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扬旌》 第01章 生而不凡 一阵急风刮过,四周茂密的芦苇如浪起伏,发出呼啦啦的声响,仿佛无数猛兽潜行其间,令人发怵。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坐在一艏小渔船上,忐忑不安地留神着四周的动静。这地方原本挺太平的,不过自从齐郡邹平县的王薄在长白山首举义旗反隋后,各地的盗匪也乘机蜂拥而起,而高鸡泊为漳水所汇,方圆数百里,葭苇阻奥,芦草丛生,可以避兵,因此便成了盗贼悍匪们的乐土。 盗匪们平日藏身在芦苇荡中,伺机劫杀过道的商旅或者运河上的船只,若遇官兵来剿,便一头钻进高鸡泊无边的芦苇丛里,让官兵连毛都剿不到半根。 现在的高鸡泊俨然成了禁地,商旅们都尽量绕道而行,就连附近的百姓也不敢轻易进入,只有少数靠渔猎为生的猎人为了养家糊口铤而走险。 高首和高仁都不是猎人,之所以冒险进入高鸡泊,只因不凡少爷酷爱游水。 不凡少爷也姓高,叫高不凡 提起不凡少爷,高首和高仁不由都露出了崇拜的眼神,竖起大拇指赞一句牛比裂蹄 高首肯定不是高手,高仁也绝对不是高人,可是不凡少爷却是真的不凡,非常不凡,他天赋异禀,才华横溢,想法总是那么的天马行空,而且出口成章,每有新奇之语,令人懵比,又让人叫绝。 譬如“牛比裂蹄”这个词就是不凡少爷自创的,跟“吊炸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不凡少爷还有一个特殊的本领,那就是游水,其三岁就能憋气盏茶之久,五岁横渡漳水,十岁可在水下徒手捉游鱼。 这可不是吹牛比,是真牛比,不凡少爷的水下本领就是如此强大,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浪里白条,不对,应该说浪里黑条更贴切些,不凡少爷原本很白,但现在很黑,晒日光浴晒的。 据说夫人当年梦到一条大黑鱼撞入怀中,然后便怀上了不凡少爷,而不凡少爷出生那天霞光万道,奇香四溢,有金翅巨鸟掠空而过,如此祥瑞,可见少爷生而不凡,故家主为其取名高不凡。 高家的仆人私下里都认为不凡少爷是大黑鱼转世,他的游水天赋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还是管家有学问,及时纠正了大家没品味的说法,他说不凡少爷是鲲鹏转世,还引用了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来证明这个说法,令人不得不信服。 高鸡泊水道纵横,河网交错,野味甚多,关键还人迹稀少,所以不凡少爷特别喜欢在这里畅游和打猎,一般每月都会来两三回,这个习惯已经保持很多年了。 可是自从盗匪为患之后,家主便严令不许再进泊,怎奈不凡少爷虽然年纪轻,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他要做的事,连家主也拦不住,更遑论高首和高仁这两个跟班了。 这不,不凡少爷今日又瞒着家主偷偷溜进高鸡泊了,作为不凡少爷的贴身跟班,高首和高仁也只能屈从于少爷的淫威之下。 高首是个急性子,眼见插在船头的那炷香将要燃尽,便有些急了,用肩头撞了撞旁边的高仁道:“老二,不对劲啊,少爷咋还不出水” “叫俺名字”高仁很不爽,自从在不凡少爷那儿得知“老二”的另一种含义后,他便不乐意别人再喊他老二了。 “好的,老二。”面对弟弟的不满,高首颇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 高仁有些泄气,瞥了眼已燃尽的那炷香,喃喃道:“卖糕的,一炷香都烧完了,少爷不会被漳水龙王招去当女婿了吧” “卖糕的”的这个词也是不凡少爷发明的,说是上帝的意思,至于上帝为何会是个卖糕的卖的是桂花糕,还是千层糕不凡少爷则从来没有解释过。 “小小漳水,不过是小鸡撒尿罢了,也配招俺们少爷当上门女婿,它配吗”高首鼻孔朝天,很不屑。 高仁深以为然地点头:“说的也是,俺门少爷可是鲲鹏转世,要当也是给卖糕的当女婿,其他王八泥鳅倒贴也不卧槽” 高仁还没说完,渔船旁边的水下竟然咕噜地冒出一只硕大的绿毛怪物,吓得他打了个寒颤,旁边的高首也吓了一大跳,定目一看,才发现这只绿毛怪物原来是一只王八,个头大得惊人,身上长满了绿毛似的水草,脖子伸得老长,鼓着凶睛张牙舞爪地在原地打转。 “卧槽,王八精真来招女婿了” 高首和高仁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后者一指前者,猥琐地道:“俺大哥虽然没俺帅,但胜在肾水足,招他吧” 高首飞起一脚把高仁踹落水,得意道:“长兄为父,这门亲事俺作主了,老二,安心当你的王八女婿去吧。” 此时水面突然破开,一条矫健的身形如灵豹般跃上了小渔船。 “少爷”高首惊喜地叫道。 此刻蹿上船来的正是一名少年,皮肤黝黑,约莫十四五岁模样,一米七左右,生得鼻直口方,剑眉如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清如甘泉,亮似辰星,令人见之难忘。 只见少年身上只穿着一条皮质的短裤,由于常年游水的缘故,肌肉相当扎实,在阳光映照之下,充满阳刚和力量的气息,而随便用水草束起的头发则让他多了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高不凡潇洒地甩了甩脑袋上的水,随手将那只用水草捆着的王八扔到高首脚旁,道:“老王八精得鬼似的,费了我不少功夫。” 高首恍然道:“难怪,不过少爷的憋气功夫也见长了,这次竟然入水一炷香。” 此时高仁那货已经湿漉漉地爬回船上,显然水性也不弱,谄着脸恭维道:“少爷牛比裂蹄啧啧,都说千年乌龟万年鳖,瞧瞧这只老王八的个头,只怕已活了上百年,正好过两天就是家主的寿辰,要不先养着,回头给家主贺寿,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王八” 高不凡拍了拍高仁的肩头叹道:“高老二,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当个跟班太屈才了,还是给漳水龙王当上门女婿去吧,走你” 嘭 高仁屁股挨了一记弹踢,整个人蹦起近三米高,惨叫着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入水中。 高不凡保持着踢人后金鸡独立的姿势,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脚板,仿佛上面刻着个绝世美女似的。 高首纳闷地瞥了一眼少爷的脚板,除了一条线状的红色小水虫沾在上面外,啥都没有 高不凡伸手弹掉脚板上的红色水线虫,若有所思地收回脚,暗忖道:“果然,力量又增强了。” 高不凡其实不叫高不凡,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他来自一千四百多年后的世界,原是一名核潜艇的轮机长,一场突如其来的核事故让他稀里糊涂地穿越到了大隋,成为渤海郡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独子。 高不凡并不确定自己目前所处的世界到底是不是中国历史上的隋朝,但是现在的皇帝确实叫杨广,年号大业,今年是大业七年,而高鸡泊附近的运河确实也叫永济渠,两年前才开通,可从东都洛阳乘船直通涿郡。 两岁那年,一次失足落水让高不凡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一项特殊本领,那就是憋气,竟达五分钟之久,要知道平常人憋气也就几十秒,能达到两分钟的少之又少,五分钟的就更少了,十分钟则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潜艇部队成员,自然练过潜泳,但即便经过训练,在水下憋气的最高记录也只有四分多钟,结果穿越后两岁的他就能憋气五分钟,简直神了。 打那以后,高不凡便开始练习游水,他在水下憋气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现在甚至能在水下潜伏半个小时,而且这显然还不是他的极限。 另外,高不凡还发觉自己的力气似乎也在随之而增长,相比于同龄人,他的力气要大好几倍不止,甚至六识也远比常人灵敏得多。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过一想到连穿越这种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高不凡便释然了,也许核辐射不仅能影响人的身体细胞,还能影响人的精神,以至于他魂穿后进化出异乎常人的能力。 总之,在这个位面的世界里,他高不凡注定生而不凡 “少爷,俺能上船了吗”泡在水里的高仁可怜兮兮地问,一边揉着自己肥硕的屁股。 高不凡正要发话,突觉心头一凛,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连忙一个急蹲,同时挥掌把高首拨下船去。 嗖 一支利箭间不容发地破空而至,射入了渔船的甲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箭尾嗡嗡地急颤,可见力道真不小 高首和高仁大惊失色,不过反应也极快,迅速游到了鱼船的背面,而高不凡则左手抄起了一块船板护在身前,右手握紧鱼叉,目光凌厉地往来箭方向望去 第02章 长孙无忌 土匪这种生物在现代的中国几乎绝种了,遇上的几率比买彩票中头奖还要低,成群结队的土匪更是不可能存在,但在交通闭塞落后的古代,特别是社会动荡的王朝末期,土匪强盗比癞皮狗身上的虱子还要多,而且都是成群结队地出没的,大多数凶残成性,不仅劫财劫色,还特么的要命。 穿越之前,高不凡自然没机会遇上土匪强盗,穿越之后呢同样没有遇到过,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值有点高,但有时运气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俗语说得好:吃一亏长一堑,经一事长一智 如果是其他人遇到土匪强盗,此刻已经掉头亡命而逃了,正因为高不凡没吃过亏,再加上上辈子是职业军人,胆气非比常人,所以压根没想过要逃,甚至还跃跃欲试,准备会一会古代杀人越货的强盗呢 再看躲在船后的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却怕得面色煞白,瑟瑟发抖,因为他们曾经亲眼目睹过被马贼洗劫后的村庄,那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们深知土匪强盗们的凶残,尤其是本地的土匪,为免被熟人认出,干活时从来不留活口,事后甚至毁尸灭迹。 高不凡此刻倒是无暇顾及两名跟班的表现,要不然非气得踹这两个怂货的屁股不可,他左手举船板为盾,右手紧握鱼叉,屈膝半蹲在船头,紧盯前方的河道,浑身肌肉紧绷,就像一颗将要出膛的炮弹,随时准备给来敌致命一击。 终于,河道的转弯处传来了急促的划水声,一叶轻舟从芦苇后面快速地驶了出来,不知是太急,还是划船的的技术太烂,船头竟然撞上了对岸,差点就扑街翻船,船上两人站立不稳,狼狈地坠入水中。 卧槽,大隋的强盗就这水平 高不凡满头黑线,高首和高仁也瞪圆了眼,这是哪来的笨贼 来船上本来站着三个人,落水两个,此时还剩一个,此人的下盘功夫倒还不错,只是晃了晃便站稳了。 高不凡定睛一看,差点失笑出声,原来对面船上竟站着个小胖子,难怪下盘稳,敢情跟自身的吨位也有关,看来强盗的伙食待遇很不错嘛,小强盗吃得白白胖胖的,还很墩厚的样子 小胖子约莫十二三岁,手持一张精致的软弓,刚才那一箭显然是他射的,不过,别看这小胖子年纪不大,却相当沉稳,他迅速弯弓搭箭对准了高不凡,却引而不发,显然在掩护落水的同伴上船。 高不凡剑眉挑了挑,不过却没有乘机出手,反而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子。 此时,小胖子那两名落水的同伴已经狼狈地爬上了船,抽出腰刀警惕地盯着高不凡等人。 “贼子,把观音婢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小胖子厉声大喝,箭锋直指高不凡,嘴巴抿成一道线,目光锐利,竟然颇有点威势。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调侃道:“小胖墩,你是不是肉吃太多了,眼神不好你见过这么帅的贼子吗” 高首和高仁哈哈大笑起来,这俩货显然也瞧出眼前这小胖子并非强盗,且看其华贵的穿着打扮,还有两名带刀的家仆,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小胖子大怒,弓弦一松,利箭向高不凡射去,高首和高仁惊叫:“少爷小心。” 高不凡手中渔叉闪电挥出,将来箭轻松击落,对面的小胖子和两名家仆均面色微变。 “贼子身手不错,难怪如此嚣张,敢不敢再接我两箭。”小胖子沉声道。 高不凡用鱼叉敲了敲船板,威胁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再来我可要还击了。” 小胖子的两名仆人显然也瞧出对面这个黑小子并不好惹,其中一人低声劝道:“无忌少爷,对方不像是高鸡泊中的强盗。” 小胖子皱眉道:“你如何得知对方不是强盗,我看这黑厮生得贼眉鼠眼,准是强盗无疑。” 高首大怒:“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 “小胖墩,脸肿得像菠萝包似的,俺看你才是强盗,你全家都是强盗,俺家少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颜值甩你全家十条街,我呸”高仁啐了一口,论打架他很怂,论吵架却没怕过谁。 小胖子虽然不懂菠萝包和颜值是什么玩意,但被对方辱骂全家,又岂能忍,怒斥:“贼子,安敢辱吾家人,受死” 小胖子迅速张弓搭箭指向高老二,后者立即十分骚气地把脑袋缩回了船舷下方,让前者想射也射不着。 高不凡双眼眯成两道危险的缝,气势蓦地变得凌厉起来,小胖子的两名仆从心头大凛,下意识地挡在了主人的身前,拱手道:“公子息怒,这都是误会,皆因我家小姐被高鸡泊中一伙强贼挟持了,无忌少爷救人心切,这才引发了误会,还望公子见 谅。” 高不凡心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念头,笑问:“小胖墩,你姓张你爹张翠山” 小胖子愕了一下,继而面露怒色,他的仆从皱了皱眉介绍道:“我家少爷复姓长孙,家主乃右骁卫大将军长孙晟。” 此言一出,高首和高仁均哆嗦了一下,倒是高不凡面露思索,他上辈子是军工学院毕业的,如果聊到各种现代化武器,他绝对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可是聊到古代的历史人物,却是知之有限,所以他不认识长孙晟,长孙无忌这个名字倒是颇为耳熟,好像是挺厉害的一个人物。 小胖子在仆人报出其父的名号后,傲然地扬了扬下巴,可惜高不凡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对方非但没有立即赔礼请罪,竟然连稍微震惊都没有,莫非这黑小子也大有来头,所以没把家父放在眼内可是这渤海郡内似乎还没有哪个能无视家父吧 “少少爷。”高仁这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船,低声提醒道:“长孙阀乃洛阳的世家大族,这小胖这位公子的父亲长孙晟更是右骁卫大将军,俺们惹不起呀。”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右骁卫大将军多大” “武官正三品,连咱们渤海郡的郡守也没人家大,就别提蓨县县令了。”高仁面色发白地答道。 高不凡不禁想起自己父亲高开山在县令面前点头哈腰的怂样,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卧槽,踢到铁板了,咋办 长孙无忌的两名仆人狐疑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问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高不凡摆了摆手:“山野小子,不足具名,告辞” 高首和高仁立即抄起船桨便划船开溜。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数声惨叫,高不凡主仆三人微吃一惊,而长孙无忌却是大喜道:“肯定是父亲和舅舅把贼人拦住了,快追上去。” 长孙无忌的两名仆人立即奋力划浆,很快就超过了高不凡的船。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少爷,跟不跟” “跟个屁,掉头”高不凡果断道,他可不想给老子惹麻烦,毕竟他们家马场也是吃官家饭的,还是先溜为妙。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掉头,身后的河道又传来了急促的划水声,高首和高仁扭头一看,大叫一声卧槽,也不用高不凡吩咐,挥动船桨死命往前划。 原来此时后方的水道蹿出了两艏平底沙船,船上约莫有十来人,一个个坦胸露背,杀气腾腾,要么在剔牙狞笑,要么像大猩猩般擂胸怪叫,一看就不是善茬,很符合盗匪的形象。 “这些就是高鸡泊中的强盗”高不凡回头打量了一眼,发觉对方没有弓箭之类的远程武器,顿时淡定下来,但是高首和高仁却淡定不了,这两货几乎使出了吃奶之力,把渔船划得像离弦的箭似的,嗖的一下就超过了长孙无忌等人。 长孙无忌主仆三人见到身后杀气腾腾的两船强盗,也开始拼命地划船。 “小胖咳,长孙公子箭法了得,何不射之”高不凡在前面喊道。 长孙无忌不由气结,不过高不凡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立即向着众强盗发箭,当场射翻了一人,众强盗见到对方有弓箭,顿时不敢追得太紧了,不过船头的强盗倒也不蠢,纷纷抄起了船板作盾。 往前划了百来米,前方的水道豁然开朗,芦苇间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湖面,有五艏船只分成两边阵营,正僵持在那里。 高不凡见状皱起了剑眉,此处湖面虽然较为开阔,但是出口的水道却被一艏船给挡住了,而身后那两船盗匪也在不断逼近,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高不凡只好打了个手势,让高首和高仁把船划到远离对峙现场的湖面角落,免得成了殃及池鱼。 第03章 观音婢 这片四周被茂密芦苇包围着的开阔湖面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但见五艏小船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其中三艏船上均是凶形恶相的汉子,不过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跟他们的长相一般歪瓜裂枣,其中竟然还有人扛着一杆锈迹斑斑的粪叉,可见这伙强盗混得实在不咋的 反观另外两艏船上的人,虽然人数少,但是着装整齐,制式横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为首的中年男子甚至还手挽一副精美的角弓,显然价值不菲,装备碾压对面的贼匪。 只见水面上漂浮着三具盗匪的尸体,均是咽喉中箭,脖子被射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死了。很明显,那名持弓的中年男子箭法相当厉害,连发三箭均是一箭穿喉 众盗匪显然也被对方凌厉的箭法震慑住了,虽然人多势众,却不敢群起而攻之,更不敢掉头逃跑,不过,盗匪手中有人质,持弓中年男子一方投鼠忌器,同样也不敢贸然发动,于是双方便僵持住了。 高不凡离远仔细望去,但见堵住水道出口那艏盗船上,正有一名小姑娘被俩强盗看押着,约莫十一二岁,生得粉雕玉砌,明眸善睐,十分可人,分明还是个小萝莉。 小萝莉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神经大条,虽然刀架在脖子上,却不哭不闹,安静地抱膝而坐,显得端庄而有教养 此时,小胖子长孙无忌也赶到了,见到持弓的中年男子,立即惊喜地大呼:“爹,孩儿来助你”说完便径直将船驶了过去。 持弓中年男子正是长孙无忌之父长孙晟,只见他对着长孙无忌赞许地点了点头,倒是旁边另一艏船上的一名仗剑文士责怪道:“无忌,你怎么跑来了” 长孙无忌红着脸低下头:“舅舅,孩儿实在放心不下观音婢。” “胡闹,你这不是添乱吗”仗剑文士训斥道。 长孙晟却摆了摆手:“难得吾儿有如此勇气,既然来了,就让他锻炼一下也好,士廉不必责怪他。” 仗剑文士名叫高俭,表字士廉,出身渤海高氏望族,乃长孙晟的妻弟,闻言只好苦笑道:“大哥你太纵容无忌了。” “恰恰相反,我只愿无忌能快点成长起来。”长孙晟说完闷咳了两声,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病态的潮红。 高士廉欲言犹止,不过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长孙无忌,最终选择了沉默。 此时,后方追来那两船盗匪也驶进了湖泊,而与长孙晟等人对峙那三船盗匪竟然大声欢呼起来,纷纷高叫:“大当家” 高不凡心中一动,定目望去,果见一名体形雄伟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立于船头,上身穿着一件无袖褡护,露出两条肌肉发达的手臂,肩扛一柄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一头长发张狂地迎风乱舞,十分霸气。 “少爷,这家伙应该就是匪首张金称了,外号金牙驹,城门口还贴有他的通缉图形,只要抓到他扭送县衙,就赏银两百两。”高仁贪婪地吞了吞口水。 “那得有命花。”高首面带惧意道:“据说望坡村就是这个王八蛋带人屠的,连未满月的婴儿也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船头那名匪首竟猛地扭头往这边望来,目光凶狠如有实质,高首和高仁瞬间面无血色,高不凡也是心头微凛,他听到了 正当高不凡将信将疑时,匪首竟然咧嘴狞笑,露出两颗黄灿灿的大金牙,左手抬起,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嚣张地狂笑起来 高不凡暗暗吃惊,这个匪首张金称武艺不知如何,耳力却是挺强的,隔着老远竟然也能听到高首低声所说的话 匪首张金称显然并不把高不凡主仆三人当一回事,发出了威胁后便留下一艏贼船封锁湖泊入口,然后径直向长孙晟等人逼近,估计是打算先搞定了长孙晟,再收拾高不凡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鱼虾。 且说匪首张金称驱船逼近,与另外三艏盗船把长孙晟和高士廉等人包围在中间,不过当他看到湖面上那三具盗匪的浮尸后,面色瞬间便阴沉下来,厉声问道:“是谁杀了老子的人” “本将军杀的。”长孙晟淡道,虽然语气平和,却透着一般强硬的气势。 张金称目泛凶光,冷笑道:“现在自称将军的多如走狗,你到底是何人” 高士廉怒斥:“狗贼,瞎了你的狗眼,打劫打到右骁卫大将军头上,简直不知死活,识相的立即让你的手下放人,否则朝廷大军一到,定然踏平高鸡泊” 张金称脱口道:“难道你就是一箭双雕的长孙晟” 长孙晟在后世或许不如长孙无忌出名,但在大隋,长孙晟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乃长孙家族的核心人物,深受隋朝两代皇帝的器重,正是他施展“离强合弱”的妙计分化瓦解了突厥, 隋朝这才得以抽身统一全国,并且迅速强大起来。 长孙晟武艺高强,尤其擅长骑射,箭法如神,在他出使突厥期间,曾经当着突厥沙钵略可汗的面,一箭射落两只大雕,技惊四座,这也是成语“一箭双雕”的典故出处。 “贼子,你既然知道我爹爹的厉害,还不马上放了我妹妹,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长孙无忌绷着小脸喝道。 众盗匪不禁面露怒色,张金称也是心中不悦,要不是慑于长孙晟神箭的威名,他已经出手宰了这个比他还要嚣张的小胖子了。 “呸,小子挺狂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刀宰了你的妹妹”一名歪嘴强盗把小萝莉提溜起来,并用匕首对准了她的小腹。 小萝莉吓得小脸都白了,眼泪在眶内打转,却强忍住没有哭声出来。长孙无忌又惊又怒,弯弓搭箭却不敢射,生怕伤了妹妹,急得他直跺脚 “哥哥,我没事,你不要着急,听爹爹的”小萝莉竟然开口安慰起长孙无忌来。 长孙无忌既惭愧又心疼,爹爹总说每遇大事需有静气,唉,这一点自己竟连妹妹都不如。 高士廉手握长剑,紧张地道:“无垢别怕,舅舅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无垢”高不凡脑中灵光一闪,差点脱口而出,卧槽,长孙无垢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无垢吗难道这个小萝莉竟然是 高不凡虽然不是研究历史的,但是唐太宗李世民他又岂会不认识,长孙无垢也是历史上非常出名的贤后,难怪长孙无忌这个名字那么耳熟,原来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大舅子啊,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 这时,长孙晟终于开口了,盯着张金称一字一顿地道:“把小女放了,本将军让你们离开,而且不再追究此事。” 张金称暗怒,他当然不想得罪长孙晟这种实权人物,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要是朝廷调重兵来剿的话,他是绝对抵挡不住的,但是长孙晟居高临下的语气实在让他不爽,而且,如果就此退缩,那他在众弟兄心目中的威信必然大减,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于是,张金称拱了拱手道:“长孙将军,某家张金称,敬你是条好汉,若事先知晓运河上经过那艏楼船是您家眷所乘,定然秋毫无犯,但正所谓贼不走空,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要某家放人可以,拿三千两银子来赎吧,如此,某家也对众弟兄也有所交待。” 长孙晟皱了皱眉,三千两银子他不是出不起,但此事若传出去,不仅他长孙家颜面尽失,朝廷也大失面子,而且,以隋帝杨广喜怒无常,狭隘多疑的心性,说不定还会降罪于他呢 不过,长孙晟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先交赎金救人,他沉声道:“好,但你们必须马上放人,三日后,本将军会命人把三千两银子运到这里。” “俺们道上的规矩是一手交人,一手交货。”二当家孙岩冷笑道。 张金称大方地摆手道:“不必了,某家信得过长孙将军,先放人没问题,但是某家有句良言要说与长孙将军。” “本将军洗耳恭敬” 张金称慨然道:“杨广残暴无道,穷兵黩武,横征暴敛,至使天下民不聊生,十室九空。山东去年大旱,今年洪水肆虐,粮食颗粒无收,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纵然如此,杨广还下诏征发两百万民夫出征高丽。正所谓官逼民反,如今举义旗反隋者遍布各地,长孙将军乃英雄好汉,何必继续辅助杨广这个昏君呢若长孙将军肯弃暗投明,起兵吊民伐罪,我等愿意追随将军共举大事,以将军之能,必有一番大作为。” “哈哈哈”长孙晟大笑,指着张金称声色俱厉地斥道:“小小蟊贼,安敢口出狂言,就凭你,配吗” 第04章 激战 如果只是花三千两银子能换女儿一命,长孙晟倒也不在乎吃这个亏,丢点面子也只能认了,但是,张金称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异想天开地劝他反隋,这简直就是笑话,而且还是一个会置他们长孙家族于死地的笑话 隋帝杨广喜怒无常,狭隘多疑,如果张金称当众说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后,长孙晟还同意以三千两银子赎回女儿,那么他的死期就到了,甚至会累及整个长孙家族。 身为天子近臣,长孙晟太了解隋帝杨广的心性了,所以如今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击杀张金称 “就凭你,配吗”长孙晟话音刚下,手中的角弓已经闪电般射出一箭,正提着小萝莉长孙无垢那名歪嘴强盗登时脖子飙血,羽箭直接穿喉而过。 扑通 箭矢的巨力带得歪嘴强盗,连同长孙无垢一同掉入了湖中。 嘣嘣嘣 弦响不断,长孙晟连珠箭发,一口气射出了六箭,每一箭都夺走一条人命,那艏盗船上本来有八名强盗的,这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人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这名强盗吓得呆若木鸡,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惊恐地一头扎入水中。 太快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张金称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七个弟兄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射杀了 高不凡也震撼得无以复加,这是他穿越到大隋后,第一次见识到高手的武力值,太变态了,这射速比手枪也不遑多让,这力道更是可怕,直接贯穿人体,换成自己也绝对躲不开。 如果之前小胖子长孙无忌射自己的那一箭换成他老子长孙晟来射咝,高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后背阵阵发冷 高不凡前世是职业军人,身手了得,等闲个人也不是他对手,穿越到隋朝后更是获得了异于常人的能力,光是力气就比同龄人强数倍,于是便以为自己即便不能天下无敌,也是难逢敌手的存在,结果现在才猛然发觉自己还是个“弟弟”。 且说长孙晟大展神威,一口气射杀七人,不过箭囊也空了,只见他提起身边一名精瘦的部曲,吐气发力扔出,同时大喝:“救人” 长孙晟能开三石弓,臂力自是不弱,那名部曲被他扔出了六七米远,正好落在长孙无垢身边的湖面上,此人水性极佳,一落水便托起长孙无垢,试图翻上那艏空船。 这时众盗匪终于反应过来了,咆哮着发起了反击,匪首张金称纵身一跃,竟像飞鸟般横渡三四米宽的水面,一招独劈华山,鬼头刀挟着风雷疾劈长孙晟 长孙晟的箭法太可怕了,张金称此时还心有余悸,自然不敢让长孙晟腾出手来开弓,所以一出手就全力扑向长孙晟,试图近身缠斗。 眼见张金称凌空扑到,长孙晟不由皱了皱眉,这时他当然可以避开,但是以张金称这一刀的气势,他若避开的话,脚下的小船定然会被劈烂,只好横刀挡架。 只听得哐当的一声巨响,登时火星乱溅,长孙晟脚下猛然一沉,船尾高高翘起,船上几名长孙家的部曲站立不稳,直接栽入了湖中。 张金称落在船头,站得稳如泰山,得意狂笑道:“长孙将军箭术无双,但是力气却是稀松平常” 长孙晟不说话,刷的就是一刀疾劈,张金称挥刀相迎,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打了个平手,看来张金称能成为众匪之首,确实有点真本事。 这时,高士廉也带着另一船部曲与二当家孙岩混战起来。长孙无忌的箭法虽然远不及其父,但也给众盗匪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成功掩护那名部曲把长孙无垢救上了船。 “赵福,快带观音婢走,我掩护你们”长孙无忌一边发箭一边大声喝道。 那名叫赵福的部曲闻言也不拖泥带水,抄起桨便往水道出口划去,然而刚划出数米,两名强盗便像鳄鱼般游至,一左一右翻上船,赵福急忙抽刀砍杀一人,却被另一名强盗一刀砍在脖子上,脑袋飞起滚落水中。 长孙无忌目眦尽裂,一箭把那名强盗射个透心凉,然而当他再想搭箭时,发觉箭囊已经空空如也。 此时又有一名强盗游向长孙无垢所在的船,小萝莉也不知那来的勇气,竟然从赵福的无头尸体手中取过了船桨奋力划起来,只是她明显不会划船,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竟然斜斜地向着高不凡主仆三人荡去。 “卧槽,靠害啊,快溜”高仁抄起船浆便要划走,却被高不凡抽了一下手背,顿时触电般松开了桨,委屈道:“难道少爷想英雄救美” “难道本少不像英雄”高不凡反问道。 高仁讪笑道:“少爷当然像,可是少爷黑了点,只怕当不成白马王子,不过 黑马王子也不错。” 高不凡耸了耸肩,人家长无孙美媚的白马王子是唐太宗李世民,自己只怕想当也当不成,不过未来皇后的大腿还是可以抱一抱的 此时,留守水道入口那一船盗匪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显然打算抓住长孙无垢,小萝莉拼命划船,竟然没有注意到盗匪的船只正斜地里向她迅速接近。 “高大高二,你们在这里待着,机灵点,别特么的掉链子”高不凡说完一头扎入水中没了踪影。 高首和高仁虽然有点紧张,但并不太担心,因为只要到了水里,少爷就是绝对主宰 “观音婢小心啊”长孙无忌见到贼船向长孙无垢驶去,立即高叫提醒,试图冲过去救护,可惜此时已经有三名盗匪攻上了他的船,两名家仆拼死才抵挡住,根本无暇分心他顾。 另一边,高士廉也分不得身,长孙晟则与张金称杀得难解难分,眼见女儿就要再次落入贼手,不由急得剧烈地咳嗽起来,登时险象横生。 张金称见状又惊又喜:“原来长孙将军已身负内伤,难怪气息虚浮,后力不继” “杀你还是绰绰有余”长孙晟冷然道。 张金称狂笑:“能死在鼎鼎大名的长孙晟手里,也是一种荣幸,当然,如果能杀死鼎鼎大名的长孙晟,某家也定能名震天下,如此一来,慕名投靠某家的绿林好汉必然蜂拥而来。” “梦作得有点早”长孙晟一记诡异的撩刀反而上,张金称差点被开膛破肚,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下不敢再托大,凝神迎战。 再说那一艏直扑小萝莉长孙无垢的贼船,船上共有五名强盗,这些家伙显然不把一名小女娃当回事,两船还隔着两米远,其中一名强盗就大剌剌地一跃而起,试图跳上长孙无垢的船。 长孙无垢吓得失声尖叫,下意识地举起桨往强盗打去,强盗人在半空露出了狞笑,小娘皮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挨一桨也跟挠痒差不多吧 这名强盗如是想着,却突然面色一变,因为下方的小船竟诡异地后退了半尺,本来预计好方位的他登时踏空落入了水中 扑通 但见水花飞溅,这名强盗落水后竟像秤铊一样迅速沉入水下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连串的气泡和涟漪 长孙无垢的小嘴惊讶得张成了“一”形,不知所措地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而对面船上的四名强盗也是面面相觑,纷纷探头往水下张望。 “入你老母,肥四搞什么鬼,逗乐子是时候吗”脸上长了一块暗红色胎记的强盗骂骂咧咧地道。 “五当家,不对劲呀,肥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了咕噜”旁边另一名强盗话还没说完,水下无声地探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扯,这货就栽入水中迅速沉没。 “水下有鬼”五当家猛地一刀往水里捅去,登时一股鲜红从水下涌起。 “刺中了”五当家面露喜色。 然而,数秒后从水底下浮上来一具尸体,赫然正是刚才被拖下水那名强盗,背后血淋淋的伤口还淌着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五当家面色阴沉道:“碰到行家了,孟七赵九,你们水性好,下去会会他,老子给你们压阵” 孟七和赵九都是水下好手,当即脱掉上衣,口衔匕首跃入水中,而五当家则纵身跃过船,把小萝莉长孙无垢控制住。 片刻之后,水底下陆续涌起了两股血水,五当家正预感不妙时,两具尸体先后浮出水面,正是孟七和赵九。 五当家这一惊非同小可,孟七和赵九都是山寨中的好手,功夫或许比他弱一筹,但是水性极佳,如果是在水中,他甚至不是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现在只是短短半盏茶功夫,两人就被宰了,试问五当家能不胆寒 五当家手握钢刀,如临大敌地紧盯四周湖面的动静,忽见水下有黑影蹿起,连忙一刀劈下去,瞬时将黑影拦腰劈成两段。 一刀得手,五当家正欲松口气,结果两截残尸完全浮出水面,他才认出是最先落水的肥四,现在被他斩成两半,内脏肠肚都流了出来,惨不忍睹,小萝莉长孙无垢捂住小脸不敢看。 “王八蛋,有种滚出来跟老子单打独斗,躲在水下鬼鬼祟祟偷袭算什么好汉”五当家有点发毛了,后背冷汗直冒。 本来五当家的水性也不弱,此时却对水充满了恐惧,仿佛湖中藏着一头洪荒猛兽似的。 第05章 戏弄 五当家凝神戒备了盏茶的功夫,结果水面毫无动静,要不是四具同伴的尸体就漂浮在四周,他都有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即便是顶尖的内家高手,也不太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不换气吧 “老五,怎么回事”远处正与长孙晟激战的匪首张金称,终于察觉了这边的情况,便大声吼了过来。 “大当家,咱们碰到十分厉害的水鬼,孟七赵九他们全被宰了。”五当家略带颤声道。 张金称闻言面色急变,孟七和赵九的水性在山寨中数一数二,联手的情况竟然还让人家给干掉了,这渤海郡地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水下高手 长孙晟同样既惊且疑,因为他手底下可没有这样的水下高手,他下意识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渔船望去,发现之前皮肤黝黑的那名少年不见了,不由心中微动 这时,张金称显然也注意到高首和高仁,大骂道:“可能是刚才那艏船上的黑娃子,妈的,敢情某家看走眼了,老五先别管他,把女娃子带过来。” 五当家闻言连忙一手持刀,一手划桨,向着张金称驶去。张金称狞笑着威胁道:“长孙晟,立即让你的人放下兵器投降,否则老子宰了你的女儿。” 扑通 张金称话音刚下,那边船上的长孙无垢竟然挣扎着一个后仰栽入湖中。 五当家作梦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勇敢,被捆住了双手双脚也敢往湖中栽下去,简直不要命了 五当家急忙扔掉船桨,回手急伸,试图把长孙无垢提回船上,结果水中异变顿生,一抹寒芒疾刺其胸口。 五当家急忙后缩,可惜还是迟了,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住胸口仰面倒下,而落水的长孙无垢只觉腰臀被人托住,飞一般往高首和高仁所在的船只移去,仿佛突然练成了轻功水上漂一般。 “老五”张金称失声惊呼,分神之下被长孙晟削中左臂,当场连皮带肉飞起一逢鲜血,不过受伤的他反而激发出了凶性,全力兜头一刀疾劈,快如电闪,势大力沉。 长孙晟见状不敢硬拼,倏地疾退开去,卡嚓,张金称一刀砍在船板上,登时碎木横飞,湖水倒灌而入,小船迅速下沉,而张金称则趁势坠入湖中消失不见。 长孙晟皱了皱眉,并没有追杀,飞身跃到长孙无忌那艏船上,其他强盗见到大当家落跑了,也纷纷跳水逃亡,倾刻跑得一个不剩 一场激战就这样嘎然而止,湖风把四周的芦苇吹得哗啦啦地摇摆,显得分外寂静,要不是湖面上还漂浮着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谁晓得这里才刚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长孙晟闷咳了数声,心中难免涌起了一阵悲愤之意,十八名部曲只剩下八个,而且全部带伤,要知道当年在突厥纵横捭阖也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没想到在国内一不留神,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弄得如此狼狈,真可谓是虎落平阳 且说高不凡把长孙无垢送到了船上,立即受到高首和高仁英雄式的欢迎,这两货替长孙无垢松了绑,还热情地嘘寒问暖,估计是把小萝莉当成未来的少奶奶了。 长孙无垢红着小脸,又好奇地打量救了她的“黑马王子”高不凡,点漆双眸扑闪扑闪的,端庄又不失大方地道:“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长孙无垢十分聪慧,听见高首和高仁称呼高不凡为公子,所以也口称公子,东都洛阳的世家公子她见得多了,无一不是白白净净的,有些甚至搽脂抹粉,打扮得比她还要精致,像高不凡这么黑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眼前这位公子虽然皮肤黝黑,长相却极为英俊,剑眉朗目,鼻直口方,尤其是那双清如溪水,亮似星辰的眼睛,让人一见难忘 高不凡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问道:“你叫观音婢” 长孙无垢脸上微热:“观音婢是我的乳名,公子如何得知” “小胖咳,刚才遇到你哥长孙无忌时,他射了我一箭,还大喊贼子交出观音婢。长孙姑娘,话说你哥的眼力劲真不行,这天下哪有我这么英俊帅气,又富有正义感的贼子”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 长孙无垢愣了一下,继而噗哧的失笑出声,宛若牡丹花盛开,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长大后可不得了。高首和高仁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道一句少爷牛比裂蹄,就连泡妞也是如此出众,稳了 “哥哥的性子比较急,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敢问公子” “观音婢” 长孙无垢正想询问高不凡姓名,哥哥长孙无忌的喊声便远远传了过来,听得出充满了喜悦。 “还真是个急性子”高不凡耸了耸肩转身望去,只见长 孙晟父子正乘船往这边划来,那名叫高士廉的仗剑文士也在船上。 很快,船就驶到跟前了,长孙晟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刚才出手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高士廉这时才发觉高不凡竟然如此年轻,也就十四五岁许,不由吃惊了一把,抱拳道:“谢过小兄弟出手相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艺业,不知师承何处” 高不凡抱拳还礼:“过奖了,山野小子,何来的师承,不过是自小游水,水性精熟些罢了,要是在陆上,晚辈断然不是这些悍匪的对手。” 倒不是高不凡谦虚,如果不是在水里,他还真的未必是这些悍匪的对手,至少那匪首张金称他是绝对打不过的。 这时,长孙无忌已跃过船来,把妹妹长孙无垢扶了回去,生恐被高不凡这个“变态”占了便宜似的。 这时高不凡还赤果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紧身皮短裤,鼓鼓囊囊的,确实有点像变态,幸好隋唐的风气都相对开放,要是程朱理学大行其道的明清时期,估计小萝利长孙无垢只能非他不嫁了。 长孙晟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小兄弟过谦了,光是水下憋气两盏茶的工夫就非常人能办得到,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长孙晟日后必有厚报。” “免贵姓高,小名不凡,彼此萍水相逢,厚报就不必了,就此别过” 高不凡说完挑起竹竿,轻轻一点,渔船便箭一般滑了出去,只留给长孙晟等人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长孙晟愕住了,显然没想到高不凡竟然如此干脆,说走就走,难道长孙家的招牌不够亮长孙晟的名字不够响抑或右骁卫大将军的官职不够香 这时,高不凡却突然回首,将一物向小胖子长孙无忌用力扔去,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结果入手才发现是一活物,不由吓了一跳,连忙丢到甲板上。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朋的绿皮王八,正张牙舞瓜地乱蹿呢,十分生猛。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正要质问高不凡为何用王八扔他,后者戏谑的笑声却先传了过来:“小胖墩,这只王八给令妹煲汤补补身子,你就不要偷喝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面红如火烧,长孙无垢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观音婢,你还笑,为兄白疼你了”长孙无忌气道。 长孙无垢连忙拉起哥哥的手撒娇道:“哥哥莫生气,哥哥一点也不胖,回头你不用偷喝,光明正大地喝。” 长孙无忌差点没翻白眼,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莞尔,再抬头看时,高不凡主仆三人已经消失在河道转弯处了,只剩余波荡漾。 长孙晟不由感叹道:“都说渤海郡人杰地灵,果然不假,此子谈吐不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事,最难得的还是那份沉稳洒脱,也不知是谁家子弟,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长孙晟一边说,一边看着高士廉,正所谓“天下之高”出渤海,渤海高氏自魏晋以来就是渤海郡的望族,而高士廉本身就出自北齐宗室一脉,所以渤海郡如果有后起之秀,极大可能出自高氏一族 高士廉皱眉苦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没听过本族中有叫高不凡的后生俊才。” 长孙晟闻言遗憾地道:“那可惜了” 长孙无忌撇嘴道:“这有何难,如果那黑小子真是本郡人,爹爹到时让渤海郡守一查户籍便知。” “无忌不得无礼,别忘了你妹妹是谁救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父平时怎么教你的。”长孙晟厉声斥责道。 长孙无忌脸色一白,连忙低头认错。 高士廉连忙打圆场道:“无忌向来墩厚温和,只不过年纪与那小兄弟相仿,又受对方言语相戏,心里有点不服气也属正常,大哥不必呵责。” 旁边的长孙无垢脆声道:“哥哥一开始就把高公子当成了强盗,还射了他一箭,估计高公子这才戏弄哥哥的吧。”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由恍然,长孙无忌脸更红了,讪讪道:“孩儿鲁莽了” 长孙晟点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此子挨了你一箭不仅不记恨,还出手助我们,可见其心胸豁达,戏弄你只不过是少年心性罢了,日后若遇上此子,无忌定要好好相处,于你必有裨益。” 长孙无忌深深一揖道:“孩儿谨记父亲教悔。” 长孙晟满意地点了点,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虽是他的续弦高氏所生,但是兄妹两人都聪敏好学,性格墩厚温良,所以他很喜欢这对儿女,也很疼爱他们。 长孙晟这次从东都乘船到渤海郡,目的就是要带兄妹二人回乡祭祖,顺便拜访高氏族亲,给长孙无忌的未来打下人脉基础,可谓是用心良苦。 第06章 婚约 船顺着弯弯曲曲的水道向高鸡泊外面的运河驶去,小萝莉长孙无垢出神地看着船后随波逐流的浮萍,禁不住眼前一亮,喃喃自语道:“萍水相逢萍水相逢,原来如此,这词儿用得还真传神。” 旁边的长孙无忌闻言点头道:“这词确实用得妙,挺新颖的,没想到一个村野莽夫竟然有如此文才,倒是怪哉” 长孙无垢白了他一眼:“人家高公子可不是什么村野莽夫。” “你看他那一身腱子肉,黑不溜丢的,大白天穿成那样跑到山川野泽中抓王八,哪一点像读书人,不是村野莽夫是啥”长孙无忌哼哼道,显然对“小胖墩”这个称谓还有点耿耿于怀。 长孙无垢摇了摇头轻道:“哥哥以貌取人已落于下乘,更何况人家虽然黑了点,但是谈吐不俗,出口成文,若论文才,哥哥未必及得上人家,若论武技,只怕哥哥更有不如,就更别提心性了,哥哥总是毛毛糙糙的,若高公子是个莽夫,那哥哥就更加是莽夫了。” 长孙无忌面色通红,不悦道:“观音婢,你怎么胳膊往外拐,帮着别人损你亲哥。” “人家就事论事而已。”长孙无垢无奈道。 长孙无忌酸溜溜的:“好好好,哥哥是莽夫,高不凡不是,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谦谦有礼,才华横溢,天下无双,不才甘败下风” 长孙无垢噗哧的失笑出声:“哥哥也不用酸,其实你有一点比高公子强的。”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挺胸问:“哪一点” “你脸皮没他厚”长孙无垢说完掩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明澈的双眸弯成了好看的月芽。 长孙无忌翻了个大白眼,不过妹妹确实说得对,那黑厮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他自己帅气,语气还那么的笃定自然,那么的欠揍咦 长孙无忌忽然轻咦一声,一脸担忧地盯着长孙无垢,后者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问:“怎么啦” 长孙无忌作贼般瞥了一眼船头聊天的父亲和舅舅,压低声音问:“观音婢,你是不是看中了那个高不凡” 长孙无垢的俏脸刷的一下红了,微羞恼道:“才不是,你少胡说” 长孙无忌闻言松了口气,拍着胸口自语道:“还好还好,要不然世民兄怎么办” “爹,哥哥欺负我”长孙无垢跺足大嗔。 长孙晟和高士廉闻声望过来,长孙无忌面红耳赤,连忙摆手兼摇头,语无伦次:“我我没有,我就问问观音婢要不要喝甲鱼汤而已。” 长孙无忌急中生智,一指那只被捆住的绿皮王八大声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无垢身子弱,喝甲鱼汤倒正合适。” “那孩儿回头命人把这只甲鱼炖了。”长孙无忌说着一边向长孙无垢暗使眼色求饶,后者小脸一偏,只是不理。 长孙晟和高士廉相视一笑,两兄妹感情深厚,偶尔也会斗一斗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转过身去继续谈话。 长孙无忌松了口气,在长孙无垢身边蹲了下来,谄着脸打拱作揖道:“为兄口不择言,好妹妹就饶为兄这一遭吧,要不然爹又该骂了,很惨的” 长孙无垢这才转嗔为笑,哼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编排。” “不敢了不敢了”长孙无忌陪笑道,顺手提起那着绿皮王八,不知怎么的,他不禁又想到了好哥们李世民,咦,这只王八也太绿了些,绿得让人有点发慌。 话说隋文帝杨坚为了压制门阀势力,废除了自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开创科举制,打破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阶级固化,使平民百姓也有机会入士为官,跻身社会上层,而杨广继位后更是进一步完善了科举制度,大力吸纳下层社会人才,彻底打破了门阀世家对官场的垄断。 不过,隋朝的门阀势力仍然十分强大,这种情况甚至一直延续到唐朝。门阀世家为了维持或壮大自身的实力,往往会选择联姻,具体的做法就是密切关注其他门阀世家的后生俊才,若有合适的就抢先把自家的女子许配给对方,以此来形成利益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长孙家的做法也不例外,长孙炽,亦即是长孙晟他哥,老早就看中了唐国公李渊的次子李世民,有意将侄女长孙无垢嫁入李家,但是长孙晟以女儿年纪还小为由婉拒了,但并没有把话说死,意思是要观察几年再作定夺,于是乎,两家便等于立了个模糊的口头婚约。 话说李世民长相英伟,为人豪爽侠气,小小年纪便交游广阔,与长孙无忌算得上是少年好友,经常聚在一场谈文论武,所以有很多机会见到长孙无垢,而对于这个品貌俱佳的“未婚妻”,李二自然是很满意的,也 很上心,总找机会亲近,只是长孙无垢虽然年纪小,但是家教甚严,尤其得知“婚约”的事后就更加注意了,平时都尽量避着李世民,免得传出些风言风语来,这让李二既欢喜又头疼。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等驶出了高鸡泊,回到了运河上,那里停着一艏三层楼船,正是长孙晟和家眷所乘,也正因为这艏楼船的豪华,刚进入渤海郡地界就被张金称这伙强盗盯上了。 今日,张金称手下的二当家孙岩带了数十名弟兄,趁着黎明前偷袭了楼船,杀死了不少船工,不过最后却被长孙晟和众部曲击退了,而长孙无垢却不幸被强盗劫持。 于是乎,长孙晟和高士廉便带人乘小船一路追入了高鸡泊中,负责留守的长孙无忌放心不下,沿河拦了一条渔船,仅带两名仆人也进了高鸡泊,接着便发生了后面的事。 现在楼船的船工死的死散的散,楼船也损坏严重,自然不能再乘坐了,长孙晟和高士廉商量后决定登岸走陆路。 幸好,这里离蓨县县城并不远,步行半个时辰就到了,于是一行人弃舟登岸,往蓨县县城方向而去。 如果说游水是高不凡的第一项本领,那么骑马则是他的第二项本领,事实上,高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会骑马,毕竟家里是开马场的,要是不会骑马,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高不凡三岁的时候,老子高开山就亲自挑了一匹小马驹教他骑了,高不凡也学得格外认真,一来是因为真的喜欢骑马,二来自然是为即将到来的乱世作准备。 高不凡的历史知识虽然相对匮乏,但也知道隋朝是个短命的王朝,跟强大的大秦帝国一般,皆二世而终,杨广是隋朝的第二任皇帝,也是最后一任皇帝,隋朝终将被大唐取代。 而朝代的更替往往意味着战乱,战乱则必然生灵涂炭,正所谓为乱世人不如犬,生逢乱世,谁也不可能独善其身,要么生作乱世豪杰,要么死为乱世草芥,高不凡自然不愿成为任人宰割的乱世草芥,所以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强,多一项本领,自然就多一分生存的能力。 骑射是乱世必备的一项本领,高不凡很幸运,穿越到大隋后,家里竟然是开马场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高不凡自然不会错过练习骑射的大好机会,所以他学得很努力,很刻苦,而且成果斐然 五岁,高不凡就能骑着没有马鞍的高头大马在牧场驰骋了,十岁的时候甚至能站在飞驰的马背上开弓射箭,准头虽然差点火候,但至少不会脱靶,这让便宜老子高开山老怀大慰,感叹高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驶离了高鸡泊,沿着一条小河来到一座小村庄外,将渔船系在岸边的柳树下,便准备登岸进村取回坐骑。 这座小村子叫柳岸村,距离高家的马场还有三十里许,高不凡每次进高鸡泊游水,都会先骑马到柳岸村,把马寄存在村子里,然后再划船进泊。 “不凡少爷,你回来得正好,有个外乡人偷你的马。” 高不凡主仆三人刚进村子,一名拖着鼻涕的小男孩便赤着双足飞奔过来大声告状。 “俺们的马被偷了”高首急忙问。 小男孩吸了吸流到唇边的鼻涕,摇头道:“没有,人被抓住了,就绑在祠堂外面的大树下呢,村正说要等不凡少爷回来再处理。” “骂了隔壁的,敢偷俺们的马,不打出屎来算你拉得干净”高首和高仁这俩货撸起衣袖,气势汹汹地往祠堂方向跑去。 既然马没被偷走,高不凡倒也不急,从兜里掏出两枚野菱角递给小男孩,后者愉快地接过剥食起来,一点也不见外。 高不凡经常来柳岸村,每次都不会空手,总会带些新奇的玩意,或者零食分发给大家,而且,高不凡还发明了不少新颖的捕渔工具,村民们使用之后果然捕获大增,再加上高不凡脾气好,为人随和,丝毫不摆架子,所以很受村民欢迎,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 第07章 较量 流鼻涕的小男孩名叫韩小云,他爹韩满仓是村里的捕猎能手,为人老实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那种,不过这家伙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娶了一个如花似的玉的老婆,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惜女儿三岁的时候被拐了,到现在还下落不明,要不然这个儿女双全的家庭肯定很幸福。 高不凡牵着韩小云的手往祠堂方向走去,后者一边吃着菱角,一边蹦蹦跳跳,赤足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半点也不在乎。 眼下已经是初秋时节,天气开始转凉了,高不凡奇道:“小云,我不是送了你一双布鞋吗,为什么不穿” 韩小云笑嘻嘻地道:“留着过年再穿。” 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现在才七月底,离过年还有五个多月呢,你现在不穿,到时就不合穿了。” 韩小云吸了吸鼻涕失声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现在正长身体,鞋子很快就不合脚了,再说入秋后天气转凉,不穿鞋子容易感冒,赶紧回去穿上。” “感冒是啥” “感冒就是着凉” “哦,不凡少爷,不是俺跟你吹,俺从来没着过凉,俺也没见过俺爹着凉,就俺娘亲身子骨弱,老是生病” 高不凡指了指韩小云快挂到唇边的鼻涕道:“都能当面条吃了,还说没着凉” “流鼻涕不一定是着凉,肚子痛也不一定是拉稀呀”韩小云理直气壮地道。 高不凡抬手便赏了韩小云后脑勺一记火锅,扇得这小子向前蹿了一步,鼻涕也飞了出来。 “小屁孩儿,别的不学,非要跟高老二学耍嘴皮子,滚回去穿鞋子,否则屁股给你踹烂。” 韩小云立即捂着小屁股一溜烟跑了开去。 高不凡撵走了韩小云,猛地转身,目光敏锐地落在身后那棵老槐树上,逡巡了片刻,警惕的眼神渐渐变成了迷惘。 高不凡的六识异常灵敏,刚才突然产生被人在背后窥视的感觉,只是当他猛地转身查看时,却没有任何发现,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随之而消失了。 “错觉吗”确认身后无人,高不凡纳闷地摇了摇头,继续往祠堂方向走去。 高不凡来到祠堂前,果见有人被绑在树下,几名男性村民还在那看守着,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出奇的没有开骂,只是怏怏不快地站在那等候高不凡到来。 高不凡不由奇了,快步走到树下,村正柳大鹏立即上前道:“小凡,这个外乡人想偷你们的马,幸好被俺们及时发现了,这贼子颇有几把子气力,要不是俺们人多,就让他挣脱逃跑了。” 高不凡道谢一声,目光落在那名贼人身上,但见这名贼人生得竟比那匪首张金称还要雄壮,满脸络腮胡子,看着相当威武,即便被五花大绑,依旧倔强地高昂头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这位公子,孙大哥不是有意要偷您坐骑的,求您饶过他吧,千万别送他见官” 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抢上前,跪倒在高不凡身前不停地叩头,两名半大的孩童则惊恐地躲在她的身后,由于营养不良,皮肤菜黄菜黄的,眼睛也显得特别大。 “娥娘不要求他,俺孙安祖一人做事一人当,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个疤,怕个鸟”被绑大汉粗声粗气地道。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这么说,你承认偷马了” “没错,老子是要偷你的马你待如何”大汉恶声恶气地吼道。 卧槽,作贼的竟然这么嚣张,嫌打得少啊,本少得教你做人 高不凡飞起一脚踹在大汉的小腹上,后者顿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痛得惨叫一声,差点连黄胆水都吐出来。 大汉显然没料到,高不凡会那么干脆,上来就踹,力气还那么大,黑小子,果然够黑够狠 妇人吓得面无人色,两个孩童更是躲进她的怀中放声大哭。高不凡却从兜里摸出两枚野菱角,笑眯眯地递过去:“别哭别哭,本公子是好人。” 两名孩童不哭了,直勾勾地盯着高不凡手中的菱角却又不敢接,看得出他们真的饿极了,妇人却把俩孩童抱得更紧了,生恐被高不凡抢去似的。 “王八蛋,敢动娥娘母子,老子饶不了你。”大汉一边咆哮,一边挣扎。 “鸹噪,堵上他的嘴”高不凡冷道,高首和高仁立即脱掉马靴塞进大汉嘴里。 高不凡不再理会两眼喷火似的大汉,蹲下来和颜悦色地问:“你叫娥娘是吧哪里人” 妇人战战兢兢地答道:“俺和孙大哥都是贝州漳南县人氏,村子被洪水冲毁了,没办法才逃难来到这里。 ” 高不凡瞥了一眼被绑在树上的的大汉,问道:“他是你男人” 妇人摇头道:“俺男人和公婆都被淹死了,村子里活下来的人连一半不到,孙大哥是俺邻居,他们家只有他活下来,要不是孙大哥一路上照应,俺母子三人也走不到这里。”说完泪如雨下,两名小童见状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高不凡不禁悚然动容,他上辈子是职业军人,参加过多次抢险救灾,最难忘的一次便是512大地震,这次大灾难后的惨烈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亲眼目睹那一幕幕生离死别的人间惨剧,他和战友们都泪洒满襟。 高不凡默默地将两枚野菱角塞小童手里,挥手道:“柳叔,放了他吧,此事本公子不追究了。” 妇人大喜,连忙叩头道谢。 柳大鹏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让村民把大汉给放了,警告道:“算你走运,遇上高公子,要是换了其他人,不死也让你脱层皮。” 孙安祖却不领情,嘟哝道:“要不是老子不想伤人,凭你们能抓得住老子,也不知是谁走运。” 众村民闻言大怒,撸起衣袖便要上前教训他,高不凡心中一动,淡笑道:“咋的,还不服气” 孙安祖一挺胸,粗声道:“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老子自然不服气。” 高不凡点头道:“那行,只要你能打赢本少,本少的马便白送给你,另外再奉送十两银子,不过你若输了,便给本少为奴一年。” “当真”孙安祖瞥了高不凡的“小身板”一眼,显然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高仁傲然道:“俺家少爷言出必行,从不食言,人送外号仗义疏财小孟尝,诚实守信高郎君,骗你这蟊贼作甚” 孙安祖二话不说,转身便招呼妇人离开。 高仁愕然道:“咋的,你还不信” 孙安祖冷道:“俺力气大,一旦出手就没个轻重,你们家公子还算是个好人,俺不想伤他。” 高不凡剑眉一挑:“你是怕输,不敢比吧” 孙安祖勃然转身:“好,俺跟你比,受伤了可别哭鼻子。” “废话少说,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高不凡冷笑一声,双手抬起,摆了一个后世拳击通用的起手式。 孙安祖闻言大怒,跨步上前,劈手就是一拳,瞬时带起一股劲风,高不凡一侧身灵活闪过,左腿猛蹬地跃前,右膝一记爆锤闪电般撞向对方小腹。 孙安祖左手急忙握拳下扫挡架,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孙安祖身不由己地往后倒退了数步,整条左臂都痛麻了,不由大吃一惊,这黑小子的力量竟如此之大,恐怕不在自己之下啊 孙安祖一向自负力大,结果一招便吃了瘪,自然是震惊无比,他实在想不通,高不凡那小身板为何能发出如此巨力。 “不凡少爷牛比裂蹄”高首和高仁兴奋地鼓起掌来,一众村民也纷纷欢呼助威。 高不凡晃了晃有点发麻的右腿,心里也暗暗吃惊,刚才那一下看似他占了上风,事实却是他以下肢对上肢占了便宜,所以单论力气而言,这个孙安祖并不弱于他。 “再来”孙安祖暴喝一声,欺身扑来了上来。 高不凡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应战,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几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若论力气,两人不相伯仲,若论战斗经验,孙安祖明显更胜一筹,不过高不凡身法灵活,速度更快,再加上揉合了后世拳击和擒拿的古怪打法,让孙安祖有点无所适从。 两人又打了数个回合,孙安祖显然有点沉不住气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打了这么久都没能拿下对方,他也自感脸上无光。 终于,孙安祖逮着了高不凡的一个破绽,右手抓住了他的左脚踝,不由大喜,暴喝一声猛地发力,试图把高不凡掼飞出去,让他出个大丑,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松手,高不凡却灵活得像只猿猴般旋至他身后,右脚一剪便反绞他的脖子。 这招剪刀腿可是高不凡的绝技,只要对方被锁住脖子,基本就玩完了。 孙安祖只觉脖子一紧,不由暗叫不妙,然而不知为何,高不凡的双腿似乎没能锁住,最后松脱了,人也随着惯性旋飞了出去,落地后踉跄站稳,朗声笑道:“幸好没摔个大屁墩,不打了,孙大哥,这局算平手如何” 第08章 太仆少卿 孙安祖面色变幻不定,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他却明白是高不凡手下留情,在众目睽睽之下保存了他的面子,一时间既感激又惭愧,扑通一声跪倒,沉声道:“大丈夫言出必行,输就是输,孙安祖拜见主人。” 高不凡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连忙上前扶起孙安祖,笑道:“刚才的赌约不过是戏言罢了,孙大哥不必当真。” 孙安祖摇头沉声道:“俺虽然出身贫微,但从不失信于人,高公子若不屑俺这种粗鄙之人为仆,那俺自断一指,就算咱俩赌约两清了。” 高首和高仁不禁暗吐舌头,这哥们够狠 高不凡动容道:“孙大哥言重了,常言道英雄莫问出处,孙大哥重情义守承诺,武艺高强却不恃强凌弱,无愧是一名英雄好汉,小弟虽不才,却最是敬重英雄好汉,那来不屑之说。” 孙安祖有点不好意道:“俺算那门子英雄好汉,高公子谬赞了,倒是高公子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仗势欺人,跟俺以前见过的富家公子简直天渊之别,早知俺也不会偷您的马。” 高不凡笑道:“三文钱难倒英雄汉,出门在外,谁能没遇到个难处的时候,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孙安祖心中越发感激,拱手道:“俺还不知高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小弟高不凡,孙大哥叫我小凡就行,离这里三十多里有个飞鹰马场,就是我家开的。” 孙安祖拱了拱手粗声道:“好,待俺送了娥娘母子到她亲戚家安置好,再赶去飞鹰马场侍候高公子,不知可否” 高不凡自然满口答应了,还命高首把一匹马牵来赠给孙安祖,不过后者断然拒绝了,给银子,同样不要,最后高不凡只好向村民要了些食物相赠,这次孙安祖倒没有拒绝,道谢后便带着娥娘母子重新上路了。 孙安祖离开后,高不凡与村正柳大鹏闲聊了几句便也告辞了,但是后者却热情相邀道:“眼下日已过午,小凡你应该还没吃饭吧,不如到柳叔家里,俺让莺儿给你做好吃的。” 高首和高仁顿时眼巴巴地向自家少爷望来,差点没流口水,高不凡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俩吃货,笑道:“柳叔,我们在船上吃了干粮了,现在还有事要赶回马场,下次吧,代我向莺儿问好。” 柳大鹏闻言也不勉强,目送着高不凡主仆三人骑马出了村口。 “少爷,俺们明明还没吃午饭,为何不在柳村正家里吃,你不喜欢莺儿姑娘做的饭菜吗”高首捂着饿瘪的肚子不解地问,莺儿姑娘做的饭菜他吃过,十分可口。 高仁嘿笑道:“少爷不是不喜欢莺儿姑娘做的饭菜,是不喜欢做饭的人。” 高首瞪大眼睛:“为什么莺儿姑娘挺好看的,又不是恐龙,而且性格温柔,谁娶到都是福气。” “恐龙”一词也是不凡少爷发明的,说是丑女的意思,譬如东施效颦中的东施就是只恐龙,明明长得像头毫猪似的,偏要效仿西子捧心,把人都吓跑了。 高不凡笑骂道:“你们两个,再碎嘴就给本少滚下马走路回去。” 话说柳莺儿乃村正柳大鹏的三女儿,人长得确实不错,还有一手好厨艺,可是只有十二岁,高不凡自然对这种黄毛丫头不感兴趣,但柳大鹏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这个时候的女子,十二三岁出嫁也十分正常,超过二十岁不出嫁反而成了被人耻笑的老姑婆。 柳大鹏乃柳岸村的村正,虽然不入流,但到底算半个公职人员,而高家虽然是开马场的,实际只是个商人罢了,所以柳大鹏自问两家门户倒也合适,便有意要将女儿柳莺儿许配给高不凡,数次有意无意地透漏口风,如此一来,反而吓得高不凡不敢再到他家坐了。 柳莺儿年纪实在太小了,关键高不凡对她还丝毫不来电,虽说古人可以妻妾成群,但他高不凡却是个有原则的现代人,如果他要娶妻纳妾,那肯定是因为两情相悦,坚决拒绝包办婚姻。 “对了,你们两个把嘴巴给本少捂严了,今日在泊中发生的事不许告诉老爷和夫人。”高不凡严肃警告道,他可不想让父母担心。 高首和高仁连忙赌咒,绝不透漏半句,否则下辈子投胎当王八 闲话休提,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策马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飞鹰马场。 养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得有一片广阔的牧场供马匹驰骋,其次是充足的草料,如果养的是战马,还得吃细料,否则养出的马耐力和爆发力都不行,根本上不了战场。 飞鹰马场就是渤海郡最大的军马场,就建在漳水边上的一边平原上,西北面有一座海拔不超过百米的飞鹰山,飞鹰马场也因此而得名。 飞鹰马场每年需 向朝廷提供五百匹合格的优质战马,若不达标将会受到惩罚,严重者甚至会掉脑袋,而今年年初,隋帝杨广下令召集全国马匹准备东征高丽,所以飞鹰马场今年的任务也加码了,必须上交七百匹优质战马,为了完成任务,场主高开山自过完年后便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管高不凡。 且说高不凡回到马场,刚进了宅子便遇上了管家夏邦贤,只是夏管家的面色似乎不大好看,不过当他见到高不凡时还是露出了招牌的微笑,施礼道:“少爷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高不凡点了点头,奇道:“哪个不开眼的又招惹夏管家了,要不要本少帮忙削他” 夏管家苦笑道:“咱们渤海郡郡守也不敢削人家,少爷还是省省吧,免得被人反削。”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这么拽,什么来头” 夏管家往西指了指,低声道:“东都洛阳来的钦差,太仆少卿宇文化及” 高不凡闻言面色微变,他对隋朝的官制虽然不太熟悉,不过由于家里开马场的缘故,所以太仆寺他还是知晓的,这可是统管全国马政的中央机构,而太仆寺少卿正是太仆寺的二把手,秩从四品,现任太仆寺少卿就叫宇文化及。 这位宇文化及大有来头,他爹宇文述正是宇文阀的核心人物,现任左卫大将军,封许国公,深受隋帝杨广宠信,可谓是权倾朝野。 不过,高不凡对宇文化及这个人的认知,主要还是来自后世的一本小说隋唐英雄传,小说中的宇文化及凶残阴险,胡作非为,横行不法,最后还弑杀了隋帝杨广,对了,他还有一个非常牛比的儿子叫宇文成都,武力值在隋唐好汉中排行第二,仅次于第一猛人李元霸。 当然,小说毕竟只是小说,很多东西是作不得真的,高不凡也不晓得真正历史上的宇文化及是不是跟小说中所描写的一样,但有一点高不凡可以肯定,那就是宇文化及没有一个叫宇文成都的儿子,这事他以前就跟夏管家反复确认过了。 “宇文化及来咱们马场了”高不凡问道。 夏管家点头道:“早上来的,半个时辰前回蓨县城了,架子大得很,周县令和赵牧监亲自陪同,家主也随同一起进城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得,看来老头子又做冤大头了,吃喝玩乐一条龙全包的那种,问道:“宇文化及来咱们牧场作甚” 夏管家肉痛地扯了扯嘴角:“还能作甚,打秋风呗,这鸟人扯着巡视全国马场的大旗,来到咱们马场又吃又拿,还要故意处处刁难,说这匹马不好,那匹马不行,最气人的是,他竟然要求咱们马场今年上交一千匹战马,年初下来的公文明明写着七百匹,突然增加三百匹,一时间让咱们上那弄去有银子也买不到啊” 高不凡心中暗怒,沉声问:“那怎么办” 夏管家叹了口气:“只能破财挡灾了,不过对方的胃口有点大,要三千两银子。” 卧槽,怎么又是三千两银子,今天碰了一伙绑架抢劫的强盗索要三千两银子赎金,现在跑来一个打秋风的太仆少卿,也是索要三千两银子,他奶奶,无怪乎说官匪一家亲,古人诚不欺我 “爹准备给钱了事”高不凡黑着脸,不对,他的脸本来就是黑的。 夏管家苦道:“家主倒是想给钱了事,可一时间也拿不出三千两现银啊,现在就看周县令和赵牧监能不能出面求情,减免部分了” 高不凡闻言既愤怒又憋屈,暗暗捏紧了拳头,现在他总算体会到,经商就算赚再的多钱,如果没有实力,没有后台,终究只是权贵砧板上的一块肥肉罢了,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 第09章 慈母 高不凡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起居的小院,直接就脱光衣服在井台上打水洗了个冷水澡,由于这里没有服侍的婢女,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之所以没有婢女,倒不是用不起,而是高不凡自己要求的,自打六岁后他就不用婢女服侍了,因为觉得吃喝拉撒都让人盯着,太不自在了,所以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干啥就干啥。 一开始老娘陈氏还不放心的,毕竟宝贝儿子才六岁,身边没个人服侍怎么行,所以强行调了两名婢女过来伺候,结果刚进院子就被高不凡赶跑了,如是再三,老爹老娘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由他了。 幸好,高不凡年纪虽小,但表现出来的自理能力却是极强,独居了大半个月,没出任何岔子,也没生病着凉啥的,每日早睡早起,读书写字,练习骑射游水,作息时间比大人都还要规律,令阖府上下啧啧称奇。 眼见儿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自立,高开山夫妇既惊讶又欣慰,也完全放心让他独居了,不再派婢女来服侍他,只让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充当跟班。 高不凡洗完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胡服,他不喜穿宽袍大袖的长衫,因为嫌麻烦,胡服倒还凑合,不会妨碍骑马射箭。 梳洗穿戴完毕,高不凡便精神奕奕地去给母亲陈氏请安了,刚走到后院的连廊便遇上了服侍母亲的贴身婢女鸣翠,后者怀中还抱着一只精致的木匣,高不凡一眼便认出正是母亲的首饰盒,不由心中一动,跳出来伸手一拦,喝道:“站住” 鸣翠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拦路者时,这才拍着鼓鼓的胸口嗔道:“少爷太坏了,唬了婢子一大跳。” 鸣翠比高不凡大两岁,模样和身材都是众丫环中最出挑的,做事也伶俐,当年陈氏本要派鸣翠去服侍高不凡的,等大了好充作通房丫头,谁料刚进院子就被高不凡撵了出来,最后陈氏只好把鸣翠留下来服侍自己,这些年,这丫头出落得越发的水灵了,而且头脑灵活,办事稳重妥贴,已经成为陈氏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高不凡笑言:“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你才做亏心事呢”鸣翠下意识地以衣袖护住怀中的首饰匣子。 高不凡揶揄道:“不用遮掩了,本少又不瞎,你把娘亲的首饰拿出来作甚莫非监守自盗” 鸣翠俏脸通红,一双俏目圆睁,像受了很大的侮辱似的,高不凡见状知道玩笑开大了,连忙作揖打拱道:“开个玩笑而已,鸣翠姐姐莫生气,虾米豆腐,罪过罪过” 鸣翠板着俏脸憋了三秒,终究是没憋住,噗的笑了出来,嗔怪道:“少爷就会作怪,什么吓米豆腐,乱出八糟的,要是夫人听到你对佛不敬,看她饶你不” 话说当初陈氏年届三十仍未育下一儿半女,后来到永福寺求神拜佛,又在家中供奉了观音娘娘,这才生下了高不凡这一株独苗,之后便更加虔诚地礼佛了,每日早晚必在佛前念经百遍。 “娘亲怎么可能知道,除非有人打小报告。”高不凡笑道:“不过,像鸣翠姐姐这样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打小报告这种人神共愤的事呢” 鸣翠心中欢喜,嘴上却不饶道:“讨好也没用,婢子可是夫人的忠仆,夫人若问起什么事,婢子是肯定不会忍瞒的。” 高不凡竖起了大拇指,一本正经地道:“鸣翠姐姐真是高首和高仁这俩夯货的锴模,本少会敦促他们向你学习,对了,娘亲让你把这些首饰拿去作甚。” 说到正事,鸣翠的俏脸顿时黯淡下来,略带气愤地道:“今天那个弼马温宇文化及不是跑来咱们家马场打秋风吗开口就要三千两,真气人。” 高不凡不禁哑然失笑,他曾经给高家的下人讲过西游记的故事,所以大家都知道弼马温是负责给玉帝养马的马官,太仆寺少卿可不就是个马官吗 然而,宇文化及这马官可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秩从四品呢,更何况人家还有个权倾朝野的老子,真要按死高家,就跟按死一群蚂蚁般轻易。 “咱们家被贪官勒索了,少爷你还笑”鸣翠气乎乎的。 高不凡两手一摊:“你这句弼马温一出,本少能不笑场吗” 鸣翠闻言也噗哧的失笑起来,不过马上又绷起俏脸,悻悻地道:“宇文化及比少爷所讲那只臭猴子更加无法无天,为了凑齐这三千两银子,夫人都打算把这些首饰拿去变卖掉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就隐约料到了这个可能,没成想果如他所料,皱了皱剑眉道:“鸣翠,咱们家已经穷到连三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了吗” 鸣翠叹了口气:“那倒是不至于,只是今年朝廷要求增加供应两百匹战马,这可不是小数目,比以往 足足增加了两成呢,扩建马场马厩,增加人手和收购豆料等都要钱,老爷把家里大部份钱银都投进去了,如今马儿还没出栏,一时间可真拿不出三千两银子来。” 其实三千两银子听着虽然不多,但事实上却是一笔巨款,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也就五六十两,三千两足够他们使用五六十年了,换而言之,绝大部分老百姓一辈子也存不了一百两银子。 高家虽然是开马场的,但马匹专供朝廷,肯定不可能给你暴利,有时甚至只能保本,真正赚的是完成配额后剩余的马,所以高家一年的利润也就一千几百两,再刨除各种家庭开支,能剩个五百两银子就不错了,因此,对高家来说,一下子拿出三千两银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突然伸手从鸣翠怀中夺过首饰盒,径直往后院行去,后者惊呼道:“少爷你这是作甚夫人让婢子拿给夏管家去变卖呢。” “这些首饰都是娘亲的嫁妆,还有爹平时送她的礼物,绝不能卖”高不凡斩钉截铁地道。 “那还能咋办宇文化及这狗官拿不到银子,指不定会怎么害咱们家呢,少爷别闹了,快把盒子还给婢子。”鸣翠想拉住高不凡,奈何力气差远了,急得眼泪直打转。 高不凡只好停下来,转身看着鸣翠,郑重其事地道:“鸣翠,银子的事你和娘亲都不用操心,我和爹自然会想办法解决,谁让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也是我们先扛,再说了,咱们家还没到要女眷变卖首饰的地步,走,我们去把首饰还给娘亲。”说完便拉着鸣翠的手往后院行去。 鸣翠其实也舍不得把这些首饰变卖掉的,闻言也不再坚持了,偷瞥了一眼已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英气少年,心里既喜且愁,心如撞鹿般扑通乱跳,话说不凡少爷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牵她的手呢 很明显,此刻的俏婢已经花痴得有点找不着北了,就像腾云驾雾般迈开腿,不知不觉便随着高不凡进了夫人陈氏的房间。 高夫人陈氏看上去约莫四十岁许,保养得还算好,看得出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而且是那种很和善的人,此时正在抄写佛经,见到儿子牵着鸣翠的手迈进来,不由微愣了一下。 “孩儿给娘亲请安”高不凡一进屋便松开鸣翠的手,躬身施礼。 陈氏瞥了一眼羞答答的鸣翠,不由暗暗纳罕,莫非我这宝贝儿子突然开窍了笑道:“你这猴儿今天跑哪去了,这才回来,吃饭了没” “孩儿出门遛一遛坐骑,还没吃呢”高不凡笑道。 陈氏闻言连忙吩咐人传饭,又戳着额头数落了儿子一通,高不凡笑嘻嘻地坐在陈氏身边,也不反驳,他的躯体内虽然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但这具肉身却是陈氏给的,对于这位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他无私母爱的慈母,高不凡是发自内心的感恩,而且,两世为人的他更加懂得去珍惜这份亲情,老母亲的絮叨,别人或许会觉得很烦,但对高不凡来说却是一种享受。 厨房里留了饭菜,热一热就行,所以很快就端上来了,都是高不凡平时爱吃的,果然,有妈的孩子就是幸福 高不凡幸福地大块剁颐起来 陈氏这才注意到鸣翠怀中还抱着那只首饰盒,不由打了个询问的眼神,高不凡好笑道:“娘亲不用鬼鬼祟祟的了,孩儿都知道了,这些首饰是我让鸣翠姐姐拿回来的,你就甭想卖了。” 陈氏脸上微窘,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为娘何时鬼鬼祟祟了,反正这些首饰为娘平时也不戴,现在家里急需用银子,卖了便卖了,让你多事” “娘亲卖首饰,爹他同意吗”高不凡反问道。 陈氏哼道:“我卖自己的首饰,要他同意作甚” 高不凡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脸面,男人混得好不好,直接反映在女人的身上,娘亲要是把首饰拿出去卖了,让我爹的面子往哪搁娘亲也不想爹在外面被人家耻笑吧” 陈氏闻言沉默了,高不凡向翠环使了眼色,示意她把首饰盒收回内间,续道:“娘亲不用担心,钱银的问题孩儿和爹会想办法解决,大不了向朋友借点,还犯不着母娘亲你变卖首饰的。” “小破孩儿,跟你老子一般,净会说大话”陈氏嘴上如是说着,不过眼中明显有了笑意,也不再提变卖首饰了。 第10章 报仇 高不凡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呈“大”字形躺在马场的一块草坡上,出神地仰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晚风轻拂,凉意习习,四下虫声唧唧,远处的马厩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 高首和高仁一左一右躺在高不凡的两侧,后者翘着二郎腿,嘴里同样叼着一根草茎,一边嚼一边昏昏欲睡,另一边的高首干脆还鼾声如雷。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他奶奶的,就知这两个夯货帮不上忙,养两头奶牛都比他们管用,至少奶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而这两个家伙吃的是饭,挤的却全是屁。 高不凡性格洒脱豪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钱银都不是很看重,再加上自穿越到隋朝后,家境虽然离豪富很远,但也算得上殷实,至少不用为钱银发愁,所以根本没想过要发挥自己穿越者的优势去捞银子。 结果此时家中需要银子应急,这才醒起来临急抱佛脚,可是高大少爷搜尽了枯肠也想不出一个能快速赚取三千两银子的点子,别说三千两,就算是三百两也不可能,除非去偷,去抢 俗语说:三个臭皮匠,能胜过一个诸葛亮。于是高不凡便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高首和高仁找来一起想办法,结果证明,三个臭皮匠始终还是臭皮匠,是不可能变成诸葛亮的。 夜渐深了,凉意更浓,高不凡仰望着天边的北斗星自语道:“斗柄西指,天下皆秋,秋天到了” 两侧的鼾声嘎然而止,高仁倏地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无耻地问:“少爷刚才说啥来着俺想办法想得太入神了,没听清” 高不凡淡道:“本少刚才问,猪是怎么死的” “笨死的”高首打着呵欠抢答道:“嘿嘿,这个问题少爷以前就问过了,难不倒俺的。” 高不凡扬手就给了这夯货一记爆栗,淡道:“答对了,有奖” “呵呵哈”高仁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 高首揉着痛麻了的脑壳,怒道:“笑屁,真以为自己叼草的样子很帅咳咳,少爷,俺不是说您,俺说的是老二,少爷你叼草的样子是真的帅,可老二这家伙东施效颦,丑爆了,母牛都特么的能被他吓死十头。” 高仁反唇相讥道:“俺们俩是一个娘养的,俺丑,你又能好看得到哪里,俺呸” “得了,你们俩还是滚回去洗洗睡吧。”高不凡揉着嗡嗡作响的脑仁挥了挥手。 高首和高仁见状倒不敢造次了,后者谄笑道:“少爷,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咱们上哪弄这么多银子要不把青云给卖了吧” 青云就是高不凡的坐骑,十分神骏,是高开山当年在马邑花重金购来的突厥马,价值五百两银子,当初回程经过东都洛阳时,有一名豪商愿意出一百两黄金,高开山也没同意转手,而是带回家送给儿子高不凡,作为他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高不凡对青云也是极为喜爱,为了培养人马之间的默契,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吃住都在马厩,每日与青云形影不离,如今相处三年,高不凡对青云的感情自然更加深厚了,所以还没等他发话,高首便瞪着高仁斥道:“馊主意,咋不说把你卖了” 高仁两手一摊:“要是俺有青云那么值钱,不用少爷吩咐,俺自己就把自己给卖了。” “你倒是想,就你那身肥膘,还抵不过青云的一根腿毛。”高首不屑道。 高仁大怒:“老跟俺抬扛,是不是皮痒想练练” “俺怕你啊”高首马上撸起袖子。 眼看两个活宝又要互掐起来,高不凡十分干脆地往草坡下走去,眼不见为干净。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耷拉着脑袋追了下来,前者讪讪地道:“少爷,都怪俺们没用,要不你把俺们卖了吧,兴许能值几两银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好啊,明日进城去。” 高首和高仁瞬时唬得脸都绿,前者更是恨不得要扇自己一记大嘴巴,后悔嘴贱,奶奶的,表忠心的漂亮话还真不能随便说啊 下半夜的时候,天空突然变脸了,本来繁星点缀的夜空竟然乌云密布,然后哗啦啦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地上的积水汇成千万条小溪注入了河中。 大雨中的高鸡泊黑沉沉的,一望无际的芦苇在狂风骤雨中疯狂地摇摆,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着。 高鸡泊的深处,一座地势稍高的丘陵下,正有连片的茅屋在接受风雨的洗礼,其中一座茅屋内隐约还有灯光漏出,离茅屋不远处的水面上,十几只木船犹如无主孤魂般飘来荡去,相互碰撞,发出瘆人的哐哐声。 这里便是张金称这一伙盗匪的老巢所在 此时,只见茅屋内一灯如豆,照得所有事物都屎 黄屎黄的,地上虽然铺了一层芦苇秆,但还是湿漉漉的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汗臭c脚臭c狐臭和口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张残旧的八仙桌,还有几条潮湿发霉的板凳。以张金称为首的盗匪骨干们正围坐在一起,一个个情绪低落,如丧孝妣,而大当家张金称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他赤果着上身,左肩打着绷带,还隐有血迹渗出。 话说张金称今日在船上中了长孙晟一刀,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他潜水逃跑时,伤口在水中浸泡了半天,失血之下也险些要了他的老命。 二当家孙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张金称,自责道:“今天都怪俺大意了,没有打探清楚肥羊的身份就动手,导致损失了六条船和几十名多弟兄,连老五c老七和老九也折了,俺该死,请大当家动手,给诸位弟兄一个交待吧” 孙岩说完扑通的跪倒在上,双手举刀逞给张金称,在座其他盗匪顿时都把目光集中到后者身上,表情不一而足。 张金称此刻确实相当窝火,今日一个镚都没抢到,反而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这桩买卖亏大发了,其中二当家孙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张金称身边能用的人本来就少,孙岩更是他的左臂右膀,若一刀杀掉,那他身边就更加无人可用了。 张金称沉吟了片刻,缓缓取过二当家的刀,屋内其他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二当家虽然强装镇定,但额头上却是冷汗直冒。 哧 张金称手腕一翻,但见刀光暴闪,单刀尽柄没入二当家身前的泥土里,后者身体一僵,差点便软倒在地,在场其他人都暗松了口气,只有三当家韦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张金称伸手把二当家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安抚道:“孙贤弟快起来,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你何必把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更何况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又能保证一直不出差错”说着目光炯炯地扫过在座其他人,三当家韦胜凛然低下头。 孙岩不由感激涕零,众匪也纷纷称赞大当家仁义英明。张金称见状自然极为满意,他之所以能成为众匪之首,除了武艺高强之外,还因为善于笼络人心 “大当家,今日要不是那个黑小子多管闲事,咱们未必会败,老五也是死在他手上的,这仇,不能不报”三当家韦胜沉声道。 此言一出,众匪瞬间同仇敌忾,纷纷表示要报仇雪恨 张金称寒声道:“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老二,明日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务必要把那个黑小子的来历查清楚,老子要杀他全家,方能消心头之恨。” 孙岩立即咬牙切齿地道:“大当家放心,就算是挖地三尺,俺也要把那黑小子挖出来,给老五他们报仇雪恨。” 张金称点了点头:“那小子本地口音,身边有两名仆人打扮的跟班,估计家境不错,找起来应该不难,先把咱们漳南县的富户捋一遍。” 二当家孙岩连忙称是,尽管大当家已经饶恕了他的失误,但这次死了那么多弟兄,难保没有人暗中记恨他,所以,若能把仇恨转移到那名多管闲事的黑小子身上自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那名黑小子家境似乎很不错,只要把他挖出来,屠其满门,不仅能让弟兄们消一消怨气,而且还能收获一笔不菲财货 试问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11章 进城 高开山的名字很霸气,模样也很霸气,个头超过一米八五,可以用“伟岸”一词来形容,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棱角分明,与高不凡有五六分相似,不过显得更加刚硬粗豪,而高不凡的面相糅合了其母亲的特点,所以相对柔和一些,也更加的英俊。 高开山现年四十七岁,中年得子,而且只有陈氏这一个元配妻子,两人自成亲以来一直恩爱有加,极少有脸红的时候,即便搁在现代也绝对评得上模范夫妻,十分难得。 正如高不凡所料,高开山昨日确实当了冤大头,陪同宇文化及一行人进城吃喝玩乐,光是银子就花去了上百两,还不算送出去的几匹好马,要不是喝多了几杯酒,他昨晚估计会肉疼得睡不着觉的。 正如绝大多数平凡的中年男人,高开山的肩上同样扛着一副养家糊口的重担,每日慌慌张张地奔忙劳碌,不过是图那碎银几两罢了,开马场看似风光,但其中的糟心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几乎全年无休,还要冒着随时被朝廷问责的风险,一年下来不过是数百两银子的利润,如若管理不善死掉一批马驹,说不定还得往里倒贴银子。 早些年还好点,这两年马场越发的艰难了,一来朝廷把战马的收购价压得太低,二来是邻县开了一个新马场,双方竞争之下,进一步挤压了飞鹰马场的利润空间。 根据夏管家年初的估算,飞鹰马场今年极有可能要白忙活了,谁知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马儿就要出栏之时,宇文化及这瘟神竟然跑来打秋风,一开口就是三千两银子,这几乎是马场四五年的利润了,高开山差点没愁白了头。 幸好,高开山昨天的冤大头似乎没白当,蓨县的周县令十分仗义的出面帮他说情了,好歹把三千两银子降至两千二百两。 高开山合算了一下,这笔银子他东拼西凑,应该还是勉强能拿得出来的,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了,加上在席间多喝了几杯,所以到家后倒头便睡了,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凡儿去哪了”高开山接过妻子陈氏递来的醒酒汤,一边喝一边问。 “一大早就赶了十几匹驽马进城去了。” 高开山奇道:“他赶那么多驽马进城作甚” 陈氏叹了口气:“家里不是急用钱吗昨日妾身本打算让鸣翠把首饰拿去卖掉换些银子的,岂料正好被小凡撞见了,最后没卖成” 陈氏把高不凡昨日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最后红着眼圈道:“小凡这孩子自小就懂事,今日赶驽马进城,估计是想卖掉换些银子,帮家里渡过难关吧,唉,小小年纪的,也难为他了。” 高开山闻言苦笑道:“小凡从小就很自立,从来不给咱们惹麻烦,现在倒反过来要他为家里操心,都是我这当爹的无用啊。” 陈氏握住丈夫的手安慰道:“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这个家还不是一直靠你遮风挡雨,你本该是沙场纵横驰骋的英雄,却为了妾身屈居一隅,每日为些柴米油盐的事操心” 高开山伸手捂住了陈氏的嘴,没让她继续再说下去,柔声道:“这辈子有你我已经很幸福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小凡,老天其实待我高开山并不薄,我很知足了。” 陈氏不由自主地靠入了丈夫的怀中,后者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小凡说得对,我们是家里的男人,天塌下来也是我们先顶着,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搞定的。” 马场的马分为三等,一等战马,二等田马,三等驽马。战马是最好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是上选,适合用在战场上,田马则要次一等,可用于日常劳作,譬如耕田和拉车等。 至于驽马则是最差的,要么过于瘦弱,要么就是有缺陷,譬如跛足烂牙,又或者烈性难驯,连耕田拉车的日常劳作也不能胜任。 飞鹰马场每年都会淘汰掉一批驽马,而这些驽马的最后结局多是卖到酒楼食肆杀掉吃肉,当然,也有人会买驽马回去干些轻的活计。 今日一大早,高不凡便让高首和高仁这两货赶着十几匹驽马往县城进发了,准备卖掉换些银子,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赚大钱的门路。 由于昨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不堪,高不凡骑着青云走在最前,而高首和高仁则忐忑不安地在后面赶马,虽然认为少爷不太可能会把他们卖掉,但是这两货还是有点担心,所以今天干活特别卖力,生怕惹了少爷生气。 高不凡胯下这匹大青马确实神骏,浑身青黑,寻不着半根杂毛,个头比普通的马匹高出一大戴,四蹄修长有力,在泥泞的官道上奔跑起来快如流云,稍微一扬蹄就能蹿出十几米远,那些驽马跑得气喘吁吁也跟不上它,所以每走一段,高不凡都要勒定缰绳等候,这让大青马很是不爽,不住地摇头晃脑打 响鼻。 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夯货也不是一无处的,至少赶马很有一手,两人一左一右扬鞭策马,把马群赶得稳稳当当的。 蓨县县城距离飞鹰马场将近四十里,上午八时许,高不凡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城外,不过眼前的情景却有些糟心。 但见进城直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大多是些衣不蔽体的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表情呆滞,就像行尸走肉般往城门方向挪动,其中并不乏拖家带口者,直道两边的泥泞中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僵直的尸体,估计都是些饿死或者病死的难民,部份已经发出了恶臭,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来飞去,十分瘆人 高不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而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早就捂住了鼻子 其实守城的差役是不可能放这些难民进城的,他们之所以堵在进城直道上,只不过是为了占据有利位置等候雇主挑选罢了。 城中不时会有衣着体面的人行出来,在难民中挑选苦力进城做工,工钱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只要管饭就行了,一些体格强壮的相对容易被挑中,当然,模样标致的也容易被挑中,不过这部分人多半是要卖身为奴的,运气好的进入大户人家为奴仆,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到青楼妓院出卖皮肉,从此暗无天日了。 “让开让开,别挡了高公子的道” 城门的差役显然认得高不凡,挥舞着长矛和水火棍把难民们赶到直道两则,腾出中间的道路。 高不凡扬手抛给差役一串五铢钱,然后在一众难民希冀的目光注视下牵马往城门洞行去,心里有点发堵,在经过一名怀抱婴儿的妇人跟前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手伸进了口袋中 这名妇人披头散发,浑身肮脏破烂,看不清模样,也分不出年龄,她怀里的婴孩估计还没有半岁,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就像冬天里衰败的枯草,正发出沙哑虚弱的哭啼,估计是饿坏了,小脑瓜下意识地往妇人干瘪的胸脯乱拱,只是大人没得吃,哪来的奶水哺乳 看到高不凡伸入怀,抱婴妇人眼中的希冀更加浓烈了,而四周目光呆滞的难民瞬间变得贼亮,纷纷往抱婴妇人身边挤来,活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 高不凡见状皱了皱剑眉,果断打消了给钱的念头,因为即便给了,估计这妇人也保不住,说不定还害了她,人性的丑恶在饥饿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表现出来的。 高不凡把手从怀中退了出来,空空如也,众难民不禁大失所望,有人甚至低声咒骂起来,高不凡充耳不闻,招呼高首和高仁直接驱马进了城门 负责守城门的差役头目见状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道:“幸好高少爷刚才没有给钱那对难民母子” “为何”高不凡明知故问道。 差役头目往那些难民尸体撇了撇嘴道:“呶,之前有人施舍了一把铜钱,结果争抢之下死了好几个,这人一旦饥急了就跟畜牲差不多,咬耳朵,抠眼睛,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刚才高少爷如果给钱,说不定就害了那对母子的性命。” 差役头目叙述的语气十分淡漠,显然根本不把难民的死当回事。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怎么突然间来了如此多难民” 差役嘿然道:“前段时间下游的漳南县发大水了,倒塌房屋上万间,死伤不计其数,听说连城墙都塌了一半,所以这些难民大部份都是从漳南县那边来的,据说整个山东受灾的地方更多,咱们蓨县还算好的,基本没受什么影响,这不,难民都跑这来了” 高不凡不禁暗叹了口气,常言道: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山东地区去年大旱灾,今年又大洪灾,再加上杨广为了出兵高丽大肆横征暴敛,老百姓没有生路,国家不乱就奇了。 第12章 侵门踏户 高不凡的心突然间变得有些沉重,作为一名穿越者,他知道大隋是一个短命的皇朝,国祚只有区区几十年,如今还没到真正的隋末乱世,就已经是这副光景了,待天下大乱,群枭并起之时,只怕百姓遭受的苦难要更甚千百倍,届时又不知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生灵涂炭于战火当中了 高不凡摇了摇头,心中苦笑,眼下自己连家里的困难都解决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怜悯世人呢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甭管了,天塌下就当被盖 高不凡生性洒脱,很快便收拾好情绪,抖擞精神赶马入城,不过出于好心,他还是提醒差役头目赶快把城门口的难民尸体给拖走埋了,毕竟大灾之后往往有大疫,这瘟疫一旦闹起来是相当可怕的,特别是在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古代,动不动就是灭村屠城 差役头目刚开始还不以为然的,但听到“瘟疫”二字后,立马脸色都变了,连忙命人把城门口那十几具尸体拖走掩埋掉。 这座蓨县城虽然不大,但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也俱全,这里不仅有菜市,还有专门用于牲口交易的马市,无论猪牛马,还是羊驴骡,凡是会拉屎的大型牲口,都得在马市中交易,事前不收场地费,不过成功交易后必须上交一定比例的税收。 飞鹰马场每年出产的田马和驽马都会赶到这里来售卖,偶尔也会出售些配额以外的战马,当然,绝大部份需要战马的买家都会亲自到飞鹰马场中挑选,毕竟测试马力需要开阔的场地,马市不具备这种条件。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十几匹驽马进了马市,结果发现以前用的马棚竟然被别人霸占了,几十匹马把棚内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的,棚前的横木上还挂上了一幅旗幡,上面绣着一只肋生双翼的飞马,旁边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飞羽 高首和高仁登时勃然变色,异口同声地骂道:“呸,是飞羽马场”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这个飞羽马场是近两年才开设的,牧场就建在附近阳信县的黄河边上,目前的规模虽然不及飞鹰马场,不过正在不断扩建中,场主名叫马行空,据说是个财大气粗的人物,为了抢占飞鹰马场的市场份额,不惜低价竞争,逼得飞鹰马场这两年的利润大额缩水。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蓨县是飞鹰马场的自留地,飞羽马场竟然跑来这里卖马,还要枭占鹊巢,分明就是侵门踏户的挑衅行径,太过份了 高首脾气火爆,撸起衣袖便骂道:“操,敢占俺们的马棚,俺去干死他丫的” 高不凡连忙喝住这个莽撞的家伙,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侵门踏户,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贸然上前干架只怕会吃亏,而且,马市中的马棚是官方搭建的,并不是飞鹰马场的私产,人家早来的先占去也不理亏。另外,高不凡还怀疑飞羽马场已经跟县里的主事者打通了关节,否则对方不太可能敢如此嚣张,直接跑到飞鹰马场的地盘搞事 “少爷,飞羽马场来这里卖马就算了,还要占了咱们的马棚,难道就这样算了”高首愤愤不平地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先弄清情况再说”高不凡淡定地低声道,目光同时扫过马棚前六名壮汉,这些壮汉统一穿着绣有飞羽马场标志的青衣,一个个膀大腰圆,目光极具侵略性地往这边望过来,一名管事打扮的家伙则笑吟吟的,一看就是只笑面虎,只是脸嫌长了些。 高仁吞了吞口水低声道:“少爷,俺看这些王八蛋就是找事来的,要不俺回去通知老爷,让他多带点人手过来帮忙” 高不凡摇了摇头,他年纪虽轻,可不是动不动就找家长帮忙的小屁孩,而且真要动手干架的话,他也不把对方的六名壮汉放在眼内。高不凡前世作为一名职业军人,特别是核潜艇轮机长这种重要的岗位,必须拥有冷静的头脑,以及敏锐的判断力,谋定而后动才是他一向的风格 “那边还有空位,把马赶到那边” 高不凡不容置疑地指了指马市的西北角,高首和高仁只好悻悻地照办了,飞羽马场那些打手见状不由大失所望,继而露出嘲讽之色,而飞羽马场那名管事则目露惊讶,禁不住重新打量了一遍高不凡。 高不凡主仆三人在马场西北角的空地刚刚安置好马匹,便见那名管事模样的家伙带着两名壮汉行了过来,笑吟吟抱拳道:“鄙人乃飞羽马场的管事马史,敢问诸位可是飞鹰马场的” 高不凡哂笑道:“马屎马管事的名字倒是别致,没错,我们是飞鹰马场的。” 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则捂住了嘴鼻,一脸的嫌弃地往后挪了挪,眼角眉梢上却尽是欠揍的贱笑。 马管事的马脸顿时胀红了,略带不悦地解释道:“是青史留名的史” 高不凡“讶然”地眨 了眨眼:“马管事何必特别强调呢,难道还真有人会用狗屎的屎作名字吗” 高首和高仁再也憋不住大笑起来,马管事面红耳赤,他身后的两面壮汉也感脸上无光。 不过,这名马屎管事倒是挺能忍隐了,面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兄弟果然伶牙利齿,敢问高姓大名” 高仁把胸一挺,傲然道:“听好了,这是俺们飞鹰马场的少场主” 马管事目光一闪,笑吟吟地拱手道:“原来是高少爷,失敬失敬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呀,鄙人听说那处马棚原是你们飞鹰马场常用的,不过鄙人见还空着,就自作主张拿来用了,没想到高少爷今日也会进城卖马,哎呀,这下倒是难办了” 高首看着马管事假惺惺的贱样就来气,冷道:“有什么难办,还给俺们就是了” 马管事身后一名壮汉撇嘴道:“马棚是官家的,先到先得,凭什么还给你们” 马管事却笑吟吟地道:“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蓨县毕竟是人家飞鹰马场的地盘,这马棚也是飞鹰马场常用的,咱们占了确实有点不太仗义” “对对对,马管事说得对,那咋办”壮汉十分配合地唱起了双簧,说完还得意地嘿嘿一笑。 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揶揄地道:“高少爷,要不鄙人出一文钱,就当暂时租用了,等卖完马再还给你” “一文钱马管事这是打发叫化子吗不太好吧”两名壮汉哈哈大笑起来。 草,不能忍 高首和高仁撸起衣袖便准备上前干架,高不凡伸手一拦,淡道:“租就不必了,马棚本来就是给畜牲用的,既然马管事要用,便拿去用吧,记得把马屎清理干净就好” 马管事不由面色微微发僵,他见高不凡年纪轻轻,本以为能轻易激怒对方,让对方先动手,然后借机把高不凡修理一顿,岂料此子竟然年少老成,非但不上当,还连阴带损地贬了他一番。 “啊哈,那鄙人就不打扰高少爷做生意了”马管事碰了一鼻子灰,打了个哈哈便带着两名汉欲离开。 高首和高仁对着三人的背影呸了一口,后者还高声提醒道:“记得把马屎马尿清理干净,马屎管事” 马管事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栽倒,缓缓地转身来,皮笑肉不笑地道:“高少爷,听说你们马场近来遇到点麻烦,要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不妨转手给我们飞羽马场,价钱方面好商量”说完阴阴一笑,也不等高不凡回答便继续转身行了开去。 “放你妈的屁,你们飞羽马场才经营不下去,你们全家都经营不下去,吃屎狗装啥大尾巴狼”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口吐芬芳,把马管事和一众壮汉骂得脸都绿了。 高不凡的剑眉却深深地皱了起来,心中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的这次刁难会不会跟飞羽马场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只怕给再多银子也于事无补,因为人家图谋的是整个飞鹰马场啊 这两天先是宇文化及跑来马场打秋风,然后飞羽马场又嚣张地侵门踏户,而这个马管事刚才又说出这番似有深意的话来,也难怪高不凡会往这方面联想的。 高首和高仁胡咧咧地骂了一通,发现自家少爷面色凝重,不由都心里咯噔一下,后者弱弱地低声问:“少爷,俺们家的马场不会真的办不下去了吧” 高不凡抬手便给了这货一记爆栗,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的马场怎么会办不下去,你们看着档口,本少到街上逛逛,顺便给你们带点好吃的,记住不要惹事” 一听到有好吃的,高首和高仁这两吃货立即把所有事情都扔爪哇国去了,连忙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第13章 街上偶遇 高不凡原以为宇文化及跑来飞鹰马场打秋风,只是简单的索贿赂行为,钱银到位就能搞定,但现在看来并非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在配合飞羽马场图谋飞鹰马场,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就大了。 关键现在还不清楚飞羽马场的场主马行空跟宇文化及是何种关系,如果纯粹只是拿钱办事还好点,否则飞鹰马场只怕真的要保不住了。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飞鹰马场连官县都得罪不起,就更遑论从四品的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了,何况这王八蛋还有个权倾朝野的老子宇文述。 高不凡离开了马市,心绪不宁地走在大街上,他这次进城本打算发掘一些赚钱的行当的,现在却有点提不起兴趣来了。 “奶奶的,这世道,无权无势真的不行啊,钱赚得再多也只不过是块肥肉罢了”高不凡悻悻地捏了捏拳头,这一刻,他渴望变强的心史无前例的强烈。 “罢了,大不了把马场卖掉,举家跑到太原抱李渊的大腿,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来当当” 如此一想,高不凡的心态倒是放平了,马场能保得住最好,保不住也不打紧,毕竟树挪死,人挪活的,凭自己的本事和见识,总不至于让全家饿死,只是实在有点不甘,毕竟被人欺凌的滋味并不好受 马市旁边就是菜市了,所谓的菜市,只不过是一条几十米长的街道罢了,一眼望得到头,摊贩们沿街道两边摆摊出售些时令瓜果蔬菜,卖肉的则很少,买肉的就更少了 眼下正是买菜的高峰期,这条短短的街道倒是十分热闹,叫卖声c砍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明明只是一墙之间,与城门之外的凄凉景象相比,倒像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卖雪糕不知会不会火” 高不凡脑海里蹦出了一个念头,不过马上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这世道能吃得上肉的人也不多,谁会花钱买那玩意,而且这个时候没电没冰箱的,制造和存储的成本都太高了,雪糕这玩意注定就是个奢侈品,只有少数有钱人才吃得起。 高不凡一边闲逛,一边琢磨着能赚钱的行当,可惜却毫无头绪,后世赚钱的金点子不少,可是搬到古代就不灵了,要么没有销路,要么就是技术上办不到,看来那些穿越小说都是瞎鸡b扯谈,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别说轻轻松松财赚大钱,不饿死就烧高香了。 “哎哟” 高不凡正走神间,忽与迎面一人撞了个满怀,连忙下意识扶住对方的双肩,谁知那人肩头一震就把他的双手抖落了,同时猛地一掌推在他的胸前,把他推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力气竟然不弱。 高不凡定神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只见一名红衣少女正双手叉着小蛮腰,凶巴巴地瞪着他,劈头便怒斥道:“臭小子,你眼瞎的,走路不看路” 这名红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额前留了一层薄薄的刘海,眉心一点红色的美人痣特别显眼,柳眉弯弯,瑶鼻笔直,菱角似的小嘴,端的是个可人儿,不过从其叉腰瞪眼的动作来看,还是只小辣椒,不好惹 “线娘发生什么事了”一名男子从远处的肉档行了过来关切地问,声音不疾不徐,浑厚而有质感。 红衣女子立即告状道:“爹,他撞我了” 男子的目光冷然地望向了高不凡,此人身材不算高,浓眉大眼,狮鼻阔口,背着一顶斗笠,打扮得像个庄稼汉,手里还提着一挂刚买的肥肉,目光炯炯,再结合那把浑厚的嗓子,竟然颇有点气势。 “哎,小子,你撞俺闺女了”庄稼汉扬了扬下巴道。 高不凡歉然地拱了拱手:“在下一时走神,实在是无心之过,在此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庄稼汉冷哼道:“赔礼道歉能值几钱银子占了俺闺女的便宜,一句赔礼道歉就想了事”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不卑不亢地道:“那依这位大叔之见,如何才能了事” 庄稼汉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咧嘴笑道:“小子挺有种的,线娘,给爹提着这豖肉,某家来称称这小子的斤两。” 红衣少女瞥了一眼气宇轩昂,目光清明的高不凡,心中竟生不出一丝厌恶之感,轻哼道:“算了,此人也不是故意的,爹你也别借故生事”说完径直从高不凡身边走过。 庄稼汉愕了一下,继而重新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意味深长地笑道:“小子虽然黑点,长得倒还蛮可以,行,这次就饶过你,下次见到俺窦建德的女儿,最好收起你那点花花肠子,否则俺教你做人。” 高不凡浑身一震,卧槽,窦建德,这庄稼汉竟然就是隋末群枭之一的夏王窦建德 高不凡前世看过隋唐英雄传,所以对隋末群枭还是比较有印象的,夏王窦建德割 据河北一带,仁厚仗义,礼贤下士,甚得人心,要不是一念之差,最终一统天下的未必就是李唐。 当高不凡从震动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窦建德父女已经有说有笑地走远了,他轻吁了口气,内心惭惭恢复了平静,说实话,穿越到大隋十几年,只有这两天的经历让高不凡真彻地感受到,自己的确正处身在中国历史上的隋朝。 先是昨天遇上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兄妹,今天又遇到了窦建德,还有此刻就在城中的宇文化及,这些本来只存在于史书上的人物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很明显,这里就是隋朝,就是中国史书上记载着的那个隋朝 高不凡抬手闻了闻指间残留的体香,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没想到相貌丑陋的夏王窦建德竟然生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儿,果真应了那句歹竹出好笋了,如果不是隔壁老王帮忙,那定是跟柳岸村的韩满仓一般走了狗屎运,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高少爷” 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高不凡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戴着竹笠的落拓汉子正蹲在街边,不由暗叫一声巧了,原来此人竟然正是柳岸村的韩满仓,亦即是前面提到过那名流鼻涕小男孩韩小云的老子。 韩满仓约莫三十许岁,穿着一件洗得已经发白的麻布衣,胡子拉碴的,也不知多久没刮了,耷脑耸肩的蹲在街边一角,双手合着夹在腿间,看上去落拓而畏缩,其跟前摆了一只大桶,桶沿上还挂了一只网兜,里面装有一只草龟和两只王八。 “咦,韩叔今天也进城赶集啊,鱼好卖吗”高不凡笑着行了过去,他跟韩满仓还算熟稔,当初第一次进高鸡泊时迷路了,就是后者把他带出来的,他也因此成了柳岸村的常客。 韩满仓憨憨一笑道:“一般般吧” 高不凡探首瞟了一眼木桶里,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地挤了不少河鱼,部份已经翻了白肚,不由相当无语。 话说韩满仓是个捕猎能手,每次出猎都必有斩获,可惜心眼太实,要是稍微机灵点,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拮据。 众所周知,鱼离开了活水,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死,所以人家卖活鱼的都喜欢主动出击,跑到一些大户人家,或者酒楼食肆推销,更为机灵的做法则是与酒楼食肆建立稳定的供输交系,而韩满仓却老实巴交地跑到菜市场摆卖蹲守,结果往往就是把一桶美味的河鲜卖成了死鱼烂虾, 试问死掉的鱼怎么可能卖得出好价钱最后只能以极低的价格贱卖掉。 久而久之,一些爱占小便宜的家伙便专门候准了时辰跑来买死鱼,甚至把一些还剩一口气的活鱼也当死鱼糊弄,而韩满仓这憨货却连屁也不放一个,照样乐呵呵的按死鱼价称给人家。 所以啊,韩满仓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倒是落得个韩老实的名头,幸好,韩满仓这人勤快,捕猎技术又好,暂时维持一家人温饱倒是没问题,可是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却是个药罐子,让本来就拮据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了,他儿子韩小云大冬天的也只能穿单衣光脚丫。 高不凡实在看不过眼,偶尔会接济一下韩家,前不久才送了一双鞋子给韩小云,嘿,这小子还舍不得穿,说要等过年再穿呢 这时韩满仓解下桶沿的网兜递给高不凡,憨笑道:“昨天运气好,在泊里抓了一只草龟和两只王八,正好高少爷拿回去炖汤。” “别,韩叔还要挣钱买药,若是卖不掉,拿回去给婶子补一补身子也好”高不凡断然拒绝了,韩满仓只好神色讪讪地把网兜放下。 这时,一名满脸油光的家伙却腆着大肚腩走了过来,一边剔着牙,一边大声吆喝道:“哎,卖鱼的,看啥呢,说的就是你,还有活鱼吗死鱼老子可不要昂” 第14章 打听 “咦,似乎有大主顾上门了,看来韩叔今日的运气不错” 高不凡连忙闪到一边,那名大腹便便的家伙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厨子,慢吞吞地走到跟前,先是斜了一眼高不凡,然后探头往木桶里望去,立即面露喜色道:“太好了,竟有这么大的活草鱼和河鲤,哎,那个老子全要了,还有这两只王八和草龟,统统打包” 韩满仓大喜过望,搓着手憨笑道:“全部一百文钱就够了,那几条死掉的白送。” 岂料胖厨子一翻白眼,不屑地道:“死鱼连我家的狗都不吃,就更别说我们家大人了。”说完弯腰从木桶里捞起那几条翻白肚的河鱼扔在地上。 高不凡揶揄道:“其实这些鱼才刚刚咽气,还挺新鲜的,你们家的狗和大人还真是讲究。” 胖厨子的智商似乎并不在线,竟然没听出揶揄之意,傲然道:“那是,我家大人乃太仆寺少卿,堂堂四品官,怎么可能吃死鱼,小子便宜你了,捡回去打打牙斋吧。”说完一拂衣袖便转身而行,踱了几步又回头冲韩满仓道:“愣着作甚把鱼送到府上去,难道要老子自己提不走成” “噢”韩满仓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提了水桶跟上,高不凡目光一闪,也远远地跟了上去,打算看看这个东都洛阳来的“弼马温”到底住在何处。 胖厨子走得很慢,晃晃悠悠地行了近半炷香时间,竟然来到了县衙的后门,然后领着韩满仓径直走了进去,高不凡见状立即便猜出个大概,看样子周县令为了拍宇文化及的马屁,竟然把县衙让给他住了。 不过也不奇怪,周县令本来就是个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别说把房子让给宇文化及住,就算把小老婆往宇文化及床上送,想必他也是乐意的。 话说飞鹰马场也算是蓨县的纳税大户了,场主高开山向来都是周县令的座上宾,高不凡沾了老子的光,也曾多次进出县衙赴宴,所以对县衙的地形布局相当熟悉。 县衙的北边有一条暗渠可直通后院内的池塘,是专门为了引活水进池塘而挖掘的,颇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那一任官县开挖的,估计连现在的周县令也不知道暗渠的存在。高不凡有一次随父亲高开山到县衙给周县令贺寿,偶然发现了这条引活水的暗渠,出于好奇,后来他还特意潜入过一次,最后发现这条暗渠竟然与护城河相连通。 既然宇文化及这鸟人就住在县衙中,那便好办了,高不凡打算晚上再寻机会潜进去探听一下虚实,若飞羽马场真与宇文化及有勾连,自己也好趁早应对,免得到时候吃闷亏。 高不凡打定主意便转身离开,在街边买了些肉包和馅饼便往马市的方向返回。 话说蓨县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老家,这里大多数人都姓高,而且均以北齐皇族的后裔自居,不过若真深究起来,绝大部份都是冒牌货。 当然,高士廉可不是冒牌货,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北齐宗室,其父高劢乃北齐的尚书左仆射,封乐安王,其祖父高岳直接就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堂弟,封清河王。 所以说,高士廉的家族背景还是十分显赦的,可惜北齐后来被北周灭了,北齐宗室自此没落,接着隋文帝杨坚又篡北周自立,建立了隋朝,高士廉的父亲高劢投靠了杨坚,颇受重用,官至洮州刺史,可是后来坐罪免官,郁郁而终,于是乎,蓨县高氏一脉就更加式微了,等到了高士廉这一辈则更为不堪,到现在还只混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治礼郎。 什么是治礼郎 治礼郎就是太常寺属下的从九品小官,主要职责就是在祭祀和朝会上维持秩序,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打杂的 正因为如此,高士廉的姐姐高氏才会甘愿嫁给长孙晟这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人作续弦,亦即是所谓的填房,毕竟现在的长孙家族要比高氏一族显赫多了。 幸好高士廉的姐姐还算争气,为长孙晟生了一儿一女,那就是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而且兄妹俩都十分出众,深受长孙晟的喜爱。 言归正传,且说长孙晟和高士廉一行人昨日弃船登岸,徒步进了蓨县县城,就住在高士廉家的祖宅里,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本地的官绅士族也陆续收到风,一大早便都跑来登门拜访了。 本来嘛,长孙乃洛阳的门阀世家,而长孙晟本人更是右骁卫大将军,妥妥的朝中实权人物,平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可是这次长孙晟回蓨县的目就是为了给儿子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所以来者不拒,而且还特意让长孙无忌出席陪坐,好在众人面前混脸熟。 蓨县县令名叫周世昌,是个极善于投机钻营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抱长孙晟大腿的机会,所以一大早也跑来递名贴拜访,不过长孙晟并没有优先接见这位蓨县的 父母官,而是把他晾在偏厅大半天,待接见完了本地的高氏族亲代表,这才把周县令叫到了客厅相见。 周县令虽然被晾了半天,却没有丝毫不满,也不敢有,毕竟他这小小的七品县令,在长孙晟面前根本就不够瞧。 “下官见过长孙将军,不知孙将军大驾光临本县,下官有失远迎啊。”周县令谄媚地向着长孙晟一揖施礼,又对着高士廉点头示意,最后目光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眼前一亮道:“这位想必就是无忌公子了,下官早就听闻无忌公子聪敏好学,才华横溢,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周县令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逮着长孙无忌就是一通猛夸,当然了,长孙无忌虽然有点虚胖,但长得确实也不赖,面如冠玉,目带神蕴,唇红齿白,而且坐姿端坐,谈吐得体,气质温润墩厚,一看就是出自底蕴深厚的世家公子。 长孙晟微笑道:“周大人谬赞了,坐吧” 周县令陪着小心道:“下官不敢,下县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特意向长孙将军请罪的。”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周大人何出此言” 周县令叹了口气道:“下官听闻长孙将军的船昨日被高鸡泊中一伙强盗偷袭了,虽然高鸡泊大部份属于漳南县管辖,但也有小部份在本县辖下,本县治下出了此等强贼,还袭击了长孙将军,下官深感惶恐不安啊,所以特来向长孙将军请罪。” 长孙无忌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姓周的口口声声说请罪,实际却是把责任推给漳南县,真不要脸 长孙晟皱了皱眉,问道:“那匪首张金称是何许人也” 周县令立即道:“此贼本也是漳南县人氏,颇有几分武艺,平时好勇斗狠,结交三教九流之辈,自齐郡邹平县人王薄在长白山造反后,此贼也借机纠集了一批亡命之徒遁入高鸡泊中为盗,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高士廉忍不住质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其剿灭,反而任其为祸一方,作为一县父母官,周大人有失职之嫌。” 周县令立即叫苦道:“高大人有所不知了,高鸡泊位于数县交界,辖区模糊不清,而且高鸡泊广袤百里,多是沼泽湖泊,而且芦草丛生,强贼们藏身其中,简直如大海捞针,郡里也不是没派人围剿过,可每次都疲于奔命,最终无功而返。而且县里无兵,只凭三班衙差和民壮,也根本不是强盗的对手,除非朝廷调兵,否则难以成事。” 长孙晟虽明白周县令有推责之嫌,但也知道这是实情,他自己昨天就亲身进了高鸡泊,了解里面的地形,若没有一支千人以上的正规军,确实难以剿灭里面的贼人,看来自己回到东都后得奏明皇上,调兵围剿这伙贼人才行。 “周大人稍安,本将军这次来蓨县并非要拿你问罪,不过回头你得手书一份报告,把本县各路盗贼的情况一一说明,待本将军回到东都后好禀明皇上。”长孙晟沉声道。 周县令闻言暗松了口气,连忙道:“该当如此” 长孙晟点了点头:“周大人坐吧,来人,给周大人上茶” 周县令道谢一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屁股挨到椅子上,心里暗暗庆幸成功渡过一劫。 “本将军听说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在此地”长孙晟漫不经心地问。 周县令的心不由再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宇文大人近日的确在本县巡视马场,只是昨晚喝多了酒,估计此时还没起身吧。” 长孙晟闻言轻哦了一声,倒没有再说什么,宇文家和长孙家的关系很一般,井水不犯河水,论实力也是不相伯仲,既然宇文化及不来见自己,他也不会自身价去找他。 这时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无忌有一事想请教。” 周县令连忙道:“不敢当,无忌少爷请讲,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县里有没有哪家公子是叫高不凡的个子比我高一些,年龄也跟我差不多”长无孙无忌站起来比划道。 第15章 大限将至 周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道:“本县还真有一个高不凡,乃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独子,人长得蛮英俊的,就是为人比较跳脱,年纪不大,却总喜欢在外面乱跑,摸鱼捉虾,爬树掏鸟,人晒得跟黑炭似的。” 长孙无忌喜得脱口而出:“对,就是这小子”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均面露微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正主。周县令极会察言观色,见状便知道是福不是祸了,故意试探道:“下官跟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还算熟稔,其子高不凡性子跳脱,无法无天,可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无忌公子” 长孙晟微笑摆手道:“那倒没有,既然周县令与高场主相熟,便劳烦你代为引见,正好本将军也需要买些马匹,不如择日到飞鹰马场走走” 周县令自然求之不得了,他正愁没借口抱长孙晟的大腿呢,连忙满口答应了,又邀请道:“下官今晚略备了些薄酒为诸位接风,还望将军和高大人赏脸。” 长孙晟沉吟道:“小女昨日受到惊吓,又感了些风寒,今晚只怕不便,明晚如何” 周县令自然又满口答应了,又闲扯了片刻便十分识趣地告辞离开。 周县令一走,高士廉便不解地问:“周世昌此人圆滑世故,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大哥为何还任由他蒙混过关” 长孙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我此次到蓨县是为了私事,不宜插手地方事务,而且周世昌说的也是实情,高鸡泊确实难以围剿,那匪首张金称更是武艺了得,连我都不是对手,就凭县里的捕快衙役如何能剿灭得了” “大哥不要妄自菲薄,您要不是身体欠恙,早就击杀匪首张金称了。”高士廉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不安,他印象中父亲长孙晟的肺疾已经很多年了,只是平时偶尔咳两声,好像并不严重,所以他也不是太在意,可是今天他才猛然意识到,父亲的病似乎也不轻,再结合父亲这次特意带自己回娘家故地祭祖,他心里便更加不安了。 长孙晟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思细腻聪敏,要想事事都瞒着他是不可能的,与其让他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了,于是微笑道:“无忌,为父本以为还能再熬几年,让你再年长些,可是为父的身体却是等不得了,料必大限将至。” 长孙无忌登时如同五雷轰顶,那张略带点婴儿肥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吃吃地道:“爹你说什么” 高士廉张了张嘴,最终转过头去不忍看,他一直反对长孙晟告知长孙无忌实情,就是担心他年纪太小,承受不了 话已经说出口,长孙晟反倒坦然了,执起儿子长孙无忌的手,微笑道:“吾儿须知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态,为父亦将年届六十,也不算是命短之人,而且一生成就也足以告慰祖先,此生无憾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二人年纪尝幼,待为父走后恐无所依靠,受人欺凌” 此时,长孙无忌早已经泪流满面,在他心目当中,父亲长孙晟就像山一样伟岸,城堡一样坚固,会一直守护着自己,可此时此刻他才发觉父亲的确老了,两鬓白发已星星,而且病得很重,很快将撒手离他而去 一时间,慌乱,悲伤,绝望,不舍各种负面的情况涌上了心头,长孙无忌,这名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倾刻感受到了他这种年龄所不能承受之重。 “爹”长孙无忌扑入了父亲怀中,紧紧地抱着,生怕一松手,父亲便会离他而去一般,旁边的高士廉也禁不住红了双眼。 长孙晟按住长孙无忌的双肩,后者努力抬起头,用泪眼对上了父亲殷切的目光。 “无忌,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是大哥,除了照顾自己,还要保护好无垢和你娘,可别让为父失望了。”长孙晟郑重其事地道。 长孙无忌擦掉泪水,挺直腰,郑重地点了点头:“爹您放心,孩儿不会令你失望的。” 长孙晟挤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长孙晟的好儿子。”说完叹了口气续道:“先帝十几年的励精图治令到大隋兵强马壮,国力鼎盛,可惜今上志大才疏,不懂体恤百姓,年复一年大兴土木,糜费民力,大隋江山交到他手中未及八载便糟塌得不成样了。 这个时候他若肯听臣的劝谏,止兵息戈数载,使百姓休养生息,全力肃清境内各路反贼,大隋江山必然稳如泰山,可惜他好大喜功,听信裴矩此等奸佞小人的鼓动东征高丽。若一举功成由自可,否则数年之内必生变故,到时大厦倾覆,乱世必至,则生灵涂炭矣。” 长孙晟这番话再次让长孙无忌震聋发聩,高士廉则是面色煞白,吓了个半死,连忙跑到门前左后察看一番 ,发现无人,于是迅速把门关上。 长孙晟这番话无疑是极为大逆不道的,若落入隋帝杨广耳中,足够长孙和高氏两家灭族了 长孙晟显然自知时日无多,说话也少了顾忌,他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头,续道:“若生逢乱世,以吾儿之才,定当有一番作为,不是为父偏心,你那几位兄长果真不如你,长孙家的未来就靠你了,望你以后念在骨肉情份上,不要与他们过多计较,当然,也不可毫无底线的一昧忍让。” “爹孩儿”长孙无忌既惭愧又不安。 话说长孙晟一共有五个儿子,其中长子长孙行布和次子长孙恒安都是妾侍所生,三子长孙安业和四子长孙安世则是原配叱干氏所生,叱干氏死后,长孙晟续娶了高氏,高氏后来又生下了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两人。 长孙无忌兄妹与以上几位异母兄长的关系都很一般,尤其是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他们仗着自己是原配嫡子,从来不把继母高氏放在眼内,还经常欺负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要不是高氏性格温良恭俭,长孙无忌兄妹也被娘亲严格约束管教,这个家估计已经闹翻天了。 长孙晟一方面心念亡妻,所以平日对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这两个嫡子较为宽容,这反而导致二人对高氏母子更为不敬了,正因为心里有愧,长孙晟对高氏母子加倍爱护,谁料这又倒过来让长孙安业和长孙安世更加妒忌高氏母子,于是乎,便成了无解的死循环。 长孙晟显然也意识到不妥,又感自己时日无多,生恐自己死后家庭不睦,兄弟阋墙,于是便提前给长孙无忌另某后路,免得日后酿成悲剧 这时,只听长孙晟又道:“前些年你炽大伯提议将无垢嫁给李世民,其实为父心里是反对的。” 长孙无忌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孩儿觉得世民兄挺好的。” 长孙晟微笑道:“李二郎人品长相都是上选,人也聪明机智,只是过于任性游侠,结交之人三教九流,偏偏皇上本来就防范李家,李二郎这小子若交友不慎,说不准那天就撞刀口上了,无垢嫁给他恐非福气。” 长孙无忌讪道:“那父亲为何却让孩儿好生与世民兄结交” “你是男孩儿自然不同,李世民此子不凡,若适逢好时机,必能脱颖而出,腾云直上九天,而且李世民心胸广阔,有容人之量,你与之结交利胜于弊。”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那观音婢与世民的婚事” 长孙晟沉吟了片刻才道:“先放一放,若真如为父所料,数年之内必有大乱,无垢嫁给李世民倒是幸事,否则不然”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脱口道:“父亲的意思是世道大乱,对世民这种人来说反而是个好机遇” 长孙晟赞许地点了点头,所谓的乱世枭雄,只有在乱世才能为枭,如若天下太平,这种人进牢房吃刀子的可能会更大些 这时高士廉忍不住插嘴道:“大哥的意思是,若天下大乱,就把无垢许配给李世民” “也不尽然,看无垢自己的意思吧,她若自愿就最好不过了,若不愿意也不必强求。”长孙晟轻叹道:“只是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到时有劳士廉帮衬着张罗。” “大哥无需多言”高士廉声音有些发哽。 长孙无忌闻言不禁悲从中来,不过正如父亲刚才所讲,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以后母亲和妹妹还得靠他来守护,所以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长孙晟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轻道:“走,陪为父到街上走走,这里是你母家高氏一族的根基所在,你也应该好好熟悉一下的。” 长孙无忌重重地点了点头 于是乎长孙父子二人便在高士廉的引导下出了门,在街道上走动起来。 第16章 打赌 高不凡回到了马市,发现比之前热闹了些,不过买马的人却是寥寥无几,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一匹也没卖出去,正愁眉苦脸地蹲在那发呆,见到高不凡回转便迎了上来。 “少爷,现在的买卖太难做了。”高仁接过肉包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 高不凡淡道:“现在到处闹洪水闹饥荒,世道艰难,买卖不好做也很正常,今天能卖出个两三匹马就算不错了。” 高首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目光盯着不远处的马棚怒道:“本来就市道不好,飞羽马场这些王八蛋还跑来抢生意,刚才有两个客人已经打算买了,听闻那边价格更低,结果又跑那边去,气得老子想拉屎” 高不凡忙问:“那边比咱们便宜多少” “差不多低一成半吧”高仁擦了擦嘴边的油迹,提议道:“少爷,咱们也降点价吧,要不然真的竞争不过人家。” 高不凡不禁皱起了剑眉,驽马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没成本的,飞鹰马场的驽马处理价一般是八两银子,比普通的田马便宜了一大半,跟驴螺一个价,已经相当低了,若再降一成半,则基本没什么利润可图了,想必飞羽马场的成本也跟飞鹰马场差不多,他们卖这么低价,分明就是恶意竞争,用后世专业的术语来说就是低价倾销,是违法违规的,只是隋朝可没有世贸组织,人家乐意低价,甚至亏本倾销你也没办法 “哎哟,敢情高少刚才是买吃的去了,鄙人早就听说高少爷平易近人,与下人同甘共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竟然亲自为下人买吃的,佩服佩服”马管事顶着那张马脸走了过来,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看着就让人生厌。 高仁立即捏着鼻子干呕了两声,嚷道:“哎哟他奶奶的,吃饭踩到马屎,太恶心了,呸呸呸” “呕,臭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草”高首夸张地干呕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马管事。 马管事的马脸一阵红一阵白,高不凡却友好地扬了扬手中的肉包子,笑道:“马管事甭管他们俩,都是养马的,谁没见过马屎呢,要不要来点马屎噢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差点笑喷,肩头一一耸地咯咯怪笑。马管事干笑了两声摆手道:“高少爷好意心领了,咱们飞羽马场只有狗才吃肉包子。” 高首和高仁的笑声嘎然而止,均面露怒色,高不凡却笑吟吟地道:“那你们飞羽马场的狗肯定很多,难怪都那么膘肥体壮,好狗”说完瞥了一眼马管身后的两名壮汉。 马管事登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次到蓨县城卖马就跟上门踢馆差不多,所以特意多带了几名打手以防不测,而且都是经过挑选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此时高不凡显然在影射他们。 “啊哈,高少爷真会说笑。”马管事在斗嘴上占不到便宜,便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道:“不知高少爷卖了几匹马了鄙人运气不错,刚卖出了两匹” 高不凡耸了耸肩:“一匹也没卖” 马管事顿时又得意起来,假惺惺地道:“哎呀,现在市道不好,烂马就更不好卖了,要不高少爷还是趁早返归吧,免得浪费时间,过两天再来,那会鄙人应该把马卖完了,也正好把马棚还给您。” 马管事说完,身后两名打手十分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发达的胸大肌一颤一颤的,十分嚣张,真的好像猫和老鼠里的狗爸爸。 高不凡剑眉一挑,淡道:“咱们飞鹰马场出品都是精品,即使是驽马也是驽马中的精品,价值十两银子一匹,不像你们飞羽马场出品的烂马,只能卖六七两银子一匹。” 马管事闻言嘿笑道:“原来高少爷不仅牙尖嘴利,还擅长吹牛皮,你们的烂马八两银子都卖不出去,还卖十两,啧啧,可把你能得” 高不凡笃定地道:“马管事不信那要不然咱们打个赌,本少这里有十六匹驽马,统统卖十两银子,正午前卖完,若卖不完就全部送给你。” 马管事大喜,竟然有这种好事,一拈胡子睨着高不凡道:“此话当真” 高首和高仁一听却有些急了,不过他们也知道以自家少爷的聪明才智,断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于是耐着性继续听下去。 果然,只听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找人作公证,不过,倘若本少卖出一匹,马管事就得赔本少一匹,卖出两匹就赔两匹,依次类推。” 马管事闻言沉默不语,脑子飞快地盘算起来。 毕竟是做生意出身的,所以马管事很快便厘清了关系,按照高不凡的算法,亦即是中午前如果卖出八匹马还剩八匹马,那么双方就算是打平手,若卖出少于八匹则是自己赚,卖出多于八匹则自己会亏。 “好,鄙人跟你赌了”马管事咬了咬牙沉声道,心里却是暗暗冷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到正午了,他打死都不信高不凡能卖出八匹驽马,更何况是要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出,自己那边的驽马才卖六七两银子呢,白痴才会跑来这边买十两银子的驽马。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好,马管事果然快人快语,有种”说完对着不远处的税吏招了招手道:“九叔过来一下。” 税吏乐呵呵地行了过来:“高少爷有什么吩咐” 这名税吏名叫宫九,是负责马市的管理和税收工作的,手下管着几名税差,属于不入流的芝麻官,高不凡以前偶尔也会帮家里卖马,所以认识宫九。 高不凡指了指马管事道:“呶,这位是飞羽马场的管事,叫马屎,九叔应该认识吧” 宫九讪讪地点了点头,怎么不认识,不久前他才收了马管事的好处费,所以对飞羽马场占用马棚的事睁一眼闭一只眼,现在高不凡问起,这货还以高不凡要兴师问罪呢,因此有点心虚。 高不凡微笑道:“既然九叔认识,那本少就不介绍了,是这样的,本少要和马管事打赌,想请九叔作个见证,事后给九叔一两银子作辛苦费,如何” 宫九这货本身就是个赌棍,赌瘾很大,一听到赌字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更何况还有一两银子的报酬,立即拍着胸口道:“没问题,高少爷吩咐,俺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噢对了,你们赌啥” 马管事也知道宫九是个什么货色,所以并不担心他会偏袒高不凡,笑吟吟地道:“高少爷要跟鄙人赌卖马,他这里一共有十六匹烂马,赌他正午之前卖完,而且每一匹都要以十两的价格卖,若卖不完,剩下的全部送给鄙人。” 宫九愕了一下,将信将疑地道:“这分明是血亏的买卖啊,高少爷真要赌” 高不凡笑道:“马管事还没把话说完呢,本少正午前卖出多少匹驽马,马管事就得赔本少几匹驽马。” 宫九挠了挠头道:“等等,高少卖剩的全送给马管事,高少卖出多少匹,马管事就得赔多少匹” 宫九掐了一会指头无头绪,咧嘴露出两排黄牙,一脸的蛋痛模样,这小学生水平的算术题竟然把他难倒了,最后讪笑问道:“到底谁赚谁亏” 高不凡眨了眨道:“九叔不用管谁赚谁亏,你做个公证就行,反正税银和一两银子的辛苦费不会少你的。” 宫九一拍大腿嘿笑道:“说的也是,谁赚谁亏关老子屁事,银子不少俺的就行了,还等什么,咱们开始吧” “且慢”马管事睨了高不凡一眼道:“差点忘了,高少爷不会准备了托儿吧” 高不凡微笑道:“本少与马管事打赌也是临时起意,那来的时间请托儿,更何况就算请托儿也是要真金白银交税的,本少又何苦来哉。” 宫九点头道:“高少爷言之有理,马税十抽一,而且这蓨县城中谁家的阿猫阿狗老子都认得,若高少请托儿,老子会认不出来所以这方面马管事不用担心,俺宫九敢用性命担保。” 马管事闻言放心了,点头道:“鄙人自然信得过宫兄,好,鄙人赌了,不过空口无凭,咱得立字为据。” 高不凡自然无所谓,宫九让税差取来纸笔,双方签字画押,赌约正式成立。 马管事签完字据,好整以暇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得老高的日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哟,看样子还有个把时辰就正午了,高少爷得抓紧啦,要不然白送鄙人十六匹马就不妙了,哈哈” 第17章 卖马妙招 唏律律 一声洪亮的马嘶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千里驹青云在高不凡的牵引下,迈着优雅的步子哒哒地走了上前,那高大健硕的体形,修长而强健的四蹄,丝滑柔顺的毛发,还有高傲地仰起的马首,那架势就好比后世的顶级名模不对,应该说顶级豪车更加贴切些,而且若论价值,青云绝对抵得上后世几百万级别的豪车,甚至还有过之。 马管事自然是识货之人,见到青云时不禁眼前一亮,暗赞一句好马,同时又有点疑惑,暗忖,这小子想搞什么花样,难道要把这匹大青马当驽马卖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蠢吧那十几匹驽马加起的价值加起来只怕也不及这匹大青马的零头 本来高不凡与马管事之间的赌约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此时见到高不凡把一匹神骏的大青马牵出来,心思顿时都活泛起来,一个个目光炙热地盯着大青马,傻子都看得出这是一匹价值昂贵的宝马。 高不凡对着四周围观的人团团拱手,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的英雄好汉们,我这匹坐骑是产自突厥的纯种大青马,价值千两银子。”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有人则大声质疑道:“高公子不会是吹牛皮吧,这马虽然高大好看了点,但值一千两银子也太夸张了。” 唏律律 大青马似乎听得懂那人所说的话,竟然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啼,然后双蹄重重地踩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那些驽马登时夹起尾巴连大气也不敢透。 “哎哟,这马不得了,瞧瞧这气势,估计真值一千两银子。”众人议论纷纷,刚才质疑那位仁兄也识趣地闭了嘴。 高不凡微笑道:“不管大家信不信,我这大青马就是值一千两,不过这家伙脾气很臭,除了我之外,不愿意任何人骑它,所以我今天打算治一治它这个臭毛病,今日谁若能骑上它的马背,并且坚持三十息时间,本少就把这匹马送给谁” 轰 高不凡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人人摩拳擦掌,甚至有些人呼啦地冲上前,大声嚷嚷道:“俺来,俺先来” “你滚开,俺先来,高公子,让俺先来”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倒是机灵,倏地蹿上前张开双臂,拼命挡住前挤的人群,一边大声吼道:“慢来慢来,俺家少爷还没说完呢,草,谁再踩老子的脚,老子就用马屎糊他一脸” 马管事嘴角抽了抽 片刻之后,沸腾的人群总算安静下来,高不凡微笑续道:“不过,本少也有一个条件,挑战失败者必须帮衬本少一匹驽马,价钱也不贵,通通十两银子一匹。” 此言一出,刚才还热情似火的人群顿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毕竟十两银子不是谁都能拿得出的,这门槛有点高了。 马管事见状不禁略略松了口气,不过心里还是佩服高不凡的机灵,竟然能想出这种鬼主意,幸好,有魄力拿十两银子去搏一把的人并不多。 “俺来试试”一名壮汉高举双手分众而出,径直行到了高不凡的面前。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十两银子搏一千两银子,一百倍的回报啊,自然是相当吸引人的,更何况就算挑战失败也能换回一匹驽马,银子至少不用打水漂,简直太划算了。 高不凡也不废话,直接就把马缰塞到了这名壮汉手中,后者接过马缰,先往手里嘬了一口唾沫,一边搓手一边念念有词:“畜生,乖乖让俺骑,否则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哎哎哎” 壮汉的话还没说完,大青马一低头便咬住他的后衣领,竟然把他整个人给叼了起来,然后扔到了另一边去,只听扑通一声,壮汉狼狈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引得四周的围观者哄堂大笑。 壮汉面红耳赤地爬起来大骂:“不知死活的畜牲,入你娘的,爷爷教你学个乖” 大青马撅了撅嘴唇,露出两排黄白黄白的牙,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壮汉大怒,抓住马缰便纵身跃上马背,结果还没坐稳,大青马突然往前蹿出几步,这货便一骨碌从马屁股后方坠落马下,弄得灰头土脸的。 这一摔显然摔得不轻,壮汉呻吟了片刻才勉强站了起来,竟然还想往马上背爬,高仁伸手拦住他道:“大兄弟你已经失败了。” 壮汉忍着痛道:“扶俺一把,俺还能骑” 高仁嘿笑道:“兄弟注意风度啊,从马背上掉下落就算失败了,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人人都像你,其他人不用玩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呀,愿赌服输,不行就滚一边去,其他人还等着骑呢。” 四下里的人纷纷起哄唾骂,壮汉羞愧掩住面便想工溜,高首 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兄弟上哪去驽马在这边,呶,自己选一匹吧,承惠十两银子。” “二麻子,磨蹭你娘亲呢,赶紧给银子,交税”宫九瞪眼喝道。 那名叫二麻子的壮汉只好交了十两银子,然后挑走一匹相对强壮的驽马,宫九也如愿收到了一两银子的税银。 高不凡扬了扬手中的缰绳,朗声道:“还有谁要尝试,只要骑在马背上坚持三十息,这匹价值千两的宝马就归他了,机会千载难逢,先到先得啦” 其实赌性人人都有,就看大小而已,价值千两银子的宝马实在极具吸引力,虽然见到壮汉二麻子挑战失败了,但接下来还是陆续有六人上前尝试,结果都以失败而告终,不过其中还是有人骑上马背坚持了十八息,就连高不凡也为此捏了一把汗。 连续卖出了七匹马,高首和高仁两货不禁乐开了花,只要再卖出一匹,少爷跟那马屎管事之间的赌约就能打平手了。 “价值千两的突厥宝马啊,日行千里,夜跑八百,还有谁要尝试,只要骑上马背三十息,千金宝马立刻带回家”高仁扯开嗓子高声吆喝。 不过这次等了很久也没人再出来尝试了,毕竟连续七个人挑战失败,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难度很高,自身没点真本事的还真的不敢尝试 马管事却是脸色阴沉,才短短半个时辰,高不凡就卖出了七匹驽马,正午前再卖出几匹的可能极大,到时自己不仅没得赚,还有可能要倒赔,关键高不凡还赚了所有人气,把马给卖掉了,而自己的马棚那边根本无人问津,至今还没卖出一匹,真算起来,自己目前已经亏了。 “可恶,这小子不仅能言善辩,还诡计多端,鄙人着了他的道了,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马管事打定主意,便把六名打手召到一边,沉声问:“你们几个谁有把握驯服那匹大青马” “让黄大日上吧,他的骑术最好”众打手提议道。 马管事目光落在这名叫黄大日的打手身上,和颜悦色地问:“大日,行吗” 黄大日一挺胸,点头道:“小的有九成把握” 马管事闻言大喜,挥手道:“中,那你上去试试” 黄大日抖了抖胸大肌,昂首挺胸而出,粗声道:“俺黄大日来也” 高不凡遁声望去,自然一眼就认出此人乃马管事的手下,税吏宫九显然也认出了,皱眉道:“马管事,这是你手下的人,掺和进来不太好吧” 马管事笑眯眯地道:“老宫呀,鄙人虽然跟高少爷订了赌约,但也没规定鄙人的人不能参与啊,高少爷,您说是不是” 高不凡点了点头:“没错,谁都可以上来尝试,不过这对本少也有点不公平,这样吧,你的人若失败了就给本少买两匹驽马如何” 马管事竟然没有讨价还价,一口便答应下来,高首和高仁见状却有点担心,马屎管事答应得这么痛快,很反常,莫非有十足把握 高不凡倒是十分淡定,把缰绳递给了黄大日,后者接过马鞭得意洋洋地道:“高少爷,你这匹宝马以后就归俺黄大日了。”说完一个纵身,灵活地翻上马背,登时赢得满堂喝彩。 马管事不由心中一热,只要黄大日赢走了大青马,高不凡这小子便血本无归了,至于剩下那些驽马反而成了小头,哈哈,大日,给鄙人狠狠地日它,可不要让鄙人失望呀。 那黄大日果然有两把刷子,双手紧握着马缰,双腿夹牢马鞍,任由大青马如何蹦跳纵跃,竟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四周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十八,十九”税吏宫九大声数着数,紧张得手舞足蹈,就像一个跳大神的,赌棍不愧是赌棍,只要跟赌有关的都能上头。 正当宫九数到二十的时候,大青马忽然长嘶一声,高高地人立起来,又猛地落下,后蹄又一蹦,屁股高高抛起,黄大日差点把腰都给颠折了,惨叫着从马首上方飞了出去,像坨烂泥般摔在地上,呻吟了半天也没站起来。 高首和高仁兴奋得一蹦老高,直接牵了两匹瘸腿的驽马过去交给马管事,笑嘻嘻地道:“马屎管事,承惠二十两银子。” 马管事面如茄酱,像吃了十只苍蝇一般,悻悻地付了二十两银子 第18章 机智解围 哈哈,又卖出了两匹,高首和高仁击掌相庆,现在总共卖出了九匹,剩下七匹,也就是说即使现在停止不再卖,马管事也得倒赔两匹驽马,当然,如果十六匹驽马能全部卖完就最好了,那么马屎管事就得倒赔少爷十六匹驽马,哇哈哈,赚大发了,不凡少爷真是个天才,牛比裂蹄啊 此时,人群中红影闪动,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红衣少女和一名背着斗笠的庄稼汉分众而入,赫然正是高不凡不久前所遇到的窦建德父女。 “过来看看,过来瞧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只要骑上马背三十息,千金宝马立即带回家,飞鹰马场出品,童叟无欺” 高仁扯开喉咙高声喊叫,高首这货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只破木桶使劲敲打,咚咚,咚咚咚别说,还挺有节奏感的,两兄弟配合起来相当默契。 “哎,是不是真的骑上马背三十息就能把这匹大青马牵走”窦线娘扬声问道,看得出小姑娘十分激动,声音都些发抖了,盯着大青马的眼神透着浓浓的喜爱。 高不凡点头道:“千真万确,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呀,是你”窦线娘自从挤进来,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过大青马,这时才认出了高不凡。 高不凡微微一笑:“窦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俩又见面了” 窦线娘与高不凡清澈明亮的目光一接触,脸上竟有些微窘,撇了撇小嘴威胁道:“臭小子,你这次若敢说话不算数,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 高首和高仁目光暧昧地对视一眼,少爷牛比,去卖个肉包子的时间竟然又勾搭上一位小美女,嗯,好像比昨天长孙家的小娘子也不遑多让,不过气质上还是长孙家的小娘子更胜一筹。 窦建德瞪了高首和高仁一眼,这两货暧昧的眼神让他很不爽,冷哼道:“小子可听好了,若敢说话不算数,老子拆了你的飞鹰马场。” 高不凡淡定地笑了笑,这时的他已经适应了,所谓的历史名人又如何,还不是普通人一个,更何况此时的窦建德还没发迹,充其量只是个里长,拆飞鹰马场简直哈蟆吹大气。 “我高不凡虽然年纪轻,但向来言出必行,窦大叔若能骑上马背坚持三十息,这匹宝马你马上牵走,在下保证连屁都不放一个。”高不凡朗声续道:“不过有个条件,如果你失败了,就得花十两银买一匹驽马” 窦建德睨着高不凡冷笑道:“线娘你瞧瞧,俺就说这黑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不,想出这样一个鬼主意卖马,十足的奸商啊。” 高仁白眼一翻道:“这位大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事你情我愿,俺们又没强迫你尝试,而且俺们少爷这匹突厥大青马价值千两,货真价实,怎么就奸商了俺们也冒很大风险的好吧” 窦线娘显然太喜欢这匹大青马了,眼巴巴地看着窦建德,那可怜巴巴的俏模样别说老窦,就连高不凡都有点想满足她。 窦建德果然败下阵来,咬了咬道:“好,为了俺的宝贝女,俺就赌一把” 高不凡本以为窦建德要亲自上场,把手中的马缰递出去,结果窦线娘倏地抢过缰绳,轻轻一纵身便像彩蝶般跃上了马背,身手竟然相当不俗,引得四下里喝彩声阵阵。 窦建德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小子失策了吧,俺家闺女弓马娴熟,你就等着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高不凡虽然小小吃惊了一把,不过并不太担心,他相信青云的实力,果然,此时青云开始发威了,不停地蹦跳纵跃起来,不过窦建德显然也没吹牛,窦线娘的马术确实相当不错,人在马背上如波浪起伏,就好像被强力胶水粘在马背上一般。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宫九大声数着数,四周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窦建德更是紧张得咬牙切齿,哪有半点末世枭雄的样子。 大青马此时显然也怒了,再次使出了颠飞黄大日的绝招,先是高高人立起来,窦线娘似乎早有准备,双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娇躯紧贴马背,人马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好 四周发出雷鸣的欢呼声,这时大青马的前蹄猛地落地,后腿又一蹬,马屁股高高弹起,窦线娘登时脱离了马鞍,差点就从马头方向甩飞出去,双丫髻也散了开来,不过她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抱着马脖子。 大青马这时又在原地飞快地转圈,脱离了马鞍的窦线便像风筝一样飘飞起来,终于惊呼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线娘”窦建德奔上前便欲接住窦线娘,不过有人比他还快,一探手便准确地抓住了窦线娘的左脚踝,赫然正是高不凡。 高不凡单手抓住窦线的脚踝,原地转了一圈御掉大半动能,这才探出另一只手抓住窦线娘的左手,把 她整个人扶正竖起来,又转了一圈才轻盈落地。 “窦姑娘,你没事吧”高不凡关心地问,后者片刻后才惊魂稍定,面红耳赤地摇了摇头,眉心那颗红色的美人痣更加明显了,披散的长发也让其多了几分妩媚。 这时窦建德已经抢了上来,一把推开高不凡,紧张地问:“线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了” 窦线娘摇了摇头,目光黯然地看了一眼那匹大青马,差一点,就差点她便成功了。 大青马高傲地打了个响鼻,一副得胜将军的模样,还呲唇露齿表示嘲笑,气得窦线娘直跺脚。 “咦,你这头畜牲很有灵性,难怪能值一千两银子,这回老子信了,愿赌服输,这是十两银子,小子拿着”窦建德倒也说话算数,十分豪爽地付了银子。 “哎呀,真是一匹好马啊,没想到在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县城竟然有如此神骐,本少真是太幸运了,很好很好” 一把阴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紧接着人群分开,十几名携带兵器的汉子护着一名白衣男人走了进来,一看那阵仗就知来头不小,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地往两边退开。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 那名白衣男人约莫三十许岁,面白无须,目带淫邪,眼袋很深,呈青白色,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家伙,腰间挂着一块奶白奶白的玉佩,显然价值不菲 白衣男子旁若无人地行至大青马跟前,目光迷醉地打量着青云,就好像欣赏果女一般,伸出手便要抚摸那柔顺的马鬃,青云可不管你什么来头,甩头就是一个响鼻,喷了白衣男子满脸。 白衣男子大怒:“畜牲无礼” 高不凡一言双关地道:“畜牲确实无礼” 旁边的窦线娘噗的失笑出声,暗道这小子嘴巴真损 白衣男子似乎没有听出高不凡话中的讽刺,闻声往窦红娘望去,顿时又是眼前一亮,脱口道:“好一个绝色美人儿,哈哈,看来本少今日真是不虚此行,既拥美人,又得骏马,快哉快哉” 窦线娘瞬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窦建德却面色微变,闪身挡在女儿跟前,白衣男子瞥了窦建德一眼,厌恶地喝道:“贱民,给本少滚开” 窦建德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这位公子,此乃小女,天日昭昭,众目睽睽,请你尊重些,否则某家便到县衙告你一个调戏良家女子之罪。” 高不凡愕了一下,他本以为就窦建德那脾气,肯定马上就炸了,没想到竟然如此能忍,还说出这么一番一理有节的话来,看来其表面的粗豪都是装的,这些末世枭雄还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白衣男子却不屑地大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你去告,尽管找周世昌告状去,看我宇文智及怕你否” 高不凡心中一动,宇文智及擦,难道是宇文化及的亲兄弟 此时,马管事那货已经凑了上来,十分狗腿地点头哈腰道:“鄙人给宇文二爷请安” 宇文化及睨了马管事一眼,懒洋洋地道:“你又是哪个” “呵呵,鄙人乃飞羽马场的马管事,名叫马史,前几天才跟少卿大人和二爷见过面”马史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高不凡一眼,状态甚是得意。 高不凡心中一沉,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飞羽马场确实搭上了宇文家的关系,难怪宇文化及会刁难飞鹰马场 宇文智及显然已经不记得马史这种小脚色了,像赶苍蝇般挥了挥手道:“本少管你是马屎还是狗屎,边边去,别妨碍本少的好事” “是是是”马管事碰了钉子,连忙识趣地退到一边。 宇文智色迷迷地瞟了一眼窦建德身后的窦线娘,然后好整以暇地道:“这小美人是你女儿是吧嗯,你有福气了,以后就是我宇文智及的老泰山啦,就等着享福吧” “呸,不要脸”窦线娘气得怒容满面,捏起拳头,恨得把对方欠揍的嘴脸砸烂掉。 高不凡不动声息地挠了一下青云的耳朵,后者立即嘶叫一声,猛地往前蹿出,把宇文智及和一众猝不及防的护卫撞得东倒西歪,现在秩序大乱。 “不好啦,马惊了”高不凡一边大叫,一边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窦建德,后者倒也机灵,立即拉着女儿钻入混乱的人群中溜了。 第19章 阴险 大青马极具灵性,虽然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却没有伤人,不过围观的人群却是吓得不轻,惊叫着狼奔豖突,现场秩序大乱,窦建德父女则趁乱跑掉,径直出了城。 “爹,咱们就这样跑掉,那叫宇文智及的恶棍会不会找高不凡的麻烦”窦线娘一边喘气,一边担忧地往城门方向望去。 窦建德摇头沉声道:“没事,那小子是个男的,宇文智及估计对他没兴趣,而线娘你就不同了,要是落入那个淫贼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窦线娘怒道:“刚才就应该把那狗贼宰了为民除害” “不要罗嗦了,快走,小心那些狗腿子追上来”窦建德不由分说,拖着女儿就急急而行,直到转入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才敢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窦线娘频频回首,倒不是对高不凡上心了,只是觉得这样做太不仗义。窦建德见状违心地安慰道:“放心吧,那小子不会有事的,顶多损失一匹好马,等以后爹攒够钱赔他一匹便是了。” 窦线娘闻言才稍稍心安,懊恼地道:“今天真倒霉,大白天遇到瘟神,连爹买的豖肉都丢了。” “没事,等过几天风平浪静了爹再进城买去。”窦建德催促道:“走,快回家去吧” “哦,高不凡真的没事吗”窦线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小子鬼精着呢,没事的”窦建德推着女儿往前行,心里却是暗忖:“高小子,俺窦建德这次欠你一个大人情,你小子要是有能耐挺过来,老子日后定然加倍报答。” 话说窦建德毕竟是个里长,平时跟官面上的人有来往,所以还是颇有见识了,知道宇文阀的来头很大,根本不是他招惹得起的,也不是高不凡能招惹得起,所以他料定高不凡这次肯定要倒大霉了,但愿这小子能不会丢掉性命吧。 且说城中,高不凡见到窦建德父女成功逃离了,这才假意把大青马给制住,对着马屁颠就是两鞭子,骂道:“该死的畜牲,好端端的抽什么疯” 大青马的马首一伸便咬住高不凡手里的马鞭扔到地上,极为不屑地打了两个响鼻。此时宇文智及那货灰头土脸地被众护卫扶了起来,怒不可竭地大声骂道:“别管本少,小美人呢妈的,小美人跑了,马上给本少抓回来,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宇文二爷,鄙人见到那小美人往城门方面跑了。”马管事凑上前讨好地道。 那十几名带刀护卫立刻分出一半往城门方向跑去,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此时的他已经爱莫能助,能不能逃掉就看窦建德父女二人的运气了,不过窦建德既然能成为隋末群枭之一,相信本领和运气都不会太差。 此时马管事又阴险地一指高不凡道:“宇文二爷,这小子叫高不凡,您别看他年纪小,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刚才大青马突然受惊,肯定是他搞的鬼,故意制造混乱助那小美人逃跑。” 高首和高仁面色大变,高不凡此时恨不得把马管事的脑袋给卡嚓的拧下来,这鸟人太阴险了,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心思何其歹毒也 话说这个宇文智及乃宇文化及的胞弟,是个典型大纨绔,至今还没有官职在身,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好勇斗狠,遛鸡斗狗,简直只能用五毒俱全来形容,而且这家伙个生性凶残,仗着家中的权势,即便是在东都洛阳也横行霸道惯了,欺男霸女的事真没少干,这次跟随其兄宇文化及来到蓨县这种小地方,那就更加无法无天了,短短数日便搞得全城鸡犬不宁,怨声载道,还根本无人敢管。 此时听了马管事的话,宇文智及果然目光阴狠地向高不凡望来,他身边的护卫则按住了刀把,高首和高仁机灵灵地打了寒颤,至于其他人,早就像避瘟疫般跑远了。 马管事看着面色凝重的高不凡,心里得意极了,你小子不是牙尖嘴利吗不是诡计多端吗,这次看你怎么脱身,嘿 本来高不凡已经卖出了十匹马,剩下六匹,若按照赌约,马管事得倒赔高不凡四匹马,这下好了,得罪了宇文智及这个大纨绔,若宇文智及一怒之下把高不凡主仆三人打死,那么马自然就不用赔了,甚至连他们卖剩下的七匹马窦建德买那的匹没带走也能占为己有,哇哈哈 马管事越想越得意,差点便笑出声来,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斗大的拳头在其眼前急剧放大,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马管事立即倒地不起,满嘴鼻都是鲜血。 飞羽马场那六名打手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抢上前扶起马事管,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揉胸口,捣搞了一阵子,马管事才悠悠醒转,指着正在揉拳头的高不凡含糊地骂道:“小王八蛋,你你敢打人,快,给我往死里打” 飞羽马场那些打手立即向高不凡扑来,后者夷然不惧, 抢先一记爆膝击中一名打手的小腹,这货当场便弯成了熟虾一般,高不凡又在其颈后补了一肘,这名打手便扑地不动了。 宇文智及一脸的惊讶,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竟然如此有种,够胆子在他眼皮底下出手殴打马管事,不过他也没有插手,反而退到一边饶有兴致地观看,一边大抚掌笑道:“有意思” 飞羽马场那些打手虽然强壮,但武艺却是稀松平常,充其量只是一般的看家护院水准,所以高不凡虽然以寡敌众,依旧稳占上风,再加上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在四周游走使阴招策应,很快,剩下的五名打手均把他们干趴下了。 “草你大爷的黄大日,有种起来继续日啊”高首那货把黄大日踩在脚下,用破桶往他头上猛砸,片刻便血流披面。 “差不多就行了,别弄出人命”高不凡淡道,高首这才把破木桶扔到一边,放过了可怜的大日兄。 高不凡对着宇文智及抱了抱拳道:“宇文二爷有所不知,正所谓同行是冤家,飞羽马场和飞鹰马场是生意上的对手,这个马管事刚才与本人对赌又输了,因此怀恨在心,这才故意诬陷本人,你千万别信他,大青马突然受惊只是意外,本人在此向宇文二爷致歉” “你你胡说,分明哎呀”马管事话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原来高不凡一脚踩在他的小腿胫骨上,当场痛得他差点屎尿齐飙。 宇文智及竟然面露欣赏之色,嘻笑道:“小子够嚣张,很对本少的脾气,不过本少不管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你的惊马吓走了本少的美人却是事实,要是以往,本少定然把你打出屎来,不过看在你小子顺眼的分上,这次就饶过你吧,这匹大青马就当赔偿本少的损失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恕难从命,这匹马乃在下的伙伴,不送人,宇文二爷若喜欢马,回头可到飞鹰马另选一匹。” 宇文智及愕了一下,继而嘿嘿地冷笑起来,他横行霸道惯了,谁若敢得罪他,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打死,所以自问今日已经宽大为怀了,没想到高不凡竟敢拒绝他,所以既意外又恼火,挥了挥手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曾阿大,给点颜色他瞧瞧” 宇文智及身边的护卫中应声行出来一人,中等身材,体形也不算壮实,不过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深邃内敛,走起来路来四平八稳。 高不凡心里打了个突,竟然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凝神戒备。 这名叫曾阿大的护卫径直行到高不凡跟前,轻蔑地道:“小子不知从何处学了点儿三脚猫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真是可笑之极” 高不凡反唇相讥:“阁下吹牛的功夫也不赖” 曾阿大伸出一个巴掌淡道:“五招,五招之内废掉你一只手。”说完倏地跨步上前,五指成爪向高不凡的肩头抓去,竟然快得带出了残影。 高不凡急忙纵身后退,不过还是稍慢了点,只听得哧啦一声,他左肩的衣服竟然被抓破了,差点连整只衣袖都被扯下来,手臂上赫然多了几道血痕,痛得火辣辣的。 高不凡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就以速度灵活见长,而对方的速度竟然比他还要快得多,实在太快了,妈蛋,这些门阀世家的护卫要是都那么厉害,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曾阿大扔掉手中的碎布,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一招” 高不凡把心一横,不退反进,一记摆拳闪击曾阿大的脑门,拳头带起一阵劲风。 曾阿大轻咦了一声,右手一抬便抓往高不凡的拳头,的一声闷响,两人结结实实地对了一下,高不凡左手一记勾拳又狠狠地袭向曾阿大的下巴。 “力量还勉强,就是招式乱七八糟的”曾阿大好整以暇地架住高不凡的勾拳,同时右脚闪电踢出击中高不凡的小腹。 高不凡顿觉一股沛然巨力撞来,五脏六脏都移位了一般,痛得他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 第20章 反败为胜 高不凡小腹挨了一脚,痛得当场弯下了腰,不过他还算机灵,忍痛顺势倒地一滚,间不容发地避过了曾阿大往其脑后砸下来的重肘,要不然非得步飞羽马场那名打手的后尘了。 曾阿大微愕,显然没料到高不凡的反应竟然如此机灵,而当他看到高不凡随后竟然挣扎着站起来时,更是一脸的惊讶,皱眉道:“小子挺扛揍的” 高不凡此时虽然站了起来,不过还是痛得嘴唇发白,微弯着腰表情痛苦,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打斗时吃大亏,这个曾阿大实在太强了,让他感到了一种实力上的碾压,不由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高不凡天赋异禀,不仅力量是同龄人的数倍,六识的灵敏度也远超常人,再加上自小便有意识地刻苦锻炼,所以自问身手已经相当厉害,至少跟人干架从来没输过,谁料这两天接连遇到长孙晟c张金称和曾阿大这种高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小瞧古人了。 “还有三招,就问你小子还扛不扛得住。”曾阿大好整以暇地扭了扭脖子,发出“得”的一声,然后举步向高不凡逼近。 “别过来” 高不凡喝住企图从背后偷袭的高首和高仁,这两个家伙平时挺怂的,这个时候竟然够胆子上前帮忙,倒是让他颇为感动,不过就这个夯货的身手打烂架还行,对上曾阿大这种高手就是送人头。 “少爷”高首和高仁满脸担忧,不过还是听话地退了开去。 曾阿大狞笑道:“小子还算机灵,你刚刚救了这两个蠢货一命。”说着继续往高不凡逼近,而后者则缓缓地退。 远处的人群当中正有三人观看着场中的战斗,赫然正是长孙晟父子和高士廉三人,其实在窦线娘试骑青云时他们就在场了,之所以一直没有现身,只是想看看高不凡如何应对罢了。 此时,高士廉摇了摇头,有点遗憾地道:“看样子此子确实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力量和速度还不错,可惜出手毫无章法,破绽太多了,应该是自学的野路子,昨天能杀死几名悍匪,依靠的只是水下功夫罢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惜了,本来是棵好苗子,若早点得遇名师指点,此子说不定能跻身顶尖高手行列,甚至可能比肩张须陀和鱼俱罗。” 高士廉暗摇了摇头,名师这种资源又岂是普通小门小户能拥有的,除非运气真的非好,机缘巧合之下得遇高人指点 长孙无忌一直紧盯着场中,见到曾阿大步步紧迫,连忙提醒道:“这个曾阿大是宇文家重金聘请的内家高手,高不凡绝对不是对手,爹你还是出面帮帮他吧,要不然高不凡非死即伤。” 长孙晟点了点头,先不说高不凡于自己的女儿有救命之恩,光就是宇文智及欺男霸女的行径他就看不惯,而高不凡刚才掩护窦线娘父女逃跑的机智和侠义之举更让他赞赏不已,所以即使没救女之恩,他也愿意出手帮助高不凡。 然而,正当长孙晟准备上前替高不凡解围时,场中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本来欺身扑到高不凡身前的曾阿大竟然被前者一记重拳击中胸口,直接打飞出去,狼狈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什么情况”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皆失声轻呼,长孙晟也是大跌眼镜,本来已经迈出去的一只脚倏地收了回来,一脸的疑惑不解。 此时场中的曾阿大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先是惊疑不定地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望向了高不凡,而高不凡自己也很迷茫,刚才曾阿大突然欺身扑至,他只是下意识地出拳自保,没想到曾阿大竟然像中邪了般,直接撞到他的拳头上,生生地受了他一拳。 要不是曾阿大此时狼狈的样子,高不凡都以为人家为了装比,故意用胸口来震断他的手臂呢 高首和高仁可不管这些,见到自家少爷突然间发威把曾阿大一拳打飞,立即兴奋地喝起彩来。 宇文智及皱眉大骂:“曾阿大,你搞什么鬼一个山野小子都打不过,我宇文家养你何用” 曾阿大又羞又怒,长啸一声便向着高不凡扑去,人在半空便五指箕张,直插高不凡的头顶,很明显,曾大阿羞恼之下已经动了杀心,这一击要是抓实,高不凡的头盖骨恐怕都要碎裂。 高不凡很想避开,可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避,即使侥幸躲过,只怕头皮也会被狠狠地撕下来,危急之下,高不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招霸王举鼎,双拳往上冲,试图护住脑袋要害。 曾阿大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狞笑,正要直接废掉高不凡的双手,却突感腰间一麻,全身都使不上劲,瞬时从苍鹰变成了死狗,倏地栽了下来。 嘭 高不凡的双拳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狠狠地捣在了曾 阿大的脸上,将他打得往上飞起,翻了个后空翻后重重地摔落,并且脸部率先亲吻大地 扑通的一声闷响,烟尘四起,曾阿大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多半是晕死过去了 高首和高仁兴奋得大喊大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没办法,少爷这一招冲天炮简直不能太帅了。 此刻四周的欢呼喝彩声就如浪涛一般 这些天宇文智及在蓨县城中为非作徒,百姓们只是慑于宇文家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此时见到有人出手痛揍了宇文智及的护卫,自然兴奋得拍烂手掌,终于出了多日来的一口恶气。 高不凡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倒地不醒人事的曾阿大,最后惊疑不定地往四周打量 “废物”宇文智及气得发狂,一边骂一边冲出来往曾阿大身上乱踢乱踩:“骚你娘的,净给本少丢脸,快滚起来继续打” 曾阿大虽然是个内家高手,但终究没有金刚不坏之体,头脸上挨了一重拳,此刻正陷入深度昏迷当中,无论宇文智及如何踢打,还是死狗一样躺着没动。 “没有的废物”宇文智及又踢了曾阿大两脚,忽然转身盯着高不凡道:“小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后给本少当护卫如何每年给你一千两银子报酬,额外相赠一座宅子,东都洛阳的宅子”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这货是神经太大条,还是太过自以为是淡道:“没兴趣” 宇文智及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道:“好,有种,本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能打,给本少统统上,砍死他” 宇文智及那些护卫立即拔刀出鞘,便要围上去把高不凡乱刀砍死,然而就在此时,有人沉声大喝:“住手” 众护卫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宇文智及抬头四望,一边嚣张地大声道:“哪个不开眼的敢管本少的闲事,有种滚出来” 话音刚下,只见长孙晟三人分众而出,快步往这边走来。 宇文智及见到长孙晟,先是愕了一下,继而黑着脸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长孙将军,不过,我们宇文家与长孙家历来井水不犯河水,将军今日为何要多管本少的闲事” 长孙晟十分厌恶地道:“本将军行事何需向你解释,马上带着你的人滚,否则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宇文智及气得差点吐血,太嚣张了,冷笑道:“长孙晟,别特么的倚老卖老,本少要是不滚呢,你待如何” 长孙晟目光一寒:“那本将军便替宇文述管教管教他的不肖子” 当今满朝文武之中,敢直呼宇文述其名的一个巴掌数得过来,而长孙晟就是其中之一。 宇文智及又惊又怒,很想发作,但气势上已经被长孙晟压了一头,再加上慑于长孙晟神箭的威名,最后还是选择认怂,狠狠扔下一句场面话便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高不凡对着长孙晟拱手施礼道:“多谢长孙将军替小子解围” 长孙晟微笑着点了点头:“举手之劳罢了,你的伤不要紧吧” 高不凡瞟了一眼手臂上被抓出的血痕,神色轻松地道:“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高士廉摇了摇头道:“那个曾阿大是宇文家花重金豢养的内家高手,你刚才挨了他一脚,肯定已经受了内伤了。” “内家高手”高不凡愕了一下,自从穿越到大隋,他还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难道跟武侠小说所写一般,这世界真有内功这种玩意那自己得重新衡量这个世界的武力值了。 长孙晟见高不凡懵然的表情便知他没有接触过这方面,微笑道:“老夫也算是久病成医了,略懂岐黄之术,若小兄弟不介意,老夫可以给你把一把脉” 高不凡暗暗吸了一口气,小腹除了有一点点疼痛外,似乎并没有大碍呀,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长孙将军了” “这里太乱了,士廉,这附近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去处。”长孙晟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高不凡连忙道:“菜市旁边有一家酒楼,咱们到那坐一坐,小子也正好一尽地主之宜” 长孙晟点头称善 第21章 神秘 高不凡吩咐高首和高仁留在原地看守好马匹,便带着长孙晟他们离开马市,来到附近一家酒楼中,并且驾轻路熟地要了二楼一处单独的雅间,又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暗暗惊讶,高不凡明明年纪不大,待人接物却极为娴熟,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是游刃有余,与之相谈如沐春风,极为舒服,如此出众的少年,比起那些世家大族从小培养的后生俊才竟都不遑多让,此子真的出自寒门小户抑或其父母教导有方 长孙无忌本来还对高不凡有点不满的,此时也禁不住生出一丝亲近之意,问道:“高兄可有表字” 高不凡笑了笑:“在下只是个山野小子,何来的表字,不过长孙公子既然问起,那起一个也无妨,就叫长卿吧,高长卿,听起来也不错,哈哈” 长孙无忌不禁哭笑不得,这也太随意了吧,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正是高不凡这种洒脱的性子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或者说,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魁力吧 “长孙公子呢,可有表字”高不凡反问道 长孙无忌道:“两年前承蒙家师赐表字辅机,辅助的辅,机要的机” “辅机长孙辅机,这表字起得好,长孙公子有王佐之才,日后必为辅国宰执,参议机要,恭喜恭喜”高不凡赞道。 长孙无忌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高兄说笑了,小子年未及冠,安敢以王佐自比。” 高不凡却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并非说笑,长孙公子日后必为一代名相,若是不信,咱们大可以打个赌。” 长孙无忌那张略带点婴儿肥的俊脸胀得通红,只以为高不凡又在捉弄他,不过内心还是禁不住有点激动,都是胸怀意气的少年,谁不梦想中流击水 长孙晟和高士廉惊讶地对视一眼,他们本也以为高不凡是在故意捉弄长孙无忌,但看其笃定的语气和表情又不太像,不由都有点迷茫了。 高士廉忍不住问道:“莫非小兄弟还会看相算命,有未仆先知的本领” “看相算命倒是不会,但未仆先知的本领确是有的”高不凡内心暗道,不过嘴上却笑言:“小子哪有这种本事,只不过是凭直觉罢了” 长孙晟和高士廉不禁啼笑皆非,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什么直觉说白了就是瞎鸡b扯。 长孙无忌更是哭笑不得,感觉又被高不凡当傻子戏弄了,于是略带讥讽地道:“长卿兄似乎很喜欢打赌,不过不得不说,长卿兄刚才卖马的法子的确高明,想必迟早可富甲一方,佩服佩服” 高不凡笑道:“辅机兄想说在下是奸商就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长孙无忌脸上微窘,长孙晟莞尔道:“无忌拙于言辞,小兄弟就别逗他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向长孙无忌伸出右手,坦诚地道:“辅机兄,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来,来,握手言和吧,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长孙无忌愕了一下,握手言和这是哪门子礼节,不过虽然不解,但出于礼貌,无忌小正态还是伸手与高不凡握了握。 长孙晟见状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个有趣又奇怪的小家伙,微笑道:“小兄弟把右手伸出来,且让老夫给你把一把脉。” 高不凡依言把手伸了出去,长孙晟把完右手脉门又把了左手脉门,发现高不凡的脉搏强劲有力,并不像受了内伤的样子,不由暗暗称奇 长孙晟亲眼看到曾阿大踹了高不凡小腹一脚,而那一脚绝对用上了内劲,但奇怪的是高不凡竟然没受内伤,这是高不凡身体强壮抗打,抑或是曾阿大手下留情了 高不凡见长孙晟皱眉不语,心中不免有点儿不安,他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当中,据说内家高手有隔山打牛的本事,把一块豆腐放在石板上,一掌拍下去豆腐不烂,而底下的石板却碎了,自己的内脏不会真被震碎了吧 “小兄弟有没有觉得腹部不适”长孙晟问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刚才还有点小痛,现在连痛都不痛了。长孙晟见状点头道:“看来小兄弟的确没有受内伤,不过小兄若是不介意,老夫想看看你的腹部,以防万一” 高不凡也不忸怩,当场把衣服撩了起来,露出了扎实的六块腹肌,但见上面只是残留着淡淡的红印,别无异象。 高士廉不禁赞道:“小兄弟的身体真强壮。” 高不凡暗汗,被一个中年男人羡慕地赞身体强壮,感觉怪怪的,连忙把衣服放下来。 长孙晟这时却注意到高不凡左臂上被抓伤的血痕,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结痂了,不由暗暗吃惊,这结痂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照这样下去,明天就该痊愈了,怪哉,这小子真是 个怪胎 此时,长孙晟不由想起刚才高不凡突然发威击败曾阿大的情景,越发肯定这小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了,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彼此交往切忌交浅言深,所以长孙晟也没追根究底。 既然高不凡没事,众人都轻松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谈。长孙晟旁敲侧击,本打算从高不凡的口中探听出一点端倪,可惜后者虽然性子爽朗洒脱,但聊起天来却是滴水不漏。 “小兄弟昨日救了小女,老夫感激不尽,毕日定然登门拜访相谢”长孙晟微笑道。 高不凡连忙摆手道:“不敢,长孙将军今日也替小子解了围,真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以后便休再提相谢之事。” 长孙晟哈哈一笑:“小兄弟行事磊落洒脱,让人心折,要是老夫再年轻些,定然腆着老脸也要与你结交,行,老夫便不提了,不过老夫正好需要些马匹,到你们马场购些马总行吧” 高不凡笑道:“有顾客上门,小子自然求之不得了,不过长孙将军若要买战马,那没有,拉车的挽马倒是可以匀出一些来” 长孙无忌皱眉道:“你们开马场的竟然没有战马”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战马有是有,但不能卖给你们” “为什么”长孙无忌愕然道。 高不凡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趁机道:“本来我们飞鹰马场一年出栏五百多头战马,专供朝廷五百匹之后会有少量剩余,可是今年年初皇上下旨征集天下战马,准备明年出兵高丽,所以马场供应的战马提额了,需要七百匹,足足多了两百匹。 为了这多出的两百匹战马,家父从年初忙到现在才勉强凑齐,可是昨天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突然跑来巡视马场,竟要求咱们飞鹰马场供应一千匹战马,这可把家父愁坏了,试问就连供应朝廷的战马也凑不齐,如何有剩余的战马卖给你们,所以万分抱歉”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临时增加三百匹战马供应,那有这样的道理”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官场摸爬滚打的人,所以心中立即便有了计较,宇文化及临时增加战马配额,绝对是自作主张的行为,目的无非是故意刁难,榨取好处罢了。 “宇文化及出示了朝廷公文没有”高士廉问。 高不凡摇了摇头:“想必是没有的” 长孙晟冷哼一声道:“既然没有朝廷下发的公文,你们不必理会他” 高不凡不禁苦笑,老子倒是不想理会这鸟人,可是人家有权有势,不理会不行啊 长孙晟笑道:“看来这事还得本将军出面找宇文化及聊聊” 高不凡大喜,拱手道:“如此便谢过长孙将军了” “举手之劳罢了,小兄弟若还有事情便先去处理,回头有好消息,本将军自会派人通知你。”长孙晟微笑道。 高不凡确实有点放心不下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于是再次拱手致谢,然后起身告辞,并在离开酒楼之前顺手把账给结了。 高士廉看着高不凡下了楼离开,忍不住问道:“大哥,此子真不是扮猪吃老虎” 长孙晟摇头道:“刚才我查探过他的脉搏,的确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曾阿大肯定不是他打败的。” 高士廉心中一动:“这么说,那是有高手在暗中助他了” 长孙晟点了点头,其实当时他就怀疑有人在暗中相助高不凡,可是以他神箭的目力竟然没有发觉那人是如何出手相助的,所以才开始怀疑高不凡在扮猪吃老虎,借着把脉的机会查探了一番,结果证明高不凡确实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 这便意味着那名躲在暗处的绝对是个顶尖高手,否则以他长孙晟的目力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如此一来,高不凡在长孙晟的眼中也就更加神秘了。 第22章 宇文兄弟 当高不凡离开酒楼回到马市时,发现那马管事已经带着飞羽马场的人溜了,马棚也空了出来,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正兴高采烈地把剩下的驽马赶进马棚之中,二人见到高不凡回来,立即便笑兮兮地迎上前道:“少爷,马屎带着他的人跑了,马棚也还给俺们了,走之前还按赌约赔了四匹马,嘿嘿” 高不凡好笑道:“那这位马管事倒是挺守信用的” 高首撇了撇嘴:“有长孙将军为俺们出头,他马屎敢赖账更何况少爷你也不是吃素的,把宇文智及的人都当众打趴下,马屎估计已经吓尿了,这不,赔了四匹马后立即夹着尾巴逃了,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真爽” 高不凡微耸了耸肩,其实他很清楚,曾阿大根本不是他打趴的,如果不是曾阿大自己突然抽疯,那就肯定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刚开始的时候,高不凡怀疑是长孙晟,不过在跟长孙晟等人交淡后才发现,暗中相助自己的显然并不是他。 那到底会是谁呢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曾阿大突然跟中邪了似的 高不凡实在想不通,于是也懒得再去想了,反正对方是友非敌,说不定哪天就主动现身相见了,现在嘛同,自然是继续卖马赚钱 高仁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递过来,两眼放光道:“总共卖出十匹驽马,得银一百两,除去十两税银,还剩九十两银子,全在这了,少爷您收着。” 高不凡看都不看,接过钱袋便随手系在裤腰带上,高仁这货搓着手意犹未尽地道:“俺才知道原来银子这么好挣,嘿嘿,驽马十两银子一匹也有人争着要,完了还赚回来四匹驽马,现在俺们还剩十一匹马,其中一匹是那对父女没来得及带走的,少爷,要不咱们继续” “继续你大爷,赶紧喂马去,净想美事”高不凡赏了这货一记爆栗。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做事不懂见好就收,迟早得阴沟里面翻船,青云虽然神骏,却难保没人降得住,要是遇上一个真正的高手,只怕最后会落得个肉包子打狗的下场,到时就算卖出再多的驽马也抵不上大青马的零头。 特别是在与曾阿大交过手后,高不凡越发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他一直引起身傲的身手,结果只是稀松平常,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内家高手的存在,那么后世的中国为什么没有是传承断了吗,抑或是自己没有遇到而已 高不凡的运气不错,在马市守到下午,竟然又卖出了三匹驽马,抽税后得银二十一两,也就是说今日竟赚了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当然,还有马管事赔来的四匹驽马。 眼见日头已经偏西了,高不凡主仆三人便赶着剩下的八匹驽马出城回马场去了,而出城之前,高不凡还特意买了数百张炊饼派发给城门口的灾民,人人有份,这回都不用抢了 那名怀抱婴儿的妇人紧攥着手中的两张炊饼,正准备往嘴里塞,忽觉有点硌手,低头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两张炊饼之间竟然夹着一块碎银,估计有一两重,妇人激动得一个哆嗦,差点便拿不稳掉在地上,连忙死死地攥住,同时紧张地四下张望,直到发现没人注意她,这小心翼翼地把碎银取出来贴身藏好,然后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尘埃中,向着远处的官道尽头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而高不凡主仆三人早已赶着马消失在远处的夕阳下了。 蓨县县衙的后堂,曾阿大终于醒了,只是那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眼眶上黑了大块,充血的角膜让他的双眼变得血红血红,瞧着很是吓人。 “曾阿大,这到底怎么回事凭你的身手为何会被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打成这样子”宇文化及阴沉着脸问道。 宇文化及约莫三十四五岁许,跟坐在旁边的宇文智及有几分相似,不过双眼更为狭长,且眉毛细长,鼻小而高,嘴窄而尖,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一种动物秃鹫,不过宇文化及不秃,头发还挺浓密的,要不然更像。 只见曾阿大哭丧着脸答道:“回大人,属下只是遭了别人的暗算才失手的,要不然一根指头就把那姓高的小子给摁死了。” 宇文智及冷笑道:“你就吹吧,本少亲眼看着你被姓高那小子打成死狗一般,大哥,曾阿大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养着也是浪费银子,干脆扫地出门算了,省得浪费粮食。”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宇文化及冷斥道,宇文智及似乎很怕他大哥,倒是没敢驳嘴,只是狠狠地瞪了曾阿大一眼。 话说宇文化及虽然同样十分混账,倘若论起凶残来,比他二弟宇文智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也更有脑子,所以曾阿大的功夫如何,他很清楚,要不然也不会花重金收买其当保镖。 “曾阿大,既然你说遭了暗算,那你看清楚是谁暗算你吗”宇文化及追问道。 曾阿大惭愧地摇了摇头:“属下当时正准备收拾姓高那小子,倒是没留意到是谁干的。” 宇文化及怒斥道:“废物,竟然被人暗算了两次都没察觉对方是谁” 曾阿大耷拉下脑袋讪讪地道:“那人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要不然属下不可能发现不了。” “大哥,会不会是长孙晟干的”宇文智及忽然插嘴道。 宇文化及摇头自语道:“不可能,长孙晟这个老东西虽然箭术很厉害,但还没有这种本事。对了,咱们宇文家和长孙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长孙晟为何要帮那姓高的小子出头” 宇文智及撇嘴道:“还不简单,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也姓高,祖籍就在这里,他们肯定是亲戚。” “不可能”宇文化及肯定地摇了摇头,他虽然贪横跋扈,但也并不蠢,虽然收了飞羽马场的好处去整飞鹰马场,不过事前他还是打听过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的背景的,确定对方没有自己惹不起的靠山才动的手,所以他很清楚,飞鹰马场的高开山与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并没有关系。 宇文智及却有点不服气地道:“那大哥你倒是说说长孙晟为何要多管闲事,莫非那小子是他的私生子我不管,反正这口恶气老子一定要出,长孙晟这老不死实在太嚣张了,这次咱们两兄弟若是忍气吞声,日后长孙家还不骑到咱们宇文家头上拉屎撒尿。” 宇文智及闻言皱起了眉头,长孙家自北魏以来就是显赫的世家大族,现在虽然实力有所衰退,但仍然不可小瞧,要不是长孙家的另一个实权人物长孙炽去年已经病逝,长孙家的实力甚至还能压宇文家一头,即便如此,仅剩下长孙晟的长孙家也不是宇文家能小瞧的。 长孙晟官拜右饶卫大将军,和左卫大将军宇文述同级,而且长孙晟还得到隋文帝和杨广两任皇帝的宠信,多次派他出使突厥,长孙晟依靠他的过人谋略和三寸不烂之舌,以一已之力拖住了整个突厥,要不然大隋的北边休想得一刻安宁,所以长孙晟的功劳很大,当今皇上杨广还十分嚣重他,若有出使突厥的任务,非长孙晟无疑,因为其他人都不足以胜任。 宇文化及阴沉着脸衡量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暂时不能得罪长孙晟,待回东都与父亲宇文述商量后再作定夺,于是警告宇文智及不要挑衅长孙晟,也暂时不要到飞鹰马场生事 宇文智及嘴上答应着,不过心里却是根本不当一回事,吃了亏不报复,本来就不是他宇文智及的风格。 这时,有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大人,赵牧监在外面求见” 宇文化及淡道:“带他进来” 宇文智及懒洋洋地站起来道:“大哥,那我先回房补个觉了。” “滚吧”宇文化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琢磨着成家立业,整日就知道游手好闲。” 宇文智及反驳道:“那大哥你倒是让爹给我谋个一官半职呀,七品以下的不要” “滚”宇文化及怒喝。 宇文智及暗撇了撇嘴,一脚踹在曾阿大的屁股上,喝道:“还不滚” 曾阿大连忙起身跑了出去,宇文智及也悻悻地离开了后堂,片刻之后,下人领着赵牧监走了进来。 所谓牧监,即是管理地方牧政的官员,隶属于太仆寺,秩从七品,比县令低一品,但凡有马场的郡都设有牧监一职,专门统管与养马有关的一切事务,亦即是各郡马场的顶头上司。 赵牧监正是渤海郡的牧监,名叫赵元之,五十许岁,一进来便命人把一只朱漆大木箱放在宇文化及的面前,讨好地道:“少卿大人,这是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托下官送来的,两千两银子,一文钱不少。” 宇文化及眼前一亮,脱口道:“这么爽快” 赵牧监谄媚道:“飞鹰马场开了近二十年,底子还是有些的。” 宇文化及有点懊恼道:“早知就要三千两银子不松口” 赵牧监心虚地干笑两声,其实高开山一共送来两千二百两银子,另外两百两却是他和周县令两人平分了。 第23章 父子 且说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马回到飞鹰马场,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于是便把卖剩的驽马送回马厩,结果发现父亲高开山和夏管家正那仔细清点战马。 高不凡对此见惯不怪了,战马金贵,父亲高开山历来都很重视,每天出入厩都会亲自清点一遍,确保数量无误才会放心。 “父亲大人,数马啊,要不要孩儿帮忙”高不凡凑上前打招呼道,还熟稔地把手搭在高开山的肩膀上。 高开山正认真数着马,被高不凡一打岔,顿时乱了数目,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没大没小,一边凉快去,净添乱”说完又重头开始数。 高不凡耸了耸肩,让高首和高仁把卖剩的驽马赶入对面的马棚中。战马的马厩都是分隔开的,相当于单人间,驽马就没有这种待遇了,统统挤在一处马棚内,相当于集体宿舍,还是打地铺的那种,吃的也粗砺,不像战马,除了草料还能天天加餐吃豆料。 管家夏邦贤数了数入棚的驽马,惊讶地道:“你们竟然卖了八匹驽马” 高首得意洋洋地道:“八匹夏管家你太少看俺们了,其实俺们卖了十三匹马。” “得了吧,咱们马场是养马的,可没牛你吹。”夏管家鄙视道。 高首翻了个白眼:“俺吹不信你问少爷,卖马赚的银子还在少爷那呢。” 高不凡把腰间的钱袋摘下来丢给夏管家,伸了个懒腰道:“总共一百一十一两银子,入账吧,夏财神” 夏管家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掂了掂,将信将疑地打开钱袋,一边嘀咕道:“这次不会又弄些石头来戏弄鄙人吧咦,竟然是真的。” 当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时,夏管家顿时眼都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吃惊地道:“不对呀,鄙人记得少爷今天早上只赶了十六匹驽马进城,现在回来了八匹,而且就算你们真卖出了十三匹,也不可能有一百一十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莫非你们逃税” 这时高开山也凑了过来,好奇地从夏管家手里拿过钱袋子翻了翻,皱眉道:“小凡,这些银子是从哪来的” “自然是卖马赚的,难道孩儿还能去偷去抢不成。”高不凡巴眨了一下眼睛笑道。 “废话少说,快从实招来” 高开山屈起中指,作势便要来个强力脑瓜崩,高仁连忙护着脑袋可怜兮兮地道:“俺说俺说就是了,家主老爷干嘛总是崩小的,你倒是崩少爷啊” “废话,小凡要是去偷去抢,肯定也是你这刁奴唆使的,不崩你不谁”高开山怒斥道。 高老二欲哭无泪,天地良心啊,俺从来没唆使过少爷干坏事,偶尔干点坏事还是被少爷逼着去干的,俺可是大大的良民呀 “少在这里装可怜,快说”高开山继续逼问,中指几乎抵在高仁的脑门上了,一指弹下去,保准能让高仁这货痛上大半天。 高仁偷瞄了少爷一眼,见到后者微微点头,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卖马的经过说了一遍,高开山和夏管家听完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还有这样一出啊。 夏管家赞叹道:“人才啊,家主老爷要不考虑提前退休,把马场交给少爷打理说不定鄙人以后就能天天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高开山嘴角抽了抽,冷哼道:“耍小聪明赚小便宜,迟早得吃大亏。” 夏管家苦笑道:“少爷的大亏怕是已经吃了,据说那宇文智及生性凶横,少爷得罪了他,只怕不能善了。” “怕个鸟,有长孙将军为咱们出头,量他宇文智及也不敢胡来”高仁不以为然地道。 高开山疑惑问:“对了,小凡,长孙晟为何要助你” 由于不想父母担心,高不凡并未将昨天在高鸡泊中发生的事告知他们,还严令高首和高仁二人封口,所以此时便装傻充楞道:“孩儿也不清楚,估计是长孙将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对了,孩儿还把宇文化及勒索咱们马场的事告知了长孙将军,长孙将军十分恼火,直斥宇文化及贪得无厌,胡作非为。现在有长孙将军出面,那三千两银子咱们估计也不用出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后者一拍大腿道:“坏了,少爷你这次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高不凡剑眉一挑:“此话怎讲” “少爷有所不知了,老爷今日下午已经凑齐了银子托赵牧监交给宇文化及了,你这一掺和,只怕又得节外生枝了。”夏管家顿足道,还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主要是心疼那些送出去的银子。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望向高开山,后者苦涩地点了点头,两千二百两银子啊,这可是家里的全部积蓄了,另外还向别人借了几百两,这次有可能全部都打水漂了。 “我这就去找赵牧监把银子要回来”高不凡掉头便走,高开山连忙拦住他道:“没用的,进了嘴的肥肉怎可能再吐出来,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高不凡心里憋屈极了,老爹也太急了些,几千两银子说送就送,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幸好,赵牧监拿了银子肯定会给宇文化及送过去的,今晚我再从暗渠潜入县衙,把银子偷回来便是,说不定还有额外收获呢。 高不凡打定主意,念头通达,心情也平复下来,甚至还有点兴奋,这次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去偷了,宇文化及这个弼马温扯着巡视马场的大旗四处敛财,就该给他一个教训,嘿嘿,这叫不义之财,人人得宜取之 这时,夏管家叹了口气道:“这事本来给银子就过去了,现在让长孙晟出面,只怕反而会激怒宇文化及,变本加厉地整咱们飞鹰马场,这次真是被你害苦了,我的大少爷呀” 高开山摇头:“老夏,此事不能怪小凡,种种迹象表明,马行空那家伙已经勾搭上宇文化及,他们图谋的是整个飞鹰马场,所以这笔银子送不送也一样。” 高首和高仁连忙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少爷也只是想给马场解决麻烦而已,不能怪少爷” 夏管家苦笑道:“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道:“难道宇文化及敢不给长孙晟面子” 夏管家叹了口气道:“少爷你还是太年轻了些,长孙阀和宇文阀的实力虽然相当,但近年已呈颓势,尤其是长孙家的另一位实权人物长孙炽去年病逝后,颓势更加明显了,倒是宇文述这老贼越发得宠,三子宇文士及又娶了南阳公主,攀上了皇亲,宇文家的势头无疑更盛了。所以,假如真要撕破脸,宇文化及完全不必理会长孙晟,而且长孙晟凭什么为了咱们飞鹰马场和宇文家撕破脸值得吗” 高仁不服气地道:“夏管家又焉知宇文化及宁愿为了一个小小的马场和长孙家撕破脸值得吗” 夏管家顿时被咽得说不出话来,扬手便扇了高老二一记后脑勺,骂道:“毛都没长齐,你懂个屁” 高不凡瞥了一眼浓眉紧锁的高开山,有点内疚地道:“老爹对不起,孩儿也没想到会越帮越忙的。” 高开山展颜一笑,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小凡,你年纪小,经验不足,大人的世界其实没那么简单,没事,大不了马场不要了,爹总归不会让你们娘俩没饭吃开,走,回屋里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吃晚饭呢。” 高不凡点了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其实穿越到大隋,他最大的收获就是拥有一个温暖c和睦c有爱的家庭,父亲开明勤劳,母亲慈祥善良。 高不凡走出马厩时,夕阳已经完全落到飞鹰山下了,山前平阔的谷地就是一片天然的草场,苍茫的暮色下,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呈半月形把整片草场环抱住,这样一块依山傍水的丰美草场,也难怪会被人家觊觎的。 “少爷,长孙将军估计还没找宇文化及交涉,要不你再找长孙将军讲一下”高首低声道。 高不凡没好气地道:“找长孙将军作甚难道跟他讲,你们长孙家实力不及宇文家,你还是不要去找宇文化及自讨没趣了,省得连累我也跟着倒霉” 高首神色讪讪地挠了挠头:“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那怎么办”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凉拌,家主老爷也说了,大不了马场不要了。” 高首和高仁唬了一跳,吃吃地道:“马场没了,俺们吃什么住哪里” 高不凡笑道:“行啦,不吓唬你们了,放心吧,长孙晟会把事情摆平的,不信走着瞧,本少不会看走眼,长孙晟是个靠谱的人。” 高首和高仁闻言放下心来,笑着附和道:“俺也觉得长孙将军靠谱。” “走,回家吃饭”高不凡大步往宅子奔去,高首和高仁连忙发足跟上,只要有得吃,这两货重来不落后。 第24章 传功 夜深了,清冷的月色透过窗纱,在房间内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窗外虫声唧唧。高不凡失眠了,这也是他穿越到大隋后第一次失眠,躺在床上,脑海中反复地回放着今日白天与曾阿大交手的情景。那种被对方实力完全碾压的感觉太憋屈了,想躲又躲不掉,想打又打不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严重跟不上。 “内家高手这世上难道真的有内功这玩意吗”高不凡前世在军队也接触过硬气功,不过主要还是靠外物不断地击打身体,以此来提高自身的抗打击能力而已,他练了很久也没练出什么名堂来,顶多就是比常人皮实一点,扛揍一点,遇到刀枪之类根本没啥作用,该流血还是得流血,该挂还是得挂。 高不凡本打算今日潜入县衙把银子偷回来的,不过仔细一想,白天送的银子,晚上就偷回来,难免让人起疑心,所以他改变主意了,打算过两天再去,想必在没有搞定飞鹰马场之前,宇文化及不会这么快就离开的。 正当高不凡辗转反侧时,静夜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一物击在了纱窗上,高不凡机警地翻身落床,猫着腰探头往窗户上望去,此时,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窗外,遮住了月光,房间内顿时为之一暗。 高不凡心头微凛,低声喝问:“谁” 窗外的黑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高不凡有点毛了,把平时潜水用的匕首握在手中,喝道:“阁下再装神弄鬼我就放箭了” “放箭小子你就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一把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是你” 窗外的黑影却倏地不见了,高不凡急忙推开纱窗纵身跃了出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忘持刀护住身前。 高不凡跃出窗外轻盈落地,但见满院子的月色清辉,一轮明月高挂中天,那条黑影早就不知所踪了,四周只余虫声唧唧。 高不凡正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那把苍老的声音却在脑后突兀响起,仿佛就是贴着他耳朵说的:“老夫在你后面” 高不凡惊得寒毛倒竖,下意识地往前纵出半丈,同时反手往身后刺出一刀,结果自然刺了个空。 高不凡定了定神,这才发现一名黑衣人正静静立于屋顶之上,脸上还戴了一张狰狞的白色鬼面具,甚是瘆人,夜风吹拂之下衣带飘飘,乍然望去,还以为是一只凭空而悬的恶鬼呢,胆子小些估计都得被吓个半死。 黑衣人向着高不凡招了招手,然后腾身一跃便飘然落在墙头,再一纵身就无声地消失在院墙之外。 高不凡差点惊掉了下巴,从屋顶到墙头起码有七八米远,那黑衣人竟然一跨步就办到了,这还是人吗要是此人去参加后世的奥运会,多少金牌都不够拿啊 高不凡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助跑奔至墙下奋力跃起,伸手抓住墙头借力攀了上去。 夜风凛凛,但见月色之下,一条黑影正往后山方向快速奔去,高不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纵身跃下墙头,快步追了上去。 黑衣人就像一股轻烟般奔至飞鹰山脚下,终于在一处树林外停了下来,高不凡见状也放慢了脚步,行至黑衣人跟前两丈立定,拱手施礼问道:“今日在城中可是前辈暗中出手相助” 黑衣鬼脸人似乎不太爱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高不凡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只是晚辈能问为什么吗” “老夫瞧你小子顺眼。”黑衣人总算开口说话了,声音苍老得像从棺材板里冒出来的。 高不凡摸了把脸道:“宇文智及也是这么说的,莫非晚辈长得像块银子,人人都瞧着顺眼” 黑衣鬼面人没有哼声,目光跟月色一样清冷,瞅得高不凡颇有点尴尬,干笑两声道:“不知前辈深夜相邀所为何事” 黑衣鬼面人冷哼道:“臭小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夫可没有邀你,是叫你” 卧槽,莫非高人说话都这么臭屁也罢,看在今日白天出手相助的份上,我忍了,拱手道:“那前辈深夜叫在下出来所为何事” 黑衣鬼脸人十分干脆地道:“老夫要传授你武艺” 高不凡嘴角抽了抽,敢情这位高人不仅臭屁,还是个钢铁直男,试探道:“前辈为何要收晚辈为徒,就因为瞧晚辈顺眼” “没错,不过老夫可没说过要收你为徒。” “那前辈刚才” “传你武艺不等于收你为徒” 高不凡有点啼笑皆非,要不是刚才亲眼目赌黑衣鬼脸人高明的身手,他都有点怀疑对方是精神病院的漏网之鱼呢。 “好吧,既然前辈要传授晚辈武艺,为何还戴着面具 ,总得让晚辈见一见您的真面目吧”高不凡道。 黑衣鬼脸人不耐烦道:“臭小子屁话可真多,老夫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学内家功法” 高不凡脱口道:“当然想,只是修炼了内家功夫能打败曾阿大这种高手吗” 黑衣鬼脸人不屑地道:“曾阿大也配称为高手你这是在侮辱老夫么如果你的目标只是想打赢曾阿大这种程度的小人物,还是趁早别练了,省得浪费老夫的时间。” 高不凡暗汗,问道:“晚辈这年纪修练内家功法还来得及吗” 黑衣鬼脸人淡淡地道:“世人皆以为练武越早越好,殊不知练武最重要的却是悟性和恒心,僧璨那秃驴四十多岁才拜老秃驴慧可为师,最后还不是成为一代高僧,不仅佛法高深,更是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真的假的啊”高不凡深表怀疑,这牛吹大发了。 “刺老夫” “什么” “用你的匕首刺老夫”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 高不凡吓了一跳道:“这不太好吧,会死人的。” “废话少说,让你刺就刺”黑衣鬼脸人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喝道。 高不凡举起匕首犹豫了片刻也下不了手,黑衣鬼脸人见状摇头道:“婆婆妈妈,注定难成大事,看来是老夫看错人了,滚吧,今晚就当没见过老夫。” 高不凡把心一横,嗖的一刀闪刺在黑衣鬼脸人的胸前,结果没有鲜血飞溅,甚至连衣服都没刺破,刀尖竟像刺在一块钢板上似的,纹丝不动。 高不凡不禁傻了眼,卧槽,这不科学,老头的衣服里不会藏了块钢板吧 高不凡连忙伸手摸了摸黑衣人的胸口,结果被对方弹了一下手背,瞬间像触电一般,急忙缩手后退,再定眼一看,发现手背已经红肿起来。 “臭小子,现在可信了”黑衣鬼脸人冷冷地道,高不凡痛得脸色苍白,一边点头嗯嗯,心里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刚才他摸了黑衣鬼脸人的胸口,确实没藏有护心镜之类的玩意。 只听黑衣鬼脸人又道:“其实老夫离金刚不坏之体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只是你小子实力太差劲了,空有一身蛮力,轻易就被卸掉了一大半。” 卧槽,高不凡感觉又被深深打击了 黑衣人鬼脸人冷哼道:“你小子若不服气,尽管再刺,老夫今晚便让你心服口服,也省得再疑神疑鬼” 高不凡连忙道:“晚辈岂敢不服,恳请前辈传授晚内家功法。”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冷道:“其实老夫暗中观察你很久了,发现你小子的悟性和毅力都极佳,关键还天赋异禀,不仅力气,感知能力也远超常人,修炼老夫的功法应该能事半功倍,否则老夫也不打算传你功法。” 高不凡不禁恍然,难怪自己有时会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等等这种被窥视的感觉自己数年前就有过,难道说这老头已经暗中观察了自己几年卧槽,这老头是偷窥狂啊 高不凡一想到自己在拉屎撒尿的时候,这老头就有可能在暗处盯着,心里就别提多膈应了,同时还有点心虚,老头不会知道我是个穿越者吧 “小子听好了,老夫今日传你的功法,万万不可再外传,更不可仗之为非作歹,否是老夫必取尔性命。”黑衣鬼脸人严厉地警告道。 高不凡凛然道:“晚辈可对天发誓,日后晚辈若依仗武功为非作歹,必遭五雷轰顶。” 黑衣鬼脸人满意了点了点头道:“此功法乃老夫融合佛道两家优点所自创,佛家功法一般由外而内,即所谓的伐筋洗髓,脱胎换骨,明心见性,立地成佛;而道家的功法则是由内而外,即所谓的炼气化精,炼神还虚,再以精神滋养肉身,最终得道长生” 高不凡皱眉道:“晚辈不是懂,另外,这世上真有人得道长生了吗” 黑衣鬼脸人淡道:“不懂是因为境界未到,境界到了自然就懂了。” 高不凡剑眉一扬:“前辈长生了吗,抑或前辈见过长生之人” 第25章 宴请 对于高不凡近乎挑衅的追问,黑衣鬼脸人似乎并未生气,淡道:“老夫境界未到,所以无缘长生,也未曾见过长生之人,不过老夫见过活至一百四十岁的人瑞,活至一百二十岁的也有数人,活至百岁的就更多了,由此可见,只要能保持精气不泄,生生不息地滋养肉身,长生想必也不是不可能的。”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人的身体是由无数细胞组成的,每时每刻都会有大量细胞死去,同时又会有大量的细胞产生,这就是所谓的新陈代谢,一个人即使不生病,细胞再生能力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递减,当细胞再生的速度赶不上细胞死亡的速度时,便意味着这个人即将消亡了。 在后世,随着医科学的发展,以及各种抗衰老的药物出现,人类的平均寿命确实在不断地提高,特别是那些得到很好医学护理的大人物,普遍能活过九十岁,以后人类活到两三百岁估计也是有可能的。 同理,如果修炼内家功法果真能延缓失胞衰老,激发细胞再生能力,“长生”也就并非不可能的事,所以黑衣鬼脸人的话,在逻辑上似乎是成立的,当然,能不能办不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黑衣鬼脸人见到高不凡一副恍然的表情,隐藏在鬼脸具内的双眼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续道:“老夫修炼超过一甲子,仍旧未曾摸得长生的门径,你小子天赋异禀,在修炼一途上也许会比老夫走得更加远,来吧,时辰也不早了,老夫先传你上半部的功法口诀,待你练熟后再传下半部。” 黑衣鬼脸人说完盘膝而坐,高不凡连忙也在跟前坐下认真聆听起来。 天空中流云聚散,月影西移,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当高不凡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时,暖暖的阳光正漏过树丛洒在他身上,林草间鸟鸣啾啾,黑衣鬼脸人早就不知所踪了。 高不凡惊讶地扫视了一眼四周,昨晚黑衣鬼脸人传授了他上半部的内功心法后,他便按照功法修练起吐纳来,感觉也没多长时间啊,一睁眼竟然已经天亮了。 高不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盘腿坐了一晚上,非但没有血脉不通畅的现象,甚至还觉得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入目所见似乎也更加清晰了,怪哉,这是心理作用抑或真有那么神奇 高不凡摸了摸小腹位置,昨天挨那一脚早就不痛了,而肩头被抓伤的位置早已经结痂,只是轻轻一剥,那些血痂就纷纷掉落,上面只留下数道浅浅的白痕。 高不凡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打小就这样,身上受伤的地方都好得特别快,只要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根本不需要止血和包扎,也许这也是核爆所造成的“后遗症”吧。 高不凡在原地做了一阵热身运动,然后便从一棵枯树的树洞里取出一柄单刀砍劈起来。 话说高不凡每日除了练习骑射外,还专门练刀,后山这片树林子旁的空地正是他平日练刀的地方,黑衣鬼脸人估计也曾暗中观察过他练刀,所以昨晚才把他引到此来。 高不凡的骑射和刀法都是高开山亲自传授的,刀法十分简单,来来回回就是劈c撩c刺c拖c架这几式而已,不过却十分适合在马上杀敌,因为在战场厮杀,招式自是越简单越好,越复杂反而死得越快。 正如高开山所讲,甭管你千刀来,我自一刀去,战场厮杀无非是三个字:快c准c狠,只要把这三个融会贯通,在战场上厮杀便无往不利,切忌整些花里胡哨的,越简单越直接越好 嗬嗬 高不凡每劈出一刀便大喝一声,连续挥出上千刀才停下来,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脸上却是绽满了喜悦。 原来高不凡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练刀了,刚开始时只能连续劈出三十刀,一个月后增加到一百刀,半年之后达到两百刀,至今练了五年,一直维持在九百刀左右的水平,已经大半年没有进展了,没想到如今整晚没睡,竟然一举突破千刀大关,也难怪他如此高兴的。 高不凡很明白,自己的身体机能不可能一夜之间暴增,之所以突然冲破一千刀的瓶颈,估计是昨晚的打坐吐纳,让自己的身体各项机能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这才超水准发挥了。 正所谓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的高不凡自是干劲十足,正打算再温习一遍昨晚所学的内家功法,便听到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喊他:“少爷,少爷” 高不凡转头望去,果见二人正从远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片刻就来到了跟前 “老二你瞧,俺就说少爷肯定一大早跑来后山练功了,你还不信,十文钱,快拿来”高首得洋洋地向高仁伸出了一只巴掌,后者悻悻地丢过去十枚五铢钱。 高不凡擦了擦汗:“你们俩一大早嚎什么丧” “少 爷,有人找你,家主让俺们喊你回去呢。”高仁答道。 高不凡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孙安祖” “不是,是长孙将军的家仆,估计是事情摆平了,嘿嘿,俺就知道长孙将军靠谱。”高首喜滋滋地道。 高不凡闻言随手一掷,但见寒光一闪,单刀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入了附近的枯树洞中。高首和高仁眼前一亮,急忙拍马屁道:“少爷厉害,一刀进洞” 高不凡拍了拍手道:“废话少说,走,回去瞧瞧。”说完大步往宅子的方向奔去。 高首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问:“老二,你觉不觉得少爷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还不是那样帅,哪里不一样了”高仁反问道。 高首咧了咧嘴道:“俺也说不出来,总之反正就是不一样,好像更精神了,对,就是更精神了,看上去神采飞扬的。” 高仁鄙夷地道:“少爷每天都神采飞扬好不,特别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假如俺是个女的呕,懒得跟你扯了,少爷等等俺”说完便发足追了下去。 高首和高仁刚离开,一条人影便从树后闪了出来,正是昨晚的黑衣鬼脸人,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主仆三人远去的背影,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且说高不凡脚步轻快地进了宅子,径直来到客厅,一眼便认出了来客确是长孙晟的部曲之一,高开山和夏管家两人都在场接待,没办法,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尽管对方只是长孙晟的一名部曲,但高开山还是不敢怠慢。 “黄铖见过高公子”部曲见到高不凡,立即便客气地起身行礼。 高不凡连忙还礼道:“原来是黄大哥,快请坐。”说完微笑着上前亲自为对方续了一杯茶。 黄铖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不敢,并且一揖致谢。 高不凡在父亲高开山身边坐下,后者皱眉轻责道:“一大早就野哪去了弄得浑身大汗,衣服都不换就出来见客,失礼之极” 高不凡笑道:“孩儿到后山练刀去了,黄大哥也是习武之人,弄那么多繁文缛节反而见外了,黄大哥您说是不是” 黄铖闻言笑道:“合该如此,高场主不必拘礼,而且在下这次来也不是正式拜访,而是奉将军命,前来邀请高场主和高公子今日酉时到鸿雁楼饮宴的。” 高开山眼中闪过一丝讶意,自己和长孙晟素不相识,而且无权无势,名不见经传,对方为何突然相邀,难道是因为凡儿 “草民何德何能,竟劳长孙将军相邀”高开山有点不安地道:“要是长孙将军不嫌弃,不如改日由草民做东。” 黄铖连忙道:“高场主不必见外。” 高不凡笑道:“爹,既然长孙将军盛情相邀,却之不恭,您就答应下来好了。” 高开山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闻言只好点头道:“那草民便却之不恭了。” 黄铖闻言站起来拱手道:“那小的便先行告辞了,届时我家将军会在鸿雁楼恭候高场主和高公子。” 高开山连道不敢,并让夏管家把黄铖送了出门,后者也不用吩咐,封了黄铖一两银子的跑腿费。 送走了长孙晟的部曲,高开山便一把揪着高不凡逼问道:“臭小子,快从实招来,长孙晟为何会如此上心,别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屁话,你老子我不信” 高不凡也知道迟早会瞒不住了,便把前日在高鸡泊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高开山听完才恍然大悟,心有余悸地瞪着儿子道:“岂有此理,如此大事竟敢瞒着你老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完便去拿鸡毛掸子。 高手和高仁这两货瞬时面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跑,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顿鸡毛掸子最后十有八九会落在他们这两个“刁奴”的身上。 第26章 刺杀 飞鹰马场的位置确实得天独厚,背靠飞鹰山,地势西高东低,那条蜿蜒环抱的小河不仅为牧草和马匹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还成了飞鹰马场前一道天然的屏障,从而避免了大部份来自外界的侵扰。 长孙晟邀请的饮宴时间是酉时,亦即是下午五点钟打后,高不凡父子二人申时初刻就出发进城赴宴了。高开山骑黄骠马在前,高不凡骑大青马在后,两匹马哒哒小跑着上了小河上的木桥。 这座木桥是活动的,一头可以吊起,即是所谓的吊桥,白天放下,晚上便会吊起来,并且有专人负责看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马场的安全。 今年的盗匪特别猖獗,马场的安全形势自然就更加严峻了,因为战马不仅本身价值高,还是极为重要的稀缺资源,朝廷军队需要,盗匪们同样需要,所以全国各地的马场都是盗贼悍匪们垂涎三尺的目标。 而早在数月前,高开山便让人沿河边修筑起一道两米多高的竹木护栏,上头削得尖尖的,外围还煞费苦心地扎上了一层荆棘,防止有人攀越。 且说父子二人策马过了吊桥后,高开山竟然吩咐负责看守的家仆把吊桥扯起来,这有点反常,不过高不凡却明白父亲是在担心悍匪张金称的报复,这也是高不凡当初选择隐瞒的原因,他不想父母担心自己,更不想阖府上下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其实飞鹰马场距离高鸡泊还有几十里路,所以高不凡不太担心张金称的人能找到这里来,而且日前在高鸡泊一战中,张金称损失惨重,死了很多手下,其本人也受了伤,这时估计还躲在高鸡泊深处舔伤口呢,再加上得罪了长孙晟这种实权人物,相信张金称更害怕朝廷派重兵围剿他,试问哪儿还空出来寻仇报复。 当然,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父亲高开山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所以高不凡默默地配合了,出门时把单刀带上,高开山自己也带了刀,就挂在黄骠马的得胜勾上,仿佛一名即将出征的将军。 一直以来,高不凡都认为父亲高开山更应该是一名将军,而不是个养马的,父亲无论体形和气质都更适合当将军,可惜他偏偏是个养马的。 父子两人的坐骑脚程极快,一柱香的功夫便奔出了二十里地,距离蓨县城约莫还有十多里吧,时间上还是十分充裕的,于是便放慢了速度,好让坐骑缓一缓。 正当父子二人经过一处草木茂盛的山坳时,高不凡忽然又生出了被窥视的感觉,不由皱眉暗忖,难道又是昨晚传功的黑衣鬼脸人这神秘老头真是个偷窥狂啊 然而就在此,一股异常强烈的危机感突兀涌上心头,高不凡瞬间寒毛倒竖,急忙猛夹马腹,同时大喝:“爹,小心” 高开山正策马在前缓行,闻言连忙勒住缰绳,并且疑惑地扭头望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草丛中传出两声弦响,嗖嗖,两支劲箭分别射向父子两人。 大青马的爆发力无疑相当强悍,从高不凡猛夹马腹到弦响也就相差半秒钟左右,一秒种之内,那支劲箭就已经破空而至了,但是大青马也往前狂飙出了大半个身位,于是乎,利箭嗖的一声,擦着高不凡的身后飞过了,而高开山的反应却是慢了半拍,当他意识到危机时,利箭已经到了眼前,根本来不及躲避。 高不凡惊得心胆俱裂,不过他的头脑却是出奇的清醒,双目瞬间变得像鹰一样锐利,刹那间,仿佛全世界都定格了,不对,应该是变慢了,此时此刻,在高不凡的眼中,所有事物都慢下来了,包括那支射向父亲高开山的利箭,他甚至能看清正在缓慢旋转的箭锋。 “劈中它,你办得到的” 高不凡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而他的身体也是这样执行的,伸手拔刀,探身劈出。 只见高不凡的身体与飞驰的大青马几乎拉成了一道直线,手中的单刀化作一抹惊天寒芒,当的一声脆响,那支夺命利箭间不容发地被劈飞出去,而高不凡和大青马就像狂风一般往前冲出了十几米才刹停下来,马蹄在泥地上犁出了两道触目惊心的深痕。 高不凡勒定马猛然扭头望去,见到父亲高开山还好好的骑在马背上,顿时如释重负,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虚弱感也瞬间袭来,刚才那一刀仿佛一下子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高开山此时惊得目瞪口呆,竟然坐在马上毫无反应,幸好,草丛中的偷袭者似乎也被高不凡刚才劈出的奇快一刀震慑住了,竟然没有趁机继续放箭 “何方鼠辈,给某家滚出来”高开山终究还是经验老到,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策马冲入草丛中,挂在得胜勾上的腰刀也悍然出鞘,借着马速使了一招拖刀,所过之处如同摧枯拉朽,那些杂草纷纷折断掉落,那股气势真个威不可挡 高不凡不禁暗暗喝彩,拖刀他也会,而且十分娴熟,但使出来的气势却远不如父亲高开山。高不凡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力气不比高开山弱,骑术也不比高开山差,可就是同样的招式,使出来却少了那股子气势,而父亲高开山也不解释,只是让他多练,日后慢慢体会。 嗖嗖,两条人影从草丛中蹿出,向远处快速遁去,就像两只受惊的野兔一般,显然是被高开山逼出来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高不凡一提缰绳,大青马闪电一追了上去,倾刻就追至其中一人身后,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跑不掉了,竟然转身迎向高不凡,凶狠地挥刀劈出。 高不凡剑眉一挑,挥刀迎了上去,只听得咣的一声大响,那人的刀登时被劈飞出去,人也被震得就地翻了几滚。 高不凡的臂力本来就惊人,再加上借着战马的冲势,那人如何抵挡得住,当他狼狈爬起来时,握刀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显然被震裂了。 高开山策马从旁边驰过,半分也不停留,直接越过高不凡追赶另一名刺客去了。 高不凡高拨转马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名刺客,这家伙很面生,背后还挎着一张弓,尽管右手在流血,还是冷冷地盯着高不凡。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问道:“你跟我有仇” 刺客没有哼声,只是凝神戒备 “既然没仇,那就是有人派你来的,是谁,说出来便给你一个痛快。”高不凡杀气腾腾地道,刚才差点失去了父亲,让他惊又怒,所以此时已生了杀心。 刺客竟然露出不屑的表情,没错,就是不屑。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是宇文化及,还是宇文智及派你来的” 刺客微愕,继而招了招手道:“想知道谁要杀你们父子二人吗,先下马,我就告诉你。” “敢骗我你就死定了”高不凡冷笑一声,竟然真的翻身落马。 刺客眼底闪过一丝窃喜,心道,这小子的身手如此厉害,可惜却是个傻子。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高不凡右手持刀,淡淡地道。 刺客眼珠一转,点头道:“你刚才说对了,的确是宇文化及派我们来杀你们父子的”一边说着,左手偷偷往腰后摸去。 高不凡心中冷笑,装着不知道:“宇文智及身边有个护卫叫曾阿大,我跟他交过手,挺厉害的,怎么你如此垃圾” “垃圾”刺客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明白自己被对方鄙视了,心中暗怒,冷笑道:“各有所长而已,曾阿大擅长打斗,本人擅长射箭。” 高不凡不屑道:“你射箭也很垃圾” 刺客顿时再遭暴击,不由恼羞成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不辱你也行,告诉我,到底谁派你来的” 刺客不耐烦地道:“不是告诉你是宇文化及了吗” 高不凡冷笑:“你是白痴,抑或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刺客皱眉:“什么意思” “你一口一个宇文化及,言语间毫无半点敬意,然后你告诉我是宇文化及派你来的” 刺客哈哈笑道:“小子,算你还有点脑子,不过老子还真的在侮辱你的智商,死呀” 刺客突然抬起左手指向高不凡,大喊一声“死”,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见刀光一闪,顿时鲜血飞溅,刺客的左手还没来及伸直就被高不凡一刀斩断了,断臂连同手中之物一齐掉落。 嘭 高不凡飞起一脚把刺客蹿翻,后者捂住伤口惨叫着翻来滚去,鲜血在断口处泪泪而流,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般。 “到底是谁在侮辱谁”高不凡冷冷丢下一句,然后弯腰捡起断手中的事物,发现竟是一只铁制的小圆筒,约莫有筷子长短,上面还有类似于开关的机括。 高不凡心中一动,对着地面按了一下机括,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一物从圆筒内激射而出,直接没入泥土中不见了。 高不凡面色微变,奶奶的,敢情这玩意竟是袖弩 第27章 死士 高不凡用单刀挖出射入泥土中的弩箭,只见这玩意只有七八厘米长,一头打磨得相当锋利,若近距离射中要害,绝对是一击毙命。 高不凡不禁暗捏了把汗,这玩意的威力虽然一般,射程估计还不超过十米,但由于体积小,所以防不胜防,若近距离击发,即便是高手也难躲得过,当然了,这里的高手是指一般的高手,像黑衣鬼脸人这种级别的例外。 高不凡正研究着手中的袖弩,一直惨叫打滚的刺客却忽然没了声气,直挺挺地躺那不动了。高不凡连忙把弩筒揣入怀中,上前查看究竟,结果发现那刺客口吐污血,牙关紧咬,脸色乌黑乌黑的,显然已经挂了。 “这是服毒自杀了”高不凡心中凛然,正要弯腰捏开刺客的嘴查看一番,身后便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父亲高开山回转了,远远便喝道:“别碰” 高不凡直起腰,高开山眨眼便策马奔至跟前勒定,脸色凝重地提醒道:“千万别碰,此人嘴里藏了剧毒” “孩儿晓得,那个人呢,爹没抓到”高不凡问道。 高开山翻身落马,黑着脸道:“抓到了,不过又死了,跟这个一样,服毒自杀,他们都是死士。” 高不凡面色微变道:“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啊,竟然派出死士来刺杀咱父子俩,爹,莫非是你的仇家” 高开山瞪了儿子一眼斥道:“胡说,为父向来与人为善,哪来的仇家肯定是你小子惹的祸。”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孩儿近日只得罪过宇文智及和悍匪张金称,宇文智及那家伙虽然凶横,但如果要杀人,肯定会光明正大地杀,不可能搞暗箭伤人这一套。至于悍匪张金称,他根本不认识孩儿,更不知晓孩儿住在何处,怎么可能派人在半路埋伏刺杀呢,更何况张金称也没那个实力豢养死士。” “言之有理”高开山微点了头,有能力豢养死士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势力,自己只是个开马场的小生意人,每年最多也就赚那一千几百两银子,根本不可能招惹到那些强大的势力。 “小凡,那会不会是长孙晟出面了,宇文智及不敢得罪他,所以就派出死士来搞暗杀”高开山沉吟了片刻道。 高不凡闻言点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以宇文智及的嚣张,这样做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是宇文化及下的命令,不过从这名死士刚才的言语来看,应该不是宇文化及派他们来的,对了,爹您认识这种东西吗” 高不凡把那支弩筒取出来递给高开山,后者脱口便道:“这是袖弩,十分利害的暗器,江湖上也有人使用,不过多是用竹木做的,这支用生铁铸造,做工还如此精细,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高不凡指了指刺客的尸体道:“这家伙想暗施毒手,幸亏孩儿反应快,把他的手砍了。” 高开山瞥了一眼刺客的断臂,只见断口处的血也变成黑色了,不禁心有余悸地道:“袖弩防不胜防,近距离的杀伤力不容小视,必须料敌先机,先法制人才行,否则十有八九躲不开,小凡你这次能安然无恙,实在是万幸。” 高开山说着在刺客的身上翻找了片刻,除了些铜钱碎银外,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了,对方既然是一名死士,一旦任务失败就必然会自我了断,身上肯定也不会留下任何暴露身份的物件。 “爹,这是什么”高不凡从地上捡起一只系有细丝的铁环问道。 高开山接过铁环试了试,最后套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而细丝则系在弩筒的机括处,高不凡立即便恍然了,把那支弩箭也递了过去。 高开山接过弩箭,卡嚓一声压入弩筒,调整好丝线的长度后把弩筒贴在手腕背上,无名指轻轻一扣铁环,机括便被拖动,里面的弩箭顿时激射而出,直接没入了泥土之中。 “这玩意虽然阴损,但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小凡你收着防身吧。”高开山把弩筒丢还给高不凡,又从土下挖出了那枚弩箭,并提醒道:“使用时务必要小心,千万不能向着自身和自己人,以免发生意外。”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弩筒收了起来,他才不管什么光明磊落,毕竟小命只有一条,能多一份保障就多一分保障,即使暗箭伤人又如何 高开山此时忽然醒起了什么,抬头看着高不凡道:“小凡,你刚才劈箭那一刀谁教你的” “爹你教的啊,怎么了”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他也没说错,刀法确实是高开山教的,他刚才劈箭那一刀跟平时一样,区别只在于境界,没错,就是境界。 那种境界很玄妙,连高不凡自己也说不清,或许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吧,不过只是偶然而为,应该是在极度危急的情况下被激发出来的潜能,所以现在 要高不凡再劈出那样迅捷的一刀,肯定是办不到的 “你再劈一刀试试”高开山满怀期望地道。 高不凡依言拔刀疾劈,虽然虎虎生风,但跟刚才劈箭那一刀还是差天共地,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 高开山又让高不凡骑上马去尝试,结果还是差得远,这回老高终于死心了,看来凡儿之前能使出那一刀只是巧合,大概是救人心切才突然激发出来的力量。 高开山虽然有点失望,但嘴是还是不忘鼓励道:“不错,比以往有很大进步了,继续努力” 高不凡还刀归鞘,心里也有些纳闷,昨天他跟曾阿大交手时也遇到过性命倏关的一刻,却没有激发出那种潜能,莫非跟昨晚修炼的内家功法有关看来今晚得请教一下黑衣鬼面人才行。 高不凡从来不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他也不信黑衣鬼脸人会无缘无故传自己功法,所谓的看自己顺眼,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而且对方还不肯以相面目相见,自然也加重了高不凡的戒心 所以,只要一旦发现不对劲,高不凡会毫不犹豫地停止修炼这种所谓揉合了佛道两家优势的内功心法。 高不凡父子二人最终还是决定不报官,将两具刺客的尸体掩埋掉便继续策马赶路,这个年代,在野外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一回事,除死有苦主报官,否则官府也不会理,而这两名死士的幕后主使者肯定是不会报官的,所以不用担心有手尾。 且说高开山父子二终于赶到了蓨县城西门外,高不凡发现,今日围在城门口的难民似乎更加多了,熙熙攘攘的把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做计有上千人之多,颇有点丧尸围城的味道。 高开山皱眉道:“这世道只怕要乱了,凡儿,跟着为父” 高开山一马当先,马鞭朝半空挥出,瞬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鞭鸣,那些难民吓得纷纷退散躲避。 高开山本来就生得虎背熊腰,此时骑在高大的黄骠马上,马上挂着一柄长刀,更显威风凛凛,别说那些难民,就连差役们都不敢直视。 高不凡跟在父亲身后策马而行,忽然瞥见难民中一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正是孙安祖,不过人实在太多了,一晃眼那人就不见了,再也寻不着踪影 “怪哉,难道看错了”高不凡有些纳闷,不过此时也不好下马寻找,便由他了,径直牵马进城。 “高场主,高少爷,这边” 高开山父子二人刚进了城门,便见一人站在街边朝着他们招手,赫然正是长孙晟的部曲黄铖。 高不凡连忙牵马迎了上去,笑道:“黄大哥倒是有心人,竟然在此候着,怕我们找不着鸿雁楼不成” 黄铖亦笑道:“自然不是,将军让属下领高场主和高公子先到住处汇合,然后再一道前往鸿雁楼,免得你们在门口干等。” 高不凡立即便听出了言外之意,奇道:“莫非今晚这场宴会不是长孙将军做东” 黄铖佩服地道:“高公子果然心思敏捷,今晚的确不是我家将军做东,实乃蓨县县令为我家将军接风。”说完又补充道:“太仆少卿宇文化及也会出席。” 高开山和高不凡闻言对视一眼,前者明显有些不安。这个黄铖显然挺会察言观色的,安慰道:“高场主和高公子不必担心,有将军在,宇文兄弟不敢胡来的。” 高不凡微笑道:“如此便有劳黄大哥带路了。” 黄铖点了点头,带着高开山父子二人直奔高士廉的老宅而去。 第28章 宗室之后 高士廉的老宅是一座五进的大院落,但见亭台楼阁,假山泉池,飞檐画栋,让人目不暇接,这就是高门望族的底蕴,即便已经衰落,但骨架仍在,只要培育出一两个拔尖的人才,马上又能重新崛起,再续辉煌。 “这样的宅子,在后世怕是要好几个亿吧。”高不凡一边走一边暗暗感叹,而高开山自踏入高宅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这座豪宅的建筑陈设似乎丝毫也不感兴趣。 高不凡父子二人跟着黄铖进了客厅,立即便迎上了十数双审视的目光,不由都微吃了一惊,什么情况 正诧异间,长孙无忌已经率先迎了上前,欣喜地道:“长卿兄来了,这位想必就是令尊了,果然好生威武,晚辈长孙无忌见过高场主。” “长孙公子客气了”高开山连忙拱手还礼,又疑惑地瞥了高不凡一眼:“长卿凡儿什么时候改名了” 高不凡干笑道:“是孩儿自己瞎取的表字,谁知长孙公子却当真了。” 高开山却点头道:“嗯,取得挺好的,凡儿的表字以后就叫长卿吧,就当爹给你取你,正好爹也省事了” 长孙无忌不禁莞尔,暗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长孙晟哈哈笑道:“现在老夫总算明白高公子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磊落洒脱,敢情高场主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在场其他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高开山连忙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声名远播突厥的长孙将军了,草民高开山,拜见长孙将军。” 长孙晟微笑道:“高场主谬赞了,在座诸位都是渤海高氏一脉本家,但愿没有唐突到高场主。” 高开山连道不敢 此时,在座一名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笑吟吟地道:“高场主别来无恙吧有一段时间没见你到鸿雁楼了,可是菜肴不合您的口味” 此人名叫高士鸿,正是鸿雁楼的大老板,高开山偶尔也会在鸿雁楼设宴请客,所以和高士鸿有过交集,也知道对方乃北齐宗室之后,不过两人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高开山道:“原来是高员外,托您的福,鄙人一切都好,就是马场太忙了,连进城的时间都少,的确很久没到鸿雁楼帮衬了,不过鸿雁楼每日客似云来,高员外日进斗金,多鄙人一个客不多,少鄙人一个也不少。” 高士鸿呵呵笑道:“长孙将军,您瞧,高场主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 长孙晟微笑道:“既然士鸿与高场主认识,那便最好不过了,劳烦你给大家作个引见吧。” “理当如此”高士鸿捋了捋长须,便开始介绍起来:“这位名讳高佥,表字士廉,出自北齐清河王一脉,也是此间主人,现任太常寺治礼郎。” “原来是治礼郎大人,失敬失敬”高开山抱拳行礼。 高士鸿又指着文雅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乃本人族弟高士泰,去年的四科举人这位高士真,出自北齐赵郡王一脉。” 高士鸿把在场上年纪的高士族人介绍完,然后便笑道:“年轻人之间就不用本人介绍了吧,自己相互认识一下。” 在场年轻的高士族人只有四个,估计都是族里的后起之秀,要不然也没机会在长孙晟面前露脸。 长孙无忌热情地给高不凡介绍了一遍,这四名年轻的高氏族人分别叫高君贤c高清远c高世雄和高世衡,其中高君贤年龄最长,显得稳重些;高清远最年轻,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过有些傲,不太爱说话;高世雄和高世衡是亲兄弟,结实得像两头小老虎似的,兄弟两人也是最热情的,拉住高不凡便东问西问。 高世衡:“长卿兄,你们家是开马场的” 高不凡:“是的” 高世雄:“那你肯定会骑马射箭了” 高不凡:“会一点” 高世雄:“长卿兄谦虚了,我和二弟也喜欢骑马射箭,二弟的马术比我强一些,不过我的箭术比他厉害,百十步之内百发百中,例不虚发” 高不凡:“世雄兄厉害,佩服” 高世衡:“别听他吹牛,五十步他也做不到百发百中。” 高不凡:“” 高世雄脸上一红,岔开话题道:“长卿兄会作诗吗” 高不凡摇了摇头。 高世衡大喜道:“太好了,我和大哥也不会作诗,明天我和大哥到你的马场一起骑马射箭如何” 高不凡:“” 旁边的高清远忽然插嘴道:“长卿兄要是不会作诗,今晚只怕要走宝了。” 高不凡奇道:“此话怎讲” 高清远却 不再说话了,旁边的高君贤和长孙无忌则是笑而不语,倒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几个年轻人自成一个圈子在那聊天,长孙晟和高开山等人也没闲着,此时,只听高士廉问道:“高场主姓高,莫非也是蓨县本地人氏” 高开山点头道:“应该算是吧,鄙人虽然十几年前才搬到蓨县,但祖上的确是蓨县本地人氏。” 高士廉闻言忙问:“不知祖上名讳是” 高开山答道:“本人乃琅琊王高俨之后。” “什么”高士廉失声惊呼,高士鸿等人则面面相觑,有人甚至面露鄙夷和讥讽之色,显然并不相信。 “长卿兄,原来你竟然是北齐宗室琅琊王高俨之后啊”长孙无忌惊喜地道。 高不凡一脸懵逼地望向父亲高开山,他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什么琅琊王,另外,琅琊王是谁很出名吗 高士廉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高场主,据我所知,琅琊王高俨无后,你确定自己真是琅琊王的后人。” 高士泰更是毫不客气地讽刺道:“琅琊王高俨为后主高纬所害时年仅十六,四个遗腹子全被幽禁至死,不可能留下后裔,高场主只怕是认错亲了吧。” 长孙晟暗皱了皱眉,他今日之所以把高不凡父子请来,在高氏族亲面前露脸,一来是报答高不凡那日出手相助之情,二来是觉得高不凡是个可造之材,有拉拢之意,谁料其父的人品似乎不咋的,为了抬高身份竟然胡乱认亲,这就算了,竟然自称是北齐琅琊王之后,结果闹出笑话来了 高不凡剑眉紧锁,他知道父亲高开山并不是那种弄虚作假,攀龙附凤之人,绝对不可能为了自抬身价而乱认祖宗的,不过以前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呢 此时客厅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变得极为尴尬,高开山却坦然地道:“诸位只怕有所不知了,当年后主高纬宠信佞臣和士开等人,致使朝纲不振,吏治腐败,三军糜烂,国势摇摇欲坠,琅琊王年少英伟,勇武过人,愤而出手击杀了奸臣和士开,结果却为后主高纬所害,四名遗腹子亦遭幽禁至死。然而时人却不知,其中一名遗腹子幸为忠仆所救,投奔于南陈,侥幸长大成长人,十三年前,南陈为大隋所灭,这名幸运儿又辗转回到了祖籍蓨县。” 在座一众高氏族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高士廉轻咳了一声道:“莫非高场主就是那名侥幸逃脱的幸运儿” 高开山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古朴的玉佩道:“这是家母当年留给本人的信物,一直由忠仆保管着,成年后才交到本人手中。” 高士廉肃然道:“可否让在下一观” “自无不可”高开山把玉佩递了过去,高士廉接过仔细地审视了一遍,点头道:“没错,这的确是北齐琅琊王府之物。” 高士鸿高士泰等人连忙凑上前围观,渐渐面色都变了。高士真向着高开山拱了拱手道:“敢问高场主,那名救你的忠仆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高开山想都不想便答道:“他叫高七斤,本人平时都叫他七斤叔,南陈被灭的那年病故了,没能回到故土。” “高七斤”高士鸿和高士泰对视一眼,琅琊王高俨被杀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都还年幼,也不知琅琊王府中是否有个叫高七斤的仆人。 这时,在座年纪最大的高氏族人发话,此人名叫高桓,年届六十,乃兰陵王高长恭之后,只见他回忆道:“当年琅琊王府中的确有个叫高七斤的,颇有勇力,外号好像叫顶千斤” 现在既有物证,又有人证,众不由都信了大半,望向高开山和高不凡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得更加友善起来。 正所谓宗亲宗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血缘祖脉从来都是最能拉近距离的东西,高不凡能明显感受到高氏的几个年轻对他更加亲近了,就连不太爱说话的小白脸高清远也开始主动跟他攀谈起来。 第29章 招婿? 古人的门第观念极重,特别魏晋以来,这种观念更是达到了顶峰,假如你是士族出身,即使穷到吃土也受人尊敬,并且还能以寒士自矜,但如果你是泥腿子出身,就算经过努力奋斗,侥幸大富大贵,依旧会受人鄙夷,并视之为暴发户。 尽管隋文帝已经废除了九品中正制,终结了士族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但是门第这种阶级观念依旧根深蒂固,所以一般情况下,士族只会支持士族,平民也会选择支持士族,因为他们有名,也有资源。 譬如后来的李唐之所以定鼎天下,跟获得关陇士族的支持不无关系,各路人才也争相投靠李唐,而夏王窦建德就没有这种福气了,因为他是平民出身,无论他如何礼贤下士,对士族和人才的吸引力都远不如李唐,最后争不过李唐也就顺理成章了。 高不凡原本只是“马倌”的儿子,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北齐宗室之后,尽管还是“马倌”的儿子,但是身价却不可同日而语了,看看高氏一众族人前后的态度转变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高不凡体内的灵魂来自现代,对所谓的门第并不是很感冒,不管是平民马倌,还是北齐宗室马倌,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反正都是养马的,所以表现得很淡定。 结果,高不凡所表现出来的淡定看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纵宠不惊。 长孙无忌见状既惭愧又钦佩,看来自己还需努力修行啊,瞧瞧人家长卿兄,年纪跟我差不多,这份从容却不是自己能及的。 长孙晟亦不由心喜,内心对高不凡的评价又高了一分。初次见到高不凡时,长孙晟就觉此子行事耍脱又不失稳重,而且谈吐不俗,一双眼睛清如溪水,亮似辰星,于是料定对方恐非池中之物,所以叮嘱长孙无忌好生与之结交,日后定或裨益。 昨天在街上再次遇到高不凡,亲眼目睹前者的机智和侠义之举后,长孙晟更是起了拉拢之意,另外,长孙晟还隐隐觉得高不凡身后隐藏着一名顶尖高手,拉拢了高不凡,自然就拉拢了他身后的顶尖高手,不管什么时候,高手都是值得拉拢的,顶尖高手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正因为如此,长孙晟今日才不惜动用自己的面子把本地有头有面的高氏族亲都请来与高不凡父子相见。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可别小看其中的作用,因为在座的高氏族亲都是本地有头有面的人物,能量大着呢,高开山父子在渤海郡开马场,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将会是另一番局面,任何人想吞并飞鹰马场都得重新掂量了。 而让长孙晟始料不及的是,高开山竟然是北齐琅琊王之后,不过这样更好,高开山父子和妻弟高士廉同为北齐宗室,彼此的关系就更亲近了,拉拢起来也更方便,日后高不凡若有出息,则可为我儿无忌之强援! 长孙家这一代人才凋凌,一直都是长孙晟的一块心病,他看好的儿子长孙无忌年龄太小,偏偏兄长长孙炽已经先他一步而去,而他自己也病入膏肓,一但撒手人寰,长孙家恐会迅速败落,所以才急于为长孙无忌打人脉基础,拉拢人才! 言归正传,且说大家认了族亲,彼此的关系便更紧密了,高士鸿等人对高不凡的称呼也亲切地变成了世侄,长孙晟则是直接叫小凡。 众人又闲聚了一会,高士廉便提醒道:“大哥,也是时候动身前往鸿雁楼了。” 长孙晟点头道:“那便出发吧,对了,把无垢也带去散散心,顺便见识一下你们渤海郡的青年才俊。” 高士廉愕了一下,继而转身吩咐管家道:“到后面接姑娘出来。” 此言一出,在座一众高氏族人的表情都变得热切起来,特别是小白脸高清远,激动得俊脸通红,就连相对稳重的高君贤也明显呼吸一紧。 高不凡起初还不明白,不过稍一琢磨便会过意来,敢情长孙晟此翻举动有暗示招婿的意思,难怪这些高氏族人均如此激动。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屏风后传来一阵环佩的叮咚声,十分悦耳,紧接着众人情不自禁眼前一亮,只见盛装打扮的小萝莉长孙无垢由两名仆妇搀扶着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瞬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长孙无垢本来就生得粉雕玉砌,明媚可人,此时经过一番盛装打扮,便更显得眉目如画了,明眸善睐漆黑清澈,仿佛会说话一般,最难得的是那种端庄又乖巧的气质,笑起来时,粉颊梨窝浅浅,让人怦然心动。 高君贤和高清远看得痴了一般,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也脸红红的目不转睛,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如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高不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此时也一脸欣赏地打量着长孙无垢,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长孙美媚才十一二岁,他还没禽兽到打人家小萝莉的主意。 高不凡转头瞥了一眼高清远等人夸张的表情,不禁暗暗好笑,若按照历史走势,长孙无垢这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最后只会被李二拱走,其他人都没戏,这几位还是洗洗睡吧! 长孙无忌见到高清远等人的猪哥表情时,既自豪,又有点恼火,不过当他发现高不凡竟然嘴角带笑,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盯着自家妹妹看时,禁不住低声问道:“长卿兄笑什么?” “我笑了吗?”高不凡反问道。 “笑了!”长孙无忌皱眉道。 高不凡揶揄:“哦,令妹今日的气色真好,估计已经喝了那甲鱼汤,辅机兄你没偷喝吧?” 长孙无忌闻言脸上一红,悻悻地道:“没喝,免得又被人叫小胖墩!” “什么甲鱼汤?原来长卿兄之前见过无垢姑娘?”高君贤好奇地问。 高清远也禁不住侧首望来,眼神疑惑中带着一丝警惕,敢情这一刻已经把高不凡当成竞争对手了。 高不凡不禁暗汗,本来只是调侃一下无忌小正态,没成想引起这两位的猜疑了,于是笑道:“昨日正好在街上遇到辅机兄买甲鱼,他说要炖汤给妹妹补身。” 高君贤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高清远却皱眉道:“不对,长卿刚才说无垢姑娘今日气色好,言下之意就是往日气色不好,所以长卿兄之前肯定见过无垢姑娘。” 高不凡本来就对这位傲娇的族兄不感冒,此时见他咄咄逼人地刨根问底,便更加不爽了,于是点头道:“没错,我前日不仅见过无垢姑娘,还相谈甚欢。” 高清远面色一沉,转过头去不再理会高不凡。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看来高氏一族确实没落了,就这种涵养的货色竟然也算后起之秀?十画都还没一撇呢,就把人家长孙美媚当囊中之物了吗?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仅和长孙无垢聊过天,还摸过她的腰和臀,这货岂不是妒忌得抓狂? “爹,舅舅!”此时长孙无垢已经盈盈行至长孙晟和高士廉身边施礼,姿态端庄优雅,声音如黄莺出谷一样清脆悦耳。 长孙晟点了点头,微笑道:“无垢,这些都是你娘舅家的族亲,勿要失了礼节。” 长孙无垢连忙朝着高士鸿等人盈盈下拜道:“无垢给诸位族亲叔伯见礼。” 一众高氏众亲纷纷还礼,赞美之言铺天盖地! 隋唐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不像明清时期,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只能窝在家里穿针引线,伤春悲秋。隋唐时期的女眷不仅能出门赴宴,甚至还能领兵打仗,譬如李渊的三女儿平阳公主,其率领的军队便为李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死后更是以军礼下葬。 “在下高清远,乃北齐赵郡王之后,见过无垢姑娘!”高清远抢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 长孙无垢礼貌地福了一礼,不过自始至终低眉垂目,这让自认为相貌英俊的高清远颇有点失望,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在下高君贤,见过无垢姑娘!”高君贤迈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道 长孙无垢又礼貌地福还一礼,这次倒是抬头打量了高君贤一眼。高清远见状不由暗自懊恼,看来自己刚才表现得太急迫了,反而显得轻浮,难怪无垢姑娘也不肯抬头看我一眼。 此时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弟也上前见了礼,这两小子估计也自知风仪不及前两位,所以没有争着表现的意思。 “无垢姑娘!”高不凡最后一个上前,微笑着拱了拱手,也没有自我介绍。 长孙无垢早就见到高不凡了,欣然一笑,露出两只浅浅的梨窝道:“高公子,咱们这算不算萍水又相逢了?” 高不凡好笑道“是呀,看来咱们挺有猿粪啊!” “缘分?这是佛家之言,高公子信佛吗?”长孙无垢扑闪着明眸。 “我妈咳,吾母信佛,莫非长孙姑娘也信?”高不凡问出口才意识到多余,长孙无垢的乳名就叫观音婢,能不信佛吗? 看到高不凡和长孙无垢侃侃笑谈,高氏一众族亲神色各异,小白脸高清远更是变成了小黑脸。 第30章 晚宴(一) 鸿雁楼是蓨县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历史悠久,据说大门上那副“鸿雁楼”的牌匾还是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的亲笔手书。 长孙晟和高氏众人来到鸿雁楼前时,以周县令为首的地方官员已经迎了出来,赵牧监也在场,而赵牧监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则格外抢眼,因为这家伙那颗光头亮得有如灯泡,络腮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脖子上若再挂上一串佛珠,活脱脱的沙和尚一个。 不过这家伙显然不是和尚,头上没有戒疤,也没穿袈裟,只穿着黑色的布衣,打扮得像个普通的生意人,脸上总是挂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 高开山一见到此人便不觉皱起了眉头,高不凡见低声问:“爹认识那个光头?” 高开山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此人就是飞羽马场的场主马行空。” 高不凡闻言不禁多打量了一遍这位马老板,恰巧对方也往这边望来,两人目光一触,高不凡立即报以人畜无害的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马行空愕了一下,竟然微笑着点头示意,倒像是挺和气的一个人。 此时长孙晟和周县令等一众地方官已经寒暄完了,当先往鸿雁楼内走去,长孙无忌兄妹二人伴在父亲左右,高士廉则在长孙无垢另一侧,细心地把她护在中间。紧接着是高氏一众年长的族亲先行,然后是年轻一辈,高开山的性子比较淡泊,便和儿子高不凡慢悠悠地行在最后。 这时,人群中那颗大光头向着父子二人快速移了过来,一脸惊喜地道:“原来高场主也是来参加晚宴的?” 高开山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反问道:“马场主呢?” 马行空乐呵呵地道:“承蒙太仆少卿抬爱,鄙人才有幸前来开一开眼界,对了,高兄与长孙将军和高氏诸位郡望同来,莫非也是高氏族亲?” 高开山平静地道:“算是吧,鄙人出自北齐琅琊王一脉。” 马行空目光一闪,笑容有点牵强地道:“原来如此,以往咋没听高兄提起过呢?” 高不凡笑言道:“祖宗又不是招牌,何必老挂在嘴边呢,祖宗的名气又不是自己的本事,有真本事的人也没必要老拿祖宗来撑腰,譬如马场主,生意做得哪么大,还不是没向人提过自己祖宗是谁。” 马行空愕了一下,继而竖起大指道:“高场主,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令郎了,果然一表人才,能言善辨,不过高公子有一点说错了,鄙人其实是个没真本事的,要是鄙人祖上显赫,鄙人肯定天天挂在嘴边,说得人尽皆知,哈哈!” 高不凡微笑:“高场主果然灰谐,要是你手下的马屎管事能学到你一半的心胸和本事,昨天也不至于闹得不愉快。” 马行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正容道:“那刁奴自作主张跑来蓨县卖马,还与高公子发生冲突,真的不知死活,鄙人昨日已经从重惩罚了他,还望高场主和高公子宽宏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改日鄙人再摆宴向高场主请罪。” 高开山淡道:“不必了,小事一桩,咱们进去吧!”说完举步而行。 “马场主请!”高不凡极有风度地作了个请的手势,让对方先行。 “呵呵,还是高公子先请!”马行空乐呵呵地道。 高不凡也不再相让,快步赶上父亲高开山,心里则暗暗盘算起来,这个马行空无疑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能屈能伸,不过此人怂得那么痛快,应该也没什么厉害的背景,和宇方化及极可能是简单的钱银关系,否则不可能认孙子认得这么彻底的。 如此一来,高不凡倒是放心不少,既然宇文化及和马行空的关系不深,理应不会花大力气帮他,更不会冒着与长孙晟撕破脸的风险来帮他,所以,现在最让高不凡困扰的是那两名死士,到底是谁要置自己父子二人于死地呢?动机是什么? 高不凡一边行一边琢磨,不知不觉已经进了鸿雁楼的大堂。鸿雁楼虽然只有三层,不过占地面积却是极广,中间是天井式的,搭有一座高台,二楼和三楼都装有护栏,能够凭栏观看中间的高台。此时高台四周已经布置好了,柱子上挂满了灯笼和彩旗,看样子今晚这场宴会还准备了歌舞表演之类的节目,由此看来,周县令为了给长孙晟接风洗尘,可谓下足了本钱。 高不凡正四下打量着,便听闻楼梯一阵响动,一行人从二楼走了下来,当先一人穿着紫袍,头戴二梁进贤冠,约莫四十许岁,颌下留有三缕飘逸的长须,气质竟然十分儒雅。 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动:“不会吧,莫非这位就是外号宇文化骨的太仆少卿宇文化及,弼马温的卖相还不错啊!” 此时紫袍官员已经走下楼梯,大袖飘飘地向着长孙晟迎了上来,一边抚须朗笑道:“长孙将军光临渤海郡竟然也 不派人告知本官,理当罚酒三杯。” 长孙晟微笑相迎:“卢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老夫又岂敢叨扰。” 旁边的高君贤见高不凡一脸疑惑,便知他不认识紫袍官员,于是低声介绍道:“这位乃咱们渤海郡的郡守卢大人,名讳赤松,表字子房,出自范阳卢氏,乃名门之后,此番估计是听到长孙将军在此,所以特意从阳信县那边赶来相见。” 这时,小白脸高清远竟然兴奋地插嘴道:“范阳卢氏乃四姓高门之一,与清河崔氏并列称为“崔卢”,而且范阳卢氏以儒学传家,历代俊才能人辈出,族中人人识文断字,工诗善画者多不胜数,颇如这位卢大人便诗画双绝,精通经义,深得乃父卢思道真传。” 高清远顿了一下,续道:“卢大人尤喜吟诗作赋,且常以此来考究后辈,所以今晚这场饮宴定然少不了考究大家一番,长卿兄不会作诗真是可惜了,要知道卢大人每回考究后生晚辈都少不了彩头哦!” 高不凡看见高清远那故作惋惜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于是顿足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平时多啃几本书!” 高清远不屑道:“作诗讲究的是悟性和灵感,不是读几本书那么简单,本人六岁学作诗,浸润此道多年才略有所成!” 高世雄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道:“高清远这小子最擅长作诗,就连县尊大人都赞他作得好。” 高不凡闻言也不意外,瞧这小子那得瑟劲便知了。 此时高世雄又悻悻地道:“虽然是族亲,可老子就是瞧不惯他那臭屁模样,满嘴之乎者也,酸不拉叽的,可惜长卿兄不会作诗,要不然今晚夺了头彩,看他还得意个屁!” 第31章 晚宴(二)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二人长得五大三粗,结实得像两只小老虎,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而且哥俩的确打心底里厌恶读书,要不是家里逼着他们上族学,估计这两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手字更是不敢恭维,说是狗爬,估计连狗都感觉被冒犯了。 不过,哥俩在习武方面却很有天份,自小就很能打,平日最喜欢舞枪弄棒,他们的老子见状干脆请了武师教授两人武艺,哥俩也算争气,十七八岁的年纪便习得一身好武艺,骑射功夫不错,十八般兵器也能使,于是便成了族中的后起之秀。 少年人本来就精力旺盛,尤其是习武的少年,更是精力过剩,两兄弟每日除了习武,就是在族学中作威作福,族中子弟就没有不挨过他们揍的,其中就数自鸣不凡的高清远挨拳头最多。 高清远走的是文人路线,目标是参加科举,成为举人,入朝弄个文官来做,最不济也能给达官贵人当个幕僚谋士什么的,所以瞧不起高世雄兄弟,经常讽刺兄弟二人为粗鄙武夫,难登大雅! 不过,隋唐都是尚武的朝代,文武并重,并不像明朝那般文尊武卑,而且文武之间的界限分得不是很清,文官可以任武职,武官同样也能领文职,谁也鄙视不了谁。 所以,既然高清远鄙视高世雄兄弟,高世雄兄弟也鄙视他,惹火了甚至用拳头教训他,所以在族亲当中,高世雄哥俩和高清远的关系最差,时常闹别扭! 高不凡虽然是新来的,但是长得英气勃勃,阳刚有力,还会骑马射箭,高世雄兄弟自然一见就生出好感来,自发把他归为同一类人,再加上高不凡性格开朗洒脱,说话又风趣,更是让兄弟二人好感大增,及至高不凡坦言不会作诗,哥俩更加惺惺相识,恨不得立即就跟他斩鸡头,烧黄纸结拜兄弟。 既然是同一阵线的哥们,自然要一起鄙视会作诗的酸腐文人高清远了,可惜,瞧今晚这形势,恐怕是阻止不了高清远这小子出风头了,谁让渤海郡守卢赤松也是个爱丢书袋的大酸子,偏偏这老家伙还好为人师,喜欢出诗题来考究后生晚辈! “唉,如果高清远这小子今晚夺了彩头,说不定还会受到长孙将军和长孙姑娘的菁睐,奶奶的,便宜这小子了!”高世雄兄弟越想越不甘心,直到落座后还在高不凡耳边喋喋不休。 高不凡既好气又好笑,真想把袜子脱下把兄弟两人的嘴巴给堵上,他今天特意没带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就是想耳根清净一点,没想到又遇上高世雄和高世衡这两个怨妇一样的话唠,偏偏族中的长辈在场,这两货只能一左一右地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结果自然是高不凡的两耳平白受了许多罪,差点没让这两个家伙的唾沫星子给灌满。 一楼是大堂过道,不设座,二楼的位置最好,几乎与高台平齐,饮宴看戏两不误。长孙晟是这场晚宴的主角,也是官职最高最尊贵的人,自然居北面南而坐,长孙无忌兄妹陪坐一席,渤海郡守和属下官僚居左席,右手边还空出一席,估计是给太仆少卿宇文化及留的,只是这家伙至今还未现身,谱摆得有点大了。 高氏的族亲全部坐在二楼西边,二楼东边的人高不凡一个都不认识,一问才知是卢太守的幕僚和卢氏族亲,至于二楼南边坐的则是蓨县的下级官员,马行空的那颗大光头也混在里面,这颗光头就像大灯泡一样,不管在哪都一目了然。 众人纷纷落座坐好,长孙晟瞥了一眼右手侧空着的桌子,故作不解地问:“周大人在此置一空桌是何意?” 周县令心中苦涩,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苦笑道:“这是为太仆少卿宇文大人准备的,估计宇文大人临时有事耽搁了,下官这便亲自去请。” “不必了!”一把略微显尖细的声音在楼下传了上来,稍倾,便见一行人大模大样地从门外走进了大堂,高不凡一眼就认出了宇文智及,以及旁边眼眶浮肿的曾阿大。 不过宇文智及此刻显然不是主角,站在c位的赫然是一名紫袍男子,同样头戴二梁进贤帽,眉毛细长,眼睛狭小,冲天鼻,嘴小而略尖,目光阴鸷有如秃鹫,高不凡虽然未曾见过宇文化及,但一眼便猜出此人就是正主了,心中微凛,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善茬,难怪后来杀死了隋炀帝自立。 且说宇文化及兄弟走到大堂中央,先抬头往二楼淡淡地瞟了一眼,周县令已经领着县丞主薄等属官连滚带爬地跑下去迎接了。 “宇文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周县令哈着腰气喘吁吁,额头差点没碰到地上。 “没个眼力劲的狗东西,我大哥到了门外竟然也不出门迎接,屁大的官儿你还上天了,信不信本公子让你们卷铺盖滚蛋!”宇文智及劈头便训斥起来,周县令和一众属官像狗一样低头不语。 宇文化及也不阻止, 直到宇文智及训斥完,这才施施然往楼梯行去,卢太守不由大皱其眉,倒是长孙晟神色平静,他知道宇文化及一进门就来这一出,只不过是为了找回场子罢了,自己昨日当街让他二弟宇文智及难堪,对方自然要有所表态,否则岂不是弱了宇文家的势头? 不过宇文化及这样做,恰恰也表明他不会再在飞鹰马场的事上纠缠了,毕竟他只是收了马行空的钱办事,而昨日高开山又托赵牧监送来了两千两银子,他自然也犯不着和长孙晟撕破脸! 宇文化及登上了二楼,立即便变了脸,竟笑眯眯地与长孙晟和卢太守太招呼,然后在右边的空席落座,倒是宇文智及这货死性不改,见到坐在长孙晟身旁的长孙无垢时竟然眼都直了,落坐后还频频注目,敢情是个萝莉控。 长孙无垢蹙起了黛眉,低头乖巧地坐着,倒是他哥长孙无忌怒目而视,恨不得一箭射瞎宇智及那双猥琐的淫眼,不过后者显然不把他当回事,还是频频注目,直到宇文化及瞪了他一眼,这货才有所收敛。 卢太守估计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轻咳一声问道:“宇文大人巡视马场可还顺利?” 宇文化及好整以暇地往西抱拳:“本官奉皇命巡视天下马场,自离京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殚精竭虑地筹备马匹,生恐生出一丝丝差错来了,幸而一切还算顺利,明年皇上御驾东征高丽之前定然能够把所需马匹备好。” 卢太守闻言笑道:“如此便好,宇文大人辛苦了,来年吾皇大捷凯旋,必有宇文大人的一份功劳。” 高不凡暗耸了耸肩,屁的大捷凯旋,杨广三次东征高丽都失败了,最后弄得天怒人怨,连自己的江山都丢掉,不是一般的悲摧! 只听宇文化及又傲然地道:“我大隋兵强壮,猛将如云,吾皇英明神武,发兵百发御驾东征,又有吾父亲自掌兵,如虎添翼,高丽不过蕞尔小国矣,我大隋百万雄师一到,必然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其国。” 话说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是左卫大将军,乃明年东征高丽的主将之一,如果东征成功,功劳自然大大的有,在场官员都出言纷纷恭维,马屁如潮。 宇文化及被恭维得有点飘飘然,得意地瞥了主席上的长孙晟一眼,长孙家现在开始衰落了,而他们宇文家却是如日中天,譬如这次东征高丽,长孙晟就没份参加,可见圣宠已经不及自己老爹宇文述了。 高士廉暗皱了皱眉,他却是知道姐夫长孙晟无缘参战的原因,因为他劝过皇上不要出兵高丽,所以这次被弃用了,倘若皇上这次东征成功,只怕大哥的处境会更不妙,如果皇上东征失败,大哥或许还会受重用,不过就大哥这身体情况,只怕也熬不过明年! 念及此,高士廉不禁黯然神伤,当初高氏之所以和长孙家结亲,不过是想借助长孙家重振门楣,结果现在长孙家自己也不行了,长孙炽和长孙晟这两根家族支柱没了,长孙家只怕衰落得更快,不仅帮扶不了高氏,可能还要反过来让高氏帮扶。 幸好,外甥长孙无忌还算是个可造之材,无垢也品貌出众,日后择一佳婿助力,则长孙家振兴大有希望,想必大哥今日让无垢当众露面,也是有物识佳婿,待价而沽之意。 第32章晚宴(三) 长孙晟今晚带着高不凡父子参加晚宴,本意是要解决飞鹰马场的问题,都是混官场的,很多事情都不必直接出面去怼,只需旁敲侧击地表明态度就行,这样子的好处就是留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撕破脸。 高不凡父子出现在晚宴上,就等于告诉在场所有人,飞鹰马场是长孙晟罩着的,所以马行空一开始就认怂了,而宇文化及一进门也表明了态度,他找回场子,长孙晟不干涉他找场子,他自然也不会继续在飞鹰马场这件事上作文章。 于是乎,事情便等于无声地解决了,大家客客气气地饮酒欣赏歌舞,该干嘛干嘛。 酒过三巡,菜上五昧,又闲听了几支小曲作为开胃菜后,似乎今日的重头戏就要开锣了,舞台的布幔被拉上,四周的灯笼也全部熄灭掉,光线瞬时变得昏暗起来,楼上楼下所有人也下意识地停杯投箸,屏息静气往舞台望去,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二人也难得闭上了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适逢今日又是七月十六,但见一轮明月悄悄地攀上了酒楼的檐角,皎皎月色从天井上方照进来,给舞台的布幔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光。 此时,布幔后面忽然传出一声苍老的轻咳,紧接着是火镰的敲击声,随之一束微弱的火光冉冉亮起来,由小到大,由暗至明,极具动感,一条窈窕的身影也同时投映到布幔上面,那凹凸玲珑的曲线瞬时就抓住所有人的眼球,高不凡甚至能听到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高不凡不禁暗汗,难道是古代版的真人小电影?哪位淫才想出来的,真该拖出来让大家膜拜两分钟! 不过高不凡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想歪了,此时,布幔后那女子动了,翘起兰花指,弯腰端起了油灯,动作优雅得让人赏心悦目。 性感如果流于低俗,容易令人变回野兽,只关注下三路的事情,但是性感上升为优雅,却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 此时,布幔后的女子把油灯轻轻地搁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背对观众款款地坐下,修长紧并的一双玉腿,纤腰隆豚,刀削的香肩,投影到布幔上后形如一只优美的青花瓷花瓶,简直美不胜收! 此时此刻,楼上楼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屏息静气,整座鸿雁楼静得落针可闻。小萝莉长孙无垢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这种表演,小脸蛋红扑扑的,有点害羞,又忍不住想看。 的嘚 一声清脆的云板,随即,一声洪亮渺远的鸡啼突兀响起,真个中气十足,荡气回肠! 卧槽! 高不凡差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抻长脖子往高台仔细望去,可是布幔上明明只有那女子葫芦状的动人背影,再除了一灯桌凳便别无他物了,哪来的大公鸡? 这一声荡气回肠的鸡啼就好比拉开了一场盛会的序幕,但闻狗吠声此起彼伏,由远及近,紧接着是涮锅煮粥的声音,柴火燃烧时的霍霍声,大人的窃窃私语声,孩童起床后的嘘嘘声,喝粥时的咕噜声,还有鸡鸭鹅的声音纷沓而至,瞬间变得热闹无比! 高不凡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口技,竟然是传说中的口技,太牛了,声音逼真的跟真的一样,要不是舞台一直只有那个安然端坐的窈窕身影,他都以为人家把鸡鸭鹅都赶上舞台了。 渐渐地! 所有声音都平息下去,大家禁不住又屏住了呼吸侧耳细听,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人迎面走来一般,紧接着是支嘎的开门声。 ——吽! 一声低沉浑厚的牛叫声直抵耳畔,鞭子声随即响起来,老牛沉重的脚步,甚至反刍咀嚼声都隐约可闻,紧接着是扫过杂草的声响 高不凡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一幅农人赶着老牛走在田梗上的画面,忽然经过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淙淙,还有槌衣服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河边浆洗衣服。 听到这里,高不凡已经佩服五体投地了,一张嘴能演绎出那么多声音,而且还唯妙唯俏,这天下果然能人异士无数,你想不到的不代表没别人做不到,各行各业的高手都强得超乎你的想象。 这时,舞台四周的灯笼被重新点亮了,看样子这场口技表演已经结束,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喝彩叫好声如浪潮一般,铜钱和碎银漫天撒下,把舞台四周和布幔的顶部都覆盖了一遍,高不凡也掏出了一锭银子丢了下去。 “长卿兄果然财大气粗啊!”高世雄见到高不凡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两兄弟刚才撒了几把五铢钱,也就两百文左右。 其实,隋朝还不流行白银,一般老百姓用的多是五铢钱,但是高不凡嫌铜钱太麻烦了,再加上马的价值比较高,动不动就是几千几 万钱,出门做买卖得用麻袋来装钱才行,所以他比较习惯用金银,所以身上带的铜钱不多,加起来一百文都不到,怎么好意思拿来打赏如此高超的口技表演呢,于是便扔了一块二两重的碎银,结果却被眼尖的高世雄看到了,还嚷得人尽皆知,就连前排的高氏族亲也纷纷转头望来。 高不凡暗汗,眼见两兄弟那夸张的表情,估计已经把自己当成富二代了,便故作懊恼地道:“糟糕,在下一时激动,把今后两个月的零花钱都扔下去了,话说能不能下去捡回来?”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不由释然,同情地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道:“长卿兄,打赏优伶的钱银怎好意思再拿回来,这不是等于在乞丐钵里抢钱吗,还是算了吧,后面两个月想吃,想买什么,尽管找我们哥俩,有我们一口,就绝对少不了你那份!” 高不凡感激地道:“世雄兄高义,那我可就当真了!” 高世雄拍着胸口豪气地道:“君子一言既出,一百匹马都难追,我高世雄从来都说话算话咳咳,不过家父每月只给我五两银子的零花钱,多了就没有了!” “没事,我也有五两银子零花钱,够咱们三个吃香喝辣的了。”高世衡亦拍胸道。 高不凡不禁莞尔,倒是越发喜欢这哥俩了,虽然脾气暴躁鲁莽了些,但贵在待朋友仗义真诚,还心思单纯,跟他们交朋友不用费神! 高氏四名后起之秀中,高不凡最摸不准的就是高君贤,这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至于自鸣不凡的高清远,高不凡根不当一回事,这种有点料便恨不得把内裤都扒出来显摆的少年,其实连半桶水都没有,晃得很! 这时,舞台的布幔终于拉开了,大家终于可以看清台上表演者的庐山真面,楼上楼下几乎同时响起了一阵惊叹声,一些激动的年轻甚至情不自禁地跑到护栏边,眼神狂热地高叫着:“公孙姑娘!公孙姑娘!” “天啊,原来是名震江南的公孙姑娘,公孙大家,难怪如此神乎其技!”高君贤霍地站了起来,竟然满眼倾慕之色。 高君贤此人的表现一直都很稳重,不显山不露水的,此时竟然激动成这样,高不凡不由有点意外,于是也站起来往下望去,打算看看这位公孙姑娘到底是怎么样出众的人物,但愿不是公孙大娘才好,毕竟这世上才貌双全的人太少了! 然而当高不凡看清台上之人后,亦禁不住瞬间呆了呆了。 第33章 晚宴(四) 高台的布幔撤下了,但见一名黄衫女子亭亭伫立在舞台中央,玉腿修长,纤腰若束,肩如刀削,紧身短打的衣着使其本来就窈窕的体形更显曲线玲珑,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张脸蛋,美得简直不像话,明眸皓齿,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此刻,所有形容词用在她身上仿佛都显单调乏力,关键此女还美艳而不媚俗,身上没有一丝风尘之气,无论灵动的双眸,抑或是微微上翘的上唇,都透着一股子灵气,顾盼之间,所有人仿佛都感到她在望着自己。 高不凡不禁心神微漾,不得了,再一看周边几位后起之秀,结果发现他们更加不堪,高清远这小白脸跟痴傻了一般,口中还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就连一向稳重的高君贤也是一副沉醉难以自拔的模样,至于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这哥两正比赛似的吞着口水,你咕噜完我咕噜,咕噜得高不凡都有了尿意。 此时台上的黄衫女子,轻甩了一下手中的乌木云板,发出清脆的嘚声,笑嫣如花地向着四方团团抱拳一揖,动作优雅而又飒爽,瞬时赢得满堂喝彩,用句时髦的话讲就是台风稳得一逼。 高不凡感叹之余竟然不自觉地拿长孙无垢来与之比较,发现长孙美媚竟然完败,倒不是长孙无垢的容貌不及黄衫女子,而是她还太小了,青涩的小桃如何比得过成熟的水蜜桃呢?再过几年吧,等小萝莉的身段完全长开了,估计才能跟这名黄衫女子掰一掰手腕,前提时不能长歪,不过,长孙无垢那种名门闺秀的端庄气质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此时布幔又重新拉上了,当再次打开时,黄衫女子已经消失了,换上了一对老少在那咿咿呀呀地唱戏,众人不由大失所望,一众年轻人也扫兴地各自返回自己的座位。 “唉,要是公孙大家再表演一场该多好!”高清远唉声叹气地重新坐下。 高君贤也惋惜地摇了摇头:“在下也很想看公孙大家舞剑器,可惜公孙大家的规矩是每晚只演出一场。” 高不凡不由奇道:“此女还会舞剑?” 高君贤点头道:“长卿兄有所不知了,公孙大家的口技固然一绝,但最拿手的却是剑器,不知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就是为了看她舞一曲剑器,不过今日咱们有幸欣赏到公孙大家的口技,已经是捡到了。” 高不凡不禁暗暗纳罕,这位不会就是诗人杜甫笔下的公孙大娘吧,据说舞剑器相当牛叉,不过现在是隋末,杜甫乃中唐时期的诗人,这个时候,杜甫的老子恐怕连受精卵都还不是呢,公孙大娘估计也差不多,所以应该不是同一人,于是随口问道:“这位公孙大娘咳,公孙姑娘的芳名叫什么?” 高世衡立即抢着道:“这个我知道,叫公孙盈袖,嘿嘿,原来长卿兄比我还要孤陋寡闻。” 高君贤微笑道:“估计长卿兄还没到过风月场所,要不然不会不知道名动江南江北的公孙大家。” 高世雄立即像发现了新奇物种一般盯着高不凡,粗声道:“不会吧?长卿兄还没逛过青楼?” 高不凡暗汗,老子这具身体才十五岁,还没发育成熟呢,没逛过青楼很丢脸吗? 然而在高氏兄弟眼中,十五岁还没去嫖过,似乎真的是很丢脸的事,只见高世雄这货哈哈大笑道:“敢情长卿还是个绉儿,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弄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饶是高不凡一向淡定也尴尬不已,好想一拳打掉高世雄这大嘴巴的满口牙。 高世衡一把抱着高不凡的肩头笑道:“没关系,等饮完宴,咱哥俩带你到杏花春雨楼找个粉头开光,说不定不用花钱,粉头还倒给你的小和尚开光费,哇~哈哈!” 高不凡正哭笑不得,前座的高清远回头瞪了兄弟二人一眼,厌恶地道:“粗俗不堪,扰人清静!” 高世雄兄弟俩登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反唇相讥地道:“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们不知你小子上个月去了三次杏花春雨楼,找的还是不同的姐儿,也不知玩了多少花样呢。” 高清远那张小白胀得通红,争辨道:“我那是以诗会友,切磋交流,没你们那么下流龌龊。” “屁的以诗会友切磋交流,插叉交流还差不多,狎了妓还想立牌坊,老子最鄙视你这种人。”高世衡冷笑道。 高世雄立即帮腔道:“二弟所言极是,有些人就是假正经,还在那里装高雅,明明是那个啥?” 高世衡立即提醒道:“插叉交流!” “对,插叉交流,哈哈,二弟好文彩,此句甚妙!”高世雄恭维道。 论斗嘴,高清远明显不是高家兄弟的对手,论拳头算了,还是论斗嘴好了,论斗嘴还只是精神受虐,论拳头的话肉体也得被蹂躏,所以高清远只气得 发抖,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两个浑货! 此时此刻,高不凡反而有点感激小白脸高清远了,要不是这小子点火,这两个浑货还揪着自己没逛过青楼这件事不放呢! 这时,高君贤不知是为了缓和气氛,还是什么的,竟然主动凑近问道:“长卿兄知道公孙大家为何每次只表演一场吗?” 高不凡暗道,还用问,饥饿营销呗,这一招在后世已经玩烂了,什么限量版,什么限量供应,无非都是一个路数,打的都是物以稀为贵的主意,让人们争破头地去抢,不过这位长孙大家确实有真本事,饥饿营销才大获成功,倘若没点真本事,这样搞只怕会变成饿死营销,凉透的那种! 当然,高不凡嘴上却十分配合地反问道:“为什么?有钱不赚说不过去啊!” 高清远这小子冷哼一声道:“什么都谈钱,看来你高长卿也是个庸俗之人,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高不凡气乐了,这货莫非真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才爽?说句难听点的就是犯贱,耸肩道:“我家是开马场的,每日辛辛苦苦不图钱图什么,如果图钱庸俗,那么全天下几乎都是庸俗之人,包括你眼中仙子一般的公孙大家,你道刚才大家撒下去的不是钱银,而是朝露彩霞?可见仙子也得食人间烟火,也得吃喝拉撒,不挣钱哪来的吃喝,吃了喝了,仙子也得拉撒!” 高世雄忍不住好笑道:“长卿兄说得太有道理!” “何止有道理,还有味道,听了长卿一席话,我突然觉得公孙大家也不是那么吸引了,毕竟再美的仙子也得上厕所出恭!”高世衡嘿笑道。 高清远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高君贤只有苦笑摇头,显然也没兴趣再解释为何公孙大家每次只表演一场了。 高不凡歉然道:“在下逞一时口舌之快,竟打断了君贤兄,还请君贤兄不惜赐教。” 高不凡的谦虚有礼倒让高君贤生出了一丝好感来,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据说这是公孙大家师尊所定的规矩,只要演满三百场,公孙大家便会正式收山隐退,所以她每次都只演一场,公孙大家出道两年,如今已经演了一百场左右,因此再过几年,只怕天下所有人都没有眼福看到公孙大家表演了。” 高不凡不禁恍然大悟,牛b啊,这种营销策划也不知是哪位人才做出来的,这样一包装宣传,公孙盈袖想不火都不行了,其实仔细算来,两年演一百场,三百场刚好六年,六年后这位公孙大家也二十四五岁了吧,按照古人的标准已经是大龄剩女了,这个时候金盆洗手正是时候,同时还赚得盘满钵流的,简直不能太香了! 高!实在是高呀! 第34章 晚宴(五) 尽管高不凡是个穿越者,但还是对公孙盈袖的营销模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人家公孙盈袖确实本领过硬,相貌更是得天独厚,否则再牛b的营销策略都火不起来。 高不凡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公孙盈袖就算再出名也只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不可能她的规矩是演一场就演一场,总有人会破坏她的规矩,譬如某权贵想再看一场,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高不凡去问高君贤,后者目光一闪,低声道:“长卿兄这回倒是问到点子上了,其实公孙大家不仅每回只演一场,而且还卖艺不卖身,否则以公孙大家的倾城倾国之姿,你道为何没人敢动她?” 高不凡心中一动:“哦,难道公孙大家身后有大靠山不成?” 高君贤点头道:“而且还不止一家!” 高不凡不由来了兴趣,拱手道:“愿闻其详!” 高君贤微微一笑:“看来长卿兄对公孙大家也上心了,今晚若有出众的表现,说不定能搏得美人菁睐。” “哼,作梦吧!”一直支起耳朵偷听的高清远忍不住冷哼声,泼起冷水来。 高不凡也懒得理他,一个自以为是的中二少年而已,理他作甚,只对着高君贤笑道:“君贤兄多想了,在下只是觉得好奇罢了,安敢有非分之想!” 高君贤开玩笑般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非分之想也不丢人,在下便对长孙姑娘也有非分之想,可惜长孙姑娘只怕瞧不上在下。” 高不凡登时心下了然,这个高君贤果然是城府最深之人,估计是见长孙无垢之前跟自己很熟络的样子,此时竟借机旁敲侧击地试探自己的心思,于是笑道:“君贤兄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以君贤兄的才华相貌,如果长孙姑娘还瞧不上,那就更瞧不上在下了。” 高君贤心中微喜,高不凡此番话在他听来无疑有示弱的意思,潜台词就是不会跟他争。 “长卿过谦了,把话扯远了哈,刚才咱们说到哪?”高君贤一笑道,态度明显热情了一些。 高不凡不禁暗暗好笑,我是不跟你争,可是你确定能争得过李世民?不是我瞧不起你,实在是李世民这个竟争对手太强大了。 “刚才聊到公孙大家的靠山不止一座!”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道。 高君贤点了点头:“公孙大家的靠山的确不止一座,最高的那座自然是秦王杨浩了,据说秦王曾经当众认了公孙大家为义妹。” “原来如此,此女竟然有亲王撑腰,难怪没人敢动。”高不凡肃然道:“那第二座靠山呢!” 高君贤压低声音道:“第二座就是礼部尚书,楚国公杨玄感,据说公孙大家所在的梨香园就是杨大人名下的产业。” 高不凡剑眉跳了一下,杨玄感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耳熟。高君贤见到高不凡的表情,不由讶然道:“长卿不会连楚国公杨大人都没听过吧?杨大人乃司徒楚公杨素的嫡长子,前些年才袭了爵位,现任礼部尚书一职。” 高不凡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记得自己后世看的《隋唐演义》中有提到过杨素,这位可是杨广夺得帝位的大功臣,地位显赫可谓是当朝第一人,据说大唐战神李靖的老婆红拂女就是杨素的婢女,而其子杨玄感后来好像是因为造反被诛了。 高不凡见大家讶然地看着自己,连忙笑道:“在下又岂会没听说楚国公呢,只是惊讶于公孙大家的靠山竟如此硬罢了。” 高君贤点头道:“司徒楚公当年权顷朝野,劳苦功高,虽然已经身故,但放眼朝堂仍多是其旧属,杨玄感袭了其父的爵位,现在还任着礼部尚书一职,权势甚至比秦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公孙大家有这两座大靠山,试问谁敢动她,君不见嚣张如宇文智及也是规规矩矩的?” 高不凡瞥了一眼远处北边的宇文智及,发现这家伙果然很规矩,便问道:“那公孙大家可还有别的靠山?” 高君贤沉吟了一下道:“据说公孙大家的师尊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正低声聊着天,四周却突然静了下来,高不凡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发现高台上唱戏的那对老小已经唱完离场了,也没见有人继续出来,片刻之后,楼梯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白衣女子在仆妇的搀扶下走了上来。 哄的一声! 瞬时全场沸腾了,原来此刻上楼来的赫然正是公孙盈袖,不过此女已然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头上梳着粉蝶簪花髻,裙子系到胸口下方,纤腰绾素,袅袅娉娉,婀娜而多姿,跟刚才那短打妆扮相比,更多了一种飘逸的仙气。 吧嗒 高世雄夹在筷子上的一块羊肉失 手掉回了钵中,溅得汁水乱飞,不过此时大家也无暇顾及,公孙盈袖就好像一块磁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了。 只见公孙盈袖莲步轻移,行至北面长孙晟的主桌旁,盈盈一礼道:“奴家公孙盈袖拜见长孙将军。” 长孙晟目光慈和,竟然像看着女儿一般,微笑道:“上次洛阳一别,大半年未见,盈袖姑娘越发的神采飞扬了,技艺也更为精湛,可喜可贺!” 公孙盈袖抿然一笑:“长孙将军谬赞了,哎呀,这位定然就是无垢妹妹的,真好看,奴家这厢有礼了。” 长孙无垢连忙站了起来福还一礼道:“无垢那及得上盈袖姐姐好看,盈袖姐姐才是天仙一般的女子。” 公孙盈袖咯咯笑道:“无垢妹妹的小嘴真甜,初次见面,姐姐仓促之下也没带什么礼物,无垢妹妹要是不嫌弃,便收下这只玉镯吧。”说完从皓如霜雪的玉腕上脱下一只绿莹莹的玉镯。 长孙无垢大方地伸出小手来,恬然笑道“如此便谢过盈袖姐姐了。” 公孙盈袖把玉镯戴到长孙无垢手腕上,喜道:“倒是刚好合适!” “真好看,谢谢盈袖姐姐!”长孙无垢礼貌地取下头上一根珠翠作为回赠之物,公孙盈袖也愉快地接受了。 两个女子旁若无人地交换礼物,四周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连宇文化及兄弟也老实地坐着,可见这个公孙盈袖虽然出身风尘,地位却的确不低,就连一向嚣张蛮横的宇文智及也不敢逼逼。 等到二女相见完毕,长孙晟便微笑道:“周大人真是有心了,今晚竟把公孙大家请来,老夫倒是始料未及。” 周县令连忙道:“下官哪有这么大面子请动公孙大家,都是托了郡守大人和将军您的福气啊。” 卢太守哈哈笑道:“本官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只是适逢公孙大家路过信阳而已,刚开始,本官死皮赖脸地央求,公孙大家还是执意要赶路,直到听闻长孙将军在此才欣然同意前往,所以归根究底,本官也是沾了长孙将军的光啊。” 公孙盈袖咯咯地笑道:“卢大人这是颠倒黑白,明明是奴家央着求着大人同来的。” 在场众官员顿时附和地笑起来! 公孙盈袖不愧是惯于迎来送往的老手,应付这种场面驾轻就熟,节奏把控得心应手,很快便敬完一圈酒,所有大人物都照顾到,人人宾至如归,如沐春风! 第35章 晚宴(六) 公孙盈袖一袭长裙,像翩跹彩蝶一般敬了一圈酒,最后在长孙无垢身边的座位坐下,那座位本来是长孙无忌的,但他很绅士地让了出来,然后转到高不凡等人的旁边坐下,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还是坐这里自在些。” 高君贤打趣道:“辅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坐在公孙大家身边,不知是天下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好事,你倒好,竟然避之则吉。” 长孙无忌红着脸道:“正因如此,在下才不想成为众矢之,而且公孙大家貌若天仙,在下坐她旁边竟有点自惭形秽,浑身不自在。” 高世雄挤了挤眼道:“其实辅机兄只需明白公孙大家也是要吃喝的,内心就能坦然自若了。”说完像只蛤蟆般捂住嘴咕咕怪笑起来。 “咦,世雄兄此言何解?”长孙无忌见高不凡和高君贤也是面色怪异的,便不解地追问道。 高世衡那货嘿嘿笑道:“正如长卿兄所言,既然要吃喝,自然就得拉撒,想想再美的仙子也得上茅厕出恭,辅机兄你还能自渐形秽得起来吗?” 长孙无忌不禁哑然,望向高不凡问道:“长卿兄你说的?”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否认道:“我没说过,世衡兄天赋异禀,见解独到,妙语连珠,佩服!” “唉,长卿兄你过奖了!”反正浑身癞痢,也不在乎多一只虱子,高世衡十分仗义地把黑锅给背了。 高清远正想出言戳穿,却闻卢太守开腔了,这小子顿时精神大振,聚精会神地倾听起来。 只见这位出自书香世家,也酷爱丢书袋考究后生晚辈的卢太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地吟道:“时逢七月,序属初秋,吾等咸聚鸿雁楼,既有明月相伴,又有美酒在手,但见高朋满座,俊杰云集,又有美人助庆,此情此景,又怎能没有好诗!” 来了来了,果真来了,高清远激动得眉角飞扬,接下将是他高清远扬名的高光时刻了! 其实不止高清远,在场但凡有点文才之人都跃跃欲试,毕竟这种扬名的机会可不多,假如能在这种场合作出一首传世好诗来,必然能够声名鹊起,甚至能上达天听,其中的好处不言自喻。 话说隋唐虽然尚武,但作诗的风气却也极盛,唐朝自然不必说了,唐诗就是这个朝代的名片,隋朝的作诗风气也不弱,隋炀帝杨广自己就是一个诗人,而且水平还不低,还有前面提到过的司徒楚公杨素,也是个文采斐然的大诗人,正所谓上行下效,举国上下吟诗作对的风潮自然而然就流行起来。 “卢大人所言极是,今晚既有明月好酒,又有才子佳人,岂能没有好诗?”周县令立即站起来附和道。 “对,得有好诗!”一众官员纷纷出言附和,瞬时马屁如潮。 长孙晟笑道:“老夫是武将,粗人一个,你们喜欢作诗便作诗,喜欢对对就对对,老夫只管洗耳恭敬便是。” 公孙盈袖嫣笑道:“长孙将军最是滑头,还没开始就先把自己摘出去,一边喝酒一边隔岸观火,好不惬意,奴家也不会作诗,要不也只管洗耳恭听吧!” 长孙晟也不生气,只是哈哈大笑道:“知我者,盈袖姑娘也!” 卢太守笑着打趣道:“敢情你们俩竟是一对老小狐狐狸,也罢,长孙将军乃今日的正主儿,作诗可免,但是公孙大家却断断不可免,不仅不能免,还要当仁不让,大家以为如何?” “对,免不得,公孙大家先来!” “公孙大家先来一首!” “来一首!来一首!” 楼上楼下的人吩吩起哄,特别是那些年轻人,一个个跟疯魔了似的,看到他们,高不凡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后世那些跑到机场接机的脑残粉! 公孙盈袖笑盈盈地站了起来,一脸委屈地道:“卢大人欺负在下一个弱女子,实在太不公平,要么这样吧,今晚谁的好诗夺得魁首,奴家便当场清唱一首,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此言一出,瞬时全场沸腾了,气氛更加狂热起来,高清远那小子几乎都坐不住了,小白脸激动得通红,双手还紧握拳头,那架势跟便秘似的,高不凡真怕他憋出一个响屁来,毕竟坐在后面。 卢太守哈哈笑道:“大家都听到了吧,今晚的诗魁不仅能扬名立万,说不定还可撷得公孙大家的一颗芳心,所以在场诸位俊才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了,万勿坠了咱们渤海郡的名声。”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声,公孙盈袖无奈地嗔了一眼卢太守,然后神色自若地重新坐下,倒是长孙无垢俏脸红红的,小萝莉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长孙晟见状有点后悔把宝贝女儿带来了,但这时也不好意思退场,幸好卢太守也 有分寸,并没有继续荤话连篇,只是稍微调侃一下便回归正题道:“既然要评诗魁,自然少不了彩头,本官这次来得仓促,身上也没带什么贵重之物,这样吧,本官这里有一块平时用的端砚,今晚谁夺得了魁首,这块端砚就送给他。” 周县令笑道:“下官是今日的东道,也该出一份彩头才是,不过下官身无长物,那就出二十两银子作彩头吧。” 高不凡眼前一亮,他对端砚没兴趣,但对银子却是兴趣大大的,不过二十两银子也太吝啬了点吧? 就在此时,只听宇文智及那货冷笑一声,不屑地道:“二十两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我大哥出二十两金子。”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骚动起来,其实二十两银子也不少了,二十两金子更是夸张,换成银子就是两百两,啧啧,宇文家果然财大气粗。 四周的惊叹声让宇文智及兴奋不已,憋了一整晚,终于找到机会出一下风头了,真爽,这货下意识地往公孙盈袖望去,发现后者也在看他,更是飘飘然起来,脱口道:“二十两金子是我大哥出的,在下再出多三十两金子,加起来就是五十两金子!” 现场倾刻沸腾,高不凡也倏地坐直了,什么美人菁睐,什么端砚墨宝,他统统不在乎,但有钱不赚就是王八蛋,五十两金子啊,足足五百两银子,不赚白不赚,赚了也是白赚,奶奶的,今晚这文抄公老子当定了! 宇文化及正老神在在地喝着小酒,差点就便呛着了,不着意地瞪了弟弟宇文智及一眼,暗骂这个败家仔,老子挣点钱财容易吗,你丫的一张嘴就送出去五十两金子,而且还是老子二十两,你三十两,我这个当大哥的竟被你压一头,岂有此理! 宇文智及显然也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我大哥再出二十两金子,也就是四十两,本人出三十两金子,加起来就是七十两!” 宇文化及差点吐血倒地,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都禁不住要大嘴巴抽这败家仔了,作孽啊,都怪自己这次一时脑袋锈豆,竟把这白痴也带出来! 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化及也不好把弟弟说出来的话收回去,只能默默地接受四周的欢呼和恭维,还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向四方抱拳致意。 卢太守笑道:“看来今晚的诗魁不仅能扬名立万,还可发一笔横财,名利双收,羡煞旁人呀!” 周县令调侃道:“卢大人可别多想,你今晚只能作评判,名利什么的,都不关卢大人您的事,下官倒是可以厚着脸皮争一下。” 卢太守捋须大笑:“你这鸡贼,想都别想,跟本官一起当评判!” 一众官员又是哄堂大笑! 待安静下来后,长孙晟微笑道:“本将军没有宇文大人财大气粗,这里有一枚玉佩,便添作彩头吧。”说完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绿翡绿的玉佩来。 第36章 床前明月光 长孙晟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绿翡绿的玉佩,说要添作彩头,旁边的长孙无垢明显微微一颤,高士廉也是面色微变,坐在高不凡身边的长孙无忌更是直接站了起来,不过马上又重新坐下,虽然在竭力掩饰,但明显看得出有一丝不安。 高不凡心中一动,莫非这枚玉佩有什么玄机不成,便运足目力望去,可惜所处的位置有点远,角度也不合适,只是勉强看到是一枚圆形的翡翠玉佩,上面似乎还雕刻有图案。 旁边的高君贤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正抻长脖子审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宇文智及不屑地撇了撇嘴,低声咕噜道:“什么破玉佩,顶多就值十把两银子,如何能跟七十两金子相比,长孙老头忒抠门,也好意思拿出来?” 这时只听长孙晟微笑道:“此玉佩乃先帝御赐之物,今日才俊云集,老夫便斗胆借花献佛,但愿我大隋人才辈出,国运昌隆!” 此言一出,再次全场沸腾,气氛比上一波还要热烈,毕竟七十两金子虽多,但先帝御赐之物更是无价,根本不是钱银所能衡量的。 “原来竟是先帝御赐之物,可否让奴家先睹为快?”公孙盈袖美眸连闪道。 “自无不可!”长孙晟微笑着把玉佩递给公孙盈袖,后者连忙站起来,微屈着左膝,恭敬地双手接过,这才重新坐下细细欣赏起来。 这枚玉佩的做工很精致,关键上面雕刻的图案竟然是龙凤呈祥,公孙盈袖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瞥了旁边的长孙无垢一眼,后者此时正低着头,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御赐之物果然巧夺天工,奴家算是长眼了。”公孙盈袖把玉佩还给了长孙晟。 卢太守马上又要了去,欣赏过后便若有所思地看了长孙晟一眼,轻咳一声道:“御赐之物太过珍贵了,用作彩头怕是不妥,长孙将军如果一时间没有合适之物,宁可免了吧。” 长孙晟微笑摇头道:“无妨,这玉佩是老夫当年第一次出使突厥回来后,先帝所赐,现在老夫转赠给大隋的后起之秀,想必先帝也不会怪罪,但愿获此玉佩者日后能成为国之栋梁,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亦不算枉费本将军的一片苦心。” 卢太守闻言肃容道:“长孙将军拳拳报国之心,实乃我辈锴模,惟愿我大隋人才辈出,国泰民安!” 在场一众官员又纷纷出言附和,大赞长孙将军和卢太守如何忠君爱国,并祝愿大隋如何如何国运昌隆长盛不衰之类,就连宇文化及也捏着鼻子恭维了几句,没办法,谁让隋帝杨广最爱听这些,今日如果不表态,日后传到杨广耳中只怕有麻烦。 好了,这下彩头有了,一块卢太守自用的端砚,周县令的二十两银子,宇文兄弟的七十两金子,最后还有御赐的玉佩一块,这次若夺得魁首,还真是名利双收。 于是乎,在场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就连高世雄和高世衡这两个半文盲也卯足劲头,准备憋两首打油诗出来碰运气,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彩头什么的倒无所谓,关键是想参与一下! 高清远自然不把高世雄兄弟放在眼内,当然也不会把高不凡放在眼内,因为他自己说了不会写诗,所以高清远便把剩下的高君贤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此时,只见卢太守笑吟吟地一指天上的明月朗声道,自古以来吟月的诗句不胜枚举,但写得好的却少之又少,今晚不若以月为题,请在座诸位俊才赋诗一首,择最优者为魁首,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毕竟在场会作诗的官员当中就数卢太守的官最大,而当官的人当中也是卢太守最会作诗,自然只能听他的! 这位卢太守估计是技痒了,不炫一把不舒服斯司,所以捋着须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本官便先吟为敬,权当抛砖引玉了。” “时逢月团圆,满把清辉洒人间。遥忆故乡人和事,一重还隔一重山。” 先不管卢太守抛出来的是“玉”还是“砖”,反正赞美就完事了,一时间马屁如潮,捧得卢太守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此诗只能算中规中矩,远远算不得出彩! 周县令乃评判之一,不过这家伙显然也想露出一把脸,于是口沾一首《秋月》,同样赢得一阵马屁,不过拍马屁的人又低了一级,大部分是他的下属。 周县令吟完诗,笑眯眯地道:“卢大人是抛玉引砖,下官才是抛砖引玉,不知在场哪位有了佳作?不妨上前诵来,本官亲自磨墨执笔录之。” 话音刚下,早已经憋不住的高清远立即站起来朗声道:“晚辈高清远不才,已得一首望月。” 卢太守喜道:“渤海高氏果然人才济济,清远小友才思敏捷,且上 前诵来。” 高清远立即离席走上前,估计是太激动了,被凳腿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旁边一名族人眼疾手快扶他一把,要不然就出洋相了,乐得高世雄兄弟见牙不见眼。 高清远瞪了两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快步走到北座前,不过小子心理素质确实还不过关,此时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小白脸憋得通红! 宇文智及见状嘿嘿怪笑道:“你小子这是出来丢人吗,倒是放个屁呀!” 高清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定了定神吟道: “今夜十分满,秋夕万古情。嫦娥应不老,苍鬓可怜生。追忆欢呼处,反成叹息声。悲欢人自尔,月是一般明。” 卢太守本来紧皱着的眉头顿时松了开来,抚掌赞道:“好诗,悲欢人自尔,月是一般明,这两句尤佳,你叫高清远?” 高清远心中一喜,拱手一礼道:“回大人,晚辈高明,表字清远,乃北齐赵郡王之后。”说完偷瞄了一眼主桌的公孙盈袖和长孙无垢,可惜二女正在说着悄悄话,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身上,不由有点失望。 卢太守又鼓励了几句便把高清远打发下去了,得到嘉奖的高明同学喜滋滋地回到座位坐下,一副胜劵在握的吊样。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最看不惯这小子出风头了,见状不爽得蛋痛,可惜又无可奈何,就这两货的水平连打油诗都憋不出半首来。 “长卿兄可是有了?”高君贤见高不凡淡定地喝着酒,便笑问道。 长孙无忌闻言亦期待地望向高不凡,尽管高不凡说过不会作诗,但之前他随口说出的“萍水相逢”一词,不仅文辞优美,还富有哲理,如果高不凡真的不通文墨,应该造不出来这样一个新词来。 高不凡笑眯眯地道:“的确有了!” “什么?”高世雄兄弟失声道:“长卿兄你不是说过不会作诗吗?” “小爷的确不会作诗,但是会抄诗,抄的还是很牛逼的诗。”高不凡心道,嘴上却笑言:“别激动,且听我吟来。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喝闷酒,低头憋得慌。” 高不凡吟完咕噜地把杯中酒饮完,笑道:“失陪一会,我先如个厕。”说完便起身离席,匆匆下了楼。 高世雄兄弟愣了一下,继而捧腹大笑起来,高君贤和长孙无忌则是哭笑不得,高清远一脸的鄙夷! 估计是高世雄兄弟笑得太过奔放了,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两货还不知道收敛,继续笑得打跌。 卢太守皱眉沉声喝道:“那两位小友笑得如此开怀,可是有了惊世之作?” “哈哈,确实是惊世之作咳,不是,没有惊世之作!”高世雄随口应着,当发现问话的人竟是卢太守,顿时一个激凌,连连摇头否认。 高士鸿气得要拿棍子抽人了,这两个夯货,净丢渤海高氏的脸。 卢太守估计是有点恼火了,追问道:“那你们刚才笑什么?要是故意捣乱,本官可要重罚了!” 高世雄兄弟听闻要重罚,立即眼都瞪圆了,高清远却是暗喜,站起来道:“回太守大人,他们并不是无故发笑捣乱,而是晚辈的族兄高长卿作了一首打油诗,把他们给逗笑了。” 高世雄兄弟不由暗怒,高清远这摆明是要长卿兄出丑啊,恼道:“高清远,你胡说什么,分明是咱们兄弟之间聊天一时得意忘形了,关长卿什么事?” 不得不说,这两兄弟还挺讲义气的! 高君贤显然也觉高清远有点过份了,偷偷使眼色制止高清远,毕竟大家都是高氏一族的,有什么争执可以内部解决,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然而高清远似乎铁了心要让高不凡在众人面前出个大丑,继续大声吟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喝闷酒,低头憋得慌。这就是晚辈族兄高长卿所作的打油诗,还请卢大人品评品评!” 四周顿时哄堂大笑,卢太守也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简直胡闹!” 第37章 把酒问月 卢太守连连摇头道:“简直胡闹,有辱斯文,谁是高长卿?” 高清远暗喜,立即答道:“回卢大人,高长卿刚刚下楼如厕去了,尚未回转。” 宇文智及那货闻言嘎嘎地笑道:“估计真是闷酒喝多了,憋得慌,所以上茅厕解决一下,由此可见此诗还是挺写实的,本公子觉得挺好,妙极!妙极!”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声,这次就连公孙盈袖都禁不住掩嘴低笑,宇文智及这货见状得意之极,咱虽然不会写诗,但能逗佳人一笑也是种本事不是? 高开山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下去,这个臭小子就会整事,这下连累老子也跟着出丑了,回家后少不了一顿打。 然而偏偏就在此时,高不凡如厕回来了,前脚刚踏上楼板便觉得气氛不对劲,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一下子全部聚焦到他身上。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情况?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裤子,并没有尿湿,又瞄了瞄鞋底,并没有踩到屎,干嘛都那种眼神看着我? 长孙无垢看到高不凡的表情和动作便禁不住想笑,不过她家教严,拼命忍住没有笑出声,那张俏脸憋得通红,至于旁边的公孙盈袖早就掩住嘴儿笑得香肩乱抖。 卢太守也差点憋不住,勉力板起老脸来轻咳一声问道:“你就是高长卿?” 高不凡拱手作了个揖道:“晚辈正是高长卿。” “你且过来!”卢太守冷哼一声道。 卢太守放到后世充其量就是个市长,那气场自然吓不到他,于是从容自若地走了过去,不卑不亢地道:“不知卢大人有何赐教?” 卢太守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这小子可以哈,至少胆儿挺肥的,在本官面前竟然如此淡定,若换了个人只怕已经语无论次了,冷哼一声吟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双。举头喝闷酒,低头憋得慌。此诗可是你的杰作?”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往远处的长孙无忌等人望去,当见到高清远那小子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登时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摇头道:“回大人,此诗的确是晚辈所作,不过估计是旁人听错了。” 卢太守愕了一下,皱眉道:“什么意思?你的族弟高清远还能冤枉你不成?” 高不凡微笑道:“倒不是冤枉,只是晚辈那族弟患有耳疾,估计是听错了。”说完不疾不徐地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噗 高清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长孙晟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周县令手一抖,直接把墨砚给打翻了。 长孙无垢的小嘴更是张成了“一”形,而高世雄兄弟二人的嘴同样张成了“一”形,不过区别就在于能塞得进自己的拳头。 这一刻,几所乎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只有公孙盈袖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这位眉目英挺的少年,真有意思,只是随口改了改,一首难登大雅的打油诗竟然瞬间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一首朗朗上口的传世佳作。 卢太守呆了足足数秒才回过神来,他知道高不凡在狡辩,可是人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作出一首诗来搪塞,可见此子颇有急智,更难得的是这首诗虽然听起来很直白显浅,可是越品就越有味道,颇有点返朴归真的味儿,读起来朗朗上口,画面感强烈,跃然纸上,这分明就是一首传世佳作啊! 可不是,李白这首《静夜思》传诵了一千几百年了,直到后世的中国也是妇嬬皆知,这不是传世之作又是什么? 卢太守越想越激动,早就把打油诗的事抛诸脑后了,指着周县令急道:“快,快快记下来,长卿小友,你这首诗用何诗题?” 高不凡有点受宠若惊,答道:“静夜思!” 卢太守击掌道:“好,此诗题取得好,就叫静夜思,周大人快记录下来,此诗乃今晚暂时最佳。” 周县令连忙捡起打翻的墨砚,重新磨墨铺开宣纸,郑重地记录下来。 高清远听闻卢太守把高不凡的诗评为今晚暂时最佳,瞬时面如土色,这意味着他已经无缘今晚的魁首,除非他再作出一首比《静夜思》还要好的诗。 “不可能,高长卿根本不会作诗,肯定是剽窃别人的。”高清远的心态显然有点崩了,本打算让高不凡出个大丑的,没想到反而让他大出了风头。 长孙无忌这时也看不过眼了,皱眉道:“清远兄既然说长卿这首诗是剽窃的,那便请你说出剽窃自何处?若是信口雌黄,非君子所为也!” 高清远瞬间无言以对,这首《静夜思》是唐朝诗人李白作的,如今还没出生呢,他知道个鬼,只能吃吃地强辩道:“反正此诗要不是剽窃的,也 是请人宿构的,高长卿根本不会作诗,这可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君贤你当时也在场,你给我作证!” 高君贤皱眉道:“清远,快点坐下,不要胡搅蛮缠,那样太失礼了。” 高清远显然豁出去了,因为现在只有证明高不凡确实不会作诗,他才不会被大家当成小丑一样取笑,所以高声道:“卢大人,高长卿的确不会作诗,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晚辈也不相信他会作诗,除非他再作出一首佳作来,否则他就是作弊!” 高不凡不由暗怒,本来看在族亲的份上,他还打算给对方留点面子的,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自己也不客气了,淡淡道:“没错,我是说过不会作诗,但那只是谦虚的说辞,没想到清远兄竟然当真的,你如此胡搅蛮缠,实在是有辱斯文,也罢,不就是吟月诗罢了,在下如个厕的功夫就有了。” 卢太守笑斥道:“小子口气倒是挺大的,速速吟来。” 高不凡微笑道:“好诗自必要以好酒相配,还请卢大人赐美酒一杯。” “赐酒!”卢太守命人给高不凡端来一杯洒,冷哼道:“喝了本官的美酒若作不出好诗来,便直接打将出去。” 高不凡端着酒杯踱了两步,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摆足了架势,这才徐徐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高不凡的声音抑扬顿挫,这首句一出,在座所有人都瞬间坐直了,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不凡这两句开篇,即便是不懂诗的人也瞬觉不凡。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高不凡吟出了第二句,同样让人眼前一亮,而且颇有哲理,引人思考。 紧接着第三第四句:“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此刻,但凡懂诗的人都被震撼到了,特别是卢太守,已经如痴如醉,颌下三缕长须差点没被他给捋秃掉。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高不凡手持酒杯,一边踱着步,声调突然提高了许。 这两句一出,在场不少人都激动得站了起来,那表情就好像见到鬼一般,卢太守手一抖,几根胡子直接被他拈断了!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公孙盈袖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只此一句,今晚的魁首定矣!” 长孙无垢轻抿着小嘴,默默地注目着正手端酒杯,身披月色踱步而行的英挺少年,一时间竟有点难以自己! 此时高不凡却突然停了下来,剑眉紧蹙,迟迟没有继续往下吟,长孙无垢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卡住了吗? 本来已经面如死灰的高清远不由生出一丝希望来,暗捏起拳头,默念:“老天保佑,但愿高长卿没有灵感,最后写了一首缺尾残诗!” 在场当中最紧张的反而是卢太守,这位确实是位真正爱诗之人,如此一首绝世佳作最后如果有头无尾,变成一首残诗,那真的太可惜,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高不凡本来还想继续装装的,发现卢太守死死地盯着自己,那架势仿佛他如果再不开口,对方便会上前扒他的嘴一般,连忙一口气吟完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呼! 卢太守长出一口气,竟然拍着胸口爆粗道:“臭小子,想憋死本官,你大爷的!”说完哈哈大笑! 第38章 彩头 卢太守激动之下爆了粗口,估计是为了掩饰尴尬,哈哈地大笑起来。高不凡一昂首潇洒地把杯中酒饮尽,内心暗道,感谢各位领导,感谢各位来宾,感谢部队的团建活动,感谢自己参加了诗歌朗诵,这才瞎猫撞着死老鼠,把李白这首《把酒问月》给牢牢记住了,要不然今天的装比非装成傻比不可。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长孙无垢内心反反复复地默诵着这几句,一双清澈的美眸越来越亮。 长孙无垢显然是个有思想,并且擅长思考的女子,李白这首诗不仅写得洒脱豪放,而且充满人生哲理,发人深思,所以长孙妹妹一下子就陷进去了,越琢磨主越深刻,越琢磨就越喜欢,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是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已,犹如漫长历史长河里的一滴浪花,只是人世间匆匆过客,只有天上那轮明月才是亘古不变的。” 旁边的公孙盈袖微笑道:“无垢妹妹倒是思考得透切,不过奴家最欣赏的反而是最后一句,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人生短暂,该对酒当歌时便对酒当歌,这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这个高长卿看来也是个洒脱之人,不过奇怪的是,此人年纪不大,却能写出如此哲理深刻的诗来。” “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有些人天生早慧也不出奇。”长孙无垢道。 公孙盈袖凑到长孙无垢耳边低声笑道:“譬如无垢妹妹你,由此看来,无垢妹妹和这个高长卿倒是挺般配的,长孙将军那块龙凤呈祥的玉佩归了他倒也合适。” 长孙无垢顿时俏脸绯红,吃吃地道:“无垢不明白盈袖姐姐的意思。” 公孙盈袖见长孙无垢似乎有点着恼,连忙道歉道:“奴家就开个玩笑,无垢妹妹勿怪。” 长孙晟和高士廉对视一眼,当初在高鸡泊中初见高不凡时虽觉此子不俗,但也没想到竟然会连连给他们惊喜,今晚这首《把酒问月》真的把他们深深震惊到了,要不是此诗洒脱不羁的风格正与高不凡本人的性格相符,他们都有点怀疑高不凡是从哪里抄来的,毕竟能写出这种富有哲理的诗,必然是个生活阅历极为丰富之人。 但是现在例子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天赋这种东西或许真的能代替人生阅历,有人天生就是如此妖孽,仅此一首诗便注定此子从此声名鹊起了! 卢太守此时显然已经把高不凡惊为天人,竟然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同一席就坐,不过高不凡婉拒了,倒不是他不给卢太守面子,而是不习惯被一个老男人亲热地拉着手聊天,太膈应了,鸡毛疙瘩都掉了一地,只想尽快摆脱“老玻璃”的那只手,所以他拒绝了! 卢太守倒也不勉强,毕竟年轻人还是谦虚些好,捧得太高反而容易被捧杀,出于对后生俊才的爱护之情,卢太守又谆谆教诲了一番,这才放高不凡回到原座。 “好你个高长卿,骗得我们好苦啊,原来你不仅会作诗,而且还作得那么好,太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高不凡刚坐下,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便神色不善地睨着他,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高不凡一伸手,十分老友地勾搭住兄弟二人的胳膊,笑道:“在下也不想骗你们的,奈何本人习惯了低调,在下保证下不为例,为了表示歉意,待会结束了请你们去杏花春雨楼乐呵乐呵!” 哥俩顿时眼前贼亮,异口同声道:“当真?” “比珍珠还真。”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点两名粉头。” “我点三个!” 高不凡豪气地道:“没问题,待会拿到头彩,我直接把杏花春雨楼包了,你们哥俩想要几个就几个,前提是忙活得过来。” 高世雄兄弟嘿嘿怪笑起来,虽然他们讨厌作诗,但高不凡会作诗他们不讨厌,因为这小子对脾气,愣是要得! 前排的高清远此时如坐针毡,不过高不凡人品好,没有趁机出言嘲讽他,也制止了高世雄兄弟出言讽刺,但是高清远同学显然受的打击太大了,待了一会便待不住了,借口如厕,失魂落魄地下楼遁去。 高君贤虽然表面对高不凡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明显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估计已经把他当成了极有心机的竞争对手,毕竟高氏一族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族中最优秀的年轻人自然可获得更多的资源,以及更有力的支持。譬如族中要和某个大家族联姻,肯定会优先考虑本族中最优秀的那位年轻人,有出风头的机会也肯定优先给最优秀的那位! 所以说,这个世界竞争无处不在,大至朝堂,小至家族内部,毕竟资源你拿多了,别人就只能少拿,因此,但凡有点志向的人 都会积极去争,高君贤显然也是个有志之人! 高不凡虽然猜到了高君贤的小心思,但也没当一事,就在今日之前,他都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北齐宗室,现在虽然知道了,也没有争夺家族资源的意思,凭他“未仆先知”的本事,如果真想干一番大事,可以利用的资源实在太多了,譬如近在咫尺的窦建德,譬如真命天子的李唐,最不济跑去瓦岗跟翟让搭伙也能混个xx当家来做,所以,高氏那点资源他还真瞧不上眼。 接下来宴会继续,不过高不凡那首《把酒问月》一出,珠玉在前,今晚的魁首已成定局了,敢于上前献丑的人实在不多,拿得出手的佳作更是少之又少,最后这场斗诗便草草结束了,卢太人当众宣布《把酒问月》为今晚最佳诗作,高不凡成为魁首,斩获所有彩头。 魁首什么的,高不凡根本不在乎,关键是那些彩头,七十两金子啊,赚大发了! 结果,正当高不凡准备上前领奖时,宇文化及竟然站了起来淡淡地道:“本官没带那么多金子在身上,回头再着人送来。”说完便直接下楼走人了,他弟弟宇文智及估计也觉得丢人,低着头不发一言地跟着溜了。 卧槽,高不凡差点想骂娘,堂堂四品朝官竟然说话当放屁? 还是周县令厚道,笑眯眯地把二十两银子交到高不凡手中道:“恭喜世侄夺得魁首,从此扬名天下!” 蚊子虽小也是肉,高不凡接过二十两银子,感谢一番,然后抓住周县令的手“低声”问道:“周大人,你说宇文大人会不会赖账?” 周县令面色一僵,旁边的卢太守一个哆嗦,差点把手中的端砚给摔了,责道:“休得胡言,宇文大人堂堂太仆少卿,又岂会说话不算数?” 高不凡立即打蛇随棍上道:“卢大人所言极是,晚辈贻笑大方了,区区七十两金子对宇文大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 卢太守不禁哭笑不得,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这是把自己给架上了,明明诗写得绝佳,却也太爱财了些,不过一想到高不凡的父亲是个开马场的商人,顿时又释然了,没好气地把端砚塞到高不凡手中,哼道:“快拿走,值三十两银子!” 高不凡一本正经地道:“长者赐,不敢辞,谢太守大人!” 卢太守微哼了一声,转身踱了开去。 长孙晟微笑着招了招手道:“小凡过来,我这块玉佩归你了!” 高不凡连忙上前双手接过那块玉佩,不由眼前一亮,这玩意水头十足,可不是后世那种假冒伪劣产品,乃货真价实的翡翠啊,怎么着也得值个百来几百万吧? 高不凡道谢一声,稍微把玩了一下便直接揣怀中了,也不见有多珍视,长孙无垢见状有点失望,微撅了撅小嘴低下头,似乎并不开心。 长孙晟也没有多说,只是鼓励了几句,倒是旁边的高士廉郑重提醒道:“那块玉佩是御赐之物,长卿可要好生保管,万不可弄丢了。” 高不凡连忙答应下来,价值几百万的翡翠,傻子才会弄丢! 一直细细打量高不凡的公孙盈袖,越发觉得这少年有趣了,微笑道:“奴家原本打算把今晚夺魁的诗作清唱一遍的,但如今发现若仓促成曲,实在太过暴殄天物了,待奴家今晚回去后仔细琢磨再谱上曲子,待曲子谱成细细润色好,再唱予大家品评吧!” 在座众人虽然有点失望,但也觉得理当如此,如果仓促成曲,确实糟塌了如此一首佳作! 公孙盈袖向诸位大人告辞,又深深地看了高不凡一眼,这才轻盈地下了楼去。 至此,一场晚宴宣告结束,众人也纷纷起身告辞散场。 第39章 心狠手辣 宴会散场了,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高不凡父子除非翻墙,否则不可能返回马场,所以只能在城中找一家客栈过夜了。 高不凡本来还答应了高世雄兄弟逛杏花春雨楼的,但是族中一众长辈都在场,他们也脱不开身,加上宇文化及兄弟那七十两金子并没有立即兑现,光靠周县令奖励那二十两银子显然也满足不了高世雄哥俩点n个粉头的宏愿,所以只好作罢,留待以后有机会再补上。 高不凡本以为老爹会追问他突然间会作诗的事情的,结果一直到客栈开了房间住下,高开山却是只字不提,如此一来,高不凡反而不踏实了,趁着老爹准备关房门的一刹那问道:“爹,你没有什么要问孩儿吗?” 高开山愕然道:“问啥?” “问孩儿为什么会作诗啊?”高不凡道。 “去去去,滚回去睡觉,这有什么好问的,凡儿你三岁就能下河摸鱼,会吟两个句诗有什么出奇的,要不然你老子我给你起名叫不凡作甚?!”高开山说完不耐烦地把门房关上,片刻,里面就传出了打鼾的声音。 高不凡无语地耸了耸肩,有个神经大条的老子倒也省事,于是心安理得地回到隔壁房间去,不过高不凡跟他老子不同,要是不洗澡准睡不着,所以喊小二送来浴桶和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才上床。 高不凡躺在床上,先是把长孙晟那枚玉佩取出来把玩了一会,然后又取出那支铁制的弩筒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本来想请教一下长孙晟这种弩筒的来历,不过今日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在长孙晟说过要到马场拜访,想必到时会有机会请教的。 高不凡胡思乱想了一会,实在不能入睡,干脆便坐起来练习黑衣鬼脸人传授的功法,也不知是他专注力强,抑或是确实天赋异禀,竟然很快就进入黑衣鬼脸人所说的“物我两忘”境界。 高开山父子今晚住客栈,渤海郡太守卢赤松同样也住客栈,没办法,毕竟县衙后宅只有一间,如今被宇文化及兄弟占先了,周县令也找不出第二座县衙来拍卢太守的马屁,只好把他安排到客栈中下榻。 不过,卢太守所住的客栈要比高开山父子住的客栈豪华得多,不仅是独门独院,院子里甚至栽满了盆景,倒也十分的雅致。 此时的房间内还亮着灯,但见卢太守一袭紫袍,头戴二梁进贤冠,安坐在座位上,而周县令则恭谨地站在跟前听候指示。 “周大人,聚集城门口那些难民你打算如何治理?”卢太守淡问。 周县令小心翼翼地答道:“这些大多是漳南县来的受灾百姓,本官打算明天发动乡绅们设棚施粥,待过几日洪水退去,这些百姓自然会退去。” 卢太守面色一沉,斥道:“荒谬,这些百姓家中房屋被毁,田地被淹,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即使洪水退去也未必肯回去,如今全部积聚在此,若有点风吹草动,极易酿成民变,到时本官只怕你不仅乌纱不保,甚至性命也堪忧。” 周县令机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吃吃地道:“那依太守大人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卢太守皱眉沉思了片刻:“眼下已是初秋,即使洪水退去,再补种秋粮也来不及了,也不可能一直施粥到明天开春,一旦寒冬来临,没有活路的百姓要么饿死冻死,要么铤而走险,迟早生出乱子来,倘若被高鸡泊中的匪类招去,更恐成心腹大患!” 周县令闻言更加不安了,这货投机钻营是一把好手,但论治政能力却是远远不及格,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点子来。 卢太守显然也对自己辖下的这位周县令能力甚是了解,所以也不指望周县令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他背着双手踱了片刻,最后沉声道:“皇上明年就要出征高句丽了,本郡的民壮役夫配额尚有一定的缺口,正好让这些人顶上,县里再把征发的年龄降一降,便足以把缺额补齐。” 周县令眼前一亮,脱口道:“太守大人此计甚高,既把这些乱源祸根送走,又暂时解决他们吃饭的问题,一举两得,下官佩服!” 卢太守有点得意地捋了捋长须,反正这些难民即使不被征发也很难熬得过这个冬天,还不如物尽其用,虽然此番前往辽东也是九死一生,但至少暂时能吃上公家配发的粮食,最后是生是死,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且说周县令得了卢太守的指点便匆匆离开了,准备明天开始征发难民为劳役,管他男女老幼,只要能走路就行。 夜深了,城东一处民房内还亮着灯光,飞羽马场场主马行空正阴沉着脸,以至于他那颗大光头上仿佛也阴云密布的,鼻青脸肿的马管事垂手站在一旁,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此时 的房间内还有一名年轻人,约莫二十七八岁,一身黑色长衫,面色冷峻高傲,旁边的茶几上还搁着一柄长剑,男子的右手正有意无意地按在剑柄上,修长的五指轮翻轻敲剑把。 “马行空,你算老几?哪来的资格教训老子!”黑衣男子不屑地道,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马行空的咽喉。 马行空强压住胸中的怒火,冷笑道:“鄙人的确没有资格教训你范毅,不过你今日擅自派出死士袭杀高开山父子,若是成功也就算了,偏偏你却失败了,还损失了两名死士,倘若身份暴露,坏了主公的大事,你范毅百死莫赎!” 黑衣男子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府里的死士自小便秘密蓄养起来,根本没有人认识他们,身上也没任何蛛丝马迹可寻,所以不可能会暴露身份。”说完冷笑着一声,续道:“要不是你马行空办事不力,一个小小的飞鹰马场至今仍未拿下,本人也不必出此下策!” 马行空怒极反笑:“这么说责任在鄙人了?” “难道不是?昏君杨广如今就在江都,马上就要发兵高句丽了,大隋江山乱象已生,正是主公奋起之良机,主公如此信任你,命你加紧搜集马匹,可是你是怎么办事的?一个小小的飞鹰马场都迟迟没有搞定,本人这才好心出手助你,你非但不感谢,还要斥责于我,这是何道理?”范毅愤愤不平地道。 马行空深吸了一口气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主公欲举大事,如今正是将举未举之时,若走漏了风声,事必败,所有人都得搭上身家性命,如此严重的后果,你范毅承担得起吗?” 范毅撇嘴道:“成大事者不句小节,若处处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如何成得了大事?还不如直接归家种田!” 马行空强按住怒火道:“谨小慎微并不等于畏首畏尾,行了,主公既然把收集马匹的事交给鄙人负责,鄙人自会料理好,不用范兄你操心,以后鄙人的事你不用管。” 范毅嘿嘿冷笑一声:“主公虽然交由你负责,但亦命本人从旁协助,那好,以后各干各的,我不干涉你做事,你也休想干涉老子,看最后谁搜集的战马多。”说完拿起茶几上的长剑便欲离开。 “且慢!”马行空低喝一声。 范毅蓦地站定,手握剑握冷冷地道:“马行空,老子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再哆嗦便休怪老子不客气!” 马行空皱眉道:“高开山乃渤海高氏一脉,而且其子高不凡深得长孙晟的赏识,你不要再动他们,免得横生枝节,而且长孙晟和高士廉也是主公努力争取的对象,所以不能得罪他们。” 范毅脸色一沉:“那飞鹰马场不要了?老子手下两名死士也白死了?” 马行空淡淡地道:“没了飞鹰马场还会有飞鹿马场,飞虎马场,有什么打紧的,至于死士,他们就是用来死的,只要主公能成大事,其他都无足轻重!” 范毅冷哼道:“马行空,我范毅是个武者,不用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谋士来教做事!”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就在此时,马行空眼中精光暴闪,肥大的身形竟然倏的暴起,一拳击在范毅的后心上,端的快如闪电。 嘭的一声闷响,范毅直接被击飞出门外,扑通地摔在地上,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嘴里激喷而出。 范毅艰难地回头盯着从屋里缓缓行出来的马行空,骇然道:“你你会武功?” 范毅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咽了气,马马空走近探了探他脉搏,确认已经死透了,这才一甩大袖冷道:“自以为是的废物,鄙人本想留你一命的,偏偏要找死,留着你这种人,迟早坏了主公的大事。” “处理一下!”马行空吩咐了一句便直接背着双手离开了,马管事连忙找人来把范毅的尸体清理打包好,留待明日再找机会运出城去掩埋掉。 第40章 饿殍遍地 高不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练了一晚上的吐纳,只觉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愉快地洗涮完毕,父子二人便在客栈的大堂用了早饭,正打算结账离开之时,有人找上门了。 “掌柜的,叫高不凡那小子滚出来?”那人一进大堂便吆喝道。 高不凡转头望去,顿时皱起了剑眉,原来竟是“老相好”曾阿大,他来作甚,莫非想报复? 此时曾阿大也发现高不凡,狞笑着行了上前,这货的眼眶虽然比昨天消肿了些,不过眼膜的充血还未退去,看着有些吓人。 高开山下意识地把高不凡护在身后,后者却一闪身抢到前面去。高不凡深知父亲高开山的斤两,身手只能算不错,马上厮杀还行,如果地面打斗的话比自己还不如,对上曾阿大这种内家好手毫无胜算。 曾阿大本来还一脸狞笑的,当行近时明显愕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暗道怪哉,这小子似乎跟前天有些不一样了,看上去神采飞扬的,气息似乎也更加绵长有力了。 高不凡也愕了一下,因为此时的他竟然能隐约感受到曾大阿身上涌动的气血,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现象,也就是说他的六识灵敏度又增强了。 高不凡既惊且喜,此时他终于有点明白黑衣鬼脸人的身法为何快如鬼魅了,如果能洞悉对手的气血运行,自然就能料敌先机,抢先做出反应。 曾阿大见到高不凡竟然面露喜色,不由皱了皱眉道:“你小子高兴个球劲,莫非知道了本人的来意?” 高不凡闻言便猜到对方不是来寻衅的,心中大定,自己才练了两天的内家功夫,估计还不是对方的对手,笑道:“曾阿大,你家大人还欠着本公子七十两金子,莫非你带来了?” “这小子鸡贼鸡贼的!”曾阿大暗暗腹诽,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重重地扔在桌子上,不甘心地道:“这是七十两金子,当场验清拿走。” 高不凡眼前一亮,也不客气,真拿起钱袋打开来验证,甚至问掌柜的借了秤来称量过,确认是七十两足金,这才笑吟吟地道:“宇文大人真乃信人也,代在下向宇文大人问好,祝他老人家多福多寿。” 曾阿大直翻白眼,很想出手教训这小子一顿,不过对前天的事还有阴影,他怀疑高不凡身后有顶尖高手暗中保护,这是他招惹不起的,再加上宇文化及也叮嘱他不要再生事,所以也只好作罢,转身悻悻地走出客栈大堂。 高不凡把秤还给掌柜,赏了他半两银子,然后便和父亲牵马离开。 高不凡左手牵着大青马,右手提着沉甸甸的七十两金子,笑道:“爹,宇文化及此人倒也讲信用,真把金子送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化及还是要脸皮的。”高开山板着脸道,七十两金子换成银子才七百两,他昨天可是送了两千二百两银子给宇文化及的,仔细算来还是血亏。 高不凡瞥了老爹一眼,知道对方还在心疼送出去的两千二百两银子,便故意问道:“爹,这些金子怎么处理?” 高开山眼瞪了儿子一眼道:“你自己挣的,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扔到河里听个响,为父也没有意见。” “那孩儿可真扔了!”高不凡揶揄道。 高开山冷笑道:“你尽管扔,为父捞起来就不是你的了。” 高不凡哈哈一笑,把钱袋丢给高开山道:“老爹你现在穷得叮当响,这些金子便孝敬你老人家吧,顺便帮补一下家用。”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开山接过钱袋,板着的老脸终于有了笑容,估计是从儿子手里要钱,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为父暂时替你保管着作日后娶妻的聘礼之用。” 高不凡挥了挥手道:“孩儿的老婆本不用老爹你费心,对了,咱们家乃北齐宗室,以前为何不见阿爹你提起?” 高开山把钱袋装进包袱里,小心翼翼地系在马鞍上,一边道:“北齐早就亡了,有什么好提的,要不是为了保住马场,为父昨晚也不会当众提起。” 高不凡点了点头,有了北齐宗室这个身份,至少那些阿猫阿狗再也不敢打马场的主意,估计老爹也是担心那两名死士的背景,这才当众表明北齐宗室身份的,因为这样能拉近与高士廉的关系,长孙晟自然就会更加卖力地相帮,有了长孙晟出面,相信那两名死士身后的势力也会有所忌惮。 所以说老爹高开山虽然外表粗豪,实则是个细心之人。 且说父子两人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便牵马出了城,然而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昨日聚集在城门口的难民竟然全部不见了,一片水静河飞,就连进城直道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 怪哉,那些难民都跑哪去了?”高不凡奇道,昨日下午进城时看到疑似孙安祖混在难民之中,他本想今日再证实一下的。 高开山皱了皱浓眉,沉声道:“可能去了别的城门吧,这该是当官管的事,还轮不到咱们过问,凡儿走吧!”说完翻身上马而去。 高不凡虽然疑惑不解,但也不便深究,纵身上马追赶高开山去了,昨日路上遇到死士袭击,高不凡自然不放心老爹自己一个人赶路。 且说父子二人纵马驰了一程,路过了运河边上,但见河面上竟然密匝匝的挤满了漕船,连绵十几里,一眼望不到边,一支支全副武装的隋兵在船上押运,役夫们则负责划船,遇到逆流或搁浅的地方,役夫又得上岸拉纤,号子此起彼伏,声震四野! 除此之外,还有隋军骑兵沿岸巡视警戒,手执鞭子的监工像狼一般,瞪着一双凶睛督促役夫们干活,谁要是稍微怠慢一点,鞭子就重重地抽在其身上。 高不凡父子在官道上驻马了片刻,只是短短盏茶工夫不到,高不凡便至少看到五名役夫由于不堪重负摔倒在路上,再也没爬起来,不知是生是死,估计不死也差不多了,因为隋兵查看过后只是把人拖到路边后便不管了,同行的役夫也不理睬,只管继续负重前进。 高不凡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查看,果然发现那几个人都死了,其中一个还剩一口气,正当高不凡准备施救时,一支数人的游骑迅速冲了过来,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高开山连忙策马上前抱拳道:“几位兵爷莫怪,鄙人乃附近飞鹰马场场主高开山,此乃犬子,只是一时好奇,无意冒犯诸位军爷。” 几名隋军骑兵闻言皱了皱眉,又见两人的坐骑都极为神骏,所以也不敢轻视,挥了挥手道:“快走,莫要在此逗留,船上所运都是军中辎重,若有个闪失,你们担带不起!” “是是是,鄙人马上就离开。”高开山朝高不凡使了个眼色。 此时地上躺着那名民夫已经咽下最后一口气,高不凡暗叹,翻身上马朝着几名隋军骑兵拱了拱手道:“打扰几位军爷了,敢问诸位军爷打哪来,去往何处?”说完抛了一块碎银过去。 为首的隋军骑兵接过碎银掂了掂,态度明显好转了不少,客气地道:“我等奉朝廷之命,从黎阳仓押送二十万石军粮前往涿郡,公子问这个来作甚?” 高不凡拱手道:“只是好奇问一问,打扰几位军爷了,告辞!”说完拨转马头离开。 “陆伍长,这小子奇奇怪怪的,不会是土匪的暗哨吧?”一名骑兵低声道。 陆伍长把银子揣起来,淡道:“什么土匪骑得起这么好的马,得了,这点眼力劲老子还是有的,走吧!” 众隋兵拨转马头继续北行! 高开山父子沿着官道一路策马,路上又发现了十几具役夫的尸体的,这些人不是累死,就是饿死病死的,大部份都骨瘦如柴,惨不忍睹。 高不凡内心堵得慌,什么叫人命不如草芥,这就是啊,原来书上所讲的“饿殍遍地”都真的,唉,这狗日的战乱啊,国家兴或亡,苦的都是老百姓。 高开山经历过南陈灭国,对尸横遍地的景象已经司空见惯了,并没什么感触,他纵马与高不凡并肩而行,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安慰道:“凡儿,你经历得还是太少,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高不凡沉声道:“孩儿现在知道那些难民都去哪了!” 高开山点了点头,他显然早就猜出来了,只是没说罢了。 第41章 进展神速 曾阿大回到县衙向宇文化及交差,报告高不凡已经收下了七十两金子,宇文化及只是点了点头就把曾阿大打发了出去,老二宇文智及却颇有点不甘,悻悻地道:“大哥,难道七十两金子真就便宜了高不凡那小子。” 宇文智及此人横行霸道惯了,日前手下的曾阿大被高不凡打了,小美人和大青马也没弄到手,如今反而被高不凡赚去了七十两金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宇文化及冷着脸骂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爱出风头,老子能损失这七十两金子。” 宇文智及讪讪地道:“大哥你也不算亏,赵牧监不是给你送来了两千两白银吗,都是飞鹰马场出的,所以大哥你其实不亏,还赚了!” 宇文化及怒道:“赚多少都是你大哥我的本事,而你就是个败家仔,你说你,都三十出头了,屁都不顶,等咱爹两腿一伸,老子也懒得再管你,自生自灭吧。” 宇文智及被训得面红耳赤,羞恼地道:“不就是七十两金子罢了,大哥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大不了回到洛阳就还你!” 宇文化及冷笑道:“别以我不知你打什么主意,有本事就别掏你老娘的棺材本。” 宇文智及气势为之一弱,嘟嚷道:“不掏就不掏,别以为家里就你会挣钱,本人只是懒得去挣罢了,等着吧,我宇文二爷迟早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那我宇文大爷就等着瞧了。”宇文化及冷哼一声。 宇文智及就过过嘴瘾罢了,要是没了他大哥宇文化及接济,他只怕连回洛阳的路费都拿不出,所以并不敢继续扛,转移话题道:“他奶奶的,没想到高不凡那小子竟然诗才如此了得,这次真便宜他了,名利双收,还在公孙大家面前出了风头,等公孙大家的曲子一出,这小子只怕名气就更大了,据说楚公杨玄感最喜欢会作诗的人了,倘若被楚公看上,再加上长孙家和高氏一族的扶持,这小子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 宇文化及闻言却是心中一动,嘴角竟然泛起一缕阴笑道:“诗才了得好呀,诗才越好就越容易变尸才。” “什么意思?”宇文智及一脸不明所以。 宇文化及瞥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二弟一眼,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道:“这里事已了,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回洛阳吧。” 宇文智及闻言失声道:“这么快?我还没耍够呢,大哥,要不咱们再多待些时日吧,入冬前再回洛阳?” 自从前天在街上遇到窦线娘,宇文智及这货就上心了,此时正派人明查暗访,才刚有点眉目,自然舍不得离开那么快。 宇文化及厉声斥道:“别只顾着玩女人,以咱们宇文家的底子,你但凡肯花点心思在经济仕途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事无成。” 宇文智及见大哥似乎动了真火,倒是不敢再顶撞了,耷拉下脑袋道:“行,那听大哥的,咱们明日就启程回洛阳好了。” “不是咱们,是你启程回洛阳!”宇文化及纠正道。 “那大哥你呢?”宇文智及急忙问。 宇文化及淡道:“皇上明年开春就要御驾亲征高句丽,如今圣驾已经幸临江都,大哥我自然要南下见驾了。” 宇文智及眼前一亮,几乎流着口水般道:“那我也要跟大哥你一起南下江都见驾。” 江都亦即扬州,乃江淮地区最繁华的城市,也是个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而且吴越一带自古便盛产美女,出自江南水乡的女子不仅肤白貌美,而且性情温柔似水,吴侬软语,宇文智及早就想去见识一番了。 宇文化及却兜头泼冷水道:“你身无一官半职,见个屁驾,老实滚回洛阳去吧。” 宇文智及红着脸道:“那我去给爹请安总行吧,爹如今肯定是在皇上身边伴驾。” 宇文化及脸色一沉,眼看就要发作了,宇文智及不由哆嗦了一下,悻悻地道:“行,我不去了,明天就回洛阳。” 宇文化及这才面色稍霁,吩咐道:“这次巡视马场的收获,你给我带回去。” 宇文智及心中一喜,他知道大哥这次借着巡视各地马场的幌子捞到不少钱财,少说也有上万两银子,到时自己收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于是拍着胸口道:“大哥放心,包在二弟我身上了。” 宇文化及警告道:“东西我都列了单子,丢了或少了一个子儿都唯是问,老实把东西带回去交给管家入库,自然少不了你的那点好处。” 宇文智及自然满口答应了,并主动要求帮忙打包, 且说高不凡父子回到马场,先去后院见了母亲陈氏,父子二人十分默契,并没有透露遇到死士暗杀的事,以免陈氏担心。 陈氏得知儿子在晚宴上扬名,一举夺得诗魁,并赚了丰厚的彩头,不禁高兴得连续念了好几声阿弥托佛,俏婢鸣翠更是满眼崇拜的小星星,非缠着高不凡把原诗写下来才肯罢休。 高不凡虽然无意考科举,但做人一定不能做个文盲,所以读书认字这一项还是必须的。高不凡自穿越到大隋后,五岁便开始读书练字了,繁体字跟简体字还是有区别的,你就算认得也未必会写,更何况用的还是毛笔,所以学习很有必要。 尽管没有在上面下苦功夫,但是写了十年的毛笔字,高不凡那手字还是拿得出手的,将《把酒问月》和《静夜思》这两首诗誊写下来交给鸣翠,然后便赶紧溜了,因为他发觉俏婢看他的眼神火辣辣的,还总是情不自禁地往他身上靠,那丰满若有若无的挤碰竟让他心痒痒的,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今晚就要破功了,偏偏黑衣鬼脸人告诉过他,在功法小成之前不要近女色。 俏婢鸣翠虽然拿到了高不凡的手迹,但似乎并不是很开心,懊恼地跺了跺脚,苦着脸问另一名小婢道:“小兰,人家是不是长得很丑?” 小兰立即义愤填膺地道:“才不是,鸣翠姐姐是婢子中最聪明能干的,也是最好看的,谁要是觉得鸣翠姐姐丑,谁就是有眼无珠。” 鸣翠这才恢复了信心,美滋滋地把两幅字卷了起拿去装裱,并安慰自己道:“公子现在年纪还小,等再大些自然就开窍了。” 至于高不凡为何突然间会写诗,还写出那么好的诗,阖府上下竟然都不奇怪,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的,估计是真把高不凡当成鲲鹏转世了,既然是神鸟转世,那自然不凡,会作诗有什么出奇的? 所以说,古人有时还真的很单纯,特别是在鬼神传说方面,他们特别容易深信不疑,要不然也不会有什么“高祖斩白蛇”“泥马渡康王”之类的说法了。 吃过饭晚后,天黑了,高不凡离开了小院,乘着月色来到后山练刀的地方,静静地等候黑衣鬼脸人的到来,不过由于昨晚要参加晚宴,爽约了一晚,所以他并不确定黑衣鬼脸人今晚还会出现。 高不凡默默地等了半个时辰,黑衣鬼脸人并未出现,估计今晚不会再来了,于是便准备离开,然而正在此时,一条黑影却像鬼魅般出现在高不凡的身后。 高不凡似有所觉,倏地转身望去,果然见到黑衣鬼脸人无声地站在树木的阴影下,不由喜道:“前辈您来了?晚辈昨晚有事不在家,在窗口留了纸条,不知前辈看到了没?” 黑夜鬼脸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每回都能发现老夫的?” 高不凡笑道:“完全是直觉!” “看来你小子的六识确实比常人灵敏得多,就曾阿大那种货色,老夫就算在身后拧断他的脖子,他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黑衣鬼脸人道。 提起曾阿大,高不凡立即醒起今日白天,自己能隐约感受到曾阿大血气运行的事,便向黑衣鬼脸人请教起来。 黑衣鬼脸人听完高不凡的叙述后失声道:“什么?你说你能感受到曾阿大的血气?” 高不凡点了点头,疑惑地问:“前辈,这有什么不妥吗?” 黑衣鬼脸人脚步一跨就到了高不凡面前,再一探手,高不凡的右手脉门已经被他把住了。高不凡心中骇然,对方的身法快得让他没脾气,那怕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出,而且他还根本感受不到黑衣鬼脸人的血气运行。 然而,黑衣鬼脸人此刻内心的惊骇半分也不比高不凡轻,以至于他迟迟没有松开手,鬼脸具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不凡,那眼神倒像是见到鬼一般,他实在是被高不凡的进展速度震惊到了,才短短两天啊,妖孽! 高不凡被盯得有点发毛,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弱弱地问:“前辈,怎么了?” 黑衣鬼脸人松开了手,表面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没什么不妥,很好,老夫今晚传授你下半部功法,你接着练。” “前辈这功法竟如此神奇,晚辈只是练了两天,效果便如此显著,前辈当年修练时也是如此吗?”高不凡试探道。 黑衣鬼脸人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第42章 佛道不相容 黑衣鬼脸人把下半部功法的口诀传授给了高不凡,又指点了他行气的方法,道:“老夫这功法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上半部为静功,以打座吐纳为主,下半部是动功,即便是日常骑马和行走时也可以练习,以后你晚上修炼静功,白天修炼动功,自然就事半功倍。” 高不凡闻言既惊喜又钦佩,恭维道:“前辈竟然能自创出如此高明的功法,绝对算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在江湖上理应不是默默无闻之辈。” 黑衣鬼脸人冷哼一声道:“臭小子,别以为旁敲侧击就能打探到老夫的身份,而且,知道老夫是谁对你来说有害无益,所以,收起你那点小聪明,至少在你打得赢老夫之前,不要再打探老夫的身份,免得丢了小命。” 高不凡心中一凛,嘴上连道不敢,但心里却是暗暗琢磨,这神秘老头不会是危言耸听,故意吓唬人吧?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你自己好生练习,一个月后老夫再来看你的进展。”黑衣鬼脸人说完便要离开,高不凡连忙道:“前辈且慢!” 黑衣鬼脸人淡道:“可是对功法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高不凡摇头道:“前辈传授的晚辈都理解了,只是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说!” 高不凡又把今日遇到死士袭击,自己突然间爆发,挥刀击落飞箭的事说了出来,黑衣鬼脸人听完后似乎不是很意外,淡道:“内家功法本来就有调节身体机能,激发潜力的作用,你在情急之下劈出那样一刀很正常,不过也证明你修炼的功法初见成效了,不错,你的悟性和天赋是老夫见过最高的,比那虬髯客也不遑多让。” “风尘三侠中的虬髯客张仲坚?”高不凡失声道。 黑衣鬼脸人轻咦了一声,狐疑道:“你小子也认识虬髯客?” 高不凡讪笑道:“小子哪认识他,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而已。” 黑衣鬼脸人淡道:“虬髯客张仲坚武功奇高,习惯独来独往,在江湖中名气却是不大,你小子认识他,倒是出乎老夫所料。” 高不凡暗汗,胡扯道:“晚辈听长孙晟提起过他。” 黑衣鬼脸人释然道:“原来如此,虬髯客曾经在突厥一带活动,长孙晟也曾多次出使突厥,认识他也就不出奇了。” 高不凡暗舒了口气,看来自己正好歪打正着,倒是打消了黑衣鬼脸人的疑虑。 “虬髯客乃道门中,而且武功奇高,就连老夫都未必是他对手,日后你若遇到他可要小心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在他面前曝露武功,否则恐有性命之忧。”黑衣鬼脸人警告道。 高不凡不解道:“为什么?难道他跟前辈你有仇,抑或这个虬髯客十分嗜杀?” 黑衣鬼脸人只淡淡地吐出五个字:“佛道不相容。” 高不凡面色微变,失声道:“前辈所传的功法不是揉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吗?那晚辈也算是半个道家中人,虬髯客为什么要杀我,更何况,难道道家的人见到和尚就杀?” 黑衣鬼脸人摇头解释道:“佛道两家的争端由来已久,但也不至于见面就互相厮杀,不过你所修炼的功法掺合了佛道两家的优点,必然会引起两家猜疑和不满,甚至会视你为邪教异端,那虬髯客张仲坚杀伐果断,肯定会追问你功法的由来,甚至痛下杀手除掉你。” “那晚辈要是遇到佛门的高手呢?”高不凡问道。 黑衣鬼脸人淡淡道:“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理应不会取你性命,顶多就是废了你的武功,甚至让你剃度加入佛门。” 卧槽! 高不凡欲哭无泪,敢情自己练了这劳什么子功法,既不是佛门中人,也不是道门中人,反而成了里外不是人,两家逮着都要痛打的异端,难怪黑衣鬼脸人藏头露尾,不敢光明正大地传授自己功法了,自己这分明就是入了大坑! 黑衣鬼脸人显然对恐吓的效果十分满意,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像虬髯客这样的绝顶高手只是少数,能瞧出你所学功法的人也不多。” 高不凡苦笑的道:“虽然不多,但亦无疑于利剑悬顶。” 黑衣鬼脸人冷笑道:“那就把自己也变成利剑,勤快点修炼,等你打得赢老夫以后,即使是虬髯客也未必能奈何得了。” 高不凡耸了耸肩,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坑已经跳了,为了小命的安全,以后只能玩命练了。 黑衣鬼脸人淡道:“好了,你自己加紧练习,老夫一个月后再来捡查,至于那两个死士,老夫也会去追查。”说完一闪身便遁入树林中不见了。 高不凡羡慕极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如此高 明的身手?算了,临渊羡鱼,不如归家结网,赶紧练习才是正经,于是乎,高不凡便开始在空地上走来走去,一边练习动功。 刚开始的时候,高不凡的脚步还是有些生硬迟滞,往往记得迈腿,又忘记行功,记得行功又忘记迈腿,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高不凡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也不知围着树林子转了多少圈,明明浑身大汗淋漓,却不觉得累,而且四肢百骸还暖洋洋的,就像泡在温泉一般舒服,于是练习得更加起劲了。 此时,树林的阴暗处,黑衣鬼脸人正像一只夜鹰般立在一根树枝上,静静地盯着林外闷头练习的高不凡,脸上尽是惊讶,眼中泛着炙热的异彩! 这时,高不凡忽然停了下来,有意无意地往黑衣鬼脸人所处的位置瞥了几眼,黑衣鬼脸人皱了皱眉,岂有此理,这小子的六识灵敏得有点让人讨厌! 黑衣鬼脸人一纵身,悄然离开了树林,这回是真的走了。 高不凡趁着月色又练习了一会,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竟然往山下奔去,一口气奔到牧场外围的小河旁,借着冲势一纵身便跃过了两米多高的围栏,像条鲤鱼般扎入河中。 一入水,高不凡更是变成了王者,三两下就游过小河上岸,然后飞快地上了官道,向着蓨县城的方向走去。 眼下正好月上中天,月色皎洁如银,高不凡一身黑衣在官道上快速行走,一边走一边行功,身上的水分由于热量蒸发出缕缕雾汽,让他看起来像在浑身冒烟,十分拉风。 马场距离蓨县城约莫三十多里路,骑马需要半个时辰左右,走路的话,快都要一个半时辰,然而这次高不凡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来到城门外的护城河边了。 高不凡又惊又喜,这功法用来赶路倒是再好不过了,既赶了路,又修炼了功法,一举两得! 这时明月已经西垂了,看样子已经是零晨三四点钟,还有个把时辰就要天亮了,时间倒是刚刚好。 高不凡扫了一眼紧闭的城门,还有乌灯黑火的墙头,然后轻轻一跃便扎入了护城河中,很快,他便找到暗渠的入口,再顺着暗渠潜入了城中,大约二十分钟后,高不凡便从县衙后院的池唐中冒出头来。 宇文化及的护卫自然不少,但是防守重点都在院墙和各处门户,哪料到有人会从院中的池塘中潜入,先不说他们不知道暗渠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相信有人能一口气从护城河潜到这里来,殊不知高不凡就是个能在水底潜伏半小时的妖孽。 池唐上面有一座凉亭,高不凡潜到凉亭的阴影下待了片刻,确认四周没人了,这才取出一块手帕蒙上脸,轻手轻脚地翻上凉亭,然后借着月色往宅子摸去。 高不凡这次潜入县衙自然是要行盗,他虽然性子耍脱,但也不是个吃了闷亏默不作声的主,这次他要把老爹送出去的两千多两银子全部取回,再把宇文化及敲诈勒索来的钱财也顺走! 县衙的后院很大,房间众多,高不凡也不知道宇文化及把财物放在哪,只能一间一间地碰运气,效率相当低下。 连续找了几间,一无所获,高不凡抬头看了一眼西沉的明月,开始有点急了,正在此时,附近却传来了开门声,一名大腹便便的家伙只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高不凡躲在暗处借着月色窥视,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那天和韩满仓买鱼的胖厨子。 胖厨子睡眼惺忪,一路打着呵欠向着老不凡藏身之处走来,高不凡吃了一惊,待看到这家伙解腰带准备掏家伙时才明白他想干嘛,急忙一手刀斩在脖子上,胖子顿时便晕倒过去。 高不凡灵巧地扶住胖子将要摔倒的身体,然后把他提回房间里,重新锁上门,这才把胖厨子叫醒,用弩筒抵着他的脖子,寒声道:“识相的就别喊,老子只是求财,敢吭吱一下就割断你的喉咙!” 第43章 惊闻 高不凡用弩筒抵在胖厨子的脖子上,后者还以为是匕首,差点就吓尿了,战战兢兢地哀求道:“好汉饶命,钱财全部在床头的包袱里,你统统拿走,千万别杀小的,小的上有八十岁高堂要赡养” “下有三岁小儿呱呱待哺?”高不凡打断道。 胖厨子立即点头道:“好汉你咋知道的?” 高不凡暗暗好笑,一瞪眼,装出凶残的样子寒声道:“废话少说,要想活命,老子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您问您问,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宇文化及的什么人?” “小的是个厨子,专门负责大人的一日三餐。” “看来你们大人的嘴还挺刁的,出差办公竟然还专门带个厨子?” 胖厨子竟然有些得意地炫耀起来:“小的虽然是个厨子,但并不是个普通的厨子,小的祖上三代都是御厨,不仅侍候过先帝,还服侍过北周皇室” 高不凡用力敲了一下胖厨子的脑壳,并抢在他痛叫出声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冷斥道:“再牛比还不是个厨子,老子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听你吹嘘的,说,你们大人的钱财藏在哪里?至于你床头那鸡零九碎,老子还瞧不上眼。” 胖厨子痛得眼泪都要掉了,倒是不敢再废话,脱口道:“在二爷的房间里。” “二爷,宇文智及?” 胖厨子连忙点头,高不凡狐疑道:“你一个厨子咋知道的?不会是蒙老子吧?”说完手上稍稍用力,铁制的弩筒往前捅了捅。 胖厨子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连忙解释道:“小的今晚给老爷做宵夜,看到他把打包好的财物都交给了二爷,听说二爷明日就要动身回洛阳了,估计大人是让二爷把财物先行带回洛阳。” 高不凡暗叫侥幸,幸亏自己今晚来了,要不然财物明天就得被宇文智及带走,到时要取回老爹那笔银子怕是不可能了。 “宇文智及住在哪个房间?”高不凡继续逼问道。 “在东边第三间。”胖厨子显然很怕死,所以十分痛快地把主子给出卖了。 高不凡找来衣服把胖厨子的嘴堵上,又把他的手脚全部绑结实,再丢进床底下,并粗声警告道:“老实待着,老子拿到钱财就走,倘若敢耍花样,老子回来必取你狗命。” 胖厨子呜呜地点了点头,果然老实地躺在床底下没有挣扎。 高不凡这才闪身离开了房间,往东边那排房子摸去,很快便来到第三间门前,先趴在门边倾听了片刻,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了鼾声,这才掏出匕首准备挑开门闩,结果那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估计宇文智及并未料到有人敢偷到他的头上,所以根本没锁门。 如此倒也省事,高不凡径直进了屋中,先把床上的宇文智及打晕捆起来,这才不紧不慢地翻找财物。 由于宇文智及明日就要启程,所以行李物品全都打包好了,足足七只大木箱,还都上了锁! 高不凡逐一把锁撬开,发现其中一只箱子装了金银,三只箱子装了衣物和土特产之类,而剩下的三只箱子装的都是铜钱,大约估算了一下,加起来只怕有上万两银子。 高不凡又惊又喜,他奶奶的,宇文化及这个狗官,一路上不知敲诈了多少个马场了,上万两银子啊,飞鹰马场十年的利润都未必有一万两银子,结果这货打着巡视马场的幌子,出来逛一圈就有了。 这些都是不义之财,高不凡自然不客气了,不过有点麻烦,因为铜钱太多了,三只大木箱好几百斤重呢,怎么拿? “不管了,能拿多少是多少!”高不凡把床上的被单取了下来平铺在地上,先把那箱贵重的金银打包好,扛着离开了房间,又摸到池塘边放入水中,然后再返回去搬铜钱。 这么多铜钱是不可能一次性带走的,于是高不凡便把三只木箱搬出来,全部沉入池塘的深处,再弄些淤泥覆盖在上面,等以后有空再慢慢取出来。 一切搞定后,高不凡便把那些金银分成两次通过暗渠运出护城河,当他第二次从暗渠钻出水面时,天边的明月已经快落下了,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便要天亮。 当下高不凡也不再停留,背起那包沉甸甸的金银便趁着夜色迅速遁去。由于很快就要天亮了,在官道上有可能会遇上赶早的行人,为免暴露形迹,高不凡疾行了数里便寻了一处山林,挖了个坑把金银掩埋隐藏好,又作了标记,这才继续赶路。 没有了累赘在身,高不凡的脚程便更加快了,初秋的晨风习习,再加上他一边赶路一边行功,本来湿漉漉的衣服很快便干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起,偶尔会遇上一两个早行 人,彼此也不觉得奇怪,互相打量一眼便擦肩而过了。 高不凡回到飞鹰马场时,一轮旭日刚刚升起,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还在凉棚里打瞌睡,高不凡见状便轻手轻脚地游了过河,爬上岸便溜回了宅子。 高不凡偷偷翻墙进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子,兜头淋了几桶井水,然后返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直接倒头便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直到傍晚,高不凡才醒转过来,结果刚睁开眼就对上两张恐怖的大饼脸,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几乎凑到他的脸上了,那眼神就好像在研究一尊化石一般。 “少爷你终于醒了!”高首欣喜地道。 话说高首和高仁以前都是叫高不凡大郎的,虽然自己不姓武,但每回被叫大郎,高不凡都禁不住一阵恶汗,于是在他坚持下,高家的下人都开始改口叫少爷。 高不凡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少爷你说是什么时辰?”高首反问道。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自己竟然睡了一个白昼,看来昨晚真的消耗太大了,行功的时候不觉得,结果停下来便又累又困,看来功法也不是万能的,饿了同样要吃饭,累了同样要睡觉! 一想到吃饭,高不凡顿时便觉得肌肠辘辘,饥饿的感觉阵阵袭来,难受得抓狂! “少爷,你昨晚是不是去做贼了?从来没见你白天睡得这么沉的!”高仁那货凑近前,一脸狐疑惑地打量着高不凡。 “贼你大爷,吃饭去,饿死了!”高不凡一把推开这货油腻腻的脸,飞快地跑了出屋,直奔厨房而去。 “少爷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厨娘看着抱住饭桶,直接用饭勺海吃湖塞的高不凡,既吃惊又心疼,瞧把这孩子饿得,真怕他把饭桶都啃下去。 “少爷你尽管放开肚皮吃,管够!”高首默默从铁锅里铲了一铲鸡丁炒笋干到饭桶了。 高不凡也不废话,直到把饭桶扒了底朝天,这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高仁吐了吐舌头道:“看来少爷昨晚不是去做贼,而是去做苦力了,看把你饿得。” 高不凡瞪了这货一眼道:“就你屁话多,还不给我弄碗水来。”说完又打了个饱嗝。 高仁连忙给高不凡倒了碗凉开水,一边神秘地道:“听说蓨县城封城戒严了,少爷你知道为什么吗?” “废话,本少才刚刚起床,我知道个屁,关我屁事!”高不凡故作不知道。 高仁抹了把脸,幸灾乐祸地道:“据说昨晚弼马温宇文化及被偷了,一夜之间所有钱财不翼而飞,宇文化及一怒之下便下令封城搜查,嘿嘿,真是恶有恶报啊,活该,不过这事还不是最轰动的。”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比这个更轰动的大事?” 高仁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高首已经抢先道:“周县令被杀了!” 高不凡吃了一惊,脱口道:“谁杀的?” “这个人少爷也认识!” “谁?” “孙安祖!” 高不凡差点跳起来,震惊得无以复加,片刻才问:“为什么?孙安祖为何要杀死周县令?” 高仁摇了摇头道:“现在消息还不是很清晰,据说是因为周县令强征难民为役夫,孙安祖也在其中,一怒之下暴起把周县令给击杀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自己那天在城门看见的确实是孙安祖,连忙问道:“那他被官府抓住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据说孙安祖击杀了周县令后便带着一部份难民逃跑了,官差正在四处搜捕当中,幸好这个孙安祖还没到俺们马场当奴仆,要不然俺们马场也得被他连累。”高仁庆幸地道。 “少爷,那孙安祖也没地方好去,不会跑来咱们马场吧?他要是来了,少爷你收不收留?”高首有点担心地道。 高不凡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不大,孙安祖此人还是挺有骨气的,况且也未必信任自己,所以跑来马场避难的可能极少,唉,孙安祖原是条汉子,可惜了! 第44章 落草为寇 杨嵩是蓨县的县尉,自从周县令被流民孙安祖击杀后,他便带着三班衙役和民壮四处追拿凶犯,至今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累得他几乎骑在马上都要睡着过去。 “县尉大人,前面就是窦家庄了!”在前面开路的葛捕头忽然往前一指道。 杨嵩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抬头望去,果见前面出现了一片连绵的房舍,此刻正炊烟袅袅,估计庄民们正在做午饭。 葛捕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县尉大人,窦家庄的里长叫窦建德,此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十分得人心,而且颇有几分武艺,并不好招惹,咱们要不要进庄搜查!” 杨嵩面色一沉,整了整衣冠道:“当然要搜,不过是区区一个里长而已,你怕他作甚?” 杨县尉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不过逼于上头施加的压力,不得不为而已。 卢太守已经下了死命令,十天之内不抓住凶手孙安祖,自县丞以下全部撤职,一撸到底。为了保住饭碗,杨县尉也只能拼命了,就算明知对方是地头蛇都得伸手去摸一摸信子。 且说杨县尉带着几十名衙役刚走到庄口就被手持武器的庄民给拦住了,葛捕头连忙喝斥道:“大胆,这是咱们县里的县尉杨大人,速速退开。” 举着竹矛木矛的庄民们却夷然不惧道:“管你是县尉还是太守,没有咱们里长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堡。” 杨县尉面色一沉,果真是一群刁民,喝道:“本官乃本县县尉,前来搜查杀害县令大人的凶犯,你们这帮刁民竟敢阻拦,莫非想造反不成?” 造反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那些庄民的神情总算多了一丝忌惮,不过依然拦住道路道:“县尉大人请稍等,我们已经有人去通知里长了,待里长来了再作定夺。” 杨县尉既气恼又无可奈何,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这个县尉在城里人人尊敬,但下了乡,说话的份量却不及一个里长,没办法,乡民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一般都十分团结,特别是同一宗族的乡民,更是团结像铁板一块,他们只任信本族群的带头人,即便是太守亲自来了,只怕也不及带头人的一句话好使。 杨县尉忍住气等了两盏茶的功夫,里长窦建德终于赶来了,一身布衣,还管起了裤褪,湿淋淋的赤足上沾着泥巴,看样子是刚从田里干活回来,一边擦汗一边施礼道:“不知县尉大人驾临,建德有失远迎!” 杨县尉见状倒是消了几分火气,沉声道:“窦建德,本官前来搜捕杀害周县令的凶犯,你治下这些刁民竟然横加阻拦,莫非想造反?” 窦建德连忙诚惶诚恐地道:“县尉大人恕罪,这都是草民的错,由于近日匪患猖獗,为了窦家庄的安全,草民只好组织乡亲们自保,轮流值守各处进庄的路口,以防歹徒进庄行凶,并嘱咐他们,没有草民的同意,不能允许任何外人进入,所以都是草民的错,县尉大人如果要问罪,就拿草民来问罪好了。” 别看窦建德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却是有恃无恐,他在这里威信那么高,只是一句话就让乡民严格执行,杨县尉要是不识抬举真拿他问罪,只怕走不出这座窦家庄。 杨嵩显然也心知肚明,他拿窦建德没办法,既然对方已经说了软话,他也十分识趣地顺着台阶下了,冷哼一声道:“也罢,念在窦里长也是为了乡亲的安全着想,本官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为了追查凶犯,本官还是要进庄搜查的,窦里长要识大体,约束好乡亲们,万不可再阻拦。” 窦建德连忙道:“这个当然,杨大人,葛班头,里面请还愣着作甚,让开啊,吩咐准备饭食,大中午的,县尉大人和差爷们不用吃饭吗?” 杨县尉连忙客气道:“不必了,我们准备了干粮。” 窦建德闻言立即大声道:“不用准备饭菜了,县尉大人说带了干粮。” 杨嵩面色微僵,后悔不迭,看来以后跟这些直来直接的泥腿子打交头还是不要客套,该是啥就是啥! 窦建德生得浓眉大眼,狮鼻阔口,再加上那一身打扮,活脱脱就是个粗野的乡下农民,给人的感觉就是粗鄙老实,此时的眼底却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狡猾。 杨县尉带着人把整个窦家堡搜了一遍,自然一无所获,葛捕头暗指了指窦氏祠堂低声提醒道:“大人,祠堂还没搜。” 杨县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祠堂乃族中重地,这里的乡民又都不是善茬,倘若进他们的宗族祖祠搜查,只怕会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还是算了! 窦建德果真没有给杨县尉等人准备饭食,搜查完便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出庄去。葛捕头辛苦一场,最后连顿饭的好处都没捞到,心 里老大的不乐意,便警告道:“好教窦里长得知,窝藏凶犯者与本案同罪,倘若知情不报,同样要被问罪,若是有那孙安祖的消息,一定要立即上报县里!” 窦建德陪笑道:“一定一定,如果凶犯来到俺们窦家庄,不用葛捕头你出手,俺们自己就抓住送到县里了。” 葛捕头冷冷地点了点头,喝道:“收队!” 一众衙役和民壮蔫头耷脑地跟着杨县尉和葛捕头离开了窦家庄,窦建德目送着他们远去,脸上谦卑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冷静而严肃的表情。 “他奶奶的,窦建德这只铁公鸡,连顿饭也不给咱们张罗。”众衙役一边赶路,一边抱怨,眼神都有意无意往杨县尉的身后飘,显然嘴上骂着窦建德,心里却在怨这位装清高,明明人家已经说要准备饭食了,偏偏要推辞一下,结果连累大家挨饿! 杨县尉自然察觉了众人的不满,心中也是恼火,转头问葛捕头道:“你之前说这个窦建德颇有几分武艺?” 葛捕头点头道:“确是如此!” 杨县尉闻言喜道:“那敢情好,昨日朝廷下发了公文,要在各郡招纳勇武者为小帅,本官以为这个窦建德可充任二百人长。” 葛捕头愕了一下,继而心中一寒,奶奶的,这些文官果然阴险,朝廷那份公文他也看过,朝廷确实要在各郡招纳勇武之人当小帅,但是这些小帅是要统率民兵出征高丽的,想当年文皇征发百万大军征讨高丽,最后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九,所以民兵小帅看似风光,实际却是要到鬼门关走一遭! “真的不能得罪文官啊,这些家伙满肚子都是阴损,窦建德要倒大霉了!”葛捕头暗道。 且说窦建德回到庄里,直奔祠堂而去,刚进门便见一名红衣少女迎了出来,眉心一点嫣红的美人痣分外醒目,赫然正是窦线娘。 “爹,官差都走了?”窦线娘紧张地问。 窦建德点了点头道:“走了,你孙叔叔呢?” 窦线娘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道:“孙叔叔他们还在后面暗阁,吓死我,幸好官差没有进祠堂搜查。” 窦建德笑道:“这个杨县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搜祠堂会引发冲突,所以不敢搜,嘿嘿,有时太过聪明也未必是好事,去,把孙叔叔叫出来吧!” 片刻之后,十数人从祠堂后面走了出来,为首者赫然正是孙安祖。 原来这个孙安祖与窦建德竟是好友,那日失手把周县令打死后便带着十几名相熟的难民投奔了窦建德,一直藏身在窦家堡,这里的乡民都唯窦建德马首是瞻,所以没人告发。 只见孙安祖感激地抱拳道:“多谢窦大哥,给窦大哥和乡亲们添麻烦了,安祖于心不安,待天黑就走吧!” 窦建德面色一沉道:“孙老弟这话就见外了,突然间要走,可是大哥我有怠慢之处?” 孙安祖连忙道:“不是的,只是小弟实在不想连累大家,正所谓百密一疏,我等若一直在此逗留,只怕迟早会暴露,到时反而害了大哥和乡亲们。” 窦建德沉吟道:“那你们可商量好了去处?” 孙安祖迷茫地摇了摇头:“现在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大不了亡命天涯。” 窦建德闻言皱眉道:“文帝在位时,我大隋兵强马壮,发兵百万征伐辽东,尚且被高句丽所败。现在天灾频发,百姓食不果腹,杨广非但不体恤百姓,还要御驾亲征高丽,加上去年西征,大隋的元气还没恢复,现在又发重兵,只怕大隋江山要不稳了。 大丈夫不死,当立大功,又岂能作那逃命的懦夫? 高鸡泊方圆数百里,莞蒲阻深,可以避兵,平时出来掠劫运河上的商旅就足以自给了,还可以趁机扩大势力,静观天下时态变化,日后说不定能立不世之功。” 孙安祖心闻言心头一热,沉声道:“好,那小弟就听窦大哥的,进高鸡泊落草为寇,反他娘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狗日的大隋也该改朝换代了!” 第45章 登门拜访 宇文化及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曾阿大身上,后者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已经被抽得遍体鳞伤,至于那胖厨子,更是满身血污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何用,养只狗还会吠几声,你们呢,全都是死的吗?”宇文化及一边用力抽打曾阿大和众护卫,一边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这群饭桶,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窃贼摸进来,任凭那窃贼把所有财物全部偷走,甚至事后三天也寻不出任何踪迹线索来。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银竟然一夜之间全部不翼而飞,宇文化及便肉痛到直打哆嗦,手中的鞭子像雨点般落在众护卫身上,曾阿大跪在最前面,所以挨抽也是最多的,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了。 宇文智及像鹌鹑般畏缩在一边,内心竟然有点小庆幸,庆幸那窃贼动手得早了,要是在他启程后再动手,那责任就是他的,说不得挨上大哥的一顿鞭子。 话说宇文智及也是纳闷了,因为根据胖厨子的交待,那窃贼明明只有一人,是如何把几大箱的钱银无声无息地搬走的?好几百斤啊,这还是人吗? 这时宇文化及估计是打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宇文智及立即讨好地上前接过鞭子道:“你哥你累了先歇歇,我来抽他们。” 宇文化及余怒未消,点了点头道:“继续抽,抽死这帮废物。” 宇文智及拿过鞭子抽了曾阿大几下,骂道:“本公子早就说过你是个废物,还内家高手呢,被人家摸进屋来也没察觉,人家把几只大箱子统统搬走,你还是没有察觉,说你是废物都抬举你了,早知老子养条狗也比你强。” 曾阿大委屈地道:“奴才虽然不成器,但也不至于如此差劲,窃贼要是扛着几百斤重的木箱翻墙,奴才也没发觉,那奴才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而且当晚在各处值守的弟兄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所以窃贼根本不可能是翻墙进来的。” “哎哟,你的意思是窃贼钻洞进来的,那你倒是把洞找出来呀,都三天了,县衙内所有老鼠洞都被你们捅过了,还在那狡辩,莫非窃贼是老鼠精变的?”宇文智及嘲讽道。 曾阿大咬了咬牙:“求大人和二爷再宽限几天,奴才一定把真相查出来。” 宇文化及面色阴晴不定,忽然沉声问道:“曾阿大,你确定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把所有财物无声地偷走。” 曾阿大犹豫了一下,讪讪地道:“一个人理应不可能办到的,除非那人的确是个绝顶高手,这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么多钱财偷走。” 宇文化及目光一闪,沉声道:“还记得那天暗中出手帮助高不凡那小子的人吗?那种级别的高手能不能办到?” 曾阿大眼前一亮,猛点道:“有这个可能!” 这货为了脱罪,即便不可能也说成可能了。 宇文智及猛拍一下大腿道:“是了,咱们咋就忘了这一茬,大哥你不是敲诈咳,拿了飞鹰马场的两千两银子吗?会不会是高不凡背后那名高手来偷回去了?岂有此理,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大哥还等什么,赶紧带人去抄飞鹰马场!” 宇文化及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宇文智及,倘若高不凡身后的确有如此厉害的高手,自己躲避还来不及呢,谁还会傻到去送死,要知道那人能无声无息地把钱财偷走,下次就能无声无色地“偷”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宇文智及总算还有点脑子,见到大哥的表情,细细一想便也明白过来,顿时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吃吃地问:“大哥,那这个闷亏咱们是吃定了?” 宇文化及面色阴沉地冷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宇文化及整人有万般法子,走着瞧吧,不弄得这小子家破人亡,老子就不叫宇文化及。” 尽管事情没有得到确认,宇文化及便打算把高不凡往死里整了,可见此人的确凶残成性,宁杀错也不放过。 又过了三天,曾阿大等人仍未能追回被盗的财物,他们几乎把整个县衙翻转过来,依旧一无所获,没办法,就连死鬼周县令都不知道池塘下面有暗渠,曾阿大等人又如何会得知? 于是乎,这便变成了一件无头公案,宇文化及实在等不及了,七月二十五日那天终于动身南下赶往江都,对他来,钱银虽然重要,但拍皇帝的马屁显然更加重要,而宇文智及这货早在他大哥宇文化及动身南下的前两天就启程回洛阳了。 这日一早,高不凡照常起床练刀,一边修炼黑衣鬼脸人所传授的动功,进步是非常明显的,现在的他已经能连续挥出一千两百刀了,比十天前足足提高了两百刀。 正当高不凡练习得酣畅的时候,一名下人跑来奔 报道:“少爷,有人来拜访。” 高不凡闻言收刀擦了擦汗,问道:“对方可报了大名?” “他们自称是少爷您的朋友,一个叫高世雄,一个叫高世衡。”下人回答道。 原来是这两个家伙,高不凡原还以为是长孙晟他们来了呢,随手把单刀掷进树洞里便往山下大步走去。 高不凡快步回到宅子,先在院子的水缸里洗了把手,又随便抹了把脸便径直往客厅而去。 “长卿你可总算回来了,让咱哥俩一阵好等。”高世雄兄弟见到高不凡,立即笑嘿嘿地飙上前,一左一右搂着他,也不嫌他身上浑身大汗。 高不凡一抖肩膀把这两个家伙震开,笑骂道:“滚一边去,老子可不是杏花春雨楼的粉头。” 高世雄兄弟被震开,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十分不服气地再次扑上前,一左一右锁住高不凡的半边身子,得意地道:“咱哥俩刚才没有防备,你要是还能把我们震开,我们就服了你,从今之后认你为老大。” 高不凡笑道:“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行,我们要是说话不算话就是狗,是猪,是狗屎马屎,随便你怎么说。”高世雄大声道。 高世衡点头道:“俺也是!” “这可是你们说的,可不能反悔!” “废话少说!”高家兄弟异口同声道,一边沉腰坐马,死死地按住高不凡,哥俩自小就力大,他们才不信高不凡的力气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大。 高不凡低喝一声,猛然发力一震,并未能把高世雄兄弟震开,倒不是他力气不够,而是给哥俩留点面子,毕竟一次就震开,太打击兄弟二人的自信心了。 “哈哈,不行吧,再给你一次机会。”高世衡得意地笑道:“俺们兄弟够厚道吧?” 高不凡笑道:“的确挺厚道的,那我再试一次。” 高世雄兄弟立即再次沉腰坐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刚才高不凡虽然没能把他们震开,但也震得他们气血翻涌,所以哥俩虽然嘴硬,但内心却是挺虚的,几乎使出了吃奶之力。 高不凡气沉丹田,猛然发力一震,高世雄兄弟顿时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撞来,身不由己地脱手往后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面色胀得通红。 高不凡笑道:“不好意思,承让承让!” 高世雄和高世衡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一脸郁闷地道:“高长卿,你这家伙吃了大力神丸吗,力气忒大!” “该叫我啥来着?”高不凡揶揄道。 哥俩捏着鼻子叫了一声“老大!” 高不凡笑着拍了拍两人肩头道:“开个玩笑,别当真,你们还是叫我长卿吧。” 高世雄兄弟对视一眼,摇头道:“人无信不立,咱们兄弟虽然算不得英雄好汉,但也知道出言无悔,愿赌服输的道理,长卿兄以后就是我们的老大。” 高大凡耸了耸肩道:“随你们,反正不要喊我老大就行。” 哥俩相视一笑:“那我们还是叫你长卿,但在心里把你当成老大!” 高不凡笑道:“行了,不扯这个,你们两个今日跑来马场作甚?我们这里只有母马,可没有粉头。” 高世雄不屑道:“粉头哪有骑马射箭好玩,咱哥俩找你自然是要骑马射箭的。” “这个自然没问题!”高不凡笑道:“咱们这里什么都不多,就是马多,公马母马任君选择,箭靶也是现成的。” 哥俩眼前一亮,异口同声道:“那还等什么?” 高不凡也是爽快之人,立即带着两人往牧场而去,结果刚行出了宅子,负责守门的老仆便急匆匆地跑来禀报道:“少爷,外面有个人自称是右骁卫大将军,说要拜访家主和少爷,来的人挺多的,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高不凡愕了一下,倒是巧了,要么不来,一来就扎堆来,这是约好的吗? “高大,家主在家吗?”高不凡问道。 高首连忙道:“家主今日和夏管家刚好一早就出门了,估计是要收购豆料,现在到处闹饥荒,豆料一天一个价,还有钱都买不到!”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只好快步往前面迎去,高世雄兄弟也不生分,连忙跟在高不凡的身后。 第46章 白马赠佳人 长孙晟果真是个信人,说过要来马场拜访,果真前来拜访了,只是场主高开山正好不在家,陈氏是女眷也不便出面,高不凡只好亲自接待了。 长孙晟这一行人确实有点多,除了长孙无忌兄妹和高士廉外,还有八名部曲,另外高士鸿和高君贤也同来了,这让高不凡有些意外,而且高君贤跟长孙无忌显然更加熟稔了,两人骑马并髻而行,有说有笑的。 所有人都骑马,只有长孙无垢是乘马车来的,马车上面还有鸿雁楼的标志,估计是找高士鸿借的。马车过了吊桥,长孙无垢便在两名仆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小萝莉今日换了一身妆扮,胡服胡裤,脚踏一双小蛮靴,身形倒是显得更加窈窕了,就像抽了穗的包谷,充满了青春少女的活力气息。 众人见过礼,长孙晟便道:“高场主竟然不在,看来是老夫疏忽了,应该事先派人知会一声的。” 高不凡笑道:“只要长孙将军和诸位不觉得小子接待不周便不打紧,诸位请,咱们到屋里就坐。” 长孙晟却摆手道:“既然高场主不在,倒是不用着急,不妨先带我们参观一下马场,老夫自打从突厥回来,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片的草场了,话说你们飞鹰马场的位置选得真好。” 高不凡笑道:“长孙将军谬赞了,那小子便先带大家四处走走,不过咱们马场的马多,马肥也不少,大家可要注意脚下,可别中招了。” 众人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所谓的马肥即是马屎,不由都笑了起来,随着高不凡往草场走去。 此时高家的下人们已经把所有马匹放出来了,上千匹马正散布在草场自由吃草,红的白的黑的,连绵成片,看上去倒也壮观。 长孙晟显然也是懂马之人,看到这些健硕漂亮的战马,点头道:“看起来倒是不错,就是不知爆发力和耐力如何。” 高不凡二话不说,上前随手牵了两匹马过来,一匹黑马,一匹枣红马,笑道:“是骡子是马,遛一遛就知道了,长孙将军不妨试一试马力?” 长孙晟哈哈一笑,打趣道:“也好,若是马不行,本将军拆了你们飞鹰马场的招牌。”说完纵身上了枣红马。 长孙无忌见状也跃跃欲试,于是跨上了另一匹黑马,父子二人策马往草场的另一头驰去。 高不凡显然对自家马场的马很有信心,只是微笑地看着,忽见长孙无垢正一脸向往地看着父兄纵马的背影,便笑问:“长孙姑娘要不要试骑?” 长孙无垢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无垢的骑术不好,除了家里养熟的马,其他陌生的都不敢骑。” “没有关系,我给你找一匹温顺的!” 不知怎么的,高不凡对这位端庄而乖巧的长孙妹妹很有好感,很快便在马群中选出一匹白色的半大马驹过来,并亲自装上了马鞍牵到长孙无垢面前,笑着把缰绳递了过去。 这匹白马驹果真十分温顺,低头亲呢地拱了拱长孙无垢的手,后者不由心生喜欢,甜笑道:“它好像喜欢我,好吧,那我便试试!”说完踩着马镫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背。 高士廉和两名仆妇刚开始还有点紧张,见到小白马果然十分温柔,稳稳地载着长孙无垢一溜小跑,便都放下心来。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早就按奈不住了,也在马群中挑了两匹健马,让高首和高仁帮忙装上马鞍。 高不凡微笑着对高士廉c高士鸿和高君贤三人道:“两位世叔和君贤要不要也试试?” 高士廉放心不下长孙无垢,于是选了一匹马跟了上去,高君贤见状也急忙选了一匹马,倒是高士鸿摆手笑道:“我就免了,这一路已经差点颠散了架,正好休息一下,小凡不用招呼我,你也去吧!” 高不凡闻言求之不得,打了一声呼哨,大青马便像风一般奔了过来,直接从高不凡的身边驰过,高不凡手一伸就抓住了马鬃,飘身上了马背,动作娴熟得如行云流水,高士鸿见了不由眼前一亮,喝彩道:“世侄好俊的身法!” 高不凡暗汗,倒不是他特意炫技,只能怪大青马太骚了,估计是见人多想秀一下实力,所以没有老实在高不凡身前停下,玩了一招和主人平时经常玩的小配合罢了。 “长卿,原来你的骑术这么厉害,这一招俺也会,就是玩得没你溜!”高世雄策马驰了过来崇拜地道。 高不凡笑道:“小意思罢了,多练就行!” 高世雄点头:“是这个理,不过俺听说突厥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只要成年就是强大的骑兵,咱们大隋的骑兵怕是怎么练也及不上人家。”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如此,但正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咱们 大隋骑兵的骑术不及突厥人,但装备上有优势,真要对上了,也未必不是突厥骑兵的对手,先帝在时不也杀得突厥人府首称臣吗?” 高世雄闻言道:“说的也是,对了,高君贤这次会跟长孙将军回洛阳,你知道吗?” 高不凡心中一动,摇了摇头:“不知,君贤去洛阳作甚?” “还能作甚,长孙将军觉得高君贤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带回去洛阳栽培呗,有了长孙家的支持,高君贤可能要入朝为官了。”高世雄答道,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其实俺觉得长卿你更值得栽培!” 高不凡闻言笑道:“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就不是当官的料,高君贤倒是正好合适,长孙将军有眼光!” 高世雄见高不凡神色自若,果真没有半分失落和不满,心中不由更加敬佩了,竖起大拇道:“长卿果然心胸开阔,磊落洒脱,不像高清远那小子,不仅臭屁善妒,还小肚鸡肠,据说因为长孙晟选了高君贤不选他而大发脾气,还打伤了几个下人。” 高不凡耸了耸肩,高清远这小子或许有点才华,但是性情远不如高君贤稳重,长孙晟除非瞎了才会选他。 虽然高不凡自己不在乎,高世雄却为他感到惋惜,对着远处正策马与长孙无垢套近乎的高君贤呶了呶嘴道:“高君贤那小子在打长孙姑娘的主意,如今近水楼台先得月,长卿你要错失先机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难怪高君贤今日看起来神采飞扬的,他若去了洛阳,以后接触长孙无垢的机会确实多了,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该头疼的应是李世民才对,不过长孙无垢是个有思想深度的女子,想把她追到手只怕不易! 且说众人绕着马场跑了几圈,长孙晟总算尽兴了,回到原点勒定马,笑道:“小凡,你们家的战马果然不错,没有弄虚作假,不像有些马场,为了投皇上所好,专门弄一些虚有其表的所谓骏马来讨好皇上。” 高不凡轻松地勒定马笑道:“看来长孙将军是砸不成我家马场的招牌了。” 长孙晟翻身下马,哈哈笑道:“的确砸不成了,对了,你们马场有没有考虑扩大规模?一年五百匹太少了。” 高不凡摇头道:“我们考虑也没用,这里又不是草原,草场就那么大,想扩大养殖规模也扩不了,今年由于朝廷上调了配额,这才硬着头皮扩大到七百匹,短期还行,若长期如此,草场就得废掉了。” 长孙晟闻言皱眉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大隋能养马的地方本来就不多,毁耕造草场又不划算,所以咱们的战马总是短缺,只能向突厥人购买,只是这样便会受突厥制肘。” 高不凡耸肩道:“辽东也适合养马,这次皇上如果能把辽东打下来,养马的地方自然就有了。” 长孙晟摇了摇头,只说了一个“难”字,估计是有所顾忌,所以没有多说。 这时小白马也驮着长孙无垢回来了,但见长孙美媚俏脸红扑扑的,浑身香汗淋漓,爱不惜手地摸抚着白马的鬃毛。 高不凡笑道:“看来小白和长孙姑娘真的很有缘,以后便跟着长孙姑娘吧。” 长孙无垢惊喜地掩着小嘴,美眸泛泛地看着高不凡道:“真的吗?” “假的!” 长孙无垢不由大失所望,结果高不凡又笑道:“一文钱卖给你!” 长孙无垢哧的失笑出声,难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你敢卖我就敢买,大哥,帮我给钱!” 长孙无忌果真掏出一文钱抛给高不凡,哈哈道:“以后小白就是我妹妹的了,不许反悔!” 高不凡接过铜钱直接揣入怀中,笑道:“宝剑配英雄,骏马赠佳人,我这是半赠半送!” 第47章 比试(上)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长孙无垢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连忙低下头抚摸小白的鬃毛掩饰,幸好她刚跑完马,俏脸本来就红扑扑的,要不然羞态更明显。 高君贤见状主动转移话题道:“世雄和世衡几时到的?” 高世衡笑言:“俺们比你们早到小半个时辰吧,正准备和长卿去骑马射箭,你们就到了。” 长孙无忌闻言喜道:“长卿也会射箭?” 长孙无垢抿嘴轻笑:“大哥你又多此一问了,自古骑射不分家,高公子的骑术如此精湛,想必射艺也不会差。” 高不凡默默地给长孙妹妹点了个赞,此女确实兰心蕙质,思维缜密,难怪史书上的她能成为李世民的贤内助。 长孙无忌拍了一下额头笑道:“观音婢说的是,倒是为兄闹笑话了,既然长卿也会射箭,那不如咱们几个比一比如何?” 长孙无忌虽然脾气好,温良恭谦,但内心还是有点小骄傲的,那天在晚宴上,其实他也准备了一首好诗,结果还没来得及秀出来,高不凡的一首《把酒问月》便惊才绝艳,提前锁定了魁首,正所谓珠玉在前,长孙无忌也不好意思再上前献丑了。 既然在诗才方面没办法和高不凡比,长孙无忌便试图在射箭方面板回一城,他的箭法师承自父亲长孙晟,而其父正好有神箭的威名,长孙无忌虽远不及乃父,但自问箭术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有信心跟高不凡一较高下。 比试射箭,高不凡自然无所谓,至于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这两货就是武痴和人来疯,更加不可能拒绝,如果可以,他们甚至乐意从早上比到天黑。 高君贤亦微笑道:“在下的射艺一般,不过大家既然有此雅兴,在下便也舍命陪君子吧。” 高士鸿打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长孙将军面前比射箭,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长孙晟捋须一笑:“老夫如今老了,箭术大不如以前,不过指点一下后辈还是勉强的,既然你们要比试,那老夫便作个裁判吧。” 众人自然求之不得,能得一箭双雕的长孙晟指点一下,绝对受益匪浅。 高不凡把大家带到自己平时练习射箭的地方,这里有现成的箭靶,有五十步百步c两百步,最远的达到三百步。 长孙晟见状不由微吃了一惊,隋军骑兵的标配是一石弓,有效射程只在百步左右,要射中两百步的目标,一石弓显然办不到,至少得两石以上的弓力才行,至于三百步的距离,即便是三石弓也未必能办到,得用四石弓才稳。 隋朝的一石相当个一百斤左右,所以普通人能拉开一石弓已经相当了不起,能使两石弓的绝对可称之为臂力强悍,长孙晟能开三石弓,在隋军的将领中已经十分鲜见,至于可开四石弓者,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大隋的将领中除了猛人张须陀,似乎就找不出第二人了。 高不凡竟然在此立了三百步的箭靶,难道这小子竟能开四石弓? 说实在的,长孙晟有点不信,当然,如果射艺确实精湛,懂得使用巧劲,用三石弓也有可能射中三百步的目标,不过这似乎比开四石弓还要难一些,长孙晟曾经便试过用三石弓射中三百步外的目标,但只是偶然而为,不能确保每次都能办到。 高君贤见到三百步外的箭靶,瞳孔亦不由微微一缩,长孙无忌更是吃惊地问:“长卿,你能射三百步?”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笑道:“在下倒是想射三百步,可惜没那个本事,立个靶只是给自己定一个目标而已,但愿有朝一日能办到。” 长孙晟不由释然,赞道:“好,有志气!” 高君贤和长孙无忌都暗松了口气,高世雄兄弟拍着胸口道:“还好,差点被你唬到了,长卿要是能射三百步,咱们干脆不用比了,直接认输就行。” 高不凡笑道:“认输可不行,咱们比试射箭可以没有彩头,但不能没有惩罚。” 众人不由心中一紧,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惩罚?” 高不凡不怀好意地道:“咱们这里总共有五人参与比试,前两名可免于惩罚,后三名就得帮忙把草场的所有马肥清理干净,要不然没有午饭吃。”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大惊失色,在场几位年轻人要么是世家公子,要么是富豪少爷,最不济也是家境殷实,平时连家务都不会做,就别说清理马粪这种粗活脏活了。 不过如此一来,这种惩罚反而显得更新鲜,更具挑战性了,越有挑战性自然就越刺激,越刺激自然越有吸引力。 果然,众人震惊过后都有点跃跃欲试起来,不过却没人率先开口答应,毕竟如果输了的话,会很糗(臭)的! 高不凡见状促狭地挑了挑眉,拱火道:“如何,你们都不敢吗?还是不是男人了?” 众人果然被撩起了火气,高世雄怒道:“谁不敢了,比就比,怕你啊!” “就是就是,比,马上就比,长卿你别得意,说不定最后清理马粪的是你自己!”高世衡撸起衣袖义愤填膺地大声道。 长孙无忌也是面露愠色:“士可忍,孰不可忍,今天谁不比谁就是懦夫,让大家耻笑他一辈子。” 高君贤却是最清醒的人,摇头苦笑道:“敢情长卿今日不是为了比射术,而是抓苦力来了,你们中了他的圈套还不自知。” 长孙无忌闻言愕了一下,可不是吗?马场本来就是高不凡家开的,输了的人清理马粪,岂不就是在给他家当苦力吗?不禁摇头苦笑道:“长卿太狡猾了,敢情咱们都上了他的当。” 高世雄兄弟却拍着胸口大声道:“苦力什么的无所谓,咱哥俩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们要是不敢比,那便一边看热闹好了。” 高不凡笑道:“瞧瞧,这就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辅机兄,君贤兄,你们意下如何?还是不是男人了?还比不比?”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大怒,咬牙齿切地齐声道:“比!” 长孙晟c高士廉和高士鸿三人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干预,毕竟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气性,这样挺好的! 长孙无垢掩着嘴暗暗偷笑,高公子这惩罚也太促狭了些,禁不住又偷偷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暗道:“咦,这家伙好像白了一些。” 长孙无垢确实没有看错,此时的高不凡的确比以前显得白了,自从练习了动功之后,高不凡每天都大量排汗,连带将体内的废弃物也排了出来,按照黑衣鬼脸人的说法,这就是伐筋洗髓的一个过程。 高不凡不是天生就黑的,只是故意晒成那样,现在沉淀在皮肤的黑色素随着汗液排出,人自然就慢慢变白起来,距离他讨厌的小白脸又近一步! 高不凡本来就长得剑眉朗目,十分英俊,此时皮肤变白了,自然就更加好看了,再加上那双清如溪水,亮似辰星的眼睛,长孙无垢看了几眼也禁不住有点脸红耳热! 第48章 比试(下) 大家既然要比试,自然得先订规矩,这样才好判别谁胜谁负,长孙无忌和高君贤一致认为,不能仅靠射程的远近来定胜负,还要综合各方面来评分,颇如准头c射姿的难度等,很明显,两人也学精了,生怕又着了高不凡的道,毕竟高不凡立了三百步的箭靶,倘若这小子真能开四石弓,那岂不是赢定了? 当然,大家都不太相信高不凡能开四石弓,但是这小子有扮猪吃老虎的前科,之前就当众说过不会作诗,结果转头就吟出《把酒问月》这样的传世经典来,所以还是防患于微然为好! 经过大家商量,最后定了以下规则: 所有人都可射10箭,步射和骑射各5箭。 中五十步靶得5分,中五十步靶靶心得10分; 中一百步靶得10分,中一百步靶靶心得15分; 中二百步靶得15分,中二百步靶靶心得20分; 中三百步靶得20分,中三百步靶靶心得30分。 至于射姿的难度则由长孙晟来评判,分为三个档次,第一档10分,第二档20分,第三档30分。如此一来,长孙晟这个裁判就有很大的决定权了,不过大家都相信他的技艺和人品,倒不担心他会吹黑哨。 比试的规矩定下了,高世雄便迫不及待了第一个上场,他们哥俩都自带了弓箭,而且都是两石弓,可见臂力着实不弱。 只见高世雄跨步上前,张弓搭箭,嗖嗖嗖嗖嗖的射出五箭,全部命中一百步箭靶,其中三箭正中靶心,按照规则,高世雄的步射便拿下了65分,相当不错了。 众人齐声喝彩,高不凡记得高世雄曾经说过百步之内百发百中,看来并不是吹牛,这水平的确当得高氏一族的后起之秀! 高世雄得意洋洋地向着大家抱拳作揖,然后纵身上马开始第二轮的骑射,只见他策马横地里飞奔而来,忽然松开缰,单以双腿策马,双手迅速弯弓一箭射出,只听得崩的一声弦响,正中五十步处靶心,得10分。 长孙晟微点了点头淡道:“尚可!” 骑射比步射无疑要难得多,毕竟马还在颠簸跑动中,射手要控制准头太难了,也难怪高世雄第一箭会选择最近的箭靶,显然是求稳! 且说高世雄纵马来回跑了几趟,终把五箭都射完了,其中两箭射中五十步靶心,两箭射中一百步靶,第五箭他本来想射两百步靶的,结果射偏了,脱靶。于是乎,高世雄的骑射只得40分,骑射与步射加起来得105分。 最后长孙晟给高世雄的射姿难度打了最低档的10分,于是高世雄的总得分就是115分。 接下来出场的是高世衡,这小子显然吸取了他哥的教训,步射全选一百步靶,骑射全选五十步靶,结果最后得分125分,比分他哥高世雄刚好多了10分,气得高世雄直骂他鸡贼! 紧接着轮到长孙无忌出场了,他的臂力一般,所以选了一石弓,一石弓的射程只有百来步,这便意味着他放弃了两百步靶,如果想拿到高分,一百步靶是他最佳的选择。 果然,只见长孙无忌上气定神闲地射出了五箭,全部鸣中一百步靶的靶心,瞬间拿下75分,赢得满堂喝彩,长孙无垢更是兴奋得拍烂了手掌,一双明眸弯成了好看的月芽。 高士廉笑道:“无忌的射艺越来越稳了。” 长孙晟显然也是老怀大慰,嘴上却不动声色道:“一般般吧,且看骑射如何!” 这时长孙无忌已经开始第二轮的骑射,高不凡本以为他也会选择五十步靶,结果发现自己错,长孙无忌竟然还是选择一百步靶,而且还秀了一手三箭连发的绝技,全部命中靶心。 高不凡见状也禁不住鼓掌喝彩,都说名师出高徒,古人诚不欺我! 高世雄哥俩这时面色都变了,因为长孙无忌还有两箭未射,已经得分120分,超过了高世雄的115分,差5分就追平了高世衡的125分,也就是说他们兄弟目前垫底,至少有一个得去清扫马屎了! 卧槽,高世雄脸都绿了,他仿佛已经看到遍地的马屎在向他招手! 崩崩 长孙无忌又是连珠箭发,把最后两箭射出,准确命中一百步靶靶心,得分高达150分。 长孙晟倒也没故意压自己儿子的分,在射姿难度上评了20分,所以长孙无忌最后得分170分! 长孙无垢喜得眉开眼笑,为她哥哥感到开心和自豪,终于在高不凡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长孙无忌把角弓一挂,动作潇洒地滚鞍下马,心里就别提多畅快了,这也难怪,他从小就十分优秀,面对的都是赞誉,结果在蓨县这 小地方遇到名不见经的高不凡,却每次都处于下风,现在总算以实力赢回一次,不对,他还没赢,但他想信自己这得分已经是稳赢了! 高不凡苦着脸地对走回来的长孙无忌道:“辅机兄太狠了,这是要逼我和君贤中的一个去清扫马屎啊!” 长孙无忌心中暗爽,嘴上却谦虚道:“长卿惯会扮猪吃老虎,君贤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所以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见,有可能是在下和世衡他们受罚也说不定。” 高世雄倒是实诚人,叹了口气道:“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反正这马屎俺是铲定了,你们继续比,俺铲马屎去。”说完一指高仁道:“那个谁,给俺拿个铲来!” “也给俺备一个!”高世衡道。 长孙无垢忍俊不禁,掩着小嘴咯咯地娇笑起来,就连长孙晟等人也莞尔。 高不凡一把拉住高世雄哥俩,笑道:“别急,铲马屎何必急在一时,反正马屎就在那,又跑不掉,不如先看完比试。” 长孙无忌笑道:“正是,说不定待会在下陪你们一起铲!” “也有可能是在下!”高君贤凑趣道。 长孙晟笑道:“行了,你们也别争,最后结果比过便知,君贤和小凡,你们谁先来?” 高君贤笑道:“还是我先来吧,免得又跟上次晚宴斗诗一般,长卿一鸣惊人,害得我和无忌都羞剑难出鞘了。” 高不凡无所谓,便让高君贤先来,不过后者竟然选了二石弓,看样子竟然意挑战两百步靶! 长孙无忌见状不由心中一紧,他了解高君贤,此人十分沉稳,没把握的事情一般不会做,既然选了二石弓,说明他有信心射中两百步靶!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剑眉,长孙无忌十箭全中一百步靶靶心,相当于拿了一百步靶的满分,高君贤若要超过长孙无忌,那就必须射中两百步靶,现在高君贤使用二石弓,目标已不言自喻了! 此刻,高不凡的内心终于生出了一丝压力来,不过这种压力也带来了一丝兴奋,让他跃跃欲试。 只见高君贤持弓缓步走上前,一次抽出了三箭,长孙晟不由眼前一亮,看样子高君贤也要三箭连珠了! 果然,只见高君贤脚步一跨,瞬时把二石弓拉满,崩崩崩,一枝羽箭一枝接一枝激射而出,就像长了眼睛般射中两百步靶,其中两箭正中靶心! 高世雄兄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高不凡虽然早有预料,但仍然暗吃了一惊,高君贤长得斯斯文文的,人也不算强壮,没想到臂力竟然如此强悍,用二石弓连射三箭都面不改色,看样子应该也修炼了内家功法。 这时长孙无忌也紧张起来,因为高君贤三箭的得分已经达到了55分,比他的前三箭高出十分之多。 崩崩 高君贤又射出两箭,不过准头不及前三箭,虽然射中二百步靶,但都没中红心,再得30分,步射共得85分,同样比长孙无忌的步射75分高出10分。 接下来高君贤开始第二轮的骑射,这时长孙无忌已经紧张得掌心冒汗了,幸好高君贤的骑射似乎要比步射弱不少,五箭全射中一百步靶,但没中靶心,如此一来,他的骑射得分50分。 长孙晟最后给的射姿得分20分,于是乎高君贤的总得分为165分,反而比长孙无忌少了5分。 长孙无忌不由长吁了口气,高君贤却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这把二石弓不是他惯用的,要是换上他平时使用的二石硬弓,他有信心再提高20分以上,不过现在成绩也不错了,极有风度地翻身下马,笑道:“君贤献丑了!” 这下压力都在高不凡身上了,他若拿不到165分以上,就得跟高世雄哥俩一起清理马屎了! “长卿,该你了!”长孙无忌笑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高不凡身上,长孙无垢有点担心,但一想到高不凡垂头丧气铲马屎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有点想笑,还有点期待! 不出所料地,高不凡也选了二石弓,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竟然一口气抽出了五根羽箭。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骇然地对视一眼,这次就连长孙晟也不禁坐直了腰,五箭连珠他也能办到,但高不凡小小年轻就能五箭连珠?他有点不信! 只见高凡沉腰扎马,猛地一拉弓弦,第一枝箭便落到弓弦上,崩,再拉,第二枝箭落下,崩崩崩崩,但见五箭连珠如同流星赶月般飞出,准确命中一百步靶心,拿下75分!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高世雄兄弟更是傻了眼。 高不凡甩了甩手腕,笑道:“今日运气不错,超水准发挥了!” 大家都禁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谁都不信他的鬼话了! 其实高不凡也没说慌,他今日确实超水准发挥了,以往他只能做到四箭连发,但自从修炼了内家功夫后,他的六识 更加灵敏了,对力量的运用上也更加巧妙,这才达到现在这种效果。 紧接着是骑射,高不凡这回倒没有秀五箭连发了,中规中矩地射完了五箭,但三箭命中两百步靶,两箭钟命中一百步靶,虽然没有中靶心,却拿下了65分,两轮得分140分。 最后长孙晟给高不凡的射姿打分30分,总分170分,竟然跟长孙无忌一样,倒是巧了! 第49章 谈心 高不凡最后的得分竟和长孙无忌一样,倒是巧了,不过大家都隐隐觉得他留有余力,只是不便点破罢了。这个时候,高君贤也禁不住有点服气了,苦笑道:“长卿兄果然又在扮猪吃老虎,世雄世衡,咱们这就去清理马粪吧。” 高不凡连忙把三人拦住笑道:“惩罚只是娱乐罢了,你们也不必当真,马粪自有下人清理,怎能劳烦三位客人呢!” 长孙无忌也出言相劝,高君贤三人也就顺坡下驴了,毕竟当着高家众下人的面清理马粪实在有点丢脸。 长孙无垢轻笑道:“阿爹只顾着看,也不指点一下晚辈!” 长孙晟知道自家女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无非是拉自己出来缓解下尴尬的气氛罢了,于是捋须一笑道:“好吧,老夫也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把老夫的弓拿来。” 一名部曲立即把长孙晟平时惯用的角弓恭敬地逞了上来,这是一把二石硬弓,三石弓长孙晟虽然也能用,但很少用到! 高不凡见到长孙晟接过角弓,不由精神一振,那天在高鸡泊他亲眼见识过长孙晟射杀群匪,那股凌厉的气势如今还历历在目。 正当高不凡以为长孙晟会再次大展神威时,后者却是漫不经心地往远处抛射了一箭便收弓了,那支箭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落在百步箭靶和两百步箭靶之间,斜斜地钉在草地上。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长孙晟只是笑而不语,高不凡心中一动,快步向着羽箭的落点奔去,高世雄等人见状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高不凡奔到那支羽箭跟前,伸手拔了起来,登时吃了一惊,原来箭头上赫然串着一只黄绿色的蚱蜢,这玩意只有尾指大小,此刻虽然差点断成两截,但仍然活着,正奋力划动足脚,试图挣脱开去。 高君贤等人见了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别说一箭射中一百步开外的蚱蜢,这个距离他们甚至连蚱蜢在哪都看不清,这也太可怕了,看来长孙晟之所以能一箭双雕,的确不是浪得虚名的,光是这份目力就非常人能及。 高不凡心中佩服不已,看来长孙晟的箭术的确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自己箭术虽也不错,但跟长孙晟比起来乃旧差距不小。 高士鸿扫了一眼表情震惊的年轻人们,笑道:“长孙将军今日倒是让这帮晚辈大开眼界了。” 高士廉笑言:“如此也好,省得他们日后目中无人,须知山外有山,强中自有强中手!” 长孙晟只是稍微露了一手,虽然没有惊天动地气势,却把一众年轻人折服了,不过,长孙晟也没有敝帚自珍,接下来分别指点了高不凡等人,并分享了一番自己在射箭方的经验和感悟,一时间,众年轻人都觉获益良多。 这时长孙晟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长孙无垢连忙上前替他抚拍后背,俏脸上写满了担忧,至于长孙无忌则脸色苍白,手足冰冷。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看这情形,长孙晟似病得不轻啊,又瞥了一眼长孙无忌的表情,于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连忙吩咐高首去取杯来水。 长孙晟喝了水,咳嗽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不着意地把捂嘴的手帕收了起来,高不凡眼尖,分明见到手帕上沾了些红色的斑点,似乎是微小的血块,不由心中微凛,欲言犹止。 长孙晟轻松地笑了笑道:“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碍事,你们年轻人该干嘛干嘛去,小凡,陪老夫随便走走,有些话单独跟你聊!” 高不凡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后山清净,空气也好,咱们到那里走走!” 长孙晟微笑称善,与高不凡往后面的飞鹰山走去,长孙无垢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眸里明显蒙上了一层不安和担忧。 高士鸿显然并不知道长孙晟命不久矣,他不着意地扫了高君贤一眼,见后者并无妒忌之色,倒是放下心来。 在高不凡出现之前,高君贤无疑是高氏一脉最优秀的年轻一辈,也是重点栽培对象,结果现在半路杀出个高长卿,无论文才还是武功似乎都更胜一筹,所以高士鸿担心高君贤会心态失衡,幸好,高君贤所表现出来的成熟稳重让他颇为满意,倒是不枉族里的多年栽培。 至于族中另外一个重点栽培对象高清远,其近日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现在族里的做法是把他冷处理,再观察其后期的表现,若还是没长进,族里就会彻底放弃,把资源转投到其他有潜质的族人身上。 且说长孙晟和高不凡一边闲聊一边往后山的树林走去,前者笑着问道:“小凡什么时候开始练习骑射的?” “应该是五岁吧,我爹教的!”高不凡弯腰顺手摘了一朵蒲公英。 长孙晟点头恍然道:“难怪,看来你爹 的骑射功夫也定然不弱。” “反正现在没我强!”高不凡又弯腰摘了一朵蒲公英。 长孙晟好笑道:“你小子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在长孙将军面前,小子自然要实话实说,要是在老爹面前,我得拍他马屁,要不然就得挨揍。” 长孙晟不由莞尔,高不凡洒脱又不失恢谐的性子很对他脾气,跟这小子聊天很舒服,想必其他人也有这种感觉,这种人天生就有种吸引力,适合当首领! “有才是好的,但恃才傲物就不好了,小凡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长孙晟提醒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长孙将军说得对,不过小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才。” 长孙晟睨了他一眼笑斥道:“能做出《把酒问月》这样一首传世经典,如果这还不算有才,只怕天下有才的人也不多了。” 高不凡汗道:“长孙将军过誉了,诗词只是小道而已,不值得夸耀!” 长孙晟眼前一亮:“你能这样想,老夫倒也就放心了。” “为什么?”高不凡奇道。 长孙晟微笑道:“因为老夫一直担心你一诗成名便忘乎所以,其实这样的风头还是少出一些为好。”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他知道长孙晟肯定还有下文,便静静地听着。果然,长孙晟又道:“皇上擅长文辞,喜欢作诗,而且作得很好,小凡的诗名如果传到皇上耳中,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高不凡不解地道:“上达天听,这不是好事吗?” “还真不一定是好事,皇上虽然喜欢作诗,但却不喜欢别人作得比他好。譬如朝散大夫王胄,此人诗才便极佳,当初皇上作了一首《燕歌行》,颇为得意,便让大臣们作诗应和,别人都做得很普通,偏偏王胄不懂事,应了一句“庭草无人随意绿”,赢得满堂喝彩,抢了皇上的风头,后来皇上就寻了个由头把王胄杀了,杀之前还问他‘尚能作庭草无人随意绿否?’,你说冤不冤?” 高不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长孙晟瞥了高不凡一眼,继续加码道:“我朝最有名的才子薛道衡,他的诗也写得特别好,曾写出‘飞魂同夜鹊,惓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这样的佳句,一时民间传诵,声名远播,后来薛道衡恃才傲物,被皇上问斩了,据说薛道衡被斩后,皇上很开心,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薛道衡还能作空梁落燕泥否?’” 卧槽,高不凡只觉脖子凉嗖嗖的,苦笑道:“长孙将军,写出去的诗还能收回吗?” 长孙晟笑道:“小凡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日后要注意了,如果有机会见到皇上,更是不可抢了皇上的风头,切记!”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小子只有一个脑袋,哪敢啊,更何况我一个养马的,只怕也没机会见到皇上。” 长孙晟微笑道:“世事难料,对了,小凡弓马娴熟,可有意随老夫回东都洛阳?以你的本事中个四科举人应该不是难事,老夫在京还是有点能量的,给你弄个九品裨将应该不成问题!” 所谓的四科举人即:学业该通,才艺优洽;膂力骁壮,超绝等伦;在官勤奋,堪理政事;立性正直,不避强御。 也就是说,符合以上四个条件之一都能参加四科举人选拔,选中了就能入朝作官,高不凡显然符合“膂力骁壮,超绝等伦”这一条,所以长孙晟才有此一问! 高不凡想都不想,直接摇头拒绝了,开玩笑,大隋的国祚顶多还有五六年,这官有什么当头的,更何况杨广还那么变态,弄不好那天瞧自己不顺眼,弄个由头卡嚓了,卡嚓之前说不定还会问自己一句“尚能把酒问月否?”。 长孙晟见高不凡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强求,其实他内心也隐隐觉得,高不凡不入朝为官似乎更好,也罢,顺其自然了,毕竟若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第50章 蒲公英 高不凡和长孙晟信步行至后山的小树林旁,这里是高不凡平时练功的地方,地上的草皮早就踩秃了,后者一见便问:“小凡平日便在此练功?” 此时高不凡手里已经攥了一大束蒲公英,只要对着上面一吹,那场面肯定很壮观,他点了点头笑道:“长孙将军好眼力,小子确实每天在此练功,风雨无改,寒暑不怠!” 长孙晟闻言眼前一亮道:“难怪小凡年轻轻便有如此身手,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武艺一途确实要勤练不辍,否则便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高不凡耸了耸肩:“言之有理,不过小子也是自己瞎练罢了,遇到长孙将军所说的内家高手还是只有挨揍的份。” 长孙晟暗皱了皱眉,那天他查探过高不凡的经脉,发现后者确实没有修炼过内家功夫,如果高不凡身后确实有顶尖高手保护,应该从小就传授他内家功夫才是,难道那天在城中暗中出手相助之人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长孙晟想直接问高不凡,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两人关系还没到知无不言的程度。这时高不凡却从怀中取出那支弩筒,问道:“长孙将军可曾见地这种东西。” 长孙晟接过弩筒打量了片刻,疑惑地问:“这袖弩你哪得来的?” 高不凡便将那天进城遇到死士袭击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仔细留意长孙晟的反应,后者面色明显变得凝重起来,但也仅此而已。 “老夫也未曾见过这种东西,不过小凡如果不介意,能否把它交给老夫,老夫带回洛阳调查一下,或许会有些眉目。”长孙晟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对了,你们父子二人可有什么仇家?”长孙晟把弩筒收好,一边问道。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家父是个生意人,向来与人为善,家母信佛,平时乐善好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更是不可能与人结仇。至于小子,倒是与人有仇,就是那悍匪张金称,新近则是得罪了宇文智及,噢对了,还有飞羽马场的马管事。” 长孙晟目光一闪:“哦,这么说,倒是宇文兄弟的嫌疑是最大了?” 高不凡摇头道:“根据那个死士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他们。” 长孙晟闻言便不作声了,既然不是宇文兄弟,那更加不可能是张金称,一个悍匪养什么死士?要杀人还是自己动手划算! “长孙将军知道马行空的背景吗?”高不凡忽然问道。 “哦?小凡怀疑他?”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既然不是寻仇,那就肯定是挡了人家的财路,除了他,小子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长孙晟点头道:“有道理,回头我让士廉帮忙查一查对方的背景,不过你们父子二人以后得行事小心,对方说不定还会下手。” 高不凡连忙点头道谢,长孙晟微笑道:“小凡真不考虑随老夫回洛阳?” 高不凡摇头道:“长孙将军好意心领了,小子生性跳脱,喜欢无拘无束,还是比较适合养马。” 长孙晟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养马也好,战马是个香饽饽,想要的人很多,只是有时恐置风口浪尖上。” 高不凡似乎捕捉到什么,长孙晟已经岔开话题道:“宇文化及兄弟日前已经离开蓨县,老夫的楼船也修好了,毕日将启程返回洛阳,今日一别” 长孙晟说到此便顿了顿,仿佛有些伤感,高不凡此刻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端庄乖巧的长孙无垢,不由暗汗,连忙道:“若有机会,小子定然到洛阳拜访将军!” 长孙晟笑了笑,心中有些苦涩,自己只怕活不过今年了,从此后会无期,不过嘴上却是笑言:“那敢情好,无忌为人墩厚,机变不如小凡你,今后只怕还要承蒙你照拂一二!” 这虽然是客套寒暄的话,但高不凡却隐隐听出一丝不祥的味道,连忙道:“长孙将军言过了,小子得承蒙辅机兄照拂才对,更何况长孙家乃世家大族,辅机兄想要什么助力没有,哪轮得到小子。” 长孙晟心中苦笑,外人都道长孙家是高门大族,又焉知长孙家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他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语重深长地道:“小凡,你听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再强大的国家也有倾覆的时候,就更遑论一个家族,小凡你很不错,老夫看好你,就跟你的名字一般,终将不凡!” 高不凡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长孙晟竟然如此看得起自己,不过他也说得对,自己穿越到大隋就注定不是个平凡人,看来长孙晟不仅箭术高目力好,看人的眼光也有一套,难怪如此热情地拉拢自己! “长孙将军谬赞了!”高不凡连忙诚 惶诚恐地道,只是在长孙晟眼中多少有点浮夸,笑着虚点了点高不凡的额头道:“走,咱们下去吧!” 长孙晟只是随手一个小动作,一时间两人的距离仿佛拉近了许多,老少二人并肩而行,往山下的草场走去。 长孙无垢见到父亲和高不凡有说有笑地行来,气色似乎也恢复了,不由欣喜地迎了上前,感激地看了高不凡一眼,她很少见父亲与别人聊得那么开心,父亲开心,她自然也开心! 高不凡此刻手中还攥着那一大束蒲公英,就像一只白色的大气球,在阳光下照耀下十分好看,见到长孙无垢美眸扑闪扑闪地望来,一时有点脑抽,竟对着蒲公英吹了一大口气。 高不凡天赋异禀,能在水下潜伏三十分钟,肺活量自是相当惊人的,这一口气顿时像刮起了一阵大风,那些白色的蒲公英种子立刻漫天飞舞,掀起了一阵飞絮风暴,好看是好看,但也沾了长孙妹妹满头脸都是! “啊!”长孙无垢惊呼一声,倾刻成了雪人一般,不,应该是刚从鸡窝里跑出来村姑! 长孙无忌和高君贤不由傻了眼,高世雄兄弟更是嘴巴大张得能塞进拳头,至于高士廉和高士鸿二人却是哭笑不得。 长孙无垢又好气又好笑,当她从睫毛上拿掉一颗絮状的蒲公英种子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粉拳嗔道:“高——不——凡!” 高不凡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登时抱头鼠窜。 长孙晟很是无语,高不凡平时表现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待人接物头头是道,没想到竟然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让人哭笑不得! 长孙无垢看着跑远了的高不凡,悻悻地跺了跺脚,又噗哧的失笑起来,不过见到大家都看她,立即又闹了个大红脸,羞涩地低下头假装清理身上的蒲公英,两名仆女连忙上前帮忙。 长孙无忌苦笑道:“长卿这家伙竟然如此幼稚,真真有辱斯文!” 高君贤唯有陪以苦笑,心里莫名泛酸,因为长孙姑娘看似生气,但其实很开心的样子! 的确如此,长孙无垢自小便家教甚严,所以性格端庄而乖巧,可毕竟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正是爱玩闹的年纪,这天性是压抑不住的,平时在家没人敢跟她玩闹,即便是哥哥长孙无忌也只是偶尔开下玩笑,那像高不凡这般喷了她满身的花絮,这种体验对她来说实在太新鲜! 当两名仆妇正在给店长孙无垢清理蒲公英时,高不凡这个始作甬者神色讪讪地走了回来,估计也意识到孟浪了,不好意地打拱作揖道歉。 长孙晟摇了摇头笑斥道:“胡闹!”说完率先往宅子方向走去,倒是给高不凡解了围。 且说众人进了宅子,在客厅中喝茶闲聊了片刻功夫,高开山和夏管家竟然回来了,于是双方重新见礼,高不凡则终于解脱了,把接待人客的事情丢还给老爹,他自己则带着长孙无忌等几个年轻人四处参观。 至于长孙无垢,已经被陈氏请到后宅相见了,午饭也是在后宅吃的,据说陈氏和长孙无垢聊得十分投机,后来高不凡问了婢女鸣翠,才得知她们聊的竟是佛经,有共同爱好的人果然容易聊到一块。 第51章 送别 偏西的太阳,拉长马匹的影子,路过的秋风,带走蒲公英的飞絮。长孙晟一行人要告辞离开了,高开山父子二人亲自送往牧场出口的吊桥。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聚,几名年轻人间的感情似乎又升华了,慢慢地落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聊,充分利用这分别前的短暂时光。 古人由于受到交通条件的限制,分外重别离,要不然也写不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送别诗词来。正所谓今日与君别,相逢不知期,有些人匆匆一别就是一辈子,怎能不伤怀? 终于,众人还是走到了吊桥前,又过了吊桥,分别就在眼前了。 长孙晟停下脚,对着高开山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高场主请回吧!” 长孙无忌今年虚岁十四,为人墩厚,还有点感性,此时竟然眼眶微红道:“长卿,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高不凡笑道:“这有何难,沿着运河一直往西走就能到洛阳,辅机若是念起在下便派人送个口信,在下骑快马到洛阳看你,也就是四五天的光景。” 长孙无忌闻言喜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辅机你得包食宿和来回的盘缠,否则赖你家里不走!”高不凡笑道。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本来浓浓地离愁别绪倒是冲谈了不少。高君贤提议道:“长卿诗才敏捷,此情此景,不如赋诗一首送别我等?”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自从在长孙晟口中得知杨广喜欢干掉比他作诗好的人,心里便有了阴影,本欲推辞,但见到长孙无垢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热,叉了叉手徐徐吟道:“离离牧场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洛城。又送诸君去,萋萋满别情。” 眼下正值仲秋时节,天高云淡,草场上的牧草已经微微泛黄,眼前的官道弯弯曲曲没有尽头,道旁的野草黄绿相间,沿着官道一直无限延伸,应该能通往千里之外的洛阳吧?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四周弥漫着浓浓地离情别绪。诗词的魅力就在于它们用优美的短句把事物和情感提炼升华,触动人的灵魂,勾起人的思绪! 夕阳西斜,秋风萧瑟,高不凡仿佛还沉浸在其中,背负双手,静静看着西边的斜阳,长孙无垢有些失神地凝望着前者英挺的侧脸,心中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所谓少年慕艾,少女难道就不慕?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最容易被优秀的异性所吸引,从而产生好感! 当然,这份好感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升华,便会慢慢淡去,直至消失,最后剩下的只是年少时代的一个美好回忆罢了。 良久,众人才回地神来,高君贤叹了口气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人称曹七步,而长卿三叉手便吟出一首佳作,诗才之敏捷犹胜曹七步,可称高三叉也!” 高不凡暗汗,连忙道:“在下误打误撞,安敢以曹七步相比,君贤快别这么说,免得贻笑大方。” 开玩笑,这高三叉的外号一出,若是传到心胸狭窄的隋帝杨广耳中,自己的小命岂不是危危乎矣? 众人不知就理,见到高不凡不似做作,心中更加佩服了,瞧瞧人家,小小年纪虽然才华横溢,却还是如此谦逊,真是难得! 长孙晟却是知道高不凡在忌惮什么,不由暗暗好笑,解围道:“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君贤莫要给长卿戴高帽,免得把他捧杀了,温三叉的外号更是不要乱起,长卿这年纪还担当不起!” 高君贤愕了一下,连忙道:“将军教训得是,倒是君贤考虑不周了。”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对着长孙晟拱手一礼道:“祝长孙将军和诸位一路顺风,在下就送到这里了。”说完下意识地看了长孙无垢一眼,后者正好望来,两人目光一碰,顿时像触电般分了开来。 长孙晟微笑道:“谢谢,对了,那悍匪张金称,你们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兵将其一网打尽了。” 高开山闻言一喜,再次拱手送别。长孙晟一行人纷纷上马,长孙无垢也默默地进了马车,窈窕的倩影消失在车帘之后。 叮铃叮铃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铃声也越来越弱,最后马车终于消失在官道的转弯处,高不凡这才收回目光轻吁了口气,内心竟然有点怅然若失! 高开山瞟了儿子一眼道:“若是喜欢人家姑娘,爹便厚着脸皮托媒人走一趟洛阳,但不敢保证能成,若是成了,爹就算卖掉马场也给你凑齐聘礼!” 高不凡难得脸上微红道:“爹你瞎操什么心,孩儿如果要娶媳妇,必然手到擒来,犯不着爹你出手,聘礼更不用你操心,我 自己会挣。” 高开山竖起大拇赞道:“好,有志气,不愧是我高开山的儿子,不过爹要提醒你,好姑娘什么时候都抢手,你如果中意人家姑娘就趁早下手,迟了可别后悔。” 高开山说完为老不尊地挤了挤眉,压低声音续道:“长孙姑娘是个好姑娘,爹很喜欢,你娘亲也很喜欢,而且我看长孙姑娘对凡儿你也有好感,赶紧娶回来,爹和你娘亲也好抱孙子!” 高不凡不由丢给老爹一个鄙夷的眼神,人家长孙无垢才十一二岁,你老人家还老不要脸了?不过古代女人好像十二三岁来了初潮后就算成年,可以嫁人生孩子了,就是不知历史上长孙无垢是几岁嫁给李世民的! 一念及此,高不凡竟然有点紧张起来,完大蛋了,莫非自己真对还是小萝莉的长孙无垢动心了,羞耻啊,不过爹也说得不无道理,好姑娘什么时候都抢手,凭什么自己不能抢? 不过高不凡转念一想,又有点无奈,现在的自己只是个十五岁的中二少年,一事无成,如何高攀得上长孙家,现在可不是自由恋爱,只讲爱情不讲面包的年代,而且现在即便你有“面包”,还得看门第家世。 论家世,自己乃北齐宗室之后,但北齐早就灭亡了,只剩下虚名;论社会地位,家里一个当官的都没有,都是白身;论财富,家里只有一个马场,所有财产加起来也就几万两银子。试问这种条件如何跟官二代+富二代的李世民竞争? 难啊! 这时高不凡竟有点后悔拒绝孙长晟的提议了,不过他是个洒脱之人,很快就摆脱了这种负面情绪,毕竟只要有真本事,在哪都能闯出一番事业来,而且,如果靠着长孙家上位的话,难免会在长孙家族人面前低一头! “对了,爹你不是出门收购豆料吗,咋这快就回来了?”高不凡好奇地问道。 高开山顿时面色一沉道:“爹本来想往清河郡那边看看的,那边的豆料便宜,只是刚到了高鸡泊附近却发现封路了,过不去,绕道又太远,只能打道回府。” 高不凡心中一动道:“封路,莫非官兵要剿匪?” 高开山摇头道:“剿个屁,是郡里的驻军,领军的是都尉宋启臣,他麾下才一千兵力,做做样子罢了,以前又不是没试过。皇上明年开春就要东征高句丽了,这段时间运河上来运送军输的船只络驿不绝,再加上周县令被杀,宋启臣逼于压力,这才出兵装装样子。” 话说大隋目前实行的是郡县制,没有省这个行政级别,郡管辖县,县设县令,郡有太守,另设都尉一职掌管全郡兵马,不受太守约束,从而使行政和军事分离开来,实现相互制约。 高开山口中的宋启臣正是渤海郡的都尉,麾下统率着一千隋兵,若加上临时招募的民壮,可得三千兵力,不过这点人想围剿方圆百里的高鸡泊,无疑于痴人说梦,更何况地方隋兵的战力本来就堪忧,再加上只有一千正规军,那就更加成不了事! “对了,凡儿你之前不是跟为父提起过那个孙安祖吗?”高开山忽然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难道他被抓到了?” 高开山神色古怪地道:“那倒没有,不过为父听说此人招揽了数百名难民落草为寇去了,近日在高鸡泊一带出没打家劫舍,专门抢劫过往的商旅,还自号什么摸羊将军!” 高不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第52章 急转直下 长孙无垢的娘亲高氏笃信佛教,长孙晟想必也是信的,所以给女儿起了个“观音婢”的小名,希望女儿能受观世音菩萨的保佑,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长大。 长孙无垢自小耳濡目染,所以也信佛,由此养成了宽厚温和的性格,这种女子当了国母,确是朝臣和天下百姓之福。 此时,长孙无垢娴静地坐在马车上,双膝摆着一本佛经认真地翻阅,那种文静而端庄的美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反正就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本手抄的《华严经》,是高氏送给她的,但是上面的笔迹刚劲有力,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直到长孙无垢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封底那一行小字,不由俏脸一热,赶紧把佛经给合上。 原来尾页上的落款竟是高不凡,根据上面简单的叙述可知,这本《华严经》敢情是高不凡亲手抄送给母亲的生辰礼物,如今高母竟然拿来送给了长孙无垢。 由此看来,高开山说得不错,高氏的确挺喜欢长孙无垢的,还不惜耍了点小花招,果真应了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长孙无垢面红耳热地合上佛经,隔了一会又忍不住打开瞄了一眼那落款,紧接着又赶紧把佛经扔到座位旁边,仿佛佛经烫手一般! 掀开马车窗帘,远处苍翠入目,秋高云淡,长孙无垢扑通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然而眼前的景致又让他想起高不凡那首送别诗,顿时又平添了几许烦恼! “唉,早知就不跟爹来蓨县了!”小萝莉发出一声哀叹。 夕阳完全落山之前,长孙晟一行回到了蓨县城,吃过晚饭后,长孙晟把高士廉约到了书房,倒是没有吩咐他去查飞羽马场马行空的来历,而是将那支弩筒递给他。 高士廉接过弩筒仔细端详了片刻,疑惑地问:“大哥这是从哪得来的?” 长孙晟皱眉道:“有死士刺杀高开山父子,这是从死士身上找到的。” 高士廉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道:“死士?难道宇方化及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出动死士报复高长卿,一点面子也不给大哥你?” 长孙晟摇头道:“不是宇文化及。” 高士廉更加不解了,大隋能畜养得起死士的势力怕是不多,高开山父子只不过是个养马的,怎么可能有死士刺杀他们,等等养马? 高士廉似乎捕捉到什么,目光惊讶地望向长孙晟,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道:“高开山父子能遭人觊觎的就只有那片马场,想想,现在朝中谁最想要战马?” 高士廉微微一颤,低下头默不作声,长孙晟从他手中取回那支弩筒,轻道:“士廉,为兄知道你着急,但有些事急不来,以后少跟兵部尚书斛斯政来往,大隋现在虽然不稳,但依然兵强马壮,短时间内没有倾覆的可能,且看皇上这次东征高丽的结果吧,若事成,那些许贼寇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所以这个时候切忌轻举妄动,最佳的做法就是观望,那人想必也不会愚蠢到现在就动手。” 高士廉惭愧地深施一礼道:“大哥教训得是,弟以后会和斛斯政保持距离的!” 长孙晟点了点头,疲倦地挥了挥手:“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启程赶路。” 高士廉嗯了一声,却欲言犹止,长孙晟皱了皱眉道:“你是想说无垢的事?” 高士廉点了点头:“弟有点不明白,高长卿虽然出众,但论对长孙家的助力,只怕远不及李世民,为何大哥” 长孙晟微笑道:“小凡这孩子有潜力,难道不该给他个机会,况且长孙家也不必只盯着一棵树,谁要娶走无垢,各凭本事!” 高士廉闻言点了点头,无声退出房去! 宇文兄弟走了,长孙晟一行也走了,高不凡的生活似乎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帮家里打理牧场,踏实而忙碌! 不过,蓨县和漳南县却一点也不平静,或者说整个大隋也不平静,因为隋帝杨广东征在即,全国各地的物资正在加紧运往北边的涿郡,各路征发的兵马和役夫也在陆续往涿郡进发,百万级别的兵力调动,其声势之大,波及之广就可想而知了。 飞鹰马场的战马九月底就要出栏了,按照往年的惯例,出栏的战马得由马场自己负责送往东都洛阳交割,由太仆寺的官员验收,通过了,朝廷才会统一拨款给马场。 所以每年战马的交割是马场的头等大事,马虎不得,通常提前两个月,马场就得做好交割准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差错,倘若马匹生病,又或者掉膘,一年辛苦就得白忙活了,说不定还得受到严厉的惩罚。 所以自从进入八月以来,高家上下所有人都神经绷紧,高开山和夏管 家更是如临大敌,每日就像砣螺一般忙得团团转。 不过马场如今面临一个难题,那就是储备的豆料不够了,启程前往洛阳交割战马之前必须备足豆料,否则一旦断粮,战马就得掉膘,掉膘就算废了,肯定过了太仆寺验收那一关。 所以这段时间,高开山和夏管家的工作重心就是收购豆料,每日早出晚归,甚至一出门就是几天,偏偏这个时候,郡上面逼于压力,正在发力围剿高鸡泊中的贼匪,到处封路,给收购豆料带来极大的不便。 最让人恼火的是,渤海郡的领兵都尉宋启臣虽然大张旗鼓地剿匪,却没有半点成效,反而被神出鬼没的土匪弄得疲于奔命,不仅悍匪张金称势力大增,肆无忌惮地四出打家劫舍,就连刚拉起山头的摸羊将军孙安祖也趁机四处招兵买马,短短一个月不到便从最初的百来人发展到五六百人。 不过孙安祖此人还算比较有良心,只抢劫财物粮食,很少伤人命,不像张金称一伙,每回干活都不留活口,哦,除了女人,女人会被他们抢回山寨,成为一众土匪的女人,供他们发泄欲望。 这一日,外出收购豆料的高开山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马场,并且立即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甚至给负责巡守马场的家丁配发了弓箭。 高不凡见状便知不寻常了,一问才知道,原来都尉宋启臣竟然被张金称一伙打败了,不仅麾下所有兵马死伤惨重,就连宋启臣本人也被张金称斩杀了,一时间全郡震动! 要知道宋启臣手下的一千兵马虽然不多,但却是郡中的主要武装力量,如今打没了,整个渤海郡的乡绅富户无疑成了强盗们砧板上的肉,不人人自危就奇了。 一时间,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恨不得躲进城里去,实在放不下家宅产业的,也纷纷联结起来,并且加强戒备,像飞鹰马场这种出产战马的地方,自然更加成为盗匪们的首要目标,也难怪高开山会如此紧张! 在这个金秋八月,渤海郡的形势急转直下! 第53章 大开杀戒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官道上泥泞不堪,高不凡背着一柄单刀驱马在前,高首和高仁各赶一辆马辆紧跟在后,车上载着几麻袋收购来的豆子。 这段时间高家上下都在为战马出栏交割拼命忙碌,高不凡自然不好意思躲在家里过太平日子,所以便主动请缨外出收购豆料。 高开山深知儿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稳重,很少有掉链子的时候,而且一身本领也不弱,便也放心让他外出办事。 由于附近乡镇前段时间已经被高开山和夏管家走遍了,所以高不凡只能带着高首和高仁这俩货往更远的地方收购豆料,只是成果不甚理想,忙活了三天,结果只收购到三石豆子,距离十石的目标还差一大半。 倒不是高不凡他们偷懒,实在是天灾闹的,山东(太行山以东)地区去年大旱,今年又遇洪灾,现在到处闹饥荒,粮食严重短缺,即便家里有豆子也少有人愿意拿出来卖的,要不是高不凡出了高价,估计三石也收购不到。 自从渤海郡都尉宋启臣被悍匪张金称打败斩杀后,全郡上下人人自危,就连白天的官道上都是冷冷清清的,高不凡主仆三人赶着马车走了半天,竟然连鬼影也没遇到一只。 这时路过一处山林,高不凡忽然勒定马,高首和高仁见状也把马车停下,疑惑地打量了一遍四周,发现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而且现在也不是吃饭时间,莫非少爷要在这里出恭? 果然,高不凡翻身下马,径直往山林中快步走去,估计真是去解决下三路问题了,于是高首和高仁两人便守在马车上等候,其间还轮流下车撒了两泡尿。 “怪哉,少爷这是去拉铁球吗?就算拉铁球也得拉完了吧。” 二人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也不见高不凡回转,高首便禁不住嘀咕起来,这货性子有点急。这时高仁却眼前一亮道:“这不就回来了,咦,少爷哪搞来的包袱?” 高首定睛一看,果然见到少爷正从山林中走出来,肩上还扛着一只大包袱,看样子还挺沉的,只是那包袱看起来有点古怪,似乎是一张被单。 高不凡的动作矫健而敏捷,虽然扛着一只大包袱,但几个起落就奔至跟前,神定气闲地把包袱往马车一搁,顿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就连拉车的马也退了半步,可见这包袱分量极沉。 高首和高仁好奇地对视一眼,凑近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偷瞄了一下,顿时眼都直了,小心肝扑通地急跳,原来里竟然全是黄澄澄的金锭和白花花的银锭,估计得值五六千两白银。 高仁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高不凡的屁股,吃吃地道:“敢情少爷拉的不是铁球,而是金子银子。” “而且一次还拉了这么多,俺一辈子都见过这么多!”高首傻乎乎地接道,口水都差点流到下巴了。 高不凡不由一阵恶汗,往这俩货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笑斥道:“废话少说,继续上路!”说完纵身上了大青马的马背。 高首和高仁显然也猜到这些金银来路不明,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所以也不用高不凡吩咐,立即把包袱藏到豆子下面,这才心情激动地继续赶车,这次出门豆子没收购到多少,却是发了一笔横财! “少爷,这些从哪搞来的?别告诉俺们真是你拉的。”高首还是忍不住问。 高不凡淡淡地道:“地里长出来的!” “真的,在哪里?俺也去挖!”高仁凑趣道。 这时前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其中还夹杂着马嘶和牛叫,还有女人的哭喊声,很快,一帮流里流气的家伙便出现在主仆三人的视线内。 这帮玩意约莫有三四十人,衣着不伦不类的,有人牵马,有人赶牛,也有人肩上扛只羊,手里提只鸡什么的,甚至还有数人扛着女人。 这些女人看上去都十分年轻,面容姣好,不过衣服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了,根本挡不住外涉的春光,显然已经遭受过凌辱,即便如此,扛着她们的几名壮汉还极为猥琐地把手伸入她们怀中摸索,而旁边的男人也偶尔伸手过来过把瘾,一帮家伙嘻嘻哈哈的,而女人们则哭成了泪人,那情景简直令人发指! 高不凡面沉似水,猛地勒定了大青马,这时,那帮人也发现了高不凡主仆三人,顿时眼前一亮,竟像打了鸡血一般冲了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才意识到遇到强盗了,不由打了个激凌,像中了定身咒般僵坐在马车上不敢妄动。 这伙人正是张金称手下的盗匪,为首之人叫郭孝德,平原县人氏,是最近才投靠到张金称麾下的,由于颇有几分武艺,所以坐上了五当家的位置。 话说张金称自从斩杀了渤 海郡都尉宋启臣后,名声大振,前来投靠他的绿林人物络绎不绝,一时间势力暴增,如今麾下已经聚拢了近两千人,对外则宣称五千,可把附近的州县吓坏了,连白天都不敢打开城门! 如此一来,城外便成了盗匪们的天下,他们肆无忌惮地到处劫掠乡镇,甚至大摇大摆地跑到县城外面叫嚣挑衅,气焰十分嚣张。 这个郭孝德今日便带着几十名喽罗抢了一处集镇,夺得牛羊马匹等牲畜若干,还有一些来不及逃不跑的女人,当场发泄了兽|欲后,老丑的直接一刀杀了,剩下几个年轻貌美的则打算带回山寨继续取乐。 郭孝德一眼就看中了神骏的大青马,举起单刀指了指“吓傻”了的高不凡,好整以暇地道:“滚下来,这匹马归老子了!” 既然五当家要了大青马,其他盗匪自然不敢跟他争,纷纷把目光投向拉车的两匹挽马,还有马车上的几袋豆子,厉害喝问道:“车上拉的是什么?” “关你们屁事!”高不凡淡淡地道。 郭孝德愕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眉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小爷说关你屁事!” “哈哈哈!”郭孝德怒极反笑,用明晃晃的单刀刮了刮手背上的老泥,狠声道:“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老子把他弄下来再剁了,免得弄脏了老子的宝马。” 两名盗匪立即张牙舞爪地扑上前,试图把高不凡从马背上掀翻下来,结果还没碰到后者,脸上已经闪电般各中了一脚。 卡嚓卡嚓 令人牙酸的骨折声清晰可闻,这两名盗匪的脸就跟塌方似的陷了进去,耀目的两蓬鲜血在空中飞溅开去。 扑通扑通 这两名盗匪足足飞出数米才落地,抽搐了片刻便不动了,两张脸均面目全非,鼻子塌了,嘴巴烂了,连眼珠都几乎挤了出来,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郭孝德见状面色大变,四周的盗匪们更是惊惧地后退了数步。 高不凡神色冷峻,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杀气,此时的他已经动了杀心,所以出手毫不容情。 郭孝德定了定神,虽然震惊,但却没有慌张,毕竟对方只有三人,自己手下几十名弟兄,即便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对方淹死,怕个鸟! “小子身手不错,难怪如此嚣张,不过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乃醒世郎张金称的麾下,渤海郡都尉宋启臣就是死在我们大当家刀下的,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杀我们的人,你跑掉的!”郭孝德狞声道。 今年年初,齐郡邹平县人王薄首举义旗反隋,并自号知世郎,悍匪张金称近日名声大振,估计也想弄个响亮的外号,所以便给自己取名醒世郎,顺便蹭一下王薄的热度。 高不凡听闻眼前这帮人竟是张金称的手下,不由冷笑一声,果真是冤家路窄,那就更不要怪小爷大开杀戒了。 高不凡也懒得再废话,猛一夹马腹,大青马便箭一般飙出去,随即刀光一闪,他背着的单刀已经离鞘在手,借着马速使了一招拖刀,郭孝德还没来及反应,脖子已经被刀锋抹过,头颅咕咚地滚落在泥泞中,无头尸体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直到鲜血从脖子的切口冲天喷出,这才缓缓地往后摔倒。 高不凡根本懒得回头看一眼,直接策马撞破了众匪的包围圈,单刀一路拖过去,倾刻又将数名盗匪拦腰斩成两截,而此时僵坐不动的高首和高仁也突然从座位下分别抽出单刀一跃而起。 这两货的身手虽然不算高,但真动起手来半点也含糊,刷刷数刀便把围在马车旁边的几名盗匪砍翻在地。 这时众盗匪才反应过来,纷纷咆哮着攻向高首和高仁,这两货顿时险象横生,幸好此时高不凡已经拨转马头杀了回来,刀光如同匹练般上下翻飞,那些盗匪大多是乌合之众,如何抵挡得住,倾刻被杀得心胆俱裂,再加上五当家一开始就被秒了,群虫无首那就更加连虫都不如了,最终丢下十几具尸体,一哄而散! 第54章 认出 高不凡并不是嗜杀之人,但此时的他却杀气腾腾的,之所以如此愤怒,除了亲眼看到这些盗匪是如何凌辱妇女之外,还经常听说张金一伙打劫从来不留活口,甚至干出屠村灭族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来,面对这样一群丧心病狂的渣滓,自然不必仁慈! 所以,即使这些盗匪已经一哄而散,高不凡依旧不依不饶地纵马追杀。两条腿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再加上大青马神骏,倾刻便又有数名盗匪被高不凡追上挥刀砍翻! 剩下的盗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使出吃奶之力亡命奔逃,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高不凡又纵马砍杀了两名盗匪,这才收刀返回。 此时的官道上横出竖八地躺着超过二十具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高不凡策马来到高首和高仁的身边,沉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高首和高仁凛然地摇了摇头,话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高不凡大开杀戒,跟平时有说有笑的样子大相径庭,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高仁一指不远处,吃吃地提醒道:“少爷,女女人。”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原来那些盗匪在逃命时把劫持来的几名女子都丢弃了,此时这几个女子正挤在一块瑟瑟发抖,望向高不凡等人的目光似乎比看到盗匪还要恐惧。 这也难怪,她们刚刚亲眼看到高不凡像斩瓜切菜般宰了十几名盗匪,要么头颅滚滚,要么一刀两段,内脏肠肚流了一地,不害怕就奇了。 高不凡翻身下马,把血淋淋的单刀扔给高仁,走上前和声问道:“你们不用害怕,我是个好人,不会伤害你们,你们是哪里人?” 几名女子见到高不凡和颜悦色,心中稍安,其中一名年龄最长的女子壮着胆子答曰:“谢谢小郎君出手相救,我们都是下河乡,翠竹里人。” 高不凡点头道:“离这里还不算远,我送你们回去吧。” 几名女子闻言竟然大哭起来,高不凡耐着性子一问,才知道她们的房子已经被盗匪一把烧了,家里人也无一幸免,眼下已经无家可归。 “草,这帮王八,真该把他们都统统宰了!”高首目眦尽裂地挥了挥拳头。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沉吟了片刻道:“本人乃飞鹰马场的少场主,你们如果没有亲戚投靠,便暂时住到我们马场去吧,若有亲戚投靠的,每人发给两吊钱路费。” 当见到高不凡真的取出了钱袋,几名女子才确信眼前这位小郎君是位好心人,不由感激涕零,然后不约而同地拒绝了两吊钱,选择跟高不凡回去牧场。 这几名年轻女子虽然都是没什么见识的村姑,但两吊钱和长期饭票哪个更划算,她们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即便有亲戚投靠,这时的她们也不敢单独上路,自是跟着高不凡更加安全! 高首和高仁这货大喜,立即热情地邀请几名女子坐倒马车上去,并取出干粮和水供她们食用。 不得不说,那些强盗虽然可恶,但眼光还是挺不错的,这几名女子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下,身材和样貌都不差,若是在飞鹰马场定居下来,最后估计还是便宜了高家的男家丁。 高不凡倒是无所谓,只是多几张嘴而已,家里还是养得起的,于是重新上马赶路,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也乐吱吱地驾起了马车! 然而高不凡不知道的是,正当他们离开不久,一名漏网的盗匪却从道旁的草林中鬼鬼祟祟地冒出头来,确认安全才小心翼翼地溜出来,向着反方面连滚带爬地逃了。 这名盗匪一口气逃出了数里地,这才敢停下来,扭头对着来路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道:“飞鹰马场,黑小子,老子总算找到你了,这就回去禀报大当家,新账旧账一起算。” 原来这名盗匪叫吴德发,外号黄皮耗子,面黄嘴尖小眼睛,身材瘦小兜风耳,乍然望去还真像只耗子精,此人之前在高鸡泊中参加过围攻长孙晟,所以认出了高不凡。 且说高不凡等人回到了马场,管家夏邦贤见到他们豆料没收购到多少,反倒带回来四张吃饭的嘴,差点没气到吐血,不过,当高不凡把那一大包袱的金银丢到他面前时,夏财神立即眉开眼笑,连屁也不放一个了,还爽快地给四名无家可归的女子安排了住处,当然,工作也安排了,毕竟高家不养闲人! 夜深了,高家的库房里还亮着灯,夏财神正拿着秤清点高不凡带回来的金银,最后喜滋滋地对着高开山道:“金子二百八十两,银子三千六百零七两!” “臭小子,好的不学,竟学人家鸡鸣狗盗,我就去打断他的腿!”高开山佯怒道。 夏管家笑吟吟地摆了摆手道:“家主稍安勿躁,不凡少爷什么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见你心 疼送出去的那些银子,这才动手偷回来的,更何况宇文化及那些都是不义之财,拿了便拿了,而且咱们正好拿这些钱扩建马场,来年多养些马!” “扩建马场?”高开山愕然道。 夏管家目光一闪,压低声音道:“现在黑市上的战马十分紧俏,外面的价格几乎比朝廷的收购价翻上一倍,还完全不愁销路,咱们多养一匹就多赚一倍!” 高开山心中一动,低声问:“老夏,有人暗中找上你了?” 夏管家点了点头:“还不止一家,有人甚至愿意先给订金。” 高开山皱眉道:“对方什么来头?” 夏管家摇头道:“是通过中人介绍的,不清楚对方底细,不过家主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完成朝廷的配额,剩下的战马咱们也有权合法出售,所以这钱不赚白不赚。” 高开山一拍大腿道:“好,既然如此,咱们明年便扩大养殖,待这批马出栏送去洛阳后,我再顺道走一趟马邑,向突厥人买一些马驹回来,可惜那些突厥马贩太狡猾了,就是不肯卖种马,要不然咱们马场完全可以自产优质战马!” 第55章 示警 明月当空,皎洁的月色下,刀光如同匹练般一波接一波地向着黑衣鬼脸人攻去。如果说高不凡手中的刀是惊涛骇浪,那么黑衣鬼脸人就是一叶乘风破浪的轻舟,看似惊险无比,实则游刃有余。 叮的一声脆响,黑衣鬼脸人终于出手了,一指弹中高不凡手中的单刀,漫天的刀光瞬时嘎然而止,而高不凡本人也被震得倒退了两步,手中的单刀差点脱手掉落。 “不错,一个月时间能修炼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老夫意料了。”黑衣鬼脸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苍老。 高不凡苦笑道:“可是晚辈还是连前辈你的衣角都没碰到。” 黑衣鬼脸人冷哼一声道:“若是被你碰到,那老夫这一甲子岂不是白练了,年轻人要脚踏实地,万不可好高慕远,须知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 高不凡笑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操之过急了。” 黑衣鬼脸人淡道:“武功一途,历来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老夫已经把功法传授给你,能到何程度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前辈你要走了?” 黑衣鬼脸人点了点头道:“你小子倒是机灵,没错,老夫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今日便就此别过吧,老夫已经在你小子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那前辈什么时候再来,或者小子修炼上遇到问题,如何才能找到你老人家解答?”高不凡连忙道。 黑衣鬼脸人淡道:“老夫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你小子是个聪明人,即便遇到问题,相信你自己也能解决。行了,记住老夫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假如日后遇到佛道两家的顶尖高手,最好不要暴露武功。” 高不凡点头道:“晚辈谨记”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衣鬼脸人已经闪身进了树林中闪失不见了。 高不凡的神色有些复杂,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黑衣鬼脸人是谁,长什么样,传授自己功法是出于何种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传授的功法很管用,高不凡发现自己各方面都比以前厉害多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抑或是目力和听力等。譬如今日面对数十名强盗,他仅凭一人就能轻松辗压,如果是以往,他肯定做不到如此神定气闲。 第二日清晨,高不凡正打算继续外出收购豆料,便有下人进来禀报道:“少爷,外面有人找你,却不肯通报姓名,只是约你到马场外面一见。” 高不凡心中一动,吩咐高首和高人套好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往牧场的大门口方向驰去。飞鹰马场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宅子就建在飞鹰山脚下,所以从宅子门口到牧场门口的吊桥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的。 且说高不凡赶到牧场门口,河边的吊桥还没放下,但见河对岸正立着一名大汉,头戴斗笠,边沿压得很低,所以看不清面貌,不过那高大的体形看着有些眼熟。 “少爷,您认识对面那人吗?”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有点担忧地道,旁边两名年轻的家仆干脆还手持弓箭。 也难怪他们如此警惕的,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盗贼横行,偏偏对岸那人又藏头露尾,而且体格彪悍,一看就不太像好人。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把吊桥放下吧!” 老仆闻言这才放下吊桥,一边低声嘀咕道:“少爷这位朋友也真是古怪,姓名不肯通报,门也不肯进!” 高不凡翻身下马,步行过了吊桥,对岸那人反倒把斗笠压得更低了,只对着高不凡招了招手便转身疾步而行,直到转入一处有视线遮挡的杂草树丛后才停下来。 高不凡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拱手微笑道:“孙大哥,别来无恙?” 那人掀开斗笠,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大脸,浓眉大眼,十分之粗犷,赫然正是孙安祖,只见他笑了笑问道:“高公子是如何认出俺的?” “孙大哥虽然戴着斗笠,但是那体形和下巴上的胡子却逃不过在下的眼睛,更何况孙大哥点名要见我,又不肯通报姓名,只约在外面相见,除了孙大哥,在下还真想不出其他人了。”高不凡道。 孙安祖竖起大拇指:“高公子果然好眼力,心思也缜密,只是高公子既然认出俺,为何还敢单独跟过来相见?” 高不凡皱起剑眉反问道:“为什么不敢?” “俺杀了周县令,现在又是打家劫舍的强盗,难道高公子不怕被连累,还敢与俺做朋友?”孙安祖说完紧紧地盯着高不凡。 高不凡洒然一笑道:“有何不敢,孙大哥行到如今这一步也是被逼的,所以不能怪你,更何况孙大哥虽然行盗,却不伤人命,倘若你像张金 称那般滥杀无辜,无恶不作,本人不仅不会跟你做朋友,而且还会立即出手把你击杀!” 孙安祖暗孔微缩,有点惭愧地道:“俺那日下午看到高公子和令尊进城,本打算等你们出城再相见,兑现给高公子当一年奴仆的诺言的,岂料高公子当晚并没出城。第二天一早,周县令那狗官便带衙役把所有流民都骗入城去了,本以为是狗官大发慈悲安置大伙,谁料竟是让我们当役夫,到洛口沧帮忙运送军粮去涿郡。 周狗官见本人强壮,便命俺为小帅,负责统率大伙干活,俺不肯,还骂了他几句,他就用鞭子抽俺,俺一怒之下打了他一拳,谁料这狗官如此不经打,一拳就嗝屁了,俺只能赶紧逃跑出城。俺一开始还想到马场来找高公子的,只是担心会连累高公子,这才逃进了高鸡泊当中为盗。” 高不凡叹了口气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所以孙大哥也是被逼上梁山的,真的不能怪你!” “梁山?”孙安祖疑惑地问:“梁山是什么山?在哪个郡?” 高不凡暗汗,水泊梁山的故事发生在北宋末年,现在连大唐都还没影,哪来的北宋,孙安祖自然不知道梁山,连忙岔开话题道:“不知孙大哥今日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孙安祖答道:“俺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向高公子致歉,俺没能兑现给你当一年奴仆的承诺。” 高不凡摇头道:“大可不必,第二件事呢!” 孙安祖的面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问道:“高公子是不是和张金称有仇?” 高不凡剑眉一挑道:“算是吧,孙大哥如何得知?” 孙安祖摇了摇头道:“高公子不用问俺是怎么知道的,你还是赶紧做好准备,最迟后天,最快明天,张金称就会亲自带人攻打你们马场,抓紧时间逃吧!” 高不凡面色微变,连忙问:“张金称会带多少人来?” “不清楚,但估计不会少,张金称现在麾下有两三千人,而且新近从隋军手里缴获了大量的兵器,其中还有不少弓箭,实力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你们马场那点人手只怕还不够他塞牙缝,所以能逃还是赶紧逃吧,钱财马匹都是身外物,保命要紧!”孙安祖沉声劝道。 高不凡心中凛然,这可真是一条救命的及时消息,感激地道:“多谢孙大哥冒险前来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孙安祖惭愧地道:“张金称如今势大,连官兵见了都得退避三舍,俺能做的只有这些,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好了,高公子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不要妄想能守得住,最好赶紧举家入城躲避,保命要紧!” 高不凡不置可否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孙大哥提醒!” “保重!”孙安祖已把话说尽,便也不再逗留,重新戴上斗笠一抱拳便转身快步离去。 第56章 大胆的想法 看着孙安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高不凡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转身快步往吊桥走去,他的功夫近日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敌得过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更何况对方还缴获了大量隋兵的兵器,只需一轮利箭齐射,自己就得被射成刺猬了,而且张金称本人还是个难缠的高手。 所以,现在必须立即采取措施自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幸好孙安祖提前跑来示警,要不然高家上下五十多口人就凶多吉少了,甚至会被满门屠尽。 这无疑是高不凡穿越到大隋以来,遇到最大的一次危机,稍有不慎就是死全家的结局。 “少爷,你哪位朋友呢?”老仆见到高不凡脸色凝重地独自返回,不由好奇地问。 “走了,马上把吊桥升起,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马场,等候家主的安排!”高不凡吩咐了一声便飞身跃上大青马,向着宅子的方向急驰而去。 老仆和两名年轻家丁不由都心中一凛,急忙把吊桥升起,甚至在桥头架起了两排拒马,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刚好赶着马车出来,便见青云像风一般从他们旁边驰过,不由面面相觑,什么情况?不是要出门收购豆料吗,昨又回去了? 高不凡在宅子门前勒定马,缰绳一扔便快步奔进屋里,对着正在客厅中说话的高开山和夏管家沉声道:“出大事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悍匪张金称要带人来攻打咱们马场!” 高开山和夏管家面色大变,急忙问:“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高不凡便将孙安祖如何向自己示警的话复述了一遍,高开山和夏管家顿时坐不住了,不过两人到底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稍一商量便作出撤离马场的决定,因为以马场的防御措施和人手,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数千人规模的盗匪,留守无疑等于送死。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撤离我没意见,只是人可以进城躲避,但咱们马场的马怎么安置?” 高开山和夏管家明显也犯难了,高家上下五十多口人,进城躲避肯定没问题,但是马场大大小小近两千匹马怎么安置却成了难题,全部进城是不可能,城中没有那么大的空间,留在马场吧,最后肯定是便宜了张金称一伙,更何况其中七百匹还是准备上交给朝廷的战马,倘若全部丢失了,朝廷是肯定会从重问责的,作为场主的高开山甚至可能会被卡嚓掉,高不凡这个嫡子,还有陈氏也不会有好下场。 高开山沉吟了片刻,果断地道:“老夏,你马上通知家中的老弱妇孺收拾进城躲避,青壮则随本家主赶战马前往洛阳交割,剩下的马匹则全部放到野外,日后兴许还能寻回来一些。” 正所谓事急从权,高开山这样做也不失是个应急的好办法,夏管家显然也认可了,正准备动身去执行,高不凡却道:“且慢!” 高开山和夏管家不约而同地望向高不凡,前者沉声问:“凡儿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高不凡摇头道:“父亲这个办法只是权宜之计,咱们能进城躲得一时,难道还能躲一世?只要张金称这个悍匪还活着,咱们的马场就甭想再开了,而且还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高开山皱了皱眉道:“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如今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危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夏管家点头道:“家主说得对,张金称现在势大,只能暂避其锋芒,相信朝廷很快就会派军队来围剿的,长孙将军离开前不也说过吗,张金称蹦跶不了多久。”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道:“皇上现在一心要征服高丽,天知道朝廷几时能腾出手来剿匪,求人不如求己,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干掉张金称的好机会,只有杀这个王八蛋,咱们马场才能安稳经营下去。” 夏管家有点不满地道:“倒是这个理,可是凭咱们那点人手,给人家塞牙缝还不够,到时干不掉人家,反而被人家给干掉了。” 高不凡神色自若地道:“光靠咱们自己肯定是不成的,这样吧,先按父亲的计划行事,我再去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算了。”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问道:“那凡儿你打算怎么办?” “孩儿找高士鸿帮忙,天黑之前回来,爹让大家收拾好先进城!”高不凡说完便旋风般跑了出去,外面随即传来远去的马蹄声。 “这”夏管家一脸无奈。 高开山沉声道:“凡儿自小就很有主见,而且从来没让大人操过心,让他去吧,或许能成事也说不定。” 夏管家点了点头,立即把家中的婢仆召来分配任务,很快,高 家上下便开始收拾细软,把马匹的草料和豆料装车等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由此可见,夏邦贤在管理事务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把高家上下安排得井井有条的。 且说高不凡离开了马场,策马往蓨县城赶去,约莫半个辰就抵达了西城门外,只是此刻的蓨县城三门紧闭,只有东边的城门开启,估计是担心高鸡泊中的强盗来攻,所以十分保守。 高不凡只好又转到东城门,报上了姓名后,守门的衙差倒是爽快地把他放了进去,话说自从那晚的酒宴后,高不凡在蓨县城也算是个名人了! 高不凡进城后径直找到了高士鸿,并坦白地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后者听完后面色凝重地道:“小凡,你爹的做法是对的,连麾下率领一千正规军的宋都尉都被他击败了,如今的张金称更是势大,无人敢正缨其锋,除非朝廷派大军来,否则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万万不可以卵击石。” 高不凡闻言倒也不奇怪,高士鸿虽然恬为蓨县高氏的族长,但终究只是个谨小慎微的商人罢了,没有那胆气和魄力也很正常,于是只好道:“世伯言之有理,倒是侄儿异想天开了。” 高士鸿拒绝了高不凡借调人手的请求,似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笑道:“小凡虽然有点考虑不周,但勇气可嘉,不如这样吧,正好世伯在城中还有一座空置的宅子,小凡先用来暂时安置家人,等几时城外安全了再返回马场。” 高不凡闻言倒也不客气,拱手一揖道:“如此便多谢世伯了,事不宜迟,侄儿这便回去告诉家父!” 高士鸿点了点头道:“去吧,万事小心!” 高不凡转身离开了客厅,高士鸿这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到底还是年轻啊,竟然妄想趁机击杀悍匪张金称,简直是作梦!” 旁边的管家笑道:“年轻人嘛,初生牛犊不畏虎也很不正常,不过话又说来来,若真让高长卿击杀了张金称,那可不得了,不仅此子声名远播,咱们渤海高氏的名望也会因此大增,甚至朝廷也有可能给予重奖。” 高士鸿闻言心中一热,不过马上又摇头道:“能把小命保住就不错了,张金称又岂是那么好杀的,这悍匪手下有数千贼众,本身也是武功高强之辈,不可能的!” 高不凡走出高士鸿的府邸,心中颇有些失望,他本打算向高士鸿借调人手的,以高氏一族在蓨县的能量,凑出上千人的护院武装还是轻易的,若再加上县衙出面组织人手,三千民壮也是唾手可得。 有了这三千人手埋伏在马场四周,有心算无心,再巧加布置,击败张金称的可能极大,可惜高士鸿此人魄力不足,终难成大事! 高不凡本打算说服高士鸿,然后让高士鸿代表高氏一族出面找蓨县的县丞商量的,现在高士鸿不敢接,自然也没必要再找县丞了,毕竟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说话也没有份量,高士鸿不出面,谁会信他? 不过,高不凡想了想,终究还是不甘心错过如此大好机会,出了蓨县城后继续向东急驰,往渤海郡的治所阳信县而去。 第57章 诤臣 渤海郡的郡治就设在阳信县,高不凡赶往阳信县自然是打算找太守卢赤松了,相比于蓨县的县丞,高不凡反而更有把握说服这位卢太守。 首先,卢赤松作为渤海郡的最高行政长官,手中的权力更大,格局和眼光应该也超过县里的官员才是,其次,卢赤松对高不凡的诗才赞不绝口,青眼有加,所以高不凡上门求见,应该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阳信县距离蓨县有点远,高不凡一路策马疾驰,中间歇了两次马,将近中午才抵达阳信县城,还好,这里倒是没有城门紧闭,甚至还有不少人进出,估计是距离高鸡泊还很远,所以这里的人没那么惊慌。 高不凡牵马进城,径直找到了太守府的大门,正打算报上名号求见卢太守,一匹快马却从他后疾驰而来,直至大门前的台阶才堪堪刹停下来,马匹的四蹄甚至在石板上摩擦出一连串火星。 高不凡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定神望去,只见马上的骑士身穿公服,腰挂单刀,看装束应该是个捕快,此人神情慌张,下马时甚至摔了一跤,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冲进太守府大门。 然而,两名负责看门的衙役却拦住了他,喝问道:“哪来的?府衙重地,外人不得擅闯!” 很明显,这名捕快并不是太守府的人! 那名捕快踉跄站稳,亮了亮腰牌,神情焦急地大声道:“俺乃漳南县的捕快陈明,漳南县昨日已被大盗张金称攻破,县令c县丞c县尉和主薄均已经殉职,卑职侥幸逃得一命,特来向太守大人报信,速速让开!” 两名守门衙役瞬时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急忙把这位漳南县来的陈捕快领了进去。 高不凡就离着不远,所以听得十分真切,不由暗吃了一惊,张金称竟然把漳南县打下了,这下可真糟,获得物资补给的张金称只怕实力要更上一层楼了,再不迅速剿灭,必然后患无穷! “这位差大哥,请了!”高不凡上前拱手打了声招呼,那名守门的衙差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高不凡见状稍微提高声音道:“在下乃蓨县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不凡,特来拜访太守大人,麻烦差大哥代为通报。” “听到了,老子又不是聋的!”衙差有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也上又重新打量了一遍高不凡,疑惑地问:“你就是那个作出《把酒问月》的蓨县才子高长卿?” “呃正是在下!”高不凡颇有点意外,自己不过是“作”了首诗而已,就这么出名了,连这里的衙差都知道了? 殊不知卢赤松出身范阳卢氏,这个家族以诗书传家,推崇儒学,而卢赤松更是嗜好吟诗作对,底下的人自然上行下效,成为一种风气。高不凡那日在晚宴上以一首《把酒问月》惊艳四座,一举夺下彩头,还获得卢太守的菁睐,名声早就在渤海郡的官场圈子中传开了,这名太守府的衙差自然也听说过。 衙差的态度明显热情起来,笑道:“原来真是高公子,里面请,小的这就进去给您通报。” 高不凡道谢一声便跟着衙差进了府门,也算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名声所带来的好处,难怪古时候有“养望”一说,一个人的名望只要成功培养起来,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一呼百应,这跟后世所谓的流量名星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且说衙差把高不凡带到偏厅中等候,然后就进去通报了,然而高不凡左等右等,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仍然没有等来卢太守的接见,肚子倒是饿得咕噜叫了,不由暗暗心急,天黑之前他还得赶回马场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一名师爷模样的家伙走了进来,这家伙本来就长得相貌丑陋,偏偏还要板着一副老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几千文钱似的,对着高不凡不冷不热地抱了抱拳道:“阁下可是蓨县才子高长卿?” 听得出这家伙把“才子”二字故意咬重了,颇有点讽刺的味道。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自己初来乍到,似乎并没有得罪过此人吧,抑或太守府的人都是这种目高于顶的货色? 虽然心中有点不爽,但此刻有求于人,高不凡也不想节外生枝,站起来礼貌地回了一礼道:“在下正是高长卿,不敢以才子自居。” 师爷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遍,板着的丑脸竟然稍微放缓下来道:“高才子倒还算谦虚,不过太守大人现在没空见你,请回吧!” 高不凡急忙道:“在下有紧要事,还请太守大人务必在百忙中抽空一见。” 师爷面色一沉,冷哼道:“高长卿,你真以为自己写了一首传世好诗就了不起了?太守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赶紧走,城门很快就要关了,迟了想走也走不了。” 高不凡 闻言吃了一惊,脱口道:“为何要关城门?” 师爷不耐烦地道:“大盗张金称已经攻占了漳南县,郡里的大人们害怕极了,不关城门,难道关你家的茅厕门?” 不得不说,这位师爷不仅相貌丑陋,说话还特么的尖酸,让人讨厌,但奇就奇在他连卢太守都敢损。 高不凡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耐着性子道:“在下求见太守大人,正是与大盗张金称有关。” 师爷本来已经很不耐烦了,闻言面色一变,脱口道:“当真?” 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容在下向太守大人面陈!” 师爷皱了皱眉,暗忖,这小子应该不至拿如此重要的事情来开玩笑,于是急急转身离去,约莫半盏茶功夫不到就回转了,板着脸道:“太守大人请高公子到客厅相见,事关重大,高公子不要无的放矢,否则太守大人怪罪下来,鄙人可担当不起。” 高不凡有点好笑,刚才你老人家还尖酸刻薄地讽刺郡里的大人们,现在倒担心被怪罪了? “人命关天,在下怎可能无的放矢,对了,敢问阁下高姓大名?”高不凡淡问道。 师爷眉毛一挑,冷道:“鄙人叫魏征,表字玄成,高才子记好了,向太守大人告状的时候别说错名字!” 第58章 名将 “你叫魏征?”高不凡表情有些古怪,之前长孙晟他不认识,可这位魏征他却是如雷贯耳,因为这位仁兄上了后世中国的历史课本,乃著名的诤臣,以犯颜直谏,不畏强权著称,甚至被唐太宗李世民喻为知得失的“镜子”,死后位列凌烟阁第四。 魏征冷笑道:“没错,鄙人叫魏征,曲阳县人氏,高才子还有什么要问吗?” 高不凡闻言便知对方误会了,不过这位一代名相的脾气还挺爆的,相貌丑陋又嘴损,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由此可见李世民确实能容人,要是换成杨广之流,这位仁兄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 “魏兄误会了,本人并没有向太守大人告状的意思。”高不凡微笑道。 “你爱告不告,鄙人就是这种脾气,大不了卷铺盖滚蛋回家。”魏征微哼一声,说完转身大步而行。 高不凡哭笑不得,这家伙吃了枪药吗?这么冲! 殊不知魏征此人虽然脾气又倔又臭,但还至于逢人就得罪,只是不久前刚挨了卢太守的训斥,再加上投靠到卢太守府中当幕僚三年都得不到重用,处处坐冷板凳,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一下子引爆了,而高不凡很不幸撞在枪口上了。 魏征领着高不凡到了客厅门口,估计还有点意难平,结果一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要不是后面的高不凡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他便得摔个大马趴了。 饶是如此,魏征还是十分狼狈,而且客厅内分明传了一阵轻笑声,臊得他满脸通红,倒是高不凡关心地问道:“魏兄没事吧?” 魏征见高不凡目光清澈诚恳,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不由生出一丝好感来,无声摇了摇头,上前几步黑着脸道:“太守大人,蓨县才子高长卿带到。” 高不凡抬眼望去,发现一身紫袍的渤海郡太守卢赤松正坐在主位,身后站着几名平时倚重的幕僚,两边则坐着七八名官员,应该是在开会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高不凡连忙上前行礼道:“蓨县高长卿,拜见太守大人和诸位大人。” “这位就是吟出‘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蓨县才子高长卿?果然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啊!”位于卢赤松左下手的一名官员打量着高不凡笑道。 高不凡连忙谦虚道:“大人谬赞了,在下愧不敢当。” 卢太守介绍道:“这位乃本郡郡丞方大人。” 原来是渤海郡的二把手,高不凡连忙郑重地重新行礼,接下来卢太守又把在场的官员都介绍了一遍,看得出确实对高不凡十分菁睐,要知道这都是不可多得的人脉资源。 众人见礼完毕,卢太守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本官听魏玄成说了,长卿这次来找本官事关大盗张金称?” 高不凡点头道:“正是,晚辈得到消息,张金称将在这两日内攻打飞鹰马场。” 卢太守和在场官员不由面面相觑,魏征这个边缘人本来已经准备退出去了,闻言也顿住脚步侧耳偷听。 卢太守皱眉道:“张金称这贼子试图抢夺马匹,进攻你们马场倒也不出奇,只是长卿哪里来的消息?” 高不凡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所以眼都不眨地扯谎道:“晚辈昨日外出收购豆料,正好遇上张金称手下一小股贼人抢掠,晚辈和两名家仆的身手还算不错,奋力杀退了这股贼人,还救下了四名被他们掳劫的女子,其中一名女子偷听到贼人们的谈话,说他们的大当家这两天就会攻打我们家马场。” 高不凡这番话半真半假,那几名被劫的女子如今就在飞鹰马场,所以根本不怕穿帮,先不说卢太守不会深究,就算真的深究,到时大不了让这些女子撒个谎就行了。 果然,卢太守和众官员并没有深究的意思,毕竟在他们看来,没人会拿这样的事撒谎,除非闲得蛋痛嫌命长了。 卢太守已经隐隐猜到高不凡的来意,不过表面还是装傻道:“那令尊和长卿准备如何应对?” 高不凡如实答道:“飞鹰马场中有七百多匹成年战马,眼看就要上交给朝廷了,绝对不能有闪失,所以家父打算提前把战马转移,其余马匹放归野外,而家中老少则入城暂避。” 卢太守闻言暗松了口气,他就担心高不凡不知天高地厚,请他出兵帮忙守马场,要知道如今渤海郡中唯一一支正规武装已经被张金称打掉了,他实在有心无力,所以捋须点头道:“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那长卿这次来找本官的意思是?” 高不凡趁机鼓动道:“如今悍匪张金称为害甚烈,若继续听之任之,任其势力不断壮大,必然后患无穷,所以一定要尽快将其扑灭。晚辈觉得这是一个消灭张金称的大好机会,大人只需组织起数千人手,埋伏在飞鹰 马场四周,趁着张金称不备突然杀出,定然能将其击败,甚至一举将之歼灭。如此一来,不仅为民除害,对诸位大人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卢太守闻言眼前一亮,不过很快就黯淡下去,虽然高不凡的话很具煽动性,但是人老了难免少了些冲劲,一昧求稳,不敢去承担风险。 高不凡的计划具有可行性,也很有吸引力,但风险无疑也是巨大的,一旦失败,阳信县就连守城的最后力量都会被打没,到时不仅卢太守自己的乌纱不保,说不定连脑袋都会保不住。 渤海郡丞方进晟显然是个惯会揣摸人心之人,见状便摇头道:“长卿小友之计不妥,想那悍匪张金称势大,手下兵力超过五千人,日前又攻陷了漳南县,获得了补给,其势必然更盛,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贸然与之交锋。” “是啊,而且朝廷已经派了段达将军率兵来剿了,毕日大军将抵达,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只需固守城池等候朝廷大军即可,以朝廷卫府军的战力,小小盗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通守大人所言极是,固城待援才是最明智的!” 卢太守出兵的意愿本来就不高,又被手下众官员一番话劝得更坚定了,最后对着高不凡道:“长卿,你都听到了,不是本官畏战,实在是风险太大了,而且朝廷已经派兵,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扫平群匪,你回去后只需让家人入城暂避即可,至于蒙受点损失也是在所难免的。” “太守大人,张金称对外宣称统兵五千,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实际兵力不会超过三千,而且大部份都是只能打顺风仗的乌合之众,只需出其不意袭其后军,必然兵败如山倒,大功唾手可得,若太守大人出兵,长卿愿率众打头阵!”高不凡慨然道。 郡丞方进晟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原来长卿小友不仅诗才了得,还会领兵打仗,佩服佩服!” “可不是,高才子刚才不是说他和两名家仆奋力击退一股贼匪吗?想必确实颇有几分勇力的,比宋都尉还要强。”另一名官员阴阳怪气地接茬道。 高不凡暗皱了皱剑眉,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心中再次生出一股无力感,到底还是人微言轻啊,而且这帮官老爷也太过没种了些,操蛋! 卢太守总算还顾及高不凡的面子,捋须微笑道:“长卿勇气可嘉,但是朝廷的军队很快就要到了,所以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险,赶了这么远的路,想必长卿也累了,来人,带长卿下去歇息!” 高不凡暗叹了口气,拱手道:“谢过太守大人好意,不过在下还得赶回马场协助家父。” 卢太守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留你了,万事小心,魏玄成,送长卿出去吧!” 高不凡也不再停留浪费时间了,径直离开了太守府,走得比魏征还要快。 “高长卿,这就生气了?”魏征追前几步冷笑道。 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这位仁兄的存在,停下脚步微笑道:“倒是不至于,趋吉避凶本来就是人的天性。” 魏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点头道:“鄙人原以为高长卿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白面书呆子,如今看来倒是鄙人错了,至少你比堂上那些大人更有胆识。” 高不凡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在下的脸不白!” 魏征笑了笑道:“确实不白,但也不算黑。” “告辞!” 眼前这位虽然是一代名臣,但高不凡此时也没心情跟他闲扯,拱手便转身而行。 魏征愕了一下,连忙叫道:“高长卿且慢!” “魏兄还有什么指教?”高不高站定脚步转身客气地道。 魏征点了点头道:“你的脾气也不错,鄙人天生惹人厌,若换了其他人,早就拂袖而去了,也罢,鄙人便给你指条明路,现在马上出北城门,有一支运送兵革的戎车队伍路过,领队之人乃驾部员外郎李靖,你去找他,或许能帮上忙!” “李靖!”高不凡不由虎躯一震再震,脱口而出。 魏征奇道:“莫非你认识此人?”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过谢过魏兄告知,告辞!”说完翻身上马,往北门急急驰去。 魏征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小子有些莫名其妙,之前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惊一乍的! 第59章 虚心求教 魏征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返回府中,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连忙转身望去,惊讶地发现竟是去而复返的高不凡。 “魏先生可曾吃了午饭?”高不凡奔至魏征的跟前勒定马,微笑着问道。 魏征愕了一下,继而鼻子一酸,竟然脱口答道:“未曾。” 正所谓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魏征此人虽然满腹才学,文采斐然,可惜出身一般,再加上性格不讨喜,所以连“货与帝王家”的资格都没有,终不能入仕为官,只能退而求次,投身到名人士绅府中当个幕僚。 只是如今已过而立之年,换了好几任主家都得不到重用,一直默默无闻地坐着冷板凳,生活贫穷潦倒,就连妻子都瞧不起他,严重受损的自尊心更是逼使他用倔强和尖刻来武装自己,以保护自己早就伤痕累累的心灵。 每个人都有自尊,都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即使是街边肮脏的的乞丐也不例外,魏征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尊重”对他来说似乎太过奢侈了,他得到最多只是嘲讽c白眼c不屑和厌恶,不仅卢太守从没正眼看他,就连同僚也不屑与之同席,甚至太守府的下人也敢嘲笑他,指使他干活! 正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要不是为了那每月养家糊口的一千文钱,他早就摞挑子不干了,所以高不凡的一句“魏先生”竟然立刻让他破防了,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尊重啊,虽然高不凡的身份差了那么点意思,可是人家好歹也是北齐宗室之后,而且小有名气! 高不凡微笑道:“那正好,在下赶了半天路也未曾吃饭,如今饥肠辘辘,魏先生是否赏脸一起用个午饭?” 魏征心中一热,点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高不凡欣喜地翻身马下道:“太好了,在下记得往这边街道不远有一家百味鲜酒楼,走,咱们到那里吃饭去。”说完客气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魏征犹豫了一下,百味鲜乃阳信县数一数二的酒楼,吃一顿能花掉他几个月的月钱,所以他平时连大门口都不敢靠近,摇头道:“百味鲜有点远了,其实这条街附近就有吃的,味道还可以,如果高公子不介意,鄙人带你去尝尝?” “那敢情好,还请魏先生速速带路,在下都快饿扁了。”高不凡拍了拍咕噜叫的肚皮爽朗地道。 魏征呵呵一笑,高不凡的率直倒是让他又增了一分好感,爽快地在前面领路,把高不凡带到他自己平时吃饭的地方。 这地方确实离得不远,转过两条横街窄巷,便见到一处临街摆卖的面档,也就是俗称的走鬼档,档主是一对老夫妇,虽然环境一般,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关键闻起来还很香,估计手艺应该不错吧。 高不凡把大青马丢到一边,很自然地和魏征在一张破旧的矮桌旁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 魏征自从带高不凡来到此地便一直暗中观察他的表情,发现对方竟然毫无嫌弃之色,不由暗暗称奇,此时见高不凡称赞很香,不由有些得意地道:“高公子别看这面档不起眼,味道比那些所谓的大酒楼也不遑多让,关键还实惠量足,一碗驴肉面在百味鲜卖一百文钱,这里只要十文钱就够了,而且碗还更大,何必花那个冤枉钱,所以鄙人平时都来这里帮衬老陈。” 高不凡竖起大拇指赞道:“魏先生果然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魏征哈哈一笑,扬手大声道:“老陈,来两大碗驴肉面,加煎蛋!” “好哩,我说老魏呀,今日可是领月钱了?要不把上个月赊的账也一起结了呗。”档主老陈笑眯眯地道。 魏征老脸一红,高不凡连忙道:“今天在下请客,老板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整两份上来吧!” 档主老陈笑道:“好哩,我说老魏今天咋这么大方呢,原来是小伙子请客,使得!” 魏征尴尬地轻咳一声,恼道:“老陈,你这是哪壶不开提那壶,鄙人几时短过你的钱,生意还做不做了!” “做啊做啊,两位请稍等,马上就好!” 这两位老夫妇虽然头发都花白了,但是手脚却是挺麻利的,很快便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驴肉面,碗确实挺大的,这个份量,正常人吃一碗应该就够饱肚了。 但高不凡不是正常人,他晚上修炼静功,白天修炼动功,消耗很大,食量也是常人的几倍,足足吃了三大碗驴肉面,外加五个肉包,五只煎饼,还有一大碗羊杂汤,看得魏征一愣一愣的。 档主老夫妇也是傻了眼,不过更多的却是欢喜,老脸笑开了花,不仅仅是因为赚钱,还因为高不凡所表现出来的旺盛食欲,这无疑是对他们厨艺最大的褒奖! 高不凡喝完最后一碗羊 杂汤,把嘴一抹,呵呵笑道:“总算饱了,魏先生果不虚言,味道比那些所谓的大酒楼还要好,下次有机会,在下还来光顾!” 魏征开怀大笑道:“俗语说得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古人诚不欺我,高公子也不太能吃了些。” 高不凡开玩笑道:“所以家父早就想把在下扫地出门了。” 魏征捋须自嘲道:“如此说来,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过鄙人不是因为能吃,而是嘴太毒!” 高不凡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也有幽默的一面,转移话题道:“魏先生可认识李靖?” 魏征闻言便知进入正题了,正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不凡显然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吃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恐怕要让高公子失望了,鄙人和李靖也只是一面之缘,并没有交情。”魏征淡道。 高不凡闻言略略有些失望,不过并未表现出来,而是虚心地请教道:“那敢问魏先生之前让在下去找李靖,说他也许能帮上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说法?在下与李靖素未谋面,如何才能说得动他帮忙呢?” 魏征见高不凡态度诚恳地向自己请教,自尊心不由满足了一把,捋须微笑道:“之前高公子听到李靖的名字就风风火火地离开,鄙人还以为高公子与李靖是旧识,又或者有把握说服李靖呢!” 高不凡暗汗道:“在下只是一时心急,后来仔细一想,在下连卢太守都说服不了,如何说服得了素不相识的李靖呢?所以便急急返回来向魏先生请教!” 高不凡一口一个魏先生,喊得老魏都有点飘飘然起来,得意地捋了捋胡子道:“若是旁人,鄙人也没办法,但是这个李靖嘛,鄙人倒是有八成把握!” 高不凡喜道:“还望魏先生不吝赐教!” 魏征微笑道:“高公子不必着急,李靖押送的是五百车的兵革,全靠役夫来推车,所以走得不快,你有足够时间追上他,且听鄙人给你分析一下李靖这个人,你便知道该怎么做。” 高不凡精神一振,连忙抱拳一揖道:“愿闻其详!” 魏征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落幕地道:“鄙人和李靖这个人虽然没有交情,但对此人还算有些了解” 第60章 老魏的第二春 李靖,表字药师,雍州三原县人氏,属于陕西李氏的分支,其祖父李崇义曾官至殷州刺吏,其父李诠也当过赵郡太守,妥妥的官宦人家出身,另外,李靖还是隋朝名将韩擒虎的外甥,这背景虽算不上显赫,但也非常不错了。 而且李靖本人也相当优秀,文武双全,仪表魁伟,精通兵法,就连他舅舅韩擒虎都赞不绝口,当时的吏部尚书牛弘甚至直言他有“王佐之才”,当朝第一权臣杨素也曾戏言李靖终将坐上他的位置。 由此可见,李靖此人确实相当出类拔萃,再加上家庭背景也不差,按理应该混得非常不错才是,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常言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李靖目前已过不惑之年,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驾部员外郎,秩从六品,而且这还是个没什么实权的闲职,委实让人大跌眼镜,倘若杨素和牛弘还活着,估计脸都被啪啪打肿了。 话说李靖为何混得如此不如意呢?莫非是他徒有虚名,并没有真材实学? 其实不然,委实是他本人性格过于耿直,不懂得奉迎上级,还得罪了兵部的尚书段文进,所以纵然有才,却一直得不到施展,混了二十多年官场,还只是个驾部员外郎。 不过近日李靖终于获得了一份离京的差事,那就是负责将一批兵革运往涿郡,按理说,这样简单的押送任务基本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但是李靖却十分珍惜。 二十天前,李靖率领一千隋兵,外加三千名役夫,押运着五百辆戎车的兵革从洛阳出发,一路上晓行夜宿,昨日刚好在阳信县城外路过,顺道进城拜访了太守卢赤松,而负责接引的魏征便碰巧与之有一面之缘。 且说高不凡听魏征介绍完李靖的情况后,心中已经了计较,站起来对着后者深深一揖道:“多谢魏先生指点,在下今日若能说动李靖,成功诛杀悍匪张金称,为渤海郡的百姓除掉一害,这里边必将有先生的一份功劳。” 魏征闻言心中一热道:“高公子小小年纪却急公好义,实乃我辈之楷模,鄙人虚活数十载,反倒不如高公子,实在惭愧,既然如此,那鄙人也帮人帮到底,干脆陪高公子走一趟好了。” 高不凡闻言喜道:“顾所愿也,不敢请尔!” 魏征呵呵一笑,不过马上又有点尴尬道:“只是鄙人没有坐骑。” 高不凡立即道:“这个简单,城中可有卖马的地方?” “有是有,只不过都是些劣马,不堪骑乘,也罢,鄙人这次就算豁出老脸也得从府里借出一匹马来。”魏征咬牙切齿道。 高不凡连忙道:“在下的坐骑神骏,载两个人也没问题,魏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与在下共乘!” 魏征却摇头道:“两个男人共乘一骑成何体统,更何况还会被李靖看轻,高公子稍等,鄙人去去就回!”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高不凡只好坐着等候,顺便把账给结了,包括魏征以往赊下的,结果等了近炷香时间,依然不见魏征返回,面档的老陈见状笑眯眯地提醒道:“小伙子,老魏这个人呀,虽然在太守里府里面当慕僚,看似很体面,其实就是瞎混混,根本上不得台面,怎么可能从府里借到马?估计是借口溜了,你等了也是白等。” 话音刚下,一声马嘶传来,魏征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巷口处,老陈顿时面色一僵,讪笑着压低声音道:“当俺我没说过!” “高公子,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城门快关了!”魏征骑在马背上招了招手大声道。 高不凡连忙纵身上了大青马,魏征一刻不停,立即纵马往北城门跑去,还不时回头瞄上一眼,神色明显有些慌张。高不凡觉得怪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策马赶了上去,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北门。 两人出城后骑马跑了一段,魏征总算松了口气,稍稍放慢了速度,高不凡瞄了一眼前者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的嘴角,皱眉问道:“魏先生受伤了?” 魏征神色有些不自然,擦了擦嘴角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挨了一拳而已,看守马厩那贱奴狗眼看人低,愣是不肯借马,鄙人一怒之下醒以老拳,夺了一匹马扬长而去。” 高不凡不由暗汗,这位还真是个典型的面冷心热,有点过意不去地道:“太守大人会不会怪罪魏先生?” “管他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魏征慨然道。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年过三十的魏征今日为了高不凡的一句“魏先生”竟然热血了一回,敢情连饭碗都打算不要了。 高不凡大为感动,脱口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魏先生日后若无处可去,便到飞鹰马场找在下,在下那里虽然庙小 ,未必容得下魏先生这尊大佛,但一日三餐,养家糊口还是不成问题的。” 魏征闻言眼前一亮道:“好一个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高公子确实才思敏捷,难怪写得出《把酒问月》这样的传世佳作来,哈哈,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鄙人事后果被太守大人扫地出门,定然到高公子家里蹭口饭。” 高不凡亦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有说有笑,策马往北急驰而去,魏征压抑了多年的心境此刻竟然放开了,胸中难得涌起一份豪情,倾刻踌躇满志,精神焕发! 魏征的心境之所以忽然间有如此大的变化,倒不是因为高不凡的“赏识”,说实在的,现在的高不凡还没资格赏识别人,不过,高不凡的尊重却让魏征重拾了自信,唤发了第二“春”,他今天已经豁出去了,卯足劲要帮高不凡办成事,以报答他的慧眼识英难,顺便也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并不是个废人! 魏征所料不错,李靖的兵车队伍根本走不快,约莫追出五十里地,他们便远远见到一支车队在官道上艰难地行进着。 “高公子请看,那就是李靖的车队,车上运送的全是兵革,总计一万件,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送到涿郡去,失期就得问罪,幸好,据鄙人所知,李靖在时间上还是充裕的。”魏征一边策马,一指着前方的队伍道。 高不凡抬眼望去,不由暗暗点头,,他前世就是个职业军人,对《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也有研究,所以看得出前边这支押运队伍虽然看似松散,但前后呼应,外松内紧,章法有度,一看便知领兵的是个老手。 李靖此人大器晚成,在隋朝基本没什么表现,归顺李唐后开始大放异彩,征战数十年,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简直如同战神般的存在,他东征西讨,臣服四夷,大唐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的,其中最经典的一战就是以三千精骑奇袭定襄,杀得突厥颉利可汗魂飞魄散。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史书上的军神,高不凡便难免有些激动,为免引起误会,两人接近了前方的戎车队伍后便放慢了马速,缓缓地靠近前去。 前方的隋兵显然早就注意到他们了,三名斥候骑着马逞品字形快速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挽弓,另一人举盾,第三人手持长矛,攻守兼顾,警惕性极高。 高不凡不由暗赞,正所谓窥一斑可知全豹,光从三名斥候的表现来看,李靖治兵确实很有一手。 “鄙人乃渤海郡守卢大人府中门客魏征,请见驾部员外郎李大人!”魏征很识趣地离远勒定马,大声喊了过去。 那三名斥侯闻言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喝令高不凡二人不得妄动,而另名斥候则勒转马头飞报往中军。 很快,一员将领模样的中年男子便从队伍中驱马而来,高不凡定目望去,只见这名将领约莫四十岁许,披挂戴甲,身形挺拔,手中倒提一柄长枪,十分威风,虽然眼角已经有了少许鱼尾纹,但也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帅哥,也难怪红拂女会为她夜奔! 此人正是驾部员外郎李靖,他策马来到高不凡二人跟前,显然还认得魏征,略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魏兄,不知有何见教?” 说完,沉稳的目光扫过旁边的高不凡! 第61章 大忽悠 李靖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仿佛浑身都笼罩在主角光环之中,但此刻眼前这位却没有想象中的光芒万丈,充其量只是帅气一点的中年大叔而已,目光沉稳而不慑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近段时间,各种历史名人就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所以高不凡基本已经适应了,神色自若地抱拳一礼道:“在下乃蓨县飞鹰马场少场主高不凡,见过李大人。” 李靖皱眉思索了片刻,摇头直言道:“没听说过。” 高不凡微笑着说:“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李大人自然没听说过,不过这并不打紧,在下今日是特来向李大人送上一份大功的。” 李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疑惑地望向了魏征,要不是他认得魏征确是太守府中的幕僚,估计此时已经把高不凡当成江湖骗子之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场白,通常就是这类人惯用的忽悠伎俩。 “这位高长卿公子所言属实,李大人不必疑虑。”魏征面不改色,很有当托儿的潜质。 李靖闻言只是轻哦了一声,脸上古井无波,也没开口追问是什么功劳,显然并不为所动。 高不凡见状也不气馁,传说的战神倘若如此轻易就被人说动,那也太过名不副实了,所以继续循循善诱地道:“李大人这一路走来,应该也听说过高鸡泊中的悍匪张金称吧?” 李靖点了点头,正因为听说了高鸡泊中有悍匪盘踞,所以车队进入渤海郡境内他才打醒了十二分精神,每天宁愿少赶一点路程也不冒险,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一处他认为安全,易守难攻的位置宿营,毕竟五百辆戎车,一万套兵革并不是少数目,若出了差池只怕他李靖也要人头不保。 “张金称此贼本是清河郡鄃县人氏,武艺高强,纠集了一帮亡命之徒藏身高鸡泊中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此前还袭击了长孙将军的楼船,绑架了长孙姑娘,在下刚好遇上,出手帮忙杀了几个贼匪,所以和悍匪张金称结了死仇。”高不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斤两,所以把长孙晟也扯出来增加份量。 果然,李靖闻言略略动容道:“高公子口中的长孙将军,可是右骁卫长孙晟将军?”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不敢,李大人叫我表字长卿,或者小凡也行,长孙将军也是这般称呼在下的。” 李靖摇头道:“下官怎敢与长孙将军相提并论,长卿小友刚才说要送本官一份大功,可是与悍匪张金称有关。” 高不凡不由精神一振,看来长孙晟这面大旗并没有白扯,李靖终于有兴趣了,立即点头道:“李大人英明,此事确实和张金称有关,此贼不久前击败杀害了渤海郡都尉高启臣,缴获大量隋军兵器,实力徒然大增,如今宣称麾下有五千人马。” 李靖皱眉不屑道:“所谓的五千人马绝对是夸大之词罢了,而且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高不凡附和道:“在下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如今渤海郡都尉战死,麾下也溃不成军,根本无力应对,昨日张金称已经攻陷漳南县,县令至下全部徇职,全城遭到洗劫,百姓要不是被屠杀,就是被胁逼从贼,现在张金称的实力只怕更强大了,倘若听之任之,此贼必然继续坐大,若成了气候,则后患无穷矣!” 李靖凛然道:“小小贼匪,竟然就为害如此之烈,断不可再令其坐大!” 高不凡趁机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如今正好有一个消灭此贼的良机,只是苦于兵力不足,所以在下便特来请李大人出手帮忙,若事成,将是大功一件!” 李靖闻言心中一热,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魏征倒是有点同病相怜,均是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不过他没有魏征惨,尽管在兵部坐冷板凳,至少还是个从六品官,每月有俸禄拿,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穷困僚倒,受尽人白眼。不过,李靖是个奇才,自然不甘心蛰伏,他也渴望能有机会施展才华,得到皇帝的赏识,立功封妻荫子,钟鸣鼎食。 其实,李靖这次出京押运兵革的差事,还是他妻子红拂女厚着脸皮塞了银子打通关节才要来的,只是这份差事没啥油水,同样也有什么表现的机会,除非李靖走狗屎运,这过程中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表现,这才可能引起隋帝杨广的注意,否则,上头有兵部尚书段文进压着,李靖始终还是翻不得身。 而剿灭大盗张金称,对李靖来说无疑是一件搏取隋帝杨广注意的大功,所以李靖此刻无疑心动了,不过他为人冷静稳重,并没有因此昏了头,立即就答应高不凡的请求,而是冷静地问:“什么良机?” 高不凡暗喜,李靖既然问出这句话,便表明他已经心动了,连忙继续鼓动道:“是这样的,张金称两天内会偷袭飞鹰马场,只要咱们将计就计,事先埋伏在马场四周,趁着 他们攻进马场的时候突然杀出,出其不意之下袭其后军,定能一击而溃,斩杀悍匪张金称,大功唾手可得。” 李靖瞥了高不凡一眼,皱眉道:“计倒是好计,只是张金称两天内会偷袭你们飞鹰马场?消息是从何处来的?” 高不凡便又把在卢太守面前讲的那一套说辞再说了一遍,李靖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道:“卢太守是什么意思?”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李靖此刻心中肯定在衡量要不要出兵,倘若知道卢太守的态度,只怕会打退堂鼓。 这时魏征竟然面不改色地道:“太守大人派鄙人来,正是打算向李大人借兵的,郡里目前兵力空虚,又要守城,实在抽不出太多人手来,所以只能向李将军求援了!” 卧槽! 高不凡汗嗒嗒地向魏征望去,结果后者泰然自若,要不是他知道实情,只怕都要相信魏征说的是真话了,果然,史上所谓的名臣都不是简单之辈,以敢说真话著称的魏征也不例外,像苏秦这样的纵横演说家更是忽悠中的大忽悠! 李靖显然被魏大忽悠的表演忽悠到了,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在所不辞了!” 魏征拱手道:“李大人深明大义,实乃我辈之楷模,鄙人这便回去禀明太守大人,伺机策应李大人,不知李大人何时出兵?” 李靖略一沉吟道:“待本官扎下营寨,安置好车革人员便马上赶往蓨县,明日中午之前应该能抵达飞鹰马场。” 高不凡喜道:“那在下便在飞鹰马场恭候李大人!” 李靖点头抱拳还了一礼,拨转马头便回了队伍,十分之干脆,没有半句废话。 “高公子,我们也回去禀报太守大人吧!”魏征面不红心不跳地道。 高不凡点了点,两人勒转马头打马而去。 第62章 情义 高不凡和魏征二人打马往阳信县城方向奔了一程,后者忽然勒住马道:“李靖此人极重承诺,既然答应了明日午时之前抵达飞鹰马场,那便只会早不会迟,高公子还是赶紧回去作好准备吧。” 高不凡感激地道:“魏先生今日为了助我,已经伤人夺马,现在又撒了个弥天大谎,只怕太守大人会问罪于你,不如在下这便去和太守大人言明,一切责任由在下承担。” 魏征面色一沉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鄙人也是见你高长卿虽然年纪轻轻,却胆识过人,不失为少年英雄,这才出手助你,这个时候你若去找卢太守,必然前功尽弃,枉费鄙人的一番苦心,到时不仅不能替鄙人减轻罪责,还错过了剿灭张金称,为民除害的大好机会。” 高不凡本也是个洒脱之人,闻言对着魏征深深一揖道:“魏先生高风亮节,当受在下此一拜!” 魏征坦然受了,捋须道:“李靖此人办事稳重,为以防万一,鄙人就在城门口守半天,以免因他派人联络卢太守而导致事情穿帮。高公子回去后立即做好妥善的安排,务求一举功成,这才是替鄙人脱罪的最好办法,毕竟若事成了,咱们也算送了卢太守一份功劳,到时高公子和鄙人便成了有功之人,想必卢太守也拉不下脸来责罚。” 高不凡笑道:“确是如此,那么这里便拜托魏先生了,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一举破敌制胜!” “速去!”魏征慨然地挥了挥手。 高不凡也不再多言,猛一夹马腹,大青马便像一朵青云飙了出去,耳畔风声呼啸,道旁的树木飞速倒退,这才是大青马的真正实力,刚才顾及魏征,高不凡有意限制了它的速度,此时全力放开四蹄,登时如腾云驾雾一般,还发出一声愉悦的长嘶! “真是一匹神骥啊,但愿你的主人也是一匹千里马!”魏征看着瞬间远去,只剩下一点黑影的大青马,不由感叹了一声,紧接着机灵灵地打了寒颤,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暗自苦笑一声,如果说李靖是被自己和高长卿联手忽悠的,那么自己就是被高长卿的一句“魏先生”忽悠了的,只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上,但愿高长卿这小子办事靠谱,一举旗开得胜吧,要不然自己就真的要脚底下抹油了。 一想到明日的行动,魏征便既紧张又期待,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场人生赌博,若事成了,他魏征定然声名鹊起,一举翻身,若事败了赶紧跑路才是正经,先保命,再找机会从头再来! 且说高不凡放开马速一路往蓨县方向狂奔,约莫下午四时许,终于回到了飞鹰马场,饶是大青马神骏,此时也累得浑身冒汗,气喘吁吁,而高不凡在马上修炼了一路的动功,所以不仅没有半点疲意,还精神百倍。 负责看守吊桥的老仆见到高不凡回来了,也不用吩咐,立即放下了吊桥,高不凡纵马过了吊桥,问道:“家主何在?” “家主正在屋里,等少爷您很久了。”老仆答道。 高不凡立即策马奔到宅子前,刚刚翻身下马,两条矫健的身影便从大门里扑了出来,异口同声地大叫道:“长卿你总算回来了。” 高不凡有些意外,因为此时从大门内跑出来的两人正是高世雄和高世衡两兄弟,二人均一身劲装,且手持兵器。 “世雄兄,世衡兄,你们怎会在此?”高不凡奇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立即黑下脸道:“大盗张金称要来攻打马场,长卿为何不找俺们,也太不够意思了,瞧不起咱们兄弟俩还是咋的?” 高不凡笑道:“还真是!”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愕了一下,继而大怒,一个举着一支马槊,一个举着一柄铁锏,便要跟高不凡比划比划。 高不凡连忙搂着两人的肩头笑道:“开玩笑的,在下怎么敢瞧不起咱们高氏一族的高氏双雄呢!” “这还差不多,那长卿为何不通知俺们兄弟一声,要不是族长召集大家来商议,俺们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高世雄不满地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我倒是要找族长召集人手跟张金称大干一场,可是族长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高世雄拍着胸口大声道:“族长没种,俺们哥俩有种,俺们还带来了族里的五十名好手。” 高世衡亦拍着胸口附和道:“对,族长不帮,俺们哥俩帮,干死张金称,俺们高氏三雄从此就名扬天下了,长卿你看,俺把独门兵器都带来了。” 高世衡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黄铜锏,怕是有三四十斤重吧,别说,挥动起来还挺有威势的,而且还很值钱,果然是有钱人! 高不凡奇道:“族长不是不同意吗,你们哪来的人手?” 高世雄嘿嘿一笑道:“都是俺们家里的护院家丁,不过长卿不必担心,俺们兄弟经常训练他们,所以都很能打,以一当一绝对没问题。” 高不凡不由无语之极,要是以一当一都不能,那跟废柴有什么区别,皱眉问道:“你们俩带那么多人出来,你们爹娘知道吗?” “当然知道,俺爹还十分支持呢!”高世雄傲然道。 高世雄和高世衡的老子叫高士清,高不凡那天在高士廉的老宅也见过一面,文文静静,很低调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如此开明,比族长高士鸿要有魄力多了,居然同意两个宝贝儿子带人来助自己对付数千盗匪?抑或高世雄哥俩不是他亲生的? “臭小子跑哪去了?”这时高开山和夏管家也闻声从里面行了出来,前者明显神色不善,显然等得有点恼火了。 高不凡连忙道:“爹,孩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高开山黑着脸道,由于高世雄兄弟的到来,他已经知道族长高士鸿不同意借调人手了,县里的官员贪生怕死,更不可能派兵。 高不凡道:“孩儿跑了一趟阳信县,走,咱们到屋里说!”说完抢先往屋里走去。 高开山和夏管家对视一眼,连忙追进去,高世雄兄弟子挠了挠头,也不解地跟了进去。 “少爷,是不是太守大人同意出兵了?”一进客厅,夏管家便禁不住追问起来。 高不凡连喝了三大杯茶水,这才点了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高开山和夏管家闻言大喜,前者急忙问道:“太守大人派了多少兵马,几时能到?” 尽管马场的家眷老少都转移到城中躲避了,但如果郡里能出兵剿灭张金称,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不仅绝了后患,马场的马也不用丢弃到野外了,无形中挽回了很大的损失。 高不凡摇头道:“郡里不派兵,不过驾部员外郎李靖会率一千精兵赶来。” “驾部员外郎?”高开山和夏管家有些懵了,这是哪冒出来的人物? 高不凡眼都不眨地解释道:“贺部员外郎李靖近日负责押送一批兵革路过阳信县,卢大人便请他出兵相助,李大人古道热肠,同意了!” 高开山不由释然,大赞道:“那这位李大人果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他几时能到!” “明日中午之前!” 高开山一拍桌面沉声道:“好,有了这一千正规军相助,某家也不转移马匹了,便留下来和张金称决一死战!” 高开山当年在南陈也是位勇猛的武将,经历过南陈灭国之战,所以并不畏战,此时更是战意勃发! 马场是高开山十几年的心血,自然不希望看到马场被毁,而且仓促转移七百匹成年战马也容易出差错,首先豆料就未曾准备够,前往洛阳的路上若掉膘,又或者病死部份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有外援兵马的前提下,高开山更宁愿冒险一搏。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闻言却傻了眼,吃吃地道:“高场主,那咱们不去洛阳了?” 高开山摇头道:“不去了,很多谢两位世侄和令尊的美意,你们赶紧回城去吧。”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等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不是说要助飞鹰马场杀贼的吗?” 高世雄兄弟脸上一红,道出了实情。 原来他们的老子高士清只同意他们帮忙护送马匹前往洛阳,结果现在高开山不打算去洛阳了,而是留下来和悍匪张金称干架,所以两位就有点尴尬了,倒不是他们害怕,而是对手下的五十人不好交待。 高不凡好笑道:“我就奇怪了,族长都不同意的事,你们父亲怎么可能同意,你们这两个家伙还吹牛皮,快点带着人回城去吧。” 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顿时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均表示不会临阵退缩,死活要留下来与高不凡并肩作战。 高不凡不由感动了一把,经过协商,高世雄兄弟总算同意派人回城和老子沟通,如果他们老子同意,高不凡就允许他们留下来共同对敌,如同他们老子不同意,高不凡就把们撵出去。 第63章 五百 高不凡让高世雄兄弟派人回城和老子沟通,结果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的老子也跟着降临了,那张脸比灶王爷还要黑,高世雄兄弟二人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见到他们老子却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耷拉着脑袋躲到了高不凡的身后,怂得让人想发笑! 高开山连忙歉然地道:“高员外且莫生气,小儿已经和两位令郎协商好了,若您不同意,他们就得带人离开马场回城去,断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高士清面色稍霁,客气地道:“高场主误会了,其实鄙人并不反对此事” “那爹你是同意了?”高世雄兄弟耷拉着的两颗脑袋瞬时像兔子的耳朵一般,倏地弹了起来,满脸的惊喜。 只是高士清一瞪眼,哥俩马上又胆怯地低下头去。 高士清轻咳了一声道:“鄙人不反对此事,但是这两个混小子性子鲁莽,做事没有分寸,鄙人担心他们留下来反而会误了大事。” 高世雄壮着胆子辩道:“爹,这次俺们不会误事的,你就让我们留下吧,长卿比俺们年纪还小,人家高场主还不是许他上阵杀贼。” “就是,长卿能杀贼,俺们也能,爹可别小瞧了孩儿!”高世衡低声附和道。 高士清面色一沉,斥道:“你们两个如何能跟人家长卿相比。” 老子一发火,高世衡兄弟顿时把脑袋埋得更加低了。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高员外,小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高士清点头客气地道:“长卿但说无妨。” “那小侄便斗胆直言了,正如一直养在暖房里的花朵,即使长得再鲜艳,终究耐不住风霜的洗礼;雏鹰总被护在羽翼下,何时才能变成展翅高飞的雄鹰? 世雄和世衡一身武艺已然相当不俗,但不经过真刀真枪的实战,同样难成大器,这次恰好是一个磨砺他们的好机会,高员外何不放手让他们尝试呢? 风霜总有一天会到来,风暴也会如期而至,高员外是想世雄和世衡成为凋零的娇花嫩草,抑或是傲雪挺立的青松?是想他们成为风暴中折翅的弱鸟,抑或是傲翔天际的雄鹰?该放手时就放手,您的羽翼终究护不了他们一世!” 高士清闻言微微动容,高世雄兄弟则情不自禁地站直腰,昂起头,勇敢地望向他们一直敬畏的老子。 高士清的表情有些复杂,由于两个儿子从小就比较调皮,格外喜爱舞刀弄棍,为免两人长大后无法无天,所以他平时都管教得十分严厉,弄得这两个兔崽子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般,所以,这还是两个儿子第一次如此直视他,他们的眼睛里分明还有——光。 “兔崽子果然长大了,胆儿也肥了,也许自己的确应该放手让他们自己闯了。”高士清内心暗叹了一声,微笑道:“长卿此番话很有见地,发人心醒,高场主教导有方,实在令鄙人汗颜!” 高开山连忙道:“高员外言重了!” 高世雄兄弟欣喜地对视一眼,激动得按住了高不凡的肩头,老大不愧是老大,不仅能打,还能说会道! “爹,你的意思是同意俺和大哥留下来杀贼了?”高世衡小声地问道。 高士清冷哼一声:“你们喜欢留就留,老子不管,还有,说话那么小声,是没吃饭吗?剩给老子丢脸。” 高世雄兄弟虽然挨了训,但却喜笑颜开,拍着肚皮齐声道:“俺们吃了,吃得饱饱的!” 咕噜咕噜 某人的肚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咕噜的抗议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高士清身上,后者尴尬地咳了一声,原来他收到下人带回来的消息便立即张罗赶来马场,如今还没吃晚饭呢。 高不凡笑道:“夏管家,吩咐厨房准备饭菜,我和爹陪高员外喝两杯。” 高士清摆了摆手道:“不急,鄙人还不是很饿咕噜咕噜!” 高士清话还没说完,肚子又发出一阵更大声的抗议,高世雄兄弟想笑又不敢笑。 高士清脸红耳赤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转移话题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率了多少人马,几时能到?” 高不凡如实答道:“李靖麾下有一千精兵,明日中午之前能抵达。” 高士清皱眉道:“听说这个李靖是有押送兵革的任务在身的,即便出兵,所率的兵力应该也会小于一千,毕竟也得有人留守。” 高不凡点头道:“的确如此,但兵贵精而不贵多,张金称麾下贼虽众,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只需一支数百人的精兵出其不意袭其后军,大乱之下必然迅速土崩瓦解。” 高士清摇头道:“鄙人不懂兵事,但人多势众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世侄千万别掉以轻心,嗯,鄙人这次还带来了五百名壮丁,稍后便会赶到,想必能助高场主和世侄一臂之力。” 高不凡闻言大喜,脱口道:“莫非族长同意了?” 高士清微笑着点了点:“世雄派人回城向鄙人说明情况时,鄙人便随即找到了士鸿商量,他也觉得可以放手一搏,于是便立即召集人手,得壮丁五百人,都是咱们渤海高氏一族的子弟和奴仆,由鄙人率领前来支援马场,鄙人马快,所以先到一步,其他人随后就会赶到。” 高不凡又惊又喜,如此倒是自己小看族长高士鸿了,看来人家之前不肯借调人手并不是因为胆小没魄力,而是认为根本没机会赢,现在得知有外援,立即就拍板召集人手,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凑够五百人,可见高氏一族内部还是相当团结的,只要族长一声令下,立马就能拉起一支数百人的军队,牛比! 高开山对着高士鸿深深一揖道:“多谢高员外和族长鼎力相助,开山感激不尽!” 高士清连忙微侧身让开,正容道:“高场主不必如此,咱们渤海高氏一脉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是理所当然的,日后族里若有其他变故,同样需要高场主出一分力。” “理当如此,义不容辞!”高开山点头沉声道。 很快,厨房就准备好饭菜了,高不凡父子二人陪高士清吃完饭,后续支援队伍果然也到了,五百名高氏一族的子弟精神抖擞地迈过吊桥,人人都携带了兵器,虽然不统一,但都是铁制的家伙,杀人绝对没有问题! 高不凡精神大振之余总算对士族的能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难怪连皇帝都忌惮几分,而得到士族支持者,往往也更容易夺得天下!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李靖这支正规军到来了,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64章 倾巢而出 清晨,阳光普照,天空碧蓝如洗,这是一个大晴天。飞鹰马场跟往常一般,把马厩内所有马匹都放了出来,散布在小河湾内的数百亩草场上吃草,一派风平浪静的悠闲景象。 当然,这只是用来迷惑盗匪们的表面假象而已,实则五百名磨刀霍霍的高氏子弟正隐藏在马厩内,随时准备给攻进马场的盗匪们迎头痛击。 约莫上午八时许,两骑快马出现在马场对岸,马上骑士还戴着斗笠,沿河边绕了一个圈又转回来,接着又绕一圈,一连三次,最后在吊桥的对面勒定马。 高不凡见状还以为是张金称手下的盗匪前来踩点呢,结果高士清却微笑道:“是自己人,放他们过来吧!” 高不凡不由恍然,难怪这两名骑士的举动如此古怪,估计是一种约定的暗号,连忙命老仆把吊桥放下,对面两名骑士迅速过了吊桥,来到众人面前脱下斗笠,露出两张年青的脸。 高士清微笑着介绍道:“高场主,这两位乃本族中的年青好手,武艺不俗,尤其擅长骑射,左边这位叫高行慎,右边这位叫高行谨!” 高行慎和高行谨向高不凡父子二人见过礼,然后神色凝重地对着高士清道:“七叔,张金称天还没亮就率领所有贼兵从漳南县动身了,估计申时(下午三点)左右就能抵达飞鹰马场,有可能会更早,请尽快做好迎战准备。” 高不凡挑了挑剑眉,看来张金称攻占了漳南县后气焰更加嚣张了,竟然大白天行军,还丝毫也不加掩饰,估计认为此刻的渤海郡内他就是老大,没有任何势力能威胁得了他,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骄兵必败,张金称越是嚣张,就越没有防备,没有防备自然就死得越快! “那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高不凡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高行慎神色凛然道:“贼兵漫山遍野都是,咱们怕暴露,所以不敢靠得太近细数,大概没有一万只怕也有八千吧。” “那么多!”众人不由都吓了一大跳。 高行谨连忙解释道:“张金称攻陷了漳南县后裹挟了大批百姓,当然,也有部份是自愿投靠的。贼军当中大概只有两三千人有武器,另外,还有上百匹马,应该都是攻占漳南县时抢来的。” 众人闻言暗松了口气,幸好贼军的主力只有两三千人,虽然裹挟了那么多民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却削减了战斗力。 高世雄愤愤不平地骂道:“漳南县的官员也是废物,竟然被张金称轻易攻破了城池,让那贼兵得了那么马匹和兵器,他奶奶的!” 高行慎摇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漳南县的官员,因为漳南县的城墙被洪水冲毁了一段,还没来得及重新修筑,贼兵从塌毁的城墙缺口杀入城中,根本没办法抵挡。” 高士清沉声道:“辛苦你们了,再去打探,若有新情况,及时回报。” 高行慎和高行谨二人点了点头,戴上斗笠急急策马而去。 高士清面色凝重地道:“贼兵的实力比咱们预计的还要强一些。”说完目光落在高不凡身上,犹豫道:“长卿,那驾部员外郎李靖能及时赶到吗?” 很明显,高士清此刻也有点动摇了,毕竟此战高氏一族投入了近六百名子弟兵,若是战败,整个渤海高氏必然元气大伤,这无疑是一场关乎高氏一族生死存亡的豪赌,绝对输不起! 高不凡肯定地点了点头:“高员外放心,李靖一定会及时赶到的,长卿敢用项人头担保!” “世侄言重了,我信得过你!”高士清嘴上说着,但眼中的担忧却没有消减多少,现场气氛一片沉重,所有人的心里仿佛都压着一块大石,包括高不凡。 幸好,李靖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信人,当太阳升上中天前的那一刻,但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支衣甲鲜明的隋兵终于风尘扑扑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只见这支隋兵的人数虽然不多,大概也就五六百左右吧,但是队伍齐整,纪律严明,行动进止间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杀气,让人心头凛然。 这支隋兵步伐严整地开到马场前的河畔停下,两骑随即离队往吊桥的位置奔来,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正是李靖和魏征,连忙放下吊桥,抢先迎了上去。 “李大人,魏先生,在下恭候多时了!”高不凡欣喜地翻身下马见礼。 魏征不着意地使了个眼色,微笑道:“鄙人奉了太守大人之命在半路等候李大人,幸好,还算不辱使命。” 高不凡顿时意会,连忙道:“辛苦魏先生和李大人了,请大家先到马场中歇息。” 李靖目光扫过高不凡身后正从桥上走过来的众人,直接问道:“长卿小友,不知太守大人准备了多人手 策应?”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答道:“贼首张金称如今正率贼兵从漳南县方向杀来,县里需要大量人手守城,所以凑不出太多的人手,只有六百民壮,如今就在马厩中埋伏着。” 李靖闻言也不疑有他,点头道:“好,有六百人足够了,本官刚才已经观察了一遍地形,你们这个马场易守难攻,倒是伏击的好地方。这样吧,让你们的人马继续埋伏在马厩中,本官则率兵驻扎在离这里两里外的山林内,当贼兵攻过吊桥的时候,以烟火为信号,本官率兵杀过来截断贼兵的后路,当贼兵乱了阵脚,你们再出伏兵从前面冲杀,两面夹攻,大事可定!” “就这么简单?”刚行过来的高士清忍不住插嘴道。 李靖皱了皱眉,目光望向高士清,淡道:“这位如何称呼?” 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乃在下的族叔高士清,这位乃家父高开山,这两位则是在下的族弟高世雄和高世衡。” 众人相互寒暄客套了几句,李靖便问道:“长卿小友刚才说贼兵正从漳南县杀来,想必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什么时候能抵达!”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日前攻破了漳南县,裹挟了城中大量的百姓,所以如今兵力有近万,不过有兵器的贼兵主力只有两三千人。” 李靖闻言竟然毫无波动,淡淡地道:“跟本官预计的差不多,张金称裹挟上万百姓看似壮了声势,实则却是愚蠢之举,不足为惧,只是长卿小友确定对方是为你们马场而来?” 高不凡心中一动,脱口道:“李大人的意思是张金称更有可能攻打蓨县城?” 李靖眼中异彩一闪而过,赞许道:“长卿小友果然聪明,张金称如此大动干戈,显然不可能只为了一座马场,估计此贼攻占了漳南县,尝到的甜头,所以打算一鼓作气连蓨县城也一起拿下,因此,张金称就算要攻打马场,也只会分出一小股人马来攻。”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靖只是寥寥数语就把当前的情况分析十分透彻,得出了贼兵不会全力攻打马场的结论。 高士清本来还对李靖的能力有所怀疑的,此刻倒不敢再轻视了,急忙道:“若真如李大人所料,那咱们要不要立即赶回城中协防?估计贼兵还有个把时辰就能杀到城下了。” 高世雄兄弟闻言也焦急地捏急了拳头! 高氏一族的一切根基都在蓨县城中,一旦被贼兵攻破,后果不堪设想,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 李靖淡定地道:“没这个必要,蓨县城有城墙和护城河,贼兵又没攻城器械,如果城中不出内奸的话,守个十天八天也没问题,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等贼兵来攻马场,咱们乘机把这支贼兵吃掉,再乘势偷袭蓨县城外的贼兵!” 高士清深吸一口气,抱拳道:“李将军果然名不就虚传,如此,我等便听从李将军的指挥。” 李靖也不多言,立即下令麾下的隋兵开拔,前往两里外的山林扎营隐蔽,与此同时把十几名斥侯放了出去。 此时的匪首张金称正率着麾下的贼兵浩浩荡荡地向着蓨县城的方向开来,上万贼兵,漫山遍野,声势确实相当吓人。 张金称这时就别提有多得意了,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麾下只有百人不到的小土匪,高鸡泊一战还损失了三分一人手,让他元气大伤,结果一个月多后他麾下便发展到上万人,还攻陷了一座县城,有了自己的地盘,简直就跟做梦一般。 但是,一座县城显然还满足不了张金称的胃口,正如李靖所料,他这次率贼兵倾巢而出,不仅仅是为了一座飞鹰马场,而是要把整个蓨县拿下,马场只是顺带的,此刻的他正好也急需要战马来扩充实力! 所以蓨县城他要定了,飞鹰马场也要定了! 第65章 抢马 自从周县令被孙安祖失手打死后,县丞潘瑞便暂代了蓨县县令一职,本以为最后能转正,然而朝廷的提拔文书还没等来,却等来了悍匪张金称的三万贼兵,当然,三万是张金称对外吹嘘的数字,实际只有一万出头。 所以说,出来混敢吹牛也是一种本事,不管别人信不信,只要你敢吹,十个人当中有一两个被你唬住就算是赚到了,有四五个人被唬住则更是大赚。 代县令潘瑞显然就被张金称唬住了,此刻正站在蓨县城的城头上,看着那漫山遍野扑上来的贼兵瑟瑟发抖。县尉杨嵩,主薄田茂也好不了那里,均面色煞白,手足冰冷。 “放放箭射死他们!” 眼看跑得最快的贼兵就要冲到护城河边,实则大部份贼兵还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潘代县令便慌慌张张地下令弓箭手放箭,结果城头上稀稀落落地射出几十枝箭,最后全部都在贼兵的眼皮底下掉到地上了,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反而引来众贼兵一阵不屑的哄笑声。 三当家韦胜轻蔑地道:“大当家,看来城中的守军都是些草包,竟连漳南县都不如,属下愿意率儿郎们打头阵,说不定天黑之前就能拿下了。” 二当家孙岩还算清醒,摇头道:“咱们之所以能轻易攻陷漳南县,那是因为城墙塌了,这里的城墙却是完好的,再加上还有护城河,想攻进去并不容易,依属下之见,城中的守军此刻肯定已经惊慌失措,不如再震慑他们一下,说不定能吓得他们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对对对,兵书上不是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上上策!”四当家叶飞口吃吃地附和道。 话说这个四当家叫叶飞,外号草上飞,轻身功夫一流,马术更是一绝,投靠张金称之前就是一小股马匪的首领,主要在涿郡一带活动,只是近来涿郡周边大军云集,隋帝杨广很快就要御驾亲临了,所以隋军加强了对盗匪的扫荡,叶飞被逼得南下,最后投靠了张金称。 张金称显然认为孙岩和叶飞说得有道理,大声喝道:“小的们,把本当家的大刀拿来!” 两名贼兵立即把一柄鬼头刀抬了上来,估计有四五十斤重,张金称接过轻松地耍了个刀花,然后腾身一跃便上了一匹高大的黄膘马。 这匹黄膘马本是马匪叶飞的坐骑,产自突厥大草原,耐力和爆发力都很强,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叶飞平时视之如命,不过为了讨好张金称,还是忍痛送了出去。 且说张金称挎刀上马,杀气腾腾地喝道:“把人头给老子挑起来!”说完便率先策马向城门逼近,一群贼兵则用竹竿把十几颗狰狞的人头高高挑起,神气地跟在张金称的马后。 张金称打马来到护城河边,鬼头刀往城头上一指,厉声喝道:“呔,城头上的官差都听好了,本人乃醒世郎张金称,今日前来取城,识相的立即打开城门投降,本将军便饶过尔等性命,倘若负隅顽抗,这些人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贼兵立即把挂在竹竿上的人头使劲摇晃,还发出阵阵怪叫声,那情景说不出的瘆人。 城头上的衙差无不吓得面如土色,代县令潘瑞等人更是连腿都软了,因为竹竿上的人头他们大部份都认得,其中就有漳南县令c县丞c县尉和主薄的人头。 “放箭!”代县令潘瑞虽然恐惧,但总算还有点文人的节气,最咬牙下达了命令。 十几支利箭当即嗖嗖嗖地射向张金称,后者连忙挥刀挡架,一边往后退去,那些挑着人头的贼兵也掉头撒腿就跑,有几个跑得慢的当场被射中,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城头上的守兵们见状不由胆气为之壮,发出一阵欢呼声。 张金称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搞得很狼狈,不由勃然大怒,鬼头大刀一挥,厉声喝道:“攻城,杀光这帮狗官差!” 三当家韦胜闻言精神一振,上次在漳南县他可谓尝足了甜头,不仅金银财宝捞了不少,还抢回几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所以此刻对攻城格外的上心,立即便率着麾下数百贼兵冲了上去,浮桥也不用架的,直接就跳入护河城中,往对岸奋力游去。 还真别说,这些贼兵主力真的挺勇猛,被射死了十几人后,大部份都成功游过了对岸,一些取出飞爪试图攀爬城墙,一些则摸到城门口撞门,还有一些则试图把吊桥放下来。 张金称见状大为满意,冷笑道:“敬洒不喝,喝罚酒,等城破了非杀光这帮狗官不可,老规矩,狗官家里的金银财宝和女人,谁先抢到就归谁。” 众贼将贼兵闻言更是跟打了鸡血一般往护城河里跳,运气好的成功游过对岸,倒霉的则被城头上射来的利箭射中,变成一具河上浮尸。 很快,吊桥就被过了河的 贼兵搞下来了,更多的贼兵乘机从吊桥冲了过去,竟然颇有点势如破竹味道,看得张金称激动无比,仿佛这座蓨县就要唾手可得了! 然而,贼兵们很快就在高大冰冷的城墙上碰得头破血流。擂石c滚木c热油c生石灰铺天盖地地落下,砸得贼兵们哭爹喊娘,被热油淋着的脱皮掉骨,被生石灰眯了眼的当场成了瞎子! 于是乎,贼兵的第一波猛攻便被有惊无险地打退了,代县令潘瑞见状总算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一丝底气,现在他算是认清了,这些贼兵虽然人多势众,但真正勇敢作战的只有少部分,又没有管用的攻城器械,根本拿高大的城墙没办法。 张金称面色阴沉,三当家韦胜首战失利,显然也觉面上无光,咬牙切齿道:“再攻一次,保证能拿下!” 张金称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摇头道:“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先养足精神恢复力气,明日再攻城吧,四当家,你们带人先去把飞鹰马场拿下。战马对咱们来说很重要,只要有了足够的战马,想去哪就去哪,隋兵也拿咱们没办法。” 四当家叶飞闻言暗喜,他原来就是一个马匪,骑术精湛,张金称打下漳南县后正好得了近百匹马,不过其中能用的战马只有四十匹不到,若是再抢到一大批战马,便可以组建一支骑兵了,而这支骑兵毫无疑问将交给他叶飞来统领。 “得令,保证拿下!”四当家叶飞答应了一声便打算动身。 二当家孙岩眼珠一转,道:“大当家,要不我陪老四一起去吧,听说飞鹰马场的马不少,我怕他看顾不过来,而且,我想亲手宰了那个黑小子给五当家报仇。” 张金称显然也不完全信任叶飞,毕竟对方是新来的,要是抢了战马跑路,到别的方另立山头,那他就赔大了,于是立即点头道:“嗯,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了。” 四当家叶飞暗皱了皱眉,知道张金称并不信任他,心里很是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当下便和二当家孙岩一起率领八百贼兵往飞鹰马场的方向杀去。 当孙岩和叶飞二人率领八百贼兵赶到飞鹰马场时,正好夕阳西下,天边被晚霞染得通红。这个钟点正是马匹归厩的时候,但见小河对面的草场上各色马匹成群结队地往马厩挤,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好多马!! 叶飞和孙岩二人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立即下令发动进攻,贼兵们怪叫着跃进小河,往对岸游去! 马场的人显然都被吓坏了,只是零星地射了几箭便转身逃命,所以,入口的吊桥轻易就被拿下了。 “弟兄们,冲呀,给老子抢马去,人随便杀,女人随便睡,但是马连毛都不许碰掉一根!”叶飞见兴奋地大叫,率先纵马过桥。 孙岩也不甘落后,急急打马过桥,其他贼兵跟着蜂拥而入,像一群饿鬼般贪婪地扑向马群扑去。 然而,这些贼兵们只顾着抢马,谁都没有留意到一道粗黑的烟柱正从后面的宅子腾空而起。 第66章 伏击 残阳如血,高不凡从容自若地坐在宅子的屋顶上,居高临下,把整座牧场都尽收眼底,当贼兵攻过吊桥扑向马群的时候,他打了个手势,早就准备好的火堆便被点燃,一股浓烈的烟柱瞬时冲天而起。 贼兵们只顾着抢马,根本没有察觉到异常,继续往熙熙攘攘的马群扑去,一部份贼兵则对钱财和女人更感兴趣,所以直奔宅子而来,带头的正是二当家孙岩。 至于四当家叶飞则很识趣,并没有跟孙岩抢,而是一心在马群中挑选心仪的战马,可惜,这里的战马似乎都不及他原来那匹突厥黄膘马。 高不凡见到一伙贼兵往宅子奔来,连忙一个纵身从屋顶上跃下,敏捷得如同一只灵豹,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高士清不由眼靖一亮,赞道:“长卿好俊的轻身功夫。” 高世雄和高世衡哥俩也是一脸的羡慕,高不凡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竟露了一手,心中不由暗喜,这内家功法果然了得,自己练了一个多月,已经受益匪浅,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高员外谬赞,雕虫小技罢了!”高不凡嘴上谦虚着,耳朵却没有闲着,分明听到远处贼兵的脚步声正在往宅子逼近,连忙拍了拍手提醒道:“一伙贼兵过来了,准备开门迎客!” “嘿嘿,来得好,老子的马槊早就饥渴难耐了!”高世雄狞笑一声提槊上马。 “俺也是!”高世雄举起黄铜锏也纵身上马。 看着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亢奋得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哥俩,高不凡不由暗汗,这两货果真天生就是好战份子,生逢乱世倒是正好有用武之地。 高不凡一声令下,隐藏在围墙后面的弓箭手也立即做好了迎战准备,表情既紧张又兴奋。 话说这次前来支援马场的高氏一族子弟有五百五十人,飞鹰马场自己也有二十多名壮丁,加起来便差不多六百人,如今分成了两部份,大部分埋伏在马厩内,由高开山亲自率领,约莫一百人左右埋伏在宅子中,由高不凡带头,这一百人中近五十人都是弓箭手,贼兵若攻打宅子,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且说二当家孙岩率着一队贼兵兴冲冲地赶到宅子前,正准备破门而入,结果院墙上呼啦啦地冒出一排弓箭,锐利的箭头在夕阳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孙岩不由心胆俱裂,急忙往马背上一趴,惊叫:“大家小心,有埋伏!” 铮嗡 数十根崩紧的弓弦同时释放,发出来的声音就像大货车刹车时的尖啸一样刺耳,跑在最前的一排贼兵根来不及反应就成了箭下之鬼。 铮嗡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下,等到第三波箭雨过后,这队近百人的贼兵竟然所剩无几了,估计弓箭手并不想伤马,所以趴在马背上的二当家孙岩反而成功躲过了一劫,他拨转马头往来路亡命狂奔,一边高声示警:“有埋伏!有埋伏!” 然而远处的贼兵还在忙着抢马,人叫马嘶的吵得很不可开交,竟然没人及时听到二当家孙岩的示警。 这时宅子的大门蓦地打开,一团青影率先从里面飙了出来,正是骑着大青马的高不凡,紧接是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三个年轻小伙仿佛出海蛟龙,纵横冲杀,倾刻就把宅子前所剩无几的贼兵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哈哈,痛快,还有谁?长卿咦,长卿呢?”高世衡这小子用铜锏砸碎最后一名贼兵的脑袋,正杀得性起,却发现高不凡不见了。 “在那边!”高世雄举着血淋淋的马槊一指远处,高世衡循着所指望去,不由暗叫一声卧槽,原来高不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要追上了那名骑马逃走的贼首了。 “大哥,那贼首有可能就是张金称,快追,要不然大鱼都让长卿那家伙给宰了!”高世衡急道。 高世雄闻言也急了,点头道:“有道理,追!” 于是兄弟二人也急急催马追了上去。 二当家孙岩被风驰电掣般追上来的高不凡吓了一大跳,待定目一看,发现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瞧,嘿,这不就是那天在高鸡泊中坏了自己好事的黑小子吗,咋突然间白那么多?没道理啊! 孙岩正恍神间,高不凡已经纵马挥刀劈来,小年轻不讲武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砍,急忙仓促抽刀挡格。 高不凡本来就臂力惊人,再加上大青马正高速奔驰,这一刀差点就把孙岩连人带刀斩于马下。孙二当家惊得魂飞魄散,本以为这小子只是水性好,没想到力气竟也如此惊人,自己恐怕并不是人家的对手。 孙岩惊魂未定,高不凡已经在极短的距离内完成了拨转马头,再次向他杀了过来,迎面又是一刀疾劈,刀光化作一道匹练 ,端的是快如电闪。 孙岩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挥刀挡架,高不凡剑眉一挑,气沉丹田,力透于背,刀势蓦地增了数分,只听得哐当一声,孙岩手中的单刀顿时脱手飞出,紧接着鲜血狂飙,孙岩的右手几乎齐肩被卸了下来。 “啊!”孙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不醒人事。 这时高世雄和高世衡兄弟刚好赶到,见到高不凡已然将贼首砍于马下,不由懊恼得顿足大叫来迟了,什么狗屁悍匪,竟然如此不经砍? 高世雄滚鞍下马,上前探了探孙岩的鼻息,瞬时惊喜地大叫:“还有气儿,这家伙就是张金称?” 高不凡摇头道:“不是,但应该也是条大鱼,绑了!” “好的,说好了,功劳有俺的一份,要不然你自己下马绑!”高世雄得意地威胁道。 高不凡没有空理会这货,横刀勒马,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此时马厩那边也发动了,只见高开山一马当先,率着五百高氏一族的子弟突然杀出,那些贼兵正在嘻嘻哈哈地捉马,忙得不亦乐乎,倾刻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四当家叶飞吃了一惊,总算意识到中了埋伏,果断地大喝一声“风紧扯呼”,拨转马头就往吊桥的方向逃去,那些贼兵见状更加无心恋战了,屁滚尿流地向吊桥跑去。 只是当他们跑到河边时,却绝望地发现去路已经被一支隋兵堵住了。这支隋兵的数量虽然不多,不过却结实得像堵墙,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让人望而生畏,更后方则是弓箭手,迎面就是一波箭雨射了过来,倾刻射死射伤数十名贼兵。 四当家叶飞本来骑马跑在最前的,但这家伙十分机灵,而且马术精湛,看到利箭铺天盖地射来,竟然溜滑地一缩,藏身到马腹底下,那匹马当场被射成了刺猬,而他本人却安然无恙地从马底下钻了出来,撒腿就往马场后面的飞鹰山上跑。 叶飞此人是个经验丰富的马匪,而且相当果断,轻身功夫也着实了得,在混乱的贼兵中左穿又插,跑得飞快,最后还幸运地抓住一匹惊马,往着后山夺路狂奔。 “咦,此贼身手了得,估计也是个头目!”高不凡禁不住脱口而出。 高世雄兄弟眼前一亮,立即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生恐被高不凡抢了先似的。 高不凡面色一变,大声提醒道:“小心,对方身手不错!” 高世雄兄弟也不知听到没有,只顾拍马狂奔,高不凡生恐二人有危险,也急急追了上去,也亏得他追上去,要不然哥俩只怕要多凶吉少了。 原来这个叶飞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厉山飞,一身功夫比张金称只强不弱,之所以化名叶飞投靠到张金称麾下,只是打算寻时机黑吃黑罢了,可惜这家伙运气有点背,还没发动就遭到了高不凡和李靖的联手埋伏,只能仓皇逃命! 第67章 高手 李靖麾下的六百隋兵抛射出数波箭雨后,拥挤在吊桥附近的贼兵便被射杀一空,其余贼兵则屁滚尿流地转身往牧场方向逃跑,结果迎面又遇上冲杀过来的数百高氏子弟,顿时成了夹心饼干,腹背受敌。 “变阵,过桥!”李靖冷静而简洁地发出了命令,本来铜墙一样六百隋兵立即分散开来,以三人为一组,有条不紊地通过吊桥。 这些隋兵配合得十分默契,三人小组长短兵器结合,攻守兼顾,而小组与小组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无论那一组遇险,旁边的小组立即便会靠近施以援手,所过之处就像斩瓜切菜般屠杀着那些慌乱的贼兵,倾刻间尸横遍野,牧场前面的小河湾都被鲜血染红了。 魏征驻马隔岸观战,看着高效地收割人命的隋兵三人组,禁不住心头大凛,这个李靖果然不简单,可惜并不受皇帝重用,要不然大隋又多一员名将。 且说厉山飞夺了一匹惊马往后山亡命奔逃,百忙中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手下那些贼兵已然被团团包围住,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砍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同时暗暗庆幸自己见机得快,若是陷入隋军那诡异的阵中,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贼子休走,吃俺一锏!”高世衡此时已抢先杀到了厉山飞的旁边,欺身就是当头一锏砸下。 厉山飞眼中冷芒一闪,上身使了个铁板桥后仰贴于马背,避过高世衡的铜锏,与此同时,他的右脚已经脱离了马镫,一脚踹中高世衡的马脖子,只听得卡嚓一声,高世衡胯下的战马竟然生生被踹断了脖子,这力量端的是可怖! 高速奔驰的战马就像失控的汽车般摔飞出去,马上的高世衡也连同死马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足足往前滑出十几米才停下,在草地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刷痕。 “二弟!”高世雄吓得心胆俱裂,失声惊呼,继而目眦尽裂,挺起马槊就刺,咬牙厉喝:“给俺死吧!” 厉山飞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只是微微一错身,让锋利的马槊从腋下擦过,同时手臂闪电一压便将马槊牢牢地夹在腋下。 高世雄大惊,急忙要把马槊收回,然而厉山飞的腋下就好像铁铸的一般,竟然夹得死死的,高世雄根本抽不动。 “死的只怕是你!”厉山飞狞笑一声,探手握住马槊用力一扯,登时把高世雄扯得离开了马背往他飞去。 厉山飞的动作奇快,高世雄的人还在空中,他已经把夺到手的马槊调转过来,将锋利的槊刃对准了高世雄的胸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后者自己撞上来送死一般。 高世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股巨力生生把他拉得倒退回去。 高世雄一喜,连忙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弄懂发生什么,他便被甩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滚。 “世雄兄,你没事吧?”高不凡一抖马鞭,马鞭便从高世雄腰间脱落收了回来。 高世雄这才明白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高不凡用马鞭将他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不由感激地道:“俺没事,谢谢!” “快去看看世衡的情况如何?”高不凡虽然嘴上跟高世雄说着话,但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厉山飞,脸色出奇的凝重,因为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瘦瘦小小,毫不起眼的家伙非常非常之危险。 高世雄立即跑过去查看高世衡的情况,片刻便惊喜地道:“二弟还有气儿,只是摔晕过去了!” 高不凡闻松了口气,只要人还活着,受伤什么的都是小事。刚才的马速起码有五十公里吧,没戴头盔也没摔死,高世衡这小子真可谓命大! “阁下到底是谁,想必也不是无名之辈吧?”高不凡收起马鞭拔刀手,冷冷地盯着厉山飞。 厉山飞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虽然还没真正交过手,但是高不凡刚才挥出马鞭把人救走,那手劲和眼力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是个高手! “老子叫叶飞,醒世郎张金称麾下的四当家,你小子又是哪个,敢挡老子的去路!”厉山飞反问道。 高不凡的心中生出一丝古怪,那天收购豆料的路上,被自己一刀就宰掉的五当家武艺稀松平常,按理说这个四当家就算强一些也不可能强得太离谱,以高世雄兄弟的本事竟然连他的一招都架不住,怪哉! “我叫高不凡,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不凡淡淡地道。 厉山飞心中一动,脱口道:“原来是你小子!” “你认识我?” “不认识,但听说过,据说你曾在高鸡泊中坏过大当家的好事,孙岩那家伙找你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在漳南县找,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是蓨县人。” “孙岩又是谁?”高不凡皱眉问道。 “我们的二当家,上次袭击长孙晟就是他负责的,由于损失惨重,差点被大当家拿来祭刀了,所以十分恨你,这次他也来了马场,说要亲手宰了你小子。” 高不凡不禁恍然,估计刚才被自己斩断一只手的贼兵头目就是所谓的二当家孙岩了,只是那家伙的武艺似乎远不及眼前这个四当家叶飞啊!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高不凡目不解地看着厉山飞。 厉山飞笑了笑:“很简单,让你做个明白鬼!” 厉山飞这个“鬼”字一出口,手中的马槊已然无声无息地扎向高不凡的小腹,角度极为刁钻,而且速度快如电闪。 高不凡仿佛条件反射一般,身体稍微一侧,马槊便擦着他的肋侧刺过,左肘再往下一压便把马槊夹在腋下,竟然跟刚才厉山飞夹住高世雄手中的马槊如出一辙。 厉山飞面色微变,他对自己的身手极有信心,再加上又是突然偷袭,只以为这一槊必定能把高不凡刺个对穿,没想到对方竟然未仆先知一般,轻描淡写就避过了这致命一击,还把马槊给夹住了。 厉山飞正愣神间,高不凡已经一刀劈过来,刀势威猛绝伦,前者心有忌惮,连忙弃了马槊躲闪,高不凡趁势一拧腰,那支马槊便被甩飞出去,在空中忽忽地打了几个转,最后斜插在距离高世雄不远的草地上。 高世雄又惊又喜地取回兵器,目光敬畏地看了一眼高倨在马上的高不凡,之前兄弟二人与高不凡比力气虽然输了,但此时亲眼见识到高不凡的身手,这才算心悦诚服。 “小子身手不错,不过今日时机不对,日后再找你较量,看暗器!”厉山飞大喝一声,左手虚扬,同时猛夹马腹往前蹿出。 然而高不凡比他起步还要快,根本没有躲避暗器的意思,一刀就向厉山飞的后背砍下,不过后者竟然倏地消失在马背上没了踪影。 高不凡微愕,心中突兀地生出一丝危险的预兆,连忙一扯缰绳,让大青马拉开距离,就在此时,厉山飞突然从马腹底下冒出来,像只幽灵般飞扑上来,十指成爪,右爪插向大青马的脖子,左手插向高不凡的小腹。 高不凡吃了一惊,对方的身法实在太快太诡异了,他只能急忙弃刀,一拳向着厉山飞的脑袋砸去,这无疑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如果双方都不变招,高不凡的肠肚内脏无疑都会被掏出来,但是厉山飞的脑袋也会被砸个粉碎。 最终厉山飞显然不想以命换命,人在空中缩手后仰,避过高不凡的一拳,顺势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对面的马背上。 高不凡急忙伸脚踢出,把将要掉落地上的单刀挑起,重新握在手里,动作虽漂亮,不过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因为短短一息间,他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厉山飞的惊惧同样不亚于高不凡,而且他的眼神就好像见到鬼一样,因为正常人听到看暗器,第一反应肯定是躲避,但这小子非但不躲避,反而未仆先知般提速追赶,而当自己藏身马腹准备偷袭时,这小子又提前勒马拉开了距离,成功躲过自己的偷袭! 厉山飞纵横十几年,还从来没遇上过如此古怪的对手,当下也不敢大意了,抽出一柄单刀便率先发起一番抢攻。 “咦,怪哉,这小子似乎也没想象中厉害嘛,莫非有诈?”厉山飞一轮快攻,把高不凡打了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厉山飞虽然占了上风,但眼见自己带来的贼兵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只怕自己也走不了,于是猛攻几招掉头就跑。 高不凡刚才被厉山飞一轮快攻杀得冷汗淋漓,此时见对方逃跑反而松了口气,话说他之以能料敌先机,全因为能够察觉对方的血气流动,可一旦对方发动快攻,这招就不管用了,登时被杀得手忙脚乱! 所以说,若论真正的实力,高不凡还是明显弱于厉山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遁入了飞鹰山的树林中。 第68章 夜袭(上) 眼看厉山飞已遁入树林中,三支劲箭却像附骨之蛆般追了进去,以高不凡奇佳的耳力,分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身后马蹄声传来,高不凡转首望去,发现来人正是李靖,后者手里还挽着一张铁胎硬弓,显然,刚才那三支劲箭正是他射出的。 李靖微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树林急急追去,高不凡连忙跟上,二人在树林外面勒住马。 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四周天色昏暗,树林中更是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李靖皱了皱眉,最终没敢进入树林,问道:“长卿小友,那人可是匪首张金称?” “并不是,只是张金手下的四当家叶飞,武功高得出奇!”高不凡一边回答,一边滚鞍下马,快步走到树林边缘的一颗树木下,伸手摸了摸树上的一处湿迹,粘乎乎的,分明就是鲜血,不由喜道:“这里有血,他受伤了!” 李靖闻言也下马凑上前,借着天边的一缕残存的弱光仔细一瞧,发现树身上果然残留着一些血迹,呈掌印状,应该是手按在树身上所留下,点头道:“此贼的确中了本官一箭,可惜没有伤及要害,不过长卿小友的目力也够敏锐的,这都让你发现了。” 李靖一抬头,猛然发觉高不凡的双眼在黑暗中竟然亮熠熠的,仿佛夜能视物,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高不凡笑了笑道:“李大人的箭法也不差!” 李靖收回目光,皱眉道:“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受了伤的野兽反而更危险,走,咱们还是回去吧!” 高不凡深表赞同,这个叫叶飞的盗匪武功只怕还在自己之上,贸然追进树林,跟送死没什么区别,于是和李靖果断地离开了树林。 “长卿,那贼人可是跑了?”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刚策马走出树林,高世雄便迎上来追问道。 高不凡点了点头,反问:“世衡的伤势如何?” 高世雄庆幸地道:“只是右肩和左膝脱臼了,脸上些许擦伤,并无大碍,已经着人送回宅子中休息治疗了,将养几日可痊愈。” “那就好!”高不凡闻言放下心来。 高世雄心有余悸地道:“那叫叶飞的贼子只是张金称手下的四当家,就如此厉害了,那张金称本人岂不是更加可怕?” 高不凡摇了摇头道:“只怕张金称的身手并不如这个叶飞。” 旁边的李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长卿小友莫非和张金称也交过手?” 高不凡耸了耸肩:“那倒没有,不过之前在高鸡泊亲眼看过张金称出手,感觉上没有这个叶飞厉害。” 李靖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叶飞或许并不叫叶飞。” “哦,李大人如何得知?”高不凡连忙问。 李靖淡道:“刚才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样貌,但本官却觉得此贼的身形有点眼熟,经长卿小友如此一说,倒是记起来了,此贼或许就是涿郡和上谷郡一带颇有名气的响马大盗厉山飞,对了,此人的真名也不叫厉山飞,而是魏刀儿,与王须拔都是在那一带纵横的马匪,本官曾经跟他们打个交道。” 高世雄闻言失声道:“王须拔和厉山飞?” 高不凡奇道:“世雄也认识他们?” 高世雄咬牙切齿地道:“何止认识,还有深仇大恨呢,这两个王八蛋死不足惜。” 高不凡连忙追问究竟,原来渤海高氏以往每年都会派出商队到涿郡和马邑等边镇做生意,结果被厉山飞抢了两次,被王须拔抢过一次,不仅货物被抢光,还死伤了不少人手,可谓是损失惨重,最后高氏一族只好忍痛断了北边的生意,一门心思往南发展。 高不凡不由恍然,如此说来,厉山飞和王须拔确实与整个渤海高氏都有深仇大恨,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嘛。 李靖显然对高氏一族的恩怨并不感兴趣,径自打马往牧场而去,高不凡连忙催马跟了上去。此时牧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贼兵们死的死降的降,除了逃进树林里的厉山飞,竟然无一漏网。 “敢问李大人,下一步该当如何?” 此战大获全胜,高士清总算是对李靖心悦诚服了,因为事实证明,李靖事前的判断都是对的,而且李靖手下隋兵的战斗力也令人刷目相看。 李靖冷静而果断地道:“所有人立即休息吃晚饭,半个时辰后出发赶往蓨县城,今晚是击败张金称的绝佳良机,过了今晚只怕要事倍功半。” 高不凡不禁暗暗点头,张金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派来取马场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所以今晚的确是是一举击溃他的最佳时机,李靖此人头脑冷静,料敌先机,用兵 果断,真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可惜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真不知是李靖的悲哀,还是大隋的悲哀了! “李大人,在下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高不凡目光一闪道。 李靖客气地道:“长卿小友但说无妨!” 高不凡精神一振道:“张金称不是派人来抢马吗?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换上贼兵的衣服,装作成功抢马而归的贼兵,张金称肯定不加防备,待接近贼兵的营地后咱们再突然发动冲营,必然能一举破之!” 李靖点头赞许道:“好计,只是据本官所知,贵马场的战马正准备上交给朝廷,用此计必然导致一定数量的损失,到时你们马场不能足额上交战马” 高开山也是大气之人,立即道:“损马总比损人的好,马命哪有人命矜贵,而且李大人身负押送兵革的重任尚且愿意伸出援手,鄙人不过是损失些许马匹而已,又何足道哉!” 李靖闻言眼中异彩一闪:“高场主深明大义,本官实在佩服,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直捣张金称大营吧。” 高士清闻言愕道:“不休息吃饱再动身吗?” 李靖摇了摇头道:“既然有马匹可供骑乘,那就不必再休息了,至于吃饭,等击败张金称再吃也不迟,那个四当家叶飞逃了,本官怕他逃了回去报信,让张金称有了防备,所以出兵越快越好!” “李大人所言极是,兵贵神速!”高不凡大声道:“此战若成功消灭张金称,咱们渤海高氏和李将军必将名扬天下!” 一众高氏子弟刚激战完一场,本来已有疲意,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热血上涌,疲惫和饥饿仿佛瞬间一扫而空,战意空前高昂起来。 李靖不由暗暗吃惊,这个高不凡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不仅一身武艺不低,而且鼓动人心也是一把好手,将来恐非池中之物,难怪以长孙晟的眼光都看好此子! 高开山也不含糊,立即命家丁把那些将要出栏的成年战马全部牵了过来。 紧接着,李靖麾下的隋兵,以及高氏子弟,但凡会骑马的都统统上马,又换上了贼兵的衣服作伪装,点起火把,大摇大摆地往蓨县城的方向快速开进。 第69章 夜袭(下) 张金称自从斩杀了渤海郡都尉高启臣后,名声大振,前来投靠他的人络绎不绝,于是便有点自我膨胀了,尤其是捡便宜攻占了漳南县之后,更是有点昏了头,一心想着扩大地盘称王称霸,根本不考虑自己目前的实力能不能消化,马不停蹄地率兵攻打蓨县,结果在蓨县高大的城墙面前立即便打回了原形,碰了个头破血流。 乌合之众终究只是乌合之众,张金称手下的贼兵根本没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毫无攻城经验,也没有管用的攻城器械,想攻破一座墙高超过十米,而且防御措施完备的城池,又谈何容易? 张金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下令连夜伐木取材,建造云梯和箭楼等简易的攻城器械,所以入夜后的营地依旧灯火通明,一派忙碌的景象。 今夜月色昏暗,秋风微冷,高不凡父子和李靖三人伏在一处土坡上,倒是正好把贼营内的情况窥探得一清二楚。 高不凡虽然没有排兵布阵的经验,但也看得出张金称的营地布置得乱七八槽的,毫无半点章法,警戒也十分松懈,负责巡逻的贼兵东游西逛,相当的随意。 另外,高不凡还发现营地内的帐篷不多,绝大部份人都是露天宿营的,篝火东一堆西一束,只有营地中心区域的位置搭着百来顶帐篷,应该是提供给贼兵的主力们居住的,至于底层的贼兵只能躺在篝火旁边,而那些被裹挟来的百姓更是没得休息,正在一些手持兵器的贼兵督促下加紧制作攻城器械。 这时李靖指了指营地中心那些帐篷低声道:“据本官观察,贼兵的主力大部份都在帐篷里休息,绝对不会超过两千人,待会有劳高场主和长卿小友带人从西边冲营,本官则东边杀入,只管往那些帐篷的所在冲杀,其余贼众不必去理会,只要成功击垮了贼兵的主力,余者自然一哄而散。” 高开山和高不凡点头应下,李靖有点遗憾地看了一眼同样灯火通明的蓨县城城头,若是城中能出兵响应,三面夹击的效果自然会更好,只是目前也没办法与城里通气,幸好,张金称这个草莽似乎并不懂排兵打仗,两翼夹击应该足够了。 三人计议完比便悄然转身离开,大部队就在他们身后十里的地方静候着,待他们观察完敌情返回后便又继续往前开进,直奔张金称的营地而去。 近千人的马队,明火执仗,那动静自然极大,负责巡逻警戒的贼兵就算是瞎的也发现了,不过,他们先入为主,以为是二当家和四当家抢完飞鹰马场回营了,竟然不上前验证,立即就兴高采烈地飞报入中帐:“大当家的,二当家和四当家回来了,抢回来很多马,嘿嘿!” 张金称闻言大喜,立即跑出营帐,果然见到远处正有一支长长的马队举着火把往这边而来,虽然看还看不清样貌,但穿着还是依稀能看到的,的确是自己人无疑。 这时一众贼兵贼将也纷纷跑出来围观,欢呼声响成一团,太多马了,兴奋啊! “天助我也,早知道飞鹰马场有那么多战马,老子早早就抢他娘的了,哈哈哈!” 张金称喜得挥了挥拳头,这些战马足够他组建一支千人骑兵团了,骑兵的战力根本不是步兵可比拟的,而且机动性强,来去如风,有了这一千骑兵,自己以后想打哪就打哪,不再仅局限于渤海郡周边! 三当家韦胜一脸的羡慕妒忌恨,他本来就和二当家孙岩不和,此时见到对方抢回来那么多战马,自然极为眼红,而他留下来攻城啥好处都没捞到,还搭上了麾下几十条人命。 “这些战马必须得分老子一份,姓孙的敢说过不字,老子捶不死他!”韦三当家狠狠地唾一口,目露凶光。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向来都是盗贼土匪们的规矩,每次干完买卖就按照地位坐地分赃,分到手才是自己的,所以盗匪内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因为分配不均大打出手的事也没少发生,三当家韦胜和二当家孙岩便因分赃问题干过几次架了,而作为大当家的张金称非但不阻止,还乐见其成,因为手下的人若太过团结,他这个老大反而会不稳。 正当韦胜琢磨着如何从孙岩手中搞到更多马匹时,那支千人马队已经接近营地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队在靠近营地时陆续将火把熄灭了。 张金称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马队的前队已经进入营地了,借着营地中的火光,张金称终于看清了马上骑士的模样,并没有二当家孙岩,以及四当家叶飞,而且都是些陌生面孔,不由心头大凛。 正在此时,那些骑士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破刀烂枪,整齐划一地斜斜向上张弓搭箭,做出了抛射的动作。 张金称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三当家韦胜挡在 自己身前,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箭雨已经抛射过来! 嗖嗖嗖嗖 那些贼兵贼将正挤在一块看热闹,密集得像一群沙丁鱼,那料到突然间祸从天降,上百枝利箭呼啸着落下,当场就像收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排,哀鸿边地,可怜的三当家孙岩被张金称拿来作挡箭牌,胸前中了七八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气绝身亡了! “敌袭,迎战!”张金称发出竭斯底里的咆哮,一边举着三当家被射成刺猬般的尸体往后面的营帐篷退去,一众贼兵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不过不是迎战,而是一哄而散。 “杀!”高开山底喝一声,拍马扬刀往营中间猛冲。 高开山的功艺也许不算太高,但是马上杀敌却是娴熟无比,但见刀光过处,杀得人头滚滚,端的威猛无比。 高不凡也不遑多让,胯下大青马宛如苍龙出海,手中长刀化作滔滔匹练,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后的高氏子弟见到高开山父子二人如此威猛,均大受鼓舞,催马跟在二人身后往前冲杀,势如破竹地往前突进着。 李靖率着麾下六百隋兵从东边杀入,情况也差不多,根本没受到像样的抵抗就杀到了帐篷前,隋兵边们一边纵马冲杀,一边大喊:“驾部员外员郎李靖李大人,率两万大军前来剿匪,张金称速速出来受死!” 大部份正在干活的都是被裹挟的百姓,听闻朝廷两万大军来剿匪,要么吓得撒腿就跑,要么抱头趴在原地不敢动。 虽然有相当一部份贼兵是自愿投靠的,但也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罢了,抵抗的意愿也不高,只有位于营地中间,住在帐篷里面的贼兵主力抵抗意志最高。 这一批贼兵是既得利益者,战斗意愿强烈,拥有武器,战力较强,乃贼兵的中坚,不过正如李靖所料,这部份贼兵不足两千人,被两面夹击一冲,瞬时阵脚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很快,张金称的中军主力便被马队冲击得七零八落,所有帐篷都着了火,贼将找不着贼兵,贼兵寻不到贼将,纷纷抱头鼠窜! 张金称本来还妄想组织人手反攻的,可惜营地已经被冲垮,大家都只顾着哭爹喊娘地逃命,根本没人听他,最后只能擂胸顿足长叹,率着数十名亲兵往外仓皇突围逃窜。 “哈哈,大局定矣!”驻马在远处土坡上观战的魏征见状捋须大笑,一直提着的心头大石也为之落地,这场事关前途命运的豪赌,他赌赢了! 见到魏征拨转马头准备离开,一直守在旁边的高首和高仁连忙问:“魏先生要去哪?还没打完呢!” 这一声魏先生叫得魏征心情愉悦,哈哈笑道:“鄙人回一趟阳信县,你们不必再跟着。”说完乘着月色打马而去。 高首挠了挠头道:“魏先生让俺们不要跟,那俺们还跟不跟?” 高仁翻了个白眼道:“你听魏先生的,还是听少爷的?” “当然是听少爷的,要不是少爷让咱们寸步不离地跟着,鬼才管他什么魏先生李先生的。”高首撇嘴道。 “那你还废话个屁!”高仁猛抽一鞭马屁股,急急追了上去,高首本来还想继续观战的,也只能悻悻地跟上。 第70章 黑吃黑 红彤彤的旭日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张金称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凛凛的秋风吹过芦苇,他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只是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反而觉得更加冷了,使得他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昨晚激战了一夜,张金称虽然侥幸突围,但也累得筋疲力尽了,此刻的他虚弱得连刀也拿不稳,战马更是早就累死了,如今他的身后只稀稀拉拉地跟着四名丢盔弃甲的亲兵。 张金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苦涩难当,一股悲凉之意油然而生,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昨日还坐拥兵力过万,出入前呼后拥的他,一夜之间几乎变成了光杆司令! “大当家!”此时四名亲兵终于行到跟前,神色惶然地喊了一声。 张金称一脸苦涩地道:“不要再叫我大当家,都散了吧,以后各走各路,生死自负!” 经历了这场梦幻般的大起大落,张金称显然有点心灰意冷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也被挫折击得粉碎。 其中一名挺会说话的亲兵闻言劝慰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赢其实无关紧要,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以大当家如今的名声,再拉起一支人马想必也不难。” 张金称闻言精神一振,对啊,自己能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拉起上万人,以后同样可以,何必太过计较一时的得失呢,只要有钱有粮,还怕没人投靠?他拍了拍这名亲兵的肩笑道:“二柱子讲得好,以后寨里的第四把交椅便由你来坐吧!” “大当家,二柱子坐了第四把交椅,那我坐哪?”一把熟悉的声音突兀由左近响起。 张金称和四名亲都吓了一跳,遁声望去,只见一条瘦瘦小小的身形从芦苇从后闪了出来,赫然正是四当家叶飞。 张金称不由一喜,不过立即又皱眉道:“四当家,你怎么会在这里?二当家呢?你们昨晚不是去取飞鹰马场了吗?为何官兵会穿着你们的衣服来偷袭大营?” 四当家叶飞叹了口气,缓缓地走了过来道:“我们在飞鹰马场也中了官兵的埋伏,二当家要么已经战死,要么就是被官兵俘虏了,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 张金称吃了一惊道:“怎么会这样?官兵是如何得知我们要攻打飞鹰马场的,竟然提前在那里设了埋伏。” 四当家叶飞两手一摊道:“估计是大当家手下有人泄露了消息吧。” “入他老母的,让老子知道是哪个,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嗯,既然老四你回来了,以后二当家便由你来当!”张金作势要拍叶飞的肩膀,忽然神色一狞,半途中突然五指箕张,凌厉地抓向叶飞的脖子。 叶飞脚下也不见如何动作,竟然嗖的往后滑出半米远,躲过了张金的夺命一抓,怒道:“大当家为何要杀我?” 张金称一击失手,不由微吃一惊,冷笑道:“你自己心知肚明,别把老子当傻子,叶飞根本不是你的真名。” 厉山飞皱眉道:“大当家何出此言?” 张金称再次冷笑道:“你精,老子也不笨,你故意隐藏武功投靠老子,真以老子半点也瞧不出来,涿郡周边根本没有叶飞这号人物,说,你到底是谁,莫非你是官兵的奸细?” 叶飞嘿然一笑道:“没想到张大当家还挺仔细的,竟然瞧出了在下隐藏武功,没错,在下并非叶飞,而是厉山飞。” 张金称瞳孔微缩,脱口道:“原来是你,老子早就该想到了,涿郡一带响当当的响马大盗。” “张大当家过奖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迟,至少你可以做个明白鬼。”厉山飞眼中闪过一丝狞意,蓦地欺身而上,速度奇快,一掌拍向张金称的胸口,后者急忙举掌挡架。 嘭嘭嘭 两人闪电般互击了三掌,张金称久战历竭,终究是吃亏,最后被厉山飞一掌击中左胸,只听得卡嚓一声骨裂,张金称的左胸直接便塌进去,狂喷着鲜血倒飞入芦苇丛中,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厉山飞够狠,立即纵身上前补了两掌,又探过鼻息脉搏,确认张金称已经挂掉,这才转身望向那四名亲兵,这四名亲兵早就吓得腿软了,扑通地跪倒地上:“四当家饶命不不,大当家饶命啊,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您以后就是咱们的大当家!” 厉山飞笑道:“你们四个倒是聪明,不过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露秘密!”说欺身扑了上去,竟然一脚一个,把四名亲兵给全部踢死了,比杀鸡还要轻易。 厉山飞杀完人,忽然皱了皱眉喝道:“出来吧,别躲了。” 话音刚下,一名眉目英挺的少年从右手侧的芦苇丛 后缓缓地行了出来,头发随意地束在脑袋,赫然正是高不凡,他一路追踪张金称,结果却看了一场好戏。 “是你!”厉山飞见到高不凡,显然有些意外,但却毫不惊慌。 高不凡剑眉扬了扬道:“你叫厉山飞,真名魏刀儿?” “咦,没错,不过魏刀儿这个名字某家不用很久了,知道的人也不多,你小子是如何知道的?”厉山飞奇道。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化名投靠张金称,想必是要黑吃黑,吞并张金称的势力吧?” 厉山飞也学着高不凡耸了耸肩道:“黑吃黑?这词倒是别致,不过你讲对了。” “现在你又杀了张金称,是打算以四当家的身份收编张金称的残部了?” 厉山飞目光一闪,讶然道:“你小子倒是聪明,武艺也很高,要不要加入我?以后若打下江山,某家封你为丞相,总比你养马要强千百倍!” 高不凡哂然一笑。 厉山飞脸色一沉,冷道:“很好笑吗?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杨广当得皇帝,难道我厉山飞当不得。” “梦里啥都有,不如作梦去!”高不凡笑道,的确,就高不凡所知的隋末群枭中,魏刀儿似乎还派不上号,真正有竞争的力不外乎李唐c窦建德c王世充c李密和宇方化及等人,至于其他人都是陪跑的炮灰。 厉山飞大怒,冷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小子就是一辈子卖马的命,也罢,昨晚你们人多势众,某家才饶你一命,今日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废话少说,你要战便战!”高不凡已然抽刀在手,浑身战意激荡,双脚不丁不八,如渊嵉岳峙。 说来奇怪,虽然明知自己实力稍弱于厉山飞,但高不凡此刻却夷然不惧,甚至还充满了战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见猎心喜吧,这个厉山飞无疑是他修炼了内家功法后遇到的第一个高手,关键这高手还强不了他多少,放手一搏未尝没有胜算。 当然,高不凡之所以如此有底气,还因为这里已经是高鸡泊的边缘,即便最后打不过,往高鸡泊的水里一跳,他立马就是龙王他大爷,要你命三千! 厉山飞还不知高不凡已经把他当成了试验修练成果的磨刀石,见到对方战意高昂,心里不由犯嘀咕了:“这小子是跟老子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抑或是吃错药了?” 第71章 遇险 面对战意高昂的高不凡,厉山飞丝毫也不敢掉以轻心,欺身扑上前,试探性地劈出一刀,留了几分应变的余力。 高不凡心中暗喜,因为此时他又能感知到厉山飞体内的气血运行了,而且这种感觉比昨天还要清晰,估计与他目前高度专注的状态也有关。 譬如厉山飞欺身扑上前的前一刻,发力于双足,气血提前积聚在下肢,高不凡便能据此提前判断出他的动作意图,而当厉山飞准备劈出一刀时,蓄力于握刀的右手,右手的气血也会骤然暴升,总之,那种感觉十分玄妙,就好像在用红外线扫描对方身体,对方即便暗戳戳地放个屁,也清晰可见! 这种感知对方血气运行的能力,高不凡早在一个月前就产生了,那会他才修练了内家功夫几天,当时只以为这种能力所有修炼内家功夫的人都会有,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这种能力显然不是人人都有的,至少曾阿大没有,眼前这个厉山飞也没有,而黑衣鬼脸人到底有没有,他就不得而知了。 高不凡记得他当晚向黑衣鬼脸人请教时,对方似乎也有些震惊,后来只是不痛不痒地搪塞过去的,搞得高不凡还以为这种能力很普遍呢,后来才发现这种能力绝不简单,不过,这种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譬如对方的实力越高,他就越难感知对方的气血运行,高不凡能感知曾阿大,能感知厉山飞,却感知不了黑衣鬼脸人! 当然,随着高不凡的实力不断提升,或许有一天他也能感知黑衣鬼脸人的气血,反正目前是绝对不行,不仅不行,还被黑衣鬼脸人吊打! 言归正传,且说厉山飞一连攻了十几招,均被高不凡轻松地化解了,当然轻松了,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动作,应对起来就跟开了挂一般,所以厉山飞越战就越心惊,越战就越没底,当然,也越来越恼火! “小子,有种就别总是防守!”厉山飞怒道。 高不凡微微一笑,唰的一刀斜劈厉山飞的右胯,同时淡道:“便如你所愿!” 厉山飞微吃一惊,因为他此时正蓄力于左腿准备右移,结果高不凡却一刀疾劈他右胯,弄得他只能急忙收力变招,往后急退,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刀。 然而,高不凡没等他站稳便如影随形地跟上,顺着刀势旋身又是一刀当头抡下来,刀光宛如九天银河坠地,不仅好看,而且要命! 厉山飞吓得急忙举刀挡架,当——当——当——当! 高不凡的刀势就好像滔滔江水一般,旋身一刀又是一刀,一口气劈出了六刀,每一刀的姿势和角度都一模一样,端的是快如电闪,厉山飞硬着头皮挡了六刀,也往后退了六步,再往后退就是一大蓬芦苇了,已经退无可退。 幸好,高不凡此时的刀势似乎已经使尽,蓦地收刀后跃,厉山飞暗松了口气,此刻的他已经浑身冷汗淋漓了,握刀的右手虎口裂开渗出一丝丝鲜血,整条手臂也麻木了。 高不凡其实也不好受,握刀的右手又酸又麻,毕竟他的真正实力弱于厉山飞,内劲不如对方,幸好他是主攻方,所以占了便宜,借着惯性旋身一刀接一刀,所以反而把厉山飞劈得虎口都震裂了。 当然,如果高不凡刚才全力一击,重伤厉山飞的可能也很大,但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怕对方狗急跳墙以命搏命,二来难得有这么好的陪练对手,他还想再玩玩! 经过这一轮的较量,高不凡无疑受益匪浅,对气血感知这项本领的运用,越发的熟练了! 高不凡横刀而立,对着厉山飞勾了勾手指,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后者既惊且怒,气沉丹田暴喝一声:“拿命来!” 厉山飞双手持刀,向着高不凡狠狠地劈了过去,刀光宛若长虹贯日,盛怒之下的他显然全力出手了。高不凡面色凝重,从对方双手所散发出来的狂暴气血便知道对方这一刀已然使了全力,所以不敢硬拼,往后急跃避开。 厉山飞双目尽赤,一副不把高不凡斩死就誓不罢休的态势,所以追着他砍,每一刀都是全力以赴,那迸发出来刀势相当吓人,而高不凡却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一退再退,就是没让对方砍着,甚至是挡架的动作都没有。 厉山飞全力劈出六刀,结果刀刀劈空,不由气得吐血,破口大骂道:“草你大爷的,小子有种别躲!” “有种你别劈!”高不凡反呛道。 厉山飞真的要老血都喷出来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他一口气全力劈出六刀,力量跟不上,刀势自然无以为继,迅速弱了下去! 高不凡哈哈大笑,不想再玩了,蓦地腾身跃起,大喝:“看刀!” 刷 刀光如惊天飞瀑,斜劈向厉山飞的脖子,一只躲在芦苇丛中的飞 鸟显然也被凛烈的刀气惊吓到了,扑楞着翅膀惊叫着飞走,还撒了泡稀屎! 厉山飞心头大凛,此时的他刚好使尽力气,旧力已老,新力未生,如何抵挡得住这可怕的一刀,只能硬着头皮举刀于顶! 当 两刀相交,厉山飞手中的刀应声而折,额头被刀锋割出一道口子,倾刻血流披面,不过厉山飞不愧是厉山飞,硬生生地后移了半尺,从而避免了一刀两半的后果,险之又险地捡回一命。 然而避得过一刀,避得过第二刀吗? 高不凡面色冷峻,第二刀已经接踵劈出了,不是他心狠,实在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从厉山飞黑吃黑的行径便可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今日若不杀了他,绝对后患无穷。 而张金称和厉山飞显然是同一种人,高不凡苦费心思把李靖请来,同样也是为了以绝后患,他可不想全家人以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提心吊胆地经营马场! 眼看厉山飞就要被一刀两段了,高不凡却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急忙果断地收刀后跃,与此同时,一抹惊天的刀光从右手侧的芦苇中飞劈过来,凛烈的刀气竟然把四周的芦苇炸得粉碎。 高不凡瞬间汗毛倒竖,只觉那刀光铺天盖地笼罩着他全身上下,竟然躲无可躲,绝望之下猛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用尽用力向着刀光一刀劈去。 当 一声巨响仿似雷鸣,高不凡只觉一股庞然巨力当胸撞来,喉咙一甜便喷出一口鲜血,人也倒飞出去数米,勉强使了个千斤坠落地,单刀深深地插进地下,又往后滑出近米远才停下,双脚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拖痕。 高不凡深吸数口气,胸中翻涌的气血才总算平复下来,蓦地抬头望去,不由心中狂跳,只见一名黑衣鬼脸人正站在厉山飞旁边,左手握着一柄短刀,目光冷然地朝他望来。 “你你不是!”高不凡骤然看到黑衣鬼脸人,还以为对方是传授自己功法那名老者,不过只仔细一瞧,发现身形不对,眼神也有不对,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这名黑衣鬼脸人使的是左手刀,冰冷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震惊,沉声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高不凡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反问道,同时已经暗暗准备跑路了,眼前这个黑衣鬼脸人武功深不可测,绝对在厉山飞之上,不跑只有死路一条。 距离高不凡左侧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水面,只要成功逃进水中,高不凡有信心逃过一劫,甚至有机会反杀一波。 黑衣鬼脸人没有回答,反而淡淡地道:“你想逃?” 高不凡暗叫一声卧槽,难道眼前这个黑脸鬼脸人也会感知对方的气血运行? 既然被对方看穿了,高不凡十分光棍地道:“打不过为什么不逃?小爷又不是白痴!” 黑衣鬼脸人淡道:“你小子倒是会审时度势,这样吧,只要你肯为我所用,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高不凡眼珠一转:“如果能追上我,认你为老大也行!”说完猛地一蹬地,像箭一般狂飙出去。 黑衣鬼脸人冷笑一声,身法奇快,高不凡刚跑出三十米不到便被他追上了,并且五指抓向他的后背。 高不凡暗暗心惊,反手一刀削去,黑衣鬼脸人急忙缩手,高不凡大喝一声:“看我的袖箭,biu!” 黑衣鬼脸人速度明显滞了一下,高不凡已经趁机往前又飙出十几米,水面就在眼前了,不由心中大定,在水边站住转身望去。 黑衣鬼脸人此时也站定了,估计以为高不凡没路跑了,也不急着出手,冷冷地道:“小子挺狡猾的,不跑了?” 高不凡笑道:“小爷突然间又不想跑,陪你玩几招!” 黑衣鬼脸人愕了一下,淡道:“有种,只是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崩 黑衣鬼脸人话音刚下,三枝劲箭朝他当胸射来! 黑衣鬼脸人随手一刀把劲箭扫落,疑惑地往水面望去,高不凡也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一艏小船正缓缓向岸边驶来,李靖手持铁胎弓,像座铁塔般站在船头,一伸手,三枝羽便又落到弓弦上了! 黑衣脸鬼脸人见状竟然转身就走,和厉山飞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芦苇丛中。 第72章 结拜 小船靠岸了,李靖把羽箭放回箭囊,脱下开弓用的铁板指,然后把沉重的铁胎弓递给身后的亲兵,这才纵身跃上岸。 “感谢李大人出手相助。”高不凡惊喜地道,这位倒是来得及时。 李靖淡然一笑道:“听说长卿小友的水性极佳,想必本官不出手也能转危为安,对了,那面具人是谁?” 高不凡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对方和厉山飞是一伙的,武功深不可测,在下绝不是对手,此人见到李大人就走,难道不是因为惧怕李大人?” 李靖皱了皱眉道:“此人既然和厉山飞是一伙的,有可能就是王须拔,这两人是结拜兄弟,如果真是他,那倒是说得通了。” 高不凡好奇道:“何解?” 李靖笑了笑道:“因为王须拔认得本官,当然,他并不是害怕本官,而是害怕本官的一位结拜大哥!”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这个人是谁了,试探道:“敢问李大人这位结拜大哥是何方神圣,竟然威风如斯,令王须拔惧怕至此!” 李靖脸上竟然露出了尊敬的表情道:“本官这位结拜大哥叫张仲坚,外号虬髯客,是位江湖奇人,曾经抓住了王须拔,不过最后饶过他一命,所以王须拔很怕他,他知道本官与大哥的关系,所以不敢与本官为敌。” 高不凡闻言不由暗暗咋舌,王须拔的武功已经高得骇人了,那这个虬髯客到底有多强?难怪黑衣鬼脸人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在虬髯客面前暴露武功来历了。 此时,高不凡有点心虚地瞥了李靖一眼,既然李靖是虬髯客的结拜兄弟,那他会不会也是道门中人? 话说高不凡现在还瞧不出李靖的武功深浅,只知道他箭术很强,而且力气也不弱,因为那把铁胎弓的弓力应该在三石左右。 李靖并未察觉高不凡的异样,问道:“长卿小友可曾遇上了匪首张金称?” 高不凡点头道:“倒是遇上了,不过张金称已被厉山飞击杀。”说着便略略把经过说了一遍。 李靖闻言不由皱眉道:“这个厉山飞倒是好心机,看来是铁了心要造反了,张金称的尸体在哪?” 高不凡便把李靖带了过去,张金称和四名亲兵的尸体果然还躺在那里。李靖查验过确是张金称无疑,不由心中一喜,张金称这一死,这次的军事行动可谓是完满成功了,大功也完全到手。 “长卿小友,张金称虽然是厉山飞杀死的,但你是第一个见到的,这功劳按理应该归” 高不凡立即打断道:“张金称之死与战败不无关系,而且打败他的正是李大人,所以这份功劳自然归李大人了,在下安敢居功!” 李靖表情犹豫,看得出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目前的处境确实很需要这份功劳,衡量了片刻,最后对着高不凡拱了拱手,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高不凡笑了笑,李靖需要功劳,而他需要李靖的人情,倒是各取所需,而且仔细算来,高不凡还觉得自己大赚了! 李靖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占了原属于高不凡的功劳,让他有点于心不安,不过他拙于言辞,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表情颇有点尴尬! 高不凡眼珠一转,趁机道:“在下对李大人神交已久,若李大人不嫌弃,不若咱们也效法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李靖愕了一下,现在的他名不见经传,落魄失意,而且和高不凡年龄相差那么大,对方竟然提出与自己结拜兄弟,实在出乎他意料,不过古人结拜也是一种风气,正所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年龄绝不是问题! “这个”李靖正犹豫间,高不凡却叹了口道:“既然李大人瞧不起小子,那就算了!”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李靖自然不好再拒绝,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李靖便托大称呼一声贤弟了。” 高不凡顿时喜上眉梢,爽朗地道:“大哥。” 被一个小了近几十岁的少年叫大哥,李靖还真有点不习惯,苦笑道:“三弟还是叫我二哥吧,虬髯客是我的结拜大哥,自然也是你的大哥,从今以后你是老三!” 高不凡暗喜,他之所以跟李靖结拜,第一自然是看好李靖的潜力,第二则是因为虬髯客,有了这层关系,想必日后虬髯客就算知道自己的功夫来历也拉不下脸来动手了。 “二哥所言极是!”高不凡喜滋滋地道。 李靖见到高不凡如此高兴,也禁不住开心起来,毕竟现在的他也不算什么人物,高不凡如此乐于与他结交,倒也让他有些得意,而且高不凡的条件也不差,小小年纪便文武双全,还受到右骁卫大将军的赏识,日后必然 前途无量,成就绝对会在自己之上。 话说几十年的官场失意已经让李靖有些意志消沉了,甚至产生了自我怀疑,今日虽然立了一份不错的功劳,但他对自己的仕途显然还是不怎么看好,毕竟他已经年过四十了,而高不凡则是初升的太阳,前途比他光明得多! “大哥,咱们回去吧,大家还在等着咱们呢”高不凡道。 李靖点了点头,既然结拜了兄弟,那关系就不一样了,他也不再不好意思,命亲兵把张金称的尸体抬上记功,一行人往蓨县城返回。 秋风凛凛,一叶轻舟在高鸡泊的水道中穿行着,黑衣鬼脸人已经把面具脱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沧桑感的中年汉子脸来,颌下的胡子稀稀疏疏的,就跟他的眉毛一样。 正如李靖所料,此人正是王须拔,倒是人如其名,须都拔光了,稀疏也正常。 厉山飞用湖水洗干净脸上的血迹,额头上那处刀伤反而更明显了,外翻的皮肉看起来十分可怖。 王须拔皱眉道:“那小子到是什么来头?连贤弟你也不是对手!” 厉山飞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他父亲高开山只是个养马的,武功一般,也不知那小子从何处学来的一身本领。” 王须拔沉声道:“没想到这蓨县城中竟然有如此一号人物,这天下果然是藏龙卧虎。” 厉山飞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布条,把额头的伤口给包裹住,反问道:“大哥几时来的?” “昨晚就到了漳南县,后来听说你跟着张金称去攻打蓨县,便连夜赶来,这个李靖用兵确有一手,张金称败得不冤!”王须拔叹了口气道。 厉山飞闻言怒道:“要不是这个李靖半路杀出来,老子的计划说不定很快就成功了,而且刚才明明有机会杀了李靖,大哥为何不动手?” 王须拔没有出声,厉山飞叹了口气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大哥还是惧怕虬髯客!” 王须拔摇头道:“倒是不至于,虬髯客当年对我有不杀之恩,我今日饶李靖一命又何妨!” 厉山飞愤然地道:“虬髯客对我没有不杀之恩,下次若有机会杀李靖,老子绝不手软!” “最好别招惹他!”王须拔认真地道:“我不是虬髯客的对手,你更加不是!” 厉山飞有些苦闷,这的确是事实,悻道:“大哥找我何事?” “楼主有新任务交给我们!”王须拔说话时的脸更加沧桑了。 厉山飞咬牙道:“大哥,咱们兄弟已经给他卖命了二十几年,难道还够?凭什么还命令咱们做事?” 王须拔淡道:“楼主说,这是最后一次,完成这一单,咱们从此与镜花水月楼再无瓜葛!” 厉山飞黑着脸问:“这次又要杀谁?” “义成公主!” 厉山飞面色一变,脱口道:“突厥可敦,简直疯了,别说咱们找不到突厥人的牙帐所在,就算找到也没下手的机会,可敦的守卫肯定很多,而且不乏高手。” 王须拔摇头道:“这点贤弟不用担心,楼主已经给咱们安排好了。” 厉山飞面色变幻,最后咬牙道:“这是最后一次,老子绝不再伺候,大不了把命还给他。” 第73章 老爹受伤 魏征刚迈上太守府前的台阶,竟然就遇上了看管马厩的厮役,这货先是愕了一下,继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着魏征破口大骂:“直娘贼,竟然还敢回来?” 魏征也不含糊,照着嘴脸就是一记老拳,捶得这名厮役脸上桃花朵朵,痛不欲生地倒地惨叫。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辱吾!”魏大爷不屑地一拂衣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府里面行去。 负责看守大门的两名衙差不由面面相觑,这姓魏的在太守门里混了两年多,平时虽然孤僻嘴臭,但从来没试过动粗打人,近来是吃了药吗?前天强行抢走一匹马不知所踪,今日进门即动手打人,简直太生猛了。 衙差们只顾着愣神,一时间竟忘了阻拦,魏征已趁机直奔文汇阁而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卢太守通常会在文汇阁内与幕僚们清谈。所谓的清淡,就是闲聊,说白了就是瞎几把扯淡,打发时间! 果然,当魏征兴冲冲地走进文会阁时,太守卢赤松正兴致勃勃地与一众门客联句,估计正联到精彩之处,结果被突然闯入的魏征打断了,人人怒目而视。 “魏玄成好生无礼,竟然未经通报就闯进来!” “咦,魏征,你昨日殴伤杂役夺马而去,今日竟然还敢回来。” “大胆魏征,还不立即跪下请罪,听候大人发落!” 一众幕僚纷纷站起来怒声指责,卢太守面色阴沉,要不是自矜身份,他都禁不住要破口大骂了,这个魏征确实太不像话。 卢太守本来就不喜魏征的个性,要不是看在对方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份上,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结果这家伙竟然胆大妄为,昨日悍然殴伤看守马厩的杂役,夺了一匹马逃出门去。 本以为这混账不敢回来了,结果不仅回来了,还大摇大摆地闯入文汇阁,试问卢太守怎能不怒? 魏征并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径直走向卢太守座前,倒是吓得后者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原来魏征本来就长得丑陋,加上一夜未睡,此刻双眼布满了血丝,偏偏精神却处于亢奋状态,跟磕嗨了似的,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确实有点吓人。 “魏征,你想干什么?速速退下!”众幕僚纷纷喝骂,有胆子大的更是冲上前试图阻拦。 魏征此时却向着卢太守拱手一揖,朗声道:“恭喜太守大人运筹帷握,在蓨县城外一战剿灭悍匪张金称,为我渤海郡百姓除掉一大害,为大隋立下平贼之功!” 卢太守愕了一下,继而像屁股上装了弹弓似的,在座位上直接弹了起来,失声道:“你你说什么?张金称被剿灭了?” 魏征面不改色地反问道:“难道太守大人忘了?前日您暗中派鄙人协助蓨县才子高长卿向驾部员外郎李靖借兵,李大人用兵如神,高长卿父子勇猛无匹,先是在飞鹰马场设伏全歼了来犯贼兵,俘虏张金称手下二当家孙岩,继而乘胜追击,扮成贼兵奔袭张金称大营,并一举破之,大获全胜!” 卢太守一愣一愣,本官什么时候命你协助高长卿借兵了,驾部员外郎李靖又是怎么回事? 一众幕僚惊疑不定,要不是见魏征说话条理清晰,还有名有姓,都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呢! “太守大人,时不宜迟,现在就赶往蓨县慰劳浴血奋战的军民吧。”魏征说完暗使了个眼色。 卢太守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不是愚蠢之辈,立即便反应过来,捋须道:“该当如此,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大家都散了。” 众门客一头雾水地起身离开文汇阁,只有魏征被留了下来,待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卢太守立即黑着脸沉声问道:“魏玄成,到底怎么回事?若虚言诓骗,本官饶不了你。” 魏征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状态颇有些得意,卢太守听完后才恍然大悟,神色复杂地暼了老魏一眼,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送了自己一份功劳,还有高长卿,看来自己还是低估此子了,自己以为不可能的事情竟然让他办成了。 当下,卢太守也不再迟疑,立即下令杀猪宰羊,准备赶往蓨县犒劳军民,白送的功劳不要白不要,此时不露脸,更待何时? 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回到蓨县城外时,大家还在打扫战场。昨晚一战,李靖麾下的隋兵和高氏一族子弟联手歼灭了张金称手下近千名贼兵主力,俘虏超过两千人,余者全部逃散,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抓不过来。 “长卿,抓到匪首张金称了吗?”高世雄见到高不凡和李靖二人返回,立即策马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高不凡点头道:“张金称已然被李将军击杀,尸首就在后面。” 高世雄闻言大喜,众高氏子弟也是振臂欢呼,经此一战,高氏子弟兵的名气算是打出来了,也打出了底气和自豪。 此时蓨县城的城门已经打开了,以县丞潘瑞为首的地方官率着一众士绅迎了出来,热情地向李靖施礼问好! 话说李靖虽然只是从六品的驾部员外郎,但职位却在县丞之上,再加上昨晚一战歼灭张金称,解了蓨县之围,潘县丞等人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围着李靖便是一通的恭维,马屁如潮,而高不凡自然成为主角之一。 族长高士鸿春风满面,亲切地拉着高不凡的手道:“长卿辛苦了,干得好,昨晚一战打出了我渤海高氏子弟的威风!” 高不凡微笑道:“此战亦有赖族长的高瞻远瞩,鼎力支持。” 高士鸿闻言赞许地拍了拍高不凡的肩头,小子果然上道,明白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又安慰道:“令尊虽然受了箭伤,但无性命之忧,所以长卿不用担心,鄙人已经着人送城中找最好的大夫医治了。” 高不凡闻言面色一变,他还不曾知道此事,脱口道:“我爹中箭了?” 高世雄插嘴道:“世伯的小腿上确实中了一箭,所幸没有性命危险。” “世雄,你带长卿去看看高场主吧!”看到高不凡一脸紧张,高士鸿十分体贴地吩咐道。 李靖连忙道:“三弟,为兄也跟你一起去探视高场主。” 高不凡也不多言,点点头便往城中策马而去,李靖也拍马跟上,一众官员不由面面相觑,三弟? 县尉杨嵩倒是机灵,立即道:“高场主昨晚浴血奋战,英勇负伤,按理大家也应该前往探视才对。” “对对对,应该的!” “同往!” 于是乎,一众地方官员士绅都跟着入城去探望高开山,给足了面子,高士鸿和高士清既惊且喜,作为渤海高氏的掌门人,自然与有荣焉,也乐见高不凡越来越有名望。 当高不凡急匆匆地赶到城中最大的医馆时,高开山小腿上的箭伤已经处理包扎好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伤得也不算轻,利箭几乎射穿了小腿肚,估计没几个月都下不了床走路了。 高不凡见状不由鼻子有些泛酸,虽然已两世为人,但眼前这个毕竟也是亲爹,看到他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仍不免十分难过。 高开山自己反而满不乎,笑着安慰道:“没事,小伤而已,顶多在床上休养数月,死不了,不过爹怕是没办法再赶马到洛阳上交太仆寺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这个不用爹你操心,孩儿自会料理好,爹你只需安心养伤即可,要是落下瘸腿的毛病,以后就算鸡毛掸子递到你面前也收拾不了孩儿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高开山笑骂道:“为父就算单腿蹦也照收拾你不误!” 在场众人不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李靖不由暗暗感慨父子二人的关系融洽,微笑问道:“飞鹰马场的战马什么时候上交太仆寺?” “每年的十月底,最迟不超过冬月中旬!”高不凡十分熟稔地答道。 李靖闻言点头道:“那三弟你可以十月中旬再出发,那会为兄估计已经返程,到时与三弟你一起结伴回洛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高不凡闻言喜道:“求之不得!” 高开山听到李靖称呼高不凡为三弟,不由微愕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多问,这个儿子从小就不用他操心,所以很多事他都放任不管。 这时,一名高氏子弟急急地走了进来禀报道:“郡守大人已至城外。” 众人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赶往城外迎接,高不凡不用想都知道是魏征把卢太守找来表功了,要不是必须得配合魏征在李靖面前圆一个谎,他都懒得出城去迎接了,说实话,他现在有点瞧不起卢太守,没种,抢功劳倒是来得挺快的。 第74章 夜谈(上) 半轮明月斜挂在中天,院子中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味,十分好闻。高不凡和李靖二人在院中设了香案,行过应有的礼节后,算是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弟了,均觉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美婢鸣翠撤走了香案,又摇摆着窈窕的身姿,像只穿花蝴蝶一般,重新摆上时令瓜果和酒水,高李二人便在月下一边喝酒,一边聚话。 此刻的院子中月色溶溶,秋风送爽,又有桂花飘香,倒是惬意的很。李靖环扫了一眼四周,感慨道:“原来三弟家在蓨县城里也置了一座大宅子,由此可见养马确是一项极赚钱的营生。” 高不凡开玩笑道:“要不然二哥不当官了,与弟一起养马赚钱如何?” 李靖摇了摇头苦笑道:“愚兄就算想养马,也没那个本钱,不怕直说,这次押送兵革的差事也是你嫂子花光了积蓄打通了关节才换来的。” 高不凡闻言不由微微动容,李靖好歹也是个从六品的驾部员外郎,竟然混得如此拮据,连七品的县令都不如?不过也是,外放的官一般都要比京官油水足,除非品秩相差很大。 “三弟是不是也觉得愚兄很没用?”李靖有点自嘲般道:“也许你嫂子骂得对,愚兄这个人就是死脑筋,不会过日子,每日除了当值,就是看书练功,也不会应酬别人。”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正容道:“二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尺有所短,寸亦有所长,二哥只是生不逢时而已,一旦时机来临,以二哥你的才华定然一飞冲天,让嫂子刮目相看。” 李靖闻言笑了笑道:“虽然知道三弟这番话是在安慰愚兄,但愚兄听了还是心里高兴。” 高不凡给李靖斟了碗酒,一本正经地道:“我可不是在安慰二哥,若不信咱们可以拭目以待,二哥将来必然出将入相,天上的明月可以作证,嗯,鸣翠也可以作证!” 安静侍立的旁边的美婢不由俏脸微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少爷让婢子作证,婢子就作证。” 李靖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境倒是上了几分,捋须笑道:“今日见了卢太守,愚兄才知道三弟不仅武艺了得,而且诗也作得极好,如今咱兄弟二人月下对酌,何不作几首好诗来下酒?” 李靖此言一出,美婢水汪汪的明眸就盯紧了自家少爷,一脸的期待。高不凡却是一个头两个大,毕竟“文抄公”也是要费脑子的,而且有鉴于隋帝杨广的不良嗜好,在诗词方面还是低调些为好,所以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李靖,岔开话题道:“其实二哥有所不知了,眼前这处宅子并不是我们家的,只是向族长暂借来安置家眷而已。” 李靖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现在张金称已经伏诛,三弟倒是随时可以举家搬回马场去住了。” 高不凡欣然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煞费苦心,不惜把李靖忽悠来,就是为了干掉张金称这个心腹大患,如今不仅目的达到了,还结交了李靖这尊未来战神,可谓是赚到了。 不过,之前不认识李靖,高不凡就算忽悠他也没半点心理负担,如今二人已经结拜为兄弟,而且李靖还如此坦诚了说起自己的家事,高不凡的心里便越发的不安了,最终还是决定向李靖坦白。 他又给李靖斟了杯酒,歉然道:“二哥,有件事我得如实向你说明,否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二哥听了若生气与弟绝交,弟也认了。” 李靖略动容道:“三弟何出此言?” 高不凡便把自己如何与魏征合谋,忽悠他李靖出兵的事说了出来,旁边的美婢鸣翠听完后也不禁捂住了小嘴,暗道完了,只以为李靖会大怒拂袖而去。 岂料李靖只是苦笑道:“果如我所料,三弟你可真够狡猾的。” 高不凡奇道:“咦莫非二哥早就看出来了?” 李靖摇了摇:“一开始愚兄确实被骗过去了,今日和卢太守一番谈话,愚兄才隐约瞧出了些许端倪。” 高不凡惭愧地道:“那二哥你不生气?” 李靖反问道:“为什么要生气?” “我骗了二哥你。” 李靖笑道:“如果骗李靖是为了给李靖送功劳,但愿天下人都来骗李靖!” 鸣翠扑哧的失笑出声,一颗悬着的心也为之落地了。高不凡却歉然地道:“我骗二哥出兵主要是为了消灭张金称这个仇敌,倒不是专门给二哥送功劳的,而且二哥也承担了极大的风险。” 李靖捋须微笑道:“三弟能坦诚相告,愚兄心中甚慰,愚兄虽然不擅长与人应酬,但心眼并不实,其实昨天在半路上遇上孤身一人的魏征,愚兄已经产生了怀疑,之所以如约赶到飞鹰马场更多的却是为了 求证,如若事情有变,愚兄可不会闷头吃亏!” 高不凡闻言暗捏了把汗,幸好自己并无歹意,否则李靖的兵锋只怕会转而指向自己,于是端起酒碗诚恳地道:“弟自罚一碗,谢过二哥的宽宏大量!”说完一饮而尽。 李靖暗点了点头,望向高不凡的眼神更加欣赏了,微笑道:“三弟其实不必介怀,正所谓非常人做非常事,愚兄反而更加欣赏三弟这种聪敏机变,行事大胆果决的气慨,真不失为少年英雄也。 李靖之所以答应与三弟结拜,也是看在这一点上,如若三弟以为李靖因为功劳才与你结拜,那也太小瞧李靖了。” 高不凡闻言微喜,连忙道:“弟安敢小瞧二哥,弟再自罚一碗向二哥赔不是。” 李靖连忙伸手按住酒坛道:“二弟把好酒都喝光了,受罚的倒像是愚兄才对吧!”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鸣翠姐姐,再去拿三坛酒来,今晚我和二哥不醉归”高不凡朗笑着道。 “好哩!”美婢鸣翠喜笑颜开地跑去取来了三坛酒,高不凡和李靖二人酒到杯干,感情倒是更加热络了。 高不凡坦白后心情舒畅,只觉眼前的月色也分外可爱了,笑道:“二哥用兵如神,以六百隋兵大破三万贼兵,击杀匪首张金称,经此一战必名扬天下,上达天听,估计很快就会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弟在此先恭贺二哥青云直上。” 李靖闻言亦禁不住心中微热,他文武双全,年少成名,却磋陀半生,满腹才华得不到施展,就别提有多苦闷了,这次立下剿匪之功,若能趁些机会在仕途上突飞猛进,那该有多畅快,不过,李靖知道希望不大,除非兵部尚书段文进倒了台吧,否则他很难翻身的机会。 “三弟文武双全,这次剿匪又有功,卢太守亦如此欣赏你,在向皇上报捷的奏本上肯定有提你的名字,到时皇上说不定会封你个一官半职,以后咱兄弟二人指不定就是同僚了。”李靖微笑道。 高不凡摇头道:“说实话,我这次是为了除掉张金称才铤而走险的,对功劳什么的倒不在意,对当官更加没有兴趣,当然,皇上如果赏赐财物,倒是多多益善。” 李靖不由奇道:“三弟不喜欢当官?” 高不凡耸了耸肩道:“当官又有什么好的,整日勾心斗角,还不如自由自在地养马赚钱来得痛快。” 事实上,高不凡倒不是抗拒当官,而是抗拒当大隋的官,毕竟这个短命的王朝很快就要玩完了,乱世将至,还不如手中有马更吃香,到时想投靠谁就投靠,最不济也能自己拉起一支人马称王称霸。 李靖虽然用兵如神,但终究不是神,无法预知大隋的未来,更不知道大隋已经没有多少年国祚了,要不然准猜到高不凡的意图,现在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结拜小弟很奇怪,说他淡薄名利吧,偏生又爱赚钱,说他爱财吧,偏生又仗义疏财! 高不凡双提起一坛新酒,拍开封泥给李靖斟了一碗,有点惋惜地道:“可惜二哥明日就要动身出发了,要不然我定与二哥畅饮三天三夜,触膝长谈!” “来日方长,待愚兄将兵革押送到涿郡返程,便和三弟一起赶马进洛阳,到时大把时间畅饮聚话。”李靖微笑着说,心里却是有些怪异,明明高不凡只是十来岁的少年,但与之相处闲聊,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年龄上的隔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年少老成吧。 高不凡喜道:“说的也是,对了,二哥以为这次皇上亲征高句丽能成吗?” 李靖闻言顿时变得谨慎起来,良久才说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如果皇上留在涿郡,此战必胜,如果皇上亲临辽东” 说到此,李靖便顿住了,隔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道:“李靖作为臣子,不应对此妄加评论,刚才的话三弟就当我没说过吧。” 高不凡目光一闪,点了点头道:“倒是我唐突了,也罢,不谈这个,对了,听说大哥乃道门中人,不知是真是假?” 第75章 夜谈(下) 李靖犹豫了一下才道:“关于大哥的事,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但李靖既然与三弟结拜了,三弟也理应对大哥这个人有所了解,没错,大哥的确师出上清门,但现在并不算是道门中人了。” 高不凡奇道:“这是为何?” “上清门乃目前道教第一大门派,现任掌门王远知被推举为道门领袖,人称王法主,大哥正是出自王法主的门下。 大哥天资聪敏,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所有人都以为大哥将继承王法主的衣钵,然而大哥为人洒脱不羁,不喜约束,行事随心所欲,经常违反道门清规,最严重的是,大哥还与佛门高僧道信相交甚笃,因而被上清门驱逐,剥除了道籍,所以严格地来讲,大哥现在已经不算是道门中人了。” “佛门和道教竟然如此水火不容?”高不凡不由失声道,记得后世的佛教和道教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明明相处得挺好啊。 李靖奇怪地看了高不凡一眼:“佛道之争本来就由来已久,三弟难道不知?” 高不凡虚心求教道:“弟还真的不是很了解,不如二哥给我讲讲吧!” 李靖微笑道:“好吧,其实事情也不算复杂,道教乃本土教派,而佛教是外来的宗教,道教追求长生不老,佛教推崇轮回转世,二者信仰不同,教义相悖,产生矛盾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两派的矛盾剧烈激化还得从史上的两次灭佛事件说起。” “灭佛?”高不凡不由心头微凛,光听这两个字就觉得鲜血淋漓。 李靖点头道:“没错,史上一共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的灭佛事件,第一次发生在北魏太武帝年间,第二次就发生在前朝,北周武帝年间,距今不过四十年而已,那会愚兄才刚出生不久。 这两次灭佛事件背后都是道门在背后推动,北魏太武帝宠信天师道道长寇谦之,而且当时的宰相崔浩也信奉道教,受两人的影响,魏太武帝下旨诛杀僧人,拆毁佛寺,焚烧经书,禁止民间信佛。 北周武帝灭佛的经过也差不多,都是道教在背后推动的,最后的结果要么僧人大量被杀,要么被逼还俗,国内所有的佛寺和经书几乎全部烧毁,对佛门的打击非常惨重。” “原来如此!”高不凡不由恍然,敢情佛道两派之争竟如此之惨烈,难怪两家的矛盾会那么深,也难怪虬髯客会被驱逐出师门的。 这时,高不凡不由猜测起黑衣鬼脸人的身份来,既然佛道两家苦大仇深,他是如何同时搞到佛道两家的功法的?还把两家的功法揉合在一起自创出一门所谓的新功法。 只听李靖又继续道:“幸好,我大隋自立国后,先帝实行儒c释c道并重的治国方略,佛道两家才得以和平相处,当今皇上虽然偏好道教,但也不排斥佛教,一直遵循先帝的做法,不过,佛门和道教之间的矛盾显然不可能完全化解的,明争暗斗也在所难免,大哥与佛门高僧道信私下相交,引起了道门内部的极大不满,上清门作为道教之首,逼于压力,也只能把大哥驱逐出门了。” “那大哥现在何处?”高不凡连忙问。 李靖摇了摇头道:“大哥此人洒脱不羁,即便被逐出师门也不当一回事,快意任侠,行踪飘忽,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仔细算来,我也有三年时间没见到他了,三弟日后若有幸遇上他,倒是可以代愚兄约他到洛阳一聚。” 高不凡闻言对这位便宜大哥倒是产生了一丝仰幕来,点头道:“好的,就怕大哥到时不认我这个三弟!” 李靖微笑道:“三弟文武双全,性情也与大哥相仿,大哥怎会不认你,对了,愚兄这里有一部闲得无聊时所写的兵书,可以作为信物,三弟得空也可以看一看,或许会有些许裨益。” 李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但见封皮上写着“六军镜”三个字,字迹铁划银钩,苍劲而有力,显然是出自李靖手书。 高不凡连忙郑重地接过:“二哥果然是文武全才,自古著书立说者能有几人,弟定当认真拜读。” 李靖有点不好意地笑了笑,他磋砣半生,闲得无聊才写了这本兵书《六军镜》,可惜名声不显,也没有书局愿意给他出版,只好自己抄写了几部送给贵人,试图得贵人赏识,可惜贵人们显然都瞧不上眼! 这也难怪,一个未曾真正带兵打过仗的人写出来的兵书,谁会瞧得上眼?《孙子兵法》他不香吗? 然而高不凡却是知道李靖的牛比,所以当场就认真翻阅起来,读到不懂的地方就立即问,这下倒是搔倒李靖的痒处了,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不得不说,有些人平时虽然不善言辞,可一旦提起他的专长来,突然间便变得舌灿莲花,此刻的李靖就是如此,侃侃而谈,妙语连珠,就 连旁边的美婢鸣翠也听得津津有味的,懂不懂不没关系,关键是结合真实战例的讲法十分生动有趣。 高不凡的悟性自然不是鸣翠可比的,再加上穿越之前就是职事军人,所以一点就明,还能举一反三,这让李靖惊喜得如获至宝,相见恨晚,恨不得把家底都全掏出来教授给高不凡。 人生于世,朋友易得,知己难寻啊! 不知不觉间,一本《六军镜》就讲完了,李靖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此时已经过凌晨,侍立在傍边的鸣翠不住地打呵欠,最后竟趴在高不凡旁边的桌面睡觉了。 高不凡见状把外裳脱下来轻轻披在她身上,眼下已经是仲秋了,夜深寒重,这妮子睡在这里只怕会生病。 李靖瞥了一眼俏脸红扑扑的美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声道:“时辰也不早了,三弟也该歇息,等愚兄从涿郡归来再与你触膝长谈吧。” 高不凡有些遗憾地道:“时间过得真快,那我送二哥出去。” “不必了!”李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睡着的美婢,微笑道:“省得吵醒了鸣翠姑娘,秋深露重,三弟还是赶紧送她进屋去歇着吧,小心着凉了。” 高不凡闻言只好点了点头:“那二哥明天什么时候动身,我送你一程!” “三弟明天起得了身再说”李靖暧昧一笑,径自离开了院子。 高不凡难得嫩脸微热,目送着李靖离开,这才低头望向如海棠春睡一般的美婢,不由怦然心动。 高不凡自然明白鸣翠是娘亲给自己准备的通房丫头,也知道鸣翠自己的心思,所以即便现在把她抱上床睡了,应该也没有问题的。 一念及此,高少爷不由小腹发热,再一看鸣翠那动人的窈窕身姿,该鼓的地方鼓,该细的地方细,便更加的蠢蠢欲动起来。 正当他准备有所行动时,却又醒起黑衣鬼脸人的警告来,修炼有小成之前不能近女色,但该死的是,黑衣鬼脸人也没说什么程度才算小成,关键也没说碰了女色会有什么后果,若是烂jj什么的岂不坑爹? 高不凡深吸了数口气,总算把欲念压了起去,轻手轻脚地抱起美婢温香软玉般的娇躯,往房间内走去,轻轻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这才悄悄地离开,去了隔壁房间独睡。 这个时候,高不凡忽然间觉得,其实做柳下惠并不难,结果第二天,再见到鸣翠时,发现后者的眼睛红肿,见到他也不理不睬的,凭他如何舌灿莲花也哄不好,不由感叹柳下惠确实难做! 第76章 马似云来 第二日一早,李靖便率兵离开了蓨县,继续押运兵革北上涿郡,所谓的涿郡即现在的北京一带,再往北就是长城,过了长城便是奚族和契丹人的地盘,而从涿郡往东出发,一路东行即可抵达辽河,那里正是大隋与高句丽国土的分界线,辽东城——将是杨广由陆路东征高丽的第一站。 由于永济渠运河的开通,中原和江淮地区的物资得以源源不断地通过水路运送到涿郡,因此涿郡也自然成为隋军最重要的后勤补给地。 杨广这次亲征高丽动用了百百大军,加上运送补给的民壮和役夫,总数超过了两百万人,所以李靖这支运送兵革的队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与此同时,全国各地的物资c隋兵c役夫们正在马不停蹄地往涿郡汇集。 毫无疑问的,隋帝杨广这次东征高句丽的决心非常大,甚至可以说赌上了国运,这委实让人有点费解,因为按理说,高句丽对大隋根本构不成威胁,打它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动员全国兵马,赌上国运去打它更是没有必要。 当然,高不凡不是杨广,也懒得去揣摸杨广的意图,李靖离开后,他也带着家人搬回了飞鹰马场,由于老爹高开山小腿受伤了,牧场也只能暂时交给他这个少场主打理了。 这时,夏管家正一脸凝重地向高不凡道:“少爷,马上就要九月了,除了豆料外,还得想办法购入战马,若不能按时足额向朝廷上交马匹,咱们马场可能会被剥夺继续养马的资格,甚至还可能被重罚。” 高不凡此刻也是十分头痛,现在的豆料虽然短缺,但想想办法还是勉强能凑齐的,可是蓨县城外一战,飞鹰马场的战马损伤达百匹之多,想补足实在太难了,市面上根本寻不着那么多战马,就算有,那价格也是相当惊人,比朝廷的收购价贵几倍,亏大发了! 夏管家叹了口气道:“如今看来只能到其他郡高价收购了,上百匹战马啊,只怕少爷上次带回的金银全搭进去也不够!” “我去找太守大人吧!”高不凡无奈地道,他虽然有点瞧不起卢太守这个怂蛋,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找他解决问题了,他是渤海郡的最高长官,又白拿了一份功劳,于公于私都得帮飞鹰马场一把。 夏管家闻言暗喜,他向高不凡诉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卢太守肯出面上奏求情,减免飞鹰马场的部份配额应该没多大问题,毕竟飞鹰马场损失了战马也是为了剿灭张金称,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才是! 正在此时,宅子外面却突然响起了高世雄那货的破锣大嗓门:“长卿老大,快点出来接客哩,瞧瞧咱哥俩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哈哈唏律律!” “这小子嚷归嚷,学什么马叫马?”高不凡本来就些好笑,但立即又意识到什么,与夏管家对视一眼,马上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只见高世雄兄弟二人正得意洋洋地骑在两匹高头大马上,而距离他们身后不远竟然有一群马,一看标记就不是飞鹰马场的,而且全部膘肥体壮,清一色都是军马,估计超过一百匹。 夏管家面又惊又喜,激动得快步奔了过去,失声呼道:“马,好多马!好多战马!” 高不凡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高世雄兄弟旁边那人身上,此人是个生面孔,约莫四十岁许,一副管事打扮,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沉稳老练。 “世雄,世衡,你们上哪搞来哪么多战马的?”高不凡不动声色地问。 高世雄兄弟洋洋得意,把高不凡拉到一边,低声道:“族长发动大家东拼西凑搞来了四十二匹,另外一百匹却是那人专门送给长卿您的,呶,就是那边的崔大管事!” 高不凡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难道是清河崔氏的人?” 高世雄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老大不愧是老大,聪明,除了清河崔氏,估计整个大隋也没有哪个家族有如此大的手笔。” 高世雄倒没有夸口,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同根同祖,与范阳卢氏并称为“崔卢”,自魏晋以来就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而且清河崔氏名下还拥有最国第二大的私人马场,每年向朝廷上交的战马就多达五千匹,足足是飞鹰马场的十倍,也难怪一出手是是一百匹战马! 高不凡疑惑地道:“清河崔氏为何无缘无故送我一百匹战马?” 高世衡那天坠马受伤,手足脱臼,接上后便无大碍了,但是脸上的擦伤才开始结痂,大半张脸红红绿绿的,有些吓人,但是这货似乎半点也不在乎,嘿笑道:“老大有所不知了,其实咱们渤海高氏和清河崔氏是有联姻的,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亲近。 日前咱们高氏子弟大展神威,参与剿灭了悍匪张金称,真可谓是一战成名,尤其是老大你,现在已是远近闻名的少年才俊了,清河崔氏跑 来锦上添花就再正常不过了,嘿嘿,说不定咱哥俩很快就能喝上老大你的喜酒呢。” 高不凡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高世衡的后脑勺,转身往崔管事行去,抱拳道:“在下飞鹰马场高不凡,敢问这位可是崔大管事?” 崔管事立即抱拳还礼道:“不敢,在下崔护,见过高公子!” 这位崔管事虽然气质文秀,但双目神蕴内敛,太阳穴高高鼓起,体气血充盈,想必也是个内外兼收的好手。 高不凡客气道:“听说崔大管事给在下送来了一百匹上等战马,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安敢收下如此大礼,还请崔大管事带回去,好意在下心领了。” 正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不管清河崔氏出于什么目的,这一百匹上等战马,高不凡坚决不会要! 崔管事微笑道:“高公子见外了,清河崔氏和渤海高氏世代交好,也是近邻,如今飞鹰马场有困难,自当伸出援手,更何况高公子消灭了悍匪张金称,不仅为渤海郡百姓除掉一害,同样也为隔壁的清河郡百姓除掉一害,崔氏乃清河郡的郡望,送上一百匹战马聊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对对对,长卿你就收下吧,而且你们马场正好缺马,若不能按时足额上交朝廷,是要受到惩罚的。”高世雄兄弟劝道。 高不凡却果断地摇头道:“太贵重了,在下不能收,崔管事还是把马带回去吧,并代家父和在下谢过贵族长的好意。” 崔护见高不凡态度坚决,不由为难地道:“高公子若不收,族长定会怪鄙人办事不力的,要不这样,这一百匹战马就当崔氏暂借给飞鹰马场的,等你们马场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还,如何?” 这倒是没问题,高不凡也不是迂腐之人,飞鹰马场此时确实很需要战马,暂借也无妨,于是点头道:“如此在下便谢过了!” 崔护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高公子客气了。” “崔管事辛苦了,到屋里坐,喝杯茶,在下再写一张借条给你。”高不凡道。 崔护不由面色一僵,苦笑道:“好吧,高公子年纪虽轻,但办事谨慎,佩服!” 高不凡打趣道:“要是别人欠在下的钱财,在下会更加谨慎,不仅要他写借条,还得按上指印。” 崔护愕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那高公子待会最好也在借条上按上指印。” 正在此时,远处的官道尘土飞扬,一支马队往马场直奔而来,很快便来到小河对岸停下,但见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崔护打趣道:“看来高公子今日要多写一张借条了!” 第77章 有变 此时赶马而来的竟然是魏征,不过魏先生今日已一改往日的颓唐,衣服鞋袜换了新的,发冠胡子也梳理得整整齐齐,胯下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端的是精神奕奕,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高不凡一见便知魏征现在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笑道:“匆匆一别数日,魏先生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啊!” 魏征老脸微窘,不过他现在的日子确实大有改善,不仅同僚们对他客气,就连以往从不正眼看他的卢太守也偶尔会向他问计,月钱亦从过去的一千文涨到两千方,足足翻了一倍,家里的婆娘也难得对他有了笑容,尽心尽力地服侍,而这些改变,无疑都是高不凡给他带来的,当然,也是他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魏征滚鞍下马,施礼道:“高公子见笑了,鄙人这次是奉了太守大人之命给高公子送马的,一共五十匹战马,还请高公子查收。” 高不凡心中一喜,卢太守为人虽然怂了点,但做人还是挺厚道,嘴上却推辞道:“这如何使得,长卿安敢收太守大人送的马。” 魏征正容道:“马不是太守大人送的,而是郡里对高公子和令尊的嘉奖,,所以高公子不必推辞,而且太守大人已经上表向皇上请功了,想必皇上随后还会有赏赐!” “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代表家父谢过太守大人了。”高不凡顺势道,这跟崔氏白送的不同,不要就是傻瓜。 魏征捋须笑道:“这是高公子应得的,咦,这位是?” 魏征的目光落在崔管事身上,高不凡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清河崔氏的崔大管事,崔大管事,这位是卢太守十分倚重的魏先生,名征,表字玄成。” 崔护连忙礼貌地拱手行礼:“见过魏先生,久闻魏先生大名。” 客套的话,自然当不得真,魏征自己知自家事,数天以前,他还在太守府里坐冷板凳吃灰呢,鬼才识得他! 颇此寒暄了一番,高不凡便邀请魏征和崔管事到客厅喝茶,双方分宾主落座,高不凡歉然道:“家父有伤在身,不便出来见客,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魏征和崔管事连忙表示没关系,彼此闲聊了片刻,高不凡发现这位崔大管事不仅谈吐不俗,而且见多识广,待人接物圆润自如,不由暗暗感叹清河崔氏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人才济济,连一名管事都如此出色。 又坐了片刻,崔护便起身告辞了,高不凡果然写了一张借条给他,崔管事也不矫情,接过便告辞离开了,也没提任何要求。 魏征见到高不凡给崔护写了借条,不由更加欣赏了,之前见到高不凡年少稳重,做事胆大心细,敢作敢为,他便觉得此子不简单,现在又见他不为利益所诱,更断定对方非池中之物了。 高不凡把崔管事送出门,返回客厅亲自给魏征续了杯茶,道:“长卿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午饭,魏先生吃完饭再走吧,长卿正好有些事情要向魏先生求教。” 魏征欣然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便却之不恭了。” “世雄,世衡,你们呢!”高不凡转而问道。 “不了吧,俺们回城再吃也不迟!”高世雄哥俩立即摆手兼摇头,两人最不喜文绉绉的酸儒了,更何况是魏征这种黑脸神酸儒,跟他一桌吃饭无疑是自找不痛快。 “长卿老大,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向族长复命,改日再来找你骑马射箭。”高世雄扔下一句便拉上弟弟一起往外走。 “等等,把族里凑的战马都带回去还给大家吧,现在马场不缺马了!” “你自己跟族长说吧!”高世衡哥俩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门。 “这两个家伙!”高不凡无奈地耸了耸肩,对着魏征歉然地道:“在下这两位族兄为人粗豪,不懂礼节,还请魏先生不要见怪。” 魏征冷哼一声道:“不是一路人,也聊不到一块去,由他们去吧,省得对牛弹琴。”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高不凡暗汗,老魏的性格确实不讨喜,说话不留情面,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转移话题道:“不知魏先生对佛道两家之争了解多少?” 魏征奇怪道:“高公子为何突然间会对这方面感兴趣?” 高不凡笑道:“在下也是日前听二哥提起前朝灭佛的事,这才知晓佛道之间的矛盾竟然如此严重,心想魏先生见多识广,所以便向魏先生请教一二。” 魏征撇嘴轻蔑地道:“治理国家儒学才是王道正统,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是旁门左道,当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多么英明之举,即便是我朝也是以儒学治国为主,佛道两家只是辅助罢了。” 高不凡顺着魏征的语气道:“我朝以儒学 治国,佛道并举,在下倒觉得挺好的。” 魏征点头道:“道教乃土生土长的宗教,在民间早已根深蒂固,而佛教自从天竺传入,至今也是信徒遍布各地,势力不可忽视,想彻底铲除是不可能的。先帝实行儒c释c道结合的治国方略无疑十分明智,大大缓解了佛道两家的矛盾,也获得天下僧道的支持,特别是佛门,分外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环境,比任何势力都要拥护皇上。” 高凡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佛教经过两次灭佛的血腥洗礼,估计已成惊弓之鸟,难得遇上大隋的统治者礼遇佛教,不大力拥护就奇了。 这时魏征又道:“据鄙人所知,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内部的分支流派都很多。佛教最具影响的要数禅宗和净土宗,禅宗以高僧道信为代表,净土宗则以云白庵的慧静师太为代表,二人都颇受皇上的礼遇,不过,这两人加起来只怕都不及道门领袖王远知。” 提到道门领袖王远知,魏征竟然难得露出一丝恭敬之色,高不凡心中微动,问道:“何以见得?” 魏征道:“王法主师从贞白先生陶弘景,习上清派三洞法和龙腾辟谷术,仔细算来,现在已超百岁高龄,据说每日只以露水和少量的松子为食,皇上还是扬州大都督那会就接见过王法主,大业五年,皇上又在涿郡临朔宫接见王法主,甚至执弟子之礼,如今王法主就住在洛阳的玉清玄坛,玉清玄坛正是皇上专门为他建造的道观,可见其圣眷之隆,实非道信和慧清二者可比。” 高不凡不由暗暗咋舌,这个王远知已经超过百岁了?即便搁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也算是高寿,看来黑衣鬼脸人并没有骗自己,这世上果真有很多老不死! 然而,高不凡还不知道的是,这个王远知后来还活到了大唐贞观九年,足足活了一百二十六岁,真不是一般的牛比。 且说高不凡和魏征又聊了一会便开饭了,酒足饭饱后,魏征便提出告辞回去向卢太复命。 高不凡和夏管家亲自把魏征送过了吊桥,后者这时才醒起一件事,提醒道:“高公子暂时不要动身前往洛阳,据传今年的战马上交规矩有变,暂时先等一等,免得到时白跑一趟。”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道:“不会又临时加额吧?” 魏征摇头道:“那倒不会,不过交割的地点可能会改为涿郡,皇上明年初就要御驾亲征了,前线大军急需战马,与其送到洛阳再中转,还不如由各地马场直接送到涿郡去。” “这事定下了?”高不凡问。 “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就等朝廷的公文下达。”魏征说完翻身上马,挥手作别而去。 对高不凡来说,只要不是临时增加配额,战马送去洛阳,还是涿郡的区别都不大,因为二者的距离都差不多。 第78章 抢手 清河郡和渤河郡只是一河之隔,管事崔护离开飞鹰马场后,日落之前就赶回了清河郡东武城县,见到了崔氏现任族长崔望。 崔望约莫五十许岁,生得仪表堂堂,颌下留着三缕长须,见到崔护空手回来,淡然一笑:“高开山父子把马都收下了?” 崔护苦笑道:“收是收了,不过人家写了借条,约定明年归还。” “借条?”崔望有点意外,连忙坐直了身子,从崔护手中接过那张借条看了一遍,点头道:“据说这个高开山乃北齐琅琊王的遗腹子,由忠仆救出后逃往南陈,我只以为他即便侥幸活下来,必然也断了家学传承,没想到他这一手字竟也不错,可见并不是不通文墨的粗鄙之辈。” 崔护摇头道:“家主误会了,这张借条并非出自高开山之手,而是其子高长卿手书,高开山本人受了箭伤,不便见客,所以属下这次并未见到他。” 崔望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倒是说得通,高开山即便自己不识文墨,但开得起马场,自然也请得起先生教授子女。听说这个高长卿才十多岁,这手字已经算不错了,你既然见过高长卿,觉得此子如何?” 崔护道:“说来家主也许不信,属下一直以为能作出《把酒问月》如此佳作的青年才俊应该是个文质彬彬,浑身书卷气的书生,结果却与属下想象的大相径庭。” 崔望皱眉道:“难道这个高长卿长得十分粗鄙丑陋?” “那倒不是,相反还十分英俊,身形挺拔,英气勃勃,更难得的是,此子性格爽朗而不失沉稳,待人接物从容有度,与之交谈竟让人如沐春风,比起真正的世家公子也不遑多让。” “咦,连你都这样说,看来此子确实不凡!”崔望顿时来了兴趣。 崔护点头道:“据属下与高氏族长相谈得知,这个高长聊不仅才思敏捷,骑射功夫也是一绝,是个难得的文武全才,而且剿灭悍匪张金称这事也是此子一力促成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远见和魄力,委实出人意料。” 崔望眼中异彩一闪,点头自语道:“文武双全,行事机敏,大胆果决,见重利而能不贪,看来此子的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值得咱们崔氏给予重视,对了,此子可曾婚配?” “倒是未曾,不过听说长孙晟对此子菁睐有加,那日在鸿雁楼的酒宴上,把先帝御赐的玉佩也赠给了高长卿,甚至还带他唯一的女儿长孙无垢到访过飞鹰马场,想必是有意招高长卿为婿了。”崔护道。 崔望皱眉道:“如此倒不好办了!” 崔护低声道:“属下曾听说长孙家有意与唐国公李渊联姻,长孙晟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崔望冷哼一声道:“还能闹哪一出,长孙晟这头老狐狸肯定是看中了高长卿的潜力,所以便骑墙一脚踏两船罢了,这个老不脸的!” 崔护轻咳了一声道:“按理说,和唐国公李渊联姻,无疑对长孙家族更加合算,毕竟长孙晟本人已经娶了高氏的女子。” “那更加表明高长卿的潜力足以让长孙晟动心,这老狐狸向来眼光毒辣,一箭双雕,不见兔子不撒鹰!”崔望气愤地道。 崔护目光一闪道:“那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正好咱们族中也有适龄的女子,若主动提出联姻,想必渤海高氏也不会拒绝。” 崔望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也罢,长孙晟这老头狐狸虽然不厚道,但不能不给他几分薄面,且等等看,明年他若再不作出最后选择,就休怪老夫先下手为强了。” 崔护闻言点了点头,正准备退出去,崔望却叫住他道:“今年的战马交割改到涿郡了,你吩咐下去,让各家马场都准备好,饲料多准备一些,有备无患!” 崔氏好歹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在朝为官的人也不少,消息来源自然要比魏征迅速可靠,所以今年的战马交割改到涿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且说高不凡送走了魏征后,高家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因为现在不用为战马缺额发愁了,甚至还多出了上百匹成年战马,爽也! 高仁这货屁颠屁颠地跑到高不凡面前提议道:“少爷,咱们马场现在不缺马,还多出了上百匹,每天消耗太多豆料嘿嘿,现在市面上的战马价格比朝廷收购价贵几倍,不如把多出来的统统卖掉,一来可以大把赚钱,二来还能省些豆料,一举两哎哟!” 高仁还没说完,肥屁股上已经挨了夏管家一脚! 夏管家沉着脸斥道:“再胡乱出馊主意,信不信把你这夯货给卖了!” 高仁不服气地道:“俺哪里说错了?咱们的豆料本来就不够,把马卖了换成钱不更好?” 夏管家冷哼一声,训斥道:“你懂个屁,除了卢太守奖励咱们马场的五十匹马,剩下的一百四十二匹马,要么是向清河崔氏借的,要么是族里面凑的,如果咱们现在拿去卖掉,族人会怎么看少爷,清河崔氏又会怎么看咱们?动动脑子,别总想捡便宜,那样只会让别人笑话,让别人瞧不起!” 高仁郁闷地揉了揉屁股,高首幸灾乐祸地道:“让你多嘴,让你见钱眼开,活该!” 高仁翻了个白眼道:“当俺什么都没说,以后大家每天多侍候上百匹祖宗便是。” 高不凡淡笑道:“明年马场会扩大养殖,怕是不止多侍候一百匹。” 高首和高仁对视一眼,不信道:“今年已经是极限了,扩大养殖?咱们草场能承受得了吗?” “那就买地,把附近的地都买了种上牧草,让马场扩大一倍!”高不凡意气风发地道:“既然清河崔氏能年上交五千匹马,咱不跟崔氏比,每年出栏一千匹战马总可以吧,人不能固步自封,要有梦想,要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高首和高仁这两货闻言也兴奋起来,纷纷表示支持少爷的英明决定,可是买地的钱银从何来?难道跟上次那般从地里挖出来吗! 不过高首和高仁对少爷有信心,既然少爷说了,那就肯定能办到的,从来都是这样,他们已经习惯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飞鹰马场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而忙碌的日子,放牧c收购豆料,静候朝廷下达的正式公文。 话说自从张金称这伙盗匪被剿灭后,整个渤海郡的治安也大为好转,但是好景不长,因为张金称的残部被高鸡泊中的另一位盗匪孙安祖收编了,孙安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壮大,麾下人数超过了两千人。 幸好,孙安祖此人比张金称要厚道,虽然同样打家劫舍,但轻易不伤人命,不过,除了孙安祖以外,隔壁清河郡又冒出了一个强人高士达。 高士达本是蓨县人,但并不出自北齐宗室,此人跑到清河郡辖区内的高鸡泊中聚众起义反隋,大量吸收逃避征役的流民,四处流窜掠夺,实力竟然迅速超过了“老实”的孙安祖。 与此同时,大隋境内的盗贼也像雨后春笋般不断往外冒,譬如翟让c单雄信c徐世勣等人也在瓦岗寨竖起了义旗反隋,一时间天下风云变幻。 当然,这些占山为王的贼匪在杨广看来都疥癣之疾,并不能改变他东征高丽的决心。 大业七年九月初九,重阳节,高不凡终于等来了朝廷下发的正式公文,渤海郡的赵牧监亲自赶到马场,通知高开山父子把七百匹战马送到涿郡交付。 第79章 救了个美 高不凡一行赶马离开渤海郡北上时,正值深秋时节,越往北走就越冷,西风萧瑟,北雁南飞,道旁衰草离披,一派寂寥凄清的景象。 高不凡骑着青云走在马队的最前,由于大青马神骏,而且通人性,自然而然便成为群马之首,所以大青马走到哪儿,马群便跟到那儿,倒是省了大家不少功夫。 当然,七百多匹马的远距离大迁徙,速度肯定是快不起来的,每走一段路程还得停下来歇息喂食,而晚上不安全,更加不能用来赶路,于是速度便更加慢了,估计比李靖的兵车队伍也快不了多少。 高不凡板着指头数了数日子,二哥李靖早出发了十六天,看样子是追不上了,但愿返程时能遇上吧,若错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上一面了。 众人晓行夜宿,一路北行了十几天,转眼便至九月底,深秋变初冬,天气冷嗖嗖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厚衣,高不凡体内气血充盈,倒不觉得冷,不过大家都穿上了厚衣,为免显得另类,所以也跟着穿了。 这一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起,道旁野草上的露珠还没掉落,一行人便又赶马出发了。高不凡跟往上一般骑着大青马在前面开道,七百多匹战马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延绵里许,倒也显得十分壮观。 此时一轮旭日从地平线下喷薄而出,但见漫天霞光,壮丽异常,让人心旷神怡,高不凡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少爷吟得一首好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高仁这货立即大拍马屁,只是这话听着有点猥琐。 高世雄却叹了口气道:“诗是好诗,可惜却没有劫道的贼子来助兴,乌呼哀哉!” 高世衡附和道:“正是,既有好诗,当有好贼来下诗,要不然就跟喝酒没有下酒菜一般,乏味之极!” 高首和高仁不由直翻白眼,别人都巴不得一路平安,而高世雄兄弟却恨不得天天遇上劫道的贼人,好让他们有舒展筋骨的机会,真是变态! 话说高不凡目前已成了渤海高氏一族最耀眼的后起之秀,自然是重点扶持和照顾的对象,所以这次族里专门派了三十名好手帮忙护送战马北上涿郡,再加上飞鹰马场自己出了二十人,加起来就有五十人之多。 高世雄哥俩与高不凡的关系很铁,而且他们老子高士清也想借此机会来锻炼一下两个儿子,所以便派了他们帮忙护送马匹。 岂料这哥俩精力旺盛,在家里有老子管着还好点,结果离开蓨县后立即就成了脱缰野马,天天跑前跑后,吆五喝六,还搞什么“闻鼓即进,鸣金即止”的把戏,敢情把马队意|淫成行军队伍了,被高不凡修理了一顿后总算消停一些。 不过从此之后,哥俩便开始天天期盼路上遇到劫匪了,高不凡的耳朵都差点被他们念叨得起茧了,最后这哥俩竟然无聊到跑去劝架。 劝什么架? 劝马架呗! 原来马群中一些公马为了争夺发情的母马,有时候会打架互相踢咬,这个时候哥俩的精神就来了,抢着上前“劝架”,实则借着“劝架”发泄过剩的精力,搞得别人都以为发情争夺母马的是这哥俩。 “长卿老大,你这首诗听着挺顺耳的,叫什么名字?”高世雄百无卿赖地问。 “秋词!”高不凡随口答道。 “不对,现在已经是初冬了,应该叫冬词才对。”高世衡摇头晃脑地道:“冬词好,冬词妙,冬词呱呱叫,劫匪来了那更妙,二爷一锏打得他屎尿飙!” 高世雄立即续道:“大爷马槊也不是吃素的,一扎穿心魂魄消!” 高不凡不由哭笑不得,这两个家伙闲得,已经不是蛋疼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疯了。 就在此时,前方薄雾笼罩的一片小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还有马匹惊慌的嘶叫声。高世雄兄弟大喜相视,老天爷啊,终于来事了,这两货拍马就往小树林冲去。 “世雄世衡,回来!”高不凡连忙喝止两人,但是这两货早就憋坏了,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英雄救美,根本没考虑是否有诈,径直就冲进了小树林。 高不凡差点想爆粗,但又不能不管,吩咐高首和高仁等看管好马匹不得擅离,这才打马追进小树林中。 高不凡刚冲进小树林便见高世雄兄弟与一伙马贼激战在一起。这伙马贼只有五人,均蒙着脸,其中两人正与高世雄兄弟对战,另外三人则好整以暇地在一旁驻马观战,其中一人还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横驮着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女子是趴着的,长散披散,看不清面容,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晕过去了,隐约可见到额侧还有血 迹。 “咦,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老三,你去会一会他,这小子的马是匹好马,最好别伤着!”其中一名马贼见到高不凡策马而来,立即老神在在地吩咐道。 那叫老三的马贼立即挺刀向高不凡扑上去,高不凡剑眉挑了挑,夷然不惧地纵马迎上前,待到两马交首,这才拔刀一横,同时使了个铁板桥。 老三本来正要一刀把高不凡劈死的,结果高不凡一记铁板桥后仰,躲过了他的刀,而高不凡手中的横刀却快如电闪地划过他的腰际。 这一刀实在太快了,对老三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直到两马交错而过,老三这才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剧痛,惨叫一声从马上坠落,鲜血和内脏从小腹一侧流了出来,眼看是活不成了。 “老三!”还在看戏的两名马贼大惊失色,而与高世雄兄弟激战的两人也吓得一个哆嗦,分神之下,其中一人被高世雄一马槊挑飞,另一人则被高世衡的铜锏砸碎了脑袋,像开了瓢的西瓜一般,红白脑桨飞溅一地。 “老四老五!”剩下两名马贼悲愤失声,接着策马便杀了过来,其中一人挥刀攻向高不凡,另一人则使枪刺向高世雄。 高凡冷静的得像只捕猎的猛虎,驻马等着马贼杀到跟前,这才出刀相迎。这名马贼应该是五人中的老大,功夫要强上不少,一柄长刀使得呼呼生风,不过跟厉山飞相比还是差得远了,仅仅只是三刀便被高不凡斩断了右手,滚落马下惨叫不止。 对于这种打家劫舍,掳掠女人的马匪,高不凡没有半点怜悯,手中长刀掷出,将其钉死在地上,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痛快。 使枪的马贼和高世雄本来战得难解难分,见到老大数招就死在高不凡的刀下,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有胆子再战,虚晃一枪便要逃跑。 “贼子哪里逃,你大爷我还没打够呢!”高世雄大喝一声便要挺槊追赶,结果高不凡已经一箭射出,正中马贼的后心。 马贼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扭头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们等着,有人会给我们上谷五虎报仇的。”说完便滚落马气绝身亡了。 高世衡呸了一声道:“就你们几个也配称五虎,五猫还差不多,本事不大,匪号倒是起得挺牛的。” 高世雄则埋怨高不凡抢了他的生意,高不凡没有理会这货,跳下马走上去,把驮在马背上的女子抱下来平放在地上,顿时便愣住了。 高世雄兄弟也连忙凑了上前,脱口道:“咦,是个漂亮小妞儿啊,难怪会被上谷五猫盯上,幸好遇上俺们高氏三雄,要不然渣都不剩!” 只见眼前这名女子约莫十三四岁,柳眉弯弯,瑶鼻笔直,小嘴儿像菱角似的,眉心一点殷红的美人痣分外醒目,赫然正是高不凡之前在蓨县城中遇到过的窦线娘。 第80章 不请自来 高首和高仁见到高不凡从小树林中抱出来一个美女,顿时双眼都瞪圆了,牛比,记得少爷上次钻树林子,结果拎回来一大包袱的金银,这次更绝,干脆抱回来一个美人儿,难道土里不长金子,改长姑娘了? “咦,这不是俺们那天在蓨县城中遇到的窦姑娘吗?”高首这时显然也认出来了。 高仁惊呼道:“还真是啊,这小娘子咋自己跑北边来了,也不怕被强盗劫了色去。” “废话少说,快把酒和行军散拿出来。”高不凡沉声道。 窦线娘的额侧还在流着血,必须立即消毒止血才行,现在天气又寒冷,再不止血很容易死人的。 高首和高仁不敢怠慢,连忙把一壶烈酒递了过来,说是烈酒,实则度数并不高,隋朝的酿酒工艺一言难尽,所谓的烈酒估计还没有三十度,聊胜于无! 高不凡用“烈酒”给窦线娘清洗了伤口,这伤口看似是钝器所伤,不过那五名马匪所使的兵器都是开了刃的,所以窦线娘额角上的伤口估计是坠马时撞到硬物所致,这程度有可能会造成脑震荡。 高不凡熟练地清洗完伤口,又撒上行军散包扎好,血倒是慢慢止住了,不过窦线娘此刻仍然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能不能挺过来都还难说。 高不凡摸了摸窦线娘身上单薄的衣衫,不由皱起了剑眉,如今已经是初冬,越往北天气就越冷,她竟然还只穿着一件单衣,身边也没见带有包袱行李什么的,只有一柄护身的短剑,也不知她为何连行李都不带就往北跑。 高不凡出发的前一晚,美婢鸣翠已经细心给他打包好了行李,恨不得把他平时穿的冬衣都全部带上,所以高不凡的行李中厚衣物很多,于是便挑了两件给窦线娘穿上,虽然大号了点,看着不伦不类的,但总比没得穿要好。 穿上了两件厚衣的窦线娘虽然还没醒,但本来冰凉的手脚却渐渐暖和起来,看来已经侥幸逃过一劫。正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高不凡自然做不到把一个受伤昏迷的小姑娘扔在半路上不管,所以便命人把她安置在一辆空车上。 这一路上人吃马喂的,运送的饲料已经消耗过半,倒是正好腾出一辆板车来给窦线娘使用。 于是乎,马队又重新上路了,虽然那上谷五虎武艺稀松平常,但高不凡却不敢掉以轻心,一路上更加小心地提防着有同党前来报复。 幸好,这一路有惊无险,第三天下午,众人已经进入涿郡境内,估计最多还有一日路程就能抵达涿郡的治所蓟县,众人都略略松了口气。 如今涿郡境内大军云集,在隋军地毯式的扫荡之下,就连贼毛都逃之夭夭了,所以进入涿郡就等于进入了安全区,想必那上谷五虎的同党也不敢在这里报复,除非他们菊花上面拔火罐——找屎! 这几天窦线娘一直昏迷不醒,昨晚开始甚至发起了高烧,现在嘴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显然已经神志不清了,这可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在医学极度落后的古代,一个人伤风感冒都有生命危险,一旦伤口感染发高烧更是等于判了一半的死刑,能不能熬过来,全靠自身的免疫系统。 高不凡虽然也曾学习过急救和伤口处理的知识,可惜这个时候要工具没工具,要药物没有药物,他能做的只能给窦线娘物理降温,换药清洗伤口,定时灌她喝一些米汤肉羹补充能量,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世雄这货摸了摸窦线娘的额头,咋舌道:“好烫手啊,长卿老大,你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的?这都烧了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这妞儿的小命估计就得交待喽,要不你还是带她先行进城找大夫去吧,我们在后面慢慢走,明天下午准能赶到蓟县。” 高不凡沉吟了片刻,心想还有一天路程,而且又在涿郡境内,想必出不了岔子,而窦线娘再不找大夫医治,只怕就得香消玉陨了,于是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们哥俩不可再任性胡为,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长卿老大放心吧,都快到了,能出什么岔子,若少了一匹马,你把咱兄弟都剁了!”高世雄拍着胸口大声道。 高不凡这才让高首负责赶车,自他己骑马在前先行,往蓟县城方向急急赶云,至于高仁则留下来监督高世雄兄弟,这货虽然爱贪小便宜,爱贫嘴,但小精明还是有的,总之要比高世雄兄弟这两个莽夫有脑子。 且说高不凡和高首主仆二人,一路急赶,只是马拉板车的速度终究有限,而且车上还躺了个伤者,不能太过颠簸,所以日落之前,两人都未能赶到蓟县城下,只好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坳宿营,待天亮之后再赶路。 太阳一落山,天气就更加寒冷了,高不凡搭了个帐篷,又在地上铺了一层皮 毛,这才把窦线娘抱入帐篷中,只觉后者浑身滚烫,不由暗暗心惊,连忙拧了一条湿毛巾敷在其额头上。 “水要喝水!”窦线娘迷迷糊糊地低声呢喃着,本来鲜艳欲滴的嘴都干裂蜕皮了。 高不凡晃了晃水囊,已经空空如也,附近倒是有一条小溪,不过他从来不喝生水,更不会拿来给病人喝,所以吩咐高首生火起锅,他自己则到溪边取水。 这条小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清澈见底,竟然还有一群游鱼在那游来游去,高不凡捡了几块石头,手腕一抖,石头便劲射出去,咚咚几声水响,几尾大肥鱼直接就翻了白肚浮出水面。 高不凡把鱼捞起,用匕首剖洗干净,然后以野草穿成一串,又把水囊灌满水,这才提着鱼返回露宿的地方。 此时高首已经生起了火堆,见到高不凡提了几条肥鱼回来,不由眼前一亮道:“少爷哪来的鲜鱼?” “那边溪里!”高不凡指了指,高首立即跳起来,表示要再去抓几条。 高不凡把水囊中的水全倒进铁锅了,然后将空水囊丢给高首,让他顺便再装些水回来,后者接过水囊就跑了。 高不凡把其中一条鱼扔进锅里直接熬鱼汤,另外两条则用木棍穿起来架在火上烤。 天气很冷,篝火熊熊,两条肥鱼慢慢被烤得金黄,滋滋地往外冒油,高不凡往上面撒了些盐巴和香料,食物的香味就激发出来了,顺风飘出了老远。 作为一个现代人,高不凡实在吃不习惯隋朝人寡淡的食物,所以他“发明”了很多调料,出门也随身携带,高首和高仁这两货之所以乐意跟着他外出打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能吃到少爷亲手做的野味。 这时,黑暗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在篝火旁边蹲下,高不凡还以为是高首回来了,所以也没在意,只是专心烤鱼,这个时候必须不停地翻转,否则容易烤焦。 那人猛吸了几口诱人的香味,一脸馋相地问道:“能吃了吗?” 高不凡猛一抬头,这才发现一名陌生大汉正盘坐在篝火的对面,满脸的络腮胡子,长得十分粗犷,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目生双瞳,看着你的时候仿佛有四只眼睛在看你,乍然间能让人汗毛倒竖。 高不凡心中打了个突,不过迅速平静下来,将手中一条烤鱼扔了过去,大汉竟然很有礼貌,接过后还道谢了一声,也不怕烫,正接便狼吞虎咽起来! 第81章 赠药 这名重瞳大汉仿佛丝毫也不怕烫,三下五余二就把一条热气腾腾的烤鱼给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嚼碎后吞了下去,那牙口真不是一般的好,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望向高不凡手中另一条烤鱼。 于是高不凡把剩下这条烤鱼也抛了过去,重瞳大汉伸手接住,道谢一声,又继续吃起来,不过这次没有狼吞虎咽,而是改为细吞慢嚼,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一脸迷醉和享受,仿佛手中捧着的乃世间最美味之物。 这时高首终于举着火把回来了,用木棍穿了一串山溪鱼,他没有高不凡的身手,所以削了一条尖木棍作鱼叉,戳了半天才戳到四条鱼,个头还要小得多。 高首见到火堆旁竟然多了个陌生人,不由暗吃了一惊,不过少爷既然无异常,所以他也没作声,默默走到火堆旁,借着火光偷偷打量陌生大汉,结果重瞳大汉也正好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高首顿时一个激凌,串着鱼的木棍也失手往地上掉落。 高不凡眼疾手快,伸出脚尖轻轻一踢,正好踢中木棍一端,那串鱼便斜斜弹起,不偏不倚地落在火堆上的木杈架子上。 重瞳大汉眼前一亮,脱口赞道:“小兄弟好身手。”说完又不满地瞪了高首一眼。 高首不由头皮一阵发麻,因为这名大汉竟然有四个瞳孔,他都有点怀疑遇到山精水怪了,要不是高不凡在旁边,他绝对掉头就跑。 “爹,快跑!”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平静,原来昏昏沉沉的窦线娘竟然突然间钻出帐篷大声尖叫,接着便呜呜地哭起来。 高不凡忙闪身扑了上去:“窦姑娘,你” 高不凡话音未落,窦线娘已经一拳迎面打来,拳风呼呼,竟然力气不弱,前者连忙左手一伸捉住她的拳头,结果另一拳又打来,高不凡只好又捉住她的另一只拳头。 双拳被捉住的窦线娘依旧不断地挣扎,眼神呆滞中带着恐惧,双脚往高不凡身上乱踢,不过力气明显弱了很多。 “窦姑娘,醒醒你爹好好的呢!”高不凡安慰道。 窦线娘此刻烧得迷迷糊糊的,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但听到“爹”这个字,立即就停止了挣扎,目光呆滞地看着高不凡。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来窦建德应该是出事了,难怪窦线娘会什么都不带就孤身往北跑。 “窦姑娘,你爹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高不凡继续和颜悦色地安慰道。 窦线娘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入高不凡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他腰背道:“爹,女儿找到你了!” 高不凡面色一僵,讪道:“窦姑娘,我不是你爹呃,好吧,我是你爹!” 高首一个激凌,重瞳大汉估计是咬到舌头了,牙痛般扯了扯嘴角,然后继续品尝美味。 “乖,爹在这里,不要哭,乖乖睡一觉,天亮就好了!”高不凡轻拍着窦线娘的后背,一边安柔声安慰着,后者果然慢慢平复下来,重新昏睡了过去。 高不凡暗松了口气,吩咐目瞪口呆的高首盛了一碗鲜鱼汤,稍微放凉,然后横抱着窦线娘准备开灌,后者显然渴坏了,嘴唇碰到鲜美的鱼汤,根本不用灌,自动就张开小嘴咕噜咕噜地喝了精光。 高不凡见状不由一喜,他知道窦线娘之所以发高烧,正是身体的免疫系统在自我抵御的结果,而营养就是免疫系统的能量来源,窦线娘能主动喝汤,证明她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糟糕,于是又喂她多喝了一碗鱼汤。 喝了两碗鱼汤的窦线娘,苍白的俏脸多了一丝血色,额头上微微渗汗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不过让高不凡尴尬的是,他没能再把窦线娘放下,因为只要他稍微松手,后者即便在睡梦中也会立即用力抓住他,不让他离开,估计真把他当成老爹窦建德了,也侧面反映出她现在很缺乏安全感。无奈之下,高不凡只好继续抱着她,好在窦线娘很轻,估计还不到九十斤,也不至于太费力气! 这时,重瞳大汉终于吃完了烤鱼,站起来满足地拍了拍肚皮。这时高不凡和高首才吃惊地发现,重瞳大汉竟然十分高大,个头只怕要超过两米二,刚才他盘坐着的时候不觉得,这时一站起来,顿时像座铁塔似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小兄弟做的烤鱼真是一绝,某家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对了,你刚才撒在烧鱼上面的是什么东西,竟然那么香,还能让鱼完全没了腥味!”大汉重新坐下来好奇地问。 高不凡微笑道:“一些自制的调料吧,不值什么,阁下若感兴趣便匀你一些。”说完让高首取了几小包调味粉包给重瞳大汉。 重瞳大汉接过闻了闻,喜道:“就是这个味儿,小兄弟,谢了,某家也不白吃白拿,这里有一瓶伤药,一 粒内服,一粒捏碎外敷,有奇效,应该能救这小女娃一命!”说完扬手抛出一物。 高不凡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发现是一只黑色的小瓷瓶,连忙要道谢,然而大汉已经转身大步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高首惊疑不定地道:“少爷,咱们是不是撞上山精妖怪了?这家伙长了四只眼,一跨步就是几丈远,可怕!” “胡说八道,那人并非长了四只眼,只不过是眼白上多长了两点黑斑,看着像四个瞳孔罢了,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是完全有可能的。”高不凡淡道:“至于一跨步就是数丈,说明此人的武功极高,一根指头能按死十个你这样的!” 高首竖起大拇指道:“少爷果然见多识广,不过生物学是什么玩意?” “那就得从物种起源说起了,不过说了你也不懂,赶紧烤两条鱼,饿死了!”高不凡道。 “俺的手艺没少爷好,要不少爷你来烤咳,还是算了!”高首还算识趣,见到蜷缩在高不凡怀中的窦线娘,立即打消了吃少爷亲手烤鱼的念头。 高不凡打开了重瞳大汉给的那只瓷瓶,顿时闻到一股扑鼻的清香,还有淡淡的薄荷味,不由精神一振,这玩意似乎不错。 借着火光瞄了一眼,高不凡发现这只瓷瓶中只有四粒暗红色的药丸,便取出一颗,捏开窦线娘的樱桃小嘴喂了下去,又捏碎另一粒敷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然而,重瞳大汉所说的奇效并没有出现,吃了药的窦线娘还是发烧,高不凡有点失望,但也觉正常,在医学极度落后的古代,哪来立竿见影的退烧药,若是在后世的药店倒是一抓一大把。 高首的手艺确实差强人意,高不凡勉强吃了一条烤鱼,又喝了碗鱼汤便抱着窦红线进了帐篷歇息,倒不是他故意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实在是人家姑娘把他当爹了,一直不肯松手,只能让她睡沉了再想办法脱身。 不过高不凡抱着窦线娘进了帐篷才盏茶功夫,奇迹却发生了,窦线娘开始浑身冒汗。 高不凡见状暗喜,看来重瞳大汉给的药果然见效了,于是替窦线娘脱掉了一件厚衣,又用手帕替其擦去头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至于胸口和小腹这种敏感部位,高不凡倒是不好意思去碰。窦线娘的身体已经明显发育了,虽然还不及美婢鸣翠丰|满诱|人,不过已经凹凸显现。 窦线娘出了一身大汗,到了后半夜,烧竟然退了,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人也平静多了,睡得很香,高不凡终于可以脱身离开,不由暗松了口气,静悄悄地退出了帐篷。 高首倒是尽心尽责,此刻还在火堆旁值守,见到高不凡出来便问道:“窦姑娘怎么样了?” “退烧了,估计已经没大碍,小命算是捡回来了!”高不凡在火堆旁坐下,活动了一下两边发酸的手臂。 高首喜道:“那人给的药竟然如此有效,少爷能给俺看看吗?” 高不凡把药瓶丢了过去,后者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闻了闻,有点遗憾地道:“早知此药如此神奇,就应该问那人要药方,以后就可以自己配制了。”一边把药瓶递还给高不凡。 高不凡没好气地接过药瓶放回怀中,此药效果如此好,在古代算得上是救命神药了,绝对价值不菲,珍贵无比,重瞳大汉仅仅因为吃了两条烤鱼,要了些调味粉包去,便回赠自己四粒药丸,已经算豪爽大方了,你还想问人家要药方?真亏你小子想得出来。 高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贪心了,讪讪地道:“少爷,既然窦姑娘已经好转,那便不用赶着入城找大夫了,明天是原路返回,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明天再说吧,你回去休息一会,下半夜我来值守!”高不凡挥了挥手道。 高首早就困到不行了,闻言也不客气,钻到另一边帐篷睡觉去,高不凡便就在火堆旁打坐休息。 第82章 失忆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已经熄灭的篝火冒着缕缕残烟,高不凡本来就六识灵敏于常人,自从练习了内家功夫后,耳力就更加强了,分明听到帐篷中传出一声微弱的轻咳,于是结束了打座,起身钻入了帐篷之中,发现窦线娘并未曾醒,只是转了个身。 高不凡伸手摸了摸窦线娘的额头,发现体温正常,正准备退出去,目光落在后者的脸蛋上,竟略为失了失神。 此时旭日东升,红彤彤的阳光透过帐篷照在窦线娘的俏脸上,显得格外绯红粉白,肌肤下连细小的血管都纤毫毕现,弯弯柳眉,瑶鼻笔直,小嘴像菱角似的,十分好看,眉心那点殷红的美人痣更添了三分灵气。 高不凡也曾见过眉心长痣的女人,不过却是黑色的,眉心长红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从生物学角度来看,这种概率也许跟买福利彩票中头奖差不多。 高不凡心里想着中头奖,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窦线娘眉心的美人痣,偏偏就在此时,窦线娘竟然醒了,双眸正疑惑地看着他。 高不凡有点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一声道:“窦姑娘你醒了,那个你好像不发烧了,可喜可贺!” 窦线娘的表情却很奇怪,不生气也不害羞,只是目光迷茫地看着高不凡,良久不发一言。 高不凡奇了,伸手在窦线娘的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的眼珠明显在动,这才轻吁了口气道:“窦姑娘不记得在下了?” “你你是谁?”窦线娘一脸茫然。 “在下高不凡,表字长卿,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曾在蓨县城中与窦姑娘见过面。”高不凡提醒道。 窦线娘依旧一脸的迷茫,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会是摔坏了脑子吧,于是又问:“那你还记得宇文智及吗?” 窦线娘摇了摇头轻问道:“宇文智及是谁?我又是谁?” 得,果然是摔坏脑子了,这是头部受创后比较常见的后遗症,就是不知是暂时性失忆,抑或是永久性失忆了,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高不凡来说都是个麻烦,因为他目前还不知窦建德出啥事了,现在人又在哪儿?这就意味着他在找到窦建德之前,必须得带着窦线娘这只拖油瓶在身边,尽管是只漂亮的拖油瓶! 毕竟美丽的负担,也是负担! “你叫窦线娘,你爹叫窦建德,有印象吗?”高不凡不死心地道。 窦线娘闻言面色一变,惊恐地叫起来:“爹,对,我要找阿爹,我要找阿爹血,好多血,都死了都死了!” 窦线娘越说越激动,最后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高不凡暗暗心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莫非窦建德已经挂了?不可能呀,除非历史走势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这时高首也被惊醒了,提刀跑了过来:“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窦线娘见到手执明晃晃单刀的高首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滋溜的躲进了高不凡怀中,高首郁闷地挠了挠头,自己有那么的可怕吗? “刀他有刀,杀人了,他要杀人了!”窦线娘上下牙咯咯地打颤,把俏脸深深地埋在高不凡怀中,娇躯像筛子一样发着抖。 高不凡使了个眼色,高首机灵地收起了单刀退到远处去。 “好了,刀不见了,坏人也走了,别怕!”高不凡轻拍着窦线娘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怜惜来,前世他有一个小他六岁的妹妹,特别惹人疼。 窦线娘渐渐安定下,不过仍然不敢离开高不凡的的怀抱,目光惊疑地偷看远处的高首,后者更加郁闷了,取了水囊道:“俺去打点水,顺便再抓几条鱼回来煲鱼汤。” 窦线娘见到高首彻底走远,这才敢离开高不凡的怀抱,有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披散的长发,红着俏脸问:“你叫高不凡?” 窦线娘虽然不记得了高不凡,但估计是受伤昏迷期间都是高不凡在悉心照顾她,身上穿的也是高不凡的衣服,所以非但不怕他,还有一种天生般的亲近和依赖感。 高不凡点了点头,把那柄短剑递过去,微笑道:“这是你的东西,还记得吗?” 窦线娘伸手接过短剑,似乎还有点印象,轻声道:“谢谢!” 高不凡精神一振,连忙问:“你说你要找阿爹,你爹现在哪?” “我爹在”窦线娘露出思索的表情,忽然面色惨白,表情痛苦地捂住脑袋:“头好痛!” 高不凡连忙道:“你别急,不用刻意去想,等你伤好了自然就记起来了,放松,放松!”说完干脆把窦线娘搂入怀中,轻轻地抚拍她的后背。 这一招果然管用,窦线娘马上便平静下来,本来煞白 的俏脸也恢复了血色,而且越来越红,最后羞涩地低声道:“高大哥,我没事了,咳咳!” “噢!”高不凡这才意识地把人家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手。 “窦姑娘你稍坐,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脸!”高不凡找了个借口便遁了,跑到溪边捧起冰冷的溪水使劲地搓了几把脸,这才把脑海中的旖念驱散,一抬头,发现高首正奇怪地看着自己,皱眉道:“咋了?没见过这么帅的洗脸姿势?” 高首好笑道:“俺还真没见过,少爷你的脸咋那么红,跟猴子屁股似的!” “你自己搓巴搓巴几下也会红!”高不凡道。 高首暧昧地嘿嘿一笑,高不凡捡起几块石头扔进溪水里,溅了高首一脸水,后者郁闷地抹了把脸,结果发现水中浮上来两条死鱼,不由一喜道:“少爷多扔几块,省得俺戳半天!” 高不凡懒得再理他,捡起装满水的水囊便转身返回帐篷所在。 “高大哥!”窦红线见到高不凡返回,明显松了口气,面露喜色,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高不凡不由暗暗头痛,看来这只拖油瓶自己是撇不掉了,也罢,就当卖他老子窦建德一个人情,将来再慢慢向老窦收利息。 第83章 陇西李氏 漂亮的女子也许天生就会打扮,或者说,漂亮的女子即使随便打扮也会好看,窦线娘只是到溪边洗了把脸,简单地把长发梳成两半束在脑后,顿时便越发的娇俏可爱起来,就连穿在她身上松松绔绔的男子长衫似乎也别有一般韵味。 看着从溪边走回来,眉目如描似画的窦线娘,高不凡和高首主仆二人不由都眼前一亮。窦线娘提了提宽大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好像太大了,是不是很难看?” 高首立即讨好道:“不难看,相反还很好看,少爷您说是不是?” 高不凡点了点头微笑道:“的确不难看,眼下也没有合适窦姑娘穿的衣服,暂时先凑合着,等进了城我再给你买几套合身的,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直穿男人的衣服。” “谢谢高大哥,等以后找到阿爹,我我再把钱还你!”窦线娘红着俏脸低声道。 高不凡笑道:“这事以后再说,来,先喝碗鱼汤暖暖身子,早上天气冷,加上你才刚退烧,正需要补充营养。” “嗯,谢谢高大哥。”窦线娘心中一暖,连忙从高不凡手中接过陶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鱼汤还很烫,所以不时撅起小嘴吹几下。 高首舔了舔嘴唇暗道:“好看的女人连喝汤都这么好看,瞧瞧这樱桃小嘴!” 高首看了两眼便不敢多看了,估计在心目中已经把窦线娘纳入了少奶奶的人选之一。 窦线娘吃得很少,喝了一碗鱼汤,又吃了几口干粮就说饱了,坐在旁边看高不凡主仆吃喝,严格的来说是看高不凡吃喝,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前者,晓是高不凡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没话找话道:“窦姑娘你冷吗?” 窦线娘甜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冷,两条扎在脑后的马尾鞭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煞是可爱。 高首见状忍不住凑趣道:“看来窦姑娘已经大好了,你不知道你昨晚烧迷糊的样子有多吓人,突然间跳起来尖声大叫,还抱着我家公子喊爹,怎么也不肯松手,最后还是我家公子抱着你回帐篷中睡熟了才得脱身的。” 窦线娘顿时尴尬得面红耳赤地低下头,高不凡瞪了高首一眼,把几张烙饼卷起来,全塞进这货的嘴里,斥道:“有吃的也堵不住你这张三八嘴!” 高首两颊都被塞得鼓了起来,像只蛤蟆般作不得声,眼睛一翻一翻的,窦线娘看着有趣,不由轻笑出声,不过目光与高不凡一触,马上又脸蛋通红,急忙低下头去。昨晚她虽然烧得迷迷糊糊,但所发生的事她还是有印象的,她甚至还记得高不凡用手帕给她擦身上的汗! 高不凡轻踹了高首的屁股一股道:“吃饱了便干活去,回头接应马队,我和窦姑娘就在这里候着!” 高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灌了几口水,这才笑嘻嘻地道:“那俺就不妨碍少爷了!”说完飞快地跳上马按原路返回。 窦线娘只是失忆,并不是失智,自然听懂了高首的话外之意,顿时又羞红了脸蛋,埋着头不敢看人。 高不凡不禁暗暗奇怪,记得当初第一次在街上遇到窦线娘时,这妮子可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小辣椒,小蛮腰一叉,霸气十足,乍失忆之后变得如之娇羞可人,动不动就脸红!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大青马和窦线娘那匹枣红马在溪边悠闲地吃着半枯黄的草,看上去挺和谐的。 窦线娘低着螓首一会也不见高不凡出声,便偷偷地瞥了一眼,见后者正在看马,也循着目光看去,顿时暗啐了一口,原来大青马那货此时竟然往枣红马背上骑。 高不凡不禁哭笑不得,本来上一秒两马还在并排着悠闲吃草,哪料到画风突变,连忙打了一声急促的呼哨,大青马不满地嘶叫一声,不过还是悻悻地从枣红马背上翻了下来,然后两马继续耳鬓厮磨,一边吃草,一边跑到更远处玩叠罗汉去了。 高不凡正尴尬着,突闻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但见两匹健马正从来路的方向急驰而来,踢得扬尘滚滚。高不凡目力极好,老远就看清其中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高首,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倏地站了起来。 窦线娘见状也连忙站了起来,有点紧张地问:“高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高不凡没有回答,只是蹙着剑眉站在原地等候,很快,两匹马便一前一后跑到跟前,当先一人正是高首。 “少爷出事了!”高首滚鞍下马,焦急地大声道。 高不凡心头微沉,不过表面还算镇定,道:“莫慌,到底出了什么事?” 高首指了指后面那人道:“你问他吧,他知道得更清楚。” 此时后面那人也飞身落马,三步并作两步奔至高不凡面前,抱拳 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高长卿公子?” 高不凡点了点头,冷静地道:“正是,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见状不由暗赞,此子果如崔管事所说那般年少稳重,从这份冷静便可见一斑,连忙恭敬地道:“不敢,小的叫崔九,乃清河崔氏族人,奉了崔管事之命前来告知高公子,你们的马队在后面出了点事故,还请速速返回处理。” 高不凡暗叫不妙,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自己只是离开半天一夜,竟然就出事了,高世雄俩兄弟怎么搞的? “出了何种事故?”高不凡沉声问道。 “高公子手下的人和陇西李氏起了冲突!” 高不凡愕了一下,他本以为是战马被劫了,敢情只是与别人起了冲突,只要马还在就好办,不由心中大定,问道:“陇西李氏?莫非是李渊?” 崔九面色有些古怪,摇头道:“高公子弄错了,唐国公李渊乃关中李氏,并非陇西李氏!” 高不凡暗汗,连忙虚心请教道:“那这个陇西李氏是什么来头?” 崔九解释道:“其实关中李氏和陇西李氏的祖上同宗同源,并称关陇李氏,不过现在关系并不紧密,陇西李氏的势力在河西走廊一带。祁连山下的大马营牧场乃整个大隋最大的军马场,年出栏一万五千头,而这个大马营牧场正是陇西李氏在经营,当然,大马营牧场名义上却是属于朝廷所有的军马场,陇西李氏只有经营权。” 高不凡不禁暗暗砸舌,年出栏一万五千头,那整个牧场的马匹保有量至少是这个数的三倍,也就是五万匹,试问这样的牧场得有多大? 而且产出如此巨大的牧场,随便就能组建一支万人骑兵,也难怪朝廷把它充公了,只给陇西李氏保留了名义上的经营权,相当于国有性质!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陇西李氏在当地的势力之强,连朝廷都得分他们一杯羹,将如此庞大的军马场交给他们去经营管理。 高不凡连忙又问起双方起冲突的原因,这个崔九口齿伶俐,很快就把事情的经过叙述清楚了。 原来昨天下午高不凡离开后,高世雄兄弟又赶着马战马走了一程,落黑之前便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扎营,岂料陇西李氏的马队也刚好在落黑前赶到了那儿,于是就在附近宿营。 结果第二天,高仁清点马匹时发现了少了十几匹马,怀疑跑到陇西李氏的马群中去了,所以高世雄兄弟便上前交涉,希望能检查找回属于飞鹰马匹的马匹。 本来这只是件小事,而且飞鹰马场的马匹都打有明记和暗记,很好认,只要对方肯配合,绝对能找出来,但是陇西李氏的人不知是心有鬼,还是嚣张惯了,拒绝了高世雄兄弟的要求,并准备赶马启程。 高世雄兄弟本来就是爆脾气,被对方一顿辱骂奚落,那里还忍得住,于是双方便动起手来,互有人受伤,要不是刚好崔护赶着马队经过,及时出面制止斡旋,只怕就要出人命了。 清河崔氏乃大隋数一数二的顶尖家族,陇西李氏自然不敢不卖面子,但还是拒绝高世雄兄弟检查马群,并且要求高世雄兄弟道歉,赔偿受伤人员的汤药费。 高世雄兄弟大怒,双方差点又动起手来,崔护只好一边斡旋,一边派崔九赶来通知高不凡,结果崔九半途上就遇到高首,又认出了高首所骑的马是飞鹰马场标识,于是拦住他一问便知道对方正是高不凡的贴身随丛。 崔九大喜,让高首带着他来找高不凡! 高不凡听完崔九的叙述,不由剑眉上扬,他本以为高世雄兄弟鲁莽才引发的事故,不过现在看来倒是错怪了他们,他们没错,是对方太过傲慢了。 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管他是关中李氏,还是陇西李氏,不把马还来,皇帝老子也照收拾不误! 高不凡打了个呼哨,已经完事的大青马便欢快地跑了过来,后面的枣红马则亦步亦趋,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高不凡纵身上马,窦线娘见状也连忙上了枣红马,四人四骑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第84章 硬闯 当高不凡等人赶到高世雄兄弟昨晚驻马宿营的地方,远远便见到漫山遍野的马匹,非常的壮观。原来陇西李氏此次奉朝廷之命护送五千匹马到涿郡,正好清河崔氏的崔管事也护送了五千匹马至此,于是三家的战马加起来就超过了一万一千匹,数量庞大,只是一夜之间,这片荒野的枯草都被啃食一空了。 飞鹰马场的战马和人手都是最少的,此时正被两家夹在中间,陇西李氏的人甚至把飞鹰马场的人给团团包围住了,不允许他们离开。 所以高不凡四人只是策马来到外围就被陇西李氏的族人拦住了,崔九拱手大声道:“这位乃渤海高氏的高长卿公子,也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拦住去路的十几名陇西李氏族人立即目光不善地向高不凡望来,估计见后者年轻,也就不怎么放在眼内,为首之人甚至冷笑道:“你就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来得倒是正好,马上赔礼道歉,并且赔偿黄金五百两,否则你们的人一个也别想离开。” 崔九皱眉道:“李平,你这话不嫌过份了,而且你只是个小管事,应该还轮不到你话事吧,还是让高公子和你们的大管事谈吧。” 李平冷笑道:“崔九,你又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你多管闲事?一边凉快去,这是我们陇西李氏和飞鹰马场的恩怨,关你们清河崔氏屁事,真是狗拿耗子!” 崔九顿时被噎得作不了声,面色也阴沉下来,而高首终于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老子赔你个锤子,马上滚开,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此言一出,那些陇西李氏的族人立即铮铮地抽出了兵器,李平更是一脸嘲讽地道:“你不客气还能把老子怎么样?有种就硬闯,看看咱们陇西李氏的刀利也不利!” 陇西李氏地处边镇,北连突厥,西接吐浴浑,汉胡混杂,历来民风彪悍,好勇善战,所谓的西凉铁骑就出自这里。 高首虽然是个急性子,但并不傻,见到对方十几把明晃晃地利刀拦住去路,倒是不敢贸然硬闯,只是手按刀柄怒目而视,窦线娘俏脸煞白,下意识地手按剑柄。 李平见到高不凡依旧从容自若地骑在马上,不由暗暗惊讶,这小子是被吓傻了,抑或本身就是傻子。 “你叫李平?这里是你说了算?”高不凡目光泠然。 李平心中微凛,很明显,眼前这小子并不是傻子,冷笑道:“没错,老子是叫李平,老子说了算不算关你屁事。” 高不凡淡道:“飞鹰马场我说了算,既然陇西李氏那边你说了不算,那就马上滚开,省得浪费我时间。” 李平愕了一下,继而怒道:“小子,你让谁滚开?有种再说一次!” 高不凡剑眉一扬,轻夹马腹,大青马便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前走去,李平面色一沉,喝道:“停下,再往前一步,老子就不客气了呀!” 李平话音刚下便发出一声怪叫,原来高不凡已经探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仰面朝天高高举起。 李平四肢一阵乱划,就像四脚朝天的王八,高不凡只是用力一送,这货便腾去驾雾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腰都直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崔九不由暗暗吃惊,他知道李平好歹是个小管事,身手定然不错,结果一招就被高不凡制住了,毫无还手之力,都说这个高长卿文武双全,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你不客气又能把老子怎么样?有种继续拦阻,看我渤海高氏的刀利也不利!”高不凡扔完李平,将后者刚才对高首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然后继续驱马向前。 高首热血上涌,抽出单刀驱马跟上,窦线娘见状也拔出了短剑,亦步亦趋地跟在高不凡身后,现在在她的心目中,高不凡就是她的依靠,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陇西李氏的十几名族人虽然被高不凡先声夺人,但终究是彪悍,愣了片刻便立即扑了上来,挥刀便要斩死高不凡的坐骑,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高不凡手中的单刀连鞘挥出,竟像摧枯拉朽把十几名李氏族人全部扫落马下,简直就是闲庭信步! 这也是高不凡不想伤人命,否则这些家伙已经全部去找阎罗王报到了。 高不凡收起单刀,连多一眼都懒得再看,径直骑马闯进了包围圈内,高首砸了砸舌,少爷的水性天下无双他是知道的,但少爷的功夫进步之神速却让他相当吃惊。 崔九虽然也吃惊,不过他只以为高不凡的身手一直都这么厉害,那料到他是近几个月来才突飞猛进的! 窦线娘却没考虑那么多,见到高大哥如此神勇,举手投足间便打倒对方十几人,不由喜上眉梢,眼中 只有崇拜。 且说高不凡闯了进去,发现高世雄兄弟和一众高氏子弟正把飞鹰马场的马匹护在身后,地上还躺着七八名皮开肉绽的伤者,而对面则是陇西李氏的人马,双方剑拔弩张,负责斡旋的崔护夹在二者之间,显得有点束手无策! “长卿老大,你回来了!”高世雄兄弟见到高不凡,不由大喜过望,高仁那货更是如获救星,松了口气道:“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咦,窦姑娘好了?” 高不凡向着大家点了点头,然后滚鞍下马来到崔护面前,拱了拱手,客气地道:“谢过崔大管事,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崔护苦笑道:“高公子,其实在下也做不了什么,还是你自己和李大管事谈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对面李氏为首之人,此人约莫三十许岁,身材殷长,名叫李懋,乃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的亲弟弟,不过他本人没有公职在身,只是大马营牧场的大管事,这次正是他代表陇西李氏押送五千战马到涿郡。 高不凡打量李懋,后者也在打量他,不过此时那小管事李平已经带着人追了过来,气急败地告状道:“大管事,这小子打伤了咱们不少人。” 李懋面色一沉,寒声道:“阁下就是飞鹰马场的少场主高长卿?” 既然已经动了手,高不凡自然不怵他,陇西李氏就算势力再大,也仅限于河西走廊一带,离渤海郡好几千里远,怕他个鸟,所以淡定地点了点道:“没错,在下正是高长卿,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鄙人李懋,你手下的人先是污蔑我们偷马,打伤鄙人手下,你现在又动手伤人,真当我陇西李氏好欺负吗?”李懋冷冷地道。 高仁立即反驳:“你胡说,俺们才没有污蔑你们偷马,俺们的马明明跑你们马群中去了,你们却不配合还回来,还刻意藏匿,分明就是想昧了俺们的马。” 李懋冷笑道:“荒谬,我们西凉大马营出产的战马是整个大隋最多最好的战马,会贪你们中原出产的几匹劣马,倒贴也不要!”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看得出,陇西李氏的战马确实要比飞鹰马场的战马更优,没办法,这是水土决定的,马性喜寒不耐热,所以地理越靠北出产的战马越高大神骏,耐力和爆发力也更胜一筹,而且更不容易得病。 “既然李大管事瞧不上咱们马场的马,便让我们检查一遍寻回来便是了,何必拒绝我们的合理要求呢?”高不凡淡道。 李懋冷笑一声:“鄙人这里有五千匹马,若任你们找,找到什么时候?更何况你算老几,凭什么你说什么就什么,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85章 梁子 李懋的意思很明显了,既不承认飞鹰马场丢失的马混在他们马群中,又不允许高不凡派人查找,这就有点耍无赖了,而且语气非常不友好,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气得高世雄兄弟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高不凡在赶回来的路上,本打算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的,结果刚才被那个李平无礼地拦住去路,狮子大开口勒索五百两黄金,心中已然生出几分火气,这才武力硬闯而入,结果现在对方的话事人也是这副态度,当下也不再客气了,冷冷地道:“那你待如何?” “赔礼道歉,赔偿损失!”李懋斩钉截铁地道,陇西李氏在河西地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那便如此人所讲,在下得赔偿五百两黄金了?”高不凡一指李平,似笑非笑地道。 李懋微愕,目光望向李平,后者刚才虽然被高不凡摔得十分狼狈,但只是轻伤,咬牙切齿地道:“大管事,他们耽误咱们行程,还打伤咱们多人,所以属下觉得赔五百两黄金已经便宜他们了。” 这个李懋显然是个护短之人,虽然觉得赔五百两黄金有点过头了,但手下的人既然已经说出口,他也懒得再更改,免得坠了陇西李氏的威风,点了点头傲然道:“没错,五百两黄金,一文钱也不能少。” 李平闻言得意地道:“小子听清了,一文钱也不能少,若是没带那么多钱,赔一百匹马也行,要不然休想离开。” 高世衡禁不住破口大骂:“老子赔你个爹要不要?来,乖儿子快叩头喊爹,爹赏你!” “小子,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李平狞声叫嚣道,这货刚才虽然被高不凡修理了一顿,但丝毫不怵,估计是认为己方人多势众吧,多达三百人,而高不凡等只有几十人,就算身手再好,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得跪! 高不凡竟认真地点了点头:“赔礼道歉是必须的,赔偿五百两黄金也未尝不可!”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高世雄兄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鼓着两双牛眼意外地看着高不凡。 李懋将信将疑地道:“当真?” 高不凡话锋一转:“如果李大管事能证实我飞鹰马场丢失的马确实不在你们的马群当中,在下不仅赔礼道歉,还赔偿五百两黄金子,但是,如果在下的马确实就在你们的马群中,那么反过来就是你们赔礼道歉,并且赔偿五百两黄金。” 李平闻言面色顿变,脱口道:“你作梦吧,大管事,这小子狡猾得很,分明就是变着法子要检查我们的马。” 高不凡一直留意着李平的神情,见状便大致心里有底了,突然纵身跃上大青马的马背,同时撮指发出一声呼哨,大青马立即长嘶起来,哄亮的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飞鹰马场的马群听到大青马的嘶叫声,立即都竖起耳朵站了起来,有一些还跟着唏律律地嘶叫。 高不凡高高地站在大青马的马背上,锐利的双眼迅速扫过陇西李氏的马群。 陇西李氏的马群虽然庞大,多达五千多匹,但是高不凡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马群中,明显有几匹马异常骚动,其中一匹甚至发出了嘶叫来回应。 高不凡大喜,找到了,脚尖轻点了一下马鞍,大青马便箭一般飙了出去,而他仍然稳稳地站在马背上,目光牢牢锁定那几匹骚动的马。 李平竟然面色大变,大喝:“快拦住他,别别让他逃跑了!” 那些李氏族人下意识地上前阻拦,但是大青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大青马早已风一般从他们身边掠过,而高不凡就像脚下生了根一般,始终稳站在高速飞驰的马背上。 “好!”正在看热闹的崔氏族人禁不住轰然叫好,这一招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崔护不由暗暗惊叹,此子的身手委实厉害,更难得的是这份机灵劲儿,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找马,而且看样子还让他找到了。 大青马的速度飞快,短短十数息就奔至那几匹骚动的战马附近,高不凡离着数丈便纵身一跃,借着惯性横空飞出数丈完,就像飞鸟般,凌空落在其中一匹马的背上。 唏律律 大青马再次发出一声洪亮的嘶叫,高不凡胯下那匹马立即惊惧地低下头表示臣服,很明显,这匹正是飞鹰马场的马,虽然挂在马脖上的飞鹰马场标志被人摘掉了,但是耳朵后的暗记还在,所以高不凡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时众人都追了过来,李平气急败坏地抽刀指着高不凡道:“小子马上滚下来,弄伤了我们的马你赔不起!” 高不凡冷笑道:“你确定这是你们马场的马?” 李平目光闪烁,有点心虚地道:“这当然是我们 大马营出产的战马,你们飞鹰马场的劣马哪有如此神骏!” “放你娘的屁,这明明就是俺们飞鹰马场的马。”高首上前展露马匹耳后的暗记,冷笑道:“大家都瞧瞧,这就是我们飞鹰马场的暗记,谁也休想抵赖。” 这时高仁等也纷纷上前在周围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出了十六匹战马,耳朵后无一例外都留有飞鹰马场的暗记。 铁证如山,没得抵赖了! 在场的清河崔氏族人均露出鄙夷之色,陇西李氏枉称名门世家,竟然做出偷马的事来,简直太不要脸! 李懋面色铁青,他刚才还放大话瞧不起飞鹰马场的劣马,结果飞鹰马场的马还真在他的马群中找到了,而且还被人故意摘了标志,分明就是故意的偷盗行径,这脸打得真是啪啪作响。 “李平,这一营马是你管的,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个解释!”李懋寒着脸质问道。 话说李懋把五千匹马分成了五个营,每营一千匹,专门设一名管事负责管理,而这一营马正好归李平管。 李平吃吃地狡辩道:“属下也不知,可能是昨晚意外混进来的,都是误会!” 高不凡淡笑道:“我们的马自己跑到你们这里,又自己把马牌给摘了?李管事的脑袋被护踢了,抑或觉得大家都是白痴?” 崔护呵呵笑道:“高公子,也许你家的马比较聪明吧,在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哈哈!” 李懋面上臊得如同火烧,厉声喝道:“来人,把李平给这混账给我拿下!” 李懋身边两人的亲随立即上前把李平绑了起来,而李平手下还管着六十人,也全部被抓起来,跪成数排。 在李懋的严厉审问下,李平手下的几名心腹很快便招认了,原来昨晚飞鹰马场的十六匹马果然走错了地方,混到李平所管理的马群中了。 现在市面上的战马十分昂贵,所以李平便起了贪念,让人把飞鹰马场的马牌摘掉,打算到了蓟县后偷偷卖掉大赚一笔,他之所以带人阻挡高不凡,无非是想把水搞浑,把矛盾给搞大,好掩饰他偷马的行径罢,岂料高不凡的坐骑乃飞鹰马场的头马,一声嘶叫就让他露出了马脚。 不得不说,这个李懋是个狠人,查明真相立即当众斩杀了李平,然后黑着脸,对高不凡和崔护一抱拳道:“鄙人管教无方,出了这种事,让两位见笑了,抱歉!” 高不凡淡淡地点了点头,高世雄兄弟也沉默了,毕竟人家把人都杀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懋道完歉,竟然留下一百匹马便扬长而去! 高首咋舌道:“这家伙够狠,不过也挺豪气的。” 崔护却是摇了摇头,提醒道:“李懋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此人的心胸并非如此豁达,梁子已经结下了,高公子以后可得当心此人!” 第86章 涿郡督运使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谢过崔管事提醒,崔管事似乎对这个李懋的为人颇为了解?” 崔管事微笑道:“也说不上了解,鄙人每年都会押送马匹到洛阳交付,而这个李懋也是如此,所以打过几次照面,同桌吃过一回酒,仅此而已,但是见微知著,人的性格和心胸是隐藏不了的,如果鄙人所料不差,李懋留给高公子的一百匹马应该都是些牝马。” 所谓的牝马即是母马,不能用来配种! 高首和高仁闻言连忙让飞鹰马场的家仆们去检查,发现那一百匹马果然都是母的,不由骂骂咧咧地跑来向高不凡禀报道:“少爷,李懋那家伙留下来的果然都是牝马,小心眼的家伙,真阴险!” 崔管事笑道:“果真如此,突厥马贩子卖给大隋人的马也多是牝马,但突厥人防范咱们大隋情有可愿,而这个李懋却是纯粹的心胸狭窄。” 窦线娘扑闪着美眸好奇地问:“牝马怎么了?我看这些马都挺好啊,高大强壮,体型匀称,四肢强健有力!” 高首讪讪地道:“窦姑娘有所不知了,牝马是母的,不能配种,李懋是怕俺们飞鹰马场养殖出他们那样的好马。” “配种?”窦线娘愕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两颊像火烧一样,红扑扑的。 崔护早就留意到窦线娘了,暗暗猜测这位身上穿着男装的漂亮少女与高不凡的关系,此时趁机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高不凡很自然地答道:“窦姑娘路上与家人失散了,遇上马匪头部受了伤,在下恰巧路过遇上,顺道护送她一程。” 崔护恍然道:“原来如此,高公子果然侠义心肠。” 高不凡笑了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对了,我听崔九兄弟说,这个李懋还有个兄长叫李轨,好像挺厉害的。” 崔护点头道:“李轨现任武威郡鹰扬府司马,与金城校尉薛举都是武力强横之辈,在当地颇有名气。” 高不凡心中一动,李轨他不认识,不过薛举却是在隋唐演义小说中看过,也是隋末群袅之一,自称“西秦霸王”,连李世民都曾败在他手下,后来突然得病暴毙,李唐这才检了便宜,成功拿下薛举的地盘。 崔护见高不凡沉吟思索,只以他心忧得罪了李懋的事,便安慰道:“陇西李氏的势力只在河西走廊一带,手还伸不到渤海郡来,高公子不必过于忧心,只是日后遇上陇西李氏的人小心提防就是了。” 高不凡淡然一笑道:“多谢崔兄提醒,在下不惹事也不怕事,只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崔护赞许道:“从高公子剿灭悍匪张金称这件事,鄙人便知高公子非常人也。” “崔兄谬赞了,今日耽搁你的行程,实在万分抱歉!”高不凡抱拳一揖。 崔护连道不敢,抱拳回了一礼道:“眼下离蓟县已经不远了,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如何?” 高不凡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崔护畅快一笑,便吩咐下去启程,高不凡也让手下的人拔营起寨,受伤不便走动的便乘车,一行人六千余匹马浩浩荡荡地往涿郡县治所在出发。 崔护此人十分健谈,而且见多识广,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地里环境都十分熟识,高不凡与之相谈了一路,获益良多。 高不凡感叹于崔护的见多识广,殊不知崔护却也震惊于高不凡的见闻广博,而且高不凡还时有标新立异的惊人之语,这些见解初听觉得是哗众取宠,但仔细一想又不无道理,于是更觉此子不凡了,难怪连长孙晟那老狐狸都不惜一脚踏两船。 窦线娘策马默默地跟在高不凡身边,也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路,见到后者侃侃而谈,既好奇又佩服,暗道:“高大哥年纪跟我差不多,咋知道哪么多东西,颇如最高的山不是昆仑山,而是珠穆琅玛峰,海里最大的鱼是鲸鱼,莫非他出过海?” 日落之前,大家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涿郡蓟县,就在南城门外的旷野外扎营露宿,等候朝廷官员验收马匹。 高不凡知道以往在洛阳都是太仆寺的官员验收马匹的,今次情况特殊,倒不知是哪个部门负责验收工作,要等明日天亮入城打听一番才知晓。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高不凡觉得遗憾的,那就是一路上没有遇到二哥李靖,按理说李靖应该已经完成押运任务返程,估计是路上错过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蓟县城的城门打开了,崔护邀高不凡一起入城办理交付手续,高世雄兄弟自然不肯错过进城见识一番的机会,而窦线娘显然也想跟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期盼模样。 于是乎,高不凡便让高首和高仁负责留 守,他带着高世衡兄弟和窦线娘一起进城去,顺便也好给她买几套换洗的衣物。 话说涿郡虽然跟后世的北京地理位置差不多,但还是有少许差异的,而后世的北京城更是明朝时期才定型,由明成祖朱棣在元大都的基础上营建出来,现在可是隋朝,所以后世的北京城连影儿都还没有。 蓟县城是涿郡的县治所在,位于现在的北京市区西南则,也就是房山良乡一带附近,城池自然也没有明朝时的北京城宏伟。 且说高不凡和崔护二人进了城,径直便奔太守府而去了,一打听,人家太守府根本不管军用物资调配,而是由朝廷特别委派的涿郡督运使负责此事,而这个涿郡运使正是唐国公李渊。 高不凡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是哭,还是笑好了,李渊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可谓是鼎鼎大名,如雷贯耳,这位可是大唐的开国皇帝,李世民的他老子啊,而一想到李世民,高不凡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观音婢长孙无垢! 高不凡之前生出过跑去太原提前抱李渊大腿的念头,可是听崔护一说,始知李渊现在还不是太原留守,现任官职却是什么殿内少监,从四品官,跟宇文化及的官差不多大,专门负责皇帝的衣食住行,说白了就是隋帝杨广的管家。 而且听崔护说起李渊时,态度似乎也没多少重视,可见现在的李渊也算不得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唐国公的爵位也是继承自父辈的,对了,李渊和隋帝杨广还是表亲关系,因为李渊的母亲和杨广的母亲独孤伽罗是亲姐妹。 前往督运官署的路上,崔护见到高不凡“心事重重”,便轻咳一声安慰道:“高公子不必过于担心,战马事关征战大事,皇上也很快就要亲临涿郡,想必李渊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刁难你,毕竟若有御史参他一本,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高不凡愕然道:“李渊为何要刁难我?” 崔护眼中闪过一丝古怪,隐晦地提醒道:“陇西李氏和关中李氏毕竟同宗同源,而且长孙家和李家有口头婚约,高公子不会不知吗?” “口头婚约?”高不凡这才会过意来,心中无来由的一紧,他虽然知道历史上的长无孙垢最终成为李世民的皇后,却不清楚婚约的事,敢情长孙无垢和李二竟然有婚约。 崔护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道:“敢情高公子还不知此事啊,长孙晟咳,长孙将军没跟你提起过?” 高不凡皱眉摇了摇头,奇道:“这是长孙将军的家事,为何要向在下提起?” 崔护只以为高不凡在装傻,打了个哈哈道:“说的也是,不聊这个,走,咱们进去找李大人办理交付手续吧。” 高不凡点了点头,忽见窦线娘的面色不对,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连忙关心地问:“窦姑娘可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窦线娘连忙摇头,勉强一笑道:“没有啊,高大哥我没事,噢,高大哥进去办正事,我能不能自己在街上隋随便走走?” 高不凡笑道:“当然可以,高大哥又没把你手脚绑住,不过可别跑远了!”说完从腰间取下钱袋,不由分说就塞到窦线娘手中。 “高大哥,我我不要钱!”窦线娘脸上一红,连忙推拒。 “拿着吧,去买几身衣服,女孩子家的东西我也不懂,有什么需要的你自己多买一些备用,嗯,若逛完街我还没出来,你就在门口等一下。”高不凡说完便和崔护转身进了李渊的办公官置。 窦线娘手里拿着钱袋,目送着高不凡和崔护两人进了官置,心里暖洋洋的,高大哥对自己是真的好,那个长孙无垢又是什么人?高大哥似乎挺在意的! “窦姑娘!” 窦线娘正胡思乱想间,忽闻有人喊她,转身一看,发现是高世雄兄弟,这哥俩此刻手里拿的都是吃食,只顾着狼吞虎咽,也不知道给人家姑娘一点,看来也是两个钢铁直男。 “长卿老大呢?”高世衡一边唏里哗啦地吃着烤羊腿,一边问道。 “高大哥进去办事了!”窦线娘抿了抿小嘴道。 “长卿老大也真是的,把你一个姑娘家留在这里,走,俺们带你逛街去,嘿嘿,这里吃的特别多,就是味道有点重。”高世雄拍了拍胸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