:“哈哈” 这群骑兵是冲锋兵将,经过大半年的激战,又连夜赶到此地营救公主,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紧绷的神经此时难得得到放松,甚至还有将外衣一脱跳了下去,游回去松快松快的。 长安归义坊,一处不显眼的小院。 正屋亮着灯火,下人跑前跑后忙活,一看后院,好家伙可是更热闹。站在廊下,从半开的门缝中瞧看屋里面,彩纱飞荡,女郎丰腴婀娜的身段映在窗上成曼妙的影儿,以及不时响起动听的琵琶月琴声,断断续续,寂静的园中尤其清晰。 “四爷,什么时候上菜”管家跑过来问上一嘴,都妥当了。 后院特地去兰园请的楚楚姑娘,听说一抛千金未必能见着面儿,这得往老鸨手中砸了多少银子才能将人请出来。那气韵谈吐,与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一般无二。男人嘛,都好这么口,沉迷这样的女子:一种是像良家的妓女,一种是像妓女的良家。 “等着吧”正客还没到,上什么菜,往这走了再上也不迟。话说也该到了,除非廖大人不来。 “叔,作甚要怕个他,三品的官儿,还不及大伯c姐夫家的职位勋爵高。”长安最不缺的就是豪门世胄,刑部尚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最近廖家不太平,两个嫡子要么判刑,要么死于非命,他老子刑部的头儿,竟然没抓到凶手,说出去都没面儿。要不是作孽太多,还能被人这么明着整。这坊间百姓都能看得出,廖家明摆着是被人盯上了,京中纨绔多了去了,亵童包养小郎君的大有人在,怎么就单单他廖家出事了。还有他家那死状惨不忍睹的幺子,这不是仇杀,能是怎么着。 可廖家再不济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他家主事的大家长廖忠显还与王家交好,王皇后虽才死了嫡子,可已经将五皇子抱到中宫,这便是嫡出了。天家又是气儿呼得比吸得多,这要是有个万一,五皇子能不能自个坐稳当还另说,定要太后垂帘,朝中大权注定是王家的了。 说来也巧,辛贵妃与三皇子在这紧要关头出宫了,说是染了天花,陆太后准了。辛家也是大族,家风严谨正派,他家长子如今任某卫所将军,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比王家那群不中用的小辈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可辛家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谁登大宝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三殿下就行的模样,着实令人摸不着头绪,害得朝中站队的官员甚是迷茫,犹豫不决。 “你个小鳖蛋,懂个屁。”于家四老爷本就一肚子闷气,自家这些不争气的小兔崽子们,正经事儿不干一点,惹是 生非倒是一兜本事。 这不就是他身下与老大身下的两小子,前些日子约着一起去曲江游玩,快上岸的时候,跟旁的船撞上了。撞就撞呗,又没伤着人,平日金子撒上那个欢脱,眼不带眨的。这时候,倒是紧张起船头两块大木头了。屁本事没有,打架斗殴都是难找的奇才啊 双方起了口角,侄子一冲动将对方船上的人推了下去,可就是旱鸭子你掉江里好歹扑通俩下子,是吧饮了酒又叫水草绊了脚,就没再冒个头。同行的小厮下去找了,黑灯瞎火全靠摸索,等摸索着人,缠歪着一身水草,人早没气了。 本想用银子将此事了了,偏偏死的那个是某商贾富家的嫡子,差什么,人家就是不差钱儿你说,可怎么着好。 我鳖蛋,那您老是个啥于家五少爷兜着手心中腹语着,自然不敢问出来,撇撇嘴悄默声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的一回事儿,动作恭敬接过小厮手中的热茶给他四叔,虚心模样听着教诲。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理不容 “如今天家随时就能驾鹤西去,这空档谁有那闲心管这破事儿”精力都用在站队上,四老爷刮着茶沫子,呷了一口茶说:“还不全听刑部尚书发话判决,过失杀人,又不是成心。就算最后判了刑,不日新皇就登基了,那还要大赦天下。有罪变小惩,小惩变无罪。” “那还请他做什么”五少爷不明白的问道。 “廖家与王家交好,借这由头走动走动总没错。就是日后旁人掌权,问起来也不怕落下把柄。”该走动的,还是要走动走动的。 “旁人,谁辛家”如今天家身下就妍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与记到王皇后名下的五皇子了。 “非也,泾王世子听说在陆太后宫中,泾王是太后嫡子,若是起了变故,也不是不可能。”四老爷捋胡须,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那王家,岂能罢休。”到嘴的肉飞了,恐怕咽不下这口气吧 “老虎与狮子的争斗,咱们就看看,掺不了言的。”能不能罢休,还是不得已得罢休,现在说不准。 “四叔觉得谁家赢”闲着也没事儿,于家五少爷随口问道。如今朝中c各家c市井小民都在小声议论此事,他也起了兴致。 “自然是新主。”四老爷肯定的回答。 “谁是新主”五少爷疑道。 “自然谁赢了,谁就是新主”打着哑谜,他们是群普通人,又不是神仙,哪能知晓天机。 远远瞧着管家提着袍子小跑过来,急道:“老爷,来了。” “快,上菜。”四老爷转头跟五小子吩咐,先把今晚之事平了是正经,那些事既然看不透就不多言了,免得出岔子。 月儿高挂,此处琴声歌舞不绝,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兴致正浓。 “廖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都微微上了头,红了脸,摘了幞头。于家四老爷瞧着气氛差不多起来了,将一个木盒递给首座的廖忠显廖大人。 “吭”廖大人一身酒气,拉着楚楚姑娘的手,半睁眼看着这木盒。俄顷,才抬手接过,也没打开的意思。 于三老爷小声说了句:“府宅偏僻,不大也不小,不扎眼,里面搁置的东西零星点点,就跟普通百姓家院一样。”这盒子中就一张房契,再旁的没有。 于家大老爷儿子出了事,不方便来,免得落人口实。就于家三老爷c四老爷,大房的五少爷来了。 廖忠显黑红老脸上终于有些兴致了,缓缓看向他,等他继续。席上的乐娘唱着淫词艳曲,舞娘轻纱遮肩,酥胸半露,真是一场奢靡荒淫的酒宴。 “但地下那间,该放的,都放满了,满当当的。”于家三老爷顿了下,笑的谄媚,倾身过来说了句。 廖忠显看了他片晌,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一番,于家三老爷们也跟着附和笑着,廖大人拍着于家三爷肩膀说:“你,极好” 于家三老爷与四老爷隔空对视了眼,这事就算成了。 “好好,唱的不错,有赏。”廖大人来了兴致,大半年没出来了,他那俩不争气的儿子走了,他痛啊这半年怎么过的,总之就这么过来了。 庶子倒是有不至于绝后,可是嫡子是嫡子,岂是庶子能比的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他回去也压抑。如今形势严峻,紧绷着弦,疲乏不已。正巧于家人来找他,他是听下属说了于家那破事,不是个大事,也是打算出来透口气,应下这邀请。 “奴家,谢大人。”乐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缓缓走上前屈膝谢过,面上笑意浅浅,未喜形于色。 “快到大人身边。”瞧着廖大人有了兴致,招呼乐娘坐到廖大人另一边。而旁边的楚楚姑娘也不恼,饮着茶水,面上淡淡。 兰园的姑娘就是不一般,争风吃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是万不会出现的,这份修养倒是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花龄几何”楚楚姑娘美则美,可是这小姑娘倒是更和口味,像一个人,许久以前见过的。 “回大人,二九。”乐娘长得方圆脸,单眼皮大眼,不笑时微冷,一笑明媚大气。一副书香门第家出来的闺秀模样,声音也柔和动听,就是比那人矮小些。 “长得倒是像极了施韦德的三姑娘。”廖大人嘴角扯了扯,笑了声。透过乐娘好似在回忆,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令席上其余三人一怔。 不过那位施姑娘死了都快十载了,死的时候就跟这小丫头一样的花样年岁。他是在宫宴上偶然看到施姑娘,提着花灯与一群姑娘站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唇角一勾,面上笑意盈盈,明媚端丽。本是要给长子定下这门亲的,可谁知施韦德回绝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施家 遭了难,他将施姑娘带出牢房,强行夺了清白,本想收在外室,可竟然在他走后上吊身亡。没想到今日,能见到这么个相像的人。 廖忠显抬起乐娘的下巴,细细摩挲,眼中的意思,席上其余男子皆已明了。 喝高了的廖大人说起当年之事,言语回味,施家姑娘貌美身姿,令他念念不忘。别有深意的停顿,透着污秽。以及其余几家少夫人床笫习惯云云,说兴奋了,还有牢狱中的密事也透露了少许。比如用施家幼子威胁,施家少夫人主动受辱之事;再比如施家幼子,被丢进放火钳的炉子中活活烧死。。。 楚楚姑娘面上一僵,她本是官家女子,也是降罪落入风尘,对这位亡故的施家姑娘多有同情之意。毕竟在席间说出这些,颇有玷污亵渎的感觉。一仰头饮尽酒盅的酒,垂眼,冷了神色。遗憾三家无人,而江家受阻,竟不能将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砍了。不过听说廖家死了两个嫡子,想来真是孽做得太多,天理不容。 于四老爷酒量好,还清明着,心底寻思着,都道是当年四家遭遇泯灭人性的侮辱逼供,以为谣传,没个实际的证据。今夜听了廖大人的一席话,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无风不起浪,无鱼水不深,这坊间传言恐怕是真的,果然残忍。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变天了 席间兰园的乐师c舞娘,以及楚楚姑娘不动声色的听着,来他们园中都是非富即贵的老爷c少爷,秘辛之事听得不少,可是从不参与政事,他人家事。听着也当没听过,这是园中规矩。 十年了,那件惊天惨案已经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如今将要迎来第二位新皇了。年月久了,没人再会去伸冤,况且王家不日将登上权力的巅峰,谁敢鸣冤 所以廖大人紧绷的神智松懈下来,又想起十年前看好的小姑娘,兴致感情来了,也就没了顾忌。 廖家女儿不争气,四皇子死后,没再诞下皇嗣,还变得疑神疑鬼,时而疯癫。而后来送进宫去的女儿又是个没城府的,肚皮一直没动静。好在近些年与王家交好,如今只能扶持五皇子,可听说泾王世子留在宫中,也不知晓陆家是几个意思。 酒席散了,于家叔侄三人以及一杆下人退了出来,只有乐娘在里面侍奉。于家五少爷虽平日没个正行,但也就是富家子弟无所事事的青年,大的事没惹过,就是不思进取c安于一隅的想法长辈瞧不上眼。比起廖大人,果然还是他良善许多。他一大老爷听了这些都惊得寒颤,那案子果真是冤案呀 楚楚姑娘提着长裙步下石阶,缓了脚步,厌恶的往那屋方向瞥了眼。抬头看夜空,一大片云遮了皎洁的月,天好似变得悲情起来。长叹一声,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 王家 管家领着仆从等在门口,瞧见王国舅下了马车,忙上前问安:“老爷,回来了。” “嗯。”国舅快步入府,管家紧跟其后侍奉。 进了书房,早有丫鬟备好热水,泡脚足底经络按摩,解解乏。 “老爷,老太爷还等着您,没入睡。”没一会儿,管家进来回话。老太爷差人过来说,自然是有要事商议。 虽疲乏不已,急忙擦了脚,起身去他老子的院落,别让老人家等急了。 “这要紧关头,别出岔子,叫人盯紧了,今儿老二c老三在皇城当值”怕天家突然驾崩,他们也好照应皇后娘娘。 “是。”王国舅低首应着,一切都安排妥当,不敢丝毫松懈。 “别让三皇子,活着回宫。”干瘦的老人倚靠靠枕,手做了个手刀的动作,咬着后牙槽,眼中阴鸷狠辣闪现。 王国舅听了扯了扯嘴角了然,他正有此意天家杀了他的嫡子,他就杀了三皇子,这不是挺好。解了他心中郁结之气,忍了快一载了,可是让他等找了,也算是给儿子报仇了。一旁胞弟起身,出门跟随从吩咐。 “陆家,不得不防毕竟陆太后可是有嫡子的。”泾王已经成年,且身下又有了世子。。。 太尉府 管家领着三位便装男子入府,已是深夜,未惊动任何人。最前方那男子覆面,瞧着身形高瘦,手中托着锦盒,精细的眉眼中一派凝重。 那三人进屋后,管家掩上门屋外听候吩咐。屋中除了徐太尉,还有汾阳王老王爷,镇国公梁巍,尚书令蒋祎蒋大人,兵部尚书董道允董大人。 “王爷,梁国公,各位大人。”便装男子一进屋,摘下覆面,朝各位颔首。 “少监大人。”来人正是内侍少监沅引。 “殿下龙体今日可安好。”汾阳王老王爷忙上前问道,论辈分是天家皇叔。 “恐怕熬不过明日了。”沅引如实禀告。 “陛下。。。”镇国公梁巍后退一步,大惊。虽说已心中有数,可是亲耳听着病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王皇后公然将帝寝殿甘露殿重兵围起,任何人不得进入,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沅引深夜前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片刻耽搁不起:“大人,此锦盒中放置的是传位昭书。” 众人大惊,徐太尉肃然问道:“怎带了出来。” “陛下起草两卷,一卷在宫中薛总管那里,一卷在此处,还请大人派人将它送往郴州,邕王手中。”为了防备王氏一族大逆不道毁去诏书,不得已起草两份。 船靠岸,启明星在天际尤其明亮夺目。这一夜,精疲力竭,除了伤员,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挂了彩。 桦绱下船的时候,一只手指修长漂亮的手伸到她面前,岸上的骑兵c侍卫都在悄悄打量他们。他带着众人前来救她,面上还是要过得去。其实同船的士兵误会了,她并没有生气,就是看到他不知该怎么办好,再说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桦绱盯着这只手看了片晌,侧首看向他,不过才一眼就转开了视线又落回他的手上,忽视那双长眸中的深意。他的手指长,骨节并不粗大难看,这双手握着笔杆雅观,没想到握着剑柄的时候也同样好看, 且用剑时颇熟练的。 桦绱终将纤白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指腹抚过,他手中有茧,想来是握剑柄所致。等等,这是他的右手 刚刚他拉着她的右手,因为她受伤的是左臂所以她记得清楚。果然右手只是不用而已,并不是不会用 桦绱木然的被他牵着下了船,突然耳鸣起来,他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也记不着。只知道是在跟她说话,可好像隔着很远对她说的。她看着他跟旁人交代诸事,不一会儿吩咐完,转身又朝她走过来。 齐域低首紧盯着神色憔悴的人,语气轻缓了些:“臣备了马车,有要事急欲回郴州,所以不作休息了。殿下累,就在马车中睡会儿吧” 说完不等她反应,拉起她的手腕,往那边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走去。马车不大,套了双马,看来的确是想快些回去。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是海棠一早就铺好的。海棠没来,要是知道她经历的这些,准哭成泪人。 没有脚凳,齐域揽着桦绱腰肢,直接将人侧举上马车横板,吓得她抽了口气。一等她站稳,便退开身,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马匹那走去。 想着快些赶回,可是他们中有伤员,赶了一日的路撑不住了,不得已休息一晚,最迟明日下午就会赶到。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为何偏偏要你来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c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多日疲乏,纷纷进入梦乡,鼾声阵阵,可见睡得酣甜。 可桦绱睡不着,转辗反侧,明明身体很累很乏,眼睛酸胀,眼皮沉的好像挂了俩秤砣,可脑中一片清明。清醒的恨不得将她这二十二载想上几个来回,想累了,迷迷瞪瞪的眯了会儿,睁眼看窗外,天还黑着,如墨一般。她起身穿上长衫打开外门走出来,夜风凉,吹在脸上有些难受。 睡不着了,不如走走,也可能是陌生的环境待不惯。这是县令家宅,经历一番战乱,想找个差不多的客栈也有些难。到处都在忙着修建,就直接来到当地县衙,请县令给收拾几间干净的院子,休息一晚。 她其实也知晓这并不是主因,睡不着是心中有事。 一道黑影闪过,快的眨眼就不见,以为看错了,可是她知道,并没有。那影子落在前方花园,那是他,休息的院落。 可供休息的院子没有那么多,所以他住那处是花园,北面有四间观赏饮茶用的屋舍,门窗比一般的屋子要大许多,正值初夏,反而凉爽,县令命人给他添了张床,凑合一晚。隐约觉得不该去的,可控制不住脚步往那边走。 “你怎么来了查到了。”低沉的嗓音传来,声音并不像刚刚醒来的暗哑。 “我才要问你,怎么跑到这里”屋中燃了灯,不过一盏,并不明亮。 黑衣人将面上覆面一扯,此人正是在长乐公主男扮女装的蒋雨霖,不过离开大半年多了,说是回家探亲,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蒋雨霖将手中的布包一丢,搁在桌子上,看着从床上起来的齐域,清秀面上一改平日的轻松,隐隐严肃。 “她长乐公主是皇家公主,有的是侍卫仆从来营救,为何偏偏要你来”蒋雨霖的好脾气,在知晓师兄来此的缘由后,消磨殆尽。虚指着窗外,隐隐的火气让声调不住抬高。 “她那养精蓄锐c英明神武的七叔,手握百万大军,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将这里踏平;还有将她宠上天的八叔,太后的亲儿子,哪个救不了她”这些年他帮着打听了很多,所以对李家的事了如指掌。 邕王这些年在封地韬光养晦,风流美名不断,可谁能知晓,西北军真正的主人是他天家又临危受命,命邕王押送粮草,平息叛乱。如今又有隋将军c徐家c辛家支持,邕王若有心,挥军帝都,皇位顷刻之间易主。 他师兄能待在邕王身边是老天开眼眷顾,若是邕王当真得势,便是从龙之功,顾家翻案指日可待,甚至重塑昔日辉煌。可这要紧的关头,竟然来救长乐公主他气得掐腰不停走动,走着走着缓下来,一转头,看坐在桌后拾起长针挑灯芯的师兄,垂眼不语,过分英俊的面上无喜无怒,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是为何他觉得,像是窥到了什么。 “明日我去永州,她回袁州。”齐域淡声说了句。 本来是去郴州,听说一大群流民冲进永州城,抢夺粮食药草,欺辱妇孺,所以邕王前去平息慌乱,如今大军驻扎永州城。后来才知,这群流民就是攻击桦绱的那伙人。 蒋雨霖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退后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斟了杯茶,摸着杯身,低头轻语道:“师兄,她的父王是你杀父仇人” 他不想说这些的,可是他怕师兄忘记,忘记冤案未翻,忘记已经物是人非。。。 师兄爱憎分明,宽宏理智,不会怪罪无辜的人。公主重情正直,在下人们中颇有美名,他在公主府呆的那段时日,常听府中侍卫宫女夸赞,发自肺腑。可宽容与善良是一回事,横在他二人之间的灭门仇恨是世人皆知的事实,是跨不过的横沟。 修长的手指重新捻起长针,挑着灯芯,眼睑低垂,翻翘黑密的羽睫遮挡眼底情绪,谁都看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觉得是位矜贵不凡的公子,闲坐在那,举手投足间从容淡定,堪比天神的面容隐于光亮后,平添了份神秘。 挑灯芯的动作一顿,长眸一抬,猛然看向窗户,眼神宛如猎豹一样犀利,顷刻间蓄满杀气。因蒋雨霖的到来,窗户都已合上,有窗户纸的遮挡,看不见何人在外。齐域眼神示意,蒋雨霖足尖点地,从后窗飞身闪入黑夜中。此时,齐域已经落入园中,靠向异样声响的地方。 南方的院落本就喜欢种上大片绿植,假山湖水,颇有意境。县令又是个喜欢花儿的人,随处可见的花卉,夜风下颤巍巍的绽放。茂密的花丛后,遮挡个人倒也不无可能。初夏绿植疯长,长势雄壮,树高叶密,一打眼,这里像迷宫一般,若是不辩气息,恐怕真不好找。 君子兰整齐栽种,将花园劈开几条小道, 走在其中就像花路。 一排栀子树,像屏风一样将前方遮挡的密不透风。正值花期,清香芬芳,花苞清雅,月下散发着莹莹白光。树后方他记得有张石桌,黑眸盯着那里,好像视线能穿透茂密枝叶,那处有人。 抬步从左边直行,在将要走出栀子树路口的地方停了脚步。正前方几步远的那处,一块绢丝手帕静静躺在那,鹅黄娇嫩的颜色,太过轻薄被夜风吹着慵懒的翻了个身。月光打在它的身上,柔美极了。 长眸静静看着那块手帕,许久转身看向不远处端坐在石桌后方的锦绣佳人。 玉面雪肤,领如蝤蛴,月下娴静美好。淡蓝衣衫,曳地垂着,清风将裙衫吹荡向一边,添了份生动。月光映照下,裙衫颜色变得沉静许多,墨发未绾,垂在身后,衬的肤色越加雪白。可唇色有些淡,好像桃花瓣,那双水眸垂视着,许是瞧错了,纤翘的羽睫微微颤动,好似彩蝶翕动的翅膀。 手如柔荑,交握放在膝上,可只有桦绱自己清楚,指甲正深陷肉里。痛极了,但痛的不是手心,而是心。 第三百六十五章 崩殂 月明亮,遍地清辉。 “公主”织锦姑娘从一侧走来,看到齐域微微顿了脚步,远远施礼:“齐大人。”踌躇了瞬,悄悄退下,以为他二人有话要说。 桦绱坐在石凳上,静静地坐在那,如一幅工笔画卷,亦如身后的栀子花般,安静美好,若是忽略此时翻涌的情绪。 半年前,她在离开袁州赶往长安的时候,将不离身的凤佩玉摘下来,那是皇爷爷在夜宴为她指婚时,赐予的信物,她一直佩戴不离身。而顾琰羲的龙佩玉,当年开棺后她取出来了,放在木盒中摆在枕下。当将两块玉佩放在木盒中的那一刻,心情变得复杂。 若齐域是施彤,她恐怕无法再带这块玉,不否认她心动了,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份情感,已经记不得了。逃避,佯装不知,可每每见到他心情会变得微妙,隐隐的欢喜。她背叛了与顾琰羲的感情,她变心了。 若齐域是他,她就更没有资格,血海深仇是横在他们之间永远填不平的沟壑。 她不该厚颜再去想这些情深爱恋,只是,桦绱用力握着冰冷的手指,咬着牙让自己看起来神情无异,却在心中执念问了句:他们重逢后的种种,没有意义吗 “殿下,夜深露重,怎么坐这里”齐域拾起绣帕,转身走过来,仔细盯着她面上神情。 低眉敛目,一抬头,水亮的瑞凤眼,好像要将人的魂魄吸了过去。桦绱神情沉静,可总觉得有丝悲伤掩藏平静之后。微微启唇,翕动了下,因许久未言,嗓音沙哑:“。。。睡不着。” “这是臣休息的院落。”齐域许是玩笑,又许是提醒。 桦绱什么都没说,僵了下,起身就走。 齐域轻扯唇角,淡声说:“臣不是这个意思。”并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只觉得,有些反常。 不料想走出去几步的桦绱霍然转身,站在月光明亮的地方看着他。广袖在夜风下飘荡,秀发也跟着飞舞,单薄的身躯,好像给快云,能飞升了般。俏颜面无表情,秀眸深深看着他,水波盈盈,好一会言:“为何来袁州” 宏国足足三百多个州,为何偏偏来了她的封地,为何 “礼部的安排。”来此地,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的这个回答,桦绱并没有听进去,她嗓音发颤继续问道:“为何要来明月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是唇都在发抖。 去年,因杜元琛突然造访,她回了趟明月山。 那日雨下的那样大,他为何非要来,他撑着伞出现在院中的那一幕,她一直记得清楚。之所以追问政事,皆因刘咏的腐败,只手遮天,再就是讽刺不作为的杨胜载,可对袁州的政务她并不是真要干涉。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懂。 以往她不知,不知他是谁,可是他呢他知道,为何不避免与她相见,为何要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她玩笑。不对,他怒过,不明缘由的,只是她没看懂,没有看懂过他眼中的深意。 自从大监告诉她,或许顾琰羲没死,她便想了无数次与他重逢的画面。那些画面说不上好,但对她来说,或是解脱。比如她直接拔了簪子自残谢罪的,从明月山上纵身一跳,一了百了的。起初还好,冷静的想如何将这些年搜集的实情告与他。可渐渐地一想到,将要面对他的质问,前所未有的内疚和惶恐。惶恐皆因愧疚,像刻在心上的罪,良心遭受无数次的谴责鞭挞。 齐域轻侧了下俊颜,剑眉微皱,回想她说的事,明月山他不止去过一次,可只有一次是与她正面相见。 没等到他开口,桦绱霍然背过身去,急道:“别过来” 他为什么要来救她为何要杀了玉珍他向来冷静理智的,这让她绝对好像自己很重要,甚至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能觉察到他好像在向她走进,桦绱的嗓音尖锐起来,背身高喝:“你别过来”一滴沉甸甸的眼泪落下,那里面饱含太多难以言说的情感。 桦绱提着裙裾快步离开,这抹蓝色隐于黑夜。她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幽沉长眸中多了份哀伤。 她的反常,令齐域暗了神色,长眸垂视,手中还握着轻软的绣帕。 蒋雨霖出现齐域身后,静静看着背身而立的师兄,许久,重重叹了口气,终是没在言语。 太极宫甘露殿 宫门口,官员c宫人们人来人往,神色凝重,紧张的气氛暗示将有大事发生。 一名小宫女犹豫着不敢上前,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太医院的人全都来了此处,五皇子高烧不退,已经两日了。皇后娘娘待在甘露殿,多日不回寝宫,连面都见不着。这事不敢声张,人多嘴杂,想等 着王家大人出来,可又遇上官兵冲突,多事之秋。如今守在此处的都是陆太后的人了,她进不去,报不了信,可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今夜,即使燃再多的烛火,寝殿亦显得晦暗。窗边一盏青灯,灯油熬干了,冒起一缕白烟,油尽灯枯的模样。可是宫人没工夫去换,确切的说是顾不得了。 久卧病榻,病情将献宗折磨的形同枯槁,眼窝深陷,唇色青紫,早就出气多,进气少。老太医手微微抖着,取几根蚕丝轻轻放到天家鼻间。 屏息凝视,良晌未见蚕丝飘动,太医浑浊的眼睛猛然睁大,忙收起蚕丝,哆嗦着退身跪地高呼:“陛下。”天子不堪疾病折磨,崩殂了。 王皇后圆润的面上露出凄然,疾步冲到龙榻前,抓着献宗的手悲痛高喊:“陛下,你不能丢下臣妾一人先走啊” 落下的是实实在在的眼泪,哭得情真意切,当然其中还夹杂了忿恨。她万万没想到这紧要关头,陆太后竟然与武安侯联手,将甘露殿内外负责天家安危的禁军左右备身府府兵制服拿下。她这才惊觉,陆太后竟然真如父亲所怀疑的那样,觊觎皇位。 第三百六十六章 遗诏 而天家更是荒唐,弥留之际竟然下了让三皇子登基的遗诏本想毁了,陆太后又演了这么出,一群老臣跟着冲进来,将遗诏夺了去。 若不是她儿被人下了毒,怎会叫这群庶子得了便宜是谁下的手,舞阳公主妍贵妃还是陆太后她连追查的机会都没有,天家就病了,一病不起。天家也老糊涂了,她已经将五皇子记到自个名下,久卧病榻,谁衣不解带的照顾,可陛下不顾夫妻情分,终将皇位给了那小贱人的儿子她机关算尽,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还不算完,竟然封邕王为摄政王,全权料理国事。明着将江山给了辛家,暗着是邕王称帝,总归是李家的,落不到旁人手中。若三皇子死于非命,五皇子继位,但皇权依然与他王家无半点关系 王皇后捂脸痛呼,在瞟到陆太后铁青的脸色后,心中终有了一丝快意。陆太后藏得够深,是她大意了。现下,只祈求娘家派出去的死士莫要失手。 几位重臣以及汾阳王老王爷带领的李家直系亲王c君王纷纷跪地痛呼,大殿一时悲声四起。 薛总管脖颈上缠着布条,昨夜护遗诏被刀尖划伤,命大,没死了。嗓子又上火哑着说不出话,眼神示意门口的小太监,小太监弓身双手举着托盘一路急走,上面叠放着明晃晃的龙袍。一直出了正门到殿东墙,早有内侍等候在此。待小太监走近,习武内侍恭敬接过龙袍,飞身跃上寝殿屋脊,将龙袍展开摇动,对着西边高喊九次:“上位复”招其魂魄,以求复生。 一刻钟后,小太监寝殿门口高呼:“皇帝晏驾。”寝殿前跪了一地朝臣,听后高呼陛下,悲痛不已。 远远地传来撞钟声,皇家寺庙需鸣钟万次。头九日,在京百官着素服,行礼举哀。百姓素服百天,禁摆乐宴,不得嫁娶。国丧之期,家家门口撤下红灯彩带,挂白灯,着缟素,规定时辰朝皇城行大礼祭拜。 长安笼罩在一片灰白悲痛之中。 自古都是新皇主持丧礼,于柩前即皇帝位,这大约是登基后的第一件政务,也象征皇权得以延续。可如今邕王殿下不在皇城,估计在来的途中,恐怕要直接去迎新皇。这边丧礼流程一刻耽搁不起,小满过后,天热又临雨季潮湿,恐龙体腐烂尸臭。过了小殓,裹上九层华服,龙床下的冰块换了好几车,寒气阵阵,宫人一靠近,冻得直哆嗦。 薛总管经历遗诏一事,病倒了,脖颈子上的伤事小,受了惊吓事大。他这一倒下,大小事务落到少监沅引肩上,忙的脚不离地,丧礼仪式冗长繁杂,每一步,都不得出岔子。小殓过后,一干有品阶的后妃跪了一地,最后瞻仰大行皇帝龙颜。五名公主,除了长公主舞阳公主不在皇宫内,其余都已经到场。 前段时候,舞阳公主还差点被王国舅提议和了亲,要不是天家不许。王家为了独揽大权,真是想方设法支走大公主。公主若是在宫中,垂帘听政就未必是太后了,不过这也没有王家什么事了。邕王摄政,皇权旁落不到外戚手中。 舞阳公主大半年未回宫,卫大人走了,与天家之间伤了父女情分。不过现在许是在来的路上,但能不能顺利回宫就不好说了,瞧瞧外面那群最会装模作样,实则内心凶残狠辣的文臣官员,厌恶的冷了脸色。 沅引闭了下酸胀的眼,时辰到了,后妃们跪了三个时辰,起身去一旁休息会子,之后是宗室皇亲前来跪拜的时辰。这些后妃如今该喊老祖宗了,日后都是太妃,新皇登基后还要晋封。 远远地瞧着她走的吃力,垂头咬着唇,跟站在船上一样晃荡,应该是麻了腿。从他身边走过,迈出殿门的时候,果然不稳踉跄了下,他抬手扶了把,轻语:“娘娘,当心。” 陆妃迷瞪的神智瞬间清醒,因熟悉的嗓音,因他身上的淡淡香气,反应过来,忙说:“谢少监大人。”眼睛看了他一眼后慌乱垂下,不敢再瞧他,做贼一样。 沅引斜睨她离开,松了神情,对面小六儿抿嘴心底偷笑。瞧陆妃娘娘,小姑娘遇情郎般慌乱紧张的模样,你说他二人没点什么,鬼才信。一想到大行皇帝在此,忙散了心中的想象画面,面上无比正经。 安仁殿 “哗啦”托盘中炉钧釉绿茶具被掀翻在地,满地碎片,可惜了一件珍品。 陆太后卸了浓妆,去了发饰,换上素服,一身素简。神情掩不住的憔悴,到了年纪,没妆容的烘托,再美的佳人,难抵挡岁月的磨砺。暴躁的左右来回走动,吓的下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回想那日,妍贵妃情绪激动的来求她,让她出宫,真是兔子叫门送上门的肉。 她假意相劝无果,让她去洛阳行宫小住,此番出宫,是有去无回的。即使她不动手,王皇后又能沉住气至于五皇子,没断奶的奶娃娃,就是不动手 ,能不能长到开口说话还是未知。想太宗膝下八子,一年走了四个,又加上后来夭折的,等到下遗诏那时,就余一子,什么嫡庶,没得选。高宗在位,遇上天花,别说皇子,宫人都去了大半。 王皇后空有狠辣的心,可无城府,起不了大风浪,王氏无嫡子,不足为惧。只是邕王,自小聪敏勇武异于寻常人,这些年以为留恋美色当中,失了志向,却不想那些流言蜚语也是掩人耳目之策。 陆太后颓然坐到身后长榻上,怔怔地看着一地碎片。 “娘娘稍安。”少府监陆铭远亦是一脸严肃,可还是宽慰道,手中捻着菩提子,心中正谋划。 好在他们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替天家保管虎符的内侍已经被他重金收买。长安城外有驻军长安军,再南边淮安军,若是将虎符得手,几十万兵力调遣,邕王未必进得了皇城隋将军率领的湘军虽跟随邕王平息叛乱,可是总不能跟着回京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局未定 陆太后怒火中烧,早就乱了方寸,只知道寻个人撒气,也不管是不是胞弟了,冷笑着:“安如何安得了,本宫小瞧了献宗,还留了这么一手。邕王为摄政王,还有本宫的出头之日贤妃的死,还是个忌讳。”说到最后声音小了下去。 只要邕王没回京,一切还未成定局。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了,陆家就真的无出头之日了。陆铭远倒是沉静,可是只有他自个清楚心中的翻涌起伏。若是信使送的快,邕王恐怕该启程来长安了,不能再迟疑。陆铭远白净的面上满是冷硬,眼中眯起,狠毒又带着杀气的盯着前方香炉,暗自筹划。 “你想想办法”陆太后瞧他不言,起身催促道。 陆铭远猛然抬头看向陆太后,肃声说道:“娘娘,不能让邕王有机会回到长安” 人出门在外,怎么着能不遇上个意外。实在不行,还有拿虎符调兵这条路可走,无论如何,不能让邕王回京执政。 昔日,陆莹珍没少给贤贵妃使绊子,不成想她的儿子竟然有一日掌权,这可不妙。陆太后默许,陆大人急着去安排,便匆忙退下出太后寝宫。 陆太后气的不轻,越想越怒。自小成儿就不及七皇子,想想贤妃哪点比得上她,可偏偏儿子争气,想到这压不住火气:“一群死物将泾王给本宫招回来,抬也得抬回来” 陆太后许是因心中不安,咆哮着发令。她的儿子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为何总是跟她对着干。竟然同邕王平叛乱,从小到大,没一丝野心,你把他扶上皇位,他也能毫不犹豫的给别人让座。 辛府 辛贵妃的父亲辛文贤急匆匆回来,将此事告与叔伯,辛家子嗣除却皇城中当值的,不在长安的,都已经回府了。书房中有十几人,可安静的针掉落在地都能听着响声。以往长辈训诫不敢想,但当真得势,三皇子将登大宝,几名小辈还是忍不住眼底浮现喜色。 十年前,明皇为邕王赐婚,订得就是江家嫡女。胥门之变后,江家侥幸活下来,可朝中举步维艰,忍辱负重,期间邕王一直多有照拂。好在江家男儿争气,尤其三子江玦,军事奇才,天赋过人,战无不胜,圣眷正浓。彻儿与江家二公子自好,偶然得知江家拥护邕王。 依着祖训,本不应干涉皇位继承一事,只忠于陛下。可因小女任性,进宫参选秀女,又诞下皇子,而不得已谋划。 天家膝下幼子,皆是大字不识的奶娃娃们,圣躬抱恙,局势动荡。所以辛家一早就已跟江家言明,拥护邕王,只是如今因这道遗诏,有些左右为难。 就这紧要关头,娘娘能带着三皇子离宫,竟然去求陆太后,这不是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指不定人家欢喜不已。知女莫若父,他姑娘,这脾气呦,到底是随了谁有彻儿一半的沉稳理智就好了。还要做太后的人,是真没有那份稳重城府啊 辛家老太爷已经辞官颐养天年,听遗诏大惊,暗道不好。东都别宫路途遥远,若是有心之人做些什么,还真是难以提防,恐有性命之忧。彻儿跟随邕王在外地,他舅舅左威卫将军能帮着照拂,但依旧无法放心。孙女这性子,真是无人能管了。看着娇柔顺从,实则性情偏执。当年进宫,此番离宫,皆不计后果。 辛文贤愁容满面心中想着,进宫,就是因爱而不得的冲动之举,他家娘娘眼中别说天下,连那后宫都放不下这些话,哪好意思跟叔侄们明说。百官道谢,他愁啊真是古往今来寻不着这么个任性的主了,他趟上了。 天家以为有辛家支持,三皇子的皇位便可坐得安稳,可是这太后没有识大体c顾大局的贤德,也是徒劳。邕王帮着操心国事,总不能将后宫也一并照料了吧陆太后,王皇后,哪个是省油的灯以为坐上皇位就放心了,错,大错特错,这才是刚刚开始。 辛文贤同辈堂兄弟们看出他的担忧,以为是因娘娘c三皇子没回宫的原因而忧,带着宽慰之意说道:“彻儿如今在十二卫所任职,好事,辛家有了武将,娘娘c皇子,不对,是新皇”说到最后唇角掩不住笑意,毕竟是天大的喜事。拱手继续说:“也有底气了。” 另一叔父言:“天家英明,邕王睿智勇武,堪托付重任。”邕王为摄政王,宏国定国泰民安。 以往,邕王风花雪月的情事时常传入帝都,但传言不可信,皆是为掩盖锋芒。再者,人不风流枉少年。 “邕王殿下不在宫中,无人主持大局。”也有冷静的,比如靖安侯辛彻的大伯。年轻时亦领兵打仗,战功无数,后来受了重伤,但好在捡回一条命,长居府中,不再处理军务。 娘娘与皇子还在行宫,安危令人担忧。即使十六卫去了人,但以陆太后与王皇后为首的两大家族派别,对皇权可是虎视眈眈,怎么可能不做些什么。 “你先莫担忧这些,有徐太尉,有汾阳老王爷,虽不敢说稳住局势,可也不能叫那群野心家乱了朝纲。但娘娘那边,可派人同行,好有个照应。”辛家老太爷急道。 “一早给彻儿去了书信,可是再快也不及从长安直接到东都啊。”不怕是假的,辛文贤说完又坐回去,长叹一口气。 天子驾崩,国丧期间,亦不敢出京。可还是放心不下,找了些习武的家丁,侄子带着这些人连夜离开,赶往东都洛阳。 朱明门门口 风尘仆仆赶进宫的淮王世子李行臻,一脸憔悴疲惫,连夜兼程,累的给床被子,能直接倒地睡在这儿。还未来得及换素服,好在一身深灰瞧着也不扎眼,走到甘露殿正冲着的后宫门朱明门门口。一宫女也不管礼数了,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黑灯瞎火的没人注意。 “何人”行臻觉得可疑,上前出声问。 小宫女泪眼婆娑的抬头看此人,先瞧令牌又瞧穿戴,还是认不出是谁。行臻无奈的报了家门:“淮王世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救人要紧 行臻马不停蹄赶回来,却遇着二叔宾天这天塌了的大事,他才进皇城的门,直奔后宫。真是连去甘露殿跪拜的功夫都没有,打算先找着葳璟那娃,瞧安好再来祭拜哭丧。命下人去取丧服,这身便衣不合适。 宫里乱成一团,七叔不再,外戚家族指不定心中策划着阴谋诡计,总之心怀鬼胎。行臻不愿去掺和也不愿去看那些嘴脸,还是瞧瞧小娃娃是正经。他虽是李家男子,可是深夜入后宫终究不妥,还是陆贵妃寝宫。皇帝大行,宫门口有些松懈,毕竟后妃宫女进进出出,挨个问也是耽搁时辰,索性就这么开着了。 走到甘露殿后门朱明门门口,他有些犹豫,脚步踌躇间瞥见墙根一宫女抱膝哭的情真意切,惊了一跳。感情绝对比那些偷偷往眼角抹辣油的主子们到位,觉得奇怪,遂上前问道。 许是行臻长得憨厚面善,又许是小宫女内心煎熬终于有人主动问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奴婢叩见世子,求世子救救奴婢,不,不是,是救五皇子。” 她等不起了,乳娘抱着小主子急的不行,一刻不敢放下,心焦如焚。人心肉长得,不到一岁的娃娃烧成这样,谁看了不心生怜惜。但皇后寝宫能管事的内侍c嬷嬷都跟着皇后守在甘露殿,她好不容易买通看门侍卫跑出来。可是前殿,她第一次来,嫔妃c皇亲c大臣。。。都是贵胄,找谁没了主意。毕竟在后宫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小皇子被抱到中宫,这才几日,就病了,给娘娘惹上麻烦,她恐怕就得直接随大行皇帝去了。先前两个内侍从身边走过,说殉葬嫔妃正要凑个吉利数呢 三皇子继承大统,没五皇子什么事了,谁还能记的他。 “怎么不早说等着”五皇子他虽没见过,但听说百天就没了娘,多大的孩子,高烧不退,可是能要了命的。行臻转身去找太医,别耽误病情。 行臻热心肠,也向来傻人有傻福,才一进甘露殿的门,一名身着女医服饰的年轻女子托着空托盘走过来,是给后妃送提神的汤药。这宫女高瘦长相平平,但胜在舒服,瞧着得医术不错来着。也不知淮王世子如何看出来的,总之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对人了。 行臻在她面上扫了几个来回,问:“你是女医” 女医,专门给后妃c公主瞧病调养身子的女性医官,懂医术。与太医院宫女不同,宫女就是打杂,熬煮汤药,晾晒药草,差别大了。 “。。。”女子看着他,眨动了两下眼,轻点了下头。 “说话”都什么时候了,急得要命,还在这跟他扮含羞。 “回主子的话,她说不了话。”小六老远瞧见,跟老鼠似得呲溜闪过来,替这宫女回答。 不会说话怎么偏偏遇着这么个文静的,算了进里面再瞧瞧。哎,那边好几名医员,可是女子心细。他又收回迈出去的脚,转回头,舔着脸问了声:“会治病不” 宫女点点头,小六替她回道:“她会,手艺老好了。” “跟我来。”会就好行臻懒得多说,上前一把拽着这女医手中的托盘,将人拖了出去。 屋中人多,各怀心事,有看到的,也没上心,低头该抹泪的抹泪,该算计的算计。小六一瞧急了,把手中的活丢给旁边的礼部管事跟着出来,三人急忙往朱明门走去。 最近礼部与司宫台的人算是被扒了层皮,累的呦,人人顶着乌青的眼,憔悴的脸,忙的爹娘都快认不得了。 给小皇子治病,好事,但闯中宫可就不太像那么回事了。小六贼精,看着这人就是个主子,但一时想不起哪位,皇家亲戚多着呢还是问明白,也好想着退路。就善玉实心肠,不问清楚,跟着来诊治,万一皇后娘娘怪罪起来,如何是好。 到了皇后立政殿门口,侍卫不让进。行臻拿出忒爷们的气势,喝诉一通,质问若是皇子出事,谁能担责,成功将侍卫唬住,带着女医进中宫。 “呜”微弱的声,听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个带把的男娃娃,怎么跟猫儿叫似得。”行臻听着孩子的哭声,叹口气说道。 说完正好与小六对上了眼,瞧着掖手静静望着他的年轻公公,话说这是谁呀看腰间挂着的令牌还是有阶品的,又猛然想起刚刚自个这句话,咂摸出来有些不大合适。摸了摸鼻子,站起身岔开话题:“可要紧。”语气听着稳重又上心。 这女医手脚麻利,又写了药材命内侍去太医院取,看着靠谱。 那娃娃烧的小脸通红,小嘴撅着,很难受的模样。让他这么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怪心疼可怜的,打开身上的小薄被,快一岁了,瘦的皮包骨头。小胳膊小腿细的不敢碰,可没有这个月份该有的奶胖。他虽未做人父,可是抱过外甥 女,跟个白面小馒头,小嘴留着口水,两颗黑圆的眼睛望着他,心都要萌化了。 这孩子生母听说是个肚皮争气的,侍了一次寝,这就怀上了。可是个没福的,生完了皇子几个月撒手人寰。宫里的皇嗣没了母妃的庇佑,想活命,全看老天的眷顾吧 如今父皇也走了,这孩子还这么瘦小,哎,咋这么令人心疼呢话说二叔这身子垮得太快,不过一年走了三位皇子,搁谁身上,受得了。想想太子,多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能不痛嘛他想想都受不了,更别说二叔了。 丧子之痛c外戚争权夺势,又国事操劳,朝中一杆权臣都不是省油的灯,怎能不劳神费力。 王皇后虽将五皇子抱到自个宫中抚养,可又不是亲娘,就是为了皇权争夺,目的决定态度,岂会真上心教养。况且二皇子又才夭折,心情还悲着呢如今三皇子登基,这娃娃没了用处,谁还会管他的死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命运堪忧 “淮王世子好威风”一道女声门口传来,带着恼怒与不悦。 王皇后本也打算回宫稍休息几个时辰,等大殓,有数不尽的事需她忙活。她能不能垂帘,五皇子能不能登帝位,都不会影响她成为母后皇太后的。 听侍卫禀报,急忙回来。进了这偏殿,果然有外人,对着行臻背影冷声深意的说了句,而后坐在首座上。怒气在面上微微显露出来,定要训斥一番的,但累了,是真累,除了生孩子,一辈子真没像这几日这么疲惫过。一想到孩子,又想起她的皇儿,更是气愤。 她王家到底是输了,如今只期盼三皇子回不来,她也不必看着那贱人。 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强忍着眼泪想,忙成这样,还能整出事。病了怎么病了就不能给她安生些嘛这么个庶出贱种也敢给她找不快 行臻忙出来上前请安:“行臻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世子回京,不在前面祭奠,跑到本宫宫里来,也”不怕旁人说闲话。还不等她说完这句,淮王世子伏地磕头解释。 “回娘娘,五皇子高烧不退,宫女入不了甘露殿,碰巧侄子瞧见了。想娘娘忙里忙外又悲痛万分,能为娘娘分担的事务,是做臣子的福气,还亲娘娘莫要怪罪。”行臻这番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赞了娘娘,又解释了此番不妥行径。 王皇后的火没发出来,生生给憋了回去,难受的很。可听到最后很是受用,又想起他格外强调的高烧不退,反问:“高烧”又烦又累,语气不大好,带着火气。 对了还没问五皇子怎么了,虽然她不见得多想知晓,可面上得问上一句。 “回娘娘,小皇子病了,本来是低烧,搓了身,盖着被子,想发汗驱寒气。可是谁知烧不退,竟然越来越严重,奴婢也是急得没法了,才求世子的。”小宫女跪地哭着回话。 “一群死物,怎么不来禀报,若皇子有闪失,你们脖颈子上几个脑袋”本来就因遗诏的事烦躁不耐烦,火气蹭的上来,拍桌子怒吼。 一旁的尚宫听宫女回话后,想问问还有谁知晓此事,碍着淮王世子在这不好问,可别随意说出去,叫人握了把柄。 “娘娘莫要怪罪宫人,皆是太医院都在前殿伺候寻不着人。娘娘多日操劳,回宫一趟不易,不如去休息片刻,这里有侄子,娘娘不必挂心。”夸死人,不偿命,就没有不愿意听好话的,行臻一旁帮着丫鬟求情。 尚宫又小声劝着,大行皇帝还未大殓,宫中人多嘴杂,小皇子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平白落人口实。王皇后被行臻这么一提醒还真是困乏的坐不住了,又加上紧绷得弦断了,皇位叫三皇子抢了去,虽娘家已经派人去了,可是终究是心境不一样。抢来的和摆在你面前的,能一样吗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可是那小贱人不在宫中,她又做不了什么。脑中浑浑噩噩,真是累了,离开回寝殿了。 行臻恭送皇后离开,等人走后抿抿嘴,叹了口气。真觉得皇后没将小皇子放在心上,连入内屋看一眼都不曾啊女医说若是再烧上一两个时辰,难不保会引起其他病症,毕竟孩子小,小病也能要了命,好在女医说能治,这就好。 小六在内间没出来,他是甘露殿的人,他们才因遗诏与王皇后闹得不愉快,薛总管险些丢了性命,总之还是不撞见的好。话说他来做什么,瞧了眼给小皇子揉捏脚心的高瘦身影,抹了把脸,暗自骂了句,真是疯魔了。 行臻要先离开,他一个大男人大半夜久留后宫不合适。又跟他们说若是有什么事就来告与他,能帮解决的,他会想办法。仔细嘱咐一二,瞧着女官与奶娘上心的模样就放心了,小六也跟着出来。 行臻大步走着,他一个男子大半夜出现后宫很是怪异的。闷头走了好一会儿,都快到朱明门口了,才想起他家小葳璟,话说这小祖宗在哪回来可就是为了他。刚折回去往太后寝宫走,迎面来了人,眼熟,这不是小林子吗 后妃有专门休息的屋子,他等小林子进去通报,瞧见陆妃远远走来,小林子怀中抱着个披了小斗篷的肉团子。 陆妃他是认识的,以往枫林书院求学时常会见到,虽没说过话,但面熟。行臻拱手拜见:“娘娘。” “世子。”陆妃回礼。 小葳璟本是窝在陆妃香软的怀中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小林子抱着斗篷进来,跟娘娘说淮王世子来了,要见他。 瞧这个熟悉的面孔,只见这人弯身对着自个笑问:“可知我是谁” 胡子拉碴的,小脑袋歪着看了好一会,容貌认不出了,也忘记参加过他的婚礼。可行臻哥哥的名字,是从小听父王说的。 小葳璟怔了半饷,憋憋嘴:“哇”嘹亮 的哭声响彻屋顶一般,被行臻忙抱着寻了个偏僻的地方,瞧瞧这嘹亮的哭声,才是男娃娃该有的声音还是他家小葳璟健壮,胖得脸都圆了。在哪都能好吃好睡,这点尤其好。 天泛着鱼肚白,远远的走来一穿素服官员,等那人走进看清是卓一。 将卓一引来的是世子大人的哭声,实在太嘹亮了,很难不注意到。这么大的娃娃此时在宫中的,除了泾王世子不作它想。张卓一没想到淮王世子能来,以为是泾王呢吓了一跳,瞧一眼四周官员c宗室都纷纷看过来,显然认错的不止他一个。毕竟天还不明亮,泾王c淮王世子又许久不回长安,认错情有可原。 卓一交握双手,一副木然的表情瞧着小小背影暗思,三皇子也这么大,你说就这么大的孩子将要登基称帝了,卓一心中还真不是滋味,这不闹嘛懂什么,大字不识一个。若不是邕王为摄政王,他都想辞官回府了。可这些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怕掉脑袋。 第三百七十章 好好分别 天家封邕王摄政,就说明天家清楚王爷的才干能力,但能力是一回事,继承大统依然得是自个的儿子才行。也不想想如今这局势,想想皇子们年幼的智龄,若是故去的太子和二皇子也就罢了。算了,等邕王回宫吧 不过,世子回来可妥当郡王没有天家命令是不得私自离开封地,可是行臻是世子,不算郡王。再者,为了葳璟,怎么也得回宫一趟。 “世子回京了”卓一走近问,还不忘哄委屈巴巴的小葳璟。 “他们抓我呜”伏在行臻肩头的小脑袋缓缓抬起来,控诉那些人的罪行。卓一问的是行臻,可是委屈不已的小葳璟以为问他。 这回答,包含太多讯息。行臻与卓一对视了眼,默默地将话岔开。 “可伤着了”得多害怕吧行臻软了心,问。 “。。。”小葳璟捂着胸口,皱着嘭嘭的小脸蛋,哭得好不伤心。 伤着了,被他老子,被他祖母伤着心了。 行臻乐了,这娃可真是个小精灵鬼。 正此时,身后一位宫人走近,对着行臻三人低头说道:“泾王殿下,娘娘召见。” 四周果然传来更大的议论声,这紧要关头,泾王竟然回来了。可是,要让众人失望了,行臻抱着小葳璟转身,诧异说道:“小叔并没有回来。” 行臻不光替他七叔见着儿子了,还见着亲娘了。 一进门,就觉出气氛透着紧张,宫人们皆屏气敛息,如同木偶一般。 夏日风都是暖的,可行臻冷汗涔涔,神色惊慌的忙上前请安。真想随香炉冒出的那缕青烟一样,化为虚无,总好过在这恐惧煎熬,自小就有些怕陆太后的。 果然陆太后满面怒容,细眉飞挑,凤眸斜睨,脸色铁青,吓得行臻垂首不敢多言。陆太后一瞧是行臻,就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瞪着跪地的身形,眼神令行臻不寒而栗,他觉得差一点太后手中的茶盏要飞过来了。 他不是七叔,太后也没有要放他出来的意思,将他整整念叨了一个时辰。为七叔扯谎,努力扯得圆一些,扯到最后,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行臻除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不知还能做什么。 桦绱醒了,看一眼窗外,天色尚早。 可能夜风太凉,也可能几日经历的太多,总之发烧了。好在昨儿傍晚就退了,但也是耽误了一日行程,他要急着回永州的。 一睁眼,就明显感觉出眼皮的厚重,肿了,不用照镜子也知晓。 “殿下醒了可要洗漱。”织锦姑娘放轻脚步进来,本想看看有没有再发烧,没想到公主今日起的这么早。 明明昨日生了病,嗓子沙哑已经出不了声,又发了低烧。睡了一觉,瞧着精神头好些了,就是眼皮有些肿。 “。。。好。”桦绱安静坐在那,气声应了个字,点了下头。嗓中像是有沙子一般,红肿疼痛,难受极了。 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好像清醒了些。漱口洁面,坐在桌前,她真的没有胃口。 织锦姑娘一边盛饭,一边说:“殿下要不休息些时日再启程。”身体重要,又没有旁的事。 又想起一事:“昨日晚上,齐大人来了一次,不过公主正深眠。大人站在外间屋子看里间许久,跟奴婢吩咐了句,好生照顾公主,然后才离开的。” 桦绱没说什么,忙拾起筷子,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织锦姑娘:“反正大人先启程了,咱们也不急。” 桦绱一顿,仰头瞧她,问:“去哪了”说的艰难,你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着声音。 织锦姑娘舀着粥,回道:“哦,齐大人说,他先回永州,让公主” “何时走的”桦绱猛地站起身,一股昏眩袭来。起的急了,未用膳又病才好,身子发虚,按着桌子缓一缓。 织锦忙放下碗扶住娇躯,被桦绱轻轻摆了摆手,无碍的。 “刚刚,也就刚刚吧”织锦侧头看门外天才亮,能走多早,城门还未必开呢这话才说完,公主便跑了出去,织锦姑娘诧异跟着追了出去。 桦绱提着裙裾往大门口冲去,夏日衣裙皆单薄,裙裾随着奔跑飘扬起,微风吹拂过轻纱,像云烟一样缥缈。 “你家主子呢”因焦急奔跑,桦绱随意别着的墨发披散开来,也顾不得了。 门口碰见丛申正牵着小黑,好像刚刚回来的模样。她冲到他的面前,平复呼吸,吃力的问道。 “。。。殿下,我家大人刚走,说让哎,公主,您去哪呀”丛申看公主的神情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惊,忙回道。可才说完前半句,被抢了手中缰绳。 丛申不敢夺回,小步上前问道,公主已翻身上马,往城门口策马行去。小乙c织锦追了出来,寻了马匹紧随其后离开。丛申被他家大人留在此处护送公主回袁州,自然要紧随公主脚步,所以也上马追去。 慢一些,求你走的慢一些。 还没有跟你好好道别,等等我。。。 桦绱心中起伏,默默祈求。好在天色尚早,行人不多,策马急行到城门口,远远瞧见县令衙役在送他们一行,他身边只有七八名随行兵将。 县令大人作揖歉然道:“下官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齐大人拱手回礼:“王大人客气。” 县令大人:“齐大人一路顺风,下官定会照顾侍奉好殿下。” 齐大人:“劳烦。” 相隔百米,她下马,将手中缰绳塞给守城侍卫。静静站了会儿,水眸望着那道身影不曾移开,靠近每一步,都要耗尽全部力气。他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存在,感情远比想象的更沉重。 她举步朝他走去,可没走几步,只见他已经跟县令道了别,转身利落跃上马匹,轻喝一声策马急行。此番动作一气呵成,没给桦绱靠近的功夫便绝尘离开。 王大人听着身后传来脚步声,收回目光。瞧清来人忙作揖:“公主。” 可是好一会没听着免礼二字,只觉得一群人从面前跑过。瞧瞧抬头一看,公主刚刚站的那处已无身影。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只是想,好好道别 “你等等。”可是发不出音,都是气声,隔着远是听不到的。 你等等,等等。。。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好多好多。 今日一别,好像注定不会再相见。她回袁州,他去帝都长安,从此天各一方。可是,他们还没有好好道别,她还没有跟他说一声:对不起,顾琰羲。 嗓子痛,被扼住咽喉一样出不了声。 像梦中千百次出现的画面,她追逐他远去的身影,挺拔又决绝,遥远又冷漠。苦苦哀求他能为她停下,能回头看她一眼。等等她,别丢下她一人。 可是没有一次,他停下来。每每哭着醒来,脱力一般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恢复力气,心口好像被撕扯一番,痛的难以呼吸。 已经精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脚下的绣鞋掉落,桦绱绝望的停下,抽走全部力气一般的虚弱。缓缓蹲下身,垂头无声抽泣,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在袁州与他相处的短暂时日,那一幕幕画面在眼前回放,他的眉眼,他说话的语气,他唇边淡淡的笑。。。她该认出他的,一早就该认出,若是知晓,会更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手掌撑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滴落面前的泥土中,她甚至能听着落地的声响。 “公主,你瞧”身后的织锦惊道。 马蹄声传来,由远至近,哒哒哒 她缓缓起身,站在路中央,怔然看着他策马驶来。狂奔的骏马,飞扬的袍角,潇洒的身影,依旧英姿勃发,亦如多年前猎场遇到的那样,令人心动,令她难以忘却。他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曾因灭门的冤屈而击垮斗志,不曾因心中笼罩的仇恨而放弃前程,考功名,入朝堂,活出顾氏子孙该有的积极从容。 骏马迎面疾驰,不曾停缓片刻。 齐域猛然侧身桦绱这一边,伸出手臂将娇躯拦腰抱起,正身坐回马上。桦绱身体腾空,惊得吸气急呼,可是嗓子发不出洪亮声音,细微的声响随风飘远。 齐大人对小乙与丛申丢下一句:“等着。”而后驱马往西面后山行去。 马上晃荡,不可避免依偎在他怀中。刀削的下颚紧绷着,她没有勇气去看的脸色,只盯着衣襟出神望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随风萦绕鼻端,比雨后的荷叶更清新。宽阔的胸膛透过衣衫,传来阵阵温热,是令人会上瘾的舒服安定。 清晨的山间美景,还没有被炙阳晒得灼烫,一片浓绿,令人心旷神怡,晨光明媚的可以将心中阴霾驱散。 两只蝶,在路边不知名的野花上停留飞舞,景色越加生动。崖边风景越加秀丽震撼,一棵兀立峭壁上的苍松,颇有仙翁的遒劲风骨。 桦绱跟在他身后,看着伟岸高大的身躯迎风而立,武袍微荡,意气风发又潇洒俊逸的模样,晃了神。 齐域右手握着剑鞘,拇指与食指一用力,利剑出鞘;一按,又没入剑鞘。眼睑低垂,长睫遮挡,手上动作重复着,好看的唇型轻抿,面上看不出喜怒。 “殿下,知道了。”移时,他缓缓侧首转过来,长眸幽沉直望着桦绱。望着她脸色煞白,樱唇微微哆嗦,接着问道:“什么时候” 低沉清冽的嗓音传来,可桦绱脑中嗡嗡的,他说的什么她竟然有些听不懂。眼前开始模糊,起了水汽,一滴眼泪蜿蜒流淌。桦绱觉得身体都在哆嗦,心好痛,难过的快要死去。 “对,不起。。。对不。。。起。。。”急促呼吸,泣不成声,泪中是她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你为我引开追兵,我的父王却颠倒黑白杀了顾大人,灭了三家几百人。 对不起,这些年我依旧不能替四家洗脱冤屈,让冤魂含冤莫白。强加的罪名无法昭雪,手刃不了那群蝇营狗苟 长眸有些泛红,下颌线条猛然绷紧。齐域转身迎风而立,风吹在眼中,将水气吹干。修长的手掌握着剑鞘,因用力青筋暴突,骨节泛白。 桦绱难受的直不起身,缓缓跪坐在地,她该如何弥补这罪孽,只觉得深重。 良晌,齐域看着远方说了句:“殿下,你的顾琰曦已经死了。” 桦绱仰头,愕然看着他,脸上一片水痕。只见他收回远眺目光,向她看来。黑眸一片沉寂,面上平静,却说出令桦绱心痛欲裂的话。 “死了,许多年了。”他不能忘,片刻都不敢忘血海深仇。但,你可以忘记了。 多少次梦魇,连哭的片响都不会留给自己。一日比一日的努力,习武c读书,如今终于可以与仇家殿前议政。家族的冤屈,他自己来洗刷,不需要假他人之手。 齐域走过来,弯身扶着她纤瘦的肩膀,好像一用力就能捏 碎。将人扶起来,淡声说了句:“忘了吧” 而后错身而过,这竟然是最后的别离。 朝阳万道霞光,照在脸上,有些热。可桦绱却觉得寒冷,彻骨的冷,好像回到多年前暴雨滂沱的那日,冻得身体不停发抖,唇色乌青脸苍白。 桦绱失了焦距看着前方,微张着樱唇,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来,将他遗忘是比失去更撕心裂肺的痛。想念他,已经成为习惯。可是从今日以后,她便要将这份纯粹沉重的爱恋放下了吗不能再想念了吗她还是看不懂他,还是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为何心口空了一样。 他从身边走过,衣衫擦过她的,想拉住,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拉住又能说什么千言万语,终化成一句:唯愿君珍重。 她愿用余生为他祈福,一生顺遂,前程似锦。 可痛,痛死了。就像喉咙上勒着道绳,心中捅了一把刀,一动就痛。 独自坐在这里多久不记得了,腿脚麻了起不了身。撑着地想缓缓,有人扶起她。惊喜的转头,眼中的喜渐渐消散,是小乙,满面担忧的看着她。别用这样的目光看她,才干的眼泪好像又要流出。 “小乙,我们会袁州,回明月山吧”她想回去了,想回封地再也不要出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相见 小乙紧张的看桦绱坐在崖边,双腿垂下悬空,低着头,正无神的看着裙摆轻轻飘荡。 哭够了,心空落落的。这一年经历太多,远不是她能承受的。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管,让她静一会,就一会儿。 小乙小声问她:“殿下,天热了,回去吧”唇干裂,哭了许久也没进水。嗓子还哑着,可别又加重了。 “小乙,跳下去,我会死吗”桦绱转过头,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小乙大惊。 小乙紧绷神情,连眼都不敢眨:“殿下。” “我也就是说说。”低头呢喃。 大道上,一行车马北行。桦绱躺在铺了棉被的车中,像重病一般,连靠坐的力气都没有。骑兵小将带着部分兵将已于昨日清晨离开,其余人留下护送桦绱一行。丛申也走了,桦绱说有这么多的兵将护送,不必他随行。 其实他们可以不进永州城的,路过临近县城,宿一晚,明日启程,更方便些。小乙问过公主,是这么决定的。走了一上午,都有些饿了,路过面馆,吃碗面休息片刻再赶路。桦绱进屋寻窗边坐下,这屋子地基高,坐下来外面是瞧不见的。 面馆一时生意火爆,几十名侍卫c兵将随意坐在不远处,吃着热面。几名信差驾马路过,也下来歇脚,瞧着这么多的官兵还有些意外,但一想到恭王谋逆也就不奇怪了。高声跟店家要了几碗面,没进屋,在屋子南墙窗边坐下,等面的功夫,闲聊起来。 “听说了没,皇上驾崩了,各府衙门口,已经张贴告示。”信差瞧看四周,小声说着。他近日送信件数明显多于往昔,这样大的国事发生,高门士族自然要亲戚朋友互通书信,告与一番的。 “这么大的事儿,能不知晓吗早先就听闻陛下圣躬抱恙,没想到,哎” “对了,怎么没有新皇登基的动静”毕竟百姓更关心的是这个,新皇登基,就意味着政治经济将颁布新的条例法规,为宏国带来新气象。 “皇帝遗诏,三皇子登基,邕王摄政。只不过三皇子还没回宫,邕王又从永州往皇城赶,哪有那么快” “邕王帅军平永州之乱,这才几天的事。现如今,泾王还在那里。”他才路过永州收了书信送往各地。 “新皇不再皇城话说新帝年纪尚幼吧” 将声音压得更低:“就是个稚童,还未开智呢。” “这不得太后垂帘,天家最终还是立了宠妃妍贵妃的儿子。” “也不知晓哪位太后听政,可得两宫并立呢” 王皇后为嫡妻,妍贵妃是生母,母后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出自不同家族,都是世族大家。新皇年幼,注定是一场明争暗斗的较量。 窗边一桌席,桦绱放下手中银筷,平静的看着面碗许久。擦拭唇角,起身对小乙吩咐:“给我牵匹马。” 小乙忙跟上劝道:“殿下病刚好,还是坐马车吧要是嫌闷,就寻村落歇息一日再走。” “我要去永州,即刻。”桦绱将帷帽丝带系上,坚定地说道。 “去永州殿下,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永州了。”不是说直接回袁州的吗 她要去找李乾成。桦绱没有回答,翻身上了马,驱马往永州方向行去。 永州西市上是满满当当的人,不过今日可不是四天一次的集市。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是逃荒而来无家可归的流民。空场上搭着帐篷,几十口大锅熬煮稀饭,蒸面食,救济灾民,多是老弱妇孺。而青壮年前几日聚众闹事,对永州百姓烧伤抢夺,行了土匪流寇之举,已被制服或消灭。 永州本就经历战事,又遭了这横祸,也都是战事所逼,民不聊生。若是国泰民安的盛世,百姓丰衣足食,谁还会离开家避难,更不会有这样的暴乱发生。 几名身着官服的大人看着前方万名灾民,忧心忡忡的说:“这么多人需要安置,总要想个法子才行。” 一穿着灰袍,上用金线绣瑞草的青年男子说:“齐大人曾说过,若实在不行就开垦荒地,建村落。” 从战事初期,江南西道各地就有流民出现,到如今人数越来越庞大,这一群恐怕是多的。虽战争结束,可都回原籍俨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一直在商议此事,记得齐大人跟七哥提议过。 “这倒是个好对策,不过要建村落,得费大量财力c人力。”刺史犹豫道。 “本王可以出银两,劳烦刺史大人动员百姓出力修建屋舍。”泾王承诺。 “王爷慷慨,臣惭愧。”刺史惊喜过后是感动,跪地叩拜,被泾王扶起。 “王爷心系百姓,臣等替灾民谢过殿下。”几名大人也纷纷跪地拜 谢。 别驾转头跟身后一杆流民说:“还不快谢谢王爷。” 这边听到谈话的灾民跪了一地,磕头谢恩。流离失所的百姓总算放了心,不必再逃荒,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浪日子。 “可动员城中良民前去买地,价格自然要低廉些。”一道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帷帽遮了容貌。只见身形纤细高挑,嗓音悦耳动听。 李乾成看到女子身后的小乙了,他握着扇子的手缓缓垂下,眼盯着面纱不曾移开。眼中泛红,许久声音微抖的低声念了句:“余儿。” 府衙后院 茶叶被沸腾的水冲开,一片片漂浮上来,水渐渐成枯草绿色。水汽氤氲,淡淡的清香在鼻尖萦绕。桦绱看着茶盏出神,有人也在细细打量她。 眉眼比儿时细长了,眼眸依旧清亮,只是没有喜色,只是不再荧荧闪烁幸福无忧的光晕。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疏离。 脸颊泛白,没有红晕,显得气色苍白憔悴,瘦成这样怎么可能有好气色。她太瘦了,瘦的令人心疼。儿时肥嘟嘟的小脸变得尖瘦,他不忍看到她这副模样,可是他却无法阻挡横在她心中的愧疚。而他,又何尝不是背着这份沉重自责活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定护他周全 门口小乙守着,人都被支开,未留一人。 在长安那夜,他远远看到她,想走上前却鼓不起勇气。她离开的背影,单薄又悲伤。那条花路,曾经他们三人一起走过,是他们埋在心底,印在脑海中最美的回忆。 可如今,全是不可碰触的伤痛。少年余留姑娘独自离开,花前月下再也听不到他们倾诉爱意。顾琰羲死了,可死亡的何止是他一人 “这些年,你可安好”她过得不好,怎么可能好呢。 桦绱头也不抬回了句:“好。”嗓子就如同断了弦的琴,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 李乾成忙直起上身,问道:“你病了”好像下一刻要走上前来,却又不敢踏出这一步。 “无碍。”桦绱没变姿势,神色平静的说。 “你瘦了。”太多,说完李乾成缓缓低下头,眼中酸胀。 桦绱拇指拂过杯身,灼烫从指尖传来,皱了眉:“顾琰曦,他还活着。” 李乾成震惊,以为听错了,瞠目道:“什么” 桦绱知道他听见了,抬头与他相望,静谧幽沉,一字一句清晰道:“所以,我要齐域活着,平安的活着。” 齐域齐域,齐域原来真的是他,并不是相像,他真的是顾琰羲 “你是如何得知”可是,他还是不敢肯定,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世人皆知,顾三公子死了,坠崖而亡。如何逃过侍卫的追杀,以及九年前那场劫数。 “大监,临终前告知的。”桦绱并不想多言,是不敢,怕隔墙有耳,如同惊弓之鸟。 “他回长安,与他们同在朝堂,若是被知晓身份,他们不会放过他的。”哪怕他伤及毫发,她也难以承受。这一次,不要他有任何意外,可是她不能回长安,不能待在他的身边。会引人怀疑,也怕他会厌恶。饶是脸皮再厚,再坚强,也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 可她要护他周全,要看他步步高升,出将入相,光耀门楣,重塑顾家昔日辉煌。得君王器重,位极人臣。还要订良缘,觅贤妻,子孙满堂。。。 桦绱垂头抿唇将所有哽咽咽回,心中揣了太多秘密,不敢轻易告诉任何人。若是能有人说一说,或许好些。七叔倒是知晓不少,这些年与她一直书信往来,可随着大行皇帝的遗诏公布,眼下七叔有新皇要守护,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这些了,唯有告诉李乾成了。 李乾成猛然起身,走向她,抬手本想将桦绱脸颊的泪痕抹去,可终究只是将手帕递给她。承诺道:“你莫要哭,放心,我定护他周全。” 桦绱泪不止,痛哭起来。李乾成小心的抚着她的脑后,亦湿了眼角。她哭了太多次,来的时候眼睛还肿着。 水眸中蓄满泪,小脸上满是痛楚,桦绱愧疚自责,他对她的好,没人能比得了。比亲情浓,比友情重。还有母妃,她只会用他们对她的爱,而伤他们的心。在这场变故后,她不敢有一日展颜,好像自己过的痛苦,才能缓解心中愧疚。 多年过去,容貌变了,身份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无怨无悔的爱恋以及生死不渝的心。可是如今,她再也不能去想,去念,去思这段感情了。她很清楚,一直都清楚,但是,放不下,想要忘却比想象中的难太多。 她将心中的痛意难过一同宣泄出来,这份撕扯一般的痛,快将她折磨疯了。 顾琰羲,我躲在那里等你,一直等你,可是你却再也没回来。如今回来了,我却不能靠近你半步。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天阴沉下来,要下雨的模样。 桦绱仰望窗外的天,带着悲伤说:“二叔走了。” “你知道了。”李乾成细细端详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的桦绱,感慨道:小姑娘长大了呢若是再胖一些,若是唇角有笑意该多好。 “听说的,在来的路上。”桦绱收回眸光,眼睑低垂,终于是七叔掌权了。 李乾成低头笑着应了声:“七叔摄政,之于百姓是福。” 半晌,又沉吟:“本不打算此时回京。”他要等大局已定的时候回,免得母后再动争权心思。 可如今知晓齐域便是北辰,他需回一趟,总要想一切法子护他周全,为他铺好官路,还有些话要对他说。 “王爷,王爷。”侍卫焦急的一路高喊着,从院门口冲进来。 小乙用剑柄拦截侍卫,桦绱吩咐:“让他进来吧” 侍卫小心看一眼桦绱,转头对他家主子急道:“殿下,不好了。”正说着,一群暗卫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看穿着,宫里的人。 领头的亮了令牌,拱 手说:“殿下,得罪了,太后懿旨,无论如何都要将您带回宫。”一副要动粗的架势。 陆太后急了,桦绱转头看向李乾成,见他拧眉,无奈又厌烦的说了句:“知道了。” “殿下,这还有一封陆大人的密信。”信使上前来,将一封信交由李乾成。 阅信后,愠恚恼怒不已,捏着手中的信笺,低骂了句:“简直是疯魔了”难不成真要谋权夺位 抬头朝桦绱看来,眼中满是担忧,包含太多情感,却化为浅浅一笑:“余儿,你保重。” 停留片刻,转身随这群侍卫一同离开。来得急,走的也快,屋中又恢复寂静。 “。。。保重。”桦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呢喃低语。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总觉得他离开时神色异样,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长安以北的齐州 深夜,郊外荒地驻扎一支军队,人数不多也不少,万人左右。未扬军旗,也不知晓是谁的部下,兵将只在左臂扎了暗红色布条。 大帐烛火荧荧,一位年轻的将军坐在沙盘前看阡陌,从地形上观看可不就是长安所在的京兆府。 烛光晦暗,照在脸上朦胧的光,衬的人格外冷峻俊美。端看五官,狭长的眼,黑长的眉,真是不差其女子的精致妩媚。可微挑的眼角,单薄的眼皮,偏偏又带着一丝威严与冷意,糅杂在一起,难以抗拒的魅力。 第三百七十四章 洛阳行宫 东都洛阳行宫 蓝裙小宫女提着裙,失了礼数的快步奔跑,禁步乱了规律,叮铃作响。宫女满面焦急慌张,跑上石阶,一跃殿中,也不管尚宫朝她扫视过来的严厉目光,冲到寝室。 殿内焚香,香气清雅亦能驱赶百虫。 一年轻夫人坐于桌前,手中握着一卷书,神色安静。方圆秀面,五官并不惊艳细致,还稍显圆盾。合在一起确是清淡书卷气,别有一番韵味。在美女如云的深宫内,算是姿色平平。可是看倦了百花娇艳夺目,秀丽可人,没有攻击性的长相无异是令人舒服的。此人正是献宗宠妃妍贵妃,三皇子生母。 “娘娘,娘娘,奴婢出宫去给小殿下拿点心,碰见宫里来的人,正进行宫,隐约听他跟总管说:陛下恐怕是不行了。”小宫女上前跪下,悲然说道。 她娘家洛阳人,如今家境宽裕了些,开了点心铺子。偶然说起她娘和嫲嫲手艺,小皇子吵着要吃,娘娘也默许她出宫去取。虽赶不上宫中厨娘的精巧手艺,可是地方特色,也是别有风味。 妍贵妃手中的书卷垂了下来,面上悲伤,站起身踉跄一下,又颓然的坐回后面圆木椅子上。正说着行宫总管领着几名内侍过来,想必是甘露殿中人。 “娘娘,奴才来接娘娘与小殿下回宫。”前头一内侍臣拱手拜见。 辛妍月心中正悲痛,不疑有他,一时没有细问的精力。 无论是真心相待,还是因娘家实力雄厚,这些年皇帝待她不薄。人,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呢 “娘娘,圣躬抱恙,耽搁不起,还恳请娘娘随奴才即刻上路。”此内侍臣天中塌陷,眼眉上一颗黑痣,小心看了眼妍贵妃,又催促道。 “陛下,陛下,对了,珏儿呢”辛妍月神色无神的念道着,眼中垂下几行清泪。 “小皇子已经被善德抱去宫门口了,就等娘娘一起回宫了。”小宫女忙回道。 这善德是一年前来小皇子身边侍奉的宫人,颇得小殿下欢心。 “。。。好。”来不及换衣,宫女拿着大衫给她披上,尚宫命人简单收拾了几样随身衣物,匆匆离宫。 宫门口,一孩提白胖的小手揪着内侍的衣袖,奶声奶气的嚷道:“善德,我要找母妃。”可是说这话有气无力,困倦不已的模样。 “小殿下玩了一上午累了,先跟奴才上马车睡一觉再找贵妃娘娘。”被唤作善德的内侍小声哄着,就这短暂的功夫,小殿下竟然已经要坠入梦乡。 善德抱着三皇子进了马车,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唔”一声,好像被人捂面。以及马车轻微晃动,就像有人挣扎,可也就一瞬,谁也没当回事。毕竟天家病重,人心慌慌。马车中传来善德哼唱童谣的声音,再也没听到一句童言传出。 行宫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前面两辆稍宽敞,一旁侍卫整装待发,就等着妍贵妃出来启程。 “珏儿呢”辛妍月一出宫门口,四周环视问道。天家病情加剧,恐怕要无力回天了,她心中没有着落,惶恐悲伤,急欲见到儿子,以求安慰,可是人呢 “娘娘,小殿下睡了。”立在第二辆马车旁的宫女,过来屈膝回道。 辛妍月忙快步过去,听着善德哼唱童谣,小心掀开布帘子,果然看善德背身给珏儿摇着扇子。可因善德后背遮挡,并没有看到小脸。她刚欲开口说话,善德转过头跟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看样已经睡了。 “娘娘,小殿下既然睡了,莫要吵醒他。路途遥远,途中累乏又无趣,难免哭闹,不如这样直接上路好。”宫里来的小太监轻声提醒。 辛妍月想起珏儿先前跟她出宫时,起初觉得有意思,欢脱不已,趴在车窗前看不完的景儿。可是当天下午就没了耐性,马车中哭闹不止,也着实令她头疼。刚要上马车,却发现杌凳撤了。 这内侍又说道:“娘娘上前面马车吧免得惊了小殿下的梦。耽搁不起,恳请娘娘快上马车吧万一。。。”欲言又止,神色十分焦急担忧。 “仔细照料。”辛妍月被宫女扶着离开,不放心又嘱咐一句,才向前方马车走去。途中回头,看布帘子盖上,总觉得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以为是担忧天家病情所致,颓然离开。 布帘飘荡着垂下,善德手中扇子依旧规律扇动,晃动间,手背露出两道浅浅抓痕。随着马车前行,车身轻轻摇晃,小脚露出薄被,下面的被褥凌乱不已。薄被盖着小小身躯,一直没过头顶,而善德的另一只手正狠狠敷在薄被之上,那下面正是三殿下天真无邪的小脸。 此时,洛阳城官道上,信使忧心忡忡的赶往城内,好端端遇上一群山贼,正打劫百姓,他们几个被关了大半日,耽搁了送 信时辰。他背后信筒中放着的,可是徐太尉亲书,盖了火漆,加了三根雁羽的急令密信,是十万火急,如今可怎么是好 “急报,闲人让道。”信使手持令牌一路驶来,身后有侍卫护送。马不停蹄行到府衙门口,翻身下马冲进衙门。 东都留守许大人神情严肃的接过密令,展开阅之,还未看到最后,已经跪地高声悲呼:“陛下,宾天了。” 身后其余官员c衙役纷纷跪下,朝外面天悲呼:“陛下。” 许大人看完密令,急道:“将公文贴在公告上,昭告百姓。” “是。”副官得令吩咐下去。 许大人:“通知皇亲,白家,以及各士族备国丧。立即召集兵将,随我去郊县行宫护驾。” 副官上前问:“对啊,三皇子与妍贵妃娘娘还在行宫。” 多日前,娘娘来行宫调养身子,这事没敢声张,可是他们是知晓得。每日送去新鲜果蔬,都要严格把关。娘娘倒是个脾气和气了,虽不热络,但也没有刁难,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吩咐。 许大人面上凝重,言道:“恐怕要改口,陛下了。”副官大惊。 第三百七十五章 皇家无孩童 许大人又督促下属,急忙去临近折冲府,通知驻守将军,务必尽快赶去行宫,为陛下与娘娘护驾。自个儿夺了仆从手中马匹,急的上马去白府,可能太过紧张,所以滑了下来,险些伤着。世人皆知洛阳白家,宏国士族之首。他家的嫡公子白竑是盛安公主的驸马,盛安公主是邕王的胞妹。白家在洛阳举足轻重,许大人想请白家太爷指点一二,再随自己去行宫护驾。 只是,等他们匆匆赶到行宫时,宫人却说两个多时辰前,宫里来了人,将娘娘与三皇子接走了。 “宫里的人”白竑长眉一皱,清冷神色多了一份怀疑。 “对,内侍臣赵得手持陛下令牌前来接的。”行宫总管回道。 “赵得那人是谁”可是从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这紧要时候,迎新帝可是宏国大事,是国事。朝中德高望重的皇亲c将军众多,没人来,来了个没听说过的小内侍也太过儿戏轻率了 总管心中一突,都是机灵之人,叫白大人这一提醒,没了信心,回想着犹豫说:“。。。瞧着挺年轻的,说在甘露殿当值。” 白竑震惊,厉声问:“谁命他来的” 天家病重哪还有神智吩咐这些,就是来也是薛总管c少监沅引,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太监哪有那么宽的肩膀扛这国事 总管白了脸,哆嗦着唇:“天家。。。吧。” 从一个月前,皇后就守在甘露殿,莫不是。。。白竑握紧手中的马鞭,凝声说了句:“不好,出事了。” 许大人咬着牙低声朝瘫软在地的总管低吼道:“天家,宾天了。”三皇子可是继位皇帝,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叫人带走了,几个脑袋担 来不及追责,白竑神情严峻,转身对许大人说:“大人,请命兵将兵分几路,务必将三皇子找到。” 早一刻,早一份希望。 荒郊 行了两个时辰的路,天将要落幕,因天阴沉,黑的格外早。辛妍月命宫女喊停马车,想珏儿该饿了,让他上她的马车来,小宫女还带着几块糕点,先压压饿。为了能尽快回宫,走的近道,那名唤赵得的内侍也是请示过她的。打算晚一些进城,但天黑了,四周寂静的骇人,还是早些进城好。 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腿肿胀难受,跟着下车来。一看四周,是荒山野岭之地,难怪马车摇晃不已,可是他们都没有来过此处,长居宫中的一群人哪知晓什么路呀,就是跟着走呗。妍月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这是哪” 家在洛阳的小宫女也疑惑,天黑,又是郊外,许多年不回此处,她又哪里能记得这是什么道,也跟着犹豫,回道:“奴婢,也没来过这地。”洛阳大了去了,她还真记不全。 算了,不重要。先看看珏儿,这一路安静,没听着哭闹,真是长大了,也得长大了,毕竟陛下。。。哎,一提起,辛妍月忍不住的垂泪。 “珏儿”辛妍月站在车窗外轻声唤着,可是没有动静。 宫女帮着掀开布帘,马车中静悄悄的,善德依旧背身而坐,只不过身子依靠一遍。许久没有动静,这期间飘出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都是女子对血腥气十分清楚,毕竟每月月事,闻到的腥气怎会不熟悉。但马车中怎么会有血的味道 辛妍月心紧张起来,等不及内侍搬来杌凳忙上车,姿势狼狈笨拙,可是顾不得了,一掀开门帘,凄厉的惊喊:“啊” 善德腹中插着一把刀,刀身全部没入腹中,只余刀柄在外,满身血污,脸色泛着死人的蜡黄,脑袋无力垂着。而他旁边,小小凸起,薄被盖着娇小身躯,只有小脚露出来,连头都盖着,善德的一只手还搭在上面,那里正是脸部。 “珏儿,珏儿。”辛妍月冲上前,将善德的手强行掰开,竟然已经僵硬。 哆嗦着手一把扯开薄被,稚嫩的小脸铁青,五官微微紧簇,她能想到他有多痛苦,辛妍月猛地抱起娇小的小身躯,无力靠在门边,凄然痛哭。 怎么会为何,到底是为何珏儿许是因为挣扎,所以身躯有些僵硬,或者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而产生的僵硬。痛的她将唇咬破,满口血腥气。眼泪大把大把滴落,她不敢看,不敢想,她怎么能放心让别人看着珏儿,她怎么能这么粗心。 “珏儿母妃错了,母妃错了。。。你不要吓母妃。你快醒过来,你好好的。”捂着小脸,帮他抚平紧皱的眉头,将小脑袋揽于怀中,不敢再放开他。 正当她痛得恨不得随珏儿一同去了的时候,车外传来打斗声,吓的小宫女侧身看过去,只见那名宫中来的内侍手执长剑,将身边一名侍卫当胸刺死。随后几名跟他一同前来的侍卫拔刀砍向护送侍卫,刀身森冷,鲜血飞溅,小宫女哪 见过这样凶残的画面,惊得捂唇不敢言语,脸煞白。 “娘娘。。。怎么办”小宫女颤声问道失魂落魄,悲痛不已的妍贵妃。 百名侍卫相互杀戮,一时如同人间地狱,宫女们早吓的瘫软在地,而内侍四下躲藏。那群宫中来的侍卫一个个面露凶残,长刀没入胸膛,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毕竟贵妃他们人多,总算将这群厉鬼斩杀,但一百多人,只剩下十几人了,足见刚刚的惨烈。 辛妍月揪着那名手执天家令牌前来的内侍衣襟,问他是谁派来的。那内侍嘴边带血,受了重伤,没有回答,脸上一抹古怪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辛妍月狠狠瞪视着他,咬牙追问:“你是谁”她恨不得要将他剐了。 无视妍月的悲痛,内侍竟然笑着说:“陛下命奴才来接娘娘与殿下回宫,娘娘怎么忘了” 辛妍月抬手卯足力气甩给他一巴掌,嘶吼:“不,你不是,你不是陛下派来的是你,是你杀了我儿,是你杀了他,是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迎新皇 内侍丑恶的面上依旧带笑,残忍又疯狂的说:“娘娘,小殿下只是睡了而已。”说完仰头大笑。 “你胡说”辛妍月疯癫崩溃,凄厉的痛哭,从侍卫手中一把夺过刀,朝那笑的诡异的内侍砍了下去,那人不躲不闪望着她,是得逞后诡怪笑容。 一刀,两刀,三刀,血飞溅。溅了满身,连脸颊都有。她重复着动作,最后将这侍从肩膀到前胸生生砍烂了。宫女哭着,从后边抱她夺下刀柄,二人往后坐倒在地。她连哭都忘了,嘴中不停念叨:“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侍卫长死了,副官将善德的尸首拖下来,扔在路边,牵着马带着一身伤护送妍贵妃与三皇子往别去去,怕还有人追杀而来。他们不知为何会遭受此劫难,可是天家病重,就意味着王位争夺,自古至高无上的皇权,便是累累尸骨堆砌而成。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成了权利的牺牲品,但皇家向来无孩童的。 通往洛阳的某条近道上,千人驾马飞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气势磅礴。尘土飞扬,马群宏大的震撼场面,令心情都变得隐隐激动。迎着落日,片刻不曾停息,好似追逐最后的霞光。黑色斗篷如巨大的羽翼,身后鼓胀飞扬,像展翅高飞的雄鹰。 连夜兼程,一日千里。暴雨都不停歇的赶路,只为早一些赶到,随行的都是精兵强将,兵贵神速,可即使这般体力也隐隐吃不消。旁人不敢说,不敢问,拖着疲惫身躯跟随邕王身后。邕王虽习武,但铁打的身子熬不过日日兼程。 也只有娘娘的胞兄,新皇的娘舅辛大人可以劝劝邕王,当心玉体。 “殿下,可要休息片刻”辛彻驭马急行,上前紧随邕王其后,高声问了句。 怕殿下的身体撑不住,毕竟是去救胞妹,去救他的外甥。不过马上就是太后与新皇了,这样的结果,之于辛家,之于胞妹,是幸还是不幸他还并不能未卜先知,但前路注定坎坷,除非上苍眷顾。 “不必,迎新皇要紧。”邕王眉头都没皱一下,此时并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密旨送到永州,他又从永州赶往洛阳行宫,这段不短的路程中,若是要出点意外谁都阻止不了。话说,卫极应该到了,该早一些让他护在三皇子身边的。但卫侯爷遭小人构陷煽惑,令他与二哥起了间隙,险些丧命。 机缘巧合救下绛羽侯卫极,人人都以为他死了,黑羽卫群龙无首,卫极死而复生归来,将黑羽卫中的叛徒宵小一举歼灭,重整卫所,为天子所用。但二哥走的这样急,也是始料未及的事。 还有佑勍可到了长安临州以王氏的做派不难看出对皇位的野心,况且九年前他又从桦绱那处知晓陆太后与大哥之间不能言说的秘辛,这些年对陆氏多有留意。但此前他毕竟只是藩王,管不了那么多,也不能管。可知道那件事的内情,如今却是早有提防。 身为皇家子嗣,注定摆脱不了那些明争暗斗c卑鄙心机,只能谋略筹划。这是他不能选择,也无力改变的。 以他对他们的了解,难不保会出现什么谋逆之举,再加上其他势力暗中较劲。为确保万无一失,要小部分西北军潜在皇城周遭,护送新皇登基。 宏国正经历新旧朝代更替,敌国怎能放弃大好机会,定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伺机扑杀。江玦不能离开,以防进犯边境,所以佑勍率小部分军队前来。怕打草惊蛇,顾此失彼。一路隐藏踪迹,兵分几路赶去帝都。 “是,全力提速。”先君臣,后兄妹,如今要紧关头,辛彻不敢大意,深知其中利害,策马前行。 “全力提速”侍卫得令,高喊传达命令,瞬间马鞭破空的嗖嗖响声传来,马蹄声越加激昂。 那边邕王带着侍卫风驰电掣般赶往洛阳,这边徐太傅年岁大了,带领着一队人马往长安赶路。也是快马加鞭,但与邕王一行自然无法比较。 天热了,闷得人喘不过气。正午时分,停下来稍作休息,吃两口干馍,压压饿。 “大人,您瞧,那是齐大人吧”远远地几十人策马追来,最前方的男子,只瞧大体轮廓,已看出不凡。动作十分潇洒从容,稳坐马背,骑术了得。 行近,果然是兵部侍郎齐域齐大人,飞身下马,大步走来,在徐太傅面前拱手道:“大人。” “齐大人怎么赶来了公主可安全。”徐太傅急忙起身问道,满是担忧。 “兵将护送。。。公主回袁州,并无大碍。”齐域轻垂眼睑,敛去情绪,低声回道。 满是泪痕的小脸出现眼前,水眸抹不开的愧疚悲伤,敛了心神,不敢深思。 “那便好,那便好。”本想见一面,可是又遇上国丧,新皇还未登基,局势未稳定,是 等不及了,听齐大人的回话也放心了。毕竟看着长大的,总有份情谊,愿她安好无忧。 二人无目的的走动聊着: “听说天家”途中在客栈听百姓说,皇帝乘龙升天,遗诏三皇子登基,邕王摄政,局势大动。 徐太傅拱手悲然说道:“陛下龙驭宾天,邕王与辛彻赶去洛阳行宫,要将新皇护送回帝都,你我一同赶回长安,先做安排,也好迎接陛下归来。” 三皇子竟然不在皇城邕王也未归,可真是事态严峻。齐域皱起剑眉,长眸暗沉了一下,面上满是严肃凝重,可终究没再说什么,只答了:“是。” 不敢耽搁太长时辰,也该启程了,一队人马踏上回长安的路程。 洛阳郊区 虽入夜,但荒郊野外随处可见荧荧火把的光亮,出动全部兵力前来搜找贵妃与三皇子。 公告已出,三皇子即将登基称帝,却在洛阳被人带走,此事危机万分,许大人上火哑了嗓子,也顾不得饮一口水,心焦如焚的跟着副官前行寻找。 “大人,在这里。”一名侍卫高喊。 白竑飞身前去,但看到满地尸首,心越发沉了下去。终究,还是出事了。 幸而遍地尸首中没有找到娘娘与三皇子,可还有一线生机 第三百七十七章 黑羽卫 夜浓漆黑,天隐约能瞧着乌云飘动,寻不着月亮与明星,注定明日是阴沉的天气。下下停停几日的雨,也不见要放晴的意思,梅雨季节总是阴雨连绵。 洛阳行宫,因宫人们都出去搜找娘娘与小殿下,所以今夜行宫格外安静,偌大的宫殿隐藏于漆黑夜幕中,像沉睡了一般。 本以为静谧祥和,偏偏有不速之客到访,一群黑衣人出现于行宫某出院落,那宫殿正是妍贵妃此前居住之地。不过今日寂静,静的好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几名黑衣人纷纷落地,悄悄向正殿逼近,拔了刀,刀刃插入两门之中,一用力生生将门栓砍断。 “吱嘎”厚重的拱门缓缓推来,发出幽长的响声。 昏暗的光照进大殿,里面依旧黑,今夜无月,四下黑的浓稠。殿内寻不着人气,果然无人,可妍贵妃不再,又是去了哪里 黑衣人相互对视了眼,一声口哨响起,打算再去别的宫殿。可刚要转身,几把飞镖向他们射来,快的无处躲闪,尖锐的利器没入骨肉。闷哼声传来,同行黑衣人惧惊,拔刀转身,有的飞身跃起打算离开,却见十几条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身后,他们竟未曾察觉有异,足见来人功力深厚。 握紧刀柄,卯足全力冲出现的魅影杀去,却被轻巧躲过。那身影不曾出手,几招过后,像是厌烦了,魅影两指一抬捏住刀刃,黑衣人竟然没有夺出,惊慌之际,魅影右手成爪,击向黑衣人胸口,灌了内力,将黑衣人心生生震碎。 黑衣人一口血喷薄而出,瞠目的看着面前魅影,终于看到藏于宽大斗篷帽子下的脸。不过那并不是一张脸,应该说是一张面具,没有表情的面具。 “你,黑羽”卫,是罗刹,是真正凶残的鬼魅。 半响功夫,几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被杀,只余留两名,被卸了下巴,拧断四肢,像是丢弃的娃娃,以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痛苦的低声呻吟。 “谁派来的”黑羽卫其中一人气声问道,自然难辨原来嗓音。 黑羽卫的人向来是没有耐心的,所以冰冷的刀没入皮肉,引来地上黑衣人凄厉的痛呼:“啊”卸了下巴,一时再难发出旁的音。 若想咬舌自尽,服毒而亡,却也不能。 都说黑羽卫老巢有个地牢,里面古往今来上万种刑法,花样丛出不穷,残忍血腥的程度,令人不忍细听。没有黑羽卫问不出的秘辛,他们暴戾恣睢,有的时候想死也是奢望。 你以为他们只暴虐凶残,不,他们或许是你面前走过最优雅的公子,人过留影,吹动心底起了阵阵涟漪。你一定想象不到,那双执扇的纤长玉手前一刻正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个人。 一阵凉风吹起,又一名黑羽卫悄然落下,落在院子正中央的位置,只见其余人皆恭敬低首,来人地位自然不同寻常。他手中没有明月刀,倒是有一把长剑。一身黑衣包裹着挺拔劲瘦的身躯,右胸前绣着上古神兽猰貐,一种性格凶残,食人的凶兽。真与他们做的事十分贴切,果然是天家最锋利的爪牙。 这人衣饰唯一的不同,便是衣袍上彩绣是暗红色,那是像血一般猩红的颜色。手上戴着黑色手套,面上覆着面具,竟然不露一寸肌肤。他们的品级来自彩绣的颜色,腰间束带上绣的扶桑花数量,品阶越高,彩绣越精美,扶桑花越多。这人腰间还有一块黑金令牌,古老的纹饰。 “回大统领,是王氏。”先前审讯黑衣人的黑羽卫拱手回道。 原来这人是黑羽卫统领,传说已经死了的绛羽侯卫极。 “莫让他们死了,其余人随我离开。”三殿下没有找到,竟然偶遇王氏一族派来的江湖杀手。知道皇帝宾天,便会出现王位争夺,但吃相当真难看了些。 几个起起落落,一行如地狱罗刹般的黑影穿梭远处茂密树林中,出现与消失不过眨眼之间。 山中,前方是黑的望不见尽头的路,在这午夜时分,竟然有一队车马停在路中央。十几人,几名侍卫,其余皆是宫人打扮的内侍与宫女,满身血污。此时围跪成一圈,低声哭泣。像是哭了许久许久,已经没了力气,嘤嘤的抽泣。 几十条魅影如苍鹰,如猎隼,划过漆黑的夜幕。 “啊”一名宫女抬头之际,觉得前方好似有道影子,酸胀的眼细望。 道路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模糊的黑影,正迅速移动上前,转眼在五米的地方停下,而影子身后正腾空而降几道魅影,皆是黑衣。 因宫女惊愕的叫声,众人先是望着她又寻着她所看去的方向远望。那群黑影已经缓缓靠近,之所以不用走来形容,是因他们好像飘近一般。这大约就是戏本中所说的轻功了吧本就令人惊恐,当看到他们面上皆带着面 具时,竟吓的忘了呼喊。 高大的黑影,可怖的面具,森冷的刀刃,可不就是传说的黑羽卫,那群堪比罗刹一样凶残的鬼魅。 “娘娘,娘娘。”贴身宫女抖着嗓子对马车喊着,马车中无半点动静。 从天而降一道黑影,听不见一丝响声,只看着他缓缓飘落在马车横板上,颇有鬼神居高临下斜睨苍生之感。片晌,那人蹲下,迫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剑鞘掀起帘幔。 马车中靠坐着名年轻妇人,发饰简单,却着了一身宫装华服,怀中抱着个小小身躯。夫人低垂着头,不见动静。 “娘娘,殿下,微臣救驾来迟。”没有情绪的嗓音响起,低声说道。 良晌,这年轻夫人终于有所反应,手上姿势不变,缓缓转过头看他,因许久没有说话,沙哑的唸了句:“死了,都死了。” 黑羽卫统领面具遮去容貌,也遮去神情,只能看见眼眸缓缓看向贵妃怀中孩童的身躯,嗓音透着严肃低沉:“怎么回事” 辛妍月确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颤抖着抱紧怀中早已冷透了的小小身躯,凄然说道:“为何,不早来”痛的颤抖。 第三百七十八章 寻仇 年轻的丫鬟迤逦而行,行走间裙裾如海浪翻滚,极有秩序的退出院落。 夜中,一抹纤瘦高挑的身影出现湖边,长裙曳地,广袖飞荡,只远远一看便是袅娜娉婷之姿。 翕动的羽睫低垂着,面上满是疲惫,眼底都有了乌青。 小乙走进,淡淡叹了口气:“殿下,怎么又不睡”夜夜失眠,什么样的身躯能扛得住更何况他家殿下这羸弱的身形。 “睡不着。”桦绱轻声说了句,唇边一抹浅笑,淡淡的,令人难以察觉。 她有心事,心中装了太多秘密。这几日失眠,明明疲惫不已,明明困得眼睛睁不开,可是神智异常清醒,只是头疼的厉害。白日在马车中,也不见睡得有多沉。 一阵强烈的冷风吹过,桦绱连打了两个喷嚏。入夏,夜风也依然猛烈,可能才下过雨的缘故。 “殿下,稍等,属下去给您拿披风。”小乙说完,转身去取。 小乙才走没多久,桦绱就听到身后有声传来,本来以她的听力很难听见,可是四周寂静,真是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以为小乙回来了,可也太快了。桦绱不知,小乙不光去取了披风,还去厨房熬煮姜汤。因不是公主府,所以费了段功夫。 桦绱觉得脖颈间有冷意传来,敛了敛神,刚一回头,一把明晃晃的刀刃横在脖颈一侧,只一指距离。原来刚刚那声音,是刀出鞘的声响。 “嗬”即使没有月光,刀身依旧乌亮亮的透着森冷。 “不害怕吗”黑衣人未见她惊声呼喊,出声问道。 害怕遇到的刺杀实在太多次了,所以已经不那么惊恐慌张,甚至有些习惯了。 “不好奇为何要杀你吗”黑衣人继续没有情绪的问。 桦绱轻摇了摇头,好像听着发丝缠绕刀刃,有割断的声响,虽然很轻,好像风声。 “不好奇,只是想问哪一家王家c陆家c还是廖家”以及败落的刘家。 这么算起来,想杀她的还不少呢 “不,都不是。”那黑衣人语调中带了一丝颤抖,隐隐的痛楚,缓缓说:“公主猜错了,是施家” “。。。”桦绱终于有了情绪,耳边恍若炸开惊雷一般。 回过神来蓦地瞪大眼,面上浮现惊诧的神情,不顾刀刃往前一步,激动的颤声问道:“你,是施彤。”是施家侥幸活下来的九公子,施雯的九哥。 “难得,公主竟记得在下。”黑衣人一声轻笑,带着浓浓的讥讽与恨意。 他恨她,这一点并不奇怪的,她父王毁了施家,那百人性命,是血流成河的殇。还有强行安在他们头上,捏造的罪名。 她觉得面前这人就是施彤,并不是陆铭远寻人假扮的,从他的言语中读出悲凉,这是旁人学不来的。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有的伤痛。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在等你来,或许你不信,可是,这是真的。 “公主还盼着我来寻仇”黑衣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冷笑说。 桦绱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诚恳说道:“不,我想让你活着。寻仇你得死,可是我不想你死。” 宏国律法条例,刺杀皇族者,一律处以极刑。 “公主是身上的冤孽多了,所以人也疯魔了。你以为我会信你这卑劣的演技,相信你有这么好心”黑衣人情绪变得激动,低吼着,手中的刀尖紧紧凑近桦绱纤细的脖颈。 他不愿相信面前仇人的女儿是良善之人,可是在袁州这近一年光景,他看到的听到的实在太多。是官僚c百姓对她的赞誉,她正直公平c体恤百姓c惩奸除恶。。。 但他宁愿她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他不必犹豫,女还父债,天经地义。 小乙离开不会太久,也好回来了。桦绱从腰间扯下令牌,晃动间肌肤不小心碰上刀刃,尖锐的痛意传来。将令牌举到他面前,催促道:“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邕王。” 她会跟七叔书信,证实他的身份。 “什么意思”黑衣人语调满是怀疑。 “皇帝宾天,根据遗诏,无论新皇是谁,都是邕王摄政。”这便说明,七叔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力帮他铺平官道,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明白隐意。 “你在犹豫什么你活下来必定经历了千辛万苦,重重磨难。难不成就为了杀我,才忍辱负重到今日我父王死了,九年前就走了,葬于皇陵。你恨也好,怨也罢,寻不着仇。”她知晓他们心中的忿恨,亲人枉死,家族灭门,头顶还有洗不去的冤屈。可是没法,这事情结局改变不了,起码现在,是改变不了的。 桦绱不管他心中 是否犹豫,出言劝导:“你还年轻,从小诗书文墨浸染,定能考取功名,入朝为官,重建施家兴盛才是正道” 像他那样,令她打心底里敬重钦佩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虚情假意所打动故意拖延时辰,好等着你喊救兵过来。我胞妹与你从小交好,可你。。。”一提起小妹,想起亲人,一张张模糊的笑脸浮现眼前。他们离开的太久了,快要将音容忘记,但这份痛却一直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 “施公子,对不起。”桦绱注视他唯一没有遮挡的眼睛,同样悲痛的说道。她最无法直视的,便是他们埋怨的眼神。愧疚,是笼罩于她心底永远吹不散的浓云。 隐隐的对话声传来,有人向这边走来。 “走啊”桦绱急道,微蹙眉心,水眸满是焦急。 黑衣人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突。一使力,将桦绱小撮秀发斩断,飘扬着落下。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拿起令牌离开。 桦绱认出他,即使蒙面。他手背上有道很明显的伤疤,像是刀剑利器所伤。他是那名护送药草的衙役,听说从战场上下来,分配到袁州的。不过他这分配可是能选择地方的,想必一早就决定要来袁州,自然为了寻仇。 原来他去过战场,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第三百七十九章 咸阳郊外 他的眼睛与施雯一样,是漂亮的单眼皮,眼角微垂,笑起来弯弯的。记忆中施雯脸颊总是红扑扑,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那姑娘多可爱呀笑得那么甜。就喜欢俊俏的小公子,还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要是长大了还指不定要欠下多少情债,讨多少公子一往情深。 星光闪耀,不及她眼中的眸光耀眼;花朵娇妍,不及她的笑脸甜美。可是这么好的姑娘她长不大了,人生永远定格在豆蔻年华。 桦绱挑眉,长叹了一声。猛地仰头看乌黑的夜空,将眼中的水汽逼回去。 “公主,可是遇着什么事”听着声响,小乙先行进院中,许是觉得冷,见桦绱将手帕系在脖子上,仰头看乌云密布的夜空。 小乙将手中的披风递给桦绱,她不曾转身,小乙也就没能看见另一边隐藏在丝帕中的刀痕,正渗透手帕渲染出浓丽的血花,像黑红的木槿一般。 桦绱将披风穿上,拢了拢领子。转身兀自轻笑了下,好像遇到什么趣事,眸中染上笑意回道:“没有,不过是夜黑看前方树木像个人影,才有些失态,叫大人见笑了。” 小乙身后是同行的县令,县令觉得公主能住在他们家,是蓬荜生辉的喜事,自然好生照料。先前还要将主屋腾出来让桦绱住,桦绱再三拒绝才作罢。 她途经此地,即使借宿一夜,也不好叨扰主家。 桦绱这一路都是在客栈休息,只是这县酒家过于老旧,膳房又在前几日走水了,忙着翻修。他们便宿在县令家中,县令夫人收拾的院子不大,但十分幽静。 “这倒没什么,夜黑,看不清楚,难免骇人了些,下官女儿也不喜欢夜黑。”县令将灯笼往桦绱方向递了递,倒是位慈父。 小乙将托盘递过来:“殿下,将姜水饮了吧免得感染风寒。”就是熬煮姜水才将县令大人引来的。 他们不知,县令早就命下人密切关注公主一行人,风吹草动都会引来。 桦绱盯着夜风下荡漾的黑色湖水出神,以为在想什么,可是脑中一片空白。难以描述复杂的心情,但施九公子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 又坐了会儿,紧蹙的眉心放松下来,双瞳剪水,桦绱低声说道:“回去吧。” 深夜了,明日还要早些赶路,小乙也累了。脖颈的血好像干涸了,她试着伤口粘着手帕,因起身拉扯到了皮肉,传来针扎的痛意。但这份痛,好像能让心中的愧疚减轻一些。 回了院子,门口一盆茉莉,香得浓郁。 “公主回来了。”海棠搬了马札坐在门口,托着腮,半睡半醒的等着她回来。 “怎么不睡”桦绱瞧她困倦不已,歉意的问。 “没事,不困。”海棠摆摆手,站起身把门合上,跟着桦绱进屋。 “可有止血的药膏。”桦绱边解脖颈上手帕边问。 织锦姑娘也醒了,起身过来要再点灯,被桦绱制止了。反正要睡了,还点那么多做什么。 “公主受伤了”海棠紧张道。 “小伤,想绾发,却不小心被簪子划破了脖颈,不碍事。”桦绱怕她担心,扯了个谎。 但这也引得海棠心疼,不停念叨,怎不小心一些云云,抖着手给她轻轻摘下。夏日天热,血干得快,与丝帕黏在一起,又怕撕扯用力再将伤口扯裂,不停问疼不疼。 “簪子”得多大力能将肌肤划破,织锦习武之人岂会不明白,可公主不愿意说,她自然不能多问。 况且海棠姐还这样放心不下公主,时刻操心公主安慰。在回永州之前公主就交代过的,不要让海棠担心害怕,被万城公主囚禁小岛的事能不细说就不细说。足见主仆二人之间情谊深厚,如同姐妹一样。 海棠拿着帕子,看上面血痕迹有手掌大小一块,皱着眉问:“真不用郎中看看”小指长的伤痕,极细一条,好在不深。 “不用,不淌了。”抹了药膏,又系上新的手帕,桦绱宽慰她不必担心。又说乏了,脱了鞋子躺床上让海棠也去休息。 海棠皱着眉,轻叹了口气,这才转身退下去外间。 第二日,桦绱依旧将帕子系在脖颈间,身后的织锦为她束发,可是右边一撮断发,短的整齐,齐肩膀处。 织锦从铜镜中看桦绱,心中暗想:昨夜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咸阳 军队郊外驻扎也不进城,军帐旁的火把燃得并不多,远远看点点火光。一整片静悄悄的,即使上万兵马。主帐内只点了两盏小烛灯,自然帐内显得昏暗帐外也难透出多少光亮。 两盏灯,一盏在书桌前,一盏在帐子中央的方 桌上。 书桌后方坐着位年轻将军,暗黄灯光下面容朦胧。可依然能看清黑亮的发,斜飞入鬓的长眉,棱角分明的轮廓,俊美好似白妇人。不过将军要是知晓张三心中这样想,定不会饶恕他。 在一群糙老爷们中,这俊美的长相是偏阴柔的,不过可没人敢打趣,毕竟在这是用拳头说话。 像是能听到张三的心声,他家将军蓦然抬眼,锐利的眼神扫过来。张三心虚的干笑两声,脸上忙堆起笑,眼角生生挤出两道褶子,可怜他才十九岁的少年。 “将军,还未用膳,不如饮了粥再看也不迟。”张三将托盘中的大碗菠菜鸡蛋疙瘩汤放于方桌上,转身跟他家将军说道。 少焉,江佑勍放下手中笔,随口说道:“放那吧” 张三盯着将军丰神俊秀的脸,清晰可见的疲惫。其实都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从不进城,悄悄从西北兵分几路赶往长安,如今将要会师,也离着帝都就大半日的行程了。 “报将军,钟副将与罗将军已经到达兴平与礼泉。”两地都是咸阳的临县,离着长安已经很近了。 “好,明日就能会师。”江佑勍起身绕到桌前,脸上显露悦色。 这边正吩咐着,让信使给两位副将递信儿,张三手中拿着熏香干片又冲进来,满是兴奋的说道:“将军,您瞧谁来了。” 第三百八十章 助一臂之力 当靖南侯府的小侯爷牧韫铮,背着手迈着方步踏进大帐的那一刹那,着实将江佑勍惊了一跳。 江佑勍双眼如潭,眯了眯眼,惊道:“你,怎么来了” 牧韫铮扯扯唇角,笑的老谋深算极了,也不回答,走到方桌前一撩袍子坐下,瞧着那大碗疙瘩汤,香气极为诱人。风餐露宿,吃得自然简单,这疙瘩汤里面放了肉丁,能看出厨子极上心。尝一口,不错,点着头继续喝,头不抬的回了句:“自然是助邕王一臂之力。” “你自个来的公主可知晓”江佑勍看了他半响,摆摆手命张三退下,坐于他对面,拿起茶壶斟了杯茶问。张三将小侯爷安置在一处帐中,端过去热水后回这边将碗c勺子收拾出来,用托盘盛着,快步往伙夫帐子走去。 牧韫铮烫完脚,解了解乏,将铜盆的水出来倒了。远远瞥见张三一路鬼鬼祟祟的,行踪颇可疑。放下盆,悄悄跟上。隐在一处帐子背面,只见有个身形矮小的活计背对着身与张三对话。 一道轻柔的声音问:“吃了没” 张三:“吃了,不过,是侯爷吃的。” 那声音带着惊讶:“侯爷” 张三:“靖南侯府的小侯爷,您的表哥。” 这声音好像女子声音一般,疑道:“表哥他怎么来了。” “母亲不知,但父亲知晓。”牧韫铮敛了神色,注视对面人认真的回道。 “侯爷”江佑勍与他对视,疑道。 毕竟他率兵前来可是邕王密令,一路隐藏踪迹,兵分几路,等在此处好护送新皇回长安。侯爷既然已知晓,却让牧韫铮来,又是什么意思 墙倒众人推,他江家这些年忍辱负重,常年驻守西北,不曾过问一句政事。向来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可邕王自从江家出事一直暗中照拂,这份情谊弥足珍贵,无以为报。如今终于等到邕王掌权,他江家自然也要鼎力扶持,让邕王泰山可倚。 虽说遗诏已昭告天下,但是新皇与邕王未归,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也许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明争暗斗。邕王摄政之于百姓是福,但朝中定会有势力不服,暗中阻挠,比如外戚王家c比如陆氏。。。这两家,也是当年亲手谋划胥门之变的主谋。 小妹枉死,家族蒙冤,在刑场亲眼所见血流成河的惨烈画面,怎能不震撼悲痛。只他家免遭灭门,侥幸活下来,这些年,将万般冤屈咬牙咽于腹中。 江家世代忠良,为驻守边疆不惜交付性命,曾未怀有二心。而对三家世伯c叔父,也相信其为人,坊间都怀疑的事,他们又怎会看不出,不疑事有蹊跷 看着那群道貌岸然的蝇营狗苟,这口怨气如何咽得下去都是正气热血男儿,若不是太祖母以死相逼,他们怎么可能不来长安大殿之上,向天家问个缘由 那时他年少,不懂功高盖主的后果,会引起帝王的惶恐不安与猜忌。也不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哀。 做将军不光要有领兵打仗的能力,还要懂得政治谋略,揣测帝心,激流勇退,审时度势,在险象环生的政治斗争中才能全身而退,像孙武c王翦等名将,得以善终。这是太祖母,一位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所言见地,他与三弟一直对她极为敬重。 “父亲让我来此,自然是表明态度,追随邕王,此前已经向殿下递过书信。我带了一万精兵,就在临县等待号令。你率军来此,是殿下下的命令”牧韫铮饮了口粥,问道。 江佑勍虽然猜到,但没想到真的如此。这就好比赌博,押宝哪一方,自然要承担风险。从龙之功再大,也过于冒险,稍有不慎,万劫不复。不过侯爷性情他是多少了解的,自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与昌荣大长公主不是母子却胜母子,靖南侯对他有救命之恩,至于牧韫铮与他又情同手足,他自然不会去怀疑,直言:“是,殿下早已料到王氏有夺权之心。三弟江玦不能离开西北,命我前来,不可打草惊蛇,驻扎在此,好护送新皇回京,话说王爷也该到洛阳了。” “王爷运筹帷幄,向来想的长远。”牧韫铮放下碗筷,起身走到沙盘前细看。 江佑勍走过来,二人拟定路线,细细研讨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都是常年领兵作战的人,战略布局探讨起来不谋而合。二人影子相交映在帐篷边上,颇有情孚意合的味道。 “公主近来身体可好”江佑勍想起一事问他,上次书信,听说身体抱恙。 “不好,愁得都快病了。”牧韫铮皱了下眉道。 白姑娘的外祖母走了,不得已婚期延后一年,如今又赶上皇帝宾天,靖南侯府的少夫人什么时候能进了府门。昌荣大长公主愁啊又加上天热烦躁上了火,病倒 了。 “你这姻缘,还真是一波多折。”江佑勍手执茶杯看着他,叹道。 牧韫铮自嘲的笑了笑,随口问了句:“率兵赶来,难为你离府好些时日,表妹可有怨言”新婚燕尔的,两地分居郡主可恼他 江佑勍俊美的面上一凝,没有正面回答,长眉皱起,冷声说:“你怎么跟个嬷嬷似得,没完没了。” “你你是我的妹夫,我自然要过问两句。”敏感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江佑勍轻仰着头睨看他半响,面无表情,最后岔开话题:“赶了这么长时日,不累” 小侯爷叠声回说:“好好好不问了。”朝外面高喊了声:“张三,给爷寻个离他远的帐子,免得招人嫌。” 张三小跑出现门口,鬼机灵的劝说:“侯爷这话说得,我家将军哪会嫌您,误会了不是。” 江佑勍却极不给面子的说:“给他找帐子。” “。。。”牧韫铮气的肺疼了,梗着脖子瞪着他背影,怒道:“我好歹是你大舅子。” “侯爷,莫气。”张三虚拦着,赔着笑。 第三百八十一章 谁先说话谁就输 说着说着,张三觉得前方好像有道视线正紧盯着自己,火把点的少,看不太清。眯着眼细看,瞧清后惊得一抖擞,鬼哭狼嚎的扯着嗓子吼道:“侯爷” 吓的牧韫铮一哆嗦,皱眉满是嫌弃的说:“你小子,鬼叫什么”边说,边背手走过来。 那身材矮小的兵一听来了其他人,也不敢回头,忙悄声对张三说了句:“我先走了。” “侯爷,小的马上给您找被褥,您怎么来这了”张三十分赶眼神的迎上前,挡住牧韫铮探究的眼神,讨好的问。 牧韫铮一抬胳膊将张三堆笑的脸扒拉开,朝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冷声说:“等等,回来” 小兵大气不敢出,顿了下身形,可没有要停步的意思,还想继续往前走,就听牧韫铮高声呵斥了句:“前面的,站住” 张三觍着脸讨好:“侯爷,何必动气,小兄弟年少不禁吓。有什么需要,小的给您办,尽管吩咐。” 牧韫铮绕过张三,往那小兵站得位置快步走去,张三在后面紧跟着劝道。三人大半夜活像在捉迷藏,牧韫铮挡了小兵去路,严肃的说:“抬起头来。” “侯爷,他年纪小,怕生人。”张三还企图为他遮挡,但恐怕已经来不急了。 “让开”牧韫铮拧着眉故作生气的恐吓他。 “侯爷”张三委屈巴巴,虚瞥看身后一眼,不得已退让开。 牧韫铮背手看着乌黑发顶,一阵夜风吹过,扑面而来的青草芳香以及夹带着一缕花香,就好像女子身上才有的香气。他低头缓缓凑近,这小兵恨不得将头缩到肩膀中去,牧韫铮仔细盯着打量,良晌皱眉问:“郡主你怎么来了” “表哥”承荥见暴露身份掩藏不了了,缓缓抬起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盯着他,颇为乖巧的模样甜甜喊道。 可是乖巧不乖巧断不能只看外表,你瞧她都能女扮男装混进军营,就绝对不会与乖巧二字联系上去。 “表哥,你莫要告诉他。”承荥脸上神情无辜又楚楚可怜,商议说道。 牧韫铮憋着笑,板着脸问:“为何吵架了。” “。。。”乌亮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怎不能说她吃醋将人给气跑了吧可江佑勍脾气也太大了些,一想到这里承荥心中的火徒然烧了起来,好像身后都带着熊熊火焰。 来此地说实话有些落了下风,自从江佑勍走后,她不是没有试图言和,他竟然连理都不理她。 多半年时光,寄了一共二十六封书信,可是他竟然一封没给她回他怎么敢承荥咬着后牙槽,忍着将要抓狂的脾气,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气死她了也别说没回,起初回了几封的,封封惜字如金,就好像家里买不起墨条一样。 她寄出去的第一封,跟着老夫人写的家书一并送去,本来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为了给自己挽回一丝颜面,她写了寥寥几字:府中一切安好,邓妈妈给你捎了几身衣裳,注意御寒。 简单不拿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倒好,更潇洒冷酷,回了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此后,她又寻了由头寄出几封,皆是这么几个字,到后来更简练了:安,勿念。 这就结束了,这敷衍搪塞之意,隔着信笺都透出来了。承荥想着想着,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两个月前直接连信都不回了。想到这,气的胸口都疼了。小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努力平复。 所以她偷偷跟随信使,去了江佑勍所在那队的驻扎军营中,威胁信使将张三唤来,乔装打扮,混了进来。她身边除了一名侍卫王琢,再没有旁人,连丫鬟都没带。万万没想到能跟着来了长安,可是又不能中途离开,军营岂是她说能进就进,说走就走的,她走了,张三可就惨了,毕竟是他将她塞进来的,充当伙夫。好在跟着邓妈妈学了一个月的烹饪,要不可真是苦了这群兵将。也不知晓他们吃得惯吃不惯她的手艺,虽然伙夫好几位,她也不掌大勺,但偶尔做些面食的。 “表哥,你就不能含蓄一些吗”承荥带着埋怨之意说。 “那你二人是,拌嘴了”牧韫铮极为配合的改了说辞。 “。。。嗯。”承荥眨动了几下眼眸,点头低声回道。 “来来来,跟表哥说说,这是怎么着了。”牧韫铮将八卦的心揣在怀中,面上摆出知心大姐的模样,请承荥往张三给他安排的帐中走去。 “你出来多久了江家那里可交代明白了”扯谎也好,实说也罢,总归不能不吭不响的离开,让人担忧。 “说了,要回封地一趟。”让小绾装扮成她的样子,带着侍卫从江府离开去封地。 承荥小嘴巴拉巴 拉将江佑勍离家,再到她书信言和,然后如何来的此地大致挑重点说了一下。自然那书信过于简练这块没忍住,抱怨了好几句。 承荥一吐为快,说完了坐回桌子前,小手端着一杯热茶,斯文的轻嘬了一口,而后担忧的问:“表哥,你说,他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牧韫铮心里憋着笑,寻思了半响,摸着下巴认真的说道:“不能够吧军中可是没有女人的。”大半年前恭王谋逆起兵造反,各地备战状态,江家两位公子又与邕王交好,自然时刻关注局势,哪有闲心风花雪月。 见小侯爷想喝口茶,承荥忙为他斟了一杯,放到他面前,二人客气了一番。吃人家嘴短,牧韫铮过意不去,据实已告。承荥就是知晓这么个理儿,才客气的招待,果然是表兄妹。 承荥又想了下,犹豫的小声问道:“表哥,他不好男风吧” “咳咳”牧韫铮被承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呛得咳嗽不止。咳得英俊面上通红,脖颈青筋暴突,艰难的停下:“你听,谁说的” “西京东都的富家子弟可是都好这么口。”再说,承荥别有深意的瞟看了她表哥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不是也好这口嘛 第三百八十二章 曾未真正认识他 “这眼神,几个意思”难为这么个乖巧的小女子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话说,他这背上背着令人气恼的传言,还皆是拜他那未过门的小未婚妻白姑娘所赐。 张三帐外捂着嘴,缩着脖子笑的欢畅,好男风,以前就传言小侯爷喜欢他家将军来着,虽然只是传言,但着实是娱乐了军中的众兄弟。张三笑的眼睛都眯上了,边笑着,边转身,一高大的黑影出现眼前,唬了他一跳,抖着唤道:“将军” 江佑勍黑着脸出现在大帐门口,冷眼盯着他二人的后脑勺,寒声问了句:“这怎么回事” 牧韫铮躲避他的视线,故意看向另一边,至于她,将个头发丸子对着他,死活不抬头的。江佑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少顷转身离开。独留他二人惊慌不已,追出门口。 承荥远望离开的高大背影,遗憾没有看见容貌,心中既激动又微微害怕。激动的是她终于见到他了,害怕的是因为他生气了,只听语气就知不太好。也不知晓他是胖了还是瘦了,承荥立在门边,盯着远去的伟岸背影消失夜幕中,一副小媳妇模样惆怅落寞的唤:“表哥,他生气了。” “自然是。”牧韫铮背着手附声回答。 承荥跟他小声商议:“是不是得哄哄” “去吧”牧韫铮赞许的说。 “我去”承荥惊诧,犹豫地问。 牧韫铮收回视线,与承荥对视,眼中一抹玩味,奇道:“那依郡主的意思,是我去” 承荥脑补了一下邪恶的画面,恶寒了下,小声说:“还是我去吧” 她的男人,她来哄 承荥一步一犹豫,百米的距离愣是耗了千米的时候才走到帐外,微弱的光照出来。承荥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打算扒着帐门边往里看看他在做什么,缓缓移动脑袋,瞧见他正腿倚方桌,抱着胸神色冷冷地盯着她。因背对着光,俊美的脸上神情越加冷酷。 “进来。”没给她留想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直接寒声说道。凌厉的眼神和迫人的气势根本不容她置喙。 承荥没出息的被他唬住了,撅着嘴小心瞥看他不悦的神色,心中委屈起来。踢着脚下草地,带着脾气走进来。低头再也没瞧看他一眼,他面上的严肃将她心中缱绻情思吹淡,承荥再无半点重逢的激动与喜悦,好像又回到他离开的那一日,气氛僵硬凝结。 “什么时候来的。”江佑勍姿势不变,目光紧盯着她问。 承荥把脸摆向一边:“。。。” “说话”全然没有忍受她小性子的耐心,嗓音突然高了起来。 “不告诉你”承荥哪被人这么训斥过,猛地转头呛了回去。 江佑勍长眉紧紧皱在一起,眉心明显的痕迹,眼眸眯了眯,危险的神色,朝门口高喊了声:“张三” “小的在。”张三咽了口口水忙进来听话。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佑勍冷眼盯着张三问道,眼神沉沉透着严肃。 张三极少见到他家将军这样,吓的紧张不已,咽了口口水斟酌措辞:“小的。。。” 江佑勍打断喝诉:“当这是哪这是军中明令规定不得携家带口,更不能出现女眷,你跟随我多年,怎么连军规都忘了” 张三吓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还不等他说什么,承荥抢了话头。 “你吼什么吼,不来就不来,呜呜”但没说两句就捂面大哭。本是怕江佑勍惩治张三,这两个月听兵将偶尔言语中,知晓她的仪宾不似面容阴柔俊美那样好相与,易亲近。治军颇严厉,若有人违反军令,向来严惩不贷,铁面无私的。当初是她拜托张三将她带入军中,且张三时常来看她,命掌管炊事的伙头军长好生照顾她,这份善意她还没有报答他,万不能让他平白遭罪。可是一看到他眼中冰冷的寒光,面上严肃大怒的神情,承荥忍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张三小心抬头瞥看一眼他家将军铁青的俊颜,又看了眼捂面哭泣的郡主,跪在那抿嘴不敢多说一句。郡主果真威猛,是不了解将军的脾气,还是误认为性情会像这张面容一般柔美。 承荥泪眼婆娑哽咽道:“江佑勍,你混蛋,呜呜” 委屈死了,她一路跟过来,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没半点怨言,虽然是坐着牛车,可那也受了赶路之苦,风餐露宿的,还帮着料理兵将的伙食。凭什么这么对她,一想起他连封信也不回她,承荥更是委屈。 大半年没见了,一见面就冷脸相待,都说兵将疼老婆,出了名的,小别胜新婚嘛,怎么到她这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呢每回找他都没好脸色,除了甩脸子就是言语暴力,她李家门儿下就不出她这 么窝囊的闺女你瞧她那些姑姑姐姐,侄女孙女那个不是在府中说一不二的狠角色,驸马仪宾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难不成御夫之道的课程真得提上日程,可再有用的学术,架不住这马脾气暴烈,也忒不好相与了些。 你听听他这话哪是质问张三,分明就是在训斥她 承荥的火气上来了,呜咽的说:“我不跟你过了呜呜” 她不要他了,给他卸了缰绳,他爱去哪去哪,指不定甩着尾巴,屁颠的去找那暗恋他的小表妹去了,反正江家满门上下都喜欢那姑娘,正好随了他们的意。承荥想到这,哭的梨花带雨还不忘翻个白眼。 她这一句刚落下,对面狭长的眼嗖得眯起,眸子里隐约有危险的光芒闪烁。江佑勍咬着后牙槽,忍着她的郡主脾气。瞥看一眼伸长脖子两边看景的张三,张三惊吓一跳缩回脖子,苦哈哈一张脸忙起身出去。 江佑勍直起身,盯看她好一会儿,走过来语气不善的反问:“你说什么” 他不苟言笑的时候,显得冷漠不近人情。承荥盯着他满是寒意紧绷的面色一怔,被他的神情所伤,不,应该说是恍然大悟才对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逼问 黑瞳浸染泪水变得莹亮,羽睫微微颤动,盯着他,一时忘了回话。 她一直误认为江佑勍是温文尔雅c彬彬有礼的性子,潜意识中是这样想的,以为他体贴温柔。为什么因这张过于阴柔俊美的容颜,与她心中所见到的圆睁环眼c手持长刀c雄壮威猛的武将形象大行径庭。又因他儿时扮过虞姬,那位绝代佳人,而使得形象更加和煦儒雅化。以至于之后想起他,就觉得莫名有一份亲近感和隐隐的情愫。 可她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管他长得多国色天香,也不管他是否精通戏文,他注定不是寻常的翩翩公子。他是威风凛凛的武将,是可以手刃敌人首级,浴血奋战的威猛男儿,而不是陪着她吟诗作对的风雅郎君。 她被他的外表骗了,可是他没有骗过她,这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人。她不了解他,也没有细致的去观察读懂。之前她心里有颜晟廷,对这场婚约是万般抗拒不喜的,与江佑勍一年见不上一面,哪会了解能有什么好印象,厌恶诋毁还差不多。后来二人关系好些,又知晓他就是虞姬,在她这儿的形象是好了,可完全受多年前他扮演虞姬的模样所影响,被惊喜冲昏了头。她眼中的江佑勍是她杜撰出来的,性情全靠想象。当这一刻才豁然贯通,承荥惊得忘了表情。 就算他儿时是志趣高雅的长安公子,那也早已经被十几载的战场磨砺,变成一名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铁血男儿他对他母亲对姑姑展现的那份柔情是孝心,他冷漠强硬的性情或许一直是如此。 承荥惊得眼瞳渐渐泛起血色,忘记眨眼,微张着唇,踉跄后退一步,眼中的一滴泪被颤了一下,掉落出来。 去年离家之时,桦绱提醒过她的,她说她所认识的颜晟廷也不见得是个低眉顺从的,对她展现的美好皆是因心中倾慕而表露的温柔,但本身性格也许大行径庭。不会一辈子低眉顺眼,哄着她开心。是她自个儿天真的以为,他们能目露温柔的为她捡起落在肩膀上的花瓣,会倚靠墙外手执花束等她的明媚少年。 他们或入血溅尘扬的战场,征战四方;或走入险象迭生c波诡云谲的朝堂开启政治生涯。。。他们已经长大了,退下年少的天真。可她许是被保护得太好,人生未经历风雨,心思烂漫的忘了他不光是她的仪宾,还是镇守西北的将领。 “你。。。”承荥小脸上活像见鬼了,又经历天塌了一般的遭遇才会有的震惊万分,总之一时半会儿魂魄是召不回来了。 江佑勍寒着脸拧眉瞧她的神色,带着种哀婉悲凄c失神惊愣,好像你小声说一句都会将她吓着一样,竟一时不好再说什么。 “你若不喜我,为何要应下这门亲事。”等承荥回过神,低下头,盯着他革带问道。若仔细听,能听到语调带着颤音。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江佑勍虽长了张讨姑娘喜欢的面皮儿,可真是跟大表舅子牧韫铮所说的那样,没被姑娘含着泪质问过感情的问题。若江家未出事,他大约在长安也得有那么几位红颜,才对得起他这张精美细致的脸,但这些年江家人人谨慎,心中过得冤苦,又有王家陆氏百般刁难,天家提防,谁还有这闲心思想风花雪月之事。 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俨然这个答案不会令她满意的,要是真这么说了,估计能将他这军帐给淹了。你瞧这姑娘哭的,活像他真负了她一般。于是江佑勍忍了忍脾气,凝着眉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我就不是个成熟温婉的女子,你不喜欢我也不怪你,可是你为何不说为何反对的只有我。枉你一堂堂大将军,竟然如此胆小,你如今又对我这样冷落,卑劣无情的真令我不齿”承荥哭着说到最后,忍不住小脾气,瞪圆一双杏眼梗着小细脖子控诉。 “什么”江佑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最后一句令他瞬间沉了脸色,薄唇紧抿,豁然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气呼呼的承荥。 承荥一瞧他又这样凶狠严肃的看她,脾气也上来了,索性今日都说开了。豪放的抹了把眼泪,可是这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得,吧嗒吧嗒直掉,一股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果然应着那句话:别跟男子比心狠,你狠不过他们。 承荥也不看他,鼻音甚重的说:“我这辈子,除了儿时对颜”颜晟廷。。。即使没看他脸色,也知晓颜晟廷这三个字大约在他那里犯忌讳,他拳头捏起来了,别以为她没看到。小心眼承荥心里暗骂了句。 她绝不是害怕,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理儿她是懂得。承荥重新组织了措辞继续说:“就没对旁人起过什么心思。” 承荥说完这句,江佑勍脸色虽不见喜色,可总归绷得不那么紧了。 “再就是儿时喜欢你扮演的虞姬,多念想了几载。可我承荥即使无福嫁心爱之人,也得挑宠我 的男人嫁,断不会与讨厌我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承荥说道随后,直视江佑勍,气势汹汹。像个神气的小兽,乌亮亮的眼中还挂着两滴泪,弯翘的睫毛合在一起,一撮撮的很是灵动好看。 她这一句话还真是令人心情起起伏伏,喜欢他扮虞姬的模样,还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她着男装,他扮女子,这画面想来虽不至于生气,可是也不见得欢喜,总觉得哪里奇怪了些。无福嫁给心爱之人,也就是说她不爱他。挑宠她的,不会嫁讨厌她的,暗示他不宠她不顺她的意。 江佑勍有一种火发不出来的郁闷烦躁,不爱,果然。 “既然两看两生厌,今日不如挑明了说,免得蹉跎了年华。你常年不回府中,我人生地不熟的待在江家,又没有亲人在身边。”承荥却突然哭的泪雨磅礴,哽咽着说不下去。要说下狠话,到底是对谁的折磨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他的心意 哭的就像找不到娘的女娃,伤心的不能自已,绝对不是千金娇小姐梨花带雨得含蓄。 可怜江将军治军有方,在此时所有的策略睿智,都被她这一场泪雨冲刷半点不剩。 他亏待她了没有。他冷落她了也没有。可是她字里行间就是这个意思,就差没将渣男c负心汉几个字明说出来了。 郡主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起码帐子外面听壁脚的牧韫铮与张三等人听着就是这个意思。荒山野岭,也没个墙没个实落的木门掩上,动静有些大了。 “我,我要休了,你。。。与你。。。合。。。”和离,一想到和离就痛得说不下去,承荥捂着胸口哭的天崩地裂。休得是他,可是承荥哭的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江佑勍要发火,但女子的眼泪大约是他的弱点,憋屈的长呼一口气。这火,被眼泪浇灭只余一缕无力的白烟。这说都说不得了,骄纵的公主脾气。僵着脸上前,抬手为她抹了把眼泪,狭长的眸静静看着她,语调凉凉轻语:“郡主要将我休了,好歹给个缘由。”语气三分轻嘲,四分恼怒,五分无奈。 “。。。呜呜,明明是你。”承荥又圆又水灵的杏眸哭肿了,白嫩的小手抬起,泪眼婆娑的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本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可是因痛哭全然没有那份气势了,反而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揽于怀中哄哄。 承荥被他攥着手腕强行圈在怀中,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放弃了,埋在他的胸膛中,哭的酣畅淋漓,将委屈狠狠发泄了一通。 多久呢就这样相拥许久,久到理智回来,久到一丝尴尬涌上心头。承荥僵硬着身躯又乖顺的窝在他的胸膛中,不敢轻举妄动丝毫,只一双水亮亮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不停眨动。 抬手缓缓推开令她迷恋的宽阔胸膛,低着头也不看他,故作狠心硬气的模样,平静说道:“将军既然与我难生情份,不如好聚好散。” 今夜她有些失态,说不清到底为何,或是隐隐的不安让她情绪失控到连她都诧异的地步。 大约是觉得曾未看清过他,她想做最了解他的那个人,可是竟对他的脾性一无所知。最令她惊慌的是,她不知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多少。他们成亲四载,时候也不短了,去年要不是父王书信给他,他还会不会来寻她起码前三年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连封信都没写过 她在努力遗忘他,忘却在西北还有个仪宾,可他何尝不是在晾着她呢 你说他不懂表达感情,严肃冷漠。不,不是的,为了安慰姑姑,他可以代他父亲每年给姑姑去一封书信,信中从不忘放一粒红豆,以示相思。他母亲喜欢听戏,出不了府,还年幼的他便去拜师学艺唱给母亲听。。。 他心思细腻,待人深情厚谊,都是道义之交,看邕王与表哥就知晓,若他孤恩负德他们又怎么会与他来往。只不过,独独对她不是而已。 悲哀的发现,她之所以情绪失控,皆是因动了心,可是他呢好像曾没有对她说过,连暗示都吝啬。她幻想过与他重逢的画面,他见到她的神情,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万万没想到,是肃然恼怒。 他到底是什么性情,又能容忍她到哪一步承荥在赌,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江将军一扯嘴角,长眸一眯,将军这么生分的称谓都出来了,瞧她一副分道扬镳c冷淡疏远的架势。 他深感今夜不差其打了一场仗,消耗太多精力,自始至终不明白她这份委屈与不满从何而来。如何盖上了负心人的大帽子,虽说他不是娇弱文臣,但这么顶沉重的帽子说盖就盖了,这审案子也得讲究个证据确凿,寻个正经理由不是 江将军虚心请教,睨看着她问:“也不知,臣哪一点做的不如郡主的意了,还请郡主明示。就是旁人问起来,也好有个罪名不是。” 说的挺客气,可是脸上全然没有悔过的意思与觉悟。承荥不想像个怨妇那样怪他,去祈求得到一份爱意怜惜,显得没面子。别扭的一转身,鼻音甚重的说:“我厌弃你了。” 郡主没回头自然没有看见仪宾大人面色一僵,怒容浮现,一抹淡笑正一点点消失殆尽。 江佑勍怒极反笑,薄唇一扯,笑的得意又寡情,冷声提醒:“郡主信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承荥本来面上挂着一副心灰意冷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的回转过身,目露惊慌,却故作镇静的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封羞人的信,将她的心意展露无遗。他看了,明明都看了,可就是不回她。信中她说什么来着,那是二十六封中的倒数第三封,是她喝醉了写的。至于写了什么她也忘了,只是听小绾说的,她耍酒疯,命信 使连夜将信送去军营,还是加急。大约是几首缠绵悱恻的情诗来着,再加上对他的一通抱怨云云。她第二日又写了一封解释,等不到他的回信,没过两日又写了一封更详细冗长的信解释,洋洋洒洒三页纸呢自然石沉大海一般,半句等不到。最后她追来了,绝对不会告诉他,她是为了追那封羞人的信才来的。 张三说信都是保管在大木箱子中,因牵扯军中密要,一直都是将军自个保管钥匙,所以没法偷出来,再说张三也没那胆量。她就跟随军队一路急行赶来长安,每日走不完的路,揉不完的面,累的倒头就睡,唯一的空闲还要想如何能洗洗澡。 所以,她淡忘了最初来的目的,受了这么些罪信也没拿到手。而这人竟然风轻云淡的说出来,承荥心中紧张又忐忑,气愤又埋怨,一双乌溜溜的杏眸瞪得贼圆,正颇有灵动之气的怒视着他。这人却故意在与她作对一样,低首轻扬唇角,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浮现面上,竟令俊美的容颜平添了些羁傲的味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醋劲忒大了些 “臣一武将,胸中文墨不多,不过跟着郡主竟然习得几首诗词,郡主要是不记得,不如臣背诵几首,给解释解惑一番可好。”江将军挑着眉,斜睨着她,在一步步逼近。 好看的薄唇轻启,说的话却令承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江佑勍你敢”承荥气恼得跺脚,羞红了脸瞪视着他。 瞧他冷着脸,但眉眼中渲染着得意玩味的神色,承荥就羞愤难当,红飘不断飘上脸颊。果然与男子比混蛋,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激怒他,可不是个明智之举。她不想回忆醉酒后写了什么,从没有如此窘迫害羞过。 “臣人杀的多了,没有什么是不敢的。”江佑勍对她这无关痛痒的威胁不以为意。 “你,你。。。”承荥揪着小手指,没了主意,全然没有刚刚的神气模样。那你要怎样,承荥拿眼睛怯怯的看着他,若是头顶有对耳朵,此时恐怕早已耷拉下来了。憋憋嘴,心中又涌来委屈,那是她的一番心意,他不该如此轻视。若是再多戏弄她一句,大约又要泪眼婆娑了,可他偏偏岔开话题。 “为什么哭”江佑勍直截了当,长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今夜这对话说不上来的熟悉,可不就是大半年前他离府时二人争吵的话题,转了这么些时日,从去年秋末到如今夏初,都跃进第三个季节了,愣是没结束这场漫长的争吵。 承荥兀自凄凄然,因为委屈,因为忐忑,她已经跟他表露心意,可是他却连回都不回。为什么是不喜欢还是无所谓对她的态度总是严肃又恶劣,而且直到今日,她才晓得这令他芳心暗动的男子也许她并没有真正认识他。她不了解他的性情就已经爱慕上了他,这多荒唐。 本想将这些隐藏心底,可承荥不是那样的性格,憋在心中会生病的,抿了抿嘴,冷淡的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我一人维持姻缘,难以长久。”总有疲惫的一日,不如早早断了。 哭也哭了,情绪也狠狠发泄了一通。起先故意岔开话题免得张三因她受难,毕竟他帮了自个儿。可是这番争吵怎么引出心中万般情绪,连她自己都诧异,原来她已经这样在意。 江佑勍挑了挑长眉,幽幽问:“郡主一路追来,就是为了要与我了断” 觉得不可思议,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令他头疼,又拿她没办法的小女子。好像黑了些,也瘦了,不像上次回府看到的白软可欺。这么看她的性子特别像母亲房中养的那只圆脸猫,后背橘色泛金黄,腹部雪白松软,顶着一双碧蓝莹亮的眼睛,总是圆溜溜的望着你。你不理它,它会委屈;你逗它玩,它又神气十足的高昂着圆脑袋,傲娇睨着你。 心中柔软,江佑勍莞尔一笑,又想起离府前她的反常,那日他接到邕王密信,恭王谋反,事出紧急走的也匆忙,顾不得跟她梳理掰扯。后来张三捎邓妈妈的话回来,他寻思大半个月才理整明白,她这冷嘲暗讽的意思。 两人僵持着,面对面站着好一会儿了,江佑勍有些烦了,双手环抱于胸前,嗓音中透着淡淡的疲倦,说:“你这醋劲也忒大了些。” 这些时日精神过于紧绷,自然难以好眠,没想到今夜碰上这么档子事,还真是意外万分,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你胡说什么”承荥被踩到尾巴一样,瞬间炸了毛。 似笑非笑的眼神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个来回,着普通士兵的军服,衣衫宽大,衬得人越加纤瘦,活脱脱没长大的半大少年。怎么说这身装扮都不合适,敛了笑,一步步靠近。在承荥眼中特别像寻觅到猎物的黑豹,慢条斯理的看着她最后的挣扎。 仪宾大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承荥,与她面对面站立,他的鼻息轻轻吹动她额前的秀发。她这一番明说暗示要是再不明白,得多愚钝的脑子。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解释说:“如蓝是我表妹,对她只有兄妹之情,从无半点踰矩,你莫要再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急赤白脸的想要撇干净的小模样,令人忍不住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别有深意的浅笑:“那就好。” “那,那你为何不回我书信。”说完这句,承荥有种想钻洞里的感觉,好端端的干嘛问这个,这不是给自己难堪。难为情的转移了视线,盯着他的革带,仿佛那里开了一朵花一样奇怪。 “没功夫。”话音刚落,小女子鼻孔朝天,小眼神满是怨恨。江佑勍轻笑一声,嗓音沉沉说:“朝中局势动荡,顾不得回你书信。”她被保护的太好,没吃过什么苦,如今还保持着孩童的烂漫心性。又怎么能想象以前江家人遭遇的那些不公,不愿细说也不想再去回忆,况且他驻军此处也是密要,说不得。 不该问的政事承荥是不会过问的,身为皇家 女儿,即使再痴傻愚笨也能觉出近日的不寻常。佯装不知是永保平安的法则,只是他这样做可会涉险黑亮亮的杏眸中担忧一闪而过,承荥又仰头,气哼哼的反驳:“又没要你写长篇大论,几句话而已。” 丢人就丢人吧情诗递了,表白表了,现在娇羞,还能挽回点什么,不如问明白了。 “郡主忘了,臣是武将粗人,不懂诗词雅乐。”江佑勍淡淡回了句。 “你骗人你”江家虽以武立足,可正经世族大家,他读过书,读得多了去了,故意的 “等等。”江佑勍食指按在那粉嘟嘟的樱唇上,制止她接下来更多的不满,对她低语了一句,转身出了帐子,高声喝道:“若是觉得不累,不如再操练两个时辰,如何”刚说完就听着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传来,听壁角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兵将听完,一怔转身迅速撤离,就怕走的晚了被将军记着了。小侯爷牧韫铮哼着曲子,背手悠哉离开。张三干笑着上前说去准备热水,也跑的空留下一阵尘土。 第三百八十六章 调戏仪宾 “他们都听着了”承荥睁大圆不溜丢的眼,一脸惊慌。 “自然是。”江佑勍背手进帐子,挑了挑眉说。 “你,怎么不早说我还要不要见人了”承荥跺脚娇嗔抓狂。 江佑勍却忽而想起一事,眯了眯长眸,肃脸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月前。”承荥双手护腮,试图将热度降下去,还不忘回答他的话。正羞得不知该怎么办好,所以也没有注意她家仪宾听到这句话冷了脸色。 “。。。你宿在哪儿”江佑勍拧眉不悦,语气严厉。 他娶的这娇妻,贤不贤还另说,只这小性子真真是能将人整疯了。要是依着往常,他岂会饶过张三,定军法处置,严惩不贷。可她一番胡搅蛮缠,哭闹不止,愣是将自个的那份火气强行浇灭了,竟忘了去质问责罚。 “那边帐子,怎么了”都说孩子翻脸跟翻书似得快,不成想她家仪宾也如此。才缓了语气又吊起了眉,立眉瞪眼的,白瞎这么张俊美的脸蛋儿。 江佑勍被她气的一时无语,怎么了还敢问他这是军队,竟然和那么多臭男人住在同一个军帐里俨然忘记他也是臭男人。双眸燃起熊熊火焰,气得简直想将她吊打一番。 “张三跟伙头军长嘱咐过,给我搭一小帐篷。”承荥很不明白他这股火气从何而来。 “洗漱呢”天气越加炎热,岂能方便 “王奇帮看着,知道我的不易了吧话说我这都是因为谁”自然是兵将洗漱完毕,她才跟王奇去四周临近的湖中c小河简单冲洗一番,王琦帮放着风。要是哪日驻扎休息的地方没有水源,就在帐篷中简单擦洗一番。 王奇就是上次随她一起离家出走的侍卫之一,武艺在侍卫中最好,他有些印象。江佑勍被承荥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私自来军中倒成了他的不是。果真跟这不讲理的小女子说理,就是想不开。理是她家的,想着怎么说就怎么说。 “身为女子到底有没有男女有别的概念”严厉的训斥。 “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男女,等等,你这是在关心我”闷骚的家伙,承荥眼神变得期待又灼热,盈盈望着他,樱唇骄傲的扬着。 “。。。”长眸盯着她变得越加雀跃的小眼神,正闪亮的紧紧回望着他。错开视线,欲转身离开。 “对不对”承荥却不放过他,也忘记刚刚他严肃凛然的模样,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他手心中有层硬茧,承荥用指甲挠着,执着的追问。小心肝也开始活跃的扑通着,她喜欢他,若是他心中也有一点点心悦她,那真是能令她欢喜的睡不着觉。 承荥低估了仪宾的力气,也高估了自己,没抓牢反而被带的一趔趄。 “你怎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我都喜欢你了。”瞬息,承荥没等着回话,歪着脑袋捉急的嘟嘴抱怨。 仪宾大人没绷住,哼笑了声,反问道:“郡主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也喜欢郡主” 他一口喊她一个郡主,刺耳极了,绝对是讽刺的意思,别以为她不知晓 承荥觉得是强求了些,但是他是她的仪宾,是她的夫,喜欢疼爱她不是天经地义c理所应当的事嘛这么一想瞬间来了底气,强词夺理道:“嗯,你是我的仪宾,是我的夫君,我的男人,不喜欢我你还打算心悦谁”肯定的点头,感觉极有说服力。 江将军真是被她的厚颜惊到了,张了张唇,无力又好笑的看着她作:“。。。” “你想都别想,以为我不知晓你的小心思,你连提都不必提我是不会允许你纳妾要暖床丫头的,就是外边养的也不行你不喜欢也只能守着我,劝你还是别抗拒。”承荥高昂着小头颅,把心中不好意思说的今儿个索性全说了,男人不都这样,花花肠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她今日就给他掐了这些念想,以后也别忘想。何苦委屈自个装大度妒妇就妒妇,为了个可要可不要的名声,将苦水肚中咽,何必呢 果然她是有一说一的坦率,做不来楚楚可怜c多情伤感的白莲花模样。 他神气的小妻子向来脑回路清奇,也是见怪不怪了。江佑勍懒得跟她言语,只是忍不住提醒:“是谁要将我休了不是说要和离嘛” 刚刚她悲痛欲绝的嚎哭不止,弄得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才多久,又变卦了。冷眼看她如何圆说,语气凉凉的提醒还有这么段戏码,可不等她找出个合适恰当的说辞,转身往衣架方向走。 “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休想,门儿都没有”岂不是如了他的意,离了好娶贤妻觅红颜,再抬几房娇妾。不行她可不能让他 如愿。 果然,有千万个话头岔开话题,岂会像寻常女子娇羞脸红。 “我不过是一时气话,咱们二人乃是二表哥亲自赐的婚约,岂是你想毁约就能毁得”那不是要抗旨不尊嘛承荥厚脸皮的搬出圣意来压他,忘了起初是她先说出来的,故作伤情的模样。 “话说表哥怎么说走就走了呢独留两个孩童,那皇宫可是吃人的地方。”她虽女子不理朝堂政事,但不代表不懂。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外戚专权c皇权争夺,唉,想想都头疼。 “。。。”前一瞬又哭又闹要和离,气得他胸口痛,下一瞬又转到天家宾天担忧身后事上。 “将军,小的张三,水烧开了。”帐外张三提着木水桶过来。 “进来吧”江佑勍一边解开束带c袖封,退去外衫,一边吩咐道。 张三提着桶进来,大桶盖着盖子但缝隙正冒热气,蒸的张三脸颊泛粉。放下木桶悄悄跟承荥对视了眼,一副细作见到同帮,心中欢喜面上克制的模样,然后急忙退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想见你 江将军佯装不知他二人的小把戏,脱下中衣。因常年习武征战,军营锻练出的结实精壮体格,在昏黄烛灯下,仿佛抹上一层蜜蜡,也打上了阴影,肌理起伏越加清晰。这震撼又悦目的画面,真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承荥定在那里,忍不住小步移动上前,一眨不眨的细细打量:宽肩窄腰,肌理分明,肤色细腻泛着讨喜的浅蜜色,那些熟悉又令她心疼的疤痕蜿蜒其上,但不会破坏美感,反而平添野性美。 承荥不知什么时候起,交握起小爪子,一脸痴迷状,眼神真是军中的糙汉都比不上的灼热。 江佑勍一回身被她惊了一瞬,讥笑一声,上前抬手覆在她的眼前,遮挡了灼烫冒着热气的眼神。语气凉凉的说:“郡主要不要收敛些。”就怕别人不知道是色女。 “我哪有”承荥顶着两片红云轻声反驳,心中荡漾,眼神乱飘。 她以为他要洗热水澡,其实是出去冲了凉水,可大热天的这些热水要干嘛 “你洗漱吧”江佑勍着中裤,打着赤膊掀帘子进来,荒郊野地,蚊虫异常的多,即使燃了艾草驱赶,也还是灭不尽。承荥正在驱赶蚊虫,看来这两个月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素简的日子,不见骄气抱怨。 刚来军中承荥是抱怨过的,还蒙着杯子烦躁的掉泪过,不过已经是好久以前了,如今早就熟悉了。 “哦。”原来水是给她的,热水澡,真是想想都幸福奢侈。承荥盯看桶中热水氤氲,笑的欢喜。 江佑勍抱着手臂看她痴笑,神情淡淡玩味的说:“郡主是要我给你洗我倒是不介意,乐意之极。” “不用,你”承荥推他,不可避免的碰到他的肌肤,又好巧不巧的抓在他胸前,这手感令承荥一时忘了言语。该怎么形容,弹性十足,肌肤光洁滑腻。 江佑勍忍了忍,才没有将色狼二字说出来,这妻真是十足的色胚,那双灵气的杏眼此时眼神迷离,盯着他的胸膛眼都不舍的眨一眨。 他才冲洗的,身上凉凉的好舒服,有没擦拭干净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起伏的胸膛,路过纵横有序的腹部,最后没入中裤腰带中。哎呀,羞死人了,不能看,但是再看一眼有什么呢毕竟是她的男人。 承荥笑的别提有多猥琐了,起码从仪宾大人无语的神情中是这样评价的。 “你没有擦干净,我帮你擦擦吧”承荥眼中燃着别样的光,拿起他搭在宽阔平直的肩膀上一块大沐巾说道。 “怎好劳烦。”仪宾大人轻哼一声,拍开她的狼爪子,态度冷冷的背过身去,拒绝承荥的一番好意。 背后纵横的刀伤,清晰出现承荥眼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细细描绘,杏眸中满是疼爱怜惜。 江佑勍因她的举动而停下擦拭的动作,还不等着他转过身来,背后靠过来玲珑有致的娇躯,腰间多出一双纤细的手臂将他紧紧环抱。 承荥脸颊紧贴着他背部肌肤,那里有一处伤疤,恢复得并不好,伤痕凸起增生,泛着灰白的颜色。她不习武,不知那是何种兵器所伤,可是这么长的痕迹,想来当时伤的一定很重。 他们二人的经历不同,她想象不出他昔日的艰苦,也体会不到他的悲痛,但是她愿意去聆听,愿意温暖他孤寂的心。 江佑勍侧首看过来,她乌黑亮泽的秀发梳了高发髻盘发。不知为何,觉得她头发好像少了些。 “江佑勍,你在战场杀敌时,要想想还有我在府中等你,你别丢下我。”她要缠着他,让他心中有牵挂。这样在战场上,也会当心些,毕竟家中有妻盼君归。 “好。”江佑勍心底一处变得柔软起来,薄唇轻扬一丝温柔的笑意。握住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轻轻包裹住。难得二人也能有片刻温存,但真的是片刻。 “还要抱多久水要凉了。”仪宾大人忍不住提醒道。 “再等一会儿。”真是煞风景 仪宾可没那份耐心,他累了,疲乏至极,还有要事在身,等不了她的一会儿。 承荥在旁边小帐篷洗漱干净进来,还有小半盆热水,夏日水凉的慢,打算泡泡脚。将头发解开,按摩了几下紧绷的头皮。然后脱了靴子,将脚丫放在铜盆中,瞬间觉得舒服酸涨,满足的轻叹了声。 承荥的脚底正蜕皮,边角都能看出来,她出身矜贵从小就没走过多少路,这是西北到长安呢就是穷苦百姓家的闺女都未必走下来的遥远距离,这脚c这腿真真是糟了罪了。这是军队,事出紧急又事关重大,为了能早一些赶到专挑了体格健壮的将士前来,这健步如飞的速度岂是她能跟得上的。好在有牛车可以坐,否则这双脚还不知得被蹂躏成什么样。 这些皮都是因脚 底起泡磨破了才这样的,一层剥下来,新肉又会起皮,所以索性不管了。 “你头发怎么了”得短了将近一尺,到腹部的长度,起码他能一眼看出来。 “嗯”承荥低下头看剪去的秀发,拨弄几下说:“还不是来军中,头发太长太多,绾起来不像那么回事,所以就剪了些。”女扮男装不能被人发觉,否则违法军规的张三小命就没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然不可损伤,此为不孝。可是她是来找江佑勍的,父王母妃定会理解她的。 “我想见你。”来都来了,怎不能因为头发回去吧 “那为何不禀报,拖到今日。”要不是他去找牧韫铮撞破,还不知要等猴年马月。 承荥俏脸一红,嗫嚅道:“我害羞。”她怎么好意思说起先是来偷信的,后来是追问心意的,可是没有勇气,怂了。 她受了苦,他岂会不知。江佑勍灼灼盯着她,上前挽起袖子蹲下身,在水中捞起一只白胖如鸽子的小脚丫,惊得承荥大叫一声,忙往后缩着腿。 “别动”沉声轻喝,力道不至于捏疼她,但她绝对挣脱不开。 承荥慌乱不已,急道:“母妃说,女子的脚不可以给外男看。” 第三百八十八章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江佑勍双手包裹她的白软脚丫,脚底果然破了皮,好多处,惨不忍睹的模样。拇指轻轻触碰,引得如面团般的小脚趾蜷缩起来,头也不抬回她:“王妃娘娘教得很好,不过我除外。”他是夫君,不是外男。 “那也不行。”还真是不见外,承荥急的险些带翻铜盆,水漾出一些,但底下是草地,水渍瞬间不见。 将她的脚放回去,起身走到柜子那里,打开木柜从里面拿出个木盒子。承荥吓的哪敢多泡,不过也已经快一刻钟了,可以了,脚背被浸泡的地方泛着粉红。忙拿起粗布擦拭干净,找足衣匆忙穿上,免得他看见。 “脱了。”江佑勍回来,从一旁捞起个小圆凳放在她坐的木榻对面,边打开木盒边说。 承荥一听大惊,怯怯仰望他,小手交叉护在鼓鼓的胸脯上。江佑勍不理会她的耍宝,将她撩起裤腿的小腿握起,横搭在自己的大腿上,这猛的一番动作引得承荥后仰倒在被褥上,颇有身娇体柔易推倒的意思,江佑勍将足衣退下,捏着她的脚去盒子中拿药瓶。 “别动,给你涂抹药膏。”江佑勍一把捏住承荥乱动蜷缩的脚心。 “我自个来”承荥哪里肯,按着他的手背,豪迈的喊道。 “。。。”江将军被她唬了一跳,皱眉瞥眼看她,就好像柔情硌死在石头缝里一样的不爽。 “。。。我怕痒。”承荥眨眨眼犹豫地说道,水汪汪的杏眸饱含歉意看着他,话说有何好抱歉的 仪宾大人听了这句,唇边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令承荥深感上当。可为时已晚,他正专注的为她涂抹药膏。昏黄烛光打在他的面容上,满含温柔。眼睑低垂,睫毛翻翘,鼻梁越发高挺,五官每一处都细致精美,又隐隐闪着朦胧的光,倒是十分养目。 他这处堪称深情郎君的模样,可承荥那处就如同在经历一场最残酷的刑法,倒向后面简易床榻上,揪着一旁的薄被忍不住翻滚c挣扎。 “咯咯,哈,呜呜,咯咯。”又哭又笑的,颇有疯癫了的样子。 不管承荥如何躲闪扑通,脚都被牢牢攥在大掌中,动弹不得分毫。仪宾极有耐性,先将脚皮剪断,手法轻柔的将药膏涂抹在粉红嫩肉上。可忍不住扬起的唇角,泄露要作弄她的意思。 好不容易上完药,又细细揉捏按摩,等结束了,承荥狼狈又无力的爬起身,头发凌乱,眼泪横飞。活像被蹂躏一番,将脚缩藏在薄被中,哀怨的瞪视罪魁祸首,小声说了句:“坏人。” 仪宾将瓶子收拾进盒子中,瞟看她一眼,眼神幽幽颇让承荥惧怕,承荥扣着小被子,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但确是不敢多说一句的,免得他又挠她脚心。 江佑勍起身将水倒了,进来问她:“怎么到这的”江府到军营,她是怎么离开的 承荥轻描淡写的说了,说到最后打了个哈欠。 江佑勍背手居高临下的盯视她,表情淡淡但眼中满是嘲讽:“看来,郡主有这落跑的毛病,听说成亲前,就逃婚被王爷捉了回去。”他背身而立床榻前,灯光将影子拉长照在一旁的帐篷上,显得身形越加高大挺拔,气势迫人。 “你,如何得知的都过去了的事,何必追究呢”承荥乖巧的眨眨眼,满是讨好意味。 江佑勍说的这事,没几个人知晓的,除了她房中的贴身丫鬟。话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承荥不知道,去年她逃去袁州找桦绱后,江佑勍从军营中回来,发现她失踪多日,一回府将一杆下人召集起来,倒也没有严刑逼供,只不过是用刀架了脖子而已,下人们都说了,没费多大力气。 “追究我不过是怕郡主养成这么个习惯,万一下次再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可如何是好”长眸看着承荥猛然一眯,满是危险的警告。 大掌隔着薄被精准无比的攥住她的脚丫,力道有些大,惊得承荥小心肝一颤,张合了几下樱唇一迭声回道:“不会的,不会的。” “你在这里,我才来的。”承荥拉着他坚硬的手臂小声说道,颇有小媳妇的可怜娇羞模样。 当然,仪宾大人没那么好骗,岂会相信,毕竟以他对她的了解,郡主是颇令人不省心的。 此时洗漱完毕,承荥小鹿跪一样坐在床榻中央,害羞的拿眼睛不时瞟看他两眼,双手揪弄衣角,两朵红云悄悄飘上脸颊。 仪宾眼都不带抬一下的正色说:“你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承荥满脸疑问,看他真的拿起长袍欲出去的模样,失望道:“你去哪” 仪宾开始穿外袍,头都不转的回话:“你甭管了,歇了吧。” 承荥收起娇羞做作,起身追问:“你不睡这” 江佑勍边系带便转身告诉她:“我去牧韫铮帐中。” “。。。”承荥撅着小嘴站在那,猛地上前翘脚,伸出胳膊圈抱他的脖颈霸气道:“不行” “。。。”长眸垂眼看看挂在脖颈处的小细胳膊,又回到承荥扬起的小脸上,与她对视相看。 承荥满脸不乐意,霸道的说:“你得陪我” 仪宾大人好似并不太满意她的语气与言语,所以良晌没有任何回话。 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得君心,承荥挂上甜甜的笑容,一双乌亮水灵的眼睛正飞速眨巴着,柔着嗓子细语:“我怕有狼。”鼻音慎重,最后语调不知拐了几道弯。 仪宾大人木着脸,倒了一排牙,目露嘲讽的说:“郡主说笑了,你别把狼吓着。” “江佑勍”果然,狐媚也是要天赋的。画虎不成,反贻笑柄。 他抬手臂来拉扯她的小细胳膊,承荥急了,垫脚迅速亲了那轻扬的薄唇一口,而后做贼一样快速离开,眼神又飘了起来。看帐篷,看寥寥几件家具,看他的下巴,就是避开他越加深沉的眼眸,那里令她心动的深情。 烛光轻漾,影儿成双斜照,帐内情意深深,缠绵缱绻。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夫为妻纲 仪宾大人最终躺在郡主身边,留了下来,灭灯二人仰躺,承荥哪能睡得着。心中美啊,果然再蹩脚的撒娇都管用。或许她低估了自个儿,想到这承荥欢喜自满的小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此时自我感觉良好的郡主,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仪宾心中所想。江佑勍想起刚刚: “小心肝快过来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小手拍拍被褥,眼神轻佻,笑的猥琐,说出情场浪子才说的话语。 许是调戏他,是她的乐趣,若不是顶着这么张娇美秀致的脸蛋儿,颇为油腻。 坊间传言端王府的小王爷少年时留恋勾栏瓦舍,结交红颜被端王爷知晓险些打断腿。有这纨绔美名的小王爷到戏院听戏打赏伶人,出手自然阔绰,能看出是玩乐的行家。但他知晓,听戏那人不是小王爷,是小郡主。他在白梨苑见她时,她正穿着男装扮作小郎君。既然听戏的不是,那逛花楼c会红颜的又是谁 瞧小王爷挺正派的,不像是醉生梦死c留恋烟花之地的人,除了房中俩丫头连个正经妾室都没有,如今也未娶妻。长眸缓缓垂视,看正手脚并用趴在自个怀中的小女子,疑问道,总不会是她吧 江佑勍出言问道:“小王爷早已成年,未见婚配,莫不是有红颜知己” “嵘启怎么可能,他不知情趣老实的很。”她弟老正经的人了,之前她母妃看上的准儿媳,次次被人截了胡,要是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欢心至于嘛可没有父王当年追母妃的手段,这吐槽可是一点都不顾姐弟情份的。 江佑勍沉吟:“怎么会呢听说小王爷少年时还光顾过花楼,惹得花魁芳心暗许。” “哪有啊就是多见了几次面,相聊甚欢而已。莹莹姐姐人很好的,可惜家中遭难,流落风尘。哎,也好生令人怜惜。话说好些年没见了,不知过得好不好。”承荥低头说完,惊觉四周涌起一股异样令她倏地抬头,黑夜中其实瞧不清的,但承荥觉得他正怒视自己,揽着她背上的手臂瞬间放开了。 “我,刚刚说错了,嗯,那个,其实吧”承荥放弃了,直言道:“对,是我打着嵘启的名号去逛了次花楼,但真的只一次,你信我。”态度急切又诚恳,捧着他修长的手指。 “刚刚不是说多见了几次面”语气凉凉的拆穿她的谎言。 “。。。我就是好奇,年少不经事,不辨是非,才进去逛了几次。”承荥小声认错。一双大眼睛卟呤卟呤,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眼神单纯无害的就如不知情事的孩童。不过黑灯瞎火的,仪宾未必能看明白。 承荥继续解释:“都是受风流文人雅士的引导,秦楼楚馆,美女环绕,红颜相伴,即兴赋诗嘛” 听承荥的一番谬论,气的江佑勍猛地坐起身,将怔住的承荥抓过来,趴在他的腿上,手掌准确无误的用力拍在饱满的俏臀上。 “啪”承荥傻了,这么大没被人打过,还是打这个部位。 痛老疼了。可比不上丢面子,承荥挣扎着欲起身,却被按住动弹不得,接着第二巴掌招呼过来,承荥又气又羞的吆喝:“江佑勍,你,你放肆”一边护臀,一边张口咬在他腿上。 “夫为妻纲,你多次擅自出逃离府,当予以惩治,以示警醒规范德行,恪守妻子本分。”江佑勍面无表情的按着她,因她用力撕咬而绷直腿,长眉微微皱起,心中暗语属什么的 “江佑勍,我不是你的兵”承荥声音有了哭腔,不再咬他的腿,一身腱子肉,咯牙。 “就是因为不是,才顾忌脸面私下处理。”半天不见她挣扎,将她扶起身,承荥拍开他的手,小声抽泣。 “你是不是想用三从四德约束我我不做唯唯诺诺的女子”他又不是第一日认识她,又不是不知她的身份,她怎么可能像那些饱受压迫的女子那样。她就去花楼了,拉着小姐姐嫩白的小手聊天了,怎么了男子能去,她就不能能去嘛怨恨的看着他,当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我不强求你贤惠顺从,但不能容忍去逛烟花柳巷,私自离府出逃。”他宠得起他的女人,但却不会纵容 “。。。”承荥吸了几次鼻子,有些理亏,手指揪着被角,想找个台阶下。 江佑勍乏了躺下身,见承荥坐在那不动弹,伸出长臂揽她入怀,承荥顺势窝进他的怀中,小声承诺:“我以后不这样了。” “但愿说到做到。”还真是令他瞠目,虽本就没有期望她会乖巧,可也忒顽劣了些。逛花楼也真是惊世骇俗了。 承荥猛地点头应下,带起绸缎般顺滑的墨发垂落他的胸膛,轻轻扫过,温暖了心房。 怀中的人儿拱了拱,江佑勍拍了拍她的后背说:“睡吧明日一早送你离开。” 正舒坦的承荥一听惊起身,侧身半卧与他黑暗中面对面:“明日” 江佑勍抬手将她的秀发收起放到枕头上方:“你留军中终究不妥,况且近来朝中局势不太平。我又有要事在身,不能有一丝偏差。” 承荥按着他手感不错的胸膛疑问:“是关于邕王与新皇吗” 他没有回答,但沉默也是默认。 “我都待了这么长时日,你不是也没发觉。大不了明日我回自个的小帐篷,不会给你添乱的。”承荥商议着,食指对食指,委屈巴巴。 江佑勍正色:“你留军中他们要费心照顾你,战场无情,刀箭无眼。若起了战事,你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要张三他们献上自己的人头来赎罪”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承荥委屈愧疚的瘪着小嘴,失落说着,分离真是令人忧伤不舍。 江佑勍缓了语气:“你离开,我方能放心。况且军中不得有女眷,我身为主将,当以身作则,若是人人都如我这样,还怎么管理兵将。” “好。”承荥嘟着嘴,小手拉起他的衣襟系绳挽着,不情不愿的回道。 她明白的,只是不愿分离,哪怕再累再苦她都没有离开,就是想与他离着近一些。知晓他每日吃了什么,做什么。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如此美好,仅仅这样都令她觉得欢喜甜蜜,可她不能让他难做。 第三百九十章 无法抗拒,只能心悦 “你回端王府,等这边结束,我去接你。”抚着她脑后的秀发,承诺。 “这你就别担心了,去哪不成。”离着她姐姐的府邸也就十日路程,许久没见了,正好联络感情。 “记得给我回信。”承荥提醒。 “郡主放心,信我定会多写几字。”江佑勍大方的应允。 “你”气结的伸手拍了下他的胸膛。 江佑勍忍着笑将正不满的小人儿收入怀中抱紧,愉悦的笑声阵阵传来,震动胸膛,承荥觉得这是她听到最美妙的乐曲。弯了唇角,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甜蜜涌上心头。 征战多年,他已经过了年少时那段任性年岁,家族遭难,早已识尽人情冷暖。难得有人愿意等他归家,灯下一个娇美熟悉的背影,这大约是他心中的牵挂了。 今夜面子里子早就丢到犄角旮旯里,所以承荥不在乎了,直接问道:“江佑勍,你还没回我呢我心悦你,你呢”好在灭了灯,瞧不见她脸红的模样,真好。 悦耳的浅笑声传来:“郡主不是说了,我是你的仪宾,你的夫君,你的男人,不喜欢你我又能心悦谁” 这话教他这么一说,怎么不一样的感觉,心口扑通的厉害,小鹿太过闹腾了,娇嗔:“不许用我的话。” 夜中的嗓音变得低沉,悦耳醉人:“臣即使不喜欢也只能守着郡主,无法抗拒,只能心悦。”她如此率真又坚定的诉说爱意,他又怎么好拒绝呢 承荥窝进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的熟悉气息,笑的嘴角飞扬,欢喜的觉得头顶炸开烟火,脚趾头都在舞蹈。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意,果然女子要霸气强势些,让他惧怕,掌握主动权。 承荥兴奋极了,抬头做了大胆的举动,猛地倾向他所在的位置,亲在他唇角边,啵的响声,寂静的帐内尤为清晰,带着她雀跃的心情。承荥觉得偶尔调戏调戏她的男人,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果然她骨子里透着恶劣风流的本性。 被强吻的江佑勍长臂一揽,将她摇晃兴奋的小脑袋按了下来,薄唇敷上那柔软的唇瓣。 承荥觉得双唇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撬开,他身上的气息好闻极了,像酒,闻多了会醉。周身轻飘飘,如坠云端。他抱得这样紧,恨不得将她揉进心中。 洛阳行宫一处宫殿,烛火旺盛。行宫一片死寂中,独这处起了不小的动静。 正殿聚了众多宫人,围成整圆。中间站立一年轻夫人,手执火把,衣襟凌乱,头发松散,簪钗掉落,神情疲惫又憔悴,好像下一刻将会昏厥过去。即使这样她怀中还牢牢抱着个三四岁的孩童,只是那孩童的身躯整个朝下无力地垂着,好像陷入沉睡中,又好像没了生气一样。 夫人横眉怒目呵斥围靠上前的宫人,一瞧见有人想靠近便挥动手中火把,火焰风中狂舞,呼呼作响,吓的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奋力阻挡试图带走她孩儿的人,目光隐含悲痛。 一宫女捂嘴低泣,双目满含泪水,担忧的跪地急唤:“娘娘。” “娘娘,不能再耽搁了呀”年长的内侍不敢冒然上前逼她,可是一日多了,三皇子还不小殓,天气热了,等不及。这还要运回皇城,出殡葬入皇陵,要进行的仪式太多,耽搁不起。 “闭嘴,都别过来走开”眼泪不住的流淌,尖叫着喝诉他们,因用力脸色煞白中泛着不正常的红,令人极为担忧。 这夫人正是大行皇帝的宠妃妍贵妃,亦是她怀中继位新帝的母妃。可如今新帝未登基便驾崩了,大宏正笼罩在皇权争斗的阴影之下。 “娘娘,求您了。”小宫女捂嘴哭着喊道。 娘娘自昨日便滴水未进,又情绪失控,激动悲痛,什么样的身子顶这样折腾。 “大人。”宫人问安声传来,小宫女一转头看见她家大公子,总算安了心,起身急了一趔趄,被旁边的宫女扶了把才稳住,顾不得礼数跑过去。 “大人,娘娘一日未进水用膳了,奴婢担忧娘娘凤体扛不住啊”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 小皇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心肉做的,怎能忍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这样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跟夫人少爷交代。 “好,费心了。”辛彻喉间就像被压着石头,艰难说了句。 他认得这宫女,是小妹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小妹进宫,深受天家宠爱,将这丫鬟也召进宫侍奉在左右,如今是当差宫女。 “是奴婢应该做的。”小宫女抹了眼泪说。 辛彻神情凝重的点点头,而后越过众人望向前方,看人群中心那熟悉的身影。少焉,抬手捂面缓了会儿子,才迈出艰难又沉重的一步。 众人早已让开一道,辛彻一边走来一边看正前方的小妹,衣衫凌乱,容貌憔悴不堪,一手吃力的抱着孩子,一手举着火把,像个失去幼崽的母兽,愤怒又悲痛,是他曾没有见过的无助,他怎能不痛心。待他走到宫人们站的地方就令小妹警惕看来,眼神充满攻击性,她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他停步努力让神色缓和些,轻语:“。。。妍月,是长兄来了。” 他随邕王到行宫已经两个时辰了,万万没料到邕王早已命绛羽侯卫大人前来护驾,却还是晚了一步。卫大人死而复生这件事令他震惊,但更令他悲怆的是,有人假传圣旨,将娘娘皇子带离行宫,并残忍的将年幼新皇杀害。听闻后他有些失态,脑中一片空白的坐倒在后面椅子上,久久没有回神。 邕王先行反应过来,足下生风,领着众人冲到这处看娘娘殿下。小妹抱着三皇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用再太医诊断他们也能判断出。小小的头颅c胳膊c正无力耷拉下来,露出的肌肤已经出现紫红色云雾状c条块状的尸斑,手脚开始浮肿,口中血色泡沫流出。因是孩童,又入了夏,腐烂的尤其快。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丧子之痛 他险些站不住,自责痛心不已,若是早些时辰赶到,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的发生。可时光不能逆转,结局已经改变不了。 邕王怒不可赦,一掌拍裂木桌,吓得刺史c行宫总管等人跪下身认罪。 死的是他的侄儿,因不能随意回京,见他的次数也就两次。一次是去年被二哥召回宫的时候,小家伙追着只白色小奶狗从他斜前方跑过,憨态可掬,天真可爱的模样引得众人视线,因隔着有段距离,模样其实并没有记清,但孩童无忧的咯咯笑声却时常想起;而另一次,便是今日 他还没有握紧他的小手带领他登上帝位,这天真单纯的孩童便遭刺杀了,死于凶残的皇权争夺,死于权利的利剑之下。 邕王仰头注视殿顶精美绝伦的彩绘,眉宇间隐含矜贵之气,此时面上涌起一股无力与疲惫,拧着手中缰绳思绪飘远。新皇遭刺杀,顾不得悲伤,将预示一场战争的发生,而宏国也将面临血雨腥风的洗礼。 皇位争夺,向来疯狂又布满杀戮。那群野心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会因孩童而手软,只是,百姓又将如何才经历恭王造反,又遇上皇位之争,之于朝堂,之于黎民百姓都将是严峻考验。 这死的不是旁人,是继位皇帝,是一国之主,再小也是君王岂能说杀就杀了卫极说还有刺客尸首停在院中,他命行宫总管与礼官将小殿下入殓,侍奉贵妃休息片刻,领着众人前去查看。 继位新皇驾崩,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辛彻强撑着前去查看现场,因职责所在。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童,不仅仅是他的外甥,还是宏国的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杀了。也许不日朝中将刮起狂风骤雨,引发权力纷争,朝中局势动荡,敌国又焉能安分若到那一日,内忧外患,民不聊生,百年基业岌岌可危。 先君臣,后兄妹。他来不及安慰她,跟随邕王一同查看刺客尸首,便其身份。 刚刚内侍前来寻他,说娘娘阻止礼官们的靠近,不让人碰小殿下,无法入殓。匆匆赶来,果然行为失常,神情颓唐悲怆,她这般模样,一时竟让他不知该如何劝说。 “哥哥”辛妍月看辛彻许久,才清明了些看清来人,唸唸道。 “嗯”辛彻眼中含泪,重重点下头,小心上前,怕惊了她。压下心中的情绪,努力扬起浅笑,柔声说:“妍月,你累了,歇一歇。” 妍妃委屈的上前一小步,说:“哥哥,他们要带走珏儿,我不能再让他离开我半步。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以后听话,不自作主张了。哥哥,你救救他,好不好” 好,可太迟了。辛彻强忍眼泪:“。。。娘娘,三皇子。。。他薨了。”他不能再让小妹也有闪失,母亲岂能承受住。 辛妍月右手紧紧攥着那小小的身躯,平静的脸上慢慢变得悲恸凄怆,尖声喊道:“你骗人哥哥,你莫要骗我。钰儿睡了,只是睡了。” 辛彻看一眼三皇子呈现不正常色泽的小脸,还能辨其指痕,这是被人活活闷死的。辛彻想到这,握起拳头,用力到脖颈青筋暴突,缓了会儿,祈求的说:“娘娘把他交给臣吧一日多了,该小殓了。”再这样下去,小妹身体撑不住了。 早有邕王暗卫立于辛妍月身后,与辛彻对视一眼,辛彻上前强行将孩子抱过来,交由身后宫人,同一时刻,暗卫夺了妍妃手中火把。最后一次抱这小小身躯,都说外甥随舅,母亲常说小殿下长得与他小时候极像的,聪颖机灵,所以天家格外宠爱。他心中都觉得剜了一刀,就别说小妹能否承受丧子之痛。 辛彻猛然回身,迎面抱住欲上前抢夺孩子的小妹,大殿上回荡着凄厉的呼喊,悲痛欲绝。将她护在胸前,不忍她再去多看一眼。每一张离别的画面都将是这一生忘不掉的沉痛记忆,也是残忍的折磨。 “。。。不要钰儿”辛妍月用力厮打着,可一直抱着孩子的右手早已酸麻,使不上力气,又一日未进食,撼动不了分毫。 辛彻紧紧揽着她,故作心狠不松手。 “放开我放开我呜”最后脱力的垂着胳膊,失神念叨:“为何,为何不早一些来。。。为什么”他还那么小,得多惊恐。 “我不该放他一人坐马车,不该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辛妍月撑不住,身体往下滑去,辛彻护着她,一听她这般说,更是痛心。 “哥哥的错,是我的错。”看着小妹煞白的脸色,头无力垂向一边,急吼道:“太医” 妍贵妃哭的昏厥过去,辛彻将人送去偏殿,太医宫女一旁照料。等到太医说无碍他才出来,去邕王那里回话。 四匹健壮的骏马官道狂奔,即使是黑夜,即使疲惫不堪,也阻挡不了它们前行的脚步 。 其中一人,哑着嗓子高喊道:“齐大人,还有半日就到洛阳了。” 天亮之前就能赶到终于赶到了,好像见到了曙光。又渴又饿又累,许营心中没有旁的杂念,给一大碗热薄粥,一张床,就成喝个痛快,倒头就睡,睡他个三天三夜 “提速”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哑命令道,黑巾覆面,英挺的身躯前倾,一身玄色武服犹如黑豹,机敏迅猛。策马疾驰,路旁的树木连成一线。 几日前 夜正浓,皎洁的月被大片乌云遮挡,夜空瞬间灰暗。 金州郊外山道,浩浩荡荡的军队正向北面挺进,前进速度极快,火把连成一线,远远瞧见,犹如只火龙。可此时是深夜,不禁令人惊疑,这些人马是要去哪里 等到近五六万的兵将走远,刚刚途径的这座山山腰处,传来对话声: “领头的人是谁”声音低沉磁性,是年轻男子的声音,立于高壮茂盛的野草丛后,远眺烛火微光。 “若我没看错,是孙永浩孙将军,此人率领静安军驻守金州。”一儒雅和善的中年男子拧眉说道。 许营远远看见光亮,他们急忙灭了火上山腰,好在对方人多脚步嘈杂,盖过马儿的气息,没能辨出来叫他们察觉。不知敌友,还需谨慎,但隐隐觉得非友是敌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陆氏野心 “他后面的马车中又坐了谁”青年男子转过身,英气逼人,一双长眸漆黑幽沉,像旋涡能令你失了心智。 这孙将军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盖了门帘与窗帘,所以瞧不见里面。只是紧跟主将身后,想必也不是寻常之人。 对话的二人,正是赶往长安的太子太傅徐万书与兵部侍郎齐域齐大人。 “隔了太远,看不清仆从。”齐域的侍卫许营遗憾说道。 “怎么回事,为何无故调兵”不像平日操练的架势,各地驻军没有皇令或兵部调配,不得私自离开驻地。天家驾鹤西去,已下不了圣旨,而邕王新皇未回京,恐怕调遣不动军队。 “兵将人数众多,又夜间赶路,莫不是”又起事端徐公目露凝重。 静安军所在的地方金州可是与长安郊外相邻,长安在北,军队夜间北行,莫不是避人耳目赶往长安这事情怎么透着蹊跷还有那辆不知载了何人的马车,疑点重重。 大行皇帝遗诏命三皇子继位,邕王摄政,可如今二人皆未回帝都,这边静安军调遣兵力离开金州赶往长安,莫不是为了阻止邕王回京 所以才夜行,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为了赶在邕王之前。那车中人是谁乘坐马车,应该不是武将,但也不敢断定。等等,他身边的随行侍卫面容虽没瞧清,可为何觉得透露着一股邪气。有三名侍卫带着不一样的武器,双刃斧,狼牙棒 脑中闪出一道白光,一中年男子的模样显露出来,去年他回长安见杜家管家时,被人追杀,欲至他于死地的那人是陆太后的兄长,太国舅陆铭远。当时他带了众多江湖人士扮作家丁前来追杀,若不是她,那夜或许是逃不掉了。 要是陆铭远,那当真是为阻止新皇回京。 “不好,有人要谋权篡位。”齐域忽而抬起眼睑,望向远处已逐渐缩小的火光,沉声道。 若不是儿时在冷宫撞破一桩皇家丑事,他或许想不通陆大人为何这么做。可是他偏偏听到了一桩秘辛,以及陆太后的野心他少年时,陆太后还是陆皇后便对邕王多有忌惮,邕王年少离京还是拜她所赐。 大半年前,恭王起兵造反,他随徐公前去镇压,邕王随后赶来,而同行的还有泾王,陆太后的嫡子。听说泾王世子被劫去长安,而宫中内侍c侍卫带太后懿旨,一遍遍来请泾王回京。这样串联起来,已然明了。 陆氏欲推泾王登基,太后挟持世子逼泾王就范,也许泾王已经料到,所以每每内侍前来避而不见。 “齐大人与我想的一样。”徐公点头回道,他也怀疑了,毕竟这危急时刻,军队离开驻地实在令人生疑。 “只是谁能调遣军队,除了陛下,旁人指挥不动。”或许该问谁有这么大的权利徐公想不通。 齐域拧眉深思,瞬息恍然,肃然道:“虎符,是有人偷了虎符” 此前,徐公奉献宗旨意前来镇压叛军便是带了虎符,才能命隋将军调离军队赶往永州。后来,徐太尉命人送来密诏,邕王掌权,徐公将虎符给了邕王。 “齐大人,你速速赶去洛阳,通知邕王,早做打算。”徐公对齐大人郑重交代。 齐域应声回答:“好。” 徐公:“我与孙将军也是打过两次交道的,我前去劝说。” 齐域忙制止:“不可。” 徐公:“为何” 齐域面露凝重,那人是陆铭远,陆氏既然已经谋划要夺权,又岂会让人阻止,劝说不成反而恐丢了性命。 徐公结合刚刚猜测,偷虎符c马车中的人,惊问:“齐大人是识出了马车中的人是谁” 剑眉一拧,垂眼说道:“只是怀疑。” 徐公:“谁”以他对齐大人的观察了解,敢肯定他不会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个人,定寻着蛛丝马迹几番推敲而得出的结论。齐大人超出这个年纪的睿智聪敏,又正直勇敢,真是后生可畏。 齐域眼中一片幽冷,看着一旁浓黑的野草,寒声说:“太国舅陆铭远。” 徐公:“不是王家难道说,陆太后她” 齐域出言提议:“徐公不如找泾王。”若是泾王无意,陆氏就是将王位夺了又能怎样除非陆铭远要冒天下大不韪自个坐上去。 徐公:“泾王泾王的确不曾表现出对王位的野心,可他毕竟是陆太后嫡子。” 齐域:“殿下是陆太后的嫡子,但并不是陆太后。” 徐公听完这句,点头说道:“是,我这就去永州,还请齐大人务必尽快赶到。” 齐域翻身上马,拱手恭敬道万事小心,而后挥鞭策马急行,还要避开前面军队,以最快的 速度赶往洛阳。 洛阳行宫晨晖殿正堂 堂内气氛凝重,主坐上一矜贵不凡宛若天神般风姿的男子,面容肃冷,拧眉沉思,此人正是邕王。而他右手边坐着白大人白竑,字谨西,亦是他的嫡亲妹夫盛安公主的驸马。白大人手执茶盏亦是眼眸低垂看向一边地面,面无表情稍显冷漠。 邕王已经命绛羽侯卫极先行离开回长安,有要事让他前去处理。 屋内静的连夜风都能听见,各自揣着一份沉重,一时竟无言。 “微臣参见殿下。”辛彻进屋手问安。 “辛大人免礼,坐,娘娘可好些”邕王起身上前问道,一番动作引得烛火摇曳晃动。恐怕不好,能看见辛大人眉眼泛红。 白大人斟了杯茶,放于辛大人椅子旁的紫檀木小桌上。 辛彻脸颊有道红痕,就跟指甲挠的一样,一指长短,是刚刚劝胞妹时伤的。辛彻悲然的摇了摇头,死的不光是未来的国君,还是他的亲外甥,小妹又悲痛欲绝,他哪能放下心来,母亲若知晓,还不知会如何痛心自责。 “新帝驾崩,得尽快运回西京长安。。。娘娘可能同行”邕王问道。今夜之于在此的众人,谁心中都不轻松。 皇位高悬,国之动荡。他来不及停留悲痛,必须回西京主持大局,片刻不能耽搁。 “回殿下,恐怕不行,还请允许微臣留下照料。”他怎么敢放她一人在这。 “自然。本王也已经给盛安去了书信,她一会儿就到了。”妍贵妃是桦绱的伴读,熙毓与桦绱还有老八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第三百九十三章 盛安公主 自然盛安公主与妍贵妃也是旧识,同窗之谊。熙毓便是六公主闺名,封号盛安,离着近,想必快到了。 果然行宫门口,盛安公主的马车到了。是旧识,又同为女子同为母亲,也能劝到心坎中。 “参见公主。”等在门口的内侍上前问安。 行宫的侍卫们因此前有刺客假传圣旨,将皇子娘娘带离行宫展开杀戮,犹如惊弓之鸟。虽知晓马车中的是邕王胞妹盛安长公主,可还是精神紧绷,紧紧盯着马车,就怕出一丝的岔子 行宫太大,为了节省些时辰,马车驶了进来。这名内侍忙跳上马车横板,好回话带领。 “怎么样了”尚宫芬兰姑姑将门帘子别起来,马车正中端坐一位样貌姣好,眉眼微微下垂的秀致女子。 第一眼被她婉约的气质吸引,五官称不上惊艳,但合在一起极为舒服恬淡。你与她眼眸对视后才发现明明五官清秀却隐隐带着威严,有别于一般世家闺秀的羞怯;明明眉眼妩媚却神情冷淡疏离,直视你时,又涌起一股想拥她入怀的矛盾,透着别样魅力。 此时灰衫素服的盛安公主不同往昔,以往穿着总是华服重彩,红妆妩媚又充满气势,樱唇线条并不锋利,微丰涂上口脂格外诱人。但偏偏眼神冷淡神情疏离,使得再浓重艳丽的色彩穿在她身上也不曾有一丝媚俗。 今日发髻绾起,只别了一支白玉簪。素面寡淡,未施粉黛,但却清纯高冷,如风中白梅。 “新皇,他”说白了就是个孩童,几日前还碰到过。拉着他的手,让他给他做馄饨。小殿下能吃小半碗呢这么个机灵又可爱娃娃,生在皇家遇上这事,谁提起来也唏嘘不忍。 盛安垂了眼睑,轻声说:“我知晓了。” 前来送信的侍卫是兄长暗卫,早已经跟她说了一路,她惊得许久没回神。该怎么办最先想起的不是心痛孩子与妍月,而是担忧朝堂政局,将要面临的王位继承。不是他们冷漠,只是这不是一般孩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孩子比她的长子小两岁多,她见过,长得不像妍月也不像二哥,倒像极了辛家大公子,将来定是位翩翩美少年。瞧着又聪敏,有哥哥教养,会成为百姓爱戴的明君,若没有这场变故的话。这份痛妍月要如何承受。 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朝堂的波诡云谲,深宫的尔虞我诈,权利纷争,血腥又残酷。不过,也该熟悉了不是吗她见过,经历过的还少吗 盛安面上是深深的厌恶,连掩饰都不曾。长叹一口气,问道:“太公在何处” “正在延庆殿忙于新皇的小殓。”三皇子是继位皇帝,理应称呼大行皇帝。可偏偏没有登基,亦没有追封尊号,所以这称谓也着实混乱了些。 白太公与驸马从昨日就跟着一起料理诸事,昨夜连府中都没回,以为是忙登基的事,谁能想到是小殿下的丧事。就是侍卫不来,她也打算见见兄长与贵妃的。 这丧礼到底是按照国君的规格,还是亲王的规格,几位老臣c士族掌权人c世家长老正在延庆殿争论不休。可将来无论哪位新皇登基,都将追封三皇子尊号,又是遗诏上定下的继位皇帝,可于柩前即皇帝位,理应受这礼。 最后白太公发话,制止争论,选依照国君礼,并禀告邕王,邕王允。 各宫门口c房檐上换了白灯笼,夜里风大,随风飘荡,好似浮萍。 宫人们都已换上丧服,穿梭忙碌各宫道上。远处,杠夫按正式出殡的规模和要求,抬着棺木练习平衡,上面放一碗水,要练到水不外溅。根据丧礼要求,本应三日后大殓入棺,可要急运回长安的,为了能尽快到达,改用八匹马车运送,到长安地界再换杠夫抬。 即使官员c长老们反对,马车运行不合礼数,但却不得不同意。因有两点缘由:一是大行皇帝丧礼,必须由继位皇帝主持。可既然邕王摄政,由他代其主持亦是可行。但丧礼可以代为主持,王位呢谁来继承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 二是如今入了夏,天气炎热又进了梅雨季,怕龙体腐烂,才做这番打算。 妍贵妃来洛阳行宫后一直住在宫内,除了刺史几人鲜有人知晓此事。贵妃没见过任何人,只独独邀见盛安长公主来了两次。都是这内侍引路,内侍机灵,懂察言观色,要不是遭人诬陷来行宫当值,留长安定有大作为。 说来也巧,盛安公主以前还见过他,十三岁那年在秋狝狩猎场,这内侍在百膳汇卖馄饨。桦绱还说要将他要到她宫中当值,后来桦绱c太子妃娘娘相继离宫,带不走东宫的所有宫人,这人又被安排别处去了。 内侍先行回道:“白大人正在晨晖殿于邕王在一处。 ” “娘娘呢”盛安听后没有接话,而是问了妍贵妃的情况,一旁的芬兰姑姑给内侍使了眼色,盛安公主与驸马才起争执,气还没消。 都传公主与驸马貌合神离,你看郎才女貌多登对的一双佳偶,但世间感情哪说得准呢 当年这门亲事还有段故事,也就是他进宫早才听说一些。几年前,汾阳王小王爷李泾帧,抢了白家早已定下婚约的世妇林家姑娘,还轻薄了。 本应重重责罚的,可这小王爷是明皇过继给汾阳王的,也是献宗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汾阳王老王爷本就没有儿子,好不容易过继来养大了,这要是受个刑法,见点红色,老王爷受不了再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可他们不知,汾阳王就是年龄大,又满头白头显老,体格好着呢 凡事要讲究个礼,断没有包庇同族,让宏国第一士族的白家吃这哑巴亏的道理。为了安抚白家,本想将嫡女大公主舞阳公主下嫁白家,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换上了盛安公主,总之是理不清的旧事。 内侍将刚才内殿发生的事,就是妍贵妃抱着小皇子尸首不让人靠近这段说了。听说昏厥了,太医去诊治:“小的也不知道,现在娘娘可好些。” “公主去找邕王”内侍问道。 盛安公主凝眉说道:“不,先去看看妍贵妃。”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吾心中少年已归 晨晖殿正堂 内侍进来上了几碗粥,又换了茶,添上两盏莲花座青铜宫灯,屋内越加明亮。 首座上的邕王半边英俊的面容隐于黑暗,使得含带愠怒之色的面上更加冷硬。回想起二哥给他的密旨务必辅佐嗣君,竭尽心力教导,待亲政后,成明君护李家江山千秋万代。。。是这样交代的,可他还没能来得及牵起他的手,他就已经成为王位争夺的牺牲品。 胆敢对新皇下此毒手,是他低估了那群人的野心与残忍。 “殿下,以臣之见,应该不是一路人。”辛彻饮了口热茶,满口苦涩,强打着精神头说。 “王家既然派刺客来行宫刺杀娘娘与小殿下,就不可能是假传圣旨之人。”白谨西分析道,假如是一伙,人都被他们带走了,还来行宫找什么 “臣赶到荒郊,现场遭到破坏,那群假传圣旨的内侍与侍卫尸体皆被损坏,脸上被刀刃划破,面目全非。所有能辨身份的名牌,私物一律没留下。”白大人接着说。 依照娘娘身边侥幸活下来的侍卫们回忆,这群人是突然拔刀杀过来的,且刀刀致命。事出突然,吓破了胆,忘记要留下个活口审讯。 侍卫带着娘娘和宫人离开后,又有人来过起冲突的现场,将尸首破坏。 “会是谁这么缜密的安排。”让人全然抓不住头绪。 “王家对皇位执着,王皇后将五皇子抱到自己宫中养,显而易见是要拥立小皇子。所以派人来行宫刺杀三皇子与娘娘,可是来的不巧,人已经被带走,而卫侯恰巧遇见派来的杀手。”白大人根据片段拼凑起整件事情发生始末。 “殿下,请尽快回宫,执掌朝政,还三皇子c娘娘一个公道,嗣皇帝行宫郊外被杀,亦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辛彻撩袍跪下,拱手说道。 邕王一日未回京,朝局便一日不稳。这案件亦无法侦破,知晓背后凶手又如何,掌不了皇权,就无法裁决。假传圣旨的幕后黑手是谁一时还无法知晓。可王氏派杀手刺杀新皇确是不争的事实,但此时凭他们身份还无法审讯国母与国丈一族。 只有掌握政权,收集证据,清列违法乱纪的罪状,才能在朝堂上弹劾王氏。 皇帝驾崩,要三日后入殓,然后一路抬回西京长安,在太极宫甘露殿停棺,也算是寿终正寝。即使新皇西去,邕王亦要同行的,步行耗时太久,长安还有丧礼等待他会去主持。必须提速,尽快赶回 邕王上前扶起辛彻,自幼便相熟,对对方为人处世极为赏识,遇上这样的事,心中都不好受。邕王抬手拍拍辛大人的肩膀说:“起来说话。” “殿下,辛大人所言极是,臣也是这样认为。”长安那里什么情形谁都不知,不能再在此处耽搁。 白家向来不参与朝堂纷争,这亦是白家屹立不倒的缘由,他一直遵循,可是,这是她的胞兄,他已无法做到冷眼旁观。父亲进京任职,不知长安又是怎样光景。可无论如何,都应尽快赶回。 正此时,内侍进来,立于门口处回话:“殿下,盛安公主来了,去了娘娘那里。公主让奴才给辛大人稍话,莫担忧,她会照顾好娘娘。” “劳烦公主费心,臣感激不尽。”辛彻忙起身,说道。 并问起娘娘醒了没内侍说,睡了没醒,公主陪着。辛彻点头,眉头微微松动,这大约是近一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内侍回完话便退身出去,刚合上门,又一名内侍进来,垂头恭敬回话说:“白太公请殿下卯时初刻去殿前行大殓礼。”选了时辰入殓,邕王要带众官员殿前行礼哭丧,虽仪式时辰上提速,但未缩减更改顺序流程,还是一道接着一道,不可坏了规矩。 “嗯,晓得了。”邕王低声应允。 夜深,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行大殓礼,辛彻出言劝邕王稍作休息,毕竟还要忙碌仪式又要赶路,要知晓他们可是从永州长途跋涉,连夜兼程的赶过来的,本就疲乏至极。 一个时辰后,内侍送来赶做出来的丧服,因摄政又是叔父,这礼服独一份,内侍侍奉邕王换上。 “娘娘可醒了”邕王用冷水洗了把脸,又饮浓茶,提了提神。不睡还好,一睡醒来越加痛苦,浑浑噩噩。 内侍劝着,不可吃太多浓茶,太医说伤身。从大半年前开始,殿下一直夜兴夙寐,忙于战事忙于赶路,能瞧出消瘦了太多。一会儿公主看见了指不定还得怎么担忧念叨呢若是薄姑娘在,劝劝殿下还能听听。 一内侍急匆匆的,几乎是冲进来:“殿下,齐大人来了” 刚说完,一道俊影闪现屋中,立于邕王面前拱手拜见:“殿下。” 邕王没想到齐大人能赶 上来,上前一步问:“齐大人,桦绱可安好” “公主。”齐域微微停顿了片响,垂首也难辨神情喜怒。继续说:“大约已经回袁州封地了,这是公主让臣捎给殿下的信笺。” 邕王撕开信封,迅速展信阅之,神情渐渐沉静变得难辨喜怒,许久才有所动作。背过身,走向桌案后。 “臣前来是有要事告与殿下,有人窃取了虎符,调遣静安军北行。”齐域英俊的面上一派冷肃。 邕王凝着神色,渐渐起了风雨却极力控制,一闭眼后再睁开,隐去大半情绪,问:“到哪了” “臣离开那时,已快要出了金州地界。”金州北面就是长安,两地紧密相连。 “可知晓何人窃取又是何人领兵”外面天还有余墨未洗净,邕王拿起铜针挑着歪倒的灯芯。 齐域抬头看向邕王:“那人乘坐马车跟在将军身后,臣并没有看清,不敢断言。徐公说,领兵之人是孙永浩孙将军。” “齐大人以为是谁”灯芯好像无骨,挑不起来一样软趴趴的躺在蜡烛边缘。 夜风吹起桌案上的书籍,吹动纸张哗啦啦作响。 齐域低声回道:“太国舅陆铭远。”要平静的念出他们的名字,并不是易事。 邕王修长的手指捏着铜针,停在那里一会儿,才将铜针放到底座旁,抬眼看向齐大人,眼神凌厉却又略带审视意味,只是一瞬。 他丝毫不躲避的幽沉黑眸,回看自己。那过分英俊的容止,那举手投足间的潇洒从容,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一垂眼,遮了欣喜与激动。 邕王食指与中指夹着信笺,将一角摆于火焰上方,火舌凶残吞噬只有邕王看过的内容: 一切安好,勿挂念。七叔,吾心中少年已归,护他周全,桦绱万分感念。 北辰,许久不见。邕王心中暗说道,除了风,谁都未听见。 第三百九十五章 看戏 洛阳以东的临州郑州,郊外一家客栈里,一伙人将客栈包下,正在里面歇脚。店里的饭菜少,店家想方设法将毕生所学的那点儿技艺展示出来,面食c素菜准备了好几样。 “都是粗茶淡饭。”店家不好意思,上了盘辣炒芸豆,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碍事。”一道男声,听着十分年轻。 这队人马的主子是位不足二十的青年,年轻又长相清秀端正,一看就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暴发户。店家心生畏惧,更加上心侍奉。 “你这做了些什么喂兔子呢”一桌子绿油油的,侍卫凶恶喝道。 “小店简陋还望公子c官爷担待,又临国丧之期,不敢有荤腥。”店家低头讨饶。 “不可无理,店家说的极是,不是什么官爷,不过是帮着家父管理小本生意而已。”公子淡笑着制止。 打了赏钱,店家连声说着吉利话退身出去。等店家一走,这公子目露厌恶的瞥看一眼盘中的青菜,没了用膳的心思。 远处有三人骑马赶来,喝停马匹,翻身下马与歇在门口的随行侍卫点了下头,进了里面,看样是同一伙人。其余二人中有一名受了重伤,另一名架着走到一旁查看伤口。 “世子,办妥了。”侍卫小心上前回话。 他对面坐着的这男子穿的浅灰长袍大衫,面色白净隐约一丝儒雅,是个年纪极轻的公子。听完低念了声:“极好。”唇边一抹极诡异的浅笑,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下手的时候,邕王还未赶到。”侍从观其神色,接着回话。 那公子问:“其余人呢”回来的就三人。 侍从沉了神色说:“皆遭不测,世子放心已经毁尸灭迹。” 公子摇着折扇,点头赞许:“办的不错,厚待他们的家眷。”都是对恭王府忠诚的人,理应褒奖。 侍从:“是。” 公子好心情的手执木筷,夹起豆角吃了一口,辣的恰到好处,满意的地念了句:“你杀了我的父王,我便灭了你的儿子,也算是为父报了仇。” 一旁的副手上前一步提醒:“世子,咱们还是抓紧时辰,先行离开吧” “急什么你还怕他们有功夫来抓本世子不成,继位新皇荒郊行宫遇害,他们各自盘算还来不及。”嘲讽又残忍的轻笑了声。 副手还是有些担忧:“是,可。” “本世子要寻处好地儿,赏赏皇权争夺的大戏”看看那群吃相难看c道貌岸然的士族文臣如何做。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恭王失踪的长子李葳泽。 镜州龙葵商行总钱庄 镜州,这真是宛若人间仙境的世外桃源,随处鸟语花香,楼阁飞檐反宇,又有仙雾缭绕,朦胧的灯光映照,远远看去如同海市蜃楼。几日阴雨连绵,水汽充足,到处氤氲。可仙雾实在太浓了些,站在湖边白茫茫一片,梅雨季节,湖上景致越发缥缈。几十艘画舸也不做生意了,岸边停泊着。 这天气向来是令商行为之头疼的日子,东西极容易泛潮。大户人家存放在此处的重要密件c银票和首饰,最怕潮湿。各地分行,也少不了要晾晒烘干一番,确保无损。 但这活儿还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做,都是掌柜与副手二人理整,怕泄露信息秘密。龙葵商行选人十分严苛,人品不过关是不可能入这道门的。 镜州这家可是总钱庄,前面三层楼宇,四十几间大屋正堂气派恢弘,是提取c存放银两,办理事务的正厅。后面院落是银仓,存放金银铜钱以供客家前来提取,自然重兵把守。而地下密室存放的便是高门贵胄家的个户,自然贵重堪比性命。更是重要,就是只鸟想进来都难。 其实这些贵族豪绅家里多少会有个密室以供存放金银财宝,但再隐蔽不还是那间院落吗真遇上抄家这样的事,难不保被搜到充公了去,或是有密件,总之不够保险。可这里不同,个户的账本你找不到,找到了也看不懂,记得都是符号暗语。且龙葵商行占地面积极大,就是偷了,一时半会儿想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逃走寻路的空档,十几条狼狗早就招呼上来了。 这也是钱庄上百年还兴盛的缘由,规矩森严,足够隐蔽保险,足够令人放心。且资金银两也充裕,商行名下的店铺遍布各国各州万家不止。 璀璟阁 这里是通往密室的入口,能在这园中当值,皆是会武艺且聪敏的。 “公子请稍等。”门口的护卫恭敬说道,旁人进不得这里,可今日来了位稀客。二总管亲自带到门口,让好生招呼,然后退身去前面忙碌。 仆从前去通知,前来的是镜州龙葵商 行总钱庄的王总管,几十年的老人了,八岁来的这里,跟着祖父习管账,将总行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颇得晚辈敬重。 “公子。”王总管诧异又激动的上前拱手,又对身旁的仆从说:“你们先下去吧”引路往阁楼中走。 王总管净手,温杯洗茶,一边说道:“公子来了镜州,怎么也不通知一声,也好前去拜见。” “如今到了梅雨季,定是忙着整理箱柜,我也不好前来叨扰。”酆公子笑言说道,除了主仆,亦是家人一般的情感。 “公子说笑了,您是东家,怎么能说叨扰,不知公子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王总管动作麻利,却也不显得急匆。 似是有事,否则也不会挑这么个时候前来,公子一般不来钱庄的,都是常总管盘点查账。 王总管心思敏锐,果然猜到。酆曻如实相告:“确实有一事相求。” “可折煞老夫了,有什么尽管吩咐。”酆公子对茶道深有研究,但王管家不是个讲究的人,不知公子要来也没有准备,遂不好意思的说:“公子到访,一时没有准备,只有这些粗茶,还望公子莫嫌弃才好。”将沏好的茶盏端到公子面前。 “王伯太客气了。”酆曻接过呷了口茶,说:“十一年前至九年前的账簿,可还有” 这大半载就为了这事儿忙碌,可也不能声张,以到处查看账簿的由头来寻。常总管把长安以至周边几州都瞧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他正巧有事回来镜州,镜州总钱庄的管家与他常打交道,是个谨慎仔细又正直的人,便想来此地问一问。 王总管回答:“有,往前五十年都有的。” “可否将账簿取来。”酆曻放下茶盏,郑重说道。 “公子”王总管一惊,这违背龙葵商行百年规矩:不泄露户主隐私,不馋和任何的朝堂政局,只做营生。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证据 “实不相瞒,我要提取箱柜中的密件。”酆曻据实已告。 “。。。这可是为何”公子的为人他知晓,不是不知轻重c逾闲荡检的人,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行中规矩森严,绝对不可阅览客官私信密物,就更别说要提取了,是万万不能够的。公子为人他信得过,但是为了什么 酆曻面上严肃,沉声说道:“为了一桩陈年旧案。” 王总管大惊,他在这里几十年,没听说龙葵商行摊上案子了,所以忘了礼节,前倾上身追问:“什么案” 酆曻:“胥门之变。”他一个不相干的人提起都觉得沉重,就别说公主了。 “杜家”王管家瞠目,气声惊语。 “你知晓”轮到酆曻震惊。 王管家小声说:“箱柜受潮,拿出来烘了烘,不小心掉落一封信笺,看了些。” 他也没想到,震撼不已。窥到了朝堂官员的腐败与凶残,颠倒黑白,促成惊天冤案,而像没有发生一样逍遥自在,甚至家族扶摇直上。 那已经要被人遗忘的赵州知州谢申贪赃灾款,被平棘县令于青松发现,怕事情败露,灭于青松一家。这震惊朝堂的案件发生时正是司空大人到赵州巡查时期,所有百姓都以为司空大人为民除害,拨乱反正c匡扶正义,还人人称赞。谁能想到,竟然都是司空大人一手编排,只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如此草芥人命,泯灭人性,令人发指。 再还有胥门之变谁能不知,说四家勾结敌国,谋权篡位等等,罗列大大小小几十条罪名。可四家贤名在外,坊间百姓都不信,也是疑点重重,但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 可如今他是见到证据了,一结合这年月时辰以及知州谢申的冤案,就猜到这案件真的有冤情。都是在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古语蛇必乱咬,虎定伤人,果真不假。 只是碍于钱庄规矩,不得公开这些证据。但他良心煎熬,也不知该通知谁才好,为那些枉死的生灵鸣不平 万万没想到公子会来询问,这又是怎样一回事可他是下人怎么能追问主家的秘密。 “有人要为他们昭雪。”酆曻想起在袁州见到的长乐公主,他欣赏钦佩她的为人,即使养在深宫,即使身为女子,却正直勇敢,公正大度,且能体恤百姓之苦,是百姓心中公主该有的模样。 “今日晚辈坏了规矩,但此为正义之举,列祖列宗也会理解。”他还不愿将公主道出,那是正主,虽信任王总管,但此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晓越好。 “自然。”王总管也是精明通透的人,岂会觉察不出事情的敏感,也不再追问,让公子一等,前去取出。 崇王府 门口停了三辆马车,侍卫皆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大门未开,一旁的角门开了,管家提着袍子快步出来,与领队拱手问候。领队侍卫也不说旁的,将手中记载药材的单子递给管家,像以前那样,命其余人卸下马车牵着马匹就离开,十个人来得快走的也快。 可这一次,管家喊住了人,拉着领队侍卫走到一边胡同悄声说:“崇王近来越加憔悴了些。” “可严重”侍卫追问。 “。。。”管家没有言语,只是面色凝重的点一下头默许。 “太妃c王爷不叫人说,你还是给公主带个话吧”郎中说的令人更加忧心,可怎么都得给个话早做打算不是。 袁州公主府 天阴沉沉的下着雨,雨水打在房檐上,好像在哭泣。或是人心境不同感受亦不同。屋中寂静,可气氛格外凝重。 “笙歌,我知晓你不自在,可是,你还不能去找他,还不能回长安。”桦绱看笙歌坐在床沿,冷着脸色不言不语,她亦低首出言劝道。 笙歌借去胭脂铺子,趁人多偷偷离开,被连翘发觉。连翘也不急着追回,悄悄跟在她身后,才晓得要去长安。可是被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哪知道外面的险恶,被船家骗了不少银两。连翘出现,将笙歌带回。她才回袁州就去了书信,连翘率领众多侍卫护送笙歌回公主府,眼下这是刚刚回来。听连翘说后,她本就郁结的心情越加沉重,丫鬟说笙歌几日不大用膳食,她过来打算劝一劝。 长久的沉默,是无声的抗议。桦绱轻声说:“你去,会有性命之忧。” 笙歌终于转过身,眼里遮不住的怨恨之色,嗓音都透着尖锐:“我是顾家人怎会惧怕。” “可是他呢你就不怕给他引来血腥之灾”她去他怎么办相认还是不认认了,就意味着将刀柄给了敌人。 那是朝堂,离那群魑魅魍魉最近的地方,若是被知晓身份,会有性命之忧。 只求七叔与李乾成能护好他,生离死别,她不想再去经历一遭。 桦绱见她不语,又说:“顾夫人,还活着。” “母亲。。。在哪为何才告诉我。”笙歌站起身,惊得一时忘了言语,后又质问:“为何总要隐瞒” “我想你平安无事。”知晓了又怎么会忍住不去相认,不去追问事情真相,不去寻仇呢 “凭什么为我做决定我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还不能手刃仇家,你让我如何对得起枉死的亲人”笙歌语气冷硬起来,姣好的面上因激动而扭曲。 桦绱含泪看她许久,袖中紧攥着拳头,努力平静却还是哽咽:“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 怕你去报仇丢了性命,一名罪臣女眷,凭什么去复仇。这世间一切皆要用等价的东西换取,你拿什么换无论用什么,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笙歌,你,留在府中吧那些人再怎么嚣张,终究不敢堂而皇之的冲进公主府。我去明月山,也不回来住。”她有些累了,心好累,口中苦涩极了。 “等顾家昭雪,我会命人将你送回长安,让你们家人团聚,你再等等。”桦绱临出门时,背身说了句。 “。。。”笙歌没有说话,只是扭头擦了擦眼泪,可是泪水多了,擦的也频繁。 雨声大了,听着越加失落,其实,谁心里都不好受。 第三百九十七章 长安的传闻 明月山还是风姿秀美,景色宜人。到处山雾弥漫,使得葱葱郁郁的山峦多了丝缥缈仙气。 桦绱退下彩绣华服,穿上水蓝色清爽罗群长衫,坐在水榭中的罗汉床上,看着园中景色,独自出神。 旁边一盆茉莉,小小的白花不起眼,香气却浓郁清甜。台阶下几株月白色的芍药,黄色的蕊,花瓣溅上了雨水,颤巍巍的,多了份楚楚动人的味道。 园中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是植被更加茂盛了些,以及水榭下面池塘中的锦鲤越加肥壮了。 雨水滴落水面,溅起水花,还来不及绽放,就被接连下来的雨滴打落。几日阴雨连绵,四周潮湿,弥漫着水雾,这景色好似见过。 那日,也如今日这样,他来到这明月山。手执黑油伞,长袍被打湿到了革带的位置,墨发打绺掉落额前。雨水滑落饱满的额头c高挺的鼻梁,刀削的下颚,滴落下来。因雨水,英气逼人的容止中带了丝别样的味道,令人怦然心动。让你错不开视线,遗忘不掉。 如深潭的黑眸直直朝你看来,幽沉的眼神隔着很远都能觉察到,那一刻是那么令人心动。手微微颤抖,一闭眼画面清晰的出现眼前,她以为那日没有看清,以为早已忘却了,可是与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记着。 只是她好奇,他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从容与洒脱,心中又在想什么 双手抱着茶盏,试图温暖些,可是手冰凉,喉间又好似被勒住一样的难受。她做不到那样潇洒,转身离开得用漫长的岁月。 来明月山那日还去了趟赵大人府中,见了赵夫人。果真被小包子说中了,赵府得了位千金。长的奶胖粉嫩,一瞧她就笑,之凝在天有灵也会替赵夫人欢喜的。她给孩子百岁礼,并邀赵夫人时常去她府中陪陪笙歌。 赵大人升了袁州刺史这一职位,一时忙得废寝忘食。之前就替杨大人管理多年,想来也驾轻就熟,游刃有余。赵大人为人正直是个好官,想必袁州百姓的日子必定会蒸蒸日上。 这里还是一年前离开的模样,什么都没变,变得只有她的心境。 回明月山已经将近十日了,每日坐在这里看院中花鸟鱼虫,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过问,说不上来的疲乏。 可近来西京长安发生太多大事,即使她不过问,消息也从四面八方涌来。 听说,有人假传圣旨,将嗣皇帝和妍贵妃娘娘带离洛阳行宫,刺杀新帝于郊外。一是震惊朝野,举国哗然。懵懂的五皇子,成了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听说,有刺客行宫行凶,被抓了现行,背后指使是王皇后的娘家王氏一族,野心昭然若揭。 舞阳公主历经磨难回宫了,与王皇后大吵一架,抢了小皇子抱到东宫住下,不得王皇后靠近半步。依照王皇后的脾气,怎么可能消停,毕竟之前想方设法阻止公主进京,还提出与邦国和亲。那时献宗龙体抱恙,卫侯刚死几日。王皇后定要与公主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偏偏没了动静。因为,绛羽侯卫极活着回来了。 公主与卫侯之间,有不可言说的感情。 卫侯的名声响亮,是比鬼魅都吓人的罗刹。坊间呵斥孩童,从何时起不再说:听话,小心妖怪吃了你。改成:不许哭,要不叫卫侯把你抓了去,再也回不来了。 绛羽侯回来了,可那又怎么样黑羽卫大统领改了人,十二卫所归武安侯统领。你要是这样想,那你就太天真了。 黑羽卫出了内鬼,卫大人回来的当天那人就暴死家中,至于一直背后暗算卫侯的副统领,再也没有见到人。不过黑羽卫所的地下牢狱,副统领失踪那日凄厉的哀嚎声倒是没有断过,从那里出来的人,不死也就废了。 期间还发生了件尴尬的事,武安侯在卫侯出事后,掌管了十二卫所兵将,却在卫侯回京当日指挥不动十二卫将军。 武安侯面红耳赤颇下不了台面,第二日没有再出现卫所,听说惧怕卫侯报复,又口苦咽干,头晕耳鸣上火病倒了。 又听说,太国舅陆铭远调驻守金州的静安军c驻守帝都郊区的长安军悄悄抵达皇城脚下,静安军主帅是孙永浩孙将军,长安军将领是祁将军。 国舅爷天真了,祁将军表面曲意迎合,背地中早与邕王书信,恭迎嗣皇帝回京。又加上早就驻扎在长安郊外的西北军c守在皇城中十二卫所兵将,兵力悬殊,孙将军未战先败。 陆大人命家奴先动手刺死孙将军及亲信,而后陆大人将罪名撇得一干二净,他二人的密谋也只有他二人知晓,旁人的怀疑毕竟也只是怀疑。虽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场仗未打,就仓促的结束了。 邕王对静安军下令: “降,回各自驻地,既往不咎。否则,格杀勿论。” 静安军主帅死了,其余兵将本就没有造反谋逆的心,毫不犹豫的放下兵器,高喊:誓死追随新皇与邕王。静安军换了主将,连夜撤离。 长安城门大开,邕王护送嗣皇帝梓宫回宫。朝中众人才惊觉,原来邕王早有准备。 漫天的白幡风中飘摇,各街悬挂连串白灯笼,长安笼罩于一片哀伤悲痛中。 东宫栖霞殿正殿 舞阳公主李朝歌蹲坐在小杌凳上,一旁方桌上放着三四个小碗,有碗里放着鸡蛋羹;有碗里放着两颗小肉丸,一块鱼肉;还有碗中蔬菜剁成小段,裹着鸡蛋炒得菜。朝歌面前摆着张小床,里面坐着个粉嫩的娃娃正低头抱着缝制的球玩得不亦乐乎。小木床四面围起,防止孩子掉下来伤着。 娃娃小,难辨男女。这正是五皇子李葳逸,孩童不知愁滋味,正没心没肺的抱着木玩偶磨他那几颗小乳牙。 望着竹编摇篮中的小小人儿,朝歌与黑圆的眼睛对视许久,小家伙懵懂又可爱。她渐渐暖了眉眼, 伸出食指,轻轻碰触白滑软嫩的小手,一直握着,好小的拳头,像个鸡蛋那么大小。万万没想到小手撒开心爱的玩偶,张开握住她的食指,软软的,暖暖的,这感觉太奇妙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愿吾皇,万岁 奶白的脸蛋绽开个能萌化你心肝的笑脸,朝歌伸出另一只手背轻轻碰了碰他,也不见他躲,就这么看着她甜笑,明明才见几日的,这大约就是血浓于水。 虽然他们并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可是朝歌倒是喜欢这个小小的,有些羸弱的幼弟。 “小武,再吃一些。”朝歌给他起了个乳名,叫武,排行第五的同音,有期盼他能强壮孔武之意。 舞阳公主的内侍官绥安瞥看了眼那娃一丢丢的小身板,不失端庄的一笑,等公主的愿望实现,大概需要段漫长的时日。 五皇子眨巴着黑不溜丢的圆眼睛,直直的看着朝歌。 朝歌端着小碗,给他喂鸡蛋羹,五皇子不哭不闹,乖巧的吃着。你以为他小,什么都不懂,可孩子是敏感的,懂事的令人心痛。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他身后石阶下,是匆匆赶回的泾王,以及满朝文武。 “小武,好孩子,再吃一口,啊。”朝歌对着小武的时候,真是有的是耐心哄他。 舞阳公主昨日去大行皇帝梓宫前跪了大半宿,眼睛还肿着,神色难掩憔悴。本因父王,因攸臻相继离世,悲痛不已。可是看着这娃的小脸,好像悲伤也被冲淡了。她得护着她的幼弟,得将他养的胖胖的。 小娃娃的视线被门口那里吸引了过去,绥安领着众宫人朝那方向施礼问安。朝歌一转头看见背光而立的挺拔身形,今日日光大盛,那人背后好像折射了万道霞光。 “七叔。”朝歌放下碗,站起身问候。 “怎么不去休息会儿”邕王抬步走过来,停在小床前,与扬起小脑袋好奇看他的小皇子对视。这孩子白净秀气,想必是肖亡母颖嫔的长相。 “没事,皮外伤。”胳膊上有淤青,回皇宫经历一番坎坷。朝歌笑笑,不以为意。王皇后想方设法阻止她回宫,怕她插手五皇子的事。 父王遗诏:三皇子继承大统,邕王摄政,命她将幼弟抚养成人。王皇后一直与她敌对,因父王对她c对攸臻的宠爱,使得不得皇宠的二皇子生母王皇后疯狂的报复。 “前些日,小皇子高烧,好在行臻回宫碰见,寻女医诊治,没无大碍。”邕王蹲下身,抬手曲起食指蹭蹭粉白的小脸蛋,小娃娃懵懂没有表情的看着他,而后咧开小嘴,咯咯地笑。 “我听奶娘说了。”所以一摸小身板觉得消瘦,就腮嘭嘭的,显胖。 邕王一边逗小皇子李葳逸,一边说:“朝歌,国,不可一日无君。” 两位大行皇帝等着入殓,三皇子追封,谥号荣,为荣宗。生母妍贵妃为圣母皇太后,王皇后为母后皇太后,陆太后为太皇太后。还有一杆太妃,两位公主,礼部拟了文书,就等新皇登基,他也好盖印。 五皇子是二哥唯一的皇嗣了,幼主登基,百官忧心忡忡,但确是皇位的不二人选。因大行皇帝遗诏中,将五皇子交由舞阳公主照料,谁也没想到嗣皇帝三皇子会遭暗杀。五皇子登基,得由皇姐舞阳公主的首肯,可朝歌几日不接遗诏,除了去梓宫前抄写经文,就窝在东宫照顾小皇子。今日他携百官前来,丧礼仪式耽搁不起,宏国也该迎接新主了。 朝歌给小娃娃喂了两口水,有些笨拙,撒在围兜上一些。放下勺子给小武擦拭嘴边,说:“七叔,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 “。。。我该早一些赶到东都的。”邕王转头对视朝歌,目中隐含愧疚。 朝歌垂眼轻轻摇头,说:“不,保护的再好,也不可能万无一失,我想带葳逸回封地。”他们都低估了那群野心家对权利的疯狂。 邕王惊诧,霍然起身阻止道:“不可” 朝歌放下手中碗勺,亦站起身对面而立。 秀颜满是悲痛神色,桃花眸中染了水光,好璀璨的宝石,瞧望一眼将会深陷其中。朝歌轻声问道:“七叔,你也要让我代葳逸接遗诏吗七叔比我睿智,想的深远。自古,主少国疑。葳逸登基,只会令朝局动荡c人心疑惧。” 葳逸没有来自母族的扶持,颖嫔出身低微又亡故,虽过于强势的外戚保不准会走上专权的道路,但没有这皇位又岂能坐稳。 虽有七叔做靠山,但摄政叔父毕竟不是亲父子。在皇家,亲父子还能为了皇权反目成仇,别说这隔了一道的。等到幼主长大成人,需要归还政权之时,因猜忌c挑唆引发的杀戮还少吗 再者,七叔英明神武,睿智公正,远比其他叔父甚至父皇更为出众,这才是百姓心中的明君人选。朝歌将葳逸抱了起来,小小的一团,乖巧的窝在她的怀中,她不舍得将他送去那暗藏杀机的前殿朝堂。他的肩膀这么小,担不起宏国命运兴衰的重担。不该坐在那把孤 独又冰冷的龙椅上,他该享受快乐的童年,康健无忧的长大。 想到这里,朝歌紧了紧手臂,抬头望向邕王,郑重说道:“大宏王朝需要的是一位英明的君王,而不是襁褓的幼主。”谁能预料二十年后的事,若葳逸不是君王的材料,又将如何 小小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小脑袋仰头看着她咯咯的笑,心都要被融化了。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朝堂明争暗斗,波诡云谲,他们姐弟便不趟这浑水了,何不单纯的笑着活一世。 “我知晓,七叔有魄力成为一代明君。”朝歌眼中多了份坚定,将这重担托付给邕王殿下。抱着五皇子李葳逸缓缓蹲下身,高声说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抱紧怀中的幼弟,这一刻小家伙格外乖巧。含泪浅笑,这是最好的结果,葳逸你也这样想,对不对 邕王震惊上前一步,低喝道:“朝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外的泾王李乾成撩袍跪地,亦高呼。身后百官纷纷跪下,齐声高唱万岁。 新皇登基,改年号宣元。 第三百九十九章 父子重逢 中和殿 陆妃牵着拧眉远眺的小世子李葳璟,遥望长长的宫道,看有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父王。可半天除了晃荡的白幡子,啥影没瞧见。 他老子回京了,可都两日了也没来找过他。听说去了东宫,与百官迎新帝登基,而后父王又忙于二叔与三皇子的丧事,至今没见着影儿。本来行臻还能来看看他,可是如今行臻也不来了。 新皇从五皇子变成七叔,他也听不太懂,总之是七叔做了皇帝。祖母大发雷霆,吓的宫人们瑟缩着跪了一地。刚刚在殿外听祖母咆哮,还伴着盘碗掉落摔碎的声响,他与陆妃娘娘c婉儿堂姐吓的没敢进去,悄悄跑出来了。娘娘说等会儿再请安,他与堂姐十分赞同。 “葳璟,你莫要担忧,八叔会来的。”婉儿懂事的安慰道。 九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女孩子的娇俏模样,前倾身子,隔着陆妃娘娘看小堂弟。 “对,葳璟莫急,前面朝事繁忙,所以你父王才耽搁了。”陆妃娘娘看小世子眼中说不出的委屈与失落,低下头忍着泪,捏着自个的玉佩穗子缠绕,蹲下身去哄他。 另一旁的四公主婉儿绕过来,小大人似得拍拍堂弟的肩膀。献宗身下除去夭折的公主,就留下两个女儿,大公主舞阳公主,四公主合悦公主。 四公主今年九岁,她母妃是地方选送的秀女出身,外祖父是秀才,虽家中没有人做官,但都是读书人。她母妃出身低,没有自己的宫殿,一直与陆妃娘娘同住在辉春宫。六岁时,母妃就仙逝了。陆妃身下没有子嗣,小公主便还住在辉春宫,由陆妃照料。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世子抬起小脑袋,幽怨的问道:“比葳璟还重要” 有时候这童言童语最是一针见血,怼得你哑口无言。陆妃愣了下,抿嘴一笑,尴尬的看向一旁侍奉的小林子。小林子揣着手缓缓将视线移开,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陆妃希冀求助的目光。这话他可是圆不过来,还是娘娘自个儿想想办法吧他家小世子精明着呢眼睛都透着灵气与聪敏,岂是那么好糊弄。 陆惜容又缓缓转头,回看面前直直瞅着自个儿的小世子,小眉毛弯曲着,预示着心情不佳。陪笑的说:“自然比不得葳璟重要的,话说不会再去催催快去。”说到最后急着朝内侍低喝,使着眼色让他去寻。 内侍心里寻思,太后都没请动,他又怎么可能把泾王带过来。可瞧小世子那失落的小背影,算了去试试也好,指不定今日脸大些。才走了几步,宫道尽头来了几人,有一青年男子着特制丧服,看阶品不低。可隔得远了些,瞧不清,等走近些才惊喜的喊道:“来了来了,泾王来了。”欢喜忘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他老子一样。 小葳璟豁然抬首看过去,表情木木的,拧眉远眺,果然熟悉的身影,是他许久未见的父王。那边泾王,亦快步往这走近。 李葳璟撒开陆妃娘娘的手,迈开小短腿在宫道上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委屈的嚎哭:“父王哇” 泾王本欢喜终于见着儿子,瞧着小短腿欲跑过来,停在那里蹲下身还等着父子俩抱个满怀的,谁知他儿子闹情绪了。那委屈的小模样,活像他抛弃了他。想到这泾王自觉理亏的起身,小跑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起来,颠了两下,试试斤两,是重了。可比瘦弱的堪比豆芽菜的五皇子葳逸壮实上许多。他儿子就这点好,再悲伤思念也能记得用膳。 “呜呜”小葳璟紧紧揽着他爹的脖子,将脸埋在肩膀上,哭的颇用力,没一会儿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肩头湿了大片衣衫。 “想父王吗”泾王从袖中掏出手帕,给儿子擦脸擤鼻涕。 “想,呜呜”小胖手抹了把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突然看到身边围着好些人,有些害羞的擦干眼泪,可他爹一问,又控制不住情绪。 “父王也想葳璟。”泾王用额头抵着儿子的,二人相视一笑。 “王爷,太后娘娘召见。”中和殿大门内出来了两位内侍,上前恭敬说道。 泾王冷下神色,唇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放下儿子大手牵起小手,一同进了殿宫门。 大殿中 地上随处散落了瓜果c果盘碎渣c宫灯。。。一片狼藉。泾王将儿子交给陆妃,上前跪地问安。 “你还知晓回来你眼中还有我这母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你这个不孝子”陆太后全然没了往昔的端庄大气,宛如疯妇一样的咆哮c嘶吼c怒骂。 因国丧之期,未上妆容,又几日熬夜哭丧,面色蜡黄显得憔悴衰老许多。刚刚听儿子带头拥立七皇子,怒不可遏。砸了宫中能丢c能摔的物件,可也没能泄恨。发髻因此凌乱却也顾不得梳理,周身好像燃起熊熊怒 火,气的手都发抖。 “你舅舅为了你,连虎符都”隔墙有耳,忌讳,终究没说下去。 陆太后含着眼泪,嗓子嘶哑着说:“我费尽心机为你谋划,把皇位都摆在你的面前,你也能拱手给了别人”说到最后面色狰狞,眼底一片血红。 因邕王殿下继位,邕王称陆太后为母后,是大行皇帝献宗平辈,故后c妃只恭上徽号。妍贵妃是三皇子生母,又出身尊贵,扶正皇后,徽号恭敏皇后。 恭敏皇后主动提出,去成陵为大行皇帝守灵。自古未生育皇子c公主,且出身低微的妃子才会去皇陵为先帝守灵,没听说过还有皇后去守的。国舅辛大人朝堂请旨,允许皇后回长安后去郊外皇家寺庙修行,帝允。 朝中群臣歌颂称赞,帝后情谊甚笃,伉俪情深。 王皇后气的咬牙却不敢多吱声一句,近来王氏自危c深感不安,毕竟派了杀手去洛阳行宫厮杀,可杀手却有去无回。风言风语传的天下皆知,刺杀嗣皇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过错,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可新皇却恍若不知一般,没提及半句。 初登大宝是惧怕王氏一族的势力没敢过问还是别有谋划这几日上朝忐忑不安,就好像夹着尾巴走路,早没了往昔的嚣张跋扈。有什么事儿王氏子孙也不敢伸头了,颇乖顺的随大流。 如王氏这般的还有陆氏一族,以及与他两家之前交好的皇亲c世家,皆人人自危c心中惶恐。 第四百章 不畏人知畏己知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这两日,太国舅与族中几位长老聊到深夜,因偷虎符调兵之事惊慌没了平日的镇定。阻挡邕王回京,这事日后追究起来,陆家可就完了。 听说焦急上了火,眼睛酸胀难受,头顶针扎似得折磨人,胸闷伴有轻微灼烧感,太医诊治了也不见好转。若是兄长倒下了,陆氏岂会再听她的指挥。陆太后又恐又慌又怒,没了主意,只能没用的嘶吼发泄怒火。 万万没料到邕王早有防备,竟召回了西北军,那群整日战场厮杀的军队自然不惧战事,异常凶猛。西北军是江家率领,常年驻守西北边疆,而江家出兵自然是要拥护邕王。胥门之变,他陆家也是出了力的,江家岂会不知从龙之功,新帝定记在心中。若江家要报仇,他陆家可能躲避得了 还有绛羽侯卫极竟然活着回来了,武安侯个没用的老东西,称病不出府,只会认怂。还有祁将军那个老狐狸,摆了他陆家一道,早就暗自与邕王勾结。 陆太后一想起这些,越加不能平静,指着跪在下面的儿子,不甘的吼道:“你是我亲生的,嫡出的皇子,七皇子什么出身贤妃又是什么东西,也能叫他抢了去” 一想到这眼中多了憎恶之意,吼完尤不解气,抬手拾起茶盏朝泾王李乾成扔了过去,李乾成没躲,被砸了正着。 陆太后没想到他能不躲,自己也没真想打他,谁知砸破了额头,没一会有红色的血蜿蜒流出。 “哇”小蔚璟被陆妃拉着,可毕竟是男娃娃,近来吃的又委实壮实不少。力气竟然大的拉不住,几欲挣脱陆妃的控住。 额头上的血流淌欢畅,李乾成也不去理会,好像没试着痛一样。声音没有起伏,低声说道:“母后,孩儿不愿坐那张椅子。” “你,哀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胸无大志的废物。”陆太后颓然向后坐倒,不敢去看他受伤的额角,又抹不开脸喊太医,头转向一边。 小葳璟冲上去抱住他父王,哭着问:“父王,你痛不痛,蔚璟给你呼呼。” 李乾成抬首给小家伙抹了把眼泪,哄他:“父王,不痛,蔚璟乖,先跟着娘娘出去,好不好” “不好呜呜。。。”小家伙被吓着了,拽着他爹的袖子哭了起来。 “蔚璟乖,先出去。”泾王一边哄他,一边跟陆妃娘娘使眼色。陆妃上前将小葳璟抱了起来,吃力的往殿门口走去,好在小世子没再扑通挣扎。出了殿门,交代外面的宫人去请太医,好给泾王包扎。 殿内 李乾成头也没抬,拿着帕子擦了擦有些骇人的伤口,痛意渐渐涌上来了,厉声说:“出去。” 因刚刚这番争吵,陆太后胸膛正剧烈起伏着,听儿子的低喝一怔。大殿没有旁人了,只余丽娘一位宫人。丽娘与陆太后对视了眼,太后维护的说道:“丽娘不是外人。” “滚出去”李乾成猛然抬起头,怒吼道。 陆后惊了一跳,他儿子从没有跟她动过怒的,除了九年前那次。 丽娘也惧怕的慌了手脚,瞥看太后一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去。可太后一时回不过神,泾王的神色又过于严厉骇人,她被太后捧着,在这中和殿也算半个主子了,没被人这么吼过,扫脸子,一时没了方寸。良晌太后也没说什么,只得不甘愿的低头离开,袖子中的手用力交握着,甚至捏的泛了白。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丽娘好歹是我的人。”这哪是说丽娘,分明是给她难看 李乾成却没有心思与她争吵这些没用的,直接问道:“母后,太子攸臻与王皇后身下的二皇子,他们是怎么死的”虽面无表情,可神色透着严肃。 李乾成一年前偶然遇到在母后身边当过值的宫女春娘,才出宫没多久。还是刚刚离开的丽娘姐姐,不同于丽娘的阴险恶毒,春娘善良,将她知道的众多秘辛告与了他。 虽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完完全全知晓了那些深宫污秽血腥,只觉罪孽深重,痛苦不堪。 “。。。哀家怎么知晓”陆太后一顿,神色中微微一丝异样,却强装不知,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李乾成顿感失望,惊怒不已。大吼道:“母后头顶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陆太后终于展露出不自在,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李乾成闭了闭眼,压下怒火,紧盯着首座的陆太后寒声问:“自桢儿之后,东宫再无所出,母后可知缘由” 陆太后嗤笑一声,硬声答道:“呵,东宫的宫妃肚皮不争气,这也怨哀家不成。” 李乾成看着陆太后,久久不言,失望c难以置信的情 绪涌上来。 “母后让儿子做皇位,可儿臣有什么资格坐在那张龙椅上自从知晓身世,儿子连回长安都觉得羞愤,怕有一日世人知晓我并不是父皇的儿子,怕流言四起,怕母后印上乱伦淫乱的罪名”眼中的泪终于掉落,带着这些年心中的委屈与埋怨。为何,母后到底为何要罔顾礼法,做出此等令世人不容之事 “放肆住嘴”陆太后霍然起身,面上不再蜡黄,终于有了红色,许是恼羞成怒。 “母后已经是宏国的太后,最尊贵的女子,还不满足吗”李乾成悲然的注视着她,无力的问道。 又嘲讽的一笑,眼中蓄了泪光说:“是不满足做太后,还是想要干政” “你,放肆怎么敢如此训斥母后你”陆太后捂着胸口,指着他,眼神躲闪的大声喊道。 李乾成面上凛如霜雪,提醒道:“可是母后想过没有,儿子早已经成年了,已经为人父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不需要太后垂帘听政,不需要外戚专权。儿子做不做君王,母后与陆氏的地位,与现在相比也不会有所不同。” 最后一丝亲情也在眼中消散:“对于陆氏一族,绝不会有一丝的优待。” 陆太后神色骤然一变,起身说:“成儿那是你亲舅家” “舅家,是母后的娘家,是外戚。可不是孩儿的家,孩儿姓李,是李家人。”外戚专权,想都别想 第四百零一章 好自为之 “陆大人这些年忙着敛财,还是收敛一些吧免得自食其果。”李乾成行了大礼,而后起身,最后冷漠的看了陆太后一眼,态度决绝的离开。 陆太后一惊,慌张的跑下来,追上儿子,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问道:“成儿,你去哪” “。。。”李乾成侧头看向一边,未回答。 “你怪母后,可母后都是为了你好。”刚刚他的眼神刺痛了她,让她颓然放开了他的袖子。 陆太后绝望的朝着他的背影控诉道:“你打小就向着外人,总于母后敌对。小的时候整日护着桦绱,如今又跟着七皇子,你怎么就不能与母后一条心” 李乾成一想起桦绱,就回想起在永州看到她的模样,消瘦又疲惫,受了那么多的苦。来见他时眼睛还肿着,是哭了多少回每每听到她的消息,都替她担忧不已,消瘦的肩膀上扛了太多。因太子与母后不顾伦理道德,行乱伦丑事,欲遮盖抹去,犯下滔天罪行。 太子薨于东宫,母后不知悔改,在争权夺势的道路上再也回不了头了,她手上沾染了鲜血,眼中全是对权利的野心与渴望,因权力而疯狂,早已经变得陌生,令他识不出了。 而他与桦绱,不得不承担后果,背负着良心的谴责。 他为何不能只做她的小皇叔,虽然她从来不叫他,只会直呼其名的喊他,可那时与她度过的童年c少年时光是他最难忘的一段岁月。母后,是您亲手毁了这份美好。 “母后,这些年游历在外,每每忆起您,都深感罪孽深重,羞愧难当。儿子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望母后安康。。。好自为之。”母后,我们早就渐行渐远。 李乾成不顾路太后身后呼唤,脚步未再有停留,肃着脸离开。 “成儿,成儿”陆太后急切的高声呼喊,终究控制不住眼中泪流出,颓然跪倒在地。她的儿子厌恶她,她的儿子竟然丢下她,离开了。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陆太后跪倒那里许久没有起身,面上没了往昔的盛气与骄傲,眼中有颓唐之色。 一出宫门,看见陆妃娘娘带着两个小家伙寻了阴凉地等他,今日不再阴雨,阳光明媚极了。 “父王”葳璟一瞧见他爹出来,欢喜的冲过来,模样活像他爹历劫了一番回来。 李乾成眼底有些红,微微调整了下情绪,一伸手将他儿子抱了起来,小家伙估计是不知自己膘渐长,就喜欢让他抱。 “臣,参见泾王殿下。”医官上前,手中提着药箱。 “免礼。无碍,不过小伤。”不以为意道。 “还是让医官看看的好。”毕竟伤了头,陆妃拉着小公主上前说。 医官也是个麻利的,给看了没大碍,擦了血迹,抹了药膏,并叮嘱每日抹一次药膏,切记不要沾水云云。 今日满月,要举行“致祭礼”,他们都得去永寿殿为大行皇帝哭丧。 “谢娘娘挂心,这些日叫娘娘费心了,葳璟给娘娘添不少乱吧”李乾成对这位表妹不大了解,记得小时候她一直与四公主在一起。 对了,她是四公主的伴读来着。四公主骄纵跋扈,脾气不大好相与,所以玩不到一块去。许是受人以群分这词的误导,隐隐就觉得表妹的脾气估计也不是个和善的,是他的错,误会她了。现在想想,做伴读哪能是陆妃说的算的,喜不喜欢都得陪伴左右。 听行臻说,葳璟被侍卫捉回来,小家伙吓的不吃不喝哭闹,还是陆妃主动对母后说,交由她照顾,她宫中有小公主婉儿,俩孩子估计能玩到一块。葳璟长高了也长壮了,这都是陆妃的功劳。 行臻长安有府邸,可葳璟喜欢住在陆妃宫中与小公主一道,孩子的心思最单纯也是最敏感,谁对他好他都明白的。 “怎么会葳璟乖着呢”小世子歪着脑袋纠正他父王。 “是,世子很听话。”陆妃被他傲娇的小表情逗乐了,用白手帕遮挡轻轻一笑。 陆妃倒是不在意的,她喜欢这两个孩子,小世子聪颖,小公主乖巧,有他们相伴,宫中日子也就不无趣了。 小公主突然跑到小堂弟那一边,拉着他的小胖手问:“葳璟,你要走了吗” “。。。”葳璟静静的回望她,片时仰头看父王。 “葳璟舍不得堂姐”泾王一本正经的反问。 “。。。嗯。”葳璟思考了下,点了点小脑袋。 泾王摸摸他儿子的小揪揪,转身对陆妃说:“恐怕还要叨扰娘娘些时日,七哥刚登基,二哥。。。两位大行皇帝丧事。”提起二哥,想起兄弟们的昔日种种,心中不好受。 陆妃忙说:“王爷 有事尽管去忙,让小世子在宫中多留几日。” “哦”小公主欢喜的拍手,陆妃忙制止,国丧之期不可放肆说笑。 虽说小公主是女儿,可是女儿和女儿也是不同的,大公主舞阳公主从小被她父王捧在手心中宠爱,连已故的太子都比不得。可是小公主呢不是皇子,母妃出身低微又早亡,谁还会记起她。皇帝在位期间勤于政事,能陪伴子女的时候不多,就是有又都留给了太子c长女。这么多的孩子争父宠,而她,总是被遗忘的那个。就连立遗诏也独独忘却了她,不足两岁的五皇子都能为他想好日后,交给了大公主抚养,九岁的女儿却被遗忘了。以往每每生辰,小公主等着她的父王来陪她,可没有一次来过,来的只有赏赐。小公主坐在宫门口,孤单失落的背影令她都觉得不忍,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少得可怜。 梓宫停在甘露殿那几日,她带着小公主去哭丧,被刚刚回来的大公主瞧见了,这才想起遗忘了婉儿。昨日,大公主跟新帝请旨,将婉儿记在她名下。可父亲的嘱托与姐姐的,终究还是不同的。小姑娘大了,心思敏感,夜里窝在被子中哭鼻子,她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什么都不问,也能明白她心中的难过。 第四百零二章 爻卦 就像她与父亲何尝不是这样,当年没有过问她的意思,直接将她送进宫。不愿,她一点都不想进宫。 姑母的试探提防,令她头两年过得异常辛苦。而父亲曾没有问过她一句,过得好不好。来的书信或让母亲稍话,全是叫她早些诞下皇子云云,甚至命母亲拿着能诞下皇子的汤药单子给她。 寒了心,就不痛了。 泾王:“谢娘娘。” 陆妃:“泾王客气了,小世子机灵可爱,还不舍得他离开。” “嘿”小葳璟背着手,得意的一歪小脑袋。 泾王提醒:“谦虚些。” 四人继续往永寿殿走,小葳璟拉拉他父王的大手,问:“行臻唻” 泾王居高临下的睨看了儿子一眼:“那是你堂兄” “嗯。”小世子赞同的一点头。 一旁的小公主继续问:“行臻唻我有些想他了。” 泾王张了张嘴,艰难说道:“。。。在前殿。”只能怨行臻辈分太小。 “做什么呢”俩娃眨动着乌亮亮的大眼睛,纷纷仰头看他,好奇的问。 看看左边男娃娃一揪揪,再看看右边那女娃娃两个揪揪,神气的朝天翘着。李乾成轻笑了声,这俩娃儿问得他心中那点忧伤荡然无存。佩服陆妃娘娘如何忍受得了这好奇宝宝,正是闹腾的时候。话说行臻那厮又去哪了 晋州 一处偌大的庄园,一身长七尺,通身正气,姿容雄壮的中年男子入了正厅。里面摆了膳食方桌,桌上珍馐佳肴。虽是清晨,确极为重视膳食的。 管家给盛着汤说:“老爷,菜已上齐。” “公子呢”这人是武林盟主尉迟重明。 “少爷来了。”管家一转头看见他家公子一身清爽,刚刚少爷去练武场习武,一身汗,冲洗一番好过来用膳。 “爹。”尉迟珩进来道。 “嗯。”尉迟重名虽面上不见过多情绪,却将面前舀好了没动的粥放到尉迟珩那边,管家赶眼神的将手中才盛好的这碗摆在老爷面前,退身出去。 “叔父呢”尉迟珩疑道,他家都重视早膳,习武之人清晨打坐练武,雷打不动。可最消耗体力,所以吃的要多还要好。叔父向来不会亏待自个儿的肚子,怎么没见着他人。 “你昨日说了什么你叔父给你留信匆匆离开了。”不提这茬还好,尉迟重名反问。 “什么离开什么信”尉迟珩眨眨眼,怔然问道。 昨日叔父给他灌了不少酒,他二人畅饮了多少坛子陈酿,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说了什么能让叔父走人的。 “在他住的院子里”尉迟重名没说完,人已经飞身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厮正打扫院落,一转身瞧见幻影闪过,握着手中扫把警惕的跟过去,看清来人说:“公子,二老爷离开了,还给您留了信。” 刚刚老爷也来了,找二老爷去前厅用膳。也不知二老爷遇上什么急事,连夜走的。 尉迟珩展信阅之,又想起了昨日对话,惊呼:“不好,我不该说的” “说什么出什么事了,少爷。”小厮茫然看他。 “去备马”尉迟珩握着信,丢下句话,拧眉冲出去。 “啊,哦。。。哦好。”少爷来得快,走得也快。 小厮反应过来抱着扫把狂奔,跑到半道了才想起将怀中的大扫帚扔了,怪不得觉着累,然后足尖点地飞身马棚那方向,去牵马了。不愧是武林世家,打扫的小厮,都是轻功高手。 尉迟珩回屋子取了几件换洗衣衫,招了几名随从跟父亲交代一声,便往门口走去。 “去哪”尉迟重名反应过来,高喊。 “袁州”尉迟公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袁州,公子是去找长乐公主”属下翻身上马问道他家少爷。 “对,我昨夜才与二叔说起师兄他妹子住在公主府的事,当时他就有些激动。今日老人家就不知所踪,定是去公主府找牧姑娘了。”一定要赶在叔父之前,公主有多在意姑娘的安危,他十分清楚。 袁州明月山某处道观 这道观为子孙庙,师徒相传。面积不大,殿中供奉着太上老君神像。道观修建年深月久,她来明月山后,特地命人将此处又修缮一番。 道长俗家身份是李氏王女,后入道在此处清修。她时常来听道长讲经说法,有时也会住上一两日。山中云雾缭绕,树木雄壮,道观在此处清静,倒真是得道成仙之佳境。 桦绱一身素简,跪在神像前。心中苦涩,说不 得c道不出,只能将这段感情闷在心中,告与神明,看着缕缕青烟升腾,盼它烟透九霄之上,香达万圣大罗天,望尊师能解弟子心中之苦。 爻卦,趋吉避凶。走之前,她爻了两卦。 第一卦求的是四家罪名得以昭雪,桦绱抬头问:“师傅,弟子可能达成心愿。” 道长点头不语,只是神色有些异样,透着严肃。 第二卦,求身边亲友平安。她本应回长安送二叔最后一程,因笙歌在她府中,不敢离开袁州,所以请谢玉生谢大人代她去长安奔丧。 桢儿的身体不知怎么样了,送去的药草该到了。母亲,桦绱眼底涌起水光,她应该陪在他们身边的。 道长面色越加凝重,半晌说:“地火明夷卦,官鬼爻持世身不安,兄弟爻受克,将有兄弟朋友因此事遭难。” 近来将经历一场血光之灾。 切记,北行,得贵人相助。 血光之灾兄弟朋友因此事遭难。桦绱不安的步下石阶,羽眉紧拧,心事重重。 长安 殡宫设在承景宫的永寿殿,梓宫要在这处停满二十七日。 离着长安远的皇亲陆续回京,不能到场的或派人过来。这么一大帮子皇亲国戚总得有人招呼着不是,不能只靠礼官与内侍,都忙,再者李家人的感情还得李家人自己联络。 所以泾王小世子心心念念的行臻,正陪着汾阳王老王爷以及几位皇叔,张罗照顾进京的亲眷一事。 康王来了,瘦了不小,经历恭王挟持逼迫造反,也是备受惊吓与煎熬。 第四百零三章 文臣武将 永寿殿 盛安长公主回来了,宣元帝的胞妹,自然尊贵。世妇们忙着结交,可公主的意思让人猜不透,不冷不淡。 陆太后称病未出宫,新皇还特地前去请了安。 许是因王家行刺继位皇帝之事王皇后也病倒了,舞阳公主身为女儿代新皇前去照看了一番,听说舞阳公主走后,王皇后是彻底病了。 恭敏皇后悲痛伤身,辛夫人前去陪同照顾,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长安了,要久居洛阳行宫。 太后凤体抱恙,两位大行皇帝的皇后又不便伸头,新皇未有嫡妻。后宫中无女主主持料理,盛安公主匆忙赶回来,主持后宫大局。 碰巧汾阳王小王爷也在,还有他那位世家出身的王妃,原与白家公子白谨西订婚的那位闺秀。皇家女眷身份高贵独一间雅室,与盛安公主不可避免的坐在一室,这得给已经挤不出多少眼泪的贵胄们,多上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几位文臣顶着乌青的眼,一脸憔悴的蹲在角落唠嗑,年纪都不小了,这么多日的哭丧跪拜,又经历几番惊吓,精神头有些萎靡。国丧得持续百日,停朝二十七日,这段时间内除了天塌了的大事,一般不去理会。可新皇还是命徐太尉在皇城处理要紧政务,只不过朱批改为蓝批。 院中人来人往,这边小声闲聊: 西北军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不能回西北,得等天家政权着一接手。将领是江家二公子,他旁边跟着靖南侯小侯爷,这小侯爷的母亲是昌荣大长公主,在来的路上。武将终究与文臣不一样,卸下铠甲,放下刀剑,还是散不去的杀伐之气,又长的人高马大,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好在面容不是凶神恶煞,特别那江家二郎,有些阴柔之气。 文臣一:“那不就是江家二郎” 文臣二:“好像是,瞧长得细皮嫩肉的也能领兵打仗,挥得动长枪大刀吗”宽肩窄胯的,这条是真好。 文臣三起哄道:“要不你去试试。” 文臣二缩着肩膀摆手:“不用了,你看他那块头,一看就练家子。”不过是酸两句而已,说完摸摸自个浑圆的肚皮,想起有六个月身孕的妻子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君与我一道有了呢 文臣一:“玄旌侯怎么没回来。”江家三郎战神的美名谁不知晓,武艺与侯爷那张倾国之貌的面容一样令人折服。 文臣三:“哪用得着都来,江家不过是要派个人过来,明了态度。给新帝增势力,派谁都一样,江家总算熬出头了。”撸着撮胡须,叹道。 这些年江家驻守边关,却被王氏打压,群臣看在眼中。虽不能为江家鸣不平,可孰是孰非,谁心中没杆秤只不过趋于王氏一伙人的淫威之下,他们也不得不装聋作哑,阿谀奉承。 文臣一:“王氏这两日消停了。”东宫拥立新皇之时,没见王氏反对。虽是不甘,甩了袖子却不得不低头。大势已去,再垂死挣扎,不过是加快衰败。 文臣二:“听传闻了吗”四周看看,谨慎地问道。 文臣三:“听了,坊间都风言风语了。这要是真的,王氏。。。”可就好日子过到头了,去行宫刺杀,真是向天借了胆子。 文臣二:“陆大人怎么也病了” 文臣一:“都说大人取了虎符调兵阻止新皇入京。” 保管虎符的小太监死了,死无对证,可又不是傻子,谁猜想不到。陆大人一文臣与孙将军同行,静安军在新皇护送嗣皇帝梓宫回京之时,恰巧出现在长安。 或许事成,此时登基的新帝就该换人了。 几人唏嘘一番,这站队站错了,可真是要人命喽。你看廖大人,急得跟什么似得。他们虽没个作为,但平平淡淡还能看个戏,也是个乐子不是。 文臣三:“泾王回宫了。” 文臣一:“可不,在东宫领头拥立新皇。” 文臣二:“陆太后c陆大人机关算尽,给别人做了嫁衣。”有些事只是不说,但不代表不知晓,都看在眼中。 泾王拥立新皇,那兴许陆家还有救,到是可以请泾王去天家那里求情,莫要深究。不过,能看出这舅甥不一心哪。 文臣一:“舞阳长公主深明大义,舍一己私利,为宏国江山社稷着想,着实令我等佩服。” 几位大人好一番夸赞。 文臣二:“可怎么,这么好的公主就被卫侯”那恶神给惦记上了。 一提起卫侯的大名,不自觉的四周看看不敢说下去。几位大人噤声,就怕背后有黑羽卫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相互对视了几眼。暗自叹道:卫侯真是堪比殿前的石狮子,形象异常凶神恶煞,震慑百官颇管 用来着。 文臣三:“可别小瞧主上年轻,能指挥得动卫侯,能令那么个罗刹俯首称臣,”虚拱了拱手,意示对天家尊敬,说:“那绝对也不是个善茬” 你就看主上能提前将西北军调回京郊,大行皇帝又临终托孤,皇家王爷多了去了,辈份高的,年长的,独独选了贴着风花雪月标签的邕王。若没有真本事,会被献宗选中献宗称不上千古一帝,可也不昏庸无道,算得上勤于政事,公正贤明。 先皇也曾说过:朕第七子,聪敏出众,英武果敢,颇有祖父昔日风范。 新皇少时离京,去了封地。政事倒是没大听说过,许是因容貌过于出众,不时传来风流韵事。 “新帝倒是找了个好帮手,有那位在,谁敢造次。”文臣二讽刺的说道。 还真是拳头底下出政权,有黑羽卫,有西北军,还有隋将军率领的湘军,东北的靖南侯,长安都被军队绕了个圈。 靖南侯小侯爷牧韫铮,江家二郎,隋将军嫡孙隋钊源,那三位在他们斜前方坐着,离着远却也能一眼就找到。这久经沙场的人就是不一样,眼神都透着凌厉。 这边几位文官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骂了句:粗鲁。 第四百零四章 新帝心腹 新皇领着众臣行“致祭礼”,过后在偏殿召见了多年未见的几位老皇叔c大长公主等皇亲,聊聊家常。 院中群臣几人一撮站着低声闲聊,可眼睛都盯着偏殿那处,这架势就是飞进去只苍蝇也得看清楚是雌雄才行。 与新皇同行而来的几位年轻官员,皆是新帝的心腹,是大红人,若不认清楚了脸,哪天得罪了,那还得了。 从东往西看,最东边是江家二公子。他旁边站着左卫将军辛彻辛将军,文武双全的人,调任文官武将完全不受局限。人家念得了诗词歌赋,亦能舞枪弄剑,不酸是假的。可你比不过呀,无论是出身还是实力。 晏说,晏家公子,御史台任职。状元出身,长得白净目光正气,平日没见他与旁人深交过。此人调查审讯官员手法狠辣的很,且半点情面不讲的。不过谁能想到,晏公子竟然是新帝的人,原来人家不是不结交,只是不屑于与他们结交而已。 旁边是内侍少监沅引,听说调到御前侍奉,薛总管老了,办事有些力不从心。日后这便是群臣要巴结的对象,别看是个身子不全的奴才,整日伴圣驾左右,他要是说上两句,威力可不亚于枕边风。 卫侯没来,估计不知去哪儿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不就是杀人要么放火,总之没好事。 文臣一:“那人是谁”抬抬下巴,指着偏殿门口。 文臣三:“孙汝谦孙大人,新帝还是邕王时,在他封地的任职官员,因政绩出色,被新帝召到长安。” 文臣二:“那他西面这位是” 他西面立着位深眉俊目的青年男子,眼生的很,以他这张脸,很难不印象深刻的。是不是哪家王府的世子,这通身气度,忒出挑了。 文臣三:“新贵,也是从地方调回京都的,现任兵部侍郎,名齐域。”这消息可是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几位文臣大惊:“就是他”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面圣之时,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得大行皇帝赏识。临危受命随徐公前往江南西道平息叛乱,又与新帝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情谊。听说还护驾有功,战场上齐大人替邕王挡了一箭,伤在腹部,伤势不轻。 “什么来头”文臣二震惊了。 文臣三:“听说齐大人家中经营木材生意,是皇商,祖上也有为官者,官职不高。”商贾终究低人一等,好在出了一两个地方官员。 文臣二叹道:“啧啧,这经历,这长相。话说这长得也,忒俊俏了些。” 旁边一位大人侧过身加入他们的对话,说道:“你们不记得了,齐大人是嘉安三年的探花郎” 文臣二:“哦我想起来了,四公主还去请旨赐婚,欲召为驸马,先皇不允,不是听说去了地方了吗”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好青年,差点叫脸给耽误了官途。不过这模样,的确招摇了些。 这大人继续给他们解惑:“因政绩出色,被大行皇帝召进京。他还是徐太尉的学生呢” 文臣一小声唸唸道:“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张脸好像见过一样,在哪想不起来了。 文臣三谨慎的四周环视一遍,才压低嗓子说道:“新皇政绩如何不敢妄加评论,但武艺骑射是十分出众的。” 文臣一:“不假,我年轻时,曾多次在狩猎场做裁判,亲眼所见。那时还有江家三郎,如今的玄旌侯。辛将军,对了,还有顾公子。”明皇在位期间,尤喜狩猎。 文臣二:“顾公子” 文臣一停顿一瞬,犹豫的轻声说:“就是惨遭灭门的顾家三公子。” 话题沉重了,静默了会,有人岔开了话题。 文臣二:“这一般姿色平庸之人难做天家心腹,你瞧那几位,若是玄旌侯也在,不知晓的还以为今上好男风呢”龙阳之兴的帝王从古至今大有人在。 文臣三:“这话你也敢说,不过,新皇二十有六了,还未娶正妃。”凡事令人起了怀疑,便会有猜想。 文臣一:“等国丧之后,定有大臣会在朝堂上提议选妃立后之事。”又是一场新的明争暗斗。 永寿殿后面的宫殿,特地收拾出几间大屋以供后妃c公主c夫人们休息。盛安长公主向来就不是个热络的人,即使欢喜也只是轻轻扬扬唇,唇边似有似无一抹淡笑。不过唯独对薄家夫人亲切些,让薄夫人心中一咯噔。 薄夫人接过女官盛过来的花茶,不动声色的瞥看一眼自家闺女那张水灵又惊艳的脸庞,瞬间觉得这茶有些烫手。 闺女去了趟哥哥家,为了躲祸。佑臻太子心仪女儿,献宗又有心促成这段姻缘,她虽不愿叫女儿入宫,但也无法阻止。好在太子瞧着不 是个多情的,只对女儿一人上心,又好学上进。谁知天降横祸,太子坠马薨去。 献宗竟要下旨为太子赐婚,女儿入李家结。她又惊又忧,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舞阳大公主明事理,劝说献宗断了此荒唐又残忍的念想。 京中起了风言风语,怕影响嫣儿,她书信一封,送嫣儿去远在并州任职的四哥那里躲难,四哥所在的地方正是邕王封地。八九个月后,风头过了,嫣儿才回的京。可护送的侍卫是邕王麾下,以及从丫鬟的口中,从兄长的书信中,从女儿只言片语中,才晓得女儿在并州与邕王打过交道。 一闺阁中的姑娘与亲王,不,是帝王相识。不知是不是自个儿想多了,她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寻常呢 难不成不做太子妃了,改作皇后老天这意思是,她女儿怎么着都得入李家的门儿薄夫人一想到这,越加忧心郁闷。 薄夫人觉察出来了,旁人又不是痴傻之人瞧不出,都是人精,看在眼中,少不了背后议论一番。本来攸臻太子薨,有些夫人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谁能想到薄家女儿争气,或许天生皇妃的命。 第四百零五章 进京奔丧 宫道上 “郡主。”迎面走来的命妇小姐,内侍宫女屈膝朝来人问安。 承荥身着丧服,冷着脸一点头回应着,快步而过。她旁边一位个头稍高的女郎,面色亦是十分难看,二人谁也不看谁,直视前方往永寿殿走,就像不认识一样。 承荥郡主身旁这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夫人,便是她的家姐宜兰郡主,二人身后远远跟着的男子,面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是宜兰郡主的仪宾王淼,有着读书人文质彬彬的气质。 进了承景宫的宫门,承荥四处瞧看一圈儿,她要找的人立于最显眼的地方。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立于偏殿门前的江佑勍。承荥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的提着裙裾往那边快步走去。 习武之人向来敏锐,江佑勍也发现了承荥,长眸诧异,很快反应过来,与旁边的辛将军交代了句,身姿矫健的步下台阶。 “你怎么进宫了”同时也注意到了与承荥两米之隔的人。 这女子长的与承荥神似,不过五官少了份精致多了份大气,身形也更丰腴一些。 一问完承荥的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王淼快步上前拱手对江佑勍说:“这便是妹夫吧” 江佑勍听他这么说,猜到了定是承荥胞姐的仪宾王淼,他与承荥婚礼时二人并没有来,但差人送了贺礼。今日算是第一次相见,江佑勍拱手回礼,相互寒暄问候。 有内侍臣过来,跟两位郡主请安,然后领路去正殿上香。两位郡主表情不自然的直视前方,骄傲的扬着下巴,丝毫没有自家姐妹的亲昵感,承荥与宜兰郡主相互翻了个白眼提着裙子上台阶。 江佑勍以前听他岳丈端王爷含蓄的提过:两位郡主年纪相仿,从小就互不相让,时常拌嘴,不过现在大了,懂事了。 姐夫王淼尴尬的笑了笑,努力斟酌措辞,以试图给自个儿家的郡主和小姨子留点脸面,说:“两位郡主应该是赶路累了,起了争执,闹了小矛盾。” 如此看来,是端王爷想的太好,她二人即使大了,也不见的多懂事。 皇家亲眷,并没有全部被召回长安,特别是王爷c郡王。但都派了儿子女儿,或是封地官员前来奔丧。 承荥郡主与阿姊就是替端王爷来的,正好江佑勍会住在长安一段时日,等他回西北承荥也可以一道同行。端王爷在长安有宅院,她们姐妹以及两位仪宾这段时日住在那里,一时府宅热闹起来。 这边牧韫铮见着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了,以往臭屁的小侯爷在白大人面前颇为乖巧勤快,赶眼神的端茶倒水,笑的跟五月的花儿一样温婉动人。 可贤婿优秀成这样,白大人也不见得多热络满意,这大约是天下所有丈人们的通病。看不惯对女儿动了想法的所有男人,甭管好与不好,皆有罪,且罪孽深重 白家家风严谨,在宏国那可是典范,几百年的士族名声,岂能叫他给污了,勾搭怂恿白姑娘离家出逃,去军中找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岂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该有的作为 白大人心中这么想着,自然是不满意小侯爷,不,是十分不满意 小侯爷人精着呢怎么会不知晓未来岳丈心中的想法,这件事传得很快,宏国高门都传遍了。为了白姑娘的清誉,他将罪责全部揽下。即使他后背宽阔,强行背上这么口大黑锅也是觉得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可他娘昌荣大长公主说了:“儿,认下这罪,咱不亏,你将白姑娘送回去,亲自跟白大人认个错,得了这么好的媳妇,吃点亏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爹没说什么,除了赏他四十军棍给白家与武安侯个交代,就在一个夜黑风高c夜深人静的晚上,悄悄来看了看还下不了床的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小子。言语中多有赞许之意,叫他好生养伤,早日护送白姑娘回去,便哼着小曲离开了。 可怜见的,他做了什么,委屈的将苦水咽回肚子中。还不能跟旁人道出真相,明明是他被那鬼丫头算计了,背后说他好男风,将这名声放出去,让他老大不小了没谈个姑娘,娶个媳妇。 可若是不认,叫人家姑娘担这名声,如何也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该做的。 算了,那么计较做什么,拐了姑娘就拐了姑娘,只能怨自己长得太招摇,太令小姑娘喜欢。牧韫铮想到这里瞬间眼前一片明媚,也就不在意白大人的小情绪,更加尽心周到的侍奉,让一旁的几位大人连声夸赞。虽白大人依旧未松口夸赞,眼中却略有得意。 半个时辰后,小侯爷牧韫铮离开这大屋。几位身居要职的大人目送英武的背影远去,说道:“白大人好福气,得了这么位人品俱佳的贤婿,又有白公子那样聪敏好学c沉稳 内敛的嫡子,叫我等好生羡慕。”想象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有那些只会纳妾惹自家姑娘跑回来哭诉的女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白大人笑笑,谦虚几言。虽知晓大人们说的确是事实,但还是揣着恭维之心。这皆是因新皇的缘故,白家与皇家姻亲,新皇胞妹盛安长公主的驸马正是他的长公子白竑。随着新皇登基,意味着朝堂将有新的格局。要告诫白家子孙,在外更要谨言慎行。 小侯爷牧韫铮从这偏殿出来,边走边问:“江将军呢” “在前面,承荥郡主回宫了,与宜兰郡主一起还有仪宾王大人。”小厮回着话。 牧韫铮要去找江佑勍,一听表妹过来了,意外的挑了下眉,想了想大约是替端王来的。又听小厮说:“少爷,公主与侯爷快到京城了。” “等等,娘跟爹一起来的”他没听错吧他二人从他记事儿开始就是分开的,这倒是稀罕景,他得去宫门口迎接。 他八岁前,一直在公主府中跟母亲同住,逢年过节回祖父家小住段时日,这时候偶尔能见到从驻地回府的父亲。 第四百零六章 皇家琐事 小时候,牧韫铮天真的以为,谁家的日子都这样过的,后来才知晓不是的,只有他家这样。 有一次随母亲回长安赴宴,以往在母亲封地,没人敢跟他说这些,因为惧怕公主的身份,侯爷的地位。可是在帝都,皇亲贵胄多了去了,谁怕个谁几位小世子嘲讽他,并将母亲与江将军的事告诉他,当然不是什么好话。说他不是靖南侯的儿子,是江将军的私生子。 这事儿被父亲知晓了,父亲胳膊夹着抹泪的他到天家跟前讨说法,他的皇舅明皇自然要给他撑腰。父亲丢下一句:“是男人用拳头说话,别像市井小人在背地里嚼舌根。” 闹事的世子长辈纷纷出列,诚惶诚恐的道歉。天家下了旨意,谁若是敢再妄口巴舌,严惩不贷。 宴后,父亲冲进太后宫中,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奶娘说:除了多年前他二人和离前夜,未见侯爷跟公主生过这么大的怒火。 离京的时候,他没有跟着母亲再回公主府,而是随父亲去了军中。不过每年有几个月会回去陪母亲小住,但大多数时候跟在父亲身边习武c熟读兵法,出入战场。 除了九年前,胥门之变发生时,明皇下旨让父亲带着圣旨赶往西北,母亲主动来找过父亲,他就没见着二老同行过。 小厮跟在他家小侯爷身后,快步走着,又想起一事,小心看看四周,悄悄说:“少爷,白姑娘随白夫人进宫了。” “。。。在哪”牧韫铮停下脚步,寻思着,要不,先见了那丫头再接爹娘也不迟。 “在那边,陪在盛安长公主身边。”这大约就是有了老婆忘了娘小厮不好意思点明说破,心中暗道。 进宫服丧的贵胄们每人除了能带一名贴身小厮或丫鬟外,其余下人皆在宫外听后差遣,不得随主子进宫,即使这样也是乌泱泱众多人。 二十几日过去了,心中还怀有悲痛的也就大行皇帝的至亲们了,母亲c子女。旁人只是着丧服,收敛举止笑容,以示对亡者敬重之意,并没有那么多的悲伤感情。日子还得照过不是,龙座上都换了人,也得重新理顺c结交新的人脉。 没了情绪上的波动,人也就变的八卦起来。这边,一出好戏正上演。 盛安长公主觉得殿中烦闷,戴着张面具说话太累,与她的小姑子白家四小姐白卉语,出了宫门往旁边宫殿走去。偌大的花园,绿植丰茂,倒是乘凉好去处。 寻了个阴凉地,梧桐树下。果真,大树底下好乘凉,瞬间凉快了。可也只是一会儿,被接下来看到的画面,惹得隐隐起了火。 盛安坐在石凳上摇着团扇,一转身偏偏看见从正殿闪出的熟悉身影,是她那不染纤尘的驸马白公子,与晏说晏大人同行,正步下台阶。而正殿旁边一条小胡同走出来一位婀娜的年轻夫人,手中攥着块黑色手帕,发髻间一支白玉钗,再别上一朵雪白的绢花,小小一团,衬的这夫人格外娴雅淑静。 这不就是白家选定的嫡夫人林家姑娘,这气质,这举止,是照着士族的标准生的。 盛安公主食指有节奏的敲在石桌上,静静地望着那停步对视的二人,面无表情。相遇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梓宫停在这,再大也就这么块地方。门在那,怎么还能碰不到一起,听不见有关对方的只言片语。 不过,遇到是一回事,哪怕一两句的问候都不算什么。只是这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的画面,可就给足旁人话柄了。起码盛安看在眼中的画面,是这么个难忘旧情的意思。 白卉语抬头望着哥哥,又悄悄瞥看了眼公主嫂嫂,拧眉暗急。兄长怎么能跟玉岑姐姐遇上还驻足相望,外人眼中活像情谊未断的模样,白卉语在这紧张的额角都出了汗。 林玉岑是汾阳王家的小王妃,自然要来奔丧。她从大殿后面小道走出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两位夫人,其中一位盛安认识,张夫人柳青渝,她的同窗。 白卉语正急的打算冲过去唤兄长过来的时候,小汾阳王跟着几位大人也进了这宫殿,三人就这么戏剧性的遇上了,要不是大树遮挡,还有盛安长公主在一旁静静观望,真是戏本子也不敢这么演。 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听不太清的,隔着太远。但是这三人相遇的画面还是令前来奔丧的皇亲国戚c群臣家眷看到了,渐渐四周寂静下来,纷纷引颈眺望。面上遮不住兴奋好奇的神情,悄悄窥视偷听。只见小汾阳王走到林氏面前,手臂揽上王妃的腰肢。带着王妃走到驸马面前,因那二人背对着身,盛安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觉得王妃抗拒了下,不是很明显。 他是正对着她的,瞧着没什么变化的。不知是隔得太远,还是他伪装的太好。他情绪一直克制的极好,言行举止十分符合世家嫡 长子的身份,这也是,她最厌烦他的一点。像个泥塑人让她看不懂,看不透,也无趣极了。尤其在她的面前,未见过一丝发自内心展露出来的情绪,不论是欢喜还是愤怒。 她不喜欢他,嫁给他只是政治联姻,确切的说是为了弥补小汾阳王的过错,也是为了安抚白家。所以要牺牲她,因她的侄女舞阳公主不乐意这位驸马,心中有爱慕的郎君卫侯,所以二叔退而求其次,选了她。 可是没人问问她有没有心仪的人,愿不愿意下嫁,她不愿。 一道矫健的身形闪出脑海,少年身着红袍策马飞驰在猎场上,无人能及的速度,风驰电掣般。肆意张扬的青春,英姿勃发的身影,是令她最幸福心动的回忆。那少年英武俊俏的面容,是宏国万千少女心中的梦,一见红郎误终身。 可是胥门之变,这场变故让江家举步维艰,她怎么敢对二哥说,她心意江家三郎江玦,有战神美名的玄旌侯。 第四百零七章 公主大都骄纵暴戾 盛安嘲讽又带着苦涩的冷笑一声,一群内侍躬身过来请她过去,说皇兄有事吩咐。随着两队宫人们过来,那一伙人,或许该说这院子中正看戏的众人也纷纷看过来。 盛安悠悠起身,从茂密花丛后面走出来,直行往宫门口走去。走到与他们平行的前方那里停下脚步,表情冷淡的看着那三人,未言。忽而一扯唇角,讥嘲的一笑,胜过万言。而后转身,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发髻间的银步摇随着走动不停颤动,折射出寒冷的光,那双冷漠的秀眸越加失了温度。 白姑娘回了两次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终究没有停下脚步,跟在公主后边离开。 小汾阳王对上盛安长公主饱含轻嘲的目光,瞬间没了气焰,理亏的低下头去,摸摸鼻尖,满心愧意。他身边的王妃,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臂,小步移到旁边与他拉开些距离。 众人虽各忙各的,可都偷偷注意这边,但无人敢说什么,毕竟刚刚离开的那位是新帝胞妹,身份尊贵。 后来听说小汾阳王主动约见盛安公主,被公主明说暗讽,怼得无地自容,公主明着撂下话: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本公主不少小王爷这门亲戚。 吓的汾阳王老王爷也要来说情,被新帝拦下安抚了两句。新帝了解妹妹的脾气,她不想原谅的人,你再前去劝导也没用,只会令她越加厌烦。 总之盛安长公主与不可一世的小汾阳王算是彻底撕破脸面,连个里子都没给小王爷留下。 盛安忙了大半日有些乏了,礼官又来说出殡当日的流程,等听完后又过去一个时辰。她打算去偏殿眯一会,转角遇见熟悉又令她厌恶的身影。 “让开”她没有精力和心情再听他说半句。 “你躲我恼我总要有缘由。”白谨西紧紧盯着她,语气中夹带一丝无奈的说。 白卉语立在盛安身后跟兄长对视了眼,领着宫人们悄悄退开身,给二人说话的地方。 有几位世妇往这边走来,盛安欲绕开他,不想这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回走。盛安岂会由着他,低喝了声:“放手” 他们亲密接触的次数不多,同房三次,育有两子。三年抱俩,那群夫人背后都说她好生养,她听着这词就觉得刺耳。她与他貌合神离分房将近三载,各过各的,不,应该说一直就没合过 他倒是清净得很,依旧不染纤尘,不曾半句抱怨,就好像无所谓。这该死的无所谓,盛安忍不住腹中谩骂了句,瞧着他一副谪仙的模样就来气,也不知自个儿怎么了,这种奇怪又抹不着头绪的心情,令她越加恼火,恼他,也恼自己。 “白谨西你放手”语气中隐隐带着怒火,盛安仰头看他,眼中满是冷凝。 “不放”可悲的是这一刻才觉得她眼中有他,只不过秀眸中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盛安万万没想到,向来不接她话的白公子还与她呛了起来,气的从发髻上拽下步摇,朝他攥着她胳膊的手背上,划了一道。他的手白净细长,说比个姑娘的手好看也不为过。 一道红痕突兀的出现在白皙的手背上,白谨西将视线挪回到她隐含怒气的面上,轻声问:“不气了” “。。。”清亮的瞳仁,犹如一汪幽泉,水光淋漓。听后羽睫轻轻颤动了下,泪珠掉落,盛安俏脸神情僵硬,侧向一边不再看他。 少焉,白谨西轻轻叹了口气,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水痕。 宫道上 七八位小宫女端着撤下来的茶水,匆匆走过,边走边悄声说:“卫侯去了东宫,被泼了一盆子水出来,脸黑的跟什么似得,吓的给卫侯传话的内侍差点失禁。” 错身而过的官员听见了,心中暗思:没想到堪比鬼魅的卫侯,还是个惧内的 前头的小宫女:“刚刚听说盛安公主将驸马手背划伤,险些见了血。” 另一位叹道:“驸马的日子果真不好过。” 后面那位宫女得了结论,说:“公主大都骄纵暴戾。”坊间的传言也不全是捏造。 领头的大宫女侧首喝诉一声:“不要命了,敢非议主子” 小宫女们纷纷噤声,快步离开。 因女眷一同在后殿大屋中休息,承荥早小侯爷一步,先遇见了白姑娘白卉语。承荥听江佑勍讲过白姑娘与她表哥的婚事,钦佩白姑娘追到军营的魄力,和背地里阴表哥的好手段。勇敢的追求幸福,比那些只会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闺秀们有魅力多了。 她一早就好奇了,这么妙的人儿到底长什么样等见了人,承荥不禁叹道,这么善良又书卷气的姑娘,像朵水仙花似得,估计路旁死只蚂蚁都能垂下两滴清泪。可 她竟然能将聪明的表哥给暗算了,果真,人不可貌相。 你要是不知晓这其中的故事,单看白姑娘这人真是万万也想不到是这么个有手段的。特别是白姑娘这双会说话的眼眸,多清澈,俏生生的看着你,能将你心底融化,所有的质疑都是对她的亵渎。白姑娘悄悄在背后挑了表哥的姻缘,还将表哥名声涂了个漆黑。。。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总之她不愿相信。 承荥见了白姑娘,相聊甚欢,一见如故,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承荥抓着白姑娘的手,摸索了两把,柔弱无骨,白嫩纤细,连她这么个女子都忍不住猥琐,多捏了捏。 等到小侯爷牧韫铮找到他的未婚妻,白姑娘与承荥坐在一起,不知聊了多久一会了。后脚赶来的还有承荥仪宾,江将军。 小侯爷来的途中还见到了白夫人,都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果真不假。 白姑娘一见情郎,心中欢喜不言而喻,眼眸中闪烁着耀眼星光。可又不能单独与牧韫铮相见,千言万语只能搁在心中,红扑扑的小脸蛋低垂着。承荥看景一般左看看右瞧瞧,瞧这两位定下婚约的人之间有趣的互动,兴奋的心情不亚于本人。 第四百零八章 自己做主 “小侯爷,公主与侯爷进城了。”内侍过来小声说道。 “姑姑回来了”承荥诧异,还是与侯爷一起 他二人和离多年,虽不能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可真的没有多少联系,唯一的联系就是表哥。可表哥早就长大了,想娘找娘,想爹找爹,他二人倒也不用为了表哥故作恩爱。还想着若是表哥成亲那日,大约是他二人时隔多年的相见。 “嗯。”牧韫铮朝内侍一点头回应。 “那我也去,卉语,你要不要一起。”姑姑见了白姑娘定欢喜的,毕竟是送上门的儿媳妇,出身名门,温婉可人。 感情有时来的也快,承荥与白姑娘早已经推心置腹,亲昵的称呼闺名。不过白姑娘却不好直唤承荥,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她即使将要成为郡主的嫂嫂,可毕竟现在还不是。 白姑娘小心瞥看未婚夫一眼,见他也在看自个,方抿嘴说道:“好。” 白姑娘心中再雀跃,也知晓他二人只订婚毕竟还未过门,虽然她恨不得明日就嫁过去。现在还得端着架子,不忘世家贵女的矜持。 四人往宫门口方向走,承荥挽着白姑娘的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白姑娘,你何时与我表哥相识” 白姑娘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颊悄悄绯红:“宫宴。”果然皇家的宴会向来是豪门贵胄的相亲宴会。 “郡主呢”白姑娘反问道。 “谁与江佑勍吗”承荥一下没反应过来,又一想准是她的仪宾,好奇他二人的相遇经过。 “他呀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黑,白净水灵着呢真真是比个姑娘都漂亮。”所以她傻呼呼的看走了眼,以为是姐姐。难怪他当时看她的眼神那样,一定是无奈又好笑,心中指不定在说她傻。 承荥回忆着,那次令她难忘的经历:“我小时候有次偷跑去梨苑听戏,这小姑娘出门不方便,就穿了男装,然后啊” “怎么了”白姑娘被吊起胃口,好奇问道。 她们二人身后,小侯爷与仪宾不远不近的跟着,聊了几句,正好停下对话。习武之人,这点距离想要听清她们说了什么,轻而易举。江佑勍眉峰一挑,以他对承荥的了解,下一句准没什么好话。甚至能想象得出,她得意又带着捉弄的表情。 “我没忍住,调戏了他”承荥眼中满是骄傲,颇有纨绔调戏了姑娘还沾沾自喜的无赖模样。不过是模样标致了些,将猥琐之气压了下去。 “噗”小侯爷没忍住,笑了出来,又忙止住,毕竟身着丧服。 “。。。”白姑娘嗔目结舌,不知该笑还是该称赞。一瞥斜后方江将军那阴恻恻的眼神,急忙回头当做没听见。 承荥意犹未尽的从回忆中出来,水眸转动,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侧头问:“对了,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把表哥骗到手的” “郡主我。。。”白姑娘大惊,她的小心思没几个人知道,连她的母亲都不知晓呢 前年,在盛安公主府小住过一段时日,她这份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慕被嫂子看破。多亏嫂子盛安长公主的鼓励和帮助,本来还心有犹豫,又忧愁该怎样追去驻地,毕竟路途遥远,她独自出门恐遇凶险。是嫂子偷偷派了侍卫跟着她,护她周全。 她这人可不善良,也没有其他闺阁小姐的乖巧顺从,骨子里的反叛可是压也压不住的。好在她会伪装,装的好像心巧嘴乖,没人能识破。可她掩藏的这样好,还是被嫂嫂以及面前这位刚刚认识的郡主,识破了心思。 “我懂,是他觊觎你。”承荥拍拍她的手,给了一个你不必细说,我都了解的眼神。 “。。。他。”他并没有。 “我十分欣赏你,凭什么我们就一定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不自己选择追求爱情。”承荥一扬头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也就她这样的身份敢这样说,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哪敢。 “郡主,也是自己选的”白姑娘眨了眨眼眸,问。 “哪有,我是傻人有傻福,他自个送上门的。”被姑姑与父王强行塞到她怀中,她还不待见,差点扔了。现在是好生托着,就怕他跑了。果然,谁先动心,谁就输。 自个送上门的仪宾一脸无奈,只听旁边小侯爷幸灾乐祸的说:“表妹怎么把你调戏的” 没想到他二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出,想想就好奇。不过以前的江佑勍长的的确肤白貌美,难让人不起贼心惦记着,表妹倒是聪明,先下手为强了。 “能被个小丫头算计,又怎么听得懂。”江佑勍长眸瞟看他一眼,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而后一扬薄唇,嘲讽的一笑,背手离开。 独留在原地的牧韫铮,眨巴了两下无辜的大眼睛,拧眉瞪眼指着他的背影怒道:“。。。嘿,你是在骂我吧” 宫门口 没想到昌荣大长公主一行走的挺快,以为没进城,遇见的时候都快到宫门口了。 靖南侯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带着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侯爷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仪表堂堂,又带着份成熟稳重。习武之人的身板挺拔刚武,所以显得精神饱满。就是神情严肃,细辨还夹带着怒火。 牧韫铮忙问候,又看见他父亲身后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知晓是母亲。上前立于马车旁,先出来的是尚宫嬷嬷,以及一着灰蓝衣衫的小姑娘。 八九岁的小丫头,长的细高挑,一笑很甜,机灵懂事又活泼可爱。总跟在他身后唤他韫铮哥哥,是他奶娘的小女儿。母亲喜欢她,时常召她进府中陪伴,近几年小丫头更是直接在公主府长住。 “湘湘也来了”可见母亲真是宠爱这小丫头,还带来长安了。 牧韫铮扶着小丫头肩膀,将她抱下马车。许是分开一段时日,小丫头认生了,看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还有些委屈。 昌荣长公主下了马车,面色憔悴,可能多日赶路所致,但不知是不是他们看错了,总觉得眼睛好像红肿,是哭过之后的样子。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又诡异的寂静。下人们欲言又止的神情,让牧韫铮肯定了心中怀疑。 第四百零九章 妹妹 牧韫铮他爹寒着脸走过来,一副要拔刀厮杀的模样,母亲也不与父亲对视,只是侧头看向一边。牧韫铮刚要问问,他爹瞧见他旁边羞答答的白姑娘,缓了神情。 “卉语见过公主c侯爷。”白姑娘半礼拜见。 “快免礼。”昌荣公主忙伸手扶起她,笑的很淡也无力,心中有事沉重却不得不先抛开。拉着白姑娘的手小聊两句,听说白夫人也在,说一会儿还要见一见。又转头朝承荥伸手:“弛儿,桦妤也来了” “姑母。”承荥上前。 昌荣公主:“你父王母妃可好” 承荥:“都好,不过父王母妃没有来长安,我和家姐c姐夫来的。” 昌荣公主:“宜兰的仪宾也来了你一会儿带来我见见。” 承荥:“好。” 昌荣公主与晚辈们寒暄两句,可是侯爷却已经没有这份耐心了,大步走过来,牵起一旁湘湘的小手,左手小心又笨拙的摸摸小姑娘的发顶,轻声说:“爹带你进宫,让你表哥为你正身份。” 说完也不管昌荣公主的脸色是否难看,带着小姑娘进了宫门。小丫头走了几步,犹豫的回身,眼睛里蓄泪,委屈的撇着小嘴。侯爷步子大,她跟的相当吃力。 “。。。”承荥有些听不明白,侯爷与姑姑和离后,没听说再娶妻呀至于侍妾有没有就不知道了。怎么多出个女儿,得八九岁的模样了。表哥是谁新帝那只有姑姑生下的女儿才会有皇亲的身份。 “爹你。”牧韫铮惊了一跳,养在公主府的湘湘怎么就成了他爹的女儿还要找七表哥正身份。 他爹这些年连个正经的侍妾也没有,凭空蹦出来这么大的女儿,那不就是他的妹妹。再者这事为何非要在母亲面前说,等等,这不是奶妈的女儿吗母亲一直养在自己府中。牧韫铮茫然不解的转身看一眼母亲,昌荣公主侧身垂泪,奶娘欲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脸为难,心中焦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宫门口人来人往,人多嘴杂的,这一番对话恐怕早落入旁人眼中。江佑勍给牧韫铮使了眼色,牧韫铮压下满心的疑问追上前,去拦住一脸怒火的侯爷,他们陪在公主身边。 “爹,你等等。”牧韫铮不顾仪态奔跑过来,他爹也上了些年岁的,可是整日在军中锻炼,真是比一般年轻人的体力都好。依旧龙骧虎步,气慨威武。 “让开”侯爷此时正盛怒,懒得跟儿子多说。 “爹,你走的太快,湘湘都跟不上了。”牧韫铮说完这一句,果然起作用了,侯爷忙停下脚步,转头看抽抽搭搭的小女儿,脸色努力缓和下来。 不等儿子再劝,侯爷赤红着眼,大声说:“正好你也在,这是你妹妹” “。。。爹,什么意思”饶是他再机灵,此时也有些傻了,隐约觉得有事,还是大事可是他爹这模样,又不敢问道。 “这是你亲妹妹你母亲。。。她竟然隐瞒了我近十年”侯爷丢下一句话,不亚于惊雷一样,绕过木怔怔的儿子继续往宫中走。 小姑娘回头望一眼,那立在宫道上仿佛遭雷劈了的哥哥牧韫铮,回头摸着泪委屈巴巴的小步跟着侯爷爹爹。 众多宫人纷纷停下脚步偷偷观望,侯爷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胸中一团火,气的恨不得上战场厮杀一日再回来。他有个女儿,都九岁了,随他长得高挑,瞧着比一般女孩子高些,长得眉眼像极了她。可是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敢瞒着他 这事还得从大半个月前说起: 皇帝殡天了,已经派儿子率领精兵前去支援邕王,邕王执政自然比外戚专权得好。献宗不是不懂,只不过还是不愿将皇位让给兄弟,才要邕王摄政,儿子登基。可三皇子,大字不识一个的奶娃娃,懂什么宏国的朝局怎能不令人担忧。辛氏若能放手将皇权交由邕王,可王皇后呢是否也愿意还有皇后娘家王氏,野心勃勃,怎能轻易拱手想让。 邕王与三皇子回京之路困难重重,才想助一臂之力。他有他的考量,若是亲自率军,万一事情生了变故,追究起来,家族恐怕会遭受牵连。只得命儿子率领部分精兵悄悄赶往,不引人注目。 他这边时刻关注长安局势,正要紧关头,她来信了,也就是天塌了的时候才会来找他。她第一次找他的时候,是求他娶她。两年后,又求他与她和离 第三次,是十年前胥门之变的时候,江家出事了,她来军营找过他,求他救江镇西的儿子她心中没有他,他一直都知道,可还是没出息的问:弛儿要是没了你也不活了,那我呢若是有一日死了,你可会流一滴眼泪 她没有回答,揽着被褥坐在那里安静的看他。他看不懂她的眼神,也没等到一言。自嘲的一 笑,颓然离开。 江家坐镇西北几十载,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威望无人能及。明皇怕江家反抗,命他带圣旨率军前去家战死沙场的忠烈牌位摆满祠堂,都是镇守边关的军人,忠于陛下却最终换来灭门,血汗抵不过猜忌,怎能不寒将领的心他心中亦是不忍怜惜。 残害忠良,这差事别说他,就是手下兵将也不愿做,然皇命难为同行的还有王氏子孙,那时献宗还只是冀王,王氏还没有如今这样嚣张。可也一路督促,焦急的模样令人生疑,想起坊间的谣传,或许真是有冤屈。可天家盛怒,要将四家处以极刑,等不到他去查找证据。他又不在京中,常年守在驻地,无从查找。事出紧急,还是先将弛儿救出。 一路游山玩水般的到了西北,他也命人准备好了尸首,好将弛儿换出来。老天保佑等到了圣旨,江家侥幸活了下来。明皇驾崩,新皇依旧对江家多有忌惮,派了王国舅前往西北做监军。一个纸上谈兵都不会的人,又怎么能做监军江家这些年艰难,好在熬过去了,弛儿也娶了妇。 第四百一十章 北辰,许久不见 这些年江家与新帝一直交好,如今邕王也顺利登基。此番新帝从洛阳回京,弛儿率军守在皇城边护驾,从龙之功,是无人能及了。 看局势晴朗了些,他却没有欢喜的心情。她狠心隐瞒他与女儿,把他们父女二人蒙在鼓中。若不是心中愧疚,又因女儿大了,终究要认祖归宗,证明身份,好说亲事,才来信告与他事实。他想想就觉得怒火中烧,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只知道挂着两行泪看他,半句话不说。令他这火无处发泄,真是要气出内伤。 承景宫某处宫殿 新帝结实颀长的身躯落于主坐,这大半年战场厮杀又几地奔波,登基多日来忙于丧事,面容身形明显的清减不少。眼下乌青,眸中道道血丝,神情难掩的疲惫,可即使这样依旧不减矜贵与英俊。 新皇怎么也没料到他继位后,要处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么一桩。此时,宣元帝微微拧着英气的眉,颇有些头疼的注视着下首端坐的昌荣大长公主与靖南侯。二人分坐两边,谁也不看谁。牧韫铮c江佑勍带着小丫头站在门口那边,也是不见轻松喜色。 两位长辈和离都二十多年了,突然多了个八岁的女儿,成了他的姑家小表妹。 新帝饶是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此时也忘了言语。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轻轻眯了眯,看向神色凝重的牧韫铮,以及深思不语的江佑勍,最后回到隐含怒火的靖南侯这里,斟酌半天措辞说:“表妹认祖归宗是好事,朕会命礼部即刻拟写姓名c封号以供姑姑与侯爷择选。” 差一点说出姑父,又想起二人早就和离,这事恐怕要被前来服丧的皇亲家眷谈论些时日的,继续说:“敲定后,编纂玉牒。” “谢陛下。”侯爷与公主起身拜谢。 清官难断家务事,宣元帝觉得这是靖南侯府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恐怕问了也理不明白,又瞧着两位神色不太好,便先离开,留给他们清净的地方处理这事。 “李茗月,你”宣元帝前脚离开,靖南侯果然起身怒视公主,才说了个话头,又说不下去。侯爷的怒火被公主眼底的泪给浇灭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见不得她哭。 昌荣长公主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手紧紧攥着白帕子,将脸侧向一边,不去看盛怒的他。 侯爷胸膛剧烈起伏,强压着怒火,被儿子与江佑勍拦着。还是冷静些再说也不迟,此时毕竟是国丧之期,又在殡宫,宫中人多缕缕行行的,还是不给他们添谈资了。 江佑勍心中不好受,听牧韫铮的奶娘大体说了几句,公主为了救他去求侯爷。。。事情皆是因他而起,他心中愧疚不已。 通往前殿的宫道上,几位年轻的大人身着丧服,一边言谈政事一边走过来。 “齐域”一声带着欣喜的童音响起,小小的身躯越过众人蹭蹭跑过来。 小世子冲到齐大人面前,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嘭嘭的小脸满是重逢的兴奋,明媚的令人心情也变得愉悦。 “你怎么来宫里了余余呢”小世子摆出一副他乡遇故交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齐域遇到这小家伙还是有些意外的,虽然早在郴州郊外就知晓他被抓进了宫,但之后的奔波c忙碌让他忘却了这件事。齐域蹲下身,黢黑幽沉的长眸染了许暖色,握起他软乎的小胳膊解释:“臣以后留在京中,公主,并没有随臣一同前来。” “。。。”蔚璟渐渐拧起了眉头,歪着小脑袋撅嘴看他。 “那,我以后见不到你了吗”长安,他可是不能经常来的。小世子心中满是失落,张合着小嘴又问:“你不要李小余了吗” 齐域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用手背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若是仔细瞧,刚刚小世子问出这句话后,漆黑的眼瞳一黯,英俊逼人的面容有一丝僵硬。 长眸紧盯着面前的孩童,认真地说道:“公主为君,齐域为臣,一直恪守君臣之礼,世子断不能用这样引人误会的词汇形容,会叫他人误会。公主的名声,不得有半丝玷污。” “哦”小世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齐域,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旁跟过来的小林子深感意外,没想到齐大人能令他家无法无天的小祖宗这样听话。 齐域端详半响:“世子长高了,也壮实不少。”小肚肚挺了起来,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嗯,父王说我斤两见长。”小蔚璟骄傲的扬头。 不远处立于树下的泾王,背手而立,静静的看着齐域与儿子,面上明明平静,可眼底有遮掩不住的伤痛。 北辰,许久不见。 许久了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当年到底经历了 什么他一直很愧疚。又是如何强撑着走过来,千难万险总归是熬过去了。 年纪轻轻一举高中,入朝为官,聪敏鉴误,得太尉赏识,天家器重。因政绩凸出,封高官掌军令,又随新帝征战沙场,平叛乱。护驾有功,从此伴君侧。想必不久便会封官拜爵,位极人臣。 即使经历,那少年依旧身姿挺拔,活的耀眼。 泾王走过来,立于齐大人身后,低唤:“齐大人。” 齐域转身看向来人,黑密的睫毛遮挡情绪,拱手拜见:“微臣参见泾王殿下,殿下安康。” 泾王有一瞬的恍神,极快恢复过来,低头疑问儿子:“你认得齐大人” “嗯”小家伙肯定的点头。 “臣之前在袁州任职一段时日,与世子有缘相识。”齐域解惑。 “你喜欢齐大人”泾王好似随口一问。 “喜欢。”小世子瞪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脆生生回道。 李乾成浅浅笑着,抚过儿子的发顶,呢喃低语:“倒是与李小余一样的喜好。” “吾的儿子吾知晓,想必给齐大人添了不少麻烦。等丧期结束,可否邀请大人月宴赏荷。”有太多话要对他说,可千言万语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能使得冤屈昭雪,不能让人死而复生。但总要亲自且郑重的道一声:北辰,对不起。 “臣荣幸之至。”以为是小世子的事,齐域不疑有他。 况且儿时,他们曾交好。 第四百一十一章 她与他 连日的雨终于下透气了,天放晴,气温也逐渐升高,山间变得越加浓绿。远远一看,满是生机。 午后,桦绱穿了黑裙白衫,发髻中别了一朵白色的绢花,一身素缟。广袖大衫,曳地长裙,衬的身躯越加清减。随着走动,白衫身后飘荡,如海浪一般翻涌。走在那条通往花园的栀子花路上,头顶茂密的叶丛将灼热的日光遮挡,留给这里一路凉爽。 一束光穿过叶丛,照射下来,而桦绱恰好走过,光笼罩周身,变得朦胧,就好似记忆中一道剪影,美得令人难以忘却。小乙与海棠远远看着,神情掩不住的担忧,公主虽不说,但心中苦涩难受,他们是知道的。 栅栏外的蔷薇依旧开的嫣然娇艳,推门进入,满园芬芳,姹紫嫣红,一切都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桦绱立在门口,看右边道路深处,那里有墓碑,一座衣冠冢。被花丛遮挡,可她即使蒙上眼睛也能准确无误的找到。 江南红豆相思苦,岁岁花开一忆君。 不必再睹物思人,她的少年活着回来了,比儿时更耀眼。可为何,觉得离他更加遥远了。 一股别样的情绪上升,眼眸跟着酸胀,喉间哽咽,强迫自己不去想。 桦绱没有往衣冠冢方向走,而是走到崖边。快到申时,日光明媚耀眼,大地滚烫,好在合欢树下是一片清凉。崖边的合欢,一年不见,更加粗壮。桦绱坐在树下的秋千架上,独自出神。 二叔走了,不知朝歌可撑得住。绛羽侯活着回来了,真好。 三皇子薨,七叔登基,朝歌抱着幼弟让位成了美谈,群臣c百姓盛赞公主大义。 陆铭远偷取虎符调兵,却未成大事。 王氏派了杀手刺杀嗣皇帝,试图辅佐五皇子登基,可最终是姜太公背封神榜,替别人忙一场。 江家二郎率领西北军护送新皇,江家翻身,指日可待。。。 听说长安那里,发生了好多事呢去年也是在这么个明媚的月份,她离开这里回几年未归的公主府。 从婉月的突然造访,再到永州见李乾成,经历了好多事情。这一载的时光,遇到的事比前八年都多,回想起来,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遭静谧,唯一能打破寂静的,是身后万丈深渊传来的鸟儿鸣啼,带着阵阵回音。许是欢悦的,又或许是哀伤的。人心在哭泣时,即使骄阳也照不亮心底的忧暗。 一安静下来便控制不住回想,回想与承荥逛宜春集市时,与他重逢的画面。她甚至能记得他衣袖擦过她手背的轻柔感觉,清晰地记得。 有关他的所有画面会不受控制的涌现眼前,儿时的c重逢的,脑中不停回放着,一幕幕,一点点。他扬唇浅笑,他坏心捉弄,他怒不可赦,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沉。。。 多年以前,画面都模糊了: 李小余,这是本皇子新结识的挚友,顾太傅的嫡孙,顾琰羲,字北辰。李乾成兴奋的跟她介绍。 合欢树下的少年,一身青靛劲装衬的越加英挺劲瘦,剑眉长眸,俊逸非凡。目光深邃的向她看来,少年身后那棵枝叶繁茂的合欢,开的如火如荼。而飘落的绒花好似拂过心房,情愫正在悄然滋长。 枫林书院的藏书阁 正午阳光耀目,迎着日光,他的容颜好像都在闪闪发光。那双深邃长眸从掉落的书上缓缓收回目光,玩味地望向她,薄唇不住上扬,坏心又戏谑的说道:“殿下,这是禁书吧” 又眯起黑眸,轻歪了下头,一副尽在不言中的表情:“殿下,看这书不可太张扬。” 她忘却是如何回答的,只记得少年一身白衣,日光笼罩,不染纤尘,这一幕牢牢印在心底。 月宴酒楼的储物室,锦鲤灯斜映屋顶。 少年一脸正气的斜睨着她,沉声说道:“殿下,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在下。所以在下轻薄回来,不唐突吧”也只有他能将这么不要脸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义正辞严。 花萼相辉楼,灯火交相辉映,一场盛大的皇家夜宴。 她与他并排跪在皇爷爷身前,接过龙凤佩。相视而笑,笑意染眉梢。 可这段美好的初恋,就像天边绽放的烟火,美却短暂,转眼消失不见。 东宫,她病中醒来。 小城子跪在她床榻前,悲痛说道:“殿下,顾公子坠崖了。” 蚀骨灼心般的剧痛伴随她许久,一晃八载。她坐在院中看云青演绎皮影戏,总要逼他将喜剧演成悲剧才可罢休。 相见不识君,为追劫匪凶徒,与她同乘一骑。崖边初见,却未能认出。 此后每每 与她相见,总要戏弄嘲讽一番,且得理不饶人。而她俨然不是他的对手,没一次能赢。 九年大祭,长安月宴。 五彩灯海,繁花紧簇,他从人群中走来。将脸色苍白好像下一瞬便要晕倒的她,揽于怀中。 “顾琰羲,等来年荔月时节,我们再来月宴。”月宴莲花美景世人向往。 “好。”长眸染墨,满含柔情。 “那我们约好了,不许失约。” “绝不不食言。”薄唇微扬,清冽的嗓音沉沉动听。 原来,他并没有失约。迟了许多年,他来赴这场约。 新渝洪涝,他脱下官袍,冲在最前线。令百姓称道,同僚钦佩,天家赞赏,注定是国之栋梁。 那时还不知他是谁,也联想不到他便是身受重伤的黑衣人,从长安赶回又不辞辛劳的指挥抢险,难怪清减了不少,现在想来,身体如何吃得消。 她赶到大坝,一身污泥,又饿又累,见到他的第一眼,忍不住要流泪,那一刻才知道为何一定要见到他。只是想对他说一句:齐大人辛苦了。 当她被凶犯劫持,掉落河堤,他飞身抓住她的胳膊,目露焦急的吼道:“手,别松手。” 可是她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念想,手渐渐松开他的胳膊。他惊怒的大吼,更加攥紧她的手臂。 她脱险后,他的盛怒令她无力承受,犹如般向她袭来。他强硬又放肆的态度,令她倍感屈辱可她的反抗只会换来更加粗暴地对待。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瘾 现在想来,那暴戾或许是因为担忧。 何必救她,那一刻若是他松手,谁都不会怀疑。 父王c祖父是杀害他血亲的凶手,与颠倒黑白c血腥残忍的王c廖几家,其实没什么不同。而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她若死了,用她的血祭奠那些亡灵,也算是报仇了。 可他,却救了她,还因她轻生而震怒。像许多年前,将她推进野草丛中,替她引开追兵时一样,没有一丝犹豫。 前些日,被四公主劫持,他率兵来营救。返回郴州的途中,无意中听到他与他师弟的对话。 那人问的没有错,有的是侍卫仆从来营救,为何偏偏要你来 他不应该来救她的,可他还来了,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救她。在她绝望又惊怒的恨不得与玉珍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宛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从地狱中救出。 她从那双漆黑染墨的长眸中,看到矛盾又伤痛的情绪交织。无不在提醒她,他并不是不痛。可自始至终没有真的怪罪c质问过她一句。 短短一载时光,他出现在她身边太多次。 他总是静静地望着她,唇边玩味又狭促的笑意。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跟她玩笑 还清楚地记得他身上的气息,以及他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份心动。她不该去想,可是控制不住,她疯狂的想念他胸口钝钝的痛,无力的倚靠在一边麻绳上。 他对她的好,像蛊毒,戒不掉,只会令她上瘾。 以往她不懂,看不懂他眼中隐忍克制的情绪一闪而过。可当她能看懂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 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喉间又痒又疼,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就像被人扼住喉咙。 “公主,怎么又坐在这里哭”一道男声打破寂静,也将沉浸在痛苦中的桦绱拖拽出来,那嗓音听着熟悉,语气满是担忧。 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姹紫嫣红中很是扎眼。桦绱眼中蓄满泪,隔着水光瞧不清楚。一眨眼,泪掉落,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云公子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桦绱未动,安静的看着云青在她面前蹲下身。 “为何哭”云青抬手小心的为她擦拭眼泪,却不想一滴滴正汹涌的滚落,竟越擦越多,这是要赶上梅雨季的暴雨了。 “没有”桦绱刚要解释,鼻音重的说不下去,低头缓了会儿,才继续道:“只不过是叫风迷了眼。” “唉,风为何如此铁心石肠”云青话中别有深意,也不拆穿她的谎言,目露怜惜的瞧看哭得红肿的眼。 她不再说,他也不再追问。云青耐心的陪着她哭,等她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么来了”一说话,浓浓的鼻音。 “听说公主回明月山了,所以回来看看。”云青将手中的帕子给她,一边紧紧盯着她看,不错过细微的神情。 恭王谋反,献宗驾崩,诏书昭告,三皇子未登基又薨亡,舞阳公主让帝位,邕王继位。。。 桩桩件件,百姓谈论都跟不上节奏了。这些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的,他一小老百姓,管不了皇家国事。谁登基,谁做了皇帝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天家勤政爱民,宽厚仁德,至于是男是女,姓李姓王,没什么不同的。 只是,听到了一件令他在意的,想起公主,不知可还好 “出了何事”云青收起傲娇与玩笑的心,眼中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她眼中的痛与忧,还是那样浓。以为有人会将水眸中的悲伤抹去,看来并没有。 桦绱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久不言语,云青出言问道。 他身旁的花开得如火如荼,微风中轻轻摇曳,一副无忧欢快的模样。若是将这份心情给了公主,该多好。 桦绱抬手抹了把眼泪,直视云青。难得能看见云公子身着墨色衣衫的模样,他不喜欢这些灰暗的色彩,向来是怎么华丽怎么来。对了,如今还是国丧之期,得着素服的。 “怎么见着我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云青故意轻松的笑言,试图让她开怀。 “没有,我欢喜你能来。”可桦绱说完,连扯扯唇角都无法做到,心中满是悲痛苦涩。 还说欢喜,这脸色不见丁点喜色的,云清看在眼中,抬了抬眉担忧的想。 “近来,发生许多事。”李家的家事便是国事,宏国的百姓谁能不知。衙门边上的公告板,每日都在张贴新的告示。这公告次数多的,都赶上以往几个月的了。且件件令人震惊,嗔目结舌。 “嗯。”桦绱面无表情的应着。 她的神态令他越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毕竟他陪在她的身边许多年,怎么能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心思。 “齐大人走了。”他说完,看黑长弯翘的羽睫一颤,快而轻,很难令人察觉。 可是他捕捉到了,也看到了她藏得隐蔽不易令人察觉的心意。 袁州刺史齐大人,调回长安,被大行皇帝封了兵部侍郎,随徐太傅赶往江南西道平叛乱,这件事才是令他在意的。 齐大人走了,公主呢她可还好现在看来,自然是不好的。 桦绱低头不语,一闭眼,那双深邃又幽沉的眼眸,毫无预警的出现脑海。 “殿下,可还好”云青问完,看公主轻轻颤抖的肩膀,单薄的令人心疼。 桦绱依旧没有抬头,想无所谓的一笑,却发觉笑不出。 “我还以为,他会留在袁州。”为公主留下。 是他误会了他以为齐大人是在意公主的。 “他能去长安,我真心为他高兴。”桦绱轻轻的说完,手紧紧攥着麻绳,用力到指尖发白。 殿下,你的顾琰曦已经死了。 死了,许多年了。 忘了吧 他留给她依旧是远去的背影,像千百次梦中的画面。 “唉怎么又哭了”云青看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于心不忍。 这不仅仅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还是个历经太多风雨的姑娘,她的肩上背负着仇恨的大山,心中又有自责愧疚的乌云,难见轻松明媚。 第四百一十三章 爱上他,并不是错 云青细看桦绱眼底的情绪波动,须臾,拍拍自个儿平直的肩膀,笑言:“借你个肩膀。” 桦绱还是坐在秋千架上,双手抓着麻绳,上身前倾,头靠在身前正半蹲的云青肩头,眼睛无神的看向一旁绽放的花卉。 有三四只红嘴蓝鹊在山间嬉戏,传来阵阵鸟鸣声,带着回音,就好像不知名的曲调,令人心情放松。这鸟有长长的尾,彩色的羽翼,展翅飞翔时翅膀像是打开的扇面,尤其漂亮。 云青望着它们在远处盘旋高飞,俄顷,轻声问:“。。。公主,是爱上他了吗” 没有回答,只有止不住地眼泪,在飞快的打湿肩上衣衫。夏日布料细薄,云青感觉到了潮湿,也知晓她的回答。 “公主,爱上他,并不是错。”云青在水眸中看到了太多消沉情绪,但这些情绪却不该出现在心怀爱意的姑娘眼中。 是矛盾与愧疚,为何令他深感不解。难不成是因为小顾公子但总觉得不是。 公主与齐大人之间的事,他知晓的不多,也不可妄言。 桦绱合上红肿沉重的眼皮,一脚踏入了梦乡。梦中花瓣纷飞,英俊潇洒的少年正款款向她走来。 太阳西落 云青揉着肩膀与桦绱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小道,山秀,随处可见的美景。屋舍那里,炊烟袅袅,看来海棠她们正在忙着做晚膳。正想着,前方山道口出现兰芗的身影。 兰芗代她去送织锦姑娘下山,织锦姑娘是尉迟公子的婢女,照顾她大半年的时日了。如今,她回了明月山,姑娘也该回去找自个儿的正主了。 半年前,他突然被召回长安,她放心不下从袁州追到长安,再从长安赶到永州。在永州城忙着救治伤患,一呆好几个月,织锦姑娘一直陪在她身边。后来,她被四公主挟持,织锦姑娘又随小乙c罗廷旭他们四处寻找她的下落。这份情谊她记在心里,中午特地设宴款待,还备了礼给织锦姑娘。姑娘怎么也不肯要,她便先打开木盒,里面是兵器,一把弯刀。 姑娘也意外这礼物,但能看出很感兴趣。这弯刀刀身前臂般长短,锋利又小巧,十分适合女子使用。此刀出自名家之手,她的府中从来不缺珍品,什么样的都有。又给了一处房契,放在盒子夹层中,叫兰芗送她下山后再告诉她。织锦姑娘瞧着不小了,也好说人家了,有处房产傍身,也不怕被夫家小瞧了去。 兰芗看见他们出来,往这边走来。 “你要留几日”桦绱边走边问。 “公主知道我就一闲人,也没什么事做,十天半个月吧”云公子的肩膀做了一个时辰的枕头,浑身僵硬不停地活动着。 他说的谦虚了,只因是国丧之期,没有人敢在家摆台听戏,所以才得闲过来。否则,等着听云公子戏的贵胄们多了去了。 没走几步,吧嗒一声,玉佩无故坠落。桦绱停下拾起一瞧,是系玉佩的红绳断了。 “还好,是掉在这里。”若是掉在集市或花丛,找起来可是费劲了。 兰芗看断了绳的玉佩,心中越加不安。上午才随公主去了趟海清观,摇出凶卦,暗示血光之灾。 将有兄弟朋友因此事遭难。先生是这样说的。 公主府 湖中凉亭里点着几盏灯,顾笙歌坐在里面,吹着晚风,心中难以平静。虽哥哥的事没有再瞒着她,王池每日会将西京传来的要事告诉她,可是这份煎熬c思念还是让她做不到平静。 三哥与母亲还活着,一想到这,真想不管不顾的冲到长安与他们相认。可即使有气,心中埋怨公主,也不得不赞同她所说的,她的出现,会给小哥带来杀身之祸。 若是被歹人以欺君之罪来要挟c陷害三哥,那这些年受的罪,吃得苦,全都白费了。可到底什么时候,能一家人团聚 她心中有怨,有恨,有感激,也紧张激动。悲喜交至,夜夜难以入眠。想想多年前的遭遇,恍如噩梦一场。 直到今日,她还是会梦魇。梦到大嫂惨死在她面前,梦到公主来救她与烟萝,还有那几日牢狱中看到的血腥c肮脏,受到的屈辱与心底抹不去的恐惧,都令她内心煎熬。 这么多年,她隐姓埋名,怀着孤独c无助又怨恨的心情度日,这份憋屈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又怎么会懂。好在烟萝无忧的长大,还好。长长叹了口气,胸口闷得喘不动气。 片晌,笙歌看着荷叶出神,说道:“你们下去吧” “姑娘”连翘拧起眉头,轻唤了声。先前姑娘竟然起了离开的心思,若不是发现及时,被她找到,该如何跟公主交代。毕竟谁都晓得,姑娘在公主心中的重要性。 “ 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笙歌有些心烦意乱,语气也透着自嘲和不耐烦。 她想静一静,一个人,安静的坐一会儿。她不是不知好歹,连翘姑娘一直挺照顾她的,虽是主子的命令,但对你好不好若是再觉察不出,活的得多糊涂。笙歌收敛了些烦躁的情绪,又说:“放心,我出不了府的。” “姑娘若有事就喊我们。”连翘瞧了眼背对着身的姑娘,嗓音带着哭腔,知道是心里难受。便转身领着宫女离开,给她留点清净的地方。 她是知晓牧姑娘便是顾家遗孤的,能在那场屠杀中活下来的人,想想就挺不容易的,又背着血海深仇。都说报仇雪恨,可是复仇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那群高门贵胄,树大根深想翻案可并不容易。证据,时隔这么多年,要找到谈何容易光凭坊间谣传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独自坐在这里,顾笙歌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出声来,悲痛的c委屈的c怨恨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心中苦涩极了。好一会,等她停了下来,抬手擦干眼泪。 突然一阵劲风,灯灭了两盏,凉亭轻纱飞扬。笙歌微怔,刚要转身一黑影袭来,一只手捂上她的嘴,将惊呼按下。 第四百一十四章 犹豫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c点币 夜黑,独留檐下一盏灯,夜风下轻轻摇晃。背光所以面前的黑衣人是瞧不太清的,心跳剧烈,顾笙歌反手扶着桌沿,身躯微微颤抖着,眼中因惊恐瞪的老大。 “嘘”黑衣人做了禁声的手势,倒是没有杀气。紧接着小声解释:“丫头,别怕。你仔细看看,可还认得我” 黑灯瞎火的,又被吓了一跳,顾笙歌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想要骂三字经。还看看他是谁这人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手露在外面,其余都蒙得严严实实。从声音与身形知晓是男子,她实在猜不出到底是谁 应该不是要杀她,否则岂会跟她废话这么多,还有心思玩猜谜。 这些年,安泰大长公主与长乐公主恨不得将她揣在袖子里,别说见外男,就是丫鬟婆子都没见到几位生面孔。 “你再仔细瞧瞧。”黑衣人急了,一把拉下遮面黑巾。 昏暗烛光下,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容显露出来,白净面,眉微垂,八子胡须,倜傥风流中带着痞帅的气质,又有江湖侠客的洒脱与正气。 江湖中人她倒不记得自己与他们打过交道,等等,再细细瞧看,反应过来。那人看出她眼中的意外,放下捂着她嘴的手。 “你是,三哥的师傅”那时父亲在地方任职,曾请这位侠士授课,教三哥武艺。 “是我,丫头,我是来带你走的。”黑衣人正是尉迟公子的叔父,也不多说旁的,直接说明来意,毕竟这里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他潜入公主府一个时辰了,自然发现守在小丫头身边身怀武艺的连翘,以及公主府周围众多侍卫看守。若是贸然行动定会打草惊蛇,即使那宫女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要在一杆侍卫眼皮子底下带走一个大活人,就要重新考量。 “现在。”笙歌说不上高兴还是担忧,心提到嗓子眼,紧张的看着他。 三哥的师傅是尉迟公子的亲叔父,尉迟公子与三哥算同门师兄弟。她出身世家,不太懂江湖规矩,可是连翘姑娘说:武林门派中的师兄弟,不亚于血亲。 半年前,尉迟公子受公主委托,照顾过她一段时日。那时公子就跟她说过,他叔父还不知晓她在公主府,若是知晓了,定会来寻她。 尉迟公子:爱徒坠崖,顾家又惨遭灭门,对看重感情的师叔来说,难以接受。因这件事归隐山林,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 若不是尉迟公子被其父派去追查江湖邪教c门派与朝中官员勾结的事,也不敢肯定当年胥门之变是有冤屈。 尉迟公子说:朝堂中的事,师叔不懂,又是皇帝下的旨,定得罪,百姓怎么能反抗。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又不在长安,没跟朝廷打过交道,其中的秘辛猜想不到。 别说公子他们想不到,连她,也是近日才想明白。前些年忙着逃命,想看烟萝安全无忧的长大,也算是无愧大嫂临终托孤,若不是大嫂护着她,她恐怕等不到公主劫狱营救,难逃那群肮脏丑恶的狱卒侮辱。所以有些事,她不敢想,不能想,逼着自己忘却。 “现在可不行,这公主府的侍卫太多。莫要引起她们怀疑,你身边跟着个习武的姑娘,总要比旁人敏锐。”等歇下,入了梦,用迷烟,再将这丫头带出来。 虽说,这招数实在令他不喜,但是徒儿走了,师傅理应照顾好他的家人。再者,也不能叫这丫头待在这公主府中,毕竟这公主是重显太子的女儿公主即使无辜,但也是不合适的。 尉迟青明说完一点头闪身离开,因为觉察到那习武丫头正在靠近。轻纱飞扬,黑影隐于夜色中。 又过了半刻钟,连翘从远处走过来,说:“姑娘,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好。”笙歌袖中双手紧握,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紧张又犹豫。 是离开还是留下。笙歌抬眼远眺楼宇高阁,房檐下白灯亮着微弱的光,一时心中难以抉择。 长安,端王私宅。 天炎热,一身黏腻,承荥泡了热水澡,解了解乏。这几个月跟着江佑勍的部队赶到长安,累的她两条小细腿站着都打飘。跟江佑勍分开又去了姐姐府中,还没睡个安稳觉,便又来奔丧。父王来不了,她和姐姐自然得来祭拜。 这一进皇宫,就碰到七大姑八大姨一群堂亲表亲,这也就是国丧期间不能摆酒席。省了亲戚走动这茬,否则挨个去趟,每家再吃下来还不得长上一身膘。 今日碰到她外祖母魏老夫人,拉着她聊了半日的话,还听一旁的国公府夫人说了一件令她颇吃惊的事。 颜晟廷与武安侯嫡女和离了,本闹了不小的动静,不过被近来这些大事掩盖 了下去。 前段时日,皇位争夺的要紧关头,听说武安侯与陆家联手,虽未有太大动静,但新帝要是追查起来,也是掩盖不了的。颜大人本不满意儿子的做法,可是武安侯府出了这件事之后,自然不会再反对。颜家一直与徐太尉交好,颜大人倒不是个亲家遭难,急着撇清关系的无情人,只是站队不同,颜家紧跟徐家步伐,只忠于陛下。 顔夫人想给颜晟廷再议亲事,颜晟廷直接搬出府宅,自立门户了。现又遇上国丧之期,这说亲恐怕得往后拖了。而武安侯嫡女为了躲避流言蜚语,离开长安,回老家城郊宅院住着。 总归是年少倾慕过的人,还喜欢了许多年不曾放下,她又知晓颜晟廷的为人,所以真心盼她幸福。也不能厚颜去想莫不是因为她,才导致这门亲事离了,但还是担忧烦心,一晚上眉头没松开。 院门口看门的嬷嬷:“仪宾回来了可用膳了” 隔着老远就看到二郡主的仪宾大步流星走来,腰板挺直,这身量c模样c家室顶顶的好,郡主好福气啊 江佑勍:“没。” 嬷嬷忙说:“郡主也没用,一等,差人去热些菜。” 江佑勍:“简单些就行。” 第四百一十五章 你喜欢我吗 承荥躺床上找了本书来读,可半天没翻一页,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了会儿,因疲惫眼皮正打架呢,忽然,听院外传来脚步声与对话声,坐起身细听。 屋中的小丫鬟本是在整理承荥明日的丧服,因明日出殡,穿戴需格外讲究。丫鬟也听到动静了,起身出去瞧瞧。一出正屋门就看见大步走来的仪宾,笑着跑进来跟承荥回道:“是仪宾回来了。” 这宅院中的仆从不多,不跟随主子离开,一直留在这里照看院落的,这小丫鬟是专门侍奉承荥的。 久得没见郡主回长安,因主子回京而欢喜不已,又见到了仪宾。虽郡主成亲多年,但是带着仪宾回来可是头一遭。仪宾长得如此貌美,她们这群小丫鬟平日难见外男,光看看也觉得养眼。还有同仪宾一起来的几位副将,顶帅气了。 男儿郎一穿上军装,就显得忒有精神,带着英武气,有别于贵胄公子的精致,是力量美。其实不见得长得多好,但一打眼的精神劲儿让人眼前一亮。 “你回来了。”承荥嘟了嘟嘴,灼灼盯着江佑勍,这些日他忙,虽二人同在宫中,但见到面的时候不多,没想到他今夜能回来。 “这么早就睡”身上黏糊难受,他又是怕热的人,边说边脱外袍,赶快冲个澡才好。 “太乏了,明日出殡,你怎么有功夫回来”承荥吩咐丫鬟打水。 “驻军在城外,我明日率军候在明德门,防生意外事端,也好护驾。”出殡队伍从朱雀街直行到明德门,然后将大行皇帝梓宫送去成陵。 明日陛下会带领群臣c亲眷,一路护送梓宫到长安东的驿站新丰驿。新皇才登基,先前经历了造反夺权之事,还是小心点为妙,做好万全准备,防止再生兵戈。 “刚刚在院中碰到姐夫,说明日你与他们一同进宫。”礼官早安排好了,她们今天还排练了一日。 李家女儿一队人马,皇妃们走一道,还有六品以上的群臣家眷,都有自己的队列,分的很清楚。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就得进宫,有得他们忙活。 江佑勍进了后面的小浴房冲凉,承荥又安排丫鬟去热菜,丫鬟回来说看门的嬷嬷早知道了,一会儿就送来。承荥点点头,再回榻上躺着,真是乏了。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跟着行军打仗的男子一同赶路,简直是不自量力 先前靠意志力支撑,为了远远看她的仪宾两眼,也为了不让张三挨罚,不给旁人造成负担,咬着牙忍着。现在松散下来,后遗症也找上门来了。昨日在殡宫熬了一夜,今日还排练出殡队形c演示流程,现在真觉得身体千斤重。 江佑勍洗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承荥半睁眼看了一眼美男出浴图,扬着唇角又闭上眼睛,轻声问道:“今夜,宫里恐怕要忙的人仰马翻了吧” “想来是这样,累了先用完晚膳再睡。”江佑勍穿上中衣中裤,走到床榻前看着侧卧一脸困倦的承荥说。 嬷嬷送来了菜肴,国丧期间不能大鱼大肉放肆的用荤食,却也不能让第一次来府中的仪宾吃清粥咸菜,还是炒了三道清菜,热了俩馒头。 “我不饿。”晚膳跟她姐姐c姐夫一道用的,看他们二人腻歪看都看饱了,没吃两口就回来了。 嬷嬷想给她热两道菜,她闲麻烦,说不用了,饿了吃水果c点心垫垫就成。没想到江佑勍能回来,这下嬷嬷可算是放心了,她总算吃了晚膳。 “嗯,不想起,你拉我起来。”承荥将小爪子伸到他面前摇晃着,懒洋洋的撒娇道。 江佑勍颀长的身躯背光而立,烛光撒在周身勾勒出一股清冷的气息。一双长眸静静看着她,表情冷淡,老半天没有动作。这一眼与当年的虞姬一模一样,就这一眼,让她魂牵梦萦,多年念念不忘。真是祸水,好在人是她的,承荥想到这里开心的小脚趾都蜷缩起来。 江佑勍也累了,想快些用完膳好入寝休息,明日还得早早出门,居高临下的斜睨着独自痴痴傻笑的郡主,伸手她面前。 承荥却突然想到什么,圆圆的杏眸闪现一丝柔情,拽着他的手起身问道:“江佑勍,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是柔情似水c还是端庄贤惠”要不就是英姿飒爽的,江家媳妇大都身怀武艺出自将门,到底是哪一款的 仪宾大人俨然没有回答的兴致,只是用眼眸别有深意的看了兴致勃勃的郡主一眼,从上至下,而后轻轻扯了下唇角,转身去圆桌那边,不再理会承荥的追问。 “问你话呢”这态度,这眼神,还有那带着三分冷漠四分轻嘲的笑,怎么那么惹人上火这是几个意思算了,难得见上一面,心平气和些。 承荥甩着袖子走过来坐下,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托 着下巴含情脉脉的看他用膳。他吃的挺快,却不是狼吞虎咽,安静又透着世家子弟的优雅。即使在军中操练了许多年,可有些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比如他的大帐,虽不见多少东西,可是一定归放的整整齐齐,不见丝毫凌乱。 他休沐不着军装的时候,私服是一定要佩戴饰物的,即使那只是块玉佩。可什么样的衣衫配什么样的玉,倒是搭配的十分合适。不亚于文人雅士对玉的喜爱,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毕竟是长安的公子哥来着,骨子里的讲究哪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其实,她挺喜欢他这些讲究。承荥转动了下黑亮的眼瞳,面上微微多了丝羞怯,抿了抿唇问:“你觉得,我是哪种类型” “与你心中期盼的妻子模样,相似吗”豁出去了,问出了第一句,后面的也就不怯场羞涩了。 他没有回答,连眼皮都没有掀一掀,就好像她还没有他面前那盘小青菜更招他喜欢。承荥坐直身,微微后倾了倾,抬起下巴,小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杏眸紧紧盯着他,说:“江佑勍你喜不喜欢我” 第四百一十六章 男人心,海底针 仪宾大人终于不再闷头用膳,慢条斯理的咀嚼,而后缓缓抬眼,狭长的眼幽幽盯着她,唇边似笑非笑。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谁先动心谁先输。她爱慕自己的仪宾大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么一想,承荥心底那点小别扭瞬间烟消云散了。 笑就笑,输就输,总之她要问个明白承荥用下巴指着他,干脆的问:“你喜欢我吗” 面上骄傲又高冷,颇有女王范,可是放在腿上的小手正紧张的绞着广袖。他二人的这场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促成的,她起先不喜欢,不,该说是百般不愿与拒绝的。后来也不知是他阴柔俊美的容貌太合眼缘,还是羁傲冷肃的性情让她有了征服欲,总之,是越加上心了。 那他呢想想成亲那会儿,他虽一身喜服,对着她的时候却面无表情的,不见个笑模样。活像是她欺负冷落了他一样,虽然她就是这么做的。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呢,与她之间的话多了些,可他心中想的,承荥确是半点参不透。 “今夜,这问题是过不去了”咀嚼完,他慢慢问道。眸光落在她秀气的鼻子上,每次她紧张或生气的时候鼻翼都撑的老圆。 “嗯”承荥无比认真的点着头,杏眸闪着灼亮的光,今夜无论如何也得问明白他的心思。上次在军帐中就没有问到答案。被他的冷面训斥,吓的忘了这事儿。 长眸视线一垂,而后抬眼再次看向她,只不过这一次眸光深深,神情也变得认真,嗓音低沉了许:“那郡主喜欢我吗” 薄唇丢出这么一句问话后,让承荥高涨的士气悄悄泄了,脸颊慢慢飘起红云朵朵,避开他锐利深沉的视线,不好意思的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我什么”江佑勍眯了眯狭长的眸,将手中的碗筷放下,托颚问道。 烛火轻晃,以至于俊美的颜也跟着忽明忽暗,难辨喜怒。 “嗯”长眸沉沉看着她,那大长睫毛一刷啦一刷啦的,刷的她小心肝都颤了。 没想到他认真了,不过这也把承荥问蒙了,喜欢什么长相太庸俗。武艺说实话她不太懂。至于儿时那场偶遇,他雌雄难辨,也怪自己迷糊,误把哥哥当成姐姐,那倒是真真的喜欢,还念念不忘好多年,可是会不会太过喜感。 承荥眼中很迷茫,被问题难倒了。倏然,轻扬唇角说:“不知道。”可不等那双长眸露出情绪,又言:“难道,就不可以无理由的喜欢你吗” 长眉微挑了挑,江佑勍嗓音微哑回道:“可以。” 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二人继续用膳,他夹了最嫩的菜芯放到承荥碗里。难得郡主有了害羞的情绪,毕竟刚刚间接表了心意。脑袋快要扣在碗上了,看到突然多出来的菜芯,唇角弯弯,抬头给了他个羞涩又甜蜜的小眼神。刚要夹起这鲜嫩油亮的油菜芯,忽然想起他还是没说他喜不喜欢她,这狡猾的男人 唉,男人心,海底针,果真难懂。 用完晚膳,二人躺床上,休息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忙碌了。承荥窝在他的胳膊旁,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知不知晓姑姑与靖南侯是怎样相识的” 江佑勍:“怎么了” 承荥:“嗯,你说,有没有可能靖南侯其实也喜欢姑姑,只不过姑姑眼中只有你父亲,所以才一直不表露心意。要不侯爷为何要应下姑姑的请求,毕竟那时他二人已经和离多年。为了能将你救出,侯爷甚至连棺材尸首都准备好了。”要是没有感情,能做到这一步这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欺君大罪要掉脑袋的。舍命救情敌的儿子,得多宽广的胸襟呀除非是喜欢姑姑,为了姑姑才愿意冒险。 “侯爷对我有恩。”悦耳的嗓音沉吟道。 若不是侯爷故意延时到达西北,再执意次日行刑,他与四叔以及一杆叔侄堂兄弟是等不到那份赦免圣旨的,最终难逃一死。江家感念公主与侯爷的救命之恩,侯爷从未摆谱邀功,与江家依旧是不远不近的交往。 父亲去世后,公主时常接他入公主府小住,也会带着他与牧韫铮进宫给杜太后请安,吃穿用度二人皆是一样,待他如同亲生儿子。有时牧韫铮从靖南侯府回公主府,会特地带些男孩子喜欢的刀剑弓弩,相同的总是会有两个,一个留给他,想来是侯爷授意。 他对公主与侯爷十分敬重,他二人出现矛盾,他心中比谁都担忧。 承荥想起那日表哥与江佑勍拉着侯爷离开后,姑姑不言不语独自垂泪好半天,她与白姑娘陪着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得展颜。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二人这番模样,不像是没有感情的,他二人相视,眼中有别样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但熟悉。 承荥回想着姑姑的面容风姿,说:“想想我姑姑那样的妙人 ,少女时,定有许多小郎君暗暗倾慕,只不过独独选了江将军。” 感情的事就是说不准,也许侯爷喜欢姑姑比江将军更早呢 听承荥说完,江佑勍自然听出她有别的意思,问:“有什么想法” 承荥起身趴在他的胸口,长发垂落他的面前,一双杏眼即使黑夜中也闪烁着乌亮的光,说:“若是侯爷心中有姑姑,而姑姑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侯爷,为何不撮合他二人破镜重圆,重归于好。” 黑暗中,他许久不言,自然是担忧,承荥继续说:“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总觉得我的感觉没有错。侯爷能去救你,只单这一点,我便钦佩又感激的。等国丧过去,跟表哥商量商量,想办法叫他二人能好好谈一谈,心平气和的。” 江佑勍轻叹了口气,一抬眼头上有一双滴溜溜的黑眸正看着他,那模样好像要他夸夸她做得好一样。江佑勍莞尔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还有,你听说了吗颜家与武安侯府的亲事毁了。”承荥今日听了震撼的事,忍不住说了句。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接踵而至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c点币 屋中安静极了,静的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太黑,承荥看不见他的神色,心中更没有底:“真的,你说好好的怎么就离了呢去年才在淮王世子婚宴上,碰着面的。” 想想那时他二人还相看两生厌呢,现在也能窝在一起聊聊天。 只是他久的不言语,承荥心咯噔了下,刮着手指甲忙解释:“这可不是我刻意打听的,今日听外祖母与她的小姐妹聊天,偶然听到的。” 绝对不是刻意打听,虽然有竖起耳朵上心听来着。她总会做些连自己都忍不住吐槽的事,比如初入江家,将妯娌小姑子灌醉一事;再比如现在,你说好端端的扯这么个话题说什么呢 “睡吧”江佑勍终于开口,入承荥耳中如同赦免一般。 郡主还想再细致的解释两句,却被健壮的手臂按回被窝,自然也就没有瞧清,仪宾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 翌日,天阴沉沉的,好像风雨欲来一般。 数不尽的引魂幡,呼啦啦的在空中飘扬。宫人着丧服,高举逼真的纸扎人马c楼阁珠宝,还有漫天飞舞的纸钱,正飘摇的落下,将宽广的朱雀大街铺满。 金丝楠木梓宫缓缓抬出长安城门,平稳的察觉不出半点摇晃,一路往新丰驿以北的成陵方向去。伴着丧乐与哭声,牵引灵柩唱挽歌的挽郎带路,为两位大行皇帝扶棺。成百上千名和尚c道士手执法器,诵读经文。一片灰白中,是道不尽的悲痛。 百姓跪地俯身送行,见梓宫,大声痛哭。在道路两旁,在城外千米,都有众多百姓相送。 十二卫所兵将紧随新帝身后,同行的还有陆太后与献宗皇后,皇亲c群臣。。。队伍浩浩荡荡,车马接连不断的行出城门,首尾贯穿了整座长安城朱雀大街。 西北军跟在出殡队伍最后方,送殡队伍出了长安城,一路东行到达新丰驿,再去成陵。因步行耗时,可谓是旷日持久。 这冗长又庄重的仪式,便算是结束了。 公主府 偌大府宅没了人,一片寂静空旷。宫女嬷嬷都去城中各街寻找,侍卫们也相继出了城,除了门口还留两名小厮看府,再无旁人。几匹骏马暴雨中行驶过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等瞧清了人,一名小厮忙起身打着油纸伞冲过去,被一阵猛烈的风吹了一身雨,小厮叹了声将险些刮反过去的伞,费劲的收起来。对那群走近的侍卫喊:“你们可回来了,别进府了,先出去找牧姑娘。” 这群人,正是去崇王封地送药草的侍卫。虽然公主不能离开封地去崇王府看崇王与太妃,可是每年都会将御赐的珍贵药材差人送去,并命人仔细询问王爷病情,太妃日常与身体状况。 侍卫没听明白,抹了把脸翻身下马问:“牧姑娘” 小厮匆匆解释了两句,阖府上下都快急疯了:“牧姑娘失踪了,昨日晚上牧姑娘的寝屋被燃了迷烟,今早连翘姑娘醒来便看见姑娘不见了。” 侍卫听后半天不知该说什么,真是什么事都赶到一块儿来了。又急道:“等等,公主呢”牧姑娘的安危公主看得比什么都重,牧姑娘丢了,公主恐怕不会留在府中。 小厮:“公主前些日就搬去明月山住了,府丞大人又派侍卫送去这个消息,估计殿下正往回赶了吧” 其实他也说不准公主会不会先回府中,还是直接出去寻找牧姑娘。这鬼天气,找起人来可是要费些力气的。 侍卫将手中的缰绳丢给身后同行的人,自己撩起袍子下摆拧着水。这些马儿赶路多日,又没有饱餐,恐怕得休息段时候。等着同行侍卫去马棚再牵匹骏马过来,又言:“那府丞大人呢” 小厮:“府丞大人领着宫女c侍卫去城中找人了,哎呀,别说了,快去找牧姑娘是正事。” 重新牵出一匹骏马,这侍卫急切的拉过缰绳,上马急言:“不行,我这有加急信,耽搁不起崇王病重,太妃要公主即刻赶过去。”十万火急的事哪能耽搁 崇王府的管家早就提醒他们了,给公主带信儿:崇王近来越加憔悴,太医半夜入府,许久不曾出来。送服汤药的次数,也越加频繁了。 他们回程走到一半路,信使又赶来给他这封信,还是太妃娘娘的亲笔书信。这些年,太妃娘娘可是曾没有给公主寄过一封书信的,都是崇王与公主书信往来,信也不多,送药草时,由侍卫捎带。且从不说病情,一直都说还好,莫要担忧挂念。可如今太妃亲自寄了信,显然是病情危急,耽搁不得。 远在明月山的桦绱还不知晓,她将要面对一道选择题,是亲情,还是责任。 她害他家破人亡,害他不得不隐姓埋名,饱受有亲人在世而不得相认的苦楚。所以照顾笙歌,是她的责任,是她必须承担起的责任,这是她亏欠他的。 袁州城门口 丛申巧遇相熟的守城将领,下马拱手问好,正好城下避避雨,随意的闲聊两句。 领头的队长走上前,笑言:“丛侍卫怎么回来了大人一切安好” 丛申:“大人当日走的急,什么也没有收拾,所以让我带着人回来整理一番。”他家大人还给赵大人写了封书信让他一并带过来,就是交接待处理的公务。 正说着,马蹄与驭马声从城中传来,十几匹骏马起了不小的动静。在城中行驶速度再快也要控制些的,可出了城,风驰电掣般的向西南方位前行。从雨幕中疾驰出现又离去,若不是隐隐传来远去的马蹄声,还以为是错觉。 丛申:“那不是公主府的侍卫”从城门口过,都没停下片刻。 领头的队长也远眺侍卫离开的方向,点头肯定:“没错就是不过,可是出了什么事” 雨下的大,四周雾蒙蒙的,瞧不太清楚。这天气,出动这么多的侍卫真令人忍不住停步瞧看,心中隐隐担忧。 这已经不是第一批出城的侍卫了,一早公主府的罗大人领着上百名侍卫出城,神情皆严肃没个笑模样,气氛也凝重,仿佛出了什么大事。他又不好多问,罗大人还吩咐要严加盘查出城的人员,特别是年轻的姑娘。 第四百一十八章 母妃的信笺 袁州明月山 如今入了梅雨季,天说变就变,下起了瓢泼大雨。山中本就雾气重,再加上水汽,一片云雾缭绕的模样。 桦绱坐在水榭中抄写经文,今日是献宗和三皇子出殡的日子,一早便设了祭祀台子,她虽不能回长安,但还是要上柱香祭拜一番的。 山道那处,有三名侍卫正往山上赶,瞧着是公主府的,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冲。当侍卫冲进院子,拱手将信呈上时,带来了令桦绱如坠冰窖的消息。 侍卫一身冰冷的雨水,面上青白显得越加严肃,抬头看着桦绱:“公主,府中来信,让您回府。牧姑娘,失踪了。” 手中的笔好像千斤重,再也拿不动,掉落裙裾上。笔上染墨,拉出长长一道墨痕,就好像划在心口。移时,桦绱才反应过来霍然起身,可起的猛了,一踉跄,扑在桌子上,笔墨纸砚摔了一地。海棠欲上前,桦绱抬手制止她,煞白着脸色看外面的雨,越下越急,从天边倾倒下来一样。 侍卫瞧看公主面色,犹豫的继续说道:“连翘姑娘说,可能屋中被吹进了迷魂烟,今日她也起得晚了些,屋中其他人皆是陷入沉睡,还是被她摇动唤醒的。” 近身侍奉的丫鬟c宫女作息向来规律又浅眠的,一觉天亮,这绝不是个正常的现象。夜间,侍卫巡逻次数密集,却也没有发现异样,就好像早已知晓他们的巡逻时辰一样。 连翘从窗棂纸上看到一处小小的洞,拇指指甲大小。昨日晚上屋中并没有焚香,猜测着屋中几人沉睡不醒许是迷烟所致,而笙歌姑娘毕竟养在深闺高门,这些法子是想不出的,牧姑娘极有可能是被人劫持 侍卫:“牧姑娘床褥有些凌乱,像是挣扎过。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但之前牧姑娘曾出走过,收拾好一个包袱,里面两套衣衫,一包金银。被连翘姑娘收在柜子中,独独少了这个。” 若是被人劫走,怎么可能还记得带上衣物与银两,但吹进屋迷烟,又不是个千金小姐能做出来的。她判断不出,便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桦绱嗓子发紧,颤声问:“附近找过了吗”既然通知到了她,以连翘与王池的谨慎,绝对是一番推断猜想,找了又找,依旧不见踪迹才来告与她的。 侍卫:“公主府都找了,附近也找了,通知守城兵将严加盘查。” “公主,别急,许是,许是又独自跑出去,走不远的。”海棠在身后劝着,牧姑娘对公主的重要性,她比谁都清楚。 “公主。”海棠轻声呼唤,公主的面色如同白纸般惨白,神情瞧着恍惚又靠意志力在强撑,好像下一刻将要倒下。 桦绱没有应答,她不知身在何处,明明知晓她们在与自个说话,可总觉得离着很远很远。越过长廊疾步前行,风带起轻薄的白色大衫,在身后无助的飞舞着。没有丝毫迟疑的冲进雨幕,海棠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披风给了小乙,公主早已经走出好远的距离。 “小乙,找人。”桦绱系好披风,又提着裙裾往前走,急着下山,手在不停地颤抖,脑中想着,笙歌能去哪 来袁州后,笙歌是几乎不出公主府门的,即使偶尔出去,也是在她视线范围之内。她怕她有丝毫闪失,恨不得什么都不做日日守着她才好。 等下了山,骑上骏马的时候才找回精神头。雨下的越加大了起来,睁不开眼,打在脸上生疼,油纸伞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一阵狂风就将雨水吹上了胸背的高度,可见有多猛烈。都说这样的雨下不了多久,可是她等不了片刻。 万一是被人劫持呢一想到这里,桦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呼吸也变重了起来,高声吩咐:“通知罗廷旭带府中侍卫,务必将人找回来记得护她周全,若是碰到歹人不必顾忌那些人性命”她不想知晓是谁派来的,也不想管身后牵扯了哪些事,只要笙歌能平平安安站在她面前,就够了。 笙歌,是自己离开,还是被人劫持那群人又有多少她脑中一片混沌,静不下心去分析也猜想不到。她留在公主府的侍卫,已经多到令任何人都会忌惮的地步。除非军队,除非武功盖世,否则她实在想象不出,谁能有这番本事,从几百双眼皮底下将个大活人带离公主府。 一行人马暴雨中急行,马蹄狂奔,路上水泽飞溅。 每拖延一刻,桦绱心就往下沉一分。她怕,怕极了,怕有丝毫的闪失。 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惊怒了上天,袭来,桦绱单薄的身躯被吹的摇晃,衣衫被雨水喂饱,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就好像几十双手狠力的将她往下拖,势要将她拽下马匹才好。 隐约前方一人一马出现,再一细看,不,是十几人,从雨幕中疾驰而来。因雨水将衣衫打湿贴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少,将 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府中的侍卫。 那群侍卫捉急的喝停马匹,高声呼喊:“公主等等。”再大的声音也叫雨声掩盖去许多。 “太妃给您的信。”将怀中包着油纸的信笺递上。 身上被雨水浇的透透的,虽夏季,却真真觉得寒冷,忍不住打着寒颤。 “桢儿病重,速回。”只六个字,是母妃的字迹。熟悉又陌生,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了。 雨噼里啪啦落到纸上,才看完,就已经湿透。生宣纸本就吸水,没一会墨迹晕染开来,瞧不清字迹了。 桢儿,她的胞弟。多少年未见了,一直在饱受病痛的折磨,可是桢儿从未怨天怨地,与她的书信中,总会安慰她,从不说病情。总说母妃想她,让她回去看看。可是她哪敢,这些年,府中对她投毒c刺杀的人还少吗人不能有弱点,有了弱点就会让敌人抓住击垮你的把柄。 她从不躲避与他们正面交锋,不顾死活的想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她比九年前更加疯狂,怎么敢去找母妃与桢儿。她只会让他们跟着陷入绝境,经历危险。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先找谁 起初有厨娘在她膳食中下过毒,那日用的公筷是镶银的,海棠给她布菜的时候发现了筷子变黑,她幸运的捡了一命。 府中有侍卫将她的行程暴露,虽未有刺杀,可是难不保日后没有。那一阵子,忙着将府中侍卫与宫女整顿一番,被收买的一律逐出府中。 这些并不是最令她痛苦害怕的,一日日重复回忆那时的痛,险些要发疯失常了。一闭眼就是血流成河的西市,成堆的尸首,长安郊外那片坟岗,葬着多少冤屈的亡灵。 后来到了明月山才好些,又请到了一位医术颇了得的郎中,就住在明月山脚下。都说山间多隐世高人,所以他们并没有起疑。可是,世间哪来那么多高人呢 饮着汤药一段时日后,夜夜梦魇,她被折磨的精神萎靡。 果然,那人不是郎中,是会下蛊的巫师,会些医术。他族中人神秘远离世事,久居山林,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近两年有人出高价钱收买他们,自然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连翘说那人跑了,后又被朝歌捉了回来,查出给她开的安眠汤药中,有致幻的药草。难怪疯魔的活在儿时变故那几日中走不出来,那场悲剧一日日不停的在脑中回演。 朝歌说收买此人的是廖家,还真是煞费苦心。她听后竟异常平静,经历的多了,已经习惯了。曾经为了以绝后患,不惜收买杀手刺杀离京的她,现在能让巫师给她下药,已经含蓄文明许多了。 她对当年案件追查到底的执着令廖家颇为不满,俗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就是藏了太多不能被世人知晓的秘辛c残忍c肮脏,所以才惊怕。那些罪行若是公布于世,他们也就败落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挠她追查真相。 所以她不能与母妃桢儿有太多的联系,会将危险带给他们。 桢儿的病情,她怎么可能不知晓。二叔对桢儿不再忌惮,就暗示桢儿的病情严重,所以才放心。本应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与母妃的,可是多年前,就将这份亲情放下了。为了母妃与桢儿的安危,也为了能将笙歌烟萝带走。 突然觉得亏欠他太多,这些年,她满脑子被愧疚与仇恨的情绪所左右,早就忘却了亲情,忘却了有亲人在等她回去。她也不知晓这选择是对还是错,只是,若是重来一遍,她还是会牵起笙歌的手带她离开。 可想起儿时在东宫的时光,想桢儿总是跟在她身后,软绵的小奶音皇姐皇姐的叫,期盼她能带他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小身板羸弱瘦小,就鼓鼓的脸颊撑门面,看着胖嘟嘟的软萌可爱。每日用的汤药,快比膳食都多了。 思及于此,她必须回去,去看桢儿,但笙歌,要怎么办 马儿甩动了下鬃毛,桦绱脸上水珠滴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无助的坐在马上仰头看天,天依旧阴沉。 她了解母妃,桢儿不是病情危急,是不会给她写信的。 可笙歌,她知晓她自个离府的可能性极小。要谋害一位柔弱的姑娘,真不是多难的事。她害顾家遭受冤屈,家破人亡,不能连幸存下来的女儿再保护不了。她答应笙歌要让她与她兄长母亲团聚的,不能食言 雨终于有停歇的意思,她也快到宜春了。面前两条道路,一路通向宜春城,一路北上赶去崇王府所在的恒州,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命令。 侍卫怕公主不知晓事情紧急的程度,忙说道:“公主,王府管家说,王爷病情瞧着不好,让您早做打算。我等走到半路,信使追来,将这信笺给了属下,连夜兼程,不敢耽搁。” “先找笙歌。”这四个字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来,她攥着冻得青紫的手,捏过后许久还泛着苍白。 侍卫急得红了眼,哑声说:“殿下,王爷病情恐怕等不起。” 桦绱转头盯着侍卫的眼睛,唇微微翕动没有言语,那神情悲痛的令人不忍再说下去。秀眸落了一串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飞快垂落。侍卫缓缓低下头,不再劝说。 桦绱驾马往城边赶去,急行带起的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彻骨的冷。又一身滴水的衣衫,唇冻得泛着紫,不受控制的打着寒颤。她离那条路越来越远,一转头不再去看,心口揪疼,眼中一片水光。 半个时辰后 “尉迟公子。”没想到在找寻笙歌的途中碰到许久不见的尉迟公子,身后还跟着连翘等人。 下了雨,找起来更是费劲,至今无果。耳朵不知是灌了雨水还是旧病复发,听不清,伴着昏眩。 尉迟公子上前倒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说:“公主,我有要事告知。” “公子,吾有急事要处理。”笙歌没有找到,她实在没有那份心情说旁的 事。 “公主等一下,是牧姑娘的事”尉迟珩上前挡在桦绱面前,急道。 “什么”桦绱喝停马匹,拧眉看着他。 “公主,牧姑娘的离府,可能是与草民有关,在下知晓是谁将姑娘带走的。”他其实三刻钟前已经到达公主府,只不过府中没有人,找公主又费了些时候。 他看着面前的长乐公主,外头罩着件深色斗篷,被雨水打湿得透透的,能滴出水的模样,神情难掩疲惫。发髻凌乱,几缕秀发紧贴着额头,眼中微红,白皙的肌肤泛着青白,唇已经冻得变成紫色。眼中忧心忡忡,愧疚不安。 尉迟珩自责不已,忙说:“是顾公子的师父,在下的师叔带走了牧姑娘。” 继续解释道:“几日前,叔父回庄园,在下与他饮酒言欢。叔父无意中说了顾师弟的事,心中思念又愧疚。在下不忍叔父伤心,将最近通过追查江湖门派被朝中官员收买,做伤天害理的事告与叔父。当年胥门之变许是另有隐情,以及公主府牧姑娘的身份。结果次日清早,叔父便离开了。在下一路追来,去公主府听说牧姑娘不知去向,便肯定是叔父所为。还望公主海涵,他老人家最是重情义,得知顾师弟有亲人尚在人世,定要亲自保护才安心。” 第四百二十章 放手 “叔父武功高强,轻功出众,将人带离府中不被发觉并不是件难事。”叔父身边还有两名打扫起居的人,一位是严叔,一位是阿九,是跟着叔父一同离开的,二人皆身怀武艺。 为了他的安心,所以就从她府中不吭一声的将人带走,这是什么道理 桦绱冷面寒霜,咬着牙将怒火忍了下来,她没时间发火动怒,要抓紧时间找到笙歌,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目光清冷的看着尉迟公子问:“尉迟先生能将笙歌带去何处” 笙歌在她公主府住了有段时日了,自然清楚巡逻时辰,轻巧避开了侍卫。连翘说屋中什么都没有少,就是以前准备好的细软没了,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在下说不准,得前去看看。但牧姑娘只离开半日,又下了这么大的雨不会走太远。”毕竟还要照顾个不会武功的姑娘。 “公主放心,在下找到牧姑娘定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府中。”尉迟珩也觉得叔父这做法实在太欠考虑。 叔父不了解公主的为人,觉得牧姑娘委身于仇家女儿府中,荒唐至极,大为光火,此事断乎不可。又因对师弟的思念愧疚,才做了此举。以师叔的脾性,知晓顾家案件内有冤情,是断不会冷眼旁观的。 怨他,那日没有说全,公主如何将牧姑娘从牢狱中救出,经历多少磨难与痛苦的抉择,只为了保护顾家孤女。他得尽快找到叔父,将他所知晓的事告与他,重新商议翻案的对策,不能再这样贸然行事。只是叔父是策无遗算的人,找起来并不容易。 “。。。不用了。”桦绱平静的表情中,隐隐有着伤痛与落寞。 先前笙歌就要离开,她费劲挽留,那时没人有能力照顾她,如今有人带她离开又能护她,她确实不好在强行将她留在府中,笙歌也不自在。 “笙歌是真的想离开,否则她不会没留下任何线索。吾相信公子的为人,能赶来告与真相,就说明公子并无恶意。只是老先生从我府中将人带走”算了,计较什么。 “先生既然能为了顾琰羲前来找牧姑娘,足见真情,吾可以将牧姑娘交由尉迟先生照顾,但必须让连翘与侍卫跟随。”以防万一,毕竟人命关天。 “好。”尉迟珩早听连翘姑娘说过,公主将牧姑娘的安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府中侍卫宫女倾城而出来找,就足见这句话的真实性。 “劳烦公子找到人,给吾报个平安。”毕竟还没有真正见到人,桦绱留下不少侍卫跟着尉迟公子继续找寻笙歌。 吩咐完,提着湿透的衣衫费劲的上马,身上沉甸甸的,坐稳当接过小乙递过来的缰绳,调转马头。 “是。公主放心,定将人找回。”尉迟公子拱手回道。 “吾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身上难受的很,又冷又潮。侍卫回府中去拿换洗的衣物,她等不起了,浪费太多时间,驱马往恒州的那条道路上赶。 “公主,是出了什么事”公主一行离开,尉迟公子问身旁的连翘姑娘。 “今早,恒州来信,说崇王病危,要公主速回。公主为了找牧姑娘耽搁好一会了。”连翘神色有些冷淡,说道。 没有怨气是假的,不打声招呼强行进府掳走了人,还用了迷烟,怎么说都失礼。别说公主,她都担惊受怕,人是从她眼皮底下没的,没那么多理由这就是失职公主不怪罪,可是她确是自责不已。一大早,公主府就忙活找人,人仰马翻的。公主还是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离开,若是病了可怎么办好。 “崇王”尉迟珩愕然,紧锁眉头心中更觉内疚。 几日后,恒州崇王府。 小厮站在梯子上,往房檐下挂白灯笼。 这是桦绱下马看到的景象,一把扯下帷帽,提着黑色绢丝长裙往府中冲,长衫裙摆身后飞扬,她终究还是来迟了。 “公主,王爷子时去了。”王府府丞垂首立于正屋门口,瞧见桦绱掩泪说。 人初死,停于床,丧属跪哭嚎。就等公主回来见最后一面,可王爷撑不到了。 先穿殓服,想着该如何存放遗体。近来天炎热又潮湿,不利于尸体存放,公主一日不回,便一日不能入殓,好在是赶回来了。只是,若再早半日多好,还能说上句话。府丞低头擦拭眼角泪痕,心中替两位少主遗憾。 “母妃呢”桦绱边疾走,边哑声问道。 “在正屋,殿下随微臣来。”许是王爷久病在床,又有太医郎中预言,太妃娘娘就好像早做好了准备,虽也哭了近一个时辰,可刚刚叫他过去吩咐事情的时候,瞧着理智也平静。 拾阶而上,入内室,只这几步路,桦绱走的分外吃力。抽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脚步 沉重又神情恍惚的。屋中还残留着汤药的味儿,带着苦涩。丫鬟将彩色摆设逐个换成白色,帷幔在风中飘摇,浓浓的哀伤。 桦绱站在那里许久未动,明明离着这样近,与她相隔几十步。榻上躺着人,年轻,消瘦。面色蜡黄,脸颊深陷,病态憔悴的模样。两位身着朝服的官员正在为他净面擦身,换上常服。还未换完,那人一只手无力的垂落榻前,一动不动。 桦绱用力攥着手中缰绳,脑中一片空白,木然的一步步走近。走到陷入沉睡中的少年面前,缓缓蹲下身,握起那只手,已初见少年的纤长。这只手瘦的骨节大而清晰,泛着不正常的黄白色。以为无力,握起时才觉察已经僵硬,她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 “桢儿,皇姐来看你了。”忍不住哽咽,一时说不下去,平复了好半响才道:“对不起皇姐来迟了。”桦绱坐倒榻前,一滴滴眼泪汹涌滴落。 她许久未见桢儿,他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可是,她的胞弟还不足十四年华,生命便戛然而止,何其的残忍。 桢儿身上有浓重的药味,是长年累月饮用汤药熏染上的,这份苦楚谁能懂 第四百二十一章 母妃的质问 皇姐,你什么时候能带桢儿去赛马场。 皇姐,桢儿不想吃药药。 。。。 桢儿,桦绱控制不住,情绪激动的痛哭,身躯也因此不停地颤抖,可左手始终握着那只僵硬的手,未松开过。 许久过后,多久呢桦绱不知,像是将所有眼泪流干了一样,唏嘘哽咽,泪干肠断。她抬头无意间瞥见坐在窗边圆凳上的妇人,正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那妇人眼睛早已红肿,面容憔悴又目露悲伤,远不似看到的这样心境平静。 有多久她没有看到母妃了两鬓什么时候变得斑白,清瘦许多,眉间是抹不去的忧愁。 “母妃。”桦绱踉跄起身向那边走去,可走了两步又没有勇气过去,无措的停在那处。屋中拉起白帷,飘荡的帷幔不时扫过裙摆。 太妃还是坐在那处,含泪看儿子安静的躺在榻上,面上悲痛,哽咽问道:“为什么,你不能早一些来,若是再早半日。” “母妃。”她垂首落泪,满是自责。 心揪痛,一股自我厌弃的情绪笼上心头,她想照顾笙歌,可也没有照顾好,让她忘却仇恨与伤痛,一生顺遂快乐的活着。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家破人亡,笙歌怎么可能平静的生活,一闭眼全是伤痛。 而桢儿,她将幼小又病弱的他留在此处,对他疏于照料,连死前最后一面也没有看到。 太妃终于将视线移到女儿身上,不知是不是刚刚痛哭的缘由,女儿脸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皱眉,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为何不早些时候来,他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回来” 不等桦绱回答,太妃猛然起身,冲到女儿面前,拽着她的衣袖摇晃质问。可看到女儿一双眼眸下黑重的眼圈,神色掩不住的疲惫,即使不用问也知晓定是连夜赶路回来的,但还是错过了。终究硬不下心肠,颓然坐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桢儿一直在等你。。。等你来。” 想想儿子最后的痛苦难受,就像是在心口豁了道口子,痛得她难以维持冷静,捂面大哭。 桦绱眼睛无焦的望着铺了白布的圆桌,无力的瘫坐下去。若她早一些,若。。。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右手抓着胸口衣襟,受着撕人心肺般的剧痛。 太妃身边的管事邢嬷嬷与几位恒州官员的夫人,好声相劝,将太妃娘娘劝走。 桦绱留于内室,坐在一旁,失神的看官员继续为桢儿穿衣,一共穿了十二套。按照规矩,应当是三日小敛为故人穿常服;五日敛时为其换朝服。但如今这天气,可是等不到那么长的时日。 官员为崇王换好衣袍,而后抬上停床,小厮抬着木桶,在停床底下加了满满一片碎冰。 “殿下,娘娘的意思是三日后入殓。”府丞上前请示。 桦绱就像没有心神的木娃娃坐在那处,没有言语,精神恍惚。好一会儿,轻轻点头应允。 “殿下,节哀。”府丞不忍,劝道。 屋中众人退下,余留桦绱一人,坐在停床前的蒲团上。桦绱握起崇王的手,慢慢说起儿时的趣事。可一室空寂没有应答,回应的唯有香案上升腾的缕缕青烟。 “皇姐,该早一些回来的。”愧疚自责的情绪涌心头,悲恸欲绝。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桦绱的侍卫在廊下随口聊了几句,唏嘘不已公主因府中的牧姑娘失踪而耽搁启程的时辰。这件事被王府的丫鬟听着了,一传十,十传百,添油加醋传了开来。 这日,几名丫鬟在廊下悄悄议论,好巧不巧的被太妃一行撞见。太妃铁青着脸色,因发怒手都微微颤抖,霍然转身往灵堂那处疾步走去。 太妃身后的邢嬷嬷心底道了声不好,目光狠厉的瞪了那几名丫鬟一眼,忙跟在太妃身后。太妃与公主本就因顾家产生隔阂,多年未见来往,虽也有旁的缘由,可毕竟是主因。娘娘有娘娘心中的苦,为了公主连杀夫这等罪戾的事都做出来了。公主呢,有公主的难处,顾家无辜,小郎君又因公主坠崖,公主重情重义,不惜断了亲情也要护顾家孤女。本不是她们母女的错,这些年却一直背负着罪责度日。 做下人的自要百般维护说合,这几个碎嘴小蹄子,胆敢非议歪曲主家,真是不要命了等过后,定要打发出府。 一片灰白的灵堂,燃了几排蜡烛,桦绱坐在停床前守夜。面前摆了小方桌,正在抄写经文,崇王奶妈童妈妈陪在一边。 太妃雷嗔电怒的模样冲到桦绱面前,颤着声质问:“那日,你收着我的信,去了哪里” “。。。”一霎时,桦绱面上惨白。手上执着毛笔,笔尖的墨吧嗒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我问你,那日你到底去哪里了”一直柔静的太妃咆哮怒问,脖颈间因用力而青筋暴突,眼睛泛红怒视着桦绱。 “母妃。。。”桦绱唇翕动却说不出解释的话,她,的确将桢儿排在了后面。 “为何,你不能将爱分一些给桢儿,他有什么错,从小最依赖于你。你要恨就恨我,是我懦弱保护不了你与桢儿,让桢儿遭受病痛折磨,都是我的错。”太妃立于灵堂中,指着女儿痛诉。 “母妃,对不起。”桦绱心如刀绞,悲痛欲绝,神情愧疚又目露悲伤的看着母妃。 太妃忽而冲上前,一把抓着桦绱的肩头问:“可你为何要惩罚他,他是你的弟弟,你最亲的人,你怎么忍心,为什么你要这样狠心。”童妈妈与邢嬷嬷忍不住上前拉着太妃。 太妃用力抹了两把眼泪,硬下心冷声说:“出去,你出去” “母妃,我错了。”桦绱仰头祈求的看着母妃,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脸颊。 太妃嗓音变得尖锐起来,恨声痛喝道:“出去桢儿不需要你来看,你照顾好顾家孤女就好。” 什么王姑娘,木姑娘,旁人不知晓那是谁,可是骗不了她能让她女儿连亲情都不顾的人,只有顾家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王家 “母妃。”桦绱慌忙急切的上前,被桌子绊了下,跪倒在地,抓着母妃的裙裾讨饶,却被甩开胳膊。 “我不是你的母妃,我没有你这样狠心不孝的女儿。我”太妃情绪激动,却不等着说完,一口气没有上来,天旋地转,昏倒过去。 “娘娘”好在童妈妈将人揽住,其余犹豫着上前的下人忙过来将人扶住,从前头赶来的府丞又出去吩咐下人去请太医。 王府后院 一处幽静院落,虽瞧着与普通高门后院没什么不同,可一进屋,随处可见的稀世珍品摆满屋子角落。你就是闭眼抓起一件,至少也能换座珍楼宝屋般的长安楼宇。 “爹。”国舅王庆蕴仔细端详国丈大人的脸色,可是他爹心性向来深沉难测,一时半会儿也没猜透意思。 一旁的三老爷王庆郴睨了眼同父异母的大哥,不露声色的端起茶盏低头吃茶。 王家大老爷王庆蕴看着父亲面色,又说:“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晏说,儿子对此人了解不多,原先也没有打过交道。不过听传言不是个善茬,狡猾的跟狐狸似得,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明面上跟你交好,背后捅你刀子,靠不住。听说前段时日在并州任职的韦大人叫他给摆了一道,韦大人设宴请晏说帮着私了个案件,晏说收了礼又将韦大人的事捅到新帝面前,那时新帝还做邕王。”后来韦大人被定了罪,晏大人倒是平步青云,成了新帝眼前的红人。 “传言传言你不去打听明白,听这些不知改了多少茬的话,能明白个什么没用的东西”王家太老爷王钰嵩放下手中的两枚核桃,暴跳如雷的训斥。 扶不上墙的烂泥昔日,他与女儿合力将儿子推荐到先皇跟前,去西北做监军,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好好把握。惹了一身事端回来还被降了职,若不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还能不能继续为官是个未知。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国丈大人叫近来皇城发生的事打乱了计划,饶是他再缜密算计,也是心中没了计较。这先头夫人生的长子忒不争气,大房下面的嫡长孙去年又出了事,被人一刀毙命,至今没查出个缘由。猜测是献宗命人做的,因攸臻太子坠马身亡之事,查出皇后在饲料上做了手脚,令疾驰中的马匹癫狂,使得太子坠马。 这事没做干净,被先皇查到,下密令痛杀王家嫡孙以作警告。那时王家势焰炽盛,有恃毋恐,先皇要仰仗王家势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先皇没了,继位的这位君王年轻又不仗恃王家,之后定会扶持自个儿的势力,王家失了能让天家忌惮一二的筹码。 新皇手握军中大权,有西北军及湘军在背后支持,无人敢反动,唉王家的前路渺茫。 “父亲说的是。”王庆蕴心有惧怕,起身说道。 “新皇登基,没有追责,不代表心中没有计较等这皇位做安稳了,岂有我王家的好日子”这才是令他最不放心的问题。 派人刺杀嗣皇帝这件事,新皇若是要追究,王家可就完了。那群死士没一人回来复命,而天家知不知晓是他们派的,又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还一无所知。又不敢贸然打听,只得称病不出府。 “新帝命晏说翻翻陈年旧案,好赦免刑犯。你就得想的深远些,若是翻出了些什么,怎么办再者,你敢保证新皇就没有别的意思”自古新皇登基,皆会大赦天下。既往不咎,给予将要刑满出狱或轻罪犯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部分符合条件的囚犯会被释放,而重刑案件的罪犯也可能会被适当减刑,但寥寥几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在赦免之内,天家命刑部侍郎晏大人重新翻看昔日案件,再撰写减刑或释放的犯人名单,慎重筛选。 “父亲大人深谋远虑,孩儿自愧不如”王庆蕴观察首座上的父亲神情,低头说道。 恭维的话还用他来说,国丈王钰嵩不悦的闭了下眼,吩咐:“去,打听明白。” “是,打听”可跟谁打听晏说才回京来,没几个人认识,而且,想与他交好的人多了去了,他还得排个队呢 “晏说的喜好必须要查到,只要有欲望,这事就算有着落了。老三,你帮着你哥去查。”对一边静坐的三儿子说道。老三是个谨言慎行,计研心算的人,只是心思太深,但总好过长子这浮躁不成事的性情。 “是。”三老爷王庆郴放下茶盏。 “若是爱财,便给他。”顿了会子,才又转动手中核桃,浑浊的眼中满是笃定。 “可是之前韦大人也递了银两,却被他背后捅了一刀。”王庆蕴提醒道。 王钰嵩冷笑一声,一拍桌子轻蔑不屑的说:“哼,那就给他个令他不能毁约的数” 王庆郴听后挑了挑眉,一扯 嘴角:“父亲放心。” “德川,去拿盒子出来。”王钰嵩朝外高声吩咐道。 王家老管家提着袍子快步去内间,过了会儿,拿着个紫檀木小盒子出来,国丈大人对着俩儿子交代:“这是存放在龙葵商行的银票,等老大查明白了,老三你便去将银票取出来。” 国舅爷脸色不太好看,歪着头瞥了眼三老爷,心中颇为不满。三老爷是如今太夫人生的,国丈大人的续弦,大老爷的继母。 王钰嵩可没有闲功夫管长子心中的不痛快,想起一事问:“我还听说,昨日,陆太后将娘家宗族的嫡姑娘召到宫中居住了。” “是有这么个事。”王庆郴想了下。 “陆家也急了,想来是要延续陆家的辉煌,夺不了皇位,干涉不了皇权,就又觊觎上了后位。”王钰嵩讽刺的说道,他察觉出陆太后的野心太晚了,没想到这妇人一直怀有争夺皇位的野心,可惜她儿子泾王是个与世无争的心性。再谋划算计,也是无用之功。 第四百二十三章 真正的凶手 陆家想要后位,那也得问问他们王家愿不愿意让他们这么做,靠陆太后起来的家族,比他王家根基差远去了。 “老三,你的夙姐如今也十六了吧”抬眼看向三儿子,问道。 王庆郴:“是,再过两月。” “嗯,花骨朵般的好年纪,该打算打算进宫的事了。”王钰嵩点头说。 王庆郴面上微露喜色:“是,我这就跟屋里的说说,早做准备。” 好让夫人请尚宫嬷嬷入府教导女儿礼节宫规了,没想到爹能让夙姐入宫,不管为妃为后,都是家门荣耀。大房那边没有了嫡子,再扑通也是无用。 “好了,去办正经事吧我也乏了。”王钰嵩摆摆手命他们退下。 归州 偏僻的山林,随处可见深浅不一的绿色,远看如同海浪一般席卷了整片山峦。如今又是夏日,树木更是茂盛,看着生机勃勃的画面也觉得心悦。 有四名男子坐于半山腰的凉亭处休息,被四周一片绿色遮挡,倒是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其中一名面白净,肌肤莹润细腻,眉眼立体,气质娟秀韵致,耳垂上有耳洞,原来是位姑娘。这人可不就是长乐公主府中的牧姑娘顾笙歌。 她对面坐着位年长的男子,从身形体态倒是瞧看不出具体年纪,以为三十六七的年岁,其实早过了不惑之年许久了。 习武之人,衰老的慢些,况且又是位英俊的男子,岁月也格外优待。长脸粗眉,额头饱满,眼神透着正气。此人就是尉迟青明,顾三公子的师傅,也是那晚带着笙歌离开的人。 “谢先生能来。”笙歌咬唇,诚恳道谢。 为了躲开王府侍卫与尉迟公子,刻意走的山道,费了好些时日。 “牧笙,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是我太晚知晓,让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一想起那些,他更是自责不已。 为了安全起见,顾笙歌起了个名叫牧笙,与尉迟青明扮父子,带着两名仆人严叔和阿九去外地探亲。 “公主,她并没有让我受委屈。胥门之变后,我随母亲大嫂等四家女眷入狱,牢中所见令人发指的残酷拷问与侮辱。是她将我从牢中救出,也是她,为我寻了栖身之所居住。况且当年公主那年纪,又能知晓什么”她还不至于分不清是非,虽然对于公主的感情是矛盾的,感激又埋怨。 “牧笙,你怎么还帮着仇人说话莫不是忘了顾家的冤屈”尉迟青明大惑不解,不赞同的提醒道。 “不我没有忘,一刻都没有忘这些年,我麻痹自己,逼着自个儿忘了身份。可是我知道,我一刻没有忘记三哥血肉模糊的被人抬回来的那一幕,那群无礼放肆的兵将冲到顾府抄家时的情形,母亲被狱卒抓走时的场景,大嫂枉死的画面。。。我都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笙歌情绪激动,眼中含着泪,咬牙说道。 “可是,我在狱中等死的时候,没有人来,我怕极了,抱着瑟瑟发抖的烟萝等着死亡的到来,那份心情,不是言语说得清的。只有长乐公主与六公主来了,杀了狱卒,将我们带了出去。我逼自己恨她,可是那时的绝望我至今记忆犹新。”笙歌平静的说,可心中并不平静,一闭眼,那些伤痛的画面甚至还流着血。 好在三哥c母亲活着,这令人喜悦的消息,让心口的伤终于有了愈合的可能。 “牧笙,我。”尉迟青明心中自责。 笙歌打断他:“不是先生的错,先生不是朝堂之人也没有亲自审理案件,所以不可能知晓当年案件中另有冤情。这些若不是公主早就告诉我,后又有赵夫人的据实相告,连我都会被蒙在鼓中。” 虽然她相信祖父c父亲,以及三家叔伯的为人,可谁能想到,案件背后竟然是令人震惊的冤情。 笙歌心中苦涩,开始跟尉迟先生讲起当年之事,徐徐道来。 两刻钟后,尉迟先生背手立于崖边许久。好一会儿才走回来重新坐于笙歌对面问:“既然公主并不如重显太子那样,丫头你为何要跟我离开” “我想查清当年之事,也想知晓仇家到底是谁”公主曾说过,有人将污蔑四家的文书递给了她父王。 她知晓,公主并没有说全。但以她对公主的了解,这并不是谎言,并不是要为她父王开脱罪名随意捏造的。她也怀疑,为什么重显太子要杀父亲,明明公主与三哥订了亲,还是明皇下的圣旨,多大的家门荣耀。而太子的储君之位,也因这门亲事不可撼动。 想想太子妃多喜欢她三哥呀她都感觉的出来,太子夫妇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可儿女亲家突然反目成仇,到底为什么发生了何事 在公主府,她永远都查不到 这些,公主把她护在手心,谁都伤不了她,可是也永远听不到她想知道的。公主想让她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结婚生子,平静生活。可是她做不到,也忘不了这些事。 笙歌讲了事情的始末,尉迟青明也提出了疑问,与笙歌想到一起了,二人想不明白,觉得是该好好查查。又问笙歌:“丫头,你可有什么打算” “先生,我想去趟龙葵商行打听打听,我手里有杜家存放于商行的钥匙,可是不知存于何处又怎么取”赵夫人说,那里存放着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导致这场灭门惨案发生的起因。 公主只是说当年案件是冤案,可怎么冤枉的并没有说清楚,但这些年一直让她坚信,四家家主光明磊落,不曾犯那些罪。 她也是偶然听公主与小乙交代事情时,说了一句:杜大人与顾大人涉险查案。因为小乙习武,所以她没听到旁的,领着小世子走过去了。 查案查什么案,查得又是何人太子还是策划胥门之变这场悲剧的真正凶手 对了,公主说,她父王接过递过来的文书,文书里面正是搜集的四家罪名证据。那是谁递给太子的是不是父亲查案的主角 第四百二十四章 报丧 父亲生前任御史大夫,担着监察百官之责。她大胆的猜想一下,当年父亲与杜大人发现有官员违法乱纪,所以暗中追查。但被那人先察觉,怕事情败露,所以先诬告父亲。只不过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何太子要相信那人,而不相信为亲家的父亲 那人在朝中定是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才能见到太子。或许是比父亲在太子面前更重要的存在,所以太子才会选择保他。又或是太子参与了那人的违纪活动 她想知晓,顾家的仇人到底是谁 “好,你先不要贸然前去,让你严叔先打听打听,问问规矩。”尉迟青明安抚笙歌,稍安勿躁。 傍晚,严叔边走边警惕身后有没有人尾随,然后往他家主子等的地方汇合一家生意火爆的客栈。 急着上了二楼,进屋才掩上门,阿九就追问:“可问到了” 严叔走到里间,对主子说:“情况有些棘手,小二哥说,东西存于哪家就从哪家取。当时存放的时候也可以指定放在哪家店,然后商行会将东西运送到那家店铺中去。”开户人持信物前去取。 尉迟青明听后心沉了下去,这龙葵商行可是家喻户晓的大行,生意遍布周遭几国。分铺多得上百成千,谁能知道是哪家但应该不会存于别的国家,可宏国也是不少,怎么打听。 笙歌久久不说一言,颓然坐下,尉迟青明问道:“牧笙可有印象”有没有听她父亲说起过。 “杜家从我记事起,就居住长安。”笙歌回想。 尉迟青明:“你是说长安的龙葵商行。” 笙歌心中激动,努力克制,长安,她的哥哥与母亲,在那里。可是她不能贸然相认,会给他们带去祸事。但能离着近些也是好的,听听有关他们的消息。 “我要去,长安。”笙歌握着冰凉的手指,目光坚定地说道。 两个时辰后,太妃醒来,睁眼仰面看床顶好半响,没有动作。 邢嬷嬷将手中的汤药,放到床榻边的小桌上,小声说:“娘娘总算醒了,先饮了药,莫不要再如此动怒。” 已经是丑时三刻了,还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可是当娘的,儿走了,哪能睡着,那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扶我起身,我得陪着桢儿。”太妃哑着嗓子吃力的起身,浑身乏力使不上劲,年纪不同了,不服老不行。 童妈妈听着动静从外间走进来说:“娘娘,公主跪在院子里好几个钟头了。”说完忧心忡忡的看一眼外面的天气,深夜下着雨,寒气颇重。 可公主怎么劝都不听,娘娘跟公主发火动怒晕倒了,公主那柔软的性子呦,哪能不自责。 童妈妈是崇王的奶妈,一手带大的崇王薨了,这些日心中的伤痛可不比太妃娘娘少。 童妈妈又说:“天又下着雨,公主那身子骨瞧着阵风都能刮跑了的,本就连夜赶来的,这么折腾下去,得病喽。” 太妃娘娘顿了下,又继续穿衣。 邢嬷嬷一边给太妃递着衣衫一边说:“公主心中苦,娘娘最心疼。娘娘心中想念公主,何必又将她推开。再说王爷,也不愿看到娘娘与公主这样。” 见太妃不言,继续开导:“没赶回来,定是有旁的要紧事耽搁,公主瞧着不大,但不是个不知深浅轻重的人。当年,那么多人命横在头顶上,公主又善良正直,怎么可能冷眼旁观。”听碎嘴丫鬟说木姑娘丢了这不是个大事嘛人命关天的。等等,木姑娘又是谁 太妃眼泪流下,抬手拂开,抿嘴不言。可是心中的难受,全都写在脸上。 “娘娘,唉呦。”童妈妈瞧着太妃又红了眼眶,说不下去。 哪有母亲不爱子女的,公主跪在外面,娘娘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院中,小乙在桦绱身后撑着油纸伞,雨有越下越大的迹象。公主跪在雨水中,地凉,寒气入体可是要伤身的。 桦绱跪在那里,头越来越昏沉困重,四肢冰寒,膝盖没了知觉一般,可又好像针扎的剧痛。周身仿佛置身于火焰中,下一瞬又坠入冰窖,浑身不舒服酸痛无力。背后就好像背着磨盘,已经跪不住了。有丫鬟端着铜盆送进屋中,这是桦绱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下一瞬,便坠入黑暗之中。 太妃娘娘坐在圆桌前,邢嬷嬷给她简单梳理着发髻。宫女将布巾沾水递过来,给太妃净面。乍然,听外面一阵慌乱声,又有宫女打帘子冲进来,惊慌道:“娘娘,公主晕倒了。” 童妈妈瞧着太妃煞白的脸色,急声吩咐:“傻愣着做什么,去请太医啊,人呢可抬进”来了 童妈妈还没说完,小乙抱着桦绱已经迈步进来,二人身上还滴着水,带着 凉气,明明是夏日啊邢嬷嬷快步走过去领着去东面屋子,叫人打热水准备汤婆子。 丫鬟过来看太妃还坐在那里捂面痛哭,儿痛,哪有娘不心疼的。 “太医来了”太妃抬头问。 “还没,嬷嬷让奴婢找干净的衣衫好给公主换上。”丫鬟回道。 “你等着。”太妃起身去里屋,从柜子里拿她的干净中衣出来,并没有递给丫鬟,而是走向东间。邢嬷嬷给桦绱脱下冰凉湿透的衣衫,满是心疼的不停说道:“额头怎么这么烫手是凉的,莫不是温病。烧的这样厉害,可怎么是好,哎呀,太医呢水,热水烧好了没”怪不得,先前在灵堂就看着公主脸颊红的不正常。 “去催,快些”童妈妈吩咐丫鬟拿个沾凉水的帕子过来,一转头看到太妃,手中拿着衣衫,便拉拉邢嬷嬷的衣袖退开身。 太妃上前给桦绱穿衣,可是碰到桦绱冰凉带着雨水的身体,忍不住潸然泪下。穿上衣时抱起桦绱上身,消瘦的令她心疼不已,她的女儿何时才能放下心中那些枷锁。 长安 新皇登基,正临国丧之期,不可婚娶。然,国不可一日无后。子嗣绵长是巩固皇权最重要的筹码,感情,在权利面前到是显得可有可无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科考 新皇英武,正值青年,且风华正茂,贵气天成,又有一张令小姐们心动的容颜。所以长安城的姑娘春心沸腾了,被帝王过分英俊的容貌,出众的气质。引得一双双水眸荡漾着柔情碧波,出了断七,退下丧服,穿戴越加讲究精致,以至于你从长安街上逛一圈,能被彩纱笑靥,迷了眼。 只不过近几日的风,委实不解风情了些,太过猛烈,吹得裙摆飞扬,彩披招展,梳理整齐的秀发自然要风中凌乱。 各世家大臣忙碌的上折子,洋洋洒洒,谈古论今,不外乎就一个主题:选妃立后。 家家都恨不得立刻将府中正值青春妙龄的姑娘送进宫来,俗话说嘛,姑娘大了不可留,留来留去反成仇。若不是百日之内,不得婚娶,这得多少门锦绣良缘等着新帝呢 不过新皇做邕王时,风流韵事早已在京中闺阁流传许久,但人不风流枉少年,姑娘们的爱慕之情倒是没因传言熄灭,依旧高亢的沸腾着。 唉,都怨君王矜贵不凡宛若天神,特别招人惦记。 新皇上位,自然要提拔自己的人,近来朝中多了一股强劲的新势力。听说,不日还将要开科考,纳贤士,也是苦读诗书的学子们的福音。 因宫中还有先帝皇后以及一杆皇妃,下葬又没有出百日,所以也不好安排离宫事宜,新帝便搬到了大明宫居住。群臣依旧在太极宫前面的皇城办理公务,只不过如今面圣稍稍远了些,其它倒是没有什么改变。 内侍监沅引在殿中侍奉,天家近来两日,在徐太尉的陪同下召见了各处c各省c各台的政要大臣,一一询问政务。 有能答上来的臣子,自然也有答不上来的,宣元帝所提的问题称不上多刁钻,但是若你前两个问题没有回答得令他满意,那么第三个问题一定是犀利的。 所以当工部尚书逯正丰汇报完出来,如同在油锅中煎炸了一番,颤巍巍的从衣袖中拿出小手绢,哆嗦着擦了擦光亮的大脑门儿上的冷汗,一脸愁容,寻思着该如何修改工作纰漏。天家最后可是留话给他了,三日后再汇报。天哟还让不让人活了 此时宣元帝坐于巨大的桌案后方,手中拿着封信件久久未言,须臾,长叹一口气,神情凝重。 沅引将一片香饼丢进焚香炉,而后温杯洗茶有条不紊,速度不疾不徐极为优雅。可他背后正僵硬又沉重,就好像殡宫中那件青铜鼎强行背在他身上。才从成陵回来没多久,一身疲乏都没有缓过来。先皇宾天后,礼部与司宫台忙得就跟落进热汤的王八手忙脚乱。不过,总算是将大行皇帝伺候走了,交差了。 刚刚又接到从恒州寄来的报丧信笺,崇王走了。他虽是下人,可近日频频丧事,心中也忍不住唏嘘。崇王他没打过交道,不过他的胞姐长乐公主,倒是相熟。 公主去年回长安,专程来探望他的干爹,他才知晓原来公主与干爹感情深厚,虽是主仆却如同亲人。干爹也交代他,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公主有事相托,不得推诿。 在此之前,他对长乐公主并不了解,以为只是位为情所困的女子,听说过为救顾家孤女的种种壮举,也没太在意,毕竟那时他也才经历一场生死。 干爹走了,公主不日也要离京,以为与她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在一场宫宴上,欠了她的人情,还是个性命攸关的大人情。若不是公主将陆妃送给他的香囊说成她做给小顾公子的,不知要如何圆说,毕竟廖妃可是扬言要捉奸。 他不用看也能猜得到,陆妃定吓得要昏倒过去。难以想象陆太后那样的狠角色,还能有这么个性情的侄女。 公主救了陆妃与他,事后他去月宴秘密求见公主。公主问他一个问题,一个令他大为震惊的事:“可要下注邕王”这简单的几个字,暗示的意思太多了。 公主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等待他的回答。 她的眼中没有令人厌恶的算计与威胁,只迟疑了一瞬,他便选择效忠。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他深感意外的问:“自古皇女干涉政事,皆不能善终,公主无欲无求为何要参与皇权纷争,趟这浑水。” “谁说,本公主无所求”黑白分明的水眸一闪而过的狠戾,眼底好似有水光。 公主立于夜色之中,一身淡蓝长衫在漆黑的夜中分外明显。即使身形消瘦又单薄,却坚贞正义不会被黑暗吞噬。 后来,由公主牵线,他得以在邕王面前说上话,宫中的秘要皆是由他传给远在封地的邕王。 邕王登基后,他便被调到御前侍奉,而薛总管也因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之由请辞。摇身一变,他成了内侍省的大拿,百官巴结的对象。 世人只知道长乐 公主与泾王亲近,却不知晓与天家更是情逾骨肉,或许比亲兄妹的盛安公主感情更深。崇王薨,天家挂心公主,派泾王与淮王世子前去帮着料理丧事,还要亲自撰写崇王的墓志铭。 再过些时日,等公主从亲人逝去的悲痛中走出来,恐怕那时长安将要发生一起大变故。天家不是已经让晏说晏大人重新阅览刑部卷宗。 胥门之变,当时坊间孩童都耳闻过的惊天惨案,必然会重新翻阅。那些外戚c野心家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的,也许,已经在提心吊胆了。 沅引拿起霁青竹节小茶壶给宣元帝斟满茶,为齐大人也添满,退身外间。 殿外 小六儿在殿前跟几位大人问安,打眼儿一瞧都是天家心腹,如今的新贵,可得打理好关系。正要言语,有内侍走出来,跟他一点头,匆匆离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晏说晏大人出言问道。一旁的礼部侍郎孙汝谦孙大人收回目光,也看向内侍小六儿,等着解惑。 不愧是被天家赏识的人,一眼就瞧出有事,小六儿心中想着,说:“崇王走了,差人来信报丧。太妃与长乐公主又病了,无人料理王爷的身后事,正要泾王与淮王世子带着礼官前去主持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愧为顾家的男儿 近日之于李家来说,真是多事之秋。恭王造反,献宗宾天,皇嗣相继夭折,新皇登基。。。赴京奔丧的皇亲一时还回不去,恐怕要去趟恒州崇王府悼念。 晏说晏大人听后轻点了下头,眼角一瞥,看见身旁的齐大人神情一丝凝重,再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也许是他瞧错了。他与齐大人认识的时日不长,也就百日吧他曾自诩通过细微的观察能识清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揭穿伪装褫其华衮,示人本相是刑部官员所必须具备的技能。可是为何看不懂他而且总觉得这人身上有故事。或许是因为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审阅陈年旧案,变得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案中主角。 颜大人随口问道:“齐大人之前在袁州任职,我若是没有记错,袁州好像是长乐公主的封地。” “是。”齐大人神色平静的回道,眼睑轻垂,眸底的波澜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挡了去,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晏大人刚要再说什么,沅引立于殿前,对他们几位说:“各位大人,天家召见。”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位大人拱手拜见。 “免礼,赐坐。”宣元帝放下手中的信笺,看向屋中的三人。 “今年因战事c国丧,科举还未进行,朕在想,大科要不要定于明年春。”他其实想更快些进行,但今年过了半载,考生没有准备的时日,朝中要事因皇兄病情以及丧期耽搁许多日,诸事繁忙。若是再设科举选拔,不知能不能顾得过来。 “臣赞同,当然入秋后各州可先进行两场初选,这两场日期要间隔开来,结合两场成绩取高分者再参加明年春的大科选举。”孙汝谦孙大人起身回道。 “嗯,坐下说。”宣元帝饮了口茶示意他。 “启禀陛下,臣觉得既然是制科选举,是为陛下选拔贤士能人入朝任职,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可放宽参加初试的考生条件,除了生徒c乡贡,文人学子皆可参加。”思量半响,齐域说道。 “齐大人所言极是,臣赞同。”晏大人附议。 宣元帝听后点头,然后对孙汝谦嘱咐:“尽快通知到各州县,宣传鼓舞文人学子参加科考。”至于试题,叫他定好之后,拿来让他过目。 “晏说,名单整理的如何”宣元帝叫沅引给他们上了茶,问道。 要赦免c减刑的名单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本意是让晏说重新审核昔日案件,可否有冤情。 “启禀陛下,臣惭愧,还需些时日。”晏大人起身拱手,语气十分自责愧疚地说道,可感情放得多了,倒有些假了。 所以宣元帝一抬漆黑的眉,慢条斯理的说:“晏说,这倒不像你平日的作风。” “刑部的陈年旧案实在太多,陛下让臣从前二十年看起,自然费了些时候。”晏大人身板挺直,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哀怨。 不翻看就罢了,既然重新阅卷宗,他又担着刑部侍郎的职,岂可糊弄了事,自要明察秋毫c秉公而断。 宣元帝看晏大人眼下乌青又神情憔悴,想来是多日熬夜所致,便不再追问,让他整理好后公布,标注重阅过后的案件批注。 君臣四人又聊起科考,讨论考题方向。 齐大人对初考试题的看法,学子不应死读书。只知读书,虽阅书万卷,但并没有学以致用,推陈出新,反而固步自封,迂腐又自视甚高。更不能读死书,对书本知识超乎寻常的崇拜,不会对书中内容有所质疑。 有些书中论断,只是作者个人看法,一人之见。正所谓百家之言,各执一词,很多事无法断定是非对错,可无论哪种判断也只是百家之言中的一种意见与看法。 可以结合当地发生的实事出题,要求考生对自己所在地方出现的灾难或变革畅聊看法,提出意见。这也能清楚地看出应考学子的从政能力,纳士招贤,为朝廷选拔才识胆略过人的臣子。 君臣聊得尽兴,不知不觉临近中午。几位大人起身退下,留给天家用膳c午休的时辰,他们也好去忙自己手头上堆得山高的公务了。 孙大人与晏大人退身出去,齐大人走在最后,刚要迈出内屋门槛,就听天家出言说道:“齐域,你留下。” 偌大的书房侧屋中只有三人,被唤回来的齐大人,立于门口的沅引,桌案后面英武矜贵的宣元帝。 宣元帝:“坐吧” 齐域:“谢陛下。” 宣元帝眯了眯眼,看他撩袍坐下,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淡定,优雅又洒脱。依旧丰神俊朗,灼灼其华。 想起儿时,在赛马场,在猎场,他们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模样,策马疾驰穿过朱雀大街,那景 象还历历在目。只不过一回神,已过去许久。 他了解北辰,钦佩他的为人与胸襟,文采与武艺,诗书礼乐,他是不可多得的全才。再次相遇,更佩服他能在逆境中磨砺前行,未曾因不公的命运而一蹶不振或藏怒宿怨,依旧踔厉奋发。 宣元帝眼中微漾水光,猛然垂眼,视线却无意间落在了那封报丧信笺上,桦绱,可惜了那段天赐良缘终究无果。 一切安好,勿挂念。七叔,吾心中少年已归,护他周全,桦绱万分感念。 那傻姑娘,依旧矢志不渝。 宣元帝靠向身后椅背,在齐域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出言:“在兵部上任有些时日了吧” 从他的眉眼c挺拔的身姿,难以想象他人生经历过那样一场疾风骤雨。却依旧坚韧的走过风雨越过荆棘,站在他的面前,站在谁都梦寐以求的高位,他一直都优秀的令人艳羡嫉妒。 不愧为顾家的男儿,风骨峭峻。今日的成绩,是对昔日仇家最有力的反击。当然,此时他的身份还不能公开,可他也期待那一日,期待他可以以顾琰曦的身份站在他的身后。 第四百二十七章 来朕身边 桌案上的宝相花镂空青铜香炉,青烟袅袅,徐徐升腾。 “齐域,你去过地方任职,深入体察民情,了解民生疾苦。也随军征战,平息叛乱,懂得战术革新,发踪指示。又身怀武艺,懂用兵之道。将来,再到皇城各处历练一番。”宣元帝龙目敛去威严,直视齐域,透过他回忆记忆中的清俊少年郎。 齐域正背光而坐,日光打在他身后,分外耀眼。他端坐那处,背挺直,眼睑低垂,面无悲无喜,静静聆听,从容自若。命运多舛,人生不一样的经历,并没有将他击垮,反倒是锤炼了他的意志,含垢忍辱,逆流而上。 “然后”愿你不忘初心,恪尽职守,勤政爱民,成为朝中中流砥柱,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齐域,来朕身边吧”宣元帝一双俊眸注视齐域,看他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终于神色中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北辰聪敏,察言观色,怎么会听不懂,看不出他的意思每位明君身后都有忠臣良将c股肱心膂来辅佐。若十载之后,朕的身后是你,之于宏国百姓,之于朝堂,之于朕,是幸事。 六一居士写的那篇相州昼锦堂记中:至于临大事,决大议,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可谓社稷之臣矣 他是天纵英才,注定出将入相。 只是,不是现在。近来他的风头正劲,擢升要职,避免被嫉贤妒能的小人构陷。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内侍小六儿一进门听到的就是天家这句,险些戗倒。 齐域黑瞳剧颤,猛然抬头看向帝君,而后敛去惊诧的神色,起身拱手回道:“微臣,愿得展功勤,轮力于陛下。”低沉的嗓音微哑有颤音,却掷地有声。 小六儿收回自个儿那龌龊心思,忙敛了心神,走到他师傅沅引身旁,低声禀报。 “何事”宣元帝出言问道。 “陛下,昌荣大长公主到了,午膳也已经备齐。”沅引过来回话。 宣元帝:“请她先去后殿凉亭,朕随后就到。” 临近中午,天家进膳。齐大人听后,起身欲告退。 宣元帝点头允,可须臾又言:“等等,齐爱卿也未用午膳,一起吧”唇边似笑非笑,龙目中是一片暖色。 这下,小六儿再也按不住心中那一丢丢龌龊的心思,扶摇着往上冒起来。从天家回宫的第二日,宫中便没有停过关于陛下断袖之癖c龙阳之好的传言。以至于他还忧心师傅,与天家时时相见,片刻不离,万一日久生情,可如何是好再者皇恩浩荡,如何推拒。 小六儿拿眼睛从上至下扫看了一眼师傅,瞧这细皮嫩肉,眉清目俊的,活脱脱的世家公子。气质又透着清冷疏离,万一被英明神武又矜贵不凡的天家看上了,倒也不是个多吓人的画面。 小六儿一激灵,狠命眨了眨眼,忘却脑中臆想的画面,他师傅有陆妃。不对,如今该称呼声陆太妃了,那是他的师娘,他认准了的。 小六儿小心的看看矜傲的宣元帝,又看看英俊的齐大人,在他二人间不知来回了多少次后,才回过神。宣元帝与齐大人已经要出正殿门槛的模样了,前方的沅引瞥看他一眼,先跟上帝君脚步。小六儿麻溜的疾步从另一边先行赶到后殿,告知一声。 后殿,宴席设在凉亭,内有石桌c石凳,围圆桌而坐。等天家与大长公主寒暄几句后,三人入了席。 昌荣大长公主说:“陛下为国事烦忧,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见我。”国丧之期政事最是繁重,丧事c朝事c登基后一堆问题等着新皇处理,还有君臣关系要平衡,怎么会有空见她,莫不是有事 宣元帝:“侄儿这些年待在封地,与姑姑许久不见了,甚是想念。” 大长公主浅笑,说:“听陛下这句话,深感与有荣焉。”一瞥眼又看到对面的齐大人,刚刚见到便眼前一亮,颇令人觉得惊艳。不过这张英俊的容止面生得很,她是没见过的,忍不住好奇道:“对了,这位是” “兵部侍郎齐域,参见大长公主,公主安康。”齐域起身自报姓名。 “想不到天家身边有这样风姿的栋梁之材。”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高位,而她的两位侄子不是昏庸无道的君王,被他们赏识的定是文采风流的庸中佼佼。 她虽没见过,但是是听过此人的,毕竟近来风头正劲,在殡宫,就听几位高门夫人悄悄打听过这位齐大人。这自然是要招婿的意思,听说是商贾出身,但进士及第。有从龙之功,还在战场上为陛下挡了一箭。先帝赏识,天家器重,注定大有作为的。 家室在长安稍显薄弱低微,可这样有能力的青年,上哪里找。比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不知好了多 少倍,她倒好奇怎么没被榜下捉婿,要是被那些等在皇榜处的高门老爷看到了,定要哄抢一番的。 今日一看,名不虚传,果真是英俊好容貌。可惜她的女儿年纪太小,若是再大些,连她都要忍不住请天家说媒。 想到这里,莞尔一笑,又想起女儿的事和那人震怒的模样,头疼起来。 宣元帝用公筷为大长公主夹了菜,边说:“侄儿有一事要与姑姑商议。” 大长公主虚扶了碗碟:“陛下请说。” 宣元帝:“皇长兄。。。身下的崇王去了,太妃与桦绱又病倒了,这一脉无男嗣料理铭桢身后事。” 大长公主一咯噔,放下手中紫檀镶金头象牙嵌金箸,忧心叹道:“哎呦,这什么时候的事” 宣元帝:“前几日,今日上午来报的丧。” 大长公主:“去年,我去看承荥,才见过一面的。消瘦的怪令人心疼的,自那小郎君走了,桦绱便再没走出来。桦绱与太妃,母女俩九年不见,当年为了带顾家女离宫,断了母女情分。” 宣元帝瞥看一眼左手边的青年,几乎未动金箸,用公筷夹起一块鱼肉放到齐大人面前的碟中。继续说道:“想让老八与行臻前去帮着照料,只是女眷” 第四百二十八章 禹传子,家天下 小六儿瞪大了一双眼,努力维持平静。沅引微微皱眉,看今日颇反常的小六儿,抽什么风。 天家的意思她是明白了,她也挺喜欢那小丫头,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去安慰看望,便说:“他们什么时候启程,我与他们一道,也好去看看太妃与桦绱母女俩。” 宣元帝:“侄儿代桦绱谢过姑姑。” 大长公主忙说:“陛下可要折煞我了。”吃了几口,便擦拭唇角,打算回宫收拾行囊,好尽快启程上路。 大长公主刚要起身,泾王与行臻世子便来了,宣元帝嘱咐了几句,几人便离开。大长公主为了不耽搁行程,命丫鬟给她简单捎带几套衣衫和随身用品,其余的命下人随后带过去,便跟着泾王离京。 前往恒州的可不止他们三人,还有靖南侯,承荥郡主,张夫人柳青渝等,就是个前后脚的时辰问题。本是赶往长安奔丧的李氏旁亲,也变道赶往恒州崇王府。再就是士族贵胄c朝廷官员也派了家眷前去吊唁祭奠。 东宫 院中一方池,池中清澈,水波荡漾。 里面养了前臂长短的几条锦鲤,或水下畅游,或静止不动。许是帝王家的鱼儿也见了世面,通了灵性,不惧怕人,即使鱼池周围围了一圈人,依旧在水下悠闲。每一条鱼儿都不同,有通身艳红c有金色脊背一抹红c还有如墨一般黑亮的。。。 那池边,众人一边看鱼,一边仔细护着个灰衣小娃娃,头顶竖起虎尾草般的小揪揪,神气的朝天撅着。小手忍不住拍着水面,口中唤着:“鱼,鱼鱼。” 可爱的小脸映照在水面,身后的宮侍小心拉着拴在娃娃腰间的带子,避免他掉入水池。 扑通一锦鲤跃出,空中甩起一串水珠洒向平静的水面,荡漾阵阵涟漪,而后摆着尾巴落入水中,余留一抹惊艳。 “啊鱼鱼,鱼鱼,阿zhi,鱼鱼,看看。”小娃娃拍着小白手,欢颜咿呀的高喊,阿姊叫不明白。 小人儿转身向身后正殿看来,门口坐着位素衫妙龄女子,唇边正漾起淡淡的浅笑。 那女子方圆小脸,下巴尖俏,山黛眉,桃花眸,目含柔情。肤若凝脂,白得炫目。一双魅惑的眼眸没了妩媚惊艳的红妆衬托,黑白分明中带着一丝动人的温婉。神情虽有些淡,却是风雨过后的平静。 “公主,先皇勤于政事,每每早朝晏罢,夙夜不懈。心系百姓,建国泰民安之盛世。然国事操劳,龙体抱恙,又经历皇嗣接连薨逝。”迟太保跪于屋手情深意切的悲痛说道。 “先皇遗诏,三皇子为嗣皇帝,邕王摄政。群臣百官守在皇城,就等邕王去洛阳行宫接皇子回宫登基,继承大统。可谁能料想的到,有人乔装先帝内侍杀嗣皇,未登皇位驾鹤西去,皇位高悬。但依照祖制父死子继禹传子,家天下。”迟太保情绪激动,高亢说道。 “大人忘记了,还有兄终弟及。”朝歌缓缓转头,舒展眉头,看着迟太保回道。 迟太保大惊又万分不能理解的反驳:“公主先皇身下尚有皇嗣,五皇子顺理成章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怎可皇位旁落” 朝歌神情淡然,一笑说:“大人公忠体国,吾时常听父王说起。” 这已经不是第一位来找她的朝中老臣了,她母亲娘家,祖母娘家,还有众多高扛着祖制大旗,来劝她,不可让皇位的群臣。先前几日,他们跪在东宫门前,一跪几个时辰,说心不为所动是假的,先不论初衷本意,起码能让她觉得还有人记得父皇。 “臣一心为先皇,绝无私心。若不能护先皇这一脉,臣,臣不敢苟活于世。”迟太保忙伏地大声说道。 小娃娃哒哒跑过来,跑的晃晃悠悠,可在离着朝歌两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盯看着声泪俱下的迟太保,一脸懵懂。 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并不想去理会了,毕竟她与葳逸已经离开政治c权力的中心了,等回了封地,过他们的平淡生活。那些属于朝堂c后宫中的勾心斗角c阴谋算计,与他们没有关系了。桦绱对着那小人儿哄道:“葳逸,过来,劝劝太保。” “。。。”迟太保缓缓抬头看着不以为意的公主,以及那懵懂的稚童,眼中失望。 葳逸比起前些日,胖了些。眨巴着眼,歪着头说:“鱼,鱼。”还伸出食指虚指着水池那边,并没有听懂阿姊的意思。 朝歌朝他伸出手,葳逸犹豫走过来,朝歌抱起他放在膝上,转头看向一脸怔怔,眼中含泪悲然的迟太保,说:“大人,葳逸太小,不懂您心中的惆怅,更不能体会你这片赤胆忠心的难能可贵。” “天未降警示,也无法预知葳逸将会成为千古一帝。如今他还年幼无知,担不起 宏国的命运,无法守护百姓的安宁。自古,主少国疑,社稷动荡。经历太多亲人故去,血腥又痛楚,吾已经厌弃了那样的生活,等过了百日,便与葳逸离开长安。大人,新皇英武睿智,正气果敢,父皇生前多次赞誉,否则也不会命七叔摄政的。”或许,父皇早已预料七叔护得了年幼的主君,却改不了命数的安排。若少主终未活过娶妻生子,留有皇嗣。那么身为摄政王的七叔,将是皇位的不二人选。 朝歌抱起幼弟,问道:“葳逸饿不饿” 葳逸捧着肚子,点头说:“饿。”萌萌的表情让人忍不住一脸笑意。 朝歌离开之前,对迟太保说:“大人,如今天家继位,大局已定,吾也坚信他会是位贤明的君王。”说完,便抱着葳逸迎着日光离开。 恒州崇王府 崇王薨,三日后,身着丧服的官员用红绸将尸体连裹三层,最外用一层白绸,装敛完毕,棺盖斜盖于棺身之上,留有缝隙。让亲人看最后一眼,太妃扶棺痛哭,邢嬷嬷与童妈妈上前来劝导,好一会才止住。 第四百二十九章 吊唁 长乐公主昨日又守了一夜,撑不住了,被官眷夫人们扶下去。去长安的信使也该将信笺送到了,但等皇亲官员到达恒州还得再等几日才行,人到齐了,也好选吉时下葬。 前来吊祭的人陆续进府,太妃娘家姐姐戚夫人最先到的,也离得近。泾王一行到这时,正好第十日入夜。天黑了,崇王府门口白灯笼极显眼,城尽头的王府被悲伤笼罩。本来能再早些,可是昌荣大长公主的身体撑不住连夜兼程。 桦绱坐在灵堂,憔悴又精神恍惚,听着动静,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门口。 等到昌荣大长公主蹲在她面前唤她时,才反应过来,什么都没说眼泪先流了出来。埋在大长公主怀中,将这些日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平辈人死者为大,行臻需要行跪拜礼,磕头后与大长公主c李乾成一同上香。 管家前来禀告休息的院落之事,连夜赶来,都一身疲乏的,问要不要备热水。昌荣大长公主顾不得那些,先问太妃娘娘在哪 管家犹豫说道:“太妃哭了半日,精神不好,在内院休息。” 大长公主听后叹气,她得先去看一眼太妃,叫管家带路。 李乾成跟行臻说:“你先在这守夜,我带余儿回院落休息。” 已经入殓,也过了七日,其实不用守灵了。前几日,桦绱病了,太妃撑着精神头在这守了两日,第三日桦绱硬拖着未好的身子坐了一宿,之后二人病得更重。 桦绱想守最后一夜,可高估了自己,这番折腾,身体早就告急了。 李乾成曲张着掩在袖下的手掌,眼中一片悲涩。许多年前,当余儿将母后与长兄乱伦的丑事,告与他之后,他的身世,令他深感耻辱和绝望。他不是皇后嫡子,他是私生子,乱伦之下的野种。 他其实是铭桢同父异母的兄长,对桢儿,他愧疚不已。而桢儿的病,皆是母后所为。他尊重的母后是如此无视伦理道德,残忍血腥的人,这份打击,令他难以接受。所以,他远游列国,多年不敢归。 李乾成抬头看面前漆黑的灵柩,自觉罪孽深重,这份罪永远都洗脱不清。 行臻点头让他带桦绱离开,李乾成看一眼坐在那的桦绱。小小一团,抽去力气般,一手撑在蒲团上,支撑着羸弱的身躯,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李乾成走过去,蹲下身抓着她手臂将人扶起来,太瘦过轻,没用多少力气,满目担忧轻声说:“余儿,回去休息吧今夜,我与行臻在这守夜。”他们同是李家兄弟堂亲,守夜还是要他们来吧 “我得陪着桢儿。”桦绱低言,嗓子痛的出不了音,耳朵中像是起了火一样又烫又疼。 李乾成眼底泛红,抬手抹了她眼角滴落的泪,劝道:“快要下葬了,你若撑不下来怎么办桢儿最亲你,你得送他最后一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下一瞬将晕倒。 “桦绱,听小叔的,回院子吧好好睡一觉,明c后日恐怕要来不少亲戚,你这样如何有精神头见。”行臻过来劝,太妃情绪不稳,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事都得桦绱张罗来做。 “我撑得住。”桦绱哑着嗓子,那动静就好像被抓着脖颈的鸭子,难听刺耳的很。 太妃也担心,让她去休息,可是心中还有怨言,又多年不见的,生分了,叫童妈妈来说。 李乾成也不多说了,揽着桦绱送回内院,海棠兰芗她们也赶过来了,宫女准备了汤婆子,李乾成看了眼,诧异问:“怎么用这个” 入了夏,天气越加炎热,避暑还差不多,竟然用取暖的汤婆子。 海棠送泾王,边走边说:“来之前,公主府的顾姑娘丢了,正好太妃的信送到,太妃让公主速回,可姑娘,您是知晓得,在公主心中多重要。”海棠欲言又止的说着。 多年前,桦绱从牢狱中带走顾笙歌,李乾成是知晓得,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晓此事。不过,顾家姑娘一直安置在别处,没想到已经接回了公主府。李乾成沉思片刻问:“可找到了。” 海棠摇了摇头,又言:“其中,牵扯了其它事,一时说不明白,但好在不是遭遇危险。公主连夜兼程赶过来,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这事被太妃知晓了,动了怒,急火攻心,眩晕倒下。公主自责,就跪在院子中等着太妃醒来。天气潮湿,夜间寒凉,又下着雨。”还得在灵堂守夜,膝盖受不了,一片青色。太医开了药膏,让给公主抹上揉搓,再用汤婆子烫半个时辰驱寒。 已经到了院门口,李乾成拱手说道:“姐姐留步,还请姐姐费心照顾。” 儿时,他们常去杜太后宫中玩耍,那时齐太妃也在,时常让海棠将她做的糕 点分给他们。小孩子嘛,给吃的都是好人。海棠年纪也不大,又长的可亲,便姐姐,姐姐的这么叫了。起先海棠还惶恐,后来,杜太后笑言:他们喜欢你,你便应着吧 “殿下客气,照顾公主是海棠的职责。”海棠回礼。 目送泾王远去,海棠才叹气转身回屋内。 如他们所料,此后三天,王府门口车马如龙,可将管家忙坏了,好在一早包下两家城中上好的客栈,又安排刺史c世家收拾出几间院落供亲眷休息。 泾王在灵堂陪着桦绱,行臻世子带着恒州刺史在外面照应前来吊丧的皇亲c官员。昌荣大长公主代太妃招呼女眷,康王照料丧宴。期间康王寻空过来看望桦绱,抓着她的手安慰她几言。 灵堂侧屋请僧人念经超度亡灵,屋中弥漫着焚长香的味道。香炉中香火不断,几十支细香焚燃,青烟不住升腾,旁边掉落一片香灰,眨眼已堆砌一手捧的高度。 礼官来禀告,出殡日期定下了,后日上午。 桦绱回答他的只有垂落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面前的青砖上。 第四百三十章 空置的府邸 长安齐府 齐大人擢升侍郎,进皇城办公,又救驾有功,受新皇赏识。皇恩浩荡,赐了府邸,莺迁仁里,乔迁之喜。 府宅面积宽阔,玉宇琼楼,美轮美奂。后院幽静别致,古树葱茏,湖水荡漾。 齐府前面是一处偌大的贵族府邸,空置许久,在这个坊是数一数二的豪府阔院。竣工多年,一直无人居住。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富丽中又有随处可见的雅致,殿中挑高的屋顶多绘有花卉环绕凤凰c孔雀,都传是位公主的府邸。 丛申记得,他家大人从这座没有挂匾额的府邸前,驭马走过的时候,盯着门口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看了许久。他还以为大人这是羡慕这两座石狮子比他们门口的那两只威猛高大。 听隔壁府看门的老人说,这是十年前,明皇给东宫的长乐公主赐婚后,命工部监工修建的公主府。长乐公主还拉着顾三公子来过一次,不过来的时候,这座府邸还没有建成,到处堆着砖块c沙子,看不出今日的华美。 后来,准驸马早早离世,明皇驾崩,重显太子薨故。。。物是人非,没了那场天赐良缘,这座精美绝伦的公主府也就荒废空置了。 也不知晓他家大人什么心情,毕竟大人与长乐公主之间有些不可言说的事儿,这在宜春真不是什么秘密了。虽没能住进宜春城公主府,但到了长安,二人反倒成了邻居。不过,这府邸公主还会不会回来住还另说,总归给了大人个念想不是。 丛申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齐大人知晓了,那脸得黑成什么模样。 终于回了长安,丛申指挥小厮卸驴车上的行礼,听着马蹄声传来转身瞧看,原来是他家大人下朝回府了,上前问安。 丛申跟着齐域进屋,将交代他的事简单做了汇报:已经将信给了赵大人,赵大人阅信后还回了信。丛申把信笺放在桌案上。 齐域在里间褪下官袍,一边换上轻便常服,一边问袁州近来是否一切如常。 “属下没听管家和赵大人说什么要紧的事,想来袁州百姓日子安宁。”他家大人大半年前被先帝突然召回长安,仕途顺利,官运亨通。没来得及与赵大人交接公务,一直在意这件事。丛申又说:“赵大人在袁州做官多年,又帮着杨刺史处理公务许久,如今接任刺史,瞧着并不吃力。” 赵大人其实早就干了刺史的活儿许久,又一直在袁州任职,对当地民生极为了解,由他接任,是最合适不过的。 齐域系着腰封,听后点头,出来阅信,都是公务上的事。将他离开前要办理的几件事都处理完毕,将结果告诉他。本是他提出或受理的,倒是劳烦了赵大人费心。 齐域抬头看了丛申一眼,说:“你也累了,来回儿赶了大半月的路了,下去休息两日。” 丛申累的像隔夜的菠菜不水灵了。可是听到这句话,活跃起来:“谢大人,我刚到袁州那几日,那天气呦,电闪雷鸣的。这梅雨季的南方,真是随处可见的泥湾子。好在新渝河坝修好了,今年的降雨量不差其去年的,就跟端着一盆子水从天边往下倒一样。” “好,赏月钱,随行的几人都有。”齐域抬起眼睑,长眸瞥看他一眼,丛申的意思他岂会不知,不过确实辛苦了,理应褒奖。 “谢大人。”丛申讨得赏赐,忙弯腰行大礼,笑意盈盈,两眼迷成月牙。忽而,想起一事,说:“一提起下雨,属下想起刚到袁州那日,也下了大雨,雨大的真是难得一见。好在进城了能找着躲雨的地儿,属下领着他们躲在城门下避雨,巧遇认识的守城领队大哥,客套聊了几句,就看见公主的侍卫出城。” “那么大的雨,那些侍卫连停都没停过,策马往城外赶去。大人,你说,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虽隔着雨幕,可瞧着神情都挺严肃焦急的。那时候在等雨停,也没事可做,这么群人马突然出现,想不注意都难。 这毕竟在袁州住了大半年的时光,也算是相熟了,一起扛过沙袋,一起用过膳的,他还想跟小乙哥再讨教讨教武艺呢怨他家大人太有才。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假你看,即使隔着皇城老远也能被天家瞧着光芒。 “崇王薨了。”纸镇从中心往外平行划去,齐域不曾抬首,面无表情得说道。 “。。。”丛申讶然,飞快眨巴着眼,想明白那是谁后,小碎步上前两步走,弯着身子腆着脸问他家大人:“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公主,大人可送了悼文挽联” 以他家大人的学识,写悼词祭文不在话下,可惜政事繁忙,无法亲自赶去吊唁。 崇王,是长乐公主的胞弟。先前他家大人差点成了公主府的男主人,哎,事业与爱情自古以来,两者难以兼得,只能舍鱼而取 熊掌也。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尾鱼。 此前大人就一地方官,虽也不小的品阶了,一州之长呢但与如今相比,还是有些差别的。要放弃朝廷要职,而选择做驸马都尉,是不大可能了。也不知晓他家大人怎么个想法,丛申细辨神色。 齐大人因低首而显露出的侧颜,就是再好的画师也难以刻画出这样完美出众的作品。 那双长眸没有波澜的时候深邃幽沉,英俊的脸上冷静而镇定。好半响,丛申放弃了,他看不透他家大人,一直都是。 修长的手指执狼毫蘸墨,动作一僵,言:“九日前,派管家去王府了。”嗓音没有什么起伏,难辨喜怒。 “那属下去的时候,王爷应该是病危了,所以公主府的侍卫才冒雨出城。大人,您跟公主还能不能”在一起丛申好奇又焦急的就像给小儿女做媒的媒人,朝前弯着身子等回答。 回话是没有,有的只是严厉的目光,正毫不留情的朝丛申射来,黢黑深沉的眼眸莫名令人胆怯。丛申心中一凛,忙直起身,做正经严肃状,被盯的绷不住了,又干笑着:“嘿嘿,属下就是可惜。”多好的一对璧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能 “崇王走了,也不知晓公主能不能承受住。”重显太子身下可就这么个子嗣了,没想到也英年早逝了,日后公主还能依靠谁虽在皇家,可没有兄弟c儿子总归是身单力薄的。 “不过,崇王病重,该姑娘什么事”丛申不怕死的继续嘟囔:“听守城大哥说,一早公主府罗大哥带着侍卫就出城了,还吩咐:要严加盘查出城人员,特别是年轻的姑娘。” 齐域手中的笔停在半空中,浓黑的剑眉拧起,姑娘 “哦,还有大人让属下给牧姑娘的书籍已经给了,海棠姑娘出来说,姑娘她很喜欢。”瞧着海棠姑娘好像要出远门的模样。是了,应该是公主走的急,没带衣物也没领宫女,只跟着侍卫离开。 齐域问:“可有书信” 丛申摇头:“这倒没有。” 官家女子给外男写信终究不好,想到这齐域没再追问,小妹平安,他就放心了。现在还不能将她接回来,他还没有能力保护她,在公主府,相对安全。而且她,待笙歌极好。 齐域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写好的信折起来,交代丛申:“信寄到老家。”是给他祖父齐老太爷的家信,他进京为官,要通知一声家人。 蒋雨霖应该已经回了山庄,舅舅若知晓他回长安任职,定担忧不已。 丛申指尖将要摸到信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带着信撤后,齐域将信重新展开,看后一手扶额,自嘲的讥笑一声。 丛申忐忑:“大人” 齐大人的容止上显露出一丝不自然,内心无所遁形的被摊开,隐隐的懊恼与难堪,将信揉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丛申望着那揉成一团的信,问:“这信” 重新铺平宣纸,齐大人说:“等会儿让府内旁人送去就好。” 丛申退下,日光越过窗子斜照进来,正好照在那团纸上。谁要是展开,大约会窥到齐大人的内心。一封家书报平安,可内容中唯有俩字突兀的出现,前言不搭后语的。 是回答丛申问得那句:大人,您跟公主还能不能 不能他是这样写的。不自觉间写在了信中,像是在回答内心。 出殡那日,太妃没出现,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痛谁能受得了。 崇王尚未娶妻,也没留下子嗣,又无兄弟,摔盆儿c扶灵叫挽郎代之。牵引灵柩,低唱挽歌,仪式正式开始。 引魂幡空中飘荡,纸钱飞舞,伴着哭丧哀乐,桦绱走在亲眷的最前面。她高估了自己,这样的画面她一时无以承受。宽大的素冠遮面,却遮挡不住悲伤,跟随丧礼队伍前行对她来说分外吃力。先前她是被小乙扶着,后来有人揽过自己,将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的她扶住。 她经历太多人故去,想想长安城外那一片荒坟,小小的土堆,埋葬了多少冤死的亡灵。脑中浑浑噩噩,她去成陵,对着牌位质问父王,可是无人应答。她想冲到父王面前,问问今日的结果,您后悔吗 后不后悔,谁都不知道,因为父王走了,毫不负责的走了,将所有罪责留给了他们。如今她的胞弟,她的至亲,也走了。不堪病痛的折磨,他那样消瘦,那样憔悴,全然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朝气蓬勃。 可每每收到桢儿的来信,总是安慰鼓励她。 春天的袁州是什么样子的江南,我还没有去过,是不是同诗中描述的那样令人向往。等明年,我便去皇姐那里瞧瞧。这句话他说了许多年,却从来没有来过,他来不了的,因为身体受不了长途跋涉。 明月山的神仙多吗否则皇姐为何长居那里不过,想来是景色宜人,山清水秀。他还能跟她玩笑,哪怕正饱受身体上的折磨。 桢儿院子中种满绿植,都是他亲手栽种的,一片生机盎然;府中池塘养着鱼,成群结队水下畅游;书房成沓的字画,每幅画作都充满了生活趣味。 他热爱生活,坚强又乐观。他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桦绱一把抓过揽着自己前行的人胸前衣襟,怒声质问:“凭什么李乾成。”桦绱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眼中的痛与愧疚让她无法质问下去,可是桢儿有多无辜。 她还抓着这人的衣袖,哽咽着喁喁念叨。 “。。。”眼泪滴在桦绱抓着他手腕的手背上,一滴,两滴,顺着纤细的柔荑滚落下去。 桦绱捂面抽噎,将心中的怨恨与对桢儿的思念愧疚宣泄出来。 一直到酉时,丧礼队伍才停下,明日再走一日,后日清晨下葬。墓地选址是上风上水的宝地,可荒郊山地寻不着休息的地方,便搭建帐篷,支起几口大黑锅煮饭烧水,供奔丧亲属及 官眷洗漱休憩。 先前在府中,她得守在灵堂,也顾不得见这些皇室同族,他们千里迢迢赶来送桢儿最后一程,现在怎么也得过去问候几句。 桦绱在李乾成与青渝的陪同下,一一见过,并让管家给她们送去膳食c热水。 她已经许久不回长安了,对有些人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还有这些年的新贵,她就更不知道了。 柳家是士族,门第高贵,要不青渝也不会做她的伴读。青渝脾气好,又嫁给门当户对的张家嫡公子,在长安圈子里是令贵门名媛争先想结交的红人。她自小长安长大,认识的人也多,世家宗妇c高门嫡女,大都能叫上名来。由她引荐,最合适不过。 桦绱客气的与这些人相聊几句,或许因她脸色实在太差,众人无不劝她保重身体,节哀云云。 六姑姑没有来,七叔还没有册立正宫,后位高悬,又在国丧之期,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提上日程。王皇后是先帝的皇后,怎么着也不能叫嫂子管起小叔的后宅,总归不合适。陆太后倒是管了,可是也不全能叫太后执掌大权,毕竟那人的野心他们是知晓的,所以六姑姑与陆太后一同,暂且管理后宫诸事。 第四百三十二章 娘俩 见完了女眷,又去看了前来的百官,来的正主不多,大都是命家中儿子兄弟c管家副手来吊唁的。先帝宾天,新皇登基,各位大人忙的头脚不顾,哪能抽出时间。就连她封地的那些官员,也不敢都离岗,派了两位代表前来。 令她意外的是,他的管家也来了。 管家替他带话,自然都是些吊问的场面话,可是,能来总归心情是不一样的。就好像经历连日的暴雨冲刷后,天终于放晴了一会儿。 她其实有重要的事想告诉他的,关于笙歌的,以及施家九公子的。但她不了解这人,也信不过,所以这些事自然不能让管家带话。 陆家旁亲替陆太后与陆大人前来吊祭,让她觉得格外刺目,可还是在他说完公主请节哀的慰问几字后,轻点了点头。 女眷和朝中大臣这边好说,桦绱头疼的是她那些堂叔伯们。崇王王爵之位是可以世袭的,可桢儿没有成亲也未留有子嗣,无人继位。堂叔伯们的意思,自然是想让母妃从同族同辈中,选一位年幼子嗣过继到崇王身下。 这事邢嬷嬷早在出殡前就将母妃的意思告诉她了,母妃说:“不必了,桢儿未成亲没有王妃,我又没精力。余儿还没成家,照看孩子不合适。”过继本来就是父母认养子嗣的事,哪有祖母c姑姑代之的。 “舞阳长公主还抚育照料幼弟。”有位不认识的旁亲小声嘟囔了句。 桦绱眉头微颦,侧首懒得去理,李乾成表情沉下来时候有些吓人,上前一步肃声说:“如今是七哥掌权,汾阳王c端王几位叔伯辈分高,若各位兄弟c侄子有什么异议,不如去天家和各位皇叔伯面前争辩。” 人还没有下葬,就瞅着家产了。争夺家产的事,真是不分皇家平民,都一个样。 康王与行臻世子也过来了,有他们在自然没人敢欺负桦绱。 下葬后三日,远亲及兵将官员大都相继离开,李乾成与行臻,将诸事处理的明明白白,没让她操心。女眷这边多亏了姑奶奶昌荣大长公主,带着承荥与青渝帮她料理琐事。 母妃病了,精神头瞧着不太好,七叔特地让太医院首席过来给母妃瞧病。太医说,母亲无大碍,皆是因桢儿薨故,痰迷心窍c精神抑郁的心病所致。切记情绪不可起太大波动,一味沉浸悲痛,需要静养。 桦绱站在房门口目送太医离开,瞧见台阶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前些天她情绪悲痛顾不得其它,老远瞧见他,也没工夫与他说什么。自然知晓好几次,他想过来,可脚步犹豫又胆怯。 就像现在这样,不知该不该上前来。她看着他,看他红了眼眶,冲过来跪倒她面前,嚎哭:“公主。” 还与小时候一样,情绪向来波动较大,不了解他的还以为是做戏呢。可是,她知道,小城子不是。 “你何故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桦绱叹了口气,看着他哭得难看又难过委屈,走出来从袖中拿出帕子给他糊脸上。 小城子捧着帕子,抽抽搭搭,说:“奴才愧对公主嘱托。” 桦绱将头瞥向一边,忍着不哭,平复了情绪转过头说:“起来吧” 他做的极好,始终记得多年前她离开东宫时对他的交代,一直上心侍奉照料母妃c桢儿。听说前几年还被司宫台召回,要回宫当值,可是小城子将这事儿推了,又重新回来这里。 “以后有什么打算”桦绱走到廊下,问他。 “公主。”他自然想跟公主回袁州的,眼巴巴的望着公主消瘦的背影,总觉得在一日日憔悴清减。公主心中的苦他知道,当年,他听太妃的命令将公主的殿门从外面锁上,这事愧对公主的信任,也对顾公子十分抱歉,可是公主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你回宫吧”他调动归司宫台管,如今沅引掌权,她在他面前还能说上话。回宫当值,比在她身边有出息。 “公主,奴才”小城子急了,瘪了瘪嘴刚要说,被桦绱抬手打断。 “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为了我好,我怎么能不知道。”桦绱看着他,目光平静。 主仆二人在院中阴凉地里坐下,聊了些昔日故事以及这些年的经历,让桦绱悲伤难过的心情稍稍好些。 前来吊丧的人走的也差不多了,偌大的王府安静下来。桦绱忙完丧事,送完宾客,这日清晨去母妃院中请安。丧礼期间,一直是姨母照顾母妃,她来的次数不多,前面需要照料,也走不开。 “母妃,今日可好些了”太医说需要静养,莫再动气悲伤,可她一直都令母妃操心,看着她,母妃会不会烦心桦绱攥着手这样想着。 戚夫人在一旁打着圆场:“公主有心,每日问娘娘可用汤药c膳食,娘娘有 福气。” 太妃什么都没说,神情平静,可是气色却不大好,憔悴蜡黄,也没有上妆,一身黑裙灰衣衬的人越发消瘦了。 桦绱盯着母妃斑白的额角,水眸一闪而过的愧疚,垂首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戚夫人瞧着母女二人这样,与邢嬷嬷对视了眼,带着人出来。邢嬷嬷一步三回头的看内屋情形,出了门口担忧的问戚夫人:“就这么离开没事吗” “娘俩能有什么事,你是怕娘娘能杀了公主还是怕公主能打了娘娘”戚夫人看她一眼,轻笑道。 邢嬷嬷抿嘴自嘲,也是,她操这多余的心。娘俩聊聊知心话,能有什么 太妃还是静静坐在榻上,看着手上的玉镯子没有开口说话。桦绱眼泪簌簌的掉,忍不住跪上前:“母妃,对不起。” “我去年回京,听大监说了。。。”母妃的性格为人她最是清楚,恪守妇道,不争不抢,在旁人眼中真是温婉善良的有些软弱了。她又是刻板守规矩的人,出嫁从夫,三从四德的思想根深蒂固。就这样性格的母妃为了她,杀夫。 太妃,什么都没有说,垂首坐在那,可是眼泪涌出眼角,泪流满面,不断地擦拭。 第四百三十三章 高门媳妇的日常 桦绱跪着行到太妃面前,给母亲擦着眼泪,什么时候眼角有了皱纹,她讨厌自己,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只会令他们痛苦不堪。 “是女儿不孝。”桦绱捧着母妃的手痛哭不止。母妃爱她,是她一直在伤母妃的心。 太妃透过水光看女儿的发顶,伸手落在上面拂过。桦绱一顿,缓缓抬起头,顶着满面泪痕仰望母妃,自然看到母妃哭的红肿的眼睛。这些年,为了她和桢儿操过多少心,哭了多少眼泪。 桦绱冲进母妃怀中,牢牢抱紧,哭的抽泣不止。太妃也忍不住捂面,虽母女二人没有对话,却好像回到了从前,亲近又依赖。 暖融的晨光照耀进来,好像照亮了孤寂的心底。 过了头七,昌荣大长公主与靖南侯也要启程回去,同行的还有小侯爷牧韫铮与才上了族谱的小郡主牧楠湘。 听承荥说了一嘴,姑奶奶还有家务事要处理,不久待了。桦绱心中过意不去,拉着昌荣大长公主的手送了许久,说:“姑奶奶帮了我这么多,才忙活完又要走,休息几日也好嘛。” “我还没老到那程度,到是你,多注意身体。这些年不大见着你,这小脸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袁州闹饥荒呢!”大长公主心痛的说。 大长公主说完,几人都笑了,也是令愁云满面的众人第一次展了笑颜。 大长公主盯着桦绱瞧望,须臾攥了攥她的手,拧眉说:“余儿,那不是你的错,别再折磨自己了。你母妃如今就剩下你一人了,找个疼你的人成亲,生养个孩子。日子久了,就忘了。” 劝别人都会劝,忘,可不容易。 昌荣一转头,看向前方,那站在骏马身旁的英武背影。他是个好人,是她辜负了他。昌荣公主这样想着,神情愧疚又伤情。 靖南侯许是有所察觉,理顺着马鬃一转身撞上那双熟悉的秀眸,正直视自己,眼中有旁的情绪。二人相望许久,昌荣公主才错开目光。低首拍拍桦绱的手,手背轻抚她消瘦的脸颊,说:“快别送了,回去吧!你们也是,这些日子,都吃累了。” 众人目送远去的车队许久,一直到缩小成一点,再也看不清楚,才转身往城中走。 桦绱因那日跪了许久,膝盖着凉,关节酸痛沉重,屈伸不利。又在灵堂与前来吊丧的亲眷相互行拜礼,膝盖处一片淤青,实在走不动了。这几日,大家也疲乏,便坐着马车回府。 马车在城中大道上行驶,速度并不快,张夫人挑起帘子看车窗外人来人往,带着地方方言的吆喝叫卖声传来,听着颇有趣。青渝对恒州的地域风情好奇,难得来一次,看看外面的景儿,开阔眼界。承荥郡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从掀起的窗帘往外瞧看。 桦绱问:“青渝,你何时走?” 她是高门媳妇,规矩多,即使婆婆通情达理,丈夫疼爱,可还是有约束的。 听桦绱的问话青渝收回目光说:“再过几日。” 桦绱知晓青渝想陪她,可是谁家中都有事要处理的,她如今还是媳妇,总不好离家太久:“我这边都忙完了,你回长安吧!” “公主就别管我了,卓一不能来,还满是歉意,叫我多待些时日,已经跟婆婆打好招呼了。”太妃年纪大了,公主这小身子骨。。。哎,这些年都不容易,母女俩又经历这么个大事,她想多陪几日,要不自己一个人很难走出来。 早就告诉公爹与婆婆她要待久些,年少时,他夫妇二人与公主皆是同窗,她又是公主伴读,这些关系摆在这。卓一公务繁忙不能来,她理应多陪伴些时日,公婆是明事理的人,也觉得应该如此。 不光卓一不能来,赵平真他们也是在自己位子上忙的焦头烂额。经历献宗驾崩,新皇登基,如今才回朝,各局c各司c各部要处理的事真是堆得山高了。且政局还不明朗,圣意又难以揣度,一时人心惶惶的。 桦绱:“孩子小,万一他们找你呢!” 青渝来之前,将孩子交给婆婆看着,卓一一再嘱咐她,别急着回来,多陪陪公主,帮着料理料理。想等过了断七,再回长安。说起孩子,眼中闪烁着慈母柔光:“我平日也忙的要命,不是这家约办诗社c就是帮着那家张罗宴席。你说不去赴约,又影响感情,为了家族也为了夫君的仕途,就是病了也得拖着身子赶过去。陪他们的时候还真不多,比起与我在一起,更喜欢他们祖母,我都吃味了。” “你这是典型的长安少奶奶的生活。”承荥点头评价道。 不知晓她何时能做母亲,江佑勍忙的跟什么似的,也不是她一人能办了的事,承荥握着帕子微微惆怅。想起先前没了的孩子,承荥心中又难过起来,故意看向外面,悄 悄用小拇指抹去眼角的泪。 青渝笑言:“我呀,可比不得郡主自由。” 每天操不完的心,干不完的事。她是张夫人,是媳妇,是女儿,还是母亲。。。不同的角色扮演,都快要忘了她是柳家青渝。 桦绱语气中满是揶揄的说:“仪宾大度,能容了她的小性子。” 谁家媳妇敢离家出走呀!也就承荥有魄力。 “。。。”承荥被怼得无言,一脸埋怨的小表情。许多日没见了,也不知江佑勍有没有想她。 “多亏大长公主,还有你们帮我料理诸事。”桦绱真心感谢。 “哎呦——殿下,可要酸倒牙了。”青渝握着桦绱的手说,公主浅笑中也是带着悲伤。想走出来,恐怕得许久,况且公主这性子,最是心软c念旧。 桦绱又问承荥:“你呢?不用回去?” “江佑勍率领西北军驻守皇城外,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我陪着你,等断七后再回长安,还可以与张夫人作伴同行。听说,小叔也快回长安了。”本来还想撮合姑姑靖南侯,让他二人破镜重圆。可谁能料想到,崇王此时薨故。她也有胞弟,能想象的到,这份心情,有多沉痛。 第四百三十四章 宽容 “江三郎。”柳青渝说完,觉得声音大了些,难掩兴奋羞涩的吐了吐舌头。 “对啊,张夫人。”桦绱将夫人二字咬字极重,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突然想起施雯来了,最喜欢面容英俊的小郎君,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施雯也走了快十年了,她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也不知施九公子到没到长安,按理说,早该到了呀!她给沅引去了书信,让他寻施彤,禀告七叔施家还有人活着。 “你就别管我们了,有什么打算?”承荥问道。 她姐姐宜兰郡主与姐夫前日启程的,姐夫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长安,她婉拒了。她与姐姐的脾气怎么也合不来,一路上还不得炒个没完。还是偶尔见见的好,还亲近。 桦绱想待上三四个月,再带母妃回袁州,总之看母妃的意思。 “也不知妍月她——”可好,想必是痛苦万分吧!桦绱对青渝说:“等回去的路上,去看看她。” 青渝点头知晓,本也有这打算的,最近一连发生这么多丧事,着实令人心情沉痛。 晚膳后,邢嬷嬷过来跟她说:“等断七后,太妃要去戚夫人府中小住段时日。” 戚夫人是太妃胞妹,桦绱姨母,戚大人走了许多年了,留下一子一女。如今戚公子已经娶妇,戚夫人也放了权给媳妇。 戚夫人上无公婆,一双儿女皆已成家,儿媳又生了小孙子,一时没了心事,日子清净和乐。 “母妃,她——”桦绱眼眸中显现失落,低头不语。 邢嬷嬷岂会不知公主的想法,一定是以为娘娘还生她的气,才不去袁州的。嬷嬷劝导:“公主莫要多想,娘娘现在心中难过,跟着夫人去小住段时日也是好的。等心情好些,平静了,就去袁州找公主了。” 翌日 李乾成去找桦绱,半道上碰到了太妃娘娘与戚夫人在园中凉亭里休憩。太妃病了有些日子了,今日瞧着精神头好些了,早膳后出来晒晒太阳。戚夫人瞧见泾王起身拜见,看太妃有事要与泾王相聊,便带着丫鬟婆子向那边花园中走去。 “娘娘安康。”李乾成拱手问安,多少有些不自在的,他不该出现在太妃面前,特别是崇王薨故这时。 太妃望着面前的青年,已经长成大人了,不得不感叹岁月不饶人,她已经老了。 “坐吧!看看你们,真觉得自个儿老了。”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十五的少年,如今已经为人父了。 “这些日,辛苦了。”她听府丞与邢嬷嬷说了,多亏泾王与淮王世子在前面帮衬料理诸事。 “娘娘客气,都是应该做的。”李乾成说完,又怕太妃误会,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 太妃看着他,移时,浅笑说:“还记得许多年前我跟你说的话,别放在心上,我虽对你母后”太妃不愿再说下去,也不愿再生气怨恨,松了松眉头,叹一口气说:“一码归一码,她的错怎么能怪罪于你的身上。” “太妃。”李乾成没有想到太妃娘娘会这样说,面上惊诧,眼底泛红,努力忍着不愿落泪,可是渐渐控制不住,忙低下头。太妃拍了拍他放在石桌边上的手。 “母妃,忘了吧!桢儿常常这样劝我。”太妃也红了眼眶,用帕子擦了擦:“何必要让上一代的恩怨来惩罚你与余儿,你们又有什么错。是啊!有什么错,平白遭受这些罪。” “你母亲是个有野心的,她父王又——,唉,不说这些了。”人都死了,还去计较什么。 李乾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抑制不住肩膀的轻轻抖动。 太妃语调平和的说:“你是个好孩子,如今可不能再称孩子了,是当了父亲的人了,越发稳重了。等过些时候,将孩子带过来给我瞧瞧。” “好。”李乾成带着鼻音应着。 与太妃分开,李乾成在崇王书房见到桦绱。她坐在书桌后方,望着桌上砚台出神。 不知多久,等桦绱回神,叹了口气,起身走向身后的书架,将上面的书一本本收拾进木箱子中。 李乾成不解:“这是要作甚?” “这些书摆在这里也是接灰尘,不如送去城中学堂。”给那些家境并不宽裕的学子用,也是给桢儿积德了。 李乾成起身过来帮她,桦绱抬头,李乾成正背对着自己从书架上取书,后背比少年时更加宽阔,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想起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包子,好久不见了,有些想他。桦绱蹙眉问道:“一直没问过你,葳璟的母亲怎么走的?” “。。。产后血崩。”身形一顿,李乾成低声回道。 桦绱看他笑 的苦涩,收回目光,将书籍分类摆放,岔开话题:“你们怎么相识的?” “。。。早些年,在燕国。”当年,他颓废又狼狈的逃离长安,辗转数地。 恨不得躲进壳中藏起来,他不知要怎么面对那些认识他的人,怕他们知道他的身世,怕面对父王的质问,怕看到余儿眼中的鄙夷与厌恶。 他觉得自己身上流淌着肮脏的血,每每回想起北辰被逼跳崖,三家灭门,令他深感罪孽深重,愧疚不已。 北辰死了,为了掩盖母后与大哥乱伦的丑事。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余儿知道,太子妃娘娘也知道。 如今,娘娘原谅了他,在桢儿死后,还能原谅他,让他越加羞愧。即使,这一切不是他做的,可是,他是他们无视道德伦理生下的私生子,又怎么能说无辜。 那时,他的天空是灰色的。 可某一日,有位朝气活泼的姑娘冲进他的世界,明媚的笑容像极了那个被他捧在手心护着的小女孩。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躲开,允许许蕊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她带着一丝江湖儿女的豪爽,开朗乐观,积极向上的性格感染了他,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的天空。 “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吧!”桦绱浅浅一笑,眸光柔暖,看向他。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他们之间 “也没有什么。”李乾成不好意思的笑笑,许是想起曾经相爱的时光,眼中黯然,是浓浓的思念。眼底微微泛红,自责的说:“是我辜负了她,甚至没有给她一场像样的婚礼。” 桦绱静静的听,看着他面上的神情,问:“你是喜欢她的吧!” 李乾成没有回答,却肯定的点了点头,眼中有泪光,侧头看窗外明媚的日光,平复伤痛的情绪。 海棠端着沏好的茶水进来,二人饮了茶,休息了片刻继续整理,桦绱手上不停问道一句:“他可好?”语气毫无波澜,让人听不出喜怒。 问的自然是齐大人,李乾成轻扬了下嘴角,将书理整好放入木箱,点头说:“极好,就是从后宫随便揪出个小宫女都知晓,如今齐大人被天家器重,是风头正劲的人物,百官都排队想要巴结。即使没有我,也没人敢动他了。” 她给七叔去过书信的,浓密的羽睫轻轻翕动了下,俄顷,桦绱垂首继续收拾书籍。 “北辰的胸襟与度量,着实令人钦佩。”他听桦绱说,北辰救过葳璟。 当年被太子暗卫c陆大人的家奴一路追杀到城郊,被逼跳崖。明明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可葳璟在公主府被抓的时候,他却不计前嫌救下他。 相比之下,母后的所作所为更令他觉得羞愧万分。人这一生,能改变选择许多事,可唯一不能选择的就是父母。 有鸟儿落于院中,鸣啼声打破沉寂的气氛。 桦绱低语:“他的管家来了。” “嗯,可与你说了什么?”李乾成记得出殡那日傍晚,陪桦绱见这些前来吊唁的宾客。当时他在与多年不见的堂兄说话,并没有听见二人对话。 桦绱神色淡淡,声音透着清泠:“与旁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些安慰的话。” 听得多了,都能背出来了。其实只要不想,心就不痛。可这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弟弟,怎么可能忘了又怎么能不去想。 李乾成细细端详桦绱的神色,但女子细腻的心思他是猜想不透的,犹豫着解释:“最近,皇城各处忙的焦头烂额,还真是腾不出空来——” 桦绱视线落在前方一束光亮处,盯着那瞧看,又好像是越过光亮看别处。李乾成也不知道他的这番解释,桦绱听进去几个字。许久才见她收回目光,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李乾成猛地想起那日在殡宫,他带着蔚璟遇到了北辰,蔚璟一脸欢喜的跑过去,与他好像很相熟的模样。孩子的喜与厌总是那么清楚地表达出来,不加掩饰的。 蔚璟在桦绱府中住的那段时日,一定见过北辰,且频繁的。 儿子虽然透着聪明机灵劲儿,可毕竟年幼。都说孩子的话是不可信的,但也不全是啊。 北辰牵着蔚璟的小手往阴凉地儿走,那小子仰着小脑袋看风姿出众的北辰,奶声奶气却又无比正经的问:齐域,你不撬顾琰曦的墙角了吗?你不回袁州,余余呢? 那时他并没有上心,以为都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若那并不是玩笑话呢? 北辰与余儿,他们可是有婚约的,是父王在夜宴上亲自为他二人定下的姻缘。一时令多少人艳羡,无上荣耀。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忘记他们之间纯粹的感情,忘记在月下,在漫天飞舞的海棠花路上,少年与少女的相互倾心。 北辰此前在袁州任刺史一职,袁州,那可是余儿的封地!全宏国这么多个州,偏巧是那里。这么多年,他们经历万般磨难,最终又相遇了。 余儿来永州拜托他,定要护北辰安全。当时她的气色很不好,恍若大病一场的模样。她与北辰之间,发生了什么?北辰的身份她又是怎么知晓的?当真是大监告诉她的那么简单? 若不是那场血腥变故,又当是什么样的画面?余儿应早已结婚生子,与北辰感情笃挚,伉俪情深。北辰即使不入朝堂,但以他的学识武艺,可传道受业,百年树人,桃李满天下。 “你们——”李乾成不敢问,他看不得她的眼泪。 他垂下眼睑盯着手中的一摞书,明明已经很整齐了,却还是一遍遍的从侧面去整理抚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看桦绱苍白消瘦的小脸。 桦绱飞快的眨动了下浓密的羽睫,敛去眸底波涛般的情绪起伏。 “殿下,你的顾琰曦已经死了。” “忘了吧!”。。。 他那日说的话她还清晰地记得,甚至记得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皆是因她而起,拜父王所赐。 少年时,在长安,他们曾经相恋一场。 重逢后, 在袁州,他们经历的所有的事,在她知晓他是顾琰羲的那一刻,变得毫无意义。她是不是还喜欢他,是不是又一次爱上他,都不会让两人关系有任何的改变。 即使喜欢,她也不能厚颜的跑过去跟他说:顾琰羲,我们还有婚约在身。 桦绱僵硬的如木偶一样,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封已经写好的信笺给李乾成,说:“你将这封信带给他。” 牧姑娘已随尉迟先生离开,施家九公子施彤去了长安,她给沅引去过书信,让他寻施彤。 这些事总要告诉他一声才好,有所准备。特别是笙歌离府,恐怕会与尉迟先生去长安寻他。 连翘至今未来书信,沅引也没有给她答复,笙歌与施彤可安全?长安繁华却也危机重重。桦绱心绪不宁,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心慌不安极了。 李乾成是了解桦绱的,即使分开多年,可毕竟一同长大。知晓她心中有事,看小脸上神情严肃,正蹙眉深思,担忧的看着她。她不愿说,他也不会追问,只安静的陪着她,低头整理书籍。 礼官要回长安了,七叔的意思,想将桢儿的牌位带回西京,在李氏宗庙供奉。礼官过来问了桦绱的意思,她没有意见,一切照天家说的办就行。 第四百三十六章 长安龙葵商行 长安龙葵商行位于丰乐坊,此坊西面是含光门街,东面就是长安主街朱雀大街,繁华程度不言而喻。常住于此的都是非富即贵的簪缨世胄,或皇亲国戚。商行大门朝西开,正对含光门街上,真是寸金寸土的宝地。 一座闳宇崇楼,古朴又恢宏。牌匾上,鸾翔凤翥般的几个大字——龙葵商行。在雕栏玉砌的富丽豪宅中,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像是许久许久以前它就存在于此处,见证王朝的兴衰。可即使它是间草棚,百姓也觉得金光耀眼。做生意做到龙葵商行这样的名气与声望的时候,已经不需要通过旁的东西来衬托了,名字就是招牌。 商行名下产业涉及众多,又是有上百年历史的老商户,如今依旧生意兴隆,日升月恒。且商行一直坚持着‘忠款诚信,恪守不违’的经营原则,自然深得客人信赖。 正门大开,宾客盈门,前来存取银两的客人下了马车,小厮立即迎上前去,仔细招待。你可不要小瞧这些年纪尚轻的小厮,都是谨慎又仔细的人,且个个人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双巧嘴能说会道,办事又麻利稳妥,商行生意好,与这些小厮c丫鬟的办事能力有直接的关系。 小厮着统一衣衫,穿戴整齐,进退有度,与旁的仆从自是不同,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从衣衫饰物难以分辨谁的权势更大,谁的钱财更多,所以商行要求对前来的贵客皆要一视同仁。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个穿玄色长袍的男子,不会是微服私访的陛下。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仆从打起门帘,弯身步出一位中年男子,派头并不张扬,手中摇着纸扇。 小厮端着托盘跑上前,这位老爷身后站着的好像是王家管家,有些面熟。王管家正将商行发放的古金令牌c号牌c钥匙,以及开户人的印章,四样东西,放到托盘中。 小厮扫了眼,肯定这就是皇亲王氏家的人。王家几位老爷他是听说过的,但不常来,所以对不上号。以往都是王家老太爷亲自来,或者是身后这位老管家替主子来存取,今日倒是换了一位。 王家大老爷是国舅爷,又是嫡出,王家太爷年事已高,将财政大权交由大老爷掌管,名正言顺。 正这时,王家管家上前介绍,小厮一听,忙躬身道歉:“小得眼拙,竟未识出王大人,还望大人海涵。请大人楼上雅间稍等,小的去通知管家,一会儿就来。”小厮不漏声色的笑言,心底却暗自吃惊,这王家三老爷上位了? 大老爷身下的嫡长子去年出事了,是在赴完淮王世子婚宴返回的途中,被人一刀毙命,凶手至今没有抓到,这件事被议论了许久。三老爷嘛,稍显低调,没听说干过什么‘轰动的大事’。两位大人可不是一个娘胎中出来的,王家大老爷死了嫡子,胞妹王皇后身下又没了皇子傍身,大房这支地位也不保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族大家的权力之争向来残忍,也不知三老爷能不能顺利掌权。但他今日能来商行,起码暗示王家老太爷有这个意思了。 “不急。”王庆郴嘴角一扯,摇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说。虽说不是张扬的性子,但眉眼中还是展露出一丝胜利者的自信。 “看茶,仔细招呼着。”小厮对门口站着的茶博士嘱咐了句,而后端着托盘先进正堂排上号。 与门庭若市的门口相比,里面人虽多,确是秩然有序的,来者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举一动体现家教修养。 正堂挑高,宽阔大屋,靠墙摆放着类似博古架的巨大木架,最高那层顶着屋顶了。不过每小格都是带着抽屉,这几个巨大架子摆满东边整面墙。入眼的震撼,忍不住要叹一声的。 虽各个抽屉中也是琳琅满目的珍贵宝物,可与旁的钱庄入眼一室金碧辉煌c富丽堂皇相比,这里还多了一份低调与雅致。整体色调也沉稳,每个抽屉上木刻龙驮葵花纹饰,十分精致。 珍珠玛瑙,宝石金条,应有尽有。这还只是放当日收进或取出的宝物,你便可以想象,龙葵商行的后院中到底存了多少金银财宝,大约是藏了座金矿的。 这么大的钱庄,这么多的财宝,长安城百姓值钱的家当几乎都搁着了。没有重兵把手肯定不行,所以将右骁卫分所设在不远处,几百米的距离。而且太祖曾下令,凡是偷抢商行者可当场毙命或抓获处以重刑,由此起到震慑作用。 商行也训练一支队伍,都是习武出身,机警勇猛,精挑细选进来的,每日巡逻时辰十分紧凑,确保财物万无一失。 茶博士在前面带路,领着人往楼上走。擦肩而过几位面生的老爷,对王庆郴虚点了下头,王庆郴也微微点头回礼。 虽不认识,但请上楼的都是有身份的,迎面不打笑脸人,再说圈子就这么大,指不定日 后能见到。王庆郴摇着手中折扇,跟着上了楼。可走了没两步,一瞥眼,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猛地一眯,停下了脚步。 大堂东面那边,有位微胖的中年男子,着一身灰青衣衫一手拎着袍子往这边走,所到之处,众人皆作揖笑迎。王管家忙附耳低语:“那人,便是这的孙总管。” 王庆郴走下来也想上前作揖,却不想这管家直接拐到通往后院的门口那里,与一位小厮言语了两句,小厮身后站着位蒙面姑娘和一位中年男子,背对着身瞧不见容貌。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孙总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因每日前来办事的人数众多,大堂拥挤,怕人满为患。所以商行规定客人只能带一位仆从进来,其余下人皆被拦在大堂之外。王庆郴身边没有习武的仆从,自然也就听不见内容,但总觉的可疑的很。 “姑娘,你——”管家细看对面的年轻女子,衣衫素简,虽带着帷帽,但绰约的风姿还是能看出的,只是这姑娘是谁? 第四百三十七章 缺一不可 正好东主在此查账,也是赶巧了。小厮手执钥匙过来禀报,被东主听到,忙命他将人带到后院。最近不知是吹了什么风,十年前就灭门了的杜家,这几日频频有人前来询问。是侥幸活下来的远房?孙管家一时猜不透,谨慎瞟了瞟四周,想到此处人多口杂的,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对这女子低语:“请随我来——” 竟走向后院,一般人可是入不了这道小门的,堂中有些人等得无聊,盯着这边看,自然很是惊奇。 “是谁?能去后院?”王家管家诧异道,想再细细瞧望那二人,却已经消失在小门口了。 王庆郴拧眉,对老管家使了个眼神:去吩咐一声,等那二人出来派人跟着。 他收回目光,跟着茶博士上了二楼雅间。还有正事要忙,近日刑部侍郎晏大人在重新翻阅陈年旧案的卷宗,令许多世家心中一咯噔。谁家老少没牵扯上点儿案子,以为盖棺定论了,这新皇大赦天下竟然还要晏大人对照昔日案件整理名单。 商行后院,宽阔的院落,郁郁葱葱的花草,瞧着与别处庭院并没有太大不同。只不过占地面积极大,巡逻的侍卫格外多。 管家在前面带路,前行左转,再右拐,拐了不知几拐后,进了一间屋中。里面那间关着门,他们就在外面这间坐着。一落座,尉迟青明便察觉出屋中还有两个人,就在里屋。 “姑娘是谁?”上了茶,孙管家倒是直接问出来,又看向这名中年男子,猜测身份。不像世家老爷,起码不是个文人。 笙歌一怔,低声回道:“杜家远亲。” 这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所有的问题由她回答,女子询问会让对方降低戒备心。 “姑娘要取银两?”管家又言。 杜家远亲?他只听说杜家嫡小姐与杜夫人一道葬于火海之中,至于其他旁亲还真没听说过。 “不是,我想取走箱柜中的物件。”笙歌觉得这管家人长得和蔼,态度也客气,可是问的话却带着犀利。 孙管家一顿,隔着轻纱看向笙歌,依旧笑着问:“姑娘可有令牌c号牌c印章c布帛?” “我——”笙歌咬唇,握紧袖中的拳头。 孙管家好像能看透她一样,平静的说道:“姑娘,商行的规矩,信物缺一不可,姑娘拿不出,恕在下不能受理。” 尉迟青明想说什么,被笙歌拉了一下,转头对孙管家说:“管家可否告诉我,这物件是否就在此处。” 笙歌说完,鼓了鼓气猛然将帷帽摘下,跪在孙管家面前,眼泪汹涌流出。 “求求您了,帮我查查,您是知晓得。十年前,我家惨遭灭门,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无一幸免。这么多年,我一刻不能忘记。求求您,告诉我,那里面有至关重要的东西,我必须取走。”笙歌仰望孙管家,虽然她不是杜家女儿,可是她顾家何尝不是蒙受冤屈。牢狱中的屈辱,刑场上的血腥,她顾家同样经历过。 管家拧眉长叹一声,将笙歌扶起身,说:“杜——姑娘,行中有行中的规矩,还请姑娘海涵。若想查找,先将令牌c号牌c印章c布帛找到,缺一不可。” 笙歌眼中失望透顶,肩膀也无力的垂下。 “姑娘,在下还有要事要处理,恕不远送。”管家一拱手说,走了两步,又回身说:“这是长安,二位还是小心为妙。”姑娘这身份,可是会招惹杀身之祸的。 前头来了几位世家老爷,他得去照应,这里东主与公子都在,对话也听到了,用不着他回话了,便匆匆离开。 管家说缺一不可,钥匙在她这,她取不出,查不到,别人也是如此,也保证了这些物件是安全的。尉迟青明给笙歌使了眼色,他二人看了眼紧闭的内屋门转身离开。 常围打开窗从缝隙中往外望,等那二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才言:“杜家有女还侥幸活着。” 习武的侍卫过来说,那姑娘身边的中年男子是个练家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他二人身份真不真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杜家这些物件该给谁。 “前几日,才有一年轻男子带着另四样来问杜家存放的东西。”那人也说是杜家后人,打扮的到是很斯文,可是掌心中一层厚茧。当然也不是说杜家世代文人中就不能出个习武的后人,但总归令人生疑,话说这信物怎么两拨人拿着? “若是他二人凑齐了,可怎么办?”常围又问道。这本不该操心的事,可谁叫长乐公主是主家呢! “实在不行,就说在镜州吧!拖延些时日。给公主的书信应该送到了,为何迟迟没有袁州的来信?我得尽快去通知公主。”他已经将这些证物从镜州取走,就放在郊区他的私人别院中 。 “我去吧!你身份多有不便。”毕竟不是宏国人,他兄弟又身居高位,免得被有心人大做文章。 齐府书房 齐大人坐在书桌前办公,因皇城酉时六刻关宫门,没处理完只能拿回来理整。他初任兵部侍郎,职权c职责还没有熟悉,再者因国丧之期而积压成山的公事等着他,哪有闲心聚会。他本就是文官出身,任了武官的职,又年纪尚轻,资历浅薄。若是不将公务处理明白,难以服众。 丛申跟老妈子似得还在喋喋不休:“大人,晏大人的邀约,为何要拒了。” “。。。”齐域瞟了他一眼,就这么个事也值当着念叨。 “大人,这是长安,可不是袁州那小地方,在这是要讲背景靠山的。晏大人出身名门,又得天家赏识,结交总没有错的。”丛申苦着脸,苦口婆心的唠叨。 “才来长安几日,你也干练老到了不少。”语气微微带着讽刺之意。 丛申听不出他家大人的深意,觉得是在夸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大人说笑,小的愚钝,但齐老太爷可是说过善与人交,持——”什么来着? “持禄养交。”烛光下,风华月貌的齐大人抬眼瞥看他一眼,回道。这巴结权贵,以求自保的行径他还真是看不上。 第四百三十八章 孝心 “对对对。”丛申点头跌声回答,又言:“大人,过两日太后寿宴,您可得与那些大人多聊上几句,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场宫宴,皇城也终于有了丝喜气。陆太后虽不是新帝生母,但为明皇皇后。太祖祖训:崇孝向善,心存孝道。以孝治国,修养德行,以大孝惠苍生。 如《孝经》所言: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二十四孝诗集中,汉文帝为母后亲尝汤药,孔子弟子子路百里之外负米回家侍奉双亲。。。 只不过陆太后期望陛下展的孝心,可不是一袋米,病榻前的侍奉,而是后宫之主的位子——必须是陆家姑娘。 “明日,我去徐府一趟,回来的晚些。”齐域没搭理他的‘苦口婆心’,抬头吩咐了一句。 丛申来了精神,凑过来说:“大人要见徐大人?听说,太后有意让徐姑娘做泾王妃。” 早朝时,他在宫门外,听其他府中的侍卫仆从说的。近日太后娘娘时常召徐姑娘进宫,喜爱满意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不光想让徐姑娘做泾王妃,还想让陆家姑娘做皇后,延续陆家的荣耀。可王家就没这意思了吗?还是说其他世家群臣能放弃后宫凤位,几日后的宫宴,注定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打更声传来,齐域捏了捏眉心,将桌上整理一番,起身洗漱。丛申将屋中几盏烛灯吹灭,余留寝室一盏。提着空壶退下,将门掩上。 齐域走向圆桌,想饮口茶,正好灭了桌上紫檀雕双鱼灯,拿起灯罩的刹那,烛火大力摇晃了两下,伴着轻微的响动,而后烛火平静下来。幽沉黢黑的眼眸猛然眯起,眼神变得凌厉,两指捻动蜡芯,灭了桌上烛光,余留一缕灰烟。 齐域闪身墙边,‘刷——’拔出悬挂墙上的长剑,剑身即使在漆黑的屋内,也散发着森冷的光。 长剑灌了内力刺向那处,果然一道黑影从帘幔后闪出,二人交手,速度迅猛,金属重击的声音不断传来。被剑气震起的帘幔在空中飞扬飘荡,两道轻盈的身影时而出现,远远看,轮廓隐约,好像魅影。 可渐渐地,齐域凌厉的攻势缓了下来。 “哐——”长剑抵着黑衣人的剑鞘,深邃的眸中一闪而过的惊疑。月光从窗斜照进来,那人立于光亮处,借着朦胧的月光,看黑衣人的眉眼。 幽黑的长眸静静注视,渐渐地里面掺杂了别样的情绪。须臾,齐域收剑,低声唤道:“师傅。” 齐域上前一步,从黑影中出来,月光笼罩周身,身形挺拔却透着孤寂,黑黢黢的眸底有一丝水光。 黑衣人拉下蒙面绸布,露出真容,果然是齐域的师傅尉迟青明,欣慰道:“没有荒废武艺。”他执剑的右手,被他的内力震得还在微微发颤。 二人对望,忍不住低首更咽,尉迟青明含泪上前一步,抬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最后落在齐域肩膀上,感慨又激动的说道:“为师竟然不知你——。”顿住说不下去,低头缓了会儿,又言:“顾家蒙冤,我也全然不知。”带着颤音,带着愧意。 “师傅又不当政,怎么会知晓这些朝堂黑暗。”奸佞小人,栽赃嫁祸,颠倒黑白,豺狼成性,残害忠良。 “是为师的错,叫你一人承担这些。”尉迟青明仔细看着他,长高了,有了男儿郎的挺拔风姿。即使经历了这些变故,却还能成长的如此拔类超群,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不愧是顾家人,不愧是他的好徒儿! 齐域点了灯,罩上灯罩。尉迟青明走过去,将剑放于桌上,抬手拍着齐域的肩膀,含泪又笑言:“让为师好好瞧瞧,好小子,这些年受苦了。” 齐域亦红了眼眶,淡笑回道:“本应徒儿拜访师傅。”说完,敛去笑意,郑重拜见。 尉迟青明拇指抹去眼角的泪,上前一把将他扶起,说:“跟师傅说说,当年你是如何脱险。”世人都传顾三公子坠崖,那时他不过是个十五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齐域与师傅圆桌前坐下,娓娓道来,只是有件事,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为何没有人寻找他的尸首。 郊外有顾c杜c施三家的墓地,听说他也葬在那里,只是不知道那里面躺着的人是谁? 昨日,十年祭祀,他没有去,不能留下任何顾琰羲的痕迹。 “师傅怎么来了长安?”齐域本要沏茶,却发现茶壶里的水凉了。 尉迟青明抬手拦下他,不必费事,他又不是来喝茶的。 “你小妹活着,你可知晓?”紧盯着他,问道。 齐域没想到师傅会问起小妹,盖上壶盖说:“笙歌?是,我知道。” 尉迟青明忙说: “我带她一同来了长安,就住在——”笙歌想念他,他们兄妹分开这么多年,又经历了这些事,想早日让他们相见。 “笙歌来了长安!”齐域嗓音微微拔高,目露严肃,好看的剑眉蹙起,疑问:“公主府。。。怎么会放人?” 她将笙歌照顾得极好,前些日丛申回袁州去收拾东西,捎带给小妹的书信,他也没有要相认的意思,只不过是聊了聊几本书籍的感后感。知晓笙歌住在袁州公主府,舅舅多次开口让他把笙歌带过去,他也没有同意。 小妹活着,是世人皆知的事。若是仔细查找,又怎么会找不到。她在公主府,有她护着极安全的。 齐域不言不语安静坐在那里,眼睑低垂,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挡了眸底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笙歌住在公主府终究不合适,所以我去公主府将人带了出来。”尉迟青明也有些后悔,确实欠妥当。 特别在笙歌告诉他这长乐公主劫狱救她,为她挡剑的事。 没想到李家公主中还有如此性情的,倒是重情重义。难为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能做到这样,与她那残忍的父王倒是不同。 “桦——,长乐公主知道吗?”语气无波无澜,让人听不出喜怒。昏黄的柔光打在脸上,英俊的面容却显得有些冷酷。 第四百三十九章师徒 听侄儿说,最近正在追查邪教门派为了钱财帮官僚士族做伤天害理的事,这是拨乱反正,匡扶正义之举,他自然支持。其实一直有这样的传言,近些年越加猖獗,必须惩恶扬善。也因此事,侄儿打听到了十年前关于顾家案件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才知道皇上的圣旨c官府的说辞也并非全是事实。 当年,听说徒儿坠崖,顾家灭门,他心痛不已,等他赶到长安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见到郊外那一座座隆起的坟堆。虽不相信顾大人能做出那些事,可他不在朝中任职,又岂会知道朝堂的黑暗,权利争夺的凶残,是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得知真相后他震惊不已,心中愤怒,也替顾家叫屈,又听说顾家丫头在公主府住着,那公主府的主人竟然是重显太子的女儿。这杀父仇人的女儿救了惨遭灭门的顾家孤女,听听都荒唐讽刺。 这些年,他周游列国,远离尘世。自然不知晓这位长乐公主做的事,也不了解性情,所以冲动之下将笙歌从公主府带走。尉迟青明跟齐域解释道,心中惊慙,对事不对人,的确该跟公主知会一声的,是他失礼了。 尉迟青明凝视坐在对面的齐域,那眼底隐隐有些暗流涌动,可面上淡淡,不得不感慨他的徒儿已经长大了,泰然自若不露声色,叫人难以揣测他的内心想法。 齐域此时正回想起丛申说的那句话:崇王病重,该姑娘什么事?听守城大哥说,一早公主府罗大哥带着侍卫就出城了,还吩咐,要严加盘查出城人员,特别是年轻的姑娘。 那时,正是笙歌离府的时候吧,而崇王病重。想到这,好看的剑眉渐渐拧起,低声回道:“徒儿明日给公主府去封书信,师傅不必担忧。”他听出师傅心中有自责。 尉迟青明轻点了两下头,又看着他犹豫的说:“我听说你此前在袁州任职,你与公主——”袁州是长乐公主的封地,怎么偏偏去了那里。 “公主是女君,不常出府。我做臣子,恪尽职守,为天家公主分忧,为百姓着想,做臣子本分。”齐域垂眼看着手中的茶盅,低声说道。 尉迟青明瞧望一会儿,也低下头不再追问。 “长安,并不安全,师傅请带笙歌尽快离开。”深邃眸中满是严肃,恳切的说道。 尉迟青明点头答应,捋了下须说道:“其实,与丫头来长安只是为了去龙葵商行。今日,我二人就去了一趟。” 齐域听后一怔,抬头看向师傅。 尉迟青明:“你可知杜家在龙葵商行中存放了什么?” 齐域双眉紧蹙,凝声问:“师傅,笙歌怎么知道这事?” 尉迟青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诧异道:“你已经知晓了。” 齐域暗了神色,表情透着冷酷:“是。”那里有父亲c杜伯父遭受冤屈的佐证,更是他们除邪惩恶,为民发声,不与罪恶同流合污的证明。他父亲生前便是御史大夫,担着监察百官的职责,他为他是父亲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尉迟青明:“笙歌说有位夫人将钥匙给了她,并告诉她,杜家老爷与你父亲将朝中官员贪赃枉法c草芥人命c残害忠良的证据收集起来,存放于龙葵商行。” 笙歌手中有钥匙!万万没料想到。齐域面上线条已经微微绷了起来,黑眸中闪烁出一丝锐利:“是谁?”这样机密的事,有谁会知晓?而且,这人为何要告诉笙歌?偏偏是顾家女。 尉迟青明:“这我倒不知,笙歌只说是杜家丫鬟。可惜只有钥匙取不出来,龙葵商行要求取件c查阅必须将最初给的信物带齐,缺一不可。且商行分铺那么多,也没问出来到底是存在哪家。” “师傅,明晚我去见笙歌一面,后日请带她离开长安。”今夜夜已深,再过两个时辰便要早朝,他怕来不及。 尉迟青明应下,师徒二人约好时辰,尉迟青明便闪身离开,跃上屋顶,消失在黑夜之中。齐域立于窗前,目送师傅离开。皎洁又透着清冷的月光笼罩周身,说不出的烦忧孤寂。 长安长寿坊 一家有些‘年岁’的大客栈,外观上并没有什么特色,在处处繁华的古城中这样的客栈多得是。这家生意不错,主要是他家膳食挺有特色,且要价合适,所以前面酒楼里的客人座无虚席,住宿的都在后面这座楼宇中,也大都住了人。 笙歌他们刻意寻了这么间人来人往c门庭若市的客栈,隐于人群,不引人注意。 “杜家令牌到底在谁的手中?那些文书证据又放在何处?”笙歌控制不住自个儿,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果然追查真相,困难重重,真是刺窝里摘花——无从下手。 “姑娘宽心,总会有办法的。”阿九劝道。 今日姑娘去了趟寺庙,祭拜家人,顾家坟墓就在郊区,却不能前去祭拜。阿九想到这里,看向笙歌的眼中多有同情与怜惜。 长安就是不同,入夜也依旧热闹,听着外面来回的脚步声,以及不远处夜市上的喧闹,阿九点头叹道。 “终于知道为何公主查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结果。”就跟大海捞针似的,去哪里找? “姑娘,先用膳吧。”阿九提醒道。 先生让他与严叔二人守着笙歌,别放她一人在屋中,免得出意外,谨慎些总是好的,礼数便先放一放,反正笙歌是男子装扮。那日去商行笙歌穿了衫裙,是觉得女子前去打听,会让人放下心防,毕竟他们手中持有的身份证物太少,仅仅是一把钥匙,而且并不知晓那些文书证据存于何处,少不了要请管家帮忙查阅的。 “我再等会儿。”等三哥来再说,也不知他吃了没。 “姑娘恐怕还得再等些时候,这才刚刚入夜,天还没有黑透呢!”严叔从窗边走过来,劝道。 姑娘眼中有兴奋与激动,想象经历的这些痛苦,得知亲人还在世,如今终于能相见,怎么可能不激动!先生也是匆匆用过膳,刚刚就下去等着人,其实与约定的时辰还老早呢! 笙歌看一眼外面越加暗沉下去的天空,叹了一声,拾起筷子夹菜。 第四百四十章 议亲 门外好像有异样,严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谨慎的打开窗子,从缝隙中向外窥视。 恰巧六七位身着深色武服的青年,按着腰间佩刀从门口走过,挂着统一的令牌,行色匆匆的下了楼。严叔将窗户掩上,算着时候等他们走远,才又打开一点缝隙,瞧望那群人远去的背影,都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之人,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又为何来此处? 他们初来乍到还真猜测不出,或许是便装衙役执行公务?不管是不是,但总觉得像有事。 刚要合上窗子,却发现斜前方两名陌生男子往这边走过来,这一层住客很多,倒也没什么奇怪,应该是同来住宿的。只是这二人眼神带着杀气,一瞧就是练家子,其中一名额角一块拇指大的胎记。严叔警惕的看着他们,与这两名男子对视着,来者不善。他死死盯着他们,那两人顿了下脚步,然后大摇大摆的下楼了,边走边说:“出去喝花酒去。”说了几句荤话,笑闹着离开。 严叔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下来,看来真是他太过敏感了。 “叔,没事吧!”阿九与笙歌也屏息凝气看着这边,阿九还站到笙歌身边,出事了也好护着她。 严叔转过身让他们宽心说:“与咱们无关。”就是打了个眼架,并且是他赢了,严叔心中自嘲。 客栈前的马路斜对面,正停着一辆马车,奢华宽敞却也低调。 那群武服男子快步过来,最前头的那名直行到马车车窗边,恭敬的禀报:“大人,屋中没有人。” 少焉,听着合上茶杯的声响,一道清亮的男声慢条斯理的问道:“人去哪了?” “。。。”回话的人瞬间汗水直流。急的面红耳赤,张合了几下嘴唇,也不敢说出‘不知道’三个字。盛夏天的确热,可不停的出冷汗是啥情况? 车中,坐着位年轻公子,眉眼精致白净,眼皮单薄,眼神冷清,斜倚在靠垫上,稍稍显得疲惫,动作却优雅,放下茶盏:“你在这杵着,人就回来了?” 虽语气平淡的反问着,可背后的意思是深深的讽刺。 “属下这就去找。”说完使了个眼神,带着刚刚那些人噌的跑向附近胡同,寻了个不明亮的地方飞身房檐之上,到各处去查找。 “总监大人,咱们回哪?”马车横板上坐着的小厮隔着帘子,低声问道。 马车中的男子就是司宫台总监——沅引。低头转动着玉戒指,心中寻思,这施公子躲藏的功力倒是‘深厚’,这么多年也是练出来了。公主委托他护着人,可施公子这身份不敢大张旗鼓的查找,好在遇上那三家十周年祭祀,逼得没办法,叫人蹲在郊外施家坟地等人。果然在前日等到了,派了两个人跟着,今日他休沐,几十天才有这么一日的假,小六儿替他当值。本想亲自过来接施公子,带着他回私宅。不料想,又不见了影儿。 也是个心大的,就公子这身份,也敢随意走动,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先回府吧!”他也不能整夜守这儿不是,从先皇病重到现在,就没休息一日。背后就跟背上了个大磨盘一般,喘口气都累。 马车刚刚行进,沅引又吩咐了句:“加派人手。”得尽快找到人,也好给公主回信。 马车离开,正是上客人的时候,客栈门口宾客盈门,相互作揖问候,吵吵闹闹的。人群中,有两名男子背身立于不显眼的地方悄悄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等马车走远,才转身。目送沅引的车队,二人对视了眼,迅速离开。这二人可不就是刚刚出现在笙歌房门口的俩男子,一名额角有拇指大的胎记。 徐府正门口 身姿英挺的青年步出,转身作揖说:“管家请留步。” “大人慢走。”管家回礼,笑言。目送青年翻身上马,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利落,许久才转身进府。 正门对着的影壁墙处,一绯红衣衫的女子翘首遥望。身边还跟着俩丫环,也眺望已经看不见人的门口,正绞着手中的帕子,眼中含春不愿收回目光。 徐公子放轻脚步走到她们身后,瞥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叹道:怀春少女的执着啊! 清咳了声,说:“别看了,人都走了。” 徐府嫡出的姑娘徐谣面上一红,却端静回道:“兄长说什么呢!” 徐公子抬了抬眉,偷扬了下唇角,然后也无比正经的答:“没说什么,就是说齐大人离开了,小妹你该回屋了。” 徐姑娘抬眼瞪了他兄长一眼,娇嗔道:“哥!” 因画了精致的红妆,端庄大气的五官中带了一丝小女儿的可爱与妩媚。 徐公子看灯下的小妹妆容精致,着装讲究,是精心打扮 过后的模样。嘭嘭的脸颊正泛着红晕,内双的大眼睛不自在的看着下面,眼神躲闪。 ‘迷魂随凤客,娇思入琴心’已经这样明显了,他又怎么会不知小妹的心思,也不点破只催道:“大小姐,爹娘还在等着咱们一起用膳呢!” “。。。”徐姑娘扬了扬下巴,本来以为父亲会留齐大人在府中用膳,可竟然没有,心中多少失落的。兄长隐晦的调侃她,也没有反驳的力气,转身往母亲院中走去。 徐家后院主屋,婆子丫鬟正在摆膳,在徐家兄妹还没有走到这的时候,徐夫人望了眼外面,将正换衣衫的夫君拉了过来,一边帮他穿上轻薄及膝的上衣,一边问:“问了吗?” 徐大人叫夫人稍显粗鲁又大力的动作弄得一怔,惊出了双下巴。松了松眉头回了声:“嗯。” 徐夫人被他夫君这含蓄的回答也弄得颇无语,急道:“问你话呢!”俨然没了平日的从容,急切道。 “夫人莫心急。”徐大人不疾不徐劝说,一边整理着急匆匆换上的薄衣衫。 “我能不心急嘛!这是给我女儿招女婿,我不急,谁能急?”徐夫人压低嗓音,绕到他面前,往常如何端庄优雅是一回事,现在这事容不得她端架子c摆仪态,真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并非良配 “。。。可夫人,姻缘——是急不来的。”徐大人好心提醒道。 “急不来?再急不来,谣儿就成泾王妃了!再说齐域那样的男儿,多少人垂涎。碍着国丧,还不敢上门议亲,这要是再过两个月,你看看吧!得将齐大人府中的门槛给踏烂了!”先皇宾天,她在殡宫哭丧那些日,身边坐着的国公夫人c侯府夫人c世妇。。。哪个不打听! 她是真看好了,齐大人以前来过几次,但她便不去书房,有一次在门口碰到。那时齐大人还没有进京,在地方任职,离京也是因为四公主,长得确实出众,想不记得都难。那时她还想,这招摇的容止,那个女子敢要!令人太不放心了。又在地方做官,家中在政界根基浅薄,与徐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如今,年纪轻轻凭着自个的实力登高位,入朝为官,连她这么个妇人也看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虽为商贾出身,但能力可比祖业要值钱多了。莫欺少年贫,见惯了世家公子们的纨绔作风,像这样德才兼备,又英俊正气的男儿郎,弥足珍贵。她是看好了,越看越顺眼。 等女儿嫁过去以后也是留在京城,能时常回来。且听说他父母早亡,谣儿就是当家主母。不必侍奉公婆,也没有妯娌间的争吵,多好。 徐大人没有跟夫人说过齐域的真实身份,这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徐大人回想起齐域的回答,郑重又礼数周全的婉拒了。 他没有说是谣儿,可聪敏如他,怎么会猜不到。他身上背负着太多,岂会儿女情长。 女儿是他捧在手心的宝,又怎么会不上心挑选。但顾郎再好,却不是谣儿的良配啊!徐大人刚要说什么,就听丫鬟说:“少爷,小姐。” “父亲,母亲。”兄妹二人已经进了屋。 一双儿女精神蓬勃的出现在门口,特别是小女儿,真是长大了,有了妙龄女郎的柔美,徐万里笑道:“过来,用膳吧!” 徐夫人张了张嘴,却也不好面对女儿再议论。徐谣跟在父亲身边走了两步转头唤母亲快些,笑脸明媚又俏丽。 熊渠左武卫 长史廖兼之在卫所整队完毕后,带着属下百人出卫所在皇城四处巡逻。这差事本来用不着他做,可是天家才下令十二卫所每十日在城中巡视一次,以确保百姓安危。这是他们卫第一次,将军特别嘱咐他领队,十二卫这么多人,轮一波得用半年的光景,所以倒也不算个苦差,权当夜游了。正好联络联络兄弟感情,只不过一群大老爷们带着刀在夜市上晃荡,有些碍眼罢了。 “辛将军。”一出卫所遇到熟人,是左卫将军辛彻驱马路过,廖兼之上前作揖。 “巡视。”辛彻翻身下马,他倒是挺喜欢这廖家二房的小公子,与刑部尚书廖忠显可不是一类人。 “是。”廖兼之从小就很敬仰辛家大哥,也是圈子中的风云人物。武艺出众,文采斐然。 廖兼之让副将领队,他与辛彻走在后面。辛彻将缰绳给了身后小厮,二人边走边聊。 辛彻:“听说廖大人去了洪州任职。” 廖兼之:“是,家父来信说,江南道的美景的确怡人,看样是对调任很满意。”他父亲一直向往南方,长安虽是帝都,可是父亲没有入朝为官的野心,做个地方官福泽一方百姓,足以。 辛彻:“大人淡泊名利,是我等该学习的。” 前方夜市,灯火通明的朱雀街,照亮眼底。人声鼎沸,欢颜笑语不时的传来,让人不自觉的弯了唇角。 “走,去瞧瞧。”辛彻笑言,许久没有逛逛夜市了。 “好。”廖兼之回道,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去。 王家老太爷子的院落 王庆郴立于西墙边,一旁站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额角一块胎记。 小厮:“只听那女子说杜家,文书证据?” 王庆郴:“杜家?哪个杜家?” 证据,什么证据?许是亏心事做的太多,王庆郴心一咯噔。杜家,这个姓氏,不可能。姓杜的人不说一抓一大把,可也不是多稀罕的。但是,猛然脑中显现出十年前的一帧画面。那日他出府赴约,途中碰到顾鸿雁,带着一名带刀仆从,行色匆匆,谨慎的走去城西不算繁华的坊间小巷,进了一间私人宅院。 若不是他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该灭门被葬在郊外的就是他王家了!这也是父亲为何渐渐将家族大权交由他的原因。毕竟父亲最是在意‘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的。他母亲为继室,虽也是正妻,可终究是比不上名门大家出身的原配,以及子凭母贵,原配身下的嫡长子。 小厮:“那女子身边 跟着三名侍从,也许是亲戚,皆是习武之人。他们有所察觉,小的没敢在客栈久待,且碰到司宫台的人,也就不敢细听了。” 王庆郴:“司宫台?去做什么?” 小厮:“听着像是在找什么人?领头的坐在马车中,没露过面,他们唤那人——大人。” 长安最不缺的就是大人,皇城一抓一大把,每日上朝浩浩荡荡。 这时屋中传来王家老太爷的声音,唤他进去。 “派人继续盯着,快去!”王庆郴低声吩咐,转身进了屋内。 王老太爷正要用膳,看他进来问:“夙姐准备的怎么样。” “特地请了宫中的女官,每日授课勤加练习。”三老爷王庆郴回道,亲自布菜。 “宫宴叫你房的人带上夙姐。”王老太爷满意的点头,又督促了几言。 王庆郴垂首听着,说:“听嬷嬷说,皇后娘娘今日将她宫中砸了个遍,口不择言骂了许多不太中听的话。”骂的很难听,但王庆郴又不能一一学样儿。 “过几天就消停了,明日叫你娘带着大房媳妇去劝劝,明白过来就安生了。”新皇年轻瞧着也是有雄心抱负,等皇位坐稳当了,国丧也过了,定会将朝堂政局重新洗牌,到那时出手就完了。 第502章 世家间的算计 皇后身下没有皇子,早就没有争权夺势的筹码,只能弃了。王家不能为了个先皇遗孀堵上前程,今日他上书,让先皇皇后王氏入皇家寺院。也好解了天家的烦忧,后宫总要迎接女主人,先皇皇后长居后宫总归不合适。 辛家能做到这一步,他王家也可以。 王庆郴嘴角一扯,没再说什么。想起大哥今日见他,言语满是讽刺与愤怒,再也没有昔日的骄傲与趾高气昂,如同丧家犬,只会无用的吼叫。 “陛下已经开始提拔自己的实力,这些人不足畏惧,只是江家——”才令他忌惮。 江氏一族,手中握着的可是西北百万大军!若是重新被天家重用,还有他王家的立足之地?再者,长子任监军那些年,没少给江家使绊子。还有十年前那案子,偏偏明皇饶过了江家。 可现在又是立后前夕,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庆郴小心翼翼的看父亲神色,说:“听说江家三郎江玦,要回长安了。” “天家做邕王时,明皇就给定下了江家嫡女做正妃。”几个月前天家从洛阳回京,江家二公子率军守在长安郊外,一路护送。这关系,不得不提防! 气氛一时凝重严肃,王庆郴端上一盏茶,低声说:“前几日已经命人将礼送去齐府,可这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很,竟然将礼品送了回来。”当然退回的不只他们一家。 “兵部侍郎齐域?”王老太爷眯了眯眼,他还没仔细看过这人,在殡宫时,远远看了个背影。 那时人多,又经历夺位失势,哪会再在意这初生牛犊子。听说天家赐府邸,才借着个由头结交一二。 王老太爷冷哼了声,年轻人也不掂量下自个儿的斤两,可是最近正当红,圣眷正浓,也不愿去计较,日后谁不用着谁!现在他关心的是晏说,刑部侍郎。三子去龙葵商行取了银票,正想着如何约见。 叫小厮撤了膳食,王庆郴犹豫着说起刚刚小厮的回话。 王老太爷用帕子擦着嘴角,问:“杜家!龙葵商行?” 能在龙葵商行存储的可不是一般人,当然存储银两不是个什么令人吃惊的大事。但管家单独见了他们,还请到后院。又在找证据,是什么证据? 这字眼他听着刺耳的很,最近晏说重新阅览旧案,各家心都到了嗓子眼,去打探,可晏说那小子毛没长齐,心眼子倒是多的挂在眼皮子上了,岂会说真话! “多派人手,跟着!”王老太爷高了声调,面上阴险毒辣。 王庆郴回话:“已经吩咐过了。” “不可大意!”浑浊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残忍。 王庆郴应下:“是。” 王老太爷倚靠着靠枕,琢磨着:“司宫台的人。。。” 司宫台如今的头儿是沅引,赵安顺的干儿子。赵安顺那人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沅引瞧着年轻,但能上位的岂有等闲之辈! “这几日,陆家在做什么?”陆太后的那点心思谁都知道,可是能不能成功,就另说了。 他王家,也不会客气到拱手相让。皇后那城府,斗不过陆莹珍。就是二皇子活着,登基了,也叫陆太后压的死死的。 王庆郴:“陆太后那倒是没什么动向,但陆大人。。。” 王老太爷:“陆铭远?他怎么了。” 王庆郴:“十年前花低价将施家宅子买了下来,一直空着也没住人,可是去年却将那府宅挂了匾额,前天竟搬到那府中去住了。” 这是他想不通的,那府宅当年死了太多人,阴气重,选了那么个地儿居住,也不知怎么想的,不怕半夜遇鬼索命。 王老太爷闭目养神一般,听着,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不言不语,拧眉闭目。可王庆郴却知道他爹在思虑。 王老太爷:“当年,施家第九子没有抓到。” 这事还是廖忠显喝醉了说的。当时他想这事儿既然陆铭远一直在查,也就没有上心,反正一罪臣之子能翻起什么风浪。 刚刚听三子说的这些事,心中总觉的有些不太对劲儿。去年,陆铭远闹出那么大动静,听说带着一群仆从大半夜往个胡同中跑,遇到回京的长乐公主,二人起了冲突,闹了不愉快,还被随行的薛总管瞧着了。 后来打听到,他关着杜家管家的小院起了火,城西监狱又走水出了事,多了一堆烧焦的尸首,真是巧合的很。不过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没人在意死活就是了。这么一想,恐怕是这施九出现了。 等等,杜家管家,杜家! 王老太爷霍然坐起,浑浊的眼睁大,带着狠毒看向王庆郴,厉声说:“ 你带人,去那间客栈再看看。” “父亲,出了何事?”王庆郴紧张道。 晏说在重新阅卷宗,与大理寺几位官员一起,这事是天家在朝堂上下的旨。廖忠显身为刑部尚书,却不能干涉此事,所以到底看到哪,谁都不知,‘胥门之变’可已经看完。当年案件,漏洞百出,可经不起推敲细阅。 这要紧的档口不能出岔子,司宫台的人在找谁?是司宫台的人要找,还是——天家! 那客栈中的女子又是谁?为何要找杜家存放于商行中的证据?又是什么证据? 当年,杜尧桢与顾鸿雁背地里调查他与廖忠显c陆铭远,三子看到他们将于书影,平棘县令于青松的幺女藏了起来,那总归是调查出来些什么吧!可口供证据在哪?杜家是大族,在龙葵商行开户是极有可能的。 杜家可有女儿活着?当年三家该死的女眷c幼子,可是一个也没留。等等,顾家有,被长乐公主救走两个。 “你去龙葵商行打听打听,那日这女子跟管家说了什么!”可是刚说完,王老太爷盯着面前烛灯的座,狠声说:“不用了,去将这女子——”做了个砍刀的手势。 王庆郴大惊,问何由? “可记得西市。”声音透着森冷。 “父亲的意思是,十年前——”王庆郴一寻思,惊道。 第四百四十三章守株待兔 “记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一拍茶桌,震得茶水飞漾出来。 “是!”王庆郴咬牙回道。 王老太爷面上渐渐赤红,眼中闪过凶残。若是无关紧要之人,死就死了。做得干净些,谁能知晓?就当遇上入室抢劫杀人,怎么都好说,交个下人顶罪。 若真如他所猜想的,顾鸿雁的女儿,那就更好,以绝后患! 大明宫侧门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守城侍卫队长大步走上前,车帘从里面挑起一角,小六侧头看他一眼,侍卫忙拱手说:“小六哥。”这人正是内寺伯小六,司宫台总监沅引的徒弟。 “有段时日没见着你了,值夜呢!我出趟宫,改天一起喝盅。”小六熟络的唠着家常,他性子好,跟谁都能聊上两句。虽是内臣,可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有靠山,却从不摆架子,在宫里风评不错。 “哎,开城门。”侍卫队长摆了摆手,角门打开。 小六跟他一点头,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出宫门。侍卫队长目送马车远去,心中犯嘀咕,今夜司宫台总监离宫,这小六哥也离宫,陛下身边不用人吗? 城门关上前,从缝隙中瞧着二十几名骑马男子从东边街上拐出来,皆身着统一暗色武服,腰间带佩刀,整齐有序的跟在马车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护送主子呢!小六哥也气势了一把。 长寿坊路口,齐域从徐府出来后,在街上买了个黑脸傩戏面具戴在脸上,面具雕刻的眼如铜铃,口如碗口,獠牙火舌,凶猛又狰狞。 齐域将骏马寄放在一家客栈,给小厮银两后,往坊间主街上走。没走多远,就看见师傅站在一条小胡同口,焦急的向这边眺望。面具后,唇角不自觉的轻扬,齐域加快步伐走过去。 与此同时,相隔千米远的临坊——崇贤坊,一私人宅院前,刑部侍郎晏说晏大人一身浅色便装,把人衬的风流俊逸。可知晓他为人的,都清楚晏大人绝非像外表看起来这样斯文优雅,是一肚子坏水的人。 此时一副斯文败类模样的晏大人,正恭敬立于小六公公的马车前,笑的比月光都婉约。 崇贤坊林曲 一座府邸,百年的岁月了。 还是儿时的模样,一青年男子带着遮阳笠徘徊在高墙外,试图窥视府中景致,想从零星未改变的房屋格局中,寻找儿时的记忆。这里早已经换了主人,不再是他的家。灯下的影子拉了老长,背影都透着悲伤心痛。 他失落万分,伫立许久。 等到眼角的泪被夜风吹干时,走过拐角,看见另一侧墙根处,两位年轻男子或斜倚或蹲坐在地,不动声色的盯着他。他止住脚步,转身离开。 想从后门口绕过前院,院落大,长长的胡同一时半会儿走不到头。仿佛高墙里传来家人的欢笑声,小妹跟在她身后九哥,九哥的喊他,甜甜软糯。他走走停停,沉溺回忆中无法自拔。摸一把脸颊,满面泪痕。停足闭眼,将心中苦涩与痛恨压下,面上再无表情,好像带了面具一般,佯装无事的模样。 大哥院中这棵桂树已经如此粗壮茂盛,伸出墙来。树下,有动静,走近才发现这边也坐着两名男子,穿着家奴的衣衫,只不过面带凶煞,身形不高,却精干结实。 他忙拉低遮阳笠,快步走出胡同,不能再在这附近出现,可忍不住想看最后一眼。 一眼,只看最后一眼吧!他转身看向正门口,那两只狻猊依旧威武神气,只是添了岁月的斑驳,与多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目光被一处吸引,府宅门口挂着两支红灯笼,灯笼上方的新匾额,漆黑金闪,与整体格格不入。 陆府?正此时府门从里面打开,施彤一惊,刚要转身,却在看到出来的人影而顿住脚步,扎根一般的立在那里。那人身着官服,是名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背手站在石阶上向他望来。蓄须,面上白净却神情冷肃,即使隔着远,他也能感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并不友善。 夜黑,看不太清,但是他身上的官服c配饰证明品级不低。 这府邸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国舅——陆铭远。自从杜管家死了,他将用金箔写的‘陆府’牌匾挂了上去。这些年府宅就没住过人,可是前日知晓有一年轻的男子去了墓地,跪在施家坟头痛哭。他便猜到,是施彤回来了! 每年长乐公主命她长安私宅的管家,在这日去祭拜,烧纸钱纸扎人,请些僧人念经,仪式绝不含糊。当然也有三家昔日的故友前去,但这名年轻人确是面生的很,第一次见。 还故意挑选清早赶去,避开与旁人见面,身后一直跟着两名习武的男子。 他越加断定,是施 九! 施彤盯着这人,倏然,眼瞳剧烈一阵,眼中渐渐涌现一片赤红,因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而使得脖颈青筋暴突。他霍然转身,胸膛还剧烈起伏着,手抖微微颤抖。本要跑向前方离开这里,却不想胡同那处走出来四名男子,挡住他离开的路。就是刚刚遇见的那两对仆从,原来早有埋伏。 同时,从身后的府门中,冲出一群家奴,四五十名不止,个个手执武器,来者不善。 正这时,斜后方一缕绿光飞升漆黑的夜空之上,一枚信号弹腾空燃起。这群家奴有两名向斜后方的小胡同中走去,瞧看什么情况。 施彤看这阵仗大惊,大意了,握着拳头缓缓向东后退。一片刀尖对着他,灯下闪着森冷的光。 信号弹太亮,陆铭远以为是同伙,并没有多想,可还是拧眉仰望了眼。 终于将施彤等到,他无论如何都得死!两名路过的行人瞧着情形不对忙快步离开,陆铭远缓缓步下台阶,仆从纷纷让开小道。他不疾不徐的走到施彤前方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的说:“施公子,来陆府一趟,岂能不吃一杯茶就离开。” 第四百四十四章 罪臣之子 远处,一行车队停下行进的脚步,侍卫眯起眼睛看崇贤坊那边燃起的信号弹。 驱马上前,到马车边回道:“大人,人找到了。”只不过,像是出了事儿,否则,怎么会燃起信号弹。 廖兼之走出西市南边的怀远坊,带着卫兵要继续巡逻,前方就是长寿坊。可长寿坊一旁的崇贤坊,它的东南方向突然燃起信号弹,即使长安的夜晚是一片灯海,可这道绿光,依旧格外显眼。特别是在他们这群兵将眼中,信号弹可不会随意点燃的,但只要点燃必定是紧急情况。所以,本打算作别回府的辛将军,与廖兼之对视一眼,也果断决定一同前往崇贤坊,一探究竟。 今夜,在长安巡视的可不光他们卫所,其他卫兵瞧见也纷纷赶往崇贤坊,只不过不及辛将军与廖小将的速度快而已。 崇贤坊林曲陆府门前,兵刃相见,一触即发。 十年前,一个雨夜。他还记得,小叔将布包塞给他,目光沉重又希冀的望着他说:“小九,要活着。”用力握着他的手,力道大的有些疼。 “走啊!别回头!”将他推开,转身将后门合上。 那时,抄家的圣旨已经在来的路上。 天下着雨,夜风寒凉。他拼了命的跑,不敢回头,西市刀落血溅的画面,却一直在他的梦魇中出现。即使行刑时他已经离开长安,一切只是想象,可梦中的场景是那样真实。 施家七十二名男儿在西市被斩首,血流成河;三家女眷被送到郊外村落,却遇上瘟疫,无一人生还。 多么巧合,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即使明皇已经下旨不再追究,可有人依旧步步紧逼,欲赶尽杀绝!仅凭这一点,他便能猜想到当年案件的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辛,或许该说是冤屈。为何当时没有三司会审!为何顾鸿雁与杜尧桢两位叔伯会被重显太子斩杀于胥门,没有审讯,便直接处以极刑,这与暴君有何不同。 坊间传,除了被长乐公主劫狱救出的顾家幼女,杜c顾c施三家惨遭灭门。侥幸活下来的江家,是被困住手脚的巨兽,动弹不得。 哪怕轻轻活动下身躯,也能让监军——国舅大人,大做文章,也就等于给了君王一个斩杀江家的理由。献宗虽重用玄旌侯江玦,可是陛下要扶持的只是一名威震四方的将军,震慑敌军不敢轻举妄动,而不是扶持一个手握重兵且足以给他的皇位王权构成威胁的庞大家族。两者有着本质区别,王家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让王国舅去西北做监军。 王国舅是连纸上谈兵都不会的闲散副官,说白了就是个草包,在位期间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殡天的献宗能不懂吗?他知晓,可是却对耀武扬威的王国舅,种种荒唐腐败的作风视而不见。这是默许,是纵容,是献宗想要的结果,用王国舅制约江家。即使江家战功赫赫,忠心耿耿,可君王依然疑心。 帝王需要你时,将最锋利的宝剑赐予你,你冲在最前方为他征战四方,为他打下一片江山;可国泰民安时,帝王已经不再需要你,而手握宝剑的你,将成为他最忌惮痛恨的敌人。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大约是,从古至今所有名将的结局,赫赫战功却难以善终,令人心寒又悲哀。 当年,出事时杜家嫡出的孙女出生才十几日,施家孙子走的时候才两个月。 用施家幼子威胁,施家少夫人主动受辱;施家幼子最终难逃一死,被丢进放火钳的炉子中活活烧死。。。 这些传言是真是假他并不清楚,但他的亲人都死于非命,未能善终,却是不争的事实!每每听到百姓的议论,就如同伸手没入他的胸膛,将心肺蹂躏一般的痛苦。即使心如刀绞,还要故作平静。 他是施家几百口人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他要活着,必须得活着!他待过馆,睡过马棚,拜师习武,苦练武艺。但他资质平平,难成武学高手,自然手刃不了仇家。 恰巧征兵,他代替一位姓孙的少年,奔赴战场。或许只有建功立业才有机会为亲人报仇,才能让他有个活下来的身份。那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几次生死边缘徘徊,可是他挨过来了。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复仇,要为家族平反冤屈!这信念支撑着自己。施彤眼神坚定却又悲痛无奈,锋利的刀尖正对他步步紧逼,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陆铭远拧眉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残,掀起嘴皮子,咬牙切齿的吩咐:“将罪臣之子——施彤拿下!” 为了找他,花费了太多功夫。近日陆家又失势,陆铭远将恨意与不安发泄到施彤身上。 “啊——”一声惨叫以及另一声闷哼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是从斜后方的小胡同中传来,就是刚刚有信号弹升起的地 方。 两道黑影迅速闪出,朝这边走来,因立于暗处,瞧不清何人,只看到刀尖滴着血,啪嗒c啪嗒一滴滴没入土中。 仆从欲群攻而上,施彤眼中一片赤红,高吼一声,冲向旁边家仆。仆从被震慑住,施彤飞跃起一脚踹向那人手臂,抢夺家仆手中的弯刀,可身后刀刃已经劈过来,那两名黑衣人终究是离着太远了,护不过来。就在刀刃要落下的刹那,“咣当——”刀尖被击打偏向一边,而落在地上的是一块令牌。 同时,一道黑影越过众人头顶落于施彤背后,将挥过来的利器挡开,手中宽刀灌了内力,扫向上前的那群仆从,一时宽刀破风呼啸,鲜血飞溅。 他们是谁?为何要救他?面生,他并不认识。可施彤来不及细想,打起十二分精神躲开杀过来的攻击。一下子士气大涨一般,比刚刚要迅速许多。 这三名着深色武服的男子皆武艺出众,轻功了得且内力深厚,可是这些仆从的武艺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不得不令人诧异万分,陆大人的府中真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呢!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一触即发 陆铭远身后那几名身形格外高大威猛的仆从,正杀气腾腾的往这边飞跃而来,手中的武器,也是一副要集齐十八种兵器一般的架势,俨然都不是善茬。 可当他们招架吃力的时候,一条条黑影从屋顶落下,像是从远方赶来。还有三位策马而来,他们与仆从厮杀的同时,围了个圆将施彤护在中心。 陆铭远想起刚刚的信号弹,反应过来,施彤有同伙!可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但当第八位执刀男子从房梁翩然跃下的时候,陆大人按耐不住了,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白净面上满是惊怒暴躁,下令将施彤处死。 “走!”其中一男子挡下猛力攻势,高喊一声,为施彤杀开一条血路。 司宫台的这些人招式已经变得迟缓下来,都是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高手,但他们抵挡不过人多势众。而且这些仆从,又绝非一般护卫那三脚猫的水准,不说出神入化,但也是武艺精深。 没想到,陆大人竟然驯养了这么一批身手了得的‘仆从’,真是野心勃勃。 那日,司宫台总监沅引派人在坟地蹲点儿,太国舅陆铭远陆大人也是派了人的,挖好了坑,就等着施公子这只‘肥美的兔子’入陷阱。 陆大人连在坟地念经的僧人都能收买了,就可见他要抓住施公子的决心。之前因杜管家自焚掩护,又有长乐公主挡路与他故意起争执,错过追捕的时机。再碍于薛总管在场,他不能正面起冲突,所以将人跟丢了。 不过,倒也肯定施彤还活着,并且证明他有查案的心思。若是他安分些,隐姓埋名一辈子不回长安,到是可以平安度过此生。偏偏有人不自量力,往刀尖上撞,怨得了谁。 但挟势弄权c机关算尽的太国舅俨然不知,跟丢了的‘施彤’并不是面前这位施九公子,而是顾家三公子——顾琰曦! 这边这群不知来路的武服男子,护着施彤与陆家仆从杀得你死我活,战况激烈。那处,长寿坊某家客栈的打斗亦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从客栈打到街上,再从街上打到屋脊上,杀手攻势猛烈,且下手狠毒,欲将他们处死的意思昭然若揭。他们背后的主人,真是胆大妄为!在天子脚下也敢行凶,也暗示了一件事,笙歌的身份恐怕是暴露了。 齐域手中握着的宽刀,是从这群不知幕后主人的杀手中夺过来的,师傅带着笙歌已离开,阿九掩护。他与严叔在后面阻挡拦截,好在是黑夜,好在夜市未散,人潮涌动,便于躲藏,所以这群杀手想要追杀笙歌并不是易事。 笙歌c师傅他们已经走远,得让严叔先离开,他再寻机甩开这群杀手。齐域的攻势陵劲淬砺c强烈迅猛起来,喊了声:“快走!” 严叔又怎么肯将齐域丢下,杀手不停涌向他们,严叔被进攻得没了退路,飞身从屋脊跃下。齐域横刀挡下劈来的利刃,又一脚踹在最左侧杀手的腰际,而后,直接后仰飞身落下地面。 齐域的突然出现,将摆烟花摊的摊主骇了一跳,特别是他面上带着凶神恶煞的傩戏面具。像从天而降的‘鬼神’,将摊位前的客人惊得尖叫跑开,一些百姓瞧着势头不对纷纷躲闪。齐域将房檐下的灯挑向摊位,几盏红灯飘落,落在长长的摊位上,点燃了爆竹烟花,也燃亮炸响这处街口。 齐域将面前刺客击倒,飞身落在德叔身后,低声说道:“他们要杀的是牧笙,去救她。” 刺客越过灼亮的烟火欲冲过来,齐域将飞溅绽燃的烟花踢向杀手,阻挡他们靠近,掩护严叔离开。一时火树银花,灿烂绚丽,晃得人睁不开双眼,其中还弥漫着烟花燃尽的青烟。不远处的酒楼上,一父亲怀中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娃娃,彩光照亮娃娃的眼底,其中还有黑影飞上飞下,小胖手欢悦的拍着,咯咯直笑。 严叔的身影消失于街口,杀手骤然增多,齐域一时招架不住,肩膀受了伤,几次欲离开被拦下,烟花灭了,他被逼到长寿坊的东北角路头。 逛夜市的百姓纷纷逃躲这群人,辛彻与廖兼之听百姓相告,冲向这边。果然不是一般的市井打斗,身带利器,武功高强,训练有素,步步紧逼面带傩戏面具的男子。 一瞧卫所官兵出现,杀手欲撤离,可是岂能如愿。廖兼之早已经派人通知衙门,但要开堂审问,先得将这些闹事者捉拿归案,他觉得,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寻衅滋事那么简单。 齐域趁此时杀手犹豫之际,宽刀换了手,灌了内力一挥,震退离他最近的两名杀手,不再恋战,飞身跃起,几个起起落落消失黑夜之中。六名杀手也紧随其后,辛彻夺了身旁士兵的武器,交代了句也跃上屋顶,足尖点在屋脊上,黑夜中追赶。 长寿坊临主街的一家茶楼中,王庆郴在二楼雅间吃茶等消息。可那边迟 迟没有动静,派出的杀手还未有回来复命的,心中万分焦急。又突然听见街上嘈杂,起身走到窗边,只见大批官兵从店前路过,百姓议论纷纷。 王庆郴身边的几名仆从往下面张望,犹豫的问道:“三老爷,是不是出事了?” “你去瞧瞧。”今晚他这眼皮一直瞎跳,心里不踏实。 可这仆从刚走到楼下,之前派出去的黑衣杀手回来两名,说了情况,仆从暗道不好,忙回身上去禀报。 崇贤坊,晏大人府中内院。 轻纱飘动,上面是颇有意境的写意墨竹。烛火熠熠,朦胧柔光中一男子坐于窗边长榻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矜贵与威严,动作不疾不徐,说不出的优雅。轻纱遮挡,看不清容止,但高大又挺拔的身形轮廓,令人怦然心动,此人正是才登基不久的宣元帝。今夜突然有了出游的兴致,听说晏说从家中搬出来独居,过来瞧瞧。 “好端端的怎么搬出府邸,自立门户了?”真难得,晏大人与晏夫人肯放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揣度圣意 晏说一边温杯一边回道:“家中母亲大人觉得微臣建再大的功立再大的业,也远不及娶妻生子更能光宗耀祖。每日说教也越加频繁,臣倒是没什么,只是母亲每每说完便会心情不佳c郁结烦躁,臣为表孝心,就不在府中给母亲添堵了。” 每当他反驳言语两句,母亲如鲠在喉;他不言,母亲又要动气恼怒,左右都是个错。 “你倒是孝顺。”宣元帝一手支着额头,眸含笑意,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讽刺。 晏说笑的‘嫣然’,恭敬回道:“陛下至今未有正妻,后位高悬,后宫萧索。臣又怎么好先娶妻生子,独留陛下一人在月下寂寥。” 他二人相识已久,早在宣元帝还是七皇子的时候,便在宫宴相识。后来晏说离京,常伴祖父身边,年纪轻轻考取功名,在地方为官,又恰巧是在邕王封地任职,君臣感情甚笃。虽晏大人狡猾的像只狐狸,可奈何生了张干净帅气的面容,颇合宣元帝眼缘。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宣元帝在封地时,风流韵事就多的数不尽,可风花雪月一场,大都没有下文。红颜归红颜,确是没有一位娇柔能进了邕王的后院,都传天家清醒理智,不为情爱所左右,却也薄情的很。王府没有女主人也就罢了,连个正经的侧室都没有,这倒是个怪事。 不过,明皇在位时,曾经为陛下定下一位邕王妃,江家嫡女——江杳嫄。 江家从太祖时便一路追随君王,立下汗马功劳,战功彪炳。常年驻守西北,极少回京,却依旧是帝都贵胄口中的煊赫世家。可十年前,一场变故,江家险些被灭门,最终在西市口,在屠刀下,等到了那道赦免圣旨,但嫡女江杳嫄却在狱中香消玉殒。江家与邕王本是缔结婚媾,却最终演变成这样的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天家从洛阳行宫赶回长安时,江家二公子率军护送。陛下与玄旌侯江玦乃是至交好友,又与江家女定下婚约,这些都暗示着陛下与江家关系紧密,细思量,足见端倪。 江家被王氏欺辱污蔑多年,头顶悬挂着冤屈,准王妃又死的不明不白。胥门之变,那起震惊宏国的惨案,指不定陛下会命人重审此案,特别是他阅了那本卷宗,越加肯定这个想法。案件漏洞百出,疑点重重。若真说有罪,大约是如祖父所言:功高盖主的错。再者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无奈与悲凉。 前些日,陛下晋封皇女封号,其中一母同胞的皇妹盛安长公主晋封嘉康盛安长公主,合情合理。而小陛下一辈的献宗大公主舞阳公主因禅让皇位破例晋封长公主,也是公主有贤名,今朝殊荣,实至名归。还有一位令他意外,穆宗也就是重显太子的长女,明皇亲封的长乐公主也破格晋升,隆贵显荣。 当然献宗在位时,对这位长乐公主也是赏赐不断,荣宠不衰,莫与为比。可明眼人皆知是先皇怕世人说他夺权篡位,谋害兄长,苛刻侄女,才百般宠爱重显太子的爱女。 几年前,玄旌侯江玦就跟他说过,邕王c泾王从儿时起,就对长乐公主十分宠爱。但到底喜爱到什么程度,若是没有此次晋封的事,他还是想象不出。 长乐公主对陆氏的厌恶,都快要刻在秀面上了,他们之间的冲突一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他没有见过公主,但‘风云人物’的‘风云事迹’,没少听说。很难说公主不会请旨要陛下做主,重审旧案。 其实,即使陛下不说,他对这案子也是好奇的。坊间关于这案件的传言实在太多了,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好奇。 晏说打量一眼玉质金相的龙颜,心中思忖,陛下命他重阅昔日卷宗,真的只是要赦免c减刑轻犯那样简单?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和陛下几次状似无意的追问,答案自然是——不太可能! 当年,江氏与邕王的联姻,是许多人都不愿见到的喜事。邕王,明皇第七子,先皇多次赞其聪敏好学,睿智勇武。这些话,传到那些皇嗣外戚耳中,就变的格外刺耳了。嫉贤妒能,兄弟间由此生出间隙,为铲除强劲对手,不惜栽赃陷害,甚至兵刃相见。权力争夺在世族豪门中都多的是,就别说皇家了,只会更加惨烈血腥。 可是翻案,牵扯太多。皇亲国戚背后不为人知c错中复杂的关系,根盘蒂结的士族贵胄之间的秘辛,相互勾结,徇私舞弊。。。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君臣‘战争’。 悠悠茶香,熠熠烛火,此时的宁静让晏说不愿再去揣度忖思。 “不曾想,爱卿倒是忠心。”宣元帝都没抬下眼,语气淡淡,闲适地戏谑了句。 晏大人正用刷子清洗盏托,听宣元帝言语,面上忙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将手中小刷子在盏托边上敲打了两下,沥干水,才拿着刷子作揖回道:“臣不忠君,终为贰臣,微臣能为陛下肝 脑涂地,在所不辞。” 拿着刷子,挽着袖子的晏大人,摆出正气凛然的模样异常好笑。宣元帝也确实是低头笑了出来,扶额不再看他。 君臣二人闲聊起朝堂政局,以及刑部的公务杂事。 少间,宣元帝倚靠后面的竹子靠背,食用了一块冰镇甜瓜,清凉爽口,出言问道:“刑部的卷宗,阅到哪了?” “陛下只是想要赦免的名单?还是——”这话也就晏说敢问。晏大人向来胆大包天,宣元帝也纵容他的直言不讳。 晏大人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单眼皮儿,烛光打在帅气的面上,鼻挺唇红,黑瞳大而色深,带点松鼠像,眉眼却是英气的,一笑挥不去的少年感,干净清爽。晏大人的眼神透着精明,生动而灵气。 但人不可貌相,面善的晏大人确是腹黑的主儿,一肚子‘坏水’。精于算计,诱导他人,眼神犀利又善于观察。这亦正亦邪极适合与那些凶徒罪犯打交道,也适合大染缸一般的官场。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道口谕 宣元帝真觉得将晏说送去刑部是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爱卿,不必揣测朕的心思。”宣元帝瞥了他一眼,将折扇‘啪’合上,语气凉凉的说。晏说这老狐狸就是想套话,偏偏张了这么张干净又单纯的脸。 “微臣岂敢,也愚钝,揣测不出。”晏说忙垂首认错。 他愚钝?那还真没有几个人敢说聪明。 晏说再‘妄为’,再‘恃宠而骄’,可还是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细观陛下神情面色,忙起身,正气的一甩衣袍,摆足架势,跪地作揖,慷慨激昂道:“微臣恳请陛下下令,重新彻查胥门之变一案,臣怀疑内有冤情。” 宣元帝面无惊愕之色,只是动作稍稍一顿,俄顷,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长袍,将扇面打开,轻摇着纸扇,说道:“说说。” 晏说一闭眼,咽下喉间上涌的一口老血,他被摆了一道,果然,陛下是知道这事的。故意让他说,奸诈! 龙目斜睨着他,好像听到了他心中所想,晏说忙压下心底‘哀怨’,一一梳理他所怀疑的疑点。 “可惜,相隔久远,想再重新取证,恐怕困难重重。”且证据证人,毁得毁,死的死,已经无从追寻。 宣元帝像是没有听到,许久没有回话,一直注视窗外。一盏茶的时候,才沉声说道:“晏说,朕给你一道口谕,将此事彻查明白。”他要建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所以这些权臣外戚必须铲除! 晏说听出陛下翻案重审的决心,作揖回道:“微臣领旨。” 虽应下,可心中暗自担忧。天家初登大宝,朝堂局势还不明朗。陆太后尊为国母,陛下被孝道约束,连太国舅窃取虎符这件事,都不能立刻追究,就别说这件会引起朝中剧震的大事。 想想昔日的主审是谁?薨故的重显太子,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还有他的上封廖忠显廖大人。重显太子的死,也是疑点重重,是皇家讳莫如深的密事。 至于廖忠显廖大人,祖父不喜其为人,从昔日案件中也能看出大人的‘丰功伟绩’颇多,徇私舞弊,结党营私,成为众多人的保护伞。但想将这些人铲锄干净可不是件易事,毕竟他们之间有利益勾结。 左禹盛左大人倒是刚正之人,这些年与廖大人水火不容,常常在朝堂吵得的不可开交,火势蔓延到大理寺与刑部的边边角角,也是皇城中的特色‘风景’。 今夜闷热,热的人心烦意乱,当晏说将热茶放到宣元帝桌前的时候,陛下将纸扇一合,扔在茶桌上。 “要不臣侍奉陛下,冲洗一番。”晏大人看陛下额角出了细密一层汗珠,提议道。 用金针试了果盘中的瓜果,欲端进来的小六公公脸上瞬间出现了裂痕,小身板正风中凌乱。晏大人这是要坐实宫中传言吗?也不避讳。你瞧瞧墙壁上他二人这暧昧纠缠的影子,再隔着道缥缈的轻纱,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 仆从搬了把交椅,陆大人坐在府门口,眼中好像淬了毒,冷酷的看着施彤躲避不及被捅了一刀,踉跄后退一步,险些倒下。白净斯文的陆大人唇边噙着冷笑,就像在慢慢欣赏施彤的死去。直到其中一位仆从将刚才掉落角落的令牌拾起来,递给他。 那是第三位出现的武服男子抛出的,陆铭远看后心中大惊,司宫台的人!霍然起身指着施彤这边,怒吼一声:“立刻将人拿下!”全然没有往日的优雅。 仆从纷纷向施彤杀来,司宫台的人没让他们得逞,将施彤护在中心,甚至将要离开。那名许是领头的仆从一瞧不好,向施彤飞射两把小刀,一把被司宫台暗卫用刀背挡开,另一把没有拦住,没入施彤右臂,施彤应声倒下,半跪在地。 这领头仆从寻机会欲杀过来,被人回敬了一把暗器在大腿上,而暗器甩过来的方向,确是南边本该没有人的地方,也正是施彤要离开的方向。 “停手——!”一声嘹亮的喊声传来,一人一马先行过来。 随后,前方晦暗中,传来车轱辘与马蹄行近的声音,由远至近,快速驶来。听动静,来人不少。 他们身着统一内寺服饰,一看就知是司宫台的人。马上习武的内官纷纷喝停马匹,整齐的排列开来。后面那辆并不显眼的马车停稳后,小内官搬了脚蹬,一名男子从马车上下来。此人衣袍花纹繁复,绣工精美,面清秀神色冷淡,抄着手走到忍着剧痛的施公子面前,居高临下斜睨了一眼,又转头眼神冷漠的环视四周。视线越过众人,看向气急败坏脸铁青的陆大人,抬步走过去。随从内官忙上前帮着施公子瞧看伤口。 陆铭远一直盯着这处,等他瞧清来人,脸色大变。袖中紧握拳头,却又不得不在沅引走近 时作揖笑言:“没想到是总监大人,这么晚了,怎么到寒府这,不如进去吃一杯茶,小坐一会儿。” 沅引回礼,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回道:“太国舅爷的好意,沅引心领了,只是杂家奴才的命,可没有品茗的空闲,还得回宫复命。” 陆铭远心中一咯噔,惊道:“复命?” “人既然找着了,自然,要带进宫中回禀陛下。”沅引没有过多表情的直视陆大人,不疾不徐的说。 陆铭远揣测沅引话中的意思,又细辨沅引神色,只这人生了张不显年纪的娃娃脸,心思可比看着的要深沉太多。喜怒皆不轻易显露,也是不好对付的人。 “总监可知,这人是逃脱刑法的罪臣之后。”陆铭远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沅引似笑非笑的听着,不言不语,越加令陆大人心中无底。 “陆大人,沅引不过是个奴才,天家吩咐,只有照办的份儿。”沅引作揖,垂眼恭敬回道。 “我这也是害怕罪臣之子凶行害人,不想竟然是天家要找的人。耽搁了总监的功夫,还望海涵。”陆铭远压下不甘懊悔,先解释一下此时状况。 第四百四十八章 晏府 若是早点将施彤处死,就能以绝后患!可惜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话说陛下为何要找施彤,陆铭远此时脑中已经乱成一团,什么样的猜想都涌了出来。 “告辞。”沅引一颔首回拜,眉眼不带感情也不再废话,说完转身带着人离开。 围着这八名习武内官的家奴纷纷看向陆大人,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放行。陆大人咬着后牙槽,铁青着脸鄙夷的剜了沅引背影一眼,却最终摆了摆手,让人散开。 小内官直接将施彤扶上马车,一队人马往皇宫方向行去。陆铭远心有疑虑,派人跟着沅引一行人。 陛下竟然在找施彤!这个讯息令陆铭远太过震惊。得通知娘娘,此事要从长计议。还要找廖忠显商议询问,他属下晏说是陛下亲信,奉旨重阅刑部卷宗,是否已经阅完,又是跟陛下如何复命的? “牵马来!”陆铭远没好气的吩咐。 “是,快去。老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领头的小心问道。 总监沅引是终日伴君左右的人,天家的喜好他最了解,天家的心思他揣摩的最透彻,他是陛下最亲近的人之一。他的存在有多重要,仆从岂会了解,再高位的官员也要给他三分薄面的。 “不然,还要抗旨不成!”陆铭远咆哮,再也忍不住将火气发泄出来。 陆大人不知,今夜廖大人很是繁忙,恐怕还没有空闲跟他梳理施九公子的事,因为王家三老爷正请他一起去晏说的府中,表面上是做客,实则搜找面具男子。谁叫他们将顾家姑娘跟丢了,唯有这名面具男子,受了伤躲进晏大人的府中。杀手看到了晏大人出屋没敢翻墙进府,毕竟是刑部的侍郎,哪有贼人往刑部官员眼皮子底下冲的。 不过,也幸亏没靠近,毕竟宣元帝身边还跟着一群暗卫,这一不小心要是被当成刺客,可就直接呜呼了。前后跟过来的六名杀手,两名返回去通风报信,两名避在隔壁府中的梧桐树上,远远守着晏大人府邸。 最后方两名杀手与辛彻动了手,被辛将军擒住一位,另一人受重伤估计也逃不远,辛彻因与这二人的一番打斗,所以没有瞧见其余杀手以及被追杀的男子去了哪里? 廖兼之在那边抓捕这群‘闹事’的杀手,又不是一般的小地痞,每人身怀武艺,轻功上乘,想全部抓到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好在他们人多势众,其他卫所也相继赶来,今夜这两坊可是格外热闹。 王庆郴听说遇上卫兵,急忙从茶楼出来,一出门口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廖忠显。原来是王老太爷通知他的,这毕竟不是王家一人的事,廖忠显是刑部的头儿,出事也好帮着遮掩。两位杀手回来报告,那名傩戏面具男子进了晏大人的府中。 “晏说!”廖忠显黑红的脸上满是烦躁不悦,怎么偏偏扯上了他?这人当面诵善佛,背后念死咒——阳奉阴违,不是一路人。问他卷宗看得如何,只会东拉西扯,要不就跟他装‘闺秀’,笑而不语,能将你急死。偏偏他还与陛下相识已久,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这毛都没长齐全的狐狸崽子,敢跟他耍心眼子,可别落到他手中,非弄死他不可! “廖大人,可怎么办?不如去瞧瞧?”王庆郴转头看咬牙绷紧下颌的廖大人,小心催促道。 “走!”廖忠显捋了捋胡子,拧眉粗声回道,说完便急的抬步下了台阶。 晏府 晏大人的浴房在院落西北角上,屋里面水池长宽都大约四五米的长度。 “大人,水已经蓄满。”小厮恭敬回道。 宣元帝的身份也没有明说,但府中仆从又不傻,知晓那位矜贵不凡的公子定是身份尊贵之人,否则大人也不会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端茶倒水的侍奉。 晏说请陛下过去,倒也没有真的要侍奉陛下沐浴,小六公公松了口气的模样。晏说看宣元帝进屋,立于台阶处刚要跟小厮吩咐两句,管家急匆匆的小跑过来,说是廖大人来了。晏说一听,心想这倒是稀罕。 齐域刚刚与那群不知幕后主人是谁的杀手,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打斗,体力消耗太大,肩上与腹部两处伤也让他再难走往远处,身后黑衣杀手又步步紧逼,齐域寻一处院落,跃下落入此院中。他疲惫的倚靠在假山上,将面具吃力的摘下,丢在一旁草丛中。缓了缓,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手捂着腹部的伤,掌心一片湿黏,血流的正欢畅。眼前黑了一瞬,静下来痛意变得尤为清晰。 师傅应该是带着笙歌甩开了这群杀手,躲藏起来了,否则那些追过去的杀手不会再折回来,一副欲将他擒拿的架势。要不是辛将军与廖兼之赶到,他恐怕难以逃脱。话说他二人为何会来?对,陛下才下令命十二卫巡视长安城的。 找个能躲藏人的屋子,先止 血,否则会因流血过多呜呼了。齐域强撑着,用刀支地咬牙直起身往里面走,得包扎下伤口,要是能找到止血的药膏就更好了,也不知能不能撑住。 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尖锐的痛疼。有人再不远处,他停下细听: 晏府管家:“大人,廖大人到访。” 晏说:“廖忠显?他来作甚?人在那?” 晏府管家:“说来恭贺大人乔迁之喜,正在门口。”就是那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赴宴的。 陛下的身份是跟管家通过气的,管家自然万分谨慎仔细,没有他家大人的命令他可不敢轻易放行。别说廖大人来,就是满朝文武都来,也别想进晏府的大门。有宣元帝在府中,管家觉得底气也足了,走路时肩膀都抬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高亢又激动,忘形的都走在他家大人面前了,好在又反应过来,退身立于大人后面。 没想到是晏大人的府邸,最终他还是来赴约了,只是带了一身伤。廖忠显也来了,是为了拉拢晏说?齐域拧眉暗想,可是痛意袭来,让他无法再去推断廖大人的动机。 第四百四十九章 月下游园 宣元帝身边的暗卫,守在晏府各处巡视,突然发觉有异,厉喝一声:“什么人!” 未说完,一掌扫向那处。 齐域受伤躲闪不及,被猛烈的掌风击中,一口鲜血喷出,捂着胸口,险些倒地。 当锋利的刀刃抵在齐域颈间,灯笼凑近,看清这可疑之人后,暗卫惊诧地低声唤道:“齐大人?” 暗卫本以为遇上刺客,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与另一位暗卫一起过来瞧看究竟。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兵部侍郎齐大人,被他所伤,好在只用了三成内力,不至于落下后遗症或致命。暗卫想不明白,大晚上的齐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晏大人府里墙根角落处,还带着一身伤。 晏说此时正往门口走,老远儿就听到争执声: “让开让开,你们知不知道我家大人是谁?”陌生的声音趾高气昂。 “大哥,晏大人还没到,请大人们再等等。”府中小厮说着软话,陪着笑脸。 廖大人带的这些仆从太凶恶了些,怒目圆睁,言语多带有恐吓之意,一看就来者不善,可不敢放行。他家大人为何还不来,他们几个快要顶不住了。 “这就是晏府的待客之道?让开!”边说着边动起了手,推搡几个挡路的小厮。 “哎——你们不能,大人!”小厮一踉跄后退一步,就瞧着廖家仆从蛮横的往府中冲,忙直起身追上去。 晏说站在影壁墙角静静注视这些下人的猖獗,随后‘众星捧月’般出场的廖大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制止的话。就好像没有看到他手下仆从的无理放肆,或许该说这是廖大人默许的行径。 廖忠显身后还跟着王庆郴王大人,前有横行霸道的仆从开路,后面二人畅通无阻的走进来。 晏说也没有多说什么,待廖忠显走近,作揖问道:“廖大人,此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听说晏大人设宴,乔迁之喜。本官身为上封亦是同僚,怎好不前来道贺一声。”说完,身后仆从上前,手中捧着贺礼。 晏说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就个紫檀木盒子,不及脸盆大,可往往精巧的东西价值连城。他依旧神色淡淡,作揖回道:“下官,谢大人。” 晏说的神色王庆郴看在眼中,王大人忍不住眉头拧起来,面上表情稍稍有些严肃。 “不请我进去坐坐。”廖忠显没有离开的意思,出言提醒道。 黑长睫毛轻颤了下,晏说笑言:“夜深,下官也没有备酒席,不如改日。” “择天不如撞日。”廖忠显不以为意的说,然后瞟看四周。 “下官今日准备不周,怕怠慢了两位大人。”晏说立在那处浅浅笑着,委婉的拒绝。 “晏大人客气了,既然搬了新宅,不如带着我二人到府中走走,也欣赏下园中景致。”廖忠显眯了下眼,紧紧盯着晏说的神情,试图能瞧看出些什么。 晏说的拒绝,让廖忠显觉得是在心虚,猜测府中后院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难不成他与面具男子是旧识?廖忠显心中又否定。可躲在树上守着的杀手说,那面具男子的确进了晏大人的后院,一直没有出来。而且看见这府邸周围有不少巡逻暗卫,这俩杀手怕被发现,还故意往远处走了走。 晏说若是真窝藏罪臣之子,今夜他便池鱼幕燕了。廖忠显想到这,不厚道的扯了扯嘴角,抬步就要往里走。 “现在?”晏说诧异,意有所指的瞥了眼昏暗的院中,难得廖大人有这份‘雅兴’,他又怎么好推脱。命小厮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往各处走走。 所到之处,廖大人的仆从都会往角落中搜找一番,晏说在前面带路,佯装不知。谁也没有看到,晏大人英俊清秀的面容上,表情正渐渐阴沉下去。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匹夫也有匹夫之怒!他的府邸,廖大人与王大人不顾礼数,带着仆从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是忘了谁才是主家?即使是上封,也不应该这样跋扈放肆。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虽为同僚,可是这些日他在忙着整理c阅读刑部卷宗,二人基本是碰不着面的。恭贺乔迁之喜,这理由也就痴傻之人才会相信。 今夜,陛下出宫散心,到他府中做客,他不愿让这些人惊扰圣驾,只能装傻充愣。话说,两位大人来他府中到底是所为何事?晏说侧身瞥了眼这些行为可疑的主仆,回身暗想。是知晓陛下的行踪?所以追过来的?若真是这样也是有胆量,但俨然不是这个缘由。刚刚这群下人好像要搜找什么,王庆郴眉头从进府就没有松开过,盯着他府中漆黑的角落能瞧出个洞来。 晏府西北角的一处院落,在府中并不显眼,唯一 不同的大约是小院中的灯光比别处明亮了些。廖忠显与王庆郴来府中‘赏景’,晏说早就命人过来通风报信,小六公公领着内官们去了后面旁室。院门口只有府中小厮守着,许是觉得院中灯笼点得太多,两名小厮将廊下的几盏取下灭了,四周变得晦暗。 屋中也只余两盏灯,隐约瞧着有人影在晃动,而这一幕被廖忠显瞧见了。 “这院落倒是别致,不如在此处设宴,晏大人觉得如何?”廖忠显问道,语气带着强硬,死盯着那扇出现人影的木窗,大热天竟然关着,也不怕捂出痱子。 晏说干净帅气的面上已经全然没了笑意,眼底一片冷漠,为难的说:“这院子过于偏僻简陋,还是到前院去吧!” “晏大人如此推拒,莫不是屋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王庆郴一边笑着一边反问,与廖忠显对视了眼。 “大人这话说得,让晚生好生惶恐。”晏说刚说完,廖大人就心急的迈步进去。 “不是的话,你又何必要推拒。”王庆郴终于有了笑模样,但绝对是不怀好意的笑。 晏说看廖大人要推门,忙制止,院中几名小厮也上前挡住。 第四百五十章 金屋藏娇 廖忠显更加笃定屋中有异,阴阳怪气的笑问:“你莫不是金屋藏娇了!” 王庆郴使了眼色,身后高壮的仆从冲上前,将晏府小厮们强行拉开,当然动作很是不客气。 “大人,莫要乱开玩笑!”晏说一脸冷漠的反驳道,想去阻止廖大人,却被王大人挡住。 倏忽晏说没有阻拦的意思了,他背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盯着挡在他面前的王庆郴,垂眼静静的注视,不言不语。既然有人想去送死,他又何必费心阻止,擅闯他府邸是该付出点代价的。 王庆郴被高了他半个头的晏说盯得有些畏缩,眨动了下眼错开目光,侧身看廖大人那边。 屋后,一条条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出现在浴房后院,他们皆带面具,是黑羽卫的人。这些暗卫如鹰隼般的眼神盯着前方,好像能穿透墙壁一般直视那群不知死活的仆从。 有暗卫欲上前,领头人用长剑制止他们稍安勿躁,陛下另有打算。领头人收回凌厉的目光,做了‘撤后’的动作,带着众暗卫隐身黑夜中。 廖忠显没了与晏说继续言语下去的耐心,上前一步大力把门推开,引得屋中两盏灯火剧烈摇动了几下,好在罩着灯罩,才没有被吹灭。 一室烛光晦暗,静谧极了。 入目的外室没有摆放桌椅,只在木架上摆了一盏灯,照亮后边墙壁,上面悬挂着一副洛神图。内室有曳地轻纱遮挡,却因门猛然推开,劲风灌入带起层层轻纱在空中飞荡。没想到是间大浴房,从飞起的薄纱缝隙中看到了浴池中水波荡漾。 “哗啦啦——”一阵水声响起,在安静的室内清晰极了,之后还有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廖忠显顿了下走进去。 “莫要靠近!”晏说带着急切的情绪呼喊了句,可脚下没舍得动弹丁点儿。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既然廖大人这么想冲到天家跟前,惊扰圣驾,他又何必阻挡。晏说眼神幽幽转冷,他府邸是城中的茶馆不成,想来就来,横冲直撞。得让廖大人长点儿记性,有些地方——是进不得的。 廖大人伸手穿过纱帘猛地将它掀起,里面三间屋子被打通开,显得十分宽敞。这么大的屋中只燃了一盏灯,微弱昏暗,就好像朣朦晨光。 前方一座小浴池,浴池西北方向搭建了张石床,那里有人!一名男子靠坐在上边,着黑色中裤,半边精壮的胸膛露出。他面前立着一名伟岸男子,亦是赤裸着上身,背后肌理清晰,健硕的左臂,正揽着石床上的男子纵横分明的劲腰,他发丝下端被池水打湿,不时有水珠顺着后背肌理流淌而下。 石床上坐着的男子正对廖忠显,可他头无力依靠在面前那名男子胸膛间,所以瞧不见容貌。二人此时的动作十分亲昵,加上衣衫单薄,在这个地点,又有晦暗不明的烛光,层层轻纱遮挡,影影绰绰。这画面,说不出来的暧昧旖旎。 廖忠显没有想到能碰到这样一幕,黑红的老脸满是惊愕,身后过来的王庆郴也愣在原地。 那名背身站立的男子像是耐心被消磨殆尽,又好像被窥视的恼怒,微微侧首,嗓音低沉透着不耐烦:“出去!” 男子自带威严和一股令人不得不臣服于他的气势,正是宏国君主——宣元帝。 这熟悉的声音,这渐渐清晰的侧面,廖忠显伸长脖颈细端详,脑中乍然响起一声惊雷。张着嘴瞪大双眼,吓的心突突的狂跳,反应过来后,“扑通!”一声跪倒,趴伏在地,喉咙发干声音带着颤儿高声说:“微臣廖忠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化了的王大人也回神了,匆忙跪地拜见,一时园中跪了一地下人。 王庆郴与廖忠显跪在那里,宣元帝一直没有言语,二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额头快要贴上地面了。晏说进来,不小心瞟看到屋中的暧昧。即使他性子沉稳,可看见这番画面也是眼眸猛地睁大了一下,压下心中一万句疑问,又恢复如常,立于角落听候吩咐。 宣元帝没有回身,只出言问:“两位大人可有什么要紧事?” 廖忠显额角的汗哗哗直流,吓的吞咽口水回道:“没,回陛下,没有事。” 王庆郴也忙解释:“微臣不知陛下在,听闻晏大人乔迁新居,本想与晏大人吃几杯酒的。” 宣元帝淡淡的说了句:“朕离宫之事,不愿声张。” 廖忠显‘善解人意’的说:“陛下放心,臣什么也没有看到,臣这就告退。” 廖忠显没听到天家应允声,犹豫着要抬头看看陛下神色,可是又想到刚刚那画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宣元帝龙目满是厌恶与不悦,声音隐隐怒火:“晏说。” “臣在 。”晏说忙上前一步。 宣元帝身形未动摆了摆手,晏说领命,对一旁跪地不敢起身的两位大人说道:“请二位大人退下。” “是是是,微臣告退。”廖忠显叠声回答,急忙起身,却差点被衣袍绊倒,踉跄了下。弯着腰后退出去,王大人也是如此,期间垂着头丝毫不敢再直视。 晏说也随他们离开,得先将这群不速之客送走。 “晏大人,陛下——”廖大人一下子变得温顺了,一见晏说出来,忙上前询问。 晏说还是那副不喜不怒的神情,安静的看着廖大人,俄顷说道:“夜已深,大人请回。” “晏大人——”王庆郴 “廖大人莫要惊扰圣驾,你我都担待不起。陛下在此歇息,恕在下不能远送,望两位大人海涵。”晏说作揖说道。 两位大人自然也要客气一番,后被晏说送出院外,王庆郴与廖忠显对视了一眼,也不敢再议论,管家为他二人带路,一行人没了先前的跋扈嘴脸,忧心忡忡的出了晏府。 廖忠显看大门缓缓关上,一鞭子抽在马车横板上,骂了句,这叫什么事! 蒙面男子没找到,也没将晏说拉下水,最悲催的是还惊扰了圣驾,撞见陛下的秘辛情事。回想陛下说话的语气中多有厌烦和怒火,若是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百五十一章 公道 廖忠显觉得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绷着张大长脸直接上了马车,打道回府,没再与王大人详聊。这人倒霉的时候,烦心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太国舅陆铭远还在他府里候着呢! 整日‘深藏不漏’的王大人此时也失了沉稳,郁结的一甩袖子,急着回去与父亲王老太爷商量对策去了。 小六儿敲门得到应允进屋,室内昏暗,烛灯什么时候被吹灭了大半,只余两三盏的模样。小六儿一掀开纱帘,可了不得,惊得急停脚步,上身因惯性前倾,险些扎进荡漾的池水中。 宣元帝此时怀中抱着个人,容貌被遮挡,不知身份。但露出的手臂,发髻,大片赤裸的胸膛。。。无不提醒着他,那,是,名,男,子! “愣着做什么!去取被褥。”宣元帝双手按着齐域腹部与肩膀上的伤,语气焦急的吩咐道。石床上寒凉,没法儿将他放下。 刚刚暗卫进来禀告,说园中发现重伤昏迷的齐大人,而小六儿才说起管家来请晏大人,因为刑部尚书廖忠显正等在府门口。 正沐浴的宣元帝盯着粼粼池水,猛然反应过来,觉得事情不妙,命暗卫将齐域带进来,再让暗卫去找太医。他猜测到廖忠显突然造访估计是与齐域有关,毕竟他真实身份足以令那一伙人忌惮惊怕。 只不过为何要找齐域,是发现了他的身份?这些恐怕得等齐域醒过来才能知晓。 当务之急,是先给他止血,暗卫将他的衣袍褪下,伤口暴露出来。是刀伤,不致命却也不轻,还受了暗卫的一掌内力。院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廖忠显来了。 宣元帝叫暗卫灭了灯,隐身后窗外,他抱着齐域,本想将一件黑色中衣给他穿上,遮挡伤口和血迹,却不想廖忠显竟然硬闯了进来,他忙背身而立抱着齐域,将他的肩伤挡住,黑衫也按在齐域腰间伤口上。灯光微弱,轻纱遮挡,估计也瞧不清什么。 “哎?哦哦,奴才这就去吩咐。”小六儿一听陛下这语气,管不了那么多,忙去找人取被子。 晏说送客回来,小六儿也抱着从后院屋中取来的几床被褥进屋,当他二人走近,才瞧出异样。宣元帝左手一直用黑色中衣捂着那人的腹部,才短短一会儿,手背上蜿蜒出好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陛下!”一见着血,小六儿公公难以镇静,即使不是陛下受伤。 晏说上前扶住这名男子,宣元帝提醒他:“小心,他肩膀上也有伤。” 果然,被陛下遮挡的另一边肩膀上,血迹遍布胸口,流淌得到处都是,宣元帝身上也沾染上了,这得伤的多重多深。 晏大人站的这位置正好挡住了暗黄的烛光,使得照在这名男子身上的光亮越加微弱。晏说代替宣元帝按住此人腹部的伤,目光再次回到这人面上,唇角有抹血迹,五官即使烛光不明也能看出深邃英俊,黑长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这是:“齐大人?”晏说惊诧的脱口问道。 没过多久太医来了,被两位轻功了得,身轻如燕的暗卫一路携送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急行的速度过快,吹得老太医发髻松散,气喘吁吁,一副要晕倒的模样。惊魂未定的老太医被送到屋中,给石床上的齐大人止血包扎。 两刻钟后,太医出来。血止住了,已无大碍,但要静养段时日。而且今夜要仔细照料,以免引起热病。 “夜已深,请陛下回宫歇息,齐大人由微臣来照料吧。”实在太晚了,陛下捏了捏眉心,被晏说看见,出言劝道。 其实他心中有太多疑问,可是齐大人需要歇息,陛下又不明说。结合今日廖忠显与王庆郴的反常,晏说琢磨出来,他们今夜造访是来搜找齐大人。齐大人为何会受了这么重的伤?陛下又刻意护着,若不是陛下出面,那两位大人岂会轻易离开。 宣元帝走到窗前,眺望远处许久,问道:“晏说,你少时回京,可听说过顾太傅的嫡孙——顾琰羲。” “顾琰羲?顾家三公子,听过的,父亲还用他的文章对臣说教了一番。可惜,微臣没有见过他。”不过听说他坠崖而亡,在顾家灭门之前,可若是他没有坠崖,也将被送到西市斩首台上,依旧难逃一死。可惜了,那出众的文采。若是活着,定会成为太傅般的文学巨擘。 深夜,风大了些,吹得轻纱空中飘荡。故去的他们一位位出现在眼前,宣元帝长叹一声:“十年了,有谁还会记得他们?” “晏说,十年前‘胥门之变’的确内有隐情,那也确实是件颠倒黑白的冤案,朕要你搜找证据,查明真相,还四家清白,还北辰一个公道!”宣元帝转身看向晏说,语气透着坚决。眸底如同一场瑟瑟秋风吹过,透着寒冷。 北辰身上的累累伤痕,像是记载了 那群权奸秉政的条条罪证,每一处都在提醒着他,他们泯灭人性的颠倒黑白c污蔑忠臣良将,并亲手策划了那场荒谬残忍的杀戮。真是肆行暴虐,人神共愤,法令不容! 马车中 “你是何人?”施彤无力地靠在马车上,脸色惨白,忍着痛低声问道。这些年他隐姓埋名,没了施家公子的身份,没了家族的庇佑,举步维艰,吃尽口头。深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这人不会无故救他的。 “沅引。”语气淡淡的回道,并命人去请太医,施公子这伤瞧着可不轻。 “为何要救我?”施彤打量这年轻男子,是司宫台的人,虽然他许久没有回来长安,但他们这身特有的衣衫还是认得的。 这人能从陆铭远手中将他带走,就说明不是一般内官,而且衣饰纹样都在暗示他定身居高位。能为陛下传口谕的,只有天家近前侍奉的总管太监了。 急行的马车被风吹起了帘子,外面的灯光照进来,沅引面上忽明忽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拿得起,放不下 “是谁”有谁会记得他,或许应该要问有谁还记得帝都施家。 “长乐公主。”正这时,侍卫御马过来回沅引,陆大人一直派人在后面跟着,他点头知晓。 施彤捂着伤处拧眉垂首,原来是她,她没有骗自己,真的在帮他。又听侍卫的回话,施彤担忧问道:“我们要去哪” “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进宫祈求天家庇护。以公主与天家的交情,定会护公子安全”他假传圣旨,该说回宫请罪才对,但愿还能见到明日的朝阳。 第二日,皇城热闹了。无一不在议论昨日长寿坊那场火力十足的打斗,烟火燃亮半条街。一武服男子面带傩戏面具,以一敌十,英勇异常。卫所的兵将c衙门的衙役纷纷赶去抓捕闹事的一伙人,一时场面混乱,鸡飞狗跳的。当然想要全部擒获是不可能的,那群人皆武功高强,追击难度十分大。但也是追捕到十一人,近一半了。 审讯后才知那是王家派出去的,至于面具男子没有寻到,身份一时成了谜。 王家立于风口浪尖,虽世人不知到底所为何事而出现打斗,但王家在晏府见到了宣元帝,也看见面具男子躲进府中没出来,那天家是否也不知昨晚对于王家是个不眠之夜,王老太爷今日早朝跪在大殿前请罪。 这件事的热度,一个时辰后被另一件事情盖过。 也是昨夜,长寿坊东面相邻的崇贤坊林曲,太国舅陆铭远的府邸门口亦出现打斗,刀光剑影甚是激烈。陆大人欲抓捕一名青年男子,却被人阻挡,两方起了冲突,兵刃相见。 后来司宫台总监沅引到场传了陛下口谕,将青年救下带回宫复命。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被救下的青年竟然是十年前就该处决的施家九公子施彤 多劲爆的话题,别说皇城,就是外面大街小巷也都传遍了,人们才想起陆大人的那座府邸,昔日旧主可是帝都施家。 天家既没有怪罪王家,也没有询问陆家,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皇宫照旧如一潭死水,没激起半点涟漪。 恒州崇王府 天又在下雨,可是盛夏的雨来得快走的也快,雨后空气好,带着芳草清香与泥土的气息,还能瞧见雨过天晴的彩虹。 青渝与承荥在做膳食,柳青渝自从成了张夫人,这做饭的手艺变得十分了得。即使府中有厨娘,可是青渝坚信她娘亲嘱咐她的那句话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 承荥深信不疑,所以开始拜师学艺。就连行臻也来了兴致,忍不住上手做些面食,要不就练练刀工。做出来怎样另说,却极有虚势,逗得青渝承荥忍俊不禁。 桦绱坐在水榭边上,出神的看着园中被冲刷一新的景致。屋檐上不时坠下几滴水珠,掉落在水榭下面的池中,荡漾起层层涟漪,使得景色灵动起来。 前些日听说几处州县发生洪涝,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她想起去年封地修建河道c大坝的情形,袁州百姓再也不必担忧夏日梅雨季会有洪涝发生。她去过大坝,见证河道修建的始末,有很多令她感动又记忆深刻的画面,臣民一心,一致抗洪。也目睹往人工湖中注水时波涛澎湃的景象,那一刻,她和大坝上的袁州百姓,官员兵将一样,满腔欣喜激动。 筑堤开渠,分流建湖这是他的提议与决断,人人称赞,利国利民。她深知,终有一日他会成为名臣良相,受天家赏识,百姓爱戴。而他与她就好像两条不会相交的直线,只能遥遥相望。她该忘了他,对谁都好。 可那清俊挺拔的身影毫无预警的浮现脑海中,挥之不去,遗忘不了,原来早就刻在心底。他深邃的眉眼,一片幽沉,黑到极致,又有耀眼的光亮闪烁,好像夜空,皎月星辰都在他的眼中。英俊的容止总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情好时揶揄讽刺她几句,看她无措又慌乱,会毫不掩饰的弯了唇角,明明恨得牙痒痒,可那笑容总能令她心都跟着颤动。他自幼聪敏,心眼又比她多,所以与他争吵,总是落下风,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他时常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愚钝,看不到他的心底,那里面是不是一片苦涩,充满伤痛,她猜想不出。这些年,家族仇恨强压在他的肩上,却并没有将他变成藏怒宿怨,心怀愤恨的人。也没有因此缠绵幽怨,失去斗志,他的坚强,他的胸襟令她钦佩,所以她心中的愧疚也越加沉重。 “在想什么”李乾成背手立于桦绱身后,已经站了好长一段时候,可是桦绱并没有发觉,甚至都没有变过姿势,无神的看着远处,近来她时常恍神。 青渝他们虽忙着做膳食,却不时看向这边。 什么时候脸颊多出两道泪痕,桦绱抬手抹去,而后侧首,淡淡回道:“没什么。”她低下头,浓密弯 翘的黑睫颤动一下,掩去眸底的情绪,自嘲的一笑,她可真不是个潇洒的人,对过往是拿得起,放不下。 桦绱起身,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护栏前。 “余儿,天大的事,还有我。”她忘了,他们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最熟悉也最了解对方,想对他隐瞒,可怎么能遮掩得了心事。 桦绱猛地蹙了下眉头,然后低下头,有眼泪划出眼角。李乾成看着她消瘦的肩膀轻轻颤动,浅浅地哽咽声,每一声都令他心疼。抬手将她揽进怀中,也没有出言劝导,只是等她宣泄完情绪。 桦绱伏在他的肩头,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的流淌,他们成长的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她怨父王,也恨父王,可是父王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连一句质问都不会有回声。 她怪母妃,也怨自己,母女二人的误会以及丢失多年的亲情想要修复,需要时日。 桢儿死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些年他饱受病痛的折磨,死亡或许是解脱。 他最爱的少年因救她而家族惨遭灭门,至亲枉死,从此命运多舛。 她愧疚,她自责,可是她也会委屈。若是要怪,就怪她生在皇家,情在这里并不值钱。 她想问问他,明明知晓她是谁,为何要来袁州为何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何要让她重新。。。桦绱抓着胸前的衣襟,没有再想下去。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一r点币还有ih一ne12cs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断七后,李乾成要回长安一趟,接他家那宝贝儿子,正好护送承荥郡主与张夫人回京,还要看望待在洛阳的恭敏皇后辛妍月。 太妃跟着戚夫人也离开了,在上马车前,太妃回过身看一眼女儿,正眼巴巴的望着她,脸上竟然有被抛弃的无辜与失落。太妃叹了口气说:“等过两个月我就去袁州,你照顾好自己。” 桦绱忙点头应下,回道:“母妃也注意身体,劳烦姨母多费心。” 戚夫人笑着拍了拍桦绱的手,又嘱咐了几句,也上了马车,侍卫c家奴护送太妃离城。 送完他们,淮王世子与桦绱往府中走,世子说要回淮王府,离家快三个月了,想爹娘了。 桦绱拿水亮的眼眸看他,双瞳剪水,好像能看穿人的谎言。不咸不淡的道了句:“你是想小嫂子了吧” 行臻冲她拧眉瞪眼的,耳朵红彤彤的出卖了内心,抿了抿嘴反驳道:“怎么可能。”然后不自然的轻咳了声,背手进了府中。 万万没想到,母妃离开的次日,朝歌来了。手中还抱着她那个咿咿呀呀说不清楚话的胞弟成王李葳逸。 这娃娃见了谁都咯咯笑个不停,孩童时真好,不知愁滋味。 “还要多谢世子救了葳逸。”朝歌郑重道谢,若不是世子请了女医,这娃能不能活,谁也不敢说。 “多大点事”行臻抱着成王在悠荡,引得小王爷满面欢喜,留着口水咯咯笑个不停。 行臻哥哥善良,人缘极好,要不他们能千里迢迢跑到淮王府去参加他的婚礼。桦绱看着他与葳逸的互动,说:“行臻哥哥喜欢孩子,便生一个。” 行臻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桦绱,粗声粗气的说:“气我呢,是吧” 想起他那天真可爱的世子妃,一脸木然,心想再等等吧也急不得。 “桦绱,跟我们一起走吧”朝歌盯着桦绱苍白的脸色说。 怎憔悴消瘦成这番模样,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毫无朝气。她父皇与三弟的丧礼也才过不久,她忙完了才匆匆赶过来,一身疲乏。 “。。。我想再待些时候,陪桢儿段时日。”桦绱低头,摆弄着玉镯。哭了太多次,已经流不出眼泪的感觉的。 “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她虽也才经历了至亲故去,可是她有幼弟相陪,闹腾的你,没精力再伤春悲秋。可是桦绱呢,自己一个人,可怎么行。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一r点币还有ih一ne12cs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葳逸年幼,朝歌不敢留小家伙自己在宫中,皇宫里危机四伏,波诡云谲,怎么敢将这么个奶娃娃放在那里。虽然新皇登基,没他们这支什么事了,但谁敢保证王皇后不心存幻想。所以将幼弟抱来恒州,吊唁完崇王后,直接带回她的封地。 “朝歌,谢谢你能来。”才经历父皇与兄弟驾崩,又有幼弟要照顾,还能来恒州,桦绱觉得很暖心。 “你我客气什么,我也说不出什么安慰你的话。”朝歌一低头,控制情绪,可眼底还是有了水光。 她父皇c母后c胞弟如今都走了,只给她留下个同父异母的幼弟,话都说不清楚,只会眨动着乌亮亮的眼睛看着你笑。但好在有这娃,否则,她哪有心情来这。 二人交握着手,低头垂泪,好一会儿平复了情绪,桦绱说:“对了,我听说卫侯回来了。” “嗯。”朝歌一怔,随之黑眸晃动,垂下眼睑,俏面浮现冷色。 桦绱看朝歌的神情,不再追问发生了什么,勉强扯了扯唇角,淡声说道:“能活着回来,真好。” 感情的事,旁人是说不清楚的。 午膳用的早,因成王小殿下饿了,以免哭闹,早早摆了膳,小家伙倒是乖巧,能吃能喝的。朝歌喂了口饭给晃荡着小短腿的胞弟,想起一事抬头问桦绱:“施彤你可认识” “。。。”桦绱停了筷子。 “名字怎这么熟悉”对面的行臻随口问了句,然后继续逗脸颊鼓鼓的小葳逸。 “就是施家九公子”这事儿也是在来的途中,收到舅舅给她的来信中提到的。朝堂因这事,荡起轩然大波。 “对,我倒是怎这么熟悉,小时候一同在枫林书院求学,常常见到。”不过是面熟,没说过几次话,圈子不同。 朝歌看向异常沉默的桦绱,说:“他竟然活着” 行臻目露诧异,还不小心碰掉了筷子,十年前的西市口,三家男儿应该是无人生还才对。 朝歌蹙眉望着桦绱,面上严肃,问:“余儿,你为何不吃惊你 早就知道了”她心中到底藏了多少事,这么大的事也瞒着。 桦绱转过头回看朝歌,一双秋水剪瞳眸满是担忧,没有直面回答朝歌的提问,只凝声问:“他人呢” “施公子福大命大,却也不是个沉稳的,好端端的跑去崇贤坊林曲施家祖宅做什么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当年三家灭门,地契金银皆被充公,听说这施府被陆国舅买了去,做私宅用了。”这些都是舅舅来信说的,这事发生时,她已经在来的路上,是不可能知晓的。 之所以这么清楚来龙去脉,归功于舅舅的文采,文官皆有笔底烟花的文学造诣,通篇洋洋洒洒,描述的十分生动。 “陆铭远喝他真敢也不怕半夜冤魂入梦。”难得好脾气的行臻也动怒了,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怒言讽刺。 说起施彤,又想起兵部侍郎齐域齐大人来,那张脸怎的那么像北辰,不光他觉得,你看八叔瞧齐大人的眼神,忒痴情缠绵了。想当年,八叔与北辰多要好啊可是这话他不敢说,特别是面对余儿。一阵风能吹跑的单薄羸弱,还是别去刺激她了。像又能怎样又不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他被陆铭远发现了”桦绱听出言外之意,既然朝歌已经听闻施彤活着,施公子又跑去了陆铭远跟前,是不是说出了意外 以她对陆铭远的了解,是万万不会放过施彤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龙阳之癖 她知道,陆铭远这些年一直在追杀施公子,从杜家管家再到买下施府,挖了这么多处陷阱,就等猎物出现,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桦绱紧张的手微微颤抖,明明给沅引去了书信,怎么还是让陆铭远抢了先 “不过谁能想到,千钧一发的时候,司宫台总监沅引奉圣上口谕前去救人。”朝歌将她知晓的经过跟桦绱c行臻简单的说了。 “七叔”沅引还是寻到他了。 她曾给施彤令牌,让他去找邕王,也想给七叔去信,求他庇佑。可那时二叔宾天,三皇子在洛阳行宫,七叔又要赶往行宫亲自接嗣皇帝回长安继位,这新皇登基的要紧关头,兹事体大也是最容易出事的,还是不添乱了。所以通知沅引,请他找到施彤,安顿下,等七叔回京一切稳定下来,再禀明施公子的身份。 可谁能预料到,最后七叔登基成了宏国的君王,皇城可不那么好进。 几个月之前沅引差人来给她捎话,让她放心。但一直没有再来书信,显然并没有找到。她也是在担忧这事,想着路途遥远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还让府中侍卫去找了一次,可是通往长安的路多了去了,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后遇上桢儿的丧礼,她又没法赶回长安。说到这又想起笙歌,也不知尉迟公子与连翘寻到人了没,迟迟没有回信。桦绱觉得额头僵硬难受,额角突突直跳。 行臻感慨,施家总算是留下一脉香火,朝歌接着说:“这还不算完,那日夜晚,不光长安崇贤坊刀光剑影,西侧的长寿坊也是分外热闹,王家派杀手追杀一名男子,在闹市街上大动干戈。听说要追杀的其实是名妙龄姑娘,只不过被同伙带走,这群杀手跟丢了人,所以只能朝着帮姑娘逃跑的男子杀过去了。” “王家他们追捕的又是谁”行臻疑问道。 王家是王皇后的娘家,国舅爷王庆蕴在西北做监军多年,为非作歹,为虎作伥,处处给江家使绊子,从中作梗。 “男子戴着面具,谁也不知其身份,后来跟丢了。王家派出去的这群杀手被廖家二房的廖兼之与辛将军撞见,抓起来一部分审讯出来的。”朝歌将吃饱喝足的成王给了奶娘,哄他入睡。 蒙面男子,这又是谁王家,是当年栽赃陷害四家的元凶之一,所以风吹草动她都要上心。 不过这事儿至今没有下文,就好像没有发生一般,天家没有只言片语,可越是这样才越吓人。 撤了席,上了一壶清茶,三人坐在水榭中闲聊。过了处暑时节,日光依旧灼烫,行臻拿着芭蕉扇大力摇着,也给桦绱朝歌扇点风去去暑气,可一停下来汗水又流个不停。虽是堂兄妹,可总归与舞阳公主不太熟,怕唐突了,行臻今日穿的着实厚了点。 朝歌本想饮茶,可是烫得很,天又热,半天不见茶凉,只得作罢,从一旁的盘子中取了块西瓜说:“近来,有关天家与晏大人断袖分桃的传言,不胫而走。” “噗这又是什么跟什么不能够吧七叔英俊神武,多少闺秀翘首以盼,为了能一瞻龙颜。再说,就是喜欢也该是江玦呀”行臻激动道。 宣元帝与玄旌侯要是在此,应该不会想听到后一句的。 这怎么可能,桦绱当个玩笑听听。但她不相信,不代表朝堂上的官员也不信,说不定以此要挟c规劝陛下尽快选妃立后,充盈后宫,传言便能不攻自破。同时也好诞育皇嗣,稳固江山。当然,如何能将自家闺女送进宫,这才是一众群臣的本意。少不了要动些脑筋,削尖脑门往大明宫。 几日后的大明宫 太后寿诞,一场宫宴,世家闺秀c名门豪族的争斗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泾王殿下从恒州赶了回来,陆太后本想跟天家提议选后的事,却在开席前,在寝宫与泾王起了争执,母子之间闹了不愉快。前来给太后请安的皇家女儿c世家大妇都听到了争吵声,众人议论纷纷,这事想掩都掩不了。陆太后席间总恍神,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将立后的大事儿也遗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宫宴已经结束了。 太尉徐万里徐大人家的夫人心惊胆战的赴宴,就怕太后请陛下赐婚,选女儿为泾王妃。好在是躲过了,宫宴一结束,就火急火燎的急着出宫。徐夫人心情不畅,一整晚提心吊胆c惶恐不安,上马车前碰到了晏说晏大人,越加郁闷,怎么好好的青年就偏偏是断袖呢 不行,得再催催老爷,抓紧时日为谣儿定下亲事,免得夜长梦多。今日太后与泾王起了争执的事都传遍了,她更不能将爱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即使是亲王也不行,她徐家又不缺名望大伯与老爷身居高位,受天家器重,百官尊敬,用不着牺牲女儿的幸福,来巩固家族地位。齐大人与谣儿的事也不知能不能成,要是成 了,真是段不错的良缘,徐夫人轻叹一声进了马车。 徐姑娘驻足四周瞧望着,却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见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今日只远远看着,连句话都没说过。精致的红妆也遮掩不住徐谣面上的失落,徐夫人掀起帘子催促,徐谣最后望一眼人潮涌动的内宫门口,收起情绪,上了马车。 晏说近日心情说不上来的糟糕郁闷,自天家登基后,他被安排了个好差事,在皇城里的一间小院中与几位大理寺官员一同审阅昔日案件,此院落重兵把守。每日起早贪黑,案牍劳形,一日结束,出宫门直奔府邸,就这两点一线的跑,也能传出绯闻。传就传吧,红颜知己,如花美眷,他一大老爷们也不吃亏,权当是风花雪月一场。 可是为何他的美眷偏偏是英武的陛下呢什么叫陛下夜会晏大人,举止亲密,不堪入目 这些日,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与探究,就好像他是个以色侍君的宠臣。他可是正经进士及第的官员,十年苦读得来的功名 第四百五十五章 常围求见 那晚,明明是齐大人倒在陛下怀中,怎么传着传着就成了他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最初的版本:陛下在晏大人府中夜会年轻男子。 后来传着传着变得精简不少:陛下与晏大人在府中夜会 直到最后更是精辟:陛下夜会晏大人 晏说想想就不透气了,可又无法解释,陛下要护齐大人,他也只有选择缄默。毕竟齐域的真实身份还不能公开,所以那晚齐域是不能出现在他府中的,这件事必须要掩盖。至于齐域的身份他如何知晓,其实不难猜,陛下给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了。 他正好才接了陛下的密旨,要彻查当年冤案,齐大人的身份他也有保护的责任。 晏说回府,看正堂掩着门心想:关门堵窗的,也不嫌热。 管家立正站好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不时的对他挤眉弄眼,就跟抽了劲一般。晏说冷下脸,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真以为他有龙阳癖就是有也看不上黑壮的像头熊似得他。 晏说佯装没有看到管家热切的小眼神,当他带着情绪的推开门后,就看到母亲大人晏夫人面上仿佛刮起狂风骤雨一样的震怒,想来是宫宴上听了不少添油加醋的传言。晏说僵硬了一瞬,忙摆出一脸谄媚讨好小碎步进屋,心中却忍不住咆哮:殿下,臣的清誉 淮王世子挑了个阳光格外明媚的好日子,启程回王府看他的小世子妃去了。 孩子喜欢热闹,成王见到城中大街上有趣的糖人c木雕c捏面人等小玩意,开心的拍着手想要,兰芗给他买了好几个,成王像是得到了金山银矿般的满足。娃娃的喜怒,是那样简单。 一回王府,管家上前来禀报:“公主,常围求见。” 常围报了姓名出示公主府给的令牌,管家依旧不知晓这人是谁。虽龙葵商行遍布宏国各地,但不是人人都有幸见到常围本人的,至于这个名儿,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管家想既然是求见公主,还是将人请进府中,以礼相待。 去年,桦绱就给常围与酆公子一人一枚她府中的紫檀木令牌做信物,有要事见她时能快些。 “常管家。”桦绱走进正屋,朝歌侧首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抱着怀中的幼弟,领着丫鬟嬷嬷去后院了。 “公主节哀,在下与公子本要来的。”常围瞧着公主的神色,比之前又消瘦憔悴了,解释道。 “你们的心意,吾心领了。”她不想让别人知晓她与龙葵商行的关系,所以早就说了不必前来吊唁。这近一年来,常围虽未求见过她,但时常来信的。 “公主,在下此次前来有要事禀报。之前酆公子写了信,公主不在袁州,所以才来崇王府碰碰运气。”他连夜兼程赶过来,但愿没有耽搁。 “信”桦绱不解的接过常管家递过来的信笺,展开阅读,看到最后,大惊失色。 “公主,杜家存放于龙葵商行的文书证据找到了。”常围不见公主言语,出言说道。 酆公子信中说了,那里面有能扳倒王c陆c廖几家的证据,还有其他官员暗中勾结,官官相护的佐证。酆曻翻阅过,兹事体大要她决断。 桦绱嗓子像是被勒住,艰难的问:“在哪” 常围道:“在长安,公子的私宅中。” 桦绱握着胸口,因紧张激动甚至忘却了呼吸,反应过来,大口喘息着靠后跌坐在靠椅上。秀眸刹那起了一片水雾,沉重的泪纷纷滚落。找到证物了,等到了,她终于等到了。 有了证据,翻案指日可待十年,整整十载,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哭泣,是喜极而泣;她哭泣,是多年的委屈宣泄。桦绱捂面,遮挡满面泪痕,眼泪汹涌而出,怎么都擦不净。 多年前的那场变故,常围早就听说过的,见公主泣不成声,想出言劝一劝:“公主,莫要过度激动,以免伤身。” 桦绱一时说不出话来,垂首用力点了点头,大力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桦绱朝常围做了个请的手势,命他入座,鼻音慎重的说:“多谢二位费心,这份情本公主记在心中。” 常围拱手回:“公主严重了,本来就是在下份内之事。” 桦绱歉意的摇了摇头:“商行有上百年的历史,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依旧是行业翘楚。能有这么大的规模,能如此得民心,没有一套几近苛刻的规章制度来约束行内之人,是难以长久立足的。再者,纵使千般理由私自将杜家个户的箱柜取出来,终究是违反了祖制规矩。让你们难做,是吾的不对。” 常围深感意外,没想到公主能说出这般令人暖心又通情达理的话,果真公子就是 看人准。忙说:“公主这样说便是见外了,常围惶恐。商行是公主的产业,在下与公子为公主掌管行内诸事,既担了总管一职,就要守规矩做事。但规矩无情,人有情,应当酌情处理。” 桦绱眼中含光,听到最后,浅浅一笑。 常围道:“公主,还有一事。” 桦绱眉眼一片红,不停地擦拭眼角泪光,抬起头哽咽的问:“何事” 常围:“不久前,就是在下来的前一天,有位姑娘带着钥匙,来长安商行要开杜家的个户橱柜。” “姑娘”桦绱蹙眉,垂眸沉思,因泪水,弯翘浓密的羽睫变得一撮一撮,水眸更加清亮。 常围回忆着:“她身边跟着名中年男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这姑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杜家旁亲,求问分行管家杜家是否将东西存在那里。” “姑娘的长相身量可还记得”桦绱蹙眉问道,杜家旁支,这又是谁 杜家是她太祖母杜太后的娘家,幼时,之凝时常被太后召进宫中小住,她与六姑姑便经常去太祖母宫中玩耍。每次都能碰到前来请安的晚辈,太祖母便会跟他们聊起姐妹姑婶c侄孙侄女的事。所以,杜家的亲戚她都认得,就算没见过,小字c特征也是大体知晓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担忧 桦绱眯了眯莹莹清亮的黑眸,回想起她赶来恒州那日,连翘曾跟她回禀过一件事。 赵夫人来她府中做客时,与笙歌之间有些奇怪的对话:“舅舅离世,总觉得蹊跷。还提起一家商行,嘱咐牧姑娘将钥匙放好,又缅怀夫人与小姐,说快到十周年忌日。” 以及每每赵夫人在的时候,笙歌总会支开婢女。 那日她接到母妃的信笺,得知桢儿病重,心就像被攥住了一样,脑中轰得一声巨响,好一会儿忘了言语。若不是真的情况严重,有哪个母亲,会用久病缠身的儿子身体来开这样的玩笑,所以她难以保持一份清明。又因笙歌的离府,心慌乱一团,就是尉迟公子告知缘由,猜测是尉迟先生将人带走的,他们也分析出来定不是恶人所为。可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万一不是呢要是笙歌有个好歹,她要如何跟他交代 那时,自然没有心情去细细分析这件事。然后连夜赶来恒州,却还是没能见桢儿最后一面,桦绱每每想到这,胸口揪痛。满面痛色,用力闭眼,强迫自己莫要再去想。将思绪收回来,重新回想这句话,反复推敲了几遍:赵夫人的舅舅离世了,可是死的蹊跷。商行,哪家商行钥匙,俨然十分重要,所以赵夫人反复叮嘱笙歌放好。 如今想来,确实处处透着可疑。赵夫人的面容总让她觉得莫名熟悉,像是位故人,可是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夫人与小姐等等,桦绱猛然起身,上前一步,心狂跳不止。她想起来了,想起赵夫人是谁。雪儿,她是之凝的贴身婢女之凝说她有个丫鬟名雪儿,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是府中管家的外甥女,与旁的婢女自是不同。 儿时之凝进宫,陆太后专门给她配了宫女在身边,杜家奴婢除了一个稳重精明的奶娘,谁都没有跟进宫,就别说年纪比之凝还小的雪儿了,杜夫人是万万不可能让她跟着之凝进宫的。那是皇宫,恢弘壮阔又金碧辉煌,可那美轮美奂的皇城背后危机四伏,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之凝再聪颖讨喜终究是个孩子,需要年长又谨慎的人在一旁帮着辨别是非。后来,之凝生辰,她与六姑姑一同去杜府玩乐,才见过这小丫鬟几面。 雪儿的舅父是杜府的管家,又在之凝身边侍奉,那知道的事定不少。比如说当年杜大人将搜查到的几家罪证存放于何处,再或者持有一把可以打开杜家个户箱柜的钥匙,是完全有可能的。从她与笙歌之间的互动看出来定是相认了,所以极有可能将钥匙给笙歌。 赵夫人所言的:十周年祭到了。 胥门之变将要过去十载,这样一想,都能说通了。所以,常围说的那女子是笙歌 尉迟先生陪着她回了长安,怎么敢去哪里笙歌离府是为了去长安伸冤可是,太小瞧那佞小人了。他们是被邪恶操纵了魂魄,但却不是无脑痴傻之人。 笙歌在长安,她一想到这件事,心就慌乱没有了底。别案子昭雪,反而引鬼上门。陆铭远他们私自养了一群江湖邪派人士,她见过,杀气与邪气是遮挡不住的。教猱升木,助桀为虐,不知帮着这群权臣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笙歌在太原府的安泰大长公主府一待多年,久不出府门,不知险恶。太原府是驻军要地,公主夫家在那一带颇有根基,家族昌盛又多是武将。陆铭远一行犯不着为了两个顾家女,与大长公主大动干戈。之后笙歌来她府中,这决定已经是在冒险,甚至不能肯定府周围是否有那群人的眼线。就像赵夫人,与她同在袁州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之凝的婢女。 常围静静观察公主神色,见恢复了些才继续说:“其实在这名姑娘来之前,有位公子已经来过一趟了,恰好出示了其余几样证物。” 桦绱盯着面前的地砖,刺眼的阳光照耀在那处,甚至能看见一道道朦胧的光束。才因找到了证据,满心欢喜,就像困在黑夜中的人终于见到了光明,那份激动让她一时难已平静。可是听到之后的这些消息,顿时担忧不已。 这男子又是谁俨然是与四家有关的人,否则怎么会有那些证物,又冒险去取。雪儿既然有钥匙,那么其余证物会不会在杜管家那里 这些年陆铭远不杀杜管家,只是为了引施彤出现那样简单不,管家手中一定还握着更重要的筹码,一个足以令陆铭远忌惮惧怕的事情。应该就是商行给的信物,这筹码的确可以跟陆铭远谈条件的。 忆起杜管家死的那夜,她遇到被陆铭远追杀的那名蒙面男子,虽没有见到真容,可她知道是他顾琰羲。 几日后,她在长安月宴见到他,一名地方刺史,却意外的出现在帝都。彩灯斑斓,也遮挡不住他那苍白的脸色,恍若大病一场。她记得很清楚,那名黑衣人就是受了重伤。 顾琰羲既然是 黑衣人,那应该是最后一个见过杜管家的,顾琰羲出现在杜管家面前,老人家定会将信物下落告与他。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信物在他手中。 又想起朝歌说起的,在陆铭远追杀施彤的那晚,王家也在追杀一名姑娘,还有面具男子奋力阻拦。那姑娘若是笙歌,笙歌遇险,有谁会舍身相救,答案一目了然。 他们兄妹一旦相认,笙歌就会将钥匙给他,他会再去商行的以他的机敏谨慎,或许会派其他人。可陆铭远能查到施彤的踪迹,又怎么敢说王家查不到笙歌的行踪。王家派人追杀笙歌,就说明他们已经暴露了身份,或引起了王家的怀疑。而他又出现在那里,还与杀手交过手,谁敢保证,王家就不会暗中继续搜找蒙面男子。 她不敢去想象后果,握紧广袖中的拳头,用力到筋骨凸显,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份冷静。 第四百五十七章 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桦绱一脸凝重,常围起身走过来说:“这位姑娘离开后的次日,商行走水,几十盏孔明灯坠落在屋脊c院中。”公子差人来给他送信,说明此事,深感蹊跷,让他快马加鞭尽快赶到告诉公主。 “孔明灯可有什么损失”桦绱心越加向下沉了下去,今日知道了太多震惊的事,此时常围说什么她也不觉得奇怪了。 那么多的天灯掉落院中,倒是巧了。 常围解惑道:“天灯飘到商行后院上空,被人从暗处射了下来。不过公主放心,商行巡逻侍卫众多,又离着卫所极近,且建筑牢固,设计巧妙,不仅防盗还防火。再者,院中的水池子虽不大,但还是能将偌大的商行浇透个几遍的。” 桦绱冷笑一声,问:“管家觉得是巧合吗”眸底一片冷意,她可不信。 常围垂首,唇角一抹嘲讽,答:“不瞒公主,做我们这行的,大都疑心甚重。再说,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呢” 桦绱看了常围一眼后,二人相视浅笑。的确是,不过是精心策划的巧合罢了。 是不是可以依据已知的消息大胆的假设一下,尉迟先生护送笙歌去长安龙葵商行取证物,结果信物不足,不能取走杜家存放的文书证据,二人这行迹恰巧被王家人瞧见了。 因知晓商行戒备森严,难以进入,又因宏国条例,私自入商行者,一律重刑,偷盗者处以极刑。遂晚上燃放孔明灯,又将飘到商行上空的灯射下,想引起失火,或许是想趁慌乱之际而入,又或者是想一把火将商行烧了。只可惜,他们的诡计没有成功。 同时派人去追杀笙歌,顾琰羲应该是知道了笙歌的行踪,所以才护她逃离,就是不知出了京城没有。她也只能猜出个大概,具体的细节就不好推断了。 既然已经知道笙歌出现在长安,他们定会像饥饿的野兽死咬住猎物,那群狼子野心的人不会放过笙歌的,如今再给七叔去信太迟了。 桦绱忧心忡忡,双手变得冰凉,担忧的咬唇沉思,心乱如麻,不自觉的走到门口光亮处。 长衫曳地,青灰底色,上面绣绘着大片洁白梨花,被风吹过的模样,花瓣飞舞,纷纷扬扬。领如蝤蛴,肤如凝脂,秀发高绾,墨发间只别了一只莲花白玉长簪。一片耀眼的日光笼罩在周身,好似坠入凡尘的神女,尝遍人生疾苦,却依旧明洁清雅如初。 黑亮的秀眸仰望天空,一滴晶莹的泪渐渐溢出眼角,羽睫浸湿,我见犹怜。姣好的秀面没有太多表情,可你却能从她消瘦的背影上,感觉得出她心中的沉重与苦涩。 她得转移王家的注意力,他的身份还不能公开,也得给笙歌争取离开的时辰。她该怎么做,去长安俨然是来不及了。桦绱想起鬼谷子的处世之道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忤合之术。努力平静下来,从而想解决的方法,可是她没有能深谋远虑的聪敏心智。 片时,常围在她背后问:“公主,东西交给这姑娘吗” 既然杜家人与施家九公子出现了,公主是否想将罪证文书交给他们。 “不”桦绱霍然转身,严肃的嘱咐道:“谁都不能给常围,放出风去,就说证据已经被长乐公主取走。” 常围不解:“公主这是何意” “即刻命所有分行将消息散播出去,这是命令”桦绱依然立于那处,目光坚定又决绝。 她只能想到这个方法,将陆铭远c王家他们引到袁州。 公主眼中的担忧常围看在眼中,领命道:“是。只是消息放出去,那名男子与那位姑娘前来质问可如何是好” 弯翘的睫毛轻轻翕动,桦绱低语:“不会的,放心好了。”他不会质问,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常围忧虑,出言提醒:“若是被那几家人知晓。。。”顿了顿,说:“属下听说近来长安发生了件大事,太国舅追杀施家九公子,虽然最后这位公子被人救下,但谁也不敢说他们会打消灭口的想法。太国舅若是知晓有翻案的证据,岂会没有行动。公主这样做,会深陷危险之中。” 这才是他最替主家担忧的,虽是皇女,可这样消瘦甚至有些羸弱的身躯,让人莫名不忍。 “我得救他们。”这样她也解脱了,压在心中的那份愧疚也能散去一些。 “公主想好了”常围一脸严肃的问。 桦绱低首沉默了许,良晌,抬头回给常管家一个明媚的笑容,肯定的点了点头。 常围离开,桦绱去了书房,不远的路,用了好些时候。 她坐在书桌后面,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望着窗边一盆白色月光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园中一阵鸟鸣声让她回神,桦绱才抬手拿起笔架上的 狼毫蘸墨书写信笺。 王家老太爷的院落 管家忙进忙出的张罗沏茶,上果品。今日,廖忠显廖大人下了朝,来王家拜见王老太爷,许是没有睡好,廖大人黑红的脸上越加阴沉,还带着遮掩不住的火气。 “陛下,这到底是何意”廖大人背着手走了个来回,撩起袍子,一屁股坐在后面椅子上。 王老太爷膝盖上放了个小暖炉,那日跪在殿前汉白玉石台阶下,跪得膝盖青紫了一片,进了寒气,人老了,不顶折腾。 陛下,没有召见他,也没有怪罪。到最后下了朝,文武百官走尽后,总监沅引叫内官将他搀扶出皇城。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一派风平浪静,可越是这样,越加令他不安。 许是心中思虑过重,那夜,他做了个梦,梦着一位故人。 死了快十载了,没想到还能记得他年轻时的模样。顾圳,即使走了这么多年,依旧受天下学子们敬仰,受百官尊崇,受天家敬重。明皇下旨灭三家满族,却曾没有动过褫夺顾圳太傅职位,依旧尊为帝师。 大半生强压他一头的顾圳,站在月下,不是指责,不是怨恨,只是远远看着他,不言不语。 天上的月亮并不皎洁,而是一轮红月。古人云:红月,至阴至寒之相,兆示血光,视为不吉。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三家女眷为何无一生还 少年时,王钰嵩与顾圳为同窗,拜辞官归隐的文学大儒为师,一起在山中学艺。顾圳会弹古琴,王钰嵩略懂长萧。山顶一片平地,崖边有棵青松,二人时常在那里抚琴吹箫,观日出云海的绝美景象,吟诗作文,自有一番乐趣。 可是,不知何时起,二人渐行渐远。王钰嵩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人下。可顾圳的聪颖是难得一见,所以无论王钰嵩如何努力,都比不上顾圳的才情,在先生的眼中他总是排在顾圳之后,长此以往,心结就结下了。 几年后,他二人参加科考,顾圳成了天家钦点的状元,一时风光无两。即使王钰嵩的名次也极好,但还是放不下心结,总要与顾圳比一比。 后来他去地方为官几载,等被调回长安的时候,顾圳已经在朝堂展露峥嵘。他大半辈子都在追赶顾圳的脚步,却怎么都追不上。明明顾圳知晓他多次在朝中给他使绊子,可总摆出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模样,令他更为窝火。他想将顾圳脸上那张虚伪的面具撕扯下来,甚至想看顾圳朝他咆哮怒吼,而不是包容的浅笑。 所以当他醒来,回想着顾圳站在山顶青松树旁,平静望着他的画面,心中起伏竟再难入睡,睁着眼熬到天亮。那日从宫中回来,明明膝盖痛的屈伸不便,他还是命属下驱车赶往郊外三家的坟地。 王钰嵩坐在顾圳坟头,久久不言。眼角的皱纹纵横,浑浊精明的眼中晃了神,看向杂草横生的坟头,心底涌起萧索苍凉。 “陛下是要保施彤”廖忠显皱着眉,问道走神的王老太爷。 施彤从那日进宫后,就再也没有见着人,听说被关在黑羽卫的地牢中,也不知真假,毕竟谁也不敢去黑羽卫所瞧瞧不是 天家要保个人了,谁还能忤逆不成。 廖忠显扇动与他们交好的官员,就是当年参与的大臣,纷纷谏言。在朝堂上提起施彤早应当在西市口处以极刑,却逃脱刑法,违抗先皇旨意,请陛下下令将其严惩。 天家还未言语,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挑着浓眉冷笑道:“当年,明皇下令刀下留人的圣旨已经到西市,而廖大人无视圣旨,更不近人情强扔下火签令,险些令江家儿郎成了刀下亡魂” 左大人向来与廖大人不对付,他二人又因所在的位置,平日也是多有摩擦,大理寺与刑部是死对头这事儿,你找个百姓问问也是知晓得。所以,在朝堂上争吵起来是常有的事儿,百官已经见怪不怪了。 廖忠显黑红的脸上满是怒容,斥道:“左大人,莫要含血喷人” 左大人给了廖大人一个白眼,说:“好个含血喷人,既然廖大人不肯承认,今日老夫就跟你计较计较。这定罪讲究个证据确凿你说你没有,当年西市口围着不说万人,几千人是有了,那么多人证,还怕冤枉了廖大人不成” 施彤活着,总算是施家留有一脉,岂能再叫这些小鬼给祸害了性命,左大人心中暗想。 “你”廖忠显眉毛竖起,瞪眼粗声喘着气,好不容易才维持仪态。 “左大人,这说罪臣之子施彤的事,怎么扯到旁的不想干的事上了,莫要混淆视听”陆铭远白净的面上挂着冷漠的表情,双手交握执芴板,冷声说道。 侍中蒋祎蒋大人也出列,怼道:“太国舅所言极是,依照廖大人的说辞罪臣之子施彤不应当活着,除了江家,三家没有男儿等到赦免圣旨。”蒋大人顿了下,冷笑一声问:“可在下有个疑问,那些本该活着的女眷为何都死了” 当年江家死里逃生,除了太夫人留在长安,其余人都跟随监军王庆蕴回了西北,继续驻守边关。江家重情重义,百善孝为先,对太夫人敬重孝顺是早有美名的。而天家下令命太夫人留京,说是体恤年事已高,承受不住舟车劳顿,但谁看不出来这是要太夫人做人质。 至于那三家,有众多交好的世家以及姻亲,他们在大雨中跪在殿前苦求天家赦免的圣旨,好在是求到了,能救一个是一个。虽四家女眷被释放,可毕竟还是非常时期,他们不便出面。只能悄悄命仆从给这群女眷送去衣物还有代步马车,并护送她们到安全的地方安顿好,过了风头再前去看望。 派去的仆从不多,也是怕引起注意,让廖忠显之流的大做文章,仆从一共十六人,驾着十六辆马车。万万没想到,这十六人有去无回,等再派亲信去寻找打听,才知道在凤州与三家女眷一同染了瘟疫。可已经找不着知情人问道,听说那县令也畏罪自杀了。女眷和仆从的尸首全部被焚烧,说是怕引起传染。真是干干净净,不留丁点痕迹。 王国舅急道:“你这是何意那三家人死于瘟疫,当年请仵作验过尸,档案还留在县衙。”父亲想的主意,这事儿做的高明着呢当时是他三弟去处理的,他那时正监视着江 家往西北赶路。 一早就打听好了,长安临州凤州,有村落正瘟疫肆虐。当地的县令本就头疼此事,怕被朝廷知晓影响仕途,已经命人封了村。这个村子不大,也就五六十户人家。 等那些人被遣送出长安城后,派人暗中跟着,其中还有几家派来的仆从,带着衣物银两。他们也早猜到了,重金收买了一对来长安做面食小生意的夫妇,装扮要去探亲的模样,好心将她们引去松州安家,正好一路帮做膳食,解决一大难事。虽说她们当众有良民籍的丫鬟,可是狱中经历侮辱,哪能再回家中,还不如离开长安,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但这些丫鬟c管事的妇人大都没干过什么粗活,一直在屋中侍奉主子,做些轻巧活计。至于那些粗使丫鬟c嬷嬷早已经让牙婆重新卖到新的主家去了,那些人都在外院看门打扫院落,也没有机会知晓主人家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事。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追责 果然不知该去何处的她们被说动了,松州在宏国边境,长安西南方位,离着帝都并不近,也不至于遥远到天南海北的距离,倒是个合适的选择。仆从也觉得好,因为自家主子叮嘱过:让她们去稍远些地方安家,远离长安;但也不能太远,听不找消息。 至于为何要劝她们去松州,只因途经凤州。 为了能快些到松州,抄了小道走近路。等离着这村落还有五六日的路程时,待到入夜后,仆从忙着帮那群小姐c夫人搭建帐篷休息,这对好心的夫妇照常将晚膳的活儿揽下,给大家做面片汤。这家男人还去附近射了两只兔子,用兔肉爆锅,做了满满两大口锅的兔肉面片汤。久未用这样热乎的汤了,每人都至少吃了一大碗。 这野兔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将感染瘟疫的百姓血液强行灌入兔子口中,养了一日后果然出现呕吐,急起寒颤,且无力跳蹿。选了两只反应最为强烈的,等到合适的时机又故意射死,在山中交给这家男人。 他们没能走到这村子,就病倒大半。 王庆郴命侍卫将此事散播给附近村民,百姓惶恐,急忙去县衙报案。县令大惊跟了过来,自然不会让她们离开。 王庆郴佯装是去凤州办事路过那里,听到几名附近村民小声议论此事才过来看看,县令大人听后一脸惊慌。王庆郴问附近可是有染了瘟疫的村落,有村民这样说的。 毕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出现了鼠疫,县令不疑有它,忙说有。王庆郴便提议将这些人带去那里,看管起来不得出来,并将尸体集体焚烧。县令也想将此事掩盖控制住,便同意了。 夏日蚊虫多,村子四周全是荒草地,一不小心便被叮咬上几口是很常见的事,所以死亡不过是个时日问题罢了。 零星七八个命硬活下来的,也将他们送去阎王那里报到了。仵作的确验过尸体,可成堆的尸体,仵作又怎么会一个一个仔细的瞧看后定死因。再说染了瘟疫,不是病死的,还能是自刎不成。当然,最主要的是死尸唾液c血液也会传染人,不小心碰到,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所以仵作用个棍子,扒拉俩下,就报了死因登记入册。 即使将来有人问仵作,他们也无需担忧,毕竟仵作不会傻得说自己因为怕死,所以没敢细看那角落里的七八具尸首,到底是染瘟疫而亡还是中毒而死。 瞧瞧,做的天衣无缝,查无可查。 过了段时日,等那群与顾鸿雁c杜尧桢交好的大臣们发现此事,禀明新登基的献宗后。新帝命蒋祎去查明,自然是查不到什么,而且那县令竟然是胆小如鼠的人,一听朝中来了人,吓的悬梁自尽了。 蒋祎静静瞅着如同唱戏般喊冤的王庆蕴,想拆穿他的谎言却也知道还不是时候。其实当年他们打听到了,有名衙役说,当时的确是有村子感染了瘟疫,县令命他们不得将此事传出去,并将村子封锁起来,不让村名外出。 没过多久,有村民来县衙门反映,说附近有队人马感染了瘟疫。 当他们找到村民所说的这群人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走到村子这边,而且症状四天前就已经出现了,那时还没走到这座县呢再说那座村子发生鼠疫这件事,报官的村民也并不知晓,可是后来有名路过的老爷说:听村民所言,附近有村落感染瘟疫。 他想去埋着尸首的地方查看,衙役又说这位老爷提议将尸首焚烧,以免传染到其它村庄。 好个将尸首焚烧,这是要死无对证 看来这位老爷不是一般的沉稳睿智,他问了那人样貌特征,大约锁定了几人,这群人的残忍他们早就领教过了,所以衙役说完他瞬间明白此事也定是王c廖几家的尽心策划。 时隔十载,今日又听王国舅这样笃定,显然知晓此事处理经过以及结果。王家人做的那时王庆蕴在去西北的途中。王庆郴倒是吻合,再说这人阴险又能藏住事,比王庆蕴精明多了。近来又颇得司空大人王钰嵩看中,得提防此人。 是他们大意了,若是再周全些,这几百条性命是不是就不会枉死。他在广袖下用力捏紧芴板,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心情。 一直闷不作声的徐太尉突然说道:“昨夜,王家派了众多黑衣杀手在长寿坊与崇贤坊之间的道路c酒楼c屋顶。。。追杀蒙面男子,公然手持凶器,不顾百姓安危,舞枪弄棒,喊打喊杀。受伤百姓多达三十多人,此事,是不是也要给这些无辜百姓一个说法” 徐太尉说到最后徒然拔高音量,众臣议论纷纷。 “陛下明鉴,那蒙面男子多次去臣寒舍偷盗,微臣求廖大人做主,将这梁上君子绳之以法,为民除害。”王庆蕴撩袍跪地,带着哭腔喊到。 的确如父亲所言, 这才是最难以圆说过去的事。父亲至今跪在殿外请罪,可是陛下连提都不提,岂有此理 “微臣恳请陛下下令,封锁城门,搜查此人并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廖忠显说的义正言辞。 蒋祎与左大人听后对视了眼,暗道:可真是良策。 “王大人请廖大人大半夜帮着抓盗贼,臣忍不住要问句”徐大人缓缓转身,朝向陆铭远所在的方向,说:“陆大人是请十二卫的哪位将军帮着抓的施彤” “陛下”陆铭远忙跪地疾呼,被徐太尉抢了话。 徐太尉厉声说:“几位大人的仆从身怀飞檐走壁的武艺,手执致命的尖刀利器,已经不是一般仆从的武力并公然出现在闹市c长安宅院中打斗,文臣做着武官的事,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 徐万里说完亦跪地,又言:“长安是陛下长居的都城,理应一片祥和安宁,可今日几位大人竟然指示仆从在城中行凶追杀他人,先不论到底事出何因,是非对错。只说越俎代庖这一点,若不严惩,今后朝中官员纷纷效仿,私养习武卫兵,百姓也人人如此,臣倒要问问各位同僚,陛下的安危谁来守护” 第四百六十章 唇枪舌战 殿中c殿外汉白玉阶下的众官员也纷纷跪地,直呼断不会有此举 陆铭远大惊,徐太尉三言两语竟将这件事往行刺上靠拢,这是要至他们于死地不成若是再提起偷取兵符之事,请陛下追责,那陆家就大祸临头了 虽有太后在,可是真计较起此事,也难以保全 陆铭远忙弯身额头将要触地,高声说:“陛下明鉴,臣绝无僭越冒犯之意,更不敢让陛下深陷危险之中”额角有汗滴落,手指冰凉,又言:“臣对陛下忠心,明月可鉴” 尚书令张贤礼却在此时出列言:“臣听闻,去年,先皇召见长乐长公主回宫那夜,陆大人便做过此事,被公主撞见,训斥一番,论罪而责之并命众仆在朱雀街上跪足一个时辰,反省过错” 张贤礼为献宗原配元甄皇后的娘家人,太子坠马身亡皆是王皇后操纵,天家忌惮王氏一族,所以并没有废后,但这笔账他是记得清清楚楚 “太尉大人所言极是”司徒大人赵谦和气定神闲的附和 “施彤既为宏国百姓,理应受天家庇佑,如今陛下初登皇位,岂能开杀戒”兵部尚书董大人厉声斥道 众臣群起而攻之,廖忠显与王庆蕴不敢再多言,这事被他们揪住把柄,徐太尉实在强劲,不好对付有陆铭远在前面顶着,虽一时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只得退步今日想要请天家处死施彤,恐怕是难以成事了 宣元帝垂眸,细长漆黑的眼看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英俊的面上一片平静即使底下群臣争吵的面红耳赤,嘈杂亦如到了东市口,可他这儿一副风平浪静,天下太平的模样 等到胜败已然明了,宣元帝倚靠一边靠枕,出声说:“鸿胪寺卿的牓子,朕看了燕国有交好之意,燕君王亲笔书信,告与朕将派他国太子来宏国” 看着众爱卿才吵完架,一个个哧哼着鼻孔,胸膛剧烈起伏,听到他说这句,竟没有能反应过来的鸿胪寺卿最先回神,忙提着袍子从角落往中间走,越过众多位火力全开的大人,小碎步上前回话 大臣直愣愣的看着他,好像听不懂话一般,宣元帝轻轻扯了扯嘴角继续说:“父王在位时,多次在京郊猎场举行狩猎,当时那份欢喜与激动历历在目,君臣同乐,共赏赛况所以朕打算举办春蒐狩猎,并在猎场设宴款待燕国太子,举行几场比武,切磋武艺,亦彰显我大宏国男儿英姿初定明年四月中旬,为期十五日,众爱卿以为如何” 他父王重武,曾言:文臣武将,都应有强健的体魄所以朝中文臣也多有能骑马射箭的,而文武双全的人才也是大有人在 “燕国是出名的强兵健将,此次比武极为重要,定要挫挫他们的锐气”不是输不起,只不过两国比试,关系着边境安危,输不得 “司徒大人全权负责此事,礼部与鸿胪寺共同操办各卫c各寺c各部将消息下达每一位在职官员,举行初试后推荐参赛人员,不足而立之年者,朕是想让全部参加的”整日面对的是这群朝中大臣,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见那些初入官场的新鲜血液,总要给他们可以施展的机会 “是,微臣领旨”赵谦和与两位大人领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内侍高喊,众臣相互看着眼色,懵懂的就如同孩童一般 等宣元帝潇洒挺拔的身影离开了好一会儿,群臣才反应过来,他们该退出大堂了,回皇城各自座位上去琢磨陛下的意思 天家意思不清不楚,群臣心中不上不下 对了,在众位大人打算离开的时候,总监沅引请徐万里徐大人去甘露殿,说天家召见 徐太尉忙与沅引离开,走去甘露殿的途中问:“中官可知晓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他心中也是有疑虑,不知陛下的意思,是否要问施彤的事 “是叶大人到了”沅引侧身做了请的手势,淡淡说了句 “琞奭回宫了”徐太尉反问,面上一喜 之前恭王造反,陛下接先皇旨意,与他长兄徐万书前去平息叛乱,江南西道战后一片狼藉,苦了无辜的百姓陛下体恤百姓遭遇,特地命亲信叶琞奭负责灾后重建,既然他已经回来,就说明诸事处理妥当 这边正殿大堂,众人因徐大人的离开而在猜测圣心 廖忠显收回目光,上前扶起陆大人,陆铭远摆了摆手,起身一脸铁青的走了 廖忠显怒瞪着大理寺卿左大人,黑红的老脸越加阴沉 左大人毫无惧色,手握玉笏,稍往后仰了仰身,拿眼睛斜睨气得要炸毛的廖大人,像是无声问:你还有何事 廖忠显一甩袖子,跟着那几位与他沆瀣一气的官员气哄哄的出朝堂正殿 大司徒赵 谦和眯着眼看着徐大人离开,顺了顺胡须,而后与走过来的礼部尚书c鸿胪寺卿忙正事去了 蒋祎与左大人走在最后,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蒋祎邀请左大人晚上吃酒,二人一扫刚刚的怒火心情,边走边聊去哪家酒楼好 回想完,那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廖忠显胸口又堵得慌这皆是因施彤起的一场口舌之争,陛下迟迟没有正面给答复,或关或放,只字不提而他们也因为徐太尉的一席话,不敢再上奏 王老太爷闭目养神,近来越加没了精神头,今日早朝,他险些要站不下来呷了口茶:“按理说你二人那晚闯进晏府,冲撞天家,这事总要有点后劲儿的”拾起个葡萄丢在茶盅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王老太爷盯着荡漾的水痕,说:“石落水中,别说水花,连半点涟漪都没有荡起来再加上施彤这事儿,无论哪件都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违反常情,绝非好事” 廖忠显抿嘴低头沉闷不语,面上凝重,过了一会才问:“依照老爷子的想法,我等该如何做” 王庆郴在一旁也仔细听着父亲的安排 “先将那名女子寻到,以及那面具男子,必定与当年案件有关绝不能留下活口”浑浊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凶残结合近来发生的这些事,他感觉出来了 廖忠显与王庆郴对视了眼,点头知晓 第四百六十一章 权势不能撼动正义 太后宫中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想法”陆太后屏退左右,睨着坐在下首装闺秀的胞弟,皱起弯眉催道 前些日在朝堂上的事儿她都听说了,传的沸沸扬扬,宫里面都在议论此事这死了十年的人突然冒出来,能不吓人吗听说众官员分为两派对阵,为了个罪臣之子闹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哦,不对,是三方,还有一群幸灾乐祸看戏的 听说最后久不言语的徐太尉竟然将矛头指向陆家c王家,私自让侍卫在大街上行凶,还能扯出威胁陛下安危这样的荒谬之言 她想让徐家姑娘做泾王妃,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徐太尉是不是疯了,跟她陆家对着干 徐夫人一直说小女年幼,怕耽误泾王这样的话推拒,看来是没有想要结亲的意思强扭的瓜不甜,她也知道,但碍于徐家太强盛,倒是可惜了 “若不是太后想让泾王登基,臣弟又何故去偷虎符”陆铭远白净的面上挂着讥讽,胸口堵着口气,语气自然不好,没了往日的斯文儒雅 “你这倒是怨哀家了”陆太后僵着脸,与陆铭远对视,最后还是相互顾着姐弟情面没有继续说出更难听的话 陆铭远深知此时不是争吵的时候,那晚他听廖忠显说起,王家老三在龙葵商行遇上一位可疑的女子,声称是杜家女他们怀疑可能是三家后人或旁亲,遂派了杀手,想斩草除根不料想这女子身边有四位武功高强的人保护,个个武艺超群,有位十分像隐居山林的剑术高手因王家派去的杀手出身武林,所以能认出来 还有一名带面具的男子,受了伤,逃到刑部侍郎晏说府中廖忠显与王庆郴便带着人打算前去捉拿,却没想到竟然遇见了陛下 陛下是不是龙阳之癖他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这名男子到底是谁,是不是认识的人否则为何要带傩戏面具 这男子没有离开晏府,是与晏说相识,还是陛下那是不是说,陛下要插手当年案件,之前就命晏说重阅刑部卷宗,又让沅引将施彤带走陆铭远咬着后槽牙,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目光变得阴寒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他们必须要早做打算,先下手为强,不能坐以待毙 甘露殿 小太监进殿通报,说:“叶琞奭叶大人求见陛下” “琞奭,让他进来”宣元帝,翻阅着牓子,顿了下说 才见的面,还请徐太尉一起听叶琞奭的汇报,组织难民开垦耕种,减收赋税,重建家园灾后重建算是圆满结束,知他这段时日辛苦,黑瘦不少,放了半个月的假给他,怎么又求见,可是出了什么事正想着,人已经来了 叶大人面容俊朗,但眉眼线条锋利,单眼皮黑长眉,眼神冷峻,薄唇似刀,对谁都是一副你莫要靠近的冷酷气息 叶琞奭拜见:“臣,参见陛下” “爱卿不在府中休息,怎么又进皇城了,莫不是忙久了,闲不下来坐”宣元帝打趣道 小太监将椅子搬过来,放到长桌前三步远的距离,请叶大人入座,而后退下 “微臣有一事启奏”那日因太尉大人在,他没有说,可思来想去,还是要告与陛下本想昨日就来,偏偏舅舅赵谦和见他,给耽搁了 “何事”宣元帝收起浅笑,看向他 叶琞奭:“恭王世子一直在宏国境内” 恭王战败,畏罪自杀,那时先皇还在位,命陛下将恭王一党押送回京陛下不忍,派他去护送世子逃离宏国这事是线人说的,他也是才知晓不久 齐府 书房窗前的茶桌,晏大人不请自来,与齐大人相对而坐煮一壶茗茶,闻淡淡茶香,享受一份闲和宁静 晏说放松肩膀,靠向交椅靠背,看对面沐浴在日光下的美男子他自小对容貌不大在意,那是因为常听人夸赞他如何英俊帅气,相貌堂堂人,向来是得到了的,就不太在意,俊美的容貌他拥有了,也就不那样关注貌美容丑这件事可今日,近距离看了这位英俊潇洒的佳公子,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对容止上心的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三国时的嵇康到底有多俊美,他没能有机会一睹君容但他想,得有齐大人这般出众的美姿仪,才能被称之为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吧 “齐大人”晏说看出他伤后的憔悴,不再耽误工夫,打算说明今日来的主意没想到齐大人这张脸竟让他生出怜惜的心情 “唤我齐域吧”齐域直言 那晚他被侍卫内力所伤,虽不至于落下什么后遗症,但还是有些扛不住,昏昏沉沉期间隐约听见陛下的声音,可是被人点了睡穴,昏睡过去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辰时,好在他休沐,否则要耽误上早朝了环视四 周,陌生的地方,他费力坐起身,看到的就是面前这位晏大人正很有闲情的擦拭窗边那盆莹白幽香的茉莉叶,深情又真挚,好似在面对最心爱的姑娘 晏大人回:“晏说”唇边一抹浅笑,能令阳光都为之失色 “齐域,翻案要证据”晏大人眨动着漂亮的单眼皮,隐去笑意,面上变得冷肃 “我知道”齐域轻咳了一声,牵动伤口,一阵尖锐的剧痛,使得剑眉轻蹙,动作一僵 “十年,实在太久了,证人c证据难以追寻”有些事还是要提醒齐域一声,虽然他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当然他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口谕,还因心中的那份正义,因职责所在 十年前,他便听闻顾太傅嫡孙顾琰羲聪敏好学,文章笔底烟花,字笔走龙蛇,潇洒劲挺,亦如其人这样一位出众的小公子,将来定是国之栋梁可命运多舛,经历被人追杀,死里逃生,又得知家破人亡,蒙受不白冤屈,每一桩都能将人击垮他却能以最好的姿态重回长安,站在皇城之中,立于天家身侧,这份不屈不挠,坚定的意志着实令人钦佩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还需隐忍 “我知道”如果容易,不会直到今日,他才收集齐能开启龙葵商行私人橱柜的信物但还是要道一声:“多谢”齐域郑重作揖 “大可不必陛下命我重审此案,我既然领了旨,又担着刑部侍郎的职,便要秉公执法查出案件是否存有冤情,是否捏造事实c诬告陷害忠良,还无辜之人一份公道拨乱反正,匡扶正义这是我的职责”还要捍卫律法,权势不能撼动正义 茶气袅袅,幽幽茗香 今日他来,也是天家授意,让他带些消息给齐域因齐域身上有伤,陛下不想齐域出现在众人面前,怕引起怀疑毕竟太国舅陆大人与他的上封廖大人,正暗中忙着派人到处找受伤的蒙面男子,与那位不知所踪的女子 “顾姑娘那里天家也派人去找,好护她周全”天家出手干涉,定不会叫那群人得手 “你身上有伤,每日不要久留在皇城天家也下了旨,因前段时日百官忙于国丧,后又处理堆积成山的公务,众位大人的辛劳,陛下看在眼中所以特地给了十日休整的假期,不再点卯你隔两日去做一个时辰,蒙混过去”当然并不是说这十日都休沐,各位官员只要将手头的政务完成,是在府中处理还是在皇城办公,选择权交给众官员自己安排 陛下还真是煞费苦心,但前段时日,大家辛苦却也是真的,天家也有犒赏的意思 “既然有了证据,就有了底气但是龙葵商行近来不能再去,王司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想的也周密,是个阴险恶毒之人现在商行四周一定有他的耳目,就等着你前去,好斩草除根 ”晏说嘱咐道 不过证据在商行,而开启箱柜的钥匙在他们手中,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得沉住气,不能打草惊蛇,先缓一阵正好,他先去寻找证人,这些人牵扯到的案子岂止一两桩整理每件案子的发生经过也要费些日子,还要从中找出疑点,根据疑点追查事情的真相最后罗列出以王钰嵩c陆铭远为首的几位大人,所触犯的全部罪状,在朝堂请旨重审 二人聊了近半个时辰,晏说起身告辞,并让齐域不必远送,养伤要紧 “大人,该喝药了”丛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还有一大碗汤药 “晏大人走了”齐域刚换了药,在穿中衣,动作有些不便,总容易牵扯到伤口 “大人,您怎么不等我来”丛申边说着边上前收拾换下来的布条,已经没血了,但还是要将布条焚烧 团成一把用块破布包起来,放到一边又回话说:“走了,我送到的大门口,看着大人离开的对了大人,这是泾王差人送过来的书信” 王府侍卫将信给了管家,正好他送晏大人出府,碰上了管家,便给了他 “泾王送信的人呢”齐域垂眸一思量,接过信展阅 “留下信就走了”丛申劝他家大人午休,养伤时要多注意休息,太医仔细叮嘱过 “后日酉时一刻,记得备马车,我去趟月宴赴约”泾王才从恒州回来没多久,见他所为何事 月宴,那里有太多他不敢回想的过往,而那些是属于顾琰羲的他现在做不回顾家人,还需隐忍些时日 月宴酒楼丛申想劝他现在不可劳累,更不能饮酒,但没想到他家大人直接躺床上要午休的模样,让他唠叨的话又咽回了嗓子眼叹了声,拿起一旁包着布条的破布和放着药碗的托盘,转身出屋,掩门离开 恒州崇王府 桦绱将几封信交给总管,命他寄出去她得即刻启程,赶回袁州交代诸事,还要去一趟烟萝的外祖母家嵇府 桦绱来到朝歌住的院中,朝歌正坐在长榻上折叠世子的小衣一身素简着装,异于往常明妍华美的风格,可是美人嘛怎么穿怎么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 桦绱摆了下手命丫鬟退下,犹豫着走到朝歌身边,坐在一旁椅子上宫女抱起玩编织球不亦乐乎的小葳逸,去了东边屋子桦绱等不到朝歌问她,先开口说:“朝歌,我府中出了点事,急着回去” 朝歌将葳逸晾晒干的小衫仔细捋平,一件件折叠起来,头都没抬问:“什么事” “”桦绱刚要想个理由说,却不想朝歌停下动作,抬头看她眼神透着锐利,像是要将她看透 朝歌蹙眉,严肃的说:“桦绱,你从小就不会说谎” 刚刚来的那名中年男子是谁定是跟桦绱说了什么朝歌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朝歌,你不要问我了”桦绱低下头,躲闪着目光 “李桦绱你还真是闷头做大事的人”但这句话绝对不是在夸赞她,听生硬的语气就能知晓 “朝歌,若是母妃她”桦绱声音微微颤抖 “你 是不是觉得你是神明,天下苍生都等着你去解救”朝歌打断她,起身怒斥:“这世间不平c不对c不公的事多了去了,你可以去帮他们,可是桦绱,你解救不了所有的人,你精力有限凭借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为什么不找人商议,总是将所有事闷在心中,总是一副不顾生死的模样让人为你担心” “你若是有个意外,太妃娘娘即使没有我也有天家奉养,可是这样就够了嘛太妃就能安度晚年了”她太了解她了,她想说的话她岂会猜想不到 “是施彤的事我不该告诉你”怪她多嘴若是有个意外,可怎么跟太妃交代,难不成让娘娘送完儿子再送女儿 桦绱摇着头,擦了下泪,忙起身拉着朝歌的手急道:“不是,不是的我不是不告诉你,我知道你担心我,会阻拦,可是朝歌我必须得去十年前,我尽了我所有的努力也无法改变结局” “那不是你的错,你到底要自责到什么时候”朝歌不忍心训她,因为这双眼中的痛意让她无法再说下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连翘是她的侍卫,乔装成普通婢女守在桦绱身边,护她安全所以这些年,桦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的确不是我的错,只是,我让这场血腥杀戮提前到来了假如那日我没有去冷宫,或许不久后的某一日,四家的得民心,功高盖主,依旧难逃君王猜忌,受这灭门之痛我也可以给自己找合情的理由开脱,可是朝歌,死的人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去过地牢,我亲眼看过她们的遭遇”桦绱望着朝歌,嗓音因哽咽而变调:“即使不是我的错,身为父皇的女儿,皇爷爷的孙女,我也难说出句:与我无关”每每重述,都令她痛彻心扉 许多年后,听大监说,四家在臣民中时望所归c功高望重,天家恐应了那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一生无大过的祖父因猜忌多疑得了个滥杀忠良的名声 “朝歌你知道吗实在太痛苦了内疚与自责压在我心口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活着太累我一想到顾琰羲为我引开追兵,坠崖身亡,我就要内疚死了”桦绱依靠在朝歌肩头,将苦闷宣泄出来,鼻音浓重的低语 朝歌红了眼眶,世人都道能生在帝王家,便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金枝玉叶,可其中的苦楚,又岂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她的那些异母兄弟,相继离世,父皇膝下除了个襁褓中的幼子,竟再无嗣能继承大统,王位争夺异常惨烈她恨陆莹珍,她恨王皇后,可是就算没有她们,皇权的争夺依旧不会结束 葳逸年幼,能不能康健成年还是未知,将他放在皇座上,会被那群狼子野心的权臣吃的渣都不剩而七叔辅佐幼主,等到少主成年时,交还政权,那时必定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总有人想要掌权,总有人想要独大,还有奸佞小人离间叔侄关系,少主若羽翼渐丰,定觉得如芒在背,最后难说不会兵刃相见 若是按以前她的性格,不会抱着葳逸让位的,可是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至亲故去的痛苦,看倦了皇权争夺,她觉得平静安乐的生活弥足珍贵就像桦绱说的:卫极能活着回来,真好 等到桦绱哭的朝歌肩头一片濡湿,才有了停下的意思,附在朝歌肩膀上,拿水亮的眼看墙壁上的画出神湿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显得楚楚可怜 朝歌拍拍桦绱的背,问:“到底是什么事” 有一瞬,觉得回到了儿时,那时桦绱也总喜欢抱着她撒娇 静默了会儿,桦绱轻语:“朝歌,顾琰羲,他活着”但深陷危险之中,她焦心难安 朝歌吃惊不已,一把扶正桦绱,与她对视,用眼神询问可是她听错了正好这时,海棠进来朝桦绱点了下头,桦绱知道是已经准备妥当,就等她离府启程了没再隐瞒,对朝歌直言:“他的胞妹笙歌从我府中离开,去了长安,被王家盯上了” “那姑娘是顾笙歌蒙面男子不会是顾琰羲”朝歌微张樱唇,露出白莹的贝齿,消化着这些讯息,实在是太过震惊了 舞阳公主能迅速理清,也是因她一早就怀疑了,王家不会无缘无故追杀个年轻姑娘,闹得人尽皆知连坊间也都在猜测蒙面男子的身份,桥下说书先生也以这名男子为主角,编出了故事男子傩戏面具遮面,又一身出众的武艺,以一敌百,是夸大其词了,却给这人身份添了些神秘色彩,让人忍不住好奇去想他是谁 自从卫极死而复生,施彤重回长安,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她也能平静接受,她接受了顾琰曦还活着这件事不过这些人,是打算不把人惊死,不罢休吗 桦绱点头肯定她的猜测,朝歌眨了眨乌亮的眸,瞬间明白过来,惊道:“所以你要做什么为了还他的救命之恩把自己的命搭上吗” 好端端的提让她照顾太妃,这事情是有多凶险顾琰曦这个人对桦绱有多重要,她能不知小的时候就被勾了魂一般,满眼只能容下个他 朝歌又问:“顾公子活着的事他们也知道了”一个施彤就能令太国舅方寸大乱,不惜派众多杀手追杀若是知道顾琰曦也活着,这不得将长安城搅动得人心惶惶 桦绱沉吟:“应该还不知,他二人在长安,孤立无援,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又能做什么”这里离着长安遥远,就是她赶路最快也要十日的,别说身体羸弱的桦绱了 “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桦绱很淡的回了一句,眸中是一份坚定 “我与你一起”朝歌握了下桦绱的手,立马转身打算跟婢女吩咐,被桦绱拉住 桦绱努力扬了扬唇角,劝说:“不用了,葳逸还要你照顾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 不,她不相信朝歌目送桦绱离开,心中暗说转身快步进王府,找来笔墨纸砚,书信一封,招来卫极留给她的暗卫,让他立刻 回京,将此事禀报 嵇家 嵇家二太太出来迎的桦绱,嵇家二老爷c三老爷为嫡子,他们的夫人每年都会来袁州一趟,自然是想将当年被桦绱带走的顾烟萝接回到嵇家不过她没有请她们上山,只是命王池好生接待,在公主府休息几日后,海棠替她将她们送走 顾家大郎当年娶得嵇家嫡小姐做亲,听说这嫡小姐是嵇家老夫人四十高龄生下的,从小被捧在手心中 “还要恭喜二太太喜事连连”嵇家二太太身下的大姑娘才诞下孩子,嫡出大少爷也议了亲,定的是礼部尚书温雨霖家嫡出姑娘 嵇家二太太施半礼:“多谢公主”又说起崇王的事,让她节哀 进了老夫人院中,来了位圆脸夫人,一身讲究的绿衫蓝裙,想来是嵇家三妇,虽年岁比二夫人年轻,可气度样貌远不如二夫人,倒也是位贤淑温婉的妇人见桦绱跟着二夫人走进来,急忙迎上来,:“臣妇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四百六十四章 嵇家 桦绱让众人免礼,进了屋中,嵇家老夫人与三老爷早就等在那里,上前来行了礼,寒暄几句屏退左右,屋中就留桦绱c老夫人c三老爷c小乙四人 老夫人礼数周全,可是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是对她的不满,对父王暴行的控诉,话说的委婉含蓄,让人挑不出毛病桦绱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听 这些年老夫人写了不知多少封信,派二太太c三太太来她封地要烟萝,甚至三太太的面都是今日才见到,老妇人抱怨几句情有可原 老太太带着怨恨,又说起当年之事,声泪俱下桦绱并没有一丝争辩,静静地听 老太太虽心中怨,却不是个老糊涂,看出公主的礼让包容等情绪稳定下来,想公主跋山涉水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桦绱出言说起她此次来的目的,平静的交代 烟萝如今是静慧郡君身下的康宁县主,当年在狱中受了惊吓,已经忘了从前事儿其实这样挺好,毕竟在牢狱中的经历,她不想烟萝回忆起虽说当年烟萝年幼,也未必能记起,可是身份一旦公开,总有人会告诉她那些不愿忆起的经历,她忘了,有人会替她记着,这些年她们有多痛苦,又怎么愿意无忧快乐的烟萝也经历这份痛楚这是她与笙歌都赞同的做法 嵇家老夫人想见烟萝,可以让静慧郡君来府中做客,这事儿她已经与郡君说好了,但莫要再相认了 桦绱看向嵇老夫人,问:“老夫人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自然是极好的我这外孙女是我心头的一块肉,公主这份心意,嵇家记在心中”只要是为了烟萝好,嵇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反对,语气也不再像刚刚那样疏离 “我去大长公主府看过烟萝,郡君对她极好,视如己出”桦绱回想起去接笙歌时看到郡君与烟萝的相处与对话,宛如亲生母女 又说起烟萝读得书,还将大长公主给的烟萝画作c随意抄的诗词给嵇老夫人过目 “大长公主将她养的这般好,等老婆子我去了那边,也能跟女儿有所交代了”老夫人提起早亡的女儿,潸然泪下,三老爷忙劝道母亲 “烟萝到了说亲的年纪,听大长公主说与临府于刺史家的四公子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家都有这个意思,就等寻吉日好订下婚约那俊俏的小公子我见过一次,对烟萝不错,遇到危险时知道护着她”桦绱回忆起初到大长公主府时的情形,小公子看她陌生,人也警觉,将烟萝护在身后,警惕的注视着她身后一群侍卫,忍不住弯了唇角 “也可以命两位夫人前去观礼,烟萝的嫁妆太夫人也不必费心,我已经给她添妆”桦绱早就将一沓巨额银票和十座宅院,十间铺子的房契给了大长公主,让她在烟萝出嫁时,交给烟萝公主推拒,可这是她的心意,也是给烟萝的底气 “公主,这”老夫人诧异,所有的事情公主都提前想到了,若不是真的在意怎么可能做到这地步 “老夫人说的对,我祖父c父王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是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只有委屈您了”仇人都死了,跟谁寻仇这份郁闷委屈她懂 嵇老夫人态度缓了,不再言语讥讽,指桑骂槐听桦绱说完老泪纵横,一手抓着胸口的衣襟泣不成声,像是要将爱女枉死的痛与委屈宣泄出来三老爷一边好言劝着,也忍不住用袖子掩泪,等情绪平静了,老夫人点头应下 又谈起施彤,施公子能活着,他们也替施家高兴 还有十周年祭祀,当年六公主与桦绱差人将三家亲眷葬在长安郊外,嵇家人赶到,虽然觉得草率,但也只能如此要下葬的棺木众多,想要厚葬是不可能的,再说毕竟是明皇下旨灭的门,动静太大,恐有心人大做文章又不能运回来,出嫁从夫,应该与夫家葬在一起嵇家人知道长乐公主命人专门看守三家坟地,逢年过节c周年祭祀,都会摆果品供养一番,再烧纸钱,请僧人念经文等等,仪式从不含糊,今年他二哥还亲自去祭拜三家了 时候不早,临近中午,嵇老夫人留桦绱用膳二太太c三太太早在后厨中忙活,吩咐下人备菜准备佳肴 “老夫人的心意吾领了,还有急事要处理,就不用膳了,多有叨扰”她还要急着回袁州处理重要的事,实在不能多做停留 桦绱婉拒,嵇老夫人好一顿挽留,最后见桦绱确实是没有留下的意思,命三老爷将桦绱一行送出城外 等三老爷回来见嵇老夫人,正好丫鬟进来说前屋已经摆好膳,请太夫人入席嵇老夫人摆摆手命丫鬟下去,有事与老三交代,问:“可觉得反常” 这么多年,不曾松口,偏偏在崇王病逝没多久过来了亲人故去,悲痛欲绝,却还能记得来他们府中,亲自将烟萝的事告知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 有大事要发生嵇老夫人眯了眯精明的眼与儿子对视一眼,又言:“你寻个可靠的人去打听打听,可是出了什么事回去与你媳妇和你二嫂也说明了,公主来咱们府中的事,绝不能走漏风声” “是,也许是母亲多想了”怕老太太思虑过重伤身,宽慰道 “没有,最好,怕的就是真有这么多年,我想见烟萝一面,叫你媳妇c大嫂去请了多少趟,闹也闹了,求也求了,险些红了脸,都不曾将人要过来今儿倒是主动过来说,别忘了,你二哥书信中提的,施彤出现在长安”嵇老夫人提醒 三老爷也在想这事,被母亲提醒说:“还是母亲想的深远” 老夫人吩咐:“公主为顾家这两个女儿细无巨细的打点,我嵇家念着她这份情,虽帮不了什么,却万万不能误了大事千万谨慎仔细些,不可害了公主” “是,我这就去说”嵇三爷起身,临出门又问母亲如何用膳,老夫人乏了不去前屋了,说叫丫鬟送两道清淡的菜过来就行 嵇老夫人走到里间,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面露虔诚,口中呓语:“菩萨保佑,夏姐儿,娘可是可以期盼了,十年了我可怜的夏姐儿,老天有眼” 拜完菩萨后,撵着手中佛珠,含泪低语:“菩萨保佑,还顾家一个清白” 第四百六十五章 青渝赴约 端王的别院 院侧门,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妇人,头戴帷帽,衣着低调。同行小厮前去敲门,出来守门下人,小厮报了家门,没一会了管家出来。 “夫人,您来了,快进来。”管家请夫人入内并谨慎的看了眼胡同没有可疑的人尾随,并无异样放下心,礼数周全的招呼这位夫人。管家让仆从招呼张夫人的随行下人,管事嬷嬷也带着这些张府丫鬟去了后院休息。 “郡主呢”夫人进了府中,边走边摘下帷帽,露出脸来,原来是张家少夫人柳青渝。 管家对夫人回话:“回夫人,在后院。” 管家提着袍子在前面引路,张夫人脚步匆匆跟着,身后还有一名心腹丫鬟。到了一处内院中,早有丫鬟等在那里,上前见礼,请柳青渝入正屋。 “郡主。”柳青渝进屋看见承荥郡主,忙要行礼,被承荥拉住。 “张夫人。”承荥拉着她的手,二人寒暄几言。 “郡主喊我青渝便好。”柳青渝觉得有人影在眼角一晃,转头一瞥眼看到一妙龄女郎立于帘幔旁,亭亭玉立,高挑婀娜。是那样熟悉,又带着一份陌生,她细细瞧看,终于脑海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现。 柳青渝再一次将视线挪回到这女郎面上端详,眉眼是顾家人特有的深邃,举止又带着顾夫人婉约的气质,是个美人。 是笙歌,顾家的姑娘呀这都一晃多少年的光景了,她还能想起儿时她们在明媚春光中,吟诗作画,品茶玩笑的美好时光。但每每想起都令她忍不住悲痛,之凝c施雯,她儿时的挚友死在人生最灿烂娇媚的花期中。那是她与卓一最不愿回忆起的,却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想。 柳青渝注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心中激动又欣喜,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顿住。万万没想到,上了端王府马车的女子竟然是顾笙歌。卓一那晚回来跟她说这事,他夫妇二人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竟然是这位。毕竟十年不见了,自从被长乐公主劫狱带走后,顾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安。难怪那群黑衣杀手气势汹汹的满街搜找人,一切都说通了。王家怎么可能不忌惮笙歌的身份,看看施九公子,一出现就令满朝哗然,长安各巷子议论纷纷,太国舅此前还派众多仆从追杀,要不是天家出手,施公子便只能惨死于陆家仆从的利刃之下。想到这,笙歌的安危,青渝担忧不已。 笙歌立于那处含笑嫣然,与青渝各自停在原地遥遥对望,青渝一想起十年前的血腥杀戮,忍不住红了眼眶。笙歌也目泛泪光,二人目不转视的看着对方又破涕一笑。笙歌主动走过来,伸手与青渝的双手紧紧握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扑簌簌的直掉。 承荥在一旁也忍不住擦拭眼角,鼻音颇重的说:“快别哭了,这是多好的事。” “郡主说的对,姑娘活着,是多好的事。”青渝抹了把眼泪接着承荥的话说。 “都别站着了,过来坐。”承荥是主家,招呼她二人入座。 “好,柳姑娘也过来坐。”笙歌忙对青渝客气的说。 “姑娘,也就你这样喊我。”青渝一听乐了,笑言。 “是我的口误,该唤夫人的。”笙歌反应过来,还记得儿时的称呼,可是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柳姑娘已经嫁做人妇了。 “别,我喜欢听。”青渝忍不住眼角都弯了,与承荥对视了眼,叹嫁的再好也比不上做姑娘时的自在无忧。 长安的士族圈子就那么大,高门出身的姑娘们相互都有些交集的,特别是在长乐公主与顾家三公子定亲后,青渝与笙歌的交往越加频繁起来。诗会c茶会,总之长乐公主为了能多看未来驸马爷一眼,想法设法摆宴小聚,邀请与她交好的世家嫡女们来赴宴,身为未来小姑的顾笙歌自然被盛邀在列,一来二去与青渝就熟了。这宴会只邀请姑娘们,但不甘寂寞的八皇子泾王殿下,哪能独留在宫中,他便约上淮王世子c张家公子c赵家公子,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顾家公子,一同过来吟诗品茶风雅一番。 回想那段时光,美好的像是一场梦。谁能想到,这场天赐良缘竟是今日这个结果。兴盛的四家遭受灭门的灭门,打压的打压,百姓提起来也是唏嘘不已。但近日,施家九公子施彤竟然活着回了长安,一时轩然大波。 虽然引发了一群朝中大臣的争执,可是总归是喜事一桩的。她与卓一激动又忧心,还有这位顾姑娘,那晚发生的事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日实在太过凶险,我想想还在后怕。”青渝看着她二人说。 “不知该如何谢郡主的救命之恩。”笙歌低言,眼中诚恳又感激。 从小到大,不知受了阿姐多少欺负,母妃也总向着阿姐的,却没 想到关键时刻,阿姐颇像大理寺门口的石狮子,威武雄壮,能让人油然升起敬畏之心。 “快将那夜发生的事跟我说说。”她不敢贸然过来问,怕打草惊蛇,毕竟近来是多事之秋。 那晚卓一在楼上亲眼所见,两位蓝衣姑娘一前一后相差半刻钟的时辰,进了端王府的马车中。可杀手阻拦王府马车,宜兰郡主下来训斥黑衣人时,就跟着下来了一位,掀了帷帽原来是承荥郡主。但是马车中还有一位姑娘,与承荥郡主同样的蓝衫裙,他在酒楼上透气时看到了,亲眼所见。 兹事体大,卓一没跟旁人说,只晚上同她说起这事。她与承荥郡主c泾王一同回的长安,在崇王丧礼期间以及回长安途中,关系亲密熟悉,郡主遇上这事,他们也稍加上心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逛夜市 第二日,就传来了施公子被陆铭远追杀的大事,还有王家满城追杀一名蒙面男子及一位妙龄姑娘 一时众人都在猜测那蒙面男子的身份,毕竟有施公子做对比,若是无关紧要,王家何故跟急疯了似得,放狗伤人 她与卓一也越加担忧郡主,那姑娘可是跟着王府的马车离开的 她思前想后,于昨日悄悄递了拜帖求见郡主没想到郡主给了回信,还说有要事相商她与卓一也猜到,定是这位蓝衣姑娘的事 “说来真是赶巧了”承荥直言,娓娓道来 陛下才登基,根基尚浅,所以江佑勍得留在长安,说白了就是镇场子用的对待那群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打嘴仗的文臣,武力是最有效的镇压虽说他们会不屑的用文言讥讽,可终究不再反动了不是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西北了,小叔又快回来了,江佑勍便趁此机会见了见儿时几位故友他待在长安这些时日,不大在城中各处走动的,常在城外驻守,受天家召见才进宫中,偶尔休沐回这里宿两晚陪她,连江家祖宅都只去了两趟而已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江家要崛起的传言被传的过了火,那架势好像要登基一般曾经血一般的教训,令江家人万事低调谨慎,不曾张扬 那日江佑勍与姐夫都忙于公务c应酬,没时间陪她们,可就算有时间,江佑勍也未必能愿意陪她出游,肯定躲在后院习武练剑,要不就读读兵书总之儿时有的公子哥风雅,被西北猛烈的大风吹得是半点不剩 哎去年赴淮王府参加世子婚宴,大约是他对她展现的唯一一点耐心不对,不是耐心,而是他也赞同父王的提议,觉得该有个子嗣了她跟他除了能生孩子,就没别的好歹她也是花容月貌,咋就对她生不出点绮念呢江佑勍真是心思深沉的,绝对不舍得叫她窥视到他的内心深处 承荥想到这将一口老血咽回腹中,本来她想着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也该努力努力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特别是听张夫人说起他家娃娃如何如何的顽皮有趣,她都羡慕了近日,她多努力的勾搭江佑勍啊也不知有没有结果不过一想到江佑勍对她这不冷不淡的态度,承荥没了兴致,心中郁闷 与阿姐府中呆的烦了,便领着侍卫去曲江上游玩现在想想,幸亏江佑勍没有同行,若是他出现一定会引起王家怀疑 她们白日去的,船只大里面宽敞,六七间大屋合起来的模样,这船只是可以远行的夏日湖上景致不错,可是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而且她们出门也没用膳,腹饥打算下船去酒楼 离开曲江时大约申时三刻,停泊时费了些功夫,所以她印象深刻没想到那个点儿,岸边排满了大小不一的船只,当然了再小也是客船,与月宴中的小舟不同听船家解惑,各家包了船只等着入夜,人人都想看看曲江的夜景,还能远远的望一眼池南岸皇家禁苑的芙蓉园船只再多也供不应求,这不订船的时候越来越早,离着天黑少说得一个时辰 船家是个实诚的,跟她们说等入夜江上的游船多的数都数不清,每条船上都奏起曲调,合在一起,也说不上来好不好听,有些嘈杂船家还好心的给说了个老字号的店铺,在西市那里,实在太远了,横跨大半个都城可想着时辰尚早,不如去看看,反正没事长安夜市,还没有开始,只是摊主c店家忙着在路边搭架子宏国的宵禁制度向来宽松,长安有不夜城的美名,就像一颗夜明珠,听说在遥远的临城都能眺望到长安的光晕 她与阿姐就坐着马车随意逛逛,想一会到底要吃什么那天不知怎么了,选了一顿也没有个意见一致的时候于是她们就从青龙坊一路往西北方走,听着外面驾马的小厮报着酒家名称,从日头高挂走到夜幕降临,都快饿过去劲了 走到怀贞坊时,大街上花灯耀眼,特色小吃香气弥漫,他们一行人便再也迈不开腿了 天热,到酒楼正儿八经的用晚膳会更热,不如到这吃些小吃长安夜市上的美食她们是早有耳闻,虽不及各大酒楼中的美味珍馐精致,但别有一番风味而且母妃从来不让她们吃这些东西的,所以勾起了好奇心得多么美味,才能令外面的食客不惜排这么长的队伍也要等到这烤肉串你嗅嗅这香味,她要是今晚不吃上一口,就难以入眠了承荥舔了舔嘴唇,命小厮去排队 “郡主,这些东西也不知干不干净”丫鬟小心提醒,虽气味诱人,可若吃坏了肚子可怎么是好 “废话那么多,又不让你吃,记得多买几份,你们谁想吃都有份”宜兰郡主翻了个白眼,催促小丫鬟去蒸肠粉摊子前排队 小厮与丫鬟去排长龙队,可是想吃的太多,承荥禁不住诱惑带上帷帽,起身下马车承荥出门穿的简单,一身蓝衣蓝裙,跟在她阿姊身旁活像个丫鬟 宜兰郡主在马车中喊她:“干嘛去” “我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承荥潇洒的走了,领着江佑勍给她安排的几名侍卫湮没在人群中 “哎,等等我,我也去”宜兰郡主忙高声唤她这满街飘香,让人还怎么能坐住了 “郡主,街上人多,咱们回去吧”两名丫鬟跟在宜兰郡主身旁劝道 眨眼间承荥郡主没了身影,她们两个又怕把郡主跟丢,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几名侍卫手中都牵着马匹,没有寻到地方停放马车,只能找个小胡同,还不等着他们安顿好,宜兰郡主就带着丫鬟走远了 “哎,这不错,买几个尝尝”宜兰郡主可没听进去丫鬟的劝,活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盯着面前这些好吃的c好玩的,一时眼花缭乱,嘴角一直扬着,心情愉悦 第四百六十七章 真假郡主 “哦。”丫鬟上前去买糯米糍,寿桃c橙子,各式各样,精美逼真。 就这等的时候,宜兰郡主环视四周,一脸欣喜的瞧着不远处有炸菊花。她可喜欢吃了,不知道这里的有没有她府中厨娘的手艺好,便躲避行人走过去。 “郡主,等等我。”丫鬟一转头见郡主走了,也顾不得唤另一名正在付银子的,直接追过去。 承荥走得更远,在蟹黄包面前折了腰,等包子出锅的空挡,见几名青年急忙往这边跑来,正好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侍卫听他们说临坊出现打斗,都见了血,还有官兵正往那赶。 承荥郡主抱着热乎乎的小包子,被侍卫护送回马车那里。上了马车才听驾马小厮说,阿姐也下去了,三名侍卫也随后跟过去。她担心想去找阿姊,侍卫忙制止,又派了两人过去寻。 街边一处颇有名气的酒楼,在三楼窗前,两名男子立在那里吹夜风,其中一名便是张卓一。 “进去吧”孙大人抹了把脸问道。 “你先回去。”卓一回他。 今日上封设宴,同僚间小聚,饮了不少,与孙大人借着解手的由头,出来透口气,又聊了一会儿。等同僚离开,卓一斜倚窗边,抱胸望着底下人头攒动,灯光璀璨,一时晃了神。 这边,宜兰郡主领着丫鬟等油锅中绽放的金菊,忍不住大声说:“真香。” “嗯。”丫鬟也高声回话,四周嘈杂,声音小了是听不见的。 正这时,不远处一名蓝衫女子行色匆匆往这边走,头戴帷帽,行走间轻纱飘动。不时回身看一眼人潮涌动的身后,好像在躲什么人。 这女子被行人撞了下一踉跄,恰好迎面过来三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将她护住,只听其中一男子朝她轻唤一声:“郡主。” 宜兰被对面的吆喝叫卖声吸引,回身瞧看,看到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自家侍卫与胞妹立在那处,忙招呼妹妹:“承荥,快看看我买了什么。” 两名男子从摊位后面跑过,边跑边高喊:“快跑啊,杀人了。” 路人甲停下脚步,拧眉问:“他说什么” 路人乙没反应过来,只是随口疑问:“杀人杀谁” 远处好像起了混乱,不知是谁滋生事端。摊位后方跑过的行人从五个六个c到十几二十,人越加多了起来。 侍卫惊觉危险,将两位郡主护在身前,提醒说:“郡主,我们回去吧” 宜兰郡主收回远眺的视线,一把抓住旁边静立的妹妹,领着两名丫鬟在侍卫的保护下,快步绕过摊位,从后方往马车那边赶。没走多远,还碰到承荥的两名侍卫来寻他们。 承荥一直在焦急的张望,凝眉放下帘子,交握着手等她阿姐,心想若是再不回来她就下去找。 马车外,侍卫一转头看到宜兰郡主领着丫鬟穿过人群过来,迎上前说:“郡主,快上马车,不知出了何事,先离开此处。” “好。”宜兰郡主拉着身后妹妹快步上了马车,侍卫曲臂扶这名蓝衣女子上车的时候,还皱了下眉,心想这是谁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宜兰郡主一坐下,就挑起马车窗帘一角,向外张望,问道摘了帷幔的承荥。 “。。。”承荥张了张唇,因稍后进来戴帷帽c着蓝衫的女子,弄得一时忘了言语。 乌亮亮的眸细打量,帷帽是一模一样,承荥是问丫头借的;蓝衫其实她的颜色稍深些,衣衫短一寸的模样,可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况且外面花灯五彩斑斓,照在身上谁能瞧明白。 车内寂静,须臾,宜兰郡主猛地反应过来,看向身后端坐着的女子,与斜对面的承荥对视了几眼,诧异的低声问:“你是” 笙歌攥了攥手,浑身正轻抖着,因惊吓c因疾走,今夜所经历的,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王家杀手老远看到,那蓝衣女子跟着一名着华服的年轻夫人上了马车。吹了一声尖锐嘹亮的口哨,七八名黑衣人冲了过去。 侍卫拧眉,不解的盯着这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个个手执凶器,一看就来者不善。王府侍卫也没有好脸色,冷下脸问:“作甚” 侍卫他们都是有编制的,出身官宦或良民通过武举,才被分到王府c郡主府中当差,见得都是达官贵人,被人以礼相待惯了,还没有被谁拦截过。又都年轻气盛,傲气得很,语气中带着火气。 王家派的杀手,大都是江湖人士,也是不好惹,一时气氛冷凝起来。 不远处的酒楼窗前,张卓一看到这一幕,招来小二给了打赏的钱,命他去临街十二卫分所禀报,叫官兵前来处理。他认出了宜兰郡主,那是 承荥郡主的胞姐,端王爷的女儿。老王爷人极好的,淮王世子婚宴上还见过面,与他家也是相熟。 承荥郡主与夫人一同回的长安,小江将军带着西北军依旧驻守在长安城外,所以见到宜兰郡主,他猜想可能两位郡主是出游逛夜市来了。刚刚一蓝衫女子急匆匆的被自家侍卫护送上了停在胡同口马车,他撇看了眼,因带了帷帽,并没有认出这女子是谁。又过了段时候,瞧见宜兰郡主拉着一名蓝衫女子,被丫鬟侍卫簇拥着上了刚刚停在胡同口的那辆马车,以为后面这位蓝衫女子许是丫鬟,又或是郡主闺中密友,也没当回事。但到底是丫鬟还是郡主,皆是猜测,因两位蓝衫女子都戴了帷帽,未见到容貌。 同时,人群正从北往南移动,还有人慌张的从摊位后面跑过,小摊主c路人纷纷停步往北张望,应当是北面出了什么事。张卓一从楼上面,看得更清晰。只可惜因酒楼格局的缘故,他看不了北面太远的距离。 这群黑衣人从北面而来,直接冲到宜兰郡主的马车前,阻挡去路。真是嚣张,敢手持凶器出现在长安大街上,还阻拦王府的马车,也不知是授谁的意不管是谁,他都要下去看看,莫让郡主们受惊。 第四百六十八章 郡主彪悍 “自觉地,把车中女子留下”黑衣人目露凶光,大声喝了句。 这,莫不是劫色承荥侍卫长王奇盯着黑衣人,张着嘴,半响没上来话儿。 十几名侍卫相互对视了眼,与黑衣人大眼瞪小眼,四周安静下来,寂静的连吸气声都能听见。被这从来没有碰到的状况,惊得一时忘了言语。马儿打了鼻鼾,将侍卫从臆想中拖拽出来,一名年轻的侍卫在马上起了起身,指着他们大喝一声:“嘿狂妄知道里面坐的谁,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 将郡主留下,荒谬除非将他们放倒。亏他也说的出口,叫他们仪宾大人挥军灭了这群不长眼的东西。众目睽睽之下敢劫端王家的郡主,头顶几个脑袋 “。。。”最前面那名蒙面黑衣人被这名年轻侍卫激起了脾气,想当年他行走江湖时最常骂这句口头禅,没想到今日被个愣头青抢了白。晃了晃手中的大刀,朝前走了两步,被一旁的同伙拉了把。 另一名黑衣人狠厉的目光扫过这群侍卫,又瞟看了眼他们身后的马车,马车比寻常人家的更高大宽敞,车顶四角挂着銮铃,銮铃旁有繁体古文,许是家族简称。那名华服夫人应当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是大人说了,不能留有活口,甭管是贵胄还是贱民 没几个豪门世家是能令老太爷忌惮的,这贵族里也是分三六九等,而王家无疑是最顶端的那一列。 马车有帘幔遮挡,看不清里面,但刚刚蓝衣女子的确是上了这辆马车的,他亲眼所见。 “不想惹祸上身,就将人留下”黑衣人阴鸷的目光直视这群侍卫丫鬟,带着杀气说。 “好大的口气想要留下谁”不等着侍卫再出言,马车中响起一声冷斥女音。 宜兰郡主霍然掀开车帘一角,走了出来,立在车板上,斜睨着黑衣杀手冷笑着,说:“在长安大街上凶行,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本郡主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 马车中,承荥握了握另一位蒙面女子的手,手指冰凉僵硬,不紧张惧怕是假的。 宜兰郡主上挑着柳眉,用横扫千军的气势,直视这群不速之客,正此时又有几名黑衣人从屋檐飞身而下,摆起了扇形将马车团团围起来。 “众目睽睽c天子脚下,尔等是向天借了胆,敢拦本郡主的马车我这辈子还没背谁威胁过。”宜兰郡主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跟个爆竹似得,一点就着,得了她外祖父魏大人的真传。眼底都吊着火气,可没有世家姑娘们的含蓄娇柔,与这群杀气腾腾的杀手对立,也丝毫不输气势 “你们的幕后指使是谁,报上名来,本郡主这就进宫请天家做主”宜兰郡主觉得头顶都冒起了火,眼睛泛红像带着火焰,怒视训斥。又朝侍卫吆喝:“不赶眼神的,脚凳” “是是是。”侍卫忙下马去取脚蹬。 宜兰郡主脸色因动怒而微微赤红,提着裙子步下马车,快步走到前方与黑衣人面对面对峙。而刚刚,随着宜兰郡主一脚踩在脚凳上,身后的车帘又被掀起一小角,出来一位窈窕女子,头戴帷帽,身着水蓝衣裙,裙下摆还有一圈精美刺绣。这女子紧跟着华服夫人的脚步下了马车,轻纱飞荡,容貌若隐若现,令人浮想。她稍稍前行了三四步,便静静立在那处,像一朵绽放在黑夜中的建兰,静雅美好。 这女子一出现,十几名黑衣杀手立刻绷紧神经,死盯着女子身影握紧手中的尖刀利刃,好像下一秒将要飞扑上去。这咄咄杀气,令侍卫警铃大作,也纷纷握紧刀柄。 张卓一出了酒楼,好家伙,门口站了众多围观百姓,有的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却不敢走过去,只能停步在这里。郡主一行与黑衣人早就被百姓圈在街边,路人围站成圆,里三层外三层的他想过去可不容易。 俄顷,角落里一名黑衣人垂下的手中,出现一把手掌长的匕首;而路边酒楼屋脊上一名黑衣人手执弩箭,箭头早已对准蓝衣女子。 正一触即发的时刻,蓝衣女子抬手掀起遮面的轻纱,露出娇俏容颜。若是再晚一霎,那把匕首,那弩箭恐怕将要朝她飞去。 彩灯下,女子杏眼弓眉,一双美目,乌黑明亮,鼻头小巧圆润,鼻尖一颗黑痣,平添一份妩媚。这人正是承荥郡主李桦妤。 “阿姐,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承荥走到前方拉了拉宜兰郡主的手,好言劝说。 “你我姐妹二人出游也能碰上歹人,帝都的治安也忒差劲了些,这要是在父王封地,这群人一个都别想活”宜兰郡主叉腰怒斥。 郡主c父王,两位女子来头不小,应当是皇家女眷。黑衣人对视了眼,知道这是追错人了。 又再三打量这蓝衣女子,细观好像这女子稍矮一寸,可也只是凭感觉,并 不敢肯定。且身形c衣着皆是十分相似。那女子他们并没有看到过真容,一时又犹豫起来。若真的不是,刺杀李家人,可是要被处死的。 在他们犹豫片刻时,北边涌来一群十二卫的官兵,是从长寿坊一路追赶来的,远远看到这边兵戎相见,不寻常的气氛,高喊了声:“在哪快” 围着看景儿的百姓一见官府的人,纷纷散开,让开一条道路。黑衣人瞧见情形不对,有了退意,一声嘹亮的口哨,十几条黑影飞檐走壁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三四十名兵将冲过来,看着王奇,顿了下脚步,见南面也有官兵赶来,便直接朝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但大多数兵将是不会轻功的,能不能追上就不知道了。 后来到的这群卫兵朝王奇走过来,也得二十几名,领头小将过来询问,王奇出示令牌,又说明原由,领兵小将主动要求护送两位郡主回府。 宜兰郡主好一通抱怨,小将赔笑脸道不是,说临坊出了事,一群黑衣人在追杀一名妙龄女子,许是将郡主错认成那名女子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清算 他们卫所已经赶去好些人了,连不当值的都叫了回去,特别是武艺出众的,满大街在搜找。只不过这群黑衣人武功高强,飞檐走壁,抓起来颇费事。 小将边护送他们边跟王奇解释,冲撞了郡主,望海涵云云。百姓也渐渐散开,各自回家,今夜长安不太平,小摊主纷纷收摊子,赶回家中以免遭难。 他们不知,有两名黑衣人避在屋顶上,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弩,而箭头正对着马车,若不是听到小将唤蓝衣女子为郡主,这支箭已经没入承荥郡主的心口。 黑衣人确定这位蓝衣女子的身份并没有异常,的确是位郡主,只是不知道,她是哪家郡主。 他们将人跟丢了,两名黑衣杀手对视一眼,飞身回去复命。几个起起落落,放松警惕的一刹,掌风袭来,猛烈强劲。仓促躲闪,狼狈落地,待站稳后,黑影已然出现面前。像鬼魅,黑色武服袍角夜中飞荡,共三人,他们背光而立。 等黑衣人瞧清,才发现他们面上皆覆着面具,墨黑面具,上面无任何刻画五官的彩墨。三人气场强大,令人忍不住惧怕。特别是最后面那位,身形高大挺拔,如长剑出鞘,带着迫人的杀气 “黑羽卫”即使在江湖也听说过这群杀人不眨眼,恶名扬千里的罗刹。 “啊”小巷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黑夜中格外渗人。 一刻钟后,黑羽卫将热乎的审讯结果回禀给宣元帝。王家,是幕后指使。正追杀杜家女儿,还有一名带傩戏面具的受伤男子。 张卓一没有上前,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他就莫要现身,反而耽搁郡主们离开的时辰。因为他知道,黑衣人追杀的蓝衣女子就在马车中 这事承荥与宜兰郡主是拿不定主意的,回了府,等了好几个时辰,等得眼睛都在打架了,才将仪宾盼回来,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江佑勍。 宜兰郡主知道顾笙歌的身份,在马车里一眼将她认出来了。与承荥不同,宜兰郡主从小在长安魏府长大,反而待在端王府的时间不长,这也是为何端王妃对她,相比其他孩儿要更疼爱些的缘由。 当年四家出事前,她住在外祖母魏家,与顾笙歌在世家宴会c宫宴上见过面,还曾多次言语交谈过。那时因为笙歌是顾琰羲的妹妹,宜兰郡主还对她另眼相待过。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有段时日,她挺迷恋顾琰羲的长相的。 “这事我不管,你二人处理吧”宜兰郡主便挥挥衣袖,潇洒的回自己院子了。 就好像刚刚如同女匪一般挡在马车前,将人救下的不是她一样。况且是她牵着顾姑娘的小手,一路带回马车里的,现在又不负责任的推给他们。承荥叫她阿姐气的险些要开怼,努力深吸气,压下火,此刻不是争吵的时候。 承荥郡主只得求助于她的仪宾大人,眨动着水亮亮的杏眸,望着面无表情的江佑勍,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承荥笃定他会帮顾姑娘,毕竟四家是世交,情谊深厚。顾家遭难,江家幸免,如今顾家女活着,江佑勍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夜深了,先休息吧”江佑勍命他们房中的大丫鬟将顾姑娘安顿好,找了间不起眼的小院落让顾姑娘住下,然后命钟言领着几名侍卫守在园中。 承荥在顾笙歌出门前,颇仗义的给了她一个你莫怕,有我呢。的眼神,然后小碎步跟上江佑勍,在他身后问:“可万一黑衣人半夜来咱们府中,行凶。。。” 那些人虽然蒙着面,可是手里的兵器折射着森冷的寒光,她现在想想都后怕。其实她与阿姐都是害怕的,只不过是鼓起勇气强撑着罢了,那时她吓得的手都凉了。 江佑勍动作一顿,说:“不会。”将外衫退去,打算冲凉水澡。 “你怎么知道”承荥像求学的学子般,不耻下问。 长眸垂下,浓密的睫毛遮挡眼底情绪,少焉,江佑勍肃声说:“若是怀疑,不会放你们离开的。” “王钰嵩是不会让顾姑娘活着的。”确切的说,是不会让三家任何一名漏网之鱼有活下来的可能。比如施家九公子施彤。今夜,差一点被陆铭远灭口,若不是沅引及时赶到。 不日,三弟江玦将要班师回朝。坊间都在传,江家将要崛起,对那些虚名,他们早就不在意了。但悬在头顶的冤屈,确是要好好梳理一番的。 那群人并没有猜错,江家重回长安,就是要清算这笔账。十年忍辱,他江家熬过来了。长安郊区那片悲凉的坟地,几百座坟,是刺在心口的殇。她的堂妹杳嫄,死的不明不白。病逝有谁会信那是未来的邕王妃,若是活着,如今便是后宫之主。可是,十年前死在牢中。 当年的刽子手, 一个都别想逃,他会将他们送到监斩台,用他们的血祭奠枉死的冤灵。 “王钰嵩你是说黑衣杀手是司空大人指使的”承荥惊的飞挑小弓眉,暗叹果真是目无王法。 可又一想,王皇后都能敢谋害元后所出的太子,王国丈派人追杀笙歌这件事就变的没那么惊人了。听说当年,弹劾四家的膀子就是他递给重显太子的。看来今夜,是王大人心虚,要杀人灭口。去年他家嫡子被人一刀毙命,果然是作孽太多,仇家遍地,所以至今未抓到凶手,成了悬案。虽说她不过问朝堂事,但权臣们的丰功伟绩还是会不经意间传到她耳朵中。 “顾姑娘是不是有所隐瞒”承荥歪着头,回想顾笙歌对她说的话。 她怎么敢回长安还有其他同伙,都是谁桦绱怎么会让她一人涉险不会的,这么多年来,桦绱将她保护的极好,谁都不知顾姑娘的行踪。如今顾笙歌回了长安,身边没有桦绱的人,这怎么可能呢除非,桦绱不知道。 第四百七十章 商议对策 黑黝黝的杏眼眨动着,柔和的烛灯照在承荥小脸上,显得恬静又乖巧倏忽,秀眸睁大,承荥反应过来,难不成,顾姑娘是偷跑出来的 得给桦绱去封信,问问她可知道如今顾姑娘在她这边,她必须照顾好,否则如何跟桦绱交代 “傻人有傻福,果真不假”江佑勍望着承荥,悠悠说了句谁能想到机关算尽的王司空竟然有失策的时候 今夜发生的事,是天上的神明在帮忙幸亏他不在场,否则王大人指不定怀疑是他将顾姑娘藏了起来,难以打消疑虑,不,恐怕越加怀疑到时候派人盯着这里,可就麻烦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边说着,边找出江佑勍要换洗的干净衣物 “叫下人管好嘴”别走漏风声 “这你放心,我家下人都随我父王,你看我阿姐,不该自己管的,绝对不多说一句话”承荥对于这事儿是敢拍着胸脯保证的 江佑勍点点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往浴房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身对承荥说:“得尽快让顾姑娘出城” 长安是万万不能久待,王钰嵩c陆铭远把持朝政许久,长安遍布是他们的耳目留在这里,迟早要被发现 承荥赞同,但该怎么出城是个难题,这里是长安,戒备森严,层层关卡,与旮旯小县城不同的难说王家不会收买守城卫兵,就等着守株待兔,这事得从长计议 江佑勍抬高右胳膊,随意放在门框上,曲起一条长腿,一派闲适的睨着承荥微微垂首的秀面从上往下看,黑睫弯翘浓密,琼鼻小巧挺直,是个标致的姑娘 从夜市上回来,宜兰郡主与顾姑娘在叙旧,承荥也插不上嘴一路担惊受怕出了不少汗,又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江佑勍回府,便先洗漱了一番拆了发髻,将发束在身后,换上宽松轻薄的丝裙长衫 一缕黑发垂落胸前,发尾竟然顽皮的藏于抹胸中那微微隆起的弧度,若隐若现,以及颈部大片汉白玉般莹白的肌肤,实在太引人遐想 长眸暗沉,目光渐渐灼热,引得承荥停下脑中思虑,抬头看他这一看便撞进深沉黑瞳中,承荥被他看的心尖一颤,眼神一霎飘忽,轻声问:“怎么了” 江佑勍并没有回她,抬起左手捻起承荥落在胸前的那缕秀发,缠绕指尖,滑顺柔软拇指捻动,细细把翫 承荥与他四目交缠,他的呼吸都能令她轻颤,而刚刚他指尖似有似无碰触了锁骨的肌肤,像是在那里点了把火,让承荥颈部一片微烫 他的表情变得暧昧起来,眸底又有一丝克制的情绪,微微闪烁清亮的嗓音带着一丝暗哑,说:“一起洗” 江佑勍瞧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玩心大起,一时没忍住,稍稍逗弄了下她 “嗯”承荥不解,可再一看他唇边的坏笑,别有深意的往身后浴房看,反应过来,呼的一下,俏面爆红,泛着粉色呼吸也跟着急促,抖着音调:“你你你,流氓” 承荥抱紧江佑勍换洗的衣衫哒哒跑出浴房,躲到角落里,却又忍不住弯了唇角,欲语还休的瞥看一眼浴房反向,跺了下脚,捂面偷笑 江佑勍俊美的脸上浮现冷漠,可长眸中是宠溺的暖色,薄唇微扬,无奈摇了摇头,吐槽道:“到底谁流氓” 把他要换的衣物都拿走,是打算叫他裸着出去不成如今她的色心,是越加不掩饰了每日清晨他更换衣衫时,那灼烫的眼神都能将他后背盯出热气来,论孟浪,甘拜下风可偏偏她长了张天真烂漫的小脸,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 承荥沏了花茶,一杯给张夫人,一杯给顾笙歌,淡淡的花香随着氤氲水汽飘散开来,使得心情都变得美好 “实在是惊险万分”青渝捂着胸口叹道,又看向顾笙歌,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今日看你安好,却忍不住要落泪”但都是喜悦,终于能体会长乐公主的心情,太多感情除了落泪,竟不知该怎么言语 笙歌也被她带动情绪,才止住眼泪又湿了眼角,承荥一旁劝着 等平复心情,笙歌将她为何回长安,简单说了来找当年父亲c杜叔父暗中搜查王c廖几家贪赃枉法,残害忠良的罪证文书但证物放在龙葵商行以及三哥活着这两件事,是没有说的不是信不过,十年的躲藏,让她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就拿她去商行这件事,没想到已经被人盯上了竟然跟踪到了客栈,派大批杀手前来追杀,险些丧命也不知晓三哥c尉迟先生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没有听到消息,江将军说他会去打听,让她不要担忧一直还没有消息,但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那晚场面实在太混乱,她与三哥没说几句话黑衣人就出现了,好在钥匙给了三哥她戴上帷 帽被先生c阿九护着离开,三哥与严叔在后面阻拦黑衣人追来可是杀手实在太多,阿九停下与他们打斗起来,先生拉着她一路往人多的地方跑最后跑到后来遇到两位郡主的那条街路口,先生将她一推,让她先往前跑而后拔剑,阻挡杀气腾腾的黑衣人 她实在跑不动了,呼吸都困难,心跳如战鼓,却不敢停下脚步,咬牙前行好在老天保佑,让她遇到郡主,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品一口沁人心脾的花茶 青渝明了,低声道了句:“果然”是怕事情败露 这些年,她父亲c公爹也一直在暗中查找,十年前明皇盛怒之下下了抄家的旨意,可四家为人,朝堂官僚岂会不知,说什么就信了吗那些罪状,怎不令人怀疑且定罪草率,连三司会审都没有 又说:“对了,我今日来是商量正事的” “如今王c陆几家正在追查你的去向,长安是不能久呆可是,你也莫要回袁州,王家三老爷夫人的娘家,某位兄长出任了洪州军司马”司马仅次于刺史,掌管一州军队 第四百七十一章 报平安 “江佑勍先前也想将笙歌送出长安,可是过了几日又改口,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先在府中待着,反正也出不去。”这她也有些纳闷的,留在长安好吗不过想想也有道理。出长安,谈何容易。 承荥不知道,让笙歌留在这,是宣元帝的口谕。后来江佑勍进宫将此事回禀给陛下,这是陛下的安排。所以此时屋后,有两名暗卫守在这里,护顾笙歌周全。 柳青渝点头听着:“我再同卓一商议,选个万全好法子。”又神情谨慎低言:“太国舅在养军队,之所以说是军队,是因兵将人数众多。” “他哪来这么多银两。”承荥惊问。 “郡主忘了,陆大人任的什么职务。”柳青渝冷笑一声,提醒道。 顾笙歌眸中恨意明显,嘲讽说:“少府监,这是怕别人不说他贪赃吗” “这群祸乱朝堂的权臣,岂会惧怕这些,若是有人反驳弹劾,必定会。。。”柳青渝停下,神色悲伤的看向顾笙歌。 就像顾大人与杜大人,被那些小人颠倒黑白,杀人灭口。 顾笙歌眼中弥漫凄凉,抿唇忍着。承荥与青渝对视了眼,拧眉不语,一日不将这群人扳倒,再多的言语都是无用。青渝用力握着笙歌的手,试图给她些安慰和力量。 长安城东的临潼,一户平民小院。虽普通,但女主人将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墙边几盆花草,长势茂盛。 后屋,一灰衫妇人将熬好的粥端进屋中,一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转过身,长脸粗眉,一身正气,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份潇洒,正是王家要追杀的人之一尉迟先生。 尉迟青明:“多谢。” “大哥给了银两,就别跟我客气了。”妇人不好意思的搓手说。 妇人实诚又心善,看到有伤员,担着风险收留他们。这妇人话不多,放下粥便出了屋子。 床上传来不停咳嗽的声音,尉迟先生将其中一碗端起来走过去,床上躺着的是严叔,受了重伤。面色憔悴泛黄,有些气血不足。 “没事,我能起来。”严叔吃力坐起身。 尉迟青明:“觉得好些了。” 严叔笑笑:“年龄大了,恢复的慢,不服老不行。” 尉迟青明:“不急,也不知阿九怎么样了。” 那日走散了,他们五个人除了他与后来追上来的严叔,其余人不知去了哪里。许是出了城,也许还留在那里。 严叔也目露担忧:“牧姑娘与小公子他们” 尉迟青明:“听说没有找到。” 那晚的后续消息在坊间疯传,但一直没有找到人的讯息。再说徒弟与丫头的身份,若是被知晓,恐怕早就传遍了,岂会由着百姓在这瞎猜想。 严叔稍稍放下心:“这就好。” 长安某间客栈 女子一身男装,手执茶盏小抿,面无表情听着邻桌几名男子说前几天晚上发生的事。女子对面坐着一位手执折扇的公子,盯着面前微微荡漾的茶水,不言不语。坐了一会儿,等茶凉了,几名男子酒足饭饱的离开,女子与这名公子也起身上了楼。 进了客房,尉迟珩将折扇收起,说:“该早一点来的。” 谁能料想的到,叔父能带着牧姑娘来了长安,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干脆敲锣打鼓公布身份算了。连翘姑娘脸色难看,她是公主的人,这么多年将牧姑娘保护的多好,曾未让一丝危险靠近过姑娘。如今惹出这样的事,他要怎么跟公主交代。 连翘:“他们几人没被抓到,王c廖几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公子派人去找,却也要小心。” 她才给公主去了信,这消息实在是糟糕透顶,公主指不定要多担心呢 尉迟珩派人追查叔父他们的下落,又不敢太大动静,怕引人注意,所以派出去的人至今没有回复。 “公子,我先出去一趟。”连翘找了帷帽,转身说。 尉迟珩:“去哪” “六公主在宫中难见到,但泾王与承荥郡主皆在长安,听说仪宾江将军驻守在城外,官府中的消息我们打听不到,请他们帮忙问一问事情经过,兴许能打听到。既然出了事,这样等也不是办法。”连翘回话。 他们也是昨日进的长安,现在进城容易出城难,戒备森严。官府在找黑衣人,王c陆几家在找那几名男子与蓝衣姑娘,一时人心惶惶。 尉迟珩:“姑娘,小心。” 连翘点头,戴上帷帽出门。 齐府 到了晚饭的点儿,丛申一边布菜,一边回头唤他家忙于处理公 务的大人。 齐域放下笔,刚要起身去圆桌前用膳,一丝异样从后窗传来。有人,齐域细辨,知道是那名暗卫来了陛下身边的侍卫。 “我自己来吧你去院门口守着。”齐域神情淡淡,随意吩咐道。 还没有舀完粥的丛申愣了好一会儿,才将勺子放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主院门口,丛申抱着刀打着哈欠,一脸郁闷。他这是失宠了吗守门唉捡起个小木棍,在地上画圈圈。 须臾,暗卫从后窗进来,带来了消息。他负伤,不能频繁出现在皇城,又是非常时期,宣元帝不便召见他,便派暗卫来将重要的消息告诉他。 “阿九已经无碍。”暗卫来去匆匆,说完重点便闪身离开。 回想宣元帝对他说过的话,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将重伤昏迷的他救下,吩咐晏说彻查旧案,派人找笙歌下落,并护她周全。 这些超出君臣情谊,是念年少同窗旧情,还是受人所托。是谁她吗 崇王走了,也不知她要哭多少次。 齐域一闭眼,不愿再想下去,可是眼前,浮现一道清瘦的身影。一身灰白,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跑。脸颊消瘦苍白,眉间抚不平的忧愁。她明明那么爱笑的,一笑唇角还有对小梨涡,脸颊总是泛着桃花粉。一双黑白分明的瑞凤眼,里面闪烁的光比星光还耀眼。她总专注的望着他,那眼神是很取悦人的,好像她的眼中只有他,会甜甜的喊他:“顾琰羲。” 第四百七十二章 心事 那一声声带着少女娇嗔的语调,从记忆深处传来。一身绯红宫装娇俏动人,立在宫道上,那飘动的裙裾,拂过少年躁动的心。水亮的眸带着羞涩与欢喜,笑意盈盈朝他望来,这一幕许多年后还能清晰记起。 可也只是偶尔回忆有关她的过往,过去的许多年中,曾没有动念想去看一眼,明明一直都知道,她的封地在袁州。但他也知道他是齐域,属于顾琰羲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就像祖父说的:你是齐域,也只能是齐域。 他并不是君子,起码对她,实在称不上洒脱。曾希望她能因他,而受些影响,比如郁郁寡欢,比如难以忘却。 重显太子下令将父亲c杜叔父斩杀于胥门,并亲手促成四家灭门惨案的发生。他该恨的,该韬光养晦,蓄势待发,誓要为亲人报仇雪恨。可是重显太子早就薨故,明皇也相继宾天,他心中的恨意不等着燃起熊熊火焰,便被虚无的吹灭。 人都没了,找谁寻仇 像祖父所言,他只有成为齐域,才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否则,仇恨会将他活下去的意志一点点吞噬。所以,他用了好多年,学会忘却,学会将仇恨从心中抹去。 当调令公文下来的那一刻,令他深感意外。袁州,那是她的封地。同僚c旧识出于好意,自然会将袁州诸事讲给他听,从那一刻起,有关她的消息被绘声绘色的转述给他,一时像海浪般朝他涌来。 她一直活在风口浪尖,就连六旬的上封问起他被调往何处,一听袁州,也会眯眯眼睛点头道:袁州,不是长乐公主的封地就是重显太子的嫡长女,先皇还曾在夜宴上,给这位公主定了顾太傅的嫡孙。只可惜,后来啊。。。 她与他的过往,令无数人唏嘘。谁都愿看喜剧团圆,他们是喜剧的开始,悲剧的结束。 再遇到她,已物是人非,他不再是帝都贵胄的公子哥,出身商贾,而非官宦世家。凭借科考,在地方任职的小小官员。只庆幸得太尉赏识,时常提及,天家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而她依旧是皇家公主,备受宠爱,虽然这份宠里面掺杂了政治谋算,只为做给天下人看。 从那些有关她的传言中,他猜想到她过得不好,可第一次见面时,她过分的消瘦羸弱还是令他吃惊不已。那双灵动的水眸失了昔日神采,小脸尖瘦苍白,神情冷冷的c没有一丝喜气,眉间抹不开的痛。 在明月山上,他将醉酒昏睡过去的她送回,女官与宫女并没有讶异,就好像她醉生梦死般的状况,是习以为常的事。 她爱憎分明,可处事偏激,对陆铭远一伙人表现的格外敏感,恨意从不掩饰分毫,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才好。 渐渐地,起了逗她的心思。不愿看到她整日寡欢的模样,即使这是他曾经希望的。 他言语c行径的确恶劣,可是每每看到她气结,绷着小脸用眼眸剜自己的时候,总有难言快感。终于,她神情寡淡的脸上有了鲜活的表情,脸颊都泛着粉红的色彩,虽然是被气的。可他乐不此彼,甚至将这事当成日常乐趣。 他是齐域,这个身份就好像让他带上了一张面具,可以毫无顾忌的与她谈论公事,争吵玩笑。 杜家管家,的确是陆铭远布下的陷阱。可他必须来,没能将管家一同救出,成了他心中抚不平的遗憾。那晚他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没有想到能遇见她。他覆面带伤,明明不知他是谁,也难辨他的善恶,却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与陆铭远翻脸,不知该夸她还是该训她,做事总不管不顾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几日后,在月宴又遇见。本不想走近,可她面无血色,神情恍惚,眼无神的盯着前方,毫无焦距,甚至有些涣散。果然她状态不好,倚靠于他的胸前,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他们静立于彩灯之下,那一刻说不上来的悲伤。他忆起儿时与她的约定,盛夏来月宴观灯赏荷,总归是没有食言。 在大坝上,发生骚乱。她险些掉落湍急的河流中,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却还是无法握牢,纤细的手臂在他的掌心一点点下滑。如此危机的时刻,她却丝毫没有慌张惊恐,甚至在恍神,那一瞬他看懂了她的心思,果然,她一直都有想死的心。他们之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他言语刻薄,也不知为何会那样愤怒,有些失了理智。想平静,可她眼中的泪,令他更加暴躁阴郁。 事后,等理智回来,一丝别样的情绪悄悄涌入心间,可是,他故意忽视。 坊间竟然传起了他们的绯闻,若不是那场变故,他或许像百姓期望的那样,住进了她的府邸,会琴瑟和鸣,也会为柴米油盐争吵,悠然平淡。 后来,在四公主的山庄院中,他一刀刺死了那名试图欺辱她的面首,那一瞬是毫不犹豫的,甚至连后果都来不 及想。因为,愤怒正充诉他的胸腔,灼烧吞噬他残存的理智他想杀的不仅仅是这名面首,还有将她劫持的四公主 为什么他情绪正因她而起伏,因为 齐域猛地握紧拳头,睁开眼,漆黑的眼眸中有太多情绪来不及遮掩。就见烛灯微微晃动,蹙眉神情冰冷的瞥看帘后。 齐域拧眉,语气不善,问:“你就不能走门吗” “走门白瞎了我这一身武艺。”玩世不恭的语调,蒋雨霖用刀柄挡开被风吹得在空中飘荡飞舞的帘幔,走出来。 他盯着齐域的脸,寻思这新官上任,火烧的也太旺了些。听听这言语中都带着火气,唬了他一跳。 “用膳了没怎么来了长安”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一脸疲惫,猜他没有功夫进膳,拿了公筷给他,叫他一起用膳。 蒋雨霖不客气的入座,夹了筷子红烧肉说:“你擢升侍郎,又得天家器重,这等大喜事总要有人替你欢喜庆祝一番。” 第四百七十三章 探亲 “师傅一听到你重回长安,又升了高位,心中既高兴又担忧。还跟着师娘去庙里烧香,求神仙庇护。你知晓的,他以往从来不干这事。师傅本想来,却又怕引起旁人怀疑。”毕竟师傅可是师兄的亲舅父,怎敢前来。 “我一切安好,叫师傅勿挂念。”如今事多繁忙,也不敢说到底哪一日得空,能回去看一眼舅父。 “听说,齐老爷子为了你都兼程赶来。”已是高龄,还能为了师兄赶到长安,的确是将齐域当成亲孙子一般看待。 齐域微垂深眸,说道:“祖父对我恩重如山。” “我才离开几日,长安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施家九公子活着,真是比戏本子都精彩。”长安就是长安,谈资也比旁处的精彩震撼。 这事之于师兄应当是喜事,毕竟顾c杜c施c江四家,是至交姻亲。 “你来正好,替我去找笙歌报个平安。”他寻不着机会去趟承荥郡主那里,之前暗卫来说,笙歌被端王府的两位郡主所救。他想笙歌定担忧他的安危,想去见一面,可是身体不允许,打算明日,他祖父齐老太爷又要来,而且晚上接下泾王的邀约,实在寻不着空闲。 “笙歌你,她,来长安了”蒋雨霖激动地语无伦次,险些将筷子掉在地上。 也不知蒋雨霖瞎激动个什么劲,齐域懒得说:“。。。嗯。” 陛下派人找笙歌去处,可是无果,但没多久,承荥郡主仪宾进宫回禀此事,才知晓当晚被两位郡主所救,带回府邸。 刚刚见到暗卫说,阿九醒来,虽还要恢复段时日可是总归是没事了,只是不知师傅与严叔在哪里。 当蒋雨霖反应过来,那晚被追杀的蒙面男子与蓝衣姑娘是他与顾笙歌的时候,惊得好半天没回过神。他实在佩服师兄,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能在经历这么大的风浪后,还能风轻云淡的对他说多吃些肉,这样暖心的话。不得不叹一声,师兄的心神真是稳如泰山。 次日,未时三刻。 一行车队停在齐府门口,等马车停稳当,仆人搬来杌凳。从里面掀起门帘,先下来一名中等身量微胖的年轻男子,比风姿夺目的齐大人矮了大半个头,方圆脸,长相普通。不过眼里透着精明,举止又带着儒雅。见到了齐域欣喜的喊道:“老四。” “二哥。”齐域也展颜唤他,此人是齐府二公子齐勉,齐域的堂哥,齐家未来的掌舵人。 马车中传来拐杖敲击木板的声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杵着黄花梨木拐杖出了马车。老爷子虽年事已高,确是鹤发童颜,精神饱满。身着深灰四合如意纹宋锦,每一条丝线都透着银两的光芒。 “祖父。”齐域上前一步行天揖礼,唤道。 齐老太爷明明心中想念却还要摆起祖父的架子,受了他的礼,可眼睛瞟了两次孙儿的发顶,正经的应了声:“嗯。” 齐家二少爷望着他祖父,忍俊不禁。齐府出了位年轻有为的京城官,还得天家赏识,圣眷正浓。齐老太爷心情颇为得意,孙儿光宗耀祖,即使舟车劳顿也要来京城看一看着官服的孙儿。 管家命人搬行李,齐域恭敬说:“祖父赶路辛苦,孙儿已经备好酒席,为祖父c二哥接风洗尘。” “有心了,也不用张罗太多,不饿。”齐老太爷一手杵着拐杖,一手背在身后,打量府门口。称不上气派,但天家赏赐的,就是莫大的荣耀。 “祖父不饿,孙儿可饿了。”二公子朝齐域挤眉弄眼,正好旁边驾马小厮十分配合的响起腹饥声。 “还请老太爷快快入府中,大人一早就念叨,可是将您盼来了。”管家精明,挑老爷子喜欢听的话说。也能理解,谁家养出齐大人这样优秀的儿子不骄傲。 齐域想上前挽着祖父的胳膊,齐老太爷声如洪钟的摆手说:“我还没老到得叫人搀扶的地步。”杵着拐杖,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府中。 “你为何没着官服。”齐二少爷小声问堂弟,祖父可盼着能看一眼。 “前段时日百官忙于先皇丧礼,天家体恤臣子放了十日假,办公时辰自由。我今日未去皇城,所以不需要着官服。”齐域解释道。 “明日你穿朝服,让祖父看了欢喜欢喜。”齐二少爷提醒他,又说起这一路祖父念叨他,今中午都没有停下用膳,就为了能早一些到这。明明心中想念,但就是不明说。 齐域点头知晓,亲自给老太爷布菜,侍奉他老人家用膳。膳后,又带着齐老太爷去各个院中看一遍,走到早收拾好让他们住的那间院落,想让老太爷午休。可是老人家心情大好,不愿意午睡,齐域便跟他说起这将近一年的经历。 等到快酉时,老人家开 始犯困了,也到了用晚膳的点儿,便上了清粥小菜,简单吃过,齐二少爷服侍老太爷睡下。 齐域晚上有约,跟堂哥说了声。 “你快去忙,我也乏了,正好睡会儿。祖父这有我,你不用担心。”他虽不做官,但齐家是皇商,一直与官员往来,怎么会不知,他新官上任,许多人情需要处理,还有交际应酬,公务杂事。官做的大了,要忙的事也多了。 王家后院 一名仆从行色匆匆的往王老太爷院中走,一脸慌张,就好像发生了天塌下来的大事。进了院报了名,请出王家三老爷王庆郴,二人一同走到角落。仆从犹豫了一瞬,而后凑近附耳言语几句。听后,王庆郴大惊失色,腿一软,险些坐倒,提着袍子慌张进屋,没了平日的深沉稳当。 王老太爷与族中几名兄弟c侄子,正在商议抓捕那蓝衫女子一伙的事,见三子一脸焦急恍神的进来,出言问道:“何事” “。。。”王庆郴擦了擦鬓角冷汗,犹豫的张了张嘴,竟不知从何说起。 “快说”王老太爷推开小厮端过来的汤药,催道。 第四百七十四章 深深的愧疚 因最近烦心事太多,王钰嵩语气不善,见三子支支吾吾的,更令他不悦烦气。 “爹,大事不好了。杜家存放在龙葵商行的密件,被长乐公主取走了”王庆郴一闭眼,咬牙回道。 “你说什么你咳咳咳。”王钰嵩怒目注视着儿子,本就憔悴衰老的脸上变得一片铁青。 不等他问明白从何得知的消息,便剧烈咳嗽起来,竟止不住的模样,咳得呼吸不顺,脖颈青筋暴突,脸上充血。王庆郴扶着他爹端起药碗的功夫,王老太爷背过气去。 “爹” “伯父” “去请太医,快” 屋中慌乱一团,今晚,之于王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月宴 琼楼玉宇,亭台楼阁,碧水垂柳,轻舟绿荷,幽雅秀美的就像一副写意画卷,那九霄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月宴依旧热闹,彩灯成片,交相辉映,远远遥望,灿若星河。彩披折扇,才子佳人,吟诗作赋,琴声悠扬。 泾王做东,卓一c世子作陪,宴请兵部侍郎齐大人。 “齐域,你近来可好”葳璟小手拉着齐大人骨节分明又修长的大手,一手背在身后,挺着圆滚滚的小肚腩,迈着方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擦身而过的女郎们忍不住纷纷回身瞧望,绢扇掩面,低语娇笑,只是一看到旁边的总角男童,眼中脉脉秋波刹那平息暗淡,一脸遗憾。这么英俊挺拔的郎君,怎么就成家了呢瞧这精灵的娃儿都能打酱油了,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配得上,定是绝世佳人,高门闺秀。 “一切安好,臣谢世子挂念。”一丝浅笑微微荡漾在唇角,齐域斜睨一本正经的世子大人。 “可我不好,你为何不来看我。”真是六月天,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葳璟堵了嘟嘴,小鼻孔都撑了起来,满脸的不乐意。 “是微臣的疏忽,望世子海涵。”齐域诚心道歉,语调沉沉,满是真诚。 “那你以后得常来见我。”世子大人挑起一边眉头,严肃的商量。 齐大人承诺:“好,臣会时常给世子递拜帖,邀世子出来小聚。” 小世子很满意齐域的上道,舔了舔另一只手上的彩糖,心满意足,霎时甜蜜。 他们沿着湖边前行,湖上轻舟竹筏,游客众多,亦是十分热闹。又走了一段,看见几十位妙龄女子在竹筏上对唱。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莺声婉转,萦萦回荡。 “哎,我知道我知道,是王维的山居秋暝。”小世子指着那群少女兴奋地喊到。 “世子聪颖。”齐域也停下脚步,看着前方那群提着花灯的少女,吟吟合唱名家诗词,歌声动听。 “我父王总说顾琰羲能出口成章,逼着我背咏诗词,我若将诗词都背过,就能写赋,给父王长脸了吗”世子做愁苦状,一本正经的仰头问齐域。 齐大人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后面的卓一笑问泾王:“殿下,是打算将世子教养成才子大儒吗” “大儒,我儿恐怕是没有那个资质,再说以我的学识恐怕也教不出,若是齐大人肯做犬子的授业之师,兴许还有机会让他成为才子。” “齐域,你要做我的授业先生了吗”李葳璟眨动着乌亮亮的眼睛,希冀的望着他。 齐域不语,只是望着小世子淡淡的笑了笑。偶遇友人,寒暄几句,这个话题便被岔了开来。 他们去月宫用膳,小世子酒足饭饱,心心念念能座小船,去湖上游玩一番。卓一护驾,世子大人小手划过微凉的湖水,突然想起小乙,很是伤怀。 这边雅间,屏退下人,泾王与齐大人立于窗前,俯视院中彩灯秀景。月宴的夜景,果然名不虚传与宫内苑芙蓉园相比,也是一点都不逊色的。 黑夜中,花灯成片,像条条星河,照亮眸底,引人惊艳。 竹筏上,少女们低声吟唱起民谣,嗓音清甜,悦耳动听。 不远处,文人骚客吟诗作赋,弹琴奏乐,风雅切磋。 一片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在这里,能令人忘记烦忧,享受自在欢悦。 李乾成收回目光,眼底没了被花灯映照出的炫彩,神情说不出的寂寥还带着一份愧色,广袖下的手在微微颤抖。少焉,哑声说:“齐域,这是余儿给你的信。” 齐域依旧背手静立,远眺窗外的辉煌夜景,眼睑却在缓缓垂下。他立在李乾成的前方,没人看见他的表情,是欢还是悲。许久,他侧身,看向泾王递过来的信笺。 隔壁雅间的嬉闹声 阵阵传来,楼下的伶人正弹唱不知名的曲调,可是这里寂静无声,唯有跳跃的火光,才令人觉得原来不是静止的画面。 二人相对坐于蒲团上,中间摆了张黑漆长桌,桌上酒席悉数撤下,上了清茶果品。 修长的手指将细绢绘彩的灯罩拿起,再将信折起,缓缓靠近灼灼火舌,等它一点点将信吞噬焚烧。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李乾成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盘腿而坐也变成了跪坐。 “母后野心太大,对权利的执念太深,已经无法回头了。”子不言父过,女不道。他身为儿子,不能用狠毒残忍c利欲熏心去形容母后,也不能去批评父皇的错误。可是非对错,他不是不知晓。 正因为知晓,他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罪过,才痛不欲生。逃离长安,周游列国,曾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 “我软弱也无能,胸无大志。阻止不了父皇,纠正不了母后,保护不了故友。”他恨父皇母后,也恨自己,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可是,余儿,她是无辜的。你二人”李乾成哽咽着,低头说不下去了,烛光下能清晰地看到眼泪坠落,一滴一滴,带着他最诚心的歉意。 余儿这些年受的苦,她眼中的痛他怎么能不知,可她何错之有她的良缘,她的挚爱c她的胞弟。。。一切一切本属于她的幸福,都因为母后与重显太子毁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亲口道歉 “殿下,茶凉了。”墨黑长眸不再盯着面前的茶盏,抬眼平视泾王,烛光微晃,英俊的容止跟着烛光忽明忽暗,表情令人着实看不透。 雅间宽阔,推拉式木门上面裱着巨幅锦鲤图,与外面走廊上的荷花图相互呼应,仿佛置身池底一般。 窗外,烟花璀璨,繁星满天,皎洁的月儿高悬,耀眼的夜景却无人观赏。 李乾成抬头看向齐域,染墨的眉,湛黑的眸,挺拔风姿,依旧如初。不曾因命运多舛而丧失意志,纵使风沙侵蚀,依旧遮挡不住他的光芒。 他们对面而坐,倒影斜映墙壁上,一时寂静无声,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李乾成唇翕动了下,打破安静说:“我从来不敢奢望可以得到你的原谅,可即使不原谅,我也应”顿了顿,哽咽住,带着一丝变调的颤音继续说:“亲口对你说一声,北辰,对不起。” 这声道歉,他迟了好些年。李乾成直视他,满面泪痕,紧握拳头青筋暴突,骨节也跟着泛白。用了万分的勇气说完,倏忽,一闭眼,一串泪坠落。 许久,未发一言的齐大人,提起茶壶,给李乾成面前的茶盏斟满。 又坐了会儿,他们起身出了雅间,与他们的沉默寡言,冷凝气氛不同,隔壁间可谓是格外热闹。 小厮撤果盘的时候,从半敞开的推拉门中看见,几名富家子弟在这设宴小聚,还各人揽着名粉头陪坐。屋内歌女歌声婉转,西域美女舞姿曼妙,真是典型的长安高门公子哥们的纸醉金迷c豪奢享乐的日常生活。 一段对话,令齐域停住脚步。 公子甲饮了口美酒,卖着关子问席间其他几人:“来的时候,我途径龙葵商行,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公子乙喝的有些高,晃着晕眩的脑袋,笑问:“怎么又是花街上哪个酒楼新进了姑娘不成。” 几个公子挑眉相互对视,了然轻笑。 “公子既然请了我们姐妹,又想旁的姑娘,可真是伤人心。”他身旁做了个粉头,明明卖笑的女子,却偏偏穿的如同世家姑娘似得得体端庄,言行举止却稍稍孟浪。 男人两大爱好: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果真不假,近来这些花街女子兴起了良家打扮,衣饰淡雅,着装保守,还真有了点儿大家小姐的模样。 “不是,跟你们说正事呢”公子甲有些急了,也顾不得哄身旁的软玉温香,难得他正经次,还被误会了。 “这还不是正经,得多正经”公子乙公子十分不正经的笑着反问,并意有所指的瞥看他一眼,揽着身旁的粉头大笑不止。 “不是你说的,酒足饭饱思嘛”公子丙抬手一抹唇边还残留的口脂,回他。 “。。。”公子甲决定不卖关子了,没让他们好奇,反而把自己给憋死了,直言:“长乐公主从镜州的龙葵商行,取走了杜家存放在那的证据。” 舞女还在不停地旋转,裙摆转成了一个整圆,脚踝上的铃铛脚镯,随着旋转不停响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公子,放开怀中的姑娘坐起身又问了声:“啥” “杜家哪个杜家证据什么证据”连歌女都被这话题吸引,竟然唱错了词,不过没人在意这点小事。 “杜家不就是杜尧桢,杜太后的娘家嘛”十年前就被灭门了,昔日的辉煌只能从家中长辈的言语中窥得一二。 这些公子年龄不大,双十上下,可是多年前的那个案子,就是现在他们也记得清清楚楚,毕竟当年实在是太轰动了。况且最近因施彤闹出的动静还小嘛那晚王家也跟着忙活,听说追杀一位蒙面男子,不过至今没找着人,也不知到底是谁 至于长乐公主那可是跟太国舅陆铭远水火不容的人。 “我的老天啊那,证据岂不是”公子乙失声喊道。 正此时,半掩的拉门被人从外面强力推开,一名武服男子疾步走进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名男子已经立于公子甲身后。 玄色衣袍绣深色祥纹,足蹬官靴,腰间带佩玉,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耀眼光芒。等这些人视线缓缓上移,看清男子面容,再也没有人去打量他的着装配饰,只因这名男子生的太过于英俊。俊眉星目,深邃幽沉,鼻梁高挺,下颚如刀削,俊逸潇洒的令人恍神。 齐域居高临下斜睨这名公子,面无表情的冷声问:“这位公子,刚刚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啊哦,应该是吧我坐马车经过商行,听从里面办事出来的三名男子这样说的。”公子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齐大人的脸,回道。 龙葵商行只用了两日,就将长乐公主取走杜家存放在商行的证据这句话 传到了帝都长安,快得令人咂舌。若不是酆公子犹豫,压了几日,这事儿恐怕早已经散播开来。 “多谢”齐域道了声,面色阴沉,转身离开。 “这人谁啊”席间的女子一个个引颈而望,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公子乙也望着门口那里说:“不知道。”不过门口立着的那位总觉得在哪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擦擦你的口水,爷还坐这呢”公子甲故意眼神冷漠,望着身侧女子说了句,提醒她收敛些。 “还说奴家,刚刚公子不是也看直眼了。”女子掩嘴偷笑,怼了回去。 “嘿大胆”公子甲摆出冷面神色,佯装怒道。 从月宫出来往湖边走,碰到游玩一趟,尽兴而归的小世子与卓一正刚上岸。卓一抱着昏昏欲睡的葳璟,看泾王c齐大人神情不对,忍不住出言问:“出了什么事” “原来真的有证据”李乾成脑中正梳理刚刚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内容,他差点儿没忍住冲进去追问,其中一名公子他是认识的,还是莫要让人认出才好。 “什么证据”怀中的葳璟哼哧两声,卓一拍了拍他的后背哄了哄,好奇问道。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计后果 齐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微微侧首,长眸环视四周,黑浓的剑眉皱起,沉声说:“先回府再议。” 俨然这里不是商议讨论的好地方,人多口杂的,他还要派蒋雨霖去商行打听打听,这事真假还不能断定。可惜现在夜深,龙葵商行早已经闭门。 “好。”李乾成赞同。 泾王私宅 泾王殿下背手立在正屋中央,坐立不安,烦躁的来回走动。令坐在门口的卓一心中七上八下的,泾王一动,卓一就放下茶盏看他,以为要说点儿什么,可泾王看着他欲言又止或垂头不语,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模样。 卓一寻思他二人这是谈了什么,谈出了问题可是又觉得不像。急的一口茶一刻钟了也没喝明白,难言的郁闷。 齐大人倒是一直在安静的坐着,多稳当啊可也太稳了些,卓一想从这张英气逼人的容止上看出点什么,俨然是个奢望。齐大人面无表情的垂眸深思,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殿下,齐大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卓一忍不住了,起身问道。 李乾成已经没有心思去给卓一解释,盯着地面好一会儿,又拧眉闭眼忍着脾气,心中寻思她到底还瞒着他多少事证据,这么大的事,她连提都没说过。霍然睁眼,转身问齐域:“怎么走漏的消息” 这快要人尽皆知了,这样的惊天密事,不应该保守秘密吗龙葵商行,他家规矩森严是出了名的呀 齐域握了握手中的马鞭,心中暗叹了句,是啊,在镜州取走的,长安百姓却都知道了,这得多少人知晓了这事。镜州,那是总行。齐家是商行的老顾客,他听祖父提起过的。 他还想不通的是,她究竟是怎么得知的杜家在龙葵商行存放了证据。是赵夫人说得可是赵夫人将钥匙给了笙歌,其它几样信物皆在他手中,没有信物,商行怎么可能将东西给她。所以说,取走证据的传言,是假的。 是施彤被陆铭远发现的消息传到了她那里,她怕笙歌与他的身份也被那些人知晓,所以故意放出传言,好将陆铭远他们的注意力引开。那晚他与笙歌遭王家追杀,庆幸遇到陛下与端王府的两位郡主,因此没有被王庆蕴c廖忠显认出。但笙歌会来长安找他这件事,她在给他的信中早已经预料到了。 想到这里齐域脸色变得冷峻,压着心中的怒火,右手忍不住握拳,用力握着马鞭。那次在大坝上,他便已经发觉了她的心思。做事极为偏激,恨不得能与陆铭远他们厮杀一番才好,岂会想想她的安危。一定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让旁人为她担忧才开心吗 镜州,那是总行。齐家是商行的老顾客了,他听祖父提起过的。可是这些俨然都不重要了,染墨般的黑眸倏地一眯,说:“我们既然知道了,陆铭远他们也应该听说了。” 这才是最令人担忧的,李乾成突然心烦意乱,不知所从,问齐域:“怎么办” 这些人有多凶残,多年前便见识过了,即使那其中有他的表戚。又有施彤的事在前,桦绱的安危实在堪忧。 李乾成惊慌了,急的眼眶发红,手也变得冰凉,面色僵硬的看着齐域,言:“我得去一趟,我不放心她。” 齐域并没有阻拦,只是神色复杂地抬眼看向李乾成,追问了句:“殿下,知道公主在哪” 李乾成忙道:“恒州崇王府,不对,镜州。”不是从镜州取走的嘛。 齐域又言:“离这消息的传出,恐怕已经有段时日了,怎么敢保证公主还在镜州” 李乾成已经冷静不下来了,根本无法去仔细分析,声调都跟着高了起来:“那她能在哪”又想到证据在她那里:“她取了证据,便一定会来长安伸冤。” 眸光幽沉,漆黑如夜,齐域冷声提醒:“不一定,龙葵商行给杜家的取件信物,可是在我这里。” 嗓音低沉幽冷,蕴含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李乾成绝望的看着齐域,须臾仰头长叹一口气,焦急的心情糟糕透顶。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张卓一听出事态的严重,忍不住出言问。镜州商行,证据,杜家。。。这些字眼合在一起,令他心狂跳不止。毕竟这几日,他与青渝一直在猜测,顾姑娘与施彤为何要出现在长安,这不是羊入虎口果然被陆铭远c王家发现了行踪,还遭到疯狂的追杀。 但也让他与青渝想不明白的是,虽说顾姑娘与施彤活着会令陆c王几家不安,但这样不管不顾的派杀手出现于闹市,大庭广众之下凶行,几家也真是不计后果了。原来真的有证据,所以陆c王几家的反常也能解释的通了。 泾王点头,算是回答卓一的疑问。 长乐公 主取走了证据,这消息还走漏风声,那陆铭远他们岂能不有所行动卓一心里担忧不已。 之前,他就怀疑齐域的身份,虽长相与儿时已经不同,退去稚嫩,棱角变得分明。通身透着冷冽沉着,眉宇间的英气也越发明显,可终究还是有昔日的影子。再说北辰的这面容,实在是令人过目难忘。 他悄悄问过泾王殿下,殿下神色的不自然让他越加怀疑,也知兹事体大,不敢冒然相认。今晚泾王约见齐大人,屏退左右一番交谈,加上刚刚的一席对话,他要是还猜不出齐域是谁,那他也是够傻的了。 然而猜想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今夜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他险些承受不住。虽心中激动,恨不得冲上前大力拥抱他,但此刻,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烛火摇曳,三人沉默不语,齐域打破寂静,说:“此事要进宫禀明陛下,可现在这个时辰,已经宫禁了。” 宏国有禁令,此时是进不去的。夜开宫门风险太大,也会震惊朝堂,那真是人人皆知了。 卓一:“只得等明日。” “不行万一王钰嵩c陆铭远他们派人先赶去,那她”齐域拧眉反驳,脸色越加阴沉,夹杂着隐隐怒火,他险些要被她气死了。 “我现在出城去,齐域你明日进宫面圣。”他二人有官职在身,没有陛下批准,皆不能擅自离开长安,也未必能叫开城门。 第四百七十七章 必须死 月下幽静的一处小院,吱嘎,有人推门而入。 丫鬟听到动静,从卧榻上起身瞧望,没想到竟然是泾王殿下。奶娘c丫鬟抓过外衣披上,忙要起身,泾王小声说了句,让她们不必起身,他来只是要进里屋看看世子。 屋中只圆桌上点了盏灯,烛光晦暗,朦胧柔和。李乾成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身拉开床帘幔,瞧着小家伙摆着大字型睡得十分香甜,眼底染上柔光。他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小胳膊伸展了下,露在薄被外面。李乾成弯了弯唇角,将软乎乎的小胳膊塞进被窝,以为会凉着,握在手中是热乎乎的。 俯身亲亲小脸蛋,小家伙没醒,吧唧两下小嘴,继续酣睡。 良晌,李乾成起身离开,出门前又往床幔那里看了眼,才步出屋子。丫鬟与奶娘到底是起来了,站在门口等他离开院落才关上门歇下。 卓一等在台阶下,二人快步往府门口走去,马上就要启程,小林子与管家指挥着下人准备马匹,收拾行囊细软,大半夜也分外忙活。 “殿下将世子留在长安,明日世子醒来万一哭闹可怎么好”卓一忍不住替葳璟问一句。 近半年也的确是事多,世子被陆太后劫回皇宫,作诱饵逼泾王回长安,小小年纪遇到这样的情形,担惊受怕遭了罪。之后,泾王又去恒州崇王府料理崇王身后事,一去两个月。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去多久。 “我儿子心宽,在哪里也能好吃好睡,饿不着自己。”小家伙一直都很懂事,也让他很省心。 卓一摇摇头,心想,这到底是谁心宽。 “劳烦多费心。”李乾成就等侍卫们收拾妥当好出城,离开之前来看看儿子,毕竟还小,放心不下。 卓一笑言:“殿下还跟微臣客气,以我们的交情,用得着言谢”。 李乾成拍了拍卓一肩膀,刚要说什么,只听管家过来说:“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卓一抬头看看天色,说:“我送殿下出城。” 李乾成摇了摇头,提醒:“不用,人多反而打草惊蛇。” 他二人在府门口,刚要作别,就听见马蹄声传来,只听声音也知疾驰的速度有多快。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一声声耳边回荡,仿佛踏在人心上,紧张万分。 一人驭马驶来,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袍角飞扬,挺拔英姿。即使在黑夜里,依旧引人侧目。待马儿行到跟前,齐域拉直缰绳喝停,翻身跃下,走过来作揖说:“殿下,张大人。” “齐大人,你不是回府了”卓一看清来人,诧异问。 因赶来匆忙,束起的墨发被风吹乱,几缕发垂于额前,却丝毫不减英气,反而平添一抹羁傲。长眸黑沉,面上严肃,凛若冰霜,嗓音微哑透着紧张,言:“王家派人出城了” 廖家 廖忠显半夜命小厮将他五弟廖业显c二妹夫朱友真叫到书房。 “大哥,出了何事”廖业显一进屋就看大哥神色不对,吓的他哈欠打了一半生生憋了回去。他心中那点儿被饶梦的不满,也跟着咽回到肚子中。 等朱友真也进来,廖忠显将刚刚陆大人告诉他的事,重述一遍给二人听。他俩听后大惊,暗道不妙。 近来廖家多事之秋,邕王登基,意料之外,之于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想想江家嫡女江杳嫄的死,廖忠显一阵后怕,那可是邕王的准王妃,死在他刑部的牢狱中。 他儿子觊觎江氏女,起了色心,欲带出牢狱。江家妇人自然反抗,拉扯中,江小姐撞在牢房墙角上,撞破了头。起先还好,过了半刻钟血流如注,晕倒在地。当夜就昏迷不醒,没熬过两日便死了。廖忠显在心中骂了句,又想起死于非命的两个不孝子,不知是儿子们混账在外面惹了事,还是他的仇家所为。再烂泥扶不上墙,说到底也是亲生儿子,至今没有抓到凶手,他心中衔悲茹恨。 还有他手上的命案,以及早些年给王钰嵩c陆铭远不知擦了多少事,这要是被追查起来,别说官职,恐怕他这脑袋也该分家了。 廖忠显黑着脸,肃声说:“今下午,陆大人就命杀手出了城,王家也给去地方上任的王庆蕴递了书信。” “该怎么做,大哥你说”朱友真听出大舅哥的意思,起身问,眼中满是凶狠。 “老二任洪州军司马,离着袁州c镜州都近,让他率军赶去。”陆大人的意思是他与王家阻拦公主来长安,而他便在公主封地围剿。无论长乐公主在哪里,都是一死。 陆家有所顾虑,毕竟先皇的圣旨还有约束,可是他廖家怕什么,这世间只有死人不会说话。长乐公主一心要追查昔日案件,揪着不放 ,难不成在明月上痴傻了,忘记还是她老子重显太子下的令既然不让他好过,那她也别想活 “二哥哪会儿管这些。”老五皱着脸提醒,他二哥廖旭显从来不与他们打交道的,也定不会做这事。 “不管也得管”廖忠显一掌拍在桌子上,茶盅的水溅了出来。廖忠显怒目圆睁,厉声说:“他要是不管,刀架在他脖颈上,逼着他出手。若是长乐公主与证据到了长安,你我都得死廖家谁也甭想活无论如何,不能让长乐公主回长安” “大哥放心。”朱友真目光森森,回道。 廖忠显残忍的又说:“先下手为强,长乐公主必须死,也务必将杜尧桢收集的证据销毁,否则廖家可就全完了” 老五听后,犹豫着说了句:“可是,刺杀李家人,罪不可赦。” 廖忠显冷哼了声,黑红的脸上满是讥讽,眼中算计,咬牙道:“陆铭远c王钰嵩也派了人,凭什么要我廖家担这谋杀公主的罪名” 朱友真也残虐一笑,公主死了,谁知晓哪家派的杀手,再说陆家不是还担着护公主周全的活计。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万幸 端王别院 仪宾大人今日休沐的早早洗漱完毕坐在书桌后方的拿着本兵书翻阅。他斜对面的承荥郡主坐在窗边榻上的认真是将瓜果削皮切成小块的期间不时是盯看读书入迷是仪宾大人。 江佑勍努力忽视前方灼烫的眼神,翻阅手中兵书,片时,黑影袭来,再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时,不得不将书合上。视线一点点上移,暗红丝裙轻轻飞荡,墨发垂在身后,夹杂着阵阵幽香。抬头看去,樱红的唇微扬,杏眸闪亮,即使她是背光站立,也影响不了满目星光闪耀。 “我削好是水果的你吃一块。”嗓音甜甜像加了蜜糖的末了还狡黠是眨眨眼。 江佑勍好整以暇的向后靠去,盯着她挑眉说“你近来倒是热情的很。” 承荥做一脸惊讶状的将玉雕葡萄小碗放下的黑圆明亮是杏眼灵气是眨动的半带欣喜是说“你可算有看出来了的不枉费我一番努力。” “”江佑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盯着承荥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少年时家中遭难的险象环生的备尝艰苦的好在熬过来了。自幼军营中长大的江家出事后更有扎根在军中。曾经在战后的放下长刀的拖着一身疲惫与伤痛的同堂兄弟们月下席地而坐时的也幻想过妻子是模样。只有认识是姑娘并不多的能想象是也,限。想如母亲那般温柔贤淑的或同昌荣大长公主般高贵优雅的想了一顿的也没,料想到的最后配给他是有这一款。 江佑勍忍不住笑了,自然笑意中多有无奈,终究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与世子生错了性别”世子嵘启反倒是比她文静端庄些。 承荥点头赞同“嗯的母妃也这样说我的我自幼顽皮。除了模样乖巧些的骨子里就有个纨绔。” 江佑勍被她噎的说不出反驳之言,觉得王妃娘娘所言甚是有理。 承荥用叉子插起一块瓜果的隔着桌子举到江佑勍面前,黑黝黝的眼瞳专注的望着他,那架势好像他不吃就会一直举着一样。 “郡主的郡主”丫鬟不分时候是冲进来的撞见她家郡主与仪宾甜蜜喂吃瓜果是画面的停住脚步的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 兴致被打断的承荥回头不耐烦是问“作甚” 丫头眨了眨眼的小心回话“连翘姑娘求见。” “连翘桦绱来了”承荥欣喜万分的将举着是瓜果放到自己口中的然后放下叉子走过去。 绸缎曳地长衫随着走动在身后飘扬的轻轻抚过如同水面一般光滑明亮是地面的身姿真有说不出是婀娜窈窕。 承荥去了正堂的一迈进屋就问连翘“你家公主呢可有来了长安。” “郡主安康的公主并没,来。”连翘起身上前拜见。 承荥疑道“那你有” 桦绱没来的身为贴身婢女是连翘怎么出现在这里 连翘语气中带着些焦急的说“奴婢来有求郡主一事。” 仪宾紧随其后的穿了外袍过来的承荥与进门是江佑勍对视了一眼,心中猜测。 连翘直接说起顾笙歌被人带离府的以及之后发生是事的他们一路追来长安的本想让仪宾大人帮着打听的就听承荥道出顾笙歌就在此处。 “我就说嘛桦绱怎么会让顾姑娘独自来长安的原来如此。不过的那晚我遇到她时的她身边并无旁人的但是确有请我帮她找同伴来着。”承荥将那晚上是惊险大致说了下。 连翘听后的虽面上没,太多表情的但心中还有忍不住稍稍埋怨气恼。这些年的公主恨不得将顾姑娘捧在手心中的就怕,一丝一毫是闪失。可姑娘与尉迟先生的未知会一声离开公主府来了长安的又遇上这样是事的也不想想公主知道了得多担忧。若有顾姑娘,个闪失的公主还不知要怎样自责难过。 好在,惊无险的竟然在承荥郡主是府中的又,江将军保护的实在有万幸。 “想来有被追杀时的分开了。”江佑勍分析道。 “去请顾姑娘。”承荥对门口是丫头吩咐。 连翘忙说“郡主的不必了。公主说的知道顾姑娘下落的报个平安即可的姑娘既然选择离开的公主也没,强留之意。” 承荥看向江佑勍,示意他。少顷,仪宾大人说“顾姑娘的安全,你们不必担忧,我定会护她周全。稍等,我写封信,你带回去,也好让长乐公主放心。” 连翘“多谢仪宾大人。” 承荥拉着连翘一边往内院走的一边问“连翘的你快跟我说说的你们来长安是事的多久了的住在哪里” 连翘跟着郡主夫妇进了书房的没多久丫鬟来禀报“大郡主仪宾回府的往这边来的说有,事要跟仪宾商议。” 承荥起身问“出了什么事” 承荥刚问完的就听姐夫是声音从门口传来。等宜兰郡主仪宾进门的疾步走过来对他二人说“出事了的可有出大事了。” 不等承荥与江佑勍有所反应,命屋中丫鬟退下,急着端起一盏茶喝了口,茶凉但也不在意了。一转身看见连翘,不像是自家丫鬟,还不等着问,承荥解释了句“哦,这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卫。” 连翘知晓宜兰郡主仪宾有,事要同承荥郡主夫妇商议的所以起身告退“郡主的江将军的夜深了我先离开的明日我再来取信。” “也好。”毕竟信中要说是事还不少的姐夫又,急事要议。 仪宾王淼诧异问道“等等的长乐公主你有长乐公主身边是” “有。”欲出门是连翘停住脚步。 王淼犹豫着说“你的你等等。” 承荥不解“姐夫的怎么了。” 王淼“你家公主近来可有从龙葵商行的取走了当年杜大人存在那里是证据” 他刚刚与友人约着去酒楼浅酌的酒吃了一半听到席间同僚说是这件事的大惊的寻了个理由匆匆赶回来。妹夫有江家人的也听宜兰说了那晚救顾姑娘是事的虽然宜兰说不管这事儿的可到底有一家人的他既然听到了的怎么能不过来通个气。再说他即使不理朝堂事的也有知道个轻重是。 承荥微张着樱唇的一脸吃惊“姐夫的你说什么呢” 王淼“这消息都传遍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面圣 端王宅邸某处小院 突然一阵夜风吹起帘幔是许的看错了是轻纱之后模糊,人影一闪而过。顾笙歌重新闭上眼睛是少间是总觉得有些异样,感觉是又忍不住睁眼是就这刹那间是有人捂上她,嘴。 “唔”顾笙歌睁大双眼是震惊,望着面前黑衣人是他遮面是看不见容貌。 “别怕是的我。”黑衣人拉下遮面黑巾是露出真容是可的屋中晦暗是顾笙歌又惊吓万分是一下竟没有认出的谁。 黑衣人欲再解释是忽觉凉风吹来是等他想起身躲避是已经晚了。一柄明晃晃,大刀架在他脖颈上是身后出现了一名武服男子是一身暗色衣袍是武艺超群是神出鬼没。一霎又有两名暗卫悄然出现是在轻纱帘幔后是身形若隐若现。 这几人一直在东间耳室是他还以为的守夜丫鬟是暗卫呼吸吐纳故意没有规律是做沉睡状是的他大意了。以为保护顾笙歌,都的自己人是可他也忘记表明身份。若不的他主动拉下黑巾是与顾笙歌,这句对话是恐怕今夜直接就呜呼了。 “的谁派来,。”武服男子冷声问道是刀刃紧贴蒋雨霖,脖颈是只要轻微移动是就能见血。 “误会一场是我的齐域派来,。”蒋雨霖忙自报家门。 即使知道身边有暗卫保护是可笙歌还的被突然冒出来,三名暗卫惊了一跳。从惊吓中回神是眨动下眼是小心问“你的玉琳” 她,声音太过陌生是好像男子一般。 蒋雨霖静静看着她是轻轻扬了扬唇角。 “姑娘认识”持刀暗卫出言问道。 “的。可否让我与她是单独谈谈。”或许的他 蒋雨霖侧头看了看立在门框边,三名暗卫是问“这三名暗卫的” “江将军说得派人跟在我身边是贴身保护是虽不太方便是可的为了安全起见”笙歌一边说是一边细细打量蒋雨霖侧面。 蒋雨霖了然是听师兄说起宣元帝已经知晓他们,身份是并派了人守在顾笙歌身边。看这几人,武艺是恐怕不的江将军派,是而的陛下派,吧 蒋雨霖转过身是视线回到笙歌这边是的消瘦了些是毕竟与在公主府养尊处优时不同是从袁州赶来长安是舟车劳顿又担惊受怕是难免有些憔悴。柔声问“姑娘可好是有没有受伤。” 笙歌盯着他看是并没有作答。目光扫过面前这人,身形是胸前已经没有了伪装是一马平川再回到脸上是五官,确如女子般清秀是只的如今没有了妆容遮掩是人中处的因烛光晦暗,缘由吗泛青,颜色的那样明显是这绝对不的女子该有,。原来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你是的男子”笙歌冷下脸肃声问。 “”已经隐瞒不是再说也该告诉她真相了。 “你兄长后来上山拜师学艺是我与他师出同门是的他,师弟。后来打听到你在荣安大长公主府是他叫我到你身边是护你周全。”蒋雨霖低下头是将事情经过大体说了下是末了还抬头瞟看一眼她,神色。 “所以你一直骗我。”笙歌僵着脸质问。 “都的为了能混进公主府是才出此下策是望姑娘海涵。”蒋雨霖心中好一顿念叨师兄是当初逼他女扮男装是如今说出真相是也不过来帮他解释一下。 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笙歌低声问了句“兄长可有受伤” 那晚他们分开是就再没见面是也不知道三哥受没受伤是尉迟先生他们又在何处 “皮外伤是已无大碍。”这才的今日要说,重点是一早师兄交代过,。 笙歌侧首一边是不去看他是又问“尉迟先生他们呢” 蒋雨霖自知理亏是不该欺骗是看顾姑娘,表情c动作也知的在生他,气是可天色渐晚是也不方便多做解释是毕竟门口还有门神盯着。只得犹豫着小声回答“阿九在养伤是尉迟先生与严叔一直没有消息是但没有消息就的好消息。师兄让你不必操心这些事是哪里也不要去是听江将军,安排。” 次日宫中 今日下朝早是宣元帝回甘露殿是在正殿召见齐域。 殿内御窑金砖被擦,透亮是能倒影出宫殿上,景象是如同一块巨大,水镜是映照出殿内,富丽奢华。 宣元帝坐于桌后,主座是正容亢色是长眸盯着面前,一摞书许久是才出言打破低沉寂静,气氛“这消息怎么传出来,” 这种秘辛消息是竟然被传,满城皆知。谁传出来,是消息又的否可靠若的真,是桦绱必然有危险早在齐域禀报前是今早就听沅引提起是只不过临上早朝是不得不将此事稍后再议。没想到是一下朝是齐域便来求见是提起此事。 齐域抬头是如实陈述“微臣还不知是命人去 龙葵商行打听是商行管事也惊讶是说的从镜州传开,。昨日是管事就听堂中来办理事务,客人议论此事。” 良晌是宣元帝矜贵英气,面上满的冷肃是面无表情,问了句“你怎么看” “龙葵商行有几百年历史是规矩森严是怎可能将客人,消息散播出去。这件事,影响以及后果是商行又岂会不知。再者是去龙葵商行开柜取物是得有信物是而杜家,那些信物”长眸一沉是寒声说“都在臣手中。” 宣元帝看向齐域是握了握拳是猛地用力闭眼是压下千言万语是睁眼微微抬高音量是吩咐“立刻召辛彻进宫” “的。”门口侍奉,宫内总管沅引招来小太监是前去卫所宣召。 正此时是侍中叶琞奭求见。等他进来是宣元帝问“可有所动静” 叶琞奭揖手回话“果然如陛下所料是陆国舅昨日就命杀手出了城。” 齐域拧眉上前一步是跪身说“臣请旨是愿随辛将军一同前往。” 宣元帝嗓音中有了丝怒火是断然拒绝“不行” 宣元帝起身是继续正色直言“桦绱已经不计后果将那群人引到她那里是无非就的要你与你胞妹能平安。你再前去涉险是朕该怎么跟她交代” 第四百八十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龙葵商行与重显太子之间的关系,齐域不知,可是宣元帝却知道一二。商行将杜家存放的东西交给桦绱,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无论这些证物是不是在桦绱手中,商行绝不会走漏半点消息,传的满街小巷都知晓。一副就怕别人不知道的架势,恨不得敲锣打鼓宣扬。 只有一种可能,是桦绱为了将陆铭远c王钰嵩他们的注意力引过去,故意散播的。 施彤来长安就是桦绱授意,还跟沅引通过气,写了书信。顾姑娘离开公主府来长安,齐域也调回长安任职,桦绱怎么能不担忧他二人。她一心要帮四家平反,这事情背后的目的并不难猜。 齐域抬头,直视龙颜,坚持他的请求。 叶琞奭斜睨了下齐大人跪地挺直的背影,垂下眼睑。 大殿安静极了,宣元帝叹了口气,盯着齐域沉声说:“余儿,要朕护你周全。” 从北辰来到他身边,桦绱就拜托过他。 宣元帝眼底像藏着犀利的锐光,提醒道:“她这么做,你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她欲将人引了去,你若是前去,有一丝危险,都是辜负她的心意。” 聪敏如北辰,连他都能推断出桦绱的意思,北辰又怎么能想不明白。 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双眸黑沉,嗓音透着无法言明的情绪:“臣,从来没有要她以命还恩。” 宣元帝曾经书信问过桦绱,你心中还念着北辰吗现在,他突然想问问齐域,你又是否还忆着桦绱 是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曾经他二人本就相互爱慕,又有婚约。只是十年了,物是人非,有谁还记得那份心意 “齐域,把桦绱带回来。”宣元帝缓了声调,就好像是故友的嘱托。 “微臣领旨。”低沉清冽的嗓音掷地有声。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一处供人歇脚的路边客栈。 远远听着马儿狂奔疾驰的声音,从长安往南赶路,今日风大,吹得驾马侍卫衣衫膨胀,袍角飞扬。可是,再大的风也阻挡不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路边歇脚的百姓看他们一队人马走远,闲来无事聊了几句: 赶路男子接过店家端上来的大碗面条,说:“这两日,从长安往南的家仆c官兵不少。” 他一直走管道,所以前日下午就瞧见了一群着统一武服的男子们,皆凶神恶煞的模样,有百人不止,急速往南赶路。 店家也奇怪,随口道:“嗯,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镜州 美如画的镜州,桦绱终于有机会来见识一番,果然名不虚传。 特地在此地留宿一日,住在春江花月夜,就是长安月宴的总店。月宴酒楼已经够令人向往的,没想到这处更是琼楼金阙c仙界楼台,绿树环绕,百花满园。且面积大的令人咂舌,每间客房都是独立院落,所以说在这里迷路是常有的事。 可是,再美的风景,她也没有心情去观赏。桦绱缓步走在通向湖中的石桥上,烟兰曳地大衫擦过桥面,墨黑顺滑的发垂于身后,头顶发髻间只别了只玉簪。眉眼间寻不着喜色,忧心忡忡。 常围离开有些时日,那风声也该传到长安了。陆铭远c王钰嵩一伙人应有所行动,定要派杀手来寻她,取她性命的。为了将戏做足,昨夜才跟罗廷旭商量好,等后日他率领十名侍卫起程赶往长安,而她回袁州。陆铭远一定猜想到她取走证据要么赶去长安,要么就回封地再做打算,所以她也这样进行。 罗廷旭与侍卫走山路,但要刻意留下痕迹。还嘱咐他们要多加小心,那群杀手必定会下狠手。将陆铭远的人拖住些时日,给长安那边足够的时间。而她回袁州,再命人兵分几路往长安赶,彻底拖住拦截他们。 将那群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这里,便没有精力去追杀c搜找笙歌与他。常围会代她将杜家存放在商行的证据交给沅引,施彤也早到了长安,正好可以去大理寺击鼓鸣冤,请求三司会审,重新案件。 终于她做到了,多年来,心头的郁结,也可以解开,应当高兴才是。 湖边的风大了些,吹得衣衫飞荡,彩披飘摇,也显得桦绱身形越加单薄。她立于石桥尽头,看着前边的碧绿湖水独自出神。 海棠与小乙在不远处望着,目露担忧,为即将要发生的事而提心吊胆。 等他们要回院落的时候,远远看前方道路上走过一行人,一名身形高挑的女郎,着装十分讲究,带着呜啦啦一大群人往南边走去。女子双十模样,并不是绝色,但气质出众,秀雅中还带着一丝威严,是最区别于寻常大家小姐的地方。 女郎走得极快,许是察觉到桦绱的目光,期间还随 意看过来,步伐倒是丝毫不减速度。二人隔空对视了眼,相互打量半响,女子便收回有些锐利的目光,转过头继续赶她的路了。 这行人出现,路上的客人纷纷让道,等女郎走远,客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但不是人言啧啧的批评,而是惊喜,像是见到了风云人物。 “那就是莲花十七巷的东家,女当家的,我还是头一回见。”蓝裙小姐语带钦佩,揪着帕子幻想着她要是有一日能这样该多好。 面贴额黄的小姐小声说:“别看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我母亲说那可不是个一般角色。能将偌大的十七巷管理的井井有条,手段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莲花十七巷,我也只能想想。听说那里面比这春江花月夜还美,是不是真的”同行的红衫小姐出言问道,眼中憧憬。 蓝裙小姐嘟嘴:“这我哪里知道我又进不去。”莲花十七巷是前朝的一处夏宫,毕竟是皇上c后宫妃嫔住过的地方,你说仙袅不仙袅 莲花十七巷只迎长租客人,而且住在那里的已经不是达官贵人的级别,而是周围列国的皇亲国戚,寻常人是没有机会一睹仙境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莲花十七巷 莲花十七巷,是有人间仙境美称的镜州最神秘的地方。曾经,它是前朝的夏宫。坐落镜州城后方,是一处古老的皇城。依山傍水而建,镶嵌在碧水蓝天之中,左有芳草青竹做衬,右添飞流瀑布装点。听说那里阆苑瑶台,璇霄丹阙。还有瑶草琪花,满园芳菲。日月星辰下是云海翻涌,晴空万里间瑞鸟翱翔。 斑驳的城墙依旧坚不可摧,遮挡了城中的琼楼玉宇,瑶池仙葩,让莲花十七巷蒙上神秘的面纱。 皇城一共十七座宫殿,如今只是用数字代替昔日的宫名。宫殿中轴线上那座是主殿,也称第九巷。九,周易以阳爻为九,代表至阳。第九巷是主家的院落,常年宫门紧闭。 听说莲花十七巷的正主是位女君,喜着红衣,执红伞。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姿,不过没人见过,到底有没有九天仙娥那般倾国绝世的姿容,这恐怕也就刚刚离开的那位管家知晓了。 莲花十七巷的每座巷子正门,都是在东西主宫道上,一共十七扇红漆大门。宫道长九百九十九米,宽二十九米,南边是九米高的宫墙。十七座宫每一座园林风格迥异,有枫林遍山,有绿竹环绕,还有满池菡萏,婷婷绽放。。。 处处宜人景色,宫殿皆是琼楼玉宇,丹楹刻桷。 十七巷的住客们身份神秘,想来定富埒陶白,家藏金穴。每一次他们来此小住的时候皆是侍卫开道,车马骈阗,队伍浩荡。不过想想也是,能租起莲花十七巷的客人,财力怎么能不雄厚 传说归传说,听听罢了,怎么能当真可是多日后,桦绱坐在十七巷山间瑶台,品茶观景时,才知晓原来坊间传言也并非全都是夸张虚构。 这边客官们还在议论纷纷,想象巷子中的仙山楼阁,繁华盛景。 女子们眼中满是歆羡,那东家明明是位高雅美人,举手投足间又带着一份不输男子的自信,以及所向披靡的气势。同行的属下c侍卫皆恭敬让道,甘心跟在身后。 这一幕落在握着三从四德,思想迂腐刻板的男子眼中,可就未必合适了。 几名富家老爷摇头不屑:“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这样抛头露面,有伤风化。”言语间多有轻蔑之意。 桦绱上了岸,立在这条道中央,静静眺望了眼,那行人早已经寻不着踪迹。她的出现,引得客官们瞧望过来,桦绱垂眸转身离开。将众人的好奇甩在身后,领着一干人往小院走去。 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是激动,是欢喜,还是对将要发生的危险所怀有的一份担忧。似火骄阳,明媚景色,也照不亮心底的灰暗萧索。 独自走在前,曳地长袍在身后飘扬,拉得好长,好像夜风中的帘幔,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抓住。 五日后,洪州军司马廖将军府邸 正堂小桌掀倒在地,茶壶杯子四分五裂,水喷洒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你疯了”率兵杀去袁州公主府,莫不是他听错了,军司马廖旭显震惊不已。 “二哥,若不将长乐公主拦住,你我都得死,谁都别想活”他廖家就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能收敛些。。。”虽是同胞兄弟,可是他们昔日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吃喝嫖赌,结党营私,草芥人命。然而,他再看不惯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大义灭亲跑到大理寺去替那些受害者鸣冤。 如今调到地方,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到,今日老五与二妹夫竟然赶了过来,看他二人的神色就像有事的模样,长安那边多少也听说了,不担心是假的,虽不是一路人,可到底是一家人,落得罢官贬庶人的下场,他也不愿见到。 万万没想到,竟然叫他带兵追杀公主刺杀皇族,是要处以极刑的为了掩盖罪行,不惜要杀人灭口。 廖旭显气的说不出话来,一甩袖子,转身平复情绪。 廖业显凉凉嗤一声,咬牙切齿的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是人人都能像二哥这样两袖清风” 说到最后眼中一丝狠厉,语带讥讽。他知道二哥从小瞧不上他们,可是爹最看重大哥,娘最宠他,所以二哥即使背后里跟爹娘打他们的小报告,最后也是被罚的那一个。小到训斥责骂,大到罚跪祠堂。渐渐地二哥不再说了,就好像看不着,听不见,与他们的来往也少了。 兄弟二人面色僵硬,僵持不下的时候,背后坐着廖家娇客朱友真,跟媳妇娘家五哥廖业显使了个眼色,眼中闪现一抹狠戾残忍。 长安齐府 齐府二公子齐勉接过管家递过来的菜肴,亲自摆上桌,管家目露担忧,伸头往里间书桌处看了眼,问齐二公子怎么办才好。老爷子自从他家大人离京,便茶饭不思 ,忧心忡忡。那日,祖孙二人还起了争执,可是最终老爷子也未能拦住齐大人去袁州。 “祖父,先用膳吧”齐勉走过来,看祖父坐在书桌前翻看老四书写的诗词。老人家看的很认真,枯瘦的手小心翼翼的翻过纸张。 齐老太爷摆摆手,垂眼不语,脑中却回想起那日 老爷子一手拍在桌子上,神情严肃凝重的说:“不许去” “祖父。”齐域跪在他的面前,腰背挺直,黑长的剑眉微微拧起,长眸中满是坚决。 老太爷眼圈泛红,起身用拐杖杵着地,厉声说:“你若认我这个祖父,就不要去。” 齐域仰头承诺:“祖父放心,孙儿定平安回来。” 老太爷满目担忧,拉着孙儿的手紧张的提醒他:“你胡闹。你的身份,万一被发现,凶多吉少” “。。。皇命难违。”齐域心中愧疚,可是他只能搬出圣旨。他要去那里,心意已决 “你”齐老太爷是什么样的人,岂会看不透,猜不到,气恼之下,扬起手。 齐域不躲不闪,依旧跪在他面前,挺直凌傲。老爷子眼底通红,最后无力地长叹一声,放下颤巍巍的手搁在孙儿的肩膀上,说:“早些回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 血光之灾 刚过了白露时节,昼夜温差变大,又逢几场秋雨,天气稍稍转凉。可是秋老虎,也不容小觑。 吁,李乾成在人字交叉路口勒停马匹,等马蹄带起的尘土乖顺的落下,拧眉眺望两条道路的尽头。可是肉眼又能看多远,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心焦如焚的徘徊。 太阳烤的地面滚烫,跑起来时还有风,停下的瞬间热浪滚滚,扑面而来。一对人马连夜兼程赶了几日的路,风餐露宿,一身疲乏。过了中午用膳的饭点,还没有进食,又加上刺眼的日光,眼前变得摇晃起来,困意袭来。侍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顶着乌青凹陷的眼看向泾王殿下,等待施令。 南边通向袁州,稍北方是去往镜州的官道。走哪条路李乾成一时犹豫起来。马儿焦躁的甩动着马尾,不停地来回走动。他得赶在王钰嵩他们之前,先找到桦绱才行,否则,她恐怕有生命危险。 正这时,远处官道上走来两位师傅,年长者六旬模样,年幼者不过十一二岁。二人身穿僧衣,背着布包,徒步赶路。小师傅许是累了,童音问道: “师傅,还要走多久”小师傅擦擦脸颊的汗,热得红扑扑的活像个大苹果。 大师整了整袈裟,答:“半个时辰。” “师傅,你可口渴”小师傅嘟了下嘴,又问。 “不渴。”师傅回答,说完了觉察徒儿累乏,便停下脚步,找了处阴凉地稍做休息。 李乾成也下了马,带着众侍卫休息片刻。 该进食的进食,该给马儿喂水的喂水,正巧,官道旁边有个河湾,前几日下了几场大雨,水量十分充足。且湖水清澈,湖边草儿生长茂盛。 李乾成命卓桉将菜饼c水果分给两位师傅,自己伸展了下,坐在树下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也就一刻钟多点,他们便要继续赶路,临上马前,路边打坐的大师对李乾成说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南行,恐有血光之灾。切记,切记。” 李乾成一怔,忙作揖回道:“多谢大师提醒。” 不能南行,那便只能选择去镜州,可是他们走了半日,又连夜折回来。 卓桉望了眼漆黑的夜空,目露担忧提醒道:“殿下,大师说的话您忘了” “记得。”李乾成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 “那您还要南行”卓桉急了,走过来问。 “若大师所言应验,那桦绱定是在南面”只有桦绱在的地方才会起冲突,王钰嵩一行,不就是来追杀桦绱的。 “为何啊。”卓桉才问完,反应过来。 “立刻启程赶路”李乾成翻身上马,高声吩咐一句,率先驾马前行。 “是”众侍卫领命。 四五十人披星戴月在官道上驭马飞驰,已经耽搁半日,必须抓紧时日赶路。 若是李乾成没有返回去,再行一个时辰,兴许能遇见王庆蕴一行人。国舅爷王庆蕴的调令下来了,被调往地方任职。自从他从西北调回长安,仕途是一败如水,多次遭贬,好在他父亲替他周旋。 可是如今王家祸不单行,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胞妹又被父亲逼着离开长安去了寺庙修行,成了弃子。听说病了,没日没夜的嘶喊哭闹,终于扛不住晕倒过去。又染了风寒,竟然十日了也不见好转。 父亲也顾不得他了,只得拿着调令去地方上任,他这国舅爷早没了昔日的威风。父亲在他临行前说,等王家熬过这阵子,就去礼部走动走动,将他调回来。 途经袁州相邻的潭州,接到了从长安的来信,展信阅之,面色大变。事出紧急,他从潭州北面的岳州,收买了一群山匪赶往镜州,拦截长乐公主。 几日后遇到罗廷旭,双方大战了一场,不过这是后话了。 宫门口 一辆挂着灰色门帘的马车来到东宫嘉福门侧门门口,等着侍卫盘查后好进宫。前面停了好几辆马车,老半天不见挪挪地方,耽搁有些时候了。 “嘿,怎么了,这是。”马车横板上坐着的小内侍伸长脖子眺望门口,与车夫二人嘀咕。 “大正午的,不快点儿,都被晒出油了。是属老牛拉破车的慢慢吞吞。”车夫也焦急,大人急着面圣,你说这么个点儿也能堵在这 一个半时辰前,府中管家差人来报,说有人递了信,大人亲自回府拿的,这才赶回来。平日他们是不从这边走的,只是看皇城那边人多,所以才到这边。要不说别做这些密事,心底控制不住,跟着瞎紧张。 等得不耐烦了,小内侍嘴里低声骂了句,跳下马车气势汹汹的往前走,瞅瞅可是出了什么事。内侍本来是蛮横的走过去,一副撸起袖子 要理论的架势,可没一会儿,确是揣着袖子,蹦跶着回来了。 内侍小碎步上前,掀开车帘一角说:“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马车中坐着的,就是司宫台总监沅引。 沅引用手肘支着窗,猜测到底是何人送的信,听内侍回话,才回神。只见小内侍挤眉弄眼,笑的猥琐,拧眉冷漠的瞅着他。 等沅引走近,看到有趣的一幕。泾王世子蹲在宫门口,小小一团,撇着嘴,黑圆明亮的眼中蓄含一包泪,满脸的不乐意。 而世子身后,是一位妙龄女子,一身灰蓝衣衫,素简庄重,发髻间别着不符合年纪的金钗银饰。明明年轻的姑娘,却硬给抬高了辈分,如今可是要称太妃了。 “娘娘,世子。”沅引作揖拜见。 陆太妃怔了下,忙回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明亮,唇角微微一勾,一抹极淡的微笑。可这笑容停顿的太短,下一瞬,便被风吹走了。 “中官大人。”陆惜容垂眼唤了声。 “大人这是要进宫”守城小将忙上前,脸上堆起恭维的笑。 虽心中鄙夷讥笑,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得不在权贵面前低头。毕竟是天家身边侍奉的人,又是宫中大拿,司宫台总监。连朝中大臣都要巴结讨好他,就别说他这种小罗罗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郊外院子 沅引出宫的时候是从掖庭西门出来的,所以这边守城兵并不知晓他出宫了。沅引没有回守城小将的话,只是点了下头。他们心中那些心思他岂会不知,都是带着面具的,见多了表里不一c阿谀奉承的人,深觉得膈应。 李葳璟僵着小脸,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看一眼宫门外,眼泪就跟金豆豆似得,吧嗒吧嗒流下来。抬起小手粗鲁的摸了把眼泪,撅着嘴,转头独自往宫里走。 沅引直视陆妃的眼睛,问:“这是出了什么事” 陆惜容一脸心疼,想要追上去,又不好撇下沅引,转身回道:“泾王离京了,将世子放在张大人府中,让大人看护照料。今日世子闹起情绪说要来我这里,我过来接他。张大人赶着去皇城处理公务,才离开。” 没想到,小世子下了马车,就开始一副欲哭的模样,蹲在门口小小的一只,让人生怜心疼。刚刚又掉了一把男儿泪,正好叫沅引碰见。 沅引拧眉沉吟半响,抬步往陆惜容面前走来,曲起左臂横在她面前:“微臣送娘娘c世子回宫。” “有劳中官大人。”陆惜容反应了下,才将纤柔的右手搭上,二人并肩而行。 前方,小林子与陆太妃身边的宫女们端着一副老妈子的嘴脸,亦步亦趋的跟在小世子身后好言哄着。 他的手臂很稳,隔着暗红紬绫,能清楚地感受到手臂上的肌理,坚硬温热。身上有淡淡的熏香,属于他的气息。陆惜容眼睛飞快瞥一眼他腰间九环带,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这一身极其好看。明明是喜色,却叫他穿出内敛的味道。 之前在宫宴上,见过一身深绯官袍腰间佩金带銙的齐大人,俊眉星目,英俊不凡。才知道这官服可以被人衬的如此赏心悦目,纵有那么多年轻俊朗的官员,可是无一人能与之争锋。而席间未出嫁的官家小姐,眼睛恨不得黏在齐大人身上才好。 没想到同一身衣袍,不同的人穿又是不同的味道,越加玉立风姿。之前见他都是着浅绯,后来献宗宾天,着丧服素色衣袍,今日这身还是第一次见。哦,她差点忘记了,他已经擢升司宫台总监,服饰颜色自然不同。宏国朝服品阶皆按色泽归类,四品着深绯,五品着浅绯,并金带銙。 陆惜容没出息的心跳加快,眼神开始乱飘。 沅引舒展眉眼,睨看身边佳人:“泾王离京,所以将世子又送回娘娘宫中” “表哥将葳璟托付给张大人,可能葳璟之前在我宫中住惯了,所以才想回来吧而且还有四公主相陪。”年纪相仿,也好作伴。 明明未生养过孩子,严格说起来还没有侍过寝,却颇受孩子们欢迎,沅引眼中一丝柔光,暗暗打量。 “也不知表哥何时归小世子怪可怜的。”陆惜容目光追着被众人簇拥的小人儿,怜惜道。 沅引稍稍凑近低声说:“无人的时候,娘娘就唤臣沅引吧。” 陆惜容心底一颤,因他突然靠近,脸颊染了红色,眼底惊惶羞涩,躲闪着他的眼神。沅引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握起,唇角一勾,心情大好。 前方李葳璟腹鸣,停下脚步转身对小林子说:“我饿了。”再大的悲伤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啊,噢,好好好。”小林子忙点头回话,抱起小主子往辉春宫走去。 “师傅,娘娘。”小六儿出现在宫道上,疾步走过来。早吩咐小太监在两仪门门口等着,瞧见人就来通报一声。 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他还真不想打扰师傅,刚刚瞧他二人同行的背影,十分般配 “怎么过来了”他出宫命小六儿代他在御前侍奉。 “陛下召见几位大人议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结束,再说叔在那里。”殿门口,路平替小六儿值一会儿班。 小六儿既然追过来,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二人稍稍走开些距离,宫女内侍也十分赶眼神的退到远处。 小六儿言:“太国舅去了趟郊外院子,已经离开,您瞧咱们何时动手” 沅引一脸冷漠,盯着面前的宫墙说:“今夜,务必保证人安全。” “是。”小六儿点头知晓,又问:“旁人呢直接灭口” “嗯。”沅引眉都没抖一下,一派风轻云淡,他二人就像在说今日天不错一般闲适。 陆惜容却忍不住心底一惊,忙脑中回想郊区院子,那是哪里没有听父亲说过,当然父亲也不会跟她说这些。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进宫以后,每每母亲进宫来,父亲捎话总是皇嗣问题,除了这个,真的就没有旁的了。 她在宫里过的好不好父亲从来不关心。 虽然他们父女二人的 关系称不上亲近,甚至有些疏离冷淡,可到底是至亲。心中埋怨父亲送她进宫是一回事,可不至于恨他到要他出事。 “先等等,等我禀明圣上吧”正好还有要事要禀报。 小六儿离开前,还与白了脸色的陆太妃拜别。心想,这就害怕了,他师傅杀人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面不改色。哎,官家小姐就是单纯,怎么能叫他师傅这张白嫩细致的面皮子给糊弄了。 到了辉春宫门口,沅引停下脚步,说:“微臣还有事,就送娘娘到这里了。” 沅引将前臂往回收,陆惜容一把握住,哑声说:“大人,等等。” 沅引神色依旧淡淡,问:“娘娘,还有事” 陆惜容有些紧张,欲言又止的说:“我最近听说父亲,他” 朝堂的事她不太懂,也不关心。可是父亲追杀施九公子这件大事,后宫都传遍了,她想不知道都难。这些年,也怀疑过,毕竟是陆家的女儿,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未进宫之前,便多次撞见父亲的可疑举动。 “娘娘,莫要去管不该管的,会惹祸上身。”沅引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陆惜容攥紧广袖,垂了眼睑,久久未动。 第四百八十四章 皆是苦难之人 甘露殿 议事结束,众臣离开,沅引使了眼色,内侍们皆躬身退出,并掩上了门。 沅引瞥看合上的大门,听着一旁涓涓细流的泉水,凝了下眉头,眼神严肃冷清,转身往内间走去。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沅引立在书桌前,拱手说道。 “说吧。”宣元帝捏了捏眉心,即使微微倦容,也遮挡不住英礀勃发的气势。 “今早,有人给微臣递了封信。”沅引说完,将信呈上。 信封上写了袁乐二字,是公主与沅引之间的暗号,凡是这二字落款皆是长乐公主从袁州寄来的。 宣元帝展信,拧眉阅之,看到那几个字,黑瞳骤然一缩。 证据已到京城,会有人联系。 宣元帝震惊不已,霍然起身,说:“竟然已经在京城里” 而那传言,恐怕是桦绱是为了引开陆铭远他们的注意力,故意放出的消息。 沅引:“此人约见,这个月十五,就是三日后,在新昌坊青龙寺接头。”公主委托的人,想来是极为谨慎稳妥的。 也是,不小心些,被太国舅与司空王大人知晓了,定要血洗庙宇。 天家要打压这群为非作歹c权势熏天的外戚,却一时寻不着合适的时机,毕竟登基不足百日,又要搜集证据。后宫还有陆太后,那是嫡母正后,陛下初登大宝,就灭了国舅爷一家,难不保有人大做文章。 心头一把刀,忍 胥门之变可不是小案子,那是滔天冤案若是持有了几家草芥人命c污蔑忠良的罪证,便有了审判的理由,重审旧案也变得合理公正。 宣元帝语气凝重,慢慢眯起眼眸:“是桦绱安排的”这信是真的,若是假的,又何必要找上沅引。 万万没想到,证据早已经到了长安,桦绱这招着实高明。可她的安危实在令他担忧,好在北辰与老八赶过去了。还有江玦,临到长安,带兵直奔袁州,要将桦绱与证据带回来。江家忍辱负重这么些年,心中的苦谁能真正体会 沅引拱手说道:“回陛下,依臣之见,恐怕是。十五,烧香拜佛的百姓尤其多,这样不引人注意,到时先与主持通过气。” 宣元帝闭眼,重重一叹,下令:“好,你与叶琞奭一同前去,多派暗卫,将证据完好无损的取回来。” 沅引:“臣领旨。还有一事,之前,臣受公主所托,暗中派人盯着陆国舅在郊区的院子,有段时候了。线人说,大人才去过。陆国舅每个月会去院子三次,间隔十日左右。所以微臣打算今夜动手,将困在那里的夫人救出。” 宣元帝眼底结冰一般,寒声问:“谁” 沅引注视龙颜,语:“顾夫人。” 沅引将前因结果简单说了下,宣元帝冷面无情的盯着桌案上青铜镂空雕花焚香炉,看青烟袅袅升腾的景象出神,久久不言。 许久,一闭眼压下心中滔天怒火,因用力,俊朗的面容线条紧绷。陆铭远私养军队,王家草芥人命,廖忠显结党营私。。。随便一算就有数条罪恶,是该清算了,还那些无辜者一个公道。 一刻钟后,宣元帝低头批阅膀子,殿中依旧是君臣二人。古琴声悠扬,演奏的名曲高山流水,汩汩水流声从莲池那边传来,好像真的置身深山清泉旁。 宣元帝突然语调平静的问了句:“沅引,你的身世,朕曾未听说过,是否也经历过冤屈”黑眸闪现一抹探究,瞟看沅引微僵的后背。 背身沏茶的沅引,动作一顿,眼底一沉,只是转瞬便恢复,淡淡回道:“陛下,但凡净身进宫者,皆是苦难之人。” 宣元帝神情坚毅,沉声言:“说的有道理,朕该建太平盛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袁州 陆珣郢操练完兵将,就听小兵来报,说府中来了人。驾马赶回来,原来来的是太常卿孙受益的次子孙京如,孙家是陆家嫡夫人的娘家,此人便是他正经舅家表哥。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关系称不上亲近。 孙京如风尘仆仆的模样,可能因赶路未有饱餐,所以现在正捧着酱肘子大快朵颐,陆珣郢脱下军服,撩袍坐下,端起茶盏饮了口。耐心等孙家二少爷用完膳,可能真是有事,又吃了半刻钟,孙京如打了个饱嗝,洗过手后,与陆珣郢寒暄几句,阐明来意。 陆珣郢听说了父亲追杀施九公子的事,像是印证了他的怀疑,公主的质问。他还写了信,想问也想劝。可是又迟疑,最终没有寄出去,信丢放在书格中。以他对父亲的了解,真相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孙京如:“长乐 公主取走了杜家存于龙葵商行中的证据,父亲与姑父叮咛,务必要找到销毁,绝不能让长乐公主将信带去长安。” 陆珣郢心底一沉,握紧拳头,屏息问:“什么证据” 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能令父亲冒大不韪刺杀皇族也要销毁的证据,定然是致命的罪证。他心底那一丝凭孝道而坚信父亲无罪的城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陆珣郢握着扶手,因用力手上青筋暴突,眼底一片红丝,下颚紧绷。木然的注视前方,失魂落魄。 “你,你不会没听说过,当年的事吧”孙京如看他这动怒的模样,有些害怕,毕竟是武将,比他这小身板不知强壮多少,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任他欺负的庶子了。 虽然陆珣郢记在姑姑身下,可到底不是姑姑肚子里出来的,他不是没有笑话过他,虽然都是儿时的旧事。后来陆珣郢进了枫林书院,又在一次秋狝狩猎上大出风头。父亲还因此将他与长兄骂了一顿,从那时候起他就不与他说话了,觉得晦气,总被父亲拿出来比较。 “你别问那些了,只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咱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长乐公主既然非要跟咱们过不去,那只能这么个结果。”差一点说漏了嘴,姑父的交代,可不只是要毁了证据那样简单。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眼熟 孙京如在安州任职,安州离长安与袁州的距离大约相等,前几日接到八百里加急的书信,命他来袁州找陆延讯,顺道打听些事。跟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姑父养的暗卫,七八十号人。姑父说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可是刺杀朝廷命臣,他多少还是有点胆颤的,好在不用他动手。至于要刺杀的人,就是近来风头正劲,与辛将军一同出长安城的兵部侍郎齐域齐大人。 要刺杀的缘由还得从七天前说起: 袁冲娶了孙京如的妹妹,缔结姻亲,俩家交往也就更加密切了。前些日,孙家大少爷孙海如就是孙京如的大哥做东,叫上妹夫c陆家大公子陆延讯c朱丰园去万品斋喝酒。因近来发生的事,几家气氛凝重,都被老子好一顿喝骂,所以约着出来透透气。 喝得微醺,陆延讯感慨:“刘大人倾其全部家产,赔偿那群刁民,才青才捡回了条命。可是被判流放四十年,苦寒之地劳役,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袁冲一饮而尽杯中酒,吃了块肉,压压酒劲,接着他的话说:“还有廖敏之兄弟二人,王家大少爷王芒,这才多久的光景,竟接连出事。” “你说,他们三人不会也是长乐公主下的毒手吧思来想去,就数公主嫌疑最大”孙海如朝前凑了凑身,小心说道。 半响,没有人说话,但是相互对着眼神,皆是如此猜想的。王家长孙死了,一刀毙命;廖家两位公子,斩首的斩首,毁尸的毁尸,皆没有个全尸。到底是一起吃过酒的人,落得这么个凄凉下场,忍不住唏嘘后怕。所以近来几位公子不复曾经的嚣张,收敛乖巧不少。 孙海如喝兴奋了,少爷脾气上来,拍着桌子问:“嘿,我就纳闷了,这长乐公主歹毒成这样,先皇宠她,如今天家又对她加封,莫不是在明月上成了精” 陆延讯摆了摆手打断他,冷嘲一声说:“她不是才成精的,她打小就这样。你就不知道李乾成能把她宠成什么样,恨不得给她做侍卫守在昭阳殿大门口才好。谁要是敢惹她不开心,李乾成能找那人拼命。” “你小时候,不就被泾王殿下。。。”孙海如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事儿得有十年了,那时还是明皇在位,好像是秋狝狩猎的时候,一场马球比赛。陆大少爷把长乐公主撞下马,惊得场外候着的医官c主事,乌拉拉一大群人跑过去瞧看伤势,好在只是皮肉伤。 八皇子万丈怒火,气势汹汹的领着淮王世子c张家公子等人,跑来质问陆大少爷,说了能有三句话,双方便动起手来。 听见动静,他与弟弟跑过来,还上前拉过架,混乱中还被人推搡了几下。好在没多久,重显太子与康王过来了,将这群皇子皇孙c世家公子们拉开。经过激烈的鏖战,一片狼藉,刘才青的衣服都叫人给扒了,丢的到处都是。 陆延讯讥讽的扯了扯嘴角,心中郁闷又忿恨,他与李乾成不对付。明明是亲表兄,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别说与他亲近,就连面上过得去都做不到,完全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就个小臭娘们儿,出些幺蛾子。这要是在京城,看我不弄死她”朱丰园大着舌头,情绪激动的吆喝。脸颊的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小声点,隔墙有耳。”孙海如拖着长腔,懒洋洋的劝道。 “怕她,没爹没兄弟的,那么个病秧子弟弟也死了,她还能指望谁”朱丰园饮了酒,酒劲上来了,嘴上没有把门的,想怎么吹嘘就怎么吹,过嘴瘾呗,反正不交银子。 其实他们都知道,有天家与泾王在,长乐公主还得再嚣张几年。同是贵族,也分三六九等的。长乐公主东宫出生,在皇宫长大,是重显太子的嫡长女,明皇爱屋及乌,破例给她定了矜贵世家的公子做驸马,夜宴指婚,无限荣耀。后来,太子薨,冀王继承大统,对这位侄女百般宠爱,用度赏赐比肩嫡长女舞阳公主。如今邕王登基,公主与天家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这不一登基,就又给长乐公主加封封号。瞧人家这一生贵重的,干眼馋 从儿时起,七皇子c八皇子以及长乐公主他们这群人,就是众人要巴结的对象。只不过他们没有混熟,一直入不了他们的圈子,只能在这里泛泛酸。 几个人又东拉西扯,说起小时候的事。孙海如突然觉察到,身边坐着的袁冲好长时候没有说话了,转头看他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模样。便问道:“妹夫,这是想什么呢” “对啊,怎么了”经孙海如提醒,陆延讯也抬头看他。 “是不是今夜没找俩姑娘作陪,你没有兴致啊”朱丰园朝陆延讯挤眉弄眼,调侃着袁冲。 “哎哎哎,说什么呢我这大舅子还坐着呢”孙海如拉下脸,故作生气 的模样。 一说完,几人都笑了。独独袁冲还是拧眉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袁冲认真的回想,说:“我总觉得,见过他。” 朱丰园故作正经,大声吆喝了声:“谁你就说是哪个青楼的姑娘定给你绑了来。” 袁冲打断他的玩笑,问:“别闹,说正经的。你们见过兵部侍郎齐域没有” 孙海如往口中扔了个花生米,回想着:“齐域,听说过,不是新贵嘛从地方来的不是” 其实他没见过,都是听未出阁的妹妹说的,风流潇洒,容止出众云云,皆是称赞之词。后来,上封也提起过,说此人是新皇面前的红人。 “国丧的时候,碰到一次,这人之前在袁州当刺史,商贾出身。”陆延讯回想了下,隔得有些远,倒也能看清。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陆珣郢在那任职,这人还是他的前上封。 “果真英俊”朱丰园来了兴致,听说这齐大人英俊不凡,心痒痒了。他本来就好这口,还在外面养了两名俊美的少年。 第546章 相像 “不对,我真的见过这人。”可是他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两个月前在皇城门口等上封的时候,正巧碰到齐大人出宫门,与他打了个照面。他出于好奇,问旁边的同僚此人是谁,才知道这就是最近被百官议论的齐域齐大人。此后又偶然遇见了两次,那张脸实在是太过于英俊,很难不印象深刻。隐约有一丝熟悉感,说不上来的。刚刚说起长乐公主,他想起齐大人在袁州待过,于是绞尽脑汁想,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就是想不起来。 “好了,别想了。散了,散了。”朱丰园拍拍他肩膀,摇晃着起身。 酒席散了,陆延讯与袁冲顺路,便一起上了马车,打道回府。大约走了一半,袁冲杀猪般的嚎叫了一声,吓的昏昏欲睡的陆延讯差点惊出尿来,睡眼惺忪的问:“你鬼嚎什么吓死我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袁冲一副见鬼的模样,重复着。 陆延讯一脸厌恶,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说:“犯癔症了吧,你。” “可是,他不是坠崖了吗”袁冲揉着脑袋疑道。 陆延讯快叫他烦死了,不耐烦的问:“谁啊,到底” 袁冲与他对视着,道:“侍郎齐域齐大人,你不觉得他像极了顾家三郎顾琰羲” “。。。”陆延讯怔住,后回神,骂道:“犯什么神经,怎么可能,顾琰羲早就坠崖死了” 袁冲叫他反驳了句,挂不住面子也急了,丢出一句:“当年不是说施彤死了,可也活着回来了嘛” “你等等,这能一样吗。。。这话不能乱说”陆延讯失了条理,有些语无伦次,心底也紧张起来。虽然他做事不靠谱,但也知道这可不是件小事情。 陆延讯脑中空白了一瞬,又努力回想齐大人的容貌,与顾琰羲作对比。可是顾琰羲死了十年了,谁还能记明白他的模样,而齐大人他也只见过一次面,又加上饮酒脑子不灵光,一时紧张忘了,只知道二人皆俊美无俦。 要是袁冲不说,他也不会去想,可既然提起来了,甭管真像还是假像,都会被他的这句话带偏。种下怀疑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陆延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不是,你看错了吧” “我,你”袁冲又急又气,想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抓耳挠腮,郁闷烦躁不已。 袁冲这模样,无疑是提高了这件事的可信度。最后二人一起回了陆府,将这件事告诉陆铭远。 陆大人听后怎么能不震惊,又细细思量回忆当年,顾琰羲坠崖,太子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后都是赵安顺领着人去搜找的,而他被太子殿下留在东宫谋划政变,如今才惊觉并没有验尸,棺材中躺着的到底是不是顾三公子,恐怕只有赵总管知晓。 忙派人去跟踪齐大人,并打探他的身世,看是否有可疑之处。可还没来得及细查,次日齐大人与辛将军一同率兵出了长安。 袁州,是齐大人之前任职的地方,也是长乐公主的封地,他二人毕竟有段婚约的,况且这十年来,公主为顾家做得着实不少。说不定从这里调查,能发现些端倪,这也是姑父让他来此地的目的之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找长乐公主取走的证据。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真要是性命受到威胁时,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这人懒散惯了,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在地方挂了个闲职,整日吃喝玩乐,安心做他的富家公子。但再不上心,不管闲事,也多少听了些秘辛,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从下人与父亲之间神色紧张的对话,猜想到,那证据里定有父亲仕途上的污点,能丢官致命的。 孙京如说了半天,陆珣郢也没有给个反应,他便转了下眼珠子,算计的说:“再说,姑父这些年任少府监,你们陆家库房里堆放的金山得有屋棚高了吧喝,就这一条,若是被发现,姑父的仕途也算到头了。你大哥这些年惹出来的那些乱子,十个手指头都掰扯不过来。还有你姑姑,没了陆家撑腰,又不是天家亲娘,以后能不能坐稳当太后的凤坐,还是个未知。你看看王皇后,那下场,凄惨啊” 又故作不经意的说:“廖家已经派人赶去洪州,他家二老爷是洪州军司马。” 终于,陆珣郢有了动静,猛然转头,紧盯着孙京如,逼问:“你来,到底要做什么” 洪州比袁州大许多,那里同样的官职也要比别的州高一品阶,自然军队力量没法比较。竟然要用军队,这是要围攻不成 孙京如教他的眼神唬了一跳,忍着没有露怯,撇了下嘴,说:“阻拦长乐公主,将证据销毁。” 陆珣郢不信,疑道:“只这样简单” 孙京如扬起下巴,腆 脸说:“。。。对,你别疑神疑鬼的。” 陆珣郢盯着他,一思量起身说:“动身吧” “去哪”他这一路赶过来,都要累死了,腿还打着飘,大腿内侧得磨起一层皮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陆珣郢冷眼看他,提醒道:“不是要找公主吗” 孙京如往院子看一眼,这大白天的,铮明瓦亮的,不大好动手吧嘀咕道:“这么急” 陆珣郢冷嘲一声,说:“公主又不在这里,等找到也就不早了” 说完瞅了他一眼,转身出去吩咐副将,点兵准备启程。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样重要的事,只派孙京如来,怎么可能放心一定还留有后手。 公主竟然取走了证据,为了顾琰羲要做到这一步,就没有想过后果,不怕深陷危险之中吗 能令父亲与廖大人惊慌的证据,一定是致命的,他们甚至不惜调动军队也要阻止若真像坊间传言,四家是被污蔑,等证据大白于天下时,陆家就完了。父亲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不敢想。哎,身为儿子,身为官员,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相互冲突恐怕,没有兼顾的良策。 第547章 有异 洪州是中都督府,位于镜州与袁州之间,曾辖管八州:即洪州c饶州,虔州,吉州,江州,袁州,信州,抚州。足见土地面积之大,辽阔广袤。后来将袁州分了出去,给桦绱做封地。洪州地处江南西道,膏腴之地,物阜民丰,碧海青山,景色秀美。 他们极少进县城,怕惊动官府,哪怕进城也是住在客栈。如今走的这条道路,是位于洪州西南方位的高安地界,四周一片山群。此道虽不是官商百姓常走的官道,却也算是大道了,且沿途处处都是美景,重峦叠嶂,翠色欲流。山顶奇峰屹立,直峭云天。上有九霄云海,下有山花烂漫,还有怪石苍松,青竹瀑布,美不胜收。 桦绱一行,在此处稍作休息。 那日清早,吩咐新吴县令差人护送她的宫女们回公主府,新吴县令与海棠家是有些亲戚关系的,人也热情。宫女不会骑马,乘坐马车前行,行得要慢一些。而她只带了小乙和二十名府中侍卫同行,在明月山这些年,她早已经学会自理。海棠担忧想要跟在她身边,可桦绱不允。话说常围离开有些时候了,她有她的思量,不能拉着群不会武功,柔弱的姑娘跟着她冒险。而且这些宫女待在她身边多年,早如同姐妹家人一般。 桦绱这一生不长,可是总在做令自己后悔的事。若是知晓最终将是这么个结果,还会不会坚持要引开追兵。 她立于山下,仰头望巍峨的山峦,高耸入云。天有些阴沉,心底说不上来的沉闷,就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令人紧张不安。 不知是不是因为赶路没有休息好,心慌犯困,还有些晕眩。其实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但她的精神头是越来越不好。也许该说越来越不安,可是她也不知自己在不安什么,莫名的,说不上来的奇怪。明明不惧生死,明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小乙拿着皮囊水壶过来,说:“殿下,大后天就能到新渝地界了。” 这时的他们并不能预料,通向袁州的路布满荆棘c刺杀与死亡,是她,低估了人性的凶残与邪恶。 桦绱用小指挑开飘到口中的发丝,有气无力的回了声:“好。” “殿下,是不是不舒服”小乙担忧的问道。端详公主的面色,即使涂了口脂,也挡不住苍白与憔悴。 桦绱将长披收了收,摇了摇头,引得两侧流苏发饰微微晃动,颇有灵动之美。墨发垂于身后,轻轻飘荡,有几缕调皮的扫过平直纤细的锁骨,平添一丝柔美。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羽眉凝起,水眸清忧。身着蓝袍灰裙,淡雅素净的色彩,再配上浅水粉曳地长披,恍若神仙仙子一般。颇有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之美感。 正此时,一名侍卫与小乙对视了眼,二人走到一旁小声商议着什么。过了会儿,小乙一脸凝重的过来,说:“殿下,要不走山路” “怎么了”桦绱疑问。 小乙拧眉往他们来的方向尽头看了眼,可被绵延的大山遮挡,并不能瞧清。神情带着紧张,眼神还有怀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答:“殿下,有群人一直跟在咱们身后,得有两个多时辰了。”半日的光景了,也不知是顺路还是尾随。 “什么人”桦绱垂了下眼,纤长弯翘的睫毛轻颤,好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翕动。 小乙:“隔着七八百米的距离,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一名侍卫刚刚故意停下,瞧看了会儿,那群人好像也在休息,有些远,隐约看是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衫,大约四五十人,皆是男子,亦是骑马赶路。 “上山吧”如果是路过的人总不会跟着他们一起上山吧 桦绱侧首朝青山瞧望,远远看去好像一片绿海,莫名的舒服,能忘记烦忧。提起裙裾率先走过去,侍卫纷纷牵马上山。 此山并不陡峭,半山腰有一片竹海,青翠挺拔,凌霜傲雪,百折不摧。与繁花的美不同,确是另一种景观。 “不好,那群人跟上来了。”走在后方的一名侍卫压低嗓子喊了声。公主府的侍卫纷纷停步折身往下看,紧绷神情。 可是寻不着人影,虽入了秋,但树叶依旧茂盛,遍山苍翠。要遮挡避身,十分容易。 侍卫焦急的说:“我明明看到六七个人上山,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那群人可远远不止六七人,此时又不见踪迹,更加令人紧张。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有没有悄声跟上来。 一时寂静无声,只闻风吹落叶声,可是静的十分不正常。 小乙走向桦绱,肃然说到:“殿下,你先上去。”然后吩咐两名侍卫下去瞧看。 “是。”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侍卫,二人往山下走,口中叼着叶子做成的哨子 。只要发现情形不对,就会吹响。 此时两千米外,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相隔千米,往这边狂奔而来。着统一武服,足蹬官靴,因疾驰,墨黑的斗篷身后招展,膨胀飞扬,就像巨大的羽翼。 侍卫一手握着刀柄,谨慎的走下去,大约二百米处无人,又走了段距离,依旧没有瞧见异样。一片叶子飘落,正巧落在侍卫肩上,引得他一惊,精神紧绷,豁然仰头瞧看,树上并无人。 侍卫呼了口气,心道许是小兄弟看错了,也未可知。两名侍卫步伐也大了些,站在这里已经能看清楚山底平地,想折回去上山禀报,无意间瞥看了眼南边。大片树林还有怪石嶙峋,那林子深处有影儿在晃动,还有响动。隔着远又因天气阴暗,叶丛厚实,看不真切。侍卫驻足细看,大惊是马儿,几十匹骏马是那群人,他们上山了。 “嗖”利器破空虎啸的声音传来,侍卫缓缓倒下,几十条黑影朝山上冲去。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在静谧的山林中异常清晰,还有微弱的回音。好似孤雁最后的鸣叫,带着深深地绝望。哨声尾音像是被强行掐断,尤其令人心惊。 第548章 背水一战 一名侍卫从半山腰坠落而下,掉落时震起尘土,血迹在脑后蔓延开来,开出浓烈的血花。这一幕惊到了从下面大道经过的一队人马,纷纷喝停马儿,一名侍卫翻身下马,上前瞧看。除了脑后的致命重伤,胸前c手臂上皆有刀伤,试探颈间脉搏,已经死亡。从尸首腰上,翻出了令牌。 侍卫:“殿下,公主府的人” 男子急声说:“上山” 半山腰,一场鏖战。 “不好,有异”侍卫低喝了声。 “快走”小乙拉住桦绱的手腕,带着她往山上疾走。 走了几步,小乙一把揽过桦绱,足尖点地,运用轻功飞身前行,身后十几名侍卫执刀守护。 “呃”最后面两名侍卫颈间c后背多了一把暗器,没入皮肉,插入筋骨。 还有一枚利器甩在青竹上,令侍卫警铃大作,七八名侍卫停下来,拔刀严阵以待,阻拦冲上来的杀手。 果然从下方涌上来十几名黑衣人,有的还未退下乔装成百姓的粗布裤子。他们活像豺狼虎豹,凶残的目光,杀气腾腾的气势,即使蒙面也遮挡不住。手中的兵器已经亮了出来,步步紧逼,伺机扑杀。 刀剑相击打的声响,在静谧的丛林中是那样清晰。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冲上来,令公主府的侍卫招架吃力,这群杀手,武功高强,招数狠辣。来意十分明确,刀落血溅,没有一丝犹豫。 没多久,黑衣人已经逼近。而侍卫,只剩下七人,还有的身负重伤。 小乙放下桦绱,拔刀劈向身后,与最先冲过来的黑衣人打斗起来。一名年轻的侍卫绕过他们,一把拉起桦绱继续往山上跑。桦绱奔跑中向后看去,有名黑衣人被小乙的刀尖滑了下脸颊,坎坎躲过,被小乙一掌击中胸口,应声倒下。蒙面黑布掉落在地,那名男子的容貌露了出来。他面上原就有一道伤疤,这人她见过。 一瞬间回忆起,去年回长安去看望重病中的大监,在被二叔召见进宫的那晚,曾经在邵家酥饼店外的小巷子口遇见过这人,是陆铭远的人 她低估了这群人的速度,以为从长安赶过来要再费些时日的,看来陆铭远是真的急了,就能猜测出他昔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黑衣人越来越多,果然四五十号人。此时,两名杀手已经逼近,一名长鞭甩向他们,侍卫放开她的手腕与他纠缠打斗;而另一名横扫过来的刀刃桦绱摔倒才躲过,小乙赶过来,将黑衣人击退。 这群黑衣人,江湖匪气颇重,好像并不急着将他们杀死,像是捕食猎物,欣赏着他们的垂死挣扎,以此得到乐趣。 他们摆出扇形,缓步逼近,二十名侍卫,死的死,伤的伤。她府中侍卫人少且武艺远没有这群人高强,岂是他们的对手,根本无力招架,节节败退。 “小乙,你走带话给长安,太国舅陆铭远命刺客刺杀长乐公主于山林”桦绱放下捏着衣襟的手,在广袖中攥起拳头。 平复紧张的情绪,咬牙抬步走上前,缓缓走过来。以小乙的武功或许可以离开,将话带回长安。 “公主”小乙大声制止。 七名负伤侍卫与小乙握紧手中刀柄,将桦绱围在中间,披坚执锐,严以待阵,背水一战。 桦绱:“我死了,才能平息” 小乙:“保护公主,是属下职责” 众侍卫:“誓死守护公主安危” 领头的杀手早将黑巾扯落,轻蔑的看着他们,嘴角一抹嘲笑,像是讥讽他们的不自量力。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缓步上前。 这一刻桦绱是绝望的,等死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叫这群侍卫与她一同赴死。惨无人理,她该祈求谁 “住手”下方有人高喊了声。 许是神明听到了她的祈求,又有一队人冲了上来,五六十人,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石阶处。 卓桉领着侍卫迅速从一侧冲到桦绱他们身前,与黑衣对立,相持不下。 桦绱苍白着脸色,问:“你怎么来了” “我才要问你”李乾成忍着火气,抓起桦绱的手上下看,并问:“可有受伤” 桦绱忍着泪摇了摇头,李乾成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转身对那群杀手高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是陆铭远的人。”桦绱扯了下李乾成的手,提醒道。 黑衣人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抵挡阻拦,而这人竟然是泾王。一时惊诧,毕竟陆国舅是泾王的亲娘舅。不过担忧转瞬即逝,已经没有退路了。长乐公主必须得死,他们收钱做事,这是规矩,拦者即死,其余 的与他们无关。 “不想死的,就让开”领头黑衣人冷声大喝了声。 “放肆”李乾成大为恼火。 “殿下,你们先走”小乙提醒他们。 李乾成拧眉拉起桦绱的手往山上走,可是他们低估了那群杀手的武艺。所有杀手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桦绱。那架势就好像桦绱的颈上人头,能值座城池一般 锋利骇人的武器朝他们逼近,李乾成转身用剑挡开,他的武艺实在是无法阻挡杀手凌厉的攻势。劈来的大刀,李乾成吃力的用长剑挡住,双手握着剑柄,因用力手背上青筋暴突,骨节苍白。 噗锋利的剑尖出现在这名杀手胸前,衣袍炸开血花,只一瞬,剑尖又消失。杀手瞪大双眼,眼珠暴突,口中溢出血,僵直的倒向一边。小乙持剑,出现在倒地杀手的身后。 “快走”小乙催促二人。 听下面打斗的声音,越加激烈,还掺杂着其它的动静,有六七名黑衣人步步紧逼过来。 桦绱被李乾成拉着继续往山上跑,小乙与他们周旋。桦绱转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有道挺拔而矫健身影往这边杀来。 远处,不知何时,山间小路那处有一大群卫兵涌上来,那军服像极了十二卫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情之请 凌厉的剑气灌了内力横扫向面前纠缠的两名杀手,又反手刺向身后偷袭的黑衣人腹部,剑气如虹,气势冷冽逼人。齐域大步朝前走去,挡在身前的黑衣人被他劈倒在地,或横起剑身抹颈。他早没了世家公子的那份风流优雅,清隽英挺的身躯就像手中长剑,带着森然冰冷的杀气。 剑折射寒光,反照在英俊的容止上,显得冷酷又无情。一路厮杀而来,长剑在他手中起了银光幻影。锋利的剑没入前方黑衣人胸膛,长眸幽冷,霍然拔出剑,砍向与卫兵激战中的杀手。头颅掉落,血飞溅,喷洒在一旁的青竹上,血蜿蜒流淌下来。 他要走去竹海的尽头,越过刀剑厮杀的修罗场,那抹在风中飘摇的水粉绢丝长披,柔弱又单薄,他不忍心看到血污沾染它的美好。 小乙即使武功再高强,也无法阻止这七名杀手的同时进攻,特别是他们还分散开来,五名杀手交换眼色,将小乙纠缠住,另两名绕过他朝桦绱冲了过来。李乾成执剑挡在桦绱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可被一名黑衣人逼到一旁,而另一名朝桦绱砍来,那人豹头环眼,面恶凶残,像厉鬼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长箭,射中此人的右臂,弯刀掉落,杀手闷哼一声,险些倒地。斜后方,立在巨石高处,六名弓箭手搭箭拉弓,冷箭朝黑衣人射去。这是特地从十二卫带了弓箭手,精挑细选,百发百中的技艺。 李乾成被他身前的杀手划伤了前臂,手中的刀也击落了,被踹中腹部。李乾成一手捂住被踹的地方,白了脸色,额角一片冷汗。 而那名杀手转身朝桦绱飞扑过来,小乙冲过来拦住。俄顷,又有两名黑衣人朝这边涌来,被长箭射中。一片混乱,桦绱回神前去扶倒地的李乾成,可是刚刚碰到他的衣袖,那名右臂负伤的杀手用左手捡起刀,足尖点地闪身桦绱面前。 桦绱放开李乾成的手臂,站在他身前,直面黑衣人。闭上双眼,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原来可以这么平静。 可是她没有等来疼痛,没有等到冰冷的刀刃刺穿血肉,却被拥入一具温暖的怀抱中,像阳光,像春风。 “嗯”一声闷哼,一阵粗喘,李乾成紧紧拥住她,将她牢牢护在胸前。 这一瞬,四周变得寂静。水眸睁开,黑瞳一颤,一只冷箭穿透面前的杀手脖颈,面容可怖的缓缓倒下。 斜前方赶过来的小乙,眼底泛红看向她的身前,带着震惊与痛惜。就连那俩名冲上来的黑衣人也停住脚步,敛了煞气。 耳边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沉重,他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的下坠,桦绱伸手想抱住他,触手一片温热湿黏,抬手一看,掌心刺目的红。 “啊”桦绱尖锐凄厉的喊声响彻竹林,痛的心都在发颤。 齐域神情冷肃,墨黑的长眸一丝狠厉,挥剑劈开挡在面前的杀手,血溅绿竹,这样的他是陌生的,残忍而幽冷。 一双官靴出现,桦绱缓缓抬头,眼中溢满泪,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一手隔着彩披按在李乾成的胸前,彩披早已染成深红。眸中泪成串滚落脸颊,桦绱前所未有的惊慌绝望。 齐域是不希望看到她眼中的泪的,每一滴都带着她的伤痛,一滴滴像是要灼烧他的心。 桦绱紧紧将李乾成抱在怀中,他唇上的色彩正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没有人像他这样宠她。 小乙看了伤口,起身侧头摸了把眼泪,朝齐域轻轻的摇了摇头,眼里全是悲痛。当胸一刀刺穿,已经无力回天。 “李乾成,你不要吓我。”桦绱声音都在发抖,眼泪不停的掉落。 李乾成本是倚靠在身后的青竹上,渐渐往桦绱这边倒去,已经没有力气坐直身体。 “你醒醒,李乾成”桦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食指指甲劈裂,血与李乾成的混在一起,桦绱觉得心好痛,痛的窒息一般。 “我。。。我不是真的恨你,我只是不知道除了怪你还可以怨谁。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险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年经历的事,令她深感悲伤无奈。 这些本不应该是他们承担的罪责强压在心头,没有一日不怀有愧疚。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真的罪孽深重。但她如果觉得冤屈,那四家无辜死去的人,难道不无辜冤枉吗 “我恨你母后,恨父王,怨母妃和皇爷爷。可是我好挫败,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这气撒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又何其无辜。” “我不恨你了,不恨你了,真的。。。你不要死,李乾成,不能连你也离开我。”桦绱哭得不能自已。 “别。。。哭了。”想抬手给她擦擦泪水,却挫败的发现已 经没那个力气了。 他怎么舍得看她流泪难过,要对她笑笑,却疲惫不堪,仿佛要坠入梦中,他知道入梦便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李乾成抬眼看向一侧的齐域,艰难地说道:“。。。北辰,对不起。” 齐域放下手中滴血的长剑,握住李乾成试图伸过来的手。 李乾成紧紧盯着齐域,言:“我有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说。”嗓音越加低沉。 “带我。。。照顾好她。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血债”一口血涌了上来,李乾成用力握着齐域的手,吃力的说:“。。。血债,我来偿。”若仇恨要平息,就让他来。 “好不好”希冀的望着齐域,灭门的仇恨让他放下,是他强求了。 压抑暗哑的声音道:“。。。好。”如夜般漆黑的长眸坠落一滴眼泪。 李乾成艰难的抬手,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用了最大的力气说道:“要。。。在一起,只有。。。你们在一起了,我。。。才可以。。。原谅。。。我自己。”一切的仇恨都由我的离开平息吧 第550章 我们曾经的时光 “李乾成,不要说这些,你要好起来。”大滴的眼泪滴在交握的手上,她不要听这些,不要听临终遗言,她接受不了。 李乾成眼中滚落眼泪,带着自责说:“余儿,对不起。。。虽然,我想要个妹妹。” “别说了。。。别说了。”桦绱擦着他口中溢出来的血,痛的不知该如何才好。 “虽然,你从来只喊我的名讳,可我。。。却只想做你的小皇叔。”我并不想成为你的兄长,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若一切都像我们预期的那般美好,没有仇恨,权斗c死亡c背叛,该有多好。若是没有那场杀戮,你与北辰早就在一起了,成亲生子,幸福美满。 “真怀念,我们曾经的时光。”李乾成仰头望着树叶密丛中照耀下的日光,恍惚间回到了儿时。 儿时与桦绱c七哥c六妹,还有走了许多年的之凝,那无忧的童年时光,一幕幕飞快的在眼前出现,就像风吹起的书本纸张。 后来认识了北辰c江家公子江玦,还有许多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驭马飞驰,从朱雀大街穿过,肆意又骄傲,引得多少闺阁姑娘翘首以盼,只为盼得郎君顾。 又回到那夜,他们三人走在蜿蜒绵长的小道上,漫天的花瓣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鼻尖迷漫阵阵幽香。他走在后方,瞧看北辰与桦绱映在墙上的影儿,相互对望的眼神,真是比花香都香甜。 李乾成唇边一抹笑意,眼中闪烁幸福的光芒,最终沉睡梦境中。 “殿下”卓桉跪在泾王身前,呼喊着,却再也等不到回声。七尺男儿,哭成了泪人。 沉下去的躯体,带着桦绱心中最后的希冀,坠落了。桦绱头抵着李乾成的发顶,放开摁在他伤口上的长披,环抱着他。就好像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 她抱着渐渐凉下去的身躯,看着他的面色正一点点变成不正常的苍白,唇角的笑意消失。桦绱将他抱紧,试图让他冷下去的脸颊恢复如初,可只不过是徒劳。 黑衣人被这场意外而打乱了计划,趁他们无心恋战,一声嘹亮的口哨,几十条黑影纷纷退下山。十二卫的小将过来请示齐域,追还是不追。辛将军领着其余人去了镜州,而他们跟随齐大人一路寻着公主留下的踪迹,赶往袁州。途径此地,见到山下的侍卫尸首,冲上来营救,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又或者是一个,谁知道哪。她抱着李乾成,维持着姿势。 十二卫兵将上前来,欲将李乾成从她怀里抱走。 “你们要做什么”嗓音干哑得像是推开了厚重的宫门,吱吱呀呀难听又刺耳。 桦绱从悲痛中惊醒,一把夺回来牢牢抱住,惊恐又充满敌意的瞪视着他们,好像下一刻将要与他们拼命一般。她现在就像一条紧绷的琴弦,谁都能看出她的状态有多糟糕。 “放开我,放开我,回来,回来”有人从身后将她抱扶起,她试图挣脱这双坚硬的臂膀,却如何也挣脱不开。 欲上前去抓李乾成,却躲不开身后的桎梏,只能看着李乾成被抬下山道,离她越来越远。她凄厉悲恸的呼喊,好似被射中的大雁,高空坠落时的雁鸣。 身后的人抱着她转了个身,面前不再是血肉横飞c遍地尸首的画面。前方一片绿海,路旁的野花开的娇艳,一只蓝色蝴蝶花丛中轻舞。可是她看不到这些美好,她痛啊,心好痛,痛得要死了。 一个天旋地转,她被拥进结实宽阔的胸膛,也将她的视线遮挡住。任她怎么推打,未撼动分毫。 坚实的臂膀紧紧包裹住娇瘦的身躯,将纤细的手臂反剪身后,任桦绱如何哭闹,都没有放开,只是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任她宣泄情绪,不知多久,桦绱累得停下来,突然一滴水珠滴进脖颈,又一滴滑落。耳边传来浓重的鼻音,压抑克制情绪的说:“公主,泾王走了。” 桦绱愣了一瞬,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 桦绱攥着他胸前的长袍,木然说道:“李乾成死了。” 面前高大英挺的身躯轻颤一下,坚硬的臂膀纹丝不动,紧紧地拥住她。 桦绱哑声说:“李乾成死了,顾琰羲,李乾成他死了。” 地火明夷卦,官鬼爻持世身不安,兄弟爻受克,将有兄弟朋友因此事遭难。 她想起摇的那卦,道长说:近来将经历一场血光之灾。切记,北行,得贵人相助。 兄弟朋友因此事遭难。 “他不是我的兄,他是我的小皇叔,只是我的小皇叔。” 她以为说的是桢儿,她从来没有将他当做兄长,即使知晓父王陆后的不伦,她也没 有在心中这样想过。 那时春光明媚,那时天真无邪,他总跟在她的身后,陪她欢喜陪她忧。有人欺负她,他挡在她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危难靠近她半步。小林子曾经将陆后与李乾成的对话说给她听: “这都是母后您的错,您要是给我生个皇妹,我就宠她了。可是我没有,所以我只能宠李小余。” 眼中擦不净的泪,抹不去的伤痛,一闭眼,全是他的身影。 “啧,李小余,你都上了两年的国子监了,就这笔字,哼哼也能爬出这水平。”李乾成一脸嘚瑟又嫌弃的翻看她练字纸张,一一点评。 “李小余,今儿又睡过了才来,要不赶明我去东宫叫你一起。”少年一只手背在身后,颇有长辈的架势,其实是想与她一同来学堂。 “下次他再这么过分,挡了李小余的道,小叔定不轻饶他。”捏了捏她的朝天髻,护局子的说。 她站在宫门口,一脸歆羡的望着前方朱雀大街上的繁华,若是能到夜市上逛一逛该有多好。 “哎,多大点事,行,等以后我也带你出去啊。走,回宫去。”他拉了下她的手,转身背手往内宫走。 她忙跟上去,惊喜的再三确认:“李乾成你说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551章 陪她欢喜陪她忧 “大胆叫叔。”他抬了抬下巴,睨看着她,端着长辈的架子好不威风。走了几步想起一事,说:“哦,不过饕餮盛宴吃霸王餐可不成。” 后来他真的兑现承诺,带着她一睹长安夜市的风采,璀璨灯海深深印在她的脑海,至今难忘。一路上她好奇又激动,看看这里,瞧瞧那里,看不完的光景,李乾成跟在身后,担忧的叮嘱:“李小余跟紧了,别乱跑。” 第一次去夜市,她便走丢了,李乾成找到她的时候,一把拉过她来仔细问道,可有受伤云云。吓得他白了脸色,一手心的冷汗,许久之后提起这件事来,也后怕,怕她被人贩子抓走。 那一年秋狝狩猎,她一眼看好了黝黑傲娇的雪白。 李乾成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拉直缰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朝着她扬了扬下巴:“李小余,怎么着得给你把这匹马赢回来”志在必得,自信从眉眼中透露出来。 春风吹扬起发带,衣摆迎风招展,意气风发。 后来,夜宴订了婚,定下她最心仪的少年郎。 “李小余,你不会打着赏花灯的幌子,实则是去找顾琰羲吧还拉着本皇子做掩护。”虽然嘴上调侃质疑,可是每一次都会陪在她身边。 她一手拉着少年郎,一手握着纸风车,幸福又甜蜜,每每回头唤一声,他总跟在他们身后,笑意盈盈。 “李小余,李小余,李小余。。。” “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了。”再也没有人陪她欢喜陪她忧,替她挡开尖刀利刃。 “这些人是陆铭远派来的,是他。”桦绱通红的眼中显现恨意。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陆铭远”她推开他的怀抱,踉跄的欲往山下走。 “我要杀了他”桦绱握着拳头,黑瞳仿佛没有焦距,口中重复念叨着。吓得小乙急忙跟上,一边用眼神求救齐大人。 齐域上前追上,点了桦绱的睡穴,将倒下的娇躯横抱起。窝在他怀中的人儿,一脸憔悴,即使睡梦中眉头也拧着,不安极了。眼下一片小小血斑,紫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她哭的太多,情绪早已经失控,是该休息会了。 小乙忧心问:“大人,该怎么办。” 齐域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跟小乙吩咐了声:“先下山。” 泾王已薨,卓桉带着王府侍卫护送泾王回长安。 又命两名卫兵立刻去通知县令大人,派人来将山上的侍卫尸首抬下来,告诉长乐公主府的府丞王池,通知他们家人好处理后事。 以他对陆铭远的了解,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而且王c廖几家,岂能没有行动 十二卫与公主府的侍卫加起来不足两百人,减去死伤者,也就百人了。那群杀手虽然逃离开,可谁敢保证不会再回来。 有六名受伤的黑衣人被卓桉带走了,为了防止他们逃走,齐域废了他们的武功。刺杀皇族,罪不可赦这些人都是人证。泾王死了,陆铭远休想逃脱,虽然他身上的罪多得已经罄竹难书了。 齐域亲自将泾王抱上公主的马车,将李乾成唇角的血迹擦净,摆正遗体。用力握了握泾王垂在身侧的手,下了马车。帘子合上,齐域闭眼控制着情绪,好一会儿才退后,让卓桉一行启程。染墨的眸微微泛着红,面部线条紧绷,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马车让卓桉护送泾王了,桦绱还在昏沉中。小乙上了马,齐域将人举到他身前放稳,又牵起自己的骏马,翻身利落的上去,肃声说道:“整队,启程。” 小乙抱紧公主,一边问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哪” “回袁州”那毕竟是她的封地,还有军队。 小乙沉思片刻,道:“可是军司马是” 齐域冷声说:“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刺杀不成,除非他不想穿那身官袍了。” 他带着陛下的玉佩,又有天家口谕,可以随意调遣地方军队,不过这件事齐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队人马,在洪州万载县的郊外大道上前行。 “连翘姑娘,要不要休息片刻。”织锦姑娘高声问道,急行起的风太过猛烈,吹的人睁不大开眼睛。 身后的同宗派兄弟c郡主侍卫皆一脸疲惫,已经连续行进三个时辰了,再走下去,马儿也受不了了。她们二人领着这些人往袁州走,尉迟公子则带着其余人赶去镜州,途中碰到长乐公主的侍卫长罗廷旭,还与王庆蕴领着的那群山匪厮杀了一场,不过这是后话了。 承荥郡主与江将军,一听宜兰郡主仪宾说:公主取走了证据,此消息在满城疯传。 猜想到,公主将会有危险。命连翘连夜带 着江家仆从c郡主侍卫赶过来保护,江将军还亲自送他们出城。 那日正巧是玄旌侯班师回朝的日子,江将军亲自去说这件事。玄旌侯率军亲自来了,不过这事连翘她们是不知道的,恐怕只有天家与江将军清楚。 连翘哑着嗓子说:“好。” 以为不渴,以为还能坚持得住,可是身体已经告急了。 下马后织锦吩咐众人用些干粮,转头看连翘坐在大树下,一脸凝重,拿起两个馒头走过来,递过一个:“姑娘怎么敢断定公主在袁州” 他们这队人比公子的那对人要多的多,姑娘一直说公主应在袁州。 连翘颓然又担忧的摇摇头,不,她不敢肯定,只是凭直觉而已。连翘说:“取走证据,此事非同小可,公主是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失误,让风声泄露出去的。” 而且商行的常管家曾经来袁州拜访过公主,相互是认识的。这样的密事怎么会走漏风声,还传的长安皆知。从镜州到长安,路途遥远,一路传到帝都。可是他们路过某州城的时候,她特地进城打听过,却发现无人知晓此事,岂不蹊跷 她怀疑,不,是确定有人特地将传言在镜州以及长安散播开来。这个人,恐怕就是公主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玄旌侯 多半是为了替顾家兄妹c施家公子引开陆c王几家的注意那晚在长安闹市出现打斗追杀,因没有抓到人,王家又偷偷派人暗中搜查那名姑娘,以及面具男子的下落,闹得人心惶惶端王是皇室,又辈份高,所以王家不敢去后院搜找而已,但各坊的百姓可就没有那样幸运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早就传到公主耳中,公主也能猜想到这名姑娘是谁 消息既然是假的,公主就不可能一直留在镜州,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况且是要引开注意,让人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到,怎么拖延时日再说袁州与潭州是公主的封地,两地军队皆听从公主命令,公主去往恒州崇王府时带了不足三十名侍卫,如何能抵挡几家的阻拦甚至是刺杀一想到这里,连翘一脸凝重紧张,匆匆吃了几口馒头,上马继续赶路 袁州城尽头 最前方这匹金棕色骏马,威风凛凛的立于袁州长乐公主府大门口,马上的男子,真是称他天神降临不为过,乌金铠甲,玄色披风,盔缨轻舞,夕阳的余辉笼罩周身,就像镀了层金边 身后近百名兵将,骑高头大马整齐的一字排列开这些马儿异于寻常马匹,一看就知是战马,彪悍健硕 这一行人从城门口行驶过来,赚足了目光,百姓隔着段距离,引领企踵的向这边张望,悄声议论 府丞王池一出门被这架势惊得有些腿软,好家伙,这是要做甚 领队将军年轻又英武,俊眉星目,眸中好像有日月星辰刀刻的容颜,英俊的不可思议骏马神气的向前走了两步,将军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又潇洒 将军朝王池揖了下手,说:“殿下,可在府中” 王池被将军的容颜风姿深深倾倒,眨了眨眼,迟疑的问:“不知将军是” “江玦” 王池听后低声念了两次,乍然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向面前这位宏国的战神玄旌侯江玦,没想到他竟然有幸能一睹侯爷的绝世容颜,果然英俊,当真神武 王池忙揖礼拜见,回话:“微臣见过侯爷回侯爷,公主不在府中崇王薨故,殿下前去奔丧,至今未回” 一个梦,一个好长的梦梦醒了,不得不重新面对撕心裂肺的剧痛 许是察觉出所在地方充满陌生,桦绱惊醒睁眼,前方篝火在木架子上跳跃燃烧她躺在干草堆上,身下铺着披风,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远处,侍卫几人一组围坐在一起,用着简单的晚膳随齐域来的顶多二百人,皆是十二卫中的精兵辛将军给他拨了一半人,二人分开行进,辛彻往镜州,齐域来袁州 她睁着眼看了会儿,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干木柴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眼睛涩,额角突突的抽痛映着火光,双手满是血污,原来不是梦 断裂的指甲涂了药,简单包扎过,已经不太痛了可是,心里的伤呢谁能给她救治李乾成在她怀中离开的画面,她永远都忘不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披风上桦绱精神恍惚的躺在那里,不吵不闹,好像没了生气的布娃娃一般 有人走近,一双黑色的暗纹官靴出现在视线中在大约四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立在那里,应该是在看她可是桦绱眼中泪水太多,看不清,也没有力气抬头看 “醒了”嗓音沉沉 “”桦绱没有反应,可是这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呢 修长的手将水端到她面前一块方平的石头上,然后将她扶起身水眸蓄满的眼泪,因动作而纷纷坠落,桦绱依旧了无生气 “怕还有人行刺暗杀,让无辜百姓遭难,所以不进城了”他解释了句,便端起碗,将碗端到桦绱唇边,执着的举着,等她低头喝 她不动,抗拒着,他就耐心跟她耗最后桦绱带着气轻抿了口,转头躲,齐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他的怀中,继续将碗举到她的唇边 桦绱眸中终于有了生气,抬头瞪着他,秀眸中有一份倔强,一份委屈一滴滴眼泪汹涌的流淌,弯翘浓密的羽睫一撮一撮的,眼睑红肿,脸颊消瘦,面色憔悴不堪 齐域皱眉轻叹了声,放缓语气哄:“你不喝,会撑不住的” 少焉,桦绱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齐域将碗放下,拿起放在草堆上的一件外衫站起身,朝桦绱伸出手,淡声说道:“起来走走吧” 待桦绱起身,将外衫罩在她身上衣袍宽大,衬的人越加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似得,惹人怜惜齐域取来火把,在前面带路,领着桦绱往一旁走去 小乙用完膳,起身翻搅锅底,锅里熬着粥,是给公主做的,齐大人特地吩咐的 “小乙哥”公主府的侍卫轻声喊他,并使了个眼神,让他往斜前方看齐大人扶着 公主往西面走了,他们是跟上去,还是不跟 两名侍卫眼巴巴的看着他,小乙低声说:“不用”他二人便继续吃自己手中的那碗膳食了 这两人受了点皮肉伤,其余四人伤得重了些,跟着那些受伤的卫兵进附近县城寻医养伤去了所以现在除去牺牲的,侍卫六人活着,跟在公主身边的就他们二人 经历一场生死,侍卫兄弟死伤众多,心底悲痛,二人没了八卦的心思,闷头用膳可是随齐大人一同来的十二卫兵将,有人却忍不住低声议论着 “泾王喊齐大人顾炎西” 世人只知顾三公子,但具体的名与字,并不是很明白毕竟公子离世许多年了,又是个少年郎,没有官职,谁还能记得那样清楚 “我也听见了”顾,大人不是姓齐吗 “吃饭堵不着嘴都闲的慌是吧”一名小将猛然起身,脸色阴沉的朝那边悄悄议论的几人扔了个小石子儿,大声喝骂了句 第四百九十三章 后悔吗 他手下的卫兵死了几名,其中一名与他关系极好,都是共事的兄弟,心中自然是难过。一听有人还有闲心在悄声八卦上封的事,也不管是不是他手底下的兵,直接拧眉立目,大声呵斥。 他们是接了天家的密令,跟着辛将军与齐大人来此地执行任务的,本来就是秘辛之事,也敢没深没浅的讨论再说前来营救公主殿下,泾王却遭刺杀薨故了,护主不利总归是有责任的,要是陛下与太后怪罪追究下来,还不知该如何是好,真是看不开火候 郊外的风大了些,吹得草丛如海浪般翻涌。 桦绱跟着晦暗的光亮木然前行,他举着火把走在前面,束发的飘带在夜风中肆意飘荡。他走的很慢,在刻意迎合她的速度。 此刻她悲痛欲绝,恍惚乏力,一抬头仰望夜空,依旧是满天繁星,静谧耀眼,真是美丽又残忍。 桦绱收回目光,看前方隐约出现一条小河,河水还算清澈。河岸边成片芦苇,芦苇花在微风中摇摆。 “洗洗吧”齐域没有回身,直视前方寂静黑沉的夜,偶尔传来鸟鸣兽叫。 他立在她前方,语调平淡的说了句。他们分开实在太久了,如今他的脾性她是猜不透c看不懂的。桦绱垂下眼睑,头昏昏沉沉的,不愿再去深思细想。朝着河水一步步走过去,蹲下身,将手掌摊平,满是血污,即使火光昏暗。 血迹早干透,没了鲜艳的色彩,变得黑沉。她还能记得那温热的触感,一点点漫过指尖,滚落。 桦绱将手放进冰凉的河中,轻轻揉搓,血污渐渐消失。洗到一半,她猛地将手拿出,好像烫着一般。水渍吧嗒吧嗒的掉落,沉入河水中。 齐域走上前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将火把斜放在河边大石上。握着桦绱的手,欲放进水中。 桦绱摇头抗拒,祈求他:“不要,不要。我忘不掉。”声音沙哑,难听极了。 就好像手中的血迹洗涤干净后,李乾成就真的离开她了,心口泛起令人窒息的疼痛。 “那就不要忘。”语调没有起伏的回道,可是眸底正微微泛红。 舀起水轻轻搓洗手掌中的柔荑,像是清洗稀世珍品一般的专注仔细。 等桦绱净了面,齐域将手中的麻巾递过来,桦绱接过擦去水泽。等擦净,他们沉默无言的往回走去。火焰被夜风吹动,张狂又摇曳,呼啦啦的作响。望着他英挺的侧影,唇瓣张合几下,才哑声问了句:“你为何要来” 高大劲瘦的身躯走了两步,停步回头问:“那你又为何放出消息” 为了救你。桦绱看着他,心中低语。 眼睑红肿,面容憔悴的好像经过狂风暴雨洗礼过的玉兰,可那双灵气的瑞凤眼依旧清亮。 也为了救你 他的眼眸那么黑,那么沉静,清幽如深潭,回望着她,无声给她答复。 “后悔吗”齐域问道。 桦绱没有回话,只是眼中流出一滴泪,瞬息,一颗两颗接连掉落。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失控起来。那你呢可后悔为我引开追兵,被逼跳崖,家族蒙冤,惨遭灭门,至亲枉死。。。 顾琰曦,你后悔过吗桦绱在心中嘶喊。 这十年,她心中未有一刻不怀着痛与悔恨度日。恨自己的懦弱,恨当时的选择,恨父王。。。而他,是不是与她一般。 夜风吹起衣袍裙摆,二人对面而立,谁都没有开口。 回去后,桦绱抱着膝盖坐在干草堆上,盯着面前跳跃的火焰,不言不语。上百名卫兵分布四周休息,将桦绱围在中间,两名侍卫特地寻了些干草木柴堆放在桦绱身后,也好挡挡风。 小乙端着熬好的粥过来,本想让齐大人端过来,可是瞥看了眼大人那不辨喜怒的神色,想到今非昔比了。大人如今是朝廷命官,身居高位,也不好伺候他家公主用膳,万一再影响了清誉。可转念又想,齐大人就是顾公子,是他家公主的准驸马,全宏国的百姓都知道顾公子是公主的心上人。 顾公子还活着,又有如今这番了不起的作为,公主虽然未在人前表现出来,可是他知道殿下一定欢喜万分。不久前,当他知晓这件事的时候,都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就别说公主了。 可是,他们的重逢却没有喜悦,更不可能破镜重圆。可惜了,这么好的一段姻缘,人人歆羡,真是比戏本子上的都美好。小乙望了眼远处齐大人英挺的背影,又回过头看看殿下的落寞悲伤,小乙惋惜的叹了口气。 半夜,有抽泣声传来,低声持续了许久也不见停下,不过很快这细微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鼾声盖过。 齐域凝眉睁眼,眸中一片清明。 许是觉察到了黑影笼罩过来,躺在深色披风上的桦绱,不安的环抱胳膊。 “快跑。。。呜呜。”蹙眉哭泣,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额角发丝被汗水打湿,是梦魇了。 齐域居高临下的斜睨那窝成小小一团的娇躯,活像只小猫一般脆弱。抬手将薄被拉高,碰触到纤细冰冷的柔荑。齐域视线回到唇干裂,脸颊泛红的秀面上,用手背覆上额头,滚烫一片。 小乙听着动静起身过来,立在齐域身后问:“大人怎么了。” “瞧着应是温病。”齐域一边替她掖好被角,一边说。 小乙走上前来,看殿下气色果然不好,忧心问:“公主,可要紧。” 齐域摇了摇头,他不是医官,并不能断言。这边动静引来一名巡逻的卫兵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小乙说公主染了风寒,让他回去岗位。 “打水,先退烧。”最近的县城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况且这个时候是叫不开城门的。 长安新昌坊青龙寺 每月初一c十五,是百姓到寺院烧香礼佛c祈福求安的日子。一大早,青龙寺门口就已经人山人海,供奉佛像的堂殿前,巨大的香炉中插满请的香,香灰散落,厚厚一层。 第四百九十四章 取走证物 堂中僧人诵经c百姓拜佛,香火兴盛。寺院中到处弥漫着檀香的味道,令人心思平静。 一男子一身布衣,穿着普通,身旁放着一顶大沿帷帽,男子面黝黑五官倒是不俗,此人正是酆曻。酆公子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握住香,高举过头顶恭敬行礼叩拜,后起身把香插在香炉中的香灰里。拜过神明,转身出正殿,将黑色帷帽带上,虽是闲适的神情,眼睛却透过帽檐,仔细打量擦身而过的百姓。 酆公子步下台阶,就有一名与他穿着相仿的男子走过来,言行带着一份恭敬,是他身边的习武仆从。仆从身后背着一大包行囊,怀中抱着一盆金光菊。对着他轻轻摇头,还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人。而后隔着黑色轻纱,继续机警的向四周环视,与乔装打扮分散在寺院中的同伙对视,未发现异样。 酆曻与仆从往后殿走去,入目的是高楼宝殿,雕梁画栋,飞檐翘角。 迎面来了对年轻夫妇,新妇看了眼仆从怀中的花,黄色的瓣,黑红色的蕊,长得十分明媚。倒是与平日家中养的那些娇妍花卉不同,好奇的问她身旁的夫君,可知是什么花 他家夫君也好奇,停步揖手问了句:“敢问这位大哥,怀中抱着的是何名花” 酆曻回礼说:“这个呀,金光菊。” 金光菊,代表正义,这花在长安很少见。几日前,给司宫台总监递信时,便说过,他会抱着一盆金光菊前来。 才说完,引得前方墙角处两名男子的注意,凌冽的眼神扫过来。抱花盆的仆从感受到气势,亦看过去,黑纱下面眉头拧起,悄声跟一旁的公子说了句。 酆公子虽然一身粗布衣衫,可是总有一份世家公子的闲适和贵气,即使面上刻意涂黑,但气质这东西可是不太好遮掩。 待酆公子进后堂叩拜完出来后,一名僧人走过来,请他们到后院。酆曻与他旁边的习武仆从对看了眼,对僧人说:“有劳小师傅。” “施主,请随我来。”僧人领路,带着二人进了后院。 之字形的路走了许久,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院,西南角一棵菩提树,树下一片文殊兰。院中有几名便衣男子,一瞧就是练家子。小僧说此处是供香客休息的寮房,请他们入内歇脚,便转身离开。 酆曻并不怀疑其中会有诈,若是司宫台总监连这点儿事都打点不好,能力也太令人担忧了些。他摘下黑沿帷帽,顿了下脚步推门进入,一名男子背身立在前方,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 浅灰色长袍,外罩淡蓝长衫,神色清冷,五官精致。与印象中的宦官形象不同,他若是不说,酆曻还以为是某高门的公子。 “沅引。”沅引没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抬手将令牌亮出来。 “在下酆曻,受长乐公主所托,将此木盒交给大人。”酆曻作揖回道。 身后的仆从将肩上的行囊放下打开,从中取出木盒。 正这时,从内间走出名年轻男子,一身墨绿长袍,足登官靴,神情严肃,眼神冷漠的不近人情。 沅引介绍:“这位是侍中叶琞奭叶大人。” 酆曻:“草民拜见大人。”新皇的心腹,叶大人的大名他是早有耳闻。 叶大人回礼:“酆公子不必多礼。” 将证物交给两位大人,紧绷的神经一松,心中巨石好像搬走了,不必再提心吊胆c夜不能寐。 酆曻快步上了马车,小厮驾车行到胡同口,他用折扇掀起车帘一角。估计是怕引人注意,两位大人是乘坐马车离开的。而那些便衣侍卫,隔了段距离跟在后面护送。 仆从立在车窗前,低声对酆公子说:“东西送到了,总算不负公主所托,公子也不用再心惊胆战。” 酆曻突然眯了下眼,沉吟了句:“可是公主那边。。。”叹了口气,目露担忧。 一睁眼,陌生的环境。外面院中或是走廊间传来嘈杂的声音,细听是一群男子的吹嘘。 也就眨眼的功夫,酸软乏力的感觉席卷周身,像是被车轮碾压过,滋味并不好受,还不如睡过去。昨夜,噩梦不断,昏昏沉沉。额头上冰凉的水泽让她清醒过一会儿,所以谁在照顾她,她还记得。 桦绱吃力坐起身,坐在那儿,盯着半垂的帘幔出神。许是小乙一直守在门口,恰时敲门,问他能否进来。 喉咙不适,桦绱的回答因声音嘶哑变得支离破碎。 “公主,好些了”小乙端着托盘进来。 “这是药,喝了会好些。”在公主昏睡时,大夫来把过脉。 因悲伤过度,又加上郊外夜风冷硬寒凉引起的温病。大夫写了方子,叫客栈后厨帮着熬了药 ,又煮了清粥。 “先用些粥。”小乙将碗端过来。 桦绱一脸木然,问了句:“李乾成,他在哪” 小乙端碗的手缓缓落下,抿唇低头沉默了会儿,才说:“泾王殿下,应该离开洪州赶回长安了吧” 桦绱缓缓转头看向小乙,秀眸没了往昔的灵动,眼神空洞又悲情,唇翕动几下,声音都在发抖:“我想再见他。。。一面的。” 桦绱用手指抠弄着薄被,恍惚的说:“我还想,为他擦干血迹。”他唇角有大片血迹,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还没与他。。。作别。”桦绱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喃喃道。 有脚步声传来,轻而浅,小乙回身,果然是齐大人。小乙起身出门,看了两位一眼,将门轻轻掩上。 齐域端着小乙递过来的瓷碗,撩袍坐于床榻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搅动着清粥,等粥凉却下来。他什么都没有说,明明刚刚的对话他是听见的。 等桦绱渐渐恢复平静,齐域才道:“粥凉了。”嗓音低沉,透着清冽。 桦绱用手背擦了擦脸颊,闷声说:“先放下吧,我一会再喝。” 齐域果然将碗放下了,可是并没有离开,突然倾身上前,一手撑在床褥间,一手敷在桦绱额头上,试了下温度:“还有些热,得将药喝了,先喝粥。”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家团圆 浓且卷翘的睫毛翕动了下,眼睑轻抬,桦绱看向齐域,英俊的容止近在咫尺,她甚至觉得呼吸能吹动他的发丝。黑亮的眼瞳中只倒映着他的身影,桦绱眨了下眼,嗓音依旧微微破音,说:“齐大人,回长安吧” 他如今在高位,跑来她这里端粥,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齐域盯着她苍白的脸色,说:“饮了药,好得快些,备马车明日启程。” “我不去长安了,等明日便回袁州。”然后,再也不想离开明月山。 齐域没有再开口说话,退一步坐回去,长眸黑沉得如同最寂静的夜,静静地看着她。 桦绱侧首看向里面,言:“杜家存在龙葵商行中的证据,估计已经交到七叔手中了。施彤也已经到了长安,不日,就会去大理寺鸣冤。七叔就可以下令,命三司会审,重审此案。” “所以,你回去吧”该亲眼见证不实诬陷之辞被推翻,家族洗雪冤屈,平反昭雪的一幕。以及对那恶官吏最严厉的判决,还四家枉死的生命一份迟来的公道。 长眸一眯,看向面前纤弱的身躯,神情确是冷淡。证物怎么会到了长安又怎么到了陛下手中他没有问,想来是费尽心神。 “饮了药,休息吧” “你走吧” 齐域紧抿薄唇,眼神冷漠疏离。 “三司会审,你应该在场的。”桦绱端起粥碗,舀动:“顾夫人还活着,沅引答应我会将人平安救出,笙歌也到了长安,你该守在她们身边的。”一家人也好团圆。 也该恢复身份了,想象一年前,他还只是齐域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一句话: “你一生顺遂,不曾受过委屈,没有经历家族兴衰,背负着血海深仇,你怎么会懂你怎么会懂他们的绝望” 他面容勃然变色,却也只是不发一言的望着她,双眸黑沉幽深,将一切苦涩痛意掩藏于心底。 她看不透,看不懂他的情绪。那时她还想这人心思可真深沉难懂,又喜怒无常。 齐域唇角显现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冷声说:“好。” 桦绱舀起粥,塞进口中,吞咽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低头一口接着一口喝着,墨发垂落,遮挡消瘦憔悴的脸颊,让人看不清表情。 齐域转身,佯装没有看到那一颗颗掉落的眼泪,黑沉如古潭的长眸一片幽冷。 大人冷若冰霜,脸上仿佛能刮下冰雪一般。连他自己都奇怪在气什么,看着什么都不太顺眼。 小乙一见大人出来,忙走上前,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习武,屋中的动静想要听明白实在不是多难的事。这不,一字不落的都听清楚了。 齐大人面色僵硬的立在门口,盯着一米远的光亮地方,看得出了神。小乙在身后努力斟酌着措辞,正打算开口,楼下传来嘈杂议论声以及口号声,细辨声音,好像是街上传来的。 丛申三步并作二步的冲上来禀报:“大人,袁州司马陆珣郢率军前来,说要接公主回府。听百姓说,城外得有千人。” 小乙眨动着眼睛,心中一丝怀疑:“陆司马” 公主并没有给陆大人去过书信,更没有命大人过来接驾,是如何知晓得公主在洪州而且此处不是封地,没有公主命令擅自离开,可是违反军纪的。 齐域看向小乙,无声询问。小乙忙摇了摇头,对此事怀疑不解。 齐域垂眼不语,而后平静的说:“去看看。”抬步下了楼。 丛申紧随身后,走了两步转头朝小乙挤眉弄眼的无声询问,公主与大人之间出了何事,为何他家大人脸色这样难看 小乙端庄的浅笑,并摇了摇头,这要从何说起呢 丛申自从那日听见泾王唤他家大人北辰,就惊得魂飞五里外了,久久不能还魂。他满肚子疑问,许营提醒他,不该问得不要问。 “可是,你我与大人也不是外人。”多年的主仆c上下级情分摆在这,何必如此见外。要是早告诉他,他就不说那些傻话了。 许营冷哼一声:“告诉你作甚你能解决什么能替大人平反还是能让死去的亲人活着回来。”再说这些事,多一个人知晓,多一份危险。 丛申蔫了,嗫嚅:“不能。” 许营:“所以,不告诉你这不是理所应当c合情合理。” “。。。但,难怪,大人对公主这样上心。”原来是有婚约的。 “。。。长点心吧”上心又能怎样,又不会有结果。血海深仇c灭门之恨摆在那里,再美好的姻缘也结不成。 齐域一下楼,就见到陆珣郢一身戎装,已经走进来, 身后跟着名便衣男子,可是这人脚上穿的却是官靴。 陆珣郢看到齐域,面露诧异,齐大人怎么会在此却还是上前来拜见。 孙京如听陆珣郢称此人:齐大人。便上心打量,剑眉长眸,五官深邃,一身武服,英俊逼人。这人站于光亮处,华光映照在黑瞳中,一时眸底流光溢彩。静立不语时清隽舒朗,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行走间又带着一份俊逸潇洒。 孙京如猛地睁大双眼,瞪视这名年轻又英挺的男子,齐大人,长成这样招摇的定是兵部侍郎齐域了,果然让人认不错。曾经的顾家三郎顾琰羲呀,也是这么容止出众的。儿时在狩猎场惊鸿一瞥,令他印象深刻。 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我也长乐公主与泾王遭遇刺杀的事,已经在洪州传遍了,当时他们正巧在临县,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里。又遇到齐大人,刺杀都不用费两次劲。 即使再深刻的记忆,也只能记得大体轮廓,顾琰羲的五官说实话已经忘却的七七八八了,可是没人提醒也就罢了,一经点醒,越加觉得相像。孙京如眼神一瞬变得阴毒,如蛇蝎般,不动声色细细瞧看。 齐域与陆珣郢简单的寒暄,习武之人向来敏锐,陆大人身后的男子眼神透着不怀好意,齐域要是觉察不出,那可就白活了。他终究是个混官场的人,怎么能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 第四百九十五章 酒局试探 陆珣郢瞧见齐大人冷淡幽沉的眼神,乍然眄视他的身后,略微一怔间想起身旁还跟着这么个人,忙给齐大人引荐。 孙京如,太常卿孙受益的次子,陆铭远夫人的外甥。听说在地方挂职,如今却出现在这里,可真透着诡异。 陆珣郢出言为二人相互介绍,三人心怀各异,面上却不显。 公主府的侍卫端着托盘下来,陆珣郢走上前问:“公主在何处” “回大人,楼上客房,不过公主身体不虞。” “可要紧” “染了风寒。” “请过郎中” “看过,说无大碍。” “那便好,劳烦禀告公主一声。我有事求见,望公主能抽空召见。” “是,大人放心,定传达。”侍卫将托盘给了小二哥,转身上去传达。 陆珣郢没有等到公主,却是公主暗卫小乙来了,出言问他:“听说,大人带了不少官兵在城外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珣郢一脸正色说:“我正为此事求见公主。” 小乙点头明了,上了楼去回话。 过了会儿,一名瞧着老实安静的丫鬟,跟着公主府的另一名侍卫上楼去客房。这是从集市买回来的丫鬟,好侍奉桦绱起居。丫鬟以前在县老爷家伺候过少夫人,后来少夫人没了,这些丫鬟便遣散了。接着小二哥带着店里下人,提着几桶热水往楼上走。 桦绱要召见陆珣郢总得梳洗一番,热水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衫。 县令大人听见动静赶过来,热情的命人在楼上摆好酒席,请三位大人上座。 这场酒局能成,倒是令人意外的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道不同,也不像能聊到一起的人,可到底是官场同僚,起码的礼数c应酬总是要遵循的。 二楼雅间,进门后一张四方桌,摆满佳肴。齐大人官职最高,坐主坐,陆大人c孙大人相对而坐,坐在齐大人对面的是县令大人,师爷立在门口侍奉。 县令大人三十中段的模样,独自兴奋着。城中一时来了这么多贵胄,激动地不知该怎么招待才好,唯恐不周,怠慢了贵客。昨夜还因听说临县出了事,惊慌不安。没想到今日倒是遇上好事,三位大人能出现在他这小县城,瞬间跟过年似得欢喜。 这位齐大人,陛下身边的红人,是多少人要巴结的对象。还有陆大人,出身显贵,太后娘娘的亲侄儿,正正经经的皇亲。与他对面的孙大人是亲表兄,再加上楼上的那位尊贵娇客,真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画面。这是他祖上冒青烟了,回去就到祠堂祭拜列祖列宗。 县令大人忙活的呀,不停地活络气氛,只不过几位大人兴致缺缺,倒是对一桌子菜更关心些。 “齐大人年轻有为,又如此品貌非凡c雅人深致,真是仙人之姿。”县令夸赞几位大人好一会儿,一一赞许完,话头又回到了齐大人身上。 逼得齐域不得以,也跟他客套一二。 县令又言:“大人这般风流玉貌,想来求亲者无数。不知,可有婚配” 齐域动作一顿,而后闲适的向后倚靠,言:“未婚。” 孙京如听到这句,笑着看向齐大人,答的可真妙。未婚,但不代表未订婚。 县令大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他心想,几位或身居高位,或家中富贵,所以端着架子,放不开。他一点也不在意几位大人的冷淡,起身要给齐大人斟酒。 齐域一手压在酒杯上,淡声说了句:“不必了。” “大人,吃几杯酒,今日又没有公干。”这酒桌上的文化可深奥着呢,县令深谙其道,酒席间觥筹交错,相互恭迎客套是门学问,读再多的书,比不上会来事c会办事的吃香。在几位大人面前混个眼熟,为日后官途铺下台阶。 齐域随意找了个理由,说:“侍奉公主,不便饮酒。”这县令品性他不喜,故懒得多言。 “这倒是,下官考虑不周。”县令转身再望向另两位大人,一时不知该不该劝饮。 “撤了吧”陆大人吩咐了声,像是给县令大人解了围。 孙京如夹了口菜,状似无意的问:“齐大人如今身在高位,怎么还能接下护送公主的活儿莫不是大人对袁州还念念不忘。” 席间几人都知,齐域在袁州宜春做过县令,又任了大半年的刺史。可是孙京如却是话中有话,有意试探,朝臣离开长安,没有天家的口谕岂敢。陛下,到底几个意思又说到念念不忘几个字发音极重,连对面的陆珣郢都停杯皱了下眉。 齐域扯了扯唇角,道:“各部机密,不便细说。行至此地,遇公主 涉险。公主为君,我为臣,保护公主是臣子的本分。” 答得涓滴不遗,寻不出错处。 县令看不懂他们之间的试探,举杯恭维:“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孙京如笑笑,心中却冷笑连连,理由扯的冠冕堂皇。 饭局进行到一半,气氛也不像开始那样僵硬,孙大人眯了下眼,笑问:“大人这是要随公主回袁州” 问明白了,也好动手不是。楼下不少十二卫的兵将,那衣饰不难认。而且有不少卫兵挂了彩,但都是轻微的皮外伤,就好像与人打斗一番留下的痕迹。 以姑父谨慎小心的性子,定是还派了其他人刺杀公主,要不就是另外几家下的手,只不过看此情形,猜到是失手了。 齐域放下筷子,长眸幽深如潭,面上似笑非笑:“之前调任离开的匆忙,顺道回去一趟。” “如此。”孙京如点头明了,眼中一闪精光。 齐域端起茶壶,师爷忙上前,齐域摆了下手,亲自给孙大人斟满茶水,问:“孙大人,为何会来此” 孙京如双手虚扶杯身,故意自贬的说:“哦,我这人闲散管了,一有休沐假期便到处走走逛逛。” 县令忙参与到他们之间的话题中,客套的询问陆大人:“那大人是” 第四百九十六章 血亲 “来寻公主,接驾殿下回公主府。”陆珣郢神情有些冷淡厌烦,心中一团无名火令他如坐针毡。 齐域长眸一凌,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不在状态的陆珣郢。带了千名官兵前来接驾这接的哪门子架。 不过陆大人却不似孙大人这样,明枪暗箭,一味试探套话。好像有什么心事,不见用膳,茶水倒是一杯接着一杯的海饮。 与陆珣郢这人,没打过多少交道,虽然曾是他手下的军司马。可那半年除了洪涝的时候,陆司马率军前来赈灾抢险,平日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封地的军队,都是公主亲自管理。不过以前听卓一说此人还不错,与他那扶不上墙的大哥陆延讯不同。 但毕竟是陆家人,不得不提防。 县令大人前倾上身,煞有其事的说:“下官听说有人要刺杀公主与泾王,不知是真是假” 这消息也就是内部知晓,从他这边抽调了不少衙役,不知过去做什么,只是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听说刺史大人都去了临县,他想过去帮忙,主要是在刺史面前露露脸,可前来召集衙役的副官不让,一脸冷肃的回绝。 泾王遭刺伤的消息除了洪州刺史知晓,其余清楚的人并不多,这事谁敢传。刺史大人要妥善处理公主府c十二卫c以及杀手的尸首,忙的焦头烂额。军司马廖旭显称病在家,寄了加急信笺也不见回复。他指挥不动郊区的驻守军队,知得先从临县调衙役。泾王死在他的地界,这要是天家c太后怪罪下来,有几个脑袋给他们砍。 县令不知泾王薨故,陆珣郢与孙京如自然也不清楚。他二人从南往东北方赶,桦绱从北往西南方走,洪州刺史又将消息封锁,所以要是县令不提,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行动了。 孙京如佯装不知,自顾自的吃茶。 陆珣郢面色僵硬,眼中暗淡下来,就好像明星坠落,失去了神采。他怕听到是父亲派的人刺杀了公主,为何害怕,因为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质疑,只不过孝道摆在面前,不允许他掀开那层轻纱而已。 “真的。”齐域沉声回道。一抬眼睑,自带一份逼人气势扫看过去。 孙京如神色稍稍的不自然,却很快掩盖下去。 “啊,这,这刺杀皇族,可是死罪啊”县令大惊。 “是啊”齐域顺着他的话回道。 陆珣郢握着茶盏,脸色凝重,又恍了神。 县令低声喝问:“谁人这样大胆” 齐大人执起茶盅,轻轻晃动,浅饮一口,沉默不语。 “不过,公主与泾王,他们也不当政,干嘛要”刺杀这二人,县令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遮掩罪孽。”齐域难得有耐心替县令大人解惑。 被人道破阴谋诡计自然是不大光彩和好受的,所以孙京如愠怒而隐忍的盯着面前的荤食,鼻息也重了些。 县令愕然:“啊是什么” 齐域倾侧向靠椅一边,手肘支在扶手上,面上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孙大人的家族在京城是望族,令尊又是朝堂命官,自然比我清楚。” 可无论是哪种笑,都极其悦目令人眼前一亮的,就好像阴雨绵绵过后的天际初霁,又像狂风吹散了叆叇云层,炙阳显露,万丈华光。 孙京如表情微滞,齐大人的从容以及眼中的嘲讽刺痛了他,慢慢眯缝起了眼:“齐大人说笑了,我整日游手好闲,被家父不知责骂过多少回,朝中之事向来不会告诉我,倒是齐大人,常伴圣驾左右,定是比我等清楚的。” 齐域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可眸中却是越加幽沉寒冷:“圣意,从不敢妄加揣测。” 一说完,酒席间沉默下来。 孙京如也笑了,却令人不寒而栗,说:“说到证据,我倒是听说公主取走了杜家存放于商行中的证据,也不知真假” 眼里浮起暴躁之气,咬牙又道:“公主,对顾三公子可真是一往情深。”都过去十年了,还妄想要翻案,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个命,活着到长安。 师爷给他家县令大人使了眼色,叫他莫要再掺言,几位大人看着和气的坐在这里用膳,实则早就亮出兵器,硝烟四起了。 久不出言的陆珣郢皱了下眉头,叱责:“京如,公主的事,不可背后妄议。” 陆珣郢知道孙京如此次前来定与公主c证物有关,可是他不愿再听下去,种种作为令他厌恶。又听他提到公主,轻视感情,忍不住出言制止。 孙京如太轻敌了,齐大人虽祖上商贾出身,可这也恰恰说明了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只凭自己,不靠祖上,年纪轻轻就登了高位,这样的人定是内敛深沉,城府岂是他们这群人 能比的。他们为官多少有家中帮衬,就是这样也没能超过齐大人。还妄想套出话来,别被套进去就不错了。 孙京如收敛了下放肆的神情,下手还得等日落,先忍一时,叫齐大人嚣张会儿,又想起一事,问:“齐大人可看见了证据” “自然,不曾。”剑眉一挑,寒声答。 孙京如还是道行浅了些,三言两语就被激起了情绪,却也让齐域肯定他来的目的。只不过有一点令他不解,那就是对他的态度,令人玩味。难不成,已经明了了他的身份 酒局散了,齐域先上楼,走了一半,突然停住,斜睨了眼角落两名带着帷帽的男子,背对着身。可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是那样明显,想遮掩都遮不了。 陆珣郢也出了雅间,角落里的帷帽男子还抬头瞟看了眼。 陆珣郢随处走走,胸中一团火,发不出来又郁闷心惊,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令他呼吸都觉得不畅。若真的是他猜想的那样,也如公主所言,该怎么办才好一时难以抉择。他仰头,日光刺眼,一闭眼重重叹了口气。 院中角落,两名十二卫小将悄声说道: “泾王的事,如何是好若是太后怪罪下来,你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失望 “谁说不是,齐大人为何不命我等前去追击” “又不是没交过手,那群杀手,岂是你我能轻易追上的。再说,抓不到幕后主使,就是将他们全杀了也是无用。” “我听公主喊陆国舅的名讳,会不会” “不能够吧陆国舅可是泾王的亲舅舅。” “亲舅舅怎么了,皇家还在乎外戚血亲你忘记当年杜太后薨逝,没多久明皇就下令灭了杜家满门,那还是明皇舅家呢” “也是,兄弟相残,叔侄反目,宫里这种戏可是层出不穷。” “算了,听天由命吧先将公主护好,别忘了皇命。” 等这两名小将离开,许久后,从拱门走出名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此人正是袁州军司马陆珣郢。 “陆大人,公主召见。”公主府的侍卫找了一圈,才找到陆大人。瞧看大人面色憔悴,一副失魂落魄c心神不宁的模样。 侍卫担忧的问了句:“大人是不舒服” “无碍。”陆珣郢挤出了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自嘲一声说。 屋内,桦绱侧身坐在窗边圆桌前,面前摆着碗汤药,轻轻舀动,中药味弥漫开来。头发半干,梳了垂鬟分肖髻,只不过未绾起的发比平日多了些,瀑布一般顺滑的垂在身后。发髻间带了一支雕山茶白玉簪,身着灰裙玄衫,再未多带一件饰物。面上更是素净,连口脂都未涂抹。眼红肿未消,气色苍白憔悴。 桦绱望向窗外,对面脂粉铺子前停了几辆马车,下来两名十三四岁的姑娘穿了粉色和嫩黄的衣裙,手中还攥着一把娇艳夺目的木芙蓉,与后下车的夫人并行进了门店。 曾经她也那般无忧,也如她们那样明媚讨喜,穿着漂亮的绯红宫装,穿梭在高墙宫殿中,那笑声感染着擦肩而过的宫人。不像今日死气沉沉,阴郁愁苦,连带着旁人也跟着心沉几分。 “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大人上前拜见,将桦绱游走的心绪拉扯回来。 “坐。”桦绱饮过汤药,捏起个果铺,压下一嘴的苦涩。 陆珣郢还是僵直的跪在那里,握紧拳头,艰涩的说:“微臣,都听说了。” 桦绱轻轻咀嚼的动作顿了下,转过身,面色煞白,眸中依旧泛着红,红肿的眼皮谁都能猜到她之前哭过。桦绱眼神空洞的盯着陆珣郢问:“听到了什么” 陆珣郢眼中带着痛,带着怜惜看向面前颜如舜华的女子,曾经有一份青涩心动的感情滋生于心底,他还记得她的笑容,还记得她转身飞扬的裙摆。 可是某一日,她的天变了颜色,狂风暴雨咆哮着向她袭去,她带着伤痛与倔强离开了宫城。一别多年,那名娇贵烂漫的女孩早已经退下一身明媚的色彩,她的眼中失了灵气,被无尽的伤痛包围,唇边再也没了笑容。她在日渐消瘦,越加憔悴,他不是没有看到。 他妄想能保护她,却连立场都摆不正,又怎么能做到。父亲在拼命掩饰罪行,公主竭尽全力追查到底,他们是对立的两方,注定不能言和。 父亲在追查施家九公子的事,许多年前他就知道了,是偶然撞见父亲与那名外号叫横九的江湖中人谈论密事。这些年,他不敢想不能想,逼着自己说那案件并不可疑。可是今日看来,他做了件欺人自欺的蠢事。父亲的残忍他看在眼中,何必赶尽杀绝,那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能做什么,又有什么罪,非得处死。 坊间不断的传言,有时就像一面真实的铜镜,你以为掩盖了,却清清楚楚的照在世人眼中。 陆珣郢胸膛剧烈起伏,眼中一片赤红,攥紧拳头,因用力传来关节咯吱的声响。颤声道:“公主并没有说错,家父他。。。” 桦绱看懂了他的眼神,他欲言又止是不知该如何将父亲犯下的罪行平静道出。 对这种崩溃绝望的心境她深有体会,曾经,她在得知父皇犯下诸多罪行时,也是如这般痛苦。那一刻天昏地暗,脑中一片空白,在漫长的时日里,每每想起便令她痛不欲生。她的天塌了,她敬爱的父亲变得陌生c丑陋c冷酷c残忍最可笑的是,她连去质问一句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陆珣郢一低头,眼中的泪垂落,闭眼努力平复心境。可是羞愧c悔恨c埋怨c自责。。。的情绪朝他汹涌扑来,一时五味杂陈。 对于父亲的感情,不再是恭而敬之,而是深深的失望。父亲在他儿时的记忆中,是一道背影,一座远山,令他敬重又畏惧。 他是庶子,生母懦弱胆小,从不敢争宠。后来生母病故,因主母膝下无亲生子女,才被带到主院中,记在嫡母名下做嫡次子养着。母亲一直对他很好 ,只是这母子感情中带了过分的客气与疏远。对母亲,他小心恭谨,唯恐引她不喜,对父亲更是如此。 父亲身居高位,位列朝臣,在他心中是如泰山一般不可撼动的存在,可想而知,这份打击对他有多大。 少间,陆珣郢抿了抿唇,哑声问道:“公主当真取走了证据” 父亲不会无缘无故派杀手前来,而孙京如口中的证据,到底是什么非要对施公子翦草除根,赶尽杀绝。又为何在得知公主取走了证物,冒大不韪也要行刺。 桦绱不答反问:“杜尧桢杜大人,你还记得吗” 陆珣郢点头回:“记得,杜太后的娘家人。” 桦绱:“大人在死之前,曾与前御史大夫顾鸿雁顾大人,一起搜集过王钰嵩与廖忠显草芥人命的罪证,并暗中翻查他二人政务和手上案件,牵扯出众多朝廷官员。” 陆珣郢垂下眼睑寻思,俨然这众多官员中,父亲也在其中之列。 桦绱:“只是,没等到拨乱反正c匡扶正义的那一日,便被斩杀于胥门。四家蒙冤入狱,关在刑部牢狱中的女眷,受到了严刑拷打逼问,特别是几家的当家主母。不过最终也没审出那些记录他们罪证的证物下落,而唯一知晓的杜夫人,早在出事当日,便带女焚身自尽于自家后院之中。” 第四百九十八章 心中的良知 杜家嫡女,是如同花朵上的晨露一般晶莹的姑娘,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葬身火海。曾经她们那样要好,是远亲亦是挚友,她的死是她心中抹不平的伤。桦绱忍着泪,带着浓重鼻音说:“证物存于商行,的确是我取走的。” 陆珣郢霍然抬头,惊愕的低声喊:“公主。公主就不怕深陷危难之中吗” 明知有人暗中跟踪,公主又何必跟他道破,隔墙有耳。 桦绱垂下眼睫,苦涩的一笑:“危难我更怕揣着悔恨自责平安的活着。” 桦绱起身走到陆珣郢身前,居高临下的质问:“陆大人,就算我没有去追查,仅凭我的经历以及身边之人的遭遇,你敢肯定令尊他无罪吗古人常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陆珣郢灰白了脸,神情也渐渐僵硬,眼睛甚至不敢直视桦绱的眸,心中道不出的愧疚。他撩袍跪地,就像请罪一般,高大的身影也变得萧索,宽阔的脊背无力的弯了下去。 后面的事他听说过,三家女眷好不容易熬到了出狱,却在离京之后,在长安郊外的村庄染了恶疾病故,竟无一人生还。 桦绱在赌,赌陆珣郢心中的良知和最起码的正义 桦绱转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大街上人来人往,问:“为何来此” 陆珣郢:“孙京如来找微臣,臣怀疑有异,怕他会对公主不利。” 桦绱未收回远眺的目光:“大人已经决定要不徇私情,大义灭亲了吗” 陆珣郢依旧跪在那里,揖手说:“微臣身为袁州军司马一职,职责便是保护公主及袁州百姓安危,先臣后子。” 桦绱缓缓转身,盯着他问:“不为难吗” “为难,可是置之不理或助纣为虐,更为难。”他良心不安。 陆珣郢小心问了句:“臣听县令与卫兵说:公主与泾王遭到刺杀。那泾王他” 桦绱感觉心好似被人紧紧攥了把,痛的她白了脸。她哽咽又隐忍的回答:“是。” “公主,臣失礼,冒昧问一句,是怎么断定那些黑衣人是家父派的人。”他知晓他在垂死挣扎,祈求希冀是公主误会了。 桦绱回身,轻轻擦了把聚在下巴上的泪珠,语气平静又冷肃:“你们陆府院子不小,仆从也众多,你能认出全部下人吗” 陆珣郢:“名字也许对不上,但是是面熟的。” 桦绱任眼泪流淌,已经无法擦干净,水眸一片幽冷,问:“那你就没有怀疑过,府中有时进进出出的仆从为何面生还凶相” 他见过,也问过,但父亲又怎么会如实相告,寻个理由搪塞他。 陆大人再也无力替父亲辩解,望着窗边过分消瘦的倩影,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提醒道:“公主,孙京如跟着微臣过来了。” 桦绱:“来做什么” 陆珣郢斟酌措辞:“说要取走证物,还说” 桦绱唇边涌现一抹嘲讽的笑:“是想来盗取证物还是阻拦吾去长安。” 陆珣郢轻轻一叹气,答:“都是。” 桦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只不过眼中冷意正浓,道:“陆大人信吗” 陆珣郢:“不信。” 桦绱:“我也不信。李乾成死了,替我挡了一刀,本该死的人是我。所以,他们绝对不是只来阻拦,那样客气。” 俄顷,陆珣郢想起一事:“孙京如提过廖家已经派人赶去洪州,他家二老爷是洪州军司马。” “。。。”桦绱点头浅笑,这样隆重,才像陆大人的手笔。又问:“他还说过什么” 陆珣郢轻侧头细想,睫毛飞快的眨动两下,说:“昨日,他问过臣,是否觉得齐大人眼熟。” 还问了齐大人的喜好,以为孙京如有意结交,可刚刚在席上的表现,让他又觉得不像。 齐大人擢升京官,而孙京如又不在长安,怎么会见过他一刹,千种想法涌入脑海,桦绱走了神。 孙京如来此的目的本就令人怀疑,定然不是孙大人一人的意思,那到底,是谁觉得齐大人眼熟一个可怕的想法,令桦绱心惊不已。若是不知齐域的真实身份,她也未必会多想,可偏偏她知道。 “公主。”陆珣郢看着前方单薄的娇躯,好像比上一次见到时更消瘦些。崇王走了,泾王又薨故。至亲接连离世,心情想必沉重又悲痛。 许多年前,一场宫宴,他随母亲进宫赴宴。因记在了母亲名下,他成了陆府嫡出的二公子。姑姑特地召见,他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头,唯恐闹笑话,神情紧张的站在那里,供一群高门贵胄的夫人打量。 偌大的正殿 可真安静,他试着一滴汗正从头顶滑下,手心一片濡湿。急张拘诸,快要面红耳赤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说话声,童声叠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他也回头瞧望,见到泾王牵着名绯色衣裙的女娃娃从门口进来,粉雕玉琢,小脸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 有宫人将彩色果糖呈上来,泾王端着给了女娃娃,小娃娃眨动着水汪汪透亮的眼睛,拿了三个。一个给姑姑,一个给了大哥陆延讯,另一个给了他。 “喏,给你糖糖。”歪着小脑袋,扎着双平髻,笑容比果糖都甜。 他第一次进宫,难免拘谨,瞥看了眼姑姑,才从小手中将果糖拾起。她转身跑向泾王,拾起一颗给泾王塞口中,又自个儿捏起一个,伸出小粉舌舔了舔,幸福的眯了眯眼睛。 “余儿就是大方。”姑姑将指尖捏着的那颗果糖放在小桌上的果盘中,笑着跟几位王妃c夫人说。 泾王拉着女娃娃离开,商议去杜太后宫中找六公主玩耍,他也被放行。从宫人口中得知,那便是太子殿下的掌上明珠。 后来,在枫林书院又见到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她与他擦肩而过,她并没有认出他来。也许,她从未注意过他,即使每年宫宴c皇家狩猎比赛他都有去。 后来,她订了婚,订得惊才风逸的顾家公子。只是这场婚约并没有如期举行,顾家灭了,顾公子坠崖。 第四百九十九章 祭拜 她带着顾家女儿离开长安的时候,他策马跟在身后,可是最终也没有勇气走上前安慰一句。 后来,重显太子薨,公主被刺杀。杀手身上掉落了大哥的玉佩,是不是真凶不重要,总归世人眼中他就是。 所以,他若出现在公主面前安慰她,像不像是在讽刺。 再后来,他来了她的封地,她过得不好,消瘦得一阵风能吹跑,小脸总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其实,她一直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勇敢,但终归是柔弱的女子,吹向她的狂风太猛烈了些,让他忍不住想为她遮挡。 “嗯”桦绱微微侧首,眉间抹不开的忧。 陆珣郢眼中有一丝别样情绪,可是最终没有多说什么,错开视线,道了句:“还望公主多保重身体。” “多谢大人。”桦绱轻轻点了下头。 陆大人离开后,桦绱忧心忡忡的在房中徘徊。俄顷,朝门口喊了声:“小乙。” 桦绱待小乙进门,一脸紧张的问:“齐大人呢可启程离开了” 小乙茫然的眨动眼睛,答:“。。。哦,应该是吧。” “什么意思”走就走,没走就没走,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等于没说。 “大人是要出去。”看公主心事重重的模样,小乙也紧张起来。 桦绱追问:“他没有收拾行囊” 小乙摇了摇头:“只说出去转转。”应该不用收拾细软吧 桦绱一手按在桌角上,一脸焦急担忧:“。。。他去哪了” 小乙:“大人没跟奴才说。” 桦绱扶额,忧虑不安的问:“身边带人了吗” “许营应该跟着吧”至于丛申,刚刚还看见在楼下用膳呢 桦绱凝眉思量:“孙京如呢” 小乙:“孙大人用完膳后回房休息了。” “盯紧孙京如”桦绱右手用力攥着左手手背,揉搓的都发红了。 “是。”小乙领命退下。 大约一个时辰后,丫鬟端着药碗进来,提醒桦绱饮用汤药。桦绱摆了摆衣袖让她先退下,不必跟前侍奉。又过了半刻钟,小乙回来说孙京如带着仆从出去了。 桦绱霍然坐起身,心乱如麻,抿了抿发干的唇,极为不安跟小乙吩咐:“你让陆大人,不,让十二卫的兵将去找他,守在他身边,务必护他周全。” 小乙没有回答,视线越过桦绱看向她的身后,轻唤了声:“大人” 桦绱乍然转身,裙摆荡起个圆,如同垂首的花卉,层层叠叠。她满面忧色没来得及掩去,悉数落尽点漆一般的深眸中。 一辆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此道通行的人向来稀少,因为尽头是皇家陵寝。 眺望,一片绿海将远处起伏的山峦覆盖,能看到山顶缥缈的云层。日光穿过氤氲叆叇,万道霞光照射下来,光束笼罩的中心正是皇陵那边。就是不懂风水的人瞧看了这里,也知是青山绿水,层峦起伏,上风上水的绝佳宝地。 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将大道上方覆盖了个严实,形成一片阴凉地。可总有日光穿透密厚的叶丛,远远望去,忽明忽暗的光影在路前方跳跃。美得令人心思沉静,晏然自若。 “太妃娘娘,快要到了,也就一刻钟的光景。” “好。” 这一队人马护送的正是崇王府太妃桦绱的母妃。几日前,太妃在娘家姊妹府中小住,她家有个两岁大的小女娃,白白软软可讨喜了。奶娘丫鬟小心跟着,小身影蹒跚学步,摇摇晃晃的咯咯往母亲怀中冲去。 夫人:“是不是想起公主来了。” 太妃低头,淡淡一笑。 夫人:“一晃眼,子女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太妃叹了口气,说:“是啊” 夫人:“有时候,想想女人这一生真是没趣的很。年轻时气性也大,为了个花心的男人与后宅一众小娘斗得你死我活,可是斗倒一个再抬进两个,落了多少泪,气出一身病,得不偿失。为了稳固主母之位,拼命生养子女。明知生养的痛,还是一次次的迎头直上。管家,教育子女,争宠夺势。。。哪还有闲心像儿时那样赏花听乐,吟诗作画。有时照照镜子,模样早变得自己都厌恶了。” 太妃知道妹妹是在宽慰她,也忙接话:“大人对妹妹其实极好的。” 夫人怅然的叹了口气:“好不好,不都得装得好嘛”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高门士族最是虚伪,脸面比命都重要。 管家从院门口走进来,手中拿着封信笺,上前说:“娘娘,公 主的书信。” 夫人:“瞧瞧,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才几日不见,书信就来催了,定是要接娘娘去袁州的。” 太妃回看夫人一眼,浅笑接过信笺,展开阅之。只是看完,捏着信纸的手无力地垂下,一脸震惊,眼前天旋地转,陷入一片黑暗。 女儿不孝,这些年没能陪在母妃身边尽孝道。 他活着,母妃,顾琰羲竟然还活着。 曾经他救过我一命,如今是我该把这份恩情还给他的时候了。 知女莫如母,她的女儿,她又怎么会看不透她的心思。那件事,十年了也走不过去。 顾家小郎君竟然活着,是好事,可是凶险程度可想而知。余儿要护他,岂能容易看看施家九公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太子妃在重显太子的灵位前跪拜,并将香插在香炉中,然后对着灵牌说:“殿下,臣妾来看您了。” 多少年没见了,十年了呢 “桢儿走了,你的嫡子走了。”太妃眼中涌出大片泪水,说到这里哽咽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像是随意闲聊般,平静的说:“天家问可要过继个孩子,可是,臣妾老了也累了。不愿再操心,不愿再担惊受怕,想他能否平安的长大成人会不会再经历一场生离死别的痛,就回绝了。” 手中的纸钱丢进火盆中,看着一点点被火舌吞噬,道:“你若还有一点儿为人父的自觉,便保佑余儿平安。若是余儿也出事了,殿下坟前可是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了。” 火光映照在眼中c面上,只是未照暖神情,依旧冷硬。 太妃抹了抹眼泪,出了殿,正欲步下台阶,一抬头瞧见故人。院中石榴树下一位青衫夫人静静望着她,瞧她看过去,便远远施礼。原来是良娣娘娘,如今也是太妃了。二人对视,最后相视浅笑。过去了,都过去了。 第五百章 母女重逢 长安的某处私宅小院,院中清雅,绿植丰茂。 院门口重兵把守,绿衣丫鬟端着木托盘走进屋内。这里戒备森严,除了绿衣丫鬟,还有一名夜间当值的婢女,再无旁人能进院子。门口守着的,都是从司宫台调来的习武护卫,巡逻时辰十分密集。 丫鬟将托盘放在桌上,放轻脚步走进寝屋,却瞧见床上的人已然醒来,忙走过去:“夫人,奴婢扶您起身,好用膳了。” “有劳。”言语间,透着修养。 床上躺着的是位消瘦的夫人,气质娴静柔婉,五官精致秀雅,即使未着妆容,却依旧遮掩不住美貌。只是,剪水秋瞳中抹不开的忧愁。面上不见皱纹,瞧不出年纪,唯有唇角那里稍稍有些松弛,可依旧是位美人。 膳食简单,不过是清粥素菜,夫人信佛,早就不食荤腥。 用过膳,丫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夫人要躺下再睡会” “我想到窗边坐坐可好”这位夫人看了眼窗外,轻声问道。 “好,奴婢给您梳妆。”自然是好,人不出屋,久卧床榻可不是件好事,虽然夫人身体羸弱的也走不了远路。 待夫人坐到铜镜前,丫鬟立在身后给她梳妆,小声说:“今日天气好,一会儿我扶夫人到院中坐坐。” “嗯。”一垂首,说不出的婉约动人。 “夫人可真美。”看着镜中人,丫鬟忍不住叹道。 “姑娘说笑了,都什么岁数了。”夫人轻轻扯动唇角,虽想回以浅笑,却好像笑不出。她有多久不曾笑过了,跟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那也美,就是消瘦了些。”丫鬟做事极为稳妥的,人机灵瞧着也心善。 能被沅引亲自点名过来侍奉的,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我们家大人吩咐了,让奴婢好生伺候,夫人什么都别操心也别过问,只管好吃好喝养着身体,好日子在后头呢”丫鬟嘴甜,几日来总是宽慰夫人。 “大人的恩德,我铭记在心中。”夫人郑重道谢。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丫鬟机警的扫了眼门口,是小六哥,身旁还跟着名戴帷帽的女子,裙摆荡漾,腰间彩带飘扬。 小六儿揖手:“顾夫人。” 顾夫人起身回礼:“中官大人。” 小六儿:“您瞧,谁来了。” 顾夫人望着小六公公身后的妙龄女郎摘去轻纱帷帽,那是一张陌生的脸蛋。可是细看眉眼,以及她眼中的激动情绪,顾夫人美目透出希冀的光。可她不敢贸然上前,怕不是。 顾笙歌疾步上前走过来:“母亲。” 顾夫人双手捂着嘴,眼中一片泪光,声音颤抖的唤:“笙儿。” “母亲。”顾笙歌扑进顾夫人怀中痛哭,引得小六儿与丫鬟看着也红了眼眶。 小六儿跟丫鬟使了个眼神,二人悄悄出门,给久别重逢的母女俩短暂的相处时光。 太后寝宫 八百里加急书信送过来,信差递给丽娘。 殿中,余少监在太后面前回话:“娘娘放心,国舅爷都已经安排妥当,准备的万无一失。长乐公主,是别想活着回长安了。” 陆太后抬了下眼皮,冷笑的说:“那便好。” 端起一盅茶,吹了吹茶沫子,幽幽说道:“终归是看着长大的,若是能安分些,何故落得这么个凄惨下场。” 李桦绱处处与陆家作对,陆家本就失了势,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竟然也敢再补上一刀,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斤两。想跟她斗,生嫩了些。 丽娘进来:“娘娘,来了书信。” 陆太后困乏,摆摆手说:“先搁着吧哀家乏了,歇息会儿。” 陆太后被宫女扶起来,起身往寝室走,可将要走出正殿的时候顿住脚步,侧首问了句:“谁寄的” 丽娘:“卓桉。” “急件”卓桉是成儿身边的侍卫长,之前她那好儿子差人来说,出城迎接玄旌侯去了。 她这还窝着一肚子火气,他们母子是永远甭想一条心。但又一想,能与江家言和倒也不是件孬事。又问前来回话的侍卫,成儿可知桦绱的事。除掉桦绱,万万不能叫儿子知晓,否则还不知要跟她怎么闹呢 侍卫说,这倒是没有听说。 没有就好,桦绱那边差点给他们致命的一击,让她也无心过问旁的事,如今想起,成儿去了有些日子了。 丽娘看着信笺上盖着火漆,以及三根黑羽,道:“是加急的。” 陆太后轻叹一声,说:“拿过来吧”心道能有 什么急事。 一个时辰后,陆太后幽幽转醒。太后寝殿正殿跪了一群宫人,太医院的医官站满大殿,忙进忙出。 女医官揉捏太后脚上经络,一抬头瞧见太后不知何时已经睁眼,望着小叶紫檀凤床顶部,不言不语,忙朝外喊道:“娘娘醒了。” 丽娘冲过来,太医院的太医们紧随其后。丽娘立在榻边,低声唤了声:娘娘。一边端详陆太后的神色,明明是同样的妆容,却早没了下午那般威严斜睨的气势,恍若衰老了十岁,凤目无神的睁看。 丽娘心底害怕,跌声吆喝:“太医,太医。” 女医忙放下轻纱帘子,老太医小心上前,问了安后给太后把脉。倒也没有大事,皆是受了刺激,情绪过度激动引起的昏厥,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丽娘握着太后的手,劝道:“娘娘,可得保重凤体啊。”她是依附在陆太后身边的人,若是太后倒下了,昔日那些得罪的人岂不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丽娘待太医们退出屋内,小声说:“陛下才走,回去安排礼部。。。去接泾王回来。” 终于久不言语的太后眼睛颤动一下,挣扎着坐起身,凄厉的高唤:“成儿,成儿,啊” “你要疼死母后了。”撕心裂肺般的嚎哭,气息都不顺了。 丽娘屏退下人,上前抱着太后劝:“娘娘,保重凤体。” 陆太后揪攥起衣襟,锤着胸口,泣道:“是母后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该死。”神情凄切惨恻。 第五百零一章 再也回不来了 丽娘拍着太后的后背,小声哄:“娘娘也不知,泾王能去长乐公主那里,还为公主挡下刺杀。”泾王是疯了不成 丽娘一提起这事,令陆太后越加痛苦,痛的呕心抽肠一般:“啊” 突然,陆太后揪着丽娘的胳膊,指甲用力恨不得深陷肉中,引得丽娘抽了口气。陆太后疯魔了似得尖声喊道:“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丽娘被大力摇晃,太后眼中的狠毒暴虐令她不寒而栗。 陆太后早没了往昔的端庄大气,如同疯妇厉鬼一般,披散着头发,咬牙切齿的瞪大双眼嘶吼:“李桦绱,我要杀了她,你去叫人来” 余少监进来,陆太后跌跌撞撞的欲下床,被丽娘扶住。陆太后用力握了握拳头,起身一步步走向中间。她心中燃起万丈愤怒的火焰,将她的理智全部燃烧殆尽。陆太后红肿着眼,咬紧牙齿恨声说:“吩咐下去,谁能取了长乐公主的项上人头给哀家,哀家定承诺他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到最后,厉声高喊。眼中疯狂而偏执,言语中全是怨恨和戾气。她恨李桦绱,恨意深入骨髓。 余少监眼中精光一闪,与丽娘对视一眼,退身离开。陆太后疯癫崩溃,依旧扬言:“杀了李桦绱,杀了她。” 最后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摔倒在地,背影透着凄凉,趴在那哭晕过去。 陆太妃陆惜容得到风声,震惊不已,忙带着泾王世子过来。她站在太后宫外好一会儿了,却不知该如何跟小世子解释,忍住眼泪,一手牢牢握着李葳璟的小手,一边看太后宫中人来人往,踌躇不敢上前。 葳璟眨动着乌亮亮的眼,问:“出什么事了吗” 陆惜容嗓音微微发颤:“太后晕倒了。” 葳璟仰头看陆太妃:“那,她会醒来吗” 你以为孩子不懂,可是她们是敏锐的,早已从大人们细微的表情中,欲言欲止的话语中觉察出异样。 一名宫人疾步过来,正好听到小世子的问话,回道:“太后已经醒来了。” 陆太妃:“太医怎么说” “需要静养,并无大碍。陛下”小宫人忙低头跪地。 陆惜容一转身,果然看见宣元帝的銮驾远远驶来,同行的还有位女郎,待他们行近才看清是盛安长公主。 陆太妃:“陛下,公主。” 宣元帝:“太妃。” 葳璟一昂小脑袋,脆生生的喊:“七叔,六姑姑。” 宣元帝朝小世子伸出手,低唤:“葳璟,过来。” 小世子牛犊子一般结实,冲进宣元帝怀中,被一把抱起来。 宣元帝:“葳璟高了也结实了,是小男子汉了。” 世子虎头虎脑,点着小脑袋,说:“等父王回京,就抱不动葳璟了。” 没有人再说什么,陆太妃悄悄垂头拭泪,小林子哭的站不起身,被身旁宫人架着。盛安长公主忍不住转身捂着嘴痛哭。 至于从皇城赶过来的张卓一c赵平真几人,哭的没了仪态,卓一还在宫门口摔倒了,发髻都乱了。 “七叔,你为何哭了是葳璟太重了吗”小心又委屈的轻轻问道。 宣元帝一闭眼,摇了摇头。 “那是担心皇祖母吗她醒过来了。”葳璟伸出小手给宣元帝擦净眼角的泪,却越擦越多。 宣元帝眼底悲切,哑声说:“葳璟,你父王不能回来了。” 淮王府 行臻瘫坐在后面官帽椅上,眼中一包泪,丢了魂一样木然的看着前方,许久没有动作。世子妃立在书桌后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淮王一进屋瞧见儿子这模样,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刚刚他经过这边,远远就瞧见管家一脸凝重,提着袍子小跑冲进书房,害怕出事,过来看看。世子妃年少,还有课业,念书管家,要学的不少,行臻就在一旁陪读。 此时,行臻也不管丢人不丢人,绷不住痛哭出声,眼泪纵横说:“我与八叔,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都亲近。” “我与八叔,一起骑马狩猎,书院求学。既是叔侄血亲,又有同窗之谊,还是人生挚友。” “我与八叔。。。”行臻已经说不下去。 淮王抽过儿子手中的信,拧眉阅完,红了眼眶。 世子妃绕到行臻跟前,环抱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行臻压抑的抽泣,后渐渐控制不住,头贴着世子妃纤细的腰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抹了把泪,定了心神,说:“别哭了,抓紧时辰,去长安” 齐域从窗户进来,还不忘将窗子合上。 桦绱站在那里,维持原有的姿势盯着他好一会儿,错开视线,侧头问:“你你为何还在这里”嗓子眼感觉能冒出缕烟来,说话嘶哑难受,吞咽也钝痛。 “微臣领了圣旨,前来保护公主安危。”齐域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缠着手中皮鞭,也不靠近。 她给七叔寄过书信的,道明他的身份,七叔怎么可能将他派来涉险。 “还没有好好谢谢大人的出手援救,千里迢迢赶过来。”可桦绱面上毫无笑意,神情又说不上来的安静淡然,就好像风雨前的平静。 长眸盯着她,面无表情的低声说:“皆是臣份内之事。” “大人日理万机,还是先回长安,到陛下身边。”语气越加冷了。 “皇命难为,怎能抗旨”齐大人背光而立,表情隐在暗光处。 “我的安危,不劳烦齐大人操心。陆大人已经率兵过来,齐大人带着十二卫兵将离开吧”桦绱冷了眼神,说完却许久没有回话。 她猛然转头看他,可是他的眼神,他的心思她从来都看不懂,猜不透 桦绱眼圈泛着红,面上悲然又痛苦,倔强的强忍着眼泪。玄衣丝袍衬的人越加纤瘦,明明娇弱,却做出一个令对面硬挺的身躯一僵的举动。桦绱屈膝缓缓跪下,语气放软:“我求你了,好不好。”带着卑微,浓浓的鼻音。 第五百零二章 没让你还 许是穿了黑色,衬的肌肤越加苍白,唇色就好像两片桃花瓣,淡淡的色彩。秀眸蓄满泪光,顺着眼角不断滑落,没入鬓间。 “你不是知道,孙京如来了。他能来,定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说不定陆铭远一伙人,已经在城中布满了杀手,伺机刺杀你不走,会有性命之忧。”他那么聪敏鉴误,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事有蹊跷。 一闭美目,脸颊又湿了一片,桦绱痛的凄入肝脾,道:“李乾成死了,我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你的事。” 一提起李乾成的死,桦绱眼泪就像江河决堤,汹涌而出,鼻音太重,哽咽说完,甚至听不太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李乾成在她心中的分量太重了,曾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离开她。这份痛她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痛的茶饭不思,难以安眠。耳朵想起尖锐的耳鸣声,一阵阵昏眩袭来,她咬着干裂的唇,让自己维持清醒。 她无法送行他回长安,她会崩溃的。不敢想象白幡引魂的画面,那是他的丧礼,一想到这,就好像有人掐着她脖颈,重物袭击她的头顶,尖刀一遍遍捅向心口窝。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 修长的手指从茶盘中捡起茶盏,斟了一杯茶水,动作说不出的优雅。然后举着茶盏走过来,半蹲桦绱身前:“把水喝了。” 她嗓子嘶哑破音,难听又刺耳。 桦绱神色哀痛悲戚的看着他,轻轻颤抖,猛地一垂首,大滴泪垂落,滴落在地上,吧嗒,吧嗒,一个个小小的水泽。他的神情冷漠冰凉,带着一丝疏离,可是她知道,他有一颗暖融的心和一身正气。 “顾琰羲,我还不起,我还不起你的恩情,我亏欠你的今生都还不了。”桦绱仰头透过水光望他,求求你,别对我这么好,不值得。 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遮挡幽深如潭的眸底,嗓音冷沉:“没让你还。” 桦绱一怔,凄然的说:“可是,我愧疚啊”明明语气疏远,却说着宽慰她的话,尤其令她自责。 “快愧疚死了,这十年比坐牢都难受,每日都感觉有人抓攥心口千百次,揪心的痛。痛的麻痹,痛的生不如死多少次,我恨不得冲到长安活剐了他们,可是为了能翻案,我忍了一日又一日。我求神拜佛,我派小乙终年在外打听,可是带回来的消息没有一次是好的,希望变失望,再成为绝望,那段漫长的时日太苦了。如今,上苍眷顾,诸事皆已办妥,你只需平安回到长安就好了。”她跪坐在他身前,泣不成声的哀求。 “只是,你的亲人,他们的命我偿还不了。我父王罪无可恕,罪不容诛,可是,他死了,犯下滔天罪行,不负责任的死了。可就连父王的猝死,也是因为我。”桦绱揪着胸口,悲声说:“因为我,逼得母妃杀夫”她有多自责,多痛恨自己,她深爱的人正因为她变得不幸 “我是不祥之人,我只会给你们带来灾难。我的生与死,皆是我的命局,就是池鱼幕燕又能怎样,我也能坦然接受。”不要再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挡去灾祸危险。 齐域眼底微微泛红,盯着她,抬手想擦拭她脸颊的泪痕,想拥她入怀,却在一掌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强忍着c压抑着胸中沸腾的情绪收回手,蓦然起身,眸光幽沉居高临下的斜睨,说:“已经走不了了。” 她一身黑衣坐在那里,绝望悲痛,这一幕刺痛眼底。齐域深吸一口气,又忽地弯身将她横抱起,大步走向贵妃榻,将怀中人放下。 “这客栈四周,埋伏着众多武功高强的杀手,不要出这间房,有事吩咐小乙。”齐域边说边转身朝窗边走去。 那些可疑的人机警又敏锐,以及周身遮挡不住的杀气,俨然不是一般的侍卫。 “晚上,我再来。”齐域深深望了她一眼,便从窗户闪身离开。 “。。。”桦绱缓缓躺回榻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墨发在榻上散开,好像一朵妖娆绽放的花朵。 齐大人直接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就在隔壁。 一进去,便试出屋中有两道强劲浑厚的内力在微微较量,两名中年男子分坐圆桌两端打坐练功。这两人,器宇轩昂的是顾琰羲的舅舅应征;而另一位潇洒俊逸的便是他的师傅尉迟青明。 应征与尉迟青明为何会在齐域房中,这事得从几日前说起。 应征是与弟子蒋雨霖一同去的长安,就是为了能见外甥一眼,顺便到郊外祭拜一下顾家人。齐域擢升侍郎,又回长安当值,是件大喜事,总要有人帮他庆祝一下。但他知道长安不是旁的地方,危机四伏,所以谨慎再小心。蒋雨霖先去与齐域接头,没有异常,舅甥也好找个时间见上一面。 应征听说齐域受伤,又得知他是被王c廖两家追杀的面具男 子,他真是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好在齐域并无大碍,底子又好,恢复的也快。 齐域说起那晚上的事,拜托他去城外寻找师傅尉迟青明与严叔。城内,陛下已经派人悄悄搜找,他们也不必再多此一举。几日没有结果,齐域猜想许是出了城,可是不会走远,应该躲藏在四周村落或山林中。 尉迟青明是江湖中人,亦是豪侠义士,几年前他二人是见过一次面的,容貌还记得。果然如外甥猜测的那般,在邻村农户家被他找到,严叔伤势严重,还留在那里。齐域接了圣旨要离开长安,他们二人得知原委,便一路跟来。 虽然不想外甥与长乐公主再有瓜葛,可是公主持有至关重要的翻案证据,又有皇命在身,他也没法阻止,只得前来保护。 刚刚隔壁屋中的对话,两位武功高强的侠客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听说过长乐公主的痴情重义,想着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能做到这一步也是不容易,只是没想到比他们想的还要情深义重,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五百零三章 何必去戳那份痛 应征听到隔壁依旧有压抑的抽泣声,轻叹了口气,睁开眼。忍辱负重十载,要报仇雪恨时,最怕仇人善良。 这位公主自责自伤,竟让人一腔怨恨情绪生生给憋了回去。 早在放出风声之前,长乐公主就已经将证据送到了京城,镜州与长安可是一西一南,好一段路程的,这是调虎离山的计谋。又舍命为顾家一双儿女引开追杀,还使得至亲丧命,这其中纠葛就好似几团线交缠,是越扯越乱。 虽然他不了解这位公主的性情,也未真正打过交道,但俨然是个重情重义,正直勇敢的好姑娘。这些年,公主做了这么多,他上心顾家的事,自然是听说过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横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实在太多了,重显太子杀了顾大人是不争的事实。不论是非对错,仅这一点就无法横越,就别说是栽赃陷害c颠倒黑白c残害忠良了。 他们注定不是良缘。 公主大义灭亲,拨乱反正,做了诸多。他一个局外人听了都佩服感动,那齐域心中又是怎么想的 应征瞥看一眼齐域,可外甥自幼是沉潜刚克,城府深沉,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异样,实在是太难了。 齐域神色平静地颠看紫砂瓶中的茶叶,这客栈主人倒是个讲究的人,茶具一应俱全。这客栈三层高,是城中最豪华的一家。一楼可用膳,还能听戏,有个不小的戏台子;二楼是普通客房,还有几间供客人用膳的雅间;三楼全是上等房,环境相对清静。 应征与尉迟青明住一间房,在楼下的普通客房,离着一楼c三楼都近,方便观察。他二人过来,是商议今晚以及明日的应对策略,当然避人耳目,是从后窗而入。 “今夜,陆铭远与孙京如的人,一定会动手”他在楼下瞧见陆府的杀手,毕竟在杜管家院中交过手,有些印象。 孙京如来此的目的就是销毁证据,今晚定然会去公主房中搜找。 不过,孙大人不单单是来找证据,或许找的还有他席间的试探,甚至多有冒犯。可能是知晓了他的身份,毕竟他儿时在长安待过一段时候,也在枫林书院求过学。被人认出c怀疑并不奇怪。特别是施公子的死而复生,他的出现,难保不会令那些人心虚的臆想。 曾前想过,若是被识出该如何,思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妙计,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如今陛下已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无需再遮掩。况且证据被她送到陛下手中,不日将要三司会审,朝中也将掀起惊涛骇浪,他的身份,何时公布,就更加无所谓了。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境,就好像到危机重重的深山野林中狩猎,却在那里迷失了方向,被困许久,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在迷雾中寻到了路,即使有狼狈出没,何足畏惧。 应征:“可有打算” 齐域:“还请师傅多注意客栈中的异样。” 尉迟青明:“放心吧” 齐域:“我与小乙会守在公主房中。” 尉迟青明与应征同时抬起头看向齐域,动作倒是一致得很。 “你与。。。”尉迟青明欲言又止,本想说什么,却因齐域淡然的神色,而犹豫起来,莫不是他多想了 修长的手指提起手中紫砂西施壶,水流线般的冲进茶盅中,叶子打着旋儿漂浮在水面,后又经历一番沉沉浮浮,终于安静的落在茶盅底部。齐域将茶盅递到尉迟先生面前:“师傅,用茶。” 尉迟青明拧眉一怔,还欲再说,被应征在桌子底下提了下脚尖。 应征出声言语:“你皇命在身,保护公主是命令也是责任。” 齐域:“让师傅跟着前来涉险,徒儿心中有愧。” 应征是顾琰曦的亲舅舅,但确是齐域的师傅,二人的关系也没必要在此时公开,毕竟隔墙有耳。他三人虽言谈,却细听周遭动静,恐有人窃听,谨慎又小心。 应征:“我不知便罢,既然知道这些奸臣存在,定是要维护正义,惩奸除恶。”这不仅仅是君臣的责任,也是每一位正义百姓的责任。 尉迟青明:“这些玩忽职守c草芥人命的狗官。仗势欺压百姓,贪污受贿,徇私枉法,真是无恶不作”尉迟先生一想起来,一肚子的火气。 免得引起注意,应征与尉迟先生又叮嘱了齐域几句,便寻机会从窗户离开,回到位于楼下的房间。 尉迟先生进了屋,便问随后进来的应征:“你说他是怎么想的” 应征气定神闲的坐下,回了句:“你的徒儿怎么想的,你问我” 傲娇的尉迟先生被噎了句,小声嘀咕:“。。。我与他多年不见了,儿时他可不这样。” 小时候虽然也是有想法性 子沉稳,可不会像官场上的人那般城府深沉,果真入了仕途,就活像进了染缸。 应征宽慰解释说:“他如今大了,有心事了,自然不能事事告诉咱们。” 尉迟先生不悦应征的事不关己与老好人的姿态,想唱红脸,在乖徒儿面前做慈眉善目c温柔和气的长辈。却让他唱白脸,尉迟先生冷哼一声说:“好好的,怎么养成这样,都道是外甥随舅。” 这言外之意是他的不是喽应征好脾气的想当做没听见,可尉迟先生坐到了他对面,难免视线相交,后者面上傲娇,眼中也多了一份怀疑怪罪。 应征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怼回去,真是哑口无言。他是亲舅没错,顾三像他也是合情合理不是 尉迟先生不喜欢应征和稀泥的性子,直言:“他们之间的事,我是不同意再怎么说,杀父灭门的仇恨摆在那里,岂能成了姻缘” 应征端着茶,笑意盈盈的对横眉冷目的先生说:“我倒不知,远离世俗c潇洒不羁的尉迟先生还思想迂腐。” “嘿,你这是几个意思”清高又骄傲的尉迟先生更不开心了,拧起浓眉追问。 第566章 注意些礼数 虽然在外一切从简,可这屋子勉强算是她的闺房了,即使君臣,但男女有别,他好歹顾忌一番。又不是小乙,又不是她的正经家臣,他是不是没有一丁点身为外男的认知和自觉难不成还要她在这样的时刻去提醒他:齐大人,请你注意些礼数。 她以为,下午都已经说明白了。但看他不为所动的出现在这里,真的也只是她以为而已。天高皇帝远的,又没有人监视他,何必恪尽职守的亲力亲为,保护侍奉在她左右。 “好些了吗”齐域问了句,他嗓音低沉清冽,听着倒是十分悦耳。 不等桦绱斟酌好措辞提醒他,他已经走过来,腿长的优势,就是能几步走到跟前,抬手用手背试着她额间温度。 桦绱一怔,心底一颤。温热的触觉,能感觉出他手背上微微凸显的筋骨,而皮肉柔软了这份坚硬。桦绱退开些距离,垂首让自己变得平静,忽视残存额上的温度与触觉,也将眼中异样的情愫掩盖下去。 可他,像是不等到她的答案不罢休一般,桦绱一瞥眼能看到他腰间的蹀躞带,他的腰身线条挺直平顺,不像有的男子大腹便便,活像身怀六甲。话说她在想什么桦绱一脸懊恼的闭了闭眼。 丫鬟进来时,被屋中忽然多出来的男子惊了一跳,好在已经掩上了门。 丫鬟瞪大双眼,疑声唤到:“大人”怎么夜晚到访若是她不进来,孤男寡女可是会令旁人说闲话的。 “先用膳吧”齐域看了眼丫鬟手中端着的木盘,背手走到窗边,避在两窗之间的石墙后,谨慎的观察窗外情形。 桦绱哪有胃口,可是不吃,他一定会过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米粥,喝了大半碗。又将汤药饮了,这汤汤水水进了肚,真是水饱了。 高烧过后,身体就是说不上来的乏力酸痛,这丫鬟体贴,帮她揉捏了一番,又服侍她进浴房洗漱。她二人出来时,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却见他坐在窗边圆桌旁,一脸闲适的饮茶。 这时,就寝尚早。况且他还在她屋中,怎么可能睡得着。桦绱从包袱中取出书,就带了五六本,赶路打发时辰用的。包袱旁边两个黑布包,包裹的十分严实,里面是账簿,装成证物用的。 丫鬟十分赶眼神的去点灯,久不言语的齐大人制止。说屋中太亮,他就无法观察外面,指了指旁边圆桌上的那盏,让她拿过去用。丫鬟将灯取来,桦绱抬头看了眼,他那边晦暗下去,只有隐隐的轮廓,让本就猜不透c看不懂的神色越加模糊起来。 这屋中点了三盏灯,两盏在她这边,一盏在中间厅堂。 “你开开窗,我觉得有些闷。”桦绱跟丫鬟小声说了句。 丫鬟搬来小杌凳,坐在床榻前,一听要开窗,转头看了两边木窗。齐大人那边是开着的,寝屋这里倒是都关上了。南北不通,自然是没大有风,不热但的确有些闷。可公主才饮了汤药,丫鬟劝说:“公主,已经开了两扇了。您病才刚好,夜风硬,别再风寒了。” 桦绱跟她商量:“就一会儿。” 公主身份不知比她从前的主子高贵上多少,可是脾气倒是更温和,不难相处,也不大使唤人,现在要开窗,恐怕真是闷了。丫鬟过去打开半扇,风一下子流动起来,丫鬟忙放下屋中帘幔,也好阻挡些夜风,屋中帘幔倒是有了生气,微微晃动,而后翩然起舞起来。 丫鬟陪在她身边,出于好奇翻看书籍,问桦绱讲的什么故事。她虽认得字不多,可到底是认得些,底下有本书籍封皮暗红,还绘着白色的鲤,装裱也分外精美。 丫鬟拾起来,要念上面的字:“长”还没读完,便被猛然夺走。 丫鬟眨动了下眼睛,看向公主,一脸茫然。 桦绱坐回去,将书籍藏在身后,紧张的轻轻粗喘了口气,神情稍许不自然。眼睑低垂,黑亮的眼瞳转动着,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瞥看了眼他所在的那处。可是她在明,他在暗,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你看这本吧”将一本诗书塞到丫鬟手中,丫鬟本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还以为做了令公主厌恶的事,正要跪地求饶。 桦绱拿起手中的书,一目十行,自然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浅浅的烛光,温柔的覆盖在姣好的秀面上,神情添了份娴静。桦绱与丫鬟一个倚在架子床围栏上,一个靠在床榻上,各自捧着一本书,倒是一副柔和平静的画面,也因烛光多了份温馨。 桦绱这几日经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自然是熬不了太久便困倦了,眼皮越来越沉重,手中的书也渐渐朝下倾斜。 丫鬟轻声唤她:“公主,休息吧” 桦绱点点头,丫鬟将书收起来放进包袱,过来侍奉桦绱 退下外衫,猛然想起齐大人还在屋中。丫鬟转身走过来几步,小声提醒:“大人,公主要就寝了。” “嗯。你先退下吧”嗓音夜晚听,更是低沉磁性。 “啊”老实的丫鬟瞬间在夜风中凌乱了会儿,以为听错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桦绱蹙眉看向他,她知道他也在回望她,但是离着远,他又在暗处,自然看不清他的意思。须臾,桦绱收回视线,朝丫鬟摆了摆手,命她下去休息。 丫鬟本来是要睡在她屋中的木榻上的,现在叫她去找侍卫,再定一间房。丫鬟犹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也不知该不该走,她离开了,屋中岂不是只有公主与齐大人这孤男寡女的合适吗公主的闺誉不会受损吧 桦绱维持姿势,倚靠床栏坐在那,问:“大人,要做什么” “小乙不是说过了。”齐域没有情绪的说了句。 说过了,她就必须得答应配合不成 桦绱回想一个时辰前,小乙进来跟她说:“今夜恐怕孙京如会有所行动,齐大人已经安排妥当,公主莫要担忧。” 第567章 成全 她怎么能不担心只要他留在这里,她定会忧心不已。 孙京如来这里,陆大人直言,就是为了寻找证据。那么他,为何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桦绱困倦又烦忧,头昏昏沉沉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齐域看出她的疲惫,低声说:“你睡吧” 桦绱本就冷凝的神情越加难看,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房中,她要怎么睡 齐域没再回她,避在窗边,留意外面情形。而后自顾自的仰躺在窗边长榻上,放下手中长剑,闭目养神。今夜与小乙替换着守在这里,孙京如的突然到来,明显有问题。况且陆珣郢也跟小乙提过,肯定他们的猜测。 听到证据在公主这里,以陆c王两家为首的几家人怎么可能没有行动。别说护她回长安,就是去袁州也困难重重,还不知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凶险状况。 他们躺在屋子两边,余留一盏灯,还有屋中摇曳飞舞的帘幔。桦绱睁着眼盯着一片晦暗的床顶,层层床幔将那微弱的一点光亮也阻隔在了外面。 过了一刻钟,或许是两刻钟,谁知道呢桦绱坐起身,猛然掀起厚重的帘幔。走到他这边,在木榻前的两米处站定,身后的长衫飞扬着,拉得老长,最后乖顺的垂在身后。 齐域右手放在腹部,左臂曲起遮挡在额前。颀长的身躯躺在榻上,竟然让木榻显得窄小了些,一条长腿支地,一条搭在榻上,足部露在外面,倒是省了脱靴子的麻烦。 “你一定要这样吗”桦绱双眉紧蹙,等不到他开口,便先问出声。 他很清楚她走过来,却维持动作不变,好在是回了桦绱的问话:“他们的追杀不会结束,你抵挡不了。” 即使陆大人带了卫兵千人,谁敢说前来的杀手没有几百人,那些杀手的武功能以一敌十绝不是夸大其词。这场追杀,起码会持续到施彤鸣冤前。 “。。。那是我的事。”桦绱握了握拳,语气急躁了些,咬唇让自己镇定,说:“你就没有想到后果吗万一。。。那笙歌与顾夫人该怎么办她们还在等你回去。” “你不是都替她们安排好了,比我想的都周到。”等话说出后,才觉察带着一丝讽刺。 “我也替你安排好了,更周到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按我写的剧集走,为什么总要反着来”她想将事实真相c清白还给顾家,以及三家蒙冤离去的生命。 若是她躲不过陆铭远他们的暗杀,最终难逃一死,那便就是命数了;若是侥幸活了下来,她就回明月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抄经念佛,平淡生活。她早就打算好了,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你在担心什么”他早就睁开眼,凝视着她。 “你会死的,陆铭远他们是不可能放过我的,留下来,你会有性命之忧。况且,孙京如已经怀疑了你的身份,他是不会放过你的,看看施九公子,那就是很好的例子。”若是沅引没有及时赶到,陆铭远派的杀手能将施公子碾碎了,渣都不剩。 齐域语气有些冷:“所以,你早就料想到了后果。”料想到了,还这样做 桦绱不明的疑问:“什么” 他双腿垂地,还坐在榻上直视她,只是眼神凌厉,不太和善。黑浓的剑眉倒竖,点漆般的眸幽沉,追问:“你是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桦绱垂下眼睫,岔开说:“你为我引开追兵,被逼坠崖,你知不知道我心中有多自责c内疚。三家无辜之人也跟着遭难,每每想到西市口的杀戮,血流成河。。。这份痛折磨了我十年。这一次,无论是死是活,那都是我的命我不用你们来替我挡,活着每日忏悔与自责。”可是,李乾成还是替她挡了刺杀,一提起这个,桦绱心就好像被攥起来,一阵阵的痛。 他霍然起身,带着极度的不耐与暴躁朝她迈了两步,眨眼已经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一份压迫感,让桦绱惊了一跳。仰头看去,眼黢黑凌厉,神情冷漠,有些无情。 “我有说过要你还吗”他语气中带着怒气,棱角分明的容止有了怒容。 桦绱倔强的忍着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水光扩散溢满眼眶:“可是,我想还给你啊我想尽我所能补偿你,补偿你的家人,补偿因此遭难的所有人。我想偿还你们,以此可以减轻我心中的负罪感。” 桦绱蹙眉看向他,带着一丝祈求,一丝卑微:“当年,你救了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我终于可以报恩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的还恩” 齐域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黑眸淡漠疏冷。须臾,讥讽的发问:“用什么还命吗” 桦绱如遭电殛,秀眸中水光轻漾,黑瞳一缩,神色难堪,狼狈 的与他错开视线,慌乱倒退着。 他跟过来的速度很慢,却一举一动间蕴含着风雨欲来的迫人气势,齐域骤然上前,拉起桦绱细柔的皓碗,将人猛力拖到跟前:“我就是为了让你用命还,才去引追兵的吗” 桦绱被激的情绪激动,忽地抬头仰望他,声调也拔高尖细起来:“我不是神,没法让他们死而复生,更不能让一切恢复如初。我只能用这样愚笨的方式,我不会谋划,也算计不过那些奸恶小人,我能想到的方式,就只有这样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我不是你足智多谋,又会运筹帷幄。就像廖家嫡长子廖正以狎童致死案,她知道这是他查的,就连告发也是不留痕迹,直接将状纸绑在箭上,射在监察御史大人下榻客栈的房檐下,利落又漂亮他做的绝对不仅仅是这一桩,桢儿丧礼,他命管家给她的信中说过,顾家的冤屈他会自己寻找证据,洗刷干净,不需要假手于人。他不是大言无当的人,能这样说,定是早就暗中搜找,且有眉目。她也相信,他最后一定会为父昭雪,为家族恢复名誉。 第568章 她的内心 可是,她想为他做些什么,想帮他将一切为难c危险的事做了。 齐域怒极反笑,长眸都被气的泛红,攥着桦绱的手腕,冷声道:“成全你然后让你死。李桦绱,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还有气死人的本事” 他又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每一次都是盛怒之时,带着讥讽。桦绱咬唇没做声,盯着面前挺拔又伟岸的身躯,跟堵墙似得。而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如桎梏般令她挣扎不得。他垂在一侧的手正紧握,甚至能听见指关节咯吱的声音。 齐域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意,又被他收敛了下去,皱眉盯着她的发顶,忍着火气沉声说:“若想让我平安回京,莫要再做这样的事让我分神,乖巧些,安安静静的。” 唇在颤抖,贝齿用力咬着,才把哭泣声压了下去。桦绱在听完他这句,一股夹杂着委屈c疲惫c怨恨c愤怒等诸多无法言明的情绪,如海浪般涌上心头,将她佯装的坚强瞬间摧毁。她终于撑不住,崩溃了。手虚无的想要抓住什么,最后无力的垂下。过去十年间,那些令她揪心绝望的画面,痛不欲生的回忆,席卷而来,理智与冷静在一点一点被吞噬掉。 眼中的泪汹涌而出,脸颊一片水光,桦绱像变了一个人,面上的神情透着绝望,深陷痛苦。她语无伦次地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奔溃,多绝望有多怨恨父王。我恨他,我恨死他了恨他怎么可以伤害你,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恨他,为什么杀害你的那个人要是他”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十年间,她隐忍克制,压抑自己的情绪。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没用的哭泣。日子久了,心是会生病的。终于这份情绪失控了,如洪水决堤般发泄出来。 “小的时候,我最崇拜,最喜欢的就是父王。世人如何评价他,我不知道。可是,他是什么样子的我比谁都清楚。若是他没有丧心病狂的去遮掩乱伦丑事,而派侍卫追杀你。也没有因惊恐慌乱听信了陆铭远的诽语,失了判断。以为你跟家兄c杜家大郎杜谦行c施家三郎他们说了冷宫之事,遂起了杀意,接过王钰嵩递过来的污蔑罪证。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是堕坑落堑c追悔莫及的境地。若是他登基,他会是位好君王。我父王成为太子后的每一日,勤勉政事,忧心百姓,谦恭下士,不矜不伐,朝臣多次礼赞。父王一直尊崇大儒徐太傅的思想教导,谨言慎行,亲贤臣,远小人,所以出没东宫的贤臣名士不胜枚举,我听过太傅给父王授课,我知道的。”她说的这些,绝对没有半句谎言 “大监临死前告诉我,王钰嵩c廖忠显早在出事前,就通过陆铭远求见过父王,污蔑罪证父王早已经看过,可是父王并没有相信。王钰嵩c廖忠显是为了掩盖罪行,而陆铭远则是惧怕你我成亲后,顾大人将会取代他在父王面前的位置,多次谗言,父王从未当真。即使他纵容陆莹珍,可是,他不是没有原则思想的人。” 桦绱用力擦拭脸颊泪痕,哑声继续说:“他对我极好的,所有子女中,包括李乾成,包括嫡长子桢儿,谁也比不过。在东宫,我是唯一一个独享他宠爱的人,谁都知晓,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我与你订婚后,他有多开心,早早给了我这世上最昂贵的嫁妆。许多年之后,我才知晓,他有多疼爱我,比我能想到的还要多得多。” 桦绱声音带着颤音,险些说不下去:“正因为如此,我才痛苦,才备受打击。若是他昏庸且残暴,冷漠又无情,我想我也不会这样失望,这样痛。冷宫撞见的那一幕,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天塌了不为过。父王做了这错误的决定,造成一场惊天惨案的发生,我一直想知道,想问他,西市口血流成河,父王你可曾后悔过到底是为什么,让你蒙蔽双眼,犯下这滔天罪行在许多年里,这事是缠绕在心头的一根细绳,越缠越紧,怎么都寻不着头解开。当某一日我终于知道答案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许多年了。” “最后一次见他的画面,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魇中。我跪在甘露殿门前苦苦哀求,父王盛怒的脸被闪电照亮,绝情又陌生,每每都会惊吓着醒来。直到大监告诉我,那一夜父王独自一人在寝殿酗酒,痛哭又苦笑许久。我才知道,父王的怒,不是因为我去求情,是因为悔恨。”当黑白颠倒,罪恶横行,死亡笼罩长安的时候,理智回来,父王后悔了。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他犯的罪行,是滔天罪行,即使无人问罪,可史书会清楚的记载下这段轰动的历史,注定要被后人批判谴责。 她并不是要为父王求情,只是将自己心中委屈c埋怨的情绪发泄出来,是时隔这么久,才给自己可以宣泄的机会。 “我恨陆铭远,连掩饰都懒得做;我恨陆莹珍,曾持刀要杀了她。可是,即使我是公主,是李家的女儿,却没有权利,没有能将他们赐死的权利,也没有能旋转乾坤c匡扶正 义的能力。最后无用的将这份愤懑撒在李乾成身上,我只能对着爱我的亲人使横,却对那些真正丑陋凶残的恶人,没法奈何。”她活成了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样子。 齐域静静地听她说,目睹了一片泪水坠落的刹那,看清她眸底的痛楚,跟着她回忆这十年心酸悲苦的心境,听她道出不为人知的情感。 心底像是被一股温润的水流漫过,水在轻轻荡漾,引得早已麻木的内心跟着起了阵阵涟漪。坚硬的躯壳在水中泡软,露出跳动的心,它正变得柔软,一丝异样的情绪弥漫心底。 桦绱含泪笑道:“七叔说,我得学会忍。” 只这笑,令人看着心疼。 第五百零八章 你死,我便自刎 她神色过于平静,任由眼泪流下,无焦距的盯着前方说:“无数次我悔不当初,为何要懦弱的躲起来,让你独自面对追杀。你坠崖的画面,千百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即使我并没有亲眼目睹。那感觉就像把心提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难受的能让人昏厥。” 她断断续续的说起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其实,直至今日,也不见得伤痛痊愈,真是回不回忆都苦楚:“你离开的背影,是我在梦中追赶不上的身影。梦中的你永远是背对着我,无论我怎么呼唤你,曾未停下过脚步。我怕做梦,更怕醒来。梦虽痛,但醒来要面对的是,更残忍的现实。 渐渐地,我开始惧怕与人打交道,厌烦人来人往的纷扰,更不想听到关于那群宵小的只言片语。事后,他们没有一丝愧疚,肆意嚣张的种种做派,令我恨之入骨我躲到了明月山,在那里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山上,没有人会让我记起自己是谁,时常坐在水榭台上发呆,那是令我能得到片刻喘息的闲适时光。 想你时,我坐在衣冠冢前,回忆与你的过往,笑着开始,哭着结束。 难受时,我诵读经文,跪在三清真人像前,虔诚的祈求,求案子能早日沉冤昭雪。究竟能不能实现,没人对我承诺。等,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绝望时,我爬到山顶,望着云海翻涌,想着一跃而下,是不是就一了百了。可是,我还没有替你报仇,还没有替四家洗刷冤屈,还要照料笙歌的安危。死亡,都成了我的奢望。”她的世界是一片灰色,即使窗外满山遍野的生机,可是心枯萎了,眼中便再也没有了色彩。 “小乙终年在外四处打听c寻找证人,试图能找到替四家翻案的证据。犹如大海捞针般的难,每每寄来的回信都令我心沉一分,越加绝望。”想到这,秀眸也失了神采。 “渐渐地,脑海中你的模样开始变得模糊,我试图从别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有人声音像,有人背影像,唯有你,眉眼与他最像。”她看向他,盯着面前深邃的眉眼,细细瞧望。 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却并没有放开。他静静的回看她,黑眸依旧幽深如潭却没有了刚刚的锐利和冷肃。 “与顾琰羲相识,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是甜的味道,明亮的色彩。你身上有他的影子,可世人皆知顾公子坠崖了,我也对此深信不疑。”她轻声说完,像是陷入了回忆。 “是像的,却也不全像。我印象中的顾公子俨然没有齐大人的这份冷冽,公子虽潇洒不羁却终究是长安的高门子弟,矜贵精致,文雅俊逸。不像你,料峭又城府深沉,忽远忽近,我看不懂你的情绪,猜不透你的想法。是啊,贵胄世家的公子与谋权者怎么可能一样你远比顾琰羲要理智沉稳,世故成熟。”语调没有太大起伏,说道最后带着一丝嘲讽,还有苦涩的味道。 齐域唇轻启,沉声道:“我没有怪罪过你。”他时而冷漠与疏远,并不是因为埋怨。 修长的食指轻轻挑开欲流淌而下的泪珠,俄顷,拇指轻柔的抹去,苍白脸颊上的微凉水光。 桦绱轻轻侧头避开,片时,用红肿的眼仰望他,散去悲痛,面无表情的说:“这我怎么知道”语气淡淡,带着一份似有似无的情绪,就好像秋叶落在平静的湖面,叶落伤感,涟漪心悸。 齐域因她的语气而皱眉,黑长的剑眉拧起,有一丝凌厉,用眼神询问她何意。 “你在袁州的那段时日里,我理解你要隐瞒身份,也理解你的忽冷忽热,更理解你的放肆。可我不理解的是,你为何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与我玩笑”君臣之礼,男女有别,他从来就没有顾过。与她,难道不应该避嫌吗 她不知他的身份,可是他呢也不知道吗他一次次的靠近,一次次的撩拨,有没有想过得知真相后,她的难堪那些亦真亦假的绯闻,他暧昧不明的态度,她有可能会当真的。 齐域垂下眼睫,凝睇桦绱良晌:“你哭的太多,想看你笑的模样。”所以才靠近她,忍不住与她开玩笑,忍不住逗她,试图让她鲜活起来,有一份生气。 桦绱注视他,黑瞳一颤,眼中左右轻轻晃动,渐渐的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越来越多。她盯着他,不曾错开视线,明明已经看不清,被眼泪遮挡,可是执着的凝视。 抬手给她擦拭泪痕,却越擦越多,齐域叹了口气走近半步:“我的确该避嫌的。”她的质问,是什么意思,他又怎么会真不懂 不知在跟谁说,或许是自说自话。而后将消瘦的令人心疼的娇躯,拥入怀中。 她忍着,却也只是半晌而已。哭了多久,她已经不记得了,直到眼中再也流不出眼泪,头脑里一片空白。她听着一声声强有力的心跳,让她心情安心平静,好在靠近他 胸膛的不是她那掉了些听力的右耳。依靠着挺拔的身躯,他鲜活又气势凌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祈求,真人听见了。 “公主,忘掉这些不愉快吧。”他环抱着她,看屋中轻纱在空中飞荡,烛灯被吹的摇曳,灯罩也遮挡不住风的攻势,俨然要被吹灭的架势。 “忘了”她反问。 齐域挑眉,幽暗的眸中一丝玩味,问:“是臣做了什么令公主耿耿于怀” 她控诉:“你任由绯闻疯传。” “是公主误导百姓,臣是您的情郎。”最后两个字说的极重。求和归求和,事实真相还是该阐明。 瞬息,桦绱蹙眉直起身,仰看他:“你一次次的戏弄,无视规矩。” 从他出现在她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同乘一骑追窃贼开始,做了多少令人误解的事。在大坝上,新渝七夕花灯会上,还有长安月宴。才回想起,他们已然经历了这么多,早已经超出一般君臣交往范围。明明是不能成的姻缘,隔着忘不掉的血海深仇,又为何来撩拨 第571章 刺杀 桦绱轻呼口气,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可声音还是变了调:“懦弱的哭泣好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坚强。” 她捂着胸口,闭眼任泪水垂落,有谁还记得她笑起来的模样她明明那样爱笑,可是,已经多久没笑过了。 “活着太累了,我真的已经身心交瘁。”桦绱抚了抚额前,轻轻摇了摇头,悲伤憔悴,纤瘦中带了一丝病态。 他不是要留在这里嘛,也可以。能亲手将陆铭远派的杀手擒住,押送回京,倒也算为不日将要公审的大案,搜集了重要证据。 桦绱与他错身而过时,听到他的承诺:“好,我答应你。”不会让自己有倒下的那一刻。 “君子一言九鼎”桦绱矘视长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长衫拂掠手背,柔软却薄凉。她进了内室,直到层层帘幔遮挡了纤细的身影齐域才收回眸光。 回身走到木榻前,拾起长剑,刚刚她一身素淡曳地裙衫立于此处,窗外明明灯火通明却照不亮水眸中的暗淡,她的伤感悲痛与外面热闹的景象对比分明。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样过的吗齐域回想她拔剑时的神情,以及对他说的话,眼神中那份决绝。 是威胁,若是对你有用的话。 齐域自嘲的一笑,若是没有用,他也不回出现在这里。轻拂她握过的地方,陷入沉思。 桦绱回到床前,木然的退下宽松长衫丝裙,将搁在床尾的武服拿起来换上,床边也摆放好了一双靴子,还有披风放在一边。她知道今夜恐怕不会太平,小乙与他几番提醒,他们的谨慎安排,让她提前做好准备。等穿好了武服,桦绱才躺到床榻上,蜷缩着身体,睁着眼发呆。头太疼,哭了太久,一时难以入眠。 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街上的摊贩叫卖声已经消失,应该是夜深人静时。她拥着一团被子睡了过去,恍惚间被人抱起来,乜斜近在咫尺的容止,英俊逼人。他的手指虚按在她的唇瓣上,警惕的听着外面动静。 桦绱忙起身穿上靴子,将墨发束起。 长眸瞑视窗边,眼神一凛,神情突然严肃起来。齐域猛然揽过纤瘦腰身,闪身斜后方屏风后。 坚硬的手臂将桦绱牢牢抱在怀中,让她一时忘记呼吸,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在鼻尖缭绕。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声,让心提到嗓子眼陷入紧张的桦绱,莫名心安。 烛灯已经燃尽,屋中被黑暗笼罩。一片寂静中哪怕细微响声也会格外清晰,齐域眼睑轻合,细辨动静从窗口传来,有人进入齐域放开桦绱,轻轻转身挡在她身前,左手握住剑柄。周身散发着凌凌杀气,面冷若冰霜,眸黢黑暗沉,眼神冷酷凌厉,带了攻击的气势。就像黑豹盯准猎物,伏击扑杀。 两条黑影出现在屋中,月光照射,影子拉得老长。杀手手中冰冷的刀刃在黑夜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他们一步步向床褥靠近。刀身立起,遽然砍向床铺。传来布帛破裂以及床板沉闷的声响,便知用了多大的力,是要置她于死地 即使没有被砍中,也令桦绱心猛地一抽,伸手捂住嘴,屏住呼吸怕引起杀手注意。 发现床上无人,黑衣人自然警觉起来,环视屋内,敏锐觉察到屏风后有人他们还是发现了桦绱的气息,瞒不住的,她毕竟不会长时间的闭气。 两名黑衣人对了眼神,一名小心的朝这边逼近,一名掠视屋内,开始搜找东西。齐域握紧剑柄,缓缓拔出长剑,寒光乍现,映照漆黑如夜的眸底,显得冷酷无情。 千钧一发时,小乙从门口冲进来,先出手进攻,与黑衣人纠缠打斗。他们这边的杀手被突然闯进的人分了注意力,齐域瞅准时机,闪出屏风,攻向杀手。 利器相击发出的嘶吼声,尖锐刺耳,带着颤音回荡在屋中,每一声都令桦绱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躲在屏风后,从缝隙中屏息瞧望,木窗不知何时已全部大开,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轻纱帘幔中,纠缠围攻齐域与小乙,杀手攻势猛烈,招招残忍致命,彰显了陆大人对她的全部诚意。 轻纱在夜风中疯狂的飞舞,又得黑衣人刀尖挑起增势,越加纵情投入。妩媚的擦过刀刃剑尖,却拂动不掉森冷的杀气。 长剑横扫,黑衣人惊险躲过,凌厉的剑气甩在他身后的门框上,门框瞬间出现一道丑陋的裂痕,蜿蜒向上,触目惊心。黑衣人心中一惊,气势落了下风。那道颀长劲瘦的身影,没有给他丝毫可以喘息回神的机会,剑气如虹,直击心口。 手执长剑的身影轻盈敏锐,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攻势迅猛凛冽。剑气森冷,如寒冰;剑身锋利,在黑夜中厮杀。 与小乙纠缠的那名黑衣人亦是面部覆黑巾,脸上一 道疤痕露出一半。此人在山上刺杀过桦绱,被小乙一掌击中胸口,身上有伤,到底是撑不了太久,攻势缓慢了下来。 小乙虽常伴桦绱左右,可是最初入司宫台得大监赏识,全靠一身不凡的武艺。同一时期,是难出其右的顶级高手。就这恍神的光景,胜败已然分晓。这名杀手翻身跃出窗外试图逃遁,却被窗外与杀手激战的应征刺穿脖颈。 这里刀光剑影,外面也是打斗激烈。亮起来的火把,正击退黑夜,照亮院落。 尉迟青明与应征在屋檐上拦截要冲进屋中的黑衣杀手,对方人数众多,眨眼冲上来几十人。这些杀手飞跃屋脊,落在这片屋瓦上,在夜中亮出獠牙利爪,扑杀而来。 小乙转身袭击围攻齐域的黑衣人,刀刃割裂颈动脉,黑夜中,血黑的浓稠,如水柱般涌出,开出大片血花,喷洒在烟兰色的帘幔上。帘幔一霎的消停,随后依然放飞自我的空中飘舞。 齐域与小乙配合的天衣无缝,以守转攻,猛烈迅速,刀落血溅,黑衣人相继倒下。 第五百一十一章 鏖战 同楼层的陆珣郢自然听到这边与屋顶上的声响,打开屋门,还未走出来,就有公主府的侍卫前来寻求救援。他率领的袁州兵将怕扰民,大部分驻扎在城外。好在院中有十二卫,一早就埋伏好,此时在楼下与黑衣人起了冲突,已经兵戎相见。 孙京如摩拂不住,打开房门,站在栏杆边往下瞅,满意的看到正进行鏖战的楼底。领着随从视溺不援,冷眼旁观,就等着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又斜睨公主那间房,房门大开。一名黑衣人从窗进去,手中抱着酒坛,将酒坛抛起来,宽刀劈开,酒水四溅,打湿了飞舞的帘幔。黑衣人做完这些,骤然僵直身躯,锋利的长剑从后面刺穿他的胸膛。齐大人深邃英俊的容颜露了出来,远远盯着孙京如,透着冷冽气势。 一名黑衣人被小乙杀死,挺直身躯朝后倒去,正好倒在屏风上,桦绱暴露出来。齐域一惊,一掌击中挡在身前的杀手,冲过来阻挡黑衣人的攻击。 一颗头颅掉落倒地的屏风上,弹跳了两下,落在桦绱正前方,偏巧对视上了。屋中黑暗,看什么都模模糊糊,人向来是看不清的东西就会自行想象,当然想出来的定不是什么美好的样貌,多半是青脸獠牙的厉鬼形象。她没出息的腿软坐倒,惊恐的忘记呼吸,瞪大水眸,盯着正死死看着她的那颗头颅,断裂的地方还在不停的涌出血水,桦绱胃里一阵翻涌。 无头尸首身后闪出熟悉的身影,只不过此时的他陌生极了。剑尖超下,血顺着闪烁寒光的剑身蜿蜒流淌,一滴滴滴落在地。英俊的容止沾染了血污,变得嗜血邪魅,他眼中的冷漠让她却步。 小乙握着刀柄,超侧后方扎去,而后拔出,胸膛起伏,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屋中恢复短暂的寂静。 一片狼藉,八九具尸首或卧倒或半坐在屋中各处,地上血迹斑斑。一边帘幔被割裂,失去生机的掉在地上,浸染血污中,另一半还挂在顶上,正无力的轻轻飘荡着。 修长的手朝桦绱伸过来,低沉清冽的嗓音打破寂静,也将被头颅吸了魂的桦绱拉回来:“过来。” 桦绱努了努嘴,一脸惶惶然,睁着乌黑的眼儿踉跄上前,用力抓住他伸过来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微微濡湿,心惊胆慑抱着齐域的手臂不撒手,坚决不再回身看那颗吓人的头颅了。 重逢后,这恐怕是她唯一示弱展露乖巧的一次,实数难得。齐域低头,看她收敛起一身的刺,心底一片柔软。刚要抬手轻拂她的发顶抚柔,一支箭没入他们右侧的窗棂上,伴着入木的笨钝颤音,还有一点光亮。是火光被夜风吹的呼啦啦作响,凶恶的吐着火舌。箭上绑着布条,布上沾了灯油。 “小心”小乙大喊,提醒道。 箭朝她这方射过来,啪,一声响,箭掉落,快的她甚至没有看清是什么将它击落,一股强劲的力气抱着她避在墙后。齐域猛地斜睨过去,长眸透着冷意,浑身紧绷起来。 一支支木箭从窗户飞射进来,带着光亮,风吹动火焰的声音不绝于耳。箭擦过飞舞的帘幔,火焰吞噬着那抹轻柔丝帛,黑暗中,一整片刺目的橘红色彩,震撼也残忍。箭雨袭击陷入沉睡的客栈,因木窗众多,没多久火焰肆虐,浓烟滚滚。 “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楼下有人高喊,通知客栈休息的客人出去避难。 十几支带火的利箭或落在桌子上,或射中木柜,将屋中照的通明。一片火光中,几名黑衣杀手接连从窗口飞身进来。 一支带火的箭正好落在酒洒落的地方,神秘的蓝色火焰嚣张的舞动,转瞬间,屋中已经是一片火海。 屋中温度越来越高,浓烟四起,在这种灼烫又呛人的环境中,他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小乙挡在他们身前,与黑衣人的打斗仍未停止,几名杀手或许是想将他们留在屋内,被火活活烧死。一旁的窗户被火焰侵占,木头窗棂恰好能让火持续燃烧,他们根本无法出去。齐域企图用长剑将烧黑的窗棂击落,一边还得应付黑衣人的攻击。 桦绱撒开他的手,从一旁抱起个木凳子用力朝窗棂击打,撞了两下,终于有了圆盘大的缺口。因用了力,免不了用力呼吸,被呛得一阵剧咳。 陆珣郢带着仆从试图冲进来,却被门口的蓝色火焰阻挡在外,只得领着仆从打湿了棉被扑火。一旦屋顶燃烧,木梁必然会掉落,他们可就更危险了。 徒然,一名黑衣人从斜前方的窗户被踹了进来,滚落地上,这份猛力将烧焦的窗棂撞落,黑衣人哀嚎着,小半截木棍扎进皮肉中,背后也燃起了火,满屋疯跑。蒙面的应征出现在窗边,劈倒面前阻挡的杀手,高声说:“快出来” 杀手被齐域用剑刺穿左臂,横扫击倒。他收起长剑,用披风将她裹紧,坚实有力的手臂圈抱起桦绱 ,而后冲向那扇火焰零星的窗。小乙一瞧大人与公主离开,便不再恋战,用刀将燃烧的圆桌抛向两名黑衣人,转身紧随其后从窗子跃出。 窗外的打斗依旧未停,齐域抱着桦绱施展不开,应征与跟上来的小乙与杀手激战。 齐域一眼看到客栈下面,被前簇后拥正坐视不救的孙大人,带着仆从悠闲的坐在马上,观赏这场刺杀。 就好像前朝贵族间兴起的游戏,围坐狩猎场,观看困兽犹斗。 另一面的尉迟青明也费力靠过来,再高深的武功,挡不住敌人众多,国舅爷可真是大手笔。 齐域躲开攻势,一掌将面前黑衣人击落。高声唤了小乙,将怀中的桦绱推给靠过来的他。齐域带着凌厉气势,攻势迅猛,将黑衣人击退,便飞身跃下。几名杀手紧随其后,跃下屋顶。齐域没有犹豫的朝孙京如攻去,他的轻功不错,落地后飞身朝孙大人旁边的仆从冲过去。 第573章 挟持 在众人还没有回神的时候,一脚将仆从踹翻在地。 惨烈的嚎叫响彻黑夜,这一脚铁定是伤筋动骨了。当众人将目光从倒地不起的仆从身上收回时,看到孙大人细皮嫩肉的脖颈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剑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滴落在孙大人的官袍上,长剑餍足,带着血腥气。 孙京如迫不得已向后仰着头,马儿没眼力见儿的乱晃动,烂漫的甩动尾巴,跺着蹄子,一点儿也不管主人的死活。吓的孙京如拉紧缰绳,故作镇静的问道:“齐大人,这是何意” 齐域稳稳的执着长剑,长眸幽沉结冰,寒声道:“叫他们下马,退后。” 孙京如冷笑了声,提醒:“众目睽睽之下,大人的做法可是说不过去。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齐大人将下官的仆从打了,还剑指下官,下官不才,却好歹也是宏国的官员。今日这事儿,齐大人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吧” 孙京如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骂: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没将顾琰羲烧死在屋中,好与长乐公主做一对苦命鸳鸯。也不知证据毁了没有真是一群废物,让他遭这被挟持的罪 不远处,县令衣冠不整,狼狈的坐在马车中穿官袍,大半夜的被叫醒,还带着起床气。不过一听客栈走水,吓的抱着官袍上了马车,一路念道:“怎么偏偏走水的是这间客栈。” 远远就看到这边客栈已经烧成火山,心沉一份,几位贵人万一有个好歹,他拿什么赔才拜了祖宗,这叫什么事一下马车,好家伙,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大人,这是”县令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齐大人坐在马上,不过是朝马臀坐着,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直指孙大人。 县令还在犹豫的时候,有被杀死的黑衣杀手从楼顶坠落,落在县令后方发出沉闷的巨响,吓的他一阵鬼哭狼嚎。 客栈烧的不成样子,县令命副官带着衙役c家奴先去救火,可别烧到别的地方去,毕竟旁边那间铺子可是他家的家产。 齐域不受他人影响,冷眼眄视一脸铁青的孙大人,似笑非笑的说:“孙大人,本官受了伤,这剑可不一定能拿稳。” 齐域上臂有刀伤,好在不深,可也是染了衣袖。他衣袍上c英俊的容止上皆带着杀手们的血迹,在黑夜中显得触目惊心。 “你”孙京如火冒三丈,他在威胁他顾琰羲,还当你是帝都顾家的嫡公子,凭他也配来指使他 齐域面无表情的欣赏孙大人盛怒又不得不隐忍的模样,扯了扯唇角,一挑剑眉继续言:“而且,我可没有耐性等大人想明白。” 脖颈间一阵刺痛袭来,是割破了皮,孙京如咬牙恨声说:“退后” “大人。”随从小声唤了句。一手按在刀柄上,等着能一展身手将大人救出,却被孙京如怒骂了句。 “不长眼吗都滚开”孙京如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没好气的大吼。 顾琰羲是习武的,而且用的就是长剑多年前在狩猎场上,江家三郎江玦也就是如今的玄旌侯,因各项比试夺冠得了把古剑,名惊鸿,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男子佩剑彰显身份与英武气,各家公子心中好奇c艳羡,江公子也拿出来衆视一番。他虽没有走上前去细瞧,可是远远地看了眼,陛下赏赐的自是不同,隔着极远也能感受到凌凌的剑气。 得了这么把稀世宝剑,到底能不能劈风斩浪自然要试试才知道。有位公子陪玄旌侯比试了一番,明皇正巧经过,二人一战成名,名声大噪,皆得明皇赞誉。那时同江公子比试的,就是顾琰羲 顾琰羲的武艺他见识过,是真真正正的练家子,不像他们佩了镶嵌宝石玛瑙的宝剑,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有谁还能真去拔剑身边跟着仆从,就是遇到危险,也用不着他们出手。 刚刚在屋顶上他与黑衣人厮杀,这群杀手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都是些江湖人,给钱杀人的小鬼,练了一身武功。可是他能击退他们冲下来威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果然,隐姓埋名的日子中也没荒废了这身好武艺。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你就是能活着回京,只要我禀明圣上你的身份,这就是欺君之罪”孙京如直接挑明,咬牙低声道。 反正他活不了多久了,姑父是不会放过他的,再说欺君之罪,当诛 “请便,不过孙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解释今夜发生的事,别说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中午用膳的时候,齐域就觉察出孙京如应当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这群黑衣人朝他攻来的招式,可是招招致命孙京如既然都知道了,陆国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好在黑衣人多少顾忌了孙大人的死活,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寻找机会 刺杀。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孙京如忙正色,扬着下巴狡辩道。 “这些话,孙大人还是回京跟陛下说吧”凛若冰霜的面上,露出一抹讥讽。 孙京如因他的表情,怒发冲冠:“你” 小乙抱着桦绱飞身跃下,应征从仆从手中夺过缰绳,桦绱等人翻身上了马。几人被十二位兵将护着往城门口方向后退。齐域闪身坐在孙大人的马上,长剑可是离着孙大人的脖颈更近了。 孙京如大恼,喝道:“你要做什么” “只能劳烦孙大人送我们出城了。”长眸睨看,仔细观察黑衣人的行动与阵势。 “齐域”孙京如气的肺都要炸了,仆从他给喝退了,马匹也给了,竟然还要拉着他给他当挡箭牌 黑衣人一听到这里,纷纷望向最前方那名手执宽刀的杀手,这人方才一直与尉迟青明纠缠打斗,是他们的领头人。 领头杀手步步紧逼上来,显然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看来孙大人也不过是枚棋子,关键的时刻,也可以弃了。 第574章 是敌是友? “派人救火”陆大人一脸焦急的冲出来,对还在伸长脖颈张望这边冲突的县令吩咐道。 县令仰头一看火势,惊得双下巴都出来了,忙指挥衙役救火,陆珣郢的副官也领着卫兵打水c扑火。 “走水了,快救火”有百姓听着了动静,冲出家门远远看这间客栈燃着熊熊火焰,高声呼救,城中喧闹起来。 火势主要聚集在三层,店家从自己的家中赶过来,一下马车拍着大腿哭嚎不止。 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不能再等下去,齐大人的剑更亲密的凑近孙大人的皮肉,可是孙京如的命俨然没那么重要。 孙京如疼的直抽气,暗骂:奶奶的,他还来真的,顾琰羲,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放他们走。”孙大人忿恨的吆喝了声,是真疼,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头。等脖颈上的冷兵器挪开了,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也不迟。 可这只是天真的孙大人一人的想法,几米外摆成折扇队形的黑衣人却不这样想的。即使蒙面,一双双眼睛仿佛泛着绿光,就像窥伺时机等待猎杀的豺狼虎豹。 孙大人也不想想,这些证物大白于天下的后果,别说挟持了他,就是挟持了陆公子,陆大人能不能心软还另说一人生死,还是家族存亡,孰轻孰重,还需掂量吗 黑衣人人数众多,比此前山中暗杀时多上一倍不止。且攻势更猛,还要速战速决,本着拿钱办事的原则,完成雇主的命令,也算交差了。 而齐大人要将这些杀手引出城外,在城中动手恐造成无辜百姓伤亡。况且城外有驻扎的袁州军队,战斗力不强,却胜在人多。与之汇合,总之是壮大声势。环顾提着木桶赶过来救火的百姓,正好奇的张望他们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些看出端倪的忙绕道而行或躲回家中。步步紧逼的黑衣杀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齐域剑眉紧拧,当机立断不能再耗下去了。 齐域目光犀利的一扫,发现这群黑衣人正分两队,一队围攻他,一对向她所在的方向靠过去。既然他们的目标就是他与公主,那带她先离开,这群魑魅魍魉自然会继续尾随追杀,先出城再说。 齐域挪开长剑,一掌拍在孙大人的背部,孙京如没形象的扑在马背上,差点摔下来,慌乱中抱紧马脖子稳住。马儿厌恶的仰头甩甩鬃毛,好在大发善心没有将它的主人摇晃下来,仆从忙围靠上去,试图博得个护主有功的好名声。 孙大人惊慌狼狈之时,齐域已经借力骤然跃起,尔后长剑点地,弯曲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再腾空飞跃,足尖点在十二卫兵将的肩膀上,最后落在桦绱身后。骏马因突然多出的重量,不安的跺着马蹄子,齐域右手包裹着桦绱紧攥缰绳的手,迅速调转马头,驱马向城门口疾行。马儿狂奔时犹如一支利箭,破风飞驰,马尾被大力的甩动起来。 他的出现太迅速,桦绱坐在他身前过了好一会才记起要呼吸,夜风吹在脸上,将睡意驱赶的一干二净。今夜,实在是惊险万分,他们最终能不能躲过这场劫难,谁都不敢保证。 小乙c应征以及十二卫兵将,或骑马或奔跑紧随其后,黑衣人夺了十二卫与县令的马匹,杀气腾腾的一路狂追。 陆珣郢一把拽下孙京如的仆从,也翻身上马,迅速赶超孙大人。这群杀手一定是在孙京如与他进城的时候,乔装打扮跟进来的,有人看到,但以为是务农的百姓也没有上心。 陆珣郢斜前方一名杀手正悄悄拈弓搭箭,他忙高声提醒:“小心,有箭” 齐域转身砍落破风飞来的冷箭,说:“你来驾马。” 这里不是长安,也不是州城,小小县城不可能深夜也燃灯,所以四下一片漆黑。偶尔一盏路灯,那微亮的光,就像夏日草丛中的萤火虫,星星点点。 刚刚在客栈门口,一片火光,照的天地红亮,谁还能记得得举个火把之后齐域与公主先行,侍卫急着护驾,敌方忙着刺杀,将照明这事抛到了脑后。看不清,几名弓箭手自然也失了些准头,而且还有并行的侍卫c兵将阻止。 他们一路直奔城门,齐域早已经安排好了,此时城门大开,畅通无阻。 可是一出城,便被千米外的火光吸引,那是成百支火把连成的直线,远远行来,十分迅速。这一幕令人极度不安,前有未知的危险,后有杀手追杀。是前行还是后退,陷入选择的两难境地,而黑衣人俨然已经替他们做出了选择,后退是不可能的。 领头杀手策马紧紧跟在应征身后,一扯黑巾,露出真容,凶目怒眉,此时脸上闪现出一抹兴奋残忍的笑容。心中大喝一声:“天助我也”陆大人说过廖家会派军队前来围剿,看来援兵已经到了。 若他能将斜前方那名执剑男子也手 刃了,此后他横九爷的名头可就更响亮了。刚刚交过手,是尉迟家的人,那剑法他不会认错,瞧年纪应当是武林盟主的同辈或弟子。只是,此人的剑术登峰造极,方才若不是群攻,恐怕他早就败下阵来。 尉迟青明归隐多年,这杀手头目不认识他也不奇怪。 袁州兵将就驻扎在城外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陆司马一声号令,兵将匆忙起身,出了帐篷拿起武器,整队追赶过来,可是再快也拉开了距离。 官道两边有排水的边沟,让他们无法绕道。而前方踏着月光而来的急行军,此时已经走过离着他们最近的十字路口。 一场恶战避免不了,等死不如奋力搏杀一场 齐域勒停骏马,调转马头与领头黑衣人隔空对视,冷然一笑。朝一旁的小乙丢下一句:“保护好她”跃下马背,旋转手中长剑,黑夜中划出一道冰冷的银光。 对面横九也下了马,阴恻恻的朝齐域走来,二人飞跃而起,利刃相击,拉开了一场恶战的序幕。 第575章 旌旗麾动 横九暗暗惊诧,齐大人怎么会尉迟家的剑法,却来不及深想,利剑已经刺过来。二人的打斗,无疑是引爆双方激战的开始。 小乙与侍卫将桦绱护在战场的最边缘,即使前面有十二卫的阻挡,依旧有杀手冲杀过来。 “给我”应征杀出层层包围朝这边来,对小乙喊了声。 公主府的侍卫争得小乙同意后,将挂在马鞍上的俩包袱解开,一个扔给这位侠士,另一个被一旁十二卫的小将接过。他们一人一包袱,将包袱迅速背在身后,翻身下马冲进泥泞的边沟,往稻田里跑。 这一幕,自然有黑衣人瞧见,吹了声嘹亮的口哨。似是暗号,黑衣人相继往稻田中杀去,跟下饺子似得。十二卫兵将忙前去阻止,试图掩护那二人,战场瞬间往稻田中转移。 横九被分了神,腹部被齐域重伤,挥刀变得迟缓。齐域未给他一丝喘息的时候,挑穿肩胛,横九一声压抑的闷哼,右臂已然握不住宽刀,无力垂下。同一时刻,后面一名袁州小将正被黑衣人砍伤后背,小将因痛前扑,手中长枪没入横九大腿的皮肉中。 日后在公堂上,这人是指认陆铭远罪行至关重要的证人,齐域并没有打算杀了他,只是一掌将其打晕。 桦绱坐在马上,死咬着嘴唇,用力攥握缰绳,心中担忧不已,紧紧盯着那道伟岸颀长的身影。可是,夜太黑,隔得又远,朦胧不清,她已经分不清敌友,场面一片混乱。 刀光剑影,利器相撞,声声令人心惊。 骏马似是也觉察出她的紧张,不安的踱步,甩动马尾后退。一阵夜风将桦绱束发的丝带吹到脸颊,桦绱抬手拂开,余光瞥见身后那支不明的队伍,离着他们越来越近,大约三四百米的距离。 火把像夜市中的火龙灯,黑暗中阔步前来。她蹙眉遥望,三百米,二百米,队伍离他们越来越近。几千人的模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最前方,许是火把燃烧的旺了些,隐约看见旌旗麾动。 那面旗帜,其实还看不太清,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忍不住调转马头,想凑近些,瞧得再清楚些。 多年以前,她随父王去长安城门口的城楼上,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那群怀着一腔热血,誓死保卫疆土的虎贲,嘹亮的口号,整齐划一的步伐,看得人心潮澎湃。是他们的流血牺牲换来了宏国的安宁,她至今还记得那份震撼与感动。 即使未看清来者何人,但扑面而来的威武气势,震慑人心。也是久经沙场浸染出的杀伐之气,望而生畏,但确令桦绱激动又安心。 不可能,桦绱心紧张的狂跳,她不敢相信,要上前一睹究竟,忍不住驾马冲过去:“驾” 小乙大惊,一回头桦绱已经驱马疾驰,刀风袭来,忙躲闪。面前的黑衣人倒下,小乙亦策马追去。 夜风中,招展的军旗,两边布条极有风骨的舞动。黑底红色的图腾,还有繁体的字迹江。 她看清了,最前方骑着金棕色骏马的年轻男子,乌金铠甲,玄色披风,盔缨轻舞,英武又挺拔。俊眉星目,再也找不出比他更英俊的将军。这是宏国的战神,是百姓心中的英雄,玄旌侯江玦。 将军骁勇善战,立下战功赫赫。 一顾红郎误终身,说的便是这位江家三公子。少年时,他一身红衣武服,策马从朱雀大街疾驰而过,身披落日余晖,金光耀眼。束发的黑带随风飘摇,仿佛万千少女颤动的心。 桦绱远远凝视最前方那名英武的将军,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策马上前。 勒停马儿,江玦抬手,身后兵将停下脚步,令行禁止。桃花眸一眯,江玦驱马上前,诧异问道:“公主” 桦绱喜极而泣:“江玦哥哥,真的是你。” 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当务之急先将这群杀手剿灭。常年征战沙场的兵将自然不惧这群黑衣人,哪怕他们武功高强。没想到能在这样危难的时候,遇到江玦率领的西北军,果然个个威风凛凛,勇猛异常。 天破晓,一场恶战终于落下帷幕。他们又重新回到袁州兵将驻扎的地方,处理伤口,稍作休息。 “战神来了战神来了哦”袁州兵将兴奋不已,夹道欢迎,都怨战神的名号太响亮。 桦绱下马,江玦上前揖手拜见,桦绱回了半礼,二人进帐篷,小乙端上茶水。 江玦:“公主,末将救驾来迟。” 桦绱急忙说:“这是哪里的话。”又疑问:“江玦哥哥为何会来此地” 江玦将他二堂哥江佑勍前来寻他,让他立刻赶来护公主周全的事简单说了。 “原来如此 。”桦绱明了。 “陛下担忧公主的安危。”所以才让二哥找到他,命他不要急着回京,直接来此处,将公主接回长安,把能给四家洗刷冤屈的证物一道带回去。 “证物已经送到了长安,想必不日就能三司会审,江玦哥哥尽快赶回去吧”四家忍辱负重多年,应当亲眼见证沉冤昭雪的那一刻,以及陆铭远c王钰嵩这群大奸大恶之人的败落,还有主审的宣判,天家的定罪。不想他们因为她而错过这些意义非凡的时刻。 江玦大惊,道:“怎么回事”证据是如何平安送到的 桦绱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事情始末。 江玦听后十分不赞同的说:“公主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所以才引来这样丧心病狂的追杀。 江玦又问:“这些杀手是谁派的” “是陆铭远的人,有名杀手我在长安见过,就跟在陆大人身边。”桦绱转身问:“小乙,他呢” “齐大人还在审讯这群杀手。”黑衣人大多数已经死了,但也有活捉的十几人,皆已受伤。至于有没有一两个逃走的,谁都说不准。 陆铭远到底派来多少人其他几家有没有派人这些事必须要追问出来,也好提前做准备。 第五百一十五章 元凶 一堆事等着处理,桦绱与江玦的叙旧匆匆结束。毕竟是驻军之地,她待在这里也不合适,便与小乙c侍卫进了城。 先去客栈,这酒楼被烧的就像烤糊了的地瓜,从外面看黑不溜秋的。一楼大厅也一片狼藉,而最严重的三层,屋顶都烧没了。小乙给掌柜送去了银票,足够重建酒楼的数额。又问伤亡情况,除了一名小二哥和一名住客有轻轻的烧伤,其他人在火势蔓延开之前就从后院跑了出来。因为齐大人一早就安排好,一有危险,便组织客栈中的客官撤离。 他做事一直都稳妥,想得也周到。 桦绱住在县令的府宅中,还是用那名买回来的丫鬟在房中服侍,婉拒了县令夫人一番细致周到的安排。 她如今自立得很,除了绾发,不需要人侍奉。可是县令与夫人诚惶诚恐,怕怠慢了她,跑到小乙面前问了五六次,真的不用加菜丫鬟够吗公主可有吩咐云云。令能说会道的小乙也怕了,苦不堪言。 到了中午,也没见着他们进城,审讯需要这么长时辰桦绱心里没底又隐隐的担心,命侍卫前去打听,一个时辰后带回消息。 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杀手真的是陆铭远派的。而这场刺杀果然不会就这样结束,廖家二老爷在洪州任职军司马,廖忠显廖大人让廖司马率军围攻桦绱一行,廖大人还下令说: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虽危险,确是不意外的。 另外,从黑衣人口中审问出一个惊天的消息陆国舅竟然私养军队可见贪了多少。 玄旌侯立即往长安去了信,提醒在长安城外驻扎的江将军多提防,护陛下安危。陆大人的罪状上又多了浓重的一笔。, 十二卫还抓回漏网之鱼,这群杀手打伤c杀死了不少兵将,十二卫的人一肚子火,化怒火为力量,所向披靡。 “齐大人与江将军忙着在军帐中,部署迎战洪州军队的事,未见到他二人,这些都是听丛大哥说的。”齐大人的侍卫丛申碰巧遇见他,知道公主担心,便与他说了现在的情况,也好让他回来复命。 侍卫与丛申交谈的时候,碰到好笑的一幕: 孙京如被齐大人割伤脖颈,叫郎中粗略的包扎一番,然后暴跳如雷的领着仆从也出了城,瞅见稻田中刀光剑影,乱如一锅粥的画面,隔岸观火。并扬言要活捉齐域,自然是要报这脖颈上刀伤之仇。 后来玄旌侯来了,局势反转,孙大人忙收敛起嚣张敌对的姿态,乖顺许多,可是陆大人早派人盯着他了。 今早孙大人要离开,说睡不惯帐篷,一通抱怨。陆大人跟兵将使了个眼色,几名身材魁梧的卫兵冲到骂骂咧咧的孙大人面前,二话不说,将孙大人的胳膊反剪背后,用麻绳捆了。 “哎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孙大人的仆从一瞧情形不对,反应过来上前阻止。 孙京如怒吼:“陆珣郢,你这几个意思”瞪着眼骂:“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疯了” 孙大人大力挣扎,费力的回头瞅望卫兵,口中不干不净的咒骂起来:“狗杂碎,放开我,不想活了道我是谁吗” 陆珣郢冷静的吩咐了声:“把嘴堵上”他看出孙京如的伎俩,佯装不满住宿环境,实则要逃跑离开。 “呜呜呜”孙京如目眦欲裂,怒不可遏,却因被堵上了嘴,所有的愤怒咆哮也发泄不出来。 就像熊熊烈火还不等着燃烧起来,被一盆子凉水浇灭,只能虚无的冒起一缕青烟。 借了县令的马车,将五花大绑的孙大人硬塞进车中。 “大人这。。。”孙大人的仆从一瞧主子被这样没脸的绑了,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毕竟敌强我弱,硬碰硬,恐怕是自找苦吃。 陆珣郢冷声说:“孙大人勾结江湖邪教,刺杀公主,其罪当诛,本官会回长安禀明陛下”一席话震得仆从愣在当场,面面相觑,这表少爷到底是哪边的怎么竟帮外人 “呜呜呜”马车中的孙京如一听这些话,狠命的挣扎,却没人搭理。 陆珣郢知道孙京如顶多是个帮凶,元凶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侍卫:“陆司马把孙大人交给了县令,先关在牢中,让人守着。” 没一会儿县令小跑着过来求见她,请示该怎么办。 “孙大人怎么说是宏国官员,这要关在牢里”不要紧,可是不能他去关呀,还是关在他的县衙地牢中。孙大人的家世就不必细说了,官职还比他稍大一级,这要是日后翻起旧账,他有几条命给廖家折腾。 “那就说是我命陆大人绑的,有事本公主担着。”桦绱抬头看了眼县令说。 县令一听桦绱这样说,不好意 思起来,扭捏又夷由的请问,可还有需要他准备的。 桦绱倒的确有事问他:“粮仓多少存粮” “这两年收成好,大丰收,粮仓充裕。”快要秋收了,话说粮仓也该倒倒空了。 桦绱跟县令卖粮,要送去城外,那么多人带的粮食未必够。县令哪好意思要桦绱的银票,桦绱语气淡淡,提醒他:“我要的可不少。” 县令眼瞳一颤,口中发干起来,这是打算要多少 桦绱抬了抬如白莲瓣一般的尖下巴,小乙取出银票递给县令,县令一脸为难的笑笑接过。银票面值不小,县令一看又惊了。 给这么多,不光是买粮食,还要让他派人去城中各家医馆c药铺买药草,请郎中去城外给伤员看诊。县令听说,昨日不光客栈里打斗激烈,在城外也起了一场战争。有黑衣人欲刺杀公主,也不只是谁,如此胆大妄为。不过既然起了战事,想来随从c侍卫伤者不少。今早他还被齐大人招过去,帮处理兵将尸首,派人运回逝者家中,抚恤家属。 两个时辰后,重伤者被带回城中养伤,共四十六人。短短几日,死伤者众多。 县令给寻了处干净幽静的院落,又找了十几名小厮婆子,帮忙照顾伤员。桦绱也过来帮着晾晒药草,煎煮汤药。 第五百一十六章 平息 “公主我来吧。”一名妇人见桦绱要煎药,忙走过来接手。 “没事,你去忙吧”人忙碌起来,才不会乱想。忙的没功夫伤春悲秋,也没功夫担忧挂心。 不知廖旭显带了多少兵力不过听说这人是不掺和他大哥廖忠显的事,为人也低调老实,风评不错。没想到他能带兵前来,倒是挺令人意外,就没想想后果 此后的两日,城外驻军没了去向。 西北军的兵将常年征战,平息战乱,过得都是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与这群没有实战的地方军队俨然不同,除非前来的部队人数众多,否则成败是毫无悬念的。 如桦绱猜想的那样,在临县遇到了洪州的兵将,并没有调动太多兵力,可也有三千多人。廖旭显廖大人是被挟持前来,仗没打多久,主要是一瞧玄旌侯的西北军,个个威风凛凛,就等令下扑杀过来。洪州兵将顿时士气大跌,偃旗息鼓,先输了气势。再说廖业显,与廖家少婿朱友真哪懂得兵法,也指挥不了作战。 若不是收买廖司马的副将,恐怕也调动不了军队。廖司马被人绑了一路,强行带过来此处。等洪州兵将溃不成军败了,副将与廖业显c朱友真被擒住。丛申给廖司马松了绑,廖旭显胳膊酸痛发麻,哆嗦着朝五弟廖业显扇了一巴掌。 手没劲,打得也不重,但打脸不需要多重,举动就是扫面子。 “你敢打我”廖业显不可置信,仰头瞪着他,若不是身后两名卫兵按着他,他早起身了。 一直在府中没有存在感二哥竟然敢动手打他,记忆中,他二哥是有些窝囊的。 “我朝自太祖时便崇尚孝道,可今日即使背上不孝的骂名我也要说道说道。自幼时,父亲便看重大哥,母亲一味偏袒于你,你们做错了,父母也从不训斥责罚,将你们养成了这样无法无天,不分是非的性子,任由你们一错再错。”廖旭显面赤红,激动的眼眶泛红说道。 “生而不教,溺爱纵容,父母之过竟让你们犯下谋逆大错。”十年前的旧案,他都听说了。这是他的亲兄弟,什么样的本性他能不知他们绝对能做得出来。 “你以为你能摘干净,你是廖家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廖业显冷笑着,刻薄的讽刺道。他老实的二哥,当着玄旌侯的面倒是会把自己撇干净。 廖旭显含泪失望的看着他,仰头一闭眼,苦涩又坚定的说:“我知道,自然会与你一同回京请旨,求陛下降罪。” 不再理会廖业显,转身撩袍跪地,对坐于骏马上的侯爷与齐大人揖手说:“侯爷c侍郎大人,下官无话可说,惭愧” 说一千道一万,他是洪州军司马,被人偷了兵符又被挟持,引发战事,造成兵将伤亡,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这罪他认。 齐域跃下马背,上前将人扶起,命人牵来马,请廖司马随他们先回临县。 整队打道回府,江玦与齐域驭马走在最后面,江玦侧首看一眼高瘦挺拔的齐大人,问:“北辰,你会请旨参与复审” “自然不会。”齐域回答,长眸幽深,平视远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即使在刑部任职,也应当避嫌的。” “理应如此。”江玦点头赞同,一瞥齐大人肩膀与手臂两处外伤,简单包扎着布条,血渗了出来,有些触目。联想到这十年,说:“这些年,你受苦了。” “谁不苦”苦不堪言,连回想都不愿的。 江家虽然侥幸活下来,十年间却从来不敢回京,除了江玦,没人敢离开西北驻地。有人跟他说过,活着比死去更艰难。 “前日,我见了公主。”江玦一侧首,俊眸瞥了齐域一眼,道:“消瘦许多,你能来此地让我很意外。” 想做到放下仇恨,是不易的。 “你们都能看出她的痛苦,她的自责,我又怎么会看不出。”齐域眼前出现一道熟悉消瘦的身影,太瘦了,显得病态的羸弱。 江玦一双桃花目微沉,望齐域没有变化的神情,淡淡又带着隐隐地冷肃,却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有些情,外人怎么能看得懂。 第三日下午,他们回来了,军队驻扎在城外休息。齐域亮了天家令牌,让县令将廖业显,朱友真等人关押牢中,次日押送回京,禀明圣上,请天家定夺。 “公主,玄旌侯回来了。”远远听见城中百姓欢呼的声音,江公子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 这一次见,江玦没了少年的稚气,越加英武俊朗,连她都晃了下神。 他们忙到傍晚才过来,城中的郎中几乎都在此处,齐域c江玦过来包扎一下伤口。皮外伤,倒是不太严重的。特别是江将军,自己抹起了药膏,他的兵有受伤的,才被 送来,自然要过来探望一番。 这处院子幽静,院中有二十几个木架子,是晾晒药草用的,入夜湿气重,药草已经收了起来,明日再晒。才建了几个炉灶,灶上炖着砂锅,正熬煮中药。热气氤氲间,桦绱走神了,手中还不忘轻轻扇动扇子。 有人走近,她也没听见,直到小乙唤道:“齐大人来了。” 桦绱猛然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身便服,背手而立在拱门处,黢黑的长眸似笑非笑的凝视她,说:“听说公主学了看诊的手艺,微臣有伤,不知可否请公主包扎。” 她怔然的模样让他心情愉悦,刚刚看向他的水眸,闪烁着欣喜的光泽,一闪而过。即使她克制的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可是他还是看到了,她在等他回来。 桦绱不言,只凝眉上下打量,他身上并没有在战场厮杀过后的血腥狼狈,甚至比离开的那日要干净许多。英俊的面容隐隐带着疲惫,但衣着却捯饬的利落整洁,好像洗漱过一番。桦绱收回目光说:“坐吧” 他坐在圆凳上,凝睇她也不说话,桦绱取来了药膏,问:“伤在哪里” 她发饰简单,衣衫样式与普通女子穿的没什么不同,颜色也素雅,其实她着明亮的色彩会更好看。她在躲避他的目光,或许该说是不愿直视她。消瘦的小脸神情淡淡,齐域敏锐的觉察到她的情绪,剑眉一挑问:“我惹到了公主” 第五百一十七章 示弱 他向来比别人要聪敏的,她细微的情绪也会被他轻易觉察,心有时比女子都细。 桦绱没有回答他,也不与他对视,没有情绪的问了句:“伤在哪里” 这两日睡得少,脑中乱哄哄的,又痛又晕,明明困得已经睁不动眼了,可还是睡不着。一堆心事,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就真的能不想了吗自欺欺人罢了。 齐域解开束袖,将袖子挽起来,一道小指长的刀伤,露出来。已经抹了药膏,随意包了布条,伤口微微开着口,已经不太出血了,鲜红色的肉露出来,还是挺吓人的。桦绱起身去拿蒜臼子,里面已经放了裸花紫珠叶的碎末。 桦绱低头用杵舂捣,齐域坐在一旁圆凳上静静打量她,她眼下乌青,面上泛白显得憔悴,樱唇淡的像没了色彩。俨然没有休息好,墨发随意束起来垂在身后。一身素简,衣衫样式普通,其实她穿明亮一些更适合她的,又娇又美。画着淡淡的红妆,就像豆蔻时,一脸烂漫,笑意盈盈的跟在泾王身后。 桦绱倒也并没有刻意去学,只是看郎中做的次数多了,也就会了。在永州一呆近半载,每日扎在药堆里,晾晒药草,煎药,倒是能认出不少药材了。 出了汁水,桦绱抬起他的手臂,触手坚硬温热,微微肌肉鼓起,充满力量。将碎末按在伤口处,用浸泡过的干布条包扎好。桦绱起身,被一把抓住,低头看手腕上他的手,只听他说:“还有肩膀。” 长眸一瞬不瞬的直视她,桦绱以为看错了,那双幽沉深邃的眼中带了丝可怜巴巴,可真不像他。 小脸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又因脸颊没有红晕,像铁青着脸色拒人千里的模样。齐域自省中,若是能预料到她的不喜,那他就不说了,等回去丛申帮他上药也是可以的。 他将衣襟解开些,用带伤的左手松了松右边领口。 桦绱立在一旁,说:“你脱了衣衫。” 齐域一怔,侧首仰看她,嗓音沉沉提醒道:“公主,这是在外面。” 桦绱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甚至眉头都没皱一皱,不像以前,总是气呼呼的,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用一双漂亮黢黑的眼怒视着他。 齐域乖觉的没有继续说什么,解开蹀躞带,因牵动伤口动作一僵,皱了下眉。 肩膀上的新伤不大,可是在新伤旁边,有块不小的疤痕。像蜈蚣一样,蛰伏在肩膀处,泛着娇嫩的粉色,刚刚褪了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不久前受的伤。 微微转一下视角,就能瞧见血脉偾张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线条硬朗,肌理清晰,看得人脸红心热,忍不住要羞红眼。桦绱看见了,可也看见了腰侧的两处伤,一条与肩膀上褪了痂的伤口一样,泛着粉色,只不过更长一些,可见当时伤的定不轻。另一条已经泛了白色,可能是旧伤了。 处理好伤口,齐域一边穿外袍,一边问:“为何而不悦” 桦绱站在桌前,背对着他,不答反问:“事情都处理妥了吗” 齐域系上蹀躞带,说:“廖忠显命五弟廖业显与妹夫朱友真前来逼廖司马围攻公主一队人,说一个活口不留。廖司马拒绝出兵,被廖业显绑架,胁迫一同前来。廖业显还收买廖司马副将,偷得兵符率领三千名兵将前来,只不过廖业显没有领兵打过仗,对兵法又一窍不通,一网打尽并没有消耗太多兵力。” 桦绱轻念:“收买” “自是承诺高官厚禄。”以廖家的影响力,有的是人趋之若鹜。官员奥援有灵,已经是屡见不鲜的事。 别说官员,皇家就没有了吗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勾结,不过是多少的问题。听了让人心情压抑气恼,桦绱不去深想了,转移话题问:“廖业显与朱友真抓到了吗” “就关在牢中。”齐域盯着她的背影说。 桦绱点头,转过身直视长眸,认真的道:“那就好,既然事情处理完了,你何时离开” 岑寂无声,他沉沉凝视着她,试图看清她眼中的意思,她没有躲闪的与他对视。眼底一片平静,神情又认真,竟然让齐域猜不准她的意思,却还是回了话:“。。。等养好了伤。” “你还在意这点伤”若不直言身份,只看他的身躯,谁能猜到这是位文臣 她是因他受伤而生气齐域朝她迈了一步,稍稍放柔语调说:“在意的,我有特意小心。” 风吹动一缕发扫过脸颊,桦绱抬手别在耳后,说:“那晚你将我交给小乙,我站在战场外看你厮杀,终于明白母亲的担忧焦虑,每时每刻都要为我挂心。有消息担心是坏消息,没有消息又担心遇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以母亲不再过问,是不敢问。” “ 那晚,亲身经历着你置身危险之中,我却只能在一旁焦急无助的看着,祈求你能平安。我理解了母亲的心情,太过煎熬。你明日与江玦一同回长安吧”她侧头看着他,神色疲惫不已。 “我将你送回袁州。” “我明日也要离开,北上去姨母家接母亲回来。” “我们就在此地分开吧”桦绱轻轻一笑,可是笑容太淡,好像一阵夜风就能吹不见。 “我命人置办了酒席,一会儿就去酒楼赴宴,还邀了江玦哥哥一起,你一起来吧我为你们饯行。”丫鬟进来,瞧见齐域在这,很意外,忙屈膝行礼。 桦绱转身进屋,齐域收回目光,低声说了句免礼,便转身大步离开。 “是我看错了吗齐大人为何不太开心的样子明明打赢仗了呀”丫鬟不解的喃喃自语。 丫鬟将桦绱需要换的衣衫从县令府中取来,还带了胭脂和几样配饰。侍卫烧了水送进来,让桦绱好洗漱。 绾发画眉,涂抹胭脂,将脸上的疲惫苍白遮掩下去。人也一下子有了精神,再换上宫装,明丽许多。 透过铜镜,丫鬟立在桦绱身后说:“公主真好看。” 第五百一十八章 公主心仪的,另有其人 半个时辰后,一家酒楼门口,桦绱下了马车,与小乙跟在店小二后面,一边上楼一边问起其他人。 廖司马因胞弟为难狱卒,一阵闹腾,去了狱中。陆珣郢领兵在城外驻守,尉迟青明与应征在城中一处客栈休息。 尉迟先生与应征桦绱没有拜访,想想还是不见得好,恐怕两位并不想见她。 当桦绱进屋的时候,玄旌侯与齐大人已经到了,二人自然而然的聊起儿时,那时候常与陛下c泾王一道,相约猎场,赛马c射箭c比武。鲜衣怒马少年时,意气风发,青春肆意,真令人怀念。 还记得与六姑姑她们在茶楼上,看这些俊美矜傲的少年郎策马飞驰在大道上,朝气蓬勃,英姿飒爽的模样,让人不住也心潮澎湃。 少年已经收敛起个性,变得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可她还是还念以前的他们,即使冲动,即使张扬。 屋中摆了圆桌,桦绱落座,菜上的挺快,瞧样式带着地方特色。三杯鸡c粉蒸肉c莲花血鸭。。店小二在一旁一一介绍,说完便先退下。 这几日,连夜赶路,追踪洪州军队,还要研究如何阻拦,摸清地形,分析利害,根本没有太多时间用膳。啃馒头就咸菜,有口热菜汤就该庆幸了。而桦绱窝在后院煎药c晾晒,不停的忙活,还去看了两次客栈重建。县令倒是差人每日送来佳肴,可是她心中有心事,入睡都困难,对着满桌的珍馐怎能吃得下。他们一日不回,她就一日的牵肠挂肚,这顿宴席倒是犒劳了他们受苦的胃。 他用公筷将一枚白莹的白鹭芋包放到她的碗中,桦绱动作一顿,默不作声。 江玦瞥看一眼,后垂下眼睑继续用膳。 半刻钟,垫了垫胃,桦绱放下筷子与玄旌侯闲聊起来。多年不见的思念,令她眼中微微泛红,又带着一分玩笑问:“一别多年,不知江公子过得可好” 江玦已经换下冷硬的铠甲,头戴乌金冠,着一身玄色武服,佩一副暗红束袖,英武帅气。面上线条比少年时更锋利,暗带一股强劲的气势,令人无法忽视。可是剑眉长眸,依旧英俊逼人。 江玦倚靠椅背,说:“臣在战场上熬日子,没什么好与不好,西北军的兄弟都是这样过得。倒是公主,几年不见,太过消瘦。” 桦绱不知该怎样回他,为何消瘦因为心中藏着,肩上扛了太多的事。可是这样说,江家呢还有他,他们承受的又不比她少。 江玦看桦绱沉默,换了话题:“公主每年送来的祝寿贺礼,祖母很喜欢。”他们小心翼翼,不想破坏此时还算和乐的气氛,所以努力避开伤感的话题,比如说这十年的心酸,比如说泾王被害。 桦绱:“我该亲自前去问候的。” 江玦:“公主岂能随意前来,简单的交往也会被人大做文章。” 都说二叔宠她,可是这份疼爱是带着政治色彩的。都说二叔仁慈,依旧重用江家,那也是因为江家无人能取代,再恶意诋毁,也没有人能扛起保卫西北边境的大旗。 丫鬟进屋来上菜,一双眼睛含羞的瞟看英武俊朗的侯爷几眼,又悄悄打量英俊潇洒的齐大人,脸颊粉若桃花。 桦绱注视丫鬟的神态,须臾,颔首一笑。举起斟满的酒杯,笑言:“江玦哥哥依旧英俊,魅力不减。我能想象你策马进城后,长安姑娘们夹道欢迎的热闹景象。” 江玦淡淡一笑,回她:“可是公主心仪的,却另有其人”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对面的齐大人。 桦绱动作一僵,神色微微的不自然,轻声说:“年少,不经事。” 对面的齐大人一挑黑浓长眉,脸色不是很好看。 江玦倒是一脸闲适,端着酒盏不露声色的打量二人神情。 桦绱因江玦的到来,心中是高兴的,诸事皆已处理完毕,遂多饮了几杯。桌上三壶酒,快要见了底。 江玦的酒量在西北练出了海量,即使是一坛子烈酒也喝不醉,更何况是这样的果酒,就像喝水似得没劲。齐域的酒量大约是随了应征,也是没有底的。至于桦绱的酒量嘛也就半壶,多一杯就过量了,在明月山她将自己灌醉是常有的事,齐域还亲眼见识过两次。 桦绱今日疲乏至极,醉的快些。 “公主,多谢。”江玦揖手说。公主这些年为了案件奔波,不曾放弃,江家是知晓的。 “这怎么当得起”桦绱蹙眉惶恐,忙说。 江玦目露真诚,说:“公主这些年为案子奔走,付出诸多,江家一直知道,念着公主的情。” 桦绱死咬着下唇,忍着心中的酸涩在一阵阵翻涌,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我父王犯下的错,总 要有人来替他赎罪。” “公主做的足够多了,今日亲眼见到廖家兄弟争执,廖司马一席对话令臣感触很深。”是啊,那些人穷凶极恶,罪大恶极,可是与他们的家人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子女c是兄弟,教养不了长辈,劝不听同辈。哪怕是父母呢就一定能使每个孩子都善良正直有的孩子没教也正气,有的教了,也未必会听。公主c廖司马以及在城外遇见的陆珣郢,他们又何尝不痛苦。 齐域拇指拂过杯身,明明不是她犯下的错,却一直在承担后果。 江玦举杯:“今日,以茶代酒,敬公主。” 齐大人与侯爷聊了会儿政事,江玦放下酒杯说:“将要结束了。明日我启程回京,案子审理在即,陆铭远私养军队总放心不下长安那里。” 齐域点了下头,道:“要考虑到陛下的安危。” 江玦想起一事,问齐大人:“听说施九公子已经平安回到长安了。” 齐域:“是。” 江玦笑言:“是好事,等案子结束了,齐大人,我们在长安把酒言欢。” 齐域举了举酒杯:“一言为定” 江玦:“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仰头饮了杯中酒。 第五百一十九章 旧梦重温 齐域与江玦聊案件的时候,桦绱闷着头牛饮,颇有不将自己灌醉不罢休的架势。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有一日能与江玦,与顾琰羲一起,坐在同一场宴席上,对酒当歌。 可是这场酒席注定有人会缺席,她身边再也没有李乾成的影子。每当要落泪,桦绱便将酒盏的酒饮了,没想到眼泪真的没有留下来。酒杯空了,桦绱抓起酒壶继续斟酒,她一侧的齐大人皱了下眉头,伸手按住酒杯。 桦绱没反应过来,提着酒壶将酒倒在了他的手背上。盯着他的手看了会儿,桦绱伸手去抓酒杯,被他反手抓牢手腕,左手动弹不得。败了兴致,桦绱不悦的瞪视他那只碍眼的手,怎么夺都夺不出酒杯,恼了,挠了齐大人一爪子。 齐域低声提醒:“公主醉了。” “没有。”桦绱抱起酒壶,闷闷的回了句。 “不能再喝了,酒壶给我。”说完便去夺她宝贝的不得了的酒壶,桦绱抱在怀里不撒手。 江玦欣赏着齐大人平静的玉面上崩开一道裂痕,而公主已经炸了毛,开始使性子。以为回到多年前,莞尔一笑,举杯将酒饮尽。 几日疲劳撑不到太晚,明日还要赶路,酒宴早早结束。 江玦拿起马鞭,走在前面。小乙替醉酒的主子去送侯爷,侯爷步伐矫健的步下台阶,临上马的时候,问了句:“齐大人之前不是在袁州任职过一段时日” 小乙忙说:“是,近一年。” 侯爷翻身上马,拉紧缰绳,侧头叹道:“一年啊不短的时日,正好能旧梦重温。” “。。。”小乙听了,挠挠眉干笑几声。 江玦的西北军驻扎在城外,所以策马出城,小乙目送人离开。 “小乙哥,侯爷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旧梦”丛申与许营在一楼用膳,瞧着人下来忙跟过来,可是公主与他家大人倒是没有出现。又听见侯爷丢下这么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丛申好奇的伸长脖子望着离开的英挺背影,疑问道。 “。。。没什么。”泾王离世那日,临终遗言,道出十分关键的话,让人猜测齐大人的真实身份。 都是习武的人,也不知他们听去多少,不是没深浅的人,都憋在心中不敢问。即使小乙知道证据已经平安送到长安了,可毕竟未开审。为了安全,还是不要多说,再等等,等真相大白的那日,聊个痛快。 丛申:“我家大人与公主殿下呢”侯爷都走了,怎么没见到那两位呢 小乙进客栈,坐在丛申那桌,饮了口茶,回道:“楼上。” 丛申:“还不散席” 小乙:“。。。快了。” 小乙哥坐下来,没有打算上去的意思,丛申惊觉上面无人侍奉,那不就公主与大人两个人,这合适吗丛申犹豫的问:“小乙哥,你不上去看看” “不方便。”小乙淡定的回道。 丛申举杯子的手都开始抖了,不方便然后与许营对视一眼,缓缓转头,死盯着二楼楼梯口,仿佛是刷了漆的扶手上开了一朵花一样,令人震惊。 桦绱醉了,脸颊绯红,倒是显得很有生气,有的是跟齐大人耍性子的精力。 齐域扶着她起身:“公主该回府休息了。” “我不困。”说完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公主不累,微臣累了。”低沉的声音,略略带着调侃的意味。 桦绱想要徒步走回县令府邸,头浑浑噩噩,兴许吹吹风能好些。可是她忘了,喝的是果酒,后劲大着呢。脚像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下一刻能坐倒在地,四仰八叉的睡过去。晕眩如海浪,一波波的袭来。 后面有人在跟着她,她知道那是谁。他的影子不时的出现在她左边的墙上或是与她并行前进。跟他的人一样,有些恼人。醉酒后的桦绱腿软了,脾气可不软 “你跟着我做什么”桦绱突然转身,黑亮的眼微眯,像只慵懒的猫,口气却很不友善。 小乙与丛申他们牵着马跟在后面,中间相隔不小得距离。小乙与许营以及侍卫随意闲聊,独独丛申兴致勃勃的盯着桦绱这边瞧望,表情激动不已。 齐域:“还能走动” 她的步伐越来越无力,干脆站着不动了。 桦绱摇摇头,像被酒灌晕了的豆芽菜,提不起精神,喃喃道:“走不动了。”然后伸出左手,做扶在扶手上的动作。 齐域愣了下,站在桦绱身后三四米远的地方,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说:“臣还以为,着公主嫌弃,公主不打算理微臣。” 抱怨归抱怨,倒是快步走过来,伸出右手扶着她的胳膊。齐域睨看桦绱头顶一眼 ,心中道了句:公主架子倒是摆的很足。 桦绱点头直言:“我对你的确多有不喜。” 齐域也不恼,只是幽幽说道:“没想到公主喜新厌旧得真快,一年前,还捧着臣的脸说:太过耀眼了。” 齐域,以后莫要再穿白袍,好不好 为何 太过耀眼了。 。。。 他还记得,她当时专注痴情的凝望他,一副眼中只能容下他的模样,颇为取悦人心的。 桦绱低着头问:“有吗” 齐域一手背在身后,磁性的嗓音格外悦耳,带着一份兴味:“让我猜猜,公主是打算借着醉酒,说忘了。” 不,她没望,与他的每一次相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确实打算借着醉酒说忘了的,被他直接戳破,是有点尴尬的。 “去年,公主还抱着臣的腰,深情表白。” 她当时喝多了,所以孟浪了些。的确捧起英俊的容颜,仔细端详,点头称赞:果真,英俊。 桦绱脸上的红晕更浓,好似画了浓艳的醉酒妆。 “。。。”他那一脸失落是几个意思是让她上前抱着他轻薄一番才开心 齐域侧头看她,状似认真又执著的问:“为什么,公主对侯爷就笑脸相迎,到了我这里冷眉竖眼,好像我活着,公主并不开心。” 齐大人不知,当年英俊风流的公子长安多了去了,就说江玦哥哥,闺中女儿谁不想一睹红郎的风采。这不过是她一句酒后戏言,气话而已。 第五百二十章 撩拨 桦绱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说:“开心的,你能活着,是我此生遇到的最开心的事。” “在我还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的时候,就常想,虽然你说话讨厌,喜怒无常,可是齐大人是真的优秀。若是顾琰羲能活着,应该也会像你这样吧”将胸臆间的想法说了出来。 反正明日之后,天南地北,各在一方,见一面就难了,也许再也不会见到。 她转身到他的身前站定,眼中起了一层水汽,晶莹透亮。眼神带了点痴迷,一丝不舍,微微仰视着他,静静地凝视,像要将他刻入脑中。忽而低头,手指隔着衣衫抚过他腰部受伤的部位。 齐域身躯一震,刹那僵硬紧绷。眸深似海,抬手握住造次的细白柔荑。 桦绱没有抬头,轻声呢喃:“果然,那黑衣人是你” 伤痕新旧不一,是经历多少次涉险造成的 “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桦绱仰头问他。 “什么意思”突兀地问了他这么一句,齐域不解。 “你那么聪敏,总有一日会将他们绳之以法,让事情真相大白,为家族昭雪。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他会不会埋怨,干卿底事。 他深深看着她,反问:“我就是那么不识抬举的人” 若不是她,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继续等待时机。若不是她早已经告诉天家,明了他的真实身份,陛下怎么会没有一丝迟疑的救他,救小妹。她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让他坐等平反那一日。他难不成还要矫情的说: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的帮忙 “伤口别碰水。”桦绱平视前方,越过他宽阔平直的肩头,看斜映在墙上的影儿,好像连影子都带着英挺清峻的气质。 他注视着她,问道:“什么时候学会包扎处理伤口的” 桦绱回说:“在永州做过。” “为何去永州”听说,还一待大半年。 桦绱收回目光,凝睇剑眉星目,今夜那眼神虽深沉却温柔:“为了见你。你突然被召回长安,我心中不安,便一路追了过去。到了长安,向张卓一打听,才知你竟随徐太傅去平息叛乱了。我又追赶你的脚步,路过永州,看到一城的伤员,便留下照顾。” 她没想着遮掩,把这段特别的经历告诉他。 他听说了,她为了寻他才去的永州,还遇到流民,被四公主劫持,被那伶人冒犯。。。可是今夜亲耳听她说,是不一样的感觉,就像在枯竭的河中灌入了水。 桦绱接着又轻声问了句:“疼吗”只看狰狞的疤痕,就知道当时的刀口有多深。 明亮的水眸变得微红,还有点点水光,齐域伸手贴在她滑嫩的脸颊上,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底,柔声说:“不疼。” 眼泪终究还是滚落了,一滴滴涌出眼底。桦绱猛然倒退一步,小脸上温柔瞬间被冷漠取代,声调也高了起来:“你撒谎” “你在撒谎别再来撩拨我齐大人,你我是君臣,不要僭越。”秀眸中是疏离与冷淡。 齐域英俊的容止上闪出一丝愕然,接着敛去柔光暖色,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 到底是谁撩拨谁是谁抢夺他的骏马,是谁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过往,是谁抱着他一片深情的唤他名讳,喊得情深意切,喊得令他不得不记起与她的往昔种种当他终于因她的长情与深情而心动时,她却冷酷又决绝的提醒他,遵守礼数,莫要僭越。到底是谁过分 桦绱好像觉察不出他的冷淡,轻轻侧头,安静的凝眸,说:“李乾成死了。”她终于不再自欺欺人,直言道出。 “他死在我面前。”桦绱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 甚至还记得血的温度,温热却烫手。 “是他替我挡了刺杀,该死的人是我。”她木然地说着,像深陷回忆中:“看着他伤口处的血喷涌,我却无能为力。” 小店门口的屋檐下,有一盏灯忽然灭了,四周一暗,她单薄的身躯像要被黑夜吞噬。她正陷入深深的自责,痛楚苦涩的骇浪朝她拍打过去。 眸中有心疼与怜惜,齐域走过来,伸手抹去她脸颊水泽:“那不是你的错。” 桦绱重重的摇头,大声喊道:“那是李乾成啊”管他谁的错,她一点不在乎,她只要李乾成活着回来。陆铭远最后是死是活她一点不关心,她只想他回来。 “我知道。”齐域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圈起,紧紧地拥抱。 “你不知道,那是我八叔是最疼我的八叔”桦绱攥着拳头尖声喊道。 他走了,在她怀中一点点僵硬,冷了。 她下巴抵在他的 肩膀上,念叨:“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 他抱着她,守在她身边,知道她的痛苦与不舍,等她平静下来。泾王,也是他的挚友,难过的不只有她。 桦绱仰头看夜空,可是眼中一片汪洋,又哪能看清哪怕一颗星带着深深的伤痛,喟叹一声:“我连他的丧礼都不敢去,不敢去想,他已经离开我了。” 城中的客栈,某间客房中,尉迟先生与应征也才用完晚膳,小二进来撤了席。说是用膳,可吃的酒俨然比用的菜多。 洗漱完毕,酒足饭饱的应征本要休息了,可尉迟青明在窗前走了两个来回,应征坐在床上朝他说道:“坐下吧转得我头晕。” “你还能坐住了,心够大的。”尉迟先生停下脚步,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心不大又能怎样又不是总角孩童,再说情爱一事,旁人岂能说明白 尉迟青明深思熟虑一番,做了决定:“我去跟他说,让他先回长安,我替他将这位公主送回公主府。” 应征叹了口气,反问他:“你觉得他会丢下这小公主,自己跑了” 尉迟青明拧眉不悦道:“哎,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安危” 应征起身,摊手说:“我担心啊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将他绑了还是敲晕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珍重 尉迟青明烦躁的一甩袖子,走到窗边远眺黑灯瞎火的远方。 应征走过来,在这边木榻上躺下身,说:“去睡吧他有分寸。” 尉迟青明叹了口气,转身看见应征已经躺下,走过来两步问:“哎,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应征一条胳膊曲起枕在脑后,闭眼调侃:“你去床上睡吧我真怕你半夜想不开,从窗子飞出去闯祸,将我外甥劫持了,他如今好歹是朝廷官员。” 尉迟青明气结:“你” 桦绱忘了怎么回去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辰时四刻。 玄旌侯要押送这些作妖的恶人回长安,还有要事处理,耽搁不起。与桦绱说好,不相送了。 陆珣郢不能没有军令就率领这么多卫兵跟随公主去海州,所以整兵先回了袁州。走之前,还挑了五十名勇猛的士兵跟在公主身边,护送她北上去接太妃。 十二卫是跟着齐大人来的,本来是要保护公主回袁州的,如今公主要去接太妃,他们也不知该怎么行动。清早,齐大人还收到辛将军的来信,正押送王庆蕴一伙先回长安了。 几日前,王庆蕴接到老爷子王钰嵩的密信。长乐公主取走了杜家存于商行的密信。只看到这一句,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年之所以非要置顾c杜两家于死地,就是因为御史大夫顾鸿雁与尚书令杜尧桢暗中调查他们的政务。若是不先下手为强,灭门的可就是王家了 上奏的札子中加上施家是太子的意思,当年,顾琰曦匆匆出宫,在皇城门口被自家兄长一把拉住,聊了好一会儿,在场的还有杜家大郎杜谦行c施家三郎。重显太子被陆铭远误导,以为顾三公子与他们说了冷宫之事。当然,这隐情王家是不知晓的,陆铭远也不可能告诉他们,陆太后与重显太子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至于江家,是明皇的心病,赫赫战功却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功高盖主便是不可饶恕的罪。 王庆蕴阅完加急信,急得没了章法,事关重大,关系着王家的生死。若是证据被送到皇城,那可就全完了。毕竟当年的冤案,王家可是主谋之一。王庆蕴打听到附近有横行霸道的山贼,连地方官员都拿他们没辙,便重金收买为他所用。沿着通往镜州的官道寻找公主下落,公主没寻到,却意外发现侍卫长罗廷旭的踪迹。 罗廷旭带着几名侍卫护送证据赶往长安,那证据是假的,无非是为了分散长安那边的注意力。好让真正的证据顺利送到天家手中,同时也保护顾琰曦与顾笙歌兄妹二人的身份不被陆铭远他们发现,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桦绱与罗廷旭兵分两路,罗侍卫带着假证据去长安,桦绱则带着假证据回袁州。 罗廷旭哪能抵挡山贼的追杀,多亏尉迟公子相助,紧要关头又等到了辛将军率领的十二卫。官民同心,合力剿匪,大获全胜。 同时,连翘带着公主府的侍卫也赶过来与桦绱他们会合。一见面,连翘便红了眼眶,第一次在桦绱面前露出这样情绪激动的模样。 “我好好的,别担心。”桦绱知道连翘的意思,从长安日夜兼程赶过来,一身疲惫,风尘仆仆。 连翘握着桦绱的手上下打量,问:“公主,伤到了没有” “没有,我没事。”桦绱浅浅一笑,让她放心。 小乙在门口就跟连翘说起他们遭遇刺杀的事,提醒她不要在公主面前提起,想起泾王遇险,免得再悲痛落泪。 连翘一边梳洗,一边问:“公主,刚刚我好像看到了齐大人” “。。。”桦绱放下书,坐在那里不语,原来他还没走。 当天中午,他们便启程上路,既然他要送她,那她早些赶到姨母那里,他便能放心回长安。等去了镜州,还能走水路。 第三日清早,要启程之前,他过来道别。 “送公主到洪州,臣便离开。”还有半日的路程,其实也很快。 “。。。好。”桦绱望着他,低声回道。 明亮的日光普照,她坐在马车中,最后看一眼英俊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黑眸幽沉深邃,轮廓分明,风姿卓然,还是那样悦目。 他凝睇她,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风吹起武服下摆,迎风飞扬,俊逸翩翩,画面变得生动起来。 “公主珍重。”良晌,他朝她弯身作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份从容潇洒,再配上英俊的面容,依然是风流人物。 “大人珍重。”桦绱颔首回道。 她没有再抬头看他,放开攥握的帘子,遮挡了车外深邃的目光。 马车摇晃起来,伴着阵阵铃声,启程前往镜州。 途中会经过洪州,他说在那里分别。 连翘什么也没说,将帕子摆在桦绱面前的小方桌上。桦绱手中捧了本书,可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看见手帕,后知后觉的抬手抹脸,一片濡湿。 没发现的时候还好,这会儿真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桦绱拿起丝帕,低头擦拭眼泪。她觉得自己心情并没有太大起伏,但看看半湿的帕子,恐怕没人会相信。 他离开后的傍晚,天下起雨,又急又大,自然无法再赶路,便在县城中休息。 连翘走到窗边看了会儿,然后回到圆桌前,对着正看书的公主说:“瞧这天不知要阴沉多久。” “是啊”桦绱回了神,随口回答。 桦绱老走神,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页书看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翻页。 “现在是大闸蟹正肥美的时候,不如去鄱阳湖品品,正好给戚夫人带些,尝尝鲜。”连翘提议。 “好。”桦绱兴致不高。 泾王薨,齐大人也离开了,连翘担心,所以才提议。 桦绱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窗边,有水气扑面而来,清爽带着一丝寒冷。听雨水拍打在灰瓦白墙上的响声,看远方一片水汽氤氲的景象,好像一幅云雾缭绕的山水墨画。桦绱在画前驻足,又一次走了神。 第五百二十二章 折返 洪州靖安城郊,在官道边上的一家茶铺,围坐着七八十名赶路的兵将。骏马拴在路边树干上,甩动尾巴悠闲的吃着青草。 店里桌椅不多,坐不开就三三两两跑到路边,找一块平整的石头端着大黑碗吃米粉。先不说味道好不好,这汤汤水水的确比啃冷馒头强了不知多少倍。况且这茶铺摊主的手艺还不错,香气四溢。兵将一闻味道就知好吃,便在炉灶面前排队等着摊主做米粉与炒粉,正好省了他们的厨子起锅的功夫,也好尽快赶回长安。 “六碗粉好嘞。”浇上高汤,撒上肉末,用葱花点缀,简简单单,倒是让人食欲大动。 “多给放些肉吧。”十二卫的兵盯着米粉,笑着拜托摊主。 “成。”又每个碗加了一勺肉沫。 摊主虽动作麻利,可这么多人要吃显得速度还是有些慢,顾不上招呼客人,挽着袖子低头忙活。 两名同村的青年去地里浇水除草忙完了,路过这里,一看客人多,前面高瘦的青年放下肩上的锄头进来帮忙:“你这可以啊” 摊主听着熟悉的声音,一抬头看见发小,忙叫他过来。俩青年洗干净手,一个下米粉,一个切菜。摊主瞧着二十三四的模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言:“都是官爷们赏脸。” 滋葱姜蒜过油爆炒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一名许是上封模样的军爷背着手走过来,年轻长得也精神,打量着下米粉的锅里氤氲白烟,探过身问:“味道怎么样” “丛大哥。”排在最前面的两名十二卫兵向旁边让了让。 “还成,你先来。”年轻的小兵谦让。 “不用不用,我不急,一会儿给我来五碗。”两位先生加上大人c他与许营正好五碗。 “好,军爷稍等。”摊主用大锅颠勺,火张牙舞爪吐着火舌,引来一干人称赞。 小瞧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又翻炒了两下,出锅盛碗。小兵选了五碗放在木托盘中,让丛申端走。丛申哪好意思,推让着,正好锅里的米粉也出来了,盛了碗,丛申这才让一旁的许营端走。许是刚刚谦让出情谊来了,丛申坐在小兵这一桌,就在灶台旁边。 其实一碗吃不太饱,所以这不先开始吃的那些兵将又排队过来等第二碗。 下米粉的瘦高青年隔着缭绕的白气,打量坐在远处的年轻大人。好奇的小声问:“军爷,那是你家大人可真俊。” “干活别瞎说。”摊主怕他说了不该说的。 这群兵千里迢迢来到洪州,个个手握宽刀,又都是骑马赶路,应当是要紧公务在身。从他父亲开始,就常年在这里做营生,如今阿爹老了,他子承父业,继续在这摆摊。时刻谨记父亲说的话:活可以多做,话不能多说。 而且这些人与地方的官兵c衙役不同,说话带着西京腔调。长安来的,自然是被高看一眼的。 “我家大人是长得”虽然不是问的丛申,可他离着近,正好听到了,端着一脸严肃,让青年心中有些忐忑。转瞬,丛申笑着回道:“是招摇了些。” “这倒是。”同桌十二卫的小将给予肯定。 摊主与高瘦青年一看丛申这样的神色,也放下心来,点头笑着附和。 帮工的青年捞着面,环视店铺,用胳膊肘碰碰摊主,说:“这连着两日可真是财神爷照顾你,昨日也来了群人,得两百号人,今日这也不少,回头请客吃酒。” 另一名方脸青年边切菜,边点头回道:“我也看到了,是不是骑马拿刀。” 他昨日路过的时候,看着那些黑衣人正策马离开,还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带着一份杀气,怪吓人的。 瘦高青年点头跌声说:“对对对。”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个个脸色挺吓人的,可没有官爷们这么和善。”摊主说的话虽像在恭维,却是实话。 丛申是纯属好奇,问:“店家,昨天也有军队从这经过” 摊主:“是啊。” 丛申塞了口面,疑道:“还能是侯爷是不是有军旗,主将颇英武出众,与我家大人这般。”通往长安的官道可不止这一条,多了去了。 摊主回忆了下:“军旗倒是没看见,都穿黑衣带黑沿笠帽,有些。。。凶神恶煞的。” 丛申与身旁的十二卫的小将对视了眼,呢喃:“。。。那就不是了。” 丛申又问:“往哪个方向走的” 高瘦青年十分肯定地说:“往东,往东走的。”站在交叉路口看到他们的时候,这群人正策马东行。 摊主用勺子翻炒米粉,想起来一事:“对, 他们打听去洪州的路。” 丛申瞪大眼抬头问:“洪州” 应征与尉迟青明虽隔着远,却是能听到这里,瞬间警觉,停了筷子,拧眉思量。应征看向对面的齐域,欲言又止。 丛申边吃面边问:“我们就是从洪州来的,怎么没碰到” 摊主:“他们走的另一条道,稍近些,不过比这条官道要窄很多。” 丛申点头,又问:“他们有没有说去做什么” “他们不交流,可能急着赶路,闷着头吃米粉,小人哪敢问道。”摊主小声回答,又想起来一事:“他们低声商议的时候,听了句:线人说,一队人出没在洪州并没有回公主府,先要与线人先接头。”也是在上米粉的时候听到的,自然是也不敢多问。 “。。。公主府”连丛申都听出不对劲。 “啪”齐域将筷子搁下,起身走过来。 齐域注视摊主的眼睛,开口询问:“那些黑衣人说话的调儿,可能听出是从哪里来” “与大人们相似,应该是长安来得。”摊主被大人过于锐利的眸,盯得有些紧张。 长安是宏国都城,雅言自然大多数人都知道。 像是在辨别他所言真假,幽沉深邃的眸静静看着摊主,继续问:“什么装扮” 摊主回想,答:“一身黑色便服,但脚上穿的可是官靴。”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太后的命令 齐大人严肃起来有股难以言明的气势,令人不得不臣服于他:“多少人” “近二百来号人,具体小人没数过。”因为叫了多少碗面,多少还是有点数。 昨日阿爹与婆娘在这里帮忙来,今日就累的起不来,所以他自己一个人忙活,好在两个发小过来。 因过于严肃,齐域的脸部线条越加英朗:“什么时候经过的” 摊主:“昨日中午。” 齐域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息。俄顷,转身往外走,寒声吩咐了句:“整兵折返” 好家伙,吓死他了,摊主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回到了该呆的位置上。这位大人年轻又英俊,以为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一般,可气势咋这么强,给人的这份压迫感一时难以消散。真好奇,有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谎 “啊,哦,好”丛申一怔,反应过来,高声喊了句:“启程别吃了。” 丛申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从怀中掏出枚不小的银锭子伸到摊主面前,摊主愣神中,掌心多了银子。 “不用找了”丛申说完,如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啊”这也太多了,摊主想跟出去,却被拿起宽刀,一拥而出的兵将挡了路。 十二卫兵将牵过各自的骏马,翻身上马,等待出发,行动十分迅速整齐。 应征与尉迟青明也起身了,齐域冷肃着脸走过来,不等他二人开口,齐域先说:“恐怕是冲着她去的,这些人已经早行了一日,我得赶过去。” 她的行踪不难打听,毕竟在洪州闹起太大动静。来者不善,人数众多,若是在他之前找到她,恐怕凶多吉少。难得自持沉稳的他,心底竟然泛起一丝紧张。 “上路吧”开口的竟然是尉迟青明,倒是让应征意外。 他们策马往原路返回,应征与尉迟先生并驾齐驱,侧头喊了句:“刀子嘴,豆腐心” “。。。”尉迟青明还没想好措辞,应征已经驭马超过他。 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在一片黄烟中,渐行渐远,少顷,已经成了模糊的一点。 高瘦青年伸长脖子远眺:“这是出了什么事” 方脸青年也出来,站在他旁边随口回道:“谁知道呢” 摊主收回目光,说:“算了,咱们也不懂,还是收拾碗筷吧” 桦绱他们离开繁华的洪州城,一路赶到镜州地界,镜州有船埠,停泊的客船也多,从那里上船改走水路。 江南地儿处处秀丽,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而镜州又是其中的翘楚,自然一片旖旎风光,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果然名不虚传。 醉蟹到底是没有吃上,此时她哪有游山玩水品美食的心情,桦绱下令直奔船埠。令下没行多久,被一群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追杀。 她低估了他们的执着,是要将她杀死才肯罢休吗他们皆头戴笠帽,黑巾覆面,足下确是穿的官靴那便不是陆铭远他们的人这群人幕后的主人又是谁 刀刃出鞘,寒光闪现,铁骑一声赛过一声的沉重,像是踏在心口,不得不跟着紧张起来。他们如凶残的凶兽,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当然,是冲她而来。 侍卫与袁州兵将奋力阻挡黑衣杀手冲过去,可怨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也只是拦截了小部分。 这一次恐怕真的躲不过了,她与小乙同乘一骑,胯下骏马狂奔,风变得冷硬,吹起披风在身后飞扬。她回视,黑衣人凶猛的冲出侍卫的阻拦。手握泛着银色寒光的宽刀,像厉鬼显露獠牙,穷追不舍,欲将她撕裂。 他们没走多远,便被追上。 骏马倒地,再也站不起来,它的眼睛仰望天空,甚至能看到眼泪流出。桦绱狼狈的坐在旁边,看着它身下大滩鲜血涌出。染红了她的罗裙,开出一朵巨大妖娆的血花。 一片混乱,刀刃相击打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偏偏右耳耳鸣。小乙与连翘被黑衣人团团包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名黑衣杀手朝她走过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宽刀,她甚至能想象出刀刃落下时,会有破风的声响。她无处可逃,闭眼等待死亡来临。 有强风擦过脸颊,却没有等来剧痛。只是脸颊边垂落的墨发被整齐斩断,一撮没了生气的堕落在地。面前这名黑衣人遽然倒下,宽刀掉落,弹跳了下才安静的躺在她手边。他身后出现一名黑衣人,大步上前一把拉下黑巾,陌生却又隐隐熟悉,好像很久之前见过此人。黑衣人来不及细说,身后出现杀手,他转身与杀手拼杀。此人武功高强,动作利落迅猛。 当他再次回到她面前,水眸扫过 这人手中滴血的宽刀仰头直视,问道:“赵淮” 曾经是大监身边的暗卫,常常出现在东宫,她见过许多次,与小乙情同手足。后来她离开长安,就没再见过他。 赵淮拉起桦绱,往离他们最近的骏马那边走去,也不多说废话,只是将这群黑衣人的身份道明了:“太后懿旨,要取公主性命,司宫台余少监派的人,公主快走。” 可是,黑衣人岂会让他们上马,前来阻挡,伺机刺杀。 “快走。”小乙追上来,来不及细说,一把拉起桦绱的手腕,往不远处的芦苇丛中跑,若是能跑过去的话。 宽刀横扫过来,小乙揽着她迅速跃起后退。一瞬,七八名杀手朝这冲过来,阻拦他们的去路。 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不知是不是他们的同伙。如今,是生是死谁都无法预料。利刃划破皮肉,尖锐的痛意从胳膊上传来,让她白了脸色,甚至能感觉到血正蜿蜒留下。杀手的攻击没有片刻停止,有一瞬她与黑衣人直面,被冲过来的小乙拉着躲开致命一击。 算了,若这便是她的命数,那她又怎么能躲过劫难,改写命运。 桦绱没躲,或许该说根本不打算去躲了,憔悴的小脸,一脸病容却从容。她死了,小乙与连翘他们也许还能逃离这场刺杀。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他迎着骄阳而来 几千米外,洪州刺史率领兵将将一百多名黑衣人围堵在道路中央,这些黑衣人皆头戴斗笠,面覆黑巾,足蹬官靴,腰佩宽刀,周身带着凶狠杀气。胯下骏马肌肉健硕,在日光下泛着锃亮的光,马儿因狂奔而喘息粗重,又因兵将长矛围堵,不安的跺着马蹄。 黑衣人兵分三路,寻找公主下落。好在是分散开兵力,否则,那不足百人的公主队伍,如何能抵挡了这些大内高手的追杀。 洪州刺史身边还有位锦衣男子,坐在马上一脸严肃的盯着这些黑衣人,此人是淮王世子李行臻。 三日前,行臻赶往长安的途中路过洪州,去了趟泾王出事的地方,碰到洪州刺史。刺史大人心中不安,诚惶诚恐的跟世子禀报他所知晓的内情:泾王为救长乐公主,遭遇刺杀,陨亡。 世子问公主行踪:“可是回了长安” 刺史摇了下头,回禀:“没有,公主要去接太妃,齐大人还命下官派人暗中相送。” 齐大人护送公主北上,公主因泾王离世,谁都不见,他也不敢凑过去给贵人添堵。只命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车队后面,而他故意留在泾王出事的地方,等过一两日再启程回洪州城,避免遇上。这一停顿,就碰到了淮王世子。 世子要见公主,他正好也该回洪州,便同行赶路。到了洪州,请世子来府中上座,他命人去打听公主行踪。还没有喝上口茶歇息片刻,齐大人出现了,出示天家令牌,命他带兵寻找公主,有黑衣人出没,恐怕又是冲公主来的。 果然,他们在此地与这群鬼魅般的杀手狭路相逢。杀手再多,也无需胆怯,毕竟身后是上万人的军队。齐大人怕杀手还有其他同伙,带着十二卫兵将去前面寻找公主。 洪州刺史拧着眉头,心里一阵窝火,他快离任了,泾王竟然被人刺杀,死在他的管辖地界。那可是太后的嫡子啊背后主使是跟他有仇还是怎么的三番两次派人来洪州刺杀公主,泾王遇险,要是公主再有个好歹,他的仕途恐怕也到头了。 多日前,齐大人命他派人将泾王灵柩送回长安,他这心中忐忑的几日没休息好,又听说廖司马出事了,廖家五老爷没个深浅,竟然挟持军司马带兵前去追杀公主真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好在廖旭显是个有担当的,亲自去长安请罪了。否则,他真要被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逼疯。 李行臻是个好脾气的,可是泾王死了,被陆铭远的爪牙刺杀,他心中怎么能没有一丝怨恨愤怒。亲舅舅作孽,把外甥杀了,他真是不敢相信,这事怎么就发生在了小叔身上。 行臻一想到这眼底又泛了红,抿嘴忍着情绪,没有耐性去问他们背后的主使是谁,便直接下令:“违抗者,格杀勿论拿下” 黑衣人皆是身怀武艺,岂会束手就擒,所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另一边,激烈的打斗仍在继续。桦绱望着远处,浑浑噩噩的想:是不是将死之人在死前都会出现幻觉,看到想见的人。 骏马飞驰,踏着滚滚烟尘,英武潇洒的身姿渐渐清晰起来,像一把长剑,挺直凌冽。 近了,那张熟悉的容颜闯入她的视野,他身后的披风鼓胀,如同巨大的黑色羽翼。苍鹰展翅,俯冲而来,带着凌人气势。 桦绱愣神的坐在那里,心重重的跳动,一份强烈的感情漫过心尖。他迎着骄阳飞奔而来,如一束光,照亮她晦暗又绝望的心境。衣袍翻飞,墨发飞扬,英俊的脸庞一片肃冷,依旧潇洒不羁。 骏马未减速度,他侧身骑,在马上朝她伸出左手,欲拉桦绱上马。桦绱没有伸手,清亮的眸霎时流露惊恐。踉跄起身,从身侧一具死尸身上拔出长矛,擦着齐域的上臂,用力刺过去。齐域反应过来,另一只手握着长剑反手后刺,果然传来闷声哀嚎,有人欲偷袭 黑衣人挡开桦绱正面刺过来的长矛,却没有躲过齐域的迅猛反击,被刺在左腰,掉落狂奔的骏马。因黑衣人偷袭,齐域策马跑过,喝止骏足,拉紧缰绳,挥剑砍死c劈倒与小乙纠缠的两名黑衣人,而后掉头折返。 赵淮从显露身份后,就一直在桦绱身边,为她抵挡多少致命的利刃。见齐大人骑马靠近,从公主身后握着她的胳膊将人举起放到齐大人身后,齐域策马冲出这片血肉横飞的战场。 “唔”桦绱忍不住闷哼一声。 “怎么了”速度不减,他侧头问她。 桦绱抱着他的腰,闭了下眼眸,咬了咬牙说:“。。。没事。” 十二卫的兵将与应征赶到这里,将黑衣人拦截在此。 连翘与杀手激战,见齐大人带公主离开。骤然发力,将身前纠缠的两名杀手砍伤,翻身上马,追了上去。公主披风后面有一块巨大的豁口,若是她没有 猜错的话,应当是受了伤。 赵淮冲到小乙那边,与小乙配合默契,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紧随其后离开。 锋利的剑身泛着幽冷的银光,将一人高的野草丛劈开可以穿过的缝隙。剑在空中画着弧,发出嗖嗖的响声,脚下是青草被碾碎的声音。荒野中,再细微的动静也会变得清晰,现在的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哪怕风吹草动都会令他们紧张的停住脚步。 齐域挥剑将前方茂盛的草丛压下去,但不知名的野草实在太过丰茂,纵使武艺超群也有些吃力,毕竟他们走了太久的时辰,消耗太多体力。杀手如同疯狗般步步紧追,是恐惧她手里的证据还是李乾成离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太后耳中。赵淮是司宫台的内侍,没有几个人能随意调遣这些大内高手,若是陆莹珍,倒是有这份权利的。 沅引不会浑然不知,只是时辰早晚的问题。七叔定会派来救兵,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等到。 第五百二十五章 心更诚实 这些杀手与赵淮一样,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武艺精湛,神出鬼没,皆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刀剑武得出神入化。 追上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可是再少,也难以抵挡他们的进攻,毕竟还拉着她这个累赘。 因碍事,早已经将宽大的斗篷退下。她跟在他身后,自然看到了宽阔的后背上道道血痕,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显然在找到她之前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打斗。 不时有黑衣人追赶上来,一两个还好说,当四名同时出现的时候,招架有些吃力。要时刻提防他们偷袭后面,那里站着不会武功的她。所以无法施展,只能守,不能攻。他挡在她身前,不让她受一丝伤害。剑气如虹,芦苇丛中出现了银光幻影,与那四人厮杀,还好应征先生及时赶到。 当黑衣人倒下,应征拔出宽刀,对齐域说了句:“你们先离开。” 齐域点了下头收剑,转身朝桦绱大步走来,她受了惊吓,脸色苍白的好像下一刻将要晕倒,又透着重病中的疲惫与憔悴。一把牵起她的手,闪身绿色海浪一般的芦苇丛。期间路过一处交叉路口,他停下脚步,微微有丝犹豫。 “北行。”桦绱有气无力的提醒。 想起摇的那卦,道长说:切记,北行,得贵人相助。 他转过身,注视她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将她垂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握了握她的手,继续前行,往北边走。叶子擦过桦绱的后背,染了血珠。 湛蓝如洗的天空,日头已经偏向西面,荒郊风猛烈了些,吹去炙热。草丛还是墨绿,也不知还能撑几天就要换上黄色的外衫。一群大雁从头顶飞过,风吹动芦苇丛,那声响就像一曲不知名的悲歌。 走了不知多远的路,若不是她每日爬山,时常劳作,她是没这份体力跟他在这玩你追我躲的逃命游戏。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没觉出热,风一吹来还瑟瑟发抖,越走越冷。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充斥耳畔,她咬着牙在坚持,可是她知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后背如同着火一般,又像针扎,尖锐的疼感并没有变淡。以为会麻木,衣衫擦过伤口黏在一起,每轻轻的扯动让她冷汗直流。要在倒下前,让他离开 桦绱用尽全力拽住他的手臂,未想到今生有一日还可以再牵起这只手,比起少年时的纤长,如今更添一份力量感,如果没有这些血污的话。她还记得,这只手握笔时有多好看。 她收回目光,抬头望向那双深沉难懂的眼眸,因久未说话,嗓音带着沙哑:“听我说,沅引如今是司宫台的大拿,这些杀手都是大内高手。既然是他手下的人,无论是谁指派,最终瞒不过他的。七叔一定会知道,所以救兵会来的。” 沅引与她有些交情,他如今又在七叔跟前侍奉,陆太后派人追杀她,这事自然会在第一时间禀告。但救兵一事,不过是她的猜测,会来,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运气等到。 她走不动了,后背疼的夺去了她全部的力气,连提裙摆都觉得费劲。头发凌乱,钗环早已不知丢到爪哇国去了。脚掌又酸又涨,湿湿黏黏,脚后跟应当是磨破了皮,每走一步都觉得是煎熬。又冷又累,声音抖不成句,唇干裂出了血痕,真是万分狼狈。 “再坚持一会儿。”英俊的容颜瞧出疲惫神色。 她当做没听见,奋力甩手,扯动背后的伤口。一阵剧烈疼痛,眼前一黑,咬牙撑住:“顾琰羲,我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 他无动于衷的继续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因用力咬牙,下颚线条更加硬朗。良晌,好像终于妥协,沉声说了句:“我背你。” “。。。”桦绱凝睇着他,秀眸正渐渐泛红。 骗不了他,他那么聪敏,怎么可能被她的谎言轻易说服,不如直接言明。 “你一人走。。。尚有一线生机,你带着我,死路一条”谁都走不了,她很清楚。 十年了,她不光长了年纪,还长了长智商,认清事实,比自欺欺人的好。与其两个人都这么做了刀下亡魂,不如她一个人来。他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不能就这么虚无的死了,绝对不行。 他要亲眼见到仇家伏诛,重建顾家昔日辉煌。登高位,做贤臣,辅佐君王,体恤百姓,百年之后配享太庙,功绩碑供世人衆视。而不是在这里,第二次为了她断送性命。 齐域叹了口气,牵起柔荑,重新赶路。 桦绱此时哪有力气与他拉扯,只能被他拽着前行,在他身后不停的劝说:“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与你无关。不会费劲追你,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着什么” 两手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回身,可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算什么,反被带到他身前。拉扯间,身 后伤口撕裂险些将她痛晕过去,咬着唇用意志力强迫自己清醒,抬头望着英俊容止布满汗水,她忍不住揪心自责。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以至于每次都要落得这般狼狈绝望的境地,她为何总令他深陷危险。 心底的害怕令她难以维持镇静,哭喊着:“你走啊你若出事,我要怎么办” “你就没想过,你死了,我也会心痛”齐域说完亦是一怔,果然心比他要诚实许多。 “。。。”桦绱愣住,眼眸中还有一片晶亮的水光。 心悸动,带着一份酸涩,她垂下头,找回理智,狠下心拒绝:“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顾琰羲,你放过我好不好,你的恩情我还不了,太沉重了,实在是太沉重了。这些年我活得太痛苦,每日都令我痛不欲生,沉浸在无边的悔恨仇恨之中,活得像个苦行僧。十年间,唯一的惊喜,便是你活着出现在我面前。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你心中的煎熬c悲痛。这一次换我面对他们好不好你是顾家的全部希望,顾夫人与笙歌,她们需要你的庇护。顾夫人被陆铭远囚禁多年,终于被救出,你就不想见见她吗你怎么忍心,让她再经历你的离开。” 第五百二十六章 执手 点漆长眸静静注视神色憔悴的桦绱,眸底瞬息万变,最终敛了情绪。齐域一手握剑鞘,一手攥紧纤弱的手腕:“想让我活着,跟我一起走”他声音冷峻,没有转圜余地的强硬。 “可是带着我,你走不掉的”桦绱汍澜,悲哀一笑。 神色微冷,眼眸幽深如潭,眄睨她:“你都不惧生死,我有何可惧” 桦绱被他怼的,惨白着脸瞪着他,挺拔伟岸的身躯挡了秋风,让她不觉得那样冷了。 桦绱盯着他衣袍上的暗纹,带着一丝火气说:“我还不起。”可痛疼让她有气无力,所以没什么气势。 “我说了不用还,不过你既然非要还,那就活着,慢慢还。”齐域面色阴沉注视着她,过了一会才说话,嗓音稍许暗哑。 “顾琰羲”桦绱被他气哭了,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委屈难过极了。他根本无法想象她有多害怕担心,害怕杀手随时出现,担心他因她受伤。 齐域见不得她的眼泪,每每她用这双活像浸染水渍的葡萄珠眼瞅着他,他就变得毫无原则,不得不向她投降认输。齐域郁闷的握紧手中长剑,黝黑的深眸凝视她,看眼泪横流,应当是对他诸多不满吧。倏忽,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丝宠溺:“不闹了好不好” 不说还好,一哄更来劲,他果然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 嗖有利器破风呼啸而来,箭离弦的震动声传来,擦过草丛落在她后方两米处。 食指压在她唇上,握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坐下别动。霍然转头,看向声响的地方,在一片芦苇海浪的遮掩下,难以发现踪迹,只能从声音分辨。长剑出鞘,闪身没入茂盛的草丛中。 她看不见他,无用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利器击打的响声从远处传来。一会远一会儿近,看不见画面,全凭想象。 等到静的只余风吹草动声,她才踉跄站起身,提着裙裾寻找他。桦绱提着墨兰色八幅长裙,上身配月白三寸曳地大衫,这样的装扮在这里行走是越发吃力,不时的被野草杆挂住衣衫。因泾王与崇王的丧期,着装颜色一直保持冷肃。 不敢喊出声,泪眼婆娑的前行,手拂开茂盛的野草,也不知走了多久。是幸运的,她找到了他。 前面野草或被刀刃斩断,或被倒下的三具尸首压倒,露出半径三四米的圆地。 长剑滴血,他衣袍上又多了血痕,听着她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右手捂在左腹,血正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她走过去,走到他身边将头埋在他胸前,揪着他的衣袖,手在微微颤抖。不想在此时展露脆弱,可是她真的不坚强。 “疼吗”鼻音很重,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咬着唇低声抽泣,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袍,拳头大小的水渍。心痛又绝望,又累又乏。以前听宫里的宫女姐姐说,她们小时候经历的苦难太多,会常常累哭。那时她还觉得奇怪,有多累,以致于哭。 如今亲身经历一遍,真是身处地狱一般的绝望。带着伤,连休息都不能,又走了这么长的路,担惊受怕,心中沉重悲痛,身心疲惫。 “我没事,别担心。”他忍着痛甩了下剑上的血。 桦绱将彩披绕到长剑下面,然后一手拽着长披一角,往上提,嘶啦长披被割开。她拿起一块,给他缠在腰间,将伤口包扎,也不知这样管不管用。做完之后,后背疼的她额前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桦绱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行动僵硬,又因为弯身,将后背暴露在他面前,月白色的长衫,血迹触目惊心。齐域握着她的肩头惊问:“你受伤了” “不疼。”桦绱也不看他,垂下眼睑冷着脸淡淡的回了句。 “怎么可能不疼”他上前一步圈抱起她,检查她背部的伤口,很长一道,好在伤口不深,不至于因此丧命。但她太瘦了,肩胛骨清晰又突兀,下方伤口处血液与中衣黏在一起,皮肉也微微外翻,要受些罪的。难怪她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一路跟他闹着情绪。他们得离开这里,给她的伤口上药,这郊外风大天冷,难说今夜不会发热。 “那你不是也在骗我”她脸埋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闷声回道。 齐域一脸愠怒,黑眸隐忍下情绪,缓了声问:“能走动” “我说不能,你就会离开吗”她仰头问他。 “不会”齐大人阴寒着脸,居高临下的睨看她,那神情好似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得离开这里。”齐域脸色有些白,环视四周,腹部的剑伤传来尖锐的痛感让他忍不住皱眉。 他觉得没有走错,可这一路除了远处绵 延的山峦,甚至树木也稀少,只是一片不见边际的草丛,且草高茂盛,视野受阻。翻过一座不太高的山,当他也开始怀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道路,被参天树木遮挡。越北行,越发觉这里是一片世外桃源,他们又走了许久,终于桦绱撑不住了。 “我真的走不动了。”一说话,下唇裂开了道血痕,她能试着微微的刺痛,还带着血腥气。 “再坚持一会儿。”他怎么会看不见她的疲惫,可是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处理伤口。 “真的撑不住了。”桦绱拒绝再往前走,放开他的手,站在原地扶着路边一棵高大的黄花梨。 天际是夕阳西下的壮美风景,余霞成绮,瑰丽的色彩渲染氤氲叆叇,美得不像话。两旁山间风景葱郁秀美,可是这么美的景色为何让她觉得绝望。 齐域被她气得头一阵发晕,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却还要跟她在逃亡的路上争吵。她说她长大了,他实在没看出来,公主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他折身过来,在她面前伸出手。虽有血污,可是这只手令她无比安心,温度令她眷恋不舍。他什么都不说,执着的伸着手,等她牵起。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中箭 “我喜欢你,无论你是顾琰羲,还是齐域,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喜欢你。即使经历家族巢倾卵覆,至亲枉死,你依旧霁月光风,终然洒落。你宽容豁达,不被仇恨困住脚步,考科举,入仕途,年纪轻轻已任要职,你活成令我钦佩的模样。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心爱的少年不惧挫折,高歌猛进,令仇人心生畏惧。我有多想让你平安回到长安,我想看你立于朝堂,做中流砥柱,成一代名臣贤士,得天家赏识百官拥戴。官拜高官显爵,重现顾家昔日荣光。”浩瀚青史,留得美名,丰功伟绩,众目俱瞻。 才有的愤怒,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生生浇灭了。这是要他走呢,还是不要他走?他知晓她在担心他,她的一番话语就像石子投进静谧的湖中,荡起涟漪阵阵,再难平静。 “有时我想,若是我们不曾相识该多好,那样你的人生不会因我遭难。可是,我珍视与你的相遇,感激神明能令我遇到你。与你的回忆都是甜蜜,后来发生的变故是我所不能承受的沉重,喜欢你的代价太大了。”他就好似是她身上一根被强行折断的肋骨,骨断筋却还牢牢相连,丝微的扯动都痛彻肺腑。 她羽眉颦蹙,抖着声音,忍泪含悲,继续道:“知道你的身份后,想找到你,起码与你当面说一声‘对不起’。无论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总归要感谢你当年的恩情,也要代替父王道歉。还要告诉你笙歌c烟萝与顾夫人还活着,顾家的墓地,我手上的证据,以及我所知晓的全部真相。但其实我连站在你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若时间可以倒回,我会直接冲到父王与陆莹珍面前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母亲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桢儿那么小,你怎么忍心!父皇你不心疼吗?他也是你的儿子,是你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为什么李乾成要成为我见不得人的异母皇兄,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你抛弃了父皇c妻子c儿子c女儿? 是爱吗?可是你们违背纲常伦理,伤害了这么多人,不被世人所接受,这段情又怎么敢说是爱? “我不想躲了,错的是他们,该羞耻的是他们!该恐惧的也是他们!即使父王当场杀了我,那我也将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永远难以消除!”她攥着拳头强撑着,倔强的抬着下巴。 英挺锋利的剑眉越来越紧皱,俊颜阴沉的可怕,显然是愠怒的前兆。果然她之后说出的话,恨不得将他气死。 “你走吧!这一次我要自己选,荆棘还是忘川,让我自己选择。无论是何种结果,我不后悔!”冁然一笑,眼角的泪垂落,一缕发扫过脸颊,凄美的笑容令人心痛。 没等到齐域回答她,桦绱眼前一黑,顺着树干跪倒,晕了过去。 她倒得不是时候,在意识消失前很是懊恼。应当等他离开的,起码不是在她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晕倒。 齐域上前小心抱起跪坐在地的娇弱身躯,消瘦的不可思议,好像一用力就能将她的骨头折断。抬手擦了擦她脸颊的泪痕,手上的污血却沾染在白皙的秀面上。停下手费力扛起她,肩上c腹部的伤口因用力而崩裂。疼的他呼了口气,咬牙停了片刻。缓过来后,大步向北走。 大约千米外,一行车队停在那里,像是在等人。齐域停下脚步,见那行人并没有靠近的打算,俨然不是来追杀他们的,才继续前行。 齐域背后的大道,几千米外的弯道处,也拐过来一行车队,行驶速度极快。可惜隔着太远,一时还无法看清,听见马蹄声。 桦绱陷入昏迷,齐域背着她运用轻功疾步前行,快却引得伤口处血流得也欢畅。倏然,旁边树上几只鸟儿鸣啼飞起,正这时几支箭朝他们射来,尖锐的箭头没入一旁树干上,发出不小的震动声。 黑衣杀手射箭偷袭,鸟飞鸣叫让齐域没有觉察他们的靠近。等他发现时已经迟了,一支箭射在桦绱后背,虽然迅速躲闪,可到底是中了箭。昏迷中的桦绱闷哼一声,水眸微微睁开,又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将她放在一边树下,手从她后背移开,摊开的掌心一片鲜红。 箭是隔着很远的地方射过来的,所以等齐域放下桦绱后他们才飞跃冲过来,杀气腾腾的逼近。齐域眼神变得锐利凛冽,就好像起了狂风暴雨般的骇人,容止上冷若冰霜。一步步朝他们走去,周身气势变得森冷逼人,霍然拔剑,足尖点地上前迎战。 两方厮杀,却极为不公。来者七人,将齐域围在中心。 不知何时,两边车队与他们相隔不过百米,一队从南向北,一队从北向南,停在那里便不再靠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观战。这场血战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的确是低估了黑衣人的执着。也暗示了幕后真正主使 欲将她杀死的决心,的确是陆太后能做出来的。 大道上北面那车队,中间一辆华丽的马车中坐着位娇客,衣着并不招摇确是十分讲究,女子双十模样,虽长相中上之姿但气质出众,一双眼睛透着精明,还带着一份威严,与一般闺中小姐十分不同。此人是莲花十七巷的总管家——由仪,今日亲自来接女君回巷,就是对面车队中的女子。 由仪暴怒的猛掀起帘子,咬着牙恨声说道:“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吓得一旁侍卫,冷汗直流。 打架跑到别人家门口,晦气!还偏偏是女君回来的这日,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南边车队 “女君,前方有打斗,等属下清个场,还请女君稍等片刻。”廖钧衡揖手禀报,心中骂着三字经,这群孙子跑哪打架不好,跑人家家门口,一群活腻了的东西。还七对一,要不要脸了!哦,不对如今是五对一,已经倒下了两名。 第五百二十八章 红衣仙子 廖钧衡立在马车边,马车高大宽敞却古朴,若是行家能一眼瞧出贵重,门c窗边皆雕花卉云纹,十分精美,材料又是选得紫檀木。 廖钧衡观事态发展,那名着墨兰色武服的男子若不是要顾及后面受伤的姑娘,恐怕也不会这样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女君回巷,总不能等他们打完了再进门吧!别说女君,他都没那耐性,看这架势,不杀了对方,是誓死不休。回巷子的好日子见血,倒运! 这群黑衣人脚上穿的可是官靴,朝廷的人?武艺个个超群,而被他们围攻的男子剑术也十分了得。 管他的呢,正好后山缺花肥,剁了喂花。此处都是十七巷的人,花鸟草虫又不会说人话,让他们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廖钧衡提刀要参战的时刻,一直垂着的车帘子掀了起来,坐在门口听侍奉的容姑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忍不住说:“哎?好俊的公子。” 那深邃的眉眼,英挺劲瘦的身姿让人看了忍不住扬起唇角。只见公子迅速闪身躲过黑衣人致命一击,反手后刺,试图偷袭的黑衣人喷了口污血,睁大双眼高举着手中宽刀向后倒去。 容姑伸长脖颈向刀光剑影的地方张望,随后不削的撇嘴:“这么多人打一个,也好意思——,哎呦,那还有位姑娘,是受伤了吧?” 姑娘虽一身脏污,衣衫颜色也肃静,却能看出面料上乘,定是出自富贵人家。姑娘一动不动的倚靠着树干,背后还有一支长箭。唏嘘着,继续说道:“稀罕呀,有故事,救不救啊——女君?” 马车里面,铺着整张丝毛地毯,上绘祥纹花卉,颜色鲜亮,十分罕见,自然不菲。一身殷红衣裙的女子胳膊肘撑在紫檀木雕竹节小方桌上,女子本是低垂眼睑,听了容姑的话,抬头向外看去。那是一张美得无论你看多少次,都会不自觉恍神的容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原来世间真有如此佳人。 女子扫过颀长男子那边,又看了眼树下陷入昏迷的姑娘,桃花目扫向门口,容姑明了,救!容姑心底暗想,女君并无诧异,俨然摇过卦,推算出今日会遇到此事。 一把红伞腾空飞起,旋转着翩翩落下,落在俊逸公子的斜后方。一阵强风吹过,只来得及瞧见一群幻影从四周涌出,黑衣人便如定住了般,身子被一劈两半,一剑封喉或被穿胸,血还未来得及从前端出现的剑尖流下,剑便迅速抽回,引得伤口鲜血飞溅。 是谁,救了他们? 九天仙女是何倾城姿他不知,大约如这红衣女子一般,才当得起仙娥的身份。 齐域用剑撑地,侧首看来,女子广袖飞扬,翩然袅娜走来,静静看他,辨不出敌友。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上人。雪肤墨发,一身红得滴血的衣衫,将肤色衬得越加白皙,再笔底春风的画师也描绘不出这样的绝色。 齐域终于撑不住,身体前倾将要倒下,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倚靠在树下的桦绱,却已经没有力气走过去,便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唉,说好不放开她的手的。 倒是这位女君替他走到桦绱面前,端详面颊正透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发白干裂,一身血污,蹲下身握着皓腕把了脉。一边低声说道:“为何每每见你,都这样狼狈?” —— 赶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车队飞驰急行。马车内是才离开长安不久的舞阳长公主与幼弟,以及长乐长公主的母妃——温太妃。 舞阳公主将独自欢乐的幼弟交给奶妈,掀开帘子朝外瞥看一眼,说:“娘娘,前面就是长安了。” “好,谢谢你送我过来。”温太妃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担忧,舞阳公主握着太妃的手,无声宽慰。太妃拍拍公主的手,说:“好在你劝说了我。” 舞阳公主岂能不知,昨夜娘娘又哭了一夜,面色憔悴暗沉,眼睛却红肿着,便安慰:“七叔不会放任那群权臣作恶的,桦绱也定会平安归来。” 太妃忍不住掉了泪,低下头,点头哽咽道:“好。” 她去了趟皇家陵寝,上完香便打算去袁州。途中碰到舞阳公主,将桦绱的事告诉了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一颗心一直悬着。此后几日几夜的失眠,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掉泪,恨不得冲过去。舞阳公主劝了她,她一不习武,二不明白详情,又不知余儿的位置,去了也只有添乱的份。倒不如回长安,请天家做主。 太妃与舞阳公主进了宫,傍晚,宣元帝设宴请太妃入席,天家胞妹盛安长公主作陪。 落座不久,宣元帝特地为太妃夹了鱼肉,放入象牙雕芍药方碟中,内侍将小蝶放到她那边。太妃道谢,却久久不动筷,女儿深陷危险,做 母亲哪有用膳的心思,不担忧是假的。良晌,太妃放下筷子,提着宫裙起身跪在宣元帝面前。 宣元帝忙扶起太妃,太妃一抬头已是满面泪痕。不必再说,他也明白是挂念桦绱,求他派人营救。 除了辛彻与江玦,他的确又派了心腹叶琞奭前去,务必将桦绱与北辰平安带回来。 六公主盛安上前扶着太妃入座,一边劝说:“娘娘快别担心了,七哥最疼桦绱,又怎么会不管,您只管宽心住下。” 太妃拭去眼角的泪痕,点头说:“是,你们与她自小一起长大,一直对她宠爱有加。”又想起一事,问:“我这也是听说,成儿那孩子——” 盛安公主低下头不再言语,宣元帝长眸微微泛了红,放在圆桌上的拳头用力紧握,青筋暴突。八弟走了,他的愤怒c悲伤无处发泄。 以陆国舅为首的这群权臣,胆大妄为,目无法纪,草芥人命,以下犯上,颠倒黑白,谗言污蔑。。。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他们必须接受最严厉公正的审判。昔日杜c顾两位大人搜集的罪证,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脱了官袍处以极刑,是该还那些枉死生灵一个公道。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太妃与顾夫人 今日,他还秘密召见了江玦c辛彻二人,他们从洪州与镜州回来,并押送陆王几家派出去的杀手,还有为非作歹偷了令牌的廖业显等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是时候定下三司会审的日期了。并且黑羽卫早已经密切关注陆铭远c王钰嵩为首的一伙人近日行动。 陆铭远的野心,这些年被如日中天的权势滋养的越来越大,竟然私养军队。倒也不奇怪,毕竟此前为阻止他回京,甚至窃取虎符调遣军队。 朝堂被这群人搅得乌烟瘴气,但也不仅仅只有他们贪赃枉法c暗地勾结,还有其它世家亦不是省油的灯。一丘之貉,顶多是比他们收敛些。朝中各方势力暗中较劲,就如一盘散沙。 他初登皇位又临国丧之期,还要暗查搜找他们违法乱纪的证据,自然不能立刻顿纲振纪。可现在桦绱冒着生命危险将证据交到他手中,又怎么能再允许这群权臣紊乱朝纲。 恭王世子并没有离开宏国,是隐姓埋名要过清闲自在的日子,还是另有安排。毕竟以他对这位侄子的了解,可不是安分的。 嗣皇帝三皇子在洛阳被杀一案成了悬案,可总要给世人与恭敏皇后一个交代。 西面边境又有冲突,代州c并州等地发生地动,屋舍倒塌,死伤无数。。。。。。 国事蜩螗,内忧外患,他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祖父曾说过:君王的一生是孤独的,亦是疲倦的。 祖父,你后悔过吗?可臣民是不允许你后悔的。 从登基那刻起,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迎战,且必须是赢得漂亮! 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他决心励精图治,广纳贤才,纳谏如流。在位不求功勋卓绝,名留青史,只愿百姓丰衣足食,建宏国海晏河清盛世。 一霎,长眸闪烁耀眼的光芒,壮志凌云,意气风发。 这顿晚膳只半个时辰便结束了,太妃知晓陛下政务繁忙,主动起身告退。 “太妃有什么需要便与毓熙说。”后宫之主的凤位至今空悬,陆太后又病倒了,盛安长公主李毓熙回宫主持诸事。 太妃也不隐瞒,直言说:“倒的确有一事。” 宣元帝停下脚步,问:“何事?太妃请讲。” 太妃犹豫着,握着手小心翼翼的说:“听公主所说,顾夫人还活着,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不知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怎么能不去问候一声,不,该说请罪才是。” —— 小六儿进屋,顾夫人忙迎上去:“常侍大人,可是有消息了?” 小六儿虽和善没什么架子,可是在司宫台甚至是天家面前亦是有些脸面的。将顾夫人安排在此处,他并没有时常出现,毕竟在甘露殿侍奉的人,能有多少闲工夫出宫,都是派信得过的小太监或丫鬟过来传话,说说事情进展,却也寥寥几言。是要紧关头,有些事不便相告。 小六儿摇了摇头,侧下身,顾夫人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名夫人,一身宫装,确是沉重的颜色。 顾夫人一愣神,没有想清楚却先施礼:“娘娘。”低头的那一刻才记起,原来是东宫的太子妃娘娘,一别多年未见了,如今她们也老了。 “夫人的礼,我怎么能受得起。”太妃忙上前将顾夫人扶起来,面上愧色。 小六儿退身出去,将门掩上。太妃与顾夫人坐在官帽椅对着窗外出神许久,一直到方桌上的茶都凉了。 太妃最先开口,打破寂静:“顾夫人。” 多年未见,她鬓间已经生白发,眼角出了细纹,可顾夫人依旧如多年前那样清丽秀雅。果然,岁月对美人格外优待。 “娘娘请说。”顾夫人回道。 “能活着就不易。”太妃没有开脱也没有言说旧案,而是说了一句令顾夫人心口发酸的话。 顾夫人捂着嘴,悲泣:“。。。娘娘说的是。” 她一双儿女还活着,她的小孙女如今是康宁县主,这些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被杀夫灭族的仇人囚禁十载,她心中的恨与屈辱,折磨得她没有活下去的信念。 陆铭远因她污蔑仇视顾家,她才是造成四家遭难的罪魁祸首。她想死了谢罪,可是死不了,被救过来,连离开寝室都不能,身边永远跟着几双眼睛,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不愿回想那段灰暗的日子,如噩梦一般。 对重显太子她心中是恨的,虽君臣,却实实在在的未来亲家,当年将夫君刺杀于胥门,连堂审的机会都不给。可她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又因这些年的经历与遭遇,能理解身为妻子c女儿的无奈。刚刚太妃跟她说的这句话,让她心酸不已,竟然是她最懂她的心境。 太妃看见 顾夫人脖颈间两道疤痕,虽然用领子遮挡,却还是因动作隐隐显露出来。隔着桌子握起顾夫人的手,二人交握,无声安慰。这些年经历的太多,愧疚自责的情绪压在心口,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们不过是一群妇人,生来便是相夫教子,却经历了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算不得强壮的身躯在狂风暴雨中独自站着,摇摇欲坠,身心疲惫,好在将要雨过天晴。 “我都听说了,那是个极优秀的孩子,顾夫人教的极好。”太妃说得自然是齐大人。 “我哪教过他,都十年没见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顾夫人哽咽道。 心中微涩,又想起幺子至今还未回长安,安危令人担忧,她忍不住垂泪。 “老天,为什么不能饶过这两个孩子。”顾夫人听小六儿公公与笙歌说起公主做的诸多事,包括将证据送到长安,替笙歌挡刀。 她看人很准得,当年一眼就看出小公主重情又是真心喜欢幺子,所以即使辰儿被召作驸马,她也觉得是段好姻缘。万万没想到这么个柔弱的姑娘,能为顾家做到这份上。长情又正直,竟然比男子都勇敢。 “娘,哥与公主会没事的。”顾笙歌从屋里面走出来,近来她一直住在这里,午休了会儿,正好听到了娘与太妃的对话。 第五百三十章 道歉 “娘,哥与公主会没事的。”顾笙歌从屋里面走出来,近来她一直住在这里,午休了会儿,正好听到了娘与太妃的对话。 “这是笙歌?”太妃疑道,抹了眼角的泪,起身上前细细打量。 顾夫人点头,笙歌脸上摆着冷漠,屈膝行礼,太妃忙拉起她的手说:“出落的这样好。” “当年,是我自私了。”她阻止余儿劫狱将顾家女儿救出,还挡在东宫门口,逼余儿做选择。 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看不到她们的狼狈。这么娇美的世家嫡女,才几日就瘦脱了相,蓬头垢面,眼中满是惊恐,一脸害怕。那是牢狱,是人间的地狱,岂是女娃娃呆的地方。她也是做娘的人,怎么会不心疼。可正因为她是母亲,所以不得不先保护自己的孩子。 劫狱,是杀头的大罪,又是在明皇的气头上,若是一声令下,桦绱岂有活路?难道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斩首不成! 笙歌稍稍退后,抗拒太妃来握她的手,也不答话,低头沉默不语。顾夫人忙随意说了句,让她先进屋。 顾夫人:“娘娘别见怪。” 太妃看出顾姑娘眼中的怨气,笑笑说:“怎么会,孩子吃了许多苦,我们这一代的事,叫他们承担了后果。” 顾夫人:“听说崇王——” 太妃含泪叹了声:“嗯,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份痛只有亲生经历一场,才能真正体会撕心裂肺的痛到底有多疼!桢儿多听话懂事的孩子,这些年与他母子一场,这份情她珍视,不后悔,也不怨天。 顾夫人:“娘娘节哀。” 太妃:“桢儿那病是娘胎中带的,太医c大夫多年前就诊断出来,叫我早作准备。可是我依旧接受不了,贪心得想他再多陪陪我,再多些时日。可是光想着自己,以为这就是为了他好,也不想想孩子受了多少罪。死,是解脱,是我太贪心了。” “桢儿是受皇权争夺所迫害,我常想,我不去害人,曾未参与争斗,为何老天还要对我的孩儿这样残忍。可这是长安,又在东宫,那是权力的中心。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你不斗,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总有人会觊觎你手中的权利c地位c名誉。可惜我知道的太迟,害了桢儿和余儿。”为母则刚,是她太懦弱了。 权力的争斗向来残忍,高官世家如此,皇家便更加血腥肮脏。 愿来生,桢儿投胎普通人家,健康长寿。 皇室安富尊荣令世人艳羡,可是皇家儿女有皇家儿女的难处,虽享受荣华富贵,却要承担国家兴盛的责任。成长路上布满荆棘,充斥阴谋与杀戮,勾心斗角c兄弟阋墙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一群男人的战场,到最后收拾残局,要承担后果却交给了老婆孩子。’太妃娘家姐姐戚夫人说的这句话,不中听却实实在在的理儿。 憋屈,是真的憋屈啊! 太妃与顾夫人又聊了许久,最后想起远在洪州‘修罗场’的儿女,忍不住垂泪。半个时辰后,太妃起身要离开,顾夫人将她送到屋门口,非常时刻,她不便出门。 太妃:“夫人留步,今日夫人能见我,已是感激。” 顾夫人:“不是娘娘的错。” 太妃:“夫人通达宽容,虽不是,却的确是我夫君所为,他走了多年,总要有人替他承担罪过与骂名,也难辞其咎。” 若是觉得自己无辜,那这些遭难的家族,艰难活下来的人,他们难道不无辜吗?这仇c这清白又要向谁追问索要?她女儿比她勇敢,主动去承担,将所有的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替四家搜集证据,照顾遗孤,请旨翻案。。。。。。是个有担当的人,比她做得好。 只愿上天保佑,让余儿平平安安回来,她就是死了也愿意。 —— 陆府书房 “大人,找了,没有。”一名家仆匆匆忙忙进了屋中,擦着汗回话。 陆铭远将手中的茶盏用力仍在地上,‘啪’的一声在仆从脚边炸开。茶碗以及里面的茶叶c茶水摔了一地。 陆铭远指着他,怒骂:“没有?怎么会没有?难不成还能化成烟飘走了?” 仆从忙跪地请罪,小声呢喃:“也说不定。。。” 陆铭远怒目圆睁瞪视着他,吼道:“去找,务必将人带回来!若是带不回来,郊外院子里知晓此事的人一个不能留!” 前一天他还去了趟,第二日清早管家慌慌张张跑过来,说里面的人不见了,还少了个一直在她身边侍奉的张嬷嬷。仆人中了迷药,睡了一地,后来发现晚膳中也加了迷药,剂量十分大。院子里的人 大多数习武,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下迷药,不是一般人,也绝对不是临时起的想法,看来有人早就发现了。 管家小声问:“是不是张嬷嬷带着夫人离开的?” “有可能,却可能性不大。”早些年,他把张嬷嬷唯一的儿子送去地方军队,给了个一官半职混日子。 出了事,命人前去将这小子捉回来,说不定也能找到张嬷嬷。 可这小子一个月前摔断了腿,请假去老家修养,没了踪迹。因他这层关系,也没人会为难他,他上封十分爽快的允了。本来就是个闲职,可有可无。 还真像是张嬷嬷带走了人,可他又隐隐觉得不是。张嬷嬷是他的心腹,是他母亲的丫鬟。还有张家小子的事,张嬷嬷能不顾儿子的前程,做这背恩忘义的事? 脑中骤然浮想起王庆郴说的话:顾鸿雁的三子顾琰羲,可能还活着。 顾家三郎还活着!就是近来颇得新皇赏识的齐域,那名出身商贾的地方官吏。先皇就看重此人,是徐太尉的学生。徐太尉的师傅可是前太傅顾圳,一想到这里,陆铭远焦躁不安。 难怪有一次在宫门口遇见,就觉得有道眼神过于凛冽冷漠,说不上来的感觉,却令他极为不适。一转头,这人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与晏说一起。看自己回头便从容的朝他揖手,他也点了下头。 第五百三十一章 莲花十七巷 晏家势力摆在那里,晏说又得天家信任,成了红人,想与他交谈一二,却被前来问候的人打断。等他见完了,这二人早就离开了,他也没太在意。 姝芬有没有可能,是被顾琰羲救走的?可他不是去了洪州,长乐公主那边吗?额角突突的直跳,疼的他坐下缓了会。 是不是,为时已晚,将人找回来或许能补救,可是过去多日了,竟没有一丝线索。如今齐域,已经官拜兵部侍郎。若真是顾鸿雁的儿子。。。。。。 陆铭远攥起拳头狠狠锤在桌子上,江玦回来了,施韦德的九子也到了长安。沅引将人带走,自那晚过后,再没有寻到人。沅引为何要救施彤,他的背后是陛下,难不成——是天家要救! 他怎么忘了,天家还是邕王时,明皇指了江家嫡女给他做正妃。该死的!廖家狗崽子竟然歪心思动到了这上面,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陆铭远又想起宫里面的事,曲起胳膊挡着眼:“太后可好?” 仆从:“醒了会儿,哭闹着又晕了过去。” 陆铭远:“别让太后再开棺。”看见泾王遗容,难免悲痛。 仆从:“是。” 陆铭远:“太妃娘娘呢?叫她拦着太后。” 仆从:“拦过了,被太后推到,崴了脚,还要照顾小公主与世子,也没法跟在太后身边。” 陆铭远脸色难看,起身走了个来回,又回到仆从面前骂道:“不顶用!算了,叫夫人进宫。” 仆从:“太后气头上,夫人被拒之宫门外,进不去。” 陆大人脸色铁青,呵斥:“该死的废物,杀人还能杀错了!派人将他们一个个找回来!” 仆从:“是。” 陆铭远:“让他们去洪州,到如今没有回信!是畏罪逃了不成!” 仆从:“五日前,二公子回信说会看着安排,想来洪州那边是没有出岔子。小人再去派人找找。” 或许公主已经死了,只不过尸首还没有运回来。 陆铭远:“把弦绷紧了!” —— 四周群山绵延,一碧千里,后山飞流瀑布,氤氲叆叇。 莲花十七巷便坐落群山深处,几百年前它是前朝夏宫,如今嘛,只是一间客栈而已。每一巷便是一座宫,面积自然不小,楼宇庭院风格迥异。有茂林修竹,有满湖在风中绽放的芙蕖,也有遍地芳菲。 闳宇崇楼,雕梁绣柱,又有满园怡人风景,果然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两名俏丽的丫鬟端着木盘匆匆走过,边走边说:“女君回巷了。” 另一名反问:“你才知道?” 二人一拐弯,遇见在女君身边侍奉的容姑,忙低头问候:“容姑。” 容姑点了下头,脚步不停,带着一群丫鬟直奔第六巷去了。两名丫鬟收回目光,低声议论: “第六巷客官回来了?” “多半是。” “也不知是哪国的天潢贵胄?” “不论哪国,也不是你我能想象的。” 巷子规矩森严,不得随意议论客官和主家,二人叹了口气,便急忙去做自己的活了。 屋中一股子浓重的药味,站在院中都能闻到。从前日开始,第六巷前所未有的忙活。 客官回来本是个喜事,可满身血污,背后还插着一支箭,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也是令第六巷的管家丹樱不知怎么办才好。 有‘再世华佗’之称的神医薛川栢就常住十七巷,将人请过来,就没再离开这第六巷。女医端进去两盆热水,端出来时变成了红彤彤的血水,骇了她一跳。好在忙活了一夜,那中箭的姑娘总算是救了过来。 清早,朝霞浓丽,能看出天气不错。容姑拉过在院中指挥熬药的丹樱,问道:“人醒了没。” “醒了,又疼晕了过去。”丹樱将手中的蒲扇给了一旁大丫鬟,与容姑走到亭子中。 但凡是任各巷子管家的,甭管男女,没两把刷子是选不上的,不看出身,却看学识c才华c性情c品德,有一样不够格都入不了十七巷的大门。巷子中有学堂,什么都教,琴棋书画,轻功武艺,女红烹饪。。。。。。请的都是技艺过硬的师傅,甚至还有归隐山林的名师开过课。 丫鬟c仆从们也愿意听,愿意学,所以那里堂堂爆满。 巷子中的客官,大都不是常住于此,一年过来个几十天,就说第六巷的,可是十几年没见到正主了,所以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学习。学堂中有位先生曾跟由仪笑言:若是有一日女子可以参加科考,入 殿试不敢说,但十七巷可要出几名女进士的。 丹樱双十出点儿头,还是临州县令家小姐出身,但为庶出。姨娘前两年就走了,嫁人的事都是主母一手操办的,庆幸夫君人老实对她还不错。可是谁能想到,好好的人没过一载,因急症走了。爹不管,主母不肯收留,婆家不仁,将她送到郊外庵堂作姑子,她连夜从庵里逃了出来。 逃亡的路上遇到了外出办事的赵玉竹,便跟着来到这里。赵玉竹人如其名,长得高瘦,谦虚正直,巷子中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此人是巷子中的二管家,一直在外面忙事务。 丹樱聪明也稳重,书读的算不少了,官家小姐该学的她基本都学过,是个做事周全的人。 容姑接过茶盏,摇头说:“哎哟,是要受些罪的。” 丹樱:“公主身子弱,熬过去可不容易。” 丫鬟还不知桦绱的身份,可是丹樱确是知道了,前日由仪特地跟她说的,令她大吃一惊。莲花十七巷的规矩,管家需保密客官身份,一直都知道她的客官是宏国的重显太子,可是太子薨了十年了。租房的银两倒是每年都会从商行送过来,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来。 如今总算来了,又生死未卜。 丹樱:“没想到,你们竟然能遇见公主。” 容姑吃了口茶,说:“还是女君认出来的,我们确是不知的,廖钧衡竟然跟我说,他差点要将所有人剁了做花肥。”差一点客官死于自己人手中。 丹樱:“。。。” 第五百三十二章 清醒 容姑:“重显太子的嫡女,只有长乐公主一人,可是位活在风口浪尖的人物,我听过她的诸多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也对她的胆识c为人很欣赏,没想到能见到正主。” 各国的密事要闻,莲花十七巷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但不可在巷子中大肆议论。 丹樱赞同,能服侍这样的主人,是第六巷的福分。 容姑又想起救回来的还有一人,问:“那位公子又是谁?” 丹樱:“是兵部侍郎齐大人。昨日,淮王世子还有洪州刺史带着军队前来询问,被请到了前面村庄等候。” 容姑不是外人,女君跟前的心腹之一,自然没必要隐瞒。不过,女君从来不过问这些事的。 莲花十七巷不是人人都能进来,巷子外修建了客栈c别苑,苑中有楼阁亭台,也有曲径通幽,自然处处景色怡人。而距这千米外的地方有座桃花村,村子本来不大,这些年扩建,一多半用来招待前来拜访巷子里贵客的人。淮王世子与刺史大人此时就在那里落脚,军队也驻扎在不远处。 这位世子倒是通情达理之人,没有野蛮硬闯。只是请巷子的大夫,前去给受伤的兵将诊治包扎。 容姑眼睛亮了,惊喜的问:“齐域齐大人?就是在袁州任职后来调回长安的那位!听说:貌比潘安,颜如宋玉。那日一见,果然不假,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若空有美貌不过昙花一现,文武兼备,品貌俱佳,才令人深刻。 回想着前日遇见齐大人的画面,最初的印象是英挺俊逸,剑术高超。难忘的是他的眼神,他侧首看来时,犀利冷硬,自带一股让你不得不臣服于他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此人年纪轻轻已然身居高位,可以断言,他绝对不会止于兵部侍郎这个职位。 容姑:“公主与齐大人怎么会被人追杀?大人在长安任职,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丹樱摇了摇头:“我记得袁州是长乐公主的封地。我也想不明白,不过近来,长安那里倒是出了不少大事。” 容姑一抬头看见薛川栢走出来,起身站在台阶上问:“醒了?” 薛川栢边擦手,边嘱咐女医仔细看着,消肿的药再敷遍。转头回道:“就那身板,哪能这么容易醒过来?” 院中五个炉子一起炖煮中药,他走过去问了几句,才过来。眼中有些红,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丹樱替薛川栢说:“昨日高烧,才降下来。” 薛川栢接过茶碗,饮了口:“容姑怎么来这里了?” 容姑:“女君吩咐我来看看。” 薛川栢点头回道:“这一箭,颇深啊。若是再偏一指,无力回天。” 容姑笑了笑,调侃道:“有薛神医在,还有救不活的?” 难得一直骄傲的薛神医也谦虚了下:“阎王爷要收的人,就是十个我也无济于事。” 容姑:“那齐大人如何?” 薛川栢:“壮实多了,想必快醒了。” 丹樱委婉的解释:“大人习武,自然身体底子好。” 薛川栢冷哼了声:“可不,一身腱子肉。” 容姑与丹樱对视了眼,心想,您这是嫉妒呢,还是嫉妒? 年轻的大夫出来,喊了声:“神医,公子醒了。” 薛川栢进屋时,齐大人正挣扎的坐起身,被药童劝着。 薛川栢:“躺下吧!若不想伤口崩裂。” 齐域:“我在哪?”声音嘶哑,久未说话的缘故,药童赶眼神的端过来药碗。 薛川栢走到床前,揖手说:“自然不是阎王殿,大人大可放心。” 腹部伤口已被包扎过,齐域环视四周,屋内宽敞雅致,摆设件件不俗,不是寻常人家。齐域脑中回忆起他倒下前的画面,杀手c红衣女子,以及两队车马。 齐域抬头问:“是阁下救得我?” 薛川栢:“不是,但也算是,你的伤是我包扎的。” 齐域:“有劳。” 薛川栢:“不谢。” 齐域:“在下齐域,不知该如何称呼恩人。”他的令牌已经不在身上,这薛大夫若是替他包扎,定会看到。再隐瞒岂不欺人自欺,反倒令人笑话。 薛川栢揖手:“薛川栢,大夫。” 齐域拧眉,长眸紧紧盯着薛川栢,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问:“大夫可知,我身边的姑娘人在哪里?” 薛川栢因他锐利的眼神挑了下眉,瞧瞧这架势,好像他敢说一句谎言,就能冲过来将他杀了似得。薛川栢僵着脸,说: “前面屋中躺着呢!” 此时,丹樱正好进来,在内屋门口停下脚步,屈膝一拜,说:“大人,别听他瞎说,公主身子弱,恢复意识需要段时日,不过已经退了烧,止了血。他这人刀子嘴,却是有真本事的。” 正面看齐大人的面容,俊眉星目,倒是当得起那些称赞的。虽然此时身着中衣,未有配饰,面色也憔悴,但却并不影响英俊。 齐域一听她称‘公主’,如他所料,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便无需再隐瞒:“谢大夫相救。” 应当不是敌人,否则何必费力搭救。 薛川栢傲娇的说:“说了,你要谢的另有其人。” 丹樱觉得她就跟带着不懂事的弟弟出门,唯恐他说错话,得罪人,不停地在一旁打圆场:“救大人回来的是女君,不过女君向来是不见外人,所以大人的谢意我会带到。” 齐域一手撑在床边,强撑着精神头起身,道:“有劳。” 薛川栢皱出了波浪眉,语气中夹杂了脾气:“哎,大人怎么还起身?不是叫您躺着吗?” 天下所有的大夫都头疼不听话的病人,甭管他是不是身居高位,是不是样貌英气。 齐域:“我没事,可否带我去看看她。” 薛川栢:“说了还没醒。再说姑娘伤在后背,又不能穿衣,你一个大男人去见成何体统。” “。。。”齐域垂睑,黑浓纤长的睫毛遮挡了长眸中的情绪。 丹樱:“公子安心休息,丹樱会照顾好公主。还未自我介绍,这是莲花十七巷,我名丹樱,是第六巷的管家。” 第五百三十三章 殡宫听八卦 延嘉殿临时腾出了地方,安放泾王的木棺。 堂内一片苍白,梁上悬挂白幡。门口白色的灯笼,黑穗头风中轻摇摆动,说不出的悲伤。墙根的蜡烛插在十六座青铜莲花灯台上,燃起缕缕青烟。宣元帝令停棺三十日,供皇族c外戚c百官前来吊唁。 赶过来祭拜的人多,主子身边的仆从或在皇城外,或在宫门外等候,进殿的都是皇亲国戚c文武百官。许多皇亲大老远赶来,陛下都来了好几次,旁人又怎么能不来。 迎客的小太监看见一位夫人正拾阶而上,黑裙灰衫一身宫装,但面生得很,他寻思的时候,夫人已经出现在殿门口了。竟认不出是谁,忙转身去问大殿内负责的宫人。 宫人在宫内呆了近三十载,转过身,朝小太监说的方位看过去,夫人此时已进了殿门。 “太妃娘娘。”宫人认出来,这是重现太子的太子妃娘娘,得有十年没进过宫了吧!容貌自然衰老了,可是变化不大,这可是个和善的主子。 李家皇亲的红白事,向来是礼部与司宫台共同操办,其它部门会再派些人过来搭把手。一般礼部派人照应男眷,他们负责接待女眷。 太妃朝宫人一点头,算是回答。走过去为泾王上香,焚烧了纸钱,又去内堂抄写经文。泾王身下有长子,才世袭了泾王的爵位,可是还年幼,宣元帝便从族中选了几名侄子,代替世子跪坐于殿内守灵。 温太妃坐在书桌前忍不住叹了声,这才几日,就阴阳相隔。上次见,还是在桢儿的丧礼上。小八,是她看着长大的,最是熟悉为人,对桦绱的好连她这个母妃都比不过的。 吊丧已经进行好几日了,来得人有许多是旁亲,又不是多亲的亲戚,总共没见过几次面,哪能日日悲痛。这不,坐在大殿后边的台阶上,几位皇亲国戚凑到一起又聊上了: 李家某位皇侄:“听说那传言了吗?” 老王妃的外甥:“什么?”他大老远赶过来,替姨母来吊祭泾王。唯恐出错,哪有功夫去听什么传言。 李家某位皇侄:“就是泾王是被陆国舅派出去的杀手刺杀的,回来的侍卫都这样说。” 泾王的侍卫护主不利,自然要受惩罚,天家命徐太尉亲自审讯,这群侍卫一字不落的全都招了。不对,是主动说的。 虽然已经压下消息,可是这些传闻就好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风一吹,飘散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太妃娘娘的表弟:“我也听说了。”给了李家某位皇侄一个我明了,你不必细说的眼神。 李家某位皇侄:“泾王身上那伤口,明显是刀伤。”他爹跟着一群伯伯堂叔给泾王换的衮冕,白酒擦身时,看得一清二楚,胸口处手掌大的豁口,宽刀刺穿的。正好印证了侍卫的话,就是一场刺杀。 老王妃的外甥:“陆国舅爷不是泾王亲舅吗?” 太妃娘娘的表弟呵呵一笑,带着嘲讽:“这宫里头有什么亲情?子弑父,父贬子,操戈同室,骨肉相残的戏码还少吗?” 李家某位皇侄:“我听说,陆国舅爷要杀的其实是长乐长公主。” 老王妃的外甥又茫然了:“这又为何?”一位公主又不掌权,何必兵刃相见闹这么大动静。 李家某位皇侄:“近来,长安发生了太多事,你们就说哪一件解释得清楚?佛语有云:不可说呀!” 太妃娘娘的表弟:“我隐隐觉得有事将要发生。” 不只是他觉得,长安最近人心惶惶,各家族都在谨小慎微的观望。 “太后驾到。”门口宫人尖细着嗓子高唱。 李家某位皇侄忍不住说了太妃娘娘的表弟一句:“乌鸦嘴。” 这不,大事来了,陆太后到了。这几日,太后哭闹动怒拿着一群宫人出气,连带着前来吊唁的皇亲c官员也人人自危,唯恐太后心中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在内间的太妃,手中抄写经文的笔停了下来,后窗有些高,外面这些人也没有在意,起身去了前院,拜见陆太后去了。而这些话已经叫屋内几位王妃c县主听了去,那边两位对视了眼,惊愕的张着唇。 这边主事的宫人领着一群小太监在门口恭迎,小心侍奉:“请太后安。” 泾王是太后嫡子,丧子之痛像一把凌厉的刀,不过几日光景就将太后身上的威严与锐气刮了去。面上没了妆容与喜色,蜡黄的脸色还微微泛着青,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的模样。 “今日来了多少人?”丽娘走在太后身后,问负责的宫人。 老宫人说了多位有身份的贵人,犹豫着又道出了一人:“温太妃,也来了。” 太后被丫鬟扶着,有些恍惚的朝宫门口迈步。起先没有反应,丽娘顿了下脚步,也没有想起来这人是谁?太妃嘛,一听就不是二八的姑娘了,还招人惦记好奇,以为是李家远亲,大老远赶来了。 可是,到底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记性不好,陆太后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凤目凌厉,侧首咬牙问:“温太妃?温素兰!” 老宫人被陆太后惊了一跳,张了张嘴,忙回话:“回娘娘的话,是昔日东宫的太子妃娘娘。” 陆莹珍抓握着搀扶她的宫女胳膊,用力到指甲前端泛了白色,凤目闪现阴狠。宫女低头忍着痛,不敢出声。 一进殿内,陆太后便环视四周寻找身影。温太妃早已经从内屋出来,双手交握立在曳地的白帘幔旁,神色和缓的望着陆太后。 陆莹珍爆喝一句:“都出去。”没了昔日的高贵仪态。 殿内的皇亲不少,起先温太妃进来的时候没人注意,毕竟李家是大家族,子孙也算兴旺了。现在,陆太后怒容满面的出现,眼神凌厉的瞪着这位默不作声神情温和的夫人。众人愣神,等回神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位不怕c不惊的夫人,猜测身份。有一名侯爷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忍住‘啊’了声,忙捂着嘴。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不知悔改 “太后的命令,各位贵人是听不见吗?”丽娘冷着脸在一旁喝道,神情与语气十分不友善。 殿内的贵人纷纷出去,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中忍不住怒骂:狗奴才!狐假虎威。 两名官家夫人走得慢了,太后等不及了,阴沉着脸色怒吼:“出去!” 丽娘本来想留下,没想到门口来了位内廷女官,任职尚仪。说是盛安长公主召见,长公主如今代理后宫诸事,又是天家胞妹,自然不敢拒绝。以为是询问太后的情况,这几日太医天天来太后寝宫请脉,这消息应当是传到了长公主耳边。 与尚仪走出宫门口时,丽娘还碰见了相好余少监,行色匆匆的跟着几人离开,不知出了什么事,整日瞎忙活!太后还让她找余少监问问,长乐公主的事办妥了吗?没想到,温太妃竟然来了。那么大年纪了,还跑过来做什么?一脸晦气像! 温太妃死了儿子,还有闲心给泾王吊唁,恐怕过不了几日就得给她那嫡女吊唁了吧!丽娘心中忍不住冷哼。 “姑姑请吧!”尚仪见丽娘越走越慢,语气平和的提醒道。 “不知公主召见为了何事?”丽娘抬了抬下巴,瞥了尚仪一眼,不以为意的随口打听。 尚仪低头解释了句:“殿下的意思,晚辈哪敢妄加揣测?” “走吧!”丽娘心里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一丝倨傲。 大殿内 陆莹珍等到宫殿门合上,咬牙切齿的盯着太妃问:“你还敢来?” 内屋整理香与纸钱的宫人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候,只得再回到屋中,躲避在门后,却恰巧听到了隐讳的秘辛之事。 相对太后的怒目切齿,太妃沉着温和太多,不疾不徐的行礼:“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安康。” 那‘安康’两字像是一把剑带着讽刺之意捅进陆太后心口窝,让太后再也顾及不到礼数,怒火中烧的骂:“贱人!你养的好女儿,害死了成儿,你还敢出现,惺惺作态。” 温太妃起身,若是她不起来,陆莹珍也不会让她起来,恐怕得一直跪着。她老了,跟她折腾不起了。温太妃站起来,抬头直视陆太后说:“如今殿内没了旁人,母后又何必将错怪罪于他人。” “。。。”陆太后脸色铁青,瞪着她,眼中恶毒得令人不寒而栗。 “是谁杀了泾王?”温太妃仿佛没有看见,继续说:“太后明明知晓却放任不管。” 陆太后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硬声反驳:“你瞎说什么!” “是不是瞎说,一同前去的兵将知道,当时在场的人也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不是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温太妃走到木棺前,跪到蒲团上,拿起纸钱,放到火盆中焚烧。 温太妃的语言与举动刺激了她,陆莹珍冲到她面前,如同疯妇一般,将温太妃拖拽起身。 “母后不知道了吧!”温太妃也不惊慌惧怕,盯着陆莹珍怒不可遏的面容一字一顿的说:“都快传遍了,亲舅舅杀了外甥。这样的惨剧,陆太后都能忍了,旁人又怎么忍不了。” 陆莹珍抬手给了温太妃一巴掌,那响声在挑高房梁的大殿中显得十分突兀,甚至起了回音。陆莹珍打完了,手心一片火辣,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因愤怒。她怎么敢来讽刺她?一辈子只配做她的影子,跟在她身后,对她恭敬跪拜。 温太妃头一偏,发髻间唯一的簪子也掉落在地,血腥气传来,应该是指甲划破了唇角。须臾,她一笑,冷了神色,铆足劲用力扇回去:“啪——” 陆莹珍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转头看她,看这个一直被她狠狠踩在脚底下的贱人,什么都比不过她,竟然敢对她还手,敢打她? 像是看懂了她眼中的想法,温太妃冷声说:“为何不敢?我的桢儿死了,怀他时被你下了毒,老天垂怜没有让桢儿胎死腹中。可小小年纪饱受病痛折磨,我怎么就不能来质问你!还有东宫所有被你害死的婴孩,你手上的鲜血足够让你一辈子在地狱活着!” 陆莹珍眼赤红,盯着她残忍的说:“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儿子短命,怨你福薄注定无儿养老送终!” 温太妃气得轻轻点了下头,自我劝告:“我何必与你争执。我昔日的痛,你今日体会,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偏偏有这么个蛇蝎心肠,权利熏心的母后。 陆莹珍看到温素兰发鬓间已经有了银丝,挑眉阴毒的说:“是,是我命人下的毒,就凭你,也配跟我抢?你虽然做了东宫的太子妃,可是你得不到他的心,你只不过是东宫的一件摆设。” 温太妃拆穿她:“不是跟你抢,是你自己选择的,放弃的。太子被你骗了十几年, 叫你玩于股掌之上,还天真的以为是真爱。你骗得了他,可骗不了我。我知道,那晚是你早就安排好的,买通宫人,刻意出现在御花园,故意落下手帕引父皇注意。你登上后位,绝非偶然。你的野心,让你不甘心只坐东宫的太子妃。” 被人拆穿的难堪,让暴怒中的陆莹珍没了理智。张开双臂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说:“爱情c宠爱c权利。。。这些我都轻而易举的拥有了!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只能在期盼中枯萎,也永远等不来丈夫的垂怜疼惜。” 白蜡上滴落蜡油,好像一道道泪痕。 温太妃眼中的痛化作一滴泪垂落,她隐藏心底的怨恨,言:“父皇在死之前便已经知道你与太子通奸的丑事,没有行动是因为要召翼王回宫继承大统。等母后百年后,到父皇跟前去解释吧!” “你敢讥讽,敢来骂我?不想活了是不是!”陆莹珍用尽全力猛推了温太妃一下。 温素兰被推倒在地,胳膊腿上传来痛意,心中替泾王悲哀,直到今日陆莹珍依旧不知悔改。 陆莹珍走过去,蹲下身,轻蔑不屑的斜睨着温太妃,伸手猛得用力掐住太妃的喉咙,面上的表情扭曲又疯癫,咬牙恨声说:“温素兰,你不用得意,我儿子死了,可你的儿子c女儿都会死!”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人证 “。。。丧心病狂!”温太妃自然知晓她说的什么意思,即使宣元帝亲口承诺会将桦绱带回来,可是毕竟还没有回来。她心中受尽煎熬,忍不住担忧,这人却残忍的说出,如同厉鬼! 太妃在宽袖中握紧了拳头,继续道:“小八怎么死的,母后心里最清楚!小八他也明白。您的儿子被你与你的家族,那份不知满足的野心残忍的杀死了,这都能怪罪在余儿的头上。世人都清楚,只有你在自欺欺人,在别人眼中你就是个笑话!” “温素兰,你不得好死!” 殿内传来陆太后的谩骂,温太妃用力敞开殿门,走出去。迎着日光,迎着远处宫门口探究的目光,坚定的步下台阶离开。掌心的血一滴滴掉落在清灰的砖面上,却让她已经觉察不出疼痛。 丽娘跟着尚仪去往仙和苑,丽娘心中还纳闷,公主怎么会来这里,忍不住问:“你们要带我去哪?” “姑姑跟我们走就是了。”尚仪做了请的的动作,恭谨有礼。 走到一处怪石嶙峋的假山群,丽娘停下脚步,此处过于安静,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警惕起来。前方出现了三个人影,越走越近,是宫令女官曹知仪,身后跟着两名身着宫女服侍的女子,女子神情过于冷肃,又面生,还带着让人心生畏惧的杀气。 “这是什么意思?”身后的宫女堵住了去路,丽娘骄纵跋扈惯了,冷笑着问宫令女官曹知仪。 “读。”曹知仪冷漠的盯着她,下令道。 尚仪接过曹知仪递过来的令卷,打开念:“尚宫丽娘,阿谀谄媚,以权谋私,教唆太后,残戮皇嗣,戕害妃嫔,勾结宦官,秽乱宫闱。。。今革去职务,移交黑羽卫。” 念完令卷,身后宫女上前要反绑丽娘胳膊,丽娘挣扎怒骂:“放手贱蹄子!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 竟然革职交给黑羽卫,黑羽卫名声再令人惧怕,却不能将后宫女官送去那的。这不合规矩,除非是牵扯到案子!什么案件? 终于丽娘眼中有了惊慌,高声喊道:“公主,不,太后,我要见太后!” “堵上,别弄出动静。”曹知仪下令。 公主说了,人不能死,得将这些年她与陆太后做得事儿一件一件审问出来。 四名宫女欲擒住丽娘,丽娘奋力反抗,抓捕有些吃力。丽娘脚上的灰色云纹绣鞋掉落一只,孤零零的躺在路边,沾了泥土。曹知仪身边的宫女闪身出现丽娘身前,一记手刀,人无力倒下,昏死过去。 这两名身上带着杀气的宫女,皆是黑羽卫的人。 半刻钟后,尚仪坐于马车中,带着两名宫女离开皇宫。马车内放着一卷被褥,被子边上露出一双灰色绣云纹的绣鞋。 司宫台 沅引与路平从司宫台的私牢中出来,小太监端着铜盆在门口等候,沅引将手上的血迹洗净,小六儿递了布巾给他,说:“师傅,太妃娘娘去了殡宫祭拜泾王,陆太后看到大发雷霆,屏退左右,二人吵了一架,最后太妃手上流着血离开的。然后”停下话,谨慎看了眼四周跟沅引耳语了几句。 沅引擦手的动作停下,皱眉问:“什么时候?” “今上午的事,在皇亲官眷中都传开了,还有些添油加醋的风言风语,这些事向来传得也快,拦都拦不住。”小六儿唏嘘,泾王都走了,也走不安生,陆太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在儿子的灵堂,也不知怎么想得。 沅引跟路平吩咐了声:“去查,谁散播的。” 路平:“其实也不用费力气了,陆家马上就。。。还费那个劲做什么?”一切部署妥当,明日早朝,陆国舅一行可就有去无回,要朝堂上公审,最公正不过。 “泾王是泾王,陆家是陆家。泾王薨逝,天家痛心,也十分看重这份兄弟情分,定不会允许有人在泾王身世上泼脏水,再说还有年幼的小泾王。”谣言若不及时制止澄清,传着传着就变成世人眼中的事实。 “我这就去办!”路平领了命令离开。 沅引又跟小六儿交代了句:“将人看好了,一会儿送去黑羽卫。” 小六儿犯嘀咕:“怎么说是司宫台的狗,交给别的地方宰杀显得咱矮人一截。” 黑羽卫权势再大,再得皇宠也不能越俎代庖。余少监隶属司宫台,黑羽卫来惩治,他心里多有不满。 “是陛下的意思,别多事,宫里面人多嘴杂。”开审在即,不能走漏风声,他也不便再说。 刑部有廖忠显,大理寺没开审又不能私自关押疑犯。便将余少监与太后身边的丽娘,以及其他证人先交给黑羽卫看押c审讯。 “瞧师傅说的,经您一 番整顿,这司宫台还有敢嚼舌根的人?”小六儿面上恭维,话里又带着揶揄,他师傅瞧着清隽的如同世家公子,可绝对是铁腕的人物。 沅引睨了小六儿一眼,没说话。 小六儿也不怕,轻轻打了下嘴说:“瞧我这嘴,竟说大实话!” 沅引冷冷的瞅了他一眼,威胁道:“皮痒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小六叠声回道。 沅引一脸严肃:“别贫嘴!明日早朝的事安排好了?” 小六儿正色回答:“师傅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明日大殿上注定不会风平浪静,他们得做好万全准备,保护陛下安危。挑选了习武的中官,隐身殿后,有任何风吹草动绝对第一时间冲到殿上,保护圣驾。要不是余少监之前调离一部分司宫台暗卫,去了洪州追杀公主,否则安排的人数会更多。不过,好在黑羽卫也会派人。 沅引点头,又嘱咐:“打起十二分精神头。”陛下的安危,容不得出一丝纰漏。 小六儿鬼灵精,话头一转:“是。不过,陆太妃那里,您报备了吗?” 沅引盯着他,一时被噎得无言,好半天才说:“。。。没有。” 小六儿‘痛心疾首’的要说他什么,又不敢直言,只能憋屈的自己转了个圈,回来恨铁不成钢的说:“师娘日后追究,您可想好了对策?”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万事俱备 沅引竟然忘了反驳‘师娘’二字,问:“你是不是挺闲的?” 小六儿气愤:“好好好,有您后悔那一日。”好心当了驴肝肺,他不问了。 少焉,沅引淡声说:“以后再跟她解释吧!” 陆家毕竟是她的娘家,陆国舅是她的父亲,可是有些事他不能违背。 太后寝宫 “丽娘人来?”好像从殡宫出来就没看到人,陆太后躺在榻上,一边床帘垂下,太医署的老太医坐在帘子外请脉。 太后宫中的大宫女看了太医身后的曹知仪一眼,稳了心神说:“丽娘姑姑得了风寒,头痛欲裂,喝了汤药睡下了。怕给娘娘染上病症,让奴婢今夜在这侍奉。” 太后皱了皱眉,却最终没有说什么,不知为何,困乏极了。太医还在请脉,她已经昏昏欲睡,好像下一瞬就能沉睡过去。 片时,太医抬头对曹知仪点了下头,曹知仪闭了下眼睛回应。曹知仪送走了太医,殿内太后与丽娘的心腹被统统带走了,换上了一批新的宫女内侍。 大宫女将太后的手轻轻放进被褥中,将另一边床帘也放下,曹知仪将青铜香炉摆在离床榻十分近的方桌上,做完这些,二人从内屋中出来。 曹知仪:“这六名宫女听你使唤,这几日你辛苦些,别出纰漏。” 大宫女:“曹姑姑放心。” 曹知仪:“你做事我一直放心的。太医说,殿内焚烧的香不能停,明日药膳皆不能断,切记。” 大宫女:“是。” 曹知仪:“明日,陆太后决不能出这寝殿门,更不能叫任何人进来,特别是陆家人!”过了明日,一切就结束了。 大宫女:“是。” 曹知仪:“宫外有侍卫,也没人敢闯。陆夫人会进宫求见太后,你客气的拒了。”这倒不难,毕竟太后从泾王出事就一直没有见陆家任何人,包括国舅爷。 大宫女:“那陆太妃呢?” 曹知仪:“陆太妃什么性子你还不知,聪敏活得通透。”与陆家人是那样不同。 太妃从长公主料理后宫诸事开始,就时常与长公主见面,长公主提点太妃多次,太妃岂能不知。再说身边还有小公主c小泾王要照顾,又因太后发怒推了一把崴了脚,近期行动不便,走动不了。 曹知仪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看来明日是要阴天的,说:“至于两位廖太妃,也出不来。”眼底中有一丝丝的轻松。 今夜大约是暴雨前的宁静,明日朝堂注定风起云涌。朝堂政治不是后宫该谈论的事,还是回去跟长公主复命吧! 陆家大宅,书房。 刚刚听仆从说太后在殡宫与温太妃起了冲突,宫中竟然传太后与重显太子有私情的事儿。他焦急上了火,又不能在这档口进宫,打算明日借着给泾王上香的时候,求见太后一面的。 近来祸不单行,烦心事一件件找上门来。 慈母多败儿,长子被孙氏宠得吃喝玩乐是行家,干正事就不行了。次子倒是个能成气候的,可是在地方任职,隔着远又从不与他讨论政事,一年回不来一趟。女儿就那样了,抚养小公主,等公主长大有了封地,跟着出宫到地方做太妃颐养天年。 陆铭远揉着头顶,一抽一抽的疼,就像几十支针戳扎,疼得心烦意乱。仆从去给他熬煮降火的药,他坐在书桌后方的官帽椅上沉思。陆铭远握着笔写了‘姝芬’二字,仰头长叹一声。一直待在郊外私宅的人,突然失踪了,就是逃跑也得留下点儿痕迹才对。派人没日没夜的找了两日,终于在渭南某村落打听到行踪。若不是太后以及泾王的事,他早就亲自去了。 真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养了一群废物?刺杀长乐公主与齐域,这也能杀错了人! 而洪州那里没了动静,王家c廖忠显也过来打听,虽然也没过几日,但都心焦如焚。这些人,来封书信报个平安也好。要不是次子多日前来信,说会看着办,他还以为出事了。早就在各个城门口前打点好了,每日都派人盯着,并没有可疑人出现。 太后瞒着他派了人,泾王的死让他们兄妹有了隔阂。家族的兴旺,是相辅相成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突然,一支箭从窗射进来,锋利的箭头没入桌面上,发出嗡嗡的震颤声,令人心提到嗓子眼。陆铭远大惊,以为是暗杀,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第二支箭射进来,长箭上还绑着一封信。 他的侍从冲进来,说看见了对面屋顶有人影闪过,以为有杀手。又发现他手中握着长箭,惊道:“大人可有受伤?” “无碍!”陆铭远顾不得回侍从的话,忙灭了书桌上的烛 灯,借着屋内别处的灯光阅信:若想长子无事,将兵符交出来,明日巳时两刻东来酒楼稻香居,若不来,陆公子人头敬上。 没有落款,只有血手印。血迹是真的,不知是不是长子的,却的确是鲜血干涸的颜色。 陆铭远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岂有此理!”敢绑架他的公子!还寄来威胁的书信。 “老爷,是出什么事了?”侍从上前一步小心问道。 陆铭远一脸盛怒,吼道:“大少爷呢?” “应当回院子了!小人这就去请来。”侍从忙冲出去打发书童去找。 “老爷这是怎么了?”仆从端着药碗进来,不明所以的朝外看,两名书童急匆匆的去了哪? 陆铭远没了往日的儒雅,咆哮:“你带人出门,去问问今晚少爷跟谁都去了哪里?快!” 既然寄了威胁书信,恐怕长子已经在他们手上了。兵符,他一文臣,哪来的兵符?等等,莫不是知晓他私养军队?竟然有人知道了! 陆铭远想到了什么,将人喊回来:“且慢,不要打草惊蛇!”此时他在明,那人在暗,还是小心为妙。 毕竟还不知幕后黑手是谁,敢来他府中‘送信’,自然清楚他的身份。既然知道,依旧敢来,也敢绑架他的长子威胁他,就说明此人不一般。是胆大包天,还是——不放在眼中,现在还不敢妄断。 等仆从离开,陆铭远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额角不住地抽痛,头疼欲裂。 第五百三十七章 意乱情迷 莲花十七巷 齐域因伤口未愈合还无法出巷子,便让仆从给城外的淮王世子去了信,报平安。每过一个时辰,便问问桦绱那边情况。中午的时候,总算等到了好消息。 药童过来告诉他:“醒了,大人可以放心了。” 齐域急忙起身,却牵扯腹部伤口,拧眉停下动作,等痛意过去,说:“我见见她。” 药童劝道:“公主精神头不好,吃了药,饮了粥又睡下了,大人不如明日。” 次日清早,齐域穿上外袍走出屋,与端着药的药童打了照面,药童一惊忙将托盘放下,过来劝。半刻钟后,丹樱看见齐大人的身影出现在石拱门,迎上来。 第六巷的院子可真大得出奇,齐域忍不住心中叹了声。其实每一巷都如此,说巷子实在是过于谦虚了,这真的是打着客栈名号的宫殿。 齐域因外伤走得并不快,唇色泛白,淡声说了句:“我不进屋。” 他在门外站了一刻钟,才离开。什么都没说,也没问。 齐大人第二次来看望公主,依旧如昨日那样。连翘与小乙也被请进巷子,到桦绱身边侍奉。齐大人问连翘,公主恢复的如何,连翘皱眉点了点头。那么长的伤口,起身c翻身都不便,恢复是要些时日的。 第三次,停留了更久一些,像是印证薛神医的话,‘壮实’的齐大人恢复的很快,还出巷子见了见淮王世子与洪州刺史大人。 第五次,他来的时候,正好她起身喝粥吃药,听到痛苦的抽泣呻吟声,应该是牵扯到了伤口。这一次,他待了许久才离开。 深夜,齐域从窗户闪身进了第六巷的主殿寝屋。屋脊上巡视的仆从警惕,小乙忙迎上去说是齐大人,才避免一场慌乱。十七巷每巷都有执勤仆从,自然不是等闲之辈,都是练家子的。 屋中一盏灯,一片昏暗的烛光。连翘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今晚不值夜。屋中只有一名女医和一名丫鬟守夜。 轻纱帘幔在空中舞动飞扬,好像有了生命。他立于床前,看她趴在床上,连枕头都没有枕,睡梦中依旧眉头紧蹙。第六日了,或许伤口不那么疼了,可是这接二连三的刺杀以及泾王的离世,让她变得不安。身上的伤口过些日就会好,可是心伤得用多久? 她又瘦了,瘦的快要皮包骨头了。右肩的锦被滑下两指,他看到了缠绕的布帛。 齐域走过去坐在床边,因角度看到凸起的旧伤,轻轻掀起锦被。那道伤痕,黏附在单薄的后背上,触目惊心。应该是许多年前,替笙歌挡刀留下的,齐域将被角放下,替她掖了掖边角。 许多年前,将笄之年,她还甜美娇弱的像支花骨朵,成长的道路上一帆风顺,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却骤然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狂风骤雨,本不是那个年纪该承受的,她却勇敢的撑过来。所受的苦,自然不能像这道伤疤一样,清晰记下当时的痛。那些看不到痕迹的心伤,也许伤得更重,更令她痛不欲生。 重逢后,每每看她的眼眸,全无喜色,平静的没有了生气。她身心俱疲,一个人苦苦撑着这么多年,从未放弃搜找证据,并坚信四家的罪名皆是冤枉。这份信任与情谊,弥足珍贵。 还记得儿时初见她的画面,在夜市上撞到他怀中的女孩,一脸迷途,眼巴巴的望着他。那双眼眸黑白分明,水亮清澈,真是比天边的星都闪亮。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偷跑出宫,以为没被人发觉,可大监身边的小乙与赵淮,一直远远跟着他们。他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即使后来经历家族灭门c亲人枉死这些伤痛,却不能抹去那段相恋的美好,不仅仅是她最难忘的,他也同样记在心上。 这些年从传闻中,他便猜测到她过得并不好。可是与她接触后,才知晓现实比传闻中更悲伤。她独自活在过去,活在十四岁。 袁州任职期间,他常常出入公主府。某次无意间,听到了那位云公子与仆从的对话: 仆从:公子爱慕什么样的姑娘? 云公子:长情的,近乎执着,不能超脱。 仆从:公子是在说公主吗? 云公子:是,我爱上了她的爱情。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有些嫉妒顾公子。哎,我这段感情注定是悲剧,因为公主眼中只能容下顾公子。 。。。。。。 别人都会爱上她的长情,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常常因他而借酒忘忧,醉酒后,一次次抱着他喊他的名字,眼神迷离又深情。非要喊得情深意切,令人意乱情迷,再也无法心如止水才满意。口口声声说要忘了,却哭得伤情悲痛,好像他很重要。起码从她的举动c言语中,让他觉得,他在她的心中一直很重 要。重要到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甚至牺牲性命。她的爱太炽热,围抱着他,一点一点将他枯涸冷却的心焐热。 遇到她之前,他曾未想过有一日会再次因她触动心弦,会因她心底悸动c揪痛,会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不知名的情愫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熟悉的,久远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更为浓烈,更深沉。 不该再与她有太多牵扯,他一次次的这样对别人说,对自己说。提醒自己与她的距离,可是心中的情感与脑中的理智,一次次背道而驰。 调回长安的这段时日,忙得没工夫儿女情长,可她的身影时常会毫无预警的出现眼前,让他恍惚。他压抑心底的情感,却发现越来越难以控制。 齐域抬手将遮盖在她脸颊,缠绕脖颈中的秀发顺到背后,其中一缕被刀刃割断,垂落时与她后背的伤在同样的位置。大约小指粗的一撮,头发散开时挺明显的。齐域在指尖把玩,长眸盯着苍白消瘦的小脸,浅声问了句:“我该拿你怎么办?” 俨然无法再忽视这份感情,那便正视它。他倾身吻了她的额头,像是回应她此前的许多次表白。 第五百三十八章 心病难医 女医醒来,披着外衫走到床边瞧看了下,将帘子放下。回去的时候听到什么碰撞的响声,走过去一看,后窗竟然开了。可能是没有关紧,被夜风吹开了。入秋天凉了,夜间开窗会伤风感冒的,女医忙将木窗合上。 等女医重新回到外间躺下入梦,桦绱缓缓睁开双眼,黑夜中无神的盯着床幔。少焉,眼角滑出一行泪。 桦绱连躺了多日,今早在连翘与女医的搀扶下泡过药澡,因伤口结痂不能碰水,水位控制在合适的高度。浴桶热气氤氲,蒸的桦绱脸颊透粉,一扫多日的苍白。顺便洗发净面,一番梳洗可费了些功夫。她背后的伤口,薛神医很费心,虽然是刀子嘴,脾气又傲娇,确是跟女医嘱咐过多次注意事项。说女孩子留疤可就不好了,即使她背后已经有一条了。 按理说,以太医署诸位太医精湛的医术,不至于让她的疤痕这样明显,只因当时她二叔下了道谕旨:救不过来就跟着殉葬! 太医们上有老,下有小,一惊也忘了用些生肌芙蓉膏,就想着先将人救活再说。而她醒来后又担心笙歌c烟罗的安危,急着离开长安,没太在意这事。等发现的时候,疤痕已经留下了。 吃了一碗粥,精神头大好,这几日汤汤水水喝的真是太多了。她脾胃虚,还有其它病症,薛神医一并给治了。 连翘过来扶她,问要不要休息。 “我先坐一会儿。”一直躺着,浑身感觉僵硬,坐坐反而舒服。背后的伤口不那么疼了,就是有些痒。 女医又叮咛:“痒也得忍着,可不能将痂碰掉了,等它自然脱落,多晒晒阳光是好的。” “好。”连翘拿来长披给她披在身后,犹豫着说:“公主,齐大人在外面。” 桦绱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坐在那,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连翘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拿着玉梳到她身后为她梳发,梳到断发那里,停下来,心想这要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好在平日绾发,也看不出来。 连翘摸着断发一阵心疼,却听桦绱哑着嗓子,说:“不见。” 正好被进来诊脉的薛川栢听见了,薛神医挑了下眉,朝窗外瞥一眼高大英挺的身影,是他看错了吗?总觉得齐大人神色一黯呢! 原来长得英俊无俦的男子一样会吃闭门羹,果然情爱一事也不全看脸嘛!瞬间感觉长乐公主气质越加高雅,一向‘尖刻’的薛川栢难得脸上露了笑意。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幸灾乐祸。 薛川栢诊着脉,问:“公主,今日觉得可好?” 桦绱唇角一抹浅笑:“好多了,多谢薛神医。”其实浑身有气无力的,疲乏虚弱,还畏寒。可这些皆是箭伤出血过多所致,得养! 薛川栢故意冷下脸,打趣:“每日一个‘谢’,莫不是想把诊金省了?” 把完脉,问女医桦绱的用药c进膳情况,又添了两味调理脾胃的中药。 桦绱莞尔:“怎么会,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朝连翘使了眼色,连翘将早就准备好的木盒放到薛神医面前。 薛川栢也不扭捏推辞,打开盒子,金灿灿的晃眼,吃惊的表情十分引人发笑,由衷感叹:“皇家的女儿就是豪气。” 桦绱并不是要摆阔,皆是有缘由:“我听说大夫们为城外的兵将诊治,包扎伤口,多日忙碌,辛苦了。” 城外的伤员多,且伤得不轻。她与齐域遭到杀手猛烈的追杀,险象环生。若不是后方的洪州兵将c十二卫将士与黑衣人进行了一场鏖战阻挡,他二人可能早已经命丧黄泉。战况激烈凶险,就连小乙c赵淮与两位先生这样的高手,也受了多处外伤。虽不致命,却着实要遭些罪,受一番皮肉之苦的。 薛川栢手下的医员连夜帮忙救治照顾,药草没断过,也废了心神工夫,劳心劳力的,这些是他们应得的。 薛川栢抱起小木盒,一点头郑重的回道:“公主的话,草民自然带到。” 手下的医员确实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该用的贵重药草没有缺过,当时事出紧急,救人要紧,没想那么多。不过公主既然给了,他也没必要推拒。 薛川栢一出门就看见台阶下站得比水杉都挺拔的齐大人,难得热情的走近:“既然齐大人也在,不如一并看了,倒也省了在下上门的功夫。” 薛川栢的傲慢一直与他的医术一样出名,毕竟收了这么多诊金,哪好意思直接离开。虽然公主不见齐大人,可又不是三岁孩子不会看气氛,俊男美女结伴逃亡,之间没点儿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谁信!况且每日齐大人拖着受伤未愈的身躯杵在院中,这份深情可把第六巷的一众丫鬟迷得神魂颠倒,手中的绢帕恐怕都快扯碎了。 薛川栢将小木盒给了身后的徒弟,倒出手给齐大人诊脉,一边问:“感觉如何?” 长眸一直注视着从西边数第五扇木窗,刚刚看见她从窗前走过,走得慢,被连翘搀扶着。他不答反问:“她可好?” 薛川栢一阵无语,又问:“可有觉得无力,伤口有异样感?不过你习武,底子好,恢复的自是要比普通人快一些。但练武要循序渐进,毕竟伤口还未痊愈。” 齐域想起一事:“她夜中睡不安稳,可有宁心安神的药方?” 薛川栢瞪着高他半个头的齐大人一眼,又叹了口气,难得收起刻薄,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大人,心病这我可医不了。”他都提醒到这份上了。 齐域转过头看他,身高差令薛川柏抿了抿嘴,退后一步,悄默声的翘了翘脚后跟,试图与齐大人拉近些距离。没想到这一幕早已经落在院中的女医c丫鬟眼中,连坐在凉亭中的丹樱都掩嘴偷笑,就别说其他人了。一位位娇俏的丫鬟相互对视,低头憋着笑。 薛川栢提醒道:“恐怕得靠大人您自个,这情爱之事,总归离不开个‘哄’字。” 第五百三十九章 未觉得遗憾 当他走近时,桦绱才发现不是幻觉。他的气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头不错。她转头看向窗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连翘朝齐大人屈膝施礼,又转头看了眼公主,带着丫鬟离开去了院子,给二人留下单独的谈话空间。 “好些了吗?”若是他不先开口,恐怕等一日她也未必会主动跟他说话。 果然,他与‘顾公子’不能相提并论,待遇也是天差地别。除了前日深夜看过她的睡颜,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她了,她也好像铁了心不见他。 她坐的位置正好被阳光笼罩,脸颊微微有点红,瞅着倒是比往常气色好。适才看见丫鬟提着木桶出去,说泡了药澡,估计是热气蒸得,想想也不可能这样红润。那日她背后衣衫染红大片,触目惊心,又拔了箭,出血量定然不少,流血气虚需要调养。 一提拔箭,就忍不住会想象画面,他竟不敢想。是怎么熬过来的?就是强壮的男子也未必受得了那份剧痛,绝对比药童的形容更加危险难熬,他该陪在她身边的。可当他醒来的时候,过去快要两日了,她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疼醒,痛晕,一夜高烧,再疼醒。。。反反复复,她咬牙挺过来了。 是他太不了解她,以为娇弱,却没有想到她坚强到令人心疼。他怎么忘记了,当年是她在千钧一发之时抱住笙歌挡下那一刀,那时她才将笄之年。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中宠了十四载的东宫小公主,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更没有经历过危难。可当变故突如其来,又接连不断的发生,她每一次的决定都令他钦佩。就是因为她的重情重义c正直勇敢,坊间才有那么多有关她的传说。她明明离开长安许多年了,亦不再权力的中心,可是百官与万民却一直津津乐道她的事迹,他知道那是赞许与崇拜。 出事后,群臣人人自危,收留三家亲眷是个不小的考验,更别说冲到牢狱中将人带走。她违背皇命,违背父母之令牵起笙歌与烟罗的手,用性命保护她们的安危。烟罗如今是康宁县主,已经上了玉牒,拥有全新的身份。大长公主与静慧郡君一直待她极好,郡君将她视如亲生,母女情深。并且与于刺史家的四公子定下婚约,假设当年他能将烟罗救出,也是给不了她这样的人生 若不是因她请托,安泰大长公主又怎么会收留小妹与侄女,冒死保护她们。假如不是她,不敢想笙歌烟罗她们将要经历的遭遇,甚至是能不能有团聚的这一日。 是她将施家九公子指引到帝都,并请天家庇护; 这些年,她从未放弃过寻找证据c证人,坚信当年案件是一场冤案。反对自己的父亲,这选择做的并不轻松,亲情与正义,她选了后者; 她对顾公子念念不忘,是爱慕还是愧疚难以说清,但是这份感情是沉重的; 她为了他,一路追去永州; 司宫台总监沅引曾告诉他:找顾夫人,皆受公主委托。。。。。。 为了他,为了当年的案子,也为了保护几家活下来的人,她做了太多努力,比他所听到的,所知道的多太多。她心中是悲苦的,几日前在客栈遭刺杀,她对他说的一番话,以及芦苇丛中与他的争执,让他真正明白她心中不为人知的情绪,痛苦c压抑c煎熬c怨恨。。。。。。 她无处诉苦,只能默默流泪;她无法改变,只能尽全力弥补。 就像她说的,她很累,很疲惫,心中的痛苦远比神情所透露出来的更为严重。一直在补救当年重显太子犯下的舛讹,可是明明她没有伤害过别人,却被心中的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每想起是煎熬,是折磨。可她曾未逃避,勇敢的承认她父王犯下的过错。 世人都钦佩赞许,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别人都会爱上她的长情,他又怎么能不为之心动。他动心了,因为她的善良,勇敢,坚强且长情。 若是未生这份情愫,与她没有经历这些,只是重逢,哪怕听到她的遭遇,他也未必会停留。可是心中高墙早已瓦解,变得异常柔软。连他都记不起,到底是什么时候乱了步调,什么时候动了情? 从新渝灾后重建完毕,庆祝七夕节那次?还是知晓她冒生死危险,替他与小妹引开长安的追杀?或者是她在逃亡的路上,一番最直白的表白? 我喜欢你,无论你是顾琰羲,还是齐域,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喜欢你。 这句话如石子一样投入心底,荡起阵阵涟漪。心情变得陌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 喜欢她,已经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的这份感情,但他知道,比儿时的喜欢更深沉c热烈。 齐域挺直的剑眉拧起,弯翘的睫毛垂下,遮挡了宛若深潭般的眸底,那里正波澜起伏。 桦绱一头秀发垂在身前,左边的断发只到胸前。她沉默不语,拒绝对话。 她不应答,他也不恼。齐域将她想知道的主动告诉:“淮王世子一直很担心你,你若是想见,等过几日,出巷子与他见一面。” 世子是个心软重感情的人,每日信中都会问她的身体恢复情况,可有好转云云。 “七日前,天家已经下令,重审四家旧案,三司会审。”他站在她所坐的位置正前方,大约三米远的距离,仔细的凝视她秀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桦绱秀眉轻蹙,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却忍住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他不赶回去?去亲眼见证那群残忍奸恶的权臣伏诛,非要耗在这里。忍不住气愤,她已经没事了,他可以放心离开了!哦,对了,她竟然忘记了他也是受了伤的,恐怕几日前不能远行。 “不能亲眼见他们伏法,我并未觉得遗憾。”齐域淡声说。 假如陆铭远几人真被判秋后斩首,他也不会去观看行刑的。 第五百四十章 谁都没有赢 他永远都记得坠崖醒来后,齐老太爷对他说的话: “顾家已经没了!” “你是齐域,也只能是齐域!”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像是在宣读他的命运。 初见时,他警惕的盯着面前这位陌生的老人,慈悲却也残忍。拄着拐杖,背光而立,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觉得是严肃凝重的。 那时他情绪失控,被悲伤愤怒包围,根本没有理智,也没有心思去细想齐老太爷的良苦用心。等他冷静下来才想明白,只有做齐域才能活,他没的选择,因为这是唯一的途径。只有忘掉杀父灭族的恨,才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否则会被怨愤仇恨的火焰吞噬,一事无成。 这段过往,痛不痛?有多疼?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有发言权。怨吗?自然是怨的。恨吗?他甚至还清晰地记着,从齐老太爷口中知晓顾家没了时的心情。心口好像被铁锤重重一击,又如几把刀同时捅向心口窝,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他嘶吼着,挣扎着,满腔愤怒,欲找人拼命。可是他太渺小,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甚至没有可以回长安的银两。 “你已经不是顾公子了。” 是啊,话虽残忍,确是事实,他已经不是世家公子,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他是逃犯,是罪臣之子,若是被人知晓身份,唯有死路一条,而好心救他的齐家也会因他遭难。 他冷静下来,也想通了,但并不代表他放下了仇恨。他想复仇,从那间屋子出来的那一刻,从他接受齐域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心中就下定决心,他要参科考,入仕途,一定要让仇人以命偿命!他将仇恨藏于心底,做起齐家的三少爷。眼泪只敢在夜深人静之时落下,多少次午夜惊醒,梦魇中被穷凶极恶的杀手追杀,偌大的宅院没有亲人,西市口血流成河。。。。。。 这些画面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一次次重复上演。 直到他遇到舅父,他以为舅父会鼓励他复仇,却没有想到是严厉的阻止。 多年前 齐域握紧拳头,说:“我一定会替家父报仇!” 应征拧眉一脸严肃的看着他,良晌:“若是不能呢?收养你的齐家会被问罪,会被权势滔天的仇家报复。窝藏罪臣之子,这罪名能让齐家也经历一场灭门屠杀。” 少年眼底泛红,倔强的忍着眼泪,反问:“可是,爹c祖父c杜世伯。。。他们一生磊落,暗室不欺,却受到奸人所害,含冤而死。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仇人肆意快活c逍遥法外?” 应征神情凝重道:“你爹若是活着,定然不会赞同你这样做。你平安的活着,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可我不想!总有一日,我会将他们绳之以法,血债血偿!” 少年眼中的痛好像刺痛了应征,缓了语调,却依旧直白的提醒:“万一没有呢?你若遭遇不测,岂不是让他们正中下怀。况且,你凭什么将他们绳之以法?你甚至连事情发生的始末都没有理清。你说你顾家蒙受冤屈,可是你有证据吗?只因你深知你祖父c父亲的为人,就断定其中必有冤情,是不是太儿戏。” 应征青年时抛弃身份,入了江湖,令族人不耻。可他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官家少爷,从小耳濡目染,对官道政权上的事还是知晓一二的。顾家遭难,他也多方打听,的确疑点重重。虽不信,虽有诸多疑问,可是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没有证据,什么都做不了。仅凭坊间传言,是不足以成为质疑的佐证。 舅父的一番提问,如当头棒喝,让他沉默c冷静下来,不再任性,不再揣着匹夫之勇。 想沉冤昭雪难,可放下仇恨更难。 他用尽全力将心中的恨意淡去,忘记与顾公子有关的所有记忆,努力去做齐域。用左手练字,苦读诗书,勤奋武艺。参加科举,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殿试时他故意称病遮掩锋芒,错失状元之位。他以为回了长安,进了皇城就能有机会暗中调查c搜集证据,是他太天真了。 那案件是禁忌,更何况当年‘告发c审讯’的几名权臣如今只手遮天,谁敢议论?搜找证据毫无进展。 四公主的纠缠是场意外,他主动要求调去地方。离开长安的那一日,正好遇到廖家公子欺民作恶,此人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他心中有了计较,何不从这几家豪族公子身上着手来查。果然,经不起细查,廖正以手上的人命官司好几出,正巧遇到监察御史大人走访各地,他命师弟蒋雨霖将一早搜集好的证据绑在箭上,射在御史大人下榻客栈的屋檐下。随行的还有各处c各寺c各台等,官员无数,这事是遮也遮不了的。将来终有一日,他会让这案件真相,大白于天下。 可因她的帮助,案 件平反才会这么快的到来,这样顺利的进行,也是因为她,才知道母亲竟然还活着。这让他怎么忍心怪罪她,明明也不是她错。他喜欢的姑娘还是那样善良c正直,每一份决定都令他钦佩,也忍不住心疼。 这场悲剧从发生到如今的真相大白,让他们已经遭受太多磨难与不幸,耗费了全部的心神与精力。已经厌倦听到那几家仇人的消息,陆铭远一伙人是被流放,还是被斩首,他已经不关心了。 家族蒙冤,遭人诬陷,折磨了他十载,占据了太多的精力。如今平反昭雪,该开始新的人生。 成败已成定局,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难逃极刑,这场跨越十年的案件中,其实谁都没有赢,赢得只有权利而已!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一束白茫的光亮让屋中明亮起来。光挡在她身前,他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桦绱眼睫轻轻翕动,没有想到他会走近,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蹲下身。她收回远眺的目光低下头,不去看他。 第五百四十一章 心旌荡漾 此处是第六巷的正殿,曾经的玉宇琼楼,只是牌匾换了,依旧宽敞恢宏,气派典雅。殿中各处讲究的摆设,雅致的装饰被日光归结为光与影。精巧奢华被弱化,只有明亮与黑暗。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被日光笼罩的明亮处。桦绱一身白衫黑裙,安静素雅,齐域即使半蹲依旧英挺,远远看,好像一幅画,唯美静谧。 齐域半蹲在她身前,右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纤细白皙,能清晰的看见发青的血管,指尖透粉,确是冰凉。病后身体难免虚弱,会感觉发冷。他握着她的手,试图温暖过来。消瘦的手背上有两道划伤,可能是逃亡中伤到的。他用拇指轻轻拂过结痂的地方,仰头看她,柔声问:“伤口,还疼吗?” 问得自然是后背的伤,那箭伤不轻,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却要受些苦的。 桦绱试图将手抽走,却被他握牢难以挣脱。 齐域悠悠地叹了口气,不疾不徐地说:“你一味让我回到长安,可是,我已经无法丢下你独自离开了。” 他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说出这句话,让桦绱一怔。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消瘦的脸颊,问:“真的不想见我?” 桦绱看向他的黑眸,又慌乱错开目光。她看懂了长眸中流光溢彩下,缓缓流动的深情。卷翘的睫毛轻颤,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依旧等不到她的回答,齐域嗓音有点暗哑,好像压抑着太多情绪,说:“你抱着我喊顾琰羲的时候,你替我引开长安注意力的时候,你在芦苇地里表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也会动心?” 他凝视她低垂的秀面,深邃长眸一闪而过的温柔,低声说:“想让我离开,就不该为我做这么多。” 她沉默不言,让他眸底瞬息万变,冷淡神色轻声问:“桦绱,你不要我了吗?” 她依然没有回话,少焉,一滴泪滚落,两滴,三滴。。。。。。 他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抬手将她脸颊的泪水抹去,可是越擦越多,一滴滴打湿了手背,带着灼烫的温度。 他半跪倾身上前,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她微微抗拒,须臾,头靠在他平直宽阔的肩头,压抑的低声抽泣。 他们维持这样的姿势许久,等到她平静下来,齐域轻声说:“我明日就启程回长安了。” “叶琞奭叶大人带着陛下的口谕来了。”自然是要他回西京的口谕,天家迟迟不见他们回京,又听淮王世子书信中提到,又遭到刺杀,受了重伤,好在化险为夷。陛下命叶大人前来支援,务必接他们回长安。只是公主伤重,无法即刻启程,淮王世子要等公主痊愈,他与叶大人先回长安复命。 “好。”桦绱擦掉眼泪,回他,鼻音还很重。 齐域轻嘲问:“。。。这么想让我离开?” 桦绱再次沉默,她是想让他离开的,可是他不走,她又不好一直赶他。 轻抚着她颊边的断发,指尖捻起一缕,提议:“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明日他就走了,自然不好拒绝。再说呆在这屋中多日,闷得慌,听连翘说,这间客栈四周的风景美不胜收,碧水青山,云海瀑布,比画中的还美。她也好奇到底是何模样,以至于让连翘好像被兰芗附身一般,不停的提起,满目惊艳。 齐域起身朝桦绱伸出手,她盯着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掌看了良响,他好像很有耐心。桦绱将手放上,被他握牢扶起身。 斜前方一面铜镜,桦绱正好瞥看到,她缓缓走过去,在镜面前站定。果然脸色苍白憔悴,至少要涂抹胭脂,绾发描眉,才能出去见人。俗话说:“人面桃花,还须粉黛妆”。无妆不可见人,从小教养嬷嬷在她耳边这样念叨着,只不过后来去了明月山,她懒散了,也没有心情打理。每日醉生梦死,痛苦煎熬,穿着道袍或灰衫素衣,精致的妆容倒显得与衣饰不配。 他去取披风,桦绱走到梳妆台,随手拿起鎏金嵌宝胭脂盒,又慌乱放下,取了金背玉梳。 还不等着梳妆,他已经回来,动作十分迅速。就像薛神医说的,他恢复的很好,强壮孔武完全不需要担心。 “你叫连翘进来。”她低头别扭的说。捏着桌上‘无辜’的胭脂盒,用指甲刮上面的纹路。 齐域不明白她突然失落,上前一步问:“怎么了?” “公主唤我?”连翘从外间的帘幔处伸进头来,机灵的问。 她与一群丫鬟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壁脚,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一碰到齐大人与她家公主独处,这八卦的心就挡也挡不住了。以前与海棠姐拦着兰芗,现在兰芗不在,她倒是带头领着小丫鬟听起了八卦。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人学好不容 易,学坏是真简单啊!连翘习武,听力自是非凡,一听到公主这样说,忙开了道门缝,放轻脚步走进来。 连翘是姑娘怎么会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定然是觉得此时未梳妆,不得体。连翘忙走过来,在桦绱身后绾发。 丧期不着红,衣饰妆容都如此,发髻间别上白玉步摇,长眉拂黛。桦绱从铜镜中一看,他竟然还在那里。 “你先出去。”桦绱低头躲开了连翘的眉笔。 连翘停下笔,反应过来公主说的是谁,看向站在斜前方的齐大人,果然站的笔直,手臂上还搭着公主的披风。 齐域难得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回神后轻咳一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手中的长披搭在交椅上,而后大步离开。高大英挺的身影消失在帘幔后,桦绱蹙眉不乐,连翘低头偷笑。 齐域出了大殿,还在回想,怪不得古人常说:描眉点唇之乐。铜镜中眉目如画,清扬婉兮,若执笔的是他,那画面的确令人心旌荡漾。 他入神的想象,猛地将门拉开,一群丫鬟或跌倒或仓皇离开,齐大人也没有在意。 第五百四十二章 招惹 园中景色果然极美,连翘没有夸大其词。她的伤势未痊愈,就不出巷子了。仅第六巷这一处转遍各个角落,也是要一个时辰的。立于高台眺望,只几处风景便让她见识到莲花十七巷如幻境般的美。有琼楼金阙,仙山瑶台,听说不远处还有飞流瀑布,满山枫林。。。。。。 书中的缥缈景色被挪到这里,仙境不过如此。长居于此,倒真的能令人忘却痛苦。以山水为伴,赏不尽的宜人景色,没有比这更令人心悦的事。 她与他坐在后院亭子中,丹樱姑娘一直跟在身后侍奉,她得习惯,毕竟是她的管家了。院中的小姑娘们不时的拿眼睛偷瞧,瞧望的人自然不是她。桦绱放下杯子,瞥看了坐在身侧的‘祸水’一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些风流才子笔下的公子有齐大人这般逸群之才,英俊美貌,才当得起‘世无双’吧! 桦绱转头看向他,如刀刻的侧颜,棱角分明,立体英朗。眼眸深邃,内敛深沉,夕阳的余辉好像在周身镀了一层金边,衣袂飞扬,洋溢着奕奕神采,意气风发,又带着波澜不惊的淡然潇洒。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公子依旧英俊,剑眉星眸,雅人深致。她庆幸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他,满足了少女时期的全部幻想。 齐域转头微微挑起剑眉,无声问她:怎么了? 招摇,桦绱没有回话,在心中默默回了两个字。其实他并没有刻意装扮,但是长得太招摇,举手投足间又自带一份说不出来的从容潇洒,她为此很是着迷。 齐域见她眼神忽然冷淡,带着一丝责怪之意,疑道:“我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他就这点最让她心烦,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看透她的想法,好像练了‘读心术’。 没有就好,齐域昨日出了一趟巷子,与从长安赶来的叶琞奭叶大人见过面,二人长谈许久。 “听叶琞奭叶大人说:案子审理的差不多了。此处距离长安遥远,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但是长安各坊间已经是舆人之诵,众说纷纭。”街谈巷议,热闹无比,就不必说朝堂,为之剧震。 一时掀起惊涛骇浪,令违法乱纪的权臣惶恐不安。昔日与陆铭远c王钰嵩一伙人暗中勾结的官员也纷纷倒戈,皇城一时噤若寒蝉,提心吊胆,唯恐被连累。自然有不少官员被牵连出来,降职c问罪c追责一个也逃不了。听说,还有胆小的官员直接畏罪自缢的。 太尉徐万里徐大人带领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刑部侍郎晏说晏大人,御史中丞林维常林大人为主审团,以及从各部c各寺等挑选出十二名官员为陪审,共同审理案件,自然做到了公平公正公开。 残害忠良c结党营私c盗取兵符c私养军队c侵吞军饷c贪赃枉法。。。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洋洋洒洒几十张纸,也算是开国以来最震惊史册的案件。 “你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好奇。”既然已经三司会审,满长安皆知,有七叔替四家和遭陆铭远一伙人迫害的无辜百姓们主持公道,她何必再费心思。心中的巨石坠落,即使身体疲惫,可还是觉得轻松。夕阳余辉越加浓烈,将天际染上喜庆的色彩。 齐域给她杯中添了热水,因身体情况没有沏茶,说:“叶大人让我带话,舞阳公主怕有人用太妃娘娘要挟你,也怕太妃赶过来涉险,便将人接去了长安。娘娘一切安好,你无需担心。” “我这些年对母妃”桦绱说不下去,她心中愧疚不已。世间哪有女儿是她这模样的?对母妃不闻不问,没有尽孝道,只会让母妃跟着她担惊受怕。 “以后,可以常伴太妃身边。”他抬手握住白皙的柔荑,可是她一惊,将手抽回。 齐大人好像没了耐性,又好像看穿她的内心,挑眉面上严肃,隐隐带着怒火,不过美人生气还是美,冷酷无情也动人。 他拿黢黑幽沉的眸瞪着她,忽而,冷笑一声,问:“李桦绱,你招惹了我,不会打算与我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吧?” 不远处的丫鬟们听到这句,纷纷将视线落到公主身上,眼神真是要多哀怨有多哀怨,活像被抛弃的那个人是她们一样。 被当众揭穿的桦绱有一丝尴尬,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心虚。只不过努力了一番,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眸。叫他说的,她好像成了负心汉c风流公子一般。 齐大人出众的容止冷若冰霜,自己沏茶,丹樱欲上前斟茶被连翘拉住,心道还是别过去了。 他吃着上好的雀舌茶,茶香浓郁,可是齐大人越品茶脸色越难看生冷。 桦 绱觉得还是换个话题,鼓起勇气问:“你明日,什么时候离开?” “公主是等不及了?”齐大人讥讽道,周身温度骤降。 桦绱抿了抿唇,自知说错话了。大拇指指甲轻轻剐蹭着,低着头仿佛罪孽深重一般忏悔,输了气势。 好一会儿的寂静,他依旧不说不问,桦绱再次鼓起勇气,问:“不知此处有什么特色膳食?要丹樱姑娘买来,摆上宴席,我给齐大人践行。” ‘嗒。’茶盏重重搁在石桌上,英俊的容止一片铁青。 桦绱委屈的眨了眨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唇微微颤抖。他难道忘了她是谁?虽然她替顾家平反昭雪,但是她的父王亲手杀了顾大人,她是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们之间应该保持距离,就算他忘了。可是,世人会替他清楚的记得!他们之间没有可能的,世人不会容忍。难道他不知道流言蜚语,言论抨击也可伤人的,甚至比刀剑更有杀伤力。他那么聪敏睿智,怎么可能料想不到后果?为什么要来跟她说这些,为何要搅乱她平静的心底? “你回京后,就会公布身份了吧!”她这样提醒,他是不是就明白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不速之客 “应该吧!”他很不以为意的回答。 “我与你,还是少见面为妙。”等他公开真实身份,注定会被人议论,而她与他未成的婚事,以及父王陷害c谋杀顾大人。。。。。。这些事,会被添油加醋重新传遍长安的各个角落。他二人能不见就不见,对谁都好。 人嘛,不能光长岁数。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在平滑的石桌上,因她这句话,动作突然停了下来,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她,嗓音中带着一丝冷意,问:“什么意思?” 他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逼人气势,让人忍不住臣服。 “。。。”好吧,就当他听不懂。算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何必在最后的相处时日中也闹不愉快呢!她去长安接回母妃,回袁州封地,又不是长居京城,以后天南海北的也见不着了。 “我们一起用晚膳吧!”想明白的桦绱,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连声音都甜了两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他也没有再对她冷着脸色。 二人身上皆带着伤,皮愈合了,肉可还疼着呢!膳食以清淡为主,席间他为她夹了菜。桦绱也礼尚往来的帮着他盛了碗清粥,从开始到结束,这晚膳进行的很顺利,气氛也和谐。 用完膳桦绱有些累乏了,坐不住,手掌撑在坐着的圆石凳边上,微微放松后背,感觉僵硬极了。 齐域瞧见她蹙眉,坐的僵直,起身朝她伸手。桦绱美眸一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掌心有薄茧,应该是练剑留下的。 他一路上没有说话,神情透着冷淡,将她送回到正殿院门口。 虽然面容冷峻,剑眉星目倒是依旧耀眼。美人嘛,都有些小脾气。桦绱大度的不计较,冁然一笑,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说:“多谢大人。” 他未露笑意,面无表情的眄视她一眼。转身离开,走的十分潇洒又无情。 “大人是生气了吗?”连翘在桦绱身边,伸长脖颈望着齐大人颀长挺拔的背影没入黑暮中,疑问。 “你明日早些时辰叫我,我送送他吧!”应该是不大高兴,她还是明早送行吧! “是。”连翘应下。 桦绱又客气的对一旁站着的丹樱姑娘说:“明早儿,请姑娘差丫鬟给他送些早膳,他急着回去复命,应当是不能正点用午膳的。” 丹樱点头回道:“公主放心,我会让丫鬟早些送过去清粥小菜,再准备些糕点面食c新鲜瓜果给大人路上用。大人身体初愈,舟车劳顿恐怕吃不消,我命人备好马车,再多铺些软褥子,让大人乘马车回京。” 果然同海棠一样,办事妥帖,想得周到,十七巷真是人才济济。 桦绱早早躺在床榻上,女医进来按揉了穴位,身上的紧绷疲劳感没了。她昏昏欲睡时,一双漆黑幽沉的眼眸毫无预警的出现在脑海中,复杂又晦涩的眼神,以往她看不懂他的情绪,如今看得懂了,她却想不如不懂。 想着想着她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屋中虽暗确是破晓时才有的灰调。 他说今日要离开,可能心中有事,所以桦绱起得挺早。她吃力的起身坐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将床帘打开,总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就好像有道凌厉的眼神在暗处盯着她。可能是近来的经历,被一群黑衣人追杀,让她的神情极为紧绷。 桦绱蹙眉半睁眼随意的看向前方,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定格视线。高大挺拔的身躯大喇喇的坐在床对面的官帽椅上,她以为看错了,花了眼,要不就是还在梦中未清醒过来。可是,她愣着神,好一会儿,他还是坐在那里,存在感强大的令人无法忽视。 齐大人正姿态随意,神情慵懒的用手肘支靠在扶手上,撑着下颌盯着她,那自在的模样活像到了自己家中一样。长眸黑沉如神秘的夜,漂亮的唇紧抿成直线,神情似笑非笑。看她醒过来发现他,也没有一丝惊慌,反而气定神闲的朝她挑了挑眉。 “。。。”桦绱抬手捂住嘴唇,险些惊叫出声。叫他唐突的行径吓了一跳,心跳到嗓子眼。 这勉强算是她的闺房了,她好歹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难道一肚子墨水的齐大人没听说过‘非礼勿视,男女有别’,半点礼数不讲,他就没点儿做正人君子的自觉?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竟然都登堂入室,与无视礼数的放浪公子有何不同? 君子,君子。对了她怎么忘记了,顾公子向来没有做君子的想法。当年在他们订亲后,她第一次正式到顾家拜见顾太傅,太傅邀她下棋,这人为了帮她,曾镇定而泰然的说: 观棋不语,真君子。 孙儿在权衡,君子的分量。 不过是虚名罢了,祖父,失礼了。 曾经的少年,是这样在长辈面前维护她,那份情谊回想起来都是甜蜜的。哎,曾经他们经历过一段纯粹又美好的时光,真令人怀念。 对了屋中还有这么个‘不速之客’,回忆的画面飘去了远方。 桦绱只着了中衣,衣襟因才醒未整理有些松散,雪颈纤长白皙,脖颈下的细腻肌肤若隐若现。她拧眉朝帘幔后缩了缩,忙整理衣襟,面上神情微僵带着不自然。 他终于有了动作,将手中的马鞭搁在桌上,不疾不徐地起身走过来,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只不过闯人闺房这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也不知雅从何说起。 当他站定在床边的时候,桦绱终觉万分不妥,压低声音出言讽刺道:“大人,是有什么急事?” 什么天塌了,地陷了的大事,让这么个沉稳的人急的忘了礼数? 他却什么也不说,好像没有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陡然倾身上前,双手撑在她身侧,一点点俯下身。他动作很慢,一举一动间蕴含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桦绱大惊,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皱眉盯着他,一点点往后仰。 第五百四十五章 惊艳 齐域缓缓低下头,附在她莹白的耳边,低声说:“殿下,刚刚,你回应了。” “登徒子!”桦绱大惊,甩开他的手,轰,老脸刷上一层桃粉,多少年不曾经历这样的羞涩,真的是时隔久远了,她不争气的红了脸。 他却不恼,轻笑出声,低沉清冽的嗓音震动好像古琴,悦耳动听。心情愉悦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若是你来长安,给我寄封书信,我到城门口去接你。你若是不来直接回袁州,等年底休沐假期时,我便回袁州一趟。到公主府中等我,山中湿气重,已经入秋,今年便不要再去明月山了,记得回我书信。”他无视她的愤怒,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交代,将她会做的事一一料想到了。 桦绱脸颊的绯红久久不能散去,又不愿看他眼中的戏谑,便一直侧着头盯看锦被。 “我走了,注意身体。”他终于顾及她的脸面,没有再逗她,最后握了握手中微凉纤细的柔荑,起身裣衽。深深看了她一眼,抓起乌鞭,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潇洒轻盈的飞身跃下离开,叶大人应该已经在城门外等候了。 桦绱盯着头顶嵌玉床顶,少焉,一拉被子蒙在脸上,羞愤难当的一声呻吟从锦被中传出来,脸上火烧火燎一般。 一个时辰后,用过早膳吃过药,桦绱坐在窗前看书,连翘一旁沏金银花茶,一边眼睛偷瞄桦绱。 茶盏中的花茶凉了,桦绱突然将书一合,抿了抿微肿的唇,一脸冷漠与绝望。 连翘一惊,放下茶壶问:“公主怎么了?” 桦绱闭眼让自己心如止水,不要再悸动跳跃,更不要回忆早上那一幕。可是她冷静不下来,也看不进去书,因为他,她满脑子都是清晨时的吻,一遍遍的回想,像疯魔了一样! 殿下; 殿下,刚刚; 殿下,刚刚,你回应了。。。。。。 桦绱觉得自个儿大约是病了,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开得十分招摇的木槿花,一阵秋风吹过,吹得花枝乱颤,却吹不散桦绱脸上的热烫。 次日,莲花十七巷的女管家由仪亲自过来邀请,说女君请她去第十七巷一坐。毕竟救了她与顾琰羲一命,就是管家不来,她于情于理应该前去拜见,郑重道一声谢的。 一出第六巷的大门,就看见两顶软轿停在门口,倒是想的十分周到。从第六巷往第十七巷走,这一眼望不到头的东西宫道,宽阔平直够摆天子銮驾了,只这一处就足见巷子的恢弘壮阔。果然将它叫客栈,真是太谦虚了。 以为得走上好一阵时候,毕竟从第六巷到第十七巷中间隔着十座巷子,还不得距离个千米,没想到第十七巷竟然在最中间的位置。从东到西依次是一到八巷,然后是第十七巷,位于巷子的中轴线上,另一边是九到十六巷。 软轿抬得很稳,没有太大的颠晃。她掀起帘子向外眺望,想窥一眼其它巷的风景,却被高高的宫墙遮挡,是看不到的。只是不知走到哪一巷,一棵桂花树斜了枝子出来,像古人云:桂花清可绝尘,浓能远溢。 果然幽香四溢,弥漫在宫道上,让人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听说每一巷的风景都不同,就说第六巷,满院子名贵花木,即使有些不是花期,但江南不是北方,气温高也湿润,入秋后依旧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桦绱对湖是情有独钟,她喜欢养鱼,总觉得若是湖水荡漾,鱼儿畅游便添了灵动,第六巷便有,还有满池芙蕖。她能想象的到,炎炎夏日水芙蓉俏生生的立在一片宽大碧绿的荷叶间,微风吹过,颤巍巍摇动的模样,是多么惹人怜爱。或是蜻蜓被深深吸引,落在花瓣尖上稍作停留。 宫殿中的摆件c装饰透着雅致,但随便寻一件便是佳品,就好像是按照她的喜好装点得。清雅却不素淡,低调中又带着高华。 轿子停了下来,管家由仪亲自过来搀扶,而被称作‘容姑’的姑姑带着一群丫鬟早已等在门口。得知是女君身边的人,桦绱点了点头,容姑施礼拜见。 一行人进了巷子大门,容姑在前面带路。既然是主宫,自然比别处建的更加宏伟,可能是后来做了客栈,园中重新修建一番。花园树林c湖水假山让富丽堂皇的正宫少了些巍峨,多了份仙袅婀娜。 一路走到后院,大约是入了仙境,身后连翘忍不住轻轻一声赞叹。 院中有温泉,水汽氤氲,像是飘荡着层层仙气。泉水涓涓细流,水流声就像是一首美妙的曲调。地面铺着磨得锃亮的黑色花岗岩,像水面一般莹润,能映照出院中的震撼美景。 西边一片小山坡,三四十米的高度,确是满山坡的繁花,灿烂绽放,姹紫嫣红,乱了眼眸 。馥郁芬芳,心旷神怡。此地湿润,四季如春,自然百花常开。 有四只仙鹤,白羽黑尾,不怕生人,昂首优雅的走过,忽而鸣叫一声,振翅高飞,翩然落在山间。翅膀拂过一片琼花,引得雪白的花朵轻摆摇荡。仙鹤悠闲踱方步,久久不愿离开,像是被一片花海深深吸引。 明媚的光束铺洒下来,笼罩这片怡人的院落。桦绱莞尔一笑,宏国最美是镜州,镜州最美不过莲花十七巷,果然处处惊艳。 这时,斜前方的宫殿门口,出来两名俏丽的丫鬟。一早就发现,莲花十七巷的丫鬟穿着很像宫中女子的样式,虽简单却极称显女子的娇妍。 环佩叮当,清脆悦耳。一抹红衫,浓烈又优雅,随着女子渐渐靠近殿门,色泽轮廓清晰起来。 那是一位妙龄女子,肌肤透亮如白雪,风鬟雾鬓黑如墨,领如蝤蛴,纤纤楚腰,美得好像一幅画。她着暗红色曳地红衫与月白裙裾,红与白相配,惊艳极了。这绝世佳人,比她昔日见过的所有秀丽女子都要美上三分,真的好似坠入凡间的仙子。 第五百四十六章 听故事 以为最令人惊艳的是园中风景,不料想,竟是园子的主人。 能开得起这样一座恢宏奢华的客栈,不是寻常人。贴身的丫鬟,服侍的姑姑一瞧就是宫中女史,毕竟桦绱从小被她们教养长大,即使刻意遮掩,举手投足间皆是规矩。 女君佩戴的饰物,低调却珍奇,况且头上那支凤凰衔宝石金步摇,有几个普通小姐敢带。女君的身份,她大约猜想到了。 她听说过,刖阑国的公主——华姮焉有绝世美貌,倾国倾城。世间美人多,妩媚c清纯c娴静c优雅。。。风格皆不同,但不论哪一种,能称得上‘沉鱼落雁,举世无双’的确是没几个人。 刖阑国女子是可以称帝的,从开国以来有过两位女皇,皆是政绩斐然,惊艳史册的人物。不管哪个朝代,哪个国家,对女子向来苛刻,要想出头,自然要比男子优秀几十倍才会有站在巅峰的机会。 对了说起刖阑国,她还知晓有位风云人物,便是权倾朝野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简相——简术。铁腕手段与长相一样,闻名于世。 可比刖阑国公主的身份更吸引桦绱注意力的是,她手腕上的镯子,一枚碧绿的要滴出水来的玉镯。 丫鬟上了茶,桦绱收回目光端起茶盏,说:“多谢女君相救。” 女君亦举杯:“公主客气。”声音空灵,悦耳动听,令人恍神。 桦绱借茶代酒,一饮而尽。旁人见了她皆要行礼的,毕竟是在宏国,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容姑与总管由仪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这位女君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却未施礼,桦绱更加肯定了她的身份。 “莲花十七巷的规矩,但凡居住于此的客官,生死皆受巷子庇护。”管家由仪恭敬上前,跟桦绱小声解释。 说白了,就是得保护财主。桦绱挑眉,淡淡一笑。 “说起来,是两次了。”若是她没有记错,十年前她带着笙歌c烟罗离京,遭遇刺杀,千钧一发之际她替笙歌挡了一刀。伤在后背,险些丧命。痛的昏了又醒来,曾遇见一位红衣女子,替她包扎伤口并指明道路: 女子着红衣倾身上前对她说:殿下,得活下去。活着,去求圣谕。 帷帽上的层层轻纱垂在锦被上,看不见容貌,但她的声音空灵悦耳。 她咬牙问:怎么求? 后背的伤太疼了,实在痛的难以忍受。 回长安,朝堂上求。 为何要帮我?你是谁? 有缘自会相见。 。。。。。。 她咬牙用意志力支撑,一身血衣,累累伤痕,一步步走向朝堂,求一道圣谕,一个可以让她们活下去的旨意。 无论巷子的规矩是什么?到底是欠了一份恩情,桦绱对女君言:“若是日后女君需要我相助的地方,尽管说。”她喜欢女君的眼神,没有她厌恶的尔虞我诈,一点都没有破坏桃花眸的美感。 女君纤长的手指放下茶盏,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优雅,美眸望着桦绱,道:“那倒不用,我只是喜欢听故事。” 女君没有表露不解,只是不以为意。果然十年前,那带帷帽的红衣女子是她。 “。。。”桦绱以为听错了。 “讲讲你的故事吧!长乐公主。”女君唇角微扬,静静的等着。身后百花争艳,却不及绝代佳人更惊艳。 桦绱还是不明白,她有什么故事? “你与那位大人的故事。”女君起身,朝桦绱伸手,将桦绱的手缠绕在臂弯上,邀她走向百花山中。 桦绱因家人丧事着玄色大衫,白色长裙与女君的红衣形成强烈对比,只能说素静高华与浓烈优雅皆美。 桦绱垂眸浅笑,没想到还有人会提这样的要求,一个故事换两条命,她真是赚了,就是不知女君这生意做的亏不亏? 她与顾琰羲的事又不是秘密,若是她想听那她也可以讲。此前是顾忌他的身份,罪臣之后举步维艰,又怕陆铭远一伙人听到风声对他赶尽杀绝,可是如今已经平反冤屈,陆国舅等人也关进了牢狱。他此次急着回京,是即将在朝堂上宣告审判结果,恢复四家名誉。七叔也定会对枉死的忠臣追封,他代替他的祖父c父亲前去跪谢隆恩,自然是要公开真实身份——以顾家人的身份前去,所以不需要再隐瞒了。 好像沉浸在回忆中,桦绱娓娓道来。或许是因为这几日他的举动及言语,让她对这段感情变得眷恋,还有一丝丝的心动。毕竟是她思念了十载的少年,这份感情实在太深沉了。想念他已经成了习惯,想改很难。多少次在梦中,她哭着求他为她稍作停留,可是没有停过。她绝望又 自责,难过又心痛。心灰意冷时,突然有一日,他做出了回应,还是现实的,她很难不动心。 可是,她已经成年了,比儿时理智,懂得思量。他们之间横着太多阻碍,这段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他也不应该再与她有所牵扯,对二人都好。他是注定要做朝臣的,别因她停下攀登的脚步。 道理她懂,只不过心隐隐难受,想找人聊一聊,可是没想到找的竟是位陌生人。 女君从花丛中转身,问:“所以,公主犹豫了?” 桦绱之前态度是坚定地,她要救他,救他的家人,帮助因此遭难的所有人。替他们做最周全的安排,将未来的路铺好。然后等案件平反,她便接回母妃,回明月山再也不问世事,过平静生活。 “不是,我。。。”只是舍不得这段感情,也舍不得他。 桦绱眼中流露出的情感即使不明说,也能令人看懂,女君看着那蓄了泪光的秀眸,轻轻一叹:“要与他永不相见,你舍得?” 说完转身继续前行,衣衫扫过路边花丛,引得繁花频频摇动,如美人般摇曳生姿。仙鹤竟然落在她的前方,好像通了灵性在引路。 桦绱没有回答,眼角滚落一滴泪,蹙眉望着一旁的美女樱失神。右手攥着左手,用力到指尖泛白。 第五百四十七章 镯子 桦绱毕竟重伤才好,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容姑相送到门口,桦绱状似随口一问:“女君手腕上的镯子,我总觉得见过。” 容姑停下脚步,笑着说:“公主说笑了,我家女君的那支镯子,世间不会再有第二支。” “也是。”那成色,连见惯了无数宝物佳品的她也一时寻不出能比过的。况且别致的雕刻,小巧的尺寸,的确是找不出一样的来。 “十年前,女君是不是去过长安,到皇家寺院去祈福?”杜之凝口中的红衣仙子应当是她。 “怎么这样问?”容姑疑道。 “我的挚友,曾得过一枚这样的玉镯。相赠之人,有倾城貌,仙袅之姿,着一身红衣,大约如女君这般模样。”这事许多年了,难得她还记得。 “去没去过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镯子倒的确是才还回来的。”容姑点头说了句。 “是不是袁州的赵夫人还回来的?”桦绱猜想着。 以为是赵世文赵大人的夫人——雪儿还的,她曾经是之凝的贴身婢女。之凝香消玉殒十载了,除了雪儿估计也没有旁人能拿到镯子。 容姑没有隐瞒,直说:“不是,是长安来的一位小姐,薄太师家的千金。” “薄太师?哦。”桦绱诧异极了,却又极快的恢复平静。 容姑侧头问:“公主知道是哪位小姐?” “他家有位嫡小姐我倒是少时就听说过。”叫薄之嫣,对,是这个名字。 许多年前有一日她与之凝跟李乾成去‘饕餮盛宴’,去的路上无意间听之凝说起才随母亲去薄太师家为薄老夫人祝寿,看到他家孙女,小丫头才八岁就初现倾城貌,巧的是与之凝同一日生辰,连时辰都相仿。 不过薄小姐比她们小好几岁,玩不到一起去,她并不是很熟悉。 去年她回京看望朝歌,才知道这薄小姐是攸臻太子的心上人,人人都以为她将是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是太子骤然坠马薨亡。若不是被朝歌拦着,薄小姐差点就被二叔封了太子妃,与攸臻太子行冥婚了。 听说薄小姐被薄家仓皇送出长安,好像去了并州。并州,那曾经是七叔的封地。 容姑一笑,不再细问,送桦绱离开。 当夜桦绱做了个梦,梦到了长安的大慈恩寺。 她还想着自己不是在莲花十七巷嘛!怎么来了这里?身边人来人往,果然此处香火十分兴旺。她茫然的跟着人群往里走,一道娇俏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人群中,被几名丫鬟簇拥着。那道身影是那样熟悉,她激动不已,忍不住跟上前去。可是说来奇怪,明明她已经加快步伐,却依旧越追越远。她急得呼喊:“之凝。” 豆蔻年华的姑娘,笑容无忧又明媚,真是比春光还要灿烂。之凝的裙裾被风吹起,像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不知说了什么,侧头对丫鬟一笑,又转头继续前行,并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之凝,之凝。”桦绱奋力向前跑去,躲闪着人来人往的行人。 “杜之凝!等等我。”她急的落了眼泪。 不见了,人竟然不见了。怎么会?明明刚刚还在的。四周陌生的行人不解的瞧望着她,桦绱擦了擦眼泪继续往前跑,她要找到她,有好多话要对她说。 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偌大的院子一棵参天菩提,枝繁叶茂的要盛满院落。 树下两道身影,一名手执红伞的红衣姑娘,神秘却气质高雅,真如之凝所说是位倾城佳人。仔细一看真的是女君,稍显稚嫩的少女模样。而另一位着烟蓝色裙衫,背对着她,与红衣女子相向而立。只看背影她也认得出,那是杜之凝,她的挚友。 女君握着之凝的手,说:“凤凰涅槃重生,终究是为后命格。看掌中纹路,姑娘命中有一劫难。” “劫难?姐姐懂观手相。”之凝好奇的问道,却对劫难没有恐惧。因为灾难离着她们顺遂的人生实在太遥远,所以她们想象不出‘劫难’到底有多凶残,它能吞噬人的性命,也能摧残人的内心,令人生不如死。 女君红衣招摇,颔首浅笑:“略懂皮毛而已。” “那要如何化解?是何劫难?”之凝又问。 女君未正面解答之凝的疑惑,只是从自己的手腕上,将一枚翠绿又通透水润的玉镯退下,顺着两手连接处,套在了杜之凝的手腕上:“切记,镯子不可离身,它可保你渡此劫难。” 之凝忙拒绝,要退下镯子,被红衣女子按住,说:“以十年为期,期满,姑娘亲自还我可好。十年后,来镜州楼中楼告诉掌柜‘天字一号’,他不论问什么你都答‘满月’,随后会带你见楼主,你 便报莲花十七巷便可。” 女君赠镯子给之凝,这件事之凝跟她详细说过。 因之凝大赞女君美貌,她越发好奇,心心念念想见一见这位‘仙娥’到底多美,还问过之凝:“比你还美吗?”小姑娘最愿意听这样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比话本上还精彩,桦绱也格外印象深刻。 “我?在她面前只能用相形见绌来形容。”之凝轻笑,回答道。 “竟这般美,那岂不是仙子下凡?”桦绱被挑起好奇心,捧着嘭嘭的小脸蛋暗想:真想见一见。 之凝认真的回道:“自是真的美,她叮嘱我莫要摘下镯子,说可保平安。” 桦绱不以为意的摇头道:“保平安?尚书令家的小姐保什么平安?谁又能伤了你?” 那时她们怎么能料想到,不久后将要经历多可怕遭遇。 这些年她在明月山浑浑噩噩度日如年,遗忘了她们与女君还有这么几段相遇。 她从梦中醒来,躺在床上回想。梦境不是现实,但梦中的场景以及发生故事,确是多年前之凝亲口告诉她的。女君问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话说每次遇到危险女君都会出现在她们身边,她这样,之凝也这样。就好像是为了救她们才出现的,真如九天仙子一般。 第五百四十八章 怕你后悔 桦绱凝思,当年四家出事前不久,之凝在大慈恩寺偶遇女君,女君将如此贵重的镯子轻易的给了个陌生人。 对了,她们还有十年之约,算起来正是去年佑臻太子出事前后的日子。而容姑也说镯子才还回来,是不是薄小姐在离开长安去往并州时送回来的? 十年,怎么偏偏是十年,这时间代表了什么?而薄小姐她又怎么会有这枚镯子,之凝与女君的约定,为何是她来履行?她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之凝说的?但那时薄小姐才八岁,与她们差了五岁,玩不到一起的。她与之凝交好,并没有听之凝说与薄小姐有过深交。越想越迷惑,越想越不解。恐怕她得回长安见一见这位薄小姐,大约只有她才能替她解惑。 天气凉爽,不冷不热,便于伤口恢复,又有薛神医与女医费心照顾,结痂的地方黑色痂掉落长出新肉,除了偶尔会有痛感,身体基本痊愈。只不过失血过多,她又消瘦,难免虚弱,得养着。 三日后,桦绱坐着马车出了巷子,去了不远处的客栈,一出马车就看见淮王世子早已等在那里。 “桦绱。”行臻大步上前握着桦绱的手将人扶下来,拉着她的手看她又消瘦憔悴不少的面容,心痛又担忧。 “行臻哥哥。”桦绱忍不住眼角泛红。 行臻拍了拍她的手背问:“可好些了?” “嗯。”桦绱忍着不哭,抿唇点头。 “受苦了,我应该早些时候赶过来的。”行臻自责,喉间因情绪而难受,低头双手用力握着桦绱的手。 “哥,八叔。。。。。。”桦绱说不下去,突然低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李乾成的离世让她再一次体会到痛心入骨。 行臻侧转头朝向一边,眼泪滚落,等平静下情绪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桦绱掩面痛哭,行臻拍着她纤瘦的肩膀,想哄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握着她的手无声安慰。 桦绱哭了许久,额头以及太阳穴酸痛紧绷,她无神的看着远处高山,心底像是破碎了一般,伤痛怎么都无法愈合。 行臻看她这样,拧眉心痛,轻声说:“桦绱,与我一同回长安吧!” 漂亮的瑞凤眼终于有了波动起伏,桦绱从行臻肩膀上抬起头,仰头看他,神情抗拒的摇头说:“我不想,我不要参加他的丧礼。我不要,我接受不了。”才停下的眼泪又流出,一时悲不自胜。 桦绱眼中好像一霎失去了神采,无助的摇了摇头,咬着唇无助的看着行臻。 行臻长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桦绱的发顶,道:“桦绱,你若不去,我怕你有一日会后悔。” 一瞬,桦绱痛哭出声。 “我还没有接受他离开了,我不忍心送行,我。。。”舍不得他。没说两句便哽咽住,嗓音也变了调。 行臻轻声哄道:“我知道,没事的,没事的,桦绱你还有哥,我会陪着你。再说,葳璟还在宫中。” 桦绱一怔,想起那可爱的娃娃,心骤然一紧,痛意蔓延,攥着行臻的衣袖,头轻靠在他肩膀上许久。等到情绪平静,等到眼中的泪流干,才悲恸欲绝的问:“哥,李乾成会不会后悔救我。” 因为救她,而让葳璟小小年纪没了父王,让他们父子从此天人永隔。 行臻一脸严肃的扶正桦绱,说:“胡说!他有多疼你,看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再说那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也别胡思乱想,八叔你最了解,没有人比他更宠你。” “嗯。”桦绱仰头听完这句,颔首垂泪。 桦绱抬手擦了擦脸颊泪痕,努力扬一下唇角,言:“哥,明日就启程吧!” 桦绱回到第六巷,将此事告诉丹樱。 “公主要离开?可是,伤还没有好利索。”丹樱守在这第六巷多年一直等她的主子出现,好不容易出现了,却以如此惨烈的情形。这多日照顾c相处,也是处出来感情了,可感情没来得及升温,又乍然要离开。哎,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桦绱拍了拍丹樱的手承诺:“我以后会常来。” “可是公主说的。”说完与桦绱相视而笑。 丹樱既然知道了公主明日要赶回长安,便带着丫鬟去准备路上用的瓜果时蔬c干粮糕点。又命人在马车中铺了厚厚的褥子和一些换洗的衣物,忙进忙出的停不下来。 桦绱在窗前坐着,想到一事要吩咐,喊了声:“小乙。” “属下在。”人迅速出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 桦绱倒是习惯了,没有吃惊:“你给海棠寄封书信,让她去长安。”海棠带着宫女应该早就回了公主府。 “公主要回长安?”小乙诧异,毕竟公主才说的不去长安了。 “是。”桦绱走神,思绪飘远。 次日,倒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适合赶路。容姑与由仪也前来送行,盼她常来,她淡笑道别。丹樱送她上马车的时候到底是红了眼眶,她掀起窗帘答应她以后会常回来。 桦绱还是高估了自己,虽躺了一路,后背依然僵直酸痛。即使马车中铺了厚厚的褥子,车辆行走晃动间,依然会扯动伤口隐隐作痛。为了顾及她的身体,这一路走的并不快。 到了距离长安不远的蓝田,海棠与兰芗她们追赶过来,同行的还有尉迟公子。原来尉迟公子在镜州通往长安的官道上遇到了她的侍卫长罗廷旭,罗廷旭与侍卫一行果然引来了追兵,王国舅王庆蕴派人追杀过来,随后赶到的还有辛将军率领的十二卫兵将。 桦绱与尉迟公子走到树下阴凉处,桦绱真诚道谢:“得多谢公子的仗义相助。” “公主实在是客气了,若不是叔父将顾小姐带去了京城,想必公主也不会作此安排。”说起来是他的错,不应该告诉叔父的。 “虽是如此,可是尉迟先生一路护送我到镜州,我如今侥幸活下来,多亏先生帮助,这份恩情倒是没有机会还了,但总要道一声谢谢的。”听行臻说,顾琰曦与叶大人回京复命,尉迟先生便跟应庄主离开,应庄主做东邀请尉迟先生回山庄做客,这一路上的惊险,却让二人成了知己。 第五百四十九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时她受伤未愈,还不能出城,不便相送,自然也没有机会亲自道谢。又受了两位侠客的救命恩情,难免心中觉得歉意。 “公主少时救过草民,不也没有要回报。”尉迟公子笑着反问。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尉迟公子:“在两位前辈眼中,这也是举手之劳。” 桦绱莞尔一笑,不再客气。风吹的发丝扫过唇角,桦绱将发别于耳后,说:“那我真心与公子相交,今日之后便是朋友。” 尉迟公子作揖行礼:“草民万分荣幸。” 桦绱提醒:“朋友之间便不必再谦称。” 尉迟公子:“是,不。。。好。”恐怕还要有段习惯的时间。 “公子有什么打算。”再半日就到了长安。 尉迟公子背手与桦绱比肩而立:“离家有段时日,得回去看看了。” 尉迟珩与桦绱c行臻作揖拜别,转身上马带领仆从离开。桦绱与行臻往马车方向走,行臻曲臂扶桦绱上马车,说:“你回京的事,我还没有通知任何人。” 桦绱沉默了会儿,道:“直接回宫吧!” “好。”行臻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缰绳上马,一行人继续启程赶路。 到了宫门口,行臻出示了令牌,眼看快到宫禁时辰,得先去见宣元帝。 他们回来的时辰不巧,七叔正召见臣子。自然是商议国事,以及重审‘胥门之变’的案子后续进展,已经基本是到了尾声。 近来长安都在议论此事,他们从城门口到宫门口,一路走来,百姓议论纷纷。这么大的事,牵扯众多官员,朝野一片哗然,开国以来也算头一遭了。 沅引当值,命小太监上了茶,行臻被请去了偏殿等候,书房议事看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结束的,桦绱与沅引出来聊了几句。 桦绱与沅引步下汉白玉石台阶,迎面走来的宫人纷纷朝这边屈膝行礼。虽然她是公主,可是这些人的恭敬却未必是对着她的。毕竟她多年不回长安了,这些宫女内侍年轻的很,有几个人能认出她来,惧怕的自然是她身侧一旁曲臂扶她的中官大人。 “还没有恭喜中官大人,如今身居高位,又是天子跟前的红人。”桦绱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沅引,眉清目秀,腰板挺直,即使刻意退半步立在她身侧,却不得不说比那些宫人不知出挑多少。特别是眼神,有野心却没有奸诈阴险,这一点难能可贵。 沅引低头以示恭敬:“全是仰仗公主,若不是公主替下官指明道路,怎么可能坐到今日位置。” 桦绱转头往前走了几步,远眺暮色:“或许是因为大监,总觉得中官大人不是外人。” 沅引:“师傅与公主的感情令人歆羡。” 桦绱淡淡一笑,淡的似有似无。沅引走近曲臂摆在桦绱面前,桦绱将手臂搭在他的前臂上,二人往殿后园中走。 “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园中的花草树木还是老样子,她却已经变了。 “到了尾声,前日才在大殿上宣读了判决,许是陆c王几家,早就惹了众怒,墙倒众人推,被调查追责的事件真是一桩接着一桩,甚至还有主动揭发的。徐太尉带着刑部c大理寺等人忙得焦头烂额。”人嘛!站得高了,心也野了,做事忘了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敢做,经不起细查的。就是没有这起颠倒黑白c残害忠良的冤案,陆c王几家也难逃败落c被问罪的结局。 “天家也对四家进行封赏,并对几位大人追封,有前太傅顾圳顾大人c杜尧桢杜大人c顾鸿雁顾大人c施筠言施大人,还有江家忠烈,一一赐予谥号,配享太庙。命徐万书徐大人带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撰写几位大人生平事迹c功业c品德,以供后人瞻仰。”无上的荣耀,可惜曾经的外戚杜家确是后继无人了,令人唏嘘不忍。 沅引又想起一事,细观公主神色,犹豫着说:“齐大人的事,公主可听说了。” 桦绱垂眸,少焉轻声说:“我知道。” 沅引挑了挑眉,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道:“没想到齐大人竟然是顾公子,恭喜公主,守得云开见月明。” 如今案子真相大白,四家的冤屈得以洗刷,而公主最在意的小顾公子竟然活着,这一日公主终于等到了。 桦绱蹙眉,心中紧张忙问:“这事,群臣如何说?” 沅引嗤笑:“朝臣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自然恭喜大人,有意结交。” 那便好,桦绱稍稍安心。 桦绱:“流放,还是极刑?” 沅引:“陆铭远c王钰嵩c廖忠显等人被判 秋后处决,没收全部家产,亲眷参与者一律追责。受牵连的官员或贬黜,或问罪,严查到底。” 桦绱仰望越加暗黑的天,可是明星正熠熠生辉,好像能将无尽的黑夜照亮,吹着徐徐秋风,含泪感慨道:“过去了,终于都过去了。” 桦绱走进园中凉亭,寻石凳休息片刻,沅引边将茶盏摆在桦绱面前,边说:“哦,对了,还有一事。在天家打算公开公主送来的证据,部署朝堂上问罪追责的那一日上午,陆铭远的大公子被人劫持。陆大人因上早朝,清早就命心腹管家拿着他私养军队的令符去了客栈,打算用令符换回大公子。但是不知怎么的双方起了争执,打斗起来。而天家一早就命暗卫暗中守着陆c王几家,一有风吹草动便前来汇报。” 桦绱凝眉:“幕后黑手是谁?” 沅引静默了一瞬,答:“还没有查到。” 桦绱又问:“陆家大公子呢?” 沅引:“死了,陆家与那群蒙面绑匪起了冲突,咱们的人可是得了密令,知道当日就要抓捕陆c王几家人,所以介入了。黑衣绑匪一瞧情形不对,就直接杀人灭口。” 桦绱沉吟半响:“军队?不要钱却要军队,看来是不差钱。”这是有造反的心,是谁?如此大逆不道。 第五百五十章 葳璟 沅引本不想多说,毕竟天家的事不可外传,是做臣子的本分。可是忍不住叹了句:“果然公主敏锐。” 桦绱心中打了个突,一惊,却不再追问。看来七叔已经有了猜测,政事,她就不便再问了。 “现在后宫谁人掌权。”桦绱岔开话题。 沅引:“六公主暂且掌管皇后之职。” 桦绱点头说:“话说,七叔也该立位皇后了。” 沅引:“群臣为了后宫凤位快争破头了,暗中也不忘较劲,但凡家中有妙龄姑娘的官员,隔三差五递奏章,劝天家立后纳妃。” 桦绱终于忍不住唇角一勾,轻笑出声,她能想象七叔那波澜不兴的容止上,是一副怎样烦躁恼怒的模样。 桦绱调侃:“就没有能入龙目的?” 沅引垂头淡笑:“有是有,近来薄太师家中的小姐倒是。。。”与天家的相处令人玩味。 桦绱眼神变得锐利,神色凝重起来:“薄太师?薄之嫣?” 沅引意外:“公主见过?” 桦绱摇了摇头,多年前,也许在宫宴上见过,但没有太深的印象。唯一有印象的大约是有一次,薄小姐跟着薄家兄长来书院找薄太师,被之凝拉着,一起玩了一会儿。 薄小姐与之凝是什么关系?那个镯子怎么会到她手中。近来频频有人跟她提起薄之嫣,看来真的该见一见。这位小姐差一点成了攸臻的太子妃,与皇后之位一步之遥,而如今沅引又提起她,俨然在七叔面前是不一样的存在。七叔,她是了解的,若不是喜欢,是万万不可能只为了皇权立一位不爱的皇后。 她开始好奇,什么样的姑娘好像注定要成为皇后一样。‘注定是为后的命格。’桦绱越发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一脸严肃深思着。 “陆家出事,陆——太后怎么没有动静?”虽然宫人们在远处听侍奉,但是此处毕竟是皇宫,桦绱没有直呼陆莹珍的名。 “太后娘娘精神头不好。”沅引说的委婉,宫里都在传太后疯了,胡言乱语。 陆太后与温太妃在泾王殡宫发生争执,之后还传出了太后与重显太子乱伦的丑事,被他压下了,关系皇家颜面,谁敢再传。可堵住悠悠众口,却止不住人的好奇心,正好太后疯了,这事儿也就盖过了。 “殡宫在哪?”桦绱捏着手中茶盏,低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沅引:“延嘉殿。” 桦绱还维持姿势,等到眸中一片水光,猛地仰头盯着亭顶,沅引才知晓公主这是想将眼泪逼回去。 桦绱带着颤音,问:“葳璟呢?” 沅引:“陆太妃宫中,太妃与小公主陪着,公主不必担心。” 桦绱起身往外走,说:“我想去看看。” 桦绱让沅引派人给她带路,却没想到沅引要亲自送她。 桦绱提醒他:“七叔跟前不用人?” 沅引恭敬回道:“小六儿在。” 也只有小六儿懂得他师傅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白了就是去看陆太妃呗! “嗯。”桦绱起先也没有生疑,走了一半才想起来沅引与陆太妃的事,一年前,还是她替他们解了围。 沅引自从天家下令重审旧案那一日开始,便躲着陆太妃。 不过陆惜容又不是觉察不出沅引的为难,求见两次后便没有再差小太监来了。事到如今,她其实也不是要沅引为陆家奔波走动,只是想让他护一护哥哥与母亲。从她进宫后,哥哥与她一直书信往来,竟然比昔日在府中亲近不少。 他们兄妹也知晓父亲c姑姑做的事,的确该给顾c杜c施c江四家一个交代的,可是嫡母年岁已高,对她确是有份母女情在的,她不愿看着她经历夫c子离世,又流落街头或被流放苦寒之地,哪怕在郊外寻一处清净小院,过完余生就好。还有哥哥,从来没有参与父亲c姑姑的各种谋划,他不是个纨绔,今日的职位也是凭借科考取得的。宣元帝公正宽容,并没有对无辜的亲眷问罪,是不是就会放过兄长。陆太妃坐在寝殿内屋的椅子上,忧心忡忡的想。 桦绱与沅引来的时候,陆太妃还未回神,怔愣的盯着屋中多出的几人。 陆太妃忙起身上前,诧异的轻唤:“公主?” 桦绱淡淡一笑:“娘娘。” 沅引揖手拜见:“太妃。” 陆惜容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眼神刻意躲闪,转头对桦绱说:“公主回宫了,什么时候回的?小泾王睡了。”长乐公主来她的辉春宫,一定是为了小泾王。 小泾王,对,葳璟不是世子了,是泾王了。桦绱心中一痛,无 意间瞟了眼中官大人一僵的神色,说:“一个多时辰前。葳璟睡了?可否让我见见。” 陆太妃:“好,我带公主过去。” 桦绱:“不用,叫宫女带路就成。” 估计中官大人有话要与陆太妃说,带路这种活儿机灵的小宫女做的更好。 陆太妃身边的大宫女满月,十分赶眼神的上前屈膝拜见桦绱,说:“是,奴婢给公主带路。” 辉春宫偏殿 “公主?”小林子惊讶道,忙从榻上起身。他睡在外间守夜,毕竟王爷还小,又经历父王骤然离世,怕半夜哭闹。可是他家的小主子也不知随了谁,小小年纪坚强的惹人心疼。 “你睡吧,我看看他。”桦绱让他不必起身,放轻脚步,直接走进寝室。 小林子哪能直接睡下,忙起身穿上外衣,站在层层帘幔外听吩咐。 桦绱走到床前,掀开帘幔,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床榻边上那小小的一只,四仰八叉的躺着,睡梦中倒是没有泪痕。 桦绱坐在床边,看着他,伸手去抚那可爱的小脸儿,瘦了些的。 “葳璟,对不起。”桦绱哭着躺在他旁边,隔着被褥握着他的小手,哀痛欲绝。 海棠带着宫女在殿外等候,没有进去,以为等一会儿公主就出来了。可是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动静,最后还是小林子出来跟她们说:公主哭着哭着就睡了。 太妃知道后给她们安排了休息的住处,过了一会儿天家也命人来请公主,看来书房议事结束了,正好沅引回去复命。 第五百五十一章 坏人的错 徐太尉与晏大人c左大人告退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天家又召见了顾琰羲与叶琞奭,提起恭王世子的事,询问进展如何。 前一段时候,也就是在朝堂上弹劾陆铭远c王钰嵩一伙人的那天上午,陆家大少爷被人劫持并杀害了。此事就发生在长安某间客栈,因上早朝,陆铭远在前一夜收到威胁信笺后,命信任的管家带着杀手前去营救儿子。只不过后来事情有变,陆家埋伏的杀手,还有他们派出去的暗卫人数许是过多,惊动了这群蒙面人。 陆家管家过于自负,下令活捉蒙面人,营救他家大少爷。双方打斗起来,他们这边听着动静也悄悄逼近。这群蒙面人在客栈外有眼线,部署也十分周密,一瞧情形不对,立刻警惕发送暗号。 蒙面人当机立断杀了陆家大少爷,逃走了。有两名被抓住,却一早服了毒药,解药估计是在幕后黑手那里。所以没等着审讯,两名蒙面人便死了。 后来审问陆家管家,他说这群蒙面人是将威胁的信笺绑在箭上,射在他家老爷的书桌上。而且谈判的时候,一不要钱财,二不要高官厚禄,却只要他家大人偷偷养的那支军队,十分奇怪。 叶琞奭回:“臣以为,极有可能是恭王世子。” 宣元帝颔首走到书架前,将手中的一本兵书放回原位。瞥了眼叶大人身后正沉思的顾琰羲,问:“顾爱卿觉得呢?” 顾琰羲忙揖手说:“陛下可还记得,此前嗣皇帝与恭敏皇后在洛阳行宫遭遇刺杀,一直寻不着幕后黑手。而听徐太尉与晏大人说,这些日审讯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那件事并不是他们的手笔。臣怀疑,极有可能是恭王世子所为。” 恭王造反,不是一两日的事,谋划二十多年了。既然能造反,自然也有刺杀嗣皇帝的胆量,特别是不久前,恭王大逆不道,起兵造反却最终失败,自杀身亡。恭王世子极有可能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宣元帝英挺的身姿隐于书架后,烛光照在轮廓分明的俊颜上,忽明忽暗。须臾,垂了眼眸,说:“叶琞奭。” 叶大人听令:“臣在。” 宣元帝:“查,等等,活捉吧!” 叶琞奭:“是。” 等他二人出来时碰到了淮王世子,没想到世子已经回宫了。 行臻还觉得巧,一进宫就遇见这两位,眼中喜悦,上前唤道:“北辰,叶大人。” 顾琰羲停下脚步看到淮王世子跟着小内侍从偏殿大步过来,忙揖手:“世子。”叶大人也拜见。 “不必多礼。”行臻眼中千言万语看着顾琰羲,感慨道:“案子我听说了,北辰,终于熬过来了。” 叶大人望了眼二人,说:“世子c顾大人我有事先走了,二位聊。” 顾琰羲颔首:“好。” 行臻拍着顾琰羲的肩膀,满含真情实意道:“等过些日子为太傅c顾大人他们办一场丧事吧!到时候你告诉我,我与你一起祭拜。” “多谢世子。”行臻世子心细也重感情。 行臻:“对了,桦绱与我一起回来了。” 顾琰羲抬眸:“公主在哪?” 行臻:“与中官大人有事要说,出去一会儿。” 沅引如今是司宫台总管,七叔身边的人,谁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桦绱久未回宫,怎么会认识他?行臻有些疑惑,但总归不是坏事。 沅引快步回来的时候,看见齐大人,哦不对,是顾大人了,正与淮王世子在甘露殿门口说什么。看见他过来,长眸瞥了眼他身后的宫门口。 倒是淮王世子先问出口:“中官大人,公主呢?” 沅引揖手:“公主到辉春宫去见小淮王了,可能是赶路太累,睡了。” “没去殡宫就好。”行臻松了口气。怕桦绱痛苦,身体受不了,明日得寻太医给她瞧瞧。 顾琰羲看了眼天色,过了时辰不能久留宫中,与两位作别离开,她既然已经回了长安,总会见到。行臻与沅引看顾大人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收回目光,进书房面见宣元帝。 清晨,小葳璟翻了个身,睁开圆溜溜的眼,眨动了两下,想伸直小腿却觉得有东西在阻碍,一骨碌爬起身。歪着头揉搓着眼,等他看清阻碍是谁的时候,瞪着乌亮亮的眼猛瞧。 桦绱蜷缩着身子斜躺在他旁边,而他踢到的是她的腿。 “余余!”李葳璟小手晃动着桦绱的胳膊,唤她。 桦绱皱眉,后背好像背着青铜鼎,又沉又僵硬。被摇晃着醒来,熟悉的小人儿神气的出现在她眼前,葳璟醒了。 “余余。”葳璟眨巴眨巴眼撇嘴,委 屈巴巴,怎么才来找他。 桦绱吃力的起身,盯着他小脸上的表情,轻轻唤道:“葳璟。” 她的眼泪先落了下来,语气满是愧疚自责:“是我的错,葳璟,对不起。你父王是为了救我才离开的。” 看着葳璟干净明亮的眼睛,桦绱一时心如刀绞c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怨我。” 葳璟看桦绱哭的好不伤心,小手绞着被角,眉头皱的成了波浪,眼中兜着一包泪,撅着小嘴说:“父王救余余。” 桦绱重重的点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满是泪光,抬手抹了把眼泪试图看清葳璟。 “有坏人,父王才救余余。那就是坏人的错,不是余余的错。”葳璟红了眼眶,忍着眼泪眼巴巴的看着她,一眨动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坠落,弯翘的睫毛被打湿一缕一缕的,可怜的小模样更令桦绱心碎。 “对不起。”桦绱听到这句越加泣不成声,揪着衣襟凄入肝脾。 “余余,你别哭了。”因桦绱悲痛欲绝的情绪让葳璟也忍不住哭了,却还记得爬过来伸出小手给桦绱擦眼泪。 “葳璟。”桦绱又心疼又自责,一把抱住小小的身子,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痛哭不止。 “余余——我想父王,我舍不得他。”人人都要他勇敢,可是他不想,忍着眼泪好难过。他想父王,他还等他来接他回去的。虽然七叔对他极好,虽然有姐姐与娘娘,可是他还是最喜欢父王。 第五百五十二章 生死离别之痛 “我,也想他。”桦绱将脸埋在小包子的肩头,鼻音很重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林子与海棠站在帘幔外默默垂泪,听着身后有动静,一转身看见盛安长公主一脸凝重的站在殿门口。 半个时辰后,盛安长公主与顶着一双红肿眼皮的桦绱c葳璟坐在圆桌前用早膳。宫女在一旁布菜,盛安冷脸盯着桦绱憔悴苍白的脸色,神色越加沉了,口气不善的说:“你还能记得回来。” 想想多年前那么娇惯的小公主,手掌粉嫩的连掌纹都不明显,怎么就敢做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替顾琰羲引开刺杀,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盛安忍不住接着说:“桦绱,你怎么敢?你什么时候能不叫人为你担心。” 桦绱抬头看她,知道她是担心她,安慰她:“姑姑,我没事。” 葳璟撅着嘴小心的盯着他的六姑姑,姑姑气势太强,他还是乖乖喝粥吧! 盛安将手中筷子‘啪’搁在玉石筷枕上,冷脸说:“你这模样,也敢说没事。那你说说,怎么样才叫有事?” 桦绱受伤的事早就传到宫中,所以皇兄才命叶大人带着太医赶过去。 盛安忍着眼泪,可是声音都在颤抖:“一会儿我命太医过来给你看诊,桦绱,离别之痛,经历八哥这一次就足够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八哥那么善良的人,叫陆家人真是害苦了。当年母妃的事,她还没有跟陆莹珍算,要不是因八哥,她真恨不得将陆莹珍那毒妇碎尸万段! 一句话,令本就低沉悲痛的气氛更加重了三分。这顿早膳,她们流的眼泪比用得粥多。 “我答应你,不会再不管不顾,我得好好活着,我要照顾葳璟。”她昨晚就决定了,她要将葳璟养育成人! 那你呢,谁照顾你?盛安公主盯着桦绱不语,眼中隐隐担忧。算了,以后再商讨这个问题,眼下还有泾王丧事,未下葬,桦绱定会去殡宫,也不知能不能撑住了。遭到多次刺杀,又是箭伤c刀伤的,桦绱这小身板哪能再受刺激?虽好了皮肉,可是失血气虚,需要调养。太医不说,她也能猜到。 又过了会儿,小林子给葳璟穿戴整齐,一副要出宫的模样。桦绱问:“葳璟要去哪?” 小林子看了眼盛安公主的神色,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一旁的葳璟倒是先回答了:“祭拜父王。” 桦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脸色更加苍白,眼中满是痛,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盛安公主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拉着她的手,唤她:“桦绱,我陪你一起去。” 陆太妃伤了脚,走路有些吃力,却也等在门口,旁边还有小公主。 盛安公主:“顾琰羲的事,你是知道了?” 桦绱沉默,轻轻点了点头。 盛安公主红了眼眶,道了句:“这都经历了些什么!” 好好的一对人儿,却因上一辈的事家破人亡,十年,十年才得以洗刷冤屈,却又让八哥丢了性命!那群人真是杀一百遍也不解恨! 桦绱的出现,让殡宫众人议论纷纷。 文臣一:“那不是长乐公主吗?重显太子的嫡女。” 文臣二:“听说了吗?是她将陆氏等人贪赃枉法的罪证递给天家的。” 文臣三:“公主怎么会有杜大人与顾大人搜集的弹劾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的证据?”那可是十年前收集的,那时公主能有多大? 文臣一:“长乐公主与顾家小公子有段婚约,还是明皇在夜宴上给订下的。顾家出事后,长乐公主与陆家不对付,谁不知道?陆铭远十年前就命人刺杀公主,十年后依旧追杀,估计是一早就知道公主手中握着他们的把柄,所以急着灭口。泾王就是为了救公主才被陆铭远派的杀手刺杀身亡的。亲舅舅杀了外甥,作孽啊!” 文臣四:“太后都气疯了,陆家出事都不管了。” 文臣二:“总算是拨乱反正了,那群整日围着陆c王几家摇尾巴的,如今活像丧家犬,只能夹着尾巴了。”以前他儿子就是被王庆蕴的儿子欺负,为了抢个戏子,儿子还被王家恶仆打伤了腿,一个月才敢下地。 文臣三:“哎,顾家三公子不是齐大人嘛!” 文臣一:“是顾大人了,之前好像是在袁州任刺史,袁州不是长乐公主的封地吗?” 文臣二:“不会早就——不能够吧!当年可是重显太子将杜大人与顾大人斩杀于胥门,并且将污蔑罪证递给明皇的。” 文臣四:“哎呦,这可是杀父灭族之仇。” 几位大臣唏嘘感慨。 文臣二: “你们说——” 文臣二不等说完,被文臣一拉了拉袖子,几位同僚一脸惶恐看着他身后,他顿觉不好,仓皇转身。 一名妙龄女郎着黑裙灰衫素服,方圆脸,山黛眉,明丽大气中又带着一份妩媚,眼神冷漠的盯着他们。 文臣一最先反应过来,忙请安:“公主安。”其余几人也纷纷行礼。 舞阳长公主也没有说免礼,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看了良响,令几位文臣忐忑不安。朝歌缓缓走过来,在三米处的距离停下,幽幽说道:“各位大人,这是殡宫,不是市井说长话短的地方,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传着传着可就变了味道。” 舞阳公主神色冷若冰霜,一字一顿的提醒:“这张嘴,能让你们平步青云,也能令你们——脑袋分家。” 几名文臣额角出了冷汗,忙跪下身高喊:“臣失礼,望公主海涵。” 舞阳公主不再与他们多说,转身急匆匆赶去正殿。桦绱回来了,听说受了重伤,怎么这么快就回宫了?还来了殡宫。 其实议论的岂止只有他们,不过是杀鸡儆猴,那群高门夫人说的可是更起劲。 她今日陪太妃入宫,太后病了,太妃身为长媳自然要进宫请安照顾的。当然用不着亲自侍奉,可是总要在一旁陪着。太后是真的疯了,骂太妃,难听的连宫女都听不下去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感激 陆太后早没了往昔的威严骄傲,一下苍老年迈如老妪。几日就花白了发,也不梳妆,散着头发一会哭,一会笑,那日非要抱小泾王,把孩子吓得不轻。 舞阳公主还不等着上石阶,就见小乙抱着桦绱匆匆出来,海棠与六姑姑紧跟在后面。如盛安公主所料,桦绱果然晕倒了。来不及细说,几名小太监抬着软轿快步走过来,太医跟着她们一起回陆太妃的辉春宫。这一段插曲,令前来吊唁的官员c皇亲众说纷纭。 桦绱睡得并不安,睁眼醒来,床边坐着人,当她看清后直接哭出来:“母妃。” 太妃叹了口气,抬手抚着她消瘦的脸颊,说:“哭什么,跟个孩子似得,母妃不是在这嘛!” 桦绱更委屈,心中痛苦极了。伸着胳膊抱太妃脖颈,哭道:“母妃,李乾成是为了救我,都是因为我。” 太妃眼中含泪轻轻扶着女儿的后背,哄道:“好了好了,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感激,才会每日进宫去太后那里。即使她恨陆莹珍,可是若不是小八那孩子,现在疯了的恐怕就是她了。只要余儿好好的活着,什么她都不在意,被骂两句又有什么呢!要不了人命。 太妃抱着桦绱,听她闷声跟自己说:“母妃,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太妃忍不住也眼泪湿了脸颊。 紧紧抱着女儿,道:“你能平平安安回来,母妃感谢神明,感激小八。”甚至要她的命,她都能给。 殿门口,有人进来。 女子也着了素服,丧期未施粉黛,提着裙子急匆匆小跑进来问:“桦绱呢?”身后丫鬟还没她走得快,在后面小心提醒慢一点,不能提裙云云。 兰芗转身看见来人,欣喜道:“郡主,公主在寝室。”来的人是端王家的承荥郡主,与仪宾大人一直没有离京。 舞阳公主在东边书房那陪着葳璟与胞弟葳逸,听承荥郡主来了,出来相见:“没事,就是身体虚,还没恢复好又赶路回来,在殡宫情绪过于激动,晕倒了。” 承荥点头,问:“醒了吗?” 海棠听着动静过来,小声说:“才醒,太妃娘娘在里面陪着呢!” 太妃每日跟舞阳公主一起进宫,今日也是去了太后那里,她们还不知晓桦绱回宫。舞阳公主是在殡宫前宫道上,听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才知道桦绱回来了。要进殿时,碰到小乙抱着晕倒的桦绱出来,她立刻去通知太妃过来。好在没什么大碍,太医说休息一会儿就会醒,又开了点儿安神c补气的汤药。 连翘还悄悄提醒太医说桦绱一直吃着薛神医开的药,别有什么相冲的。太医说都是药性温和的,没事。薛神医开的方子可不止补气那样简单,这些年桦绱因心病,焦虑自责,酗酒哭闹,使得身体受损疲乏还食欲不振,惊悸失眠,每次月事气滞血瘀,痛疼发冷。 薛太医许是收了太多银子不好意思,又或许觉得一双璧人招人喜欢,便悄悄开了调养身体的中药方子给连翘,说让公主吃上两年,保准不再宫寒,也能早生贵子。 薛神医虽知晓桦绱与齐大人的身份,却不知他二人之间的纠缠,也是出于好心,以为郎情妾意终成眷属。桦绱这身体说实话想怀孕可是难,薛神医虽人骄傲了些但医术是真的高明,比送子观音还灵验,不过得调养个两年多,应当问题不大。 这事就连翘一人知道,不管未来驸马是谁?都得生个娃娃吧!先调养着。 承荥心中担忧,说:“我去看看。” 桦绱擦了眼泪,朝她伸手:“朝歌c承荥,过来坐。” 二人走过来,承荥跟太妃问好说了几句,太妃起身让她们聊,打算去给桦绱做些膳食。 “担心死我了。”承荥郡主拉着桦绱的手一脸凝重,才几个月?怎么就瘦成这模样。 舞阳轻抚桦绱的秀发,说:“都快被你吓死了。” 桦绱笑了笑,可是笑得艰难:“我没事了。” 舞阳公主:“你的伤,怎么样了。”恨不得扒了看看才放心。 桦绱:“好多了,已经不痛了。” 承荥十分怀疑:“可是这气色也太差了,你没骗我吧!” 又握了握桦绱的手腕,拧眉说道:“你太瘦了,我都快被你比成汤圆了。” 桦绱认真的打量承荥:“话说你是不是胖了。” 承荥郡主放开她的手,一脸不乐意:“。。。” 桦绱仿佛没有看到郡主的小情绪,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承荥气呼呼的说:“。。。没有,只是最近伙食太好!” 江佑勍习武,运动量大,晚 膳吃得多,她总在一旁陪着。可是哪能光看不吃,那岂不煎熬?这不陪着吃了段时日,她这膘也长起来了。其实也称不上胖,很匀称,但与原来的她比胖了许多。除了江佑勍很满意,谁见了她都会毫不留情的说:你胖了。 承荥为此烦恼,她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人,并一直高喊: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可是胖了,衣裙穿着都紧了,一到用膳的时候,就忧郁。是该减减日渐‘浑圆’的身材,以免以后徒伤悲。 可能是念叨的让江佑勍烦了,拉着她去院子中练基本功,比如扎马步之类的。虽然最后她总会以各种理由喊累,确是挺有乐趣的,毕竟有他陪着。 这个令承荥郡主十分不悦的话题,却让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舞阳公主:“六姑姑让我跟你说,她晚些时候来看你。” 桦绱:“过来做什么,她那么忙。”掌管后宫,要处理的事得堆积成山了,她又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一会儿让海棠差人去说一声。 舞阳公主想起一事,犹豫着问:“桦绱,你知不知道,顾公子的事?” “。。。”他已经公开身份,本已经死去的人却活着回来,还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这份不凡的经历,注定会引起众人议论。 第五百五十四章 总要有人来承担 承荥一看桦绱没有惊讶,诧异问道:“你知道了啊?” 桦绱解释:“没比你们早多少时日。” 舞阳公主握着桦绱的手,说:“最近真是发生太多事了。”他们听着都觉得震惊,而当事人的心情又是多么波澜。 承荥回忆一年前在袁州待的那些日子,感慨道:“我万万没想到齐大人就是顾公子,那容貌c气度c风华,还真令人难忘。桦绱,我听闻顾公子从小就英姿不凡,姿容出众,这样的风流人物宏国能有几人相像,为何你没有认出来?” 桦绱垂眸说:“当年,他可是被东宫的暗卫与陆铭远派的杀手一起追杀,最终被逼坠崖。他们怎么会留下活口,我又怎么敢想他竟然能死里逃生。还参加科举,入仕途,被分到袁州做刺史。”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是不幸中的万幸。 承荥:“说到这儿,我真心钦佩。” 这毅力c魄力和决心,真是让仇家恐惧,世人钦佩不已。 舞阳公主:“你与他——” 她听说顾大人在任职兵部侍郎一职前,任过袁州刺史,在桦绱的封地,两人不可能不见面。一个月前,顾大人主动请旨带兵赶往洪州营救桦绱,长安文臣武将多了去了,轮也轮不到顾大人去涉险,他不但去了,还是主动要求的。桦绱救顾大人,可以用愧疚自责来解释。那么,顾大人前去救桦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桦绱脑中开始不受控制的回忆在镜州发生的一切,一侧头逼自己不去想,轻声说:“我是我,他是他。” 承荥忍不住揭穿:“他是请旨去救的你,你是替他引开注意力才遭到刺杀,这还叫没关系?” 桦绱低头盯着锦被:“我父王亏欠顾家,总要有人偿还。” 门口处有人影,舞阳公主抬头,唤了声:“娘娘。”桦绱与承荥回头一看,是陆太妃。 陆惜容小心翼翼地问:“好些了吗?” “嗯。”桦绱浅笑点头。 陆惜容犹疑:“我来看公主,是既忐忑又愧疚的,别看离着近,可是走过来真是费了好些力气。” 桦绱:“我懂,我懂你的心情。” 陆惜容哽咽,抬头仰看试图让眼泪逆流:“我父亲与姑姑,他们——”罪孽深重。 桦绱打断她:“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份心情我承受了十年,又怎么会不理解?” 陆惜容:“哥哥回长安了,面圣请旨去边境。” 虽然天家仁慈没有追究无辜的亲眷,可是愧疚啊!这份情绪,会一辈子笼罩在心底。想想当年,三家惨遭灭门,先不说顾太傅这些大人们冤不冤屈,只说那些女眷孩童,当真无辜,真是作孽。难怪今日她陆家没落,受世人谩骂,是罪有应得。 “陆司马应当是没有参与,我会问问七叔是怎么一回事。”桦绱也意外,毕竟是在她封地任职的官员,打过交道相信其为人,不久前还带着袁州兵将去洪州护她安全。 以为陆惜容是担心哥哥,桦绱宽慰。 陆惜容忙说:“公主会错意了,我不是要公主去天家面前求情。去苦寒之地任职,是哥哥主动要求的,因为愧疚。” 公主知道她与沅引之间的事,陆惜容也不隐瞒了:“其实我本来是有些埋怨中官大人的,为何避而不见?我只是想请他安顿一下母亲,寻个百姓住的普通小院就好。可是昨日见到公主,我就生不起气了,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去为陆家走动?陆家落得今日下场,是最有应得。如今天家仁慈,没有问罪亲眷,无辜者皆已释放,可是当年呢?听说襁褓中的女婴都不放过的。这些年,圈子里的名门闺秀背后都在悄悄议论,言语中多有鄙夷,我是知晓的。我不愿相信,那都是我的至亲c长辈,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黑的也不能说成白的不是?别人说,你可以不信,但是自己家人呢!我哭着去问父亲,父亲神情不自然的怒斥,却自始至终没有否认。那么多罪孽,是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陆惜容深感内疚,羞惭满面:“公主,对不起。”她是妃嫔,见不到顾大人c施公子c江家人,也没有脸去祭拜,只能与长乐公主说。 桦绱平静的看她,说:“干嘛要你来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陆惜容抹了眼泪,回答:“公主说了,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份错误,我父亲骄傲,姑母又在错误的路上走得太远,回不了头了,他们是不可能道歉的。要是我也厚颜不管,那因此遭罪的你们心中得有多憋屈。” 桦绱与陆惜容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 “余余!”童音呼唤,带着小心翼翼。 “过来。”桦绱转身看见小包子 站在寝室门口看着她们,个头果然蹿高了不少,朝他伸手。 小葳璟犹豫了下,蹭蹭跑过来,问:“你醒了?” 桦绱点头,摸了摸他嘭嘭的小脸:“嗯,吓着你了?” “嗯,葳璟很担心。”葳璟点点头,眨巴着黢黑明亮的大眼睛紧盯着她。 “我以后会注意,再也不让葳璟担心了。”桦绱承诺。 葳璟拉了拉桦绱的手:“好,娘娘让我来叫你们用午膳。” 桦绱被陆惜容扶起身,海棠进来给她简单绾了发,中午天气不冷不热,餐桌摆在院中凉亭里。她一出殿门,就听到了欢笑声隐隐传来。 小公主也过来了,与葳璟比用筷子夹豆豆,小葳逸才学了用筷子,跃跃欲试。为了公平,承荥给葳逸装了十个豆豆,可即使这样也不见得有什么优势。小公主与葳璟夹得快,没一会夹了小半碗,葳逸笨拙的夹着,十分吃力,急得眼中掉了金豆豆却还是有毅力的不放弃。母妃过去抱葳逸拍着他的小肩膀鼓励他,朝歌与陆惜容在布菜,承荥替葳逸阻碍两位哥哥姐姐。 桦绱晃了神,竟然可以与她们在一起享受这份平静安宁,真好。 “桦绱,快过来。”朝歌看见她,高声唤她。 “好。”桦绱如同做了个美梦,喜极而泣。 第五百五十五章 刑部地牢 狭小的窗户,将光明遮挡在外,这里被黑暗笼罩。阴寒潮湿,空气中都飘着血腥气。地牢很大,划分了区域,这边关着的是重刑犯人,自然重兵把守。 燃烧跳跃的火焰微微晃动,光忽明忽暗,让人心底越加焦躁不安。 有人进来,门口那里传来狱卒问安声。 狱卒躬身唤:“大人。” 他家晏大人来了,身后还跟着顾大人!就是顾家的三公子。从这群权臣落马进来的第一日到前些日最终定罪,这位可是一次都没来,也是沉得住气。不过,人家年纪轻轻就凭着本事做到了侍郎的位子,如今也案子平反了,又是天家跟前的红人,与这么群过街老鼠有什么可置气的? 最终是顾家赢了,还赢得漂亮。比画本子上说得报仇雪恨,屠杀仇家俨然顾大人这格局段数更高一层。手刃仇人是爽快,可是,为家族洗漱冤屈,让仇人垮台,自己官途亨通,岂不更快意! 人人都在赞叹,西市大桥下说书的先生戏说顾三公子复仇之路,都说了几十遍了,却依旧场场满席。 晏说点了下头,走下台阶。 狱卒走上前问:“大人怎么来了?提审犯人?” 不是都结束了吗?又越过晏大人小心看了眼后面的那位,英俊逼人的容貌上面无表情,眼神冷漠让人看不懂到底在想什么。 晏说转身低声问:“我命人都退到外面,两刻钟可够?” 顾琰羲眸底幽沉,瞥了眼牢房中间的走廊说:“不用,没什么是旁人听不得的。” 晏说颔首,转身跟领头狱卒交代了两句。狱卒在前面带路,顾琰羲背手走在后方。 王钰嵩前几日走了,本年岁已高又高烧不退,没熬过来。仵作验了,确定死了给裹了张草席子扔到了乱坟岗。顶着几十条罪名,虚无的上路了。 王庆蕴之前带着一群匪徒去拦截长乐公主的侍卫长罗廷旭,慌乱中被尉迟珩击了一掌,震碎脏器,陷入昏迷好几日了。郎中摇着头跟狱卒说病情,瞧这样子估计熬不过下午了。 廖忠显不停地咳嗽着,一张黑红的老脸如今满是灰败。 几家少爷从一开始的抱怨,变成恐惧,再到如今的绝望,眼中没了神采,或靠在墙角,或横躺在堆满干草的地上等死。 经过一番审问,他们身上都带了伤痕,不致命但确在溃烂c恶化,就好像不执行死刑,他们也将经历一番身心痛苦的折磨,然后悲惨的死去。 狱中请来郎中,只看诊,却从来不开药方,自然也没有汤药。 宣元帝崇尚以‘仁政’得民心。可善良,大约是君王最多余的品质。仁慈与软弱不同,他的沉默,让有些臣子误认为是懦弱无能。自古傀儡皇帝注定将会被权臣操纵替代,朝堂分派,臣子暗中勾结,至高无上的皇权就会被架空。 自他登基以来,受太后c外戚c权臣c世家多方打压,需要通过这次的重审旧案,整顿超纲,重振皇权。因此被牵连出的官员或判刑或贬职,人人自危,官场上应当会安静一段时日。 其实,朝堂中的势力岂止这一些,可是又不能都贬职问罪,只能先暗中调查,以后清算。也算是杀鸡儆猴,敲打敲打那群玩忽职守c以权谋私的官员吧! 自古谋反c谋大逆等重刑犯皆判立刻处死,其余者秋后问斩。可宣元帝却下令所有人皆秋后问斩,在牢狱中的时间是煎熬,能消磨人的耐性与冷静,同样是一种酷刑,对人内心的刑罚,不见血却同样致命。 对于这群人,什么样的重刑都不足以偿还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光极刑怎么够? 顾琰羲从走廊缓缓走过,随着他的走动,烛光在大力晃动。他仿佛听见了多年前亲人痛苦绝望的哀嚎,一声声撕扯着他的心。他们受过的屈辱,受过的伤害让他心底难以平静。可是他逼着自己平静下来,转头越过监狱黑铁围栏观视这群刽子手。 对三家灭绝人性的赶尽杀绝,已经没了昔日趾高气昂的丑陋姿态,此时如同乞丐一般,穿着血迹斑斑的囚服,蓬头垢面,没有生气的坐在角落。各个面色蜡黄,满身颓废。 他在一间单独关押犯人的牢房门前停了脚步,远远的看着穿囚衣的陆铭远,居高临下的冷漠注视,星目含威,不言不语。少顷,长眸中闪现一丝讥讽,唇角一勾,满是嗤笑,然后转身不带一丝停顿的阔步离开。 陆铭远睁大眼,惨白苍老的脸上神色扭曲僵硬,后又泛起不正常的红。羞愤的猛站起身冲到围栏前,抓着黑铁栏杆,愤怒的嘶吼着:“顾鸿雁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陆铭远抖着手紧紧攥握坚硬的黑铁栏,死死盯着那道挺拔隽秀的身影,咆哮:“你 听到了没有,顾鸿雁是我杀的。十年前,他就死了,顾家灭门了!” 晏说坐在审讯室听见了动静,‘啪’将茶盏搁在桌上,拧眉朝狱卒使了个眼色。几名狱卒跑了过来,厉声呵叱:“吆喝什么?坐回去,坐回去!” 见陆铭远还在咒骂,不得已用棍棒敲打他攥握着围栏的手,一棒子挥打下去,打偏了,打在了陆铭远的头上。 昏眩袭来,陆铭远倒地,血汩汩顺着额头流淌到了花白的发髻中。才几日,苍老如老朽。 陆铭远双眼无神的睁着,口中还在念叨:“死了,他死了,是我亲手杀的,他败给了我。” 再没听见陆铭远的高声谩骂,牢中又恢复了安静。顾琰羲想起赶回来那日,他去见母亲,母亲依旧娴雅,可眉眼皆是痛苦,还有对他浓浓的思念与担忧。站在那里含泪看着他,却羞愧不敢上前。他听说了上一代的情感纠葛,十年囚禁,母亲多次轻生。他上前跪在母亲面前,含泪说:“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母亲颤抖着手过来抱他,委屈痛苦的哭喊:“辰儿,我的孩儿。” 笙歌说母亲手上c脖颈间多处伤痕,令他自责不已。好在过去了,终于都过去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精准的一击 二人从地牢中出来,晏说看着顾琰羲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顾琰羲眸中疏冷,神色淡漠,低头一笑,回想陆铭远的狰狞忿恨,果然,他的举动刺激了他。践踏了他不可一世的骄傲,让他像发疯了一样的咒骂。 陆铭远是谋划冤案的同谋之一,推波助澜,在重显太子面前谗言污蔑,他被逼跳崖,母亲遭囚禁皆是他所为。曾经因仕途抛弃了母亲,又因执念太深不肯放手,后父母相恋c伉俪情深,陆铭远出于嫉妒怀恨在心,一心想给父亲使绊子。正好重显太子被他撞见了乱伦丑事,陆铭远借太子与王钰嵩等人之手杀了父亲,也让顾家惨遭灭门。 对于陆铭远这样的人,无声的羞辱才是最令他惧怕在意的。冷眼观看他的败落,这大约是最沉重精准的一击。 顾琰羲傍晚回府邸的时候,在府门口遇到一个人——陆家二公子陆珣郢。他只身一人前来,牵马站在府门口对面的树下远远看着他。 顾琰羲将手中缰绳递给丛申,走过去。须臾,开口问:“我听说了,你什么时候启程?” 陆珣郢低头抿了抿唇,说:“明日。”说完握了握拳,突然上前一步撩起袍子跪地,揖手说:“顾大人,千言万语无法偿还陆家对顾家犯下的罪行,可还是想亲自跟大人道一声抱歉。”说完磕头谢罪。 顾琰羲垂眸看着他,挑了下眉伸出左手将人扶起。 他不能说不怨,那毕竟是他的至亲,是他最敬重的人。十年煎熬,几百口人命,只一声抱歉太过风轻云淡了。可是,错不在他们。 陆珣郢苦涩一笑:“终于,理解公主的心情,这份无奈与愧疚。下官,打算再也不回长安了。祝愿大人一生安康,家族兴旺。” 今日上午,陆珣郢进宫面圣请求调往严寒荒地,出宫前求见小妹陆太妃,道离别,宣元帝允了。正巧长乐公主也在宫中,毕竟是她封地的官员,离开总要禀报一声。 公主又瘦了,气色比他离开洪州的时候还不好,听说受了刀伤,又中了箭,陆珣郢低下头满面愧色说:“公主,这些年受苦了。” 桦绱缓缓垂眸,弯翘纤长的睫毛遮挡了眼中情绪。 陆珣郢揖手说:“望公主注意身体,下官告退。” 桦绱看向他,说:“大人一路顺风。” 稍稍起了风,吹动广袖翻飞,墨发飞扬,好像欲乘风飞向天际的仙子。 陆珣郢眼中一亮,心底涌出太多情绪,是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情感。却逼着自己转身离开,可走了两步,仰头呼了口气又折返回来,站在桦绱面前说:“公主,臣——” 桦绱挑了挑眉,端详他的神色,这是第一次认真的看他的面容。陆家人长得都不错,就连纨绔风流的大公子陆延讯也是白净书生模样,陆珣郢长得比他大哥英武,到底是武将,精神饱满。他眼中太多情绪,她看不太懂,疑惑的问:“怎么了?” 陆珣郢眼中泛红,垂在身侧的拳头悄然握起,心底酸涩。公主,我曾爱慕过您,不,是一直。一闭眼,再次睁眼后将心意埋藏心底。望着桦绱满面疲惫与虚弱,作揖道:“不,没什么事,愿公主安康。” 桦绱轻轻一低头,算回礼,目送他离开。 陆珣郢本想在离开前见父亲一面,可最终还是作罢,只买通了狱卒,给父亲送了一床被褥以及换洗的棉衣厚衫。 他去的地方路途遥远又环境恶劣,自然不能带着嫡母一同启程。便将嫡母接到长安附近的村庄中,安顿在一农家小院里,身边跟着个妈妈照料起居。他大哥死了,父亲定了罪也判了刑,嫡母承受不住病倒了,他离开的时候,嫡母握着他的手默默流泪。虽不是亲生母亲,却不曾苛刻过他,对小妹更是疼爱有加。念着这份恩情,他仔细交代妈妈上心照顾,才驾马离开。这一别,再见不知何年,或许是永别。 次日清晨传来陆铭远自杀身亡的消息,听说是摔碎了饭碗,用碎片割破脖颈动脉,血流如注,堵都堵不住,不过一刻钟就死了。 晏说清早去看了眼,狱卒将尸首抬到了院子里,然后忙进忙出的冲刷牢房。血流的太多,连墙上都被喷洒得到处都是,看着怪吓人的,四周满是血腥气。 听说王家还有位少爷被吓疯了,满牢房疯跑。 顾府 案子平反,自然要归还老宅还有曾经充公的顾家财产,天家又赏赐诸多。管家带着下人忙活整理库房,清点财物。 顾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顾琰羲今日特地请了半日的假,请太医替母亲问诊。 太医开了方子递给笙歌又交代了几句,才起身离开,顾琰羲亲自送太医出门。到门口时,太医看着身姿 挺拔c气势凌然的顾琰羲,说:“要恭喜顾大人,总算是拨云见日。” 顾琰羲:“多谢太医。” 太医比顾太傅小不了几岁,都是旧识,心中感慨:“太傅泉下有知,也自当欣慰。顾大人才思隽秀,出类拔萃,又得天家重用,定会官运亨通,重现顾家昔日辉煌便指日可待。” 顾琰羲:“太医谬赞,晚生当不起。” 太医笑言:“大人,谦虚了。”又说:“顾夫人的身体,大人不必忧心,好生养着,如今又没了烦心事,会好的。” 顾琰羲:“有劳太医费心,对了,晚生还要请问太医一件事。” 太医:“哦,何事?” 顾琰羲:“听说长乐公主在殡宫晕倒了,是太医看的诊。不知公主身体有无大碍?” 太医捋着胡须,说:“没事,就是情绪过于激动。不过,公主身体虚弱,要调养段时候。泾王出殡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公主与泾王交好,也不知能不能撑住了。” 太医十六岁就进了太医署,一直在那任职。以前他去东宫给崇王看诊,时常碰到长乐公主与泾王,真是嫡亲兄妹找不出这样要好的,什么时候见,都实形影不离。再看看他家那几个整日就知道打架的小崽子们,比不得。 第五百五十七章 祭祀 顾琰羲将太医送走,回正屋看望母亲,途中碰到笙歌亭亭玉立在廊下,一霎恍惚。回想起许多年前,笙歌也常常在这里等他与二哥回来。廊下湖水荡漾,锦鲤畅游,穿梭在成片的睡莲叶下,时常听到她与丫鬟指着池中红鲤欢笑。许多年前的事了,一转眼笙歌已经是大姑娘了,该议亲了。 顾琰羲眉头一皱,看小妹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忧心忡忡的模样。 “哥。”顾笙歌欲言又止。 “怎么了?”好像在等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哥,我听说公主回来了。”丛申今早送哥哥上早朝,在皇城外听别家的仆从说的。 他兄妹二人边说边往主屋院落走。 “你与公主受伤了?怎么也不说?好些了吗?”她逼问丛申,才知道哥与公主在洪州受了伤。应当是怕母亲担心,受伤的事只字不提。 顾琰曦沉默了片响,道:“我没事,受伤的事不要同母亲提起。” 至于公主恢复的如何?后宫他进不去,虽是皮肉伤可是她伤的不轻,又赶了半个月的路,瘦弱的身躯自然吃不消。今日在皇城听卓一说她晕倒了,都是昨日的事了。还是张家小妹与老夫人进殡宫吊唁泾王,听见女眷们议论纷纷得知的。 “好。”其实她还想问问哥哥,为什么要去洪州?朝中那么多武将,为何天家偏偏要派他去。 她在袁州公主府中住过一段时日,自然听过齐大人与长乐公主的绯闻,不光府中的婢女c侍卫,就连袁州百姓都期盼他二人能修成正果。绯闻真假,她是不知道,不过二人之间的互动俨然比一般男女亲近的多。那时她寄人篱下,又岂敢过问?再说当时兄长身份并没有言明,只觉得齐大人莫名的熟悉,真与公主在一起留在袁州,倒是也不错。 对于齐大人的身份她怀疑过,可也只是怀疑,怎么都没有料想到哥哥能死里逃生活下来。若是她再执着些,努力找出破绽,或许能早日与哥哥相认。可是哥哥一直都知道她,却并没有相认的意思,只是派了蒋雨霖跟在她身边。就像公主说的,相认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若是她没有回长安,也不会让严叔c阿九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求尉迟先生带她来长安,还记得哥哥出现在客栈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不该来的。” 将她满心的激动喜悦拍打的一点也不剩,哥哥向来理智克制,所以这么多年也没有让人识破c怀疑。 承荥郡主说,公主就是为了他兄妹二人的安危,想引开长安的注意,才在镜州高调的放出消息。想想也是,谁会张扬的说自己手中有罪证,这不是往刀刃上冲嘛!泾王薨逝是遭遇刺杀,若是王爷没死,死的就是公主了。 “哥,你与——”顾笙歌眼中带着小心翼翼还有一丝紧张,她不想哥哥与公主有太多牵扯。 虽然公主的确是救了她与烟罗,也为四家平反,可是感恩是一回事,她接受不了有一日公主成为她的家人,成为她的嫂子。她毕竟是重显太子的女儿,不行,她绝对不同意!曾经哥哥是齐大人,再好也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若与公主成了姻缘,她觉得也不错。但是齐大人变成她的兄长,这段感情她就接受不了了。 长安名门闺秀多了去了,选哪个不行?连徐太尉的夫人都带着徐小姐来过两次了。还有薄太师家c青渝姐姐与张家老夫人,辛家,颜家,总之往昔交好的几家与有意交好的皇亲世家纷纷前来。好多家都带着妙龄小姐一同过来,她都能看出来人家是钟意哥哥,想说媒。哥哥却不为所动,连母亲也不着急。 他哥哥的风姿才华当年便名动长安,如今更是崭露锋芒,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得天家赏识。她祖父配享太庙,他们这样的门第什么样的闺秀求取不得?非要当无所事事的驸马爷,还是长乐公主的。 可三哥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以为翩翩公子确是最叛逆的,像他手中的长剑,一出鞘银光凌冽,气势逼人。也最沉得住气,人人都赞三哥卧薪尝胆,发扬蹈厉,也恰恰说明了三哥的脾性隐忍坚毅,深不可测,就算没有公主相助那些人也未必是对手。 顾琰羲眼神沉静的看向小妹,说:“笙歌,照顾好母亲。” 笙歌一怔,她三哥是有主见的,岂会听她言语,又敏锐,恐怕已经猜到她的意思。瞧着神色淡淡亲和,却隐隐带着一份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笙歌低下头,带着一份别扭的情绪,说:“我先去布菜。” 顾琰羲一言不发目送她离开,才往正屋走。他进屋,顾夫人正在穿外衫,他走过去问:“母亲,怎么起来了?” 顾夫人笑笑:“这才什么时辰?我就躺下,再说也睡不着,府中要收拾的地方太多。” 施家祖宅 是被陆铭远买下的,陆铭远倒台,全部赃款c财产充公,由天家做主,将施家府邸归还给施九公子。杜家没了后人,宅院早在八年前就被一位皇亲买了去。江家祖宅一直在,只是江家人不能留在长安,玄旌侯偶尔回来小住几日,还得是献宗召见的时候。 至于他家的院落被一名富商买了去,前几日案件平反,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富商主动将宅子归还,开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顾琰羲上前,将母亲的手搭在他的前臂,说:“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顾夫人停步展颜:“对,有的是时间。不过得先将祠堂打理干净。” “明日我休沐,陪母亲一起。”顾琰羲一胳膊扶着母亲,一胳膊背在身后,长身鹤立,英武挺拔。 顾夫人拉住儿子的胳膊,仰头看他说:“好,刚刚我在想,明年忌日大办一次。当年仓促,丧礼都没有举行,就草草的埋葬。” 说到这里,顾夫人痛心入骨,那里埋葬的是她的丈夫c儿子c公公c儿媳。。。。。。一想到这里,她夜不能寐。 第五百五十八章 入土为安 前些日,儿子去洪州未回京,她也顾不得这事,唯恐幺子深陷危险,提心吊胆的拜神求佛,保佑能平安归来。现在终于回来了,也该商议商议丧礼的事宜了。 “母亲放心,我会安排。”他也在考虑这件事,此前去祭拜过,确是乔装遮掩,不敢以真实身份出现。如今,得以洗刷冤屈,他该以顾家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去一趟。 在洪州淮王世子就问他有什么打算,他想大办一次祭祀,前几日世子回了长安,他们在甘露殿前遇到,世子还说过要帮忙的。 顾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可是,我等不到明年,太久了。你父亲含冤而死,血衣还是我给换的,我从没去看过。还有听说侥幸活下来的女眷,在离开的途中感染瘟疫,被焚烧葬在荒地,我这心里实在是——”她寝食难安,顾家老小还没有去看看呢!那些女眷未安葬,这么多年没有入土为安,她又怎么能安心? 顾琰曦抬手给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安慰道:“母亲我晓得你的意思,明日先去一趟墓地祭拜,可好?” 顾夫人松了眉头,含泪点头道:“好,明日就去。” 顾琰羲:“我会立刻去打听当年女眷掩埋的地方,将她们一一接回来安葬。”这事问问晏大人,审讯罪犯时,应该都已经招供了。 用膳时,顾琰羲用公筷替母亲与小妹添了菜,说:“舅舅来信,年底会来一趟长安。” 顾夫人:“好,你跟他说,让他带着你舅母一起,还有你表兄c表妹。” 顾琰羲应允。 “祖父。”顾琰羲停下一瞬,说:“就是齐老太爷与齐家堂兄打算回鄂州,我后日回府与他们一聚。”他离开长安赶去洪州时,齐老太爷生他的气,不赞同他去冒险。气冲冲的与二哥齐勉打道回府,可走到长安城门口了又返回来,跟堂哥说要等他平安回来再离开。现在依旧住在齐府,匾额他也没有打算换。 堂哥说:老爷子眼巴巴盼着他回来,听他公开了身份后惆怅落寞,连午膳都没吃。 他忙从皇城赶回去,亲自侍奉,祖父末了问了句:“你还认我这祖父。” 他忍着笑,说:“自然认得。” 老人家这才露了笑容。 顾夫人:“理应如此,齐老太爷虽与你没有血缘确是有大恩于你,应当侍奉他老人家,不要因身份断了你们十年的祖孙感情。后日我也去一趟,当面道谢。” 她真心感谢老人家,知道儿子的身份后,还能好心收留。人世薄凉,向来火上浇油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能在你危难之时,伸出援手,冒生命危险营救,这份情难能可贵,况且还是个陌生人。 顾琰曦陪着母亲小妹用过膳,便去书房写了封信命丛申送到施府。半个时辰后,丛申回来说,施九公子明日一早过来。杜家已经没人了,三家又葬在一起,想一起祭拜。 次日,顾夫人早早起来亲自到后厨忙活祭祀供品,笙歌带着丫鬟从昨晚就开始剪纸钱c折元宝。 匆忙决定先去一趟,回来也好与施彤商议何时办一场祭祀。 墓地施彤不久前也来过,还被陆铭远的人盯上了,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再来祭拜亲人,心中感慨。 顾夫人以为这里是一片荒坟,没想到墓地选的位置不错,依山傍水,地势合宜,风水顺畅,气贯虹霓。 顾琰曦的叔公懂风水,不过老爷子确是谦虚低调的人物,很少跟外人提及。以前去他家曾看过这方面的书,他看不懂,叔公就给他讲解,不过他只是学了皮毛。 难得当年仓促下葬,还择了这么处宝地,环视四周像是有人打理的模样。 许是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从坟地中间处起身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头戴斗笠手中还有锄头,像是在清除过多的杂草。 男子走过来打量,问:“夫人c公子是来祭拜?” 自从四家案子平反,前来祭拜的人多了,有些学子慕名而来祭拜顾太傅。还有钦佩杜大人与顾大人为官刚正,当年得知赵州刺史谢申谢大人与于青松于大人的案子内有冤情,蒙受冤屈c遭人诬陷。便主动追查案件,搜集王钰嵩为首的官员罪证,牵扯出众多朝中大臣,他们不惧权势,抵制恶势力,势要拨乱反正,匡扶正义,这份决心令人钦佩。 施彤转头眼神询问顾琰羲,顾大人也不认识摇了摇头,施彤疑惑的问这名男子:“你是?” 男子笑笑,解释说:“小人赵全常年在这看护墓地,四周栽种的树木都是小人打理的。” 他也不是每日都来墓地,隔三四日来一次,只不过这些日子频繁些,因为前来祭拜的人多了,要收拾一下。 顾夫人一低头,哽咽:“多谢。” 男子摆摆手,拿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流汗的脸颊,说:“小人是附近村民,也是拿钱办事,都是公主吩咐的。” 赵全小时候家里穷,没读过书,但做事机灵,以前在大户人家谋过职,识了几个字,还娶了同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婆娘,后来他们年纪大了,就回来村里了。 当年,长乐公主与六公主命人将被斩首的三家男子从西市运了过来,还有狱中枉死的顾家少奶奶等女眷幼儿,选了此处要埋葬。他扛着锄头本来要去地里除草碰着了,被叫过来帮着打穴c装棺。完事得了工钱要离开,被唤住,问他想不想帮着照看坟地,应下一干就是十年。 平日修剪草丛,栽种树木花草。十年来,逢年过节好生祭拜,仪式从不马虎。 刚下葬的那年,倒是出了力了,他一个人将几百座坟底部用灰砖围起来,免得暴雨冲刷泥土松动。再找人立碑刻字,还有被运来的三家女眷,一一埋葬。还请高僧做了法事,超度亡灵。 背后黑手泯灭人性,他一个外人都看不下眼了,说这些女眷感染了瘟疫,就直接将人焚烧掩埋在郊外荒地。 第五百五十九章 施彤的心境 公主觉得还是要葬在此处,不能让她们做孤魂野鬼,命小乙侍卫带人将尸首悄悄挖了回来。 话说世间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才遭灭门,她们就感染了瘟疫,一个都没活下来,全死了?他也不怕会感染这‘瘟疫’,与家中婆娘一起,将她们装棺埋葬,入土为安。他与婆娘碰了女眷尸体,也没有感染,果然是假的,都是被残忍的谋杀了。如今真相大白后,果然如此。 也分不出谁是谁了,这些被焚烧的女眷墓碑上是没有刻字的,公主说不必刻字,总归是三家的人。 施彤:“公主?” 赵全:“长乐公主。” 顾琰羲垂了眼眸,不知在深思什么。须臾,他直接言明身份,赵全惊讶,忙拜见,被顾大人扶起。 赵全:“总算是平冤昭雪了,恭喜顾大人c顾夫人与施公子。” 施彤:“老人家知道?” 赵全一叹:“就是不在这里打理也就听说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更何况以往陆老爷常派人来打听,何人来祭拜?有没有可疑的年轻男子?还试图收买小的。公主说,他问你就编个话说,别叫他们伤着了。小人就跟他们打马虎眼,瞎编谁不会?” 顾琰羲在一旁听着,觉得是陆铭远能干出来的事,估计是打听施彤。 赵全看见他们身后下人手中拿着的东西,酒c水果c糕点面食等,便问:“几位要祭拜?”问的时候,又有位年轻女郎带着帷帽过来,身后丫鬟婆子拿着许多纸钱c纸元宝。 顾琰羲:“今日来得仓促,先祭拜。我们商议,想要举行一场祭祀。” 赵全理解他们的心情,想要好生祭拜一番。说起来他们这些年也是不容易,遭受冤屈,时刻警惕唯恐暴露身份,以至于连来磕个头都不能够,他提议:“大人不如等农历十月一日,也快了。” 赵夫人突然上前一步,情绪激动的说:“我等不了那么久,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来祭拜,当年就那么草草下葬,仪式都没有举行。还有那些被杀的女眷,说染了瘟疫,还不知葬在何处?我这心里。。。”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流泪不止,哀哀欲绝。 顾琰羲将顾夫人揽住,低声劝道。 赵全听完忙说:“夫人放心,公主吩咐小人逢忌日c正月十五c清明c以及大年三十等就祭拜,该供养的时日小人一次没断过。对了六公主与张卓一张大人也常来,对了九周年大祭的时候,长乐公主还特地回了趟长安。请了许多僧人抄写c诵读经文,公主亲自去皇家寺庙放了天灯。瓜果供品,摆了不知多少,一盘盘小山高,村里来了好多人帮着一起弄的,流程还是请教了村中老人。纸人纸马c宝殿灵厝,哀乐不绝,仪式十分隆重讲究。因动静太大,还将陆老爷那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顾夫人在顾鸿雁的坟前哭的险些晕倒,声音都嘶哑了,被顾琰羲搀扶着离开;顾笙歌被丫鬟扶着,止不住地流淌眼泪;施公子红肿着眼走在最后。这份沉重的伤痛岂会那么容易遗忘,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日。 返程时,顾琰曦与施彤骑马并行。 顾琰羲不放心,转身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那辆马车,母亲与小妹在里面。驾马小厮忙掀起帘子一角,问了门边丫鬟两句。小厮朝他点了下头,意思是顾夫人情绪平静了许多。顾琰羲回身,眸底还是一片红色,问一旁的施彤:“今后有什么打算?”声音低沉沙哑。 施彤转头看向顾大人,入目的俊颜清隽英气,眉眼轮廓深邃,公子确实英俊不凡,才识过人c家世煊赫,所以明皇才急着为东宫小公主订下这样的郎君。施彤抿嘴犹豫了下,说:“我回长安,是公主相劝。” “我能活到今日,真是。。。”施彤仰头看天,平复心情,试图将眼泪逼回去。 回顾十年,他待过馆,睡过马棚,吃过野菜残羹。曾去拜师习武,但他资质平平,难成武学高手,自然手刃不了仇家。机缘巧合,他代替一位姓孙的少年奔赴战场。或许只有建功立业才有机会为亲人报仇,才能让他有个活下来的身份。可那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多少次生死边缘徘徊,他咬牙挨过来了。 “这么多年,我一刻不曾忘却灭门之痛,一直暗中打听,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这场血腥的杀戮,只有长乐公主与这案子c与那些幕后黑手紧紧联系在一起,让我动了去袁州的想法。若是传闻属实,公主重情,或许她能帮我,若不是便报仇雪恨。战事一结束,我因军功可以选择任职的地方,毫不犹豫的选了长乐公主的封地。数次,我想杀了她。重显太子死了,寻仇都找不着人。而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我杀了他们任何一个人估计就会被官兵四处搜找。刺伤官员,最后应当是要斩首的,想报仇困难重重 。我知道公主无辜,可是三家女眷幼儿谁不无辜?看看那些坟头,有一个是不冤屈的吗?”施彤红着眼,情绪激动的质问,可是该去责问谁?即使平反,就不冤枉不痛了吗?痛,撕心裂肺的痛,胸口被撕扯着,重击着。他站在府中,看着熟悉的环境,却没有一个家人,这份孤独与悲痛有几个人能懂? 马车中,顾夫人泪眼婆娑的倚靠在笙歌肩头,不言不语。 “在袁州衙门当值的那段时日,时常能听到有人赞许公主做的诸多善事,救济百姓,惩治贪官,为民做主。新渝遭遇洪涝,主动提出减免赋税,带头视察灾情,鼓舞百姓耕种。恭王起兵造反,她到战后疮痍满目的永州,召集郎中医员救治伤患,还给封地的杨大人c赵大人来了书信,让立即派郎中前来支援,前后要了几十辆马车的药草与粮食。我护送药草前去永州,亲眼看到她为受伤兵将熬煮汤药,听说公主已经在那里呆了近半载。组织搭建医馆,培养医员,治愈了不知多少受伤的兵将,人人称赞。”施彤回想着他亲眼所见的事,心中矛盾,眉眼一丝凝重。 第五百六十章 梓宫前质问 蓦地,施彤长吁一口气,说:“那日,我出现在她的面前,拿刀抵着她的脖颈,只要一划,就能杀了她。胆小怕死者遇到那样的状况不该是求饶吗?有骨气的或许直接仰颈,不惧生死。可她竟然劝我放下恨意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入仕途重振施家。” 施彤无奈的苦笑一下,接着说:“被陆铭远寻到的那一刻,我以为必死无疑了。竟然幸运的被司宫台总监沅引所救,天家特意召见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这样幸运,皆因公主早已经替我安排好了这一切。要报仇时最悲哀的事,便是仇家善良。公主正直c爱民,比许多王孙子弟做得都好。”说出口后,郁结许久的心情也变得坦然了。 “她的父王c皇祖父灭了我的家族,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为忠。我明白这理,却非圣贤,心中自是有怨言恨意。施家的血仇,她并非凶手,可女替父还债也是说得通的,偏偏她又救了我,若不是她早就委托中官大人寻我,我岂能活着来这里祭拜血亲。分不清该感恩还是该怨恨,即使不愿牵扯,但的的确确承了她一份救命的恩情。人生如戏,戏本子都不能这样演的。”施彤心中矛盾,感喟不已。 想想被救后,他万分感谢中官大人的救命之恩。大人神色淡淡的说:公子客气,是受公主所托。那时,他还是罪臣之后,这敏感的身份谁知道了都躲得远远的,不前去告密就不错了,还费心为他打点安排。向来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兴盛时人人与你称兄道弟,遭遇变故败落之际,深刻体会着世态炎凉。 顾大人面无表情的听着,一言不发。马儿悠悠前行,主人却心事重重。 “你是在意公主的吧!”不是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齐大人与长乐公主的绯闻,只要去年在袁州城待过的谁不知晓?才子佳人,原就是世人最愿看到的故事,难免引人遐想。 “你们之间经历c牵扯的更多。”公主前去永州就是为了顾琰羲,无意间他听过公主与小乙的对话,还有坊间的传闻。 “不过,你们在一起,为世人所不容,朝中那些迂腐的大臣还指不定要如何抨击呢。”定要‘苦苦相劝’,高举所谓的伦理道义的大旗,步步紧逼,要求别人遵循他们眼中的规矩活。而大多时候,那份‘规矩’都是一座牢笼,囚禁一生。 黑长的睫毛掩了晦暗的眸光,许久未出声的顾大人声音冷硬的说:“我不需要得到他们的谅解。” 四家出事时,他们没有挺身而出,如今来了精神,故作‘义正辞严’的说教。 施彤仔细望了顾大人一眼,俊逸潇洒中带着一丝桀骜,心中默默说了句:果然,顾大人与公主之间情事,并不是谣传。 施彤忍不住问:“公主也这样想?” 顾大人神情冷淡,缄默不言。 施彤挑了下眉,单眼皮一眯,微笑不语了。 —— 泾王出殡这日,天阴沉沉的刮着北风,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与悲伤。 昌荣大长公主千里迢迢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端王。二人辈分高,张罗着招待几位老亲王及王妃,还有各位皇亲。近来李家接二连三子嗣薨故,使得几位老亲王满面愁容。 下葬队伍过于庞大,宣元帝与百官等在殡宫门口。 择吉时,礼官高唱一声:“起。”杠夫将梓宫抬起。 行臻与桦绱在正殿,迎面碰到陆太后被人搀扶着从偏殿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太后看见桦绱先是一怔,蓦地凤眸如淬了毒一般,斜睨瞪视。 行臻暗道不好,陆太后猛然冲过来,身后侍奉她的宫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陆太后已经站在长乐公主面前扬手扇了下去。行臻忙挡在桦绱身前,被陆太后大力拍打在肩膀上,下巴还被尖长的指甲划伤了小道血口。 盛安长公主忙让两名高壮的嬷嬷上前拉开太后,又吩咐宫令女官去找几名壮实的宫女看好太后,别在丧礼上闹笑话。舞阳公主与温太妃听到动静从内殿过来,护着桦绱。 “放肆,你们要做什么!”陆太后挣扎着,奈何两名嬷嬷力气大的挣脱不开。 几位太妃瞧着拉扯不好看,也过来相劝。 “李桦绱,你竟然还敢来,成儿被你害死了!都是因为你!”陆太后一手被人拽着,一手指着桦绱,咬牙切齿的恨声咒骂。那狰狞可怖的神情,恨不得能扑过来将她打死才好。 桦绱的脸色,比身上的白麻布衣更惨白,倒退一步僵在那里,陆太后的责问一声声回响在耳畔。 陆太妃忙蹲下身将葳璟揽在怀中安抚,不让他去看陆太后凶相毕露的模样。 行臻看梓 宫被迫停下,一向和善的人也发了火动了怒,厉声说:“娘娘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我八叔是被谁害死的,太后当真不知?陆铭远派杀手追杀桦绱,误杀八叔,十二卫兵将亲眼目睹。今日太后竟然又将害死八叔的罪盖到桦绱身上,难道在我八叔梓宫前,太后也要颠倒黑白!” 陆太后煞白了脸,僵直着脖颈,唇哆嗦着说:“你胡说!” 正殿里待着的都是站在权利中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哪能不知道真相?陆铭远被问罪,审讯出来太多罪行。天家要严查,刺杀泾王这一条注定死罪,怎么可能掩盖得了。况且陆家昔日做了太多孽,一朝败了,谁会姑息?可惜了泾王这么好的儿子,却被母亲c娘舅所累。 舞阳长公主上前一步:“是不是胡说,不是太后一人说着算。当日,十二卫上百人看得清清楚楚,被活捉的黑衣人早就招供了。太后与陆大人做过什么,自己清楚!全长安的子民也知晓!” 陆太后红着眼,叠声说:“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只知道维护她,成儿也维护她,可最终因她丢了性命。你们以为还能落下个什么好下场?她是妖魔,是祸害!被她迷惑,你们都会死!”说到最后气急败坏咒骂。 第五百六十一章 他走了 盛安长公主拧眉怒道:“愣着做什么!将太后扶回宫中!” 又叫来礼官,让他去跟在宫门口等候的天家与文武百官禀报一声,太后悲痛欲绝,身体抱恙不能参加泾王丧礼。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如回寝宫修养。殡宫诸多皇亲国戚,权臣命妇,再这么继续闹下去,丢了皇家颜面更耽搁了下葬时辰! “我不走,我不走,你们要将我儿带到哪里?放开!”陆太后如疯妇一般张牙舞爪的挣扎,冲到梓宫前,抱着不肯撒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木棺,宛若抚着婴孩的脸,眼中含泪悲恸欲绝。 昌荣大长公主往殿外一瞧院中站了满满的命妇c官眷,虽低着头却忍不住偷偷朝这边瞧望,低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扶太后回去!” 让太后莫要丢了威仪,遭人议论,称病带回寝宫中是最好的。 “娘娘,让泾王走吧!别错过了良辰。”温太妃上前扶起陆太后。 太后嚎哭的像是没了力气,也没了生气,黯然魂销的被温太妃扶起来,哪还有半点昔日的威严?独子离逝,娘家败亡,胞弟处以极刑。。。这接连打击,让陆太后容貌苍老太多,发髻斑白却也顾不得仪容了,整日沉浸在哀痛之中。 “你们去吧!我留下照看太后。”温太妃看陆太后这样,跟行臻c朝歌他们说道。又望了眼依旧痛不欲生落泪的女儿,想安慰却又走不开,太后半边身子倚靠在她身上。 行臻朝娘娘一点头,说:“太妃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 前门天家与百官等候在那里,还有丧礼队伍,她们出现会太扎眼。温太妃带着几位嬷嬷c宫女搀扶着太后,从后门乘轿子离开。 一会儿礼官回来,说:“天家允。” 礼官高喊:“起。” 杠夫稳稳抬起灵柩,哀乐声起,挽郎唱着挽歌,引魂幡被风吹的呼啦啦作响。满天飘着雪白的纸钱,所到之处的地上一片白。起风了,秋风萧瑟,吹起地上的层层纸钱,如白色海浪般翻涌,透着悲凉。 行臻握了握桦绱的手,宽慰道:“别在意她的那些话。” 桦绱脸色不太好看,强忍着酸涩愧疚的情绪摇了摇头。一抬头,心疼又内疚,说:“哥,你的下巴。” 行臻下巴火辣辣的疼,估计是见了血,不过他一大老爷们又不靠脸吃饭,不在意的用手背按了下说:“没事小伤。” 正说着话,小六儿过来请行臻,由他牵着葳璟的手,走在最前面。小家伙走到一半,眼中一包泪倔强的忍着不哭,可不肯再走下去。被宣元帝抱起来,葳璟伏在他七叔的肩头嚎啕大哭。 桦绱也不知是怎么走下来的,朝歌与承荥在一旁扶着她,头上的孝手巾宽大遮了面,她沉浸在哀哀欲绝的情绪中出不来。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手脚开始冰凉,好似坠入冰窖,浑身也乏力疼痛,头昏昏沉沉。 哀乐声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世间一片昏暗,一阵晕眩,没了意识。 又过了会儿,她一睁眼站在宫门口,夕阳的余辉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色彩,震撼壮美,好像铺了块色彩浓丽的绸缎。她并脚站在那里,低头看丝履紧贴着宫门口的线,却没有勇气跨过。遥望朱雀街的夜市,热闹非凡!彩灯汇集,一片星海,繁华盛景,世人向往。欢声笑语与叫卖声合一起,就好像一首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曲调。姑娘明媚的笑颜比手中的花灯还耀眼,才子们的诗词佳作惊艳了文坛。舞娘曼妙的舞姿令人驻足,轻纱拂过寂寥的黑夜。舞龙灯穿梭大街小巷,火光驱赶黑夜,只余一片璀璨。还有遇到的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它后面会不会是一张令人恍神的容颜?街边香气扑鼻的特色小吃,孩子们喜欢的五彩糖果,以及各种有趣精巧的小玩意,令人眼花缭乱,逛一晚都不会厌烦。 曲江那边还有游船观光,从江上远观这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又是别具一格的美,幸运的话还能一窥皇家禁苑芙蓉园的神秘夜景。坐在船上听着不知名的小调,与挚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她向往着,心心念念能玩个遍。 好像有人靠近,桦绱转头一看,李乾成与她并肩而立,见她转头也收回目光朝她看过来,严肃又惋惜的说:“余儿,我不能带你去夜市了。” “为什么?”说好带她去玩的,李乾成从来不食言,对她是有求必应。 李乾成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轻轻抚了她的发顶,目露眷恋不舍:“余儿,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长靴坚定的跨过脚下横线,也跨过了宫规的束缚,离开这座巨大的牢笼。 桦绱一惊,忙问:“你去哪?” 他不作答,背着手倒行退出宫门口,边走 边看着她浅笑,笑容肆意无忧。大约在十米远的地方停下,然后霍然转身大步离去,长袍飞起,发带飘扬,潇洒极了。 她急的满头大汗,在这条界线前踌躇不决。须臾,抿嘴眼神坚定,提着裙裾勇敢越过这条她从来不敢跨过的线,朝李乾成离开的方向追去。可哪能追赶上他的脚步?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撕心裂肺的大喊:“李乾成,李乾成!” 她心急如焚,但好像被人困住了手脚,迈不动腿,也呼喊不出声音,含泪绝望的低声呢喃:“回来!” “桦绱,桦绱,醒醒。”有人在喊她,轻柔带着哄劝。 桦绱悠悠转醒,朝歌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问:“做梦了?” 桦绱忍不住痛哭出声,朝歌将她抱起身,桦绱伏在她的肩头,哭得好不伤心。 桦绱绝望的说:“朝歌,李乾成走了,他走了。” 朝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一女郎掀起帘幔进来,看二人这样,站在那里等了会儿,拭了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说:“药来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重回昭阳殿 桦绱顶着通红肿胀的眼,诧异问道:“世琳?你怎么来了?” 世琳走上前来,看她这一副降片霜花也能压倒的模样,心中担心却忍着不问,又佯装生气的说:“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八叔走了,我怎么能不来。”他们从前是那样要好的,想想儿时过往,一去不复返了。 世琳还是那样的性情,刀子嘴不会说软话,明明担心的,一听桦绱晕了急忙跑过来看望。桦绱睡了一觉又饮了药,身上的酸痛轻了些。 六姑姑与昌荣大长公主忙着照应几位老王妃与皇亲,承荥也在那里帮忙。况且镇国公江镇南带着江家老夫人回来了,端王过去与亲家见面,她与仪宾得陪着。 她们三人聊了许久才睡下,这夜桦绱睡得极不安稳,头疼得厉害。迷糊间,床前帘幔在飘动,好像听见一声轻叹,有人替她按揉额头,如紧箍一般的疼感渐渐消失了。 六个月后,东宫昭阳殿。 一双幽沉黑瞳冷冷地凝视她,忽而俯身问:“公主,你故意躲着我吗?”凉薄的口吻中,是毫不隐藏的嘲讽。 她一惊,醒了过来。思绪有些放空,距离李乾成离开已经大半年了。她已经回宫居住,他要见她一面是真难,若是她有意躲着,那就难上加难了。 太后凤体抱恙,母妃身为长媳,自然要陪在太后身边照料起居,回袁州的行程一再被耽搁下来。 她其实想回袁州的,四个多月前,她牵着葳璟的小手去甘露殿书房见七叔。那日尚书令蒋祎蒋大人与才升了官职的辛彻也在,两位大人颇有贤名,辛彻更是与桦绱相识多年,见桦绱进来远远拱手施礼。桦绱回礼,然后站在正中央,安静的看着忙碌的七叔。 七叔很忙,面前堆叠成山的劄子,百忙中抽空睨看了她一眼。 小六儿搬来椅子摆在桦绱与葳璟身后,桦绱不坐,葳璟仰着小脑袋看桦绱,见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也挺直小身板,一本正经的站在他堂姐身边。 辛彻与蒋大人对视了眼,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正专注阅劄子的宣元帝。 一时殿中寂静,桦绱却打破了这份飘着尴尬的安静:“七叔,我要带葳璟c母妃回袁州。” 小六儿端着好几样糕点过来,摆在小桌上,招呼葳璟过去品尝。葳璟舔了舔嘴唇,忽闪着水亮亮的大眼,迈着小腿走过去。 宣元帝终于肯放下手中的‘国事’,起身走到桦绱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说:“气色怎么还这么差?朕是怎么苛刻你的饮食了?” 桦绱蹙眉,认真的回复:“七叔,我要说正事的。” 宣元帝附和的点头,玄色龙袍穿在身上,威严又英武,疏离却风流,难怪长安闺秀都想入这后宫大门,这样俊美无俦的男子,谁不心生爱慕? 宣元帝端起内侍呈上来的茶,一杯递给桦绱,一杯自饮,与她走向书架尽头的无人处,才说:“嗯,正事。可桦绱,你也知道,朕还没有立后,太后千错万错,为了李家的颜面,有些错不能公诸于世。会遭它国及后人嗤笑,也看在老八的份上,将这些罪掩盖起来。朕知道,你们受委屈了。陆太后是朕的嫡母,孝道为先,嫡母病重,朕理应躬身侍奉。”可随着陆铭远c王钰嵩的倒台,牵扯出太多问题,除去官员人品不说,制度中的确是有弊端有漏洞,才使得有些人钻了空子。他要重振朝纲,清除营私舞弊c暗中勾结的权臣,建海晏河清的泰平盛世。坐在这个位子上才知道君王的艰辛,每日有处理不完的国事,还要平衡君臣c臣臣c臣民之间的关系。 “如今后宫无主,盛安已经替朕打理后宫,诸事繁杂,也腾不出空闲照顾太后。皇嫂主动替朕分担,朕心中感激,桦绱你可否留在宫中,等陆太后安康再离开。” 桦绱一双漂亮的瑞凤眼静静看着她玉质金相c矜贵不凡的七叔,没了言语:“。。。”听说陆太后得了失心疯,安康,要等到何时? 桦绱望着宣元帝,直接问:“七叔,你何时娶妇?” “。。。”宣元帝被问得无语,眨了下长眸,心道桦绱是百官派来的吧,莫不是收了贿赂? 桦绱只得妥协:“那我就再留一段时候,然后带葳璟离开回袁州。” 宣元帝的确是想留她的,盛安与行臻都跟他说不要让桦绱离开,正值妙龄的姑娘整日蹲在山头不出来,没毛病也变得有毛病了,再说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一个人又带着葳璟怎么能叫人放心。宣元帝斜靠窗边,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头也没抬的拒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带着个娃娃,不妥。”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抚养葳璟。”桦绱有些急了,上前一步说。 小葳璟见桦绱好一会儿没回来,要去 寻她,被小六儿劝住。口中不知吃了什么美味的糕点,塞得满满的。 宣元帝直视她,神色冷淡的说:“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照顾好葳璟?你一直住在陆太妃处也不方便,我让小六儿一会儿带人帮你把东西搬去东宫昭阳殿,你一直住在那里,也习惯。”宣元帝体贴又霸道的替桦绱做了决定。 从甘露殿出来,桦绱牵着葳璟往回去的路走,还碰到外出办事刚回来复命的沅引,拜见后让他去忙了。 葳璟看桦绱闷闷不乐,十分懂事的宽慰她:“余余,我会跟你回袁州的,你放心。” “好。”桦绱摸摸他的小脑袋,替他将嘴角的糕点碎碎擦干净。 母妃说:既来之,则安之。她带着葳璟回了东宫的昭阳殿居住。池塘中的锦鲤多了不少,有时望着鱼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桦绱开始学习照顾葳璟,给他梳头缝制中衣,还时常下厨做葳璟喜欢吃的点心c菜肴。桦绱开始学习照顾葳璟,给他梳头缝制中衣,还时常下厨做葳璟喜欢吃的点心c菜肴。就是做的不太好,女红她不擅长,菜肴味道一般与御厨比相差千里,可总要学习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外傅 小王爷放下筷子,眨巴着眼说:“余余,我饱了。” 桦绱放下汤勺,端起葳璟面前的那碗鱼肉馄饨,舀起一个,哄到:“再吃一个。” 小王爷很为难,摸了摸已经撑得浑圆的小肚皮,最后妥协的说:“只一个。”还不忘举起小手伸出食指示意,就怕她反悔。 “好。”桦绱点头并将馄饨送到葳璟口中,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小林子在一旁侍奉,观小王爷的背影,想最近被养的愈发高壮不少。原先就在同龄孩子中算个稍高的,现在更是如小壮丁一般,都能将葳逸抱离地了。 眨眼葳璟六岁了,将要入书院开智,七叔特地为他选了外傅。一同念书的还有陆太妃宫里的合悦公主,盛安长公主的长子,卓一的长子,世琳郡主的长女等。因考虑到这些娃娃的年纪尚年幼,都在五至七岁之间,便没有送去枫林书院,而是送到了距离皇城与东宫极近的永兴坊,颇有名气的晨光书堂,书堂只收十二岁以下的学子。又特地从文臣中选了两位做外傅,隔五六日去书堂给这群娃娃授课,葳璟他们平时则跟着书堂夫子读书识字。 有内侍来说,小泾王的外傅今日亲自来接他去书堂,让他在东宫门口等候。 葳璟站在东宫门口,与一群内侍c宫女眺望长长的宫道,远远走来了位挺拔英俊的男子,一身绯色官袍衬的人俊朗不凡c风流倜傥,袍角飞扬,阔步走来。越走近越觉得熟悉,这不是齐大人吗?不过,现在是顾大人了,海棠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小豆丁认清后,猛地睁大乌亮的眼,欣喜不已,转头询问海棠与小林子,两位也一脸惊诧,对视了眼摇摇头。 小王爷身后的宫殿依旧气势恢弘,碧空如洗,浮云朵朵。顾琰羲有一丝的恍神,许久以前那含羞的小姑娘也站在那里,粉面桃花,眸若清泉专注又欢喜的看着他走近,那时与她比肩而立的还有八皇子。 “齐域,你怎么来了?”六岁的垂髫儿童,长得虎头虎脑透着聪明劲,一双黑白分明的瑞凤眼,像极了某人。两条小眉毛皱成波浪眉,满脸的费解。 风华绝代的郎君撩袍半蹲,与之视线齐平,深邃的五官,英俊的面容,笑意浅浅,长眸星光熠熠,说:“回禀殿下,微臣顾琰羲,从今日起将是殿下的外傅。” “嗯——?”吃惊又神气的小表情,一歪脑袋后仰着。然后转头去向小林子求证,小林子拜见了顾大人,跟小泾王耐心解释为何齐大人变成了顾大人。不过,小林子也意外,没想到小泾王的夫子竟然是顾大人,泾王在天之灵若是知晓,定十分满意这安排。 听明白的葳璟眼眸机灵一转,大声吆喝道:“齐域你是顾琰羲?那不就是李小余的白月光!” 顾大人一怔,后微扬唇角,笑言:“殿下这样认为也没错,微臣的确是公主心间上的人。” 没想到小泾王撇撇嘴,评价道:“跟李小余一样爱看禁书。”说的这么酸,一听就是画本子的风格。 顾大人好心情的又道:“公主曾赠禁书《红豆》以表相思意,微臣甚为悦之。” 小泾王点头说:“果真如父王所言。” 众人不解,看着小小的人儿。 “多好的一青年,就被李小余给带偏了。”葳璟背手摇着脑袋,很是惋惜的叹道。 一阵轻笑声,让许久不曾听到笑声的东宫变得热闹起来。 顾大人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众人,眉头一皱垂了眼睑。 海棠忙上前一步解释:“公主怕世子闹情绪,所以没来送。”第一日离宫去学堂,新到陌生的地方,小娃娃们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情愿的,对未知的恐惧,也对离开父母亲人不舍眷恋。想当年桦绱才入学堂那两日,每每都要太子c太妃送到宫门口,这还是她与六公主主动要求入学的。可她们姑侄纯粹是看不惯大字没识几个的李乾成,在她们面前摆文豪的谱。 太妃是磨破嘴皮子哄,好在那时候有六公主c泾王等她,大家一起做个伴。不过即使这样,六公主与桦绱在马车中也抹了好几把眼泪的。 顾大人伸出修长的手,葳璟灵气的眨眼仰视他,然后小手握住他的手。 斑驳坚实的宫墙耸立,遮挡了宫外的景色。顾琰羲牵着葳璟的小手,往东宫最外面的嘉福门走。为了照顾王爷的小短腿,顾大人走的慢了些,牵着他软乎乎的小手。 葳璟眼睛明亮好似有星星闪烁,希冀的问:“顾琰羲,你是想我了吗?才来接我?” 顾大人嗓音磁性悦耳,提醒道:“叫夫子。” 葳璟脆生生的喊:“夫子。”然后接着问:“齐域,那你是想李小余了吗?”还是叫齐域顺口些 。 顾大人睨看了眼腿边的小豆丁,圆胖的小脸正满是好奇,神色淡淡的说:“叫夫子。” 葳璟:“夫子。”等不到回话心情也没什么影响,继续问脑中众多的问题:“你以后都会来接我吗?” “。。。”顾大人终于妥协了,好像不回答他,小家伙会一直问下去,说:“不会。” “哦。”小泾王有些失落,耷拉着小脑袋,一下没了精神头。 小林子在后面抄袖跟着,隔着段距离看二人的背影,一大一小,牵着手前行,就像父子。以及顾大人与小王爷的对话,一阵感动,悄悄用袖子擦拭了下眼角。 小泾王这么活泼开朗,都因来的人是他喜欢的顾大人,明明刚刚与公主分开的时候,还撅着嘴不说话哪。 昭阳殿 看海棠回来,兰芗忙问道:“走了?”她也舍不得小王爷,带得点心也不知道够不够分,会不会想家落泪? 海棠点了下头:“嗯。”走到殿内跟公主回话。 这半年先是辰时四刻开课至午时四刻下课,等他们习惯了时辰会一点点延长。 听海棠与连翘的说话声,桦绱放下书,问:“哭了?” 海棠骄傲的答:“没。” 总算放心了,去学堂是好事,可是难免会担心。 桦绱浅浅一笑,忍不住夸奖:“葳璟向来比同龄孩子坚强开朗。对了,夫子是谁?” 海棠看了桦绱一眼,犹豫的说:“是顾大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这亲结不成 皇城门口,人来人往,各位大人忙着回府。也有的要结交应酬,三三俩俩走在一起,去某酒楼c茶社一坐。行臻伸长脖颈与远处的顾大人招下手,顾琰羲跟上封董大人揖了揖手,董大人忙说:“快去吧,代我向世子爷问好。” 行臻与顾琰羲走到阴凉地,行臻开口问道:“北辰,你主动跟四叔说要做葳璟的老师?” “嗯。”泾王曾跟他提过这事,哪怕只是戏言,总之他当真了。 行臻拍拍顾琰羲的肩膀,说:“八叔知道了定欢喜。”他二人聊的时候,卓一也走过来了。 提起泾王,陷入一阵静默,行臻先开口打破有些凝重哀伤的气氛:“北辰,我与卓一c颜晟廷c赵平真他们相约‘跃龙门’吃鱼,都是儿时咱们相熟的,一起吧!” “我,答应老师去他府中的。”老师还约了已经回到长安的镇国公江镇南,要谈论西北近些年的战事,以及民生问题。 行臻猜道:“徐太尉?” “北辰——”不等着顾大人回答,就传来一声高喊,三人转身去看是何人呼喊。 来的人是徐家公子徐思勉,大步走来与淮王世子c张大人一一见礼,简单的打过招呼便与顾大人结伴离开。 行臻心里突然不大是滋味,稍稍歪着头面无表情,与卓一比肩而立目送他二人离开。 “世子,卓一兄你们在看什么呢?”颜晟廷从宫门口走过来,瞧他二人望着远处出神,若是没看错顾大人身边的那位是徐家公子吧! 行臻一脸焦灼与失落,活像得了了不得的大病:“卓一,我这心里怎么有种被抛弃的酸涩,是不是酸梅果子吃多了?” 张卓一虚拍了下颜晟廷的后背,三人往马车那边走,边走边说:“近来徐太傅时常叫北辰去徐府,徐家大公子更是每日与北辰一同离开皇城,要么与晏大人他们一起小聚,要么一群文人墨客谈古论今,总之交往十分频繁。” 行臻皱着脸,一脸失落。颜晟廷听明白后,抿嘴浅笑,提醒闷闷不乐的行臻:“世子,走吧!平真该等急了。” “嗯,走吧。”行臻有气无力的回道。 跃龙门三楼雅间 行臻回长安大半年了,可泾王c献宗的丧期不便设宴,一直拖到今日。都是少时的同窗,甚是想念,大家光在门口一阵拍肩感慨就花费了好一段时候。一个个红了眼眶,激动不已,说起儿时的趣事,件件都是难忘的回忆。 赵平真比儿时可稳当多了:“多久没这么聚聚了,以后世子带着世子妃,我们带着夫人一起常聚。话说,有段时候没有见到张夫人了。”说完转头看卓一。 卓一停了筷子,笑道:“青渝要是知道你还记挂着她,定欢喜。” 赵思贤边吃边问道行臻:“听说越王家的温宜郡主也回来了。” 行臻:“嗯,世琳带着一双儿女回来了,女儿跟着葳璟才入了学,她说要久住长安。” 世琳父王嫡兄不靠谱,又所托非人,夫妻二人貌合神离。夫家妯娌之间并不和睦,乌烟瘴气的。好在她有郡主封号傍身,旁人也不敢欺负到她跟前。 赵平真闷了口酒,挑眉说:“都回来了,世子,什么时候您组局一起聚聚。” 行臻爽快应下:“好。” 颜晟廷放下酒盏,满是遗憾地说:“可惜兼之c陆珣郢调去了地方。” 他二人一直与他们相熟,常一起赛马听戏,如今受家族拖累。天家将二人调离长安去地方历练,风口浪尖时难免会受到些影响,总比在京城好些。也不是说地方不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想见一面难了。 几人变得沉默,心中都不好受,泾王还因此离世,也就大半年的光景,发生太多事。 就在这时,隔壁几人推杯换盏过后聊了起来。 官员一:“听说太尉大人很看好顾大人,有意招女婿呢!” 官员二:“哎呦,这顾大人如今被天家重用,还得太尉的赏识,假以时日,定百尺竿头c功成名就。” 官员三:“哎,等等,顾大人不是有婚约吗?” 官员一:“你说的不会是明皇在夜宴上指的婚吧?” 官员三:“对啊!”可是下过圣旨的,文武百官都能作证。 官员一:“不能做数了吧!谁不知道当年是重显太子向明皇进的言?又将顾鸿雁顾大人与杜尧桢杜大人直接刺死在胥门前。”连审都没审问。 官员二:“顾大人与公主有杀亲灭族之仇,这亲还怎么议?” 官员三:“可是,毕竟是先帝为他二人定下的亲事,天 定姻缘,难不成要抗旨?” 众人在‘抗旨不遵’面前住了嘴,毕竟违抗圣旨可是要杀头的。 官员二感慨:“谁知后来出了那样的事。” 官员一接受不了,冒着掉头的危险继续小声说,可是已经喝高了,声音怎么都压不下来:“再天定姻缘,再。。。我还是觉得这灭族之仇吧——”促成姻缘,不合适,实在是天理难容! 官员二也附和:“我赌这亲结不成!” 官员三:“皇命难违,难不成顾大人要抗旨不遵?” 芒种时节,天热了,窗户大开,隔壁又喝兴奋了,说话音量大的很,一句不落的传到了这边。 “这群人,嘴上没把门的,瞎议论什么!”行臻把筷子一拍,要起身去议论,被颜晟廷c张卓一一把拉住。 颜晟廷劝道:“世子息怒,隔壁俨然都是官场上的人,还是莫要与他们去争吵,被人看到了也不好相看。” “颜六说的对,世子,你与其去责骂他们一番,不如想想如何促成这门亲!”卓一一语说到关键。 行臻停下了动作也按住了火气,盯着卓一仔细看,看得卓一心中发毛。看世子冷静下来,卓一清咳了声,说:“徐太尉对北辰兄的赏识,只要不是瞎了,谁能看不出?” 赵平真:“世子爷您可得上心了,小心这妹夫被人抢走了。” 行臻一脸紧张凝重,然后问:“怎么办?” 卓一卖着关子,说:“小臣有一记。” 行臻拉着卓一入座:“快快说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赏荷 今日从袁州寄来了几封书信,一封是赵大人寄的,说起几件公事,问桦绱的意见。又提起去年年底三家的祭拜仪式,赵夫人一直想来祭拜杜家人与她舅舅——杜管家,可是孩子小赵大人又没有时间。桦绱让她放心,逢年过节都让人祭拜了,平日有时间她也会去。等孩子大些,赵夫人再来也不迟,现在在袁州设供桌祭拜也是一样的。并提起在杜家坟那边安葬赵夫人的舅舅,当年杜管家枉死的内人与女儿已经埋在那边,几个月前她又命人将杜管家安葬,举办了仪式。老人家对杜家忠心耿耿,葬在那里与家人c主人相聚,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不过尸首早已经找不到了,设了衣冠冢。 第二封是王池寄的,说府中一切安好,勿挂念。 第三封是云公子的,问她可安好,他去了杭州,将在那里遇到的趣事告诉她,又问她归期? 她一一回信,写到一半世琳来了。 桦绱:“你要来也不早说,我提前准备准备。”想着午膳再加两道菜。 世琳摆摆手:“我一张嘴,能吃几口饭,费那个劲做什么?” 桦绱:“你,真打算与仪宾分开?”听行臻说的,世琳刚回长安在行臻那里住了段时日,行臻替她张罗着选院子,又翻新整理,才搬了新府。 世琳垂眼,说:“不然呢!看着他我岂能活下去?你没成亲,自然不知道这嫁的不如意,婚后的日子有多难熬。我有儿有女,要个仪宾做什么?” 世琳理了理裙子,唇角讥讽的一笑:“我一走,听说他院中那侍妾称大王了。以我的脾气,何必要养个丫鬟的儿子,可是我得为了我的女儿着想,以后我不在了,她还有弟弟倚靠。即使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从小养在身边,多少一份养育之情。” 她就生了个女儿莹姐,与仪宾早就分居了,这儿子还是仪宾房中丫鬟所生的。这丫鬟生完孩子半年后又怀了一胎,可是难产母子都走了。世琳便将孩子记到自己名下,然后一直放在身边照顾,日后这就是赵家嫡子,莹姐的嫡兄弟。 仪宾本想将那骄纵侍妾的长子给她做嫡子,她虽从不与这妾室争风吃醋,也不管仪宾院中丫鬟妾室的腌臜,可是叫她养他宠爱的妾室儿子,也着实过分了些,连他赵家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亲自领着几个媳妇婆子到仪宾院中,劈头盖脸一阵责骂。 正聊着,有位中官大人带着几名内侍进来了,笑眯眯的到桦绱面前拜见说:“公主,六公主听说郡主来了,特地命奴才给两位加菜。” “回去跟六姑姑说,多谢了。”桦绱与中官大人颇熟的模样,兰芗更是上前朝这人一笑,接过他手中的糕点盒。 “奴才一定带到。” 世琳认出来了:“这是小城子吧?” 小城子:“郡主好记性,正是小人。” 桦绱跟世琳解释:“他如今在六姑姑身边当值,帮着处理后宫诸事。” 世琳挑眉:“哎呦,日后那可得仰仗中官大人了。” 小城子慌了,摆手:“郡主折煞奴才了。” 桦绱给他解围:“你快回去忙吧!” 小城子不舍:“奴才侍奉公主c郡主用膳。” 桦绱知道他现在也是大拿了,多少事等着他下命令:“我这人多用不着你,能送来就有心了,去忙吧!” 小城子:“那公主c郡主慢用,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奴才告退。” 世琳忍不住羡慕:“你们这对旧主仆倒是感情好。” 桦绱:“六姑姑也喜欢用他,估计等皇后娘娘入宫后,小城子就要协助娘娘打理后宫了。” 世琳:“倒是出息了。不过,七叔何时选秀女立皇后,别说闺秀们捉急,我都急了。还有你与舞阳公主的,什么时候喝一杯喜酒。”引得宫女们都忍不住笑出声。 菜不急着摆上桌,因为行臻与莹姐还没有回来。 半个时辰后,奶娘拉着莹姐的手进来,桦绱起身朝小丫头伸手,小姑娘冲过来,桦绱抱在腿上细细瞧望,然后说:“世琳,你女儿长得比你和善。”丹凤眼,奶胖的小脸,穿着粉色衣裙,粉嫩可爱。 “。。。”难得李世琳有被怼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宫女们一旁偷乐,连莹姐也捂着嘴偷笑。 葳璟一直没出现,桦绱问怀中的小丫头:“莹姐,你葳璟小叔呢?” 莹姐:“在门口,被行臻叔带走了。” 世琳:“行臻进宫了?” 淮王世子本来是要来找桦绱的,在宫门口正巧碰到下学的小豆丁们,行臻自然要问问他们学得怎么样,可喜欢授课的夫子云云这些事。 葳璟自然最喜欢顾琰羲,莹姐掩嘴一笑说她也喜欢。行臻牵着葳璟的手问夫子可与他们一起回来? 葳璟摇头:“顾琰羲跟徐大人走了。” 行臻眉头一皱,警觉道:“哪个徐大人?” 身后的小林子解释:“太尉家的徐公子。” 行臻飞快的眨动了几下眼,低头与仰头望他的葳璟对视,哄道:“葳璟,我们去见见七叔吧?” 葳璟很有原则:“可是,余余说,七叔国事操劳,不能前去打扰。” 行臻就怕挨训,才拉上个娃娃,没想到娃娃也太懂事了,又说:“此时是用午膳的时候,我们看一眼就回来。” “好。”葳璟被成功说动。 身后跟着的小林子是不太明白,有必要去看这一眼吗? 行臻带着葳璟来到甘露殿,在偏殿等了一刻钟,两位大臣便离开了,就见小六儿带着一群宫女往书房旁边的屋子送膳食。小内侍去禀报,两位被请了进去,果真赶上了用午膳的时候。 菜肴摆齐了,本来小六儿要去隔壁请的,行臻揽下这活儿,到书房跟坐在书桌后方的宣元帝说:“七叔,还忙呢!先用膳吧!这劄子批改不完的,饭是得按正点吃的。” 宣元帝标记了下,便放下手中毛笔,浅笑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往隔壁走。 宣元帝:“有事?”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世子说媒 行臻知道七叔忙,所以直接切入正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七叔,我就想着吧!你看桦绱c朝歌c世琳与我,都回来了。若是秋c冬季还能去狩猎,偏偏现在是夏季,不过确是赏荷的好季节。不如七叔做东,喊上文武百官c皇亲国戚一起去观荷吧?” 宣元帝点头:“这个提议可行。”经历太多事,是该松松紧绷的神经,换换心情。 葳璟鼓鼓的脸颊,高声说:“我也要去。” 宣元帝用镶金象牙公筷给葳璟夹了鸡腿c青菜,说:“好好好,自然带着葳璟。那就三日后,去大明宫。” 行臻忙说:“别,皇家内院拘谨。” 宣元帝:“那你打算去哪?” 行臻:“去月宴?咱们儿时去过的,在那住个一两晚。” 宣元帝挑眉轻笑,应允:“好。” 用完膳,宣元帝饮着茶水问行臻:“你怎么有这份雅兴去赏荷?” 行臻前倾了下上身,一脸认真的问:“七叔,你就没觉察出未出嫁的公主有点多?” 行臻打开话匣子:“大龄姑娘太多了,一直拖着不嫁怎么都不合适。桦绱c朝歌迟迟不嫁人,还有在道观的七公主,话说这七公主也好回来了。”七公主五岁那年就被送到道观修道,说是十八岁前命中将有三次大劫,若是不出家,将病残甚至丧命。这不一直住在宫外,一呆十几年,正好今年十八了,该回长安了。 “朝歌没了父母,你是她亲皇叔,得替她张罗着。还有桦绱,温太妃整日忙着照顾陆太后,谁不称赞。太妃心善又识大体,将个人恩怨放置一边,顾全大局。可是太妃沉浸丧子之痛,时常落泪。如今就桦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虽嘴上不说,也不去催促桦绱,可是心中定是想让她早点成亲的,您说是不是?还有小姑姑这事,不管那道士说的准不准,七公主也熬到了十八,又到了说亲的年纪,就让七公主回来住吧!” 宣元帝赞同:“嗯,你分析的不无道理,继续说。”行臻自小比他们心思细腻些。 行臻一怔,摊手:“说完了呀!” 宣元帝疑心:“在‘月宴’住一晚就成了?” 行臻抿嘴一笑,然后说:“自然要摆宴,再有曲乐歌舞。不过,若是官家小姐们愿意展示一下才艺,那便更好了。” 宣元帝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接着说。” 行臻老实的脸上笑的十分狡黠:“顺便,七叔也给葳璟填个七皇婶吧!” 葳璟大眼睛瞪得贼圆,咬着下唇,与行臻挑眉对视偷笑。 “七叔,您不着急,文武百官急了,可是你不看怎么知道没有心仪的人呢?再说您大力提拔的那群青年才俊,也得为他们想想,先成家后立业,说不定能促成几对佳偶。正好该选后的选后,该招驸马的招驸马,还能替文武百官挑选儿女良缘,一举多得。”行臻越说越起劲。 宣元帝不为所动,语调凉凉的问:“行臻,你最近倒是开始给人说媒了?” 行臻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自个的脸:“若能说成了那可好。” 宣元帝到底是允了这事,是该为妹妹c侄女张罗婚事了。促成几对佳偶,想想也是件好事,李家该办件红喜事了。 行臻不敢在这里耽搁七叔太长时间,抱着茶足饭饱c昏昏欲睡的葳璟回东宫,并将要在‘月宴’设宴的消息告诉桦绱与世琳。 昭阳殿后殿 小葳璟想起白日他七叔与行臻堂哥的对话,脚心对脚心屈腿坐在床褥中,满脸的正经跟桦绱说:“余余,你若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桦绱一怔,提着丝裙坐到床边,抚了抚嘭嘭的小脸蛋:“葳璟嫌弃我了?” “没有,只是担心你。”他是不太理解婚姻的意义,但是余余总是孤单一人,所有人提起都忍不住唏嘘。 父王每每说起这事,都会沉默,然后叹一声道:“有人能照顾李小余,陪在她身边就好了,这些年她吃了许多苦。” 葳璟最怕桦绱哭,父王下葬后的那两三个月,她时常看着他默默流泪,要不就抱着他哭的悲痛欲绝。你看看她又哭了,葳璟着急的半起身爬向桦绱,小手笨拙的给桦绱抹眼泪,一边哄道:“哎——你别哭,我不说你了余余,大不了我养你。” 桦绱破涕为笑,满眼泪光的问:“你说的。” 小家伙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经的承诺:“嗯,我不会丢下你的,余余你别担心。” 桦绱心中感动,鼻音很重:“好。” 夜深了,明日还要去学堂的,这娃躺下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瞧她,很有精神。桦绱拍了拍他的 小手说:“睡吧!” 小家伙却突然说了一句:“余余,夫子每次见我都会问起你。” 夫子有好几位,有学堂的还有七叔指派的,隔五日去给小豆丁们授一次课。至于葳璟口中的这夫子是谁,不言而喻。 纤长的睫毛遮挡水眸中的情绪,神色淡淡的说:“睡吧。”桦绱拍着他的小胸脯哄他入睡。 小泾王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渐渐入了梦境。桦绱起身出来,小林子坐在外间与一位小内侍等候在哪里。 出了这殿门,小林子要送,桦绱让他止步:“你们也洗洗睡吧!” 小乙拿着披风等在石栏杆处,看桦绱出来忙提灯过来。 “小乙,我想走走。”桦绱没有回头,背影说不上来的孤寂。 “好。”小乙自觉的与桦绱隔开些距离。 她走在前面,月白色曳地长衫被夜风吹的老长,一步步走得缓慢,肩膀擦过娇艳的石榴花,引得花枝乱颤。花园中有灯笼,不过灯光微弱,弱的照不清她脸上的泪痕。为何落泪?她不是难过,只是有些委屈,有些酸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情愫。 回想那日,她跪在宫门口,得了父王满面怒容的一巴掌,她的天地里再无嘹亮的声音。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照在盛怒的脸上更显狰狞,周身是挥之不去的寒冷。 第五百六十七章 过平淡生活 桦绱一声喟叹,道不尽的苦涩。那时她绝望极了,那心情她每每回想起便撕心裂肺的痛。 眉间一蹙渐渐收紧,纤翘的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感情,幻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泪,划过脸颊,唇角,最后滴落泥土间。 父王的冷漠,母妃的阻止,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没人能帮她。顾琰羲救了她,却惨遭追杀坠崖,愧疚与自责快要将她折磨疯了。是顾琰羲的救命恩情,让她坚信那是场阴谋,坚信案件内有冤情,因这份信念激励着她走到今日。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不敢回想。若是再重来一次,还能不能挺过来?她竟然也无法肯定。 他能活着,她感激上苍,感谢诸位天神,将他送到她的身边。一年多的相处,虽短暂却已经很知足。她怎么敢奢求再多,不想成为他仕途上的绊脚石,这一次她一定会离着远远地。 “公主,夜深了,回去吧!”小乙上前提醒她。 他们往前殿走,昭阳殿的面积还是有些脚程的,一进殿,就看见有人坐在灯下等她。桦绱眼中一阵酸涩问:“母妃,怎么还不睡?” 一眼就看出她的异样,温太妃不答反问:“怎么了?”忍不住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桦绱咬唇不语,摇了摇头,不知为什么,听到母妃问这一句,桦绱忍不住哽咽。 太妃上前看着她良响,才说:“我一直认为你坚韧勇敢,却忘了你也是个娇弱的女儿。” “母妃。”桦绱掩面痛哭,泪止也止不住。 “到底怎么了,嗯?”温太妃上前拥抱瘦弱的女儿,担忧的问。 “没什么。”浓浓的鼻音。 太妃坐在桦绱床前,拍着她的胳膊,哄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桦绱通红的眼望着母妃:“母妃每日照顾太后,很辛苦吧!” 温太妃轻轻将桦绱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抚着她消瘦的脸颊,说:“因为你活着,所以母妃不辛苦。”因为你平安回来了,所以再大的苦,母妃也能忍。只要你活着,只要你平安。 “对不起,母妃,对不起。”桦绱像个孩子似得伸着胳膊要母妃抱,心里酸涩又愧疚。 “傻孩子,道什么歉。我的余儿,一直都坚强勇敢,重情重义,母妃替你感到骄傲呢!”太妃抱着桦绱,轻拍着她的后背,含泪笑言。 几个月前,昌荣大长公主进宫请旨,宣元帝为靖南侯府嫡子牧韫铮与白家四小姐白卉语赐婚,择良时吉日完婚。 终于了却大长公主与靖南侯的心头大事,离开前,昌荣大长公主去看望陆太后。来得不巧太后睡了,太妃娘娘与昌荣公主闲聊起来。 “桦绱不小了,该议亲了。”她都听说了,这些孩子不容易,好在苦都熬过去了。 “若是我那女儿能想通,这些年也不会活的这么累。那执拗的性子,谁能劝得了?”她是心疼啊,可她也不敢提,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思她做母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两个孩子都是重情义的,多好的姻缘,就这么毁了。 但做人得有良心,顾家因太子与陆莹珍才遭遇了灭门之痛,她再心痛女儿,又怎么好意思去提订亲的事。到时候坊间又得怎么传?许多年前,小公子为救女儿被迫跳崖,侥幸活下来却也受尽苦难,这份愧疚搁在心中一辈子都难消的。 那小郎君有出息,听说很得天家与徐太尉赏识,不好耽搁人家的锦绣前程。 太妃握着桦绱的手,说:“你是母妃的第一个孩子,人人希望你是个儿子。还记得第一次抱着你,你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母妃看余儿第一眼就很喜欢,上天给了我一个女儿,一个漂亮健康的女儿。”太妃目露慈爱的看着桦绱,为她擦拭眼角的眼泪。 太妃:“等太后好些了,等你七叔有了皇后,母妃就跟你回袁州,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桦绱点头,含泪轻笑。 —— 皇城门口,薄太师坐在马车中,像是在等人的样子。果然小半刻钟后,一道风仪玉立的身影阔步向马车走去。原来,薄太师等的是顾大人。 就近寻了间茶社,顾大人扶太师上楼并沏了新茶,恭敬地放在太师面前。 “陛下有陛下的难处,重显太子也在多年前薨故,先帝追封其为穆宗,已入皇陵。至于明皇——”薄太师欲言又止,拱了拱手以示尊重。 “老师,我知道您的意思。”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没什么可解释的。 而陆太后,经历泾王离世,陆家灭门,已经被打击的神志不清了。陆太后与太子之间的纠葛,属于宫闱密事不可声张,关系国家体面。 薄太师回想起以前的交往,心中痛惜:“我与你祖父打了大半生的交道,最赏识他的为人,怎么也没想到顾圳兄,唉——。” “学生知道老师与太尉大人曾带着百官到甘露殿前求圣旨,也在朝堂之上多次反驳陆c王几家,老师的恩情学生一直记得。”在枫林书院求学的时候,听过几次薄太师的大课。而且那时,太师常常到他家与祖父博弈品茗,谈古论今。 薄太师拍拍顾琰羲的肩膀:“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你自幼聪敏,是人中姣姣,逸群之才,将来定是要着紫袍玉带的人。你能活着,便是顾家的希望,你祖父若是在天之灵定欣慰。” 太师又询问起顾家夫人与他小妹的近况,说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提。顾琰羲目送太师离开,才翻身上马回皇城。 快到皇城门口就看见淮王世子的小厮站在一辆马车旁边,走近后看马车中下来的果然是世子。 行臻一看他,喜上眉梢:“北辰。” 顾大人揖手疑道:“世子怎么到皇城这来了,进宫面圣?” 行臻摇头:“不是,我特地来找你的,可知要在‘月宴’设宴?” 顾大人:“嗯,今日朝堂上说七日后举行。文武百官可携家眷前去赴宴,在‘月宴’包了三日。” 第五百六十八章 靠谱 行臻好像有很多话要与他说,提议:“路上说。现在要回府,一起?” 光风霁月的顾大人一扬唇角:“好,不过请世子一等,我去李大人那里取几本书,昨天问他借的。”都是孤本,说好今日要给他的。 行臻一切好商量的模样:“不急,你去吧!我在那边等你。”指了指树阴凉地。 过了一刻钟,宽阔的皇城门口百官涌出,一时人山人海。 张卓一与交好的同僚道了别往西边这处走,隔着老远看到斜前方树荫下不知在等谁的淮王世子,正打算走过去,前面一人转过身来,卓一忙问候:“徐大人。”正是徐太尉家的大公子徐思勉。 徐思勉忙揖手回礼:“张大人。”然后又向张大人身后张望了两眼。 卓一顺着他的眼神转头看,忍不住问:“徐大人在找谁?” 徐思勉笑笑,问:“张大人可看到北辰兄没有?” 卓一摇了下头:“这倒没有。” 行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说:“呦,北辰啊!走了有段时候了。” 徐思勉忙施礼,然后问世子:“走了?” 行臻眨动着清澈的眼睛,一脸单纯的表情,肯定的说:“嗯。” 行臻身后的仆从惊了,目瞪口呆的看自家主子面不改色的说谎话,还一脸真诚。 等徐思勉离开,仆从忍不住靠过来小声问他家主子:“世子爷,您——” 还不等问完,就被无情的打断:“闭嘴!懂什么?本世子绝对不会让这么个称心的妹夫被别人截胡了。” “。。。”张卓一与仆从对视了眼,十分钦佩的望着眼神坚定的淮王世子,暗道真是个靠谱的兄长。 七日后,未时四刻,午休过后。 连翘带着宫女将上午准备好的行李搬上马车,就住三日,带的也不多。可也得几个人一起搬,有成套的紫檀木梳妆匣c多宝盒c衣箱等。 一道淡蓝色的小身影闯入众人视野,小家伙蹭蹭跑到正殿,今日的小泾王一身盛装,浅蓝衣袍胸前用宝蓝色丝线绣四爪蟒纹样,头顶用嵌玉宝蓝丝带束发。小家伙朝气蓬勃,机灵劲儿十足。 刚迈进大殿,就高亢的喊:“余余,你好了没?” 桦绱正在梳妆,转身朝葳璟招手:“过来我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这样英俊。”眉眼温柔,比平日稍显精神些。 葳璟得意的跑上前:“和顾琰羲一样英俊吗?” 一句话问的桦绱哑口无言,笑还僵在唇边。 好在葳璟年幼,没有耐心等桦绱的回话,又问:“余余,你怎么还没有收拾好。” 桦绱拉住他:“急什么,过来把水喝了。”接过兰芗倒好的水,让他饮了满满一小杯。 葳璟兴奋的说:“可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月宴’了。” 桦绱忍不住笑道:“这成语用得不错,看来葳璟腹中墨水又多了些。” 小家伙神气的摸了摸浑圆的小肚腩。 葳璟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椸架前站定,上面挂着三套准备好的礼服。 一套月白色朝服,金色绣线绣着凤凰金莲,配金凤步摇。平铺开大袖长衫,十分高贵华美。可以想象到穿上它的模样定如黑夜中的皎月,熠熠生辉。 一套湖蓝色礼服,大衫后面绣一片怒放的淡黄色芍药,一只雪白的孔雀立于花丛间。佩镶嵌蓝宝石c东珠c绿松石c翠羽等奇珍异宝的鎏金头冠。 另一套是上面淡鹅黄色长衫,下面浅蓝色曳地裙裾,再佩粉蓝色宽幅长披。衫c裙上各绣着同色山茶,针脚细腻,花瓣层次变化栩栩如生。头饰是手掌大的粉蓝绢花,做得山茶的花型,精致逼真,再配一只温润的白玉簪。若夜风起,裙摆柔美飘逸,月下该是多么清丽静雅的样子。 葳璟看了会,提出建议:“余余,你得穿得喜庆些才好。” “是啊,皇家夜宴呢!不如葳璟替我选。”泾王丧期未过一年,可身在皇宫,整日穿着丧服也不好。她与葳璟便穿些素淡的颜色,如今要出宫赴宴,总归不好太素,可是红色断然不行。 “这件。”葳璟指着月白色朝服,余余穿一定好看。 桦绱商量:“会不会太隆重了些。” “本来就是隆重的宴会,那这件好了。”葳璟妥协,又指着湖蓝色那套礼服。 兰芗忙附和:“我也觉得公主穿这套好看。” 梳妆完毕,桦绱换上礼服,带上头冠c颈圈,难得能看到她这样隆重的着装,礼服将人衬的优雅矜贵,华美脱俗。脸上金霞细, 眉间翠钿深,果然是悦目美人。 桦绱展开手臂转身,广袖翻飞,好像翩然起舞的蝶,头冠上的金穗叮叮当当,清脆悦耳。问小泾王:“好看吗?” 葳璟十分捧场,拍着小手:“好看好看,余余最好看了,就像仙女一样。” 小泾王在两个时辰后,见到薄家千金亦说了同样的话。不过,这是后话了。 宣元帝做东包下整间客栈,在长安‘月宴’酒楼设宴,宴请朝中百官,凡是六品以上者皆可携家眷赴宴,君臣同乐。 不到两年的时日中,经历了恭王谋反,献宗驾崩,嗣皇帝洛阳郊外被杀,禅让皇位,朝堂明争暗斗,旧案平反,以及崇王c泾王的丧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像黑色的云笼罩着李家皇室,甚至是整个宏国的上空。 此次宴会共三日两晚,听说礼部准备了不少活动,不过‘月宴’酒楼以往就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令世人向往。有如同星河的万盏花灯,即使夜晚也怡人的景色,还有吟诗作对的才子,奏曲起舞的佳人。能品尝到世间美食,还能在观景楼上一睹长安夜市的无穷魅力。 别说葳璟心心念念想去,连宫女们也从昨晚开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说得眉飞色舞,就好像她们去过一样。 葳璟不停催桦绱快一些,最后干脆拉起桦绱的手往宫门口走。 “葳璟!”宫道上,迎面来了小公主,身后还跟着陆太妃与小六儿。 陆太妃与小公主早早就收拾好了,先去盛安长公主那里,要一起出宫去‘月宴’的。宣元帝命小六儿来问何时启程,就差桦绱与葳璟了。盛安想派人来问问桦绱,兴奋又开心的小公主揽下这活儿,非要一起过来找葳璟。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月宫 月宴 月宴四个门都打开了,正门一会儿要迎接摆驾前来的宣元帝,已经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各城门c各坊c各巷子口,增加兵力,盘查森严。整条街俱拉起围幕,卫兵一遍遍的巡视以确保安全。 附近高楼或临街商家今日做起不一样的买卖,店内席位一票难购,赚得盆满钵满,大家都想一睹天家c太妃c公主们的真容,哪怕看看浩荡的队伍也够吹嘘许久的。 官眷们到的自然早,虽人多却井然有序排队等候盘查。东c西门口有内侍臣查看令牌,验明身份才可入内。从今早到中午,参加宴会的皇亲c官员c官眷们,除了与天家随行者,已经全部到了月宴,此时皆已经在‘月宫’入席。 有两名侍卫骑马过来报信,说:天家快要动身了,让这边尽快准备好迎驾。 月宴后门看守的门卫得令,高喊了声让最后两家家奴立刻抬行李送到他们主家院落,然后先关上西门。而迎接男客的东门和接待女眷的西门,皆已经关闭了。 皇亲国戚,诰命夫人,官家公子c小姐们,还有一群才从皇城赶过来的官员已在‘月宫’等候圣驾。不过从官服颜色上看,这些官员大都品阶不高,四c五c六品居多。 ‘月宫’楼高六层,是玉楼金阁一样的宫殿,飞檐反宇c丹楹刻桷,当得起‘月宫’的称谓,真如嫦娥仙子的宫殿一般。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皇亲国戚c高门官眷,进入‘月宫’后,也不禁赞叹一声,啧啧称奇。铺着黑金花的地面倒映着六层高楼的灯光,比天边星河更璀璨闪耀。 一楼中间是偌大的圆形舞台,挑高到六层,每层靠近中心舞台处建观众席。月宫院外巨大的空场处也摆满了酒席,搭建舞台。每层都有看台,能眺望整个‘月宴’全景,自然能俯瞰院中的舞台。无论是观看殿内还是殿外的表演,位置都俱佳。 院中都是男宾席位,楼内是女客的地方。楼外c楼内的看台主位都设在二层,与舞台正对,但三至六层的此位置是没有座位的,不能坐在天家头顶,犯忌讳。 二楼两张主座本来是皇后娘娘与陆太后的,可是陆太后凤体欠佳,不能出席;宣元帝又没有立后,所以都是空着的。凤位东边紧挨着的座位是盛安长公主的,毕竟现在是她管理后宫,暂代皇后c太后之职。盛安长公主下首依次是太妃c大长公主c王妃c公主等皇家女眷。 而太后位子西边,与太妃位正对着的是徐太尉家的夫人,带着一群国公府c侯府c诰命夫人及高门闺秀坐在西面。其它楼层,也是这样按照夫君的品阶就座。 舞阳公主c承荥与世琳入席,葳逸与世琳的儿女跟着奶娘去院中玩,还没有进来。世琳摇着手中的团扇,觉得没意思,有些无聊抬眼往斜对面看。看到坐在张老夫人身后的张夫人柳青渝,和承荥郡主的表姐魏禚依,她二人倒是坐在了一起。世琳跟身边婢女耳语几句,婢女绕过去传话。 魏禚依嫁给勇伯侯翟銮的长子翟骏懋,勇伯侯夫人与张老夫人听了婢女的话,朝这边的舞阳公主c温宜郡主c承荥郡主笑笑点了下头。又与身后的媳妇嘱咐了几句,然后就见青渝与魏禚依跟着婢女过来。 承荥拉过魏禚依的手,阻止她施礼并叫了声表姐,二人聊起王府与魏家诸人的近况。半年前,承荥跟着端王去魏家拜见祖母,魏禚依被请回娘家,一起吃了一顿家宴,不过也是过了半载了。 魏禚依没见到宜兰郡主问:“大郡主去了哪里?” 承荥抬了抬下巴:“在那边。”竟然在四楼坐着,与旁边两位稍年长些的夫人谈笑。 魏禚依忍不住称奇:“难得能看到宜兰郡主应酬的模样。”还是与品阶不高的官眷。 承荥吃了块糕点,说:“那是她两名大姑姐。” 若不是这个原因,她那骄傲又脾气不好惹的家姐,怎么会愿意去那里坐着?不管怎么说,她姐与姐夫感情倒是不错,难得姐姐愿意为姐夫迁就一下。 世琳与青渝则聊着孩子的事,无非就是长高多少,挑不挑食之类的,再加上点儿生活琐事。好一会儿,不见旁边的舞阳长公主说话。世琳转头看向公主,问道:“在看什么?” 朝歌还是看着对面,随口说:“没什么。” 世琳与青渝顺着朝歌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徐太尉的夫人所在的地方?徐夫人坐在西边主座下首,旁边依次坐着国公c侯府夫人。她身后有位面生的夫人,神态娴柔,气质清雅,容貌秀致,在一群高门夫人中是那样出挑,也穿着一品夫人的朝服。 “哎,那位夫人是谁?”世琳没认出来,疑惑的问道。 青渝朝她这边靠了靠,顺着视线远望:“哪位?” 世琳:“徐夫人身后那位。” 虽坐在徐夫人斜后方,可毕竟是近主座的位子,即使是第二排,那也是身份的象征,夫君定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朝中一品c从一品就那么几位,几位老夫人c夫人都认得,怎么没见过这位? 坐在徐夫人与顾夫人后面第三排上的是徐姑娘以及顾家姑娘,魏禚依先认出来,说:“哦,那是顾夫人!顾琰羲顾大人的母亲。” 顾鸿雁顾大人与杜尧桢杜大人被追封太子太师c与太子太保,夫人封赠一品夫人。还封赏四家诸多人,不过活着的极少。 宣元帝对四家怀有愧疚,可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帝王家颜面得维护,不能对父皇c长兄追责,只能加倍补偿四家。 世琳反应过来,吃惊的转头望着青渝,真是瞠目结舌,顾夫人活着!她竟然不知晓这事。她在长安交好的人就这么几位,也怨她脾气不好,说话又得罪人。这才回长安,忙着选府宅,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要照顾,偶尔与友人见了面,虽聊起那桩旧案,可到底是聊不深的。 第五百七十章 闲聊 毕竟她自己就够聊得,与仪宾分居多年,带着一双儿女来长安久居。指不定旁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呢!所以她鲜少出门聚会。自然不知道顾夫人还活着,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朝歌在来月宫的途中,碰到盛装的徐姑娘挽着一位年轻的小姐走过来跟她施礼。因葳逸拉着她往另一边走,她顾不得问只是点了点头,一旁的承荥郡主给她介绍,那是顾家女顾笙歌。果然她二人身后不远处是徐夫人与顾夫人,徐夫人被一群诰命簇拥着,还是不过去了。 朝歌垂了眼眸,摆弄着腕上的玉镯,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他两家这么熟了?” 世琳不解,问:“谁?” 青渝倒是听明白了,说:“最近的传闻,不知公主听过没有?” 朝歌瞥了眼,神色淡淡的问:“什么?” 青渝:“徐大人有意与顾家结亲。” 世琳:“顾家,顾琰羲?” 承荥皱了下眉:“桦绱呢?”怎么还不来? 世琳:“得跟着七叔一起过来吧!” 承荥没好气的来了句:“都火烧眉毛了,还不快些。” 朝歌抬起头,眼神冷淡的看向徐夫人,遥遥对上了视线,徐夫人颔首浅笑,礼数周全。朝歌轻轻点了下头,扬了扬唇角,从容得体。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不动声色的问:“顾大人什么意思?” 青渝沉默了,这她哪里知道,又不能当面去问,话说她也非常好奇的。魏禚依抿了下唇,犹豫着道:“自古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两位夫人谈妥了,恐怕八九不离十了。叫谁看,也觉得是段令人艳羡的良缘。徐小姐的家室就不用说了,高门中的顶尖,多少青年公子伸长脖颈期盼徐姑娘的青眼相看,若是做了徐太尉的女婿,得老丈人与伯父的提携,从此定能平步青云。 顾家百年世家,在高门中的风评与地位一直坚不可摧,如今又封赏加身,虽经历磨难,人丁单薄,可顾家三公子真是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 朝歌轻轻冷哼了声,抬了抬下巴,言:“他不是早订亲了。” 她们这边不知怎么地就安静下来了,身后的几位皇女也悄悄听起世琳几人的对话,一听到舞阳长公主发话,有位郡主忍不住凑上前说:“可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明皇赐的婚。得让长乐公主有所警惕,凭什么公主c郡主就得选学识家室平庸的男子为驸马仪宾,这群高门女子表面一副恭敬模样,私底下都在嘲笑咱们。我早就窝了一肚子火气,若是公主能得顾大人倾心,二人喜结连理,想想都觉得解气。”还是打败了徐家的闺秀,瞬间扬眉吐气了。 “你这么说,倒是——甚合我意。”承荥郡主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毕竟她可是见识到对面这群高门小姐的‘表里不一’,就在两个时辰前。 一处阴凉地,旁边有花墙。 赵家闺秀:“江家男儿各个英武俊朗,玄旌侯就不必细说了,你看那江家二郎眉清目秀,俊美异常,谁能想到竟是名征战沙场的武将,我看长得比女子都貌美。” 孙家小姐:“听我娘说,江二郎的母亲是位出名的美人。” 王家小姐捧着脸,一脸懊悔:“我怎么就不知还有这么位绝色郎君,比长安的公子哥不知好上多少倍,你没看到他大步朝我走来时的风姿神情。” 孙家小姐打断她不切合实际的幻想:“行了,别肖想了,人家将军有主了。再说那是朝郡主走过去,只不过你碰巧在郡主前面走而已。” 王家小姐:“谁?” 孙家小姐:“端王家的承荥郡主。还是昌荣大长公主与端王爷作的媒,提的亲。” 王家小姐嗤笑,言语不屑:“靠权利呗,白瞎了这么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可不巧,花墙另一边站着几个人,秀面出现裂痕的承荥郡主,一脸看好戏的宜兰郡主,尴尬了轻咳的仪宾王淼,还有仰头看天干他何事的江家二郎江佑勍。 宜兰郡主要去见王淼姐姐,就拉着仪宾先走了。 承荥郡主撅着小嘴,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将不开心写在脸上。身后的小丫鬟涂了吐舌头,刚想上前训斥那群千金小姐,后面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丫头回头一看,果然救星来了。 承荥满脸的阴沉,虚指着那边一本正经的问江佑勍:“你说,她们是几个意思?就是说本郡主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呗!”承荥郁闷,想理论,但是又掉价,都十六七的模样,别传出去说她以大欺小。 江仪宾想哄的话被噎了回去,冷下脸:“骂谁耗子呢?” 承荥委委屈屈的转过头,从上至下扫视来回,气 恼道:“你还凶我,都是你长得太招摇!” 用眼睛骂了句,不守本分!今日打扮这样招摇做什么?俨然忘记了这身礼服还是她给他挑选的。承荥尤不解气,朝他大声:“哼!”尾音翘到天上了,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江佑勍被气笑了,望着一棵不知名的树无奈摇头。 某继王妃不嫌事大的摇着扇子说:“顾大人的容貌,半年前我倒是在殡宫远远看到一次,旁边一群闺秀窃窃私语c娇笑侧目,那么英俊的郎君怎舍得拱手让他人,可得叫公主上上心了,别叫人惦记了去。” 另一位郡王妃犹豫着提醒:“可‘胥门之变’——” 继王妃:“哎呦,也不看看那是谁下的旨,说这些说得着吗?”陛下定得生死,百官又岂能改变。“再说了,谁帮着四家将证据找到并送到天家手中,惩治奸臣,还他们清白。又故意放出消息,把陆铭远他们的注意力引到洪州,这些事天家早在朝堂上说了。” 一时好像说出公主c郡主们的心酸,纷纷附和:“自古驸马就没几个出身世族的逸群公子,曾经某朝太监受贿,替公主选了病秧子,没多久驸马死了,公主守了一辈子的寡呢。”可你看看那群世家嫡女都是做皇后c贵妃c王妃c勋爵世家嫡长媳的,都没有可比性。 第五百七十一章 如坐针毡 这边正说得热火朝天,那边也是不遑多让。 某位三品夫人:“先皇对待皇家女儿倒是厚道得很,你瞧盛安长公主招的可是白家嫡长孙,白家那在西京洛阳世族大家里可排之首的,还有当年的顾家。” 另一位诰命忙制止:“别瞎说,你不知道徐家要与顾家结亲了吗?再说盛安长公主与白家的亲事,皆是为了遮掩另一桩荒唐事。” 另一位高门媳妇:“汾阳王小王爷撬了白家的墙角,先帝理亏白家,总要给个交代,便要将长公主舞阳公主嫁过去,还准许白家公子婚后依然保有官职,现已是从二品。只不过舞阳公主不愿,才换成了盛安长公主。” “陛下驾到——”内侍尖细的一声高喊,打断议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嘭——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炸响,照亮了漆黑的夜空,连满天繁星都暗淡无光被夺了明亮。 一处处别致的夜景将月宴装点的美轮美奂,一张张肆意嬉笑的面容,一声声因盛世王朝带来的震撼而发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长安的繁华,源于宏国君王的英明,臣民的智慧,一片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景象。各国友人无不被帝国的强盛繁荣所折服。今夜注定有佳诗名词无数,可短短的诗词,难以描绘出长安的恢宏大气。 悠扬的曲调,华丽的裙摆,随着旋转好像绽放的花卉。舞娘曼妙舞姿,彩带腾空飞扬,引得掌声阵阵。精彩的杂技表演,连连惊叹;一群高门闺秀的乐器合奏,不但悦耳动听还赏心悦目。不得不说,今日的表演礼部果然用心准备了。 月宴楼内 观看表演是其次,一群皇家亲眷与世家夫人c小姐面对面围坐,正好也能相互打量。有不少家中待嫁c待娶的小姐少爷,做母亲的先看看有合眼缘的,好走动走动。还有不少八卦者,今日人到的这么齐,说说这个,聊聊那家,真是一刻闲不下来。 桦绱左边坐着陆太妃,右面是朝歌,承荥与世琳她们坐在身后,从她入场那一刻,多少探究c好奇的眼神看过来,或许还有旁的意思,她抬了抬下巴直视前方,佯装不知。 桦绱面上不喜不怒,一脸平静的端坐在那里,因身份位子还挺靠主座。自然显眼了些,她能感受到那些并非善意的眼神。 “真是一刻不想多呆。”朝歌胳膊肘支在扶手上,手撑着脸颊,压底嗓音说了句,带着厌烦的情绪。 对面那些人不时看过来,又三两个交头接耳议论的,肯定在说她从王朝的嫡长公主与幼弟沦落这般境地云云,要不就是与卫极之间的事,添油加醋还不知要描画成什么样子。绛羽侯恶名在外,没人敢议论,就欺负她和善。 “那我岂不是得落荒而逃了。”桦绱挑了下眉梢,忍不住自嘲一声。 随着案子平反,她父王当年的所作所为少不了要被评论。而李乾成赶到洪州救她,却被陆铭远杀害的事才过没多久。。。或许还有别的事,你看那几名瞧着面生的官家小姐,不知为何好像对她很好奇似得,总不会是因父王与泾王的事吧! 桦绱没有直视任何人的眼睛,她本来就是令人议论的人物,若是再与江c顾两家女眷之间有互动,甭管好不好,还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她是不在意,可是不想再给两家带去一点点麻烦。现在大家都想回归平静的生活,毕竟仇恨与忘不掉的伤痛占据了漫长的时日。 杜c施两家已经没有女眷,杜家更是惨遭灭门。 两个月前,她还与施彤见了一面,施彤在长安临县入职,等待参加明年科考。还聊起近况,她也代父王郑重道歉。 说起被陆铭远追杀的那晚,施彤还以为她骗了他,没想到已经替他打理好了一切。施彤说,从那时起,他就不怨恨她了。 施大人没了那股怨气恨意,平静的接受她的道歉。并感谢她在十年间,曾未放弃帮四家搜找证据,助案件平反。又规劝他放下仇恨,来京面圣,寻求庇护。参加科考,重振家族。 江家的态度她是知晓,这些年一直与她暗中书信往来的。她也每年都在江老夫人寿辰时贺寿,并将礼送到。江家多次说:让她不必自责,与她无关。 至于顾夫人,母妃拜访过。夫人很客气,并没有言语为难。笙歌心中有怨,这没有错,她不能强迫笙歌放下亲人们枉死的痛,来接受她的道歉。是父王的过错,原不原谅是受害者们说着算。 有时她觉得,对受害者最起码的尊重,或许是不该出现在她们面前。再宽容大度的人,见到她难免会想起祖父c父王,会想起陆铭远一伙人,继而回忆起那场血腥的杀戮。 陆太妃低头叹了口气,有些郁郁:“公主抢了我的台词。” 墙倒众人推,更何况 他陆家的名声有多烂啊!父亲与姑姑作孽太多,陷害的那些人家十个手指头都掰算不过来了。也就她在深宫感受不到受害者的怨气,坐在这里,真是如坐针毡。 她们三个偏偏还坐在一起,活像一片祥和中多出来的怪物。 “看得我还以为头上长犄角了呢!”世琳冷声道了句。 她的经历也是够这些闺秀聊上一两个时辰的。几人因世琳直白的话,惊笑了出来。 正此时,小林子一路跑来,气息都不稳:“公主,小泾王c合悦公主与咸郡王小世子打起来了。” 桦绱c陆太妃下楼时,一曲歌舞正散场,舞娘匆匆下台,将过道挤满。桦绱等不及,带着小林子从楼内的舞台边上走过,这舞台延伸到楼外,台上光束明亮,她们一行人十分显眼。又因几人神情紧张,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宣元帝眉头微蹙,视线跟着桦绱背影,沅引朝身后招了下手,吩咐了声,一条黑影飞身跃下。 顶多隔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见咸郡王妃也急匆匆离开。到了楼外,王妃给丫鬟使了眼色,丫鬟向内侍询问,然后找到咸郡王那里耳语几句,咸郡王慌忙起身离场。 第五百七十二章 给个说法 桦绱脚步不停,问:“怎么回事?” 小林子上前回答:“几名男孩子年岁相当,在花园中玩,我们也都在一旁看着,怕出意外。可能是咸郡王小世子那队玩输了,所以闹了情绪,说了伤人的话。” 桦绱停了下脚步,侧头问道:“什么话?”神情变得严肃。 “说小泾王死了老子c疯了祖母。。。没靠山也没人疼。”小林子不忍心说,一说就更咽。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陆太妃冷下脸色。 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不是往心口窝捅刀子。小世子虽年少,可嘴也忒毒了。 桦绱猜想的到,世子说了什么话。而且这也绝对不是个孩子能想到的,定是大人们私下说的话,叫孩子听了去,他们这个年龄最喜欢跟大人学。 小林子一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一边回话:“小世子队伍中其他几名男孩子跟着起哄,小公主生气,冲上前去咬了一名公子的手。孩子心中的尊卑毕竟没有那样深刻,这公子将小公主推倒在地,小泾王大怒,与他们扭打成一团。” 隔着老远就听到动静,劝架声,咒骂声此伏彼起。 因宴请的皇亲c官员众多,所以提醒过各家家奴不要带进来太多。这每家小主子身边跟着俩人,一个奶妈一名丫鬟,有的就奶妈一人。所以小家伙们起了冲突,一时还真拉不住。特别是一群壮实的跟牛犊子似得男娃娃。 拉不开,拉扯间又添了新伤,奴婢们急了,这要让主家看到还了得,再说谁不向着自家小主子。可能被抓破或打到了哪里,孩子一哭,下人们没了主意,少不了言辞激烈了些抱怨对方,这一说二回的就起了口角,总之场面一片混乱。 “都愣着做什么?拉开!”桦绱冷着脸色,低喝了声。 这小世子桦绱不认得,只是听说过咸郡王,没太深的印象,估计也对不上号。咸郡王的封地在岷州,离长安不远,可是在边境,估计是带着小儿子赶过来赴宴的。 陆太妃过去小公主那里,看着头发凌乱,衣衫歪斜的合悦公主心疼不已,忍不住瞪了一眼一旁的小公子。没深没浅的,女娃娃也下手这么狠。翻看着小公主的手,问:“伤到哪里了?” 小公子委屈极了,他手背都被咬出了血,还被小公主扇了俩巴掌,又被人瞪了眼,便泪眼婆娑的找奶娘去了。 咸郡王小世子被拉开还大声喊叫,踢蹬着小胖腿一副要冲上来的架势。 桦绱拉过葳璟,小世子估计是在府中称霸王惯了,没人敢忤逆他,尤不解气,挥起拳头超蔚璟打过来,桦绱忙伸手护着葳璟的头。连翘闪身出现一把抓住世子的手臂,可能用了些力气,将小世子握疼了,嚎哭起来。 “怎么了,这是?”一胖胖的夫人,华服金钗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母妃——”小世子一看救兵到了,哭得更来劲了。 郡王府的下人上前跟咸郡王妃耳语了几句,王妃过来翻看着儿子的手臂,给擦着眼泪。 咸郡王妃:“不知怎么称呼?”也敢动我儿子! 边问着边打量面前这位气质高华的女郎,那凤冠头饰看出品阶不低,一身华丽的宫装不是人人都穿得的。还护着小泾王,估计就是长乐长公主了。 重显太子都走了多少年了,听说这公主一直在袁州封地的山头待着,只不过近来因那桩旧案以及泾王的事被频繁提起来。她那胞弟崇王是个病秧子,没了父亲兄弟能翻起什么浪花,年岁也不小了还不成亲。以为貌丑,看着也不是,估计是山中呆久了,木讷寡言又胆小怕事吧!没夫家c兄弟帮衬,势单力薄的,还能有她说话的地方?不足为惧。 桦绱使了眼色,连翘退后。桦绱蹲下身,替转头看向一边的葳璟整了整衣袍,问:“伤着了没有?” “。。。”葳璟没有看桦绱,只是袖中拳头攥起,小身躯有些发抖,好像在忍着激动的情绪。 “葳璟。”桦绱轻唤,心疼极了。 “没伤着是吧?我儿子伤着了!这位是不是得给个说法?”身材圆润的咸郡王妃掐着腰,语气十分不善的问。 桦绱起身,冷漠直视王妃,一字一句的说:“是得给个说法!” 咸郡王也过来了,王妃瞬间底气更足了,傲慢的抬着下巴,斜睨面前的长乐公主。 咸郡王一瞧都是女眷,又认出桦绱,都是亲戚寻思着该怎么开口。出殡那日淮王世子陪着这女子进的殡宫,听端王说这就是长乐公主,还陪着上前打过招呼。 不等咸郡王想明白,桦绱冷了神色,一步步逼近,寒声说:“‘他老子死了c祖母疯了,如今没靠山也没人疼。’这些话 可是从世子口中说出来的!” 咸郡王妃皱了下眉心中一咯噔,这些话是前几日她跟婆母c妯娌闲聊时说的,来的路上跟王爷也说过,都是些不能叫外人听到的隐秘话。可现在这公主竟然问到她面前,她就是再愚笨也该猜想到是孩子学舌说出来了。一时尴尬,转头剜了奶娘一眼,怎么不看好世子,这话也能在这说?又揽过儿子,跟郡王使眼色,寻思着找个事由离开。 正此时北边来了一大群人,待最前方的人走近,咸郡王暗道不妙。 桦绱刚要追问,有人握住她气的发抖的胳膊。桦绱低头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上看,玄色银线绣团龙龙袍,是七叔来了。 矜贵英武的宣元帝拍拍桦绱的胳膊,走上前,长眸自带威严扫了眼跪了一地的下人,以及狼狈的小豆丁们,然后问道:“有谁能告诉朕,发生了什么?” “他欺负葳璟!”婉儿倒是勇敢的很,直起身手指小世子大声说道。 “哎——你谁啊?”王妃惊得要厉声训斥,可话还没说完,被咸郡王拉住瞪了眼。之前咸郡王在殡宫碰到过陆太妃,所以猜出这绯红宫装的小姑娘应当是先皇的合悦公主。 第五百七十三章 想念 宣元帝朝婉儿伸出手:“婉儿过来,告诉七叔他怎么欺负葳璟了?” “他说葳璟没爹疼,没靠山。祖母疯了,爹没了。”婉儿情绪激动,说的不那么通顺,可是重点倒是说明白了。 咸郡王一瞧宣元帝冷下脸色,心突突狂跳,浑身冒冷汗。忙抽了儿子一嘴巴,小世子被打蒙了,被他老子一把摁在地上,咸郡王也跪在一旁:“臣教子无方,口出恶言,冲撞泾王c太后,恳求陛下饶恕。” 小世子反应过来嚎哭,被他爹咬牙低喝一声,吓的憋回去。 宣元帝没有回答,只是弯身望着依旧侧头看向一边的葳璟,见小家伙不说话,宣元帝直接将葳璟抱起来,问:“葳璟要原谅他吗?” 葳璟低头不看人,可谁都觉察出小泾王的不对劲,须臾,撇着嘴小声呢喃了句。 宣元帝没听清,又问了声:“什么?” 葳璟再也忍不住难过的情绪,金豆豆一颗一颗的掉,用手背摸了下眼睛,然后又一下,带着哭腔说:“我要父王。。。呜呜呜”葳璟趴在宣元帝肩头,哭的好不伤心。 桦绱一旁听着,揪心的痛。抿嘴忍着眼泪,可是却忍不住,眼泪滑落脸颊。桦绱走去那边一片两米多高的小叶女贞后面,花园植物多且茂盛,遮挡个人很轻易地事。 朝歌擦了下眼角,一转头没了桦绱的身影,疑惑往前走有小路。没想到一道暗红色挺拔的身影绕道她身前,大步往那路口走去。 朝歌愣了,被人拉了下袖子,侧头一看是青渝,她身后还站着吃惊不已的承荥郡主。青渝跟她使了眼色,她三人自然地停步转过身,努力维持面上平静的神情,然后悄悄的挡住身后的鹅卵石小道入口,就好像有什么秘密。好在众人没有注意这边,毕竟天家动了怒气。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桦绱抬手隔着广袖捂面哭泣,她也想念他,很想很想他。没有人再像他那样对自己好,就好像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给她。在昭阳殿她总能轻易的回想起他,甚至有时她忍不住一转身,幻想能看到他的身影,一派悠闲的跟在她身后,笑意盈盈的唤她:李小余。 为何她总要经历与至亲分别,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顾琰羲回来了,可是最疼她的小叔——李乾成走了。 有人靠近握着她的肩头,揽过她,桦绱捂着嘴,眼泪汹涌流淌,心中难受极了。她以为是行臻,没有在意。 宣元帝拍了拍怀中轻颤的小小身躯,柔声说道:“谁说葳璟没人疼?以后再有人敢这样说,葳璟只管打回去,七叔给你做靠山。” 看着是在安抚葳璟,可更像是警告在背后议论他人的那些人。 宣元帝居高临下睨看跪地的咸郡王等人,说了句:“若再有人说出恶言,朕定严惩不贷!”语气淡淡,可话确是半点不客气。 咸郡王忙回话:“臣知罪,定好生管教犬子。” 小泾王乖巧的趴在宣元帝肩头,情绪已经平静,宣元帝商量道:“葳璟,陪七叔去看表演?” 葳璟点了点小脑袋,可能因为哭泣,现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身后还有这么多人。 “七叔,婉儿也想去。”一旁的合悦公主仰看他,乖巧的模样可招人疼了。 “走。”宣元帝将葳璟放下,拉起他的小手,婉儿拉着葳璟的手,然后往月宫走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如同浩浩荡荡的来。 人都走了,连咸郡王也踉跄起身,仿佛大病一场。哆嗦着用袖子擦脸,才多久出了一脸的冷汗,带着王妃与想哭不敢哭的小世子离开,渐渐走远还能听到咸郡王的喝骂声。 咸郡王:“慈母多败儿!闭嘴还敢哭!” 世子:“啊——” 咸郡王老命差点交待在这里,咸郡王妃敢怒不敢言,只得将儿子护在身后,小声顶了句:“儿子也没说错。” 咸郡王:“还敢说!蠢妇!” 王妃委屈:“你,王爷!” 咸郡王:“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说完大步往前走,王妃虽忿忿不平却不敢再惹怒咸郡王,快步跟上,免得被迎面走来的夫人们瞧出问题,这高门人家最要面子,真是比命都重要。 只朝歌c青渝c承荥三人还站在原地,神情嘛!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你看,她们面上隐隐带着一份笑意,可是仔细看又没有;明明板着脸色,但眼中又带着一份激动;唇角偶尔一丝抖动,原来是喜悦,可是再一看,明明闲适平静的很。 无论此时承荥脸上什么表情,但耳朵是竖的笔直,可惜依旧听不见半言。 “走?”世琳还在等她们回去呢,一 双儿女小,走不开,所以还在月宫。 承荥眨眨眼:“那边吵了些。” 连青渝也说:“要不再等等。” 连翘与海棠看着三位主子这口问心,心问口的,实在有趣极了。 “哎呀,走吧!”舞阳公主先离开,还不忘嘱咐连翘她们一句:“好生伺候,不对,别去打扰。” 承荥一步三回头的被张夫人拉走,她真想过去看看,实在是太好奇,太激动了,手中的小花手绢快被她绞成麻花了。 桦绱静下心情,眼睛酸涩,好在妆不浓,否则要怎么见人?哭久了脑门隐隐作痛,才想起旁边还杵着个人。 “哥,回”去吧! 刚要与行臻说回去,一转头还以为眼花了,不,她宁愿眼花也好过接受事实。 她维持这僵硬的姿势多久了?半柱香,还是一炷香,总之有一会儿了。月宴的人群散了些,有愿意游玩的可以到处看看,个相约。所以能听到嬉闹声传来,不过她是半点笑不出来的。 眼角的泪被吹干了,脸颊有些发紧,可难受的岂止是脸颊,话说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好像很有耐心,盯着她,等她开口。也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开口,只安静的窝在他怀中就好。他好像很喜欢她乖巧的模样,就像小的时候。 第五百七十四章 野猫? 可是就算儿时她也并不乖巧,做得淘气的事多了去了,与李乾成c小皇姑在后宫‘横行霸道’,戏弄宫人的时候,哪个宫人见着他们不绕道走。只不过在他面前,她总是装得格外乖巧,甚至偷偷学之凝的举止,努力往高雅闺秀上靠一靠。这些小女儿的手段c心思他哪能知道呢! 想远了,还被他揽在怀中,她手撑在他坚硬的上臂,试图隔开些距离。腰上的长臂没有用力,但她若退后会不会用力就不好说了。 大人出众的容止如同天边朗月,挺拔英姿透着潇洒正气,可谁能想到竟做出这么放肆的举动,道貌岸然! 不过骂他的话只敢心里想想,文人的嘴向来厉害,他又是其中姣姣。更不会跟他争论,因为说不过他,免得被气死。 她是有些害怕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或许礼数在他眼中就是个摆设,他好歹出身世族大家,‘礼’应该是刻在骨子中的,到底是随了谁,竟‘洒脱’成这般模样?不知男女有别! 桦绱回神,挣脱他的手臂,没想到他竟然放开没有为难。难得他想通了,毕竟这月宴中都是认识的人,这要是被人瞧见她的闺誉就别想要了。 桦绱忙转身要离开,才走一步长衫就好像被拽住,她蹙眉转头,头冠上的金穗轻颤,衬的秀颜格外生动。 不过更生动的神情正慢慢浮现,她的大衫被扯平,桦绱瞪着那只放肆的官靴,他竟然一脚踩在她曳地长衫尾部。这放肆又出格的举动,你就说这人恶不恶劣! 他矜傲的扬着下巴,黑长的剑眉一高一低,眼神透着无辜。得意与歉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是多么的矛盾,可是出现了。鬼才相信他歉意,你看他眉梢都透着挑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神情有多气人!好像不将她惹怒,他会很遗憾一样。 “顾琰羲!你——”桦绱忍了忍火气,才要说话,就听到有女子的闲聊声,听声音正在往这边花园靠近。 桦绱像被施了仙术,定在那里,头发丝都紧张起来,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看向对面,他竟气定神闲的盯着她,俊眸满是兴味。与她的汗不敢出c紧张不安恰恰相反,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惊慌。他肯定一早就觉察到这群女眷正在靠近,可是他不说,一副巴不得人来的模样! 若是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黑灯瞎火身边却连个仆从c丫鬟也没有,还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毕竟流言蜚语传播起来,有时快的就像在一碗清水中滴一滴墨,没多久就能传的人人皆知,还变了色调。视线越过他平直的肩头,若是从入口出去,那边七叔领着群臣在那里,也不知走了没有? 近了,声音更近了。桦绱紧张的没了主意,努力冷静下来,一瞥旁边茂盛的紫薇c小叶女贞树林和灰莉花丛,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拉起他往那里面走。 他被她拽着,懒洋洋地并不配合。桦绱急的都要哭出来了,压低声音祈求:“顾琰羲!” 顾大人挑眉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睨看了她一眼最终心软,猛地上前一大步,用手臂将有些粗硬的树枝拂开,露出一道缝隙,一把环抱起她的腰肢飞身躲进树丛后面。 树丛茂盛,若是她自己根本进不来,好在他还有良心。只是这姿势,是不是太不合适了!进来就进来,有必要倒地这样夸张吗?虽然是他躺在底下。可是若是他能将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挪开,那她会很感谢他,可是他俨然没有这份君子的想法! 他二人这姿势,不知情的若是看到了还以为是她将他扑倒在地呢。与他面对面,近得甚至鼻尖都能触碰到。即使四周一片漆黑,可她却能看清近在咫尺的长眸,正深邃幽沉的盯着她,而俊庞勾起慵懒的笑,甚至染上眉梢。 桦绱脸上一阵热烫,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用力圈抱紧,然后压低声音,一副好心的提醒她:“公主,有人来了。” 也不知是黑暗让笑容变得不怀好意,还是本就隐含着一抹邪恶,总之她觉得他就是登徒子,没安好心。 “放”开!话还没说完,桦绱不敢再动弹。因为他并没有骗她,那群女眷正在靠近!七八米?或许更近。 只听某胆小闺秀:“什么声音?” 更加胆小的二夫人一脸害怕,说:“你别吓我!” 闺秀停下脚步,静静的听:“真的,我听到有声音,好像那边传来的。”她们拐过来,看鹅卵石的尽头,没人,可是明明听到动静的。 这群夫人小姐看得地方,正是长乐公主与‘登徒子’所在的方向。 顾大人放开手,左臂曲起枕在脑后,好看的薄唇轻勾,似笑非笑的模样迷人至极,带着一份勾人的味道。右手还不忘拍拍怀中吓的僵硬的佳人,安抚她 过分紧张的情绪,可他哪舍得不逗逗她,毕竟已经大半年未见了。心情不错的顾大人贴近桦绱的耳畔,轻声问:“就这么害怕啊?” 因是左边,桦绱听清了,可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仿佛下一瞬要晕过去了。怕他再做出出格的举动或高声言语将人引过来,忙用手指按在他的唇上,警惕的盯着他。他在笑,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让她觉得是这样,且笑意一点点加深。 “估计是野猫吧!”二夫人攥着帕子,她可最讨厌黑夜了。 故作镇静的大夫人:“应该是,不过黑灯瞎火的,咱们还是不要往那边走了。” 真正胆大的大小姐一脸不屑的对二夫人说:“就你胆小,你看那还有宫人呢!” 入口处站着两名宫女,正是海棠与连翘。海棠侧头拧眉看向连翘,用眼神问:“人呢?” 连翘习武,听着这群女眷的声音才拉着海棠过来,免得公主与顾大人单独相见被旁人看见。可是过来了,却没有找到人。 好像言语声c脚步声渐渐远去,桦绱小声问:“走了吗?” 顾大人美人在怀,仰看繁星,惬意自在的回了句:“没有。” 第五百七十五章 以为心如止水 “放手。”桦绱反手去推腰上的长臂,却被他一把握住。她讨厌自己,控制不住心底有一刹那的欢喜雀跃,属于他身上的气息混着青草芳香扑面而来,她的理智在他面前总是溃不成军。 对面小女子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情挺愉悦的。抱着她仰看满天繁星,干嘛打破这份惬意美好,顾琰羲稍带不悦的睇了她一眼,拒绝道:“不放。” “顾琰羲!”桦绱被他气得快要抓狂,却又不敢大声,怕引来人。你就说他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的这样理所当然。 她费力挣扎,可是哪能挣脱的了?越挣扎,他越收紧手臂,最后将她囚于胸膛间,险些不能呼吸。 顾琰羲黑浓的眉轻轻一挑,好意提醒道:“嘘——有人来了。” 就因顾大人的这句话,要扒开树枝的连翘,犹豫着手又缩了回去。海棠与连翘大眼瞪小眼最后她二人倒是先不好意思了,退到一边警惕的观望四周,一副替人把风的模样。 桦绱相信他才傻了,板着脸说:“撒谎!” “那你出去吧!”顾大人放开手,手臂曲起枕在脑后,不再阻止她。那悠闲看好戏的神态,十分气人! 他这模样桦绱不确定了,而且她要怎么出去?树枝太硬太粗壮,根本按不动,水眸一瞥,问:“你为什么不出去?” 顾大人眨动着黑眸,严肃又正经:“人没走,臣为什么要出去?臣的清誉自然要顾及的。”说完还瞅了桦绱一眼,好像她没安好心要害他似得。 怼得桦绱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倒打一耙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难得他还知道要顾及清誉,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俄顷,桦绱忍下火气,不看他得意的神色,问:“走了没有?” 顾大人薄唇一勾:“没有。” 桦绱细听,明明没有声音了,说:“怎么可能!” 又等了一会,桦绱等得不耐烦:“走了吧?” 胸膛震动,一声轻笑。不用他回答了,从他的笑容,桦绱深觉自己被戏弄了。卑鄙!她僵冷着脸,挣扎起身,期间还踩到了长裙,拂开搀扶她胳膊的长手,她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 好像看出她的气恼,顾大人没再拦着她。 可是如何出去犯了难,去拂开前面茂密的枝叶,确实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长臂擦过她的脸颊,布料带着他的体温,心不止一点点的悸动,因他突然靠近,因似有似无的碰触,她是不是生病了? 顾大人替她拂开面前枝叶,微弱的光照射过来,是鹅卵石小路上的红灯笼。顾琰羲剑眉轻轻一挑,黑眸闪过一抹深意,风度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桦绱水眸收不住的怒火,也不知是气他还是自己,须臾提着裙子往这边走了一步。 “公主?大人。”连翘与海棠出现,确切的说,是等候多时了。 顾大人点了点头,如谦谦君子般。 虚伪!桦绱忍不住心中评价了句。可是怎么出去呢?前面还有一米高的花丛。 “按着。”顾大人对连翘吩咐了句。 连翘反应过来,忙顺着顾大人按的那里将枝叶按倒一旁。 桦绱独自犯难,顾琰羲猛然靠近,在她未反应过来前握着纤细的腰肢,伴着一声惊呼,已经将人举起放在花丛外的鹅卵石小路上,海棠忙回神扶住公主。 桦绱神情怔怔的,心狂跳不止。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抬了抬下巴,骄傲的往前面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海棠尴尬微笑跟顾大人屈膝行礼,然后跟上公主的脚步,连翘将按倒的树枝再交给顾大人,便不好意思的离开。 海棠犹豫着问:“公主,就这样将大人留在那里好吗?” 桦绱目不斜视:“好。” 顾大人收回眸光,也不再去细听主仆的对话。旁边树枝间有什么在一闪一闪,长眸一眯,缓缓凑近紫薇花枝,一小节树杈上有串微光闪闪的东西。修长的食指小心挑起来,大约是头冠上的金穗簪,十分精巧。 用拇指与食指捻动簪身,在手中飞速旋转成淡淡的金色圆圈,顾大人玩得很是起劲。然后长眸一瞥,旁边草地上还躺着一件湖蓝色礼服。薄唇轻扬,笑得像个祸水,还带有一丝的不怀好意。 桦绱出了这如迷宫一般的花园,心情有些微妙,她觉得自己心如止水了,可是刚刚的悸动与隐隐的雀跃,让她觉得有些陌生,还有些难以掌控的惶恐。 漫无目的地走到湖边,满湖的荷花,或亭亭玉立,或夜风中轻摇,格外惹人怜爱。远处有十几位妙龄歌女,着统一浅蓝宽袖大衫 ,或坐或站在巨大的竹筏上,齐声合唱古老又动听的诗歌。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原来是屈原的《楚辞·九歌·湘夫人》,她听了好一会儿,一首结束,另一首开始,听得入了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越人歌》没想到又听到这首缔结情缘的曲调,许多年前的回忆扑面而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之凝手握菡萏,蹙眉忧伤的跟着歌女浅吟这一句。 那时李乾成做东,宴请书院中的好友来此处小聚,都到了,哦,不对,只有七叔缺席,去了封地。七叔还多了位准王妃——江家嫡女江杳嫄,可惜江小姐未能成为她的七婶,就香消玉殒牢狱中,不过这是后话了。那夜明明欢乐的气氛,独独之凝闷闷不乐。记得不久前她还大病一场,消瘦了许多。 “之凝,你心悦的是谁?”当年她虽心中疑惑,却没来得及问出口。 “殿下,你眼中只有你的顾琰羲,岂会知道许多人都是‘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桦绱盯着湖中宽大的荷叶出神,唸唸道:之凝,你心悦的王子是谁? 熟悉的世家公子c王子闪现眼前,突然一个身影停住,奇怪的想法涌入脑中,不能吧? 第五百七十六章 爱慕是久远的事了 桦绱让海棠去找葳璟,时辰不早了,若是困了就抱回院中。连翘陪在桦绱身边,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站在湖边,看垂柳夜风中轻摇,听悦耳的歌声徐徐传来。 连翘望向公主背影,小心翼翼的问:“公主,还爱慕顾大人吧!” 刚刚他二人的对话,与海棠姐是听了一些的,以及公主离开后,大人的眼神追逐公主的身影,明显是在意的,那公主又是怎么想的? 从洪州回长安后,公主越来越寡言,起初他们以为是身体虚弱,没有精神头。可时间久了,依旧如此。一想起泾王,公主忍不住落泪,要么就望着远方出神。若不是小泾王在,公主偶尔会展颜,这模样与在明月山时有何不同? 其实她是不愿公主回封地的,在宫中,有淮王世子c六公主他们时常来东宫找公主,甚至天家偶尔也会过来一起用晚膳,还有太妃在,公主就不会孤独。 那些年,公主过的多辛苦,哭着睡过去又哭着醒过来。日渐憔悴,独自悲伤。自从顾大人出现在明月山,来到公主身边,公主就变得不一样了。会怒,会笑,不再像没有生气的木偶娃娃。 刚刚公主与顾大人的对话与互动,她更加肯定,果然有大人在,公主才会有情绪。 桦绱目光悠远,看对岸灯火通明一片热闹的景象,轻轻歪了下头,说:“爱慕?少年时我爱慕过他的。” 有些答非所问,那时,她喜欢顾琰羲,谁都能看懂她的这份心意。可是现在,对他的感情,是她不能想的禁忌。有好感的齐大人,与不能喜欢的顾大人,随着身份的改变,不应该再去触碰这份感情,应该与他保持距离的。 这些年,仇恨和愧疚将她笼罩,她早已忘记这些少女情怀了,那是属于东宫小帝姬的甜蜜心事。现在的她疲惫了,也没有勇气去爱,要顾及的实在太多。她以为自己足够理智也能控制好感情,可是刚刚,算了,何必要费心思去想。 “那公主为何要替顾家平反冤屈?”不是疯狂的爱恋?那是什么驱使着公主坚定信念,不变的决心。所有人都要遗忘了那场惨案,只有公主刻骨铭心的记着。 为什么呢?桦绱也在心中自问:“情谊?愧疚?或许是道义吧!” 那个占据了她心房的少年救了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替她引开追兵,却被逼坠崖。古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父王听信陆铭远的谗言,促成惨案发生,纵使千万种理由却难辞其咎。她皇祖父因惧怕与猜忌,早已埋下怀疑的火种,一个小小的火苗就能燃起熊熊怒火,功高盖主是所有君王的忌讳。可无论如何开脱,最终下决断的人是皇祖父,明明不合乎礼法的审判,被怒火蒙蔽了双眼,失了判断。都是她的血亲,她怎么能毫无愧意的说一声与我无关,她做不到。祖父宾天,父王又薨,那时她还不知他活着,顾家就留两名幼女,于情于理她应当帮顾家,也帮四家洗刷冤屈。 曾经,她的人生里,连欢笑的资格都没有。像囚禁于灌了冷水的地牢,彻骨的冷。眼神带着伤痛仰望夜空,她不敢回想,不敢回忆那段痛苦煎熬的岁月。 连翘咬着下唇,忍不住说:“大人瞧着确是对公主有心,在袁州就能看出来。” 大人总喜欢招惹公主,并以此为乐,每每公主气哄哄的走开或是狼狈逃走,大人望向公主的眼神专注中还透着令人看不懂的感情,可惜公主没有回过头。 桦绱攥了攥交握的手,一阵沉默,才说:“好不容易冤案平反,各自安好,又怎么敢再去招惹他。他如今官运亨通,日后注定大有作为,我对他来说,并不是好的选择。”是这个道理,她该想清楚的。 好不容易让一切勉强回归原位,又何必再去牵扯,喜欢是喜欢的,可是若再影响了他的仕途,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她连看望顾夫人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去面对世人的抨击评论。现在她变得胆怯懦弱,哪怕一点点的挫折都承受不了。 等时间久了,感情就淡了,他也会成家,然后那时她应该已经离开长安,与葳璟c与母妃回封地,过平静的日子。她这样想着,并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与他保持距离。 身后有脚步声,连翘回身轻唤一声并拜见。桦绱转身,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徐万书徐太傅。相互见礼,桦绱走上前淡淡一笑。 徐太傅虽鬓角已花白,可依旧儒雅谦和,揖手问:“公主可还住的惯?” 自然指得是东宫生活,她又回昭阳殿居住了。可是离宫太久,宫中的一切多少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了。 桦绱摇摇头,直言:“住不惯了。” 还是喜欢袁州的明月山,山清水秀,云雾缭绕,也更自 在。 “还记得第一次见公主的画面,那时臣还是太子殿下的授课师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他任太子太傅一职,常常出入东宫。小公主是东宫第一个孩子,太子夫妇宠爱,小女娃才学会了走,就已经是书房的常客了。 后来太子薨,又经历变故,他接任御史大夫,公主也去了封地,一晃多年了。虽常常书信往来,可见不着面到底是不一样的。今日细看,不由得感叹时日过得真快,公主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桦绱也感慨:“是啊,许多年了,我第一次写字,写的还是太傅的名字。”太傅将年幼的她抱在膝上,手把手的教着写了‘徐万书’这几个字,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写字。 徐太傅缓缓停下脚步,眉头紧皱,神情带着严肃自责,说:“臣心中一直有愧,愧对明皇重托,臣为太子太傅,当年应劝阻太子。” 桦绱听懂了,忙说:“我父王的过谁都遮掩不了,但也不能将功一并抹去。他的努力我知道,他的过错并不是太傅的错。” 一失足成千古恨,追悔莫及。 第五百七十七章 曾经他们两情相悦 父王一直推崇太傅的政治思想,为君清正,政治清明。颇有贤名,皆是太傅教得好。而当年之事不是因政事引起,太傅如何劝得动? 桦绱与徐大人顺着河岸边走边聊,徐大人问起她的近况,平反是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如今真相大白,拨乱反正,忧愁也随之烟消云散,不再压抑痛苦。若是李乾成没有离开,她甚至不再哭泣。 徐太傅看了一眼她的神情,问:“那为何公主依旧不开心?” 太傅浸染朝堂几十载,又身居高位,常伴主君身侧,早就练就察言观色的本领。 桦绱一怔,眨了下眼,有些不解。并看向一旁的连翘,最后又望着太傅,说:“我欢悦的呀!” 她没有不开心,为何太傅会这样问? 连翘目露担忧,公主的不快乐,谁都看出来了,只有公主自己不知道。 徐太傅目光和蔼,劝道:“公主该放下了。” 女孩子们的心思他并不太懂,可公主的忧他大体能猜想得到。可能是因案件重审,重显太子当年的所作所为让群臣c百姓悄悄议论纷纷;也可能是泾王离世,公主悲痛万分,还没有走出来。无论是什么都已经过去了,该开始新的生活。 桦绱懂太傅的好意,点点头淡淡一笑。 徐太傅突然想起一事:“若臣没记错,小顾公子之前是在公主的封地任职?” “。。。是。”猝不及防的听到那人,让桦绱脑中一瞬的空白。 徐太傅认真的提醒道:“顾大人,很在乎公主。” 那时的顾大人还是齐大人,随他一起去永州平息叛乱。公主曾失踪过,被四公主劫持,是顾大人主动提出前去营救公主的。 还有大半年前,传出了公主取走杜大人存于商行中的证据,这风声传遍长安城。那证据,是与顾鸿雁顾大人一起,搜集的朝臣违法乱纪的证据,毕竟当时顾大人时任御史大夫,干得就是监察百官的事,一时众人皆惊。 天家担心公主安危,要派人前去镜州寻找公主,平安带回。小顾公子主动请旨前去,那日他在偏殿等天家召见,所以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此去凶险众人皆知,果然在洪州遭遇追杀,泾王保护公主,被误杀薨逝。 一开始,以为齐大人只是顾念君臣旧情,毕竟在公主封地任过职。可当有一日,齐大人成了顾家三公子的时候,再回想起,总觉得不是这样简单了。像世人所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可以。顾大人的身份,公主或许不知,世人不知,可是他自己确是清清楚楚的。但他还是请旨去营救c保护公主,说明了什么?答案忽而欲出。 顾公子所为皆是心系公主。这个结论之所以令人感到吃惊,是因为他们之间横着太多沟壑,比如世人的眼光,比如家仇人命。甚至纷纷猜测,顾大人是按明皇的圣旨履行婚约,还是求天家解除与长乐长公主的婚事,然后改娶一位世家小姐。听传言,他的侄女阿谣极有可能成为顾府的少夫人。不过这一切还皆是传言,即使说得绘声绘色,宛如真的。 没人记得曾经他们两情相悦,或许这份感情依旧存在。他常出入东宫,自然撞见过小顾公子拉着公主出宫的画面。 公主一身绯红宫装,额间画了花钿,明媚欢快的出了宫门,早有少年斜倚宫墙等在那里。飞扬的裙摆,轻盈的步伐,谁都能感受到小公主的好心情。 脸颊飘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黑白分明,不时的转头,望向身侧英挺的少年。公子不知说了什么,也许什么都没说,小公主展颜,那笑容比春光更加灿烂夺目。 今日休沐,太子请他们到东宫谈论政事,恰巧看到这样美好的一幕。便停下脚步,目送这对小情人远去。马车边等着他们的还有八皇子与六公主,应该是场聚会。 迟太保捋髯目露羡慕:“顾公子年纪轻轻文采斐然,不愧是顾家人,与我那不学无术的犬子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太子虽面上不表现,心中是欢喜的,背着手状似随意的说道:“狩猎时,看武艺也不错。” 顾鸿雁忙揖手回:“就是会点儿拳脚功夫。”儿子被夸,哪有不高兴地父亲,只不过嘴上要谦虚的,骄傲要掩藏在心底。 徐太傅与一旁的迟太保笑着评论:“公主天真烂漫,小公子逸群之才,又是天定的姻缘,着实令人艳羡。” 太子太师林之初:“文武双全啊!难怪天家要为小公主先定下。否则,这么优秀的小郎君还不得让媒人将顾家门槛踏破了。”说完,众人皆笑了。 蒋祎蒋大人看了眼顾大人,转身揖手对太子说:“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恭喜太子得佳婿,小公主觅得良缘。” “是不是佳婿孤还不知,不过,余儿认为这绝对是良缘。有了这顾家小公子,孤在她面前都没有说话的地儿。整日顾琰羲c顾琰羲的,三句离不开顾琰羲,恨不得明日收拾收拾直接搬去顾府了。”太子一本正经的抱怨女儿,老父亲的失落谁能懂? 顾大人一脸歉意,忙说:“微臣多谢殿下肯割爱,若公主真有此意,微臣忙命内人收拾院落。” “你。。。”太子被怼,笑着摇头,重重一叹:“女大不中留啊!” “哈哈哈——” 众人边说笑,边往书房走去。 明皇赐的婚约,令小公主欢喜不已,顾家公子只听听出身就很满意了,更何况还是这样品貌非凡的小郎君。他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公主觅得良缘他也替她高兴,只不过后来,因朝堂政治c奸人构陷让这段美好的感情没了结果。 他的长孙女也到了要嫁人的年岁,他也想替她寻得好姻缘,家室门第也得看,可两情相悦是至关重要的。 “我与他,只是君臣。”桦绱解释道。 徐太傅听这话并不奇怪,猜测着问:“因为世人的看法?”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两个人的事 因世人的看法?她不能说不是。 一部分源于外界,一部分源于内心。与他在一起,注定要经历风雨,置身风口浪尖,被世人所不容。想想可能发生的事,她怕了。 人,永远都预料不到明日会发生什么。 这大半年的时日,除了朝歌c行臻她们,她是不见外人的。什么都不想管,更不想听,就想在自己的殿中安静的待着。她的确在躲着他,也躲着有关他的一切传言,她用尽全力想将他忘记。 徐太傅摇摇头,无奈的说:“臣不能给公主良策,毕竟感情不是政治。” 桦绱低头看一旁的草木,许久不语。 徐太傅还是谏言:“若公主不知该怎么做,不如问问心。而且,小顾大人的建议会比臣的更有用。”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本就应一起商议。 话别太傅,桦绱已经走到一处石梁桥,长度横跨整个湖面,甚至看不见头。桥上虽不是人山人海,却也是众多前来观看歌女表演的游客,只不过今夜的游客都是群臣与官家女眷。 歌声婉转,桦绱边走边看,可到底是在听歌声还是在回想太傅的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名内侍跑过来到她面前,气喘吁吁的回道:“启禀公主,世子让公主去那边河岸,租了客船打算到湖中小岛游玩。” 内侍满头大汗,可能找了有一会儿了。 桦绱心不在焉的跟着内侍往前走,迎面来了一群小姐丫鬟,她并没有注意来的人是谁。到底是不常出现在长安宴席上,所以这群千金小姐也没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桦绱并不在意,没有认出反而更好,省了一番客套。 只是一道目光,让她有所觉察。对上一双眼睛,是位漂亮的小姐,出众的容貌,在一群如花似玉c华服盛装的姑娘中是那样出挑,一眼就看到了她。 美目盼兮的绝色容颜,彩灯映照下,柔和温婉,令人晃了神。不过才见过仙人之姿c倾国倾城的女君,再美的美人倒也不至于丢魂了。 错身而过的时候,轻轻擦过衣袖。桦绱缓缓停下脚步,水眸凝望前方,脑中却在回忆刚刚惊鸿一瞥见到的秀颜。桦绱转身回头望,那小姐也正回身看向她,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妙龄姑娘眼中有深沉的感情,樱唇轻颤,好像有话对她说。 再一次细细打量,应该是她看花了眼,这人她真的没见过,面生得很。可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突然脑中一闪,桦绱轻挑眉梢,问:“薄之嫣?” 薄太师的孙女长大后的模样,她是没见过。可听了许多她的传闻,脑中有了模糊的轮廓,见着本人一切都对上了,完美的切合。 高门小姐静静地凝望她,少焉,屈膝施半礼,问安:“臣女之嫣,问公主安。” 果然是她!其实她二人也就见过一次,还是在许多年前的书堂中,薄小姐被之凝抱着,他们还评论说二人长得像。不过这件事,当时年幼的薄小姐未必记得。 这么一想,她知道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的眼神,举止以及容貌像之凝,大约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些相似。都生得雪肤c美目,还有窈窕身姿。 另一边,一艘小船绕开湖中心过于茂盛的荷叶群,行驶到靠近湖岸这边。 小船上一男子看到岸边熟悉的身影,忙让船夫停止摇橹,起身高喊:“北辰?去哪?” 顾大人寻声看过去,原来是赵平真。回道:“随意走走。” 他在找人,只不过这人跑的比兔子都快。途中人多,且都是熟悉的人,一路上不停地寒暄问候。 赵平真一边叫船夫靠岸,一边继续说:“我要去世子那里,世子在湖中小岛定了桌,卓一他们也在,要不要一起?”湖上有酒楼,风景绝佳。 顾大人轻笑,歉然道:“我就不去了。” 赵平真点了点头,又补上了句:“长乐公主也在那里。” 顾大人盯着他,须臾朝这边大步走来:“一起吧!” 赵平真并不敢肯定公主一定在,但是他知道另外几位公主c郡主都在,而且世子一定会叫上长乐公主。刚刚之所以这样说,纯粹是试探。可见顾大人没有犹豫的选择,心中是不小的讶异。这讶异的空档,大人已经足尖点地,飞身上船,动作轻盈潇洒,引得小道上的众人频频侧目,当然年轻貌美的姑娘居多。 赵平真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他与公主二人都不小了。北辰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没有旁的姑娘,不过家族蒙冤,也顾不上这些情事。但公主也不找,十年中一直帮着照顾顾家女,忙着搜集证据,为顾 家平反。这份多年不变的心意,实属难得,真真是用情至深,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只是,他二人这样,怪急人的。他一个外人都着急,就不用说世子了,生怕顾琰羲被人拐跑了。 顾大人超后甩了下长袍坐下,将手中的布包一放,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岛,并没有回答。 其实他的意思挺明确的,只不过是她的态度令人憋屈窝火。如今她长住东宫,若是有意躲着,他是根本见不着她的。不光是躲,还有刻意忽视。 赵平真见顾大人神情中有三分怒火,四分挫败,五分无奈,心想定是与公主没聊开。斟酌着措辞劝:“你见到公主,跟她心平气和的聊聊。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赵大人真觉得自己嘴太笨,不会劝人。他是挺希望他们二人能在一起的,说起来,还是他最先撞见这段感情的,然后告诉世子与卓一,这么想也算是见证人了。再说明皇下的圣旨,谁敢违抗? 顾大人眼神中带有冷嘲,盯着面前的酒盏,语气凉凉的说:“聊不到一起。” 还不等着他靠近,她就恨不得寻一处隐蔽地方躲起来,最好他永远别找她才好。就算谈了,又谈不到一起,岂不是白说。 第五百七十九章 速战速决 她想让他成家,但新娘自然不会是她。谁都行,就是不能是她!说什么祝他子孙满堂,却一副生无可恋c隐忍悲痛的样子,也不知该怎么回她。 说话重了她就哭,拿一双兔子眼委屈的看着他。若是纵容,威胁c自残,怎么狠怎么来,恨不得将他逼哭才甘心,什么脾气!顾大人越想脸色越沉,吓得对面的平真悄悄端正坐姿,十分乖巧,就怕惹怒了顾大人,毕竟他打不过他。 平真替顾大人斟酒,然后天真又小心的问:“那咋办?” 神色十分不悦的顾大人,将酒盏中的青酒一饮而尽,眼神坚定又势在必得:“那就速战速决吧!” 果敢!霸气!可是,也不知帮对了没有。 平真抿着唇,眨动着一双眯缝眼一脸懵懂。说不上来的不安,算了,他也看不懂北辰的心思。于是转移话题,好奇那个布包,问:“这是什么?” 顾大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答:“外衫。” 怕冷不成,都快七月的天了,平真握着芭蕉扇用力扇了两下风,边擦去额角的汗。 湖中小岛,有间不小的酒楼,名‘桃花坞’。其实说小岛谦虚了些,能建造一栋三层高的酒楼,还有小山花园,想想这面积也小不了。 远处月宫和月宴酒楼那里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在此处看月宴,的确是不一样的风景。 丫鬟在前面引路,说世子他们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这岛四面环水,风比别处大些,也凉爽。脱了长衫现在竟觉得有些冷,对了,她的长衫唻? 黑色官靴,被拉直的长衫,她脱下后塞给了顾琰羲。。。一点点想起来,然后那衣衫是不是落在了草丛间。桦绱忙转身,让连翘去找她的长衫,女子的衣衫被别人捡了去还了得? 桦绱跟着丫鬟往酒楼走,长长的小道旁边随处可见的紫茉莉。酒楼既然名为‘桃花坞’,那岛上怎么可能没有桃花,只不过现在不是赏桃花的时节。 承荥从另一边上岸,走到酒楼前看见正要进屋的桦绱,喊停她。 桦绱向承荥身后张望两眼,只有丫鬟,奇怪的问:“你怎么才过来,仪宾呢?” 不提还好,一提仪宾,承荥一脸郁闷:“别提了,一肚子火。”气哼哼的提着长裙进了酒楼大堂。 订得三楼,一进雅间果然人都到齐了。除了六公主没来,行臻c朝歌c青渝c卓一都已经入座。推杯换盏,气氛火热。 “郡主也来了?”魏禚依一瞧见承荥,诧异道。不是说要跟仪宾单独游玩的吗?怎么过来了?重点是仪宾没有来。 承荥瞬间失了笑意,跟她们讲起刚刚发生的事。 月宫那里散了,百官个结伴寻别处小聚去了。承荥好不容易找到她的仪宾,走到跟前问:“江佑勍,你去哪呀?”声音甜甜,很明显想与仪宾一起游玩。 仪宾转身,狭长的眼睨看承荥,用下巴朝另一边点了下,淡淡的回了句:“喝酒。” 承荥越过他的肩头一眼看到几十米外站着的几名年轻官员,其中还有矜贵不凡的宣元帝,英武帅气的玄旌侯。忍不住弯了下唇角,满眼的星光,嗓音都带着雀跃,说:“我也想去。” 不过,只是说说而已,毕竟都是男子她在也不合适。这样一群美男子在一起,望一眼都心情大好。 仪宾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不太和善,片刻后丢下句:“不方便。”便转身潇洒的离开,留给承荥一个冷酷的身影。 “江佑勍,你。”承荥一脸怒火,又不好发出来,气的多瞪了他背影两眼。又忍不住稍高些音量叮嘱:“早点回来。” 世琳吃着水果问:“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好不好!”只不过回过头瞅了她一眼,就走了,气的承荥感觉自己要冒青烟了。 令人忍俊不禁,笑完后青渝猜测:“仪宾不喜欢你见玄旌侯?”‘红郎’的魅力谁能抵挡,说起来还是承荥正正经经的小叔。 魏禚依点头评道:“莫不是吃味?” 承荥摆摆手,否定:“吃味?他才懒得搭理我,只是纯粹不想陪我而已。” 承荥说完又郁闷,他不懂浪漫?可他能代他父亲每年给姑姑去一封书信,信中从不忘放一粒红豆,以示相思。 他不疼人?他母亲喜欢听戏,却又不能常出府,还年幼的他便去拜师学艺唱给母亲听。。。 “为何他的温柔都给了别人!”分给她一点也好呀!她要求的也不多。 “哎,才多久,郡主已经从厌恶变得这样患得患失了。”桦绱忍不住打趣。 承荥郡主没 有理会她们的忍俊不禁,反正她之前的确是‘亏待过’江佑勍,也百般拒绝这段婚姻,赴淮王世子婚宴的时候,她们都在自然也知道了这事。此时有一件事令她十分没有底的事情,承荥严肃的问:“桦绱!你说他不会不喜欢我吧?” 不到两年的时间,郡主已经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想想那时承荥竟然为了躲仪宾偷跑到她的封地来,这举动真是惊世又好笑。 桦绱饮了茶,回她:“喜不喜欢,他都是你的仪宾不是嘛?而且我觉得仪宾挺纵容你的,只是你没觉出来。” “是吗?”承荥马上又来了精神,眨动着一双杏眼,开心的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魏禚依给承荥支招:“郡主,这御夫之道可得跟张夫人请教请教。” 卓一在那边听到了,高喊了声:“主要是我自觉好不好。” 卓一走过来,青渝笑着剜了他一眼。他二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可是长安高门中的模范夫妇。少不了要被笑闹一番,世琳追问:“你二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生出情谊来的?是不是在书院的时候,就偷偷定下心意了?” 青渝说并没有,可是张大人却故意逗她,说:“这都叫郡主猜中了!” 众人起哄,连行臻c赵宇震他们也过来了,青渝被闹得不好意思推卓一离开,屋中气氛十分欢乐。 第五百八十章 引人误会 从窗户向下看,可以直接看到下面轻轻荡漾的湖水。这酒楼并不是建在小岛中心,而是湖边,正门在花园深处,背面与湖水近在咫尺。桦绱收回目光,转身走到长桌前坐下,朝歌给她添了淡茶。 行臻发言:“明日中午去我院用午膳,晚上去哪玩,商议商议。” 世琳提议:“晚上去饕餮盛宴吧!” 行臻忍不住怼她一句:“怎么满眼吃啊。” “。。。”世琳将手中团扇拍在桌子上,一脸冷漠的瞪他。 一屋人哄堂大笑:“哈哈——” 平真跟着引路丫鬟进来,说了句:“看我将谁带来了!” 众人看过去,英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平真身后。 桦绱转过头,静静地看向面前的果盘,顾大人长眸微眯,英俊的面上出现片刻僵硬,下一瞬又恢复。长眸将她的惊愕模样尽收眼底,虽然她迅速掩饰过去,可他还是看到了。因为从进门后,顾大人的意思十分明确,就是来找她! 行臻欣喜万分忙出声招呼,还以为北辰会与七叔c晏大人他们一起呢!没想到来了他们这里,他都没敢叫人去请。行臻激动地大步走过来,亲昵的揽着顾大人肩膀,说:“北辰!你来得正好,我们在商议明日正午一起去我院中用膳。” 顾大人揖手说:“世子一等,臣有事要与公主说。” 行臻愣愣的点头,顾大人已经往那边走去。 他走过来了,越过众人,站在她的椅子后面。桦绱怎么好再装作看不见,还不如自然些,话说他手中的灰色布团是什么? “顾大人有什么事?”桦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大方得体的模样,努力忽视自家兄长与堂姐妹们的挤眉弄眼。 他的瞳眸极深,幽沉深邃,望过去好像会深陷其中。好看的剑眉轻轻一挑,黑眸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让桦绱心底一咯噔。她想站起身,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高大的身躯俯身靠过来,将她圈在桌椅中间。 桦绱忍住没有太大幅度的后仰,却还是紧张的险些忘了呼吸。他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心开始不规律的快速跳动。他一只手撑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握着布包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然后无比平静又正经的说:“公主,你的长衫落在臣这里了。” 惊得外焦里嫩的岂止桦绱一人呢!外衫落在顾大人那里了,听这话咋就这么暧昧呢?承荥端茶的手都抖了抖,与一旁的魏禚依对视了眼,要笑不笑的吃惊模样。 众人唇角抖动着,睁大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二人,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会儿看看静止不动的桦绱,又瞧瞧好整以暇的顾大人,最后目光落在那包裹的十分严实的布包上。外衫,真的只是外衫?行臻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龌龊,忍不住鄙视了自己一下。 桦绱不争气的脸颊添了红,或许应该说满脸通红才更恰当,好在烛灯晦暗,只祈求黑洞瞎火旁人看不清,可她觉得是在自欺欺人。别人看没看到她的羞涩她是不知道,但离她十分近的顾琰羲一定是看清了。你看他,看到她的窘态,长眸闪过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别以为她没有看到!这人真是恶劣。 桦绱忍着情绪,莫要横眉立目,可情绪起伏十分大,想保持平静太难了。 他把不起眼的布包举到她面前,桦绱盯着他的眼眸,将心中熊熊怒火压下去,平静的接过。有那么一刹那,想直接将手中布包按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捂死了才好。要不将他推进湖中,瞧着湖水也挺深的。实在不成她从窗跳到湖里,正好不必费劲挖地缝了。偏偏他们在屋中,躲都没地方躲。桦绱彻底死心,就当脸上多扑了些胭脂吧! 她脑中脑补了不少暴力的想法,最后找回理智,努力让自己语调正常些,说:“有劳,大人。” 桦绱没觉出来,刚刚这还算正常的语气中,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大人很是潇洒,不以为意的说:“公主客气,举手之劳。”说完还不忘朝桦绱扬唇一笑,不得不承认很勾人。 以为结束了,可是他怎么舍得呢! “哦,对了,还有金簪。”精致又灵动的穗头,在黑夜中格外闪耀。 他并没有给她,而是直接插在她的发中。插完后,还端详了下,勾起一抹满意的浅笑。然后潇洒的背手走到淮王世子那边,世子忙收起丈母娘看女婿的痴笑,换上嫣然的神情引顾大人入席,商议明天的事。不外乎就是吃喝玩乐,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研究的。 桦绱忘了自己是什么表情,真的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脸上一片热烫,久久不消散,脑中想了些什么毫无印象。他为她插金簪的时候,手掌握着她的 肩头,那里好像还余留着他手上的温度。好一会儿,她才抬头却迎上十几双饶有兴趣的眼睛。 这微妙又极其尴尬氛围,桦绱想落荒而逃,可逃不了。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挺直腰杆说出去吹吹风。众人十分体贴的没有跟上来,可是等桦绱离开后,忍不住八卦起来。那激动的情绪,真是比自己当年见心爱的小郎君还要热烈。 被顾大人这‘速战速决’的方式,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赵平真,忙饮了口茶压压惊。 顾琰羲一边听淮王世子说游曲江,一边侧头瞥了眼消失在门口的倩影。过了吗?是有些。可是不得不说,她的躲避有些惹恼了他。 坐了大约一刻钟,也许更久一些,被夜风吹的有些冷,桦绱环抱手臂却不愿回去。从酒楼各雅间大开的窗户,能看到客人正喝到兴头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肩上一暖,是她的长衫。桦绱转身,看到始作俑者站在她身后,什么时候走近竟然毫无觉察。 “进去吧!我走了。”说完便离开,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留桦绱望着他的背影干瞪眼。 第五百八十一章 阻挡不了 没多久他们也离开了,夜深了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聚。只不过回去的路上,少不了被揶揄笑闹了一番。 在不知是她们第几次眼神交流后,世琳终于忍不住了,拉过朝船外看的桦绱,摆正她的肩头,对上视线问:“桦绱,别装傻,怎么个情况啊?” 青渝轻轻拉了下世琳,小声提醒:“太直接了。”然后含蓄的张夫人无比直接的盯着长乐公主,等着下文。不厚道就不厚道吧!实在是太好奇了。 朝歌摇着扇子,唇边一抹笑:“你这都做了什么?以至于顾大人拿着衣衫追到这里?” 那眼珠子转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的不含蓄。就差直接问出口,桦绱你是轻薄顾大人了吧!轻薄就轻薄了,承认就是了,怎么还直接把衣衫丢人家那里了?你看看被抓着把柄了吧! 承荥火上浇油的说了句:“嗯,顾大人是长得勾人了些,难免把持不住。” 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恨不得生扑了他家仪宾。 世琳等不及了,摇摇安静的桦绱:“问你话呢?” 承荥凑过来,不眨眼的盯着她,好像今日不‘招供’就别想睡了一样。 桦绱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说她哭了,他跟过来安慰她。 那她们一定会说:为何独独顾大人跟过来了?还安慰,说你二人之间没点什么谁信? 他踩了她的衣衫,她一怒之下‘金蝉脱壳’,将外衫脱给了他。 那她们又会问:为何顾大人要踩她的衣衫?这不是只属于小情人之间的顽劣举动。 最后他们躲进树丛,也会被曲解成二人跑去无人的地方,干了羞人的事。或许无论说不说,已经这样想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与他,不可能的。”她是很清醒的。 刚刚在场的幸亏是他们,都是至亲好友,没人会传出去,否则是要起流言蜚语了。 大家沉默了,知道桦绱的意思。 独独朝歌看着她,笑意盈盈的反问:“顾大人这架势,你阻挡得了吗?” 他要做什么,她是控制不住的,若是铁了心要与她纠缠,定有一百种花样跟她折腾。 快到岸边了,竟然碰到已经上小船的仪宾,背手立在船头。等两艘船划回岸边,承荥这嘴角都要控制不住了,还故作严肃的板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仪宾上下瞟看了承荥两眼,过来与他们寒暄打招呼,承荥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仪宾身后,抿嘴瞪着他宽阔的后背,那可爱的小模样真是引人发笑。 他们先离开,留郡主c仪宾走在最后。 承荥扬了扬小脑袋,骄傲的问:“江佑勍,你明天有空闲?” 仪宾没有回身看她,不过回答了她的疑问:“不是答应了世子邀约。” “哦,我忘了。”承荥失落的呢喃了句:“唉,我想与你去听戏来着。” 半响,江将军一边往前走,一边没头没尾的说:“晚上吧!” “?”走在他身后的承荥没听明白,停在原地歪着头看向他。 仪宾也停了脚步,转过身回望她,问道:“不走吗?” 承荥猛地反应过来,冲到江佑勍面前,眼神明亮又灼灼:“你明天晚上陪我听戏?” 仪宾没有回她,睇了眼满脸期待的承荥,转身背手前行,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好像在等她跟上来。 承荥也不恼,忙跟上,胳膊主动绕上他的,嗓音甜了八度,追问:“对吧,对吧?” “嗯。”仪宾看向另一侧,弯了弯唇角。 承荥的开心写在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仪宾的手握住了她的,总之郡主心情大好,开始说起桦绱与顾大人的事。果然热恋中的人,觉得处处充满爱。 次日清晨,桦绱去了六公主院中,谁叫她二人住得近呢! 她到的时候,盛安长公主刚刚起身,宫女端着小铜盆洗米水上前侍奉盥洗。从托盘上的玉碗中,取拇指节大小的益母草桃花膏净面。洗过之后,又有宫女端着牛乳过来,盛安公主捧起轻轻揉洗面部,乳白的牛乳反复浸泡如凝脂般的肌肤,然后舀水洗净。宫女递上脸帕,涂抹柔肤膏,坐于铜镜前上妆。 需要用的彩妆工具皆已经摆放在妆奁前,先扑露华珍珠粉,描黛,涂抹胭脂口脂,妆容精致又讲究。与桦绱这随意描画两笔的就是不同,六公主的长相颇有江南女子的婉约清秀,气质优雅中又带着一丝妩媚,平日笑与不笑的时候差别挺大,不笑时有震慑众人的威严,一笑温婉又甜美。 浓妆显得高贵,微挑的眼线气势十足, 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如今盛安长公主暂时掌管后宫,都说妆容是女子的武器,更是待人的礼仪,岂能含糊? 可讲究的令盛安长公主面上出现不耐的神情,宫女忙停手,好在已经画完红妆。上妆的时候,长发绾成,簪钗带齐,再换上衣衫总算‘大功告成’。 尚宫已经命人摆好膳食,六公主拉着她坐下,一起用早膳。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金镶白玉嵌乌木箸,轻扯唇角一笑,神色高冷,寒声问:“桦绱,你们玩的挺好?”与温婉的气质,秀致的容貌不同,六公主的嗓音偏低沉有些像男音,蛮特别的,与外在形象反差挺大。 桦绱忙用公筷夹了块蒸鱼,放到六公主面前的白玉碟中,歉意的说:“辛苦姑姑了。” 六公主是没法陪她们,一群王妃c命妇等着她照应,这皇后的活可真不好干!她这才几个月就已经够够的了,以至于近来看了谁家的适龄千金都会在脑中幻想一下。若是这姑娘做她的嫂子好不好?能不能撑起后宫,能不能照顾兄长云云。 “我都快成七哥的母妃了!”六公主忍不住抱怨道。 “上次与七哥用膳,我不过多少了几句,他都半个月不见我了。” 桦绱忍俊不禁,七叔整日被群臣催婚,去六姑姑这透口气,结果又被念,不躲才怪。 “不说他了,说说你吧!”六公主这话题转的也快。 第五百八十二章 招人惦记 桦绱差点被汤呛到:“六姑姑,好好的怎么扯到我身上——” 六公主直接斩断了桦绱后边的话,睨看着她,说:“七哥哪怕再过十载才采选秀女,盼着做后宫主人的闺秀依旧能从朱雀门排到明德门,所以我并不担心。可你呢?能凑合不会等到今日依旧独身一人;能忘了,你不会待在明月山头这么多年不出来。当年证据确凿,你却坚信案件另有隐情,只因为坊间谣传?和你清楚四家的为人?不,不仅仅是,还因为感情!你十年不变初心,依旧坚持四家是含冤莫白,一心要为他顾家平反冤案。你有多在意他我知道!我与你从小一同长大,你的心思我岂能不知?” 桦绱被直戳心窝而沉默了,低头舀动着汤碗中的鱼肉馄饨。 六公主放下筷子,一脸凝重:“你既然如此在意,为何躲着不见?桦绱,上点心吧!顾琰羲长什么样你没点数吗?你不上心,小心被别人惦记上,倒时有你哭的!” 桦绱整日躲在昭阳殿,自从泾王丧礼过后,这半年没出过宫,自然也没再见过顾大人。海棠说他俩人没有书信往来,只几个月前,差海棠去给顾小姐送过行礼。都是从袁州公主府中送过来的,这些年安泰大长公主给的,还有桦绱给的,都是平日用的东西,衣衫首饰等等。之前顾小姐跟尉迟先生离开匆忙,除了点儿细软什么都没带,桦绱命海棠差人送去顾府。 桦绱想解释,他们之间并没有关系,帮他皆是因为愧疚,可这苍白的解释连她自己都未必相信。不仅仅是帮顾家,四家皆是因父王遭难,她于情于理应当助他们伸冤理枉,可这一通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化成一声喟叹。 宫女端着小瓷盆过来,二人净了手,六公主拉着桦绱起身,到窗边长榻上饮茶闲聊:“我可听说徐太尉与夫人对顾琰羲很满意,有意招为女婿。顾夫人与徐夫人近来也交往频繁,顾家女儿年纪不小了,之前因家族蒙冤,罪臣之女的身份没法出来社交。如今顾家恢复声誉,虽与曾经的煊赫时期还不可同日而语,但顾大人势头正劲,朝臣都有意结交。顾夫人若是想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定要结交高门夫人的。徐夫人甚至主动带着顾笙歌参加各大世家宴会,顾家承了徐夫人的情,总要还的。可徐太尉已然做到文臣之首,徐太傅又为帝师” 盛安公主转动着茶盏,盯着桦绱的神情,问:“徐家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女婿,你说顾夫人给还是不给?” 桦绱低头不语,片时,才说:“顾琰羲当年进士及第,徐大人认出他来,一直在暗中帮他。若不是徐大人多次在二叔面前提及,他的仕途也不会这样顺当。” 六公主拧眉看着桦绱,冷声反问:“你帮的少吗?命都快给他了!” 桦绱抬头,眼中好像有水光:“这不一样!” 六公主不解,严肃的问:“怎么不一样?” 桦绱坐于光亮处,垂首不言,日光照的肌肤透亮,少顷抿了下唇,艰难解释:“我,亏欠” 每每解释,都令她倍感无力,肩上愧疚自责的巨石也许这辈子都卸不下去,压得她再也直不起身。 六公主端详桦绱的气色,比才回宫中那会儿好了些,起码不再是苍白虚弱的好像命不久矣。不过那时的的确确经历一场生死,箭伤不轻,失血又多,还有李乾成离开的伤痛,外伤加心伤,太医说得养。 那几日有多难熬,真如同在地狱中走了一遭,痛得晕了过去,又痛得醒过来。明明没有喊叫,嗓子却一直沙哑的出不了声音,感觉一会儿被丢进油锅煎炸,一会儿又坠入冰窖,彻骨的冷。短短几日,她瘦了好多,本就消瘦,到最后皮包骨头了。因忍痛而握拳,掌心都被抓烂了,一个个小月牙形状的伤痕令人心生怜惜。以为坚持不下来,可是她又一次熬过来了。 那时若是有人陪在她身边多好,六公主心疼的皱眉,握了握桦绱放在膝上的手。又一想,忘了当时顾大人是在她身边的。她觉得自己感觉没有错,顾琰羲与桦绱之间,有斩不断的情丝,有没说出的深沉情感。再说,他二人经历过时间的冲淡,经历过生死分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六公主转头看向一边,平复了下心情,劝道:“桦绱,要你这样说,当年是父皇下的旨!大皇兄杀得顾大人与杜大人,我与七哥岂不更罪孽深重?” 回想多年前,她跪在甘露殿门口求圣旨,求父皇可以收回成命饶恕四家,也祈求神明保佑被关在牢中的少年,可以平安出来。那份担惊受怕c惊慌无助她经历过,所以她清楚桦绱心中的痛到底有多疼。她比桦绱幸运,她爱慕的少年等到了那份赦免的圣旨。 一别多年,他与她相隔遥远,红衣少年成了她少女时期的回忆。渐渐地有关他的消息传来西京,每每他参战,总有捷报 。因骁勇善战得了‘战神’的美名,立下赫赫战功,早已拜将封侯。 如今,侯爷依旧孑然一身,她却已嫁人妇为人母,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江家红郎,定是姿容绝色,风华绝代的佳人。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盛安长公主手肘支着小方桌一角,注视桦绱攒眉蹙额的神情,轻声问道。 顾虑什么?她顾虑的可多了,多到令她惧怕,变得脆弱,唯有躲起来才好。现在她就像一株丽格海棠,经不起一点儿风雨。 “等等,是顾琰羲的问题?不能啊,他都主动请旨去救你了,怎么可能不喜欢。”六公主拧眉问,语气霸道,好像顾琰羲必须是桦绱的。 “是他请的旨?”桦绱没有问过他这件事,只是猜测。 那时候李乾成走了,她哪还有半点心思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知她就是为了救他与笙歌才故意放出的消息?何必要前来涉险。 第五百八十三章 劝导 盛安长公主抬了下手,身后摇扇的宫女停下手。 “不然呢?都知道了身份,七哥怎么敢派他去洪州,多凶险。”是真的会杀人取命,所以她善良的小哥,才会被陆铭远爪牙误杀。 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披着文雅和善的外皮,却揣着穷凶极恶的内心,残害忠良c贪赃枉法,草芥人命,如今伏法,是最有应得。 “我不能太自私,与他在一起,那些迂腐的朝臣不会放过他,若是遭非议,传出攀龙附凤c不孝的传言,我会愧疚死的。”她拼命想忘记,可是总有人不停地在她面前提起他,一遍遍让她回忆与他的点点滴滴。 朝臣不是干不出来,六公主心中暗暗记下来,得跟七哥提一提,这事不如说开了,堵上那群陈腐文官的嘴。 “你是太在意他了。”所以宁可躲着他,也不敢再与他有半点牵扯,生怕给他带去麻烦。 六公主握着桦绱的手,宽慰:“你们有婚约,那是父皇赐的婚,谁敢抗旨!” 桦绱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用那道圣旨逼着妥协,是不是太难为人。也许他愿意,但结亲是两个家族的事,顾家其他人是否愿意?又怎么可能愿意呢。 这时陆太妃过来了,六公主招呼:“惜容,你来了,快过来。” 陆太妃走近,意外道:“长乐公主也在?” 六公主冷笑一声,瞅了桦绱一眼,说:“她呀!觉得愧疚,过来陪我用早膳。” 说得没错,桦绱就是觉得理亏内疚,昨夜他们丢下六姑姑相约游玩。害得六公主一人招呼整整一楼的皇家女眷c高门贵妇c世家小姐们。是不厚道,桦绱只能受着六公主的‘冷言冷语’,不敢反驳。 这半年,陆太妃常帮着六公主料理后宫,与公主感情极好,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其实陆惜容若不是四公主的伴读,也许儿时她们就交往了。说起四公主万城,因明皇深爱其母妃万氏,爱屋及乌对四公主也宠爱有加。可天妒红颜,敏妃在四公主幼年便瘗玉埋香了。 明皇念公主年幼丧母,舐犊宠爱,却溺爱不明,让公主养成了恃势骄横,张扬跋扈的性子。身边缺失女性长辈的教导,作风放浪,奢靡无度,性情喜怒无常,草芥人命。多次触及法度,礼法难容。故收回封地,削‘万城’封号,遣送四皇女到成陵守陵。 听说四皇女在那里闹腾了阵儿,可是成陵就像一潭死寂的湖水,哪怕丢下再大的石头,也难起半点儿涟漪,大约只有石象生有耐性看着四公主的疯闹哭嚎。 桦绱想起一人,问了句:“你知道薄之嫣吗?薄太师府上的小姐。” “七哥跟你提了?”七哥与桦绱感情可真好。这些年因案件他二人是时常书信往来的,这她知晓的,没想到连心事都说了。 跟七叔有什么关系?桦绱不解:“什么?” 盛安公主向后倚靠绣牡丹孔雀靠枕上,挑眉别有深意的说:“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七哥对薄小姐挺特别的。兴许,这皇后的位子。。。” 陆惜容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听着惊天秘密,想这消息卖给世家得值多少银子,然后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凤凰涅槃重生,终究是为后命格。’,桦绱不知为什么脑中突然出现这句话,莫名其妙的。之凝,镯子?薄之嫣,到底是有什么牵连? 宫女为六公主按揉肩背,公主接过尚宫递过来的清茶,饮了口,问:“怎么问起她?” 桦绱回想昨晚见过的佳人,即使灯光晦暗,即使之凝的容貌在脑海中已经模糊,可是,薄小姐的体态举止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但也只是像,薄家千金怎么可能是走了十多载的杜家嫡女,又不是鬼魅故事。 桦绱摇摇头,淡淡一笑:“没什么。” 之凝,是她们心中永远忘不掉的伤痛。不光之凝,还有施雯,多可爱的姑娘,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香消玉殒。 又坐了会儿,六公主这里一会儿要来客了,她不愿应酬,所以打算离开。陆惜容与她在廊下聊了会儿,这里没人,显得寂静,偶尔传来两声鸟鸣。 桦绱打趣:“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得了这么个良人。”说的自然是眉清目秀c相貌堂堂的司宫台大拿——沅引。 “公主取笑我呢!”陆太妃脸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桦绱笑言:“说实话,有这么个人陪在你身边过宫中漫长又无趣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陆惜容咬唇垂首轻笑,俨然如同怀春少女一般,果真爱情是女子最好的补品。脸颊透粉,好似涂抹了胭脂,看来陆太妃以后的时光不会太寂寞。 陆惜容抬头直视桦绱的眼睛,问:“公 主想的通透,怎么遇到自己的事上反而想不明白了呢?” 桦绱敛去笑意,蹙眉说:“不一样?” 陆惜容点头赞同:“是不一样,你们经历了太多,这么多年感情应该更深沉。” 桦绱面无表情的盯着旁边竹林,陆太妃继续道:“公主,别因瞻前顾后错过顾大人。” 桦绱收回目光,看向陆惜容,因她目带真诚忍不住问:“你这样劝我是为何?” 陆太妃笑笑,半开玩笑地说:“因为古人云‘宁拆十座桥,不毁一门亲。’我也想看到公主与顾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毕竟儿时,我也深深羡慕过公主的。” 顾大人那样出众,喜欢过不奇怪吧!谁不羡慕长乐公主,夜宴订婚,还是订得那样惊才风逸的世家公子,大约做梦都会笑醒吧! 公主与顾大人就像她读过的一本最喜欢的书籍,书中缠绵悱恻c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吸引着她,所以并不因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看到故事有个完美的结局。 风吹动鬓角的发,轻轻拂过脸颊,桦绱陷入深思。心不在焉的前行,想寻一处幽静地坐一会儿。前方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竹林,碧绿的色彩映入眼帘,将红尘喧嚣隔绝在外,唯有宁静自然。 第五百八十四章 那枚镯子 日光照耀,曲径通幽,一路清新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走了一会儿,路边笔直挺拔的青竹排列密集,整齐有序,好似一排排绿墙,与娇艳的花朵不同,是另一番风景。青竹围起个小院,院中几张石桌,一群娇客正在这里乘凉小聚。有绿竹遮挡,桦绱并不知道坐在里面的人是谁,而出口处的几名丫鬟没有见过她,所以并未前来拜见,她们依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许是主家煊赫都十分了得,丫鬟看过来的眼神不是很和善,带着一份傲气。她今日穿着简单,未着宫装礼服,除了颜色素了些,裙摆长了些,与世家小姐的日常便服一般无二。虽她不愿应酬,倒也不至于见着人就躲的地步。当然也没打算进去,只不过路过想去湖上的凉亭坐坐。 而她刚要经过入口,从斜后方的小道那里传来声音唤住她:“公主。” 桦绱转身一瞧,竟是昨晚才见过一面的薄小姐,美人就是美人,果然白日看,更加貌美秀致,气质出众。不知是有什么急事要与她说,在十米远的地方屈膝行礼,神情有些焦急的模样快步过来。 薄之嫣刚刚在小山坡上一边与闺蜜闲聊,一边观赏青翠竹林,如一片绿海,空气都带着清新的味道。她站在高处,这片风景尽收眼底。远远瞧见长乐公主走来,一瞥眼看到竹林小院中,三张石桌前坐着十几位高门仕女。中间那张主座有徐家千金徐谣,她旁边紧挨着的是顾家嫡女顾笙歌。 闺蜜还在眉飞色舞的细说才读的书籍,薄之嫣眉头皱起,心中焦急忙跟身边的闺蜜道了声抱歉,便往这边疾走,余留闺蜜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薄之嫣主动叫住要经过入口的长乐公主,那群陪着小姐前来的丫鬟们一脸震惊,纷纷低头屈膝,却又忍不住悄悄打量。 桦绱邀请薄小姐在湖上凉亭一坐,二人面对面坐着。细观薄小姐容貌,见多了绝世美人的桦绱,已经不至于赞叹连连了,只是在心中道了声:真年轻。 十六七的模样,像花蕊,像嫩芽,水灵极了。明明还稚嫩却比同龄姑娘要沉稳安静许多,没有浮躁与娇气。秀丽的容貌加上理智成熟的心智,注定要比同岁人优秀。 “薄小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那枚镯子,你从何得来?”桦绱直接问她,这件事她一直想不通。省去了无谓的客套,毕竟她与薄小姐实在不熟,没什么可叙旧的。 薄小姐动作一僵,盈盈秋水般的美目缓缓看向桦绱,问:“什么镯子?” 这双漂亮的眼眸,为什么如此忧伤,竟让她不忍再问下去?桦绱挑了下眉,收回凝视的目光,既然她这样答,那她就不再追问了。 桦绱看出薄小姐的神情异样,即使她掩藏的极好。可煞白的脸色,灵动的眼睛也失了神采,到底是何缘由? 因有约,桦绱得先离开,薄小姐起身施礼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桦绱走了十几米后,再回身看那独坐在凉亭中的纤瘦背影,风吹动乌发,在身后飘飘荡荡,竟觉得有些悲伤无助。 她们走了一会儿,连翘提醒她,有人追来。是名小丫鬟,气喘吁吁的小跑到跟前,桦绱认出这人是薄小姐身边的。 丫鬟攥着裙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紧张又害怕,然后鼓了鼓勇气快步上前跪在桦绱面前。丫鬟与薄小姐差不多的年纪,赤红着小圆脸仰望着她:“奴婢知道不该挡长公主的道儿,可有不情之请,望公主饶恕。” 桦绱有些意外,猜不透何意,看小丫头害怕,便轻声问:“说吧,什么事?” 丫鬟眼睛泛红,满是真诚的说:“求求公主莫要在小姐面前提镯子的事,那是太子殿下送给我家小姐的,这么多年小姐从不离身呢!”看来这丫鬟与薄小姐的主仆感情很好。 攸臻太子爱慕薄小姐的事,桦绱是听朝歌说过的。 桦绱睨看这依旧跪地的丫鬟,使了眼色,海棠过来扶起她。桦绱眸中带着审视,平静的问:“你知道镯子在哪?” 丫鬟竟然知道她说的是哪枚镯子?俨然玉镯不同寻常,定许多人问起,也或许是因相赠之人的身份尤显得特别。攸臻太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不过当年杜家被抄家,许多家产被充公。可能二叔再赏给攸臻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去镜州后,小姐说将镯子丢进湖中了。”丫鬟以为说了,公主便不会再追问,毕竟再价值连城,就是枚镯子而已。 桦绱没有感到意外,点点头应允她:“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总觉得薄小姐不仅仅是因伤心不愿提起,女君c之凝c薄小姐三人之间好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莲花十七巷,她亲眼看到镯子在女君的腕上,而且容姑明确告诉她 镯子是长安薄家千金还回来的。镯子是攸臻太子送的,真假不论,起码肯定薄小姐去过镜州!从镜州开始镯子就不在薄小姐身边了,好像都对上了,又依旧令人困惑。 薄小姐刻意隐瞒镯子的踪迹是为什么?不过,她既然不想多说,那她也不该多问,谁身上没有秘密? 海棠不解,什么镯子?转头用眼神询问连翘,连翘摇摇头也不知。海棠上前一步问:“公主怎么对镯子感兴趣?” 她家公主不太在意衣衫首饰的,也没心情在意,回想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 桦绱走在林荫小路上,随意的说:“没什么,觉得挺好看,走吧!”顾笙歌站在拐角目送那道倩影远去,袖中的手紧握着绣帕,却没有勇气上前。刚刚长乐公主走近,与她不过隔着一片青竹,若不是被薄家千金叫住,她与公主不可避免的遇见。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们的碰面,所有人都想看她们之间的对话。 她可耻的沉默了,当做不知道,就像没听见一样。 第五百八十五章 顾府 几个月前的某一日,顾府门口停了四辆马车。最前面一辆载人,后面三辆载物,车上拉了十二个大木箱子。府邸侧门打开,管家领着小厮出来,从马车下来一名女官,是海棠。海棠仰头看斑驳的大门,门口威严的石狮,心中忍不住感慨。 海棠身着女官官服,身后跟着两名宫女随管家进了内堂。神情冷淡,脸色有些憔悴疲惫。昨日泾王百日,僧人诵经公主抄写经文,一夜未眠,她便跟随公主坐了一整夜。今早,王池差人送来的行礼到了,公主让她先送过来。 看到顾夫人坐于正堂主坐,海棠上前行礼,礼仪自是没话说。顾夫人旁边站着位年轻姑娘,下首坐着位小妇人,二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份异于士族女子的干练潇洒。瞧着面生,海棠不认识,那年轻的姑娘看她的眼神不是很客气。她来顾家,顾夫人应该不会让外人知晓,那这两名女子恐怕是亲戚。听连翘说,顾大人的舅舅应先生在洪州一路护送,瞧两位女子的年岁可能是舅家亲戚吧! 海棠也没有去细究,转身看向已经起身欲向她走过来的顾小姐,脸稍稍圆润了些,心中没了忧愁苦闷,瞧着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特地挑着大人在皇城公干的时辰来,公主在躲顾大人,他们都知道。海棠压下心底的情绪,走向顾小姐,一点头,将身后宫女手上捧着的木匣子递了过去。 海棠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说:“这是公主命我送来给姑娘的,姑娘走得匆忙,衣物我也一并给捎带过来了。姑娘命人将箱子卸下来,我等也好回去复命。”面带笑意,礼数自然十分到位,毕竟是宫中女官。 顾笙歌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都是票据,顾不得细看,一听海棠要回去,忙将木匣递给身后的丫鬟,找话要闲聊几句。 海棠淡了些笑意,瞥看木匣继续说:“这里是潭州c袁州城中八间上好的铺子,三间宅院的地契,还有银票。本要等姑娘出嫁时给的,比烟萝小姐的多了两家店铺和两倍的银票。公主说,烟萝小姐有郡君疼爱,有祖母c舅舅那边照应着,肯定要比小姐有底气。所以准备了丰厚的家产c银子给小姐傍身,夫家也不敢苛刻小瞧了去。”唉,都做到这份上,真是比亲姐姐想的都周到。 顾笙歌愣在当场,倒是顾夫人先反应过来,走过来说:“这如何使得。” 海棠交握着手,微微低头又言:“夫人,如今顾小姐身份不比往昔,这些东西愿意收便留下,不愿意我就带走。但公主的这番心意,我要带到。” 接下来的话并不是公主的意思,可是她想告诉顾夫人c顾小姐公主为她们做过的事,可以不领情,但谁也说不出公主的不是。她虽是公主的女官,但理在这里,用不着她刻意偏护。 “当时在买的时候,铺子c宅院就已经记在姑娘名下,这并不是为了省去到官府过户的麻烦,而是公主怕有一日不能再照顾姑娘了。”海棠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更咽:“陆铭远他们这些年一直寻机会要谋杀伤害公主,不止一次买通府中人下毒;要不就找巫医,乔装成郎中,开致幻的药折磨公主。” 海棠说的这些,她早就听府中下人说过许多次了。顾笙歌脑子乱哄哄的,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心焦紧张。对长乐公主她是如何也怪罪不起来的,毕竟当年是公主将她从地狱中救出。没有人敢来,只有公主与六公主来了,她抱着烟萝,看大嫂。。。那份绝望与屈辱,她至今难忘却又不敢回想。 这些年若不是公主,她与烟萝孤苦无依还不知要经历些什么,将她们送到安泰大长公主府过衣食无忧的生活。看看那些同样被抄家的家眷,有谁像她们姑侄这样幸运。 “公主可好?”今日公主没来,泾王走了,公主想必悲痛欲绝。而且听说在洪州受了重伤,差点熬不过来。 海棠也不答话,只是盯着顾小姐看,少顷才问:“姑娘觉得呢?” 怎么才算好?活着吗?要她说,不好,一点也不好。眼红肿,面憔悴,总是走神,越来越沉默。身心疲惫,更加消瘦,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将会晕倒。若不是小泾王在,公主大约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顾笙歌有些不敢直视海棠的眼睛,却也不能这样干站着,咬唇寻思着说什么好,看了眼木匣,说:“这些我如何能要。”可是不要,海棠带走,更是打脸。 顾笙歌上前拽着海棠的衣袖,眼里竟有了乞求之意:“姐姐还是先坐下饮杯热茶,歇歇可好?” 她恨重显太子,却无法怪罪公主,甚至有些愧疚,毕竟离开公主府时不告而别。又见海棠这么个态度,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海棠在她住在袁州公主府的那段时日中,每日都会前来她院里问问起居,或只是小坐一会儿,聊聊书籍家常,待她如姐妹。公主府的每 个人都对她真诚相待,让她感到久未的真情。正是因为这氛围,好多宫女到了出嫁的年岁也不愿离开公主府,就像海棠姐姐。 海棠目光复杂的看着笙歌,将拽着她袖子的手缓缓按下。抬眼望向笙歌说道:“姑娘的心意我领了,今儿这茶就不喝了,等着喝顾家热茶的夫人小姐多了去了,海棠有自知之明。” 顾家的案件平反了,顾夫人封诰命,顾大人如今势头正劲,很得宣元帝看重。天家身边的红人,百官自然是要争先结交的,顾府门口一时门庭若市,只不过顾大人不喜欢应酬,一一婉拒了。倒是听说,顾小姐在徐夫人的带领下,频频出现在世家女眷的茶会上。 说完这些,海棠一点头转身要走,顾笙歌急忙拉住海棠的手,眼泪掉落:“姐姐为何这样说?是怪我吗?怪我的不辞而别。”她其实心里知道。 第五百八十六章 有些事要说清 “不敢,公主都不怪,我又哪有资格?”海棠转头看她,神情微微严肃。 她没有说不是,因为的确在心中埋怨,离开为何不说一声?因她的不辞而别,引出后来的多少事。公主府的人冒雨寻找,心焦如焚,顾小姐是欠大家一句歉意。 “姐姐。”顾笙歌缓缓低下头,眼泪不停的流淌。 “若不辞而别要怪,那人命怎么论?”顾夫人身旁的小姐听不下去,看着笙歌哭得泣不成声,忍不住大声说道。 “素裹!”应银霜喝了声,这人正是龙吟山庄的大小姐,顾笙歌的舅家表姐。而反问海棠的是素裹,笙歌的表妹,她二人得应征同意,先来长安姨母家探亲。 “不过是带走表姐,当年要不是太子,顾家何苦遭这灭门之罪!我表姐也不必寄人篱下。”素裹冲动,控制不住脾气。 应银霜训斥:“素裹!你这说的什么话!” 太子的对错岂敢议论,这是长安,是帝都。这些话敢随随便便说出来,万一给姨母一家带来祸事可怎么是好!忙拉着表妹要离开。 海棠冷笑一声:“不,姑娘继续说,还要说什么?觉得我家公主欠顾家的,还连带着杜c施c江三家,是不是?当年之事错的都是我家公主?可是,朝堂之上岂是一个未及笄的丫头可以左右的!男子之间的政权之争本就残酷,你以为高门士族只会带来荣光,难道就不应该承担败落毁灭的风险吗?”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都知道顾c杜两位大人被奸臣污蔑,但家族灭门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点,而是四家早已经锋芒逼人,让天家忌惮。她也是官家小姐,这些事事后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素裹已经没了刚刚的不平气势,但刚要再说,被应银霜瞪了眼,只得忍住。 “若不是我家公主,灭门之仇岂是那般好报。昔日,参与栽赃陷害四家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夫人与小姐不会忘了吧?”那是陆太后c王皇后的娘家人,正经的外戚,荣宠不衰,权势滔天。 “姑娘好狠的心,他人我不论,单说姑娘,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经历过生死,还不知公主的为人吗?要是没有公主,姑娘恐怕。。。公主没做一件对不起顾家的事,这些年能给的c能救的c能护的,都做了。甚至撇下了母妃c嫡亲的兄弟。”崇王年幼又体弱多病,因身份特殊,先皇忌惮。王府外每日重兵看守,太医定期前去把脉,说得好听是问诊,其实谁不知是怕崇王康健。 公主本应该陪在他们身边,可是十年只去过一次,还是接顾小姐回袁州时,连王府的门都没敢进。怕给太妃c王爷带去麻烦,怕先皇生疑。皇家的亲情,永远排在权势的后面。 “公主一心为四家案件奔波,坚信内有冤情,试图搜集可以翻案的证据,只是人证c物证早已被毁尸灭迹,平反谈何容易?为了带姑娘离开,公主跟太妃娘娘连母女关系都断了。去封地时又遭遇追杀,有多凶险?公主势单力薄,保护不了姑娘与烟萝小姐的安危,忍着背后的伤痛,不眠不休替两位打算去处。可是那时谁敢收留?若不是昌荣大长公主于心不忍,安泰大长公主仗义善良,姑娘的安危堪忧。”这心就是块石头都要捂热了吧? 一旁娴静的顾夫人拧眉仔细听海棠说,可听着听着红了眼眶。 “人命?姑娘莫不是忘了那一刀是谁替你挨得?也忘了,是谁为救你私闯大理寺牢狱。姑娘知不知?劫狱,是死罪!我家公主金尊玉贵的人儿,为了救你而杀人,那时她不过才金钗之年!”只说这份情,谁能再说公主有错? 顾夫人目露吃惊,望着海棠久久不能言语。转头又看向女儿,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一闭眼两行清泪。 应家姐妹退到后面,并没有走远。应银霜听海棠说完也感到惊讶,她们才听父亲说起姨母,原来十多年前遭受灭门的顾家竟是表亲。师弟也并不是鄂州齐家的四少爷,而是长安顾家的三公子,还是她们的姨家表兄弟。 父亲出身官宦家族,但鲜少提及,有世家亲戚不足为奇,可是长安的贵胄确是稀罕了些。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但表弟佣中佼佼,顾家兴盛指日可待。 几年前,她们与表弟同在山庄习武,妹妹一直中意表弟,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父亲说时竟然一点也不惊讶。非要先过来看望,姨母倒是很欢迎,对她们极好。表弟还是见不大着面,起早贪黑,公务繁忙。表妹有些傲气又忙着学礼仪,与世家小姐结交。与她们表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不多,虽有些距离,倒也不难相处,不过素裹与表妹聊不到一起。 近日来顾府拜访的官家夫人c小姐有些多,听府中丫鬟说,是因顾大人才来的。素裹听后生了闷气,无处发泄。正好这位宫中女官过来,素裹 收不住火气,说话失了礼数。 毕竟她是才知道有这门亲戚,对顾家经历的那些事都是听坊间传言才知道的,也不敢多问,怕引姨母表妹伤心。百姓围绕着朝堂c案子说的多,这些官眷在狱中经历的事已经不提起了,毕竟十多年了,谁还会清楚地记着她们受过的苦? “十年来,没一日睡得踏实,整日噩梦缠身,在梦魇中惊醒,半夜跑去后山找顾家少爷,哭晕了被抬回来。醉酒后还抓着我的手说‘要活着,我得替顾琰羲照顾笙歌,得为四家平冤昭雪。’姑娘也经历了伤痛苦难,为何要去为难与你一同经历不幸的人?”最后一句质问令笙歌无言以对。 但凡有一点理解与在意,又怎么会不辞而别,连句话都没留下,还用了迷香。尉迟先生不知这些缘由,顾姑娘难道也不知道吗? 顾笙歌咬唇望斜前方的地面,半天寻不出好解释的话。又怯怯望向海棠,海棠面上虽看不出怒火,但口气着实不太友善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为他种的花园 “姑娘这一走也好,就饶了我们家公主吧!公主冒雨找姑娘,谁怜惜了。怕姑娘遭陆铭远他们劫持,吓得王府丞摔了一跤,带人找了大半日,红着眼眶说怎么跟公主交代。偏偏也是赶巧,那日太妃寄来加急信,崇王病重,要公主速回。公主本应立刻赶去恒州,却放心不下,要先找到姑娘。那日下着雨,府中所有人都在冒雨寻找。直到尉迟公子赶到猜测姑娘可能是被先生带走,公主才让连翘跟着公子继续追寻姑娘,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去崇王府,日夜兼程,可公主的身体哪能受得了?况且还受了凉,最终也没能赶上,太妃说崇王一直在等公主。”是永远的遗憾。 海棠说不下去,掩面哭泣。 顾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上前握住海棠的手,抬手为海棠擦了擦眼泪,说:“好姑娘,东西我留下了,辛苦你送来这一趟,替我跟照顾过笙歌的人都说一声,谢谢。” 真正该感谢的人没有来,顾夫人心中很不平静,双手紧紧握了握海棠的手。然后攥着帕子有一瞬的恍神,她手有些抖,忍者情绪,忍着不哭,可脑中一团混乱。 案子尘埃落定后,她心情明朗许多。虽听笙歌说起过一些事,可能怕她担忧,笙歌说的并不详细。人人都劝,往前看,以后都是好日子。她也这样想的,强迫自己忘了以前的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几个月。是她这个母亲太不称职,罪臣的子女想要生存谈何容易?多少官家女眷流落风尘,痛不欲生。 当年她最先被带出牢房,关在郊外的院子,就不想想女儿c媳妇c孙女们在牢中将要经历什么样的屈辱折磨。烟萝好端端怎么会吓得失意?定是看了血腥又残酷的画面。一时心如刀绞,恨自己如此粗心白目。 顾夫人用力咬着嘴唇,甚至咬出血痕,闭眼默默垂泪,额头上有血管都凸起来。 至于儿子,更是报喜不报忧,她也就这么天真无知的信了。他们是经历过多少,才侥幸活到今日?为母则刚,本应她来保护儿女,这十年有人替她做了。 笙歌眼泪不停的坠落,泣不成声的说道:“对不起,海棠姐姐。” 海棠也哭成泪人,语带埋怨轻问道:“姑娘走了,可去哪不好?偏偏来长安。公主太了解陆铭远的心狠手辣,怕姑娘与顾大人被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知晓身份,赶尽杀绝。便放出消息,说取走了证据。可那时,证据已经偷偷送到长安了。公主这么做只是要将注意力引到她那里,可是一半的侍卫派出去寻找姑娘了,公主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海棠眼中满是泪光,盯着笙歌问:“泾王走了,为救公主,可是公主救得又是谁?” “我原是不大想说的,今儿索性一并说清楚了。我本是杜太后身边的女官,太后仙逝,太妃将我要了过去,就一直跟在公主身边。连我们这些侍奉的人,都不知道在公子的衣冠冢前随公主落了多少泪,就别说公主了。如今公主知道公子活着,便命人将衣冠冢拆了,要将满坡的山茶拔了。”那方土地上承载了多少悲痛的泪水,那座花园曾经是公主的精神寄托。 拔了,这是要与顾大人一刀两断,可明明公主那样深爱着大人。他们都不忍心,都下不去手,公主心中的痛,有谁在意?十年的感情,怎么忍心。好不容易盼得人回来了,却又不能在一起。 听说近日前来顾府拜见c慰问的士族夫人小姐不计其数,虽然不敢说都是要说亲的意思,可绝大多数恐怕就是要相看。那公主呢?日渐憔悴,还不能从泾王离开的悲痛中走出,顾府已经要议亲了吗?可是又有什么资格阻挡,公主都要断了这段感情,她又能做什么。海棠有些颓然失落,替公主感到委屈。 她该走了,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刚要跟顾夫人道别,却见夫人正看向她的身后,而顾小姐也僵在原地。 海棠一转身,顾大人一身官袍立于台阶下。今日早朝散的早,他下午要去卫尉寺一趟,回来换武服,撞见这一幕。 “哥哥。”笙歌小声唤道,可是顾大人却并没有看她。 笙歌收回迈出去的脚,怯怯的站在原地抿唇忍着眼泪。兄长自从大半年前与她在客栈相见后,对她总是疏远,也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说不上来的距离感,与在袁州公主府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哥哥,是在怪她吗? 刚刚海棠姐姐说的,是不是都听见了,还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怨她来长安。公主放出消息救她,泾王因此遭刺杀。 顾琰羲对顾夫人说:“母亲,我送送海尚仪。” 顾夫人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点头回:“好。”然后又拉过海棠的手,拍了拍道谢,海棠忙点头回礼。 海棠以为顾大人送到门口就回府了,没想到送她出了坊。在她临上马车的时候,还 问:“花园是在明月山。” 海棠一怔,反应过来:“是,大人该去看看的,满花园的奇花异草都是公主为大人种的。可公主说不要了,我们下不去这个手。几年来,仔细护着,养着。”海棠说着说着有些更咽。 “那就留着吧!”顾大人长眸垂下,唇角淡淡的一丝笑意,为他种的,可他都没有见过呢!拔了岂不可惜。 海棠因顾大人的这句话而愣了神,仰头看向面前的顾大人,试图读懂他的意思。 顾大人边看府中小厮抬下马车上的木箱子,好像是随口一问:“她好吗?” 海棠摇摇头,说:“不好,比原先更瘦了。” 顾大人揖手,郑重的拜托:“劳烦海尚仪费心照顾。” 海棠忙回礼,心中却有些感慨,大人并没有要疏远公主的意思。只是,她想看到二人终成眷属的,强人所难了吗? “多有叨扰,告辞了。”海棠上了马车,揣着心事离开。 第五百八十八章 被议论的尴尬 顾笙歌心事重重的往小院折返,途中碰到三位世家小姐在青竹后面闲聊,这片竹子生长密集,就像屏障将左右两边遮挡住。听声音是刚刚邻桌的三位小姐,徐谣对她们评价不错,只不过不是一个圈子。顾笙歌本要经过,却因她们的对话而不得不放慢脚步。 侯府小姐一声冷笑,说:“这顾小姐真够冷心肠的,长乐长公主护了她十载,刚刚公主走过,顾小姐竟然装作没看见。”她是不认识公主,可有人认出来了。 辛家小姐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臂,提醒:“你小点声。” 侯府小姐嗤笑:“怕什么?她顾家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是要做世家领头羊,还早着呢!” 段小姐撇嘴:“也不能这么说,如今徐家有意与顾家交好,若是成了姻亲,顾家可就平步青云了。” 昔日的顾家再厉害,那也是历史了。现在的顾家实在是太单薄了,无论是势力还是人丁,怎么跟他们这些家族相比。不过若是顾大人直接攀了徐家那高枝,也就另说了。 段小姐压低音量又言:“我兄长说,当年四家出事皆是因功高盖主c树大招风。明皇又不昏庸,其实早就不顺眼了,要不怎么会连审都没审,直接下令抄家。” 辛家小姐吃惊的用团扇遮面:“哎呦,祖宗来,这事你也敢在这儿说,在家说说就是了。” 辛小姐的一句话,暗示大家早就看出来当年那起冤案发生的主因。她堂叔辛彻与父亲讨论这些事时,兄长碰巧听到了跟她提过。 侯府小姐想不明白,皱眉说:“你说有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顾小姐这是撞了南墙还继续走。昔日,顾家烜赫一时,触了龙目,饶是清贵却也含冤莫白,惨遭灭门。如今顾小姐还要巴结权贵,就不怕重蹈覆辙?她嫡兄顾大人那样才貌双全的人,能力轶群与天家又是同窗挚友,陛下赏识有意提拔,身居高位不过是个时间问题,顾小姐急什么?再说大人与长乐公主早有婚约,顾小姐这番举动莫不是要无视约定?那可是明皇下的圣旨,满朝文武c皇亲国戚都是这场婚约的见证人。顾家要与徐家交好,若是两家促成姻缘,这不是打李家的脸面。再说陛下又怎么会让徐家朝中独大,徐家已经有帝师,有百官之首的太尉,再加上步步高升的顾大人,天哪!”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知顾小姐怎么想的。 辛家小姐边走动着边说:“陛下与长乐公主感情深厚,虽是叔侄,却如兄妹一般,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若是顾大人尚长乐长公主,与天家是正经亲戚,尽心辅佐君王,不挺好?” 侯府小姐摇摇扇子:“你以为人人通透?不过,顾大人不一定会尚公主,毕竟当年太子。。。只是,解除婚约要费些力气的,得天家应允。” 段小姐一下忧伤:“谁知道呢?就算顾大人不尚公主轮也轮不到我头上,操这些闲心。只遗憾顾大人那么英俊的人,怎么就不是我的?” 辛家小姐有婚约,所以再英俊的郎君也不在意,只是忍不住打趣段小姐:“你去结交结交顾小姐,指不定能入了顾小姐的眼。” 段小姐夸张一笑,自嘲:“我哪敢与徐小姐相比啊!” 侯府小姐起哄:“你试试呗。”几人笑闹着离开。 青竹绿墙另一边的顾笙歌绞着手中丝帕,脸色难看,羞愤不已。这几名小姐虽言语犀利语着讽刺,却是分析到利害,竟让顾笙歌无言反驳。她在袖中攥握着拳头,难堪的霍然转身快步离开,丫鬟忙跟上出言劝着。 顾笙歌已经不能再回小院中,没想到旁人是这么看待她的。尴尬又不知所措,被议论的难堪,让她脸上火辣辣的,脑中一片空白。羞愧难当,越走越气愤,却又无处发泄,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她停下脚步,想起刚刚公主在门口时,自己冷漠沉默的举动更是懊悔万分,委屈又羞愧的掩面哭泣。这里人多,人来人往的,又不好叫人看见自己流泪的狼狈模样,忙擦了擦脸颊,打算直接回院落。 边走边想,是她得意忘形了,忘了这是长安,不是袁州那淳朴安静的地方,无论她多努力想融入她们其中,总觉的有距离感。特别是刚刚这几位小姐,都是家风严谨正派的清贵世家,她有意结交,可为什么总是不讨好。好比一把热火,被浇了一盆冷水。母亲劝过她,她不理解母亲为何总是兴致缺缺,不冷淡但也绝不热情。哥哥更是懒得结交应酬,天家看重,频繁交代要紧公务,所以忙得没有这个空闲。 她是想融入京中贵女的圈子中,曾经那些可怕的经历让她自卑又迫切,急切的想回到曾经的生活圈子中,可是谈何容易。 不停地在心里暗骂自己的顾小姐快步往前走,走到‘丁’字路口时,依旧疾步没想到撞了人。 “你还好吧?”一道男声问她。 顾笙歌被撞的一踉跄,向后仰倒,被人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 丫鬟也忙去扶,顾笙歌稳住后抬头看去,是名年轻的官员,内双长眼,鼻梁高挺,面容俊朗,相貌堂堂的男子。 颜晟廷问完,见这姑娘没事,忙放开她的手臂,一点头与一旁的晏说离开。 “笙歌。”徐小姐追了过来。 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晏大人听到声音回了下身,只见一名绯色衣裙的姑娘从竹林小道走出来,不过背对着身,看不到容貌。晏大人也没有在意,回身继续前行。 徐谣顺着顾笙歌的眼神看去,是两名官员,不过不是顾大人,徐谣有些失望,随口问:“是谁?” “不认识。”顾笙歌收回目光,轻轻摇摇头,抬手抚了抚刚刚被握的上臂。那名男子有些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徐谣想起正事:“对了,笙歌你要去哪?” 第五百八十九章 她的心 笙歌眸光一暗,低头看向一旁的花草说:“我想回去找母亲。” 徐谣并没有看出顾笙歌的失落,明丽大气的面容带着雀跃的欢喜,说:“我哥哥在‘琼楼’,咱们去那看看吧?” 长安有名的才女林小姐请她们过去,徐谣一听顾大人在那里,忙过来找笙歌,当然实话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只得拿着哥哥做借口。 好多人都在‘琼楼’,刚刚朱公子让小厮过来给朱小姐传话,说那里可热闹了。众多大人c公子在那里泼墨挥毫,吟诗作对。还有一群小姐办的诗社今日也在楼中有活动,写诗作赋,要不就弹琴奏乐,一展才艺。 来月宴的都是名门豪族,长安数得上的人家可都到齐了,连在地方的李家皇亲也来了许多。各家怎么可能只是游玩,都想为家中未出阁的姑娘,尚未娶亲的少爷们相看相看。 那些年轻的官员不论出身,只要能归到年轻有为c品貌端正的行列,就难免会被议论一番。就不用说家世显赫的公子c小姐们了,各家夫人大有趁这次宴会就将儿女婚姻大事办妥当的架势。 “我有些累了。”顾笙歌淡淡一笑,婉拒。 “笙歌,你陪我去吧!到那里你坐着就好。嗯?好不好?”徐谣上前一步,拉着顾笙歌的手,轻轻摇晃,商量着。 “好吧!”顾笙歌兴趣缺缺,却又不好拒绝,毕竟近来她与徐姑娘交往频繁,怎好拂了面子。 “走吧!”徐谣挽着顾笙歌的胳膊,声音都透着欢快。 淮王世子的小院,大家在院中树荫地儿围坐长桌用午膳。 桦绱接过青渝递过来的果盘,用叉子叉起一块甜瓜,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叉子,安静的听他们聊趣事。可是她有些走神,大家说的什么并没有上心。 桦绱故意晚到了些时候,就怕见到他。但到了才知道自己想太多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来。 行臻放下筷子,替顾大人解释:“桦绱,北辰昨晚就说今日不来了。”不过当时你出去透风了,所以不知道。 “哥,不必跟我说。”桦绱淡淡一笑,很无所谓。 席间的聊天声小了,朝歌与青渝对视了眼,去又不知该说什么。 “听说昨夜,七叔带着玄旌侯c北辰c叶琞奭叶大人他们游泳去了。”月宴有处水池,不小水也挺深的,水质不错,清澈见底。 “七叔这是要将儿时纵马驶过朱雀街的场景再次上演不成?”回想那画面,一群英姿飒爽c潇洒肆意的男儿,策马飞驰在长安主街。骏马狂奔,武袍飞扬,鼓胀的衣袖好似翅膀,如雄鹰展翅搏击长空,意气风发。引得多少怀春少女激动雀跃,芳心暗许。 “哈哈——”引得众人笑叹。 世琳带着思念语带惋惜,说:“唉,可惜施雯不在了,她呀,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面。” 众人沉默,难掩悲伤,即使过去再久,友人离去都是一份无法消除的伤痛。 午膳过后,桦绱与卓一闲聊了几句。 “施公子近来可好?”她回京有段时日了,一直待在东宫,也不过问事,所以不知道施彤怎么样了。 卓一边走边说:“他身上有军功,又要参加明年科考,若是能考取个功名,陛下定会栽培。” 桦绱点头,然后郑重拜托他:“卓一,麻烦你们多帮帮他。”施家就余施彤,太单薄了。七叔下令将三家家产良田归还,偌大的院落就施彤一人,自然是孤独吧! 卓一忙揖手承诺:“公主放心。” 他们坐在一起,聊起儿时的趣事,本是很欢乐的时刻,可桦绱心不在焉。她佯装很认真的在听,可是她的心她自己知道。她在隐隐觉得遗憾,因他没有出现而微微失落。 她的确在悄悄期待,期待他的出现。就像少女等待小郎君,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只不过克制,表面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可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只一日,他就叫她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真是糟糕,也无可奈何,她阻止不了他靠近,更左右不了自己的感情。 凉亭中 “你怎么不给我写信?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承荥最终忍不住,直接抱怨道。当然那些‘安,勿念。’的家书就算了。 江佑勍举目看她,真是直接又格外的执著,好像不回答这事儿就别想过去。江佑勍向后靠去,随意的将手臂搭在凉亭护栏上,说:“臣不受郡主待见,别说写信,就是人站面前,都没个正眼瞧看。” 承荥回了个凶狠的小眼神,娇嗔:“以前是以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做数的,别整日揪着这么点儿事不放。” 仪宾大人竟然没恼,似笑非笑的挑眉打量她,问:“所以,郡主这是正眼看了?” “我如今对你多好。”承荥用眼神控诉他‘没日良心的’,枉她一片痴情。 承荥用绣工精美的绣鞋踢踢他的脚尖,问:“你是不是常常给姑姑写信?” 也给我写封呗,承荥没好意思说出口。她老羡慕了,江佑勍给姑姑写是代江将军写的,为了承诺,为了一份令人尊敬的感情,还为安抚姑姑心中的伤痛。 “嗯。”仪宾手肘支在护栏上,低声回道。 “你,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个红豆。”若实在是没话聊,不给她寄信,寄个红豆也好呀!承荥绞着手帕子,心有戚戚焉的想着。 江佑勍眯了下长眸,淡笑不语,只一味瞅着她,须臾,带着玩味问了句:“闺怨竟已然这样深?” 承荥郡主一怔,反应过来羞恼气愤,脸颊一片绯红。提着长裙在凉亭‘追杀’仪宾,可惜追不上,气呼呼的停下怒视,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的还带了一点儿委屈。 江佑勍叹了口气,缓缓走近,抬手用手背轻轻抚了抚气鼓鼓的小脸蛋,柔声哄道:“郡主消了食,不如回院儿午休吧?” 不过,当晚仪宾大人亲自去‘茉莉幽香’茶馆,为郡主买了两大包红豆馅饼做赔礼,不过是后话了。 第五百九十章 惊喜 夜幕降临,行臻他们约着去‘饕餮盛宴’,顺道逛一逛长安夜市。 斜前方树下有五六名小姐不知见了什么,异常兴奋,笑语不停。她们迎面又走来两位妙龄姑娘,几人应当是很相熟,一见面握手热聊,跟一群欢快的小鸟似得。 圆脸小姐拉着走过来的高个子小姐问:“你们去哪了?怎么不来‘琼楼’?” 高个儿小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跟着母亲游湖去了。”还有姨家表兄,游湖不过是个借口,相亲才是正经事儿,可惜她与表兄有的都是兄妹情。 圆脸小姐满是遗憾的说:“哎呦,实在是太可惜了。”吊足人的胃口。 与高个儿小姐一同过来的蓝衣姑娘好奇的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看到玄旌侯了。”圆脸小姐摇着手中檀香扇,一副很得意却又故作无所谓的模样。 蓝衣姑娘失声惊道:“什么!” 高个儿小姐也好奇:“快跟我说说!” 一旁的金簪女子:“你们不去可真亏了,连天家也去了,还有顾大人。哎呀,我的小心肝,让我缓缓。” 圆脸小姐扇子一合,捧着粉嘟嘟的脸说:“顾大人在‘琼楼’写诗作赋,笔墨丹青皆是佳作。” 蓝衣姑娘压着音量喊了声:“啊——,不早说,不行我得去瞧瞧。” 金簪女子忙拉住她:“上哪儿瞧,早跟徐家公子c徐姑娘他们离开了。” 高个儿小姐:“徐姑娘也去了?” 圆脸小姐摇着头说:“不光去了,姑娘还弹了古筝,没想到顾大人还会吹长笛。才子佳人呀,倒是惹人艳羡。” 一回想起来,羡慕死徐小姐了,可是低头看看自己,家世c学识c才艺c还有容貌?哪比得过人家。 行臻他们正巧走过,离着这群小姑娘十米左右,听得清清楚楚c明明白白。一想桦绱还在后边,行臻忙转头看桦绱表情。 桦绱面上倒是没什么,不过心里却是有了波动。不知为何,感觉心神不定的自己有些可笑。一旁的朝歌也朝她看过来,桦绱目视前方,平静的说:“走吧!” 饕餮盛宴的生意还是很好,宾客盈门,大堂热闹非凡,他们订了楼上雅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世琳忍不住了,凑过身来,说:“桦绱,别嫌我多嘴。你与顾大人要在一起,是难了些,考虑的自然要多。但难归难,若是我得了这样的郎君,可不想放手。” 朝歌给她夹菜,接着说:“桦绱,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青渝在对面点头附和:“公主人活着就这么短短几十载,错过了,太遗憾了。” 朝歌接着劝:“世人不能理解的事多了去了,你也不能每一件都迎合他们是不是?” 朝中c坊间有反对的声音是正常的,也不能让所有人都祝福吧!其实有很多时候都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存在,只不过这一件事让桦绱格外在意。为什么呢?席间几人都猜到了缘由——因为太在乎了。 用过晚膳,承荥说要与仪宾步行去‘白梨苑’听戏,朝歌c青渝他们也一同。 席间饮了不少酒,桦绱c世琳想去逛夜市,透透气。世琳特意少吃,就是为了留肚子吃街上的小吃。丫鬟还怕他们闹肚子,世琳不在意的摆摆手,挽着桦绱胳膊先下了台阶。行臻陪着她二人,丫鬟仆从跟在后面。 夜空绽放了最璀璨炫目的烟火,处处花灯将长安照的灯火辉煌如白昼,不愧是宏国最美的不夜城,好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哪怕在远方也能看到它熠熠生辉。 各小摊贩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迎面走来的人群中,有卷发碧眼的外族商人,有时还能碰到外籍官员。人们并没有觉得怪异,包容各异族的友客。路边酒楼中觥筹交错,远方舞龙灯正穿梭街市,孩童跟着卖糖果的摊主满街跑,妙龄姑娘成群结伴猜灯谜。。。处处热闹,欢声笑语不断。 长安的夜市,依旧如记忆中的那样繁华热闹,是桦绱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只是一回头,再也没有李乾成的身影。 一群带着傩戏面具的行人,引起他们的注意。世琳玩心大起,转头说:“哥,买个面具吧!” “成。”行臻好商量的开始找摊位。 他们挑选了自己中意的面具,真是一个比一个吓人,还开心的不得了。行臻直接带上,凑过来故意吓唬她二人。 “幼稚!”世琳好笑的骂他,结果自己也急忙带上。 二人童心未泯玩得很起劲儿,桦绱拿着面具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笑闹,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她今日过分的安静,心情郁郁寡欢。 突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就走,桦绱满是惊诧的转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力气大的她挣脱不开,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宽肩细腰,这男子只留给她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知道她在打量他,这人一转头,桦绱对上青面獠牙的面具,唬了她一跳。 行臻与世琳停下嬉闹,因这突发的状况愣住。小乙要上前却又顿住脚步,还拉了下紧张的连翘,摇了摇头,他太熟悉此人的身形,已经猜到此人是谁。 桦绱试图挣脱这人的手,如桎梏一般令她反抗不得。他却突然停下转身,手上力道松了些,隔着面具居高临下的看她。 气息,是熟悉的气息。桦绱的心,正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她咬唇不语,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却突然抬手将面具上翻,一张英气逼人的容止出现在桦绱眼前。心底好像燃起了焰火,火花四溅,按不住的雀跃惊喜。 好像这一日的心烦意乱瞬间飘远,一扫刚刚沉闷的心情,她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顾大人的俊庞无论身在哪里都能赚足路人的目光,薄唇勾起一抹慵懒醉人的浅笑。尔后,猛得一把揽过桦绱的腰肢,足尖点地,伴着街上行人的惊呼声,飞身跃起,向高楼屋脊飞去。 第五百九十一章 高调 世琳摘了面具,满脸的失落,心里老大不开心了,孩子气的将面具仍在地上。她怎么就没福气遇上个顾琰羲?招了个草包仪宾,哦,不对,那是她父兄硬塞给她的。她这仪宾,真的是干不出一点儿正经事,吃喝玩乐倒是个行家。 世琳撅着嘴,怒气冲冲的瞪着那二人飞上楼顶,烟花绚烂却成了布景,衣袂飘飘好像神仙眷侣般惹人艳羡。 行臻忙拾起面具,拍了拍世琳的肩头,豪迈的说:“走,哥带你吃遍夜市的美食。” “不去!”世琳语带小情绪干脆的拒绝,她要回去,不逛了,没心情。 你看看大街上,成双成对的瞧了岂不伤神?又不是七夕,今夜怎么这么多小情人约会。 “去吧!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行臻好脾气的哄着,知道世琳心中不是滋味。 世琳的仪宾不靠谱,逼得她年纪轻轻一人带着一双儿女待在长安,身为兄长也心疼她。 世琳努努嘴,少焉,不知是不是美食飘香太诱人,一本正经的说:“。。。从那边开始吧!” 行臻忍住笑,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哥保证你尽兴而归。” 仰望已经被带上高楼的公主,周围行人议论纷纷,如此高调,真是小瞧顾大人了。连翘紧盯对面楼顶上的人影,讷讷的问:“跟不跟?” 小乙抿抿嘴角,也犹豫起来,说:“这。。。就不跟了吧!” “小乙,走啊!”行臻特地过来叫他们二人,千万别去添乱。又转头看了眼高处的一对璧人,皎月做陪衬,美得就像一幅画,笑得很欣慰。 既然世子发话了,众仆从收回吃惊c艳羡的目光,跟着世子郡主去品尝美食去了。 楼下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都在仰头看向那里,人越来越多。一群妙龄丫头看得激动不已,从这边挤到另一边,换着位置瞧望。 高处的风,自然要强劲些。 桦绱不习武,蓦然被带上屋顶惊得攥住这人胸前的衣襟,瞥看一眼下面,这高度,得费劲儿才能忍住尖叫声。 心扑通扑通狂跳,腿也发软,桦绱用力闭了下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闭眼,听力会格外敏锐,左耳畔传来行人的惊呼声,起哄声,还有阵阵风声。 夜风顽皮,热情而又猛烈,曳地彩绣丝裙和长披被吹得在身后飘摇晃动。就好像有人在拽她,力道不大,可是每一次晃动,都令她的心被攥紧一分。 一缕秀发擦过脸颊,吹到嘴角,桦绱连将发丝挑开的机会都没有。她松不开手,也不敢松手,唯恐一不小心掉落下去。 可紧张的只有她一人,她没有抬头看他,可是他气定神闲的状态她是感觉出来了。或许正恶劣的欣赏着她的慌乱c紧张和惧怕。 越害怕越控制不住自己想往下看,楼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她忍不住又俯视了眼,果然人头攒动。本来夜市上的人就多,才多大一会儿都涌向这边。饶是宏国民风再开放,此举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她的面具早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也没有带帷帽。要知道月宴的贵客们,出来游玩的可不止他们这些人,若是被认出来,可怎么办才好? 桦绱脸颊有些热,故意不看他,低声说:“你——放手。” 这么多人看着,虽隔的远,可是万众瞩目的状态下让她心中涌起不自在。话说,连翘与小乙跑到哪里去了? 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距离的淮王世子一行,到了家挺有名气的烤串摊位,异族摊主带着腔调高喊叫卖,花火四溅,肉串在炭火上翻烤,一时鲜肉飘香。再刷上秘制酱料,撒上孜然,阵阵香气扑鼻,勾得人迈不动腿。 “嗯——,好吃!快尝尝。”世琳咬了一块,外焦里嫩,赞不绝口。 “恩,不错。”行臻也点头回道。 “是吧!”世琳咀嚼着,摇了摇头说:“桦绱大约是没口福了。” “正事重要,正事重要。”淮王世子满意的咬了口焦香的肉块,叠声笑道。 这么下去,好喝桦绱的喜酒了,世琳与行臻对视了眼,笑而不语。 小乙递给连翘两根羊肉串,自己拿了三根,一咬碳烤的肉香溢满口腔。转身遥看了远处公主的背影,隔着很远了,又是夜中所以有些模糊,也不知与顾大人谈妥了没? “好吃,小乙哥再给我根。”连翘与郡主边吃边评价,跟还在遥望的小乙说了句。 “嗯嗯,是挺好吃的。”小乙回头附和,几人看着手中的肉串,吃的心满意足。 桦绱以为他又会坏心的逗她,可是却没有。好商量的放开她的腰肢,将手背到身后,并退后半步与 她隔开距离。 桦绱足下可是踩在屋脊的瓦片上,圆拱形的瓦本就不平整,单脚站在上面都艰难。没人扶着,一下失了平衡,左右轻轻摇晃,连腿也开始哆嗦起来。桦绱故作没事的样子,却控制不住身体的僵硬。 身后的长披没了规矩的迎风飞舞,突然一晃,险些要掉下去,桦绱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过来扶她,只是用力握住与她交握的手,让她稳住身体,好在他还没有放开这只手。 找到平衡后,桦绱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黑夜中的长眸正安静的注视着她,黢黑如深渊古谭,令人猜不透他内心想法。英俊的容止无喜无怒,但桦绱却觉得有些冷酷。 须臾,顾琰羲攥握着桦绱白皙的手背,缓缓举起到齐肩的高度。然后修长的手指开始一根一根缓缓的伸直放开。当小拇指也伸直时,桦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的确是遵从她的意愿打算放手了。 你说他有多恶劣!这是屋脊上,三层高楼上的屋顶,他竟然要在这里放手! 桦绱瞪着他,却敢怒不敢言,因为不小心瞥看了眼楼下,这高度令她腿软,手也出了不少汗。 拇指也伸直了,他是完全放手的姿态,若不是她还握着他的手背。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为何一定要是我 月皎洁,夜风凉爽,夜幕中,一双佳偶立于楼顶屋檐上。广袖裙摆翩跹,恍若仙人一般。 顾大人神情从容,优雅的负手而立,长袍飞扬,姿态潇洒。与桦绱的僵硬c小心天渊之别,明明他不发一言,可是在桦绱看来却是步步紧逼。 果然,他的手掌要抽走,桦绱用力握住,她不想看到他得意地神情,可是她认怂了。饮了酒,头晕沉腿又发软,站在这屋瓦上晃晃悠悠实在煎熬。此处太高了,不害怕是假的,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恐高。面子虽重要,可是这种‘酷刑’太残忍。 “你别走,带我下去。”口气生硬,带着一份命令式的口吻。 “什么?”顾琰曦挑了下浓黑的剑眉,沉了脸色,抬着下巴乜斜她,不悦写在脸上。 桦绱也抬了抬下巴,小声说:“。。。太高了。” 紧紧握着他的手掌,唯恐他走开,将自己留在这里。毕竟他被她握着的手是伸直的,并没有回握她的意思,好像随时都会抽走。 他的沉默令桦绱不安,不得不示弱:“。。。你别走!” 终于,顾大人开口说话了,音调低沉,缓缓说:“李桦绱,记着你说过的话。” 然后摇了摇被桦绱攥握着的手,吓得桦绱僵在哪里一动不敢动,顾大人提醒道:“是你主动握住我的手,握牢就别松开!” 他是故意的,看出她的退缩与犹豫,所以逼她正视自己的内心。可是这行径有多可恶,让她反驳不得,让她放不开手。 蓦然想起,在他要离开莲花十七巷的那日清早,他跑到她的寝室吻了她,并留下一句仿佛是威胁的话。 “桦绱,别逃开,别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他捏着她的下颚,紧紧盯着她。 没有甜言蜜语的温柔,因她的走神声音更加冷峻低沉,语气强硬没有斡旋的余地,也不容她拒绝。 桦绱看着他,心中涌起太多情绪,一时百味杂陈。 他终于朝她走近一步,抬手将她吃到嘴角的发丝用小指挑了出来。睨了眼下面涌动的人群,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人多了些。” 岂止是多,是非常多!桦绱心中怒吼,却又不敢说出来,一双水眸‘千言万语’的问候着闲适的顾琰羲。 难得顾大人也觉察出不妥,将桦绱一把揽进怀中,抱着她直接飞跃而起,又引来百姓惊呼声。以为花了眼,遇到神仙眷侣。 今晚桦绱是见识到了他的轻功有多上乘,可以带着她跃上朱雀街的玉宇琼楼,俯瞰繁华辉煌的长安夜市。是难忘的回忆,不一样的风景。要是不这样高调或许更好,至少让她带个面具遮遮脸。 此酒楼门口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店家吓得跑出来一看究竟,原来是小情人谈情说爱上了屋顶,无奈的摇摇头又去招呼客人去了。 ‘仙人’消失了,人群散去。 “真是画本子上不及的浪漫。”几名姑娘扯着手中的小手绢,呢喃道。 也有迂腐的人看不下去,摇着头走远。风流才子自是要诗词几句,又多了份灵感。 大兴善寺的高楼上 怎么来了这里,桦绱也挺纳闷的,可是他抱着她从屋檐跳落在二层楼上时,一转头发现已经来了这里。 不远处,传来僧人诵读经文声,还有规律的敲击木鱼声。对了今日是十五,难怪月儿圆,寺院有晚课的,应是在诵念弥陀经c忏悔文。 与刚刚热闹非凡的场景不同,这里将一切尘世喧嚣隔绝在外,唯有沉静。 桦绱长叹一口气,走向护栏边眺望远方,少顷,问道:“为什么一定是我?”后悔贪杯吃的酒有些多,头微微发晕,好在神智清醒。 世家小姐倾慕他的一抓一大把,连徐太尉的千金都心仪他,这事儿搁在谁身上不欢喜。徐家如今时望所归c九鼎大吕,若得徐家帮衬提携,官途必定亨通。机会难得,他何不牢牢把握住。 心到底有多大,竟然拉着她上屋顶引人注目,要知道宿在月宴中的贵客,今夜出来的不少。就不怕传出点什么,伤了徐小姐的心?他那么聪敏,还需要她帮他分析该选哪条路。 顾大人还站在原地,低头莞尔一笑,然后抬头不答反问:“这句话该我问公主才对,为何一定要是我?” “什么意思?”桦绱蹙眉不解。 他缓缓走来,幽深的眸紧紧盯着她,边走边问:“这些年,你身边出现过真心相待的男子,可为什么非我不可?” 政务上兢兢业业,已经小有名气的杜元琛曾向她暗示心意,碰巧他到明月山回禀公务遇见。还有在袁州陪伴她多年的云公子,可是在 那年七夕直接表白过心意的,为何没人能走进她的心? 这提问让桦绱一怔:“。。。” “我没想与你有太多的牵扯,去你的封地纯属巧合,真的只是礼部的安排。”顾大人却有了要与她聊聊的心思。 他是等着杨胜载杨大人的任期满了,好接任刺史一职,正好宜春县县令有个缺儿,他临时顶上还能提前熟悉袁州的业务。他虽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她的消息,但也知道袁州是她的封地。心中没有一丝的波动是假的,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故人,况且还是与他有过婚约的未婚妻子。 若是没有那场变故,他二人早就结为夫妻了吧。坊间关于她的传言这些年少了许多,听说她一直待在明月山,许多年都没有下过山了。笙歌与烟罗舅舅在打听,还不敢打草惊蛇,一直没有可靠的消息。都说被长乐公主藏了起来,可具体藏在哪里众说纷纭。 不是不好奇,毕竟他们有婚约,他想知道她究竟过得如何,是否如坊间传的那般。他也的确是希望她还记得他,愿自己和那段美好的初恋对她有些影响。 只是与她重逢后,便不再这样想。 越靠近越深感触动,越觉得怜惜。她过得不好,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精神很差,身体消瘦,郁郁寡欢。眼睛时常红肿,醉酒后三句离不开顾琰羲,活在回忆中不肯出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 谈谈心 他于心不忍,想逗她欢笑,看她展颜的模样。只是,欢笑没有,她心中有吹不散的愧疚,他有忘不掉的伤痛,所以欢愉对他们而言,太过奢侈了。但每每凝视着她有点气闷的小脸,目带怒火的瞪着他,就忍不住想笑。渐渐得秀颜有了生气,脸颊绯红但多半是被他气得,可总好过以往的苍白,没有精神头的木偶模样。 从什么时候起动了心,根本已经不记得了。是她的爱情让他感动?还是重新爱慕于她?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确是爱上了她。 “你抱着我喊我的名字,喊得情深意切,喊得悲痛欲绝,喊得不得不为你停留。”顾大人提醒健忘的公主,替她回忆曾经的深情。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来了?桦绱脸颊发烫,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一步,解释:“我,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活着,不知道你是。。。” 她以为他只是商贾出身的公子哥,嘴欠了些,谁能想到他就是顾琰羲?毕竟她心中的顾公子风度翩翩!哪会这么刻薄。想想醉酒后做的那些事,实在是失态,桦绱一脸懊悔。 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让她迎面注视他的目光:“你救了我的母亲,替我照顾笙歌与烟罗十载,我也是人,会因你的真心而感动。” 危难面前,怜惜与眼泪是不值钱的,唯有出手救援才是最动人的雪中送炭。若是没有她,也会有曾经交好的世家前来救助,可她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毫不犹豫,曾不退缩。 桦绱苦涩的说:“我是因愧疚。”再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愧疚?”他突然欺身过来,吓得桦绱后仰,不得不后退,他却步步紧逼。 长眸一眯,目光如刃一般,十分不客气的口吻反问:“你抱着我喊我的名字皆是因为愧疚?” 怎么话题又回来了,为什么要这样逼她?水亮的黑瞳左右移动,躲闪着对面长眸的审视。她不能说不是,否则他一定会得意,或许还有随后的逼问。可若说是,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逼着她说不是。可是一味的沉默俨然也不是个好的处理方式,所以有了接下来这些孟浪的言语。 他神情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说的话真是能将人逼疯了。 “公主忘了?在新渝的乞巧节盛会,是谁一路追臣到城外荒地?又是谁扑在臣的怀中,抱着不撒手。捧着臣的脸说:以后莫要再穿白袍。”顾大人骄傲的抬着下颔,嘴角带着戏谑的浅笑。 太过耀眼了。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还不忘抬手细细抚摸俊颜,着实‘调戏’过他的。 “‘还是齐大人好,若是重来我便爱慕齐大人好了。’公主曾这样深情表白过。”她指尖轻拂他的唇,满目痴迷。 桦绱彻底在夜风中凌乱了,好不容易挤出点儿声音,喃喃说:“醉酒失仪,望大人海涵。” “公主不想负责?”海涵,就是想要他抹去这段,可是他不想啊! “我——”负责?她怎么敢。桦绱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慌乱低头。 似笑非笑的顾大人突然勾起唇角,加深笑意,冷隽的说:“公主,是你先来撩得我。”便由不得她逃避! 这架势是要逼着她去七叔跟前求圣旨成婚不成,桦绱脑中飞快的想着。 “我是齐域的时候,公主倒是热情的很。一片痴情的在臣面前诉说衷肠,怎么我回来了,公主到开始退缩了?听说还给臣种花写情诗,公主的爱热烈且深情,臣甚是感动。”他每每一自称‘臣’,后面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顾琰羲自认为不是个较真的人,但每每想起她对‘齐域’与他的态度天差地别,都会隐隐不爽,可到底是同一个人,置气也没用。 今夜,桦绱感觉自己格外矮小,可是再矮小也不能钻出护栏飞走,只能继续忍受着他的逼问。 “我与公主曾共饮一碗水,同骑一匹马,也在公主面前脱下过衣袍,臣呜——”侃侃而谈的顾大人嘴上多了白嫩细长的柔荑,用力捂住他的嘴。 简直不能听了,佛院圣地,不怕扰了神明。桦绱被逼得没法儿,抬手捂着他的嘴,压低声音,眼中带着祈求,提醒他:“这是寺中!” 他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下,黢黑的长眸莫测高深的瞅了她一眼问:“你的意思,别处就可以?”还捏起她一缕秀发,缠绕指尖把玩。 “。。。”桦绱哑然,他怎么能这样曲解她的意思,又怎么能这么无耻?这么清隽的皮囊下,是一颗多么腹黑的心。 桦绱盯着他帅气的容颜,被道貌岸然的顾大人过于暧昧的发问,惊得忘了言语。等晚风吹散脸上的热气,桦绱找回吹走多时的理智,惹不起,打算绕道而行。 可偏偏他不许,闪身她面前跟堵墙似得挡住去路。不得已朝右边移一步,他便也朝右迈一步。桦绱抬头注视他的眼眸,问:“你不懂吗?” 不懂为何要躲他,为何不能回应?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去招惹他,她想与他在一起,很想。可是不能,桦绱眼中的水光是浓浓的委屈。 眉宇微蹙,长叹一口气,说:“桦绱,我累了,没有精力经营一场新的感情。而我曾经所经历的伤痛,养尊处优的她们不会懂。” 他迎风而立,这份气度风华,是经历过狂风暴雨后才拥有的从容。 爱便爱了,他认了。再说他们之间又有不能违抗的婚约,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可谁能料想到对他一往情深的未婚妻很不配合。若被退婚,乃是奇耻大辱,他容忍不了。理由更是令他不屑,世人的目光。 “我反思了,身居高位能带来荣耀,自然也伴随着同等沉重的风险。所以,你不必太自责。”他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收起刚刚要逗她的心思。 理智的提醒:“想过后果吗?若是被朝中那些迂腐做派的朝臣盯上,定要长篇大论说教c阻挠,以后也会时常被提起抨击。” 第五百九十四章 恋恋爱 “我最感激的大约是明皇给了我一道圣旨,一道任何人无法反驳的圣旨。”他不提明皇,但皇城为官,是避不开的,总要人在他面前提到明皇时期的政治。 原先怨明皇不问缘由,草芥人命。可是君要臣死,何须缘由。他的仇恨也只能寻到陆铭远c王钰嵩这里,再深的委屈与怨恨也不能质问君王。 “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样的路?”明知险阻,为何不绕道而行? “我的选择,源于你的选择。”眸光沉沉,低声回道:“若是你已经嫁人生子,若是你已经将年少的那段感情忘了,若是你没有让世人知晓长乐公主有多痴情,若是没有把陆铭远他们的注意力引去你那里。” 她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去娶一名陌生女子,心无旁骛的与别人白首到老。 “我又怎么会放不下,心中只能容你一人。”悦耳动听的嗓音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不得不说,顾大人这样的容止说起情话来的确深情,令人难以拒绝,况且他本就是桦绱心中深爱的人。不感动是假的,建了半年的铁墙今日土崩瓦解。 桦绱心砰砰的跳,欢悦而又激动地手都微微颤抖。不知该怎么拒绝,又该说些什么。她含泪静静的看着他,一阵猛烈的夜风将丝裙吹向他那边,与他的长袍纠缠。 “可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非议。”她退缩了,还不能与他比肩而立。 “那就慢一些,但——”他抓着桦绱的手抬起来,说:“别再放开它。” 蒋雨霖戏言叫他寻名姑娘亲近,好让她醋一醋,认清内心。可是他舍不得,他的公主实在经不起那些伤害了。 有动静,桦绱转头望向东面拐角,两名小僧手提灯笼立在那里,也不知道听去多少? 桦绱转头瞪了顾琰羲一眼,他一定听到有人来,却不提醒她。忙与他退开些距离,一边致歉“小师傅,打扰了。” 两位小师傅倒是客气的回礼。 刚要走,却见这人站的比白杨树还挺拔,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尴尬的只有她自己。又过来拉着他的手欲往楼梯那里走。 她没有拉动他,却被他一把拖回来,抱着她上了栏杆,翻身跃下,吓得桦绱一声尖叫紧闭双眼,他唇角漾起了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带着她翩然落地。 “去哪?”他虽问了她的意见,可是当桦绱脚踩大地,睁眼顾睨,已经又回到了夜市。 一晃神,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桦绱的心境有了变化。谋权者,果然善用心计。兵法用兵策略有一计就是——攻心为上。 他牵着她的手,走向繁华的街巷,无惧路人的目光。她挣脱不开,只能跟着他前行。四周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吸引了她,她嘴角也染了笑意,黑瞳映照一片灿烂。她直视他宽阔的肩背,以及二人紧握的手,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少年时。 他手中有薄茧,有力且温暖,被握着,真不想放手啊! 顾琰羲转头看她,问:“怎么了?”就看着她专注地望他,浅浅一笑,眼中却滴落一滴泪。 桦绱摇摇头,习武之人向来敏锐,自然是觉察到她的目光。可桦绱不知道,顾大人觉察到的目光岂止她一人。 斜前方的茶馆二楼,倚窗谈笑的两名高门闺秀在人群中认出他们,须臾,五六名千金小姐纷纷走到窗前朝他们这边张望。而旁边酒楼中走出一群官僚,有工部的熟人,应该是酒局散时,偏巧碰到,他还与其中二人对视了。自然不能上前应酬,毕竟身旁还有她,即使没有回身,也知道正被这群喝得酒足饭饱的同僚目送中。 可是他不会去提醒桦绱,他们在一起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总有一日要公开,择日不如撞日。许是愧疚,顾大人转着手掌与她十指紧扣,并放慢脚步并行。 桦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上心。有乐声传来,从一间舞坊。 顾大人提议:“进去看看?” “我不善音律,何必故作高雅,不懂装懂。”这话说得有些尖锐,桦绱反应过来,忙圆话:“不过,大人倒是音律造诣极深。”这话夸得很没有诚意,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略知一二,称不上精通。”长笛他并没有刻意拜师去学,少时在枫林书院求学,开设的音律课业中他选的长笛。只不过他有些天赋学得好,一点就透。 “顾大人文武双全,作诗吟对,书画吹笛,有你不会的吗?”桦绱忍不住笑意盈盈的反问,可问完又后悔,何必在意,管他与谁合奏! “。。。”为何他觉得不像是在夸赞。 那灿烂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杀气,顾大人敏锐的觉察出来。 路边摊主带着襻膊,用长木筷和夹子在黑锅中煎炸南瓜饼,闻着味道就不错。能想象一口下去,外焦里嫩的口感。 “买一个?”顾琰羲侧首问她。 桦绱摇摇头:“晚膳行臻哥哥做东,去的‘饕餮盛宴’,吃的有些多了。”近日她胃口大好,神医给她开的汤药一直未断,连翘每日督促她饮用。 不过,比不上承荥,食量大的惊人。连郡主自己都惊了,好在仪宾不嫌弃,不冷不淡的来了句:“吃吧!养得起。” “饕餮盛宴啊,听说公主曾想去吃一顿霸王餐的。”以前泾王跟他们抱怨过,可眉眼中皆是宠爱。 “。。。”美眸瞪圆,忍不住剜了他一眼,都多久的事了。 桦绱扫视左边,蹙眉又瞧望了右边。顾大人问:“找什么?” “想去买个帷帽。”陌生的目光太多了。 自然是身边这人容貌太过招摇,俊郞的外表,英姿飒飒,所以引得迎面走来的姑娘频频回头。 他们手牵手并行,这些目光自然会转到她这边,从上至下一番打量,可不太客气。不过不客气又能怎样,最后要不是嫉妒就是艳羡。 顾大人点头赞同,她气质高华,秀面雪肤,一身静雅的蓝色,人群中扎眼极了,引得陌生男子频频张望。 第五百九十五章 娘子 走了没多久,前方是霓裳坊,宽阔的门店前宾客盈门。这里的绣工在长安数一数二,名气大得很。有很多年纪大了的绣娘出宫后会被请到这里收徒授课,还经常去高门世家教闺阁中的姑娘们。 如今很多绣坊晚上是不做工的,为保护绣娘的眼睛,除非是万不得一的急活儿需要赶工,所以绣娘都出来照应客人。堂中夫人小姐众多,男客还真不多。 顾大人与桦绱一出现在门口,真是挺引人注意的,公子英俊,小姐貌美,皆气质出众,牵着手进门,感情令人艳羡。 蓝衣师傅刚送走了侯府太夫人身边的嬷嬷,老寿星过生辰,过来选料子做几身新衣。一转头瞧见这么对璧人,上前问道:“小娘子要选什么?” 年轻绣娘过来要招呼他二人,这名蓝衣师傅摆了摆手,让她去忙别的。这人看着干练,是绣娘也是东家,正好现在有空。 桦绱也回了笑:“帷帽。” “好这边。”东家边指引边打量二位客官,家室不俗,女子头上一只海棠花金步摇,腕上一只嵌宝石金镯,就这么两件首饰,却做工精美,一瞧就不是凡品,特别是这镯子。再看身上衣料上乘,绣工若是没有看错,应当是出自宫廷。身旁的那名男子蹀躞带上挂着令牌,气度又异于寻常富家少爷,遮不住的官威。人活的久了,目光老辣,看人一看一个准。 光顾他们店的都是长安高门,达官贵人自然见过不少。连郡王妃们日常的便服,偶尔也会到他们店中定制。女子出自宫廷,莫不是李家女?不止东家一人在猜测他们的身份,堂中其他客人c绣娘,也在悄悄打量。 桦绱挑选了一顶,垂下的帽裙材质是轻薄的蚕丝,帽顶绣了花卉瑞草,桦绱拾起一顶浅绿色的,戴在头上试了试。 东家三十有余,人和善也干练,轻轻一笑凑近对桦绱说道:“小娘子,你家郎君可真俊。” 说完笑着看向桦绱身后的顾大人,挺拔潇洒,容止出众,年纪轻轻便做了官,这么优秀的郎君真让人心生艳羡。自从他们进来后,堂中的小姐们,无不侧头瞧望,满目惊艳。 桦绱因东家这句话,停下了动作。她的郎君。。。僵在那处,头上戴着帷帽,轻纱遮了脸颊一片绯红。 桦绱的衣衫c发饰虽是姑娘的装扮,可是有哪个姑娘敢与郎君手拉手?这么高调,所以东家才猜测一定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桦绱从一旁的摊上拿起个团扇,扇着风,想扇去因羞臊而上涌的热气。 顾琰羲瞥了眼桦绱,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一直背对着他。甚至刻意与他隔开些距离,拿起个团扇用力摇着,说实话真不至于热成这般模样。从飞荡的轻纱缝隙间他看到她的害羞,一时心情大好,笑意染眉梢。 “娘子,这团扇你可喜欢?”东家浅笑着问。 小娘子羞涩,郎君注视的眼神充满爱意怜惜,唉,正是好时候啊。东家心中感慨,回想当年,她与夫君也有过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候。 桦绱随意朝摊子看去,羞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不过是正巧站在团扇这边,被误以为在挑选。小声说了句:“喜欢。”感觉酒劲儿没散去,浑身发热,头更晕了。 在人家的店中怎好跟店家说不喜欢,再说这家店的绣工确实精美,选色搭配皆讲究。能在长安开起来这么大的店,没点儿真功夫是不行的。 “要一个。”顾大人跟店家说了句,拉过桦绱,将她转过来,与他面对面站着。 顾琰羲看面前这碍事的轻纱,抬手掀起,长眸一扫,果然秀面升起朝霞,将她羞赧的模样尽收眼底,弯了唇角问:“屋中遮面,不热吗?娘子。” 嗓音低沉磁性,说不出来的撩人。最后‘娘子’二字刻意加重,眸底点点星光,薄唇飞扬,俊颜上的神情好似春暖花开,英俊耀眼。 顾大人的这声‘娘子’喊得可真顺口,但桦绱却如何也不敢应答。几分赧然,她都不敢直视长眸,就别提跟他发怒了,哪还有那份勇气。她的沉默,像是纵容,像是默许。 东家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眼中,小娘子羞涩,郎君有意逗她,皆是小情人之间的乐趣。叹道:“我在这开店多少年,还没见过这样登对的人。” 顾大人拉过狠盯着地面的公主,防止她想不开去挖地缝,好心情的开始逛此店。然后走到男子护腕这边,拉出来躲在他身后面的人,说:“帮我挑选几副。” “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哪个?”桦绱樱唇还微微张着,吃惊的望着他,脸颊红扑扑的羞意并没有消退。 顾大人剑眉一挑,说的格外令人误会:“你衣衫都给我做了,怎么会不知道挑选护腕?” “我什么时候——”她想起来了,的确是给他做过衣衫的。 在袁州,她醉酒吐了他一身,偏偏是白衫,果酒的颜色洗不去。又因失礼,让他遭罪心中过意不去,迫不得已才去衣坊为他订衣袍的。 因想起这件理亏的事,桦绱根据他平日的穿衣风格,仔细挑选。瞥看了眼他今日着装,到底是世家贵公子,即使后来顾家灭门,他隐姓埋名换了身份,也是商贾家的大少爷,钱财不缺,吃穿用度皆讲究。 “我家娘子哪里都好,就是偶尔健忘。”顾大人宠溺的看一眼桦绱,对一旁轻笑的东家解释。 轰——一股热气上涌,才消退的粉红又染红雪肤,桦绱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将手中挑选好的三个护腕放在他面前。 桦绱真觉得自己不适合进这衣坊,在袁州就被打趣笑闹过,还撞见他的仆从。然后没多久袁州城传出他二人的绯闻,要是在帝都传出点儿什么,可真说不清了。而且传言也不会像在袁州那样,皆是善意之言。 “多谢娘子。”他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勾人。桦绱还是被那笑脸闪了眼睛,忘了要驳斥。 第五百九十六章 成双作对 见惯了她悲痛垂泪c冷言冷语的样子,难得有这样温柔娇羞的时候,顾大人面上掩不住的笑意,便宜占得十分不要脸。 她看了他一眼,这种不经意间的一瞥,带着娇嗔,散发着惊人的魅力,或许就是世人常说的:情人眼中出西施。 顾琰羲移不开眼睛,盯着桦绱不时朝他带着三分埋怨,四分羞赧,五分怒火的眼神,整张小脸变得生动又动人。即使眼神含刀带刺,也让他觉得是掺了欲语还休的情谊。 店中小丫鬟端着木托盘过来,里面摆着以假乱真的绢花,做工细致,就好像刚刚采下来的一样。果然,高手在民间。 那边从楼上下来两对母女,订做好新的襦裙,满意的下楼欲离开,却发觉堂中客人正不时瞟看同一个方向,也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小丫鬟甜甜一笑,脆生生的说:“公子,为娘子挑选支吧!” “不用。”桦绱不太喜欢簪花戴彩,头饰向来简单。 “别动。”顾琰羲拉着她的手,低头看木托盘中的绢花。 修长的手指拾起一支重瓣山茶绢花,白中带着一点粉调。捏起来比在灵蛇髻间,许是觉得不错,替她别上,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亲密的举动让桦绱不自觉的后退半步,他拉着她的手阻止她后退,捏着她的下巴,说:“抬头,我瞧瞧。” 桦绱的耳朵都变得粉红,被强行与他对视,心口窝扑通的厉害。 “不错。”顾大人满意的扬了扬唇角。 “还想去哪?”付了银子,拉她出来,怕再待下去,‘娘子’会羞的晕了过去。提议:“要是没有就随便走走吧!” 帷帽是没有买,只带了轻纱覆面,毕竟发髻间别了朵娇美的绢花。 霓裳坊中,那两对官眷母女吃惊的目送他们离开,只听一名小姐激动的问:“那不是顾大人吗?” 穿过人群走去宁静许多的小巷,他竟然带她来了‘邵家酥饼’铺子,上次来这里,还是给二叔捎带新出锅的酥饼。转眼,二叔走了一年了。 那时他受伤躲在那片木槿后方,木槿下还有成片茉莉,清香怡人。 “那夜我去见了杜管家,我不应该去见他的。”若是不去,杜管家也许不会死,这样想着,幽邃清冷的黑眸渐渐晦暗。 可是他不去,怎么收集c搜找信物?虽然后来酆曻替她寻到了杜大人存放在商行的证据,但她是商行的主人这事谁能料想的到,连她自己也是才知道。若是能预料,又何必等十年呢! 假如一早就知道,酆曻也替她找到了证据,但二叔未必会替四家主持公道,毕竟王家是王皇后的娘家,是二叔背后的势力。君王的婚姻,大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利益堆砌而成。爱,之于皇家来说,真是太奢侈了,或许是太多余。二叔明知当年案件有误,江家蒙受冤屈,还是派王庆蕴去西北做监军,一做多年,监视江家的一举一动。从这件事,就可以想到结果。 近来,她想明白了,所有的事都好像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早一刻,晚一时,皆不成故事。 这场悲剧是他们阻止不了的,迟早要发生。陆家c王家是外戚又有权臣,随着女儿坐稳正位,对权利的渴望助长了勃勃野心,一心想要独大,暗中勾结,蠢蠢欲动。 杜太后仙逝,杜家虽受些影响,可与其他三家皆是世交姻亲,在朝中德高望重,中心地位根深蒂固。所以陆铭远c王钰嵩他们不污蔑构陷,怎么可能取代四家?这场权力之争迟早要发生的,四家再忠心耿耿,也抵不过祖父的心魔。果然,小人是最会揣测君心。 少时,在书院学得那篇《朋党论》,‘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然而祖父并没有做到。 杜管家这事儿,即使顾琰羲不去,杜管家就不会死了吗?也未必。陆铭远将人囚禁多年,杀与不杀皆在一念之间。杜管家本来就是陆铭远放出的诱饵,要钓的是施彤。也庆幸是武艺出众的顾琰羲去的,若是施九公子能不能脱身,实在不好说。 桦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主动握紧他的手。这些道理他心中一定明白,只不过是遗憾,没能将杜管家救出。承恩情却无法给予c返还,心中总觉得亏欠,她太理解这份心情了。 朝歌时常劝她,有一言倒是令她记忆深刻:别替陆铭远他们分摊罪责了。 月下的人影被拉得老长,他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成双作对。 没有目的的顺着小巷前行,桦绱主动聊起别的:“这么多巷子,种得花卉竟然都不同。” “曾经常去的那条巷子,是在西南处和平坊吧?”比这里的花草更茂盛,郁郁芊 芊。 和平坊是长安的赏花名地,才子佳人皆要去一趟,才不算落伍。文人墨客常常前去观赏,寻找作诗灵感,现在那里可没有早些年的安静美好,人多的时候去了也不知是赏花还是赏人。 桦绱语带遗憾:“过了花期了。”那里的海棠与栀子花比较多,一到四五月份,春末夏初,寻有风的晴天前去,能有幸观赏到一场馨香扑鼻的花瓣雨。 “那就来年再去吧!”只要她愿意。 明年吗?说不准的。 逛得时间太久了,好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桦绱越走越慢,脚涨腿酸痛,鞋子是新的有些磨脚,脚后跟估计是磨破了皮,一走就疼。 顾琰曦在她面前背对着身蹲下,说:“上来吧!” “不用。”也许是饮了酒,也许是累乏至极,顾大人宽阔的后背看着挺诱人的。 “离着有些远,你走不回去的。”看出她的犹豫,他侧了下头说。 这么一说,困意袭来,今夜上房揭瓦c飞檐走壁,心受了惊吓又蹦跶的过于欢愉。静下来时疲乏袭来,恨不得马上回月宴休息。 “公主,我也累了,实在是不能运用轻功了。”顾大人叹了声,语气都带着疲惫。 第五百九十七章 报备 桦绱勉为其难的战胜礼数,手臂缠绕上他的肩膀脖颈。其实顾大人走的挺稳,后背宽阔又暖乎乎的,还有熟悉的香味,令她昏昏欲睡。以至于走到月宴门口,桦绱都没有醒过来。 行臻世子叉腰站在月宴门口,身后的石狮子高大威武,好像助长了气势。一群仆从跟在身边,皆挺肚站着,黑夜中看不清表情,约架一般,带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可他们不坐下完全是因为坐不下了,撑得不停地走动,好消化消化食,外人看来就像等得不耐烦了,被吓得纷纷绕道而行。 “你二人可是回来了。”世子拧眉过来说。侧头瞧看了下顾琰羲的身后,桦绱还趴着一动不动。 顾大人轻轻唤了两声,桦绱醒来,睡眼惺忪。顾琰羲放下桦绱,小乙与连翘过来扶,行臻让他二人先带着桦绱回去,明日再说。 顾琰羲问世子:“世子有事?” 世子虚扶了下顾大人的后背,一同进门,义正辞严的一通说教:“你,北辰枉你也是做人兄长的人,竟然不理解本世子的担忧,你也不瞧瞧现在的时辰。虽你二人有婚约在身,可是毕竟没有成亲,若是传出点儿风言风语可怎么是好?我家妹妹可是要吃亏的,我自然要在这里等着桦绱回来。” 顾大人作揖认错,世子忙扶了下,二人对视了眼,世子凑近问:“谈的怎么样?” 顾大人挑了下剑眉,回以别有深意的一笑,世子笑语:“极好,极好!你办事我放心。”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觉睡到天亮,可真好。桦绱翻了个身,眨眨眼,抬手摸了摸滑软的薄被,慵懒的轻轻叹了声,然后爬起身。刚要伸个懒腰,余光瞥见地面上颀长的影子。 扬起的胳膊还僵在那处,桦绱霍然转身,一人背光倚靠窗边,长腿一条曲起,一条伸直,抱臂幽幽看着她。 晨光耀眼,桦绱眯眼适应,看清那人一双黑眸满含戏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惊愕。 他直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俊庞勾起慵懒的笑,一股子风流劲儿,真是地道的纨绔公子!平日一身官服,给他遮掩了,道貌岸然!登徒子!桦绱在心中好好问候了几句。难不成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他的无耻令人汗颜,枉他是学礼懂法的文人。 “这是女子的闺房。”桦绱冷着脸提醒他。 他弯身直视她喷火的眼,说:“放心,我不是谁的都进。” 她是不是还得感动他的‘自觉’。 “你若不是一直躲着我,我也不至于追到闺房堵人。”顾大人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这一夜应当是睡得不错,看着气色不错,眼下乌青淡了。 所以,怨她喽?桦绱用意志力忍住将要骂出口的词语。 顾大人好像看不见她的愤怒,潇洒的甩袍坐于床榻边,没头没尾的说道:“昨日,我与徐思勉等人去‘琼楼’赴他们举办的诗会,期间下了盘棋,写了几首诗。后来徐小姐去了,她弹古筝我吹笛,但不是只有我们二人,旁人你可能不认识,薄太傅家的小姐与白家姑娘,她们也演奏过。” 这事儿也是昨晚躺床上突然想起的,本来也没有在意,可偏偏她反问了他。那语气,那眼神,带着讥讽。所以,有必要亲自过来解释清楚。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等等,桦绱想起昨晚怼了他两句,不自在的拢了拢薄被,小声说:“你不必跟我解释。” 他轻笑一声,说:“还是报备一声,免得被误会。”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甜香,屋内摆设无一不精致,女子的闺房果然令人向往。 桦绱脸颊一点点粉色,水眸盯着锦被,可是唇角却微微要上扬。墨发从肩膀滑下,垂在胸前,她视线也落到了领口上。她还穿着清凉的小衣,领口因一夜翻滚早就微微敞开,桦绱蓦地抬头去看他。这人舒适又自在的横卧在床尾,右胳膊肘支在床上,那双长眸正盯着一处,异常入神。 桦绱忙拉紧薄被遮着胸前,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她左手边的床头,淡淡的粉,一块绸缎交叠放着,是她的肚兜!这人! “顾琰羲!”桦绱羞愤难当,压低声音呵斥。一把抓起肚兜掖在枕头下面,起身扑过去要遮他的眼。 顾大人攥着她的手腕,见她恼羞成怒,解释道:“你若不生气,我也不太肯定的。”所以他才盯着看了那么久,以为手帕,以为猜错了。 桦绱因起身,小衣下摆露出小节腰间肌肤,雪白纤细,顾大人没有来得及闭眼,看了满眼,又舍不得闭眼。 桦绱大怒,铆足劲儿挣扎,可是力量悬殊只得坐回去,累得气喘吁吁俏脸生霜,冷声娇喝:“放手,你走!”她的手腕还被他牢牢 控制着,动弹不得。 正这时,外间传来开门声,桦绱惊得睁大美目,用眼神催他从窗离开。 顾大人并不理会她的眼神提点,起身优雅的整理了下衣袍。然后,抬头看了眼房梁,飞身上去。 海棠与兰芗在外间放下洗漱用品,刚要进来,桦绱连鞋来不及穿,冲到门边,将里间门反插上。兰芗听着动静,推了推门,小声唤:“公主?醒了?”她要唤公主起床并整理床铺的,公主怎么把门锁了? 桦绱紧紧攥着门栓,指尖都发白了,就怕被推开,紧张的说:“我自己换衣就成。” “哦。”兰芗一头雾水,与海棠对视了眼,走了两步又回来凑近门缝问:“公主,月事来了?” 所以要自己换衣?其实公主要自己更衣不奇怪,但是锁门自己更衣就有些怪了。 “不是!” 这不耐烦的口气,让兰芗委屈巴巴的抿了唇,转头求助海棠。 海棠过来:“公主,熬了醒酒汤,穿好衣衫就出来喝吧!净面的水都准备好了,我们去院中准备早膳。” “好。” 海棠拉着兰芗离开,临出门又看了眼紧闭的里门。 走远了,桦绱用力抓着门栓的手垂了下来。 第五百九十八章 迁就 顾琰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房梁下来,见她不穿鞋,赤一双白皙的脚丫踩在地毯上,指甲透着淡淡的粉。地即使隔着张地毯,终究寒凉。 “那么紧张吗?”顾琰羲站在她身后问。 桦绱全神贯注的在听外面的动静,听他开口才惊觉,这还有一尊大神没送走!他将她的鞋子拿过来,摆在她面前,抓着她的前臂让她先穿鞋。 紧张吗?你听听他问的这般随意,孤男寡女,清晨在一间屋中,你说紧张不紧张?真是不知该怎么回他。 “先去将衣衫穿好。”桦绱经他提醒,忙从木施上扯下衣衫长裙到屏风后穿上。期间忍不住说了句:“你别偷看。” 顾大人气结,还真将他当采花大盗了。刚要逗她,院中传来问候声,他走到窗边,从半开的窗子向外看去。 海棠快步迎上去:“长公主安康,快进来坐,我家殿下才起。” “才起?”朝歌看看天,日头都这样刺眼了。 “郡主c柳姑娘也来了?先坐,用过早膳了?”海棠招呼着。 “没呐!”世琳嫌热不进屋,直接向东边凉亭走去。 青渝掩嘴偷笑:“海棠姐姐每每喊我姑娘,我就欢喜许久。” 海棠笑言:“那姑娘常来。”张夫人与海棠在园中开了几句玩笑,也被请到凉亭那边。 海棠沏茶与几位娇客闲聊,连翘让宫女将早膳摆在凉亭那里,又吩咐:“再催厨娘加几道菜。” “快去,快去。”世琳在吃上一向积极,没见着正主,问:“桦绱呢?” “才起身。”朝歌捧着葳璟的小脸,端详一番,评价道:真是美男子的好胚子。 “都日上三竿了!”世琳摇了摇头,与张夫人对视了眼,满满的羡慕。 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好,睡到什么时候都没人管。嫁了人可就不行了,看看那些高门夫人,瞧着光鲜靓丽的,真是一肚子苦水。有等着你给他更衣的丈夫,有候着你前去奉茶的公婆,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子,时不时作妖的妾室。隔三差五还有夫人圈子中的应酬,你处理的不好,影响了夫君仕途,家族兴旺,甚至孩子的婚姻c前程。以为这就完了,还有一院子杂七杂八的琐事等着你处理,真不比在外公干的男子清闲。 屋中,桦绱换好衣衫走到窗边,从缝隙中看过去,她这小院今日真是热闹。朝歌c连翘好像觉察出什么,从亭子中看过来。 顾琰羲忙将她拉过去,桦绱没站稳撞在他胸前。 她知道他是在帮她,免得被发现。可是不知为何心底隐隐的不舒服,好像受了沉闷的一击。桦绱站稳后抬起头盯着他,面无表情的问:“为何躲藏?你潜意识也清楚,世人不能容我们。” 她也弄不明白为何突然这样敏感又多疑,甚至言语也变得尖锐,情绪控制不了。 顾琰羲挑了下眉,凝望她片刻,肃声说:“让你躲藏皆因你心存顾虑犹疑,若你不在乎,我无需在意旁人的目光。” 说到最后,语调越发的冷了。长眸黑沉沉的,安静的盯着她,俊颜面无表情的时候带着疏离与冷意。 他是在迁就她,桦绱垂下目光,所以没有看到他突然紧皱了眉头。来不及阻止,顾琰羲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拉她朝外面走去。 门被大力打开,扑面而来的风让桦绱瞬间清明起来,急道:“你要做什么?” 他未回她,脚步没有片刻的迟疑,大步朝门口走去。 当他一脚踏出门,桦绱猜到他的用意,惊慌不已,忙双手拉拽着他的胳膊,惊呼:“顾琰羲,你!放手!” 可她那点儿力气怎么能拖住他,所以,她被他拉到了院子,站在最中心的位置。他们拉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站在炙热又刺眼的日光下,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世琳被呛着了,忍不住捂嘴咳嗽,都咳出了眼泪。指着他二人出现的方向,咳得说不出话来。 桦绱的发未梳绾,垂在身后,面上未施粉黛,素净的小脸儿,一瞧就是才起身的模样。 顾琰羲眼睑微垂,神色肃穆,盯着前方地面不言不语。 桦绱欲哭无泪抬手捂着脸,还不等她说什么,他放开了她的手腕。不知为何,桦绱心底微微一颤,转头望他。 顾琰羲朝对面凉亭中的朝歌她们揖手,便抬步离开,连片语都欠奉,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大步离开,出门的时候还碰到了才进门的行臻c卓一他们,也不知说了什么,没听清,她的听力一向不好。 凉亭中,世琳止了咳嗽,擦着眼泪起身,一脸震惊,然后与同样吃惊不已的青渝对视了眼。一旁的朝歌, 蹙眉望着愣在原地的桦绱,目光中带着担心。 桦绱抿唇,广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无力的松开,然后转身进屋,神情怔怔,背影单薄又失落。 桦绱回屋坐在铜镜前愣了神,少焉,拾起桌上的牛角梳梳着头发。海棠进来什么都没有问,帮她梳发绾髻,化了淡妆,又重新找了身隆重些的衣衫换上。因为听说行臻世子要带她们出去游玩。 收拾好后,桦绱又坐回铜镜前出神。 “想什么呢?”朝歌进来,海棠与她对了眼神,便先出去了。 桦绱摇摇头,低首不知在想什么,手中还拿着一把牛角梳。 朝歌走过来,坐在桦绱身边,手肘支在梳妆台上,安静的看着她。 桦绱以为朝歌会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她这么坐着,静视她。 须臾,桦绱先开口打破寂静,问:“你要说什么?” 朝歌摇摇头,眨眨美目,吟吟的模样真美。叹了口气说:“你自己想不通,我们再劝也是无用。” “你也觉得我应与他在一起?可是,我怕了。曾经那段经历,我真的怕了。”怕再给他带来伤害,哪怕是一点点。 桦绱捂面,控制不住情绪痛哭出声,朝歌握着她的手,也抿嘴落泪。桦绱受的苦,她们怎么能不知道。 第五百九十九章 动摇 公主,顾公子坠崖了。。。 当年,小城子进来跟她说这句话,至今还记得那份震惊和痛楚,犹如噩梦的开始。每每想起,都令她痛不欲生。 昨夜他说:桦绱,我累了,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场新的感情。而我曾经经历的伤痛,养尊处优的她们不会懂。 是啊!曾经混着血泪的日子,有谁能真正感受到那份悲楚。他们的经历,他们的伤痛,还需要很长一段时日才能忘却,或许永远也忘不掉。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他们的绝望,想象不出午夜惊醒的焦虑和睁眼到天亮的不安。 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的青渝,走进来忍不住上前抱住桦绱,红了眼眶。 许久她们平静下来,朝歌劝道:“感情不是你一人的事。” 桦绱起身走到窗边,迎着耀眼的朝阳,拢了拢长披,说:“和他在一起,我怕有一日看到他后悔的眼神。” 也许是爱得太深,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朝歌随手拾起蓬松齐整的翠玉貂毛腮红刷,打开白玉雕花胭脂盒,在上面轻轻扫了下,走过去捏着桦绱的下巴,在脸颊上一扫,淡淡的粉,显得不那样憔悴了。左右端详,满意的点了点头,引得发髻上的步摇流苏颤动轻晃,日光照在金穗片儿上折射出一片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一双惑人的桃花眸凝望桦绱,明丽的脸蛋儿画着精致的红妆,雪肤红唇,夺目极了。朝歌耐着心思劝解:“你家顾大人那样聪睿的人,想的可比你深刻。可是,他去洪州了,桦绱,他明明预料到了危险,却还是请旨去了。明确地跟你表明了心意,你又何必退缩。” 桦绱侧颜线条优越,微微仰着头,看窗外的桂树出神,树下景致幽美,让人心不由得沉静下来。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因哭过之后,格外清亮,若眉间没有那份忧,展颜后,应当能让春光也为之失色。 朝歌将她不语,拍拍她消瘦的肩膀,提醒道:“你家顾大人离开时被你气的不轻,你不去哄哄?” 桦绱收回目光,不可思议的瞅着朝歌,说:“他生气,我才生气呢!他闯了我的闺阁,他——” 桦绱说不下去了,这二人哪有一丝丝要劝人的心思,遮掩不了要八卦的模样,眼睛水亮亮的,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仔细听她爆料。 朝歌明眸善睐注视桦绱,兴趣盎然的听着,问道:“怎样?”等桦绱的下文。 “收起你们八卦的心思。”桦绱转身往圆桌走去,行走间浅蓝色的衫裙衬得人仙袅婀娜,绯色长披一抹亮眼的红,又是不一样的美。 “他来找你,自然是爱慕喜欢,要不他怎么不去找徐小姐呢?闺阁。。。嗯——是有些不妥。”朝歌与青渝对视了眼,寻找合适的词为顾大人开脱罪责,然后继续解释:“你在东宫这半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独坐绣楼中,他迁就你因八叔的事难过,又经历一番危难遭受伤痛得静养,没有打扰。可你也不能一直躲着人家不见呀!你也不想想顾大人年岁不小了,着实得把成亲这事儿提上日程了。八叔与他同岁,你看葳璟半大的少年了。可顾大人呢,孑然一身,连个正经妾室都没有。” 青渝点着头接话头:“实属难得。卓一旁敲侧击的问了,确实没有。” 真是难为他们了,连这事都给她打听明白了。 “我觉得你确实是理亏!”朝歌一脸正经,做出最后的评价。 “。。。”桦绱真佩服她二人了,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她都插不上话了。看似是来陪她聊聊,其实是被顾琰羲收买了吧!听听朝歌最后一句定论,她理亏? 桦绱一脸无语:“你们到底是哪个阵营的?” 朝歌惊问:“你不知道吗?我一直都是顾大人阵营的,从未生背叛之心!” 桦绱气结:“你。。。” “算我一个。”世琳端着托盘进来,盘中一碟炒菜,一块酥饼,一碗皮蛋瘦肉粥。将早膳摆在桌上,唤桦绱用膳:“别的我没拿,简单吃些,垫垫中午去吃别的。” “世琳,为何你总给我一种你是闹饥荒来的。”朝歌忍不住打趣。 “你说什么!”世琳朝朝歌扑过去,二人笑闹着,活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朝歌一把拉过看热闹的张夫人青渝做挡箭牌,青渝没法儿只得帮着舞阳公主阻止冲过来的郡主。 桦绱被逗笑,四人笑闹着,一时气氛欢乐。 “咱们一会儿出去,正好你去邀顾大人一起吧!”世琳扇着风,说:“别觉得抹不开面子,有顾大人这样的角色,要脸做什么!” 青渝险些被茶水呛到,几人因世琳的话无语的笑了。 世琳自嘲:“你没嫁人,是不知能 得这么个有情有义又文武双全的郎君多么难得。真该让你见见我那仪宾是个什么角色,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说起来又伤感了,放下扇子,跟桦绱说掏心窝子的话:“不过我也是幸运的,六姑姑这些年常给我递书信,以往他们家没当回事儿,可是如今七叔登基,六姑姑掌管后宫。”世琳忍不住轻蔑的冷笑:“他们也起了巴结讨好的心思,姑姑去年来信,让我来长安居住,他家也不敢吭声了。就连我那几年不来往的兄长们,也递信问可有什么需要,有尽管说。权利真是个好东西,我若不是郡主,又岂能逃离,一辈子就拴在个无用男人身上了,想想也就不抑郁了。” 几人担忧的看着世琳故作坚强的擦着眼泪,须臾,桦绱拉着世琳的手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世琳眼中泛着泪光,笑着说:“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在有七叔与六姑姑给我撑腰。” 用过早膳,桦绱一抬头看见朝歌正盯着她看。少顷,抿嘴一笑。 “怎么了?”桦绱面上可丁点儿笑意都没有,因为她猜到朝歌接下来要说的绝对没有好话。 第六百章 愿你们白头偕老 朝歌不在意她的冷眼,依旧笑着揶揄说:“顾大人这性子,真不是你能掌控的,你翻不出他的五指山。”许多年前,她就这样预言过。 桦绱瞪了她一眼,你才猴子呢!瞧她没心没肺的模样,认真的问:“你是被他收买了吧?” 朝歌点点头,也认真的答:“桦绱,我倒戈了。我想看到你与你的心上人白头偕老。”你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心爱的少年活着回来,我怎么忍心看你错过他,落得一世孤苦。 才平静的心情,又因朝歌这句话眼角湿润。 他虽然没有怒不可遏,却也是未留片语,甩袖而去,是恼了吧!桦绱控制不住自己,脑中一遍一遍的重复回放他离开的画面,大掌放开自己手腕的那一刹那,心空落落的,难掩失落。 朝歌眯了眯美眸,不忍桦绱像霜打的小豆芽一般郁郁,将人一把拉起,边走边说:“你后悔了,坐在这里可没用,不如找他把话说清楚。” “等等。”桦绱一听急了,能不能给她点儿时间。可是朝歌习武,看着消瘦,力气却大,哪能拖住她。 二人走到院子中,停下脚步,朝歌转身怼她:“等什么等,再等下去小心你的顾琰羲被别人拐跑了。” 然后继续拉着桦绱去寻顾大人,怕她落逃,亲自跟着监视。 今日真真见识到了月宴的大,处处风景秀美,林木葱茏。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寻到顾大人挺拔的身影,天热阳光又刺眼,实在走不下去了。马上就要出月宴游玩,若出了汗弄得一身臭,又来不及换洗,岂不是要难受死了。朝歌猛扇着团扇,跟小乙说:“还是去打听打听吧!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们嫌热,挑的绿植多的地方走,可树木多了也遮挡视线,这一不小心就听了璧角。 “顾大人与长乐公主的事儿是真的吧?听说被好多人看到了。”一女子的声音,随后还有几名女子附和。 朝歌一脸雀跃又极力控制唇角的抽动,无视桦绱的冷眼,没心没肺的小声说:“桦绱,你有绯闻了。” 一女:“昨晚,张小姐她们小圈子在茶馆一聚,看到公主c大人逛夜市了,就他二人,还手拉着手。” 朝歌缓缓转头,眸光流转,一挑秀眉看着愣住的桦绱,无声叹道:可以啊! 二女:“许是看错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怎么敢呢!” 也是,夜市上人那么多,瞧花了眼也未可知。 三女:“顾大人那样的容止,想要看错也是不容易。” 此女子随口的一句评论,却增加了传闻的真实性。毕竟顾大人那样的角色,全长安能找出几人,身边还跟着位同样气质不凡的女子。 一女:“李小姐的姐夫,就是在工部任职的那位也是这样说的。而且啊,听说私相授受了。” 一人看到,还能说花了眼,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总不能是昨晚顾大人与公主站在哈哈镜中了吧! 私相授受?朝歌唇角一勾,今早顾大人都闯了香闺,送一两件小物平日做念想,也就不诧异了。 二女:“真假?” 一女:“真真的,公主给顾大人送了护腕,赵小姐与孙小姐同她们的母亲在霓裳坊订做新衣时,亲眼看到的。顾大人还唤公主——娘子呢!” 二女与另一位小姐对视了眼,咬唇不语,过了会儿寻理由离开。 朝歌盯着绿墙,树叶丰茂,看不见半点影儿。可也不必求证了,她就是肯定这群不知身份的小姐,说的都是真的。连翘也悄悄跟她点了点头。 娘子?私相授受?还有是她不知道的吗?拖着桦绱来找顾大人是不是她多此一举了,二人感情如此热烈,还用她们跟着瞎操心。 桦绱蹙着眉,心中隐隐担忧。一瞥,见朝歌抿嘴激动的瞅着自己,一副要逼问的架势,忙抬脚就走。 她们走远了,朝歌见桦绱速度不减,笑问:“李小余,走那么快做什么?” 说完引得连翘她们掩嘴偷笑。 “连翘,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我要是早知道,又何必瞎操心。”朝歌故作生气的训斥,话语间带着埋怨。 “奴婢的错。”连翘忙低头认错,悔过的态度十分诚恳。 朝歌见桦绱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又说:“害我白担心了一番,昨夜行臻哥不是带着桦绱与世琳逛夜市去了,怎么最后就桦绱与顾大人独行了?你们是不是贪嘴儿,误了正事?怎么能不跟在主子身边,你看传出了这样的传闻。” 一向话不多的连翘抿了抿嘴,开始要解释昨晚的事:“昨夜我们去街上闲逛,郡主想要面具” 桦绱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喝道:“连翘!”红扑扑的脸蛋儿是走太快热的,绝对不是因为羞臊。 桦绱有些难为情,面上羞赧,心底又有一丝不安,这绯闻传得,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 朝歌摆摆手,迭声说:“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先找到顾大人要紧。”等桦绱往前走时,朝歌给连翘使了个眼神:一会儿,详细的跟我说说。 一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好奇死了。连翘浅笑点头。 正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妙龄小姐,彩裙飞扬,本欢声笑语,一见她们二人忙过来行礼问安。不过待桦绱她们离开后,这些小姐悄悄侧头瞧望,并三两个小声议论着。 徐家住的小院 徐谣与大伯家的堂姐徐绚缦住在一处院子,前后屋。徐谣活泼,徐绚缦喜静,堂姐妹二人也挺亲近,但是从小玩不到一起去。 徐太傅嫡女徐绚缦母离世不足三载,乳娘又半年前急症病逝,对聚会没大有兴致,能拒就拒。 徐绚缦是长安大名鼎鼎的才女,也是春光诗社创办人之一,不过后来因母亲过世离京一段时日,回来后对这些闺阁中的应酬也没了兴趣。 这几日,京城中的官宦小姐受邀赴宴都在此处,礼部女官也来找她,让她们活跃起来,增加宴会的趣味与风雅。其实爱好诗文的人聚集起来,寻一处幽静地,作诗写赋,是件高雅快乐的事。只不过听说佳作会呈给天家与百官欣赏,所以没了最初的单纯高雅心思,倒成了众小姐争先要表现的机会。 第六百零一章 赴诗会 这就让徐绚缦感到厌烦了,可既然提议举办,她又是骨干,不好推拒,硬着头皮前去。 收拾完毕,徐谣出门,一身绯色衣裙衬得人俏丽又妩媚,坐在树下等她的徐绚缦垂了视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还有她徐家姊妹呢! 顾大人吗?少时也见过,她随父亲去过东宫几次,那时长乐公主身边就有顾公子了。她听说顾大人赶去洪州营救公主的事,小妹这一腔热情恐怕要付诸东流了。婶娘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可是能不能做成亲,实在不好说。这抗旨,可不是儿戏。七皇子,不,是宣元帝了,与长乐长公主感情极好,怎么会毁了明皇与顾家的约定。 父亲常提醒叔父,徐家得收敛一些,议亲莫要再选高门增势,‘胥门之变’就是教训。 但偏偏一见顾郎误终身,徐绚缦叹了口气说:“走吧!”。 徐谣小心翼翼的说:“姐姐,我们叫上笙歌吧!” 徐绚缦看看妹妹期望的眼神,点点头:“嗯。” 徐谣与堂姐徐绚缦刚走出院门,与徐谣交好的两位小姐段玫湘和廉惢步伐匆匆赶来,神色焦急,欲言又止。 绯闻?徐谣笑了下,说:“什么绯闻,你们这样紧张?” 段玫湘拉着徐谣的手,忐忑的问:“阿瑶,你还没有听说吗?顾大人与长乐公主昨晚逛了夜市。” “。。。”徐谣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故作不在意的说:“近来,淮王世子总邀请顾大人,他们是同窗又是昔日故友,得空儿出游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听说不光有世子c张大人他们,连舞阳长公主c张夫人也会同行。” 更何况是有过婚约的长乐公主,他们一个圈子,碰面是避免不了的。徐谣这样说着,可是心底隐隐的难过,她是在意的,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 廉惢与段玫湘对视了眼,为难的说:“不是的,传闻说顾大人与长乐长公主二人,连宫女c侍卫都没带,拉手逛夜市。” “怎么可能!”瞬间,徐谣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谣谣。”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徐绚缦提醒她,别失态。 “这不可能。”徐谣稳了稳心神,可是袖中手用力攥紧绣帕,连呼吸都隐隐粗重起来。 段玫湘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徐谣失去神采的眼睛,说:“是真的,不止一人看到。” 徐谣声调变得冷硬,问:“还传了什么?” “顾大人在霓裳坊唤公主——”段玫湘犹豫着,不忍说。 “什么?”徐谣含着泪光执意要问。 “娘子。”段玫湘小声回道,一见徐谣红了眼眶,心中气愤,忍不住抱不平。口中没了遮拦,话也尖锐了些:“到底是没有成亲,也太枉顾礼法了。” 段小姐说完,一看到徐绚缦皱眉盯着她,眼神不悦,撅了下嘴,不敢再说。 “谣谣,今日不去了。”徐绚缦拉过徐谣的手,小声劝。 徐谣盯着一旁的蔷薇,眼中滴落一滴泪,突然转身,她要去寻顾笙歌求证。徐谣不顾礼仪提裙跑远,徐绚缦心中大惊,忙在后面追她。 顾家小院 “夫人。”辛小姐从顾家院子门口走,想起母亲的嘱咐,进屋拜见顾夫人。 “快过来,我瞧瞧。”顾夫人朝辛小姐伸手,拉着她端详,叹:“长大了,也标志了。” “夫人记得我?”顾夫人虽鬓间几根银丝,眼角两条细纹,可是到底是美人,就是无论男女看后都会喜欢的美。 顾夫人用手比了比当年辛小姐的身高,说:“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胖嘟嘟的,穿了件小红袄。” 辛小姐掩嘴笑了,听母亲说,儿时她胖嘟嘟的,粉白像个汤圆。 正这时,顾笙歌从东间出来,一瞧辛小姐也在,有些意外。 辛小姐起身,主动过去拉她的手,甜甜一笑问:“笙歌姐姐,今日春光诗社有活动,我们一起去吧!” 顾笙歌心中欢喜,转头询问母亲。顾夫人点点头应允,笙歌喜悦的点头:“好。” 春光诗社在湖边楼阁有活动,所有闺秀皆可参加,那些刚刚回长安或父兄职位不高者,想有点儿名气,这是最好的机会。 楼阁后面是一片花园,面积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的大上几十倍不止。且花卉树木众多,用这些名贵c茂盛的绿植做墙,将花园割开,出现条条小道,纵横其中,像棋盘,又好像一座巨大的迷宫花园。 桦绱她们是路过此处,花园另一边有渡口,前日他们来过,打算坐船去别处找。 朝歌跟在桦绱身后,看轻纱长披随着走动飘飘荡荡 ,一抹娇美的红扫过茂盛的绿叶,日光照耀她周身,让朝歌颇有半路遇仙子的感觉。 花园树多,树下石凳方桌不少,倒是乘凉好去处。连翘跟桦绱和朝歌解释今日有诗会的事,所以这边妙龄秀美的姑娘特别多。 有些提不起兴致或文采不高的小姐就到这花园中闲逛,这里凉快,满眼的红花绿叶青草地,空气也格外清新。还有休息的石凳,个聚在一起聊天谈心,惬意极了。 听到附近有不少女眷的交谈声,桦绱加快了脚步,她不打算上前应酬。可此处真跟迷宫似得,路通向何处还真说不准,想避免交谈,也只能在旁人未反应过来先离开。 转过拐角,斜前方站着两位官家小姐,各自身边皆跟着名小丫鬟。那名身着橘色衣衫的女子是顾笙歌,只不过她现在背对着身,并没有看到桦绱一行。 桦绱料到会碰见,只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北面绿墙看不见的另一边,小姐们的交谈还在继续,一些不中听的话传了过来。 “这顾小姐腆着脸讨好徐家小姐,还刻意给顾大人与徐小姐制造机会。可惜顾大人公事繁忙,出现的次数少之又少。徐小姐都有些等不耐烦了,还不是看在顾大人的份上,才会结交顾家女,否则怎么会与待过牢狱的女子结交。” 几名闺阁小姐真是唱了一出‘好戏’,女人们的争斗,不需要流血,也能残忍的好像修罗场。 第六百零二章 摇唇鼓舌 辛小姐虽不太欣赏这顾小姐的处世方式,刻意迎合讨好徐小姐,总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但母亲常念,叫她拉着顾家姑娘些,到底是世交,连小叔辛彻也嘱咐过。谈不谈得来是一回事,可她看不惯这群闺秀背后道人是非,且言语中多有侮辱c讽刺之意。刚要上前,被顾笙歌拽住,青白着一张脸儿,眼中含泪光朝她摇了摇头,摇头间,泪珠滚落。 辛小姐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打算离开,今日这诗会她是没有心情参加了。 她俩转身刚走了两步,就在斜对面看到了舞阳长公主,而她身后站着位淡蓝衣裙的纤瘦女子,发髻间一支金摇钗,绯红长披衬的人不那么清冷,但如天边孤月一般高华的气质是那样特别。 是长乐长公主!辛姑娘一怔转头,身边的顾笙歌咬唇看着公主,眼圈泛红,与她拉着的手正微微颤抖。 须臾,顾笙歌心底一阵委屈c难堪,又满是羞愧,眼泪滑落脸颊,忙低头拭去。 桦绱神色一凛,眸光泛起了冷意,看向那严密茂盛的树墙。 “长乐公主杀过人,你们知道吗?听说为救顾小姐,将狱卒杀了。” “真的?”配合问道,语气夸张。 “我怎么觉得狱卒被杀——”这一停,吊足人胃口,然后又说:“其实是要杀人灭口呢?” “怎么说?”众女好奇的问。 “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坊间传言你们没听说过?那是牢狱,清白的小姐进去——” 这是谁家女眷,这样口无遮拦!朝歌蹙眉,明丽的面上已现怒容,才要上前训斥,桦绱先朝歌一步走过绿墙绕过去,大步朝那群贵门小姐走去。 进来才知道,这里的闺秀可真不少,却明显不是一个圈子的。 最西边的那几位衣衫c妆容素淡,书卷气浓重,虽也在讨论着什么,却时不时瞧望中间一群小姐,眼神冷漠。 中间几名小姐衣着打扮十分华美艳丽,围坐石桌,丫鬟打扇,派头十足。其中一名背靠绿墙,身着红衣宝蓝丝裙的姑娘一身华服,长得中上之姿,妆容细致浓丽,从头到脚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也暗示家室不凡,举手投足间皆是嚣张和傲慢。 而最东边的五六名千金,正皱眉看着中间那群人,目光带着不认同,对这群口中无德的小姐很是厌恶。最前方两名应当是武将家的姑娘,女扮男装,明朗帅气。她俩听不下去,甚至要过来制止的架势。因桦绱的突然出现,脚步犹豫了下。 “你是说。。。不能吧!”主坐上的宝蓝丝裙姑娘,眉眼中皆是惊诧,嘴上这样说,可神情夸张,挤眉弄眼激动又兴奋,眼中满是鄙夷c嘲笑。与她右手边身形丰腴着红裙的小姐对视,掩嘴偷笑。 “别说了。”左一位子上的小姐见迎面来了位女郎,雪肤淡妆,神情冷淡,眉眼中却带着一份气势。站在她们前方四五米远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说人是非心虚了,她出言制止。可望着女郎的脸仔细看过,她并不认识。 身着宝蓝丝裙的姑娘一转头,瞧见桦绱眼神凌厉的看着她,不悦的挑眉,心中嘀咕了句。红裙小姐也转了身,满面浓妆,发髻上‘金光耀眼’。眉眼上挑,带着高慢,皱眉审视桦绱,回想了一顿也没想起这是谁,眼神渐渐不客气起来。以为是家世低微的四五品官员家眷,不当回事儿。 此处这么多姑娘,她二人不认识,但总有认识的。况且朝歌c辛姑娘也跟着进来了。西边与东边几名小姐看到辛姑娘,起身远远点头致意。一见她身后的舞阳长公主,众女忙起身屈膝行礼。 辛姑娘主动给两位公主介绍,西边的那是枫林书院先生们家的姑娘,家门倒不是多显赫,都是五六阶品,确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知书达理。辛姑娘与她们同在书院求学,自然相熟。 而东边,身着男装的两名小姐,一位是御前统领赵大人家的千金,另一位是兵部尚书董大人家的小姐,其她几位也家世不俗。 当年,桦绱离京时她们还小,回长安后又待在东宫不出来,所以认不出来也不奇怪。 但舞阳长公主她们是认得的,辛姑娘的家世也不必说了,辛姑娘亲自为这名面生的女子一一介绍众人,举止多有恭敬,众小姐已猜测出她的身份定不凡。 东边几位高门小姐对视了眼忙上前来,那群书卷气的姑娘也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在中间的千金们觉得情形不对,来的人惹不得,正犹豫着要上前来,桦绱抬步走向她们。 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的声音,桦绱认出来是穿红裙的小姐。刚刚她对朝歌行礼,听出音色。直接走到恶言伤人的小姐身前,一掌之隔的距离才停住脚步。这小姐矮了桦绱半个头,又不敢仰视,气势上输 了一大截。 桦绱面无表情的睨看着低头的小姐,说:“抬起头来,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这名小姐家世不错,姐姐又是侯府少夫人,打小被人捧着,哪受过这样的质问,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瞬间面红耳赤,眼中一丝凶狠闪过,抬起头仰视桦绱。年少骄矜,岂能认输? 桦绱看着她的不逊,眼中一片冷漠,问:“我杀没杀人这件事,你这么好奇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反应过来,来得人竟然是长乐长公主! 这名千金终于露了胆怯,咬唇欲哭,忙跪下说:“不,不是,臣女不敢。” 虽知道来此处赴宴的皆是宏国矜贵人家,但谁能料想到,今早听长乐公主与顾大人的绯闻,闲聊起了往昔旧事,竟然能被长乐公主逮了个正着。她就是将母亲与婶娘在家中闲聊的话学样说出来而已,真是倒霉透顶!她攥着裙摆,羞愤难当,参与话题的其余几人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吓得竟忘记问安。 桦绱盯着她身后另外几名木在那里,忘了行礼的小姐们,轻轻歪头,摇钗上的金箔流苏一晃一晃,缓缓道:“吾不喜欢听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人,望小姐们记住了。”声音不大,可足够震慑! 第六百零三章 做你们的靠山 几名小姐开始惊慌,脸都白了,忙伏地请罪。 “听到了吗?”桦绱居高临下的睨视她们因额贴地面跪地而露出的后背,面生寒霜,扫视一眼,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是是,听到了。”有人低声啜泣,但却并不可怜。 她的确劫过狱,杀过人。可这些事并不是可以玩笑的事,那些遭受屈辱被虐杀的女眷,不应该被她们讥笑c轻视,无所谓的谈论! 朝歌莞尔,忘了桦绱都经历了些什么,若‘不彪悍’,怎么在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虎视眈眈的监视下,保护要保护的人,是她多虑了。 桦绱走回来,远远看了眼顾笙歌,最终没有上前,转身对朝歌说:“走吧。” 她们离开,可刚刚这段插曲,被很多人看在眼中。赵家千金与董家千金拉着小姐妹们离开,一出去遇见另一群高门闺秀,都相熟,忙拉着这些人去别处。 “怎么了?”她们才来,就拖着要走。 赵家千金:“走吧!诗会要开始了。” “我们就是不感兴趣才来这里的。”说着就要往里走,可是那里一群小姐干嘛跪坐在地上?一副要晕倒的模样,她指了指,被董家千金握住了手。 “先去别处,我们再跟你们说。”董家千金压低声音,招呼她们离开,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那群书卷气的小姐对视了眼,拿着书籍离开,走了段路就听她们的对话: “刚刚那是哪家小姐?可真丢脸。” “可不是嘛!真给家族抹黑。” 走在最后面的一名小姐,不情愿的说:“我认识。”同在书院就读,唉,作为同窗都觉得丢脸。 那群刚刚议论伤害过她人的骄纵小姐,瞬间成了别人口中故事的主角儿。 “你还好吧!”朝歌目带担忧,转头看桦绱。 “什么?”桦绱侧首疑问。 “那些话。。。”朝歌停下脚步,拉住她。 桦绱淡淡一笑,瞧着路旁一簇野花,道:“生于皇家,与你们相遇,便好像是将我这一生的好运都用完了。” 所里之后才会经历这些。其实,不太好呢!桦绱仰头看天,那段可怕的记忆冲进脑海。 她从一旁侍卫手中拔出刀,挥刀将人砍倒,动作并不利落,却用了十足的力气,污血溅了一身。那是她第一次杀人,手抖的厉害,心情嘛!实在是难以形容,糟糕透了。 谁能想到连‘哼哼’死,都能伤心好久的人,竟然敢杀人。几日前,她还是东宫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几日后已经能跑到牢中去劫囚。 那个被砍倒的狱卒倒在血泊中,也露出了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两个女孩惶恐无助的看着她,漂亮的眼中没有神采,而是浓浓的绝望。 她走上前去,更咽着说:“还好,你们活着。” 她抱着比她还小的身躯,立誓要护她们周全,谁都别想伤害她们。 “从今以后,我便是你们的靠山,谁都不能伤你们分毫,谁都不行!”她这样坚定的承诺。 事情已经久远,可是她还记得这样清晰,果然,想要忘却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桦绱。”朝歌担忧的唤她。 记得少时,桦绱喜欢笑的,一笑一对小梨涡,那样甜,那么娇。如今她消瘦苍白的脸上,再难见到笑容。 桦绱从回忆中回神,拍拍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她们走出花园,渡口这里人倒不多。 “公主。”顾笙歌追上来。 桦绱停下脚步,等她走近。 笙歌泪眼凝噎,不敢走太近,在五米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问:“公主说:做我的靠山,这话还有效吗?” 她听到那群小姐议论兄长与公主出游的事,明明知道他们相恋,自己却从中作梗,一味撮合兄长与徐小姐。刚刚公主又一次替她出头,这些年从公主那里得到的帮助实在太多,虽重显太子杀了父亲,可是公主对她却是有救命的恩情。是她太执拗,也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钻了牛角尖,昨日还躲着公主,实在愧疚。 湖边风大,吹起了发丝,桦绱将脸颊上的发用小指勾下。少焉,浅浅一笑,点头肯定的回答:“一直都有效。” 笙歌擦了擦脸,破涕为笑:“那我就不怕了。” 或许是因刚刚被那群官家小姐的言语刺激到,她心底涌起了一个念头。既然传言已经传开了,忽然有种想坦率说出来的想法。在理智出走的一刹那,桦绱走过去,问:“我们要坐船去找你兄长,你要不要一起?” 问出来的瞬间,以为会紧张,但更多的是轻松,就好像卸下了背在身上许久的巨石。她压抑自己的情感,把自己关在看不见天日的牢笼中,忧郁悲伤。可是她的痛苦c纠结与付出,却不一定得到世人的理解,谣传依旧锋利,能轻易割伤人心。 既然这样,为何她还要退缩?为何还要抑制心中滋生的感情,明明想念,明明喜欢,明明想牢牢握住他的手,再也不想放开。 近十年,她日日思念,期盼能与他梦中相见。终有一日,神明眷顾,听到了她的诉求,竟将他送回到她的身边。 朝歌说:他终于活着回来了,你怎么舍得放开他的手? 她舍不得,毕竟是魂牵梦萦了十载的小郎君。为他落下多少泪,睹物思人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一旁的朝歌挑了下眉,抿嘴未言语,别有深意的瞅着桦绱的侧影。 “我,不了,我先跟辛小姐回去。”说不在意是假的,被人那样议论嘲笑,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 其实,她频繁的跟在徐小姐身边出现大小宴会上,母亲就提醒过她的。徐家是士族中的高门,多少人巴结,想与徐小姐亲近,可未必能成功。她却因兄长的缘由,轻而易举的成为徐小姐的密友,这定然会招人嫉妒。 劝她,别那么急着去结交贵门千金,也不要刻意迎合,会适得其反。她们的经历,有人会好奇,会恶意猜测,编造侮辱。 第六百零四章 徐家女 她心中有落差,真的很不甘心。从前是别人讨好她,那时的顾家是长安士族中的领头羊,祖父在文臣中的威望比今日的徐太傅更胜。连太尉大人都是顾家常客,还是祖父的学生,逢年过节必前来拜访。可是现在,她却要反过来结交长安闺秀。 桦绱越过笙歌肩头看远处安静站着的辛家姑娘,辛姑娘觉察桦绱的目光,走过来。 “公主。”辛姑娘施礼拜见。 桦绱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笙歌才回长安,有很多事都不太懂,还请辛姑娘多帮帮她。” 笙歌没有想到公主会拜托辛姑娘照顾她,心中感动,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是。”辛姑娘点头应下,并转头望笙歌,二人相视一笑。 桦绱审视这姑娘的小脸,一笑:“你的眼睛,长得挺像你的姑姑。” 辛姑娘抿嘴含羞,说:“许多人都这样说,臣女知道姑姑是公主的伴读。” 想起妍月的经历,桦绱蹙眉走神,问:“她可好?” 大监离世那年,她回宫还见过她的。 ‘公主,我做母亲了。’ 她这样跟她说的,脸上有为人母的幸福,。 辛姑娘:“姑姑写信说:在皇陵过得挺好,让家人别太担忧。” “那就好。”再过些日子,她想去看看她。 徐谣僵着表情的快步走过来,本想唤笙歌,却看到了笙歌对面的人,陡然停下了脚步。徐绚缦跟上来,看到了这画面,也愣住。反应过来,忙上前问安:“臣女徐绚缦参见两位公主,公主千岁。” 那晚去月宫赴宴,她在门口碰到了长乐长公主,听内侍臣高唱,还仔细打量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当时公主与陆太妃有事聊,自然没有注意到她。 “绚缦?”凝神谛视面前的姑娘,眉眼清秀,五官并不惊艳,合在一起倒是舒服,清纯的气质中还有一份恬淡从容。细眉尾轻轻下垂,眼中带着抹不去的哀愁,一股娇弱感,令人怜惜。但只是长相如此,徐姑娘的性情并不是看着这样娇气好拿捏,是个顶聪明沉稳的人,若是男儿,入仕途定会有大作为。 徐绚缦被桦绱虚扶起来,倍感意外的问:“公主还记得小女?” “自然记得,我还送你几条锦鲤来着。”来她昭阳殿做客的人,甭管男女老少,送五六条锦鲤是一贯的‘赠礼。’ 她们见面的时候,大约是在桦绱十二岁那年,徐绚缦跟着太傅来过东宫两次。她们一直都知道彼此,不过见面的次数不多,主要是二人年纪差的太多。 “是,现在小女院子中的池塘,都快盛不下它们的子子孙孙了。”所以正要扩建。 “你那时小小年纪已经能背下众多名家诗词,书法也练得有模有样了。我资质平庸,功课也平平,母妃常将我与之凝和你做对比,每日念我‘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最后,念得连桢儿都会背《神童诗》了。 “公主谦虚了。”徐绚缦知道公主是在玩笑,低头一笑,又问:“太妃可好?” “极好,我前日晚才见过你父亲。”桦绱与她走到湖边寻树下阴凉地,吹着风闲聊。 “公主去封地这些年,父亲常想起公主。”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又是太子的老师,对于当年那场震惊宏国的惨案,未能劝阻太子改变心意,父亲一直心有愧意。 可那几日偏巧父亲离京,等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无用的叹息。 不去回想了,桦绱说:“多谢太傅挂怀。我现在住在东宫,你若有空便来陪我坐坐。” “好。”徐绚缦忙应下这邀约,又想起不远处还站在原地的堂妹,急忙道:“公主,臣女与小妹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嗯。”桦绱瞥了眼那一脸有事的徐家千金,收回目光,看着徐绚缦点点头。 徐绚缦拉着堂妹的手离开,徐谣的心境从羞愤转为伤心。特别是离开时,徐谣顿了下脚步,看着几米远的顾笙歌,正含泪看着自己,但终究抿唇未言语,徐谣心中委屈和受伤。 笙歌满目歉然,可知道这不是解释的好地方,等回去她得去一趟徐府跟徐小姐道歉。 朝歌大约是猜到了什么,目送徐家姐妹离开,说:“这徐家大姑娘倒是机灵沉稳。” 过了会儿,笙歌与辛家姑娘也离开了,该去找顾大人了。 渡口有小船还有竹筏,那竹筏不小,需要两人撑杆。竹筏桦绱没坐过,所以要体验体验。她被连翘扶上竹筏,等站稳了,惊喜的环视四周,不一样的视角。一转头,却见朝歌站在原地不动 ,纳闷的看她。 朝歌朝她摆摆手,说:“你快去吧!” 桦绱朝她抬了抬下巴,问:“你不随我一起?” 朝歌摇摇头:“你去找顾琰羲,我去做什么?” 她一开始跟着是怕她退缩,既然她已经能跟顾家小姐坦率的说出找顾大人,那便是要勇敢面对的意思。即使流言蜚语,也不会惧怕。现在,美目流盼时多了神采和坚定。真是刹那间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她就不必再跟着了。 晏家住的小院 来此处的高门,谁不想将自家的娇女送到宣元帝或盛安长公主面前,混个眼熟,说不准就能得天家垂怜。那可就有望入宫参选后妃,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即使进不了宫,借此机会与门当户对的公子相看相看,多少青年才俊,也好结为连理。 晏家也不能‘免俗’,可是晏大人却一点都不想‘入乡随俗’。 晏夫人这两日可是将院中的高门闺秀看了不少,一一比较就觉得徐家三小姐——徐绚缦最合适。 晏说公务在身,急着回刑部,连官袍都换好了,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晏母笑意盈盈的看着儿子,生生将狐狸一般狡猾的晏说看得怯了场,要知道平日审案,都是他把别人问怯场的。 晏母:“所以,你今日回不来了?也不能随你父亲一起去拜见徐公了?” 第六百零五章 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晏说语气中带着十分认真,七分歉意:“嗯,孩儿不是有意推辞,实在是——” 晏夫人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再解释。放下茶盏起身,缓缓走近,抬手替儿子整了整官服,说:“那忙去吧!没事,母亲不急在这一时,你公务在身也是没办法。可是,来日方长。”说到最后四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晏说尴尬的笑着,点头佯装乖巧的道别。 母亲说的宴会,是徐太傅与父亲还有两位大人订在晚上的小酒宴。当然不是让他陪着长辈饮酒那么单纯,母亲的意思是要让他去徐公面前露露脸,谁叫他家有正值妙龄待嫁的小姐呢!这意思就不必明说了。 晏说面对谁都难有落下风的时候,唯独在他母亲大人这里,永远施展不出他的聪明才智。 “哎——对了,有些东西你顺道送去你姨姥姥府上。”晏夫人叫住儿子,最近她姨母身体抱恙,这不表弟媳也没敢来,上好的药材,用不用得着另说,总归是份心意不是。 “好,将马车驾去西门。”晏说吩咐小厮去办。为了方便,女眷皆从西门进出。 一处幽静地儿 徐谣停下脚步转身等堂姐走近,忍着泪,问:“姐姐,你刚刚为何拉着我?” 应该是阻止了两次,一次是徐谣看清那人是长乐长公主,鼓了勇气刚要抬脚走过去,堂姐突然擦肩而过,从后面走上前跟两位公主请安,衣袖摩擦间,堂姐拉了下她的手臂。第二次是离开的时候,长乐公主朝她看过来,她欲走过去,姐姐却突然告退,过来拉着她就走。 徐绚缦叹了口气说:“怕你日后后悔。” 才过了一晚,就将顾大人与公主夜游的事传的满园皆知,流言如洪水啊!议论时还牵带上了顾小姐与徐谣,不见得都是善意,指不定有平日嫉妒的人,寻着机会往人身上泼脏水,曾参杀人,还不知要被传得多难听。 徐家小姐是否喜欢顾大人,都只是众人的猜测,只要徐谣不当回事儿,还像往常一样与顾小姐结交,众人觉得没趣,流言过几日就平息了。再说顾太傅是叔父的恩师,徐谣与顾小姐结交也顺理成章。 “我不问才会后悔!”徐谣说完看向一旁,咬唇情绪依旧激动。 徐绚缦看着她,冷静的问:“问什么?” 徐谣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口无遮拦:“当年的事,重显太子” 徐绚缦清秀的面上满是严厉,压低嗓音喝:“住口!” “姐姐。”徐谣不是没深浅的人,只不过今儿发生了太多不如意的事,真是糟糕透顶的一日。 徐绚缦皱眉问:“这是你能说的话吗?谁给你的胆子敢评论明皇与重显太子!” 况且还是在这里,隔墙有耳。叔父如今高位,看着百官礼让拥戴,可谁敢说在阴暗处没有宵小正寻机会使绊子?这不是将机会送到敌人手中。 “我。。。”徐谣怎么能不懂这些道理,可是她难受的没了理智。经堂姐提醒,也后怕,抬手用宽袖掩面,缓缓蹲下身趴在膝上哭泣。 徐绚缦心有不忍,却还是得提醒她:“谣谣,徐家士族门第,长辈都是文人雅士,家风严谨,言行段不能丢了礼数,让别人嗤笑。你说你要问公主,可是以什么身份呢?即使殿下与顾大人之间横着太多问题,可是他们有婚约在。” 过了会儿,徐谣抬起头,满面泪痕,红着眼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没法想这么多,你没有喜欢过,怎么会懂我的心情?我是真的喜欢他。”徐谣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这是她的初恋。 “是啊,顾大人的容止c才学c武艺样样出众,有一样就够令姑娘心生爱慕的,偏偏占齐了,都到他一人身上了。可是,你只看到他美好的一面,那你有没有想过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伤痛c仇恨,不是你能懂得。”不适合,这样复杂的顾大人并不适合娇美的小妹。 “道理我懂,可是姐姐,我还是难过。”徐谣说完起身就走。 徐谣的丫鬟走了两步,一脸懵,没主意的问:“三小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追啊!”徐绚缦无语极了,小丫鬟忙转身去追徐谣,她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远远看着徐谣出了东门,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踪影?迎面还来了几名相熟的夫人小姐,徐绚缦表现出等人的模样,点头与她们打过招呼。 等这些人走了,徐绚缦才带着丫鬟找了一圈可没找到人,心中担忧不已。 “徐小姐?” “晏夫人。”徐绚缦一转身看清来人忙施礼,反应过来身后的马车是晏府的。 “怎么出来了?”晏夫人问,瞥了眼徐姑 娘身后的小丫鬟,正四周瞧望,一脸焦急的模样。与她对上眼神,小丫鬟急忙低下头。 “哦,我要跟妹妹”徐绚缦正想扯个理由,却突然听到有女子的哭泣声从马车中传来。 在马车中落泪的果然是徐姑娘,正控制不住情绪痛哭出声。须臾,她面前多了一方灰色的手帕,顺着修长的手指向上看去,一年轻公子身着官袍,优雅的坐在窗边。五官精致,浓眉长眼,有些内双,容貌嘛!的确英俊。只不过徐谣不喜欢他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人心,坐在那里歪着头审视她。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觉得此人诡计多端,是个狠角色。 晏说本闲适的倚靠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忽然一阵风吹进来,有人上来掀起帘子,以为是小厮来放药材和礼品。可他缓缓睁眼后,却见一名哭得眼红肿的小姐坐在他的马车中,这小姐不受外界影响,坐门口专心哭泣,只是怕有人听见,她用力捂着嘴。 晏说挑起了车窗帘一角,一群夫人小姐从不远处走过,他了然放下帘子。 恨不得将马车淹了的徐小姐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晏说很舍不得从袖中拿出帕子,这可是他才洗的呢!递了过去。 徐小姐一怔,盯着方帕看了好一会儿,才泪眼婆娑的拿过去捂脸痛哭。 第六百零六章 去找顾琰羲 徐谣上马车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晏说,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躲,几辆马车前都有人,唯独这辆没有。其实,晏家驾马小厮也在,只不过去马车后方看车盖去了。 等她发现晏说的时候一阵尴尬,可是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她还是进去了,总好过与那群夫人小姐正面遇见。她的妆容花了,又哭的眼红肿,身边没跟人。被人瞧见,还不知要怎么传呢! 堂姐说,她会后悔。果然,她后悔了。哭什么哭,怎么也要先回院子,躲被窝中再哭。 除了继续哭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捂着脸,徐谣的心都要崩溃了。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她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去了。 她是知道晏大人的,在某几次世家宴席上碰到过,没说过话,但确实面熟。有人外宽内深,晏大人是精明狡猾遮都遮不住,跟狐狸似得。当然徐谣此时在心底的评价,多少是带了情绪的,有些尖锐,有些不厚道。 晏说胳膊肘支着侧窗,十分有耐心的等着,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交谈声。哎,晏夫人来了。 “别哭了。”晏说好心提醒。 徐谣正烦着呢!放下袖与帕,泛红的眼盯着晏说,可不太客气。 晏说没工夫去揣测大小姐的意思,想先下马车解释,免得尴尬。 已经被逼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徐小姐误解了晏大人的意思,气的噘嘴,怒道:“不用你赶!”一见他要起身,徐谣猛得站起来丢下一句转身下马车。 所以就有了如今这一幕,徐小姐梨花带雨攥着块明显是男子用的方帕,从马车中出来。马车上挂着的名牌轻轻摇晃,等翻过来时,是一个古字——晏。 晏大人跟着下了马车,被这大小姐使性谤气,一脸无奈。一看徐家三姑娘,更加确定面前这位是徐太尉家的千金,也不知谁惹了她不开心,自己到成了出气筒。 晏夫人还拉着徐绚缦的手,嘴角挂着笑,怎么看怎么顺眼,真像她晏家人,若是成了儿媳妇,那真是几世修来的好缘分。只是,被乍然出现的姑娘,惊得反应不过神来,看向后面跟出来的儿子,眨眨眼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徐家五小姐,太尉大人的千金,怎么在马车中,就他二人! 徐谣忙给晏夫人问了安,徐家姐妹对视了眼,寻个理由离开了。徐谣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将手中方帕丢给晏说,离开的脚步匆忙,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一样。 等走远,徐绚缦勾着徐谣的胳膊问:“怎么回事?” 徐谣眼神飘忽,说:“没事。”可是耳朵越来越红,更是挣脱开徐绚缦的胳膊。 徐绚缦不放过她,问道:“没事?你怎么从晏家马车中出来。” 里面还有晏大人,孤男寡女的可不是小事。那方帕,倒不至于往私相授受那边想,可也太奇怪了。 “哎呀,姐姐你别问了,丢脸死了。”徐谣一跺脚,脸上滚烫,欲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慌张羞臊的跑开,今日真是漫长又难忘的一日。 河岸边的凉亭 一群年轻的夫人围坐在石桌前闲聊,魏禚依笑着应付,心中道了句,真无聊。转头看了眼碧波荡漾的湖,远处波光粼粼,晃眼得很。近处荷叶茂盛,菡萏婷婷玉立,一片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有人乘着竹筏驶来,最前面一女子迎风站立,长披飘扬,一身浅淡的蓝,袅袅亭亭。 有些眼熟,等看清了诧异道:“公主?”魏禚依睁大眼再仔细看看,可不就是长乐长公主。忙起身往河边走,犹豫着唤道,可惜声音小了,公主没听见。于是又高喊了声:“公主,去哪?” 从小嬷嬷教导她言行举止要规范优雅,淑女哪敢大声嚷嚷?今日也是破格了。魏禚依喊完了有些害羞,好在公主听到了。 “禚依。”桦绱看到她也惊喜,一顿,说:“我去找顾琰羲。” “什么?”声音太小,魏禚依没有听清。 桦绱停了一瞬,心中激动又雀跃,唇角飞扬,用力交握着手,鼓足勇气高声说道:“我去找顾琰羲,你看到他了吗?” “谁?”魏禚依以为产生了幻觉,转身问丫鬟,丫鬟忙回答:“公主要见顾大人。” 魏禚依惊得缓缓张大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摇了摇头。这是要坐实传闻了?禚依提着裙沿河走,跟上竹筏的移动。 待竹筏靠近些河岸,隔着八九米的地方,桦绱笑着问她:“禚依,行臻哥哥要带我们出去,一起吗?” 喊出来之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是因为遭人议论,也或许是跟笙歌言明了,让她下了决心, 不愿让流言影响情绪与决断,去压抑情感。因为不相干的人说的恶言,而推开深爱的人,多傻呀! “。。。哦,好啊!”自然要去,她有好多事要问公主的,好奇死了。 桦绱:“那你去我院子找朝歌他们吧!” “少夫人,小心。”小丫鬟提醒,抬手挡着少夫人的头,免得撞在柳树上。 魏禚依险些闹笑话,尴尬一笑。光听公主说话,她哪顾得看路。公主要找顾大人,哎呦,她这是激动个什么劲! 桦绱扬唇轻笑,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凉亭中的少夫人们走过来,在魏禚依身后跟长乐长公主行礼。听到她们的对话,悄悄对着眼神,一副听到了秘辛一般,震惊又激动。 宣元帝在水榭与几位大人品茗,聊起边境及临国局势,正说着,有人在远处唤:“七叔”。 沅引先反应过来,看到长乐公主乘竹筏靠近忙揖手,并走到宣元帝身后提醒了句。 宣元帝起身来到栏杆边,与划到近前的桦绱对话。 “余儿。”姑娘大了,不好再叫小字了,可总是忘。 桦绱仰头,明媚又灿烂的一笑,问:“七叔,你见到顾琰羲了吗?” “。。。”宣元帝觉得这画面怎么这么熟悉。 第六百零七章 等我回来 想起好多年前老王妃的生辰宴,他们都去了,人多找人可不容易。东宫小公主找顾公子,逢人问:你看到顾琰羲了吗? 害得五哥都吃味了,故作生气的问:余儿,你眼中只有小顾公子吗? 好些日子不见了,开口就是顾琰羲,宣元帝叹了口气。不对,桦绱这模样,与之前很不一样。神采飞扬,满面笑容,虽依旧消瘦了些,可精神头大好。 北辰被他派去调查恭王世子的踪迹了,机要也没法在这细讲,宣元帝简单的说了句:“他有公务,现在应该与叶琞奭去做准备了。” 做准备?桦绱听出不一样的讯息,问:“要离开月宴?” 宣元帝点头:“嗯。” “好,我知道了。”桦绱跟连翘点了下头,连翘命人换位置,调转行驶的方向。 船家用篙撑船离开,一行人打算去顾家所在的小院。 “桦绱,去哪?”才来,又要走。 桦绱转身,裙摆飞转,像倒挂的山茶,星月也不及秀面上的笑容灿烂,桦绱朝宣元帝甜甜一笑:“找顾琰羲。” 原来老父亲送女儿出嫁是这种惆怅复杂的心情啊! “。。。”宣元帝盯着那抹跳跃的绯色长披许久,一阵郁闷。 许是天家心中的感慨都体现在英俊的面容上,小六儿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宣元帝瞥了眼,眼神冷嗖嗖的,吓的小六儿忙讨饶。 她们上岸没多久遇到小乙,过来说:“公主,顾大人在东门等您。” 等到了东门,不少人进出。桦绱环顾一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穿着一身藏蓝武服,英俊帅气,与一旁的男子聊着什么。 心情有些忻悦,毕竟找了大半天了,围着月宴快转了个圈。桦绱扬扬唇角,水眸粲然,心口就好像荡起阵阵涟漪,激动不已,脚步轻盈的朝他走去。 隔着二十米左右,才看清他对面的男子是叶大人,叶琞奭提醒了顾大人,你要等的人来了,然后朝公主揖手离开。 桦绱站在那里,看熟悉的黑眸望向自己,不等他靠近,快步走过去,但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刚刚是小跑着过去的。 他们走到树荫下,避开众人的目光。桦绱一抬头,长眸点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桦绱脸颊透粉,问:“为何这样看我?” “我以为,刚刚你要朝我飞奔过来。”他甚至差一点朝她展开臂膀。 可是他的姑娘顾虑太多,小心翼翼,胆战心惊。是他太急了,那就慢一些,放慢些脚步等等她吧! “你找我,有事?”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桦绱目若秋水,点了点头:“嗯。” 剑眉舒展,低声说了句:“我倒希望,你没有。” 没有让她可以找的理由,然后只是单纯地想来找他,因想念,虽然昨日才见过面。 桦绱佯装听不懂,说:“行臻哥哥觉得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一会儿去曲江游船上用膳,还选了戏,也可以钓鱼。” 顾大人手背在身后,长眸幽深却有柔光,睨看着她问:“所以?” 桦绱眼神还是飘忽了下,脸颊烫烫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她不敢直视他的眸,鼓起勇气却还是害羞。 姑娘含情凝睇的目光让他心情大悦,可是高傲的拒绝了这份邀约:“今日不行。” 水亮的瑞凤眼中有失望,好像晴空万里的天,瞬间阴雨绵绵,情绪那样清楚的展露出来。 顾大人解释了句:“有公务,得跟叶大人去处理点儿事。” 他不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出来游玩穿的自然讲究些,可是他一身青袍粗布武服,没有配饰,甚至连令牌都没有。而且,刚刚七叔也隐晦的提醒过。 “你去哪?,你。。。危险吗?”桦绱想问,又觉得不妥,不能干政的,况且是机要。 顾琰羲看到她眼中的担忧,抬手抚过她的脸颊,说:“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顾大人。”有侍卫来唤,该启程了。 这一声吓的桦绱忙退后一步,躲开他的碰触,羞臊的背过身去。 顾大人点了下头回应,看公主害羞的盯着面前的树干,忍不住轻笑了声,说了句:“我先走了,你去赴约吧!” 桦绱忙转身,用细白的食指与拇指捏住他的袖子,说:“顾琰羲,我。。。等你回来。” 他低头看她可爱的动作,莞尔,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放心,很快就回来了。” 桦绱仰头看他,嘱咐道:“早归。” “好。”被人牵挂着,是如此幸福的事。 一队人翻身上马离开,出了城也加快了速度,叶大人问了句:“顾大人是好事将近了吧!” 顾琰羲莞尔,并没有作答。 “要讨杯喜酒吃。”叶大人一边策马一边高声说道。 “好。”顾大人笑着应下。 他们得赶往临县,后面有拉货的马车,几名侍卫乔装打扮成小厮,而他俩的身份则是来长安做生意的商人。恭王世子策划谋杀嗣皇帝,只这一条罪足够处以极刑的,况且还有参与谋反。恭王战败后这么长时日,世子一直在长安与洛阳附近出没,还与官员勾结,恐怕是要造反,不得不防。 桦绱回了院子,才一进门就被人围在了中间。 “公主,我听小姑说你昨晚与顾大人去了霓裳坊?”魏禚依语带不可思议,过来确认。 承荥本要与他家江将军享受闲暇时光的,可是听到了传言,急忙过来求证:“桦绱,你与顾大人幽会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余儿,顾大人呢?”行臻伸长脖颈,半天没见着人。 桦绱刚要解释,接二连三的提问让她也不知该先回答谁的提问。又被承荥拉过去,追问:“跟我说说呗,你们昨晚都去干什么了?” 世琳拍了下承荥的胳膊,怪她问的太直白了,然后世琳自认为很含蓄的问:“他真唤你‘娘子’了?”问完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朝歌与青渝被这俩活宝逗笑了,虽没有上前却也是好奇的。 桦绱扫过众人好奇又激动的脸,故作镇静说:“他有公务,今日不来了。”然后转身就走。 世琳:“哎——问你话呢!你跑什么?” 桦绱:“都什么时辰了?还出不出去了!” 承荥点点头:“也对,先去,等上了船,看她往哪里跑!” 看来绯闻的余韵,还得持续一段时候。 第六百零八章 议论纷纭 五日后朝堂 群臣议论纷纷,只因天家说起了明皇给长乐长公主与顾家三子顾琰曦订下的婚约,过了十载,该为这门亲事选个良辰吉日了。 早在案子平反时,就围绕着‘应不应该履行婚约’这个话题,百官议论纷纭,坊间百姓也争论不休。今日,终于被摆在台面上讨论,一时朝堂上吵的火热。论不带脏字的‘文雅’吵架,谁敢跟这群文人比试?特别是‘胆大包天,能说会道’的谏官。一个个激动愤慨,就好像是逼着他们嫁仇家似得,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刚烈模样。 司徒赵大人c大理寺卿左大人c还有兵部尚书董大人他们自觉的退到一旁,先观火势,等他们吵累了再说。 崔大人出列:“臣以为万万不可,当年——”又提起当年案子始末,王c廖等人其罪当诛,也早已伏法。 对这起特大命案,百官都心如明镜儿,这案件里面其实还有至关重要的两人,但因身份特殊,没人敢提及,更不可能有人敢说他们的半句不是。但不说,不代表世人不知。 崔大人说的委婉,要表达的意思确是很明确的,就是:顾大人是被重显太子杀的。殿中的权臣们个个人精,又怎么能听不懂。 这也是他们反方,不能接受这场亲事的主因。 崔大人继续说:“《礼记》中子夏问孔夫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夫子曰:‘寝苫枕干c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霍大人冷笑一声:“臣有异议,明皇在花萼楼下的旨,皇亲国戚c文武百官谁人不知?那圣旨可是顾鸿雁顾大人亲自接的旨!有何不可?” 崔大人思想迂腐守旧,霍大人常与他意见相左。 崔大人急道:“《礼记·曲礼》记载:‘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霍大人十分不赞同的问:“陆c王几家,以及其党羽该判刑的判刑,贬黜的贬黜,怎又提起这‘仇’字。” 崔大人瞪大眼睛,怒问:“大人当真不知?”气的脸通红,一说话胡子一翘一翘的。 霍营挑眉说:“不知。” 崔大人气结:“你!” 有人看徐太尉的神色,见不言不语以为光火,太尉有意招顾大人为娇客,这消息他们是听说了。现下天家又要订日子,一旦定下,那便是李家的驸马爷了。忙出列阻止:“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不妥。”他的反对,并不是出于对这件事的看法,而是对徐家,怀有恭维之心。 徐太傅手执象牙笏,安静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尚书令蒋祎蒋大人,低声问道:“徐公怎么看?” 徐太傅浅笑不语,须臾,反问:“圣旨圣旨,你说呢?” 何为‘圣旨’?是君王的命令,发表的言论,更是帝王权力的象征。说毁约就毁约,岂不儿戏! 礼部尚书温大人钦佩不已:“徐公光明洞彻,受教了。” 徐太傅的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却不少,大人们细细一想,果然在理。 几名谏官口沸目赤,依旧没争出个结果。 曹大人说:“陛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公主与顾大人怎可结亲?” 有老臣扼腕兴嗟,跪地道:“臣附议。”顾大人的未婚妻,竟然是杀父灭族的仇人女儿,这万万不可行啊! 又有品阶低的大臣在殿外高喊:“前朝有卫氏孝女为父报仇,用砖拍死仇家。前朝国君赞其孝烈,特令免罪!并赐丰厚嫁妆让其成婚。” 才上任不久的御史大夫范大人看着他们情绪激动,言语也越加激烈尖锐。皱了皱眉,拱手说:“诸位大人的意思,想说是穆宗(重显太子)将顾大人冤杀,而明皇又下旨灭了顾家,所以要提醒顾大人,他顾家的仇人是——李氏皇族?” 反方大臣已经越说越直白了,直白的有些——不要命了。范大人不得不提醒他们,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崔大人一听,大惊:“范周学你——”与曹大人他们忙跪地,紧张的说:“陛下明鉴,臣等绝无冒犯先皇与太子之意。” 听着群臣多持反对意见,辛大人隐隐担忧,镇国公江镇南悄悄叹了口气。 辛彻走上前:“当年明皇下旨订婚约,不光有圣旨,还交换过庚帖,明皇特地赐了玉佩做信物,礼部应有详细的记载。” 礼部尚书温大人回答:“不错,却有记载。” 辛彻点头,又说:“公主与顾大人之间既然有缔结婚姻的契约,就该遵守我朝律法。《宏律疏议》有明文规定,反悔婚约为 背信弃义,但凡违约者都将接受严厉的惩罚。” 新上任的大司空文疏神情严厉,冷冷地看着几位依旧没有退缩的谏官,问:“不懂君臣之义,诸位大人难不成要胁迫陛下收回明皇圣旨?”那可真是笑话了,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事。自古君王金口玉言,岂能更改! “微臣不敢,绝无半分不敬之心。”中间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被盖了这么顶大帽子,忙解释,顿时失了气势。 一抬头,见宣元帝优雅的倚靠在龙椅上,俊朗的龙颜不见喜怒,冷静的注视众臣热烈的争论,唾沫横飞,面红耳赤,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口渴。 等众臣察觉出宣元帝已多时未言语,争辩声才渐渐停下来。大殿寂静,好似一根针掉落都将出现响声。 沅引对身后的人耳语一句,内侍快步离开。 长眸扫看殿内或跪或站着的权臣,以及殿外的文武百官,宣元帝起身说:“朕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觉得,朕的长兄杀了顾鸿雁顾大人,长乐公主是长兄唯一活着的子女,父罪女还。顾爱卿便与她有血海深仇,在民间是这样归结的吧!” 绣金龙黑靴踩在巨幅氍毹上,一步步走到殿中,走向百官,说:“当年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孰是孰非,世人心中早有定论。朕命史官详细记载,留给后世评判。” 第六百零九章 尘埃落定 角落听侍奉的沅引,目带着嘲讽的瞥了眼跪地的众臣,心中冷哼一声,这群文官向来虚伪,表面上装的和善,嫌弃武将粗鲁凶残,可是他们胁迫起人来,真是半点儿人情味都没有。还不忘高举礼仪c道义的大旗,将所有的残忍包装起来,但结果是一样的致命。 前几日,地方报上来一起命案,因意见分歧,刺史为难,特地请天家定夺。 一女十三,豆蔻年华。父母早亡,被狠心的叔父要卖给天命之年c面目丑陋的男子做媳妇,女不从,男子多次到女子家骚扰。一日,二人起争执时女子失手将男子推倒。男子掉下一节梯田,偏巧头砸在一块巨石上,一命呜呼。 没人问一句,女子为何推人?没人想想花骨朵一般年纪的姑娘,被长辈强行变卖给能做祖父的老翁,心中有多无助与恐惧。他们也是为人父的人,家中也有还尚年幼的女儿,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就不想想女孩早亡的父母若是九泉之下知晓,得多痛心,好在天家赦免了这姑娘。 “顾大人蒙冤,顾家惨遭灭门,造成惨事的发生,朕的父皇c兄长的确难辞其咎!”今日的争辩迟早要发生。不直面问题,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陛下——。”众臣忙跪地,他们论先皇对错,为大不敬。 “‘亲有过,谏使更’,但那不仅仅是朕的父兄,还是宏国的君王和未来的储君。”皇家无家事,皆是国事。 宣元帝轻轻叹了声,继续说:“是,他们错了,但已无法劝谏。”更不要说是挽回了。 偌大的宫殿,只有宣元帝一人站着。 殿前玉阶,顾琰羲跟着内侍走来,因宣元帝这句话,停下脚步。抬头直视龙颜,宣元帝正朝他看来。 顾琰羲随众臣跪地,垂首时,长眸微微泛红。刚刚宣元帝用口型对他说:北辰,对不起。 他知道这是陛下代替明皇与重显太子说的,顾琰羲用力闭了下眼,压下翻涌的酸楚情绪。少焉,再次睁开,眼神如深潭一般幽静。 “朕提拔顾琰曦,是因他有才干,政绩突出,为民做主,得民心。这是朕重用的原因,二皇兄也认可的,否则不会委任要职。朕对顾家,对他,是有一份愧疚的。这些年,不止公主心中有,朕心中也有。”宣元帝说完,转身往台阶上走。 百官静静地听,忍不住唤道:“陛下。” 宣元帝见有人抬头揖手欲发言,不容置喙的说道:“等朕将话说完。”然后回到龙座前,眉峰冷冽,目光骤然变冷,说:“所有的罪叫公主一人承担,不厚道。” 东宫的小姑娘能左右了朝堂?答案自然是不能。可是这些反对履行婚约的人,却毫不犹豫的将错怪在公主身上,只因为她是重显太子的女儿。 这十年,她的付出努力,他看在眼中。桦绱一直在试图补偿四家,自责不已,为案件奔走。连几家侥幸活下来的人都不忍怪她,反倒是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官员来了劲儿。 当年顾家幼女遭遇危难时,他们怎么不站出来保护?陆铭远要追杀施彤,他们怎么不管?江家赫赫战功,出生入死保卫疆土,却被王庆蕴欺压侮辱嚼舌根,没见着他们这样愤慨过。 “下旨的是朕的父皇,递污蔑罪状的是朕的长兄。”宣元帝反问:“朕岂不是更罪孽深重?” 群臣震惊,起身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龙颜,又俯身高呼:“微臣不敢,臣绝无此意,更不敢怀有不敬之心。” 宣元帝潇洒的甩了下龙袍,坐回龙椅,说:“都起来吧!” “顾家遭受灭门之灾,顾爱卿幸运生还,公主矢志不渝,二人生死与共。”宣元帝盯着百官,缓缓说道:“他二人经历重重磨难,至死靡它。古人云:宁拆十座桥,不悔一门亲。朕不愿拆散一对有情人,也不愿毁父皇圣旨,违反约定,做言而无信c出尔反尔之人。况且这两年,朕兄侄相继薨,深感悲痛。愿这段天定姻缘给长安,给宏国带来喜气。” 众臣仰望气势天成的宣元帝,不再争辩。 宣元帝:“顾爱卿,可有异议。” 顾琰羲:“臣无异议,谢主隆恩。” “礼部,择良期,令长乐长公主与兵部侍郎顾琰曦完婚。”声音不大,可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强硬。 礼部尚书温雨霖上前:“臣领旨。” 内侍臣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甘露殿书房 宣元帝揉着眉心,本以为桦绱的事终于定下了,平了心事,可是一下朝,却有两名大臣过来请辞,一名是太傅徐大人,另一人是北辰。 徐太傅以年事已高,卸去要职,只留太傅这虚职,专心去国子监授课 做学问。北辰则是请旨调去地方历练,选的地方真是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洪州。与袁州相邻,现洪州刺史明年任期满,瞧瞧这是都算计好了。 内侍来报:“陛下,淮王世子求见。” 小六儿放下要整理的书册,招了招手命小内侍上茶。 宣元帝听着声音,见行臻进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行臻脸上带着笑又满眼的兴奋,说:“小侄我这不听着好消息,特地来确认一番,好去告诉桦绱。” 宣元帝放下手中的兵书,说:“沅引早去过了,不过礼部要走流程,卜选吉日,纳‘六礼’,所以具体的日期还没定。” 行臻饮了口茶,问:“北辰呢!” 宣元帝:“回皇城了。” 行臻急了,问:“七叔,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放他的假?” 目如朗星的宣元帝瞅着行臻一阵无语,行臻自小就喜欢与老八在一起,老八宠桦绱是出了名的,行臻刚刚这模样还真是学了十成十,淡定的提醒他:“他还没成你妹夫呢!” 行臻眨眨眼,笑着说:“这不快了嘛!” 少焉,矜贵不凡的宣元帝,笑的别有深意,问:“是不是朕将北辰绑了,送去东宫就更好了?” 老实的行臻一听这话,惊得心抖了一抖,劝:“啊呦,叔,也不用那么极端,缓和些会更好。”听听,实在太粗暴了。 宣元帝笑笑,端起茶盏吃一口清茶。 “小侄告退。”行臻忙起身,就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一刻多等不了。 宣元帝纳闷,问:“去哪?” 行臻:“找桦绱。” 宣元帝:“替我跟她道声‘恭喜’。” 行臻:“好。” 第六百一十章 只要握牢我的手 东宫门口 桦绱穿浅蓝水袖长衫,配淡橘色曳地月华裙,站在宫门口望着远处巍峨的皇城出神。有马蹄声传来,寻声看去。马上那人高大英挺,大袖鼓风,袍角飞扬,举手投足还是那样潇洒。她爱慕多年的少年郎着一身官服来了,这画面她曾幻想过许多次。那时她还是东宫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没想到,这一幕竟能成真,只不过过了十载,经历了这么多事。 他利落的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大步走来,问:“等许久了吗?”眉梢都带着一丝欢愉。 远远就看到她消瘦的身影立在东宫门口等他过来,曳地绢丝长披轻轻飘荡,好像拂过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唇角上扬,策马驶来。 桦绱目不转视看着他,等他走近,说:“我听说了。” “什么?”顾琰羲目光灼灼的望向她,薄唇一勾,俊颜带着笑意。 可是渐渐地笑容淡了,难道只有他欢喜,为何她面上无半点喜色和娇羞? 桦绱蹙眉,严肃的问:“顾琰曦,这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意思?”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也缓了下来,没了刚刚的激动雀跃。 连翘隔着些距离,看殿下与齐大人在一起的画面是那样的悦目,就像一幅画,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如此。 桦绱不愿与他争吵,吵过后,要好久才能恢复心情。不可否认他对她的影响,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可是,这件事她没法不说,群臣争辩,提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就怕以后有人用‘不孝’来议论毁谤他,她怕极了。 “不值得。”为了这段婚约,葬送前程,毁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值得。 好不容易回来,受了那么多的苦,经历了多少伤痛,才熬过来。刚刚一听到沅引说起朝堂上的事,她的心怦怦狂跳,吓得她手都在颤抖,实在太不安了。 “值不值得不是你一人说着算。”剑眉一拧,艴然不悦,语调都冷了:“看来是我想错了。” 刚刚小乙来皇城找他,难得她主动约他。上封董大人还跟他道了喜,又放了半日的假,他还得回府等礼部的人前来,商议‘六礼’的具体事宜。 来之前特地去买了她爱吃的点心,却听到这样的话。他将手中还热乎的荷花酥c绿茶酥塞在她的手中,一脸冷漠,甩袖子转身离开。可是走了十几米又停下脚步,转身大步回到她面前,说:“李桦绱,我说过,别再放开我的手。” “有人劝我,有人不赞同,认识的不认识的,常常提醒我,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可如果连你也这样说,我想,我是没有信心再坚持下去了。”眸中掺杂一股怒气,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硬。 “批评c中伤,这些我来应对,哪怕所有人都在反对,你只要握牢我的手,站在我旁边就好。”还想再说什么,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含泪光的她,顾琰羲窝火的长吁一口气。压下火,握了下拳,然后不等她回应,转身离开。 以前,看他的眼眸,她总试图看懂他的意思,可是他从来都不是喜形于色的人,将情绪藏得深沉,她又怎么能看懂?如今她终于看懂了,看懂了他眼中的喜悦c疲惫c失望,当然还有浓浓的深情,她却变得胆小懦弱,忧心忡忡。 桦绱仰望天空,中午的日光太刺目了,试图逼回去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行臻一进昭阳殿,碰到兰芗,问:“桦绱呢?” 难得一向活泼的兰芗文静忧郁了不少,说:“回世子,公主在里屋。” “怎么了?”中官大人不是将消息带过来了吗?怎么感觉大家脸上没点儿喜悦。 “呦,朝歌也在。嗯,谁买的荷花酥?”一进门看见朝歌的两名大宫女坐在门口与海棠研究女红,桌子上还摆着一盘糕点,不像御膳房的手艺,倒像‘芙蕖茶楼’的,荷花酥可是他家的招牌。 海棠起身,小声说:“顾大人送来的。” 行臻塞了一块进口中,咀嚼几下问:“北辰?他人那?”定下了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来了,得好好笑闹桦绱一番。 不等世子爷进里屋,朝歌出来了,冷笑一声说:“走了,被我们公主大人气走了。” 行臻眉毛成了波浪眉,疑惑的问:“啥?” 太尉府 徐太尉背着手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管家喊了声:“老爷,来了来了,大老爷的马车来了。” 一辆马车驶来,车中坐着的是徐太尉的长兄——太傅徐万书。 徐太尉:“兄长。” 徐万书笑笑,说:“不进屋,站这作甚?自家兄弟不必那么客气,又 不是没来过。” 徐太尉一脸凝重,心中不解,急道:“兄长为何辞了职务?”他等不及了,直接问出来。一得到这消息,还以为听错了。 “进去说吧!”大门口人多眼杂的,不是说话的地方。 徐万书悠然的进了府,太尉大人看兄长这无所谓的模样,更是焦急。重重叹了口气,提着袍子跟着进来。 徐夫人站在隔断墙那里,见徐万书过来,笑着唤道:“大伯哥。” 徐万书与徐夫人寒暄几句,又嘱咐她就简单做两样小菜就好,千万别大费周章。 “好,你们先坐,我去膳房看看。”徐夫人带着丫鬟离开,去后厨准备菜肴。 徐太尉在前面带路:“兄长咱们去水榭,请。” 到了水榭,早已经摆了桌,徐家公子徐思勉等在那里,揖手拜见:“伯父。” 徐万书虚扶他一下,问:“思勉近日公务可繁重?” “我不过是任闲职,也说不上累。”徐思勉接过小厮手中的茶具,给两位长辈沏茶。 徐万书点头言:“吏部掌管宏国百官任免c考核升迁c调动等事。新帝登基不久,风华正茂,在政治上持有新思想,正急需思想开明c有魄力的人才,按理说吏部——近日可不闲啊!”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伯父的眼。”徐思勉双手递上茶盏,然后又斟一杯给他父亲。 第六百一十一章 急流勇退 徐思勉忍着一阵阵的困意,心中暗道,忙啊!快忙死了。这几个月不停地翻看地方官员的政绩册子,寻找人品端正,能力出众的人才调回长安,焦头烂额。王c陆几家伏法,又牵连不少官员遭罢免,一下子空出不少职位,等着填缺。听说各寺c各部公务都堆积成山了,成天来吏部要人,真是‘苦不堪言’。 徐万书呷一口茶,说:“不过,年轻人受些累,吃点苦是好事。” 徐思勉举杯,以茶代酒,恭敬道:“是,侄儿谨记。” 徐万里拧眉问:“兄长为何辞了职务?”这可不是小事!恐怕族中长辈明日也得来问,兄长怎么不与他商议一下,就做这么大的决定。 徐思勉一看父亲冷峻的神色,敛了笑,忙起身要离开,被徐万书唤住:“思勉,坐在这听听吧!”探讨一下这为臣之道。 徐万书放下茶杯,说:“为何?你如今正值壮年,而兄我已经老了,该退下来了。天家留了我的太傅一职,去国子监授课,做学问,清闲清闲是好事。” 徐太尉冷笑一声,反问:“兄长,这难道不是贬黜?”兄长勤政为民,功勋卓著,天家说允就允,只留着一虚职。徐太尉握了握拳,怫然不悦。 徐万书低下头,转动手中的茶杯,问:“你可还记得四家的案子?” 徐太尉看着自家兄长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就好像今日辞官的不是他一样。压下心中郁闷,好半天才问:“是江c顾几家的案子?” 徐万书点头:“对。”那冤案,‘功高盖主’是主因啊!过去这么多年,依旧震慑,值得人深思。 徐太尉反应过来:“兄长是因为了我?” 徐万书严肃地反驳:“不,是为了徐家。”他们是一个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接着又说:“思勉他们这辈的人也大了,再过几年,或参加科举考试,得功名入仕途,或已经分去各部任职。徐家已经是长安士族中的领头羊了,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我若也身居要职。饶是天家英明,却抵挡不住小人构陷。不如急流勇退,也给徐家孩子们可以施展的机会。” 小厮端着托盘过来,摆上美酒佳肴。 良响的沉默,徐太尉松了松紧皱的眉头,道:“我远不及兄长豁达通透。” 徐万书:“我也不及你临危不乱,处世不惊,文韬武略,运筹帷幄。” 胞弟曾到西北任职,懂兵法,上过战场,指挥过千军万马。 徐太尉放下筷子,摇了摇头:“兄长这番夸赞,弟可不敢应。再说兄长实在太高估他们了,我看这些孩子都资质平平,唯有绚缦聪颖沉稳,却偏偏是个女孩。让长兄做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没他说的那么糟糕,但与他兄弟二人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这可说不准,什么是好官?辅佐君王c为民发声,并不是要人人功勋卓著。再说,指不定徐家会多一位了不得的娇客。”徐万书端起酒盏,瞥了眼对面的胞弟,笑道。 “听说晏大人跟你提了?”徐万书给他倒酒,太尉虚扶酒杯。 徐太尉忙解释:“酒后一句戏言,做不得数。” 徐万书提醒他:“晏家小子可是个好苗子,你莫得了便宜还卖乖。”晏说办案公正,为人圆滑,但交友谨慎,性格适合鱼龙混杂的官场。在高门公子的外皮下,包裹着一颗正气凛然的心。 徐太尉想起一事,犹豫道:“我听说,晏家有意与兄长说亲的,而且晏夫人极满意绚缦。”他这横刀夺爱多不好,虽说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前几日在‘月宴’传谣谣爱慕北辰,能成还好,不成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总归是要名声受损。特别是今日公主与北辰的亲事也定了,若是没有晏家还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传言说徐太尉乱点鸳鸯谱,非要将徐姑娘说给顾大人,可徐小姐其实心仪的是晏家公子,二人因父母之命,不可违,有情人难成眷属,在‘月宴’门口上演一出离别大戏。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稀里糊涂的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他家夫人淡定的说:不如将计就计好了,要不可怎么办? 那边晏夫人也是通过气了,被儿媳妇砸中的晏夫人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最近看晏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晏夫人,终于有了笑模样。惊得晏说心中发麻,太过反常。 “做得不错,对得起你这个俊模样。”晏夫人拍拍儿子的胳膊,很是满意。 那眼神,就像当年他考进殿试时一模一样。 晏说十分想不明白的是,为何 顾北辰欠下的美人泪,要他来还? 晏说拒绝,晏夫人笑着咬牙说:“不满意徐小姐,那你怎么不早去找个儿媳妇给我。” 晏老爷狠狠瞪了晏说一眼:“兔崽子,别惹你娘生气!” 晏说仰天长叹一声,在流言的胁迫下,双亲威逼下,赶鸭子上架,就这么将自个儿的姻缘定了。 晏家嫡子与徐家姑娘的亲事在长安高门中炸开了锅,门当户对,才子佳人。 晏家与徐家都很满意,不过丈母娘稍有意见,因晏大人与天家的绯闻,总怀疑晏说的取向。 徐万书摆摆手,“也是随口问道起来,各家有这么个未出阁c为成亲的儿女,他二人都没见过,不碍事的。这样看来,晏家的小子注定是要做徐家娇客。” 太尉大人这才放心,与兄长举杯。 “我观今日朝堂上,已有看你脸色行事的人,便不是好事。”陛下才是君王,百官的主。 徐太尉:“兄长的提醒,弟会谨记,莫担心。” 用过膳,撤了酒席,又闲聊。 徐万书问:“对了,思勉,我听说顾老的孙子请旨调去地方任职?”他见陛下时,听内侍说小顾大人递了文书。 徐思勉回:“是,北辰说最迟明年。” 太尉叹了口气,说:“哎,谣谣闹情绪,从‘月宴’回来就不出屋。” 徐万书也听说了传闻,太尉大人中意顾大人,笑道:“想小顾大人做徐家东床快婿?” 太尉:“自然逃不过兄长的眼睛,心有遗憾啊。” 徐万书评价道:“小顾大人的确是逸群之才,可是,好的不一定是良配。再说,这不给你送上门儿一个。” 太尉大人低头笑了:“是。” 第六百一十二章 真相 顾府 顾琰羲送走礼部两名官员,管家带着一名小内侍过来,以为是宫里来的人。蓦然,那人的面容在脑中显现。顾琰羲皱了下眉头,上前应酬。没想到确是薛中官身边的,内侍说,中官在一家茶楼定了席位约见。 一旁的丛申觉得他家大人好像在听到是薛中官派来的,有些失望。 送走内侍,顾琰羲纳闷,薛中官为何要见他?老人家曾是明皇c献宗身前的总管太监,能侍奉两代君王,便说明此人沉稳明智,善于保全自己。他听过祖父对此人的评价,为人谨慎,不与人为敌也不过于亲密,百官对其人品评价不错。总管大人退下来有段时候了,他想不起来与他老人家有过什么交集。 半个时辰后,没想到竟然亲自前来了。薛总管年事已高,要告老还乡了。他是洛阳人,出生在离着洛阳城不远的小村庄。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将他卖进宫。他命硬且幸运,在危机四伏的宫中爬上高位,活到自行隐退。回村是不可能的,打算去洛阳行宫安度晚年,宣元帝也允了。这几日与故交道别,后日就动身了。 今日在回府的路上,恰巧碰到英姿勃发的顾大人骑马从面前走过,想起了十年前的旧事,特地让人递了封信,本来约着翌日在茶楼见的。 “中官大人,不是定在明日?”顾琰羲疑问。 “顾大人莫要怪洒家仔细,这些话还是别再外面说了。”薛中官想了想,安全起见,不能在那些地方议论。 薛立仁的谨慎小心,让顾琰羲猜到要说的事应当是机密,忙请进府。 中官大人特地问起顾夫人,寒暄过,也请夫人一起入座。饮过茶,薛立仁说:“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得说,但这些话却不是随随便便能说的,所以冒昧的来府中打扰。” 顾琰羲:“大人客气了,请讲。” 薛中官娓娓道来,当年,太子将弹劾的牓子递上的前夜,明皇在甘露殿发了顿大火。 龙颜大怒不知何由,可是他知道,因为看到明皇扔在小茶桌上的那本书籍——《孟子·离娄上》,翻开的那页赫然写着: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满地凌乱的纸张,有张飘到他的鞋面上,他弯身捡起,上面有明皇潦草的字迹——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二字,明显比其他字下笔更粗重,足见明皇书写时,心中的起伏波动之大。 “顾大人的才藻,对孟老夫子这句话,定比薛某有更深的见地。顾太傅的声望,无人能及,包括在下亦是崇拜敬重。”薛中官不再深谈,点到就止。 这么高的威望,令明皇忌惮也妒忌,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一山不能有二虎。饶是一片赤诚,忠君爱民,但功高盖主,‘功绩’就是一道催命符。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为何连三司会审都没有,直接下旨的真正缘由。 这件事,他也就与淮王提过。淮王对他有救命的恩情,他幼时进宫,犯了错,差点死了,都是淮王说情,才留下一条命。这么多年,淮王是主亦是友。 顾琰羲沉默了会儿,说:“晚生多谢中官大人据实相告。” 虽然很多人猜想到,可是,被亲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人老了,也喜欢花好月圆的喜庆事儿,听说公主与大人修成正果,着实替二位欢喜。既然成了儿女亲家,就别生间隙的事,伤和气。”虽说重显太子的确有错,可是那么大的案子,不是一人就能演完的。 “大人说得对。”顾夫人笑着说道。 以后恐怕也见不到了,心中感慨,薛中官主动聊起来:“在宫里想要活命,就得装聋作哑。”所以这些事,他以前没法说。 顾琰羲:“大人的难处,晚辈懂。”薛中官在陛下身边当值,知晓的密事数不尽,可若是嘴不严,大约得死上千百回了。 薛中官摆摆手:“难处倒称不上,只不过是信仰,忠于主上。” “受教了。”顾琰曦弯身作揖。 薛中官迭声说当不起,又问:“当年出事那日,顾公子离开之时,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见了我大哥和施c杜两家的兄长。兄长拉着我在宣武门说了一盏茶的话,我便出城门了。”顾琰羲一垂眸,心中隐隐猜想到了什么。 “这一幕,被东宫的侍卫瞧见,陆铭远的人也看到了,他们不知几位说了什么,侍卫只说三公子神情有些慌张。但陆铭远。。。唉——”重重叹了口气,赵安顺是他的师傅,是明皇的心腹。师傅告发太子c陆铭远的时候,他就在殿内侍奉,知道了来龙去脉。 那日大哥训了他几句,说:没事别总往公主身边跑,毕竟没成亲,太子妃 娘娘哪能不在意,让他多注意些公主的名声。 他当时出了挺多汗,脸有些红,瞥看四周怕那些人追上来。他大哥误会,以为他害羞,还笑着呵斥他:你这时候左顾右视,怕人听见了,早干嘛了? 几位兄长笑闹他,可他没有玩笑的心思,紧张的有些手抖,因为侍卫追上来了,站在百米远地地方盯着他。 顾琰羲想起在洪州时,她为了劝他离开,跟他耍性子,这些事隐晦的说过,可那时候二人情绪激动,又在躲黑衣杀手,逃命要紧,根本没法儿细想。 后来回了长安,他也没去问,因为见不着人。可就是见到了,也不一定会问,过去的事,何必再去想,徒增烦恼,母亲c笙歌也不愿提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心情,自责c愧疚c悔恨。。。她独自承受了十载。 烛光摇曳,屋中安静极了。三人好像木偶人,一动不动,因薛中官那句:“重显太子的暴毙,是太妃娘娘做的。” 顾夫人惊得站起身,捂着嘴,好半天回不了神。 顾琰羲坐在椅子上,盯着前面的地面出神,不言不语。弯翘浓密的睫毛遮挡眸底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顾大人的心底却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样平静。 第六百一十三章 母子谈心 送走薛中官,顾琰羲回到正屋,母亲还坐在那里等他。烛灯下孤独的身影,让他感到心痛,曾经顾家也阖家团圆,母慈父爱,儿女绕膝。在被囚禁的十年中,母亲是不是常常独坐在灯下,掩面哭泣,痛不欲生。 陆铭远曾威胁母亲,只要母亲活着,他就饶过笙歌与烟罗,所以母亲连死都不被允许。每日担忧与痛苦交织,生不如死。 记得她也这样说过,说连死都是奢望。 顾琰羲站在门口那里,正巧顾夫人抬起头,看着他一笑,眼中还泛红,还有未擦干的泪光。顾琰羲哑声说:“母亲,是我害了兄长与父亲。” 片刻,顾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起身走到儿子面前,仰头看他,拉着他的胳膊说:“中官大人不是说了嘛,‘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母亲。”剑眉紧蹙,一闭眸,一滴泪划过英俊的面容。 顾夫人上前一步抱住儿子,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等冷静下来,顾夫人笑言:“咱们家的案子平反,你又年纪轻轻官拜兵部侍郎,你祖父c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定欣慰。” “。。。母亲,儿请旨要去地方历练。”顾琰羲犹豫着将他请旨去地方的事说了。 “去吧!”顾夫人满不在乎。 顾琰羲诧异:“母亲不怪?” 顾夫人瞟了他一眼,说:“你祖父c父亲c兄长,哪个没去过地方?我还陪你父亲在地方待了将近十五载呢!” 顾琰羲讪讪,抚了下眼尾,道:“母亲,陛下允了亲事,命礼部占卜婚期,还要举行‘六礼’。”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在之前顾夫人去‘月宴’时,就听着些传言了。否则还真不知他说的是谁的婚事?又是哪位新娘?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当娘的岂能不知?之前,他能请旨去洪州,就说明对公主没有断情。老三从小有主意,在几个孩子中最有主见,也最桀骜。徐家小姐对儿子有心,太尉与夫人也满意,可能不能成得看儿子的意思,所以她也没敢太主动。再说还有婚约,那是与皇家定的亲,就算要作废,也得天家开口,否则谁敢抗旨? 说一点儿不在意是假的,可若是没有公主出手相助,她岂能有机会坐在这里与儿子聊赐婚的事? “嗯,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告诉我呢!等到了良辰吉日,皇家的凤辇直接抬进咱家院中,到那时,我这婆婆才知道,原来有了位李家公主做儿媳。”顾夫人打趣儿子。 顾琰羲忙道歉,又想替她解释:“母亲,是儿子的错,考虑不周。她,受了很多苦,母亲——” 顾夫人打断他:“说的我好像是恶婆婆一样,不必解释,我又没说不同意,再说你二人有婚约在,还能抗旨不成?”听说那群能说会道的谏官都没赢,她又何必费力气。 “谢母亲成全。”顾大人俊朗的容颜上一片春日和暖,倒退一步朝顾夫人恭敬行天揖。 顾夫人瞅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想,也不知随谁,这样痴情。 顾琰羲送母亲回院,边走边说:“母亲,明日儿随陛下去东郊狩猎。” 顾夫人吃惊的嘀咕了句:“狩猎?这大热天的。”又说:“那你还不快去准备,这都什么时辰了。” 顾琰羲站在母亲院门口,恭敬又感激的说:“母亲,多谢。” 顾夫人一怔,笑了,又嘱咐道:“你这孩子,明日小心些。” “是,母亲早些休息。”顾大人等母亲进屋才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唇边一抹浅笑。 他回了自己的院儿,丛申已经收拾好包袱,只去两日,所以就带了三套武服。丛申又找了套中衣放进浴房,过来说:“大人,沐浴吧!” “嗯。”顾琰羲转身进里屋,从墙根的衣橱暗格中拿出长剑。 丛申疑道:“大人不是去狩猎,怎么带着剑?” 顾琰羲握着剑柄拔剑,银光一闪,锋利又森冷,是把好剑。烛光反照,一道光照在俊颜上,长眸点漆,眼神冷漠,周身带着一丝杀气,言简意赅的回了句:“以防万一。” 狩猎是幌子,其实是要抓捕恭王世子及恭王余党。 东宫 朝歌瞥了眼床上凸起的一团,高声问:“殿下,您不用膳?” “不用膳好歹吃口荷花酥吧!毕竟是驸马爷亲自送来的。”摇着扇子走近。 见不说话也不恼,继续说:“真不用啊?天这么热,明日就坏了,海棠,扔了吧!再放下去得招虫了。” “。。。”桦绱掀开被子,瞪她。 朝歌刚要将盘子递给海棠,被桦绱 夺了过去。 朝歌美目闪着狡黠的光,揶揄道:“怎么,舍不得?一块荷花酥你都舍不得,那么个才貌双绝的人你怎么就舍得放手了呢?” “。。。我只是问问他。”桦绱盯着盘中的荷花酥,情绪低落地说。 朝歌好奇极了:“问问,也能问恼了?你问的什么呀?”见她不答,又摇着扇子打趣:“哎,也不知驸马爷被你气的,还能不能吃下那口饭。” 桦绱被她怼得,只能默默地吃荷花酥,突然呛了下,咳得眼泪横流。一口荷花酥,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后悔了?唉,你这随着年纪的增长,怎么越来越犹豫,懦弱。”越发不济了。 朝歌优雅的坐在床边,随意抚平长裙,回想起以前,叹道:“想想你当年与驸马爷偷偷约会的时候,还拉上我与你一起跟太妃娘娘扯谎,出宫住在我家的院中,就为了方便见顾大人。” “。。。我,我哪有?”桦绱急了,还有些结巴。 “听说要不是太妃拦着,当晚就出来了。”朝歌问一旁看热闹的海棠,海棠抿嘴偷笑,点了点头。 “哦,我怎么不知,我这乖巧的女儿还这样‘勇猛’过?”也不知太妃娘娘听了多少。 “母妃。”桦绱一惊,剜了朝歌一眼。 “太妃娘娘。”朝歌起身施礼,斜眼看桦绱尴尬羞臊的模样,忍不住的笑。 第六百一十四章 想明白 母妃说她也是人生第一次经历嫁女这等大事,像做梦一样。眼睛发红,情绪激动,拉着桦绱的手更咽道,得准备嫁妆了。 其实有礼部c内侍省操办,婚礼哪用得着她们操心? “那怎么能一样呢?”准备嫁妆的过程,是母亲对女儿未来人生的祝福。 温太妃做太子妃的时候,就曾幻想着有这么一日,终于盼到了。她的嫁妆再加上这么多年积攒下的月俸,可是笔不小的财富,要风光嫁女的。 母妃的喜悦从眼神中都能透出来,好像有很多要交代的,又不知从何说起。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 桦绱给母妃擦拭着眼泪,说:“母妃,你与我一同住在府中,又不是要分开。” 温太妃声音都变了调,点头笑着说:“母妃是太高兴了。”引得朝歌与海棠也跟着红了眼眶。 温太妃擦干眼泪,跟桦绱说:“礼部侍郎求见我,说明日要讨论‘六礼’,还有商议建造公主府的事。” 说起公主府,其实十年前,明皇就划了位置,一直都是太子监工。快建成的时候,顾家出了事,小公子坠崖,后来新皇登基,桦绱又去了袁州,就这么搁置了。 听说建了七成了,巧的是,天家把隔壁府邸赐给了顾大人,那时顾琰曦还是齐域,府邸可不是相邻这样简单,而是要做驸马府。这倒也简单,换个匾额再打通道墙就成了,宣元帝是有心促成这段姻缘的。 几人聊起桦绱的婚事,海棠说要准备什么样的礼服c朝冠,细到纹饰c工艺,恨不得亲自去尚功局监工。 桦绱在一旁静静的听,看母妃认真的与海棠探讨,朝歌不时提出好的建议。她沉思,只想着有人反对他们的亲事,却忘记还有这么多人愿意看到她幸福,是自己太悲观了。 一大清早,有人在宫门口求见桦绱,来不及仔细梳洗,急忙冲出去。是,她是小跑着出去的。 广袖飘荡,彩披飞扬,公主期待又激动的心情,连东宫门口的侍卫都看出来了。 “颜大人。”桦绱自己是不知道,她在颜大人转身后的那一刻,眼神有多失望。 来的人是颜晟廷,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颜晟廷作揖,说明他来的目的:“臣自即日调往袁州,任军司马一职。” 陆珣郢一走,是有个空缺。 “颜大人能来,我自是欢迎,也替袁州百姓欢喜,毕竟大人年轻有为。只是,大人这算贬黜?”桦绱没听说颜晟廷犯了什么错,好端端的怎么调去了地方。虽然她觉得袁州民风淳朴,可是与繁华的长安怎么比?这里是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几载,拼了命想来的地方。 颜晟廷笑笑,说:“臣得去历练了,在皇城公干,怎么能看到百姓疾苦,怎么去了解民情?顾大人不也要调去地方了?” “什么?”桦绱一怔,蹙眉以为听错了。 沉默了会儿,桦绱跟小乙使了个眼神,小乙转身回东宫昭阳殿,桦绱则跟颜大人聊起袁州的近况,简单说了几句。 没多久,小乙出来上前将一个小布包递给颜大人,颜晟廷看了公主一眼,打开一看,还以为看错了,是三块金条!大人疑惑的看向公主,这是何意? “我一时半会儿不回袁州,颜司马在我封地任职,新官上任,理应设宴摆席的。”桦绱解释了下送金条的缘由。 颜大人被逗笑了,忙揖手道谢,心中叹,还真是有趣的人。 桦绱送走颜大人,一进门,朝歌朝她走过来,摇着头很纳闷的说:“你说你这么个仙女一般的人儿,怎么每每送礼c赏赐,只送金子?”可真执着。 桦绱白了她一眼,坐在梳妆台前描眉涂口脂,又换了宫装,精心打扮后,跟朝歌说:“一会儿我去皇城见一见他。” 这个他是谁就不必说了,朝歌挑了挑眉说:“可是顾大人伴驾打猎去了。” 桦绱一脸茫然,问:“什么时候?” 朝歌抱着孔雀绿釉高足碗,美目一转,指着窗外说:“你听前面皇城那里闹吵吵的,应该是要启程了。” 桦绱一跺脚,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朝歌往口中放了块西瓜,蹙眉说:“我哪知道你这是终于想明白了!” 桦绱急道:“啊呀!他什么时候回来?” 朝歌一脸吃惊:“这我又怎么会知道?” “你!”桦绱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一转身跑了出去。 “哎——急什么,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丝裙随着主人的步伐轻柔的抚过宫门,消失视野中,连翘与小乙急忙跟 上去。 “要不就躲,怎么劝都没用,要不就急的好像下一刻要上花轿了,你们家主子一直都这样吗?我记得儿时不这样呀!”朝歌跟海棠抱怨。 海棠抿了下唇,忍住笑说:“殿下,费心了。”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朝歌莞尔,发髻间的步摇轻轻摇晃。 皇城这里果然旌旗招展,侍卫整装待发,百官送行。随行的大都是武将或青年官员,骏马甩动着尾巴,精神抖擞的走动着,一副等不及要潇洒奔驰的模样。 桦绱站在台阶上,不敢上前,从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她看到他了,站在七叔身后,旁边还有叶大人。他手中握着牛皮马鞭,跟叶大人不知说着什么,好看的眉拧着,神情严肃。 许是察觉到什么,他回过头来看了眼,看到站在高处的桦绱。 他们隔着挺远的距离,桦绱想过去,可是这里没有女眷,都是朝臣与侍卫。人又多,总不能不惧众人的目光,上前找他。她犹豫间,内侍高唱:“起驾——”号角声响起,随行的官员c侍卫翻身上马。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上马随队伍前行。 因距离有些远,桦绱没有看清他的神情,其实想跟他说一声,她等他回来,有话跟他说。 “公主,回去吧!”连翘劝道,等百官起身回来,看到他们不好。 这里是皇城门口,后面是百官公干的地方,还是得注意些礼制。 第六百一十五章 遇刺 “走吧!”桦绱叹了口气,败兴而归。主仆三人回东宫,在门口还碰到了刚下马车的世琳与青渝。 桦绱订婚的消息,很快传开了,本来他们昨日要来的,只不过那时天色已晚。家中又有幼儿要照顾,好不容易忍到今日,青渝出门送走了张卓一,跟着世琳的马车进宫来。 半个时辰后,承荥也赶了过来。一时间,她这昭阳殿热闹非凡。 长安北,咸阳郊外的山林。 天色渐晚,夕阳渲染天边成一片瑰丽的紫红,宣元帝却来了兴致。带着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冲进郁郁无边的山林。 卫侯驱马上前,冷漠的注视远处起伏的山峦,低声说:“陛下,见雀张罗,鱼儿上钩了。” 宣元帝眼神一凛,策马飞驰,身后的左金吾卫兵将紧随其后,旌旗招展,声势浩大。 着玄色绣金龙武服的宣元帝一马当先,追赶花鹿,搭弓上箭,嗖—— 三名卫兵走进一人高的树丛中,要取出射中的猎物,可奇怪的是,半天没有从荒草丛中出来。明明没有风,但那大片草丛一阵反常的晃动。正像海浪一般,朝这边涌来。 卫极高喊一声:“护驾!” 果然草丛中有黑影闪出,他们不再藏匿直起身,面目狰狞的冲过来,带着腾腾杀气,宛如恶鬼般的气势。 叶琞奭最先拔剑,飞身上前,左金吾卫兵将高喊着冲过去与黑衣人厮杀。 信号弹响起,咸阳城外的左c右骁卫动身过来支援。另一边从长安城方向赶过来的江将军与江家军加快步伐,前来助阵。 一片鏖战中,总有冲杀过来的黑衣人。 顾大人长剑刺穿黑衣人的喉咙时,另一把大刀已经劈来,左手执剑鞘一挡,却被刀尖划开了前臂,黑衣人发狠下压刀刃的时候,顾大人右手的长剑迅速插入对方的胸膛,血溅了一身。 冷静的拔出长剑,转头看了眼身后,他的身后是宏国的君王。 远处树丛中闪出一人,阴鸷的盯着宣元帝,咬牙狞笑,是恭王世子!正缓缓举起弩箭,瞄准耀眼的金龙放箭。 “嗖——”箭破空而出,射向这边。 “不好,冷箭!” 顾琰羲瞳孔骤缩,霍然转身将宣元帝扑倒,快的像一阵风。 “啊——” 一阵哀嚎,让叶琞奭心口一颤,下手凶狠起来,等面前黑衣人倒地,他担忧的看向宣元帝那边,旁边的绛羽侯卫极也先一步冲了过去。 东宫昭阳殿 已经深夜,大家却兴致正浓。甚至将‘日理万机’的六姑姑都引来了,同行的还有陆惜容。几个人都在,非要桦绱摆宴庆贺。订婚的是她,结果这群人比她还兴奋。 葳璟跟小公主显摆,说夫子就是他姐夫了。葳逸点着小脑袋,他这年纪最喜欢跟在大一些的孩子后面,对这位小堂哥满是崇拜,说什么都捧场。 桦绱被她们打趣笑闹,她虽在未出阁的女子中算大龄,可确是在山头呆了多年,啥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几个人恨不得将产子的事都跟她细说一番,桦绱羞臊的脸颊一直飘红云。 “公主不好了。”来的人是甘露殿的小内侍。 六公主不悦,起身问:“何事慌慌张张?” 小内侍扑通跪倒在地:“公主,出事了!天家在临县遇刺。” 这消息是刚刚回来递信儿的侍卫说的,沅引忙命他来通知盛安长公主,又命人去告诉徐太尉,并安排太医署的太医赶去救治伤员。 六公主心颤了下,冷静下来又想,既然命侍卫回来禀报,估计哥哥是没有受伤,否则他身边的人早就封锁消息了。通知太医赶过去就说明有人受伤了,其实有七名太医伴驾。难道说受伤的人数太多,或是伤势严重?还是药草不够? 盛安长公主摇摇头,加快脚步往宫门口走,别猜了,什么情况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可是人的想法,哪能轻易控制的了。 朝歌临上马车的时候问了句:“桦绱呢?” 宫女摇摇头,刚刚太紧张了,主子们忧心忡忡,她们也跟着没了主意,只看到长乐长公主跑出来了,不知去哪了。 “公主骑马走了。”东宫门口的侍卫回道。 这边桦绱已经往城门口赶,此时正是朱雀街夜市最热闹的时候,人山人海,他们只得绕道而行。小乙追上来,高喊:“公主,那里定是凶险,还是不要去了,属下去打听,驾——” “不,我要亲自去看看。”她放心不下。 再凶险的事她也经历过了,只祈求没有人有生命危险。因行进的 速度快,夜风有些冷,桦绱攥紧手中缰绳,黑夜中驾马奔驰,小乙紧随其后。 远远看见火把上跳跃的火光,桦绱心急,下马时差一点摔倒,被小乙扶了把。揪着一旁的侍卫问:“七叔呢?” 正好有两名侍卫抬着黑衣人从树丛中出来,黑衣人胳膊无力的垂下来,耷拉着脑袋。夜黑,火把照出的光亮昏暗,看不清这人伤在哪里。小乙拧着眉看了会儿,凑近小声说了句。 这人是死了,桦绱心提到嗓子眼,又看了看被放到路边的尸首,越发不安。果然被随意摆放,没有反应,接着又有几具尸首被抬了出来。他们往里走,没有路,只是羊肠小道,还被茂盛的野草遮挡住。东倒西歪的黑衣人c侍卫,有的在痛苦的呻吟,有的已经没了气息,维持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 几名受伤的侍卫被人扶走,那边还有被看押的一群黑衣人,总之一片混乱。 越往里走,桦绱越紧张,心在狂跳,因血腥的画面。满地残缺的尸首,血迹斑斑,叶子都在滴落血迹。侍卫一个个神情严肃,检查倒地不起的黑衣人。 想象得出这里刚刚进行过一场恶战。她遇到过战后的战场,看过因战争饿殍遍野的永州,也经历过刺杀,再看到这血腥的画面不至于受惊吓。可是心还是一阵阵缩紧,她害怕不安,是因为她要找的人没有找到。 第六百一十六章 让我抱抱 “公主,陛下在那边。”小乙指了指宣元帝所在的方向,一群人围着,很显眼。 有人提醒,宣元帝转身看见来得人,忙过来诧异道:“桦绱。” “七叔。”桦绱一看宣元帝,顾不得礼仪冲上去,抱着宣元帝,湿润了眼角。少焉,抬头问:“七叔,你伤到没有?” 宣元帝心底柔软,拍拍桦绱的肩膀,安慰她:“我没事,一点都没有伤到,别担心。” “怎么有血迹?”火把凑近,光照出宣元帝手背上一抹血迹。 宣元帝英俊的眸也闪过疑惑,想起来说:“这是,北辰的血迹。” 桦绱惊得好像没了魂,宣元帝才要解释,便被打断。 “哥——”六公主来了,身后还有朝歌c承荥她们,一个个活像受惊的兔子,红着眼快步过来。 这阵仗让见过大场面的叶大人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眼蓦然睁大,看着宣元帝被围在中间,哄着这位,劝着那个。 礼部侍郎孙汝谦孙大人摇头叹道:“这福气,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了。”然后与叶大人对视了眼,后者赞同的颔首。 孙汝谦被宣元帝调回长安,一时没有空位,安在礼部。孙大人一身‘本事’施展不出来,郁闷的写了两篇赋。宣元帝怕把他‘闷’坏了,特地点名儿命他伴驾。但是狩猎就狩猎,打着狩猎的旗号抓捕恭王世子及余党,真就不必叫上他了。孙汝谦叹了口气心想,真是皇恩浩荡。 刚刚宣元帝没来得及跟桦绱说完,就被打断了。桦绱一听也慌了,忙开始找人。可黑灯瞎火的,人又多,上哪里去找?她与小乙分开两头找,或许快些。好不容易碰到个熟人,张卓一正命侍卫将伤员抬上担架。 “他人呢?”桦绱一问完,心中奔溃,四下瞧看。 这‘他’是谁,就不用再细问了。卓一看她一副天塌的模样,忙说:“在那边,帐篷那——” 话还没说完,桦绱便已经转身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抹着眼角。消瘦的背影让人看着有些心疼,卓一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官员招呼了声,跟了上去。 七八个帐篷,里面都是躺着重伤的人。桦绱不知从哪里找,揪着个医员,问:“顾琰羲他人呢?” “顾大人,可能在这帐篷中吧!我刚刚还给大人包扎了伤口。”年轻的医官看着公主落泪的模样,小声回道,就好像他大声点儿公主能晕倒一样。 没人能懂她的紧张,心底的担忧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犹豫着掀起帏幔,环视四周,帐篷中拉着两道帘子,空气中有血腥气,有低声呻吟声。 跟进来的卓一二话不说上前确认,纳闷的朝桦绱摇了摇头,看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忙说:“可能去审讯了,刚刚我还瞧见唻。” 就这间帐篷西边摆着张床榻,没有帘子遮挡,用的是屏风。可是遮挡的并不严实,因为医官要加药c换水。床头这边留着道两尺宽的缝隙,床上的人肩膀以上是露出来的,隔着远桦绱没看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桦绱,你哥我被人伤了,你看不到啊?”淮王世子奋力的想要挣扎起身,屁股上的箭伤,疼的他龇牙咧嘴,不住的吸气。是,冷箭没有射中宣元帝,却射中了试图护驾的淮王世子。 因为伤口疼得厉害,世子爷有了脾气,说话几乎是用喊得。 “哎呦,世子爷,您快别动了,小心伤口。”屏风后有医官劝道。 行臻气的哆嗦着手指着呆愣住的桦绱,又咬着唇,忍着屁股上钻心的痛。 “女大不中留啊,古言不假!古言不假啊!哎呦,轻点!”行臻疼得大吼,也不知是肉疼,还是心疼。 “李行臻?你怎么了?”桦绱一脸愕然,他怎么躺在那? 细看,唇有些发白,脸色憔悴,正好屏风后走出名太医,手中端着盆血水,递给旁边的医员,又拿了药。 “嘶——叫哥!”淮王世子没好气的提醒。 医员端着盆血红的水从桦绱身旁走过,瞧着怪吓人的。 太疼了,行臻想跟她说,又没有力气,低着头缓一会儿。 “世子被恭王余党伤着了。”卓一替世子爷回话。 世子伤着了,伤口不大,但拔箭时那顿嘶吼,险些将帐篷震塌了。这伤的地方嘛!也有些尴尬。本来他还担心,可看世子爷这么‘生龙活虎’的吆喝,应该是没事。 “那顾琰羲他也伤着了,伤在哪?”伤得重不重? “。。。你顾琰羲好着呢!就伤了下手臂,出不了人命!话说你不是该问问我伤如何?”行臻说到最后开始咆哮。 桦绱咬着唇,用泪汪汪的眼直瞅着躺在榻上翻身都不便的行臻,问道:“那你伤的如何?” 行臻没痛死,但险些要被气背过去了,忍下一口老血闭眼摆手道:“走走走,别哭的生离死别的,你哥我好着呢,啊——轻点!” 后面的太医跌声答是。 “北辰。”卓一看着掀帘子进来的人唤道,正主可是来了。 果真他手臂上绑着绷带,桦绱盯着看了会儿,又转身朝行臻走过来。 世子爷大惊,佯装嫌弃的说:“北辰把桦绱拉走,看着头疼。”他随他爹,心软见不得女人哭。再说此时衣衫不整,不便见客。 血止住了,世子爷也困了,昏昏欲睡。 他拉着她出来,到帐篷不远处的平地,旁边一棵老松树,妖娆的歪扭着。 他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小心抱在怀中,说:“我没事,陛下也没事,淮王世子受伤好在没伤到要害。”只是要受些罪。 有两名官员重伤昏迷,几名将军受伤严重,不过护驾有功,等醒过来必定要加官封赏。江将军c辛大人他们也都是皮肉伤。恭王世子刺杀失败,自杀身亡。黑衣人死伤无数,他们这边也不少。 “你呢?伤得重不重?”桦绱欲挣扎,想看看他的伤口。 头顶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别动,让我抱抱。”带着温柔与宠溺,让她心软,使她沉溺。 第六百一十七章 表明心意 “疼吗?”桦绱头靠在他宽阔平直的肩头问。 “疼。”其实还好,比这严重不知多少倍的伤痛他也忍了,甚至有好几次命悬一线。说实话,这点小伤真不值得一提。 “严重吗?”桦绱想起他们在洪州逃命的时候,她拔开芦苇丛,看他一身重伤站在那里。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触目惊心。那时他还哄她,说不痛。 难道这次伤的更重?不止是手臂,还有其她的地方吗?桦绱犹豫了下,环上他的劲腰,抚过肌肉贲张的后背,寻找缠绕的绷带。 “嗯。”顾大人疲惫的应着,有些累了,恭王世子身边的死士皆是武功高强之人,且人数众多,两个时辰的刀光剑影,激烈厮杀,消耗太多心神和体力。又审问余党,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别说晚膳了。 她难得不对他冷眉瞪眼,他只是想示弱抱着她,享受片刻的闲暇。 察觉她过于‘大胆’的动作,顾大人意外的挑了下眉。 “我看看。”桦绱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上下仔细打量他,可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到底伤在哪?她拉着他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伤口,一声短促的抽气声。 “已经包扎过了。”顾琰羲抓住她的手腕抬起左臂,在她要问之前,先告诉了她。 看她盯着自己的手臂,长眸一眯,问:“心疼了?” 桦绱没有回答他,可是眸中的担忧与心疼确是这样明显。她专注的看着他,好像要看到他内心深处。黑瞳中映照着他的身影,眼中只能容下他。羽眉紧蹙,她认真地问:“顾琰羲,我一直没有问问你,为何请旨来洪州,为什么要涉险救我?” “其实,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比如在芦苇丛中的逃亡,为什么非要带我一起走?”明明你可以独自离开的。 她突然问起来这些,顾大人沉默了会儿,说:“即使不是你,我也不会丢下同伴,独自逃命。”也许他不该这样坦率,若是想哄她开心,大约得说是因为她。 桦绱点点头,并没有不悦,这答案是令她满意的,因为这是她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 “在洪州,黑衣人在客栈纵火欲销毁证据那晚,我所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气话。”那是她的真心话,也是第一次对人倾诉。 海棠他们还有云公子,虽然一直陪在她身边,可是她从没有与他们提起过父王,聊过当年的事。她坚信四家是蒙受冤屈,可是除了小乙c罗廷旭,也只有与七叔暗中通信时会说起,平时一概不提这些隐晦的事。久而久之,她就不跟任何人谈心了。 她知道公主府外有二叔的眼线,袁州城中有陆铭远的人,政治,是她不能碰的。父王的门客c幕僚,她与桢儿是一概不见,怕令二叔生疑。但只有想他这件事,没人会管,也不会有人在意c忌惮。 顾琰羲的记忆力向来好,在洪州她对他说的话还真不少,有很多令他难以忘却。还有她的眼泪,每一滴都好像滴在他的心间,荡起阵阵涟漪。 他想起那晚,她劝他离开,说到最后还恼了。不知是不是压抑了太久,跟他倾诉内心深处的情感,对重显太子c对他,还有因那场冤案而遭遇不幸的人,满是愧疚,情绪崩溃。 桦绱轻轻侧着头,说:“我可以获得幸福吗?最近我常常这样想。” 因为她一直在赎罪,替父王,弥补当年的过错。她从来不敢奢望能与他在一起,像做梦一样。 “如果我没有追去永州,也没有将杀手引来洪州,你还会不会想与我在一起?”那时他突然被二叔召回长安,连道别都不曾。后来去寻他,一路追到永州,花了大半年的时日才见上面,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可他,却叫她忘了。 “忘了,很难。”桦绱低下头,淡淡的回了句。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桦绱蓦然抬头看向他,提高了些音量,说:“顾琰羲,忘了你很难。” 顾大人还没有想明白她为何突然表白,只听公主又说:“我承认,我曾为齐域而心动过,不仅仅是他长得像你。” 顾大人慢慢退后了两步,凝视她。英俊逼人的面容隐于黑暗中,叫人看不清神情。 桦绱却不在意,继续说:“在你不在的日子中,我深陷愧疚自责的沼泽中再也爬不出来。可齐域,他一次次的将我拉出来,唤醒抑郁的我,很难不在意。”她是感激他的,谢谢他将她从池沼中拉出来,不至于早早溺亡。 “不得不说,齐大人的经历c为人c容貌样样超群绝伦,让人为他心动。” 隐在黑暗中的顾大人抬了抬下巴,眼眸深邃,盯着月光下的姑娘姣好的面容看得入神。俊颜没什么表 情,可是好看的唇正出卖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暗示顾大人内心并不是无波无澜。 “我曾坐在衣冠冢前,与顾琰羲说起我的心事,我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爱慕,可是齐域在我的心中已经是特别的存在。”她放下了思念多年的少年,爱上了相识不过一载的齐大人,为此还纠结内疚,谁知这二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本以为说出心意会害羞,可是更多的是感激。她感激神明,让她有机会可以将心底的感情告诉他,这是多么幸运。 “顾琰羲,你来袁州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等了你近十载呢!”桦绱笑着说,可是眸中却流出眼泪,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心酸悲痛的泪水 “我怎么能怪你?我该认出你来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该认出你来。”她一低头,一串眼泪坠落。 抬头将眼泪逼回去,又说:“我给你种了满院子的花,有你爱的山茶。”他还没有去过那片只属于他的花园。 “其实,在袁州第一次见你时,被你无礼冒犯,是很恼火的。可是莫名的你长得很合眼缘,才让我将火气忍了下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驸马难为 起初以为她也不能免俗,是被美色俘虏。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你的眼眸太熟悉,也生得最动人。与我记忆中那位少年的眉眼,最相像。”她看着他,专注入神,好像在透过现在的他去回想十年前的他。 “在明月山的那段时日,绝望c煎熬c心灰意冷。我等不到希望,看不到阳光,将自己困在与你度过的那段时日中,每每回忆,是我少有感觉快乐的时候。而想你,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他们在一起几乎没有能心平气和谈心的时候,虽认识了十多载,可不是生离死别,就是深陷危难。卸去肩上背了多年的沉重,这样与他面对面谈这些心事,觉得轻松自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想你,成了习惯,成了我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美好,却短暂。我开始幻想,若你活着,会不会叛逆的去考武举,顾大人是不是得气的命你到祠堂面壁思过。”桦绱站在风口,任彩披飞扬。想象着若是没有这场变故,他们的人生又是什么样子的,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了。 “又想你若参加科举,一定会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他状元游街的热闹场面,着红袍骑骏马,英俊潇洒的模样一定引得很多姑娘芳心暗许。可是他已经是她的准驸马,谁都抢不走。说不定她会偷偷跑出宫,穿着霓裳羽衣一路跟着他游街的队伍。 “你说要带我去看长安以外的风景,可是你食言了。不过,你向来说话不算数。” 听得入神的顾大人在听到这句控诉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挑了下眉。 “我躲在野草丛中等你,你却再也没回来。”冷宫中,他推她进一片茂盛的草丛中,说他引开他们便来寻她。 他没有回来,等到傍晚,等到第二日。之后,她站在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他,等他回来,自己也活在过去再也出不来了。 桦绱眼脸低垂,神情淡然,边想边说:“幻想终究是幻想,某一日,连你的模样都变得模糊,我开始恐慌,怕有一日忘了你,再也记不起你的眉眼。可是,齐大人出现了,是科举出身的探花郎,家境富足,年轻有为,政绩卓著,且公正廉洁,爱民如子。你一定不知道,我时常想,齐域与我心中所爱的少年年纪相仿,若顾琰羲他还活着,会不会与齐大人一样,金榜题名,入朝为官,辅佐君王,彪炳史册。甚至想,你二人若能相识,说不定会成为知己。” 他朝她走近,眸深却清亮,带着寒星碎玉般的璀璨。 “你去了永州,我也来了洪州,经历生死,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桦绱,假设的事情我没法儿给你确切的答复,我也向来不会去做过多的想象。为什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并不是取决于我,而是你。在寺中我说过了,是因为你,让我不得不动摇。你为我c为顾家做的一切努力,我怎么可能不感动。然而只是感动,便不会非你不可。起初只是好奇,多年过去了,你还会不会记得我?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你的面前。渐渐地,我却希望你不记得,希望你能忘了我,开始新的人生。那时,我并没有与你在一起的打算。仇何时能报?案子什么时候能平反?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我根本无暇顾及情爱。”当他第一次觉察出她已经变得无比重要的时候,其实是在四公主的别院。 他与小乙冲进庄子内,呼喊声将他引向那里。他看着她坐在那里,眼角还挂着眼泪,绝望又惊恐,眼中又有一份决绝与恨意,好像生死不顾。 她衣襟被扯到肩头,颈间有一大片不正常的红痕,那一刻盛怒的情绪冲上头顶。今夜的事,除了小乙与他不需要第四个人知晓了。他握着剑柄,将倒地哀嚎不止的玉珍提溜起来。等小乙抱着人离开,他才将长剑捅进玉珍的胸膛,长剑刺穿,抽剑清理现场后离开。 其实,剑尖随手一划就能取这畜牲的性命,可是那一刻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长剑深刺到底,他还转动过剑柄的,他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给。 后来为了掩盖四公主这荒淫作风,保李家其它女儿声誉,只当打斗中死了个伶人,县令也同意,将人草草埋了了事。 “可就像你说的,你觉得齐域是特别的存在,而与我有过婚约,又真心相爱过的你,在我心中难道就不重要吗?”比起不知晓他身份的公主,知道一切的顾大人心中俨然更矛盾。 “你与我的理智,正进行一场激烈的角逐,因为你的大获全胜,所以我才会忤逆祖父,也要请旨去洪州。”斜飞的剑眉,点漆深邃的长眸,此时不再锋利,变得柔和。 她将危险引去洪州,他也震惊担忧,书翻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拿着笔,墨却滴在纸上忘了要写什么。他的姑娘没那么傻,怎么能这么粗心走漏了风声,还偏偏传到了长安。她是为了他,为了笙歌才冒险的。他 无法逃避自己的内心,已经将这份感情摆在明面上,不如直白面对。他请旨去救她是道义,更是情谊。 他不是因为与她在洪州共同经历一番生死而变了想法,是因为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心潮腾涌。她的眼泪,她的祈求,还有满身伤痛又单薄的身形,让他再也无法放开她的手。 黑眸沉凝,低声说:“桦绱,我回来了。就站在你面前,你不必再去从别人身上寻找我的影子。” 桦绱想说我知道,可是控制不住情绪,因哽咽气息不顺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抬手替她擦去眼中的泪,问:“失望吗?” 桦绱汍澜,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所期盼的,最好的模样。” 顾琰羲长叹一声,上前紧紧拥住桦绱,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说:“桦绱,别再推开我。”嗓音低沉,有一点沙哑。 第六百一十九章 是表白?还是求婚? 顾琰羲长叹一声,上前紧紧拥住桦绱,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说:“桦绱,别再推开我。”嗓音低沉,有一点沙哑。 “。。。我哪有。”她是不敢靠近怕影响他,怕别人诬陷议论,影响他的锦绣前程,更怕他后悔与她在一起。 桦绱用双进水的兔子眼仰望着他,哭得好不伤心。顾大人叹了口气,用手背给她擦眼泪,暗道,如今真是半句说不得了。他若笑脸相迎,公主就退缩躲着他;他若说话重了,公主动不动就会泪流不止。难道这就是做驸马难为?一看到她哭就烦躁,忍不住要妥协。 桦绱擦了擦眼泪,长呼一口气,郑重的说:“我有话跟你说。” 神情甚至有些冷峻,说:“既然七叔已经应了,你就不能反悔,更不能后悔!我劝过你了,是你要履行婚约的,我没有强迫你,人人都在劝你,可你执意而为。日后,不许因为同僚的议论讥讽而迁怒到我,也不许埋怨仕途不顺,对我冷言冷语。更不许变心,爱上别人!”桦绱才哭过,眼睛水亮,炯炯有神的盯着顾大人,气势猛然高涨!像只骄傲的孔雀。 他刚刚怎么会感觉她柔弱?顾大人心底自嘲,正在认真地反省。寻了块巨石曲起右脚倚靠着,周身散发着一股慵懒之气,似笑非笑的问:“还有呢?” “我那日是害怕,因为最怕出现的状况发生了,有些慌。都没有问问你,我们订婚了,你欢喜吗?”说到最后鼓鼓的小脸飘过两朵红云,水眸也开始乱飘,一改刚刚的‘剽悍’。 顾大人没有回答她,长眸深邃,只盯着她看,喜怒难辨。 这是气还没消?桦绱心里没底,脑中飞快的转着,想以前若他生气她都是怎么做的,可是少年时他们没吵过架,那时顾公子虽腹黑,却总让着她。后来的齐大人与她倒是争吵过几次,可都是他先开口求和。 桦绱向前走了一步,低头说:“我知道,我的身份并不能给你带来一丝荣光,只会令你左右为难。与那些爱慕你的世家贵女相比,除了比她们爱得更深沉些,没有一点优势。” 他望着她,还是不言不语,而他的眼神,她是向来看不懂的,特别还是在一片漆黑的野外。桦绱有些急了,忙说:“可是我喜欢你,很喜欢,放手让你离开并不像说的那样轻松。” 桦绱走上前去,拉起他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会再放手了。” 顾大人低头看了眼她白细的柔荑捧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又一脸乖巧的模样,忍住想要抚她脑后的冲动。目光沉若深潭,问:“你呢?桦绱,你可欢喜?” “嗯。”明明脸颊还挂着泪,却笑得这样甜。本想告诉他,她的这份欢悦,可是突然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委屈情绪,控制不住眼泪滴落,她几次更咽,一字一顿地说:“能嫁给你,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这段感情,能修成正果,实在是太艰辛了。别人想象不到爱得有多深,有多沉重。所以连靠近他的勇气都没有,唯恐给他带去一丝危难。 哎,是他的错,不该问的。反手握牢她的手,站在一旁等她平静下来,才问道:“公主这是在表白?还是跟臣求婚?”悦耳的低音,带着一丝得意。 桦绱一抬头,只见这人早换了一副‘嘴脸’,傲娇的睨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模样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桦绱刚要反驳,朝歌站在不远处调侃:“你二人虽已订婚,可到底不是成亲了,能不能注意些影响?” 桦绱忙退开些距离,不好意思的转身,看远处黑乎乎的夜景。顾大人揖手拜见,与朝歌闲聊了两句。 等脸上的热度消散了些,桦绱说:“我得去看看行臻哥哥,免得他伤心。”也不知伤到了哪里?卓一说没大碍,可是她哥细皮嫩肉的,怎能跟这群皮糙肉厚的侍卫比。 “还是我去吧!世子爷此时应当是不方便见客。”谁叫世子爷伤的是臀部呢! 听说拔箭的时候喊得地动山摇,把两名被生擒了的黑衣人吓得,以为是动了私刑。毕竟卫侯在,黑羽卫的手段,天下人皆知,所以这二人将知晓的全说了,到省了功夫。 但也有忠诚有骨气的,卫侯说押送回长安,这里没有刑具影响发挥。别说这些被抓着的恭王府死士一听白了脸色,一旁的几位大人听了都胆战心惊。 “你与公主们先回去。”他还有事要忙,没空闲陪她,留下来又帮不上忙。而且夜深风凉,不如先回宫休息。 “好。”桦绱应道。她今日配了绣工绝美的云肩,像蝴蝶,像三月纸鸢,一改往日素淡的模样。 顾大人还是将她与朝歌送到路口马车旁,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高抬,给她做支撑送上马车。 “你若有事便命小乙来皇城,不过近几日恐怕会很忙。”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一把上好的古琴,怎么听都听不够,桦绱道:“嗯,我知道,你去忙吧!别担心我。” 世琳打了个哈欠,已经睁不动眼了,忍不住掀起窗帷,半眯着眼对外面二位说:“殿下c顾大人,二位同在长安,又不是天南海北,就不需要送别了。都寅时了,天都快亮了,咱们回宫吧!真要困死了。” 桦绱不好意思,瞥看了他一眼,忙弯腰进马车。其余几人眯了会儿眼,桦绱倚靠在门边,回想刚刚,笑意染眉梢。 朝歌睁眼看坐在对面的桦绱,恋爱中的姑娘,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连下了两日的雨,今日阳光明媚,湖面一片潋滟晴光。 陆太后病更重了,不认人了,温太妃去看了眼,在回东宫的路上路过湖边,停下脚步看着湖面出神,面带忧愁。 童妈妈劝太妃:“娘娘别担心,有圣旨又有天家口谕,顾家夫人是个和善明事理的人,不会为难公主的。” 太妃抬了抬眉,额头紧绷隐隐作痛,长叹一声:“哎,总要面对的,回去吧!” 第六百二十章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桦绱在马车中攥握着手,给自己打气,可下一瞬又忍不住担心c紧张,低头将衣襟整理了又整理。今日穿了身讨长辈喜欢的宫装,淡橘粉色衣衫上绣蓝灰色花卉,不招摇,不素淡,恬淡优雅。 等桦绱下马车,站在墙壁有些斑驳的府邸前,心中感慨。上一次来,还是十多年前呢! 公主的仪仗,引来路上行人驻足。桦绱知道正被人议论纷纷,可既然定了决心与他同行,就不会再退缩,也是她必须要勇敢面对的。况且婚事已定,拜见顾夫人是早晚的事。 正想着,顾府正门缓缓打开,桦绱广袖中交握着颤抖的手,深深吸了口气,直视前方。看到顾夫人的那一刻,桦绱忍不住叹道:岁月不败真美人。 前些日,在‘月宴’她去拜见了辛老夫人,无意间说起顾夫人,老夫人说,年轻时的顾夫人楚楚可人,又不乏明朗大气,淡淡一笑透着婉丽,眉梢眼角自带风情,五官不过分精致,胜在舒服。双眸灿若星辰,闪烁点点星光。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典雅温婉。 桦绱犹豫着刚要走上前去,顾夫人却先走过来拜见。 桦绱忙扶起,顾夫人拉着她的手说:“臣妇一直在等公主。” 顾夫人打量面前的长乐公主,太瘦了,也憔悴,神情中带着忧愁,远不及少年时灿烂。即使儿子不说,她也知道公主受了许多苦,苦从眉眼就能看出来。哪怕苦难过去了,还有擦不去的痕迹。 棠看公主与顾夫人情绪激动,落泪更咽,忙说:“不如进府说吧!” “母亲。”笙歌也上前提醒,好在这不是闹市,可人来人往的说话也不方便。 “公主请。”顾夫人忙蹙眉一笑,请桦绱入府。 她们的手一直握着,顾夫人没有松开,桦绱边走边盯着交握的手,忍不住泪目。才进了正堂,桦绱便停住脚步,盯着顾夫人的眼睛,说:“夫人,对不起。”带着愧疚,真诚道歉。 顾夫人抬手替桦绱擦了擦眼泪,拍着她的手宽慰:“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既然定下日子,就是一家人了。”是宽慰公主,也是宽慰自己。 薛中官是个通透的人,他说:既然成了儿女亲家,就别生间隙的事,伤和气。 能侍奉两代君王的人,看事的角度c处事的格局也是令人钦佩的。中官大人提醒了她,三家蒙冤惨遭灭门,侥幸活下来的人也经历了旁人无法想象的苦,好不容易熬过来了,走到今日这一步,多难啊!她等到重见天日的一天,一双儿女陪在身边,该知足了,也释怀了。天家又在朝堂上定下亲事,只要儿子喜欢,那就够了。 “这些年发生的事,笙歌都跟我说了。”顾夫人一叹,都不容易。 “求夫人将他给我,我是真的喜欢他。”桦绱哭着也厚颜说出来,甚至不敢去看顾夫人的眼睛。 “我从不怀疑公主的真心。”顾夫人含泪望向这双眼睛,干净清亮。他们经历的事,她为顾家的付出,是真的令人怪罪不起来。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又娇又善良,挡在女儿c孙女身前,将她们保护得这么好。只这一点,她就心生感激。 “顾夫人。”脸颊挂着泪珠,桦绱静静的看向顾夫人。 “我在等公主。”顾夫人用力握了握桦绱的手,继续说:“想亲自谢谢公主。谢谢你,救了我的笙歌与烟萝,谢谢你替四家寻得证据,还一份清白。也谢谢你深爱着我的儿子。” “。。。”桦绱摇着头想说,不是这样的,‘谢’字她怎么担得起,这是她应该做的,是替父王补偿他们,是赎罪,也是还顾琰羲的救命恩情。 这一刻,桦绱心中的委屈c苦涩齐齐涌上心头,这么多年,她过得压抑又煎熬,在听到顾夫人这句话后,泣不成声。实在太苦了,她心里委屈极了,可是她没有资格抱怨,只能赎罪。 顾夫人主动抱住桦绱,拍着她消瘦的后背,说:“受苦了。” 桦绱趴在顾夫人肩头,哭的气息不顺,止不住眼泪,好像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次宣泄出来。堂中的众人也跟着落泪,都不容易。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稍稍稳定了下情绪,又说起这些年种种,真是方帕都要湿透了。 顾夫人眉眼透着娴静,五官柔美,真是越瞧越美。跟桦绱问起温太妃近况,都知道太妃每日得陪陆太后,顾夫人说改日去拜见。 桦绱客气的说不用,顾夫人笑言:“当然得郑重去拜见,将这么好的女儿给了顾家,我得好生道谢。”说完拍拍桦绱的手。 顾府门口 “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小厮接过缰绳,一脸诧异。他家大人身居要职,得天家重用,每日日有万机。 顾琰羲撇看了眼门东边角门前的几辆马车,马儿已经牵到后面马棚了,侍卫宫女们嘛,应当是被请进去吃茶了。 管家才招呼完公主的侍卫,刚要请示顾夫人可要准备午膳,迎面来了他家大人。这时辰怎么回来了?按以往应当在皇城公干的。 顾琰羲边大步往里走,边问:“公主呢?” 管家愣了下,说:“内堂。”是为见公主回来的?公主特地嘱咐说不要通知大人的。 顾笙歌劝母亲c公主坐下再聊,又命丫鬟上茶摆果品,才站在顾夫人身后就看见院中红衣官袍一闪进来,吃惊道:“哥哥。” 桦绱眨动了几下乌亮亮的眸,看挺拔英朗的人走过来,诧异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顾琰羲大步走到她们面前,朝顾夫人揖手,然后转头问桦绱:“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就是特地避开你在府中的时辰才来的,桦绱唇微微张合几下,心中说道。 “怎么,怕我为难公主?”顾夫人坐了回去,瞧他火急火燎又一脸凝重,还以为出事了呢!打量儿子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这是跑的有多快冲回来的?儿子自幼习武,难看到额角湿润一副气喘的模样。 第六百二十一章 你是我的了 “母亲,不是,儿——”顾大人也会尴尬?桦绱像看到新鲜的画面,抿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热闹。 顾夫人没有再搭理儿子,而是对公主说:“快到中午了,公主不如留下用午膳吧!” “公主留下来吧!”笙歌也说了句,期待的看着桦绱。 桦绱点点头,应答:“好,麻烦顾夫人了。” “麻烦什么,都快成一家人了。公主许久不来府中,不如让他带着到处看看。”顾夫人抿嘴一笑,端起茶盏吃茶。 桦绱仰望了顾琰羲一眼,笑言:“好。” 顾大人气顺了,轻轻咳了声,对顾夫人说:“母亲,儿也在家用膳。” 顾夫人蹙眉优雅的一笑,说:“娘知道,这么急着跑回来,哪能不给口饭吃呢!再说公主不走,你也无心回去工作不是?” 顾大人被怼的俊颜闪现一抹难堪,抬手摸了下眉角,犹豫着带桦绱离开,堂中众人忍笑。 顾笙歌看他们离开,叹道:“哥哥竟然也有难为情的时候。”真稀罕啊! 顾夫人起身道了句:“我也没见过。”然后跟管家去后厨准备菜肴,儿媳妇上门第一日,不能怠慢。 顾大人带着桦绱往后院走,海棠带着一众宫人没有跟上去,有顾大人在,她们就不过去了,怪多余的。 顾琰羲带着桦绱去了他的书房,丫鬟将果盘摆好,放到水榭,然后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二人。 桦绱转头瞧看顾琰羲,果然光洁饱满的额头有水光,夏日轻轻活动下就会出汗,他这大汗淋淋得走的多急啊? “你饿了?”桦绱一笑,唇边一对小梨涡。 顾大人睨视她一眼,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扯过来,没好气的说:“也不想想我是因为谁。” 桦绱右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抵着他不让他再靠近,手掌下是肌肉贲张的肌理,坚硬且炙热。笑意盈盈,忍不住唇角上扬,心情就像这天气,灿烂又热烈。 “你去换身轻凉的衣衫。”他额角的汗不停滚落,今日天太热了。 顾琰羲抬手抓过胸前的柔荑,握了握说:“坐这等我。”然后去他院中换洗。 一盏茶凉,顾大人一身清爽的过来。 “什么时候回皇城?”将凉了的茶递到他面前。 “不回了。”一饮而尽,真的渴了。 “嗯?这才什么时辰?”兵部这样清闲? “请假了。”她既然来府中,他哪能不陪她。 桦绱点点头,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她特地挑了他公干的时候才来的,还让管家不必通知他。因为有很多事想单独与顾夫人说,哪怕是顾夫人埋怨她c怒骂她,也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好在是说完了他才出现的。 顾夫人接纳了她,态度是令她意外的,没想到会这样平静的接受她成为顾家儿媳。哪怕有圣旨,可是眼睛c细微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刚刚带着不解,她下意识的问了出来:“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被囚禁起来,如果公主没有舍命救下笙歌与烟罗,公主也没有替四家平反冤屈,我想我不会同意的。可是既然经历了这一场别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为什么我要再去为难对顾家好的人?为什么要再将公主拒之门外呢?世俗的眼光,比不上公主的情意重要。所以,这场婚事我同意,我将辰儿交给公主了。”现在她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只想守着儿女,赏花好月圆,过平静日子。 顾大人一边斟茶,一边看桦绱低头浅笑,他并不知她在想什么美事,只因她笑也不自觉的跟着扬起唇角,说:“碰到辛大人,他说的。”。 经他提醒,想起来今早的事:“哦,我路上碰到辛大哥了,正好他从大理寺回皇城,我们聊了几句。” 然后辛彻回皇城又遇见顾琰羲与孙大人,随口说起来,顾琰羲才知道,公主要去他府中。 “怎么不跟我说。”他应该陪着她的。她说过还没有勇气见他的母亲,来的时候一定忐忑不安了吧! 桦绱粲然一笑:“母妃要陪我来,我也拒了,想郑重的前来拜见你的母亲,并替父王道一声抱歉的。既然下定决心要与你在一起,我不能总站在你身后,夫妻要并肩而行的。” 顾琰羲握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拇指轻轻拂过白皙的手背。抬手摸了摸她的脑后,长眸带着赞许,一脸宠溺的说:“好姑娘。” 桦绱那表情呀,若是有尾巴,该傲娇的摇摆起来了。 “都聊什么了?” 桦绱想了想,眼中一闪狡黠的光,说:“秘密。” 顾大人蹙眉看她,只见公主颇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顾琰羲,你是我的了。”你的母亲将你给我了。 顾琰羲盯着她的神情,心底轻轻一颤,一股温热缓缓充满胸腔。他是她的了,这句话就好像一颗石子,落入湖中,荡起阵阵涟漪。 “公主c哥哥,用膳了。”顾笙歌出现在院门口,看水榭中相视的二人美如画,许久才出声喊道。 二个月后,学堂。 屋中一排排桌椅整齐摆放,几乎空了座,正好课间休息,学子们早跑出去蹴鞠玩耍了。 倒数第三排的中间座位上,小小背影透着疲惫。泾王一向晴空万里的小脸垮了下来,稚嫩的脸上有了愁云。好多成语c古诗要背,怎么背的完呢?小手捂着腹部,饿。不如先用些糕点膳食,再用功。 可是打开食盒后,心情更加沉重,两块枣糕,还有一小盒冰糖腌胡萝卜土豆。小手拖着腮,盯着食盒问,为何胡萝卜这么多? 一只修长的手端着盛满水果的食盒摆在小泾王面前,头顶响起:“殿下用这些吧!” 葳璟惊喜的回头,喊:“夫子。”可是看完又想起小林子的叮咛,一定要吃完的。瞬间为难地噘嘴说:“不行,余余会伤心,不可以。”这可是余余亲手做的呢! 顾大人的笑,能令冰雪融化,哄道:“世子与臣换,你用这些,臣用世子的,不算浪费,余余也不会知道。” 第六百二十二章 姐夫还是夫子? “这。。。”大眼睛水汪汪的,与他堂姐一样的清亮。 葳璟望着顾大人英朗的俊颜,大人神情满是真诚与善意,葳璟独自深思了好一会儿,才眨巴着眼说:“好。” 可顾大人要端走食盒的时候,小手又按住,神神秘秘的嘱咐:“不过是秘密哦,不能叫余余知晓,她会哭的,本王见不得她落泪。”嘭嘭的小脸上老城的表情,有些——滑稽,可是话却令人感动。 “。。。好。”一瞬的恍惚,好像有人也对他这样说过,那是少年时期的八殿下。 泾王将眉皱成波浪抱怨:“成语太难了。” 顾大人忍着不笑:“吃完我再教殿下一遍。” 泾王点着小脑袋,乖巧的说:“好。” 顾大人商议:“吃块胡萝卜吧!”太多了,他也不太喜欢呢! 泾王干脆的拒绝:“不要。” 顾大人叹了口气,语气淡淡的说:“那余余会伤心的。” 泾王妥协,又强调:“。。。好吧,就一块哦!” “好。”将一块最圆的挑给葳璟。 二人背影犹如父子,说不出的亲昵。光照亮书堂,这一幕格外温馨。 两位小公子跑回来,偷偷扒着门缝瞧看里面,对视了眼跑远。 白胖小公子吃味儿,眉头一皱:“为何顾夫子对泾王那样好,夫子不是说不看地位c家室,一视同仁。”委屈巴巴的念道,父亲说顾大人为人正直,家风严谨,是顾家子弟,要他尊敬师长,可夫子偏心! 旁边一名瘦高的小公子说:“你笨啊!泾王是谁的弟弟?” 白胖小公子眨动了下眼,一脸茫然:“嗯?” 瘦高小公子端着一脸看破的模样,给他解释:“我爹说顾夫子为了攀上皇家这门亲戚,做陛下的侄女婿,可是削尖脑袋进大明宫的门儿。泾王整日与长乐长公主在一起,大人自然要百般谄媚讨好。” 一锦衣男子走进书院,穿过长廊,路过听到一番‘深刻’的对话,停下了脚步。少顷,说道:“错了。” “嗯——?”两个小家伙抬头看向来人。 “你是谁?”他们歪着头问。 “我呀——是长乐长公主的哥哥。”来人笑眯眯的跟他们做自我介绍。 “啊——?”俩个小家伙惊出双下巴,瞪大双眼转头对视,然后忙朝来人揖手拜见,可又不知这是哪位,犯起难。 “免礼,起来吧!小家伙们。”淮王世子将两名小公子拉起来,一本正经的说:“跟你们纠正两点,夫子与公主是真心相爱,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做皇家亲戚;二,夫子对学生一视同仁,并不会刻意讨好家世显赫的学生。” “嗯。”小家伙点着头应声。 淮王世子认真的问道:“记住了?” 小家伙规矩的揖手答:“记住了,夫子与公主是真心相爱。” 行臻满意的拍拍他二人肩头,笑道:“走吧!” 一个时辰后 书院门口停靠的马车不少,但井然有序停在两边,不至于像闹市一般杂乱。书院大门缓缓打开,一群着浅蓝色书生服的小豆丁们走出来,排着队跟门口的夫子道别。童音悦耳,笑脸喜人,让人忍不住跟着弯了唇角。 几名学子规矩的作揖,相互道别,一本正经的模样颇可爱。 “葳璟,北辰。”淮王世子抬手招呼。 泾王惊喜:“行臻哥哥。” 顾大人上前作揖:“世子,怎么来了?” 行臻回礼,拉起葳璟的小手,与顾大人边走边聊:“承荥今日生辰,又有了身孕,快四个月了,情况稳定了,所以约着过去道喜。” 走到路口,就听葳璟豪迈的一吼:“余余!”跟只牛犊子似得冲过去,差点将桦绱撞翻。 “葳璟,我抱不动你了。”桦绱直接告诉这娃,不必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余余你是在嫌弃我胖了吗?”葳璟抱着桦绱的腰委屈巴巴的问。 抬手捧着葳璟可爱的小脸,说:“怎么会?” “余余,你是特地来接我下学的吗?”别的同窗都有父c母亲过来接他们下学,他也艳羡的,虽然有小林子,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今日行臻哥哥与余余都来了,葳璟欢悦极了,主动拉起桦绱的手,一蹦一跳的走。 “嗯。”桦绱应着,然后转身回眸,粲然一笑,比日光灿烂。 他们后面,顾大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淮王世子错开了些距离。顾琰羲凝望着她的秀颜打量,胖了些,气色好许多,肌 肤红润透亮。 近两个月每日一封信,可见一面真难。婚期定了,明年四月初八,良辰吉日,宜嫁娶。 葳璟嘟了嘟嘴,大大的眼睛满是怀疑的神色,仰头问:“余余,你为何总回头看顾琰曦?” “是夫子。”顾大人在后面提醒道。 泾王停下脚步,转身一脸凝重的问:“夫子,他们都说你要做我姐夫,你到底是要做夫子还是姐夫啊?” “。。。”博古通今的顾大人被问到无语了。 “哈哈哈——”淮王世子开怀大笑。 桦绱乐了,终于有人能把顾琰曦怼的没话说了。 淮王世子妃也来了,来长安快两个月了,不过因为行臻养伤,世子妃一直没出来赴宴应酬。今日跟着一起来了,身量长了,褪去稚气,举手投足间有大姑娘的风韵了。 端王别院 承荥画了淡妆,换好衣衫在铜镜前照了照,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回来了?”承荥与镜中的长眸对视,唇角带笑,眼神妩媚。 “嗯。”他轻笑一声应着。 “把长袍换上。”桦绱他们说要来,她给他选好了长袍。见他还是维持姿势,抱着她,娇嗔:“快点!别让客人等。” 院中,端王背着手过来,丫鬟见了忙请安。 端王问:“郡主呢?” 丫鬟答:“屋中。” 端王摆摆手,命丫鬟去忙,然后往屋中走。 阳光无孔不入的照射进来,仪宾正好站在光亮处,蜜色的肌肤好似抹了层蜜蜡,又像涂了碎金,闪着耀眼的光。肌理清晰贲张的后背随着穿衣的动作微微起伏,中衣遮挡了蜂腰猿背。端坐在他后方的郡主,一手托腮,小指压着唇瓣,轻轻叹了声,很是遗憾,那中衣碍眼得很。 背身穿衣的仪宾大人,揶揄了句:“殿下,别再脑海里为我宽衣解带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李家的娇客 这人!没回身却好像背后长了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承荥回神忙道:“我。。。哪有。”明显的底气不足。 江佑勍转过身,边扎上蹀躞带,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承荥红着脸心一横,高傲的问:“不可以吗?”算了,大方地承认有何不可?这是她的仪宾,她愿意看就看,谁管的着! 江佑勍被她的厚颜震撼到了,世间竟然有这么无耻的姑娘,而这女子还竟然是他的妻子! 他缓缓走来,弯身两手撑在她身侧扶手上,将她束缚在其中。她与他面对面,近得甚至他的呼吸可以轻易吹动她的发丝。 一个吻,轻轻印在她的唇上。那长眸如一汪深潭,紧紧盯着她,真恨不得溺在其中。 承荥捂着脸故作娇羞的说:“怪让人害羞的,白日宣淫不好。”古灵精怪的表情与妩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难怪她家仪宾总是难以‘入戏’。 “哎呦——”王爷听着自家姑娘这孟浪的一句话,脚下一踉跄,险些栽倒。 江佑勍习武,怎么会听不到有人来了,一开始他以为是丫鬟没在意,可是脚步声不像,又有浅浅的抽气声,拧眉起身走出去,一看究竟。 端王放轻脚步要离开的,就差一米便出门了,却被发现了。 承荥从里面出来,一看见多出的身影,歪着头问:“父王,你怎么来了?” 端王迫不得已转身,一脸尴尬的说:“你母妃给你寄的东西到了,让你过去看看。唉,不是什么大事,父王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继续。”说完,还十分体贴的给掩上了门。 承荥舔了下樱唇,刚要问一旁垂眸浅笑的江佑勍,只听她父王在门外说:“不对,宴席快开始了,你二人,快准备准备迎客。” 端王边往外走,边嘀咕:“这年轻人腻歪起来,真是没眼看喽。”早忘了当年的他可是更肉麻。 端王虽这样说,确是心情大好,一边哼着曲一边往前面正堂走去。女儿c女婿感情好,女儿又有了身孕,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就等着抱外孙了。 今日,镇国公都来了,当年他二人的婚礼江家长辈没参加,今日借着承荥生辰c有喜的喜事,算是补上了,正好端王也在长安。 来的客人不少,顾大人也被淮王世子拉了过来,不日就是李家的娇客了,被一群世子c仪宾们灌了不少酒。不过他的酒量好,想灌醉他,恐怕很难。 但席间还有玄旌侯江玦,驰骋疆场的男儿郎可都是海量,且喜饮烈酒,不光战场上英勇,酒场上也从不退缩的。之前在洪州时遇危机,又是翻案关键时刻,没有空闲坐下来好好叙旧,他二人这么多年没见,今晚借此机会一醉方休! 喝的尽兴之时,二人还跑人家屋顶上比试了一番剑法,引得席间众人大赞。数葳璟c行臻最赏脸,掌声就没停下过。 丫鬟跑到后院,兴奋地跟桦绱一群人描述。 众人齐齐看向桦绱,桦绱也不知该说什么,思索他二人平日——挺低调的人啊!一定是‘酒’在作怪,这完全不是清醒时会做的事。 “驸马爷为了讨好小舅子,也是蛮拼的。”世琳打趣道。 桦绱无可奈何的笑笑。 侯爷的酒量千杯不倒,顾大人真是碰到对手了。 他二人都不是贪杯的人,今夜这样兴奋,皆因顾大人说了句话:“隽湛,可否请你在我的婚礼做伴郎?” 玄旌侯一双桃花目灿若星辰,锋利的剑眉一挑,轻笑:“不是不可以。” 顾琰羲让他做伴郎应当是要他挡酒吧!果然北辰聪睿有远见,现在就开始为洞房花烛夜做好了准备。 “条件随便提。”只要他能做到。 玄旌侯带着一份慵懒,说:“今日陪我喝到尽兴。” 只一瞬的停顿,顾大人朝身后小厮吩咐了声:“取茶碗来。” 玄旌侯轻笑出声,举杯:“北辰,不醉不归。” “好。”说完顾大人一饮而尽杯中酒。 他二人的豪饮把淮王世子都引来了,看着旁边撤下来的几坛酒,惊诧的问:“你二人这是作甚?”叔爷爷与国公爷那几桌的长辈,就够不让人省心的了,这边又开始了。 酒席散了,江玦被卓一扶着离开前,说:“北辰,你能活着,我甚悦。” 大门前一片嘈杂,都喝高了,嗓门控制不住。各家仆人上前搀扶,可是愿不愿意走又是另一回事。 管家也慌了,实在没想到喝高了的贵客太多,送客真是个技术活,才将抱着他的某位大人劝上马车,小厮过来说:马 车不够用的。 江家男儿都是骑马过来的,其他几位年轻的大人也是,可现在恐怕都得坐马车回去才安全。马车有是有,只是准备得不够充足,临时套上马匹,还得费些时间c功夫呢!况且喝醉的人,乖巧听话的没几个,拉着‘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有;称兄道弟,相见恨晚的也有,可最令人费解的是那可是对表叔侄,莫不是这就是喝的爹妈都不认识了? 莫说别人,他家王爷与国公爷还在那里难舍难分,没送上马车呢! 丛申伸长脖子找人,好在他家大人的容止够抢眼,被小厮扶着一迈出大门,他就看见了。 “哎呦,大人,您怎么饮了这么多酒?”第一次看他家大人喝的站都有些吃力,步子摇晃了下,丛申忙过来扶。 王府小厮跑上前歉然的说:“顾大人一等,小的去找马车。” 丛申道谢:“劳烦了。” 顾琰羲也是骑马过来的,丛申扶着人往一旁走了走,这时,女眷也出来了。 “将人扶到我的马车上,我送他回府。”桦绱的马车停靠过来,不过门口没地方停了,停在斜对面。 丛申转身一看,是长乐长公主,他未来的主母大人。 “这——怎么好麻烦公主。”丛申搀着他家大人,犹豫道。 “顺道的事,不麻烦。”桦绱打量着,还真是醉了呢!她与丛申说话,这人一直没抬过头。他人高大,丛申虽也不矮,可还是吃力的,小乙忙从另一边扶住人。 第六百二十四章 趁人之危 朝歌走过来,说了句:“小乙,帮着扶上去吧!反正是她的驸马,交给别人,她也不放心啊!” 桦绱被揶揄了句,冷下脸乜斜她一眼。朝歌忍住笑,捏捏桦绱的脸颊跟她道别,与世琳一同离开。世琳更有趣,走了几步又转身,指指顾琰羲,小声喊道:“他醉了。”然后给桦绱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然后与朝歌手牵手嬉笑着离开,独留桦绱夜风中凌乱。 马车中一盏灯,烛光随着车行驶而不停地摇曳。 顾琰羲高大健硕,长手长腿的,宽大的车厢因他在一时变得窄小了。 他背靠木板,一腿曲起,一腿平放坐在门口坐垫上。大道再平坦,马车行驶也是摇晃的。醉酒坐着本就难受,又不可控制的晃动,恐怕要头晕。桦绱与他面对面坐着,她的马车中铺着软褥,若一开始让他躺下会更舒服些。 桦绱望着他的头随着马车动而摇晃,难受的蹙眉。上前抬手扶住他的下巴,减轻晃动幅度,有些沉,坚持不了一会儿,胳膊就发酸了。 桦绱便起身跪在他那条平放的腿上方,顿然,马车猛的摇晃了下,她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桦绱一惊,倒吸了口气,忙抬头看他,还好没醒。 可这一眼再也移不开视线,微微俯视的角度,能清楚地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漂亮的弯翘着。能想象出他睁开眼眸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一定是令她怦然心动的。剑眉飞扬,鼻梁傲挺,从这个角度看轮廓更加优越,宛如画师最得意的作品。 旁人不懂她的感情,爱的有多深沉,只有他最了解。他站在她的身前,等她勇敢牵起他的手,与他比肩而立。 在她的眼中,他比繁星更耀眼,只要有他在,总控制不住目光被他吸引。感激神明让他活着回来,出现在她的面前,曾经所遭受的苦难仿佛一刹那烟消云散。 他们经历过生死离别,如今已经婚期在即,想想都觉得心甜意洽。 翦翦双瞳专注的望着他,桦绱眸中有太多情感,捧着俊颜,轻轻抚触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将他的下巴抬起,鬼迷心窍了才会不自觉的靠近。 微微相触,唇间传来温软的触觉,鼻息间有醇厚的酒香。马车一晃,桦绱回神,忙起身拉开些距离。要疯了,她竟然趁人之危!轻薄了他! 刚刚还一本正经的表现出不屑,没想到竟然真的像世琳说的那样。桦绱一脸懊悔,自我反省中,一抬眼,睫毛翕动,长眸缓缓睁开。 眸幽暗,如沉静的一汪深潭,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哪还有醉意?他明明是醒着的! 桦绱愕惊,忙要起身后退,他却在她先移开前抬手固定住她的脑后,然后将人按了下来。狂肆地吸吮着她的唇瓣,唇齿间皆是浓浓的酒香,他的吻热烈且深情。 像梦,她微凉的唇瓣,柔软甘甜,如饮水解渴,让他残存的意识驱使行动去追逐。 这个吻持续多久,桦绱完全记不得了,大脑早已不能思考,就好像醉酒的那个人是她。心跳如雷,仿佛抱着只蹦跶亢奋的小鹿,连呼吸也跟着急促。桦绱坐在顾琰羲平放的那条腿上,被他坚硬有力的臂膀圈抱在怀中。他的胸膛实在太温暖,所以忘记了挣扎。 从怔愣c躲闪,再到热切的回应,早已乱了步调。 紧紧缠绕的影子斜映木板上,天上的皎月都羞红了脸,躲在云层中不出来。 桦绱觉得自己醉了,头晕沉的厉害。 连翘下马,见马车中没有动静,掀起帘子又喊了声:“公主,到了。” 从送顾大人回顾府后,公主好像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变过,想什么呢?一副丢魂的模样。 桦绱回神,忙应道:“嗯,哦。”脸颊热涨得厉害,用手背贴了下也不见降温。想起到殿门口了,忙起身下马车,可腿麻了又发软,下来的时候差一点坐倒,被小乙扶了把。 公主这是怎么了,贪杯吃酒太多?小乙纳闷,又想起小泾王,转身去后面的马车上将人抱出来。如今小林子已经抱不动泾王了,卓桉又请假去探亲,这抱小泾王回寝殿的差事就交给小乙了。 葳璟迷瞪的睁了下眼,圈抱着小乙的脖颈又呼呼睡了过去。 而公主殿下则兴奋了许久,才入梦。 自从顾琰羲拜见完温太妃,他二人见面的次数也越加频繁了。隔几日,顾大人忙完正事,就会从皇城赶过来,在东宫门口与桦绱见面。没有桌椅就坐在马车中闲聊,热恋中的小情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不过大多数都是桦绱在说,顾大人当听众。因宫门门禁时辰的约束,他们每次顶多能见半个时辰,桦绱时常有种他们牛郎与织女的错觉。 今日七夕佳节,等了一整天了,顾大人的信终于送到公主手中。 桦绱拆信读完,唇角从展信的那一刻就一直翘着,激动雀跃的心情连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出来。 桦绱抬头看母妃,还不等着她开口,坐在圆桌前的温太妃饮了口茶说:“去吧!” 桦绱又看了眼信,抿嘴喜道:“谢谢母妃。”笑容灿烂,堪比御花园的娇花。 “快去吧!你转的我头都晕了。再说我也怕你麻烦,若不让你去,你再扮成内侍c宫女,也是怪累的。”说完继续看手中的书籍。 “。。。”桦绱尴尬的站在原地,被她母妃怼得无言以对。 在兰芗期盼的眼神下,桦绱决定将她们都带上,也不枉费她们今日格外细腻娇艳的妆容,只是换衣要费些时候,毕竟不能穿宫装出去,太惹人注意。而她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桦绱这想法完全多余,一群宫女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就准备好了,整齐地站在她面前,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裙,俏丽动人。 桦绱一扬小巧的下巴,说:“启程。”转身提着曳地长裙带着一群靓丽的姑娘们往宫门口走。 第六百二十五章 是你的权利 一出宫门,他果然已经等在那里。风仪玉立,英俊潇洒,那气度使得视线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过去。这么英俊的男儿郎成了她的驸马,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纵使知道他容止出众,在人群中向来扎眼,可是今日不一样的帅气。他穿的这身衣袍,做工上乘,纹样别致,面料讲究,将人衬的潇洒中带着丝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贵优雅。她的眼光c品味果然不错,这绣样是她亲自设计的,一株从腰起绿茎,在右胸前绽放的蜀绣芙蕖。 桦绱盯着墨兰衣袍上的这株白荷端详,亭亭玉立,生动逼真,勇敢绽放在黑魆魆的夜中,圣洁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惜。那绣娘精湛细腻的针法技艺了得,果然高手在民间。 宽肩窄胯,高大英挺将袍子衬得挺阔有型,束腰处再悬垂一条绿色彩绳穗头,上面挂着块羊脂白玉珏,头戴玉冠,怎一个英俊了得。她大约是知晓了书中所描述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公子,到底有多英朗俊美了。 想想时隔多年后与他再次相见,总归是官袍加身,有掩不住的官威在,与儿时的世家公子模样,还是有挺大差别的。 送他衣袍的初衷,是为了弥补自己酒后失仪,醉酒吐了他一身造成的‘惨案’,负疚感甚重。偏偏他穿的是白袍,洁白的不容许出现一丝污垢,她扯着袍子犯了难,最后决定去衣坊给他做身新衣。那段时候她常常会将齐大人与顾琰羲作比较,想若是顾琰羲活着,会不会像齐大人这般优秀。所以设计长袍的时候,她在刻意将他往顾琰羲的形象上靠拢,直白的说她在让他穿上顾琰羲的衣袍装扮成他,来慰藉她心中的思念与遗憾。 那也是七夕节,还是新渝遭遇洪涝,官民一心抗灾抢险胜利后,借佳节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一扫心中阴霾的好日子。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载,他们经历了这么多最终还是在一起了,一时感慨。 他阔步走过来,盯着她问道:“好看吗?” 剑眉星目朝你望来的时候,总控住不住心在颤抖。桦绱再一次细细打量,自下而上,再望向深邃的眼眸,冁然一笑,说:“嗯,好看。” “今日,是我第一次穿。”他勾唇浅笑,眸中闪烁星光,好像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不等桦绱开口,又言:“毕竟是公主示爱的礼物,平日臣哪舍得穿。” 自从在彩云坊订做了这长袍后,袁州谁不知道公主的情郎是齐大人! 他言语中的促狭桦绱哪会听不出来?又词穷,没法回怼过去,只得拿愤恨的小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桦绱娇嗔道:“顾琰羲!”然后还不等顾大人有所反应,便捂脸逃似得跑去马车上。 一群宫女偷笑着跟上,温太妃身边有桦绱的宫女,跟太妃解释了几句。太妃笑着摇头,心道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女儿对顾三郎的心思,真是全宏国都快知道了。 顾琰羲与太妃道别,太妃摆摆手让他们去玩,不必管她,跟童妈妈一起目送他们离开。顾大人走到骏马旁,利落的翻身上马,带队启程,一行人往热闹的街市行去。 童妈妈:“乞巧节,有情人的日子,是公主与小顾公子的节日。” 太妃笑笑,不语。 童妈妈:“娘娘可以放心了。” 太妃有些动容,点点头,湿了眼角。 桦绱掀起窗帷,然后看斜前方骑马的英武郎君,幸福都要从眼中溢出来。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他回过头来。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心动。 他调转马头过来:“怎么了?” 桦绱摇摇头,说:“只是看看你。” “去哪用膳?”他征求她的意见。 桦绱又问海棠与兰芗她们,几人对视了眼,异口同声的说:“去夜市!” 谁要去酒楼?宫廷御膳早吃够了,就是要去夜市吃小吃。少年时出宫游玩,母妃担忧,会在她回宫后命太医给她们做检查,怕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生病。可是母妃的劝阻,丝毫不会影响到她对民间美食的向往。 今晚的长安注定热闹,家风严谨的年轻男女可不敢单独约会,便好几个人结伴出行,再带上丫鬟小厮,成群结队,朱雀街上人来人往的有些拥挤了。他们没敢去,去的比较远的街巷。 期间遇到一段小插曲,许是今日桦绱的装扮过于用心,姿容娇美引人‘觊望’。在这浪漫的节日,遇上三名登徒子,笑着调戏了句:“妹妹打扮的真漂亮,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桦绱愣住了,长这么大还没有人不知死活的敢对她说这样的话。不光她傻了,离着她两米远正在吃肉串的连翘与小乙,也没反应过来。 顾 琰羲转身过来一手揽过桦绱纤细的腰肢,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冷冷的回了句:“不劳烦了。” 顾大人虽面俊,但冷脸不笑的时候总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不得不臣服,心生畏惧。 三人一瞧有人跟着,男子一身锦衣一瞧就是富贵公子,遮不住的威严气息扑面而来。他们身后男男女女一群人走过来,十分不客气的模样,忙讪讪的离开。说这句话的男子还特意回了下头,又看了眼桦绱,十分遗憾的模样。 她以为黑脸的顾大人会跟她说:以后莫要再打扮的这样引人注意。 却没想到他收敛了迫人的气势,不再一副冷峻的神情,抬手将她的一缕发别到耳后,宽慰道:“是我的错,不该走开的。”以后不会让她离开视线范围。 双瞳剪水,委屈巴巴地望向他,一丝丝的失落,好心情被破坏干净,撅嘴不悦,说:“以后我戴帷帽。” 看她光洁饱满的额间绘着莲花花钿,配上娇美的桃花妆,果然妩媚招人了些。 他浅笑着说:“我还没弱到连你都保护不好的地步,更不能剥夺你追求漂亮的权利。” 灵蛇髻上的流苏步摇不停轻晃,仿佛跟着心轻颤不止。 第六百二十六章 诘问 长眸熠熠生辉凝视她,声音低沉却柔和,说:“穿吧!‘女为悦己者容’,我喜欢看你特意为我梳妆打扮的样子。”说完别有深意的一笑,好像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以前她在明月山上死气沉沉没有朝气的样子,他再也不忍心看到。 明眸皓齿,粲然一笑,一对可爱的小梨涡出现在唇角。桦绱看着他,反问:“怎么肯定是为你特意梳妆?我只是因为要出来游玩,才上心打扮的。”她才不会让他得意呢! 顾大人挑起剑眉,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说:“公主强吻的事怎么说?” 桦绱大惊,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还面对这么多人,虽然都是自己人,可是她不要面子啊! 兰芗的抽气声最大声,桦绱瞥看了她一眼,没底气的反驳道:“。。。我哪有!你装醉的。”说到最后恍然大悟。 顾大人笑容慵懒的摇了摇头,说:“是真的醉了,但没醉到不记得被人轻薄了。”眼里闪着戏谑的光,一副得逞的模样。 “你!”桦绱说不过他,又害羞,转身就走。边走边转移话题:“嗯,再去哪吃点儿甜食,我还没饱。” “刚刚,公主不说饱了吗?”兰芗小声说了句,引得桦绱‘凶狠’的瞪她。 顾琰羲没急着跟上,看她慌乱的步伐,唇边扬起弧度,正在一点点扩大,眸中都染了笑意。若是桦绱回身,会从顾大人眼中看到比喜欢更浓更沉重的感情。 桦绱‘酒足饭饱’后,擦了擦嘴角,起身问:“再去哪?” 他没说,只是深深看她一眼,拉起她的手送上马车。 马车又行驶了段路程后,稳稳停下来。 兰芗掀起帘子看不远处的匾额:“嗯——?这不是齐大人的府邸。” 嗯,是顾大人还是齐域的时候,天家赐的府宅。 桦绱被顾琰羲扶着下了马车,纳闷的问道:“怎么来这了?” 丛申上前敲门,管家出来忙招呼,顾琰羲拉着她直接去了马棚,对,是马棚! 小厮点了灯,照亮马棚。三匹高大的骏马或悠闲吃草,或甩动马尾独自玩耍。他的坐骑都是血统名贵的马儿,随便拉出一匹就能日行六百里的架势。 桦绱看到熟悉的影子,这不是粉玉吗?她提着丝裙走过去,抬手抚了抚它的头,粉玉还是那么‘乖巧文静’。 身后突然感觉热乎乎的,好像什么在靠近过来,桦绱一转头模糊的一大团出现在眼前。黑的如煤炭一般,只看到一双眼,又大又圆,正好奇的歪头看她,桦绱惊喜道:“哎——怎么还有个宝宝?” 瞧着一岁左右了,身量与成年马还是有明显的差别。只是这也太黑了,黑得夜中都看不清楚它在哪?真跟她的雪白有得一拼。 丛申忍着笑,问:“公主瞧瞧眼不眼熟?” 举灯细看,虽小但修长流畅的线条,肌肉匀称,耳小鼻大,再加上充满灵性的眼神,能一眼看出是匹好马。 论眼熟的话,黑的这么有特点除了雪白她想不起其它的马儿,等等,雪白的崽子,不能够吧! 顾大人摸摸靠过来的幼马,说:“它是雪白与粉玉的孩子。”当初他被献宗召回长安的时候,途中发现粉玉有孕了。 果然,她当时就怀疑过,与雪白确认过眼神,那时她还觉得雪白单纯,是自己想多了,这么看,是她高估了它,事实上她想的一点儿都没错!这家伙就是闯祸了。 桦绱又盯着面前的小家伙端详,真是越看越像,皮毛黝黑泛着锃亮的光泽,马脸长得都像,看着脾气嘛,比他爹要好些的。 这小家伙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也不怕生人,歪着头看着她,试探的靠近。 等等,顾琰羲还有匹马,小黑不也挺黑的嘛? 顾大人不说话只用深邃的眸睨视着她,不言不语。桦绱被他看的不太好意思,可是雪白不是这么不靠谱的孩子。 丛申真不是要帮腔,但这爹不能乱认,粉玉怎么说是他们府中的‘姑娘’,如今这孩子都有了,那雪白得负责不是?犹豫着说:“公主,小黑它不是,月份不对。” “哦。”对啊,小黑是后来才出现的。细细一想,那段时期,雪白整日被牵出去蹦跶,每每出门骚包又欢愉,原来真的是去‘约会’! 桦绱面上尴尬,颇有儿子闯祸,被人找上门诘问的不安感。深思片刻,说:“要不,将雪白给你,做上门女婿?” 顾大人懒得回答,背手离开,桦绱又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跟上去。 桦绱决定恶人先告状,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呀?” 他脚步未停,语气没有起伏的回答:“我连你人都见不着,跟谁说?” 对啊,那时她还在躲着他。 桦绱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然后伸出小手来牵他背在身后的手,说:“那也是你的错,你应该跟我说的。”眨眨眼睛,不讲理的看着他。 顾大人停下脚步,郁闷的了叹口气,牵起柔荑往大门方向走。 “去哪?”这是要赶她出门吗?她忙拉他,说:“我还没逛逛你府中呢!对了,我渴了。” 她是客,哪能不给口茶水就赶客人的。 “别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桦绱摇了摇他的手,见人无动于衷,放开手环上他的腰,仰头看他,带着讨好的笑。 顾大人黑黢黢的眼盯着她明媚灿烂的笑容,心道,他怎么会舍得生她的气。 顾琰羲被她抱着,似笑非笑的问:“你不介意?” 顺着他的目光桦绱一侧头,众丫鬟缩在一处,盯着他二人偷笑。兰芗绞着手帕,神情激动的盯着他俩。 没关系,都是自己人。桦绱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迅速放开环住他腰身的手。 桦绱没话找话,来遮掩她的羞赧:“改日把葳璟带来,他应该会喜欢这小马驹。” “小殿下呢?”他还以为小殿下会跟着她出宫来玩。 “在行臻哥哥那里,出宫住俩日。”怕小世子妃无聊,行臻哥哥将葳璟接过去。可是世子妃十六了,跟葳璟能玩到一起吗?他不如跟小嫂嫂培养下感情是正事儿。 第六百二十七章 驸马府 桦绱好奇:“起名了吗?” “没有。” 桦绱随口说:“那叫——雪球吧!” 黑眸睨看她一眼,道:“那么黑,也就雪白喜欢自欺欺人。”这评论,过于犀利。 “那叫‘乌黑’好了。”切合实际。 顾大人摇摇头,说:“有失美感。” “还是等它有了主人,给它起吧!”桦绱没有真打算为它起名,不过是与他闲聊没话找话罢了。跟随他走出门外向北行,话说这是要去哪? “你不就是?”他一转头瞧见她正盯着地上拉的老长的影儿,他们的影子交叠着。 桦绱摇摇头说:“我这人念旧,有雪白就足够了。”意有所指,顾大人听后心悦一笑。 顾大人盯着她粲然的侧颜眯了眯长眸,带着三分认真,低声问:“公主到底爱慕谁?顾家三公子?齐域还是顾琰羲?” 桦绱面上笑容淡去,茫然的看着他:“不都是你吗?” “不一样,殿下心中的顾琰羲应该是十年前的我。” 果然不是很好糊弄,桦绱含糊其辞的说:“这样啊,我心中爱慕的始终是他,情坚不移。”秀面肌肤莹润如玉,最吸引人的还是翦水乌瞳,专注地望着他。 “齐域不好吗?”目光深邃又清朗,执着的追问。 这个问题——太有难度。 顾家三公子是她的未婚夫,是初恋,是她想念了近十载的人,旁人怎比得了?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喜好,总是纯色锦袍武服,广袖束于护腕中,墨发高束,锦袍的胸前或肩部会有一处纹饰。矜贵又低调,衬得人清俊英气。 即使着官袍的齐大人也英挺,还有逼人的官威,可她呀就是喜欢顾琰羲,她朝思暮想c心心念念的小情郎。 “怎比得过顾公子呢!”她狡黠的眨眨眼。 许是挑起顾大人的好奇心:“哦?差在哪?”眸若寒星,闪烁夺目光亮。 桦绱小眼神上下来回一瞟,也不是说比不过,就是缺了点什么?对,是风度。齐大人没有,起码对她的时候,好像不怼她两句不过意似得,时常能将她气的‘怒火中烧’。当然桦绱是不会说出来的,伤和气。 “你对齐域颇有怨言。”她眼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桦绱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嗯。” “因为没有道明身份?”长叹一口气,一脸歉然:“我的错,当时应该冲到明月山,拉着你的手问:桦绱,我活着回来了,你欢不欢喜?” 桦绱看着他,冷漠的盯着他,最后被他气笑。 知道不应该怪他,如果重来一次,他们互换身份,她也会像他这样不会说出真实身份的。 齐府前面是一处美轮美奂的府邸,空置多年,是这个坊是数一数二的豪府阔院。 竣工多年,一直无人居住。府中殿堂楼阁c水榭亭台,园中景色秀美,瑰丽堂皇中又带着雅致,殿中挑高的屋顶多绘有花卉环绕凤凰c孔雀,都传是位公主的府邸。 丛申记得,他家大人第一次从这座没有挂匾额的府邸前牵马走过的时候,盯着门口那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看了许久。他还以为大人这是羡慕这两座石狮子比他们门口的那两只威猛高大呐!是他想多了。 丛申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跟小乙说:“原来是公主的府邸啊!”小乙被他瞠目结舌的模样逗笑了。 桦绱踏进公主府,儿时来过一次没进门,这一次再来看心情不一样了。 “怎么来这了,哎——你的府竟然在旁边?”桦绱反应过来,公主府与齐府一墙之隔。 “公主,那本就是驸马府。”海棠小声提醒道。 她怔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扭头向海棠求证,正好看门的人过来拜见。顾大人忙让他们起身,说只是过来瞧瞧,不必紧张。 顾大人乌瞳一转看向桦绱说:“孙汝谦孙大人近来接了个‘美差’,监工敕造公主府。” 孙大人看在顾琰羲的面子上,亲自参与院内设计,他们二人多次讨论过各殿c各院落的布局。熬夜画了不少草图,经过两个多月的监工建造,终于建成。其实早在十年前就建的差不多了,只是里面的装修摆设还没有完成,这么多年无人过问,院内荒芜,湖水干涸,花园重建费了些功夫。 她喜欢花草,他知道,想给她个惊喜。公主在明月上给他修建了座堪比仙境的花园,所以他想为她建璇霄丹阙c满园芳菲做回礼。 “我不看,我不要现在看。”桦绱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现在看了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他们回了齐府,坐在园中长榻上仰望满天繁星,今夜的彩灯过于明亮,星光变得不那么清晰耀眼了。他邀她入座,管家没想到今夜主家会回来,还与公主一起,有些激动,在他们去公主府的时候就摆好了茶果。 “谢玉生谢大人来信,说明年会与赵大人夫妇一起来长安参加我们的婚礼。”他接过海棠递过来的披风,给她披上。 萍乡县令谢玉生是他们的同窗,才与御史中丞林维常的外甥女常荟莹定了亲事。谢玉生来信想请他们到场观礼,当然这事不急。再就是问候近况,让他多劝导公主,节哀云云。 “这么早就定下了。”已经要研究赴宴的贵客名单了吗? “不早了。”抬眼冷隽的望向她。 桦绱控制不住心底的喜悦,低头一笑,突然想起来什么,说:“母妃说你我快要成亲了,不能再见面了,会被别人议论的。” “若是能出宫来住就好了。”这样见面也方便些。 一说这事儿,桦绱蹙眉大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被多少人笑,朝歌将儿时我撒谎住她府中见你的事说了,偏偏被母妃听见了,母妃揶揄我好几次了。” 他手肘支撑倚在靠枕上,动作随意又慵懒,一听桦绱的抱怨,爽朗的大笑。 “你还笑!”这都是因为谁? 桦绱‘恼怒’的瞪着他,身后的宫女们跟着偷笑,最后桦绱也自嘲了声。 第六百二十八章 红颜知己 小乙将手掌大的布包悄悄递给坐在栏杆边上的海棠,海棠一惊,看人又低头看了眼手心中的布包,像是猜到了什么,羞红了脸。 刚刚与兰芗她们逛首饰店铺看到一对铜镀金翠玉耳坠,翠玉雕刻成叶子的形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做工倒是精美。她想买,可是钱被兰芗借去买镯子了。 小乙走开,海棠打开布包,果然是那对耳坠,正静静躺在掌心,海棠唇角含笑抬头看向院子对面的小乙,正与丛申聊什么。小乙觉察到她的目光看过来,海棠与他对望,笑着用唇形说:谢谢,我很喜欢。 桦绱放下茶盏,好像有心事:“颜晟廷去了袁州任军司马,补陆司马的位子。” 顾大人:“我知道。” 桦绱等不及他主动说,先问:“前段时候,就是他要离京上任时过来跟我道别,说你也递了辞呈?”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不担心。 顾大人倒是云淡风轻:“嗯。” 桦绱盯着他的面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为何这样做?” “我父亲在任御史大夫前,整整做了二十年的地方官员。我大哥也早早去地方历练,祖父c伯父,甚至顾家每一位走仕途的男儿都要去地方任职。”他知道她的顾虑,耐心解释:“不深入群众,怎么能知道百姓想要的是什么?” 话是没错,可是总放心不下,这样看来,是她想多了。桦绱垂下了眼皮,捏着个果仁问:“什么时候离开?” “等婚礼一结束,我就与你回袁州。”他拿开靠枕,平躺在榻上,然后拍拍旁边的地方意示桦绱躺下。 桦绱没动,只是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问:“上任的地方定了吗?” 长臂曲起枕在脑后,仰望星空,回道:“洪州。” “洪州?倒是挺近。”与她的封地袁州相邻。 当然近,这可是他一早就打听好的。 桦绱一低头,看英俊脸庞踌躇满志,神采非凡。也是,真正为民着想,勤政廉洁的好官,怎么会在意在哪任职?无论在哪里,都是造福百姓。 “我一直好奇,这些年你的经历。能活下来一定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的,是不是有很多人冒险救你,鼎力相助才得以熬过来。若是可以,我想邀他们来参加你我的婚礼,并真心感谢他们。” “好。”的确是收到诸多帮助,说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他徐徐说道:“齐老太爷将我从悬崖底下救起,老人家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是收留了我,是缘更是救命的恩情。齐家对我有恩,即使明了身份,我也依然以祖父称呼老太爷,母亲也说不能断了这份珍贵的祖孙感情。” 堂哥来信说到时候会赶来长安参加婚礼,老爷子年纪大了,就不来回折腾了,等他们举行完婚礼再去齐府拜见他,让他喝一杯孙媳妇敬的茶。 起初,老爷子并不同意这场婚事,是母亲亲自写了信,替他们解释。 堂哥说:“老爷子起先不同意,连说荒谬。过几日收到顾夫人的信又同意了,说夫人都不怨了,能放下仇恨结儿女亲家,他也不能失了度量。”再说与李家结不成怨,君臣之间不能用寻常人家的私人恩怨来计算。 “舅父是师也是父,本就是亲戚,顾家出事后,他一直在悄悄打听我的下落。”他跳崖那日晚上,大监派人通知母亲他也许还活着,并将他的一套衣袍带走。母亲稳定了情绪,让郢川给舅父寄过一封信笺。 “舅父人豁达又通透,教我武功剑法,劝我放下仇恨。还有一群要好的师兄师弟c师姐师妹,师母也对我多有照顾。”他回想着曾经的经历,心怀感激。 “还有呢?”桦绱也感激,真心诚意的感谢这些帮助他也帮助过她的好心人,可是此时此刻她要问的是其他的人。 “徐太尉c徐家公子,还有师傅。”想想若是没有他们,他哪能有机会坐在这里与她谈心。 还有尉迟先生与尉迟公子,当时情况有多危险,真是处处有埋伏。二位侠义心肠,出手相助,才使得他们得以逃出来,遇见女君。 “没有了吗?”桦绱食指指甲刮着桌面,该怎么问才好? “再就是交好的同僚,长安这些不说了,地方那些,离着远,恐怕不好邀请。”在来袁州任职前,他还在别的地方待过几年。 “就这些?”没有一两个红颜知己吗?桦绱在心中咆哮!忍住忍住,不能露馅,不能叫他看出来自己在试探他。可是她好奇死了,毕竟他们分开十载,他又顶着这样招人觊觎的模样,万一有个赵小姐,林姑娘的可怎么办? 顾大人转头,仰看她,一双长眸清亮。 桦绱忍不住了,脱口而 出:“没有女客?” 聪敏的顾大人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这女客恐怕指的是年轻小姐吧!什么意思? “吭,没有就算了?”看着也不像有的模样。 顾大人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桦绱故意不去看他,望着前方黑乎乎的树林,好像那里有令人移不开眼的美景。 “刚刚在书房看到紫檀木兰锜,之前看过你的长剑,我虽不懂兵器,倒是知道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你是不是每每擦拭它时,对它都宛如对待情人一般?”江玦哥哥就如此。 顾大人抬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抚着下颚,凝视她的眼眸,觉得这大概是道送命题。 “朝中大臣不一定都会赴宴。”他闭上眼,夜风拂过脸颊,一派惬意。 “即使他们不来,也没关系。”不是人人都会祝福他们,这她也知道。那些愿意来,又真心祝贺的友人来已经足够了。 “朝歌c世琳c承荥c行臻哥哥,还有江家c辛家c魏家,青渝与卓一,徐太傅,赵刺史夫妇谢大人,光这些都数不过来了。真心祝福我们的人,已经很多了。”这么一算,还真不少。 “青渝帮我选了喜娘,都是不输男子的好酒量。”到时候有众多女客要陪,朝歌已经应下说要帮她。 第六百二十九章 金玉良缘 他神情变得认真,回答她:“向来‘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为了他们这群人把你弄丢了,我会更后悔。” 她食指轻轻挠着他的掌心,用细微的动作表达她欢喜的心情,幸福满满。眼神缠绵,透着爱意。 “青渝帮我选了喜娘,都是不输男子的好酒量。”到时候有众多女客要陪,朝歌已经应下说要帮她。 桦绱往口中塞了一瓣柑橘,提醒他:“男客这边,选好了吗?青渝说得选酒量好的,实在不行让小乙给你送醒酒汤。” 顾大人蓦然睁开眼,明亮如濯。语调徐缓,声音中还带了一丝笑意,说:“我太早回洞房不太好吧!我是乐意,但公主——”不怀好意的停顿下,故意引人误会。 “啊呀,你说什么呀!”桦绱羞臊,松开他的手,慌张不已。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真是白替他担心了,桦绱红着脸转身不理他。 “你别推我。”坐在廊下的宫女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热闹。 顾大人听着那边动静,院中看客俨然更兴奋,问道:“你身边未出阁的女官c宫女是不是太多了些?” “大人——。”赤裸裸的威胁,宫女们表情凝固,委屈的喊道。 兰芗眼睛一转,大喊:“姑爷——。” 长眸熠熠生辉,顾大人故作沉思状,片时沉声说:“嗯,仔细一看,也不是很多,刚刚好。” 桦绱脸颊一片粉色云,秋瞳剪水,桃羞杏让。羞臊大喝:“兰芗,瞎喊什么,小心我把你送出宫去。”可这没有杀伤力的威胁,谁会当真? 宫女笑闹兰芗,兰芗一脸认真的说:“你们还没看出来?跟在公主身边没前途,讨好驸马爷才是正经。” 连桦绱都被兰芗的大实话给气笑了,顾琰羲还火上浇油:“有赏。”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她从宫中带出来一个小木匣,书本大小。桦绱取过来,递给他。 顾琰羲起身端坐,打开木匣,里面是两块翡翠玉佩,一块温润透亮,一块碎成两半。而这碎成两半的玉佩布满细纹裂痕,早已经没了昔日透亮的模样。这是他跳悬崖时丢失的,连着腰封一起,被当时山崖壁上横出的树枝给钩断了,也正是那几根老树枝救了他一命。 这两块玉佩是明皇赐给他们二人的婚约信物,缔结百年之好。 “赐翡翠龙凤玉佩一对,乃当年太祖大婚时赠与皇后的信物,今日为你二人婚约之信物。” 满朝文武c皇亲国戚,众目睽睽之下明皇赐姻缘,无上荣耀。 桦绱盯着碎玉说:“玉碎了,没法修复了,既然龙凤呈祥不适合我们,就换个吧!” 他将玉放回盒子中,问道:“换什么?” 桦绱从腰间取下玉佩举到他面前:“给你。”然后看向他腰间,但是今日顾大人没带玉佩,只有玉珏。 “母亲让我将这个给你。”他手掌中多出一枚玳瑁镶金嵌宝石珍珠镯。 顾大人给她戴上,桦绱手腕纤细,这镯子一看就是特地为她定做的,尺寸很合适。桦绱抬着胳膊看了好一会,很满意,再望一眼玉佩,问他:“这叫什么?” 顾大人蹙眉一想,说:“金玉良缘?” 二人相视一笑,眉目传情,摄人心魄。 —— 徐家与晏家订了亲,这可是轰动长安高门的大事,徐姑娘c晏大人倒是很平静,兴奋的是两家长辈,已经‘亲家’相称。只徐夫人每每看到小晏大人与年轻俊美的男子同行,总会露出探究的神色。 距离成亲还有三个多月,百日呢!哪能不见次面? 被母妃念就念吧!桦绱红着脸央求母妃,想出宫住两日。太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应,还强调只两日。还是住在朝歌府中,世琳听到她出宫特意来看她,自然又被笑闹了好久。 夜色正浓,一修长挺拔的黑影闪出舞阳长公主私宅,飞身落下,就听巷子中黑暗处有人嗤笑:“顾大人不光入得朝堂,亦做得了梁上君子,窃玉一”‘偷香’二字还未说出口,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便很不客气的架在蒋雨霖的脖颈上。 被剑身反照的光晃了下眼,忙求饶:“师兄是我!尉迟先生与师傅师母会来赴宴,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 其实还想来看看笙歌,但这句话蒋雨霖没胆量说出来。 回皇宫的第二日,海棠送走曹知仪,一回殿中就瞧见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 按照祖制规矩,在公主大婚之前都会先指派一名宫女前往驸马府中试婚。今日曹知仪就是来问这事,并带了一本宫女名 薄供太妃挑选,都是十七八年纪品貌出挑者。 温太妃谢过,将名薄留下,转身看女儿那脸色,说乌云密布一点都不夸张。 温太妃问:“你有合适人选?” “。。。”桦绱差点暴跳如雷,哪来的人选?她怎么可能给顾琰羲送个妙龄姑娘过去!把她的心想的也太宽广了些。 六姑姑婚前就没有,当然那时候因汾阳王世子抢了白公子的未婚妻,愧对白家,哪敢再出这些花样。 其她公主是因为没见过驸马,所以才选试婚宫女前去替公主相看驸马,若是各方面都合格这亲事才成,可是他们已经订了婚约,又相恋多年,经历过生死考验,还有什么可看的!这‘试婚’的重头戏是什么,没人说出来,可是桦绱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寻常人家纳妾还得正妻进门后过个两三年再说呢,这倒好,她还没嫁过去,这妾室都有了! 屋中安静,唯有公主一声重过一声的呼气声,乌亮的眼眸仿佛燃着两簇火焰,在一旁侍奉的几名丫鬟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悄悄往后退缩着,就怕被公主看到。谁叫曹知仪离开时说了句:“要是公主身边有合适的人选更好,知根知底的。” 太妃神色淡淡的说:“别瞪我,这可不是我的意思。” 桦绱气闷的坐下,小声呢喃:“哪敢。” 第六百三十章 试婚 太妃看着桦绱这模样,叹了口气,问:“你怕什么?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这句话仿佛点醒桦绱,也是她在怕什么?他对她的好还有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给不了她信心,相信他不会负她。 可是‘试婚’她实在接受不了,就好像吃撑了,犯恶心。冷着脸色说:“小乙,你去吧!” “我?”小乙惊得险些将刀扔出去,抖着嗓子问:“我去,这——合适吗?” 一旁的海棠也惊得合不上嘴,看看为难的小乙与黑着脸的公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温太妃叹了口气,说:“让海棠去吧!”海棠是女官,自然不能没名没分的做妾或通房丫头。 桦绱一脸厌烦,看什么都不顺眼,起身去了里间。端起杯凉茶水要饮,被连翘夺了下来,薛神医提醒过莫要贪凉。 礼部已经提前通知顾家,顾夫人在门口等候,顾大人也在,孙大人请他今日在府中应酬。 东宫门口,海棠着官服与孙汝谦孙大人见礼后,带着名内侍上了马车。 罗侍卫便过来提醒孙大人:“大人启程吧!” 历来这试婚的主角可是名年轻聪慧的宫女,可是没瞧见人,孙大人挑眉瞟看了眼马车那边,也没多问,点头骑上骏马一行人往顾家行去。随行的有几名内侍和一队公主侍卫,都是东宫的人。 海棠一下马车,笙歌就走上前招呼,海棠与顾夫人问过好,被请进去吃茶,顾大人也招待一同前来的孙大人。 顾夫人是见过海棠一面的,之前给笙歌来送行礼,知道她是公主身边的女官,正经官家小姐,今日又随孙大人前来,故客气周到。笙歌挽着海棠胳膊拉她入正堂说话,等众人进府后,一名小内侍从马车中出来,低着头,被另两名内侍护着一同进了府。 顾家那两位表亲姐妹也在,之前闹得不太愉快,但如今订了亲,一家人了,旧事也就翻篇了。江湖儿女向来洒脱,聊起一些趣事,海棠听得入迷一时忘了时辰。 孙大人坐了会儿还有事便离开了,顾大人将人送走又回来,坐在门口椅子上无聊的盯着院中景色出神。六名内侍跟着管家从院子前走过,正在‘逛’顾府。他们边走边聊,无非就是问问他的喜好,有没有不良嗜好,内侍还拿着本子做笔记,倒是仔细。 骤然,长眸一眯,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其中一位内侍的身影有些眼熟。 顾大人起身离开,海棠皱眉瞥看了眼英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笙歌唤她,她才回过头继续与她们闲话。 都是宫里的人,管家仔细侍奉,亲自领路:“这是我家大人的院落,大人喜欢山茶。在大人面前,我是外行了,有些名字也记不全。” 管家:“这是书房,大人的字画是有,但不喜欢挂出来。几位公公要看,我给拿出来。” 几名内侍看向其中一名面白净清秀的小太监,然后最前方的内侍揖手说:“有劳管家。” 管家忙回礼:“各位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当顾大人背着手悠闲的走进院子,府中小厮忙迎上前来:“大人,您怎么来了?都在屋里面看字画呢!” “嗯,过来看看。”英气十足的脸上那表情,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黢黑深邃的眼眸正闪烁着兴奋的光,就好像猎豹瞧见了猎物。可再仔细一瞧,还以为花眼了,大人明明神色平静又一派闲适。 门口站着的小太监感觉一道影儿笼罩过来,一回身便看到高大英挺的顾大人站在身后,忙弯身拜见,其余几人听到动静一惊,也忙回过身施礼。 长眸扫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那名站在他书桌前不回身的人身上,淡声说:“免。”然后一步步走过去,走到那人身后,吩咐了句:“都先出去吧。” 几名内侍一怔,领头那个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眼一身官服的顾大人,官威扑面而来。又看向顾大人身前背身站着的小太监,犹豫了下小步走向门口,其余几人对视了眼,也跟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管家与小厮忙请几位内侍到院中阴凉地饮茶。 那名立在书桌前的内侍放下手中墨画,低着头转身欲走,却没想到顾大人突然伸出上臂,两手分开撑在这内侍身侧的书桌边上,将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内侍大人?看完了吗?”他刻意贴近,两人离的十分近,好像鼻息可以吹动发丝,顾大人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脸颊贴着‘他’的耳廓说:“再看看吧!可还入得眼。” 内侍一动不动僵直着身体,突然用力移开他的左手,低头转身就走,可没走两步就被顾大人长臂捞回怀中。 ‘ 他’低声喝道:“放手。” “嗯?”嗓音沉沉,有些慵懒有些坏。 将人翻转过来,不但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是牢牢抱在怀中。 “顾琰羲!”‘他’突然抬头瞪着他,果然是顾大人心爱的姑娘。 低眉敛目时,弯翘的睫毛是黑蝶翕动的翅膀;唇角笑靥,是春日最娇美的桃花。蓦然一抬眼,剪水秋瞳闪烁着令人怦然心动的光芒,像天边皎月,洒下遍地清辉。此时美人依旧令人惊喜,若是眸中没有恼怒,或许会更好。 桦绱撅着嘴埋怨道:“你就不能当没看见。” “大人——”管家以为眼花了,大人正抱着一名长得白净又标致的小太监不撒手。 细看小太监的长相,真是跟姑娘似得娇美。看他家大人剑眉拧起,反应过来,狠狠闭了下眼,转身离开。走到台阶又跌跌撞撞冲回来,抖着手给掩上门。 小厮看管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出来,脚步也慌乱,疑惑的歪着头看向正屋。 那边树荫地坐着的几名内侍确是知道真相的,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公主的身份,这要传出去,是会传出‘善妒’的名声。 “放开我。”桦绱难为情的挣扎起来,心道,他也不怕人家误会。 第六百三十一章 只有你,也宠得起 顾琰羲看着她,眸底是深情,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然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桦绱一惊,樱唇微张仰头看他。 与她的紧张不同,顾大人愉悦的心情直白的表现出来,将她抱得更紧了,凝望着她的眼睛笑问:“公主怎么出宫来了?又做这幅打扮。” 他的笑颜的确是具有杀伤力,桦绱怔了半饷才回神,心底羞臊没想出合适的解释,可又不能落下被他嘲笑的话柄,反问:“你为何在府中?” 不会是在等美貌的宫女吧!他要是敢说‘是’,桦绱都能扑上去撕咬的架势。 “礼部特意让我请假在府中。”他像是看透一切,抱着她稍向后仰着身躯,抬着下巴斜睨她,然后饶有兴致的提议道:“公主要是扮作宫女——岂不更好?” 什么意思!桦绱哪还有半点怒气,羞得满脸通红,娇嗔:“你——放肆!” 他挑起英挺的剑眉点点头,盯着佯装生气的桦绱,坏心的浅笑。桦绱抬手捶在他胸口,想想从昨日起胸口就好像燃起火焰,越想越烦,脑中出现千百种故事。最后逼小乙找了套干净的内侍衣袍换上,不听劝的来了,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一定会传出‘善妒’的名声。桦绱想想自己的行为,也无语的笑了。 “你还笑。”她瞪视着他,满是怨怪。 “要是早知道没有宫女,我又何必非留在府中。”顾大人故意火上浇油,表现出很失望的表情。 其实他也在好奇她的反应,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扮成内侍跟着过来,着实——彪悍。 漂亮的瑞凤眼好像燃起火焰,蹙眉问:“什么意思?” 顾大人揶揄道:“不过,公主没让我失望,竟然亲自来了。” “我要走了。”没法聊了,秀面上好像画了醉酒妆。 顾大人握着她的手不放,追问:“这么快,不是要‘试婚’吗?” “你你你——”他坏起来,真是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不闹了,让我抱抱。”将人拉回来,二人立于光影中,彼此眼中闪烁的爱意,让阳光都为之失色。 相拥不知多久,也忘了时辰。 “不行,我真得走了。”她与他单独待在屋中这么长时间不出去,会被人怀疑的。又被管家看到,虽然管家不会没深没浅的胡说,但是时间拖的越长越容易被发现。 顾琰曦放开她,心中稍有遗憾,说:“我送你回去吧!”她待在这里的时间太短暂了。 “不用了,别人会起疑的。我出宫这事儿,母妃都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估计要被她气晕了。 桦绱还是隐隐担忧,说:“要是被别人知道这事,我可就不用做人了,还不得冠上‘善妒’的名声。” 顾大人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反问:“难道不是?” “顾琰羲。”又气又羞,这人真是‘坏’透了! 他没有放开手,拽住要逃走的她,说:“我又没说不喜欢,桦绱,我只有你,也宠得起。” 这是最动人的情话,所有的烦忧烟消云散,唯有怀中揣着的小鹿,不知疲惫的蹦跶。 他们笑闹着,光影中有最灿烂的笑容,热情相拥,耳鬓厮磨,眼神极尽缠绵。 攫住她的下颌,轻轻抚过光洁白皙的脸颊,眸中尽是深情,说:“我等不及了,愿那日快些到来。” 想象她为他穿上红裙喜服,巧笑倩兮的妩媚模样,成为他的妻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桦绱羞赧,抿嘴一笑说:“我也是。” 时辰不早了,真的该离开了。桦绱脸上是幸福的笑,脑中晕乎乎的,忘了让他看看外面情形,就这么直接打开了门。她僵在原地,门外的顾夫人也愣住,诧异的唤:“公主。” 桦绱转头瞪了顾琰羲一眼,顶着通红的脸,故作冷静大方的与顾夫人互相问候。 等马车离开,顾夫人往府中走,边走边吩咐:“今日之事不得传出去半句。” 管家:“是。” 顾夫人又问:“看到公主了吗?” 身旁的大丫鬟机灵的说:“公主在东宫,奴婢哪有资格见。” —— 时分过得也挺快,承荥产女,赶在她成亲前的一个月,正好出月子便能来参加她的婚礼。孩子小,她是看不出美不美,不过母妃她们说这小女娃娃将来一定是个小美人。 承荥对于生女很满意,她一直念叨要生个像她家仪宾一样貌美的女儿,娃娃眉眼果然都随了江将军,承荥终于如愿了。江家人也很欢喜,江家多男儿,久得没出现位女 娇娃,江家长辈一有时间就过去看她们母女。而仪宾大人,听说当天一得知是女儿,就在桂花树下埋了一大坛子的女儿红。 江家媳妇c小姐都回长安江府了,与承荥见面次数也频繁起来,生出感情也就不那么尴尬了。端王妃也赶过来看望外孙女,总算去了块心事,然后开始念叨她家世子爷,何时才能娶妇?世子爷叹了口气,唯有沉默的份。 傍晚,成陵。 正是用膳的时候,没想到守陵的奉祀官大人前来求见,辛妍月心里纳闷,却还是来外间召见。这里常年如一潭死水般的寂静,即使奉祀官这个时辰过来,她也没多想。 “娘娘金安。” “大人请起。” 奉祀官行礼后起身,问道:“娘娘身体可好?” “好多了,劳烦大人挂怀。”奉祀官过几日会前来拜见问候,对她与王皇后的饮食c身体状况挺上心,许是宣元帝下了令,不敢怠慢,挺关照的。不过听老太妃们说,这奉祀官对大家一直不错,有事需要他给办,处理的都挺及时。 “可有事?”这个时辰过来,莫不是有什么要事?可又一想,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来找她?她一不掌权,二不当政的。 如今远离政权,却也落得清闲,心渐渐平静下来。时常去那人殿前烧炷香,回忆儿时的趣事,算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看腻了宫里勾心斗角c尔虞我诈的戏,到了这里没了争宠夺势的欲望,都是夫死无子的孤独人,大家反而能心平气和的坐下喝茶聊天,竟比在宫中的日子惬意许多。 第六百三十二章 出降 儿子宝顶前她只去了两次,太妃们来劝,说再过段时候,等不那么疼了,感情也不深了再去看。 都是好意,她知道,可是怎么能不痛。想走出来,或许要过一段漫长的时日吧! 奉祀官大人从袖中取出信,回禀:“宫里面来信了,是东宫的长乐长公主寄来的。” “公主?”辛妍月许久没听到故人的音信了。 从里间走出一位青衣太妃,原来是重现太子的良娣娘娘。儿时辛妍月是长乐公主伴读,常常出入东宫,与良娣娘娘算是旧识了。自从来了成陵,她二人常一起读书抄经,娘娘劝了她许多。 宫女取过来信,辛妍月接过展信阅,读着读着蹙眉动容,热泪盈眶。 “什么事?”良娣娘娘皱眉紧张地问,以为出了事。 辛妍月突然一笑,一滴眼泪滴落在信上,晕染开来。擦着泪说:“天家赐婚了。” 良娣娘娘没反应过来,赐婚?给谁? 辛妍月捂嘴更咽道:“是长乐长公主与顾大人的婚事,定下了。” “真的?” 辛妍月说不出话,只用力点头。 “公主,可真不容易。唉,瞧瞧我,年纪大了,竟也这样善感了。”良娣娘娘也喜极而泣,说:“快给我看看信。” 良娣娘娘一算时间,反应过来:“四月初八,这都快举行婚礼了。” 隔壁院中的王皇后听嬷嬷回话,低头搅动碗中的汤,说:“真难得,在李家还能看到这么美的爱情。” 捏着瓷勺搅动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望着摇曳的烛光走了神。 嬷嬷抬头一看,王皇后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 唉,真是人生如戏!煊赫一时的王家没落了,二皇子又薨,娘娘被娘家人逼着来了成陵守灵,争竞了半辈子,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变成这般令人唏嘘的境地。又看向门外黑魆魆的成陵,参天古树隐约透出轮廓,听不见说话声,唯有风声与虫鸣,一时感慨万千。 当晚,辛妍月回了长乐公主的信,将信封口,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走到窗边,抬头看满天繁星,良晌,轻声说了句:“殿下,他们要成婚了。” 你最挂心c最喜欢的长乐公主要嫁给她心爱的郎君,你是不是也替她欢喜? 没人回答她,生离死别原来如此哀痛。她与他离的这样近,同在成陵;却又那样遥远,如碧落黄泉。 身后的宫女不知娘娘问的是谁,抬了下眼目露疑惑,又低头静听吩咐。 —— 喜鹊鸣叫声不绝于耳,长乐长公主与顾大人的婚礼如期举行。前一日,嫁妆从东宫运到公主府,丰厚的嫁妆挑夫抬了许久。半个时辰后,还没有看到队伍尾端,这大约就是人们说的十里红妆了。 昨夜,桦绱睡得并不好。激动的情绪难以平复,兴奋的无法入眠,最后饮了酸枣仁水助眠,才睡了两个时辰。 寅时,天还一片黑。内侍站在宫门口敲了锣,东宫热闹起来,一盏盏烛灯照亮窗户,人影幢幢。 内侍拿着吉物穿梭各处,东宫挂上红绸布,点上红灯笼,门窗贴满喜字,一片喜气洋洋。 朝歌与世琳她们前两日就住进东宫,好一早送桦绱出嫁。天未亮,青渝与魏禚依也赶了过来,青渝说她与卓一决定她进宫随公主去顾府,卓一则抱着娃到顾府帮忙,等着压轿c压喜床。 魏禚依与青渝走向昭阳殿,问:“你们这是商量好了。”来的路上,看见康王与行臻世子也到了,脸上喜气洋洋的。 “嗯,柳家跟着我做公主这边的客人,张家做驸马那边的。”她是公主伴读,张家又与顾家是世交,最后只得这样了。 魏禚依点头赞同:“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温太妃与陆太妃带着女官已经在昭阳殿门口迎女客了,她二人施礼问安后被请到公主寝殿。皇家的婚礼果然讲究,屋中一片喜气红色,摆件讲究又都精致。 屋中王妃c皇女若干人,青渝魏禚依一一问安。 “来了,过来饮茶。”承荥招呼她二人。 “刚刚碰到康王殿下领着淮王世子c端王世子他们往正殿走。”青渝一边说着,就见喜娘端着四凤金冠c喜服进来,端王妃领着福寿双全的五位夫人过去给桦绱梳发更衣。 “对,五叔与六姑姑给桦绱送家,七叔要给新人主婚观礼。”世琳回过头应着,然后往兰芗那边走,兰芗正领着宫女将菜肴端上桌。王妃喜娘们来得早,都没用膳,等准备完简单吃些。 描黛点唇c胭脂水粉,每一步都讲究,端王妃亲自给桦绱梳 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等梳理完毕,铜镜中的新娘已经要昏昏欲睡了。 朝歌打着哈欠问:“没睡好?” “嗯,睡不着。”桦绱没有精神头的点头,金冠上的穗子不停轻颤,配上红妆芙蓉面,真是人比花娇。 海棠忙过来给她揉肩缓解疲惫,婚礼这一日新娘是最累的。 世琳睁不开眼,睁一只,闭上一只,接过兰芗递过来的粥放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别说你没睡着,我也没睡着,你出嫁,我兴奋什么?”一脸无语,摊着手,那郁闷的表情逗笑众人。 朝歌走过来笑她:“哪里有美味珍馐,哪里就有你。” “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世琳认真地回道。 承荥也想找点吃的,打眼一看,好家伙,这也太丰盛了。肉鱼青菜c清粥面食,应有尽有,一副要压垮餐桌的架势。 “给她找个食盒,挑些糕点带着。”承荥回想她成亲那时,早早用了膳,便不能再进食,一直挨到拜过天地后,才在洞房中见着吃的,饿的眼前都发黑了。 海棠瞧见一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看是小泾王,穿着中衣站在那,表情有些失落。海棠提醒桦绱,小王爷来了。 “怎么起来了,把你吵醒了?”桦绱以为这小家伙没睡醒,忙朝他伸手,招呼他过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研习 “怎么起来了,把你吵醒了?”桦绱以为这小家伙没睡醒,忙朝他伸手,招呼他过来。 大大的眼睛兜着泪,问:“余余,你出降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嗯,要住公主府的。”今日出降怎么可能回来。 他撇嘴,乌亮的眼中泪越来越多,强忍着不哭,却控制不住眼泪滴落。那可怜的小模样,可招人心疼了。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哭了? “余余,你有了顾琰羲,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小泾王突然悲伤的说道,用袖子粗鲁的擦着眼泪。 “。。。谁说的?”桦绱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认为,要笑又忍住。后面的一群姑姑和姐姐们可是没给李葳璟半点面子,开始轻笑出声。 “他们说我不能跟着你,今晚。。。要去行臻那里住,明日。。。将我送回来。”泾王难过的哭诉,众人听明白小王爷悲伤的缘由,忍不住乐了。 “我只是这三日不回来,等回门后,就接着你c母妃一起去袁州。”前日七叔特地来看她,他们商量过这事儿,七叔也同意了。这娃娃,想什么呢! “好了,别掉金豆豆了,我怎么舍得把你丢下。”桦绱给他擦着眼泪,小家伙咳嗽了声,伏在桦绱肩头撒娇。 有了桦绱的承诺,就好像是一颗定心丸,小泾王情绪平静下来。他很害怕,没人懂他的心情,好在余余不会丢下他,小泾王这样认真地想。 院子中 温太妃在门口迎客,看几位王妃c侯府夫人簇拥着一位白发老夫人过来,太妃忙过去招呼:“婶娘。” 老王妃拉着她的手说:“你可熬过来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温太妃感动得点头,说:“劳烦婶娘挂念,您老人家气色还是这样好,身体也硬朗,我们这些晚辈到真比不过您。” 几位王妃也跟着说着吉祥话,老人家笑骂:“一个个嘴是抹了蜜了,叫你们夸得我快成二八的姑娘了。” 一群人哄笑。 某王妃跟温太妃说:“你以后住公主府,咱们也能常见见。” 温太妃:“我等余儿嫁了,要跟着她回封地住的。” 某王妃:“回封地?” 温太妃提起女婿,骄傲又满意,唇角都含笑:“嗯,驸马要去洪州任职。再过三个月,洪州刺史任期到了,调令前几日也下来了。” 老王妃:“好事。余儿有福气,得了这么个英俊的小郎君。” 众人艳羡不已,温太妃忙招呼:“婶娘屋中聊。” 等进了正屋,自然要看看新娘的。老王妃带着众人进去,却看到小泾王含泪伏在新娘肩头,笑道:“吆,我们来迟了,这是已经要哭嫁上花轿了?” “哈哈哈。”众人被逗笑。 “你堂姐哪舍得将你丢下,你可是她最宝贝的‘陪嫁’。”朝歌过来哄,小林子站在门口手中还抱着他家小王爷的礼服,朝歌领着葳璟去隔壁屋换上,然后带他去用早膳。 “这,也太浓了。”这醉酒妆,真觉得太浓了,桦绱端看镜中的自己。 喜娘一旁说道:“不浓不浓。” 另一位夫人说:“公主肤白貌秀,配醉酒妆最合适不过的,这样才娇美,驸马爷保准喜欢,一掀盖头恐怕要看直了眼。” 桦绱明知话不可信,却还是忍不住在脑补画面。 盛安长公主来了,跟她一起来的太妃c命妇更多,桦绱这宽敞的昭阳殿变得跟闹市似得,相互开着玩笑,那趣事听一日都不嫌烦的。可随着时辰近了,桦绱紧张的手心出汗,脸上没了表情。 六公主看着顾盼生辉的美娇娘,问:“怎么了?” 桦绱仰头看她:“我紧张。” 六公主握着她冰凉的小手问:“好姑娘,你紧张啥?” 桦绱眨眨她水亮又带着无辜的眼,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又紧张,又激动。” 六公主笑的温柔,叹:“原来是个傻姑娘啊!” 魏禚依与青渝对视了眼,忍俊不禁。内间承荥与世琳不知在看什么,笑的很有深意。 承荥朝她招手,唤她:“桦绱,你过来。”笑的很像只狐狸,狡黠又令人退缩。 “什么。”桦绱不解的问道。 “给你,你在没人的时候研读研读。”将一个红布包给桦绱,双手摊开的大小,拇指指节的厚度。 “今日?”她做新娘很忙的,还要读什么书? 只是这书怎么这么小?桦绱隔着布摸了摸,然后好奇的打开红布,拉开画册 。白花花的腿儿满了眼,不同姿势的阴阳双修图,还极有意境的画在花园c书房中。 轰——,一股热气涌上头,脸上就跟发烧一般的烫,迅速将画册合上,快的还带起一阵风。 桦绱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们,结巴的说:“你,这——” “这可是珍藏,你不用太感谢我。”承荥一副很骄傲的模样,这可都是她扮成胞弟逛花楼时,花魁小姐姐给她的,比她出嫁时,母妃给的深奥c精彩了不知多少倍。 桦绱不可名状此时的心情,也忘了该说什么,红着脸僵在那。 承荥脸上带着暗昧的笑,跟她支招:“你要是看不懂,就问问驸马。他那么聪明,一定能看懂。” 桦绱更惊了,心道顾琰羲的聪明才智是用在这一方面吗? 承荥看坐在小方桌边的朝歌,正事不关己,唇边含笑的看着她们,承诺道:“朝歌,等你成亲我也给你。” “真不用。”朝歌认真的婉拒。 桦绱张了张樱唇,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其实她也不用的。就见海棠过来:“公主用膳吧!” “海棠,你来得正好,给她藏起来,别叫人看到。”承荥从桦绱手中取走红布,塞给海棠。 海棠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问:“这是什么?” 青渝附耳解惑:“避火图。” “。。。”海棠瞬间觉得这布包有些烫手,扔也不是,揣着也不是。话说,往哪藏啊? 世琳拉桦绱去圆桌那里,说:“先过来用些糕点,你看外间c东屋她们都吃过了。” “公主多吃一些。”魏禚依给她不停地夹菜,配着红烧的牛肉。 第六百三十四章 昏礼 “我吃不了这么多。”碟中已经小山高,就好像以后吃不到了似的。 “你这就不懂了,吃不下了也得吃,毕竟到黄昏拜过天地送进洞房后,新娘才可进餐的。还不能多吃,会被人笑话的。”世琳也劝她。 “回想当时,真的快要饿晕了。”承荥忍不住抱怨。 “都要晕了,还不忘刁难你家仪宾。”朝歌忍不住揶揄,听说收买了嬷嬷,逼着三跪九叩的,好一阵折腾。 众人掩嘴偷笑,承荥抿唇,用乌黑又灵动的眼眸瞪视朝歌。 桦绱笑言:“那算什么呀!她离府出逃都跑到我明月山来了,王池看到她,来信说,估计是遇上土匪了。吓得我不轻,结果只是怕被仪宾发现,连夜兼程所致。” 承荥郡主的糗事真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承荥面有窘态,忙给桦绱夹了块鱼肉:“新娘不可多言。” 笑闹中用完这早膳,桦绱真的吃撑了。漱口后,喜娘过来再给她涂上口脂。 用过早膳,小城子过来催该去跪拜祖宗,然后去陆太后宫中拜别。 太后神志不清有段日子了,今日被宫女服侍梳妆,倒是没闹。手中一直拿着个金镯,桦绱离开时,她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将镯子给她。桦绱低头一看,这镯子雕刻龙凤,是皇后佩戴的首饰之一。 桦绱意外,一直侍奉太后的女官也愣了下,陆太妃跟桦绱使着眼色,说:“拿着吧!” 再看陆太后,又双眼无神的盯着手中娟帕。 七叔c母妃他们在两仪殿,桦绱依次行告别礼,母妃还是落泪了,握着桦绱的手更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日她想都不敢想的,等了太久才等到这喜事。 桦绱抬头看着太妃,目光坚定的说:“母妃,我会幸福的。” “好。”太妃抚着桦绱的脸颊,伴着喜悦感动的泪水,点头露出笑颜。 顾驸马带着最帅伴郎团,骑骏马于吉时到达宫门口,花轿临门,礼炮爆竹震天响。行臻忙命侄子虚掩大门,丛申端着三沓红包过来。世子爷哪肯,逼着惊才风逸的驸马爷吟了五首情诗后,才肯放行,一群人到两仪殿拜见天家与太妃。 连翘快步走回来,眼中满是喜悦,说:“到了到了,驸马爷到了。” 端王妃起身:“这么快?” 连翘接着回道:“已经去两仪殿了。” 桦绱的心已经激动地不知该怎么蹦跶好了,唇角控制不住上扬。 端王妃为她盖上红盖头,入目一片红,行臻背着她乘凤辇出宫。这是通向幸福的道路,将要获得新生,跟少女时期做最后的道别。 公主婚礼盛大,侍卫开道,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喜乐不断,仪仗气派,彰显皇家威仪。 康王殿下带着一群世子爷送亲,后面还有盛安长公主与众多王妃c公主郡主随行,跟着的马车数不清多少辆。 最前方骑高头大马的驸马爷,着红色官袍英俊潇洒c剑眉星目。几名姑娘看过驸马玉颜,叹道:世间竟还有这般男子。 真是比状元游街都热闹,队伍绕着长安城转了一圈才往公主府走。有孩童一路跟着,抢喜糖看新娘,唱着儿歌增添欢乐。前面喜娘在往人群中撒喜糖点心,百姓抢到喜糖,沾了喜气,满面喜色。 轿子里,桦绱从广袖中拿出一枚翡翠纸镇,被雕刻成了鱼的形状。碧绿的颜色,本应莹润透亮,里面却布满道道裂痕。碎的地方镶了金,勉强恢复到原来的形状,这是她八叔给她的。 “李乾成,我成亲了。你是不是也替我欢喜?”若是他能送她出嫁该多好。 她握着手中的纸镇,呢喃道:“我会照顾好葳璟,你莫要担心。等离开长安后,我便去成陵看你。” “公主,别哭,妆会花的。”海棠在一旁提醒。 桦绱握着纸镇,两滴眼泪滴落在红色的礼服上,点了点头,盖头下桦绱展颜一笑。 马车停下,桦绱握着彩球红绸一端,试着传过来的力气,只想想他拽着另一端,就欢悦不已。真是没出息极了,可是她从小就喜欢他,谁都知道。连坊间百姓都知晓长乐公主爱慕顾家三公子,痴情又长情,情坚不移。 她能想象到,在许多年以后,回想今日这份激动雀跃的心情,都会感到无比幸福。 跨过火盆,红红火火。喜娘将后面的布袋铺在桦绱脚下,铺一个走一步,一直走到正堂。满堂宾客,翘首以盼。 今日天家主婚,无上荣耀。 礼成,礼官高唱:“送入洞房——” 一对新人,被喜娘簇拥着去寝殿。 一进寝殿,喜娘将蒲团摆在驸马爷面前,意思已经这样明显了。每位驸马爷c仪宾都得过这关,行稽首礼入洞房。说得好听是在提醒不忘君臣身份,说得直白些就是下马威。 殿中众人眼神灼灼盯着驸马爷,都在看好戏,倒不是恶意,却等着看他如何化解尴尬,是否还能如以往那般从容淡定。 赵嬷嬷双手放在腹前,微微弯身,一脸严肃的说道:“请驸马爷行礼入内殿。” 赵嬷嬷是礼部选派的教养嬷嬷,随公主出嫁,以后就要跟在长乐公主与驸马身边。 赵嬷嬷见驸马未动,站得比小白杨还挺拔,又恭敬催促道:“礼不可废,还请驸马快些行礼。”公主是君,而驸马是臣,虽不至于行三跪九叩大礼,但确实该跪拜的。 行臻与康王刚要上前制止,还盖着红盖头的新娘一听不干了,急忙说道:“免礼。” 殿中寂静,瞬息响起轻笑声。连驸马爷都愣住了,长眸看向内殿寝室,雕莲花嵌玉架子床边端坐红衣新娘。新娘急得欲起身,正被喜娘劝着。 邢嬷嬷从内间走过来,拉着赵嬷嬷说:“老姐姐辛苦了,快随我们去吃杯喜酒吧!”童妈妈与邢嬷嬷跟着过来照应,这都是太妃的意思。 老太妃也开口说道:“你们好好陪着。”赵嬷嬷一听老寿星都发话了,又见满屋贵客都是真心祝贺这对新人,就连天家也来了,足见公主受宠,她又何必在这招人嫌。况且她女儿的亲事也是太妃给说成的,故不再严肃,笑着说:“好。”几位嬷嬷一同离开,去吃喜酒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闹洞房 某世子不乐意了,眼神中带着羡慕瞥了眼依旧从容潇洒的顾大人,不是滋味的说:“哎呦——,桦绱,你这也太维护他了,在哥哥们面前,也不肯给他个下马威。” 几位老王妃也不制止了,听着这群年轻人变着花样闹腾。 桦绱的某位堂叔也跟着笑言:“你惹得这些哥哥们吃味了,小心一会儿白酒灌到他横躺着送回来。” 桦绱急了,被眼疾手快的喜娘按住,劝道:“新娘不可自己掀盖头。” 这急得要自个儿掀盖头了,几位王爷c世子爷们更觉得气闷,恨铁不成钢的瞅着正急得跺小脚的新娘。 “你们这些当叔叔兄长的,吓她做什么!”老太妃看不下眼了,笑着呵斥他们。 端王妃跟喜娘说:“先掀盖头吧!”免得一会儿新娘急了自己掀了,岂不让人笑话。 角落,江佑勍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驸马爷可真是好福气。”回想他那会儿,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了婚房,行合卺礼的! 仪宾前面依次站着世琳c朝歌与青渝,她们身形未动,一边看着新娘新郎,一边听着承荥郡主如何安抚她家仪宾大人的秋后算账!今日的好戏,多着来。 仪宾旁边的承荥郡主自知理亏,愧疚的看了他一眼,讨好的拽拽他的袖子,小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态度十分诚恳,又扬起甜美的笑容,小女儿姿态展露。 仪宾狭长的眼睨看了她一会儿,大度的原谅了她,握着她的手继续观看婚礼。不过之后听说仪宾灌了驸马爷不少酒,不过都是后话了。 挑起红盖头,果然一屋子宾客。一般新娘就是再大方也会被看羞的,羞答答的低头哪敢看众人,做温顺乖巧的模样让宾客瞧看打趣一番。可桦绱抬眼先找她家驸马爷,看到人后脸上才露出一丝害羞,低头浅笑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驸马行大揖礼,低沉悦耳的音调撩拨人心,唤:“公主。” 熟悉的面容,今日更加英俊不凡,原来他着官袍这样英朗,带着逼人的气势。因眉眼英俊,威严中又添着美男子的浪漫气质,再加上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神灼灼看着她,桦绱心动不已。早将宾客们忘了,就好像屋中只有他二人。 桦绱控制情绪,端庄的轻声回道:“驸马。” 从长眸中桦绱看到一丝惊艳,她控制不住喜悦的情绪笑了起来。不小心对上那边几位堂兄的眼,忙收敛表情低头躲,已经来不及了,揶揄的话开始了。 “桦绱,你可称心如意了!如今总算与‘称心’修成正果。”淙臻世子调侃声有些大,真是声如洪钟一般,就怕别人听不见。 某位世子状况外,问:“称心是谁?” 怀臻世子抬抬下巴,指着驸马爷的方向说:“喏——,‘称心’这不就在这嘛!怎么你还不知道,当年八叔给顾驸马起的这爱称。”说完心头一惊,忙看桦绱神色,好在是笑着的,才敢将当年这段书堂中的趣事告诉大家。 众人听了,忍俊不禁。 桦绱又被调侃笑闹,此时却没有地方躲了,脸上红的要滴血了。好在屋中一片红,或许不那么明显吧!她自欺欺人的想。 怀臻世子一脸悔不当初的说:“早知道,给什么看喜钱,我直接去订做个金牌,送给妹夫。上面也别刻着‘金玉良缘’了,俗气。就刻‘称心’二字,最好!” “哈哈哈——”引来满堂哄笑。 “怀臻哥!”桦绱羞得欲捂面。他在偷笑,别以为她没看到! “啊呦,新娘子不能说话的。”喜娘又提醒。 “。。。”桦绱差点要掀起被子躲里面去,这群堂兄,真真是坏透了。 “快举行合卺礼吧!别错过良辰吉时。”端王妃好心提醒,不忍心看桦绱‘被虐’。 怀臻世子赞同的点点头:“对对对,举行完好拉着驸马爷喝酒去。”那才是重头戏。 众人再次哄笑,行臻摇了摇头,看样今夜是不肯放过北辰了。 其实,都替桦绱欢喜,多难得才又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煎熬痛苦,才将人盼回来,又多次遭到陆铭远c王钰嵩等人的追杀,百死一生,行臻心中一时感慨。看着桦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小叔要是活着,该多好,想到这眼中开始泛红。 一旁的世子妃看着新人说:“真好。” 旁边起哄声太大,行臻没听清,低头问:“什么?” 世子妃甄宝儿踮起脚尖,凑近说:“他们能在一起,真好。” 唇不小心碰到行臻的耳垂,行臻心一颤,转头看她。世子妃灿烂一笑, 眼中闪烁着柔光。 她的小世子妃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褪去稚嫩可爱,眉眼中有了妩媚。行臻怔怔的望着她,望着她的侧脸出神,别样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长。 红绳系着匏瓜,交臂对饮,目光自然会对上,剪水秋瞳,脉脉含情,顾大人垂眸浅笑,美酒口齿余香。 头冠上的金穗轻颤摇动,反照烛光,流光溢彩,衬的美人灵动又动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手臂隔着锦丝传来暖暖的热度,让桦绱安心极了。喜娘说着吉祥话,边朝他们撒谷豆c花生c桂圆c枣子,噼里啪啦跟下雨似得。众人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眼中是真诚的祝福。 喜娘喂了新娘一个子孙饺子,问:“生不生? 桦绱众目睽睽之下,羞赧不已,垂下眼睑小声说:“生。” 宾客起哄,把桦绱羞得悄悄往他身后躲了躲。他纹丝不动的端坐,唇角确是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都染上柔光。 礼毕,驸马爷来不及跟她说句话,被世子爷们簇拥着离开洞房。 今夜公主府热闹非凡,府丞王池一个月前就已经来长安了,与隔壁府中管家共同准备婚宴,礼部也派了主事过来帮忙。 席间佳肴皆是经过层层筛选,一改别家的荤菜为主,都是清淡精致的菜肴。却取了吉利雅致的名字,也是对这场婚礼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