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师不羡仙》 第一章 不速之客 耳边传来连绵不断的木鱼和诵经声。 江茕星睁开眼。 阳光从门缝里透进来，照亮蛛网遍布的屋顶。 这是哪儿 她看着陌生的屋顶，还以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身上的酸痛随着神志的回归彰显出存在感，江茕星撑起上半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短胳膊短腿。 哦没有，她还在那本倒霉催的种马小说里。 环顾四周。 这是个十分低矮的小屋子，大半地方堆叠着柴火，墙角倚着一把柴刀，很是眼熟。 江茕星抬手推推破烂的木门，纹丝不动。 门外隐约传来门锁敲击在门板上的动静。 她的头顶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谁把她锁在她自家的柴房里了 记忆缓缓回笼。 数日前。 镇上的衙门派人来找她，说是她爹死在镇外山上了，让她去把尸体领回来。 面对这个才十岁爹娘就都没了的孩子，官差的态度还算温柔，临走前劝她节哀顺变。 江茕星没有哀，她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在她张罗葬礼的时候，嫁到外地的姑姑突然拖家带口地出现在江家，明明已经好几年没出现，兄妹情谊寥寥无几，那胖妇人却嚎得一条街都能听见。 江茕星被她吵得脑壳嗡嗡响，不知是劳累过度还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竟然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再然后，就是在这里醒来了。 江茕星缓缓转头，盯着柴房的破烂木门，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位姑姑就是这么对待父母双亡的孤女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神情在稚嫩的脸上显得异常违和。 接着，江茕星平静地起身，抄起墙角的柴刀，往门板上砍去。 剧烈的撞击声中，屋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身为镇上有名的富户，江家宅院却只是个两进的小院子，颇为简朴。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灯笼，白纸黑字的挽联贴在深色大门上，一看就知道这家有白事。 老和尚敲着木鱼，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厚重的棺材停在正厅里，高矮胖瘦的亲戚站在一旁，个个披麻戴孝。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后面走出来，凑近一个异常富态的妇人，小声道：“娘，表妹好像醒了。” 妇人本能地皱了下眉：“门锁好就行，别让她出来捣乱。” “可她” 少年一句话没说完，门外跑进来一个下人：“夫人，外面来了个客人，自称江员外的好友，前来吊唁。” “哥哥的好友”胖妇人本能地觉得不对，“怎么今天才来” 今天出殡，按照本地习俗，只有家人在场，想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大多前两天就来过了。 “我出去看看。”她起身往门外走去。 被遗忘在原地的少年撇撇嘴，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坐在蒲团上打盹的弟弟，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掀帘子重新溜回后院。 另一边，胖妇人来到门外，一眼看见门口有个倚着门框伸着脖子，正探头往里瞧的陌生大汉。 这大汉约莫四五十岁，蓬头垢面看不清五官，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相亲相爱地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怎么看，都像是个来骗吃骗喝的乞丐。 “你瞎了吗我哥哥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她扭头低声训斥下人一句，再抬头时已然换了一副表情，慈眉善目地走上前去，“饿了吧快去拿些吃的来。” 她一边吩咐下人，一边从自己袖子里掏出几个铜板，正欲递过去，冷不防对上那人藏在一头乱发里的眼神。 这乞丐哪儿都糙，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像是一眼就能把她看破。 “我不是来讨饭的。”大汉直起身子，越过瞬间尴尬的妇人，径直往里走去，“我是江鹄的老朋友，来送他最后一程。” “等等” “你们既然都是他的家人，应该知道江鹄是个修仙者吧，修仙者的寿命比凡人高得多，他还没到一百岁，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大汉步跨过院子，目光紧紧地锁着厅堂中央的棺材。 胖妇人匆忙跟上，听见这话才意识到此人可能真的是自己那哥哥的好友，当即抽出袖子里的手绢点了点眼角：“是意外，哥哥不知怎么一个人去了城外，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她说得 含糊，大汉却没有追问，扫视在场众人，又问：“我记得江兄有个女儿，算起来今年大概十岁，怎么没在” “仙儿还小，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如今她爹又骤然离世，孩子一时接受不了，病倒了。”胖妇人解释道。 一个瘦高中年男人接话：“我们家里人心疼她，就让她好好卧床休息，免得又触景生情，唉” 大汉摸摸自己厚重的络腮胡“哦”了一声，也看不出信没信。 “可怜的仙儿，前些年娘就没了，如今爹也不在了，若不是我们这些亲戚帮衬，这孩子弱不禁风的，要怎么活下去哟” 胖夫人一唱三叹，还没哭完，后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大汉侧耳听了听：“什么声音” 胖妇人神色不定，勉强笑道：“后面养了鸡鸭” 大汉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可不是鸡鸭能闹出来的动静。” 说着，他也不顾忌自己是个客人，抬脚就往后院走去。 胖妇人跟瘦高男人对视一眼，匆忙追过去试图阻拦：“等等” 这俩人哪是那壮汉的对手，硬是被拖着带到了后院里。 大汉在院子里站定，视线锁定角落那间简陋低矮的屋子。 “嘭嘭” 屋门简陋，只是两块窄窄的木板，边角都被磨得圆润，上面却挂着一把崭新油亮的大锁，正随着门板的晃动哗哗作响。 “这里面关着什么”他问。 “呃”胖妇人目光游移，不知为何卡了壳。 后院正屋里走出一个少年，语气不善地盯着他：“关你什么事平白闯进我们家指手画脚，再不走我可就要去报官了” 他话音刚落，那两扇木门晃动得更加剧烈，像是有什么野兽正在里面不断撞击，想要逃出来。 少年“啧”了一声，左右看看，抄起墙角一根木棍走上前去，像是想用它将木门加固。 他刚走到门口，那两扇年代久远的木板突然裂开一条大缝，雪亮刀尖从里面探出个头，摧枯拉朽地将门板劈得四分五裂。 彻底脱离门框的散碎木板向四面八方飞去，握着木棍的少年首当其冲，被最大的一块兜头砸中，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我的孙子哎”一个老人惨叫着扑过去。 门板落地，灰尘四溅，清晨的阳光照进低矮黑暗的屋子，也照亮了站在门后的纤细身影。 出乎意料，那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小姑娘。 她穿着守孝的麻衣，手里提着一把足足有她大半个身子长的柴刀。 第二章 遗产 女孩轻轻喘着气，拖着刀往前走了两步，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纵使唇色苍白带着病容，也看得出是个精致的美人胚子。 难以想象，刚刚那凶残的动静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搞出来的。 “你这是要杀人吗”看见自己的儿子被砸晕，胖妇人面色一变，正欲破口大骂，却被大汉抬手一拦。 一股馊味扑鼻而来，她差点呕出来，骂人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大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就是江鹄的女儿叫江仙” “仙儿是我的小名，我叫江茕星。”女孩淡淡道。 她看着这个陌生人，眼底带着疑惑。 大汉拍拍胸口，喜气洋洋地自我介绍道：“在下石跃人，是江鹄的老朋友，早年常常书信往来，他还曾经跟我炫耀自己生了个女儿的事呢。” 缩在后面的瘦高男人听到这里，不屑地撇撇嘴：听着好几年没联系过了，看这人的落魄样，十有八九是上门打秋风的。 胖妇人收起一脸想打小孩的凶神恶煞，装模作样地插嘴：“可惜我哥哥已经唉，你能来送他最后一程，哥哥九泉之下知道了必定会很开心的。” 一道稚嫩童声幽幽响起：“我爹是死了，可我还活着呢，您这莫非就是书上说的越俎代庖” “怎么说话的，你姑姑大老远赶来帮你主持葬礼，连个谢字都不会说。”瘦高中年男人没好气地训斥道。 “是啊，哥哥死后，这个家就只剩下一个十岁孩子，要如何照看这偌大家业”胖妇人擦着眼角道，“我担心得寝食难安，连夜从夫家赶回来帮忙，生怕这孩子受到外人欺负” 江茕星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胖妇人：“姑姑，你既然是来帮我的，为什么要把我锁在柴房里” 面对这个问题，胖妇人猛地僵住，脸颊抽动两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呃，这两天家里事情太多，我让你表哥去照顾你，他年纪小，恐怕是跟你闹着玩呢。” 闻言江茕星看向一旁被老人搂在怀里的少年。 他双目紧闭，不知是吓晕了还是被砸晕了，任凭老人怎么喊都没反应。 “把弱不禁风卧床不起的表妹锁在柴房，这也叫闹着玩”大汉将手伸进衣襟，很不讲究地挠了挠，煞风景地问。 “这”胖妇人一时哑然。 “这孩子怕是病糊涂了，还不快把她带回去。”抱着孙子的老人看着江茕星的眼神里满是不善，“你姑姑是为你好，怕你伤心太过，伤了底子，才特意破例让你回去休息，你倒好，自己贪玩躲进柴房，被锁在里面，还反过来怪旁人” 江茕星神色依旧平静。 好一个倒打一耙。 如果她真是个十岁小孩，恐怕要被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说服，信以为真。 还好她不是。 “姑姑说是来帮我的”可能是柴刀太重，江茕星将它拄在地上，不以为意地道，“可你们似乎忘了，即便是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家中大小账目也都是我在管，当时你们怎么没出现” 没等他们回答，她自己“哦”了一声，像是想明白了：“因为我爹在世的时候，你们不敢打我家银子的主意吧。” 老人十分夸张地抽了口气，胡须颤动，指着江茕星：“放肆你爹到底是怎么教你的教出个这么小肚鸡肠的疯丫头，竟然这么揣测自家亲戚” 江茕星看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撅过去的老爷子，撇撇嘴：“姑父，您悠着点儿，别太激动我爹都八十多了，估摸比您还大几岁，平时身体好得不行，不也说没就没了” 这是在咒他死 老人一听更生气，抖得也更厉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谁是你姑父” “啊”江茕星双眼微微睁大，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脸天真无邪，“我爹八十多岁，我姑姑虽然年轻，但也六十多了，这里跟她差不多大的也就只有您了呀。” 六十多 瘦高中年男人惊恐的视线从自己的妻子转移到父亲身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爹也才六十多，难不成自己竟然娶了一个跟他爹一样大的女人 “夫君你别听她胡说看看我这脸，怎么可能是六十岁”胖妇人尖叫出声。 石跃人饶有兴致地看了眼一脸正直坦荡c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的江茕星，乐呵呵地插嘴：“这我知道，咱们修仙界会有丹修卖劣等驻颜丹，其实就是炼坏了的玩意儿，只能拖延衰老的速度，没什么大用，不过好处是凡人也能服用江鹄应该也给你买过吧” 咱们修仙界 站 在人群之外的江茕星听见这一句，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圈，眼底闪过几丝困惑。 修仙者也会落魄成这副乞丐样 其他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惊闻如此大事，姑父一家都惊呆了，被揭露秘密的胖妇人站在如此赤裸的视线下，恼羞成怒：“你们还真听信一个小孩跟乞丐的话了他们说不定就是一伙的，想把我们气走” 说到这，老者终于想起自己最初的来意，一本正经地道：“嗯，这些事回家再说，现在正事要紧，你哥哥还未下葬，别让他看了笑话。” 胖妇人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 只有瘦高男人还一脸难以接受地盯着自己妻子的脸，像是想从上面看出些许六十岁的端倪。 “你误会了，仙儿，”胖妇人刻意不去面对身旁那道灼人的视线，对拄着柴刀的小姑娘道，“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这次过来确实有事相求，不过你家的东西，还是属于你的。” 江茕星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岁，却并不好糊弄，闻言一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胖妇人低头找了一圈，将自己迷迷糊糊的小儿子拖起来：“你表弟前不久刚去测了灵根，是五灵根呢” 她不懂什么是五灵根，只知道有灵根就意味着能够修仙，跟他们这些凡人有着云泥之别。 “对对，仙儿，你爹去世了，那些修仙的东西应该还在吧”姑父也无心研究媳妇究竟比自己大多少了，插话道，“你又不是修仙者，留着那些也是浪费，倒不如给你表弟用，等他成了修仙者，必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小丫头昏迷期间他们已经将整个江家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否则何必多费这些口舌 第三章 开棺 原来姑姑一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江茕星眉头微皱：“你们知道修仙者平日里耗费有多大吗” 胖妇人与夫君对视一眼。 他们家都是凡人，自然是不清楚的。 江茕星也没指望他们能答上来：“别的不提，光是一颗修炼用的灵珠，就要十两黄金，我爹每次修炼，少说也要用十几颗，你们不妨算算，一天要花多少钱” 厅里响起吸气声。 在场唯一懂行的石跃人唇角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又迅速消失不见，转而略带疑惑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听她姑姑的意思，这孩子不是修仙者 不应该啊，江鹄兄好歹是三灵根，生出来的孩子怎么说也不会差到连灵根都没有才对。 江茕星感觉到他的视线，却没搭理，见自己已经将姑姑一家子吓住了，继续道：“你要我爹修仙的那些东西，跟搬空我家又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她扫视众人，幽幽道：“我爹还没下葬，你们就开始欺负起我这个孤儿来了” “不”胖妇人本能地反驳。 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自家公公打断：“就算价格高昂，这仙也是要修的。仙儿，你毕竟是个女孩，钱再多最后也只能让外人占便宜，你表弟就不一样了；等你日后出嫁，他就是你娘家人。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你弟弟有本事，在夫家你才抬得起头来” “哎哎，跟一个十岁小孩子说什么呢”石跃人打断他。 老人看他一眼，意犹未尽地闭上嘴，面上却一脸理所当然。 “我爹说的又没错。”中年男人帮腔。 江茕星不带笑意地勾勾嘴角。 看来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抢了。 她看着厚脸皮的姑姑一家，双手握住柴刀的柄：“我本不想在父亲还没下葬的时候动手，可惜你们欺人太甚，想必就算父亲看见了，也是会理解我的。” 胖妇人神色大变：“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江茕星猛地将刀往上一拔，冲他们一家子抡来 后院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胖妇人等人争先恐后地往前院跑去。 老人还没忘记招呼儿子带上他昏迷不醒的大孙子。 江茕星拖着柴刀紧随其后，刀尖在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划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疯了吗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她的姑父色厉内荏地吼道。 可惜，不稳的声线暴露了他的内心。 “娘娘我不想死”小儿子拼命往胖妇人身后钻去。 “仙，仙儿，我可是你姑姑，”胖妇人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我们还能再商量，何必闹成这个样子” “不用了。”江茕星一步一步提着刀靠近瑟瑟发抖的姑姑一家，小小的身影拉出可怖的影子，在刀尖摩擦地面的噪音中如同索命的厉鬼。 没想到这小丫头做事如此决绝，石跃人本能地皱了下眉，正犹豫到底该怎么出手帮忙，刚跨进前厅，却听见“叮啷”一声，柴刀落地。 他看着前面小小的身体莫名其妙软了下去，本能地伸手托住。 见到她突然倒下，胖妇人并没有觉得惊讶，反而如释重负：“快来人，把这丫头抬回去门上多加几” 还没说完，她对上石跃人意味深长的视线，咽下了下半句话。 忘了还有外人在场。 不速之客扶着江茕星的背将她放到地上，慢悠悠地开腔：“别急，让我看看。” “你是大夫”老人语气里满满的质疑。 “我是个散修，”石跃人咧嘴一笑，“虽说修为不如江兄，不过看个凡人的病还是绰绰有余的。” 众人对视几眼，半信半疑。 没等他们阻拦，石跃人已经似模似样地捞起小姑娘的手腕开始把脉。 “唔，小事。” 说完，他在江茕星头顶轻轻一点。 在关键时刻倒下，江茕星以为自己会回到脏兮兮的柴房里，没想到一睁眼，竟然还在正厅。 姑姑一家或远或近地站在四周，神色各异。 她几乎本能地伸出手，想抓紧掉落在一旁的柴刀。 “小孩子别碰这么危险的东西。” 身后伸出一只手，抢先拿走那把刀。 他这一动，江茕星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馊味，怀疑自己是被熏醒的。 她一言难尽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对方挤眉弄眼的表情。 不由一怔。 石跃人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他安抚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站起身来：“其实我有一个疑问，不知诸位可否为我解答。” “什么”胖妇人眼神闪烁。 “江兄身为修仙者，照理说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石跃人提着柴刀，走到棺材面前，“他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这”胖妇人一时哑然。 “我爹没生病，身上也没伤。”坐在地上的江茕星开口，声音镇定得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猝死莫非是修仙者的手段”石跃人嘀咕一句，果断道，“简单，开棺让我看看，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你敢”老人怒喝。 今日出殡，开棺是大忌，不仅亵渎死者，也是将这户人家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石跃人的语气里同样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你们连江鹄的死因都不想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他埋了” 胖妇人别过脸：“知道了又如何，倘若真是修仙者动的手，我们一家老小都是凡人，怎么给我哥哥报仇” “姑姑，你刚刚想要钱要东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江茕星道。 胖妇人面上狰狞之色一闪而过。 “哎嘿，对，”石跃人将柴刀抵在棺材上，语气戏谑，“待我查出杀人凶手，你可得让你儿子好好记住，等以后修炼有成，替你哥报仇啊。” 一直被母亲护在身旁的胖小子听见这话，不服气地反驳：“凭什么让我报，这不应该是表姐的事吗” 别以为他年纪小就能随便糊弄，他才不吃这个亏。 胖妇人恨不得给自家小儿子一巴掌：傻孩子，差一点他们就有理由理直气壮地继承江鹄的修仙遗产了 石跃人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江茕星。 刚刚发生太多事，以至于他这才想起不对哪有亲爹死了孩子这么淡定的 他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小丫头，你爹死了，你怎么都不哭” 江茕星面无表情。 第四章 诈尸 这具身体的原主三年前去世。 从小名“仙儿”就能看出，父亲江鹄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多高的期望，可惜三年前测灵根的时候，测出她只是个比五灵根还要废柴的杂灵根，江鹄失望至极，从此不再正眼看待这个女儿。 小仙儿母亲病逝后，这孩子被偷懒的下人锁在房里活活饿死，等再次睁开眼时，便成了现在这个江茕星。 接收完原主的全部记忆后，她实在是对这个只会烧钱沉迷修仙的父亲喜欢不起来。 石跃人对上江茕星的视线。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像个凶巴巴的小刺猬，石跃人尴尬地挠挠头，又继续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父亲的死因” “你不要太过分”老人被他旁若无人的自在模样气得吹胡子瞪眼。 从来没见过有人来参加葬礼，一进门就要开棺的 石跃人扭过头，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这老头反应怎么这么大，难不成跟凶手有什么关联” “胡说” “那你紧张什么。”石跃人敲敲棺盖，“既然无外伤，你们怎么确定江兄已经死了呢如果不打开检查一下就下葬，岂不是害死一条人命” 他说得振振有词，老人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行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人家亲生闺女还在这儿，轮不到你来做决定。”石跃人很不给面子地一句话把他撅回去，又看向江茕星，“小丫头，你同意吗” “你想开便开。”江茕星道。 她没有古代人那么封建迷信，并不觉得开棺是什么禁忌的事。 石跃人就等这句话。 他抬手一划，笨重的柴刀在他手里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拂过棺盖边缘。 放下刀，伸手一推。 钉死的棺盖轻飘飘地滑到一边。 一声悠长的叹息像幻觉似的从里面飘了出来。 江茕星皱了下眉，目光扫过站在棺材旁的石跃人，又落在胖妇人一家身上。 那几个人看起来已经傻了。 这还没完，叹息过后，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棺材边沿，躺在里面的人坐起身，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看向胖妇人：“妹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哥”胖妇人的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你，你没死” “不，我已经死了，”江鹄惨白着一张脸道，“不过身为修仙者，跟无常打个商量，回来个一时半刻倒也无妨。” 这，这怎么还能回来的呢 胖妇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你，你回来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江鹄僵硬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鬼气森森地道，“只是见不得你们欺负我女儿，打算带你们一起下去，陪我做个伴” “不不，哥，我还有两个儿子啊我去了他们怎么办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他俩了吗” 话刚出口，胖妇人立刻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果然，只听江鹄道：“没错，所以你带着他们下来陪我吧” 她倒吸一口冷气，身子晃了晃，本能地开始寻找那请来念经的和尚，想求他想办法将人送下去，却发现那个不知真假的和尚早已不知所踪。 她那一直迷迷糊糊的小儿子看见这鬼气森森的一幕，终于后知后觉地扯开嗓子：“呜啊” 这哭嚎声将胖妇人猛地惊醒：“哥，我特地赶回来帮你主持葬礼，照顾仙儿，你不能这么对我对了，还有仙儿，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这孩子” 坐在棺材里的江鹄似乎听进去了，想了想道：“也是” 没等她松口气，只听对方继续道：“那你就把你的两个孩子交给我，我来照顾他们，你照顾我女儿，这样才公平” 这叫公平 胖妇人看着江鹄朝她伸出的手，想逃，却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如此惊悚的局面下，最镇定的竟然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老人一言不发，一把抄起小孙子，健步如飞地抢先往外跑去，全然不顾自家儿子儿媳的死活。 瘦高中年男人如梦初醒，抱起自己还在昏迷的大儿子，紧随其后。 “等，等等”被单独留下的胖妇人跪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完全不管她的人，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去，“等等我啊夫君” “哎，你家下人怎么也跑了”石跃人看着门外奇道。 “那不是我家下人。”江茕星看向仍旧坐在棺材里的人影，语气平平地道，“把幻术撤了吧，怪吓人的。” 石跃人来了兴致：“你知道这是幻术” “当然，”江茕星凉凉地看他一眼，带着鄙视，“区区修仙者，哪里来的本事能跟地府借时间你糊弄得了他们，糊弄不了我。” “区区呵，你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石跃人摸摸胡须。 哪个凡人敢这么说修仙者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你不是要验尸吗快点，今天还得下葬。”江茕星提醒道。 说完，她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石跃人在她背后问。 “那些人把我家弄得一团糟，我收拾收拾。”江茕星头也不回地道。 “好歹是个员外，家里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竟然还得小姐亲自收拾”石跃人嘟囔着转过身，对着棺材里无知无觉的江鹄道，“江兄啊江兄，你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死因对你女儿来说，还没有收拾院子重要” 失去幻术加持的江鹄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材里，没有回答。 等到江茕星将家里被姑姑一家糟蹋乱了的地方全都收拾好，回到正厅时，便看见刚刚被打开的棺材又重新合上了。 “查出来了”她问。 正倚着棺材坐在地上喝酒的石跃人晃晃酒壶，惬意地眯起眼：“嗯，查出来了，你想知道叫声叔叔听听。” “爱说不说。”江茕星撇撇嘴，拒绝配合。 “你这孩子，真不可爱。”石跃人不满地咂咂嘴，“那可是你爹。” “那又如何，自从我测完灵根，三年就见过他两次。”江茕星又开始收拾被那家人弄得乱糟糟的正厅，“为了供他修仙，我娘留下的嫁妆如今只剩下一小半，这爹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听着怨气不小。 石跃人不敢卖关子了：“好吧，告诉你，你爹是灵力干涸而死。理论上来说，这种情况大概率出现在二人斗法时，可他身上没有外伤，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灵力干涸 “会不会被别人吸走了”江茕星想起小时候看的小说里一个招式吸星大法。 就是专门吸别人的功力的。 石跃人一愣，继而“嘿嘿”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带着几分猥琐。 直到对上小孩困惑的眼神，他咳嗽一声，正色道：“那也能看出来的，江兄不是。” 哦。 江茕星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将地上乱糟糟的蒲团挨个收起来，摞到角落里。 石跃人等了一会儿：“你怎么不问了” “没兴趣，无非是修仙界那些打打杀杀，跟我这个凡人有什么关系。”江茕星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石跃人在她身后喊。 “去找人帮我抬棺，”江茕星道，“托你的福，姑姑一家子跑了，害得我现在还得花钱雇人帮忙。” 这种急活，还得加钱，真是亏了。 石跃人眼睛一亮，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你打算掏多少钱雇人” “一个人十文，大概要四个人怎么，你身为修仙者，几个铜板也要赚” 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鄙视，石跃人积极地推销自己：“你给我四十文，我一个人就能帮你抬过去” 江茕星：“” 还真有这么穷的修仙者啊 第五章 杂灵根 这个世界没有火葬的习俗，越是讲究的人家，棺材就越大。江鹄在凡俗中的身份好歹是个员外，他的棺材自然也小不到哪儿去。 不提重量，光是那大小就不是一个人能搬动的。 江茕星毫无对修仙者的敬畏之心，石跃人敢要，她就敢出这个钱。 收到四十个铜板的石跃人满意地将它们揣进怀里，抬手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包袱摘下来：“我这就给你露一手” 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江茕星站在旁边，满脸都透着见多识广的木然，她感觉这人不像什么正经修仙者，反倒像个跳大神的。 如果不是先前那手幻术小小地惊了她一下，她决计不会掏这个钱。 石跃人抖开灰扑扑的包袱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很不起眼的长剑。 剑身细长，通体灰黑，没有丝毫装饰物，不知是本来就这个色，还是跟石跃人这个人一样经历了太多风霜一直没洗，乍一看还以为是根烧火棍。 “我们镇上的铁匠还知道给剑鞘雕个花” 江茕星一句挖苦还没说完，石跃人拔剑出鞘。 闪着寒光的细长剑刃从平平无奇的剑鞘里抽出，锋芒毕露，像一道洒在雪地里的月光，一时间将屋子都照亮了几分。 江茕星失语。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凡人打的剑和修仙者的剑有什么区别了。 天壤之别。 这么好的剑，石跃人却没有爱惜武器的想法。 他将剑随手抛到空中，捏了个诀，那把细长得看起来像是随时有可能折断的剑晃晃悠悠飘到棺材底下，竟然就这么把巨大的棺材托了起来 石跃人捏着手诀往自己的方向收，那剑听从他的命令，托着棺材从正厅里颤颤巍巍地飘出来，因为剑身被棺材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是棺材自己飘出来了似的。 见到此情此景，江茕星的神色来回变了好几次，直到石跃人乐呵呵地提醒她：“走啊，你带路。”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是剑修” “对，”石跃人跟着她，“小丫头，你虽然自称凡人，但我怎么觉得你对修仙界的事情懂得不少呢” “我爹生前教的，他原本希望我能飞升成仙。”江茕星随口道。 想起她的小名，石跃人不怎么意外地点点头：“那后来你测了灵根是什么五灵根” 江鹄三灵根，怎么也不可能生出没灵根的孩子吧。 江茕星脚步微顿，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杂灵根。” “嚯还挺罕见。”石跃人摸摸胡须，追问道，“你知道杂灵根跟五灵根的区别吗” 江茕星自顾自地往镇外墓地走，没搭理他。 石跃人觉得没趣，人家不搭理他，他偏要说：“其实这二者也差不多，只是五灵根像五根竹子，彼此没什么关联，灵根多的修炼起来最多慢了些；而杂灵根却像藤蔓，彼此纠缠在一起，不论什么属性的灵气进入经脉，都会被混成一团。” 江茕星头也没回，带着他和棺材穿过僻静无人的小巷。 江鹄也是这么说的。 自打他自己失去飞升的希望后，就回到凡间娶妻生子，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据说为了提高孩子的资质，他趁着妻子怀孕时，折腾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偏方。 等到七岁测灵根，确实是个罕见灵根。 却是废得很罕见。 白努力了。 “我知道我成为不了修仙者，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些，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凡人。”江茕星道。 当凡人有什么不好 听见这孩子说话老气横秋，石跃人忍俊不禁：“话不能这么说，虽然杂灵根确实很难修炼，但只要有灵根，就有希望，就算以前没有合适的心法秘籍，你也可以想办法自创嘛” 说得容易。 江茕星正想开口反驳，身边一户人家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老嬷嬷提着篮子从里面出来，正对上石跃人的视线，继而看见了飘在他身后的棺材。 老嬷嬷惊呼一声，僵在原地，眼见着就快要晕过去。 特意挑了人少的路，没想到还是吓到人的江茕星忙上前扶住老嬷嬷的手臂：“嬷嬷，别怕，他是修仙者。” 石跃人懊恼地“啧”了一声，刚刚一路忙着说话，都忘了弄个障眼法了。 老嬷嬷也不知有没有听见江茕星的解释，过了好一阵，她才慢慢缓过来。 看清扶着自己的人，她将飘在半空的棺材忘到脑后，反手抓住江茕星的手：“小姐你病好了吗前两天我过去送饭，你姑姑说你病着，不让我进门我今天特地宰了一只老母鸡炖汤，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 “我没事了。”面对这位老嬷嬷，江茕星的态度很是温和，“鸡汤给我吧，我回去就喝。” “哎，好。”老嬷嬷答应着，可能是把石跃人当做下人了，将篮子直接递给了他。 就算对修仙没兴趣，江茕星也不至于胆子大到把修仙者当做下人用，她正欲解释，却看见石跃人一点也不介意地接了过去。 “小姐，你是不是要离开镇子了”老嬷嬷又问。 江茕星只好先将欲出口的话咽回去，回答道：“对，等我把家里剩下的铺子卖掉就走。” 老嬷嬷叹息一声，片刻道：“也好，你一个孩子拿着这么多家产，总会有眼红的人盯上，不如跟着亲戚过安定。” 江茕星没说那姑姑一家已经被赶跑了，笑笑道：“不过我父亲生前曾经留下过遗嘱，说祖屋不能卖，到时候还得请您去照看一二。” “放心。”老嬷嬷抓着她的手捏了捏，眼神慈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嬷嬷一定把它照看得好好的。” 挥别嬷嬷，二人离开这条小巷。 前面便是郊外桃林，这回石跃人没有再吓唬路人，捏了个手诀，幻化出四个粗布短打的苦力模样，抬着棺材往前走。 “篮子给我拿吧。”江茕星伸手。 “没事，你才多大个人，给你打翻了，岂不是辜负了你家嬷嬷一片好心”石跃人不仅没给，反倒将篮子举高了些，让她伸手也够不到，“不过话说回来，那嬷嬷是你什么人怎么自己住在外面” “我三年前雇的煮饭嬷嬷，”江茕星道，“她跟她儿子一家住一起。” “哦”石跃人手欠地揪了朵身边树梢上的桃花，放进嘴里嚼着，“那你跟她说你要走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没什么，只是打算换个地方生活，应该会去都城吧，听说那边会有阵法保护，能抵御住修仙者的攻击。” 石跃人挑了下眉：“你这么点大个人，想得还挺多。放心吧，修仙者通常不会在凡人聚集的地方动手。” “以前不会，以后可未必。”江茕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停下脚步，“到了，就这里。” 第六章 才不要修仙 石跃人收起飞剑，棺材轰然落地。 他看着面前平坦的地面，和站在一旁显然没打算动手的江茕星，不确定地指指自己：“要我挖” “我可花了四十文呢”江茕星理直气壮。 行吧。 石跃人放下手里的篮子，撸起袖子：“看着啊，你这四十文绝对不亏。” 手边没有适合掘土的工具，他也不在意，扎了个马步，双手向前举起，掌心朝外，大喝一声。 长着绒绒野草的一小片地面开始颤动，仔细看还有细碎的石子在其中滚动。 江茕星看得目不转睛。 石跃人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暗笑一声：到底还是小孩子。 他双手一抓，面前的土壤掀开，地面凭空出现一个浅浅的坑。 “哇”江茕星目测了一下这个坑的深度，“再来个四五次，就足够了” “还再来个四五次，你知道这样有多耗费灵力吗”石跃人擦了把汗，没好气地从旁边的树上掰下一根枝条，不知他怎么动作的，竟然将那根枝条变化成了木制小铲锹。 他将小铲锹递到看热闹的江茕星面前：“你也别愣着，跟我一起挖。” 江茕星接过，有点失望：“原来修仙者也只能这么挖土啊。” 她还以为手一挥就好了呢。 “主要是我修为太低，你们凡人想象中那些能呼风唤雨的，都是大能，怎么可能跟我似的混迹在凡人堆里。”石跃人一边哼哧哼哧地挖土，一边道。 江茕星若有所思地抬眼：他说自己修为低微时语气平静，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怨懑。 等到日上中天，两个人终于合力将江鹄葬下。 江茕星站在墓前，静静地注视着原本平坦的地面上隆起的小土丘。 她对这个害原主活活饿死的罪魁祸首没什么感情，只是在暗自唏嘘原来自视甚高的修仙者死后与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花了那么多真金白银修炼，最后得到的，不过是死后尸体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些而已。 她垂下眼，转身往回走去。 石跃人看见这一幕，还以为她是在伤心，提起篮子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等到穿过桃花林，进入小镇蜿蜒曲折的僻静小巷，江茕星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了石跃人一眼，似乎诧异他怎么还在。 “小丫头，我可帮你赶跑了那帮子亲戚，还帮你把江兄下葬，你不会连个客房都不给吧”石跃人挑起眉毛。 今天这个突然来客确实帮了自己大忙，江茕星自然不会让人流落街头。 不过 她看着石跃人那身堪比乞丐的打扮：“你身为修仙者，怎么这么落魄连住店的钱都掏不出来吗” “唉，说来话长”石跃人仰起头叹了口气，“前段时间给别人帮了个忙，不小心受了点伤，多年积蓄也消耗得干干净净。” 听上去像是个冤大头。 “你受伤了” “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两袖空空，钱回不来咯”石跃人甩甩袖子，成功熏晕一只路过的蜜蜂，“幸好我已经辟谷，又想起老朋友江兄似乎就在这附近，才特意赶来，想讨个遮风避雨的所在，再好好把人间四处转一转。” 江茕星奇道：“别的修仙者都是抓紧时间修炼，你怎么还想着旅游” “到了这把年纪，还在想什么突破境界，都是痴人说梦。”阳光下，石跃人惬意地眯起眼，“众生整日汲汲营营，所求不过生前功名利禄，我大限将至，无欲无求，剩下这两三年还不能自在自在” 大限将至 看他活蹦乱跳的，不像是快死的样子。 江茕星仰起头看他，想了想问：“你是什么境界筑基吗” 会混迹在凡人中的修仙者大多是炼气期，能够突破到筑基期的少，但也不是没有，她的便宜爹江鹄就是筑基期修士。 “嗯，”石跃人痛快承认，“不过因为前一阵受伤，我现在的修为也就跟一个中阶炼气期的修士差不多吧。” 他不希望给这孩子留下“筑基期修士连个土坑都挖不好”的印象。 江茕星若有所思。 石跃人低头端详她严肃的小脸，乐道：“你这孩子，跟普通小孩真不一样。” 江茕星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看出自己不是原主，故作无事地问：“哪儿不一样” “小大人似的。”石跃人手很欠地捏捏她的双丫髻，“你对修仙者的态度也不像其他凡人那么诚惶诚 恐，又那么了解修仙界的常识，其实你也想修仙吧” “你想多了。”江茕星不假思索地反驳。 石跃人不信：“你要是不感兴趣，为什么不把你爹留下的灵珠和心法给你姑姑的儿子” “那都是花钱买回来的”江茕星瞪大眼睛，“我是杂灵根，他的心法根本学不了，留着东西只是打算等去了都城，找个机会把它们卖了，换回黄金罢了。” 相信可以换不少黄金 她说得好有道理，石跃人一时语塞。 说话间，不知不觉二人已回到江宅。 门口的白灯笼还没有撤下，一开门，正厅里的白色帷幕随着微风轻颤。 一想到这是个有神的世界，曾经是个无神论者的江茕星小心脏颤了颤，庆幸此刻还有个味道很大的活人在身边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住那边，被子什么的都在柜子里，自己收拾。”江茕星指着一间侧厢房道。 满脸都写着：别指望一个十岁孩子给你收拾屋子。 不得不说，当小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跟人客气。 “谢了。”石跃人却没急着回屋休息，一边看着她转身闩大门，一边孜孜不倦地劝说，“说真的，你试试修仙吧，杂灵根也是灵根，这世上总有适合你修炼的秘籍。” “不用了。”江茕星一点磕绊都没打，闩完门往正厅走去。 石跃人略带遗憾地“啧”了一声，还是不甘心，跟在她身后继续道：“我真的很好奇，杂灵根能修炼到什么境界。我给你把脉的时候看过了，你的经脉宽广，是适合修仙的好苗子，当个凡人多浪费” 江茕星头也不回：“修仙界太危险了，我想多活几年。” “哪儿危险了你只要不去那些秘境”石跃人话还没说完，一眼看见桌上供着的江鹄的牌位，咽下后半句话。 得，这儿有个现成的例子。 江茕星也不管他，自顾自将正厅里的桌椅归置回原位。 她人小，这个世界的桌椅却全是实木的，又大又重，她挪动起来十分艰难。 石跃人顺手帮她，还没有放弃继续游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据说那里的藏书阁囊括了整个修仙界最顶尖和最偏门的秘籍，一定有杂灵根修炼方法的记录” 江茕星闷头搬桌子，眼皮都没掀一下，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心动。 口干舌燥的石跃人遗憾叹气，搞不懂这孩子为什么才十岁就莫名像八十岁似的老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缺乏好奇心的小孩子 第七章 穿书者 收拾完正厅，江茕星打算把嬷嬷送来的汤热一热，顺便下碗面填饱肚子，正准备问石跃人把篮子放哪儿了，一走到院子里却看见他正蹲在屋檐下逗一只不知哪儿来的黄大仙。 “” 听见动静，石跃人拍拍手站起身，故作无事地问：“怎么了” 黄鼠狼受到惊吓，忙不迭地跑了。 “没什么，我回后院了，你自便。”江茕星踩着凳子摘下挂在屋檐上的篮子，往厨房走去，走到半路想起什么，转头道，“对了，我过几天就要离开这儿，收留不了你几天，你要是想留在这镇上，得另找地方住。” 这事石跃人听过大概，倒也不惊讶，想了想问：“你打算一个人走” 江茕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才这么点大，一个人带着你爹娘的遗产上路，还没走到镇子外就能被起码拨人盯上，信不信” 别说金银了，这么大的孩子本身在人贩子眼里就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石跃人揶揄地瞧着她。 江茕星凝固。 她抿起唇，小脸上满是严肃：习惯了现代社会的安全便捷，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之前还觉得你年少老成，现在看来倒像是我想多了。”石跃人抱着胳膊，“按照凡人的脚程，从此地赶往都城至少要花费一个月，你猜这么长的一段路，会藏着多少拨山匪” 江茕星沉默许久，憋出一句：“我可以雇人保护我。” 她这话刚出口，石跃人眼睛就亮了，弯下腰挑了下眉，压低声音问：“你愿意出多少” 江茕星立时明白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反问道：“你想跟我一起去都城” “在下一介散修，四处漂泊，”石跃人摸着络腮胡，摇头晃脑地道，“雇主去哪儿，我就去哪。” 江茕星敛眉不语。 她来这个世界三年，从来没机会离开小镇，熟悉的人不多，有能力保护她去都城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石跃人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再怎么邋遢也是个修仙者，要是想请他保护自己一路，这价格自然不是抬一抬棺材就能比的。 不过，要是舍不得出这个钱，回头被山匪抢了，她岂不是亏得更厉害 江茕星权衡利弊，很快开口：“你是修仙者，凡俗金银大概看不上，我爹留下的那些东西在我手里，你随便挑，可以吗” 痛快。 石跃人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开玩笑道：“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他倒也没留多少东西。”江茕星道。 石跃人大笑出声，也不问她江鹄究竟留了些什么给她：“放心，有我在，保证那些宵小一根毛都不会出现” “既然你要跟我一起走”江茕星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抽空收拾一下自己吧，我怕你半路被人当做通缉逃犯拦下来。” 石跃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也没有那么脏吧 江茕星花费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终于彻底将家中所有姑姑一家留下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前两天姑姑一大家子上门，自来熟地到处乱转，俨然将自己当做了这栋宅子的主人，就差没有抬腿撒尿圈地盘了。 想到当时他们得意的嘴脸，江茕星撇撇嘴。 要不是这两天她时常莫名其妙地晕倒，怎么可能直到今天才将这家人赶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夫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她是悲痛过度。 笑死，根本没有悲痛。 江茕星活动着酸痛的身体，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刚走几步，她突然想起嬷嬷的篮子和碗还在厨房放着，决定拿出来挂上屋檐，明天给她送回去，免得夜里被老鼠咬坏。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老鼠源源不断，怎么打都打不完。 她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咔哒。” 她困惑地抬起头往上看去。 什么声音 月色下，屋顶上空空荡荡。 大概是黄大仙吧。 江茕星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 挂好篮子，她回到房间，脱下外衣。 泛着凉意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在地上绘制出窗格的形状。 江茕星窝到床榻上，摸索着放下帐子，遮住外面的月光，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回忆起白天的事 情，不屑地哼了一声。 修仙有什么好的。 石跃人那些话只能骗骗小孩，糊弄不了她这个知道未来剧情的人。 没错。 这个修仙世界，是一本书。 书名是什么江茕星已经不记得了，她当时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随手从弟弟书架上拿的，没想到竟然是一本种马后宫文，男主全程都在打脸反派收小弟泡妹子，看得她一脑袋问号。 书不是很长，一目十行地翻完后，她正准备拿着书去找弟弟质问他平时都在看什么玩意，不知怎么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穿越的地点不是腥风血雨的男主身边。 在费尽心思打探了一年后，江茕星终于确定，自己所处的这个时间点故事还未开始，江湖上只有背景故事里那些前辈大能的名字，呼风唤雨的男主可能还在幼年期，暂时还没有将自己的大名传遍世界的大街小巷。 起初，她也曾经想向各位穿书的前辈学习，趁着男主还小，根据记忆中的原著剧情抢走属于男主的机遇抱大腿是不可能的，不是她自恋，就算种马男主没那个意思，他身边性格各异的红颜知己也够折腾人的，她可没兴趣玩什么宫斗。 不过这一切都在得知这具身体只是个杂灵根之后成为泡影。 惹不起，还是躲吧。 她没忘记原著中男主长大后的修仙界有多么腥风血雨，作者为了表现出主角的本事有多大，一打起架动辄山头飞来飞去，抬手便是沧海变桑田，修为不够高的修仙者如同炮灰，灰飞烟灭都算运气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惨的，总之一切都为了衬托男主的光辉伟大。 这样的修仙界，江茕星表示拒绝。 当个凡人不好吗 反正原主的爹娘留给她的遗产，够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 想起自己的小金库，江茕星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第八章 出事了 明月当空，热闹的小镇逐渐安静下来，深夜只剩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可能是前两天睡多了，江茕星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身边有人在走来走去，可是眼皮重得要命，怎么也睁不开，好像心里越急，就越是没办法醒过来。 她在半睡半醒中自己跟自己抗争了好半天，等到终于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 江茕星疲惫地坐起身。 好家伙，睡了一觉比没睡还要累。 她想起昨夜睡梦中感知到的动静，环顾四周。 门窗闩得好好的，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都好好呆在原地，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做梦吗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起来，换上白色孝服，洗漱后揣上钱袋往前院走去。 “哟，终于醒啦” 一声招呼从头顶传来。 江茕星抬起头，一愣，差点没认出来。 石跃人换了身衣服，刮干净脸，头发扎成一束，一下子年轻了七八岁。 如果他不是坐在墙头上，看着还真像个正儿八经的修仙者了。 “你为什么要蹲在那里”她问。 石跃人不大习惯地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我又不知道你睡到什么时候才醒，就没敢开门，索性直接翻墙出去了。”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江茕星摸摸怀里的钱袋，又问：“那你吃过早饭了没我请客。” 看在你终于有个人样了的份上。 “孩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倒不如请我去吃午饭。”石跃人从墙头跳下。 “很晚了吗”江茕星抬头看天，有点疑惑，“可我昨晚睡得也不晚呀，以往总是天刚亮就能醒的” 闻言石跃人想起昨天给她把的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哦对了，你昨天夜里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江茕星又问。 “没有。”石跃人摇摇头。 “那看来是我在做梦，”江茕星也只是随口一问，不以为意地道，“走吧，我们去吃午饭。” 石跃人跟着她往外走，片刻道：“也不一定，后院和前院毕竟有一段距离，如果是修仙者潜入，我没有提防的情况下未必能发现，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江茕星倒不觉得会是修仙者：“修仙者怎么会盯上我这个凡人我家又没什么他们看得上眼的东西。” 唯一跟修仙界沾点边的江鹄遗物，也都放在储物戒里，除了她外人根本看不见，更谈不上偷取里面的东西了。 想到这，江茕星的拇指悄悄摩挲着储物戒。 这东西应该是她穿越到这边来，唯一一件让她觉得比现代世界更好用的东西。 可惜她只是个凡人，虽然身为江鹄的直系亲属，在江鹄死后可以拿取里面的东西，却没办法往里装。 午饭后，江茕星顺路去自家的几个铺子看了一圈。 原主的母亲出生商贾之家，虽然嫁妆不多，却是经营的一把好手，嫁过来短短几年就在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盘下了好几个铺面，以至于江茕星一直觉得江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娶她的。 毕竟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江鹄自诩修仙者冷心冷肺，对发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能是听说了什么风声，江茕星在街上走了一圈，不少人假借慰问凑过来打听情况，有些心思活络的不只是看上了铺子，想试探点别的，却在看见她身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大汉时又咽了回去。 继承大笔遗产的孤女惹人垂涎，但旁边守着一个底细不明的护卫时，不少人那点小心思就得好好掂量了。 江茕星装作没听懂那些人的暗示，只回答了几个问铺子的。等到有意的买家们各自散去回家凑钱，她又去了一趟当铺，约好次日掌柜直接上门，这才回家。 小镇总共这么点大，什么事都传得飞快，经过今天这一遭，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江员外家的女儿打算搬走了。 次日一大早。 惦记着跟当铺掌柜有约，江茕星早早起床。 昨夜倒是一夜好眠，没再梦见有人在屋里走来走去这种奇怪的事。 “果然睡眠质量高，醒得也早哇”她伸着懒腰往前院走，推开院门隐约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 不会吧掌柜这么早就来了 以为自己还是起晚了的江茕星赶忙往外走去。 穿过小院，她看见石跃人站在门口，外面站着两个行商 打扮的陌生人。 好像并不是当铺掌柜。 她放缓脚步，扬声问：“谁呀” 石跃人听见动静转过身：“是两个外地商人，可能是听说你打算卖房子，过来打听价钱。” 啊，原来是送钱的。 江茕星换上一脸热情笑容：“这样啊，不如进屋谈。” 闻言石跃人让开一步，示意二人进门。 四人在正厅坐定。 简单寒暄后，江茕星问：“不知二位看上了哪间铺子” 两个行商笑容微滞，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道：“其实铺子我们已经相看好了，只缺一个住处，今日来想买的是这套宅子。” 江茕星有些失望：“可能是传言有误，这宅子我没打算卖。” “你们不是打算搬走吗”行商问。 “我父亲生前曾经留下过遗嘱，这里是祖宅，就算搬走也不能卖。”江茕星遗憾道。 虽然她也觉得可惜，但不论从哪个世界的角度考虑，遗嘱这种东西都是需要尽量遵从的。 “真的不卖吗” 江茕星坚定地摇摇头。 “我可以出高价”行商道，“两倍，不，三倍这里的东西一件都不要动，我都要。” 一直在旁听没出声的石跃人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看着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江茕星也觉得奇怪。 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空宅子了。 那行商的同伴拽了拽他，略带歉意地对他们道：“二位恕罪，我兄弟一眼就看中了这套宅子，难免急躁了些，其实他并无恶意。” “没事。”江茕星礼貌地笑笑。 那急躁行商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地问：“那租呢你们既然要搬走，宅子空着也是浪费，不是吗” 如果是平时，江茕星可能就答应了，但见识过此人刚刚的迫不及待，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当即随意找了个理由：“抱歉，这是我家祖上留下的祖宅，不能租给外人。” “可” 急躁行商还想再争取一下，同伴按住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好的，是我们冒昧了，还望见谅。” 说着便起身告辞。 江茕星也跟着起身送客：“没事，希望你们能找到合意的院子。” “多谢。” 送走这两个不速之客，江茕星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叔，你吃过没，我” 没等她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暗暗皱眉。 怎么是官差 古代的官差跟现代的可没法比，只要出现，保准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那两个官差模样的人跑过来，开口便道：“你姑姑一家在镇外山路上遇到盗匪，被人杀了，跟我们走吧，仵作在衙门等你认尸。” 什么 第九章 御剑飞行 江茕星与石跃人对视一眼，锁好自家大门，跟着官差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她问：“我们这儿不是一直很太平吗镇子外面何时出现盗匪了” “据说附近在剿匪，十有八九是流窜过来的。”官差道。 “一共几具尸体”石跃人问。 “一共六具，一个老人，两个孩子，还有一对夫妻和一个下人。”官差也知道这个孩子刚刚死了父亲，语气还算和蔼，“有人认出是他们是你家亲戚，你过去看看是不是。” 这是一个都没放过啊 江茕星神情复杂地点头：“好。” 到了衙门，六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整整齐齐摆放在院中，她一一看过，对等在一旁的官差和仵作道：“是我姑姑一家。” “好，签字画押，领回去吧。”仵作头也不抬地道。 “哎”江茕星看着这六具尸体，顿时感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要怎么把这些尸体弄回去 可能是看出她的为难，官差道：“我们可以帮你将他们下葬，只是这买棺材的费用要你来出。” “好。”江茕星松了口气。 交完一笔不算便宜的钱，二人离开衙门。 衙门毫无剿匪的意思，被盗匪杀死的人只能自认倒霉，幸好她跟姑姑一家没什么感情可言，不过即便如此，看着前两日还在眼前蹦跶的人如今却已经成了几具冷冰冰的尸体，江茕星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了。 “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他们真下去陪你爹了。”石跃人叹道。 “盗匪果然可怕。”江茕星感叹。 石跃人看她一眼：“你真觉得他们是被盗匪所杀” “难道不是” 石跃人摸着下巴：“我刚刚查看了一下几具尸体的伤口，乍一看似乎都是乱刀砍死，那些刀口看上去有大有小，实际上深浅完全一致，一般人不可能做到。” “那难不成是修仙者可是，修仙者为什么要杀他们”江茕星的眉头拧紧。 “不知道，我有个想法，”石跃人道，“你还记得”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不对，转头一看，刚刚还在身边走着的小姑娘突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又晕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过了不知多久，江茕星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床帐。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走着走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起身出门，江茕星发现太阳已经来到头顶，她这回晕得似乎不算太久。 “你醒了”蹲在院子里的石跃人正在霍霍墙边的狗尾巴花，语气如常地道。 江茕星按住太阳穴，还没忘记正事：“当铺掌柜来过了吗” “来过了，我让他下午再来，估摸着你也该醒了。”石跃人拍拍手上的土渣，站起身。 行吧。 可是老是晕也不是个事。 她敲敲脑袋，感觉自己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通这是个什么病：“我记得上次晕倒，不是你给我治好了吗” “我是剑修又不是医修，哪会治病啊。”石跃人理直气壮。 “那你上次” “哦，我就是用灵力随便刺激了一下你的脑子，让你提前醒过来。” “”没把我直接刺激成傻子真是谢谢您了。 江茕星低头，长叹一声，显而易见地苦恼：“那我这个怪病该怎么治” “等到了都城，请有名的大夫看看吧。”石跃人安慰她，片刻又道，“实在治不好，你还可以修仙啊，只要能到炼气期，百病消散，遇到危险还能自保，多好。” “我没那么多钱，修不起仙。”江茕星一句话就把他堵了回去。 明知道杂灵根没前途，还非要砸钱打水漂，她没那么想不开。 石跃人遗憾地叹息，末了还不甘心地道：“你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修仙者的世界比凡人精彩多少才会这么说。” 出生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江茕星冷哼一声。 不屑。 下午，经过一番激烈的砍价拉锯战，当铺掌柜满载而归。 江茕星送他出门，一转头就看见石跃人站在墙头上。 正在看天。 “怎么了”她下意识跟着看了看天空。 天色还早 ，晴空万里。 “你还记得你爹死在什么地方吗”石跃人的神情难得严肃。 江茕星沉吟片刻，知道他是在介意今天上午的那几具尸体：“知道，你要去” “嗯。” “那地方有点远，在山上，当初是上山砍柴的柴夫发现的，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吧”江茕星提议。 虽然现在看来天色还早，但这个世界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等走到那儿估计已经黑透了。 “来得及。”石跃人抬手捏诀，背后的剑轻吟出鞘，横置于脚边。 他跳到剑上，眨眼间飞到江茕星面前，随手将她拎到剑上：“哪边，指个方向。” 江茕星只觉得整个人一轻，失重感让她惊呼出声，下意识指了个方向：“那边啊啊啊” 载着两个人的剑飞了出去，只留下一串惨叫，惊起树上几只鸟雀。 过了一会儿，飞行变得平稳，江茕星逐渐适应了此刻的状态。 不过浑身上下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仅凭着脚下薄薄的一把剑就在空中飞的感觉还是令人很害怕。 石跃人按住她的肩膀，免得这孩子腿软掉下去，嘴里却挖苦道：“以后一个人生活，这点胆子可不行啊。” “我又不是要一个人上天。”江茕星嘴硬道。 石跃人哈哈大笑。 御剑飞行果然比步行快得多，过了没多久，江茕星就看见了那片林子：“就在前面，那边。” 石跃人控制着飞剑缓缓降落，二人落到一片缓坡上。 收起剑，他问江茕星：“怎么样好玩吧你要是修仙，也能做到这样。” 当她没常识 江茕星默默瞅他一眼：“只有剑修才能御剑飞行。” 说话间看见附近的野生果树硕果累累，顺手摘了几个。 石跃人见状，见缝插针地继续道：“等你筑基，就能辟谷，根本不需要吃饭，再也不用担心会不会饿死” 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出现在他面前：“那你吃不吃” 石跃人沉默片刻，伸手接过：“吃。” 第十章 初见符箓 江茕星得意地哼哼两声，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 说什么辟谷，看到吃的还是很诚实嘛。 “咳咳，这修仙者，不拘泥于用什么，关键是飞。”石跃人跟着她往林子里的案发现场走，话题又绕了回去，努力挽尊，“你要是乐意，坐着扫把也能飞啊” 扫把 江茕星不禁心动了一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资质又泄了气：“我这个杂灵根，也能成为大侠” 石跃人顿了顿，笑容不知为何有些复杂：“少听说书先生的故事，那都是骗小孩的，修仙者可不是什么大侠。” 江茕星不明所以：“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飞来飞去，行侠仗义” “非也，非也。”石跃人咬了一口果子，目光幽远，“行侠者，为人；修仙者，为己。” 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修仙者还不如大侠呢”江茕星道。 石跃人却不肯解释：“等你踏入修仙界，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那算了。”她晃晃脑袋，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儿”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推测吗不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害死江兄的凶手应该是个修仙者，正好，杀害你姑姑一家的应该也是修仙者。” 这个小镇不大，灵气也不充裕，平日里除非探亲访友，否则很少有修仙者路过，这二者结合，让他无法不多想。 “到了，就是这里，”江茕星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就算有什么痕迹，应该也被掩埋得差不多了吧。” 石跃人蹲下，捏起一小把土放到鼻尖前：“之前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四周有什么异常吗” “没怎么注意，好些人一起过来的，”江茕星道，“仵作看不出外伤，说是自然死亡，自然也没有细查。” 石跃人早有预料，也没多说什么。 他在四周转了转，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转身回来：“走吧。” “看出什么了吗”江茕星问。 “来得太匆忙，忘了准备东西，改日再来。”石跃人将她拎到剑上，趁着夕阳的余晖，往回赶去。 接下来两天，江茕星忙着给铺子找下家，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才发现自己这两天几乎没怎么见到石跃人。 她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人躲在卧房里。 古代房间采光不好，石跃人平日里不爱在房间窝着，不知道今天怎么转了性。 江茕星敲敲敞着的门，探头进去：“叔，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呢我们差不多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给你看个好玩的。”石跃人放下手里的刻刀，揣着几块木牌出来，“没见过吧” 江茕星歪歪脑袋。 木牌只有巴掌大小，上面用刀刻着七扭八歪的线条，像小孩子胡乱涂鸦的玩意。 虽然没见过，不过她稍微一想大概能推测出来：“符箓” “哟呵，还挺识货。”石跃人挑眉。 “你画的”江茕星头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符箓，好奇伸手。 石跃人却躲了开去：“小孩子别乱碰，出事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好不容易才成功这么几个。” “什么用处”江茕星问。 石跃人得意地挤挤眼，带着她来到靠着外面街道的那侧院墙边，拿出其中一张：“这是现形符，接下来几天，只要有人从这边翻墙，就会被记录在符箓里。” 这不就是监控 江茕星秒懂，看着他把符埋进墙根下，问：“能维持几天” 石跃人动作一顿：“呃，功力深厚的符师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哦，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刻的这个符能维持多久。” 石跃人站起身，不满地“啧”了一声：“我一个剑修，会画符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行吧。 江茕星不跟他计较。 “走，我们去山上，把符埋进去，过两天去看看有没有录到什么。”石跃人召出自己的剑。 江茕星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你觉得时隔这么多天后，杀人凶手还会再次出现在案发现场” 说真的，有点扯。 “死马当活马医嘛，反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石跃人不容拒绝地拎着她上剑，腾空而起，在呼啸的风声中喊道，“我与江兄朋友一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得不明不白” 江茕星刚想开口被呛了一嘴风，今天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速度快得吓人，感觉 一眨眼就到了目的地。 她从剑上跳下来，这才找到机会开口：“我爹是筑基期还死得不明不白，你就不怕自己也被连累进去” 石跃人呲牙一笑：“反正我也就剩下两年了，不亏，说不定还能赶上跟江兄在下面见一面。” 真是个怪人。 江茕星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着石跃人忙活，不知道他把自己带过来是干嘛的。 “你看，只要将这几个点埋下符箓，但凡有人过来，绝对逃不出记录范围，我们只要过两天来收符就行了。” 江茕星别开眼：“我只是个凡人，干嘛要跟我说。” 石跃人揶揄地挖苦她：“口是心非，明明看见我拿出符箓时眼睛都亮了，现在还说什么没兴趣” 不等她反驳，他话锋一转：“我前一阵刚救的那个小男孩也跟你一样，现在的孩子这么一个个都这么别扭唔，你们俩还挺投缘，有机会可以认识一下，他就住都城附近。” 刚救的小男孩 江茕星忽有所感：“你看起来明明还年轻，却受了重伤，寿元也所剩无几，是不是就是为了救那个孩子” 石跃人扒土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良久才道：“生死皆是命数，何必拘泥。” 江茕星鼓鼓脸颊，感觉自己从石大叔的身上看见了圣母的光辉。 这么圣母的人，在书里不应该没有姓名。 男主小时候遇到过什么意外吗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原著，实在不记得了，以防万一问道：“你救的那孩子是谁不会叫霍野吧” 石跃人看她一眼，疑惑不加掩饰：“霍野是谁” 第十一章 解毒 霍野是这本后宫文男主的名字。 “你没听过这名字”江茕星装得跟真的似的，含糊过去，“那可能是我从说书先生那儿听到的吧，不重要。” “霍野”石跃人仔细回忆一番，肯定地摇头，“没听过，不过修仙界确实有个姓霍的世家。” 没错，男主就是那家的庶子。 江茕星暗自点头。 看来她打听到的消息没错，霍野现在十有八九还处在幼年期，没到呼风唤雨的时候。 她要趁着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努力攒钱囤积物资，以抵御男主叱咤风云时凡人地界被影响到的旱灾c地震c泥石流和水灾 活着真不容易。 以防万一，她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救的那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 “他投奔他家亲戚去了。”几步之外的石跃人随口回答，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孜孜不倦地劝她修仙，“你虽然是杂灵根，可是符箓还是可以学一学的嘛，画符不讲究灵力属性，只要连贯就行，门槛很低的。” 站久了无聊，江茕星找了块石头坐着，此刻正托着脸颊等他埋完符箓回家吃饭，闻言随口道：“你教我” “也不是不行，”石跃人直起身，认真思考片刻，略带苦恼地道，“不过我就会两三种最简单的符，比如这个现形符。” “” 学会了到处贴监控很好，到时候她可以去都城的达官贵人墙根地下听壁角，然后成立最大的情报组织，以贩卖八卦为主要营生。 听起来还挺有钱途。 就是容易挨揍。 又等了一会儿，石跃人终于埋完了监控，哦不，现形符，可以回家吃饭了。 等到快腿麻的江茕星迫不及待来到他旁边，等着搭乘飞剑回家。 石跃人还没忘记要教她画符这件事，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真的，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等你入了门，我再想办法找个符师收你为徒，这行很赚钱的，最起码能赚到足够你修炼的灵珠。” 他越说越觉得此法可行。 “可是在此之前还得先学会引气入体，我这个杂灵根，得花多少灵珠才能成功进入炼气期”江茕星对自己的资质不抱任何期望。 “别这么悲观嘛，先试试，真不行再放弃也来得及，你才多大。”说完石跃人不等她反驳，飞剑腾空而起。 江茕星刚张嘴就被扑面而来的风堵了回去，只好怏怏地闭上嘴。 二人回到江宅。 一落地，石跃人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江茕星察觉到他的神色异常。 “我刚刚走之前埋下的符被激发了。”他眉头微皱，迅速环顾四周。 整个宅子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异样。 “可能是野猫或者黄大仙路过。”江茕星不以为意地道。 “不”石跃人低声喃喃，来到墙角下将那枚刚埋下不久的符箓挖出来，以灵力催动。 一道陌生人影出现在二人眼前。 现形符记录下的人影太过逼真，江茕星一度以为是真人，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直到看见阳光能从那人的身体直接穿过，才意识到这只是个影子。 从墙外翻进来一个江茕星在镇上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短打，身形精悍，落地警惕地抬眼环顾四周，刚好与江茕星对上了一瞬间的视线。 虽然明知道对方并不是在看自己，她还是不由得一凛，感觉自己像是被对方看穿了底细。 那绝不是一双普通人的眼睛。 现形符的记录范围太小，影像只记录到那人落地，往正厅的方向走，再远就消失了，没人知道此人究竟在江宅里做了什么，又是何时从何处离开的。 影像彻底消失，现形符功成身退，在石跃人的掌心化为齑粉。 江茕星的眉头无意识地拧起。 江宅偏僻，地处镇子的边缘地带，平日里没什么人会从这边过，但一直以来也没遭过贼，以至于她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大白天就大摇大摆地翻墙进来。 这晚上谁还睡得着 “先看看家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石跃人唤回她的神志。 “哦，好。”江茕星往正厅走去。 然而转了一大圈，什么也没丢。 “那人是来干嘛的”江茕星一头雾水。 石跃人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凝重了。 他抱着胳膊沉吟半晌，突然语出惊人：“此人或许就是杀害你姑姑一家的修仙 者。” 什么 江茕星骤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石跃人看向她：“如果此人真是修仙者，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那不都得听么 江茕星道：“先听好的。” “好消息是，你那不明不白总是晕倒的怪病有救了。” 哦 没等她追问要怎么治，石跃人继续道：“坏消息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还盯着你家，你姑姑一家可能也是他们害死的。” 这信息量太大，江茕星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问：“这些都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她怎么一个也想不通 “先说你的病吧。”石跃人招呼她在正厅坐下，摆出要长谈的架势，“你这病是从江兄去世时开始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继续道：“这病从脉象上看不出端倪，你也说没什么不适，我曾经怀疑过会不会是被人下毒导致的，但觉得没有理由，就一直没提。” 直到他看见有修士趁着江宅无人时闯入，这个怀疑才又浮上心头。 “这种无缘无故让人时不时昏睡的毒，有什么用”江茕星回忆当时这怪病似乎刚好是在姑姑一家过来“帮忙”时出现的，因为总是莫名其妙昏倒，她才没能第一时间将这家人赶出去。 难不成下毒的人跟姑姑一家是一伙的 可是姑姑家如果真的跟修仙者有联系，他们也不至于被石跃人一个幻术吓到逃走吧。 “如果是毒，自然没这么简单，如果我估计得没错，这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可以让你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直至彻底醒不过来。” 江茕星倒吸一口冷气。 “不论如何，一试便知。”石跃人道，“你是个凡人，幕后之人就算要对你下毒也不会用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药，解毒丹是修仙者的常备丹药，你在你爹的遗物里找一找，应该会有。只要服下丹药不再昏睡，就能确定我的猜测没错了。” 江茕星低头翻了翻，果然从储物戒里翻出一瓶解毒丹：“这药凡人也能用” 见石跃人点头，她不再多想，倒出一颗吞下。 修仙者的丹药没有什么苦味，江茕星适应良好，将没办法再放回储物戒的解毒丹塞进怀里：“解毒是否成功是不是得过两天才能看出来那你先说说坏消息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很简单，他们既然对你下手，自然是因为从江兄身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怀疑那东西在你这儿。” 第十二章 什么秘籍 江茕星本能地攥紧手指上的储物戒：“什么东西” “这我就不知道了。”石跃人耸耸肩。 想起姑姑一家的惨状，她打了个寒颤：“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你觉得他今天大白天跑来，一点伪装都不做，是真觉得我们发现不了就算他看不起你，也早该知道还有我这个修仙者在。”石跃人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他的存在”江茕星脊背发凉。 “没错。” 这又是为什么 江茕星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连串追问下来，疑问不减反增。 石跃人一乐：“你没去山里打过兔子得先吓得兔子慌不择路，才方便逮嘛你看，你现在知道这件事，不就想跑” “我，我本来就打算走了呀，”江茕星底气不足地道，“更何况我又不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吓我又有什么用” 真糟心，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彻底摆脱修仙界的纷争，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想到还没完。 江茕星撇撇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院墙。 附近安安静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危机发生。 沉默片刻后，她往椅子上一摊：“算了，大不了等他们上门的时候，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好了，再怎么宝贵的东西也没有小命要紧。” “你倒豁达。” “主要是我爹生前也没跟我说家里有什么东西是非保住不可的，他估计也没指望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紧张。”一旦这样想，好像所有担忧都消散了，江茕星伸了个懒腰，“那些人也是，早点上门直接跟我说就是了，非要搞这些弯弯绕绕，吓死个人。” 说完她起身晃晃悠悠往后院走去。 饿了。 石跃人略带愕然地目送她离开，忽然失笑摇头：“是我看低了这孩子。” 修仙界日日腥风血雨，为了一点资源，总是争得你死我活，为了一点仇怨，就要灭人满门而今看来，还不如一个十岁孩子想得开。 无事发生的一夜过去。 次日，江茕星正在打扫院子。 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握着扫柄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她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刻过去开门，而是先扬声问：“谁” “姐，我奶奶包了饺子，让我来送一碗给你。”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来。 原来是隔壁邻居家的小丫头。 她放下心来，应道：“这就来。”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小丫头，笑起来脸颊圆滚滚，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将手里的篮子举到江茕星鼻尖前：“姐，给。” “谢谢小铃，进来玩一会儿吗”江茕星接过篮子，捏捏小朋友手感颇好的脸颊。 真软。 小铃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心动，却又想起什么，遗憾地摇摇头：“不了不了，奶奶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得回去了。” “好，那有空记得来玩。”江茕星挥挥手，目送小朋友一蹦一跳地离开。 正准备关门，她的视线无意间扫到另一个方向，整个人猛地僵住。 明明刚刚开门的时候那边还空空荡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正注视着这边，对上她的视线甚至还笑了笑。 是她昨天在现形符里看见的那个男人。 也不知此人是不是故意挑的这个时间，偏偏在石跃人不知跑哪儿去的时候出现。 小铃的身影消失，他不躲不避地迎着江茕星的视线走上前来：“你就是江鹄的女儿看来，你应该已经见过我了。” 短暂惊吓过后，江茕星反倒镇定下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爽快。”身材短小精悍的男人在几米外站定，“我知道你是个凡人，并不打算太为难你，只要你将你爹那本法术秘籍交给我，我这就走，如何” 果然是来要东西的 这念头闪过江茕星脑海，不过 “法术秘籍什么秘籍”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储物戒的内容，确定里面没有一件可以称之为秘籍的东西。 男人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拿出来，看来是吃硬不吃软了。” “等等”江茕星一闪身躲到门板后面，着急道，“我真不知道什么秘籍，你确定你没说错吗还是说，这秘籍跟我认知中不太一样，不是一本书的形状” 矮个男人眯起眼：“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在确定您要的东西长 什么样啊大哥，没有比我更配合的受害者了好吗只要您别伤我，要啥都行”说到这她想起什么，补充一句，“只要我有。” 对方神色不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确定她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良久才道：“谅你也不敢使什么花招。” 江茕星赔笑：“那要不，您先跟我进来我一介凡人，又是个小孩子，真不知道哪个是您想要的东西，一件一件拿给您看行不行” 男人威胁似的活动了一下手腕，“唔”了一声。 江茕星让开门，迎他进来，顺手将大门重新关上。 矮个男人熟门熟路地进入正厅，在上首坐下：“你爹的遗物都有什么，拿给我看看。” “哎，”江茕星将一篮子水饺放到旁边，指指隔壁厢房道，“我爹的遗物都在那边，我去取来给您。” 她一个人不可能解决得了这个修仙者，只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祈祷石跃人早点回来。 结果没想到一开始就失败了，矮个男人眯起眼：“别耍花招，你家这几间房我早就翻遍了，根本没有我想要的东西，那秘籍一定在你身上。” 正作势要走的江茕星僵住。 好吧，储物戒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被人猜到也不奇怪。 她干笑两声：“我这不是怕遗漏了什么嘛，既然您确定别的地方没有，那我就不用多跑这一趟了。” 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强盗把你家翻遍了你还得陪着笑脸问他想要啥。 强盗甚至还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快点。” 第十三章 自救 “是是是”江茕星开始往外掏东西。 或许是因为死得突然，江鹄的储物戒里东西不少，什么零碎都有，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各种奇闻异录c志怪小说。 既然对方要“秘籍”，江茕星自然先从书开始拿。她将这些书一本一本地从储物戒里掏出来，愁眉苦脸地道：“仙人，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些书哪本是您要的，您自己看吧。” “啧，怎么这么多”男人没好气地一把将她手里那本抢过来。 这本书面上还没写名字，他随手一翻，花花绿绿的图映入眼帘。 竟然是本春宫图。 矮个男人没好气地将它丢了出去。 江茕星用尽全力克制住笑出声的欲望，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小孩，继续一本一本往外拿。 拿出一本就双手恭恭敬敬递给对方，等对方看过确定不是，再拿下一本。 这效率太低，对方不满道：“你就不能一次多拿几本” “啊我只是个凡人，拿不了那么多。”江茕星可怜兮兮地道。 众所周知储物戒对凡人限制诸多，但也很少有储物戒会落到凡人手上，想必眼前这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男人不耐烦地道：“那你动作快点。” “哦” 储物戒里的杂书再多也有限，眼看书快拿完了，矮个男人的耐心也已经濒临极限，石跃人却还没回来。 江茕星暗暗咬牙，趁着取书的间隙将储物戒里飞快扫视一圈，看有没有能用上的东西。 丹药来不及一个个细看功效，也没办法掰着对方的嘴塞进去；符箓倒是有一沓，可惜她是个凡人用不了；各色武器也有几把，但只要一掏出来，对方肯定会察觉不对，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怎么办 石大叔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手边乱七八糟的杂书摞成一堆，矮个男人略显急躁地敲着椅子扶手，语气十分危险：“我怀疑你在故意糊弄我，还有没有了快点。” “您确定真的是书吗”江茕星哭丧着脸问，“储物戒里的书已经全掏出来了，就是这些，再多真没有了。” “当真” “我又不识字，想糊弄您，也没办法糊弄啊。”江茕星没忘记自己的文盲人设。 不过她也不算撒谎，江鹄并没有请人教女儿认字，原主确实是个文盲。 矮个男人耐着性子想了想：“那就把里面所有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行吧。 她开始往外拿各种江鹄的衣服c配饰鞋袜，甚至还翻出了一盒不知哪来的胭脂。 这样下去不行。 江茕星暗想。 她根本拿不出对方要的东西，哪怕真的将储物戒掏空，对方依然会怀疑她藏着什么。偏偏自动继承的储物戒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打开，除非将她杀了，否则其他人根本无法查探里面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面前这个人，显然不介意这么做。 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矮个男人盯着她拿出来的这堆杂物，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在装疯卖傻，还是在拖延时间” “没有没有”江茕星低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道，“哎，这角落里有个盒子，我刚刚都没注意您说秘籍会不会在盒子里” “拿来看看。”男人再次活动了一下手腕，“如果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宰了，将储物戒拿过来亲自看。” 说到这他不悦地皱眉：如果不是前几天突然冒出一个不知哪来的修仙者，平白增添了好多不确定因素，他本该是有耐心慢慢等着这孩子毒发身亡，在无人怀疑的情况下顺理成章拿到储物戒的。 江茕星依言拿出那个木盒，主动替对方打开。 习惯了她的殷勤，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拒绝。 但这次她却没有以往的乖顺，没等男人看清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江茕星抬手往对方脸上一砸，扣在手心的一纸包功效不明的药粉也跟着撒了过去，转身就跑。 一时间男人眼前白雾弥漫，他本能地闭上眼，却没有坐以待毙。 “找死” 江茕星的小短腿没跑出去几步，修仙者腥风血雨中厮杀出的战斗本能让他准确地一把抓住女孩的脖子。 他站起身，高高举起手臂，五指成爪，毫不留情地越收越紧 窒息感让江茕星脸色青紫，她抓住对方的手腕，悬空的双腿乱蹬，眼看就要被活活勒死。 不行她不甘心 哪怕双眼充血，视线模糊，江茕星依然用力睁大双眼，隐约看见对方的双眼还闭着，心里突然生起一丝希望。 她凭着感觉猛地往前一蹬。 只听一声惨叫，江茕星整个人飞了出去，矮个男人却没有追出来，双手捂着小腹下方跪倒在地，久久动弹不得。 摔在院子里的江茕星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往正厅里看去。 她本能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见到这一幕，在呛咳中见缝插针地露出一个笑容。 可见就算是修仙者，也没办法抵御这样致命的一击。 来不及浪费时间，江茕星勉强用一条不那么发麻的胳膊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忍着浑身的疼痛跌跌撞撞往外跑。 等对方恢复追过来，一定会对她下死手，她得尽快跑到人多的地方。 虽然江茕星也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会因为人多而有所顾忌。 她一瘸一拐地踏出自家大门。 “”一个小小的声音诧异响起，“你怎么了” “小铃”江茕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又跑过来了，她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自家大门，“快跑，回家，别在外面呆着” “可是，姐你身上怎么全是泥”小铃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坏人了” 没等江茕星开口解释，身后的大门被人轰然踹开，露出矮小男人狰狞的脸：“小崽子找死”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瞬息便来到近前 江茕星来不及躲闪，本能地一把将小铃抱在怀里，捂住她的眼睛。 她甚至可以听见匕首划破空气的尖锐风声，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身首分离。 千钧一发之际，她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但愿不要给小铃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第十四章 趁夜逃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怀里的小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江茕星才意识到自己没死。 “姐，你还好吧”被遮住眼睛的小铃摸索着碰碰她的脸颊。 “没事了，放心吧。”身后传来石跃人熟悉的嗓音。 江茕星从未觉得这声音这么可靠过。 她转过头：“你可算回来呕” 石跃人脚下，她家正门口，矮个男人倒在一滩血里，看样子已经断气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尸体，顿时一阵反胃，赶紧将放在小铃眼睛上的手捂得更紧了些。 “姐姐”小铃不明所以。 “你送她回家，我把这个处理一下。”石跃人甩掉剑上残留的血。 “好。” 江茕星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摔伤都没那么疼了，迫不及待地带着小铃往隔壁邻居家走去。 幸亏这边偏僻平时没人过来，还来得及收拾残局。 将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铃送回家后，江茕星一边往回走，一边卷起袖子检查自己身上的伤。 手臂上的摔伤已经变成了大片的青紫瘀痕，不知道几天才能消退，修仙者的力量远超常人，随随便便一甩手就把她扔出去十多米，她这回能活下来，真是全靠石跃人及时出现。 赚了一条命啊。 江茕星扶着墙回到自己家，门口那滩可怖的东西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略带湿意的地面，像是有人在这里弄洒了一壶水。任谁也想象不到，此处刚刚还是一个非常血腥的案发现场。 不知道石跃人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她绿着脸绕过地面上潮湿的部分，对此并不想细思。 石跃人正在正厅里等她。 刚刚从储物戒里翻出来的那堆东西被堆到一旁，他正拿着一本话本翻看，听见动静抬眼问：“没受什么伤吧” “还好，”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刚刚被掐脖子时损伤到了，“只是摔了一下。” 她轻描淡写地道。 “抱歉，我刚刚去山上收现形符了，那边也有修仙者出现的痕迹，我顺着追踪了一阵，”石跃人放下话本，“不然不会耽搁这么久。” 幸好他半路察觉到不对，紧赶慢赶，好歹是没让这招调虎离山成功。 “叔，你不用道歉，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死的就是我了。”江茕星由衷地庆幸，又问，“你说，我爹死的那个地方也有修仙者出没莫非这个人还有帮手” “没错，你还记得那两个突然上门要求买下这栋宅子的行商吗” “是他们” 石跃人点点头。 真没想到，原来那两个人也是修仙者。 江茕星缩在椅子上，回忆起刚刚的事情，一阵后怕：“在修仙者面前，凡人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对方轻敌，她可能甚至没办法拖延到石跃人回来。 “先别放松紧惕，那两个人我没追上，他们可能很快就会知道同伴已死的消息了。”石跃人道。 这事还没完 江茕星哀叹一声。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石跃人问。 “一本法术秘籍，”她没有瞒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绝望地冲手边那堆杂书抬抬下巴，“不是我不想给他，是真没有啊。” 石跃人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又飞快地消失：“你没办法证明自己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说得没错。 江茕星生无可恋地歪坐在椅子上。 “你打算怎么办”石跃人好整以暇地将问题丢给她。 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呗，”她光棍地道，“反正我本来就打算离开这儿了。” “不怕他们追杀” 江茕星眨眨眼：“这不是还有你嘛。” “我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俩呀说不定还不止两个，二十个也有可能。”石跃人一本正经地道。 “别乌鸦嘴行不行”一想到可能有不知道多少个修仙者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家，江茕星就一阵头皮发麻。 石跃人将一个储物戒丢过来：“你拿着，那个修仙者留下的，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检查过了，不会有问题。” “可我打不开呀。”江茕星手忙脚乱地接住，一脸懵逼。 给她干嘛 她能打开江鹄那个储物戒是因为血缘 的关系，其他人的储物戒就算无主，她一个凡人拿在手里也只能当做普通装饰品。 “经过今天，你还打算当个凡人”石跃人瞥她一眼，“好好修炼吧，哪怕是为了保命，总有一天你可以打开这个戒指的。” 江茕星：“” 太悲伤了，别人修仙是为了飞升，而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已经落满院子，光看这岁月静好的画面，谁能想到看刚刚这里还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 石跃人来到屋檐下，抬头看了眼天色：“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晚连夜走。” “这么急”还在研究储物戒的江茕星愣住。 “如果那个人今天晚上没回去，他的同伴一定会发现不对，上门来找。我们要是想走，就必须赶在他们来之前离开。” 说得有道理。 “好，我这就回去收拾。”江茕星道。 “只收拾最要紧的东西，我们只有一辆马车。”石跃人说着随手一招，将正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进储物戒，打量她一眼，“顺便换身衣服，尽量不起眼些，别让人认出来。” “坐马车走不会太慢了吗”江茕星迟疑。 御剑飞行的话明显更快，要逃跑不应该选最快的方式吗 “你说一滴水是在天上飞比较安全，还是融入大海更安全” 这倒也是。 江茕星没话说了。 “快点回去收拾，亥时之前出发。”说完，石跃人大步往外走去，几步消失在门外。 入夜，小镇逐渐安静下来。 收拾好行李的江茕星背着包袱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石跃人正站在侧门附近等她。 他又换上了那身疑似乞丐的破烂衣裳，头发也散开了，相信只要再蓄两天胡子，立马能回到刚出现时那副落魄样子。 听见脚步声，石跃人抬头往她看来。 看见她的打扮，他挑了下眉：“哟，变成小男孩了。” 江茕星换了身男孩衣服，发髻拆了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又描粗了眉毛。 这个岁数的男女本就差别不大，经过她这么一弄，活脱脱就是个故作老成的小男孩。 “不是你说尽量别让人认出来吗”江茕星压低声音。 “挺好的，就是这衣服看着太新了点，要是能找个破的算了算了，估计你也受不了。” 石跃人推开狭窄的侧门，一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靠在门外，小小的灰色车厢最多只能装下两个人，十分不起眼。 江茕星锁上自家大门，最后看了眼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转身道：“走吧。” 可惜，来不及跟嬷嬷道别了。 她钻进马车，趁着夜色摇摇晃晃地离开这个小镇，简陋的土路延伸到黑暗中，通往未知的陌生未来。 第十五章 踏上旅程 等到马车进入无人的野外，石跃人用马鞭敲敲身后的车门：“小子，出来。” 从这时候起，他就开始以对待男孩子的口吻对待江茕星了。 江茕星不明所以地探出一个脑袋。 “趁着现在有空，我先教你引气入体，等你进入炼气期，就可以随意使用储物戒了。”石跃人道。 身上的伤提醒着江茕星今天白天有多么憋屈，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石大叔，我拜你为师。” 石跃人一愣，笑道：“这倒不必，引气入体而已，谁都能教，谈不上师徒关系。” 被拒绝了，江茕星也没有强求。 她知道古代的师徒关系很严肃，拜师礼十分繁琐，弟子还需要给师父养老送终，可以说是父子一般的关系，所以一般人不会轻易收徒。 “你记住啊，口诀我只说一遍”石跃人将引气入体的口诀念了一遍，“专心打坐，默念口诀，体会外界涌动的灵气等到感觉体内有灵力涌动，你就算入门了。”‘ 可能是考虑到引气入体的大多是小孩，口诀并不长，江茕星重复了一遍，得到石跃人的肯定之后，干劲满满地缩回车厢里修炼。 杂灵根又如何，只要能引气入体，至少等再次对上修仙者的时候，她不会再像今天这样逃都逃不掉了。 然而。 现实总是与理想没有多大关系。 当了近二十年唯物主义者的江茕星在心里颠来倒去不知默念了多少遍口诀，愣是一丝一毫所谓的“灵气”都没有感觉到。 她木然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着实资质愚钝，就算给她个单灵根的身体，恐怕也只能当个凡人。 等到天色渐渐亮起，一夜没合眼却依旧精神抖擞的石跃人操纵着马车在路边停下。 前面不远处有活水，可以供人休息片刻。 他又敲了敲身后车厢：“小子，修炼得怎么样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也没指望这孩子一夜就能成功。 然而，车厢里久久未有回应。 石跃人皱眉：“小江？” 他这一夜都没睡，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他不再拖延，猛地掀开门帘。 狭小的车厢内，江茕星枕着包袱睡得正香。 石跃人：“” 但凡这是个真小子，他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没等他纠结出到底是把人叫醒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清晨的风带着寒意卷进车厢，江茕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对上石跃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迷糊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睡前在干什么，自知理亏，内疚道：“对不起石大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算了，那会儿本来就是你睡觉的时间。”石跃人没了脾气，让她下来洗漱吃饭，“等你习惯用修炼代替睡眠，就不会再出现像现在这样修炼到一半睡着的情况了。” 江茕星神情复杂地点头。 唉，修仙者说起来风光，结果不仅不吃饭，连睡觉的资格都没了，这不得憋出心理问题？ 难怪修为越高的修仙者越害怕心魔，他们需要的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啊！ 江茕星胡思乱想着往河边走，趁着自己是男装不需要顾及什么形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张牙舞爪的懒腰。 石跃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感叹道：“你装得还挺像，一点小姑娘的扭捏劲都没有。” 江茕星嘿嘿一笑。 其实根本没装，完全是本色出演。 “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都城吗？”吃完早饭，江茕星给水壶灌满水，回到车上问。 “咱们往西走。”石跃人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发现所剩无几，忍痛收回腰间。 “西边？” “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去都城，那些人若是追来，一问便知，我们得绕个远路。”石跃人解释道。 原来如此。 江茕星想了想，严谨地提出一个新问题：“要是他们人多，兵分几路来追我们怎么办？” “等我们混进人群，就像是水滴落进海里，让他们慢慢找呗。”石跃人甩起马鞭，“驾！” 等到马跑起来，他转头对车厢里道：“你还是赶紧修炼，别等他们真的追来了，还是个凡人！” “知道啦！” 交通不发达的古代社会，路上的时间 显得异常漫长。 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江茕星在修炼与瞌睡之间挣扎整整三天后，悲哀地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天赋，至今仍旧毫无进展。 而荒凉的道路尽头终于隐约露出绵延的城墙。 可算是能回到人类社会了。 江茕星精神一振，恨不得立刻飞到城门口：“这是哪？” 看这恢宏气派的城墙，必定是一座大城。 “州府。”石跃人叼着草叶，“从州府去都城路就好走了，不过也得小心，或许会有人在路边搜查。” 话音未落，天上飞过两道人影，直冲州府的方向而去。 江茕星本能地警惕起来，直到那两道人影消失在远处，才开口问：“这边修仙者很多？” 在荒野里待久了，差点忘记自己还在被追杀中。 “照理说应该不多，”天空中那两道人影显然也引起了石跃人的注意，他拧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保险起见，将马车停到路边树荫下，对她道，“下车，把你的行李也带上。” 这离城门口还有好一会儿呢。 江茕星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背着包袱乖乖跳下马车。 石跃人手一挥，偌大马车骤然缩小成巴掌大的木雕，被他收入储物袋。 江茕星震惊。 她这才知道自己这几天坐的平平无奇破马车竟然还是个法器。 “没见过吧？”石跃人看见她的表情，得意道。 切，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江茕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就是好奇，炼器师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把法器炼制成这种凡界最常见的马车。” 就连速度和颠簸程度也没有丝毫优化。 “天机不可泄露。”石跃人大笑一声，往前走去。 第十六章 突然袭击 江茕星背着包袱跟上石跃人，二人混进进城的人流，在贩夫走卒之间显得毫不起眼。 城门口的景象渐渐能看清了，入城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石跃人停下脚步，低声道：“有些不对。” “怎么？”江茕星踮起脚，想看看前面的情况，可惜个子太矮，只能看见前面挤挤挨挨的后脑勺。 石跃人没有解释，视线一扫，看见右手边站着一个背着一箩筐新鲜蔬菜的农夫，凑过去跟人家聊天：“老哥自家种的菜？看起来挺水灵啊！” 那农夫正在擦汗，闻言应道：“是啊，不过这菜不卖，是我特意给儿子挑的。” “您儿子住城里？” “哎，”一提到儿子，农夫黝黑的面容笑成一朵风干的菊花，“他在衙门里干活呢！” “哟！真出息！”石跃人配合地表现出震惊，抬头看看前面长长的队伍，“不过这入城也太慢了，等进了城，菜都要晒蔫了吧。” “啧，也不知道这两天怎么的，以前没这么严哇。”农夫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去，口中抱怨道。 石跃人抠抠刚长出一片胡茬的下巴，随口试探：“难不成牢里有犯人越狱了？” “不，听说是修仙界的事情，应该跟我们凡人没什么关系，不必太过担忧。”前面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转过身来，慢条斯理地道，“无非就是入城慢些，仙人们不会为难我们普通百姓。” 一提到修仙者，农夫也不敢表现出不满了，哪怕这个距离绝不可能被城门口的修仙者听见，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是是，希望仙人们能早日抓到逃犯。” 听到这，一直表现得事不关己的江茕星抬眼，正好对上石跃人的视线。 这修仙者十有八九就是冲他们来的。 看来州府是进不了了。 石跃人冲她使了个眼色，二人趁着队伍缓慢前行的过程慢慢往后退去，像是被人挤到后面似的，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出不对劲。 悄无声息地从入城队伍里退出来后，二人换了条小道赶路。 “竟然连这条路上都有人拦截，看来，惦记着你家秘籍的确实不止两个人。”石跃人道。 “那现在怎么办？”江茕星问。 “继续绕，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整个中原全堵上。”石跃人不信邪地哼了一声，仰头看天，片刻冲她招招手，“走这边。” 他像是将整个中原的地图都记在了心里，只要看看天空就知道该往哪儿走，这人肉g的能力让江茕星羡慕不已：“你怎么哪儿都认识？” 石跃人得意一笑：“等你活到我这个岁数，也会觉得这天下之大，不过如此。” 江茕星心生羡慕，又有点酸，故意道：“我以前听说修仙者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闭关修炼过去的，你怎么到处乱逛？” “此言差矣，”石跃人抄着手走在前面，将挡路的野草一一踩下去，“修仙一事，修为心性缺一不可，若是一味地闭门造车，成不了大器。” 江茕星抬头瞅他一眼：“竟然有人能把游手好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真是了不起。” “哼，小子，”石跃人回过头，隔空点点她，“待会儿，叔就让你见识见识” 话还没说完，前面飞来一道黑影，直扑他的头顶，速度之快，让江茕星瞳孔骤然紧缩。 而石跃人还在无知无觉地转头跟她说话。 “小心——” 她脱口而出，黑影却已至近前。 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石跃人突然脚底一滑，身形重重一晃，黑影贴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 险险掠过江茕星头顶。 将她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好险。 “哎呦，晦气，踩到屎了！”石跃人跳着脚大骂。 江茕星一时语塞，低头一看，被人踩出来的狭窄土路上果然有一坨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粪便。 合着他不是预判，是真的运气好啊！ “呵。” 不远处响起一声轻笑。 正在路边草叶上蹭鞋底的石跃人一愣，像是这才发现不对似的，缓缓抬头往前面看去。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道人影悠然飘落。 这身姿一看就不是凡人，江茕星眯起眼，敌意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看清那道人影，后脑勺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压了下去。 她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砸地面上。 石跃人死死按着她的 脑袋，忙不迭地磕头，口中连声喊着：“仙人，仙人。” 这是凡俗百姓见到修仙者最常见的反应。 江茕星飞快反应过来，顺从地低下头，在地上缩成一团。 陌生修仙者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无趣，没好气地问：“你们不是要入城么？怎么又走了？”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个问题，江茕星恍然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城门口堵着的修仙者不过是个幌子，隐藏在暗处等着观察有没有人做贼心虚不敢进城的人，才是真正来抓他们的。 他俩好死不死，撞枪口上了。 “仙人恕罪，仙人恕罪。”石跃人陪着笑脸抬起头，视线落在前面的地面上，仍旧不敢直视对方，活脱脱一个被欺压成习惯的小老百姓，“小民只是赶路，路过州府，进不进都是一样的。” 年轻的修仙者眯眯眼：“既然都一样，为什么不进？” “呃”石跃人欲言又止。 “不说？”修仙者语带威胁，抬手一挥。 天边响起一声鸟鸣，黑影再次呼啸而来，贴着石跃人的头皮擦过，在惊呼声中扑棱着落到修仙者的肩膀上。 石跃人像是被吓到了，一屁股歪坐在地上，连声道：“我说，我说，其实我这儿子是买来的，花了整整两吊钱，我怕进城查得那么严被官府发现，这两吊钱不就白花了吗？所以才想绕个远路，不进州府了仙人饶命啊！仙人饶命” 修仙者露出鄙夷的神情，扫了眼傻子似的缩在一边一直闷不吭声的瘦小少年，嫌弃道：“行了，走吧。” 上头说要找的是个修仙者带着个小女孩，他试过两次，这人的反应全然是个凡人，没什么可疑之处。 在凡人连声的感谢中，他百无聊赖地转身离去。 真无趣。 第十七章 唯物主义者的克星 直到那站在树梢上的修仙者的身影消失，石跃人才拉着江茕星从脏兮兮的土路上起来。 跪得太久，江茕星活动着隐隐发麻的腿，随手揪来一片叶子擦擦手上的泥巴，小声问道：“这算过去了吗？” “嘘，”石跃人冲她使了个眼色，“先走。” 二人默不作声继续赶路。 直到太阳西斜，身后巍峨的城墙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石跃人才呼出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到前面的浅溪旁，顺便招呼江茕星过来，和颜悦色地道：“累了吧？咱们歇会儿再走。” 走了一整天的江茕星感觉自己两条腿已经快要肿成两倍粗了，偏偏这附近的路都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想坐马车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一屁股坐在溪边，用力捶腿，不由得怀念起前两天坐着马车颠簸的日子。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身为修仙者的石跃人即便走了一天，依旧脸不红气不喘，与快要累成死狗的江茕星形成鲜明对比。 他打量着江茕星，突然问道：“先前我按着你跪下的时候没收力，痛不痛？” “没事，”江茕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毫无芥蒂地道，“多亏了那一跪才能糊弄过去，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打一架才能脱身呢。” “不能打，谁知道他们多少人，万一惊动其他人，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了。”见她没有对白天的事情心怀不满，石跃人暗暗点头。 江茕星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硬成石头的饼子，就着冰冷的溪水咬了一口，终于有了几分正在逃亡的实感。 “既然州府进不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她问。 “一直往西走。”石跃人说完顿了顿，补充一句，“那边正在遭遇旱灾，到处都是流民，你敢去吗？”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挑衅，江茕星撇撇嘴：“有什么不敢的，流民还能有修仙者可怕吗？” 说着，她环顾四周。 太阳即将落山，树荫草丛化作一团团不真切的黑影，里面像是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或许下一刻，追杀的修仙者就会冲出来，向他们挥出武器 江茕星咽了口唾沫，用力晃晃脑袋，不让自己再继续吓唬自己，将剩下的饼子塞回包袱：“我觉得我休息好了，出发吧。” 多走几步是几步。 石跃人乐了，故意戳破她的小心思：“怕了？” 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江茕星痛快点头。 “不用担心，还有叔在呢。”石跃人就地生起篝火，“你先睡两个时辰，不然撑不下去。” 江茕星答应一声，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凡人的身体素质是真的比修仙者差远了。 可修炼吧，她又迟迟领悟不到什么是“灵气”，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引气入体。 真是前途无亮啊。 在一望无际的荒郊野岭里跋涉整整两天后。 江茕星感觉自己快要变成野人了。 “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活人？”她拖着两条腿艰难地往前走，“说好逃避追捕需要融入人群的呢？这儿连个鬼影都没有。” “快了，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人了。”石跃人指着前方绵延的山峰，语气轻快地道。 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 江茕星看着前面明显还有很远一段距离的山，失去表情。 “这么快就没力气了？”石跃人停下脚步，揶揄道。 “我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江茕星气若游丝，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才多大，就这辈子。”石跃人摇摇头，见她是真没力气了，停顿片刻坦白道，“其实我本来想着，这么折腾几天，说不定能让你引气入体，看来是不行了。” 他满脸写着遗憾。 江茕星：“” 她不知道是该生气对方竟然是因为这个来折腾自己，还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悟性为何如此之低。 石跃人见这孩子木呆呆地坐在地上，几天奔波下来灰头土脸，像个傻子似的，有点想笑，自己也觉得太操之过急了，叹着气取出自己的剑，拎着江茕星的腰带将她丢上去。 “走吧！” 飞剑化光，直奔前方山脉，转眼便不见了。 两个时辰后。 石跃人带着江茕星落在山顶。 “痛快不？当修仙者是不是方便多了？” 迎着山顶猛烈的风，江茕星羡慕地点点头。 她跟着石跃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忿地道：“我都练了这么多天了，连一丝灵气都感觉不到，这合理吗？不会是你口诀教错了吧？” 看来杂灵根确实很难修仙。 石跃人带着她往山脉的另一边走，头也不回地伸手，重重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万事开头难。” “哎哟！”江茕星揉揉脑袋，不甘心地道，“我也没指望能一下子引气入体，可是总该让我感觉到一点点灵气吧，一直原地踏步很容易让人绝望的。” “你以为修仙是砍树么？砍一根是一根？”石跃人终于抽空给了她一个眼神，满满的鄙视。 江茕星瘪瘪嘴。 “这样，有个笨办法，”过了一会儿，石跃人像是想到什么，“你那儿应该还有一些你爹留下的灵珠吧？如果实在不行，就握着灵珠修炼，着重感应灵珠里的灵气，应该会容易一些，只是这样可能会对灵珠产生依赖性，有点费钱。” 江茕星本来还在期待，听完只觉得咋舌：这法子太奢侈了，一颗灵珠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却要花十两黄金才能买到，她现在还没引气入体就得消耗灵珠，以后得花多少钱去填这个无底洞？ 她连连摇头，也不着急了：“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自己再努力一下的。” 石跃人毫不意外地点点头：“别着急，入门需要契机，你现在迟迟没有进展证明时机还没到，再等等吧！” 契机？ 江茕星在乱石嶙峋的山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石跃人往前走，只觉得本就满是浆糊的脑袋更糊涂了。 什么是契机？ 唉，修仙界这些玄学的词汇真是唯物主义者的克星。 第十八章 旱灾之地 又过了几个时辰，二人终于抵达山脉的另一边。 云雾散去，广阔的平原在江茕星眼底徐徐展开。 这里是与山脉的另一边截然不同的景象。 贫瘠的大地看不见一丝绿色，灰蒙蒙的天空下是大片灰黄的土地；河床干涸，只剩细细的支流，混浊延伸到地平线尽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蜿蜒道路上密密麻麻的人流，如同蚁群一般缓缓向前移动着，一眼看不到头尾。 “这是”江茕星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有风吹过，带着粗粗的沙砾打在脸上，连空气都是干燥的。 “是流民，西边大旱，活不下去，他们只能向东迁徙。”石跃人似乎并不觉得这番景象有多么震撼，“走吧，只要混进流民的队伍，来多少修仙者都找不着咱们。” 江茕星木然地跟着他继续往山下走，双眼仍旧看着浩荡的人流缓缓挪动：“这流民也太多了” 难以想象，不过一道山脉之隔，那头还是绿水青山，这边却荒芜成这般模样。 不过这片山脉太高，如果不是修仙者，凡人确实很难翻越。 山顶上人迹罕至，石跃人努力寻找着适合的落脚点，随口回道：“旱灾嘛，往往都会影响很大一片土地，要迁徙的可不止是一座城——来，走这边，小心点。” “这里的旱灾，是因为修仙者吗？”江茕星想起原著中男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问道。 她顺着他探过的路滑下去，裹了一身尘土，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石跃人也不准她换，说是换了衣服还是会脏，倒不如一直穿这一件。 十足歪理，她深深怀疑此人是因为自己脏也见不得别人干净，才不让她换衣服。 “不知道，对凡人来说，天灾或是修仙者所为，也差不了多少。”石跃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继续往下走，“你别看他们现在人多，其实等到了能落脚的地方，能剩下十分之一就算好的了。” 什么？ 江茕星仰头看向他波澜不惊的侧脸，又看了眼前方浩荡的人群，震惊于他语气的平静：“这可都是人命啊，国家我是说朝廷不管吗？” “朝廷？”石跃人垂眼，像是被她逗乐了，“管啊，每次天灾，当地官府都会上报朝廷。朝廷每次拨款赈济灾民，都是那帮官老爷们中饱私囊的好机会。” 来自现代社会的江茕星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良久才憋出一句：“那修仙者呢？” 如果这场旱灾是他们打架搞出来的烂摊子，难道就这么随意撂着不管吗？ “小孩，你什么时候见过修仙者管凡人的事？”石跃人反问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吧，就算有那么一两个闲得无聊的，又能帮上什么忙？行云布雨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就算凡人管修仙者叫仙人，也不代表他们真有那个本事。” 江茕星欲言又止。 她想说那些修为达到元婴甚至化神期的大能就有这个本事，但她自己也知道，越是高阶的修士，就越是不管凡人的死活。 你走路的时候，会在意自己是否踩到地上的蚂蚁吗？ 过完陡坡，下山的路好走许多，石跃人步伐加快，也不管身后的小短腿追不追得上，步就走下去好远，只飘来一句一唱三叹的感慨：“众生皆苦呐” 这世道，自己活着尚且艰难，谁又管得了谁呢。 太阳落山。 石跃人带着江茕星，趁着夜色的遮掩，悄然融入流民迁徙的队伍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低声叮嘱道，“先提醒你一句，待会儿混进去之后，千万别大发善心，管这管那的。” 他语气冷淡到近乎冷血，江茕星本能地皱眉：“为什么？” “你忘了自己还在逃命？别折腾出什么大动静，免得追杀的人注意到你。”说到这他顿了顿，抬手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更何况你屁大个小孩，能帮别人什么？别被拐了卖掉就不错了。” 江茕星一巴掌拍开他在自己头顶晃来晃去神烦的手，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石跃人也不恼，只是又叮嘱一句：“记住了啊。” 等到走近，江茕星才发现这些人的状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赶了一天的路，不少人都趁着夜晚停下休息。 条件好点的躺在板车上，条件差的直接席地而卧。 石跃人一看，路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果断放弃连夜赶路的打算，对江茕星道：“找个地方 休息会儿吧。” 青壮们从附近找来枯枝，在路边升起篝火，浩荡的队伍安静得出奇，江茕星借着昏黄火光小心翼翼地从躺了一地的人群中跨过，只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哀叹和呻吟。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流民。 人人瘦骨嶙峋，衣衫褴楼，身上那些与其说是衣服，不如称之为几块破布，勉强能够蔽体而已。江茕星本以为自己这身看不出本色的破衣烂衫已经堪称乞丐，混在流民里才发现她竟然还是个体面人。 石跃人找到一块空地，停下脚步，示意江茕星就在这边休息，自己却往黑暗中走去。 “你去哪儿？”江茕星问。 石跃人头也不回，晃晃手里的酒葫芦：“去打点水。” 哦。 江茕星将包袱放下，坐到地上，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水壶晃了晃。 还剩一半，够撑到明天早上的。 她喝了口水，又摸出自己的干粮。 出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多少干粮。本来以为进到州府可以再买点，没想到连城门都没能进得去，幸亏石跃人已经辟谷，不用吃东西，自己现在饭量小，剩下的干粮大概还能坚持个几天。 但谁也不知道几天之内能不能赶到下一座城。 江茕星咬了一口干而无味的面饼，一抬眼，不远处一个小孩咬着指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差点更住，跟小孩大眼瞪小眼。 第十九章 一时好心 通过发型来看，这应该是个小丫头，看着不过四五岁大，瘦得皮包骨，一张脸小得好像就剩下俩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茕星手里的面饼，咽了口唾沫，倒也不上前，就干看着。 江茕星为难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饼，石跃人刚刚的话在耳边响起。 她犹豫半天，还是没忍心，从自己手里的面饼上掰下一小块来，朝着那小丫头递过去：“给。” 小丫头眼睛一亮，像是木雕娃娃突然被人注入生气，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接过那块面饼，细声细气地道：“谢谢哥哥” 江茕星心里一酸，看这孩子饿成这样还知道先道谢，就能看出她曾经也是个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孩子。 天灾之下，谁都逃不过。 江茕星以为自己在黑暗中这点小动作没什么影响，正准备继续吃自己的，身边却呼啦一下围上来好几个人。 “小善人，行行好” “我三天没吃东西了，小兄弟，救救我吧。” “看看我家孩子，才两个月，我已经没有奶水了” 这这这，这些人都是哪儿冒出来的？ 她吓得噌一下站起身，往旁边躲去：“你们别过来，我也没有多余的了！” 众人置若罔闻，依旧争先恐后往她身边凑，令人窒息的混浊酸臭味扑面而来，江茕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一路退到路边的砂石地里，差点崴到自己的脚。 最后，她还是没能保住自己剩下那大半块面饼，直到确认她手里真的没有食物了，围在四周的流民们才肯慢慢散去。 江茕星抱着自己的水壶，心有余悸地摸黑往回走，后悔自己没有听从石大叔的话，害得自己本就不多的余粮变得更少了。 幸好包袱里还有几块 等等！ 她回到原来的地方，借着不远处的火光，瞪视空荡荡的地面，又难以置信地在附近转了一圈。 我包袱呢？ 刚刚围上来讨要面饼的人捧着抢到的一小块又各自躺了回去，一个个瘦得皮包骨，身上只有几块破布，什么也藏不住，她的包袱显然不是被这几个人偷走的。 江茕星抬眼。 刚刚她虽然往后躲了几步，但也没忘了自己的东西，离开的距离最多不超过十米，而且不到半分钟就回来了，这么点功夫，谁能偷走她的包袱？ 她茫然地站在一地流民中，愣了一会儿，又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目光扫过躺在道路两旁的人群，想要从中找出自己眼熟的包袱。 可惜，什么都没有。 江茕星懊恼地长叹一声，往后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出去好远了，为了防止石跃人回来找不到她，还是不要乱跑为妙。 至于包袱唉，回去问问附近的人有没有看到好了。 下定决心，江茕星开始往回走，可是没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惊呼。 她本能转头。 不远处，一个看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被一个衣衫褴楼蓬头垢面的老头扯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往路边带。 “放手我不认识你”女孩子细声细气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那老乞丐的手。 他们身边不远处，就是一团篝火，不少人坐在那边，却像是聋了似的，一个出手帮忙的都没有。 江茕星皱起眉。 可能是女孩子挣扎得太厉害，那老乞丐不耐烦了，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木棍狠狠敲向她的小腿。 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只能任凭对方将她拖入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江茕星忍无可忍，大步走过去：“喂，老头，你干嘛呢？” 老乞丐转过头，扫她一眼，不屑道：“我花钱买来的丫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我不是——啊！”那女孩正欲辩解，乞丐一棍子抽在她脸上，让她不得不咽下剩下的话。 “你干嘛！”江茕星怒从心头起，劈手夺过他的木棍，反手毫不客气地抽在他背上，“就你这穷酸样还买丫头？滚滚滚！” 老乞丐面黄肌瘦，不知道饿了几天，哪里是她的对手，见自己唯一的武器都被人抢走了，也不敢再蛮横什么，缩着脖子跑了。 “你没事吧？”江茕星弯腰拉起那个女孩子。 “没事”她轻声道，“只是脚有点崴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那这个你拿着吧，我回去了。”江茕星将木棍递给她。 “谢谢”女孩子借着木棍的支撑，站起身来 ，江茕星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十来岁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抽条，瘦高竹竿似的，她看起来比大部分流民要干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火光下灵动异常，与其他流民黯淡麻木的眼神截然不同。 “小哥哥，我好像没见过你呢。”她打量着江茕星笑道。 “呃，我一般在后面。”江茕星心虚一秒，含糊地往后指了指，“今天是找东西才跑到前面来的。” “哦”女孩子点点头，“你找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 “我的包袱，一扭头的功夫就没了。”本来已经打算放弃的江茕星重新升起一丝希望。 “什么样的包袱？很贵重吗？”女孩子问道。 “蓝色的包袱皮，倒也谈不上贵重，只是放了两件衣服和一包干粮。”江茕星叹了口气，“衣服倒也算了，干粮没了我这几天岂不是得饿死” 要是这事被石跃人知道，一定会狠狠嘲笑她。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给那个小丫头吃的！ 但一想到那可怜兮兮咬着指头的小孩，江茕星又泄气了。 “啊”女孩子想了想，“我好像见过，刚刚有人拎着一个包裹往那边走，似乎就是蓝色的。” 她抬手指向道路前方。 “真的？” “我带你去吧，”女孩子歪歪头，“这么一会儿，那人应该还没走远。” “谢谢你！”峰回路转，江茕星大喜过望。 “没什么，看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你家里人呢？”女孩子问。 江茕星不假思索地道：“打水去了。” “现在？”女孩子诧异。 “他脚程很快的。”江茕星不好说是修仙者，只含糊道。 女孩子也没有细究，“哦”了一声继续带她往前走。 第二十章 拐卖 遍地人群躺得横七竖八，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每隔一段就点着一丛篝火，勉强让她们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踩到人。 渐渐的，江茕星觉出不对劲：“你知道那人跑到哪儿去了？” 目标这么明确，不像是在找人，倒像是 想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小哥哥，你不相信我吗？”女孩子转过头，声音里带着委屈。 可惜，江茕星到底不是真正的男孩，对此无动于衷。 她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这边停着的大都是骡马车，像是条件相对好一些的人家，偶尔几堆篝火也被车厢挡住大半，光线比那边黯淡很多。 江茕星担心石跃人回来找不着人，索性放弃道：“算了，包袱我不要了。” 说完就扭头想要回去。 女孩子叹了口气，倒也没阻拦，默默跟着往回走。 没走几步，她突然出声：“你看，那是不是你的包袱？” 江茕星下意识抬头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 一辆马车的车厢前面，平时车夫坐的地方，正放着一个灰扑扑的蓝色包袱，看那熟悉的花纹，正是她丢失的那个！ “我说那人是往这儿跑的吧。”女孩子得意地道。 满心都是自己丢失的包袱的江茕星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大步走过去，抬手就要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检查看看有没有遗失，没想到黑洞洞的车厢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哪儿来的小贼，想偷东西？” “我不是小偷，”江茕星本能地挣扎，对方却握得很紧，像是真把她当成偷东西的人了，不得不解释道，“这包袱是我的！” “哦？”一个女人从车厢里探出头，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借附近的火光上下打量着江茕星，神情似笑非笑，“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包袱？” “包袱里放的是我的衣服和干粮，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 这人打量她的同时，江茕星也在打量对方。 车厢里坐着的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精干妇人，虽不是穿金戴银，但衣着整齐，在流民的队伍里算是十分体面的打扮了，想必家境殷实。 照理说这种富户反倒不会太刁难小孩，可是江茕星本能地觉得对方扫视自己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什么，让人很不舒服。 她又挣扎了一下被抓住的手腕，想赶紧拿着自己的包袱回去跟石跃人汇合。 妇人笑了一声，没松手，冲领路的那女孩挑挑下巴：“把包袱打开让她看看。” 女孩子依言上前，打开蓝布包袱，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这” 江茕星愣住。 妇人用另一只手挑起包袱里的肚兜：“小子，这是你的东西？” 包袱里净是些女人贴身穿的肚兜亵裤之类，还是非常醒目的翠绿和大红色！ 怎么会这样？ 江茕星泄气地垂下头：“可能是包袱皮太像，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她转身想走，妇人却没打算松手：“等等，一句看错了就想跑？我看你就是个小贼，以为附近没人想偷东西。” “我不”江茕星刚想解释，突然看见妇人的视线越过自己，跟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高挑女孩子对上了。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一只手突然按住她的背，身后的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其实是个小姑娘吧？”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低沉，跟刚刚的娇嫩柔软大相径庭。 江茕星猛地扭头：“你是男——” 没等她问完，背后和腰间传来一股大力，身后那扮成女孩子的少年和车厢里的妇人合力，将她塞进了黑洞洞的车厢。 见鬼！ 江茕星拼命挣扎，但这身体到底是个十岁没干过什么粗活的小丫头，根本抵挡不了两个人合力的钳制。 不过下，她就一脸绝望地躺在了气味古怪憋闷的车厢里，被捆得无法动弹。 车厢不隔音，做女孩子打扮的少年暴露出真实声音，在车厢外跟妇人交谈：“怎么样，这个不错吧？” “多少钱？”妇人慢悠悠地问。 少年没说话，可能是比划了一个数字，妇人惊愕的声音响起：“你穷疯了？” “这可是个女孩，模样也难得，当然贵一些。” “你倒是眼睛毒”妇人的声音逐渐变低，含糊得听不清了。 江茕星艰 难地翻了个身，愁云惨雾地重重叹息一声。 她真的不是没有警惕心，可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危险性。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她完全没发现对方竟然是男扮女装，而且这么小小年纪就一脚踏进了拐卖人口的大业！ 看来之前那场被乞丐欺负的戏也是特意演给她看的。 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修仙界腥风血雨，凡人里也是危机四伏啊 过了一会儿，车厢开始摇晃，似乎是打算连夜赶路。妇人重新坐进马车，打开车厢里的一盏小灯，淡淡的冷光立刻充盈整个车厢。 她打量了一下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江茕星，挑眉笑道：“你还蛮自在的嘛。” 以前绑来的那些不是哭就是闹，头一次瞧见这么平静的，不会脑子不好使吧？ 那她刚刚出的价可就有点亏了。 江茕星没有搭理她，她正盯着车厢里那盏小灯看。 这个世界除了有修仙者外，其他地方与她想象中的古代并无什么不同，晚上的照明一般是蜡烛或油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发着冷光的灯。 在持续颠簸着的行进途中，这灯光晃都不晃一下。 妇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得意道：“没见过吧？这可是仙家器物，要烧灵珠的，你知道一颗灵珠要多少黄金吗？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江茕星摩挲着手上的储物戒，试探着道：“这么贵的灯，现在用太浪费了吧？” 储物戒里有一把匕首，她本来想偷偷割破绳子逃出去的，结果现在车厢里这么亮，她根本没办法做小动作。 妇人瞟她一眼：“你以为是给你点的？想得倒美。待会儿有客人上门，你乖一点，省得吃苦头。” 这么快就要把她转手？ 江茕星面色一变，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露出一脸恐惧来：“你，你要把我卖到哪儿去？我这么点大，不够吃的！” 妇人嘻嘻笑着伸手过来摸了一把她的脸：“啧啧，细皮嫩肉放心吧，你这样的货色，自然会有更好的去处。” 她说着手指下滑，又掐了两把江茕星平坦的胸和屁股，不太满意似的嘟囔：“有点瘦了，不过这世道也没办法。” 第二十一章 逃 被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江茕星一点也不想知道“更好的去处”是什么地方。 她要趁着妇人口中的“客人”还没来的时候赶紧逃出去！ 下定决心，江茕星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妇人，绑在背后的手悄悄从储物戒里取出匕首，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发现了。 “你想干什么？”被绑住的人翻身动静太大，正往车外看的妇人果然注意到了动静，收回视线警惕地盯着她。 “我换个姿势。”江茕星无辜道。 妇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过来，将她的前襟和腰间摸了一遍，仔细检查一番，确定她除了腰上那个水壶之外，身上别无他物，这才放下心：“老实点，免得自找苦吃。” 警告完，她又向车外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江茕星果断不再拖延，背后的手里凭空出现一把匕首，艰难地磨着绑住自己的绳索。 妇人就算再怎么谨慎也想不到她竟然有储物戒这种修仙者才有的东西。 毕竟，能继承血亲储物戒的凡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突然，马车像是压到了石头，重重一晃，江茕星趁此机会用力一划，麻绳脱落，手臂一阵刺痛。 她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胳膊，飞快挣脱束缚，在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匕首架到她的脖子上：“快，让马车停下！” 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妇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声道：“好好好，你别冲动，别冲动！” “快点！”江茕星毫不手软。 感觉脖子紧了紧，妇人不敢再耽搁，高声叫道：“停车，停车！” 持续的颠簸停了下来。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妇人道。 “不行。”江茕星抵着她的脖子，“你跟我一起出去。” 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十岁孩子，手里一旦没了人质，很有可能被反杀。 妇人不敢反抗，一步一挪地带着她下车，一出车厢，外面果然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车夫站在旁边。 “那个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为了配合绑匪的身高，妇人艰难地半蹲着，生怕自己动作一大，脖子上多出一道口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踢到了铁板，算我倒霉——哎呦！” 江茕星踹了她腿窝一脚。 妇人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身体本能前倾，脖子贴上了匕首，一阵凉意后紧接着就是刺痛。 她吓得连声大叫：“救命，救命！手下留情！” 叫声太过凄厉，江茕星本能地松手让开几分，就算知道这个世界与以往不同，她暂时也还没有杀人的胆量。 可她忽略了一点。 敢做这种买卖的人，都是亡命之徒，绝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破绽。 趁着她放松的一瞬间，妇人猛地推开她的钳制，扑到车夫身边，厉声道：“给我把这个小兔崽子绑起来，好好抽一顿！” 车夫拎着马鞭往江茕星走来。 妇人摸着脖子上的血痕，疼得直吸气：“真是小看了这小崽子，竟然还藏着匕首哼，待会儿打断你的胳膊，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挣脱。” “你，你别过来！” 四面黑灯瞎火，只有月光勉强让人看清人影，马车已经离开流民的队伍，走进一条无人的小道。江茕星想逃也不知道该往哪儿逃，只能举着匕首挡在身前，试图威胁对方。 划断绳子时割破的小臂隐隐作痛，她也来不及包扎，只能紧紧地握着自己唯一的武器，瞪视前方逐渐逼近的高大人影。 面对这幼兽般虚张声势的恐吓，车夫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匕首锋利有余，长度却不足，他根本没打算走近，隔着一段距离抬起手里的马鞭—— 江茕星瞪大双眼，本能地就地一滚。 可惜滚的方向不对，刚滚了一半，撞在了马车的车轮上。 鞭子的破空之声响起，她避无可避，只能蜷缩在地上，闭上眼，五官都皱成一团，等待即将降临的疼痛。 “啪！” 鞭子重重地甩在车厢的外壁，打得薄薄的木板不断颤动，妇人心疼得大喊：“你往哪儿打呢？” “刚刚好像撞到什——嗷！”车夫还在疑惑自己的鞭子怎么打歪了，突然惨叫一声，弯下腰去。 江茕星趁他不注意偷袭成功，抽出匕首，又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 车夫捂着自己受伤的小腿，哀嚎中夹杂着污言秽语，用最难听的话辱骂这个胆敢偷袭自己的小兔崽子。 第一次伤人的江茕星 半跪在地上，背后紧贴着马车，盯着面前的两个大人，胸口起伏不定，脑子却意外的冷静。 匕首的柄被手心捂得发烫，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刚刚刀锋刺入血肉时的手感，背后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脑海里却在盘算着要如何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想全身而退大概不太可能，至少要杀死其中一个，才有可能吓跑另一个，但她只有一把不到半臂长的匕首，如果不偷袭，很难找到动手的机会。 今日月光并不明媚，眼前的两个活人在江茕星眼中只是两道形状可怖的黑影，她默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就算不想杀人，此刻也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在江茕星评估对手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 妇人恼火极了。 她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如此难搞，下次要是再遇见那个少年，一定要让他把今天拿到的钱吐出来，赔偿她今晚受的伤。 想到伤，她低头扫了一眼正躺在自己脚边的车夫，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连个小孩都对付不了，竟然还被她伤到了？真是废物！” 车夫狠狠地骂了一句，吐了口唾沫，拿起自己的马鞭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继续向江茕星走来。 他再次举起马鞭。 “啪！” 一声轻响，这回马鞭没有打偏，而是直接飞了出去。 车夫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见，见鬼了？” 没等他研究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妇人忍无可忍地从背后踹他一脚：“装神弄鬼！让你抓个小孩屁事那么多！管他是神仙还是鬼怪，给我抓住她！” “啧，等着，我要给她腿上也来一刀！”车夫撸起袖子，打算先解决江茕星。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划破黑暗，闪电般一闪即逝。 车夫晃了晃，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江茕星往后一缩，见他彻底没了动静，眼睛亮了：“是你吗？叔？” 第二十二章 暴露 马车后面绕出一道身影，遮住她身前大半月光，石跃人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嗯，是我。你受伤了没？” “还好，只是小伤。”江茕星站起身，“还好你来了，我以为我今晚要交代在这儿了。” “不至于，你刚刚干得不错。”石跃人评价道，“如果只有一个人，你应该自己就能逃掉。” 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打破动手杀人这个心理防线的。 江茕星想起什么，扭头看去。 那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早已不知所踪。 “别看了，早就跑了。”石跃人收起自己的剑，将车夫的尸体拖到路边，捡回马鞭，“走吧，我们回去，你可以顺便说说自己是怎么被人拐走的。” “呃” 虽然自觉十分丢脸，江茕星还是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那你包袱找着没有？”石跃人问。 “没有”江茕星坐在车厢门口，沮丧地拄着脸，“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包袱的丢失跟这伙人贩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现在长记性了？”石跃人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帮不了，也不能帮，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你纯属活该。” 江茕星撇撇嘴，难得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石跃人又道：“你爹留给你的储物戒里应该有伤药，自己把伤口收拾一下。” 听出他语气有所软化，江茕星萌生几分希望，试探着道：“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 她的干粮才咬了一口就被抢得连渣都不剩，简直惨。 “这事你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帮你的。”石跃人转眼又恢复到刚刚的铁血无情。 怎么这样 江茕星欲哭无泪。 这附近除了流民什么都没有，能吃的早就被掘地三尺扒干净了，难道真的要让她活活饿死？ 夜晚如此漫长。 妇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着，鞋子都跑丢了一只。她原本干净体面的衣服上溅满泥土和血迹，血腥味久久缠绕在鼻尖，像是如影随形的死神，提醒着她身后黑暗中正潜藏危机，她必须一刻不停地往前跑，才有可能活命。 不知跑了多久，她眼前发花，急促地喘息，却不敢停下，车夫死亡时飞溅到她身上的血到现在好像还在发烫，她干这行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人。 只是一眨眼，那膀大腰圆的车夫就死得透透的了。 下次再见到那小子，一定要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这种人家的孩子也敢拐，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对合作者的愤恨支撑着她，又有了继续向前跑的力气。 可是今晚月光实在太黯淡，突然，妇人脚一崴，不知绊到什么，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扑去。 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妇人惨叫一声，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身体如同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挪都挪不动。 偏偏这个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僵住了，也不敢抬头，趴在地上颤声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孩子不是我拐的，冤有头债有主，我带您去找他，您就饶过我吧” 一只手伸过来，抓着她的发髻，将她从地上硬生生扯起来。 淡淡的冷光照亮眼前的黑暗。 妇人一愣，缓缓抬头。 面前的人一身长衫，提着用灵珠点的灯笼，身形瘦且长，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 他的脸隐在灯笼后面的阴影里，看不清模样，声音冷且油滑，像喜欢呆在阴暗潮湿的黑暗里的冷血动物：“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怎么，我要的货丢了？”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男子凭空出现在半夜的荒郊野岭，胆子大的都得被他吓死，然而妇人却像是看见了救星，大喜过望道：“大人！您终于来了！” 男子松开她的头发，慢条斯理地道：“起来说话吧。” 妇人没敢站起，只是从趴换成了跪，恭恭敬敬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提着灯笼的男子听完，不辨喜怒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我的货没了？” 在这个古怪男子面前，妇人不敢推卸责任，额头紧贴着地面：“是小人失误，请大人再给我两天时间——不，一天，我一定能将新的童子奉上！” “倒也不必着急，”男子捻着自己森白的指尖，歪了歪头，“你刚刚说，是一个出手很快的男人救走了那个女孩儿？” “对”妇人不知他为何会在意起这个， 呐呐应是。 “那男人出手有多快？” “一眨眼，那人就出现在我面前，”提起当时的景象，妇人心有余悸，“他刚出现，我那同伴就倒在地上死了，我都不晓得他是怎么动的手，只看见白光一闪” “行了，”男子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人还说什么没有？” 妇人低下头，嗫嚅道：“我怕他还要杀我，没敢多待，看见出人命就跑了。” 男子低声问：“那照你看，他会不会是个修仙者？” 修仙者？ 妇人一愣，突然像是找到了新的推卸责任的理由，斩钉截铁地道：“我就说那人怎的这般厉害，一定是修仙者！对，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看见大人赏赐给我的灯时，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我当时就该有所提防的！唉！” 她跪在地上直拍大腿，一脸的悔不当初。 男子轻声笑了笑，弯下腰，伸手托起妇人的下巴。 感觉到下巴上冰冷的触感，正在夸张表演的妇人突然僵住。 对方的力道让她无法低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张惨白的脸从灯笼后面凑过来，可疑的血腥味打在她的脸上：“你回去吧，我要你找到那两个人。” 妇人咽了口唾沫，抖着嘴唇迟疑道：“那可是修仙者，我一介凡人，要怎么” “放心，我会盯着你。”男子松开她的下巴，细长如同画在脸上的五官勾勒出一个笑，“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如果他们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两个人，你能赚到的，可比拐孩子多得多了。” 妇人眼睛一亮，对金钱的渴望成功压倒恐惧：“大人，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男子直起身，上半身又重新隐入黑暗，“不过究竟是不是那两个人，还得我的人亲自看过才知道，你先回去吧，尽快找到他们，别让我等太久。” “是是是，大人放心，”妇人忙不迭地道，“小人这就回去将那二人找出来！” 第二十三章 饥饿 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没打算让江茕星这么早就嗝屁。 在饿死之前，她幸运地从江鹄留下的储物戒里找到一瓶辟谷丹。 也不管有没有过期问题，她火急火燎地打开瓶子，倒出一颗药丸，脖子一仰就将它吞了下去。 感觉到胃里的饥饿感骤然消失，江茕星缓缓吐出一口气，感慨道：“幸好这个世界有修仙者。” 早知道有辟谷丹，她就不用带那么多干粮啦。 她将瓶子倒过来，试图看看里面还剩几颗，同时口中问道：“叔，这个辟谷丹一般能管多久？” “不知道。”石跃人叼着一根枯草叶，“等级不同的辟谷丹能坚持的时间也不一样，多的一年，少的一天，我哪知道你这瓶是什么级别。” 江茕星僵住。 她又晃了晃瓶子，掌心里空空如也。 这瓶辟谷丹竟然只有一颗！ 她刚刚都没尝出味道就囫囵吞下去了！ 完了。 她瘫软地靠在车厢上，绝望地道：“我爹那么抠门的人，买的肯定是最便宜的。” 明天还得继续为食物发愁。 听到这话，石跃人一愣，片刻才道：“江兄他不是抠门的人，对朋友很好。” 想起那满心都是修仙的便宜爹，江茕星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是啊，一天天尽拿我娘的嫁妆贴补外人，挣了不少好名声呢。” 说起原主的家庭，她又变回了石跃人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 像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 别人的家事，石跃人也不好多嘴，眼看天色将白，流民的队伍隐约就在前方，他勒马停下：“走吧，下车。” 走了这么多天，江茕星有点舍不得这辆马车，期期艾艾地道：“不能坐车走吗？这边路还挺宽敞的。” 石跃人哼笑一声：“你以为咱们是在游山玩水？” “我看流民的队伍里也有好多坐车的富户”江茕星不服气地反驳。 “你忘了这车是谁的了？”石跃人一把将她从车上薅下来，解开马身上的绳子，冲马屁股甩了一鞭，“车里还有修仙者用的灯，你觉得这人贩子跟修仙者会不会有关联？” 目送着那匹马一路尘烟滚滚地远去，江茕星后知后觉地忐忑道：“那些人不会已经发现我们了吧？” “谁知道。”石跃人将马鞭丢到遗弃在路边的车厢里，往流民迁徙的队伍走去，“所以你以后小心着点，别再到处乱出头，免得被人盯上。” “放心吧，”江茕星信誓旦旦地道，“我已经见识过人心险恶了，他们骗不了我。” 石跃人居高临下地瞅她一眼：“你最好是。” 因为耽搁一夜，再次赶上流民队伍的时候，他们又落后了一大截。 前面的马车队伍已经看不见了，甚至连推着板车的也鲜少看见，四周都是衣衫褴楼的穷人，大多两手空空，最多背着一个小破包裹，里面裹着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婴儿。 因为饥饿，队伍行进的速度极慢，没有人说话，沉默得如同一群幽灵，仅凭意志力缓缓向没有旱灾和饥荒的前方挪动。 江茕星混在其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虽然也已经满是血迹和泥土，多了好几个漏风的洞，但起码还能看得出原样，跟旁边那些快要破成布条的比起来，可以说非常体面了。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轻响。 江茕星脚步微顿，循声望去。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看不出性别和年纪，裸露在外的四肢瘦骨伶仃，脸朝下倒在路边，久久没有动静。 他身边的人习以为常似的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没人关心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她停顿的时间太长，石跃人往前走了一大截才觉出不对，回头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那个人”江茕星指着倒在不远处的人影，看向石跃人，对上他挑起的眉毛，才觉出不对，找补道，“我只是刚好看见了。” 不是圣母之心发作要帮忙。 “别看了，已经没气了。”石跃人推着她往前走，“赶紧走吧。” 死了？ 江茕星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视线却一直落在那道身影上，直到那灰扑扑的身躯被人群挡住，才收回视线。 她从未亲眼见过活活饿死的人，大受震撼，以为这个画面会在记忆中保留很多年，然而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他们在荒芜的平原上走了两天，依然没有离开旱灾侵袭的范围。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江茕星却觉得自己像是过了漫长的两年。 食物早就所剩无几，所有人都是强弩之末，短短两天，光是她身边就有十来个人倒下。 运气不好的只能倒在原地无人问津，慢慢等待死亡彻底带走自己的意识，运气好点的会被同伴背到背上，带着一起继续向前走。 没有人求救，因为知道没人帮得了自己。 江茕星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万幸，她那便宜爹留下的辟谷丹竟然不是最低级的，两天过去，她还没感觉到饥饿。 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除了食物短缺，水源也在干涸。 这鬼地方好像连风都是干燥的，本来石跃人还会趁着夜里大家休息的时候出去打水，靠它解一解酒瘾，现在也不去了。附近的河流干涸得只剩下河床，只有偶尔运气好路过无人村落的时候，说不定能在还未彻底干涸的水井里找到几滴混浊的泥汤。 他们一个是修仙者不喝水也死不了，另一个吃了辟谷丹也能勉强凑合，便不再跟这群可怜人争强为数不多的水资源。 江茕星一天比一天沉默，像是被这群流民同化了。 原先在石跃人面前信誓旦旦以后绝对不管其他人的承诺她还没忘记，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曾经坚定不移的想法摇摇欲坠。 像是看出她的动摇，石跃人低声道：“你谁也帮不了，你还没人家的腰高。” “叔，你为什么不帮他们？”江茕星问。 她不觉得石跃人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如果他真的无情，当初在她家的时候，就不会出手相助。 第二十四章 你想救他们吗 “你要我怎么帮？飞过山脉给他们运粮食吗？这么多人，我怎么救得过来。”石跃人的声音冷淡，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躲避追杀。” 闹出的动静一大，那些修仙者一定会注意到。 到时候他们这些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更何况死就死呗，我也快死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石跃人抱着胳膊，冲前面一望无际的流民大军抬抬下巴，“你看前面，谁都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就算前面不旱了，人家也未必肯放流民进城，到时候这么多人，要么上山落草为寇，要么乞讨为生，活着比死难多喽！” 江茕星咬住干涩的唇，不再出声。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废了。 十岁小孩什么都做不到，别说修仙者，就算是凡人她也打不过，只能灰头土脸地混在流民里，躲躲藏藏。 刚混进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其他人身上的味道令人窒息，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想必如今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很有杀伤力。 石跃人除了上次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之外，并不怎么管她，最多看看她有没有掉队，从不管她累不累或者困不困，这让江茕星心情有些复杂，搞不懂这个奇怪的散修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可能是“不死就行”吧。 她低低地吐出一口气，拖着沉重的双腿继续往前走去。 又过了两天，流民仍旧没有抵达梦想中的目的地，食物却已经彻底没了。 江茕星跟着石跃人往前走，看见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残破不堪，想起上辈子在历史书里看见过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句，却让人细思极恐。 眼看记载化为现实，她毛骨悚然地收回视线。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到江茕星的背上，将她这些天被折磨得岌岌可危的精神彻底压垮。 现在，路边能用来烧火的东西也很难找了，夜幕降临后，路上的篝火变得越来越少，隔着好远才会看见一个。 饥饿让流民们没有精力浪费在赶路以外的事情上，宁可就地躺下休息，保持体力。 江茕星他们停留的位置还可以，前面不远处是几个年轻男人，还有余力搜集柴火，篝火熊熊，足以照亮四周的一小片黑暗。 可是，没有食物。 篝火旁的一个男人左右张望，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附近。 他想干什么？ 江茕星不由向那边投去视线。 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伸出手，女人摇摇头，抱紧自己的孩子。 男人见状，直接伸手抢走女人怀中的婴儿，不顾女人的哀嚎哭求，抱着孩子走到了火堆旁 这是要做什么？ 江茕星隐隐有种预感，感觉自己浑身瞬间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她猛地站起，冲到那男人面前，劈手将襁褓夺回来：“你想干什么？” 她的动作太快，那男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真被她给抢走了。 不远处，跪在地上的女人看见这一幕，哀嚎声骤然变大：“救，救救我们” 男人回过神，根本没把这刚到他腰的小屁孩放在眼里，伸手就要抢回来：“关你什么事，滚！” “你要对这个孩子做什么？”江茕星躲开他的手，借着襁褓的遮掩，悄悄取出怀里的匕首。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男人眯眯眼睛，“怎么，你这小崽子还想敲诈老子？” “都说人饿极了比恶鬼还可怕，果真不假，”江茕星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他，“欺负妇孺算什么本事，我看你自己身上肉挺多的，饿狠了不如给自己一刀，这才算个男人。” 男人嘴角往下一撇，面上满是戾气，抬手就要抓住这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挑衅自己的小崽子：“我看你才——啊！” 江茕星手里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大腿。 这时，坐在火堆旁木然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几个男人终于站起身来，江茕星拔出匕首，连退数步，警惕地盯着这群人。 那几个男人检查了一下同伴大腿上的伤情，其中看着像是为首的那个看了一眼仍旧冲这边龇着牙的江茕星，收回视线：“算了，老四，节省体力，别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他捅了我一刀！”老四惊呆了。 “是你先抢人家孩子的”那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气不过，想收拾他我也不拦你，但如果你受了伤，我们不会等你。” 另一个人 看了眼江茕星，低声提醒他：“能在这种地方活这么久的小孩，一定不会是孤身一人。” 老四毕竟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狠狠地盯了一眼江茕星，转身坐回火堆旁。 江茕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这才收起匕首，抱着婴儿回到他母亲身边。 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迫不及待地伸出枯瘦的双手，将孩子接过来，扒开自己的衣襟，要给孩子喂奶。 江茕星正准备离开，无意中一瞥，突然看见襁褓掀开，露出婴儿的面容，视线不由凝固。 昏黄火光下，婴儿的脸是青灰色的，不论母亲怎么哄，他都紧闭着双眼，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喂奶的女人无知无觉，轻轻拍打着襁褓，见孩子良久没有反应，焦急道：“宝宝，你吃啊，宝宝？” 寒意窜上江茕星的脊背，她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拳头攥紧又松开：“因为你没有奶了吧？” 女人一愣，逐渐平静下来：“对，我没有奶了，不是宝宝的错，怪我” 她抬起头，双眼透过杂乱如枯草的乱发，渴望地看向江茕星：“有没有吃的？求求你，好心的孩子，我给你磕头了” 江茕星哪里还有食物？她慌忙躲开，情急之下，她安慰对方：“再走一段，前面很快就会有了。” 女人轻易相信了她的话：“你说得对，前面一定有食物——宝宝，宝宝，你再忍一忍” 江茕星不忍心再看，转身往回走，脑海中，那婴儿青灰色的脸怎么也消散不去。 石跃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盯着回来的江茕星打量片刻，换了个姿势，坐直一些：“你想救他们吗？” “当然！”江茕星不假思索地点头，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揶揄，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我是个杂灵根的废物，注定不可能飞升，就算成了修仙者也是个俗人，永远也没办法像你们那样将凡人性命视如草芥！” “哦。”听完这番掷地有声的宣言，石跃人无动于衷地重新躺下，闭上眼睛，“那你继续想吧。” 江茕星：“” 这什么人啊！ 她用力深呼吸，压抑下怒火，又瞪了一眼这一脸事不关己的家伙，开始认真思考眼前的困局应该如何破解。 江茕星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十岁小孩的手掌很小，因为缺水已经很久没有洗过，脏得令人无法细看。 她握紧五指，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除非 她看向黑暗深处，发现自己从未如此渴望成为一个修仙者。 第二十五章 突破炼气 深夜。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石跃人的眼皮突然动了动。 他感觉到四周的灵气正在变化。 他睁开眼，看了眼身边盘腿坐着的江茕星，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也撑着身体坐起，在四周的地面上画下一个阵法。 阵法启动，这边小小的灵气波动立刻被掩盖住，外界无法察觉。 不知过去多久。 江茕星缓缓睁开眼。 天色已经大亮，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打坐了一整夜，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不，倒不如说，状态从未有过这么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还是脏兮兮的，但她却恍惚觉得上面隐约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灵气。 它们亲密无间地贴着她，一点也不嫌弃她脏。 “恭喜啊，”石跃人的声音响起，“你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从今天起，你就是个修仙者了。” 江茕星茫然抬头：“这就成了？” 她感觉自己所做的事情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默念口诀，为什么以前没念几句就会睡着，今天却莫名其妙地成功了？ “你确定吗？我也没觉得自己突然茅塞顿开，打通任督二脉啊”江茕星心虚地嘟囔。 “一个入门而已，你以为有多难，难的还在后头呢！”石跃人站起身，用脚把身边的阵法抹了，“走吧，再不走要掉队了。” 江茕星木愣愣地跟着他，非要刨根究底：“那我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就成功了？你不是说需要契机吗？” 石跃人看她一眼：“唔，契机大概是你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吧。” “我”江茕星一噎，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冷不防瞥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道侧卧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昨晚抱着婴儿的女人。 修仙者超乎常人的视觉让江茕星可以轻松看见对方的身躯已经停止呼吸，小小的襁褓被她拢在怀里最安全的位置。 江茕星愣住。 女人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到前面有粮食的地方，去跟她的孩子团聚了。 昨夜篝火照耀下那双闪闪发光的期待双眼再次浮现在江茕星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抹去。 “走了。”石跃人催促。 江茕星下意识答应一声，跟着他往前走去，强行收拢杂乱的思绪。 成为修仙者的第一件事，手里的两个储物戒终于能用了。 一个是便宜爹的遗产，原先只能取不能存，另一个是之前死在石跃人手上的那个修仙者留下的，之前只是个纯粹的装饰性指环，她身为凡人没办法打开它，自然无法得知里面有什么。 这回可算是能好好翻一翻了。 希望可以找到食物。 第一时间检查完储物戒的内容，江茕星叹了口气。 没有食物，也没有辟谷丹，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都是些丹药符箓什么的，连灵珠都没几颗。 这个修仙者好穷。 看来想救流民，还是得去别处买粮才行。 她往前走着，看了眼身边的石跃人。 “叔。” 石跃人头也不回，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江茕星垂下眼，踌躇片刻，扭扭捏捏地问：“我要是想救他们，你会觉得我圣母吗？” “什么？”石跃人没听清。 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古代人可能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江茕星换了一种说法：“咳，我说，我要是想救人，你会觉得我是多管闲事的傻子吗？” 她仰起头，盯着石跃人的脸。 石跃人失笑，低头看了看她异常严肃的小脸，意识到这孩子正在等待一个认真的回答，不由得收起脸上的玩笑，正色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只要你在做这件事之前，考虑到最坏的后果，并且愿意面对它。” 郑重地说完这段话后，石跃人突然啼笑皆非：他在跟一个十岁小孩说什么呢？ 他抬手摸了一把江茕星的小脑袋：“听不懂也没——” “我明白了，叔。”江茕星兴冲冲地道。 她要是去买粮食救济流民，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招来那群觊觎秘籍的修仙者，但她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凡人了，打不过，逃还不行吗？ 这个结果江茕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面对。 她踮起脚往前面看去，遥远的道路尽头没有城墙的踪迹，想买粮， 就得先学会飞。 江茕星猛地扭头，目光灼灼地盯住石跃人。 石跃人：“干嘛？” 她讨好地笑笑，凑近道：“我刚刚从储物戒里发现两壶酒，想不想要？” “想贿赂我？”石跃人高高挑起眉毛。 “这怎么叫贿赂呢，”江茕星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个小孩子，又不能喝酒，你不要的话，这酒就只能浪费了” 已经好些天没尝到酒味的石跃人意志并不坚定，很快败下阵来：“好吧，你成功了，说，贿赂我干什么？” 馋成这样，可见这几天熬得也不容易。 “教我怎么用飞行法器。”江茕星两眼放光地道。 另一边。 回到流民迁徙的队伍中，却一直没能找到人的妇人非常不安。 这些天唯一的成果是找到了被遗弃在小路边的马车。 看着自己的车被糟蹋成这样，她又心疼又生气，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害她吃了大亏的小崽子，好好收拾一顿。 看不出外伤却折磨人的手段她有的是。 可是。 纵使在脑海里已经将人折磨过千八百遍，实际上那两个人的消息她一丁点儿也没找到。 就在妇人坐在新弄到的马车里苦思冥想之际，门帘一动，一个高挑女孩打扮的身影钻进来，开口却是一把男孩的嗓音：“月季姨，你找我？” “找到没？”妇人迫不及待地问。 男扮女装的少年摇摇头：“没有，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也没仔细看那丫头什么模样谁也猜不到她到你手里还能逃掉啊” 听他口气像是要把这事的责任推给自己，月季姨冷笑着剐他一眼：“我还没找你算账，竟然连修仙者的孩子也敢动，害得我少了个帮手不说，连马车都毁了。” 少年瘪瘪嘴，小女儿神态活灵活现：“我哪知道竟然有修仙者喜欢混进流民堆里，一时疏忽罢了，这不是在将功折罪嘛。” “你最好动作快些，听那位大人的意思，这两个人的身份不简单，要是真能抓到，你这次害我陷入险境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少年瞪大眼睛：“这事全靠我，合着我最后一点好处都拿不到？上次那丫头跑了，我不是把钱都退给你了么！” 他往车厢上一靠，无赖道：“更何况这回要不是我误打误撞抓了她，那位大人又怎么会猜到这人是他要找的那个？要我说，这回的奖赏至少得分我一半！” “呦呵，口气倒不小，”月季姨都快被他气笑了，正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这假丫头，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从怀里抽出一张正在发光的符纸来，低声警告，“是大人的消息，闭嘴别说话。” 第二十六章 飞行法器 少年知道利害，抿起嘴点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仙家符咒。 月季姨小心翼翼地撕开符咒，阴森森的男声凭空响起：“怎么样？找到我要的人了吗？” “大人恕罪，流民实在是太多了”月季姨小心翼翼地道。 “这么说是没找着了？”对方打断她，“这么多天还没有找到人，真是废物啊。” 月季姨的脸色立时惨白。 她捏着符纸的手指微颤，鼓起勇气道：“请您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们。” 对面响起一声冷哼，片刻道：“罢了，我会派两个人去帮你，要是还办不好，你也不必再活着了。” 说完，那张符纸凭空自燃，月季姨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被烧到指尖才尖叫一声甩开手里的纸屑。 等到最后那点纸屑也被火苗吞噬殆尽，火光又凭空消散。 少年看到这里，慢慢吐出一口气来，掩住眼底兴奋。 这就是仙家手段！ “哎，月季姨，”他若无其事地开口，“那位大人说要安排两个人来帮忙，应该是修仙者吧？” 月季姨抵住自己的额头：“应该是唉，这边事情还没个头绪，又来俩祖宗，还得好生伺候着，真够愁人的。” 不管来的那两位有没有辟谷，她都得安排好酒好菜伺候——可是这附近因为旱灾，早就十室九空，粮食一天比一天难弄，如今想收拾一桌寻常酒菜都难如登天。 可是修仙者若是不满意，她指不定连小命都保不住。 少年却不知道她在愁什么，道：“那可是仙人，自然要好生伺候。前面正好有个小镇，是流民的必经之路，我们可以在那边停留两天，看看会不会等到大人要找的那两个人。” “你确定他们会在后头？”月季姨瞅他一眼。 少年瘪瘪嘴：“爱信不信，前面我已经找遍，什么都没有，若是他们还没有离开，就只能是掉在最后了。” “好，那我们就在镇上等着。”月季姨眼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就算掘地三尺，她也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操纵飞行法器这件事，难度不亚于学自行车。 第不知道多少次从法器上摔下来后，江茕星不由回忆起当年上小学的时候，学习自行车的悲惨经历。 因为白天要赶路，她只能趁着晚上练习。 短暂的夜晚一半用来打坐修炼，一半用来学习飞行法器，江茕星彻底失去睡眠。 石跃人叹了口气：“不行啊，怎么老往下掉。现在离地不远，掉下来还好，等上了天要是还这样，你岂不是会活活摔死？” 江茕星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瞪他一眼，嘴硬道：“我只是暂时不太熟悉，速度还是可以的，大不了就矮一点飞，反正这地方宽敞，撞不到什么。” 还有这种操作？ 石跃人听得直乐：“你对得起这飞行法器的模样吗？” 江茕星抬头，看着漂浮在身边的飞行法器。这是江鹄的遗产，可能是为了表现他一心想要飞升成仙的愿望，他的飞行法器是一朵云的形状。 倘若在高空使用，必然仙气飘飘，但贴地飞行，想想就有点尴尬了。 经历过这段时间之后，看着跟流民也差不了多少的江茕星早已不在乎什么形象，不以为然地道：“我还嫌弃它不够大没法躺呢。” 等有机会她一定要定制一个可以躺着飞的法器！ 还躺着飞你也不怕迷路 石跃人抄着手，表情微妙，像是在看热闹：“那行吧，你既然已经学会了，就赶紧去干正事吧，我回去睡觉了。” 趁着天还没亮，还能躺一会儿。 哎哟，这一天天的赶路，就算是修仙者也吃不消哇。 江茕星眨眨眼，试图伸出尔康手：“等等，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干嘛？”石跃人事不关己地抖着腿，“是你要救他们，又不是我。” 可是 江茕星左右张望——她不认路啊！ 看出她的窘迫，石跃人好心给她指了条明路：“你顺着流民的队伍一直往前走，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你能找到粮食的地方。” 说完，他懒散地回去找地方睡觉了。 江茕星站在原地想了想。 有道理。 跟着流民走，总比翻山越岭强。 她自认修为有限，还没有翻越来时 那片山脉的本事。 事不宜迟，江茕星纵身跃上飞行法器，冲着无数流民憧憬的方向，化光而去。 小小的白色云朵刚刚消失，说是要回去睡觉的石跃人去而复返。 他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叹息一声：“算了，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江茕星以流民队伍里星星点点的篝火为路标，一路往前飞去，脚下的景象化为模糊的线条，飞行法器的速度比步行快了不知多少。 天刚蒙蒙亮时，她看见前方出现一片建筑。 这边的旱情似乎没那么严重，至少镇子上还有人居住，依稀可见炊烟袅袅。 江茕星感觉到一丝希望，在镇外收起飞行法器。 镇外聚集着不少流民，好像有人正在施粥。 大家走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可以停下了吗？ 江茕星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不行，不让进就是不让进！”还没挤到前面，她便听见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我们镇子养不起，想进去一个人先交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哼，还嫌我黑心？告诉你们吧，这钱是给你们买粥用的！我们今年的收成也不好，这些粮食都是从外地高价运回来，吃一口少一口。”堵在镇口的人身着官服，像是衙门里的小官，挥挥手对众人道，“喝完粥赶紧走吧，我们也是自身难保啊！” 江茕星皱起眉，环顾四周。 流民们饱经风霜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 光是进镇子就要一两银子，进去之后衣食住行全要花钱，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能赚钱的营生 就算运气好还有点积蓄，怕是也坚持不了几天。 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在以为希望终于到来时又眼睁睁看着它破灭。 很多人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 第二十七章 小镇买粮 “那至少让我们买点干粮。”流民们祈求道。 “可以，”那小官痛快点头，早有准备地示意身边的护卫摊开一张宣纸，“喏，价格在上面，想要哪种，掏钱就行。” 正是想买粮食的江茕星立刻来了精神，踮起脚尖往前看去，没等她看清上面写着什么，前面的人们已经开始愤怒：“价格比平时高出百倍不止，你们这是在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小官嗤笑一声，“今年旱灾，粮食本就比往年贵得多，我们这还是高价从外面运回来的，愿意分一部分给你们已经是大发慈悲，你们觉得贵，大可不买！” 他说得有理有据，江茕星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财产，觉得这样不行。 她本来以为自己手里的这笔遗产能买到许多粮食，够让流民们支撑到没有旱灾的地方了，可是如果粮食价格涨成这样，她手里这点钱根本不够看。 要不进镇子里问问，卖给自己镇上的人，总不会也是这个价格。 想到这，江茕星悄悄从流民堆里退出来，走到僻静处，翻出一本封皮都快掉了的旧书来。 只见那封皮上写着——《常用口诀九十九条》，是从那个死在石跃人手里的修仙者留下的储物戒里找到的。 她熟门熟路地翻到生活篇，找到清洁口诀，照着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又将自己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从储物戒里拿了件新的。 这样一来，她就从一个可怜兮兮的小流民，转眼变回清秀可爱的小公子了。 换完衣服，江茕星往镇子的另一个入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嗅了嗅自己。 没什么味道 应该干净了吧？ 这口诀她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没用水洗过一遍总觉得自己不够干净。 难掩心虚的江茕星来到镇子的另一个入口处。 因为流民基本上不会从这个方向进来，这里没什么人堵着，更不用交巨额的进门费。 守在镇口的人只是扫了眼江茕星的衣着，就顺顺当当地让她过去了。 成功省下一两银子，江茕星心情很好，一进小镇马不停蹄地往挂着米粮字样的铺子走去。 镇子很小，只有这条街还算热闹，街边一家茶馆的二楼，女装打扮的少年趴在窗沿，无聊地扫视下面的行人。 “你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快去镇口等着，免得错过那两个人的消息。”月季姨坐在一边数钱，催促道。 “你觉得一个修仙者会付不起一两银子的入门费？”少年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放心吧，只要他们来了这个镇子，一定会进来，我已经安排了人在入口盯着，咱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月季姨半信半疑地瞅他一眼，像是在分辨他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想偷懒而已。 她收起桌上散碎的银两，长吁短叹地道：“那两位仙人才来了两天，我已经快供不起了，你行行好，快点吧。” “别哭穷了，谁不知道你月季姨点个灯都要烧十两黄金，这才几天，就能把你耗空？”少年翻了个白眼，继续盯着下边路上往来的行人。 月季姨拉起荷包的绳子，将它塞进怀里，还没放稳，胳膊被少年猛地一扯，银子差点飞出去。 “你干嘛！”她一把抓紧自己的荷包。 “你看看下面那个，是不是那丫头？”少年无视她的瞪视，指着下面街道上的一道人影，兴奋地道。 月季姨半信半疑：“要是他们进来了，你守在镇口的人怎么没送消息过来？” 她才不信这假丫头随便看看就能抓到她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着的人。 话虽如此，月季姨还是探头出去，往下瞧了一眼。 茶楼斜对面的一家粮铺门口站着一个模样精致可爱的小少年，约莫十岁上下，举止沉稳，衣着干净整洁，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公子。 怎么看也不像那天晚上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流浪儿。 月季姨怀疑地收回视线：“你确定？” “看脸准错不了，”少年笃定道，“更何况现在方圆百里都缺水，哪有人能把自己打理得这么干净？只有修仙者，听说他们有种法子，不用水也能保持自己身上不沾染灰尘” 月季姨不再反驳，像是有点被他说服了。 “哎呀，”少年嫌她优柔寡断，“你不信我，我下去见她一面不就行了，这丫头一定记得我” 说着就起身要往楼下走。 “等等等等！”月季姨一把拽住他，“你别下去打草惊蛇，大人说她 身边跟着个修仙者，现在指不定藏在哪里看着呢，你要是下去，岂不是送死？” 说得也是。 少年面色一变，坐了回去：“那怎么办？” “你悄悄盯着她，我这就去请那两位仙人过来。”月季姨道。 “好，那你快去。”少年坐回窗边，死死盯着在粮铺门口来回徘徊的身影，目光炽热得像是在看一个长了腿的大金元宝。 大金元宝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还在忙着跟粮铺老板讨价还价。 镇外小官打出高于平日百倍的高价，她本来以为那只是为了赶走流民，没想到镇上卖给本地人的粮食价格也没有便宜到哪儿去。 “哪有粮铺一升米要花几两银子的，按你这个价格，穷人岂不是要活活饿死？”江茕星看着粮铺里的大米，不忿地道。 那米颜色发黄，还掺着好些杂质，一看就是劣等米，竟然卖出这种天价，这些商贩真是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去去去，买不起就让开，”粮铺老板不耐烦地将人往外推，“你知道什么，灾年就是这个价格，性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江茕星被推得踉跄两步，不太甘心就这么离开：“我要买很多，能不能优惠一点？” “不行，”老板不假思索地拒绝，“买多少都是这个价。” 到底没有挥金如土的底气，江茕星一扫来时兴冲冲的架势，垂头丧气走出粮铺。 再去看看别家吧。 第二十八章 灭口 江茕星在大街上兜兜转转寻觅下一家粮铺的时候，月季姨将那两位修仙者请到茶楼。 “就是他？”说话的是一个脸上长满了疙瘩的修仙者，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乍一看颇像癞蛤蟆的远房亲戚，偏偏还自我感觉良好，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纱衣，摆足了“仙人”的派头。 “没错，就是她！”月季姨连连点头，见缝插针地道，“不愧是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癞子没搭理她，扭头问同伴：“师父不是说是个丫头么？” 他的同伴脸上的皮肤明显齐整很多，远看还有个人样，可惜长了一双眯缝眼，平时谁都分不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只见他用那双只剩一线的眼睛冲下面看了半晌，郑重分析道：“应该是女扮男装。” “仙人好眼力！”月季姨不遗余力地吹捧。 癞子高深莫测地点点头：“好，既然确定是此人，就交给我们吧。” 眯缝眼挥袖冷哼：“区区一个凡人，师父竟然安排了我们两个人。” “实不相瞒，这丫头身边还有个修仙者，说不定正隐在暗处，二位仙人多加小心。”少年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道。 月季姨愤愤瞪他一眼。 这假丫头，竟然还抢她的话！ 眯缝眼不以为意：“区区一个而已，藏头露尾，想必也没什么本事。” “是是是，两位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那就先恭喜仙人了！” 月季姨和少年同时开口，互相瞪视对方一眼。 谄媚！ 江茕星还在找新的粮铺，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一个癞子和一个眯缝眼。 受到灾情影响，镇上不少人都搬走了，街道上看不见几个人影。她走了好久，才问到几个路人，得知前面的一条巷子往里拐还有一家粮铺。 江茕星兴冲冲地根据路人的指点拐进那条狭窄的小巷。 癞子和眯缝眼对视一眼，天时地利人和，上！ 江茕星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哪家的门上挂着粮铺的牌子，突然察觉到什么，扭头往身后看去。 小巷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 她困惑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在她身后，两道挤在一起的身影缓缓出现。 癞子推着眯缝眼的脸，将他的半张脸都挤得变形，全然没有了原先和谐好兄弟的氛围：“抢什么抢，要不是我反应快念了隐身咒，就要被那丫头发现了！” “是你动静太大！”眯缝眼掐住癞子腰上的肥肉拧了一圈，龇牙咧嘴地反驳，“不就是想抢功劳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他们谁也不让谁，在狭窄的巷子里挤成一团，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茕星越走越远。 “不能这样，再拖下去就要追丢了。”癞子首先求和，“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松手，然后各凭本事，看谁速度快，谁先抓到她就是谁的，如何？” 眯缝眼的脸还被他按在墙上，勉强挤出两个字：“可——以——” “一c二c三！” 二人一同松手，刚窜出去一步，肩膀又卡在了一起。 “让开！”眯缝眼咬牙切齿。 “怎么不是你让？”癞子不甘示弱。 旁边的屋顶上。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江茕星的石跃人看着这俩活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江茕星浑然不知自己身后竟有如此激烈的厮杀，她终于找到那家本地人口中的良心粮铺，上前敲了敲门。 片刻，门内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 “您好，我是来买粮的。”江茕星扬声道。 门后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闩响动，院门打开露出一张老人瘦削的脸：“不卖啦，请回吧。” “为什么？” “没米可卖啦。”老人将门拉开，让她看身后空荡荡的院子，“我自己都吃不饱咯。” 那可怎么办？ 江茕星站在门口，茫然无措。 无数流民木然的面孔在她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到死后僵硬如蜡像的婴儿青灰色的小脸上。 如果让她就这么抛弃那些人，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释怀。 老人打量着这个孩子，语气笃定：“你是修仙者吧。” “啊，是的虽然才刚入门”江茕星回过神 ，有点心虚地应道。 “既然是修仙者，你不妨再往东走一段，那边是宁城，应该能弄到粮食。”老人好心指点，“按照修仙者的脚程，应该不算远。” “好，多谢，我这就去试试。”江茕星眼底重新燃起希望。 癞子和眯缝眼还在窄巷里搏斗，突然，癞子停下动作：“快，咱们俩别争了，那个丫头走了！” “她那么点大能走到哪儿去！”眯缝眼不以为然，认为这只是对方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小伎俩，头都不抬，用尽全力试图将癞子挤到墙上。 “快抬头往上看！”癞子没好气地道。 听他语气还挺真的，眯缝眼半信半疑地抬头，看见前方半空中的人影，惊得连眼睛都睁开了一点点：“嚯，师父不是说这孩子资质很差，是个普通人么，怎么还上天了？” “既然她也是修仙者，咱俩就不用争这个高下了，以防万一还是合作吧。”癞子谨慎道。 眯缝眼想了想，同意了，看着前面那朵越来越小的云感叹道：“才几天的功夫就能引气入体，那本秘籍一定在她手里！” 癞子没功夫听他感慨：“别卡着我了，赶紧追上去啊！” “二位”二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癞子和眯缝眼对视一眼，转头，站姿迅速恢复正常。 “是你啊。”看见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茶楼上遇见过的那个女装少年，癞子兴致缺缺，“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没什么，”少年谄笑道，“我只是想来问问二位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这地儿我熟。” 癞子眼珠一转，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少年会错了意，自豪道：“为了抓那丫头，这镇上早就布满了我的眼线。” “原来如此，”癞子唇角浮现出一抹虚假的笑容，“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想必未来前途无量啊。” 少年羞涩地低下头：“比起两位仙人，还差得远” 眯缝眼冷笑一声：“那是当然。” 他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扼住少年的脖颈，看见对方诧异的神情，低声道：“我们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少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惊失色，正准备开口，只听一声轻响—— 他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 眯缝眼松开手，任由少年的尸体滑落地面，转头对癞子道：“走吧，我们追。” 二人飞行法器带起的风吹动女装少年的裙摆，仰躺在地面上的少年瞪视着天空，脸上满是来不及收回的难以置信。 第二十九章 半路危机 江茕星一路向东飞去，想要尽快抵达老人口中的宁城。 然而正如汽车需要汽油，这个飞行法器也不是能一直飞下去的。 没过多久，她感觉到体内灵力接近枯竭，只好放缓速度，从飞行法器上下来，找了个路边的树荫停下打坐恢复灵力和体力。 本就没耽搁多久的癞子和眯缝眼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 看见树下的小小人影，二人落地。 癞子伸手拦住正欲上前的眯缝眼。 “干什么？”眯缝眼警惕地看着同伴，怀疑对方又想抢功。 “你别急，不是说她身边还有个修仙者么，二对二，我们得小心点。”癞子明显比眯缝眼有脑子一点。 眯缝眼不假思索地道：“好，我上去抓人，你从旁边策应，万一那个隐于暗处的修仙者出现，就交给你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 癞子冷笑一声：“那算了，各凭本事吧。” 话还没说完，他取出自己的法器，猛地往树下的江茕星扑去。 竟然偷跑！不讲武德！ 眯缝眼骂了一句，紧随其后扑上去。 数十米外的路边树荫下，江茕星无知无觉地闭着眼，依然沉浸在修炼之中。 看见这一幕的石跃人摇摇头——这孩子怎么老是这么傻大胆呢？在荒郊野岭里修炼，连个防御阵法都不设，看看，要倒霉了吧。 他决定过一会儿再过去救人，先让这孩子意识到自己不设防御阵法就贸然在野外修炼的行为是多么巨大的错误，免得以后再犯。 考虑到师父要求抓活的，癞子掏出一根麻绳，一路狂奔抢先冲过去，绳子一甩，抬手就要将江茕星绑起来。 眯缝眼哪能让他拔得头筹，眼看自己是来不及了，索性纵身一跃，一把抓住癞子的腿，将他拽了个狗吃屎。 我抓不到，你也别想抓着！ 癞子没想到会被人背后偷袭，被人一拽当即毫无防备地亲吻大地，挥出去的绳子也软软地落到地面上，离江茕星还有好几米远。 “你有病吧？”癞子一脚踹开抱着他腿的眯缝眼，宰了这货的心都有了。 什么师兄弟情谊，在此刻荡然无存。 眯缝眼自知理亏，被踹了也不生气，嘿嘿笑着爬起来：“不好意思，我脚滑了。” 信你我是傻子！ 癞子嘴角快要落到脚后跟了，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抓人要紧。 他手一挥，麻绳再次甩向江茕星。 眯缝眼也没有磨蹭，掏出一个巨大的麻袋，兜头就要将江茕星罩进去—— “咻！” 一声锐利的呼啸划破空气，从二人眼前一闪而过。 二人只觉得手上一空，下一秒，不远处的大树上，一根羽箭深深没入其中，箭尾颤抖不休，将他们俩手里的麻绳和麻袋钉在树上。 这一箭，竟然同时穿过了两件东西！ 意识到来人的实力，癞子和眯缝眼的神情骤然郑重起来。 莫非，射箭者就是师父口中那一直藏于暗中的修仙者？ 与此同时，感觉体内灵力差不多恢复了的江茕星终于睁开眼。 这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明明刚刚四周还空无一人，怎么现在这么热闹？ 她的目光先是警惕地扫过癞子和眯缝眼，又顺着他们俩的视线看向从道路那头骑马赶来的一群青年，一时间闹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她迟疑之际，那群骑马的青年中为首的一位喊道：“小兄弟！别愣着快跑，这两个人要抓你！” 癞子不甘示弱：“明明是你们出手想要偷袭这孩子！箭还在树上插着呢！” 他颠倒黑白张口就来，全然不顾那箭上钉着明晃晃的罪证。 双方各持一词，江茕星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地冲骑马靠近的那批人跑去。 见到此情此景，眯缝眼顿时大感受伤：“你为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们？” 几句话的功夫，那群青年已经跑到近前，将江茕星护在后面。 感觉自己安全了的江茕星这才转过头，毫不犹豫地道：“你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选择相信直觉。 青年们仰天大笑，为首的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对准那两个人：“还不快走？再想打这孩子的主意，休怪我们不客气！” 癞子气急，大喝一声，抬手捏咒，口中念念 有词，目光死死盯着那手持弓箭的青年，怨毒而诡异。 “去！”他念完咒，双手往前一推。 江茕星看见一团黑紫色的雾气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不断扭曲，互相纠缠，甚至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恶鬼的哭嚎声。 这是什么法术？要如何破解？ 糟糕，她还没学到打架相关的法术！ 就在江茕星手足无措之际，一直藏在附近的石跃人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慌不忙地掏出酒壶喝了口酒，等到那团黑雾快要冲到青年们面前了，才慢悠悠一抬手，做了个收的手势。 那团黑雾顿时像被风吹散了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癞子面色一变。 江茕星也是一愣。 因为石跃人暗中动了手脚，那群青年全程什么黑雾也没看见，只看到一个模样欠佳的男人装神弄鬼地挥舞着双手，一副修仙者的架势，可惜折腾半天啥也没有，跟闹着玩似的。 “又是个骗子。”青年中的一人扭头对同伴道。 如今修仙盛行，自然会有心思活络的凡人装作修仙者骗吃骗喝，这群青年俨然将癞子当做了那种人。 癞子听见这话，顿时大怒，可是又一时搞不清自己弄了半天的大招怎么突然瘪了，怀疑是对方在搞鬼，心生忌惮，决定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深呼吸，忍着火气道：“对面是何方道友，既然同为修士，何必兵戎相见——实不相瞒，这孩子是我师父刚收的小徒弟，贪玩逃了出来，我们只是想带他回去。” 刚刚说他们是骗子的青年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冲着为首的青年道：“大哥，他们不仅自己装，还说你也是修仙者呢，哈哈！” 为首青年显然稳重许多，低头问江茕星：“他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江茕星毫不犹豫地反驳。 她怎么可能有这么丑的师兄！ 第三十章 到底是不是骗子 青年直起身，对癞子道：“你也听见了，这小兄弟说不认识你们，二位还是见好就收吧，若是再纠缠不休，我可要不客气了。” 他举起弓箭。 眼看离成功只差一步，二人岂能甘心就此放弃？眯缝眼不耐烦地道：“废话什么，跟他们打就是了！” 说完，捏动手诀，一道火光从指尖飞窜而出—— 石跃人打了个酒嗝，及时挥手。 江茕星眼睁睁看着那道火光如同打火机没打着，闪了两下火星就没了。 在石跃人的影响下，青年们依旧只看到眯缝眼一顿手舞足蹈。 啥也没有。 “大哥，我错了，他们不是骗子，”话挺多的那个青年又开口了，“估计脑子不好使，挺可怜的，算了吧。” 眯缝眼气得双手直抖。 怪事一而再地发生，癞子低声道：“看吧，这群人有古怪，别大意。” “我还就不信了！”眯缝眼从储物戒里抽出一把大刀，直扑手持弓箭的青年。 法术失效又如何，他不信连刀都没用！ 眼睁睁看着对面凭空变出一把大刀，青年一愣，本能地抬起手里的弓箭。 羽箭飞出，眯缝眼却不闪不避，癞子与他配合默契，怒喝一声，一道白光浮现，羽箭落在那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似的，掉落到地面上。 “哎呀，”石跃人收起酒壶，慢吞吞地道，“防御法术我可拦不了。” 这一幕，所有青年都看见了。 话唠青年神色微变：“他还真是修仙者啊？” 领头青年来不及多说，抬手挡住眯缝眼挥来的那一刀。 大刀堪堪停在他的额前，劲风划破额头皮肤，绽开一道血痕。 青年牙关紧咬，双臂用力，毫不退让。 刀与弓撞到一起，断裂声响起。 弓好好的，刀却断成了两截。 就连握着弓的青年也瞪大眼睛。 路边小树林，石跃人将手揣进衣服前襟里，深藏功与名。 眯缝眼落地，连退数步，握着断刀，连眼睛都睁开了，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癞子的神情愈发严肃，看着这群青年，陷入沉思。 江茕星福至心灵，冷笑一声，叉起腰，嚣张跋扈地冲这两个人道：“你们接着上啊，怎么，怕了？不敢了？我告诉你，只要你敢靠近我三尺以内，保准你人头落地，血溅当场！” 如果是刚刚，眯缝眼听见这么一段话，必定会被刺激得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地扑过来，可是现在他手里的断刀提醒着他，不能轻举妄动。 癞子走近，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他们之中一定藏着一个修仙者，可能比我们的修为更高，别上当，从长计议。” 他们越是迟疑，江茕星就越是嚣张，蹦来蹦去地挑衅：“来啊来啊！” 眯缝眼下颚动了动，露出一丝狰狞，狠狠地盯了一眼江茕星，转身踏上飞行法器。 二人很快消失在半空中。 不是吧，这么快就放弃了？ 江茕星有点失望。 看那二人消失，青年松了口气，转头问江茕星：“你没事吧？” “大哥，你受伤了！”话唠青年惊呼。 “小伤，不碍事。”青年擦擦额头上的血，没有放在心上。 江茕星回忆着《常用口诀九十九条》的内容，主动提议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治疗吧？” 青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收起弓箭翻身下马，又对身边众人道：“大家赶路也累了，休息片刻再走。” 众人纷纷应是。 话唠青年一下马就凑到江茕星面前：“小兄弟，你要去哪儿？家里人呢？怎么一个人赶路？多危险，要不是我们正好路过，你就要被那两个人抓走了！” 他的问题太多，江茕星干笑两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话唠青年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道：“那两个人看起来古里古怪，十有八九就是看你一个孩子孤零零的，才起了歹心。” 领头青年将这话唠扒拉到身后去，一脸无奈地对江茕星道：“抱歉，没吓着你吧？他只是话比较多，没有恶意的。” “没事没事，”江茕星比划了一下，“你矮一点下来，我给你疗伤。” 青年笑笑，配合地蹲下来，顺口道：“小兄弟贵姓？我是宋简，宋氏镖局的镖头，正打算去宁城，若是同路，咱们路 上可以做个伴。” 话是这么说，其实江茕星听得出，对方是担心她一个孩子路上再出什么事，想要帮她一把。 “我叫江茕星，别的先不急着说，我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她说着从储物戒里取出《常用口诀九十九条》，“等一下哈，我找找那条疗伤的口诀在哪。” 她低着头翻找书页，完全没发现宋简在看见她凭空摸出一本书时骤变的神色。 “啊，找到了。”江茕星默念了一遍那拗口的口诀，确定自己能顺利说出来，这才抬头，不忘给对方打个预防针，“我是第一次用这个口诀，不知道效果如何，你别介意哈。” 宋简的笑容有些紧绷：“无妨，您随意。” 江茕星以为他只是紧张，没有细想，抬起手虚虚地搭在对方前额伤口处，念诵口诀。 体内灵力涌动，掌心汇聚起一小片微弱的白光，如果不是她一直盯着，很容易忽略。 过了一会儿，口诀效力散去，她试着挪开手，查看对方额头上的伤口，惊喜道：“伤口没了，看来效果还不错。” 太好了，从此以后自己身上如果有个什么小伤口啥的，就都能轻松解决了。 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这个口诀是多么的重要！ 江茕星决定今天就把这个治疗口诀全文背诵记在脑子里——每次要用到都得翻书也太丢人了。 “多谢仙人。”宋简摸摸自己光滑如初的额头，毕恭毕敬地道。 江茕星一愣，这才意识到他的态度变化，有点失落，收起书低声道：“不用这么叫我，我也是刚入门，其实根本不会几个法术。” “就算刚入门也是修仙者，光是这一手治愈之术就不是凡人能及的。”宋简笑笑，“其实刚刚就算我们不出手帮忙，您也会安然无恙的吧？” “不不，我是真没发现这俩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江茕星摆摆手，情真意切地道，“幸亏你们来了。” 得知江茕星是修仙者后，宋简也不提什么要一起走的事了，简单地在原地修整之后，一群青年重新骑上马，准备继续赶路。 江茕星磨磨蹭蹭地在树荫下继续打坐，等到马蹄带起的尘土也消失，她一跃而起，冲着空无一人的路边喊：“石大叔？是不是你？” 四周一片寂静。 江茕星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还以为，那两个修仙者刚刚遇到的种种怪事都是石跃人在偷偷搞鬼呢。 这也是她敢对着那两人如此嚣张的底气。 可惜石跃人不知道是真的不在，还是不肯露面，任她怎么喊也毫无动静。 眼看在这儿耽搁得够久，再不走天都快黑了，江茕星取出飞行法器，继续往宁城的方向飞去。 第三十二章 敲诈富户 可惜，正如这家粮铺的老板所说，全城的粮食都在搞限购，光凭她一个人，根本买不了多少。 眼看日暮低垂，一天即将过去，江茕星走在行人逐渐稀少的道路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带着这点杯水车薪的粮食赶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 一想到自己在这儿耽搁的每一天都会有无数流民活活饿死，她的心情就不由得愈发焦躁。 她甚至开始埋怨起石跃人来：如果不是他带着自己混入流民的队伍，她根本不会知道一山之隔的另一边是如此触目惊心，早就带着她的小金库去都城过滋润的日子了，怎么可能在这儿为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奔波？ 可是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只要亲眼看见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就没办法视而不见。 石大叔不算。 在他们修仙者眼里，这些凡人跟蝼蚁差不了多少，是生是死，对他们来说恐怕就跟日出日落一样，就算看见了也毫无波澜吧。 就算已经引气入体，江茕星仍然没办法将自己视作与众不同，她愤愤地踢开脚边一个小石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当即往路边靠了靠，顺便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眼，正好对上马上青年的视线。 宋简下意识勒马：“吁——” “是你们？”江茕星看向这群昨日刚见过的青年，诧异道，“你们脚程可真快。” 竟然只比她这个飞过来的慢了不到一天。 “那当然，我们可是镖局啊，靠这个吃饭的。”话唠青年笑道。 “不得对仙师无理。”宋简瞪了他一眼，示意众人先走，自己翻身下马，来到江茕星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江仙师。” “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江茕星十分不习惯，摆摆手道。 “礼不可废。”宋简坚持。 见状江茕星也只得随他去了。 一板一眼的青年直起身：“没想到仙师也来宁城了，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江茕星本能地想说不用，突然想起他是镖局的人，心思活络起来：“你在宁城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宋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很多粮食？”江茕星目光灼灼，期待地看着他。 “粮食？” “原来，仙师是想要救济灾民啊。”宋氏镖局的客房院子里，听完江茕星讲述的原委，宋简恍然大悟，继而钦佩道，“江仙师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苍生，实乃吾辈之楷模。” “不，不至于”石凳上的江茕星笑容尴尬。 这年轻人哪儿都好，就是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让人有些绝望。 之前把她当孩子时还好，自从知道她是修仙者之后，就越来越正经严肃，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害得江茕星老是有种错觉，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三根香冲她拜一拜。 真是令人害怕。 坐在石桌另一边的宋简正在沉吟。 仙师想做的事情，自然要竭尽所能。 “实不相瞒，宁城的限购令已经施行很久。而且并非奸商屯粮不肯卖，确实是连粮商手里都没有多少粮食了。”宋简语速略慢，像是在思考斟酌，“秋天新粮成熟之前，这种情况恐怕都无法好转。” “不过，”他话锋一转，“旱灾的消息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传到我们这儿来了，城中有钱有权的那些大户人家，应该更早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他们家中还有一些屯粮。” 江茕星眼睛一亮。 莫非要劫富济贫？ 事实证明，宋简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想的完全跟她不一样：“我们可以呼吁城中几大家族联合募捐，有您作保，这种做善事的机会，想必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哦这样啊。 她坐回去：“行吧。” 计划确定，整个宋氏镖局连夜行动起来，打算明天一早就开始募捐。 江茕星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她打坐片刻，恢复了一下灵力，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镖局里却还是人来人往，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主动起身去外面找到宋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虽然她还没别人腰高，但起码还是个修仙者啊！ 忙得团团转的宋简抽空对她道：“您先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天亮之后，知府会过来，到时候我会去叫您。” 不是说敲 诈富户吗，怎么连当官的也要来？ 从上辈子到现在一直是个小老百姓的江茕星震惊。 看出她的不安，宋简笑道：“您放心，我们宁城知府是个好官，想必只是为了问问流民的情况，如果查实先前赈灾的那些粮款没有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知府大人一定会向朝廷上书，请求彻查的。” 听到这话，江茕星安定下来。 的确。 她在这边募集再多的粮食，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抓出从灾情中获利的蛀虫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她也不再胡乱担心了：“好，我会照实说的。” 经过一夜的忙碌，次日清晨，为灾民募捐的条幅在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门口挂出来，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江茕星趴在楼上往下看，深感难以置信。 这些人积极得不像是来捐粮，倒像是参加什么清仓大甩卖。 “江仙师，”宋简的声音从包厢外面传进来，“知府到了。” “哦哦，快请。” 江茕星从窗台上下来，掸了掸自己的衣摆。 宋简将知府请入包厢后，便将守包厢门的任务交给知府的护卫们，自己来到楼下。 一看见他，几大家族的管事立刻围拢上来：“宋镖头，江仙师呢？” “仙师正在与知府交谈，诸位有什么事吗？”宋简环顾众人神情。 最爽快的那个管事坦荡一笑：“咱们主家还不是希望这位年轻的仙师能从指缝里漏点灵丹妙药什么的——虽然咱们没有灵珠，但黄金管够啊！” 宋简笑容客气又疏离：“仙师此次来宁城是为了帮流民筹集粮食，怕是不会多留。” 众管事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其中一人狠狠心：“那如果我们家捐得最多，仙人会不会愿意拨冗见我们家主一面？” 宋简看向他：“你打算捐多少？”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看到希望的管事毫不犹豫地道：“一百石！” 没等宋简说话，他旁边另一个管事冷笑：“我们家主愿意出二百石！” “三百！” “” 第三十二章 敲诈富户 可惜，正如这家粮铺的老板所说，全城的粮食都在搞限购，光凭她一个人，根本买不了多少。 眼看日暮低垂，一天即将过去，江茕星走在行人逐渐稀少的道路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带着这点杯水车薪的粮食赶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 一想到自己在这儿耽搁的每一天都会有无数流民活活饿死，她的心情就不由得愈发焦躁。 她甚至开始埋怨起石跃人来：如果不是他带着自己混入流民的队伍，她根本不会知道一山之隔的另一边是如此触目惊心，早就带着她的小金库去都城过滋润的日子了，怎么可能在这儿为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奔波？ 可是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只要亲眼看见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就没办法视而不见。 石大叔不算。 在他们修仙者眼里，这些凡人跟蝼蚁差不了多少，是生是死，对他们来说恐怕就跟日出日落一样，就算看见了也毫无波澜吧。 就算已经引气入体，江茕星仍然没办法将自己视作与众不同，她愤愤地踢开脚边一个小石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当即往路边靠了靠，顺便抬头看向来人。 这一眼，正好对上马上青年的视线。 宋简下意识勒马：“吁——” “是你们？”江茕星看向这群昨日刚见过的青年，诧异道，“你们脚程可真快。” 竟然只比她这个飞过来的慢了不到一天。 “那当然，我们可是镖局啊，靠这个吃饭的。”话唠青年笑道。 “不得对仙师无理。”宋简瞪了他一眼，示意众人先走，自己翻身下马，来到江茕星身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江仙师。” “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江茕星十分不习惯，摆摆手道。 “礼不可废。”宋简坚持。 见状江茕星也只得随他去了。 一板一眼的青年直起身：“没想到仙师也来宁城了，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江茕星本能地想说不用，突然想起他是镖局的人，心思活络起来：“你在宁城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宋简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很多粮食？”江茕星目光灼灼，期待地看着他。 “粮食？” “原来，仙师是想要救济灾民啊。”宋氏镖局的客房院子里，听完江茕星讲述的原委，宋简恍然大悟，继而钦佩道，“江仙师小小年纪，就心怀天下苍生，实乃吾辈之楷模。” “不，不至于”石凳上的江茕星笑容尴尬。 这年轻人哪儿都好，就是这一板一眼的性子让人有些绝望。 之前把她当孩子时还好，自从知道她是修仙者之后，就越来越正经严肃，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害得江茕星老是有种错觉，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三根香冲她拜一拜。 真是令人害怕。 坐在石桌另一边的宋简正在沉吟。 仙师想做的事情，自然要竭尽所能。 “实不相瞒，宁城的限购令已经施行很久。而且并非奸商屯粮不肯卖，确实是连粮商手里都没有多少粮食了。”宋简语速略慢，像是在思考斟酌，“秋天新粮成熟之前，这种情况恐怕都无法好转。” “不过，”他话锋一转，“旱灾的消息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传到我们这儿来了，城中有钱有权的那些大户人家，应该更早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他们家中还有一些屯粮。” 江茕星眼睛一亮。 莫非要劫富济贫？ 事实证明，宋简确实是个正人君子，想的完全跟她不一样：“我们可以呼吁城中几大家族联合募捐，有您作保，这种做善事的机会，想必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哦这样啊。 她坐回去：“行吧。” 计划确定，整个宋氏镖局连夜行动起来，打算明天一早就开始募捐。 江茕星反倒成了最闲的那个。 她打坐片刻，恢复了一下灵力，睁开眼发现天还没亮，镖局里却还是人来人往，不由得有些过意不去，主动起身去外面找到宋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虽然她还没别人腰高，但起码还是个修仙者啊！ 忙得团团转的宋简抽空对她道：“您先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天亮之后，知府会过来，到时候我会去叫您。” 不是说敲 诈富户吗，怎么连当官的也要来？ 从上辈子到现在一直是个小老百姓的江茕星震惊。 看出她的不安，宋简笑道：“您放心，我们宁城知府是个好官，想必只是为了问问流民的情况，如果查实先前赈灾的那些粮款没有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知府大人一定会向朝廷上书，请求彻查的。” 听到这话，江茕星安定下来。 的确。 她在这边募集再多的粮食，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抓出从灾情中获利的蛀虫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她也不再胡乱担心了：“好，我会照实说的。” 经过一夜的忙碌，次日清晨，为灾民募捐的条幅在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门口挂出来，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江茕星趴在楼上往下看，深感难以置信。 这些人积极得不像是来捐粮，倒像是参加什么清仓大甩卖。 “江仙师，”宋简的声音从包厢外面传进来，“知府到了。” “哦哦，快请。” 江茕星从窗台上下来，掸了掸自己的衣摆。 宋简将知府请入包厢后，便将守包厢门的任务交给知府的护卫们，自己来到楼下。 一看见他，几大家族的管事立刻围拢上来：“宋镖头，江仙师呢？” “仙师正在与知府交谈，诸位有什么事吗？”宋简环顾众人神情。 最爽快的那个管事坦荡一笑：“咱们主家还不是希望这位年轻的仙师能从指缝里漏点灵丹妙药什么的——虽然咱们没有灵珠，但黄金管够啊！” 宋简笑容客气又疏离：“仙师此次来宁城是为了帮流民筹集粮食，怕是不会多留。” 众管事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其中一人狠狠心：“那如果我们家捐得最多，仙人会不会愿意拨冗见我们家主一面？” 宋简看向他：“你打算捐多少？”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看到希望的管事毫不犹豫地道：“一百石！” 没等宋简说话，他旁边另一个管事冷笑：“我们家主愿意出二百石！” “三百！” “” 第三十三章 毫无上进心 江茕星不知道楼下竟然连募捐这种事都能内卷起来，与知府短暂的交谈结束，一袭藏蓝布衣的老人缓缓起身：“多谢仙师，此事我会上报朝廷，必定不让这些国之蛀虫逍遥法外。” “我送您。”江茕星起身。 知府却像是被她吓到了似的，连声道：“不敢劳烦仙师。” 江茕星僵在原地，只好目送他离开。 等到包厢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才缓缓叹了口气，回到窗户边看下面的人来人往。 “哟，你才多大个人，就开始唉声叹气了。” “石大叔？”江茕星猛地转头。 包厢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正是口口声声说不来的石跃人。 他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到桌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提起筷子夹那桌上一口没动的精致菜肴，感叹道：“好久没闻见肉味，连我这个辟谷的都馋了。” 江茕星坐回桌边：“所以路上帮我解决那两个修仙者的人果然是你？” 石跃人放下筷子，喝了口酒：“不是我还能有谁？小子，被人盯了一路都不知道。” “啊？我还以为是单纯打劫的。”江茕星挠挠头，这才感觉到后怕，压低声音问，“他们也是要抢秘籍的人？” 石跃人下箸如飞，抽空点点头。 这都能找到 江茕星一阵绝望：粮食还没买到，那群人怎么就发现她了？ 她托着脸颊想了想，突然开口：“其实你是故意带我来看流民的吧。” 石跃人一顿。 江茕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就算州府进不去，我们还可以走别的路，完全没必要混在流民里面吃土！” 石跃人拒不承认：“你想多了。” 江茕星狐疑地盯着他，可惜此人满脸络腮胡，看不清神情。 她放弃从这个老狐狸脸上看出什么端倪的打算，换了个话题：“要不您教我点法术吧？我看了那本《常用口诀》，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生活用的，遇到危险根本指望不了。” 筷子停住。 “叔？”久未听见回答的江茕星困惑抬头。 石跃人放下筷子，又喝了口酒，这才道：“攻击性法术与常用口诀不同，它需要的是单属性的灵力。每种属性各有所长，发挥出的效果截然不同，往圣前辈们就是依据各个属性的长处，分门别类创造的法术。” “啊，”江茕星听懂了，“这么说我这个杂灵根，根本没办法学那些法术对吗？” 石跃人打量着她的神情，发现这孩子似乎没他预想中那么难过，奇怪道：“你不难过？” “这有啥可难过的？”江茕星看他一眼，“我早就知道我是杂灵根了呀。” 石跃人一时语塞，转而安慰道：“也不是说杂灵根就一定没办法用攻击型法术，你可以自己尝试摸索，或者以后有机会去澹言书院找一找，说不定有你能用的秘籍。” “澹言书院？” “你没听说过那个书院？你爹没跟你说过？” “听过，”江茕星知道那地方，不过是从原著里看见的，当即回忆道，“澹言书院是一位已经飞升的大能成立的，在飞升之前他将自己收集到的所有珍贵法术秘籍全部放入书院的藏书阁，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体悟其中精髓——但是，澹言书院只收筑基期以上的学生。” 那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嘛。 石跃人差点呛到：“你就不想努力突破到筑基？”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既然资质在这儿，又何必强求呢。”江茕星无奈，“更何况现在我能用飞行法器，还能用储物戒，已经超出普通人一大截了呀。” 石跃人心情复杂，感觉连手里的酒都没滋味了：这孩子心态说好也不对，说不好也不是，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茕星拄着下巴往外看，叹道：“等这事了结，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来，老老实实当个凡人，等再长大几岁，模样变了，那个组织的人想找我也认不出来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没出息的，石跃人问：“怎么，当修仙者不好吗？” “不好。”江茕星毫不犹豫地道，“别人看见你都战战兢兢，多没意思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修仙者都不愿意接近凡人了。” “怎么说？” “影响心境啊！”江茕星道，“你看，连我这个废柴，被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都会生出一种自己高人一等的错觉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可能连个凡人都打不过。” 石跃人先是被她逗笑，继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说实话，修仙者这个身份，确实好用，”江茕星还在继续叨叨，“可是也没什么好的——我还是个小孩呢，完全不想看见他们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我。” 石跃人注视着她，低声喃喃：“我却是看不出你今后能走多远了” 可惜，他寿元将近，注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二人说了没多久，包厢门被人敲响：“江仙师，楼下募捐已经结束，您方便露面吗？” 江茕星起身：“那自然是要去给大家道个谢的。”说着她看向石跃人。 “走吧，我跟你一起下去。”石跃人放下酒杯。 包厢门打开，宋简一愣，不知道怎么多了个人，便听江茕星介绍道：“这是我师父，姓石。” 宋简忙拱手道：“石仙师！” “不用这么客气，”莫名被冠上师父头衔的石跃人无奈看了眼江茕星，只好暂时认下，“这孩子在路上多亏你们照顾。” “不敢不敢。” 石跃人不由得怀念起乡间那些村妇农夫来，起码他们面对修仙者没有这么多礼数。 这小孩说得没错，被人当做菩萨似的供着真没意思。 二人来到楼下，酒楼大堂内，一众世家富户翘首以盼，见到二人，纷纷行礼。 宋简从后面绕过来，对江茕星道：“今日筹集粮食一共九百六十石。” “多谢诸位慷慨解囊。”江茕星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这些粮食，应该能撑个几天了。 众人纷纷道：“仙师太客气了” “这是我们应当应分的事。” “仙师才是心系众生呐。” 眼看他们吹捧得快要没完了，江茕星对宋简道：“我还得赶紧将这些粮食送过去，大概多久能准备好？” “仙师放心，过午就能在城外备齐。”一管事积极抢话。 “那真是太好了。”江茕星说完看向众人，总觉得他们好像一脸欲言又止，便问道，“诸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尽管开口，不用客气。” “哎等”石跃人想拦，没来得及。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许，七嘴八舌地开口。 “仙师若是有空今天中午务必赏光寒舍” “可否求仙师一副墨宝？” “敢问仙师可有延年益寿的丹药，在下愿意出百两黄金！” “才百两黄金就想着延寿？仙师，我愿意出一匣子极品南海珠，只想求一颗驻颜丹！” 石跃人扶额叹息：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第三十四章 继续奔波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江茕星终于从这群土豪的围追堵截中溜了出来，心有余悸地对石跃人道：“其实他们开的价我还蛮心动的，只是我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你还挺遗憾？ 石跃人抬手给她后脑勺一巴掌：“赶紧将粮食装好我们走。” “哦哦。” 低阶储物戒容量有限，江茕星差点没装得下这么多粮食，十分狗腿地道：“叔，幸亏你来了，不然我还得想办法把这些粮食运回去。” “我带你回去，快一些。”装完所有的粮食，石跃人抽出飞剑。 “好！”江茕星答应完，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石跃人把她拎到剑上。 江茕星像是发现了什么，洋洋得意道：“你不是说不关心流民们怎么样嘛？我看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嘛。” “闭嘴，走了。”石跃人将她的脑袋扭回去，不等她反驳，御剑上天。 迎面一口风，呛得江茕星死去活来。 与此同时，山脉的另一边。 州府外。 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城墙上的女人晃悠着两条雪白的小腿，全然无视下面看直了眼的百姓，打了个哈欠。 “师父，”一个青年从下面爬上来，毕恭毕敬地送上一块正在发光的符箓，“银环君找您。” “嗯？他怎么突然来联系我了。”女人抬手，捏起那枚符箓，“找我何事？” 如冷血动物般阴冷油滑的声音从里面钻出来：“怨柔，好久不见啊。” “倒也不是很想见你。”被称作怨柔的女人轻哼一声。 “你还在州府？人抓到没有？” 怨柔蹙眉抱怨：“怎么，你是来嘲笑我的吗？没有，我等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没等到，真想不通上面为什么要我们费这么大力气抓一个小孩子。” 浪费时间。 银环君低声道：“你抓不到是自然的，前两天我收到消息，那孩子在宁城。” “什么，她竟然跑到宁城去了？可真能跑。”怨柔愤愤地摔着腰带上的穗子。 难怪她等来等去等不到人。 “听说她是去宁城买粮救济流民，可真是个好孩子呢。” 怨柔嗤笑一声：“你最喜欢抓这种‘好孩子’了，对吗？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会主动提供情报给我，说吧，想要什么？” “很简单，等你搜出她父亲留下的秘籍，将这孩子留给我。”银环君道，“上边要的只是秘籍而已，这孩子的死活并不重要。” “可以。”怨柔痛快答应。 在旁边听完全程的青年眸光一闪：“您要亲自过去？” “嗯，”怨柔抬手，轻轻在他下巴上勾了两下，“只带你。” 青年笑容变盛，顺势跪下：“多谢师父。” 筑基期的修士飞行速度果然比炼气期快多了。 没过几个时辰，江茕星就再次从人间回到地狱。 满眼龟裂的黄土地上，蚁群般迁徙的人群缓缓挪动。 江茕星落到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人群低声喃喃：“真难想象，不过这么短的距离，两边百姓的处境竟是如此天壤之别。” “只是对你来说距离很短而已。”石跃人道。 说得也是。 有了粮食补充体力，青壮结伴去远处寻找柴水，妇人们则留在原地做饭，分发给众人。 炊烟袅袅，老远就能看见。这里有粮食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无数流民闻讯赶来，甚至还有人自发地维持纪律和防范那些混水摸鱼占便宜的滑头。 仅仅多了几百石粮食，这片平原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不再死气沉沉。 “石大叔！”江茕星将粮食从储物戒里全都取出来，去人堆里找到石跃人。 石跃人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指着她对身旁的几个流民道：“帮你们找到粮食的是她，别谢我，谢她就行。” 只听噗通几声，周围转眼跪了一大片：“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江茕星吓得一蹦，忙躲到石跃人身后：“不不不，不用行此大礼” 石跃人被她逗得笑出声，转头将人扯出来：“不用客气，粮食送到，我们也该离开了。” “啊？”江茕星一愣，“这就走了？” 他们才刚回来。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逃命？闹出这么大动 静，瞎子也要被引过来了。”石跃人低声道，“这些粮食足够他们支撑到没有旱灾的地方，不必再救了，给的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江茕星揪着衣摆。 “多谢二位恩人，”守粮的领头像是行伍出身，虽然还是瘦得皮包骨，眼睛却明亮而机警，“如果不是这些救命的粮食，路上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应该的应该的，”江茕星挥挥手，“我们走啦。” 话音未落，堆积在地面上的粮食突然无缘无故地自燃起来。 火势蔓延得十分迅猛，转眼就吞噬了大半粮食。 “怎么回事？” “快扑火！” 来不及追究原因，众人纷纷想尽办法试图扑火，那火却越烧越猛，甚至开始往人身上蔓延。 这是救命的粮食，眼睁睁看着它被火焰吞噬，手边却没有足够的水能用来灭火，有人绝望得嚎啕起来。 “用土也可以扑火！”江茕星大声提醒。 四周的人群纷纷上前，手脚并用，将地上的沙石和土块掀起，覆盖到粮堆上，终于勉强控制住火势。 可是没等大家松口气，原本明明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焰却又死灰复燃，竟然开始在覆盖的那一层沙土上继续燃烧。 这就算是凡人也能看出不对劲了。 石跃人皱着眉，目光细细扫过四周，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捏起手诀，冲着远处一个小土丘一指。 轰然巨响之下，土丘炸裂，两道人影猝不及防地从里面滚了出来。 与此同时，莫名其妙猛烈燃烧的火焰逐渐消散。 藏身之地暴露，怨柔顺着爆炸的力道就地一个翻身，半跪在地上，抬头对上石跃人的视线，娇媚一笑：“眼神不错嘛。” 江茕星瞪大眼睛。 倒不是奇怪有人搞鬼，只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竟然有人穿短裙。 虽然只是到膝盖，也非常大胆了，修仙界的流行还蛮前卫的嘛。 刚想到这，她听见身边传来一个流民的嘟囔：“这女人衣不蔽体，估计也跟我们一样是逃荒的，见不得我们有吃的哩。” 其他人纷纷点头，冲着这两个土丘里炸出来的不速之客怒目而视。 敢动他们的救命粮，就要做好被疯狂报复的准备。 第三十五章 下辈子别这么善良了 怨柔站起身，顺便踹了一脚被炸得四仰八叉半天爬不起来的废物徒弟，不紧不慢地开腔：“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怎么这样凶呀。” “你也是来抓我的？”江茕星问。 怨柔像是这才看见她，弯唇一笑，冲着她勾勾手指：“小丫头，想保住这群人的话，就跟姐姐走吧。” 果然。 又是冲着她家那本莫须有的秘籍来的。 江茕星无声地叹了口气。 石跃人抬手将她往后一扒拉，抽出自己的剑，声音难得严肃：“躲好，别随便露头，这女人是筑基修士。” 筑基！ 江茕星记得他说自己受过伤修为大减：“那你” “如果我敌不过她，你就找机会逃跑，跑得越远越好。”石跃人低声道。 风卷起黄沙，呼啸着穿过干涸的荒凉平原，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贫瘠的大地上，两方人马对峙着。 不，说是两方人马，未免太过夸张，因为明明其中一方只有区区两人，看起来势单力薄，远远看去，在另一方的包围下，像是即将被洪水淹没的小虫子。 然而洪水般的人群却不敢轻举妄动，忌惮地死死盯着中间那两个人。 就在这时，怨柔突然抬手—— 石跃人立刻绷紧神经，握紧手里的剑。 看见他的警惕防备，怨柔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欣赏着自己的指甲：“说起来，多亏了这小丫头大张旗鼓地四处买粮，否则我还真找不到她的踪迹呢真是个好心肠的姑娘。” 江茕星没做声，不觉得她会无缘无故地夸自己。 果然，怨柔继续道：“怎么样，被自己的好心害死的感觉如何？姐姐奉劝你一句，下辈子可千万别这么善良了。” 说完，她脚尖一点，鬼魅般扑近，尖尖的指甲眨眼间出现在江茕星面前。 石跃人挥剑，挡住她的手。 怨柔撩起眼皮，露出一丝冷笑，抬手将他掀飞。 仅一招。 江茕星眼睁睁看着石跃人像纸糊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他的身形至少比这个女人大一圈！ 看见他们俩毫无预兆地打起来，一开始，四周的流民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到石跃人飞出去的那一霎那，他们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危机。 “快闪开！” 一个陌生少年张开双臂挡在江茕星面前。 此时怨柔已至近前，尖锐指甲如同抠破一层窗户纸，轻易将那人开膛破肚。 鲜红的血液飞溅。 江茕星瞪大眼睛，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不知道被谁提了起来，倒飞出去，没等她惊呼出声，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接住，放到身后。 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被一大群妇人围在中央，牢牢保护起来。 江茕星目瞪口呆：等等，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修仙者？ 虽然确实没什么本事。 她急切地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怎么样了，一个妇人误以为她要回去，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出去！” “小仙师别怕，我们保护你，不会让那个女人把你带走的！” 四周的妇人纷纷附和，将她围得更紧。 “等等，刚刚替我挡了一下的那个人，”江茕星很快想到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急切道，“快把那个人送进来，也许还有救！” 这边江茕星被人送进保护圈，那边百来号人团团围住怨柔，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和她的小白脸徒弟。 这两个人不仅烧他们的粮食，还想抓为他们送来救命粮的仙师！ “就凭你们也敢拦我？”怨柔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嗤之以鼻。 这群落在最后的流民是最穷的那一波，有武器的没几个，大部分抓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枯枝就来了：“想抓我们的救命恩人，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烧我们粮食的帐还没跟你们算呢！” “别以为是仙人我们就不敢动手！” 怨柔冷笑一声，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指尖的血液。 与此同时，江茕星终于等到那位替她挡了一招的好心人。 妇人们把他抬进保护圈，这是一个看着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整个人都快被染红了，双目紧闭，无知无觉地被人搬来搬去。 江茕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体里竟能有这么多血。 “仙人”一个妇人迟疑着道，“这孩子大概已经” 显然已经断气了。 “我试试。”江茕星不甘心，念动口诀，将双手虚虚附在伤口上方。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另一边，石跃人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两声，擦干唇角的血迹：“诸位快退开，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一位看守粮食的青年上前，扶住他：“您放心吧，若是平时，我们的确不敢跟仙人动手，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想烧粮食，所有人都要跟他们拼命。” 怨柔不知道自己图一时痛快的行为竟招致如此严重的后果，见他们还真不肯让开，顿觉自己的尊严遭到严重挑衅，一怒之下，双臂平举，五指一张——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身上突然着火，转眼就烧成了几个火人。 可是即便死伤惨重，却很快又有新的人来填补他们的空隙，伤者和尸体被抬下去，慷慨赴死者却源源不断。 怨柔杀了几波，不耐烦地道：“你们这样一波一波过来送死有意思吗？” “我们凡人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一个中年人沉声道，“蚍蜉亦可撼树。” 他的身边，一个高壮青年仰起头，冲着天空发出长长的呼喝。 一呼百应，巨大的平原上，四面八方都传来同样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冲着这边赶来。 江茕星转头，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狂奔的步伐激起高高的尘土，将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 大地也在震颤。 所有的流民都在朝着这个方向汇拢。 怨柔的神色终于变了。 “师父，”青年拉住她的胳膊，“留得青山在，我们先撤吧！” “滚开，废物！”怨柔甩开他的手，倨傲道，“我身为筑基修士，会怕这些流民？” 她不能逃。 如果逃了，不仅会成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就连自己的心境也会陷入困局，再无寸进。 怨柔双眼微微发亮，冲着蜂拥而至的人群露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舌尖舔过自己的牙齿：“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这群蝼蚁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三十六章 蚍蜉亦可撼树 火焰冲天而起。 黑压压的人群却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惨叫被怒吼掩盖，血腥味弥漫开，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不断撩拨所有人的神经。 昔日仰望的仙人此刻成了恶鬼般的仇敌，他们冲上去，拼了命地想要从这两个人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没有人不怕死，但对此刻的他们而言，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守护。 尘烟四起，此地如同喧嚣的战场。 这个时候，江茕星已经完全没办法看到人群里面的战况。 也没时间看就是了，越来越多的伤者被抬过来，她全神贯注地治疗着众人的伤口。 一边治疗，她一边苦中作乐地想：这个治愈口诀，可能是自己除了飞行之外最熟练的一个，等这一切过去，以后到了都城，说不定她可以当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 生意应该会不错。 过了一会儿，石跃人也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叔，你没事吧？”江茕星担心地看了眼他的腿。 “没事，摔的时候扭到了一下，老了。”石跃人暂时没有去治疗自己的腿，坐到她身边，帮着治疗众人的伤口。 也不是不想去帮着打架，实在是根本挤不进去。 就是因为怨柔一时手贱，烧了粮堆，才会惹来整个流民群体的愤怒。 昔日看见所谓“仙人”会跪下磕头的人，在被动了救命的粮食之后，也会爆发出旁人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做惯了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的怨柔，小看了这些凡人。 正所谓蚁多也能咬死象，混战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死了！” “他们死了！” 这样的消息从人群中央飞快地向四周传递。 继而，欢呼声响起，飞快地扩散到整个平原上，久久没有停息。 他们用自己的拳头，杀掉了两个修仙者！ 江茕星抬起汗津津的脸庞，也跟着笑了起来。 想必这些人从此以后，会用一种全新的视角去看待修仙者了。 片刻，几个青壮抬着两具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过来，毕恭毕敬地问：“二位仙师，这两个人要如何处理？” 石跃人习惯性地摘下他们的储物戒，不愿细看这两人是怎么死的：“烧掉吧。” 曾经万人仰望的修仙者，最后竟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知他们九泉之下会作何感想。 数个时辰后。 江茕星治好最后一个伤员，抬手擦了把汗，问道：“还有人受伤吗？” “没了没了，多谢仙师，如果不是二位，我们这些伤得重的可能就撑不到下一个城镇了。”一个被治好的伤者道。 江茕星低头，难掩失落：“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遇到这两个家伙。” 就算他们刻意瞒着，她也能猜到，这回流民们必定也死伤惨重。 对方可是连石跃人都接不下一招的筑基期修士。 “小仙师此言差矣，您可是为了给我们买粮才被他们盯上的呀！” “没错！如果不是小仙师，我们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石跃人清了清嗓子：“大家先去忙吧，看看粮食还剩下多少。” 一提到最重要的粮食，众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纷纷赶去检查损失情况。 石跃人来到江茕星面前，张开巴掌，拍拍她低垂的脑袋。 他下手不知轻重，江茕星被他拍得差点趴下去，昂起脖子怒目而视：“干嘛？” “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打不过那个女人，如果不是你帮大家费尽心力筹集粮食，他们也不会出手帮我们。”石跃人蹲在她面前，低声安慰。 “可是那两个人是冲我来的” 石跃人笑笑：“那你做错什么事了吗？强盗盯上你，难不成还是你的错？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江茕星垂下眼，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做错吗？” “你所做的每一件别人看起来无意义的‘好事’，未来都会给你意想不到的结果。”石跃人故弄玄虚似的道，“既然已经成为修仙者，那就要顺心而为，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强行克制自己，小心产生心魔。” 吓唬完小孩，石跃人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说起了正事：“你看，这是那个女人的储物戒，我从里面发现了这个。” 他将一个木制的令牌放到江茕星手边。 江茕星低头。 令牌上一个字也没有，刻着一些不明所以的线条，谈不上美观，倒是有点诡异。 “这是什么？一个组织的身份令牌吗？”江茕星飞快回忆了一下自己本来就没怎么细看的原著，推测道。 “你猜的没错，此人应该来自于某个组织，”石跃人的神情堪称严峻，“他们既然已经盯上你，也许这个女人不会是最后一个，还会源源不断地派人过来。” 什么？ 江茕星攥紧拳头。 原著剧情中，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剧情屡见不鲜，让人有种错觉整个修仙界就是个大型小学鸡聚集地，到处都是打不过叫家长来揍你的习俗。 石跃人无所谓似的哼笑一声，将那块令牌举到她面前：“记住这个符号，这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 他举得太近，江茕星差点变成斗鸡眼，她往后让了让：“记住了。” “那就好。”石跃人随手一捏，令牌化作飞灰。 想起江鹄莫名其妙的死因，江茕星追问：“可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或许以后要你自己去寻找了，不过记住，实力不够的时候，千万不要随意打探这个组织的事情。” 说完，他拍拍掌心的灰，站起身来：“不要再耽搁了，这两个人一死，他们上边说不定很快就会再派人过来，我们要赶紧离开。” “二位这就要走啦？”有人露出不舍的神情。 石跃人从刚得的战利品里取出几个丹药瓶来：“粮食被烧掉了一部分，不过我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些辟谷丹，这东西凡人也可以吃，如果粮食不够，你们看着分吧。” 他将丹药瓶交给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者的中年人。 “好，二位仙师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大家活下去的！”中年人郑重地接过辟谷丹，许下承诺。 “走了。”石跃人将江茕星拎上飞剑，在众人的目送下，化光而去。 第三十七章 初入符道 飞了大约六七个时辰后，石跃人乘着月色，在一片山谷中停下。 “到了。” 江茕星从飞剑上下来，活动着身体环顾四周：“这是哪儿？” 今夜月光明媚，可以看见这山谷里有一片小瀑布，水声不绝，瀑布旁边的空地上搭了两座茅屋，还用篱笆围出了一个小院子，远远看去很有童趣。 “我常住的地方。”石跃人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你竟然住在这么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江茕星亦步亦趋跟着他。 “此地灵气稀薄，倒也算不上什么世外桃源，凑合住罢了。”石跃人转头，“对了，这瀑布后面千万不能进，知道吗？” 瀑布后面？水帘洞吗？ “为什么？” “那边的瘴气有毒。” “哦。” 江茕星毕竟不是个好奇心大的，不然她也不会成天想着过凡人的生活，不去掺和修仙界的事情，答应一声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你住这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本就受了伤，还一口气飞了这么久，石跃人难掩疲惫，指着左边那栋茅屋道。 “好。”江茕星没有异议，推门进去。 茅屋看似破烂，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家具一应俱全。 而且不知是不是设置了什么阵法，桌椅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收拾都用不着收拾。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当个修仙者还是很惬意的。”江茕星拍拍松软的床铺，感叹道。 如果没有那不知名组织的追杀，这一切就堪称完美了。 她将脸栽进被褥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 江茕星从茅屋里出来，看见石跃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神清气爽地打了个招呼：“叔，早啊。” “来，”石跃人招呼她坐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回这儿吗？” “不是为了躲避追杀吗？”江茕星说着一拍大腿，“早知道你还有这么个风水宝地，我们根本不用在外面躲躲藏藏的嘛。” 早早进来不就没事了？ “这儿也不是绝对安全的。”石跃人眉心隐含忧虑，可惜沉迷于此地世外桃源般美景的江茕星没有注意到。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本书来：“这是我从昨天那个女人的储物戒里发现的，你先拿去看看。” 什么东西？ 江茕星接过那本书。 这书看起来年代久远，破破烂烂的书皮上写着《万全箓》三个字，毫无逼格，让人不由想起街边骗子小贩兜售的大力丸。 她抬眼怀疑地瞅了瞅石跃人，翻开这本散发着霉味的《万全箓》。 出乎意料，这本看起来像是骗人的书里面分门别类，记载着多达百种符箓的绘制方法，从初级到高级，最后几页甚至还记载着一些有关上古流传下来的巫符的传说。 见她翻完一遍，石跃人出声：“你觉得这本书如何？” “跟真的似的！”江茕星脱口而出。 石跃人沉默片刻：“如果我说这就是真的，你想不想学？以符入道，就可以避开杂灵根的短板，我昨晚翻了一遍，这上面记载的符箓，绝大多数都对灵力的属性没有要求。你若是专攻符箓，也不是没有问鼎仙道的可能。” 可是江茕星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把书翻得哗哗响，质疑道：“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其他人不用？” “符箓的传承罕见，除非专门拜入符师门下，由师父亲自教授，否则只能像我一样学点皮毛而已，这本书我也是第一次见，可能是那个女人进了什么秘境得到的传承——你小心点翻，这本书价值不菲。”石跃人看不下去，提醒道。 “这么珍贵？”江茕星动作一顿，默默将它恭敬地摆到石桌上，不敢碰了。 “而且，像你一样的杂灵根同样罕见，就算是五灵根，也可以按照最常见的修仙途径修炼，不需要多此一举。” 江茕星舔舔嘴唇，提出疑问：“既然你说这是多此一举，想必也有缺点咯？” “不错，”石跃人顿了顿，“符箓入门，难是第一，其次还很费钱——虽然学成之后，靠卖符箓很快就能赚回来，但一开始还是很少有人能花得起这个钱的。” 费钱？ 江茕星立马起身抱拳：“告辞。” 她看起来像个有钱人吗？ “你不想学？外面那个组织的人还在满世界找你，万一再碰上，你打算束手 就擒？”石跃人在她身后拔高声音。 江茕星脚步一顿，不大自然地嘟囔道：“这不是还有你么，更何况，我打不过还可以逃嘛。” “我寿元将近，保护不了你多久了。”石跃人无声地叹了口气，“更何况，我如今修为大减，连一个筑基期都对付不了，他们若是再派更高修为的人来，我也只能逃。” “可是就算我从现在开始学，也来不及吧？”江茕星低声道。 而且她身上那点钱，做个小富即安的凡人绰绰有余，扔进修仙界只能听个响，说白了，她根本没钱学什么符箓。 “我可以教你，材料的事情，你暂时也不必担心，我这里都有，起码可以让你学到入门。”石跃人道。 江茕星转头，默默地看着他。 她觉得最近的石大叔跟一开始不太一样了，曾经他一身洒脱，现在却像是一直在担忧什么。 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以后该怎么办。 “叔，”江茕星再次提起那件事，“不如我拜你为师吧。” 很遗憾，石跃人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教不了什么，当不了你师父。” 见面前的小姑娘露出难过的神色，他的语气放缓：“等你到了筑基期，就去澹言书院，找个厉害的符师当师父——你有《万全箓》，哪怕是因为这本书，也一定会有人愿意收你为徒。”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收我？”江茕星不甘心地问。 石跃人笑笑：“我又不是什么厉害符师，只会一点所有人都会的皮毛而已，算得上什么师父？更何况，你不拜师，我也会教你，何必多此一举？” “那行吧。”江茕星坐回去，开始挽袖子，“符箓要怎么画？” 不论未来在符箓这一道上，她究竟能走多远，现在至少可以让石大叔安心。 第三十八章 引狼入室 修仙界。 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八个巨大的香炉摆在角落，浓郁的白色烟雾从香炉上的孔洞里蒸腾而出，将整个宫殿笼罩得烟雾朦胧。 宫殿内空无一人，上首摆着一只巨大的灵兽雕像，周身隐在烟雾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 雕像突然张口，吐出沉闷的声音：“怨柔死了？” 下方亮起一道白光，另一道声音从中传出：“正是，连您也听说了吗？” “可惜，”雕像叹息，“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的人赶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那群流民烧了。” “那储物戒想必也没拿回来了。” “是。”白光里的声音停顿片刻，问，“怨柔的储物戒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吗？” “没什么，只是她上一个任务还没交，不知完成了没有。”雕像道，“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一本关于符箓的偏门秘籍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依山傍水的山谷内。 江茕星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以为从此可以过上神仙般逍遥快活的隐居生活，结果没想到，这只是她苦难的开始。 画符比她想象中难多了。 “初阶符箓分为防御，治疗，辟邪，护身四大类，中阶分为”她念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问石跃人，“叔，那你之前给我看过的现形符和通讯符属于哪一阶？” “没有品阶，硬要说的话，属于入门级的生活常用类。”坐在不远处钓鱼的石跃人道。 呃 江茕星低头继续念：“画符时，一旦出现偏差，轻则吐血，灵力紊乱，严重则有可能导致寿元大减迅速衰老，经脉断裂，乃至死亡” 妈耶，好恐怖。 她脊背上当即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必在意，”石跃人的语气毫无波澜，“只要是修仙者，都会面临这样的风险，就好比凡人走在路上会有被马车撞死的风险，属于极小概率事件，不必太过担忧。” 江茕星干笑两声：“呵呵，那就好。” 石跃人放下鱼竿，来到院子里，从储物戒里取出画符所需要用到的工具：“那些科普看个差不多就行了，时间久了自然会熟记于心，凡事都要实践才有成效——先画个最简单的现形符吧。” 他抽出一张成品，放到江茕星面前，让她照着画。 江茕星看着那如同迷宫一般复杂的符箓，目瞪口呆：这叫最简单的？ “切记，画符需要一气呵成，中间只要灵力稍有停滞，就会有被反噬的风险。” “反噬会怎么样？”江茕星追问。 “你刚刚不是自己念过了吗？” 江茕星逐渐凝固。 吐血？经脉断裂甚至死亡？ “呵呵”她惨然一笑，“有没有凡人用的普通纸笔？我先练练。” 山谷的隐居生活，江茕星这个死宅适应良好。 但石跃人就不一样了，他喜欢游山玩水，长期呆在一个地方，跟坐牢差不多，没过两天就开始坐立不安。 憋了几日，他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出门：“你先画着，我出去买壶酒。” 正坐在院子里画符的江茕星没有多想，头也不抬地答应一声。 石跃人迫不及待地离开，临走时道：“我就在附近的村镇，很快回来，要是有什么事，用通讯符联系我。”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江茕星坐在石凳上，晃了晃够不到地的脚丫，老气横秋地道。 石跃人看得一乐，放下心来，离开山谷。 山谷外，是连绵的绿涛，随着风不断起伏。 临近午时，远处隐约有炊烟袅袅，一派岁月静好。 石跃人来到附近的一个小镇，熟门熟路地穿街过巷，绕到一家酒坊门口，掏出几块铜板。 自打离开山谷后，倒是很久没来了。 酒坊老板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你是石兄弟他爹？” 石跃人一顿，片刻哈哈笑道：“对，我俩长得像吧？” 之前因为动用禁术导致外貌老了不少，没想到这老板竟然还能认出自己，这让他不由得生起几分被人惦记的愉悦来。 “石兄弟呢？他好久没来了，”老板替他将酒葫芦灌满，没等他感动便继续道，“他还欠我三个铜板的酒钱呢。” 石跃人唇角刚露出 的笑意霎时凝固，沉默片刻又掏出三个铜板：“我来给。” 巷子尽头，不起眼的杂物堆里，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乞丐蜷缩着，缓缓抬起眼皮，盯着石跃人的手。 拿到欠款，酒坊老板的态度一下子客气许多，将酒葫芦递还给石跃人：“下次再来啊。” 石跃人扫兴地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那小乞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猛地站起身，炮弹似的冲过去。 石跃人正忙着解馋，没有注意到身后这毫无杀伤力的小东西，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正着，酒葫芦差点脱手飞出去。 他一把抓紧手里刚打的酒，心有余悸地低头，看向死死地拉着他腰带不放的小屁孩：“咳咳小崽子，你要干什么？” 小乞丐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要喝酒？那可不行。”石跃人抠门地将酒葫芦收进储物戒。 酒坊老板听见这边的动静，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开口道：“这小孩在我这儿蹲了好几天了，不知道哪儿来的，赶也赶不走，今天头一次挪窝，你不如把他带到慈幼局去吧。” 慈幼局是朝廷提供给孤寡老人和孤儿的住处，几乎每个镇子都有，只不过里面待遇如何，就各不相同了。 “行吧。”石跃人看着这不出声的小崽子，决定多走几步，把他丢到慈幼局再走。 镇子不大，慈幼局没几步就到了。 这里很好找，只剩下门框的大门，和里面杂草丛生的破烂屋子，一缕阳光从破洞的屋顶落下来，将一片狼藉的室内照得一清二楚。 如此独一份的景象，非慈幼局莫属。 看着这鬼都不乐意呆的破烂危房，石跃人犯了难：“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啧” 他低头看着依旧拉着自己的腰带不撒手的小乞丐，跟他商量：“要不我把你送到官——” 还没说完，一道淡淡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 “阿嚏！”石跃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我刚刚要说什么来着？哎，来不及耽搁了，你先跟我一起回去吧。” 说完，他召出飞剑，拎起这个捡来的小崽子，往山谷的方向飞去。 第三十九章 找到了 面对符纸上不知所云的复杂线条，江茕星拿出高考前夕复习的顽强精神，终于将现形符的所有笔画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但这只是个开始。 记住笔画后，她胆战心惊地拿着朱砂和修仙界画符专用的纸笔开始实践。 一开始成品的成功率大约在五成左右，石跃人表示尚可，她自己却不大满意。 要知道符箓材料很贵的，成功率越低，意味着成本越高，每废一张都让她心疼。 所以这两天，江茕星一直忙着练习画现形符，手边摞起一小沓，成功率也逐渐提升到了七成。 她还是觉得不够，企图将成功率提升到九成，再去学别的符。 熟能生巧，现形符已经牢牢记在江茕星的脑子里，现在画一张符用不了多久，只是消耗灵力极快，没画几张就得回去打坐片刻恢复灵力。 就在手里这张画到快要结束的时候，石跃人回来了。 “小江，没发生什么事吧？”他突然出现，毫无预兆地开口。 江茕星手一抖，连绵的灵力顿时打了个磕绊，握着笔的那只手一阵酸麻，连同胳膊都开始抽痛。 画毁了的符纸瞬间自燃，差点烧到旁边那叠还没用的空白符纸。 “哎呀”江茕星赶紧将火拍灭，放下笔揉捏着酸麻疼痛的胳膊，“吓我一跳——这哪儿来的小孩？” 害她又画毁了。 不过幸好，反噬并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可怕，她姑且能够忍耐。 石跃人挠挠头，难得有些苦恼：“不知道，路边捡来的，拽着我不放只好带回来了。” 江茕星表情古怪：“真招小孩子喜欢。” 她的目光挪到那一直不出声的小乞丐身上。 这孩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是每个城镇的阴暗角落里都会有的流浪孤儿，但江茕星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这个小乞丐不对劲。 石跃人看似五大三粗，实际上是个十分谨慎的性格，断断不会做出随便把陌生人往家里带这样的冒失行为。 而且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外面那么多人，他偏偏就盯上了石跃人？ 江茕星看看一脸坦然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石跃人，又警惕地看向这个陌生小孩。 刚刚还拉着石跃人不撒手的小乞丐，突然松开手，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 江茕星皱了一下眉，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小乞丐张开嘴，口中吐出的却是成年男子的声音：“找到了。” 话音未落，小乞丐瘦弱的躯壳突然开始膨胀，扭曲，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石跃人一个激灵，眼神恢复清明，猛地将江茕星一把推进身边的瀑布里。 岸上传来一声巨响，那小乞丐转瞬间血肉模糊。 片刻后，水里湿漉漉地探出一个脑袋：“没事了吗？” 石跃人站在一地狼藉附近，撤掉自己身上护体灵力，低声道：“抱歉，我好像中招了。”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这种丧心病狂的方法。 “没事，”江茕星湿漉漉地爬上来，也能猜到小乞丐的背后是什么人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现在离开就是了。” 对方此时想必已经知道这个山谷的所在地。 石跃人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来得这么快？ 石跃人神色骤变：“快，收拾好你的东西，找地方躲起来！” 江茕星本能地跑到石桌旁，将摊了一桌子的东西收进储物戒。 石跃人来不及多说，大步过来，掏出一颗功效不明的药丸，往她嘴里一塞，继而拎着她的腰带将人一丢，叮嘱道：“进去之后别乱跑！” 江茕星被他抡了出去。 她不受控制地飞进瀑布，被浇了一身的水，重重落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才止住去势。 可恶，又把她拎起来！ 小孩子就这么没有人权吗？ 江茕星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张望自己究竟被扔到了个什么地方。 原来，瀑布后面是一个中空的山洞，她此时正站在山洞里，洞口被瀑布挡住，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江茕星皱眉。 她摸摸喉咙，那颗药丸已经融化了，猜不出是什么药，不过既然石大叔说这地方的瘴气有毒，想必应该是解毒丹之类的东西。 江茕星转过头，看向一片漆黑的山洞深处，咽了口 唾沫。 没等江茕星萌发出什么念头，瀑布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强风将水吹进山洞，再次浇了她一个透心凉。 趁着瀑布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山谷里多了好几个黑衣人，正将石跃人团团围住，一看就来者不善。 没等看清那几个人的模样，瀑布再次挡住了她的视线。 糟糕，一定是那个组织的人！ 江茕星焦躁地攥起拳，下意识就想往外跑。 刚走两步，冰凉的水花飞溅到她的脸上，她冷静下来。 这样贸然出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石跃人的一片苦心？ 可是，来了那么多人，万一石大叔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外面传来说话声。 瀑布的动静太大，幸亏修仙者耳聪目明远超凡人，江茕星凝神细听，勉强能透过水声听见外面在说什么。 禁制被破，山谷中的花草被冲击得东倒西歪，连院子的栅栏都塌了半边。 石跃人环顾四周。 围着他的一共六个人，为首那个长得像个纸糊的男蛇精，细长长一条，细眉细眼，惨白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人。 剩下五个奇形怪状，丑得各有特色，什么都像，唯独不大像人。 石跃人没忍住“嘶”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伤害。 “敢问诸位，我好端端的在家里钓鱼，你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进我家，到底是想干嘛？”他甩甩自己破烂得掉渣的衣袖，若无其事，“如果是抢劫，你们真是找错人了。” “石跃人。”纸糊的蛇精开口了，声音阴柔滑腻，“久仰，在下银环君。” “银环君？”石跃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露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第四十章 银环君 听到如此无礼的回答，银环君勾起唇角，很好说话的样子：“无妨。” 石跃人手腕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丢了个什么。 眼前一花，即将进嘴的东西被人半路劫走。 那五个奇形怪状的下属之一停在银环君身边，恭敬抬手：“师父。” 银环君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乐了：“避毒丹？石跃人，你不是说没听说过我吗？怎么一照面就要吃这个？” 石跃人丝毫不怵，面不改色地又掏出一颗往嘴里丢，确定咽下去了才笑道：“这不是刚想起来么，毕竟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容易忘事。” 银环君点点头：“的确，当年您叱咤风云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呢。” “我就一个小小筑基，倒也不必如此吹捧。”石跃人像是没看见四周围着自己的黑衣人，大喇喇地走到瀑布边，将掉在一边的鱼竿收回来，嘴里还念叨着，“哎哟，你看，你们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银环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这么装糊涂，有意思么？那孩子去哪儿了？” “啊？什么孩子？”石跃人一脸茫然地转头，“你们不也看见了吗？此地只有我一人呀。” “江鹄的孩子，不是刚刚还在这儿么？”银环君不乐意再陪着他装傻，直接道。 “啊？江鹄的孩子？多大了？”石跃人坐在河边，皱着眉念念有词，“哎呦，确实好多年没见过江兄了，得找个机会去见一见” 银环君冷笑一声，不再搭理这个装疯卖傻的男人，对身边的徒弟们吩咐道：“搜。” 五个黑衣人迅速散开。 听到这儿，江茕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紧紧贴住冰冷的岩壁。 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来吧？ 就在她忐忑之际，瀑布外再次传来石跃人的声音：“你们到底找啥呀？我说，你好歹是个筑基期，想找什么东西神识一扫不就知道了？别把我家翻得乱七八糟” 银环君打量着他：“石跃人，你好歹也是个筑基，我带着人闯进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谁说我不气？我可气得很呢！”石跃人站起身，拿着鱼竿鱼篓往茅屋里走，“可是气又有什么办法？我命不久矣，早就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咯。” 说话间，五个黑衣人回到银环君身边：“师父，没有。” 石跃人转过身：“行了吧？我就不怪你们弄坏我禁制又到处乱翻的事了，赶紧走吧，别吓着我的鱼！唉，现在的年轻人呐” 听到这里，江茕星松了口气。 看来，这瀑布后面的山洞的确有古怪，竟然能抵挡筑基修士的神识。 没找着人，银环君也不恼：“既然如此” 他身形一动，眨眼来到石跃人身前。 石跃人面色一变，手中鱼竿横扫。 银环君一掌拍开，细长鱼竿顿时断成几节。 石跃人连退数步，抬起左手的鱼篓，往他脸上丢去，鱼篓里的鱼尽数飞出来，水花四溅地甩着尾巴。 银环君闪身退开，嫌恶地用手捂着鼻子。 另一边的石跃人却没时间耽搁，银环君虽然退开了，他的五个徒弟却配合默契地围拢上来，虽然只有炼气期，却也足够缠人。 石跃人一掌拍开苍蝇似的粘在身边怎么也甩不开的一个黑衣人，又感觉身后有人偷袭，弯腰后踢，灵活得完全不像他口中所说那般命不久矣。 银环君再次出手，这次有黑衣人添乱，石跃人没能躲开，被一把掐住脖子。 “你想干什么？”他手劲很大，石跃人涨红了脸，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都说了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无妨。”银环君微微一笑，五指收紧，“既然我找不出，让她自己出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猛地抬高声音，有意要让不知躲在何处的目标听见：“小丫头，你真不出来吗？” “你掐吧——”石跃人也提高了声音，费劲得像是在嘶吼，“我本来——就没两年好活了！早两天死，还是晚两天，都没什么区别！” 欺人太甚！ 江茕星死死咬住嘴唇，本能地想要冲出去，可是为数不多的理智提醒了她：不能就这么出去，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怎么办？ 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身后漆黑一片的山洞深处。 瀑布外。 银环君等待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 “哎哟，看来你救了一个 白眼狼。”他戏谑地对石跃人道。 石跃人闭着眼：“动手吧。”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谓道义，宁愿去死的人。”说着，银环君手中猛地一用力。 掌中脖颈发出一声脆响，他的头无力地垂下 “嘭！” 一声爆炸。 没了气息的“石跃人”突然化作无数细碎暗器，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银环君迅速退开，挥袖抵挡。 他那五个徒弟却惨了，一个个毫无防备，被扎成了整整齐齐的五个刺猬，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断了气。 银环君低头看向自己的袖子：“木刺？是替身？” 他的眼神转冷，环顾四周，扬声道：“到底是前辈啊，就算修为倒退，也还是有点压箱底的本事的。只不过，你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呢？”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向茅屋旁的那棵大树。 树叶飞溅，一道人影狼狈地从树干里滚了出来。 “哼。”银环君冷笑一声。 真正的石跃人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老了老了，竟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 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银环君，召出自己的剑来，面上不正经的神色褪去，眼底暗藏几分凝重。 早知此地会被人发现，他前几天特意做了一些准备，可没想到这一次来的人如此强悍先机已失，接下来就只能跟对方硬碰硬了。 石跃人将藏在舌头下面的一颗丹药咽下去，体内原本旧伤层叠的经脉突然顺畅起来，外界的灵气如同遇到了漩涡，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钻去。 很久没有这种全盛状态的感觉了，石跃人却并没有因此高兴。 面对这个敌人，他不得不动用一些代价很大的手段，免得再像上次那样一个照面就被打飞出去。 这一回，可没有流民帮他解围。 第四十一章 垂死挣扎 感觉到石跃人的气势变化，银环君抢占先机，一掌拍向他：“这么久了那丫头还是没出现，看来也并不在意你的死活，为了这种小白眼狼葬送性命，值得吗？” 说话间，他连着拍出几掌，招招致命，动作时袖子里还会飘出色泽诡异的毒粉。 石跃人无暇回应，光是应付对方的招式就已经竭尽全力，他挥剑劈开没完没了的毒粉，卷起地上的落叶护住自己。 “咳” 石跃人擦去唇角的血，意识到这样不行。 银环君的毒太厉害了，就算吃了解毒丹，他依旧感觉到身体状态出现问题，灵力运转滞涩。果然受伤之后修为大减，面对筑基期的对手他已经不大能应付得了了。 视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阻隔，银环君也不着急：中了他的毒，区区解毒丹有什么用？时间久了照样支撑不住。 他扬声道：“你若是乖乖将那丫头和秘籍交出来，我就把解药给你，如何？” 旋转的树叶一滞，突然齐刷刷冲他飞来，如同无数锋利的刀片，眼看就要将银环君扎成筛子。 银环君纵身一跃，落到不远处山崖凸起的岩石上，躲开这大片的树叶。 一道人影借着飞舞的树叶掩护，一剑向他的心口刺来。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银环君轻蔑一笑，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捏住剑尖。 这次的剑看似与之前没什么区别，实际上来势汹汹，银环君只觉得自己像是捏住了一道火焰，手指剧痛，本能地松开几分。 这一松，剑尖顺势破开银环君的衣襟，没入他的胸口。 没等石跃人高兴，刚刚刺入的剑尖像是遇到了什么障碍，怎么也没办法再进一分。 他顿觉不妙，意欲抽剑，却发现这剑如同没入泥潭，进退两难。 银环君咧开嘴，抬手就要抓住近在咫尺的脖颈：“是你输了。” 石跃人索性松手，一掌拍向他的胸膛，借机退后。 银环君挨了一掌，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身，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胸口的剑拔下，胸口淌出的血液竟然是诡异的墨绿色：“怎么感觉你像是变厉害些了？不会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吧。” “在你面前，谁敢自称歪门邪道？”石跃人抬手将剑召回，毫不耽搁，再次欺身而上。 银环君侧头避开，剑锋贴着他的脸划过，明明没有碰到，却还是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口子。 果然比刚刚更强了些。 他双眼微眯，不断躲避着如疾风骤雨般越来越快的剑招。 感觉到石跃人想速战速决，银环君故意不让他达成所愿，连连躲避，就是不出手：“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用了以寿数为代价的禁术，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 石跃人沉默不语，出剑越来越快。 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他暗自焦急之际，瀑布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童音：“你不是要抓我吗？放过石大叔！” 银环君狭长的眼睛一亮，转头看去，恍然：“原来这瀑布后面还有秘密，难怪找了半天没找到。” 石跃人恨不得破口大骂。 早知道就该把这孩子打晕了再扔进去，她这一露面，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 趁着石跃人走神，银环君侧过身，一掌拍过去，袖中毒粉如天女散花，将他兜头罩住。 石跃人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往山壁下摔去。 银环君没兴趣关注他的死活，直奔瀑布而来。 江茕星看在眼里，暗暗焦急，却也分身乏术，只能祈祷石跃人没事，能坚持到她解决掉这个银环君。 见银环君成功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她踩着小白云重新躲进瀑布后面。 这一幕被银环君看得清清楚楚，他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跟着钻了进去。 水帘后，是一个幽暗的山洞。 银环君眼神很好，刚进瀑布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前面一闪而过，像是钻进了更深处。他能够感觉到这洞穴中的瘴气带毒，但这种微弱的毒素，对他来说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丝毫不用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小孩只是垂死挣扎，若真有什么倚仗，也不至于让石跃人一个人在外面那么拼命了。 洞中幽暗，瀑布水声很大，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银环君顺着刚刚看到人影的方向一路往前走，扬声道：“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无人回应，他也不以为意，大步穿过狭窄的洞口。 前面逐 渐宽敞，瀑布的水声远去，幽静山洞里阴暗潮湿，头顶时不时有水珠落下。 感觉到脖颈上的凉意，银环君皱皱眉，取出一盏小灯，放入灵珠。 幽幽的冷光照亮四周。 他举起灯，缓步向深处走去，影子打在岩壁上，细细长长，如同索命的幽灵。 山洞里并不好走，地面凹凸不平，还有积水。钟乳石从洞顶垂落下来，在瘴气的包裹中好似鬼影重重，将宽敞的洞穴内部分割成曲折的小道。 四周犄角旮旯太多，根本看不清哪个角落藏着人，银环君本能地放出神识，下一刻像是遭到重击似的闷哼一声捂住额头。 没想到这地方不仅外部隔绝神识，里面也禁止神识窥探。 这要怎么找？ 就在银环君思忖之际，前面又是一道身影闪过。 在那儿？ 他脚尖一点，穿过丛丛钟乳石，直奔那个方向，刚落地，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不应该。 一个最多是刚突破炼气期的小崽子，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她一定藏在了附近的哪个角落里。 “真的不打算自己乖乖出来吗？”阴冷的声音，随着踩在积水里的脚步声，在洞穴里回荡，“如果被我抓到，可是会有惩罚的哦” 侧前方又是一道人影。 这么快就又跑那儿去了？ 银环君没有多想，继续追过去。 就这样，每当他到了刚刚看见身影出现的地方，那道小小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不知不觉，银环君已经来到洞穴深处。 他逐渐开始不耐烦了。 眼看前面又出现了那道身影，银环君捏动手诀，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那处，一把向“江茕星”抓去。 抓了个空。 银环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低头仔细一看，小姑娘虚幻的身影散去，一张符纸缓缓飘落，掉进地上的积水里，化为灰烬。 第四十二章 歪打正着 竟然是现形符！ 他堂堂筑基修士，竟然被一张最低级的符咒耍得团团转？ 银环君勃然大怒，周身灵力外放，数道钟乳石齐齐炸开：“找死！” 此时真正的江茕星却早就逃到百米开外，正往出口狂奔。 伴随着深处的爆炸声，四周的钟乳石突然像是活了一般，扭曲变形，甚至四处挪动。 眼看前面的道路快要被堵住，江茕星心里一紧，猛地往前一扑，连着滚了好几圈，终于脱离它们的包裹。 “呼”她转过头，背后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果然。 江茕星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笑意。 她整天忙着躲避主线剧情，差点忘了自己还有看过原著这么一个金手指。 直到刚刚石跃人被银环君抓住威胁，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个瀑布后面的洞穴，在原书剧情中曾经出现过。 那时男主还是个炼气期的小虾米，带着一个妹子不小心掉进来，意外开启洞穴里的迷阵，一番周折之后发现里面藏着一位前辈留下的遗产。 除此之外，这个洞穴的地底还藏着一条灵脉，因为迷阵的掩护迟迟未被外人发现。 男主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全部笑纳了。 而书中开启迷阵的方法，就是用灵力去刺激这些钟乳石。 江茕星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把银环君骗到洞穴深处，正是为了让他从迷阵内部将阵法启动，只要能让他陷在里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她就有机会带着石大叔逃走。 这是她目前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江茕星不再耽搁，确定迷阵已经开启，立即匆匆往瀑布的方向跑去。 没跑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这些钟乳石的变化，洞穴深处的银环君自然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呵，迷阵？”他不以为意地扫视四周，随便走了两步。 他一动，那些层层叠叠的钟乳石就跟着他挪动，像垂挂在洞顶虎视眈眈的巨大蝙蝠，铁了心要将他留在此地。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看出这是个迷阵的一瞬间，银环君立刻就猜到那丫头是想将他困在这里，好逃之夭夭。 岂能让她得逞？ 他根本无意细细破解什么迷阵，不如一力降十会。 无数钟乳石被炸开，整个洞穴不断颤动，阵法疯狂运转，能够成为阻碍的钟乳石却越来越少，眼看银环君就要找到出口—— 一声远远比他闹出来的动静要大得多的爆炸声响起，浓郁的灵气几乎凝结成液体，从地下的裂缝里喷涌出来，银环君低头一看，细长的双眼都瞪大了：“这是灵脉？” 天然的灵脉很少，无主的更是可遇不可求，他面上闪过一丝贪婪，正欲将其收服，灵脉突然如同爆烈的岩浆，猛地喷发出来。 “不，等等”感受到纯粹的灵气不需要运转心法就主动进入自己的经脉，银环君却来不及高兴，几乎瞬息便感觉到丹田胀痛得快要裂开。 “等等，快停下”他面上的贪婪转变为恐惧，七窍开始渗血，浑身像是充了气的气球一般，越涨越大。 最后“砰”一声。 他的身躯化为碎末，随着失控的灵脉往四面八方涌去。 听见里面的巨响，江茕星不管不顾地闷头往外跑，却还是慢了一步。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钟乳石炸成碎片，其中一大块砸在她的背后，将她整个人直接砸晕了过去。 暴走的灵脉紧随其后奔腾而出，裹挟着无知无觉的江茕星，冲向洞穴外，与瀑布融为一体，轰然而下。 原本灵气匮乏的小山谷顿时充盈起浓郁的灵气，凡俗的花草受不了如此猛烈的滋养，在瞬息之间完成开花结果，然后迅速地枯萎下去。 失控的灵脉顺着水流流出山谷，直到三日后，附近的灵气才终于稀释到常人也能承受的浓度。 想必来年此地会长出各种奇花异草，但此时首当其冲的山谷，却是满目疮痍，寸草不生。 江茕星醒来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何时何地。 她大脑里一片空白，睁着眼看着床顶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糟糕！” 她一骨碌爬起来，还没等下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外面进来：“你醒了？” “是的，”江茕星看着这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的老者，“是您救了我吗？” 老者坐到床边凳子上，沉默不语地与她对视，见她毫无反应，无奈道：“小子，真的认不出我了？” “石大叔？”听到这熟悉的语气，江茕星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他，“你怎么” 之前的石跃人看起来至多也就四十多岁，可以说正值壮年，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他竟然变成一个发须全白的老爷爷了？ “别担心，你没有一睡好几年，”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石跃人道，“是我动用了禁术，燃烧寿元强行提升修为遭到的反噬。” 燃烧寿元？ 江茕星忙道：“你之前不是说就剩下两三年寿元了吗？怎么还敢用这种法子？” 石跃人笑笑。 他老了之后，看起来反而温和多了。 “银环君恶名昭彰，如果败给他，必死无疑，我只是拼死一搏罢了。” “那你是不是赢了？”江茕星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石跃人收的尾。 “没有，我被打落到瀑布下面后就失去了意识，直到被水流冲到岸边，又被灵脉冲刷了一遍经脉，才歪打正着地醒了过来。哈哈，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银环君手里，没想到还多了交代后事的时间，上天待我不薄啊。” 江茕星沉默片刻：“还有多久？” “算算日子，大概还能活个天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寿命，倒像是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人似的。 “天？这也太短了”江茕星喃喃。 就算一开始就做好了对方不能陪自己太久的准备，骤然听到只剩最后几天，还是无法接受。 石跃人的目光悠远：“不错了，我本来就打算在最后几天回到这里，收拾收拾遗产，找个地方埋起来留给后人” 第四十三章 炼气圆满 听到这里，江茕星忽有所感，问道：“你是不是打算把遗产放在瀑布后面？” 石跃人神奇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没错，我一开始打算把遗产藏进瀑布后面那个石洞，等个百八十年后，或许会被有缘人找到说起来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石洞，没想到里面竟然藏着一条灵脉，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你发现那条灵脉了？”江茕星有点懵。 “这我还要问你呢，”石跃人道，“你故意把银环君诱进山洞，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怎么连灵脉都炸开了？” “我没打算炸灵脉”江茕星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诱骗银环君进入山洞，又藏在黑暗中以预先录制好的现形符激发出幻象，将其一步步骗到深处，开启迷阵作茧自缚的事情交代出来。 听到最后，石跃人恍然：“是银环君炸的啊，那就对了，就凭你这三脚猫的灵力，哪有本事把灵脉炸出来。” 提到灵脉，江茕星怀揣着一丝希望问：“那灵脉现在还在吗？” “没了，如今已经消散于天地间，滋养这片山谷了。”石跃人道。 啊。 江茕星颓然地靠到床头，双目无神。 原著中男主的一个金手指就这么被她给霍霍了。 好浪费。 “你别不知足，”石跃人道，“醒了这么久，还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不对？ 江茕星低头看看，胳膊腿都好好的，没什么等等！ 她体内的灵力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到了其他人身上。 如果说之前她体内的灵力只是一条小溪，现在就像是一条奔腾的大河，在体内不断循环，滋养着经脉和身躯。 江茕星摸摸自己的脊背，唏嘘：难怪自己明明记得是被砸晕的，身上却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想必是昏迷的时候自动愈合了。 “直面最纯粹的灵脉，你也算是被洗经伐髓过一次了，”石跃人道，“目前你的修为应该是炼气圆满，离筑基只差一步——先别急着高兴，这世上有九成的修士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这一步，想要筑基，修为c心境缺一不可，你还早得很。”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江茕星虚心求教。 “历练心境，水到渠成。”石跃人抚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须，慢悠悠地道。 又是这么玄学的话。 江茕星撇撇嘴：“算了，反正我还小呢，不着急，炼气期也够用了。” 石跃人笑而不语。 没过两天，被灵脉强行续命的石跃人像是回光返照的时间结束了一般，显露出垂死之人的种种迹象来。 江茕星在荒芜的山谷里转了一圈，确定不论是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还是灵脉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之后，失望地回到茅屋，却发现自己今天一直没见到石跃人。 她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上前敲敲对方茅屋的门：“叔？” “进来。”石跃人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江茕星松了口气，自嘲想太多，推门进屋：“叔，你今天怎么这个时辰还不出门？” 石跃人倚在床头，捶捶自己的腿，摊手：“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江茕星脚步微顿，片刻神色如常地走到床边坐下，笑道：“不是说修仙者百病不侵吗？怎么老了也会像凡人似的不良于行？” “这跟凡人可不一样，是前两天被灵气强行疏通的经脉又重新堵塞而已。”他看起来除了双腿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问题，甚至还使唤江茕星给他把桌上的酒壶拿过来，灌了一大口，舒畅地吐出一口气，“毕竟是跟老天爷借来的日子，这样已经很好了。” 江茕星想了想：“那你要做什么事，就喊我帮忙。” “还真有事，”石跃人道，“你去把我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江茕星依言打开房间里唯一一个柜子。 里面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包裹。 “这个吗？” 她说着将包裹拎起来，只听“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互相撞击，听起来像是一大包金银珠宝。 “对对，拿过来。”石跃人伸手。 “里面是什么？你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吗？”江茕星将包裹放到他的手边。 还挺沉。 “差不多吧，除了灵石什么都有。”石跃人打开包裹，露出里面 满满一堆小山似的—— 储物戒。 江茕星：“”不愧是剑修，这么多战利品。 她回忆了一下原著，男主当时从瀑布后面发现的前辈遗产，好像没有这么拉胯。 跟摆地摊卖首饰的小商贩似的。 还都是二手货。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零碎，可能会有几本大路货的心法秘籍之类的，我也没仔细看，本来打算临死前收拾一下的，现在也懒得收了，你自己挑着有用的拿吧。”他把这堆储物戒往江茕星面前一推，自我感觉良好地道，“说好要带你到都城，看来我是要食言了这些算作我的赔礼——就当是寻宝，也是一种乐趣，对不对？” 不，这应该叫捡垃圾。 看在对方是在托付遗产的份上，她咽下了这句话。 “我还要交代你几件事。”石跃人的神情变化，语气也严肃起来，“那个组织的标记你还记得吗？” 江茕星点头。 “我要叮嘱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千万不要打探这个组织。”对上小姑娘疑惑的视线，他又多解释了两句，“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组织的目的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你若是想给你父亲报仇，一定要耐心等待机会，不要特意主动打探，免得惹祸上身。” 江茕星的视线落在他眼角的皱纹上，低声道：“我知道了。” “第二件事，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救过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孩。” 江茕星点点头。 她记得，石跃人就是为了救那个孩子修为大减的，现在又为了救她彻底油尽灯枯。 小孩子想必是此人这辈子最大的劫数。 不过石跃人并不这么想：“你不是想去都城吗？那孩子现在跟亲戚生活在一起，就住在都城外的一个山庄里，你要是路过，顺便帮我去看看他——你俩性格挺像，应该能玩到一起去。” 第四十四章 遗言 “好。”江茕星一口答应，又问，“那个小孩叫什么？” “他叫姬彻羽，不过现在也有可能改了名”石跃人想了想，无所谓地一挥手，“你去那个山庄一找就能找到了，长得像个小姑娘的男孩就是。” 行吧。 江茕星回忆了一下原著，没有这个人，估计跟主线剧情无关，放心了，继续追问：“那个山庄叫什么名字？” 石跃人凝固：“呃那孩子没说你到那儿多问问，城外山庄应该也不多。” 江茕星一口应下。 交代完这两件事，石跃人看着窗外光秃秃的山岩，喝了口酒：“其实我本来打算，既然将你引入修仙界了，就把你带到筑基期再走。” 江茕星垂下眼，几不可见地抿了下唇。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石跃人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下半身，笑了笑，“幸好我早年认识的几个朋友还算靠谱，其中有个就住在都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虽然修为不如我高，不过带你绰绰有余了。”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江茕星不服气地道。 她好歹也活了两辈子了。 “就你？知道修仙者聚居的城门朝哪边开吗？知道修仙者集市怎么进吗？”石跃人嗤笑，末了又道，“回头我写封信，你带过去，他会照顾好你的。” 江茕星闷不吭声。 这个人为什么连交代遗言都一直想着别人？ 她吸了口气，将眼底的酸涩压回去，故作无事地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想做还没做的事情，我去帮你完成。” 石跃人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笑道：“那你把纸笔拿出来，我把通讯符的画法教给你。” 江茕星：“”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记教她画符的事！ 虽然对此十分无语，江茕星还是乖乖将工具都拿出来，在石跃人茅屋里那张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破木桌上继续学习画符。 日升日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跃人的身体也眼见着越来越糟糕。 先是双手失去知觉，继而手臂c腰c胸腹 最后，他就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一样，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动。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难以接受自己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更不要说石跃人是个修仙者。 还是个剑修。 一时间，江茕星不明白，灵脉给他续的这几天性命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身为剑修，或许死在与敌人的战斗之中，才是最为圆满的落幕。 “哎呀——”石跃人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 江茕星立刻抬头看他。 只听此人自顾自地道：“幸好我已经把酒都喝完了，不然此时只能干看着又喝不了，真是血亏。” “”你感叹的竟然是这个？ 江茕星把笔一丢就要出门。 “哎，干嘛去？”石跃人挪动眼珠子。 “你不是想喝酒吗？去给你买酒。”她背对着他，闷声道。 “算了吧，你知道这附近镇子怎么走么？”石跃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灵脉炸开之后，残余的迷阵还在山谷四周没有消散干净，你还是别乱跑了。” “别把我想象得那么废，我再怎么着也是炼气圆满好吗。”江茕星道。 石跃人笑了两声，还是不同意：“你别乱跑，免得我死的时候，孤零零一个老头子在这荒郊野岭里，多可怜。” 这回江茕星没话说了，闷闷坐回去。 “小江，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却一直把你拘在身边，非要你看着我死。”石跃人又道。 江茕星刚拿起笔就听见这么一句，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 多大岁数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遮没拦的。 她故意挖苦道：“不是为了让我帮你料理后事吗？” “咱们修仙者从来不讲究什么后事，死在哪儿都无妨，躯壳而已。”石跃人无所谓地道。 “那是为什么？”江茕星问。 石跃人放在身侧蜷缩着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像是想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江茕星放下笔，坐到床边的小凳子上。 石跃人的双眼对上她的视线。 老人的眼皮无力地垂着，遮住大半 瞳孔，那双眼睛却没有凡间将死之人那般混浊，依旧如同江茕星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亮。 像是能直接看进人的心底。 “我要你记住，死亡是没什么可怕的。”他一字一顿地道，“活着和死亡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你相信来世吗？” 江茕星下意识想说不信，但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这奇怪的穿越，话到嘴边变成了：“信。” 石跃人的眼底露出几分笑意：“你要记住，修仙之人，每时每刻都会有死亡的危险，但是万万不要退缩，懦弱者，难登大道死也没什么可怕的，无非是从头再来罢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颤抖着抬起自己握成拳头的手，向江茕星的方向挪动。 江茕星隐约猜到什么，伸手过去。 石跃人五指微松，最后一枚储物戒落到她的掌心：“你一个人不要害怕” 说完这一句，他眼底的光芒彻底消失，双眼缓缓阖上，那只手也垂落下去。 石跃人去寻找他的来世了。 江茕星看着掌心刚刚失去主人的储物戒，一时间思维像是凝固了，良久，酸涩的眼睛里才流出一滴泪来。 这一滴泪像是泪腺的开关，坐在床边的小姑娘表情还有些呆愣，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亡。 江鹄没有做到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故而他的死没有在江茕星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但石跃人不同，是他帮她赶走了心怀不轨的姑姑一家，还一路带着她逃脱那个神秘组织的追杀，虽然并没有相处多久，他却已经是江茕星在这个世界上最为敬重的那个人。 如师如父。 即便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师父。 第四十五章 师父 踏入修仙界的那一刻，江茕星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面对未来一切的准备。 石大叔曾经对她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在做这件事之前，考虑到最坏的后果，并且愿意面对它。 她没有忘记这句话，也以为自己承受得起最糟糕的结果，却没想到现实比她想象中更加残酷。 江茕星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她的事情，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却是石大叔？ 她将石跃人的尸体和他的剑一起埋到了茅屋后面的大树下。幸亏她如今是修仙者，体力远超凡人，这件事倒也不算太难。 不过等到立墓碑的时候，江茕星却迟疑了。 她看了眼前面泥土湿润的墓，又看看还没刻字的墓碑，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顺从自己这个活人的心意，唰唰刻下一行字，不容拒绝地将它插到墓前。 只见新刻好的墓碑上写着——恩师石跃人之墓。 “叔，你放心，等我修炼有成，会去找那个组织报仇的——不过不是给江鹄报仇，是帮你报。”江茕星说到这顿了顿，底气不足地补充，“就算我修炼不成大能，也会努力赚钱，雇佣厉害的杀手去解决他们，放心吧！” 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落到墓碑上。 她想起什么，起身回到茅屋里，拿来一壶刚泡好的茶，倾倒在墓前：“酒都被你喝完了，只剩下茶，你也别嫌弃，凑合喝吧！” 说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石跃人还在世，一定会气得跳脚，表示不喝这苦叶子泡的玩意儿。 可惜，以后不管她怎么折腾，他也不会再提出异议了。 江茕星用力闭了闭眼，收起茶壶，又郑重地对面前的墓碑磕了个头，再次抬起头来时，已经换上得意的笑容：“茶也喝了，头也磕了，以后你就是我师父啦！” 一阵风吹过，头顶树叶哗哗作响，也不知道是石跃人在抗议，还是高兴。 强买强卖的拜师结束，江茕星回到自己的茅屋收拾东西。 虽然据石跃人说，这山谷附近还有一些尚未消散的迷阵可以暂时掩人耳目，但谁也不知道这迷阵能维持多久，她还是得趁早收拾收拾离开此地，免得那个组织的人再找上门。 更何况，一想起男主在修为尚浅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地方，想必就住在这附近不远，她就愈发想赶紧离开，免得跟主线剧情扯上什么关系。 毕竟除了男主，谁也没办法在一本爽文的主线剧情里占到什么便宜。 没看为男主准备的灵脉到她手里就碎成渣渣了吗？ 颇有自知之明的江茕星收拾好自己的包裹，看着石跃人留给她的那一大包储物戒犯了难。 储物戒是没有办法放进储物戒里的。 她纠结半晌，最后将那些储物戒里的东西合并到容量最大的那几个里面，用一个小荷包装好，带在身上。 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江茕星从小茅屋里出来，还没出院门，猛地顿住。 等等，要怎么走才能到都城？ 她不认识路啊！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出去随便找个方向先走再说的时候，突然看见自己手指上多出来的那枚储物戒。 那是石跃人留给她的。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那枚戒指，翻了翻里面的内容。 也不知道石跃人什么时候收拾的，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修仙者会用到的日常用品，其中，一卷皱巴巴的纸显得十分突兀。 江茕星隐隐有种预感，取出那卷纸，展开。 一张绘制精细的地图出现在她的眼前。 除了山川河流，各个地名下面还备注着小字，注明了此地是否有什么不好惹的地头蛇，或是脾气暴躁的大能等等。 即便石跃人不在了，他留下的东西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江茕星爱惜地抚平纸上的褶皱，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好都城的方向，将它收回储物戒。 她踏上小白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满目疮痍的山谷。 虽说今日离去匆忙，但江茕星坚信，等下次回来的时候，山谷必然开满鲜花，而她，也必定不会再是现在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刚出山谷的范围，江茕星注意到四周游荡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修仙者。 像是在等待或寻找着什么。 想到银环君那阴冷的面容，江茕星心中无法控制地涌起一股恨意。 如果不是那个组织，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抵达都城，过上惬意的凡人小日 子了。 石大叔也不会这么快就死。 但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忍耐，即便对这群不速之客恨得牙痒痒，江茕星也没有贸然动手。 她谨记着石跃人的遗言，小心翼翼地隐藏身形，绕过在山谷四周游荡的修仙者们。 就算误打误撞成了炼气圆满，她依然是那个什么攻击法术都不会的杂灵根初学者，即便是面对修为还不如她的敌人，她也只有逃命的份。 躲开这群修仙者后，江茕星按照地图的指引，一路直奔都城的方向飞去。 她要去完成石大叔的遗愿。 凡人跋涉千里的路途，对修仙者来说，不过短短数日而已。 为了隐藏修仙者的身份，距离都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江茕星从小白云上下来，找出石跃人储物戒里那辆除了能够缩小收纳之外，跟凡俗马车没有任何区别的座驾，伪装成从外地前来投奔亲人的少年，沿着官道往都城的方向晃悠。 可能是因为这破车太颠簸，刚走没两个时辰，江茕星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胃部隐隐作痛。 她按着小腹，抬头往前面看了看，趁着四周无人，决定收起马车步行一阵缓一缓。 可是，走了几步，她感觉胃痛不减反增。 怎么回事不是说修仙者不会得病吗？ 江茕星停下脚步，弓起脊背，按着自己的胃部，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既然修仙者不会生病，难不成是刚刚从山谷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这胃痛其实是有人给她下毒？ 糟—— 没等掏出解毒丹，眩晕袭来，江茕星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路边。 第四十六章 城外山庄 不知过去多久，江茕星醒来，视线中是青色的马车顶，正在微微晃动。 她不由愣住，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身边响起一道童声：“姐姐，那个人醒了！” 江茕星回过神来，撑起上半身，对上身边人的眼睛。 那是个脸颊圆滚滚的小丫头，约莫四五岁，正一脸好奇地瞅着她。 等等。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那个组织的修仙者抓走，现在看来好像没有？ 这个马车明显比石跃人那个精致许多，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车窗边还挂着香囊，一看就知道车主是个姑娘家。 马车门帘掀开，一道女声飘进来：“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我”江茕星看向来人，回忆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好像没事了，是你们救了我吗？多谢。” 坐在车厢外的年轻女子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罢了，没事就好。” 江茕星注意到车厢角落里摆着一个药箱，猜测面前这个女子是个大夫，庆幸之余问：“我是不是中毒了？” 女子还没回答，坐在旁边的小女孩笑出声：“你是饿晕啦！” “啊？” 小女孩捂着肚子乐不可支，抬手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好奇怪，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中毒了呢？” “我”江茕星一时语塞。 居然是饿晕的？ 都怪那颗辟谷丹，害她都快忘了自己还要吃饭喝水。 看来是辟谷丹的药力结束了，她才会莫名其妙倒在路边，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群修仙者发现了她。 “好了，阿萝，不要闹了。”女子温柔地制止小女孩嘲笑别人，转头问江茕星，“你一个孩子，怎么一个人晕倒在路边？是不是遇到什么歹人了？” “没有没有，”江茕星摇摇头，临时编了一个借口，“我是来投奔亲戚的，没想到带的干粮不够，就在路边摘了几个野果，刚刚肚子痛的时候还以为吃了有毒的果子呢。” “原来是这样，”女子释然地笑了，“不过，路边的野果还是不能乱吃，虽说这回不是中毒，保不齐下次会遇到，还是小心为上。” “是，多谢这位姐姐。”江茕星生疏地行了个男子的礼。 女子问：“你家亲戚也住在都城吗？我可以送你一程。” “呃，”江茕星想起石跃人的嘱咐，“不是，他住在都城外面的一个山庄，姐姐，你知道这附近的山庄在哪儿吗？” “哪个山庄？”女子问。 “我只知道主人家应该姓姬。”江茕星道。 姬？ 女子抵着下颚沉吟片刻：“我没什么印象，不过都城外面山庄不多，都在一个方向，你过去打听打听，应该不会太难找。” “好。”江茕星也没指望一来就能问到。 外面车夫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女子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到城外的镇子了，这镇子上人还不少，你要是想打听那个山庄，可以在这边问问——要下车吗？再往前走就进城了。” “多谢，您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江茕星道。 马车缓缓停下。 女子临走时，给她塞了一个小包裹：“若是有什么难处，就来城中孙氏医馆找我，我叫孙素曦。” 不等她推拒，马车往前驶去。 江茕星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个面饼。 她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暖意，将包裹重新包好，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江茕星在镇子上找了家一对老夫妻开的的小吃铺子，进去随意点了两个菜。 现在不是饭点，铺子里没几个人，她趁着上菜的时候，问老板：“这附近有没有哪个山庄的主人姓姬？” 老板放下盘子，拿起肩上的毛巾擦擦手：“姓姬？没有吧” 正在擦桌子的老板娘抬头：“你是那家的亲戚？” “也不算吧，受人之托”江茕星含糊道。 “那你可来晚了，”老板娘收回视线，随口道，“是有座山庄的主人姓姬，不过那家人十年前就死光了。” “什么？”江茕星难以置信，“可是” 石大叔口中那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是十年前救的吧。 “哦，你说的是那个山庄啊”老板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又压低声音对江茕星道，“孩子啊，我劝你最好别去，那一家都死得莫名其 妙，官府查到现在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据说至今那地方还在闹鬼” “所以，那地方已经空了十年了？”江茕星向他确认。 老板点点头：“地方很大呢，漂亮是漂亮，不过没人敢进去，听说之前有几个胆子大的后生溜进去，出来之后一个个哭着喊着说看见鬼了，官府特意请了仙人去看，却没捉到鬼——怪邪门的。” “具体在哪儿呀？哦，我不去，就是问问。”江茕星道。 石大叔说那孩子跟她年纪相仿，如果亲戚都不在了，他又能投奔谁？难不成一个人孤身住在荒废的山庄里？ 她还是决定去看看。 白天去看。 “就在那边山上，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就能看见。”老板随手指了指外面的某个方向，“你要是想看，从外面远远看一眼就行了。” 江茕星点点头，又问了几句附近的村落怎么走，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都城外的青山上。 今日天气晴朗，视野很好，从山上向远处看去，可以看见整个恢宏壮丽的都城。 但走在羊肠小径上的白衣少女，却并没有心情转头看一眼身后的美景。 她身材高挑纤细，手里挽着一个竹篮，白色蜡烛从里面探出一角。 少女一路走到被人避之不及的废弃山庄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推开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大门，往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山路上再次传来脚步声。 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小少年气喘吁吁地爬上来，看见前面掩映在丛林中的围墙和大门，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可算是到了！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修仙者的身份引起那个组织的注意，江茕星决定，在没弄到新的不会惹人怀疑的身份之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法术。 所以，从小镇到半山腰这么长一段路，她完全是靠自己的双腿走过来的！ 身心俱疲的江茕星在看见鬼屋一样的山庄大门时，差点喜极而泣。 即便眼前的山庄看起来阴森破败，她却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 第四十七章 闹鬼？ “吱呀——” 年久失修的大门不情不愿地挪开一条缝，露出山庄里面更加破败的景象。 “嘶这地方怎么可能住人啊”江茕星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长满野草的前院，来到门窗都已经破烂不堪的正厅。 从窗格里看进去，室内的家具早已不知去向，地上四处丢弃的杂物可见当时是何等的兵荒马乱。 她叹了口气，沿着脏兮兮的长廊往后面走去。 不知道究竟是石跃人被那孩子骗了，还是那孩子自己以为自己的亲戚还在。 倘若满心期待地来到这里，却看见这副画面，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接下来又会去什么地方。 江茕星拨开因为无人修剪一直伸到游廊里来的树枝，决心就算在这里找不到人，也要想办法再去都城打听打听，免得石跃人在九泉之下也不能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跟石大叔呆在一起受到的影响，她感觉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老妈子了。 沿着游廊走过一段，后面的绿荫愈发浓厚，江茕星估摸着已经来到了后花园，一路上却没见到有人的痕迹。 每个院子里都长满了快有她人那么高的杂草，风一吹哗哗作响，搭配着破败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帘，很有鬼屋的氛围。 山风透心凉，从背后吹过来，江茕星后知后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镇上那小吃铺老板说什么来着？ 这地方的人都是横死的 她停下脚步，默默咽了口唾沫：身为一个出生在科学社会的坚定唯物主义者，她原本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可是这里毕竟是书中世界，修仙者满世界乱飞，如果再来个鬼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算了算了，不找了，这地方这么阴森，肯定没人住。”她自言自语，看见前面游廊多了一条通往前院的岔路，当即加快脚步，打算从那边出去。 这样也算是把整个山庄大概转了一圈，不算临阵脱逃。 就在她成功绕过花园，就快要回到前院的时候，突然路过一个敞着门的小院子。 江茕星不知怎么想的，随意往里瞥了一眼。 这一瞥，差点把她魂给吓飞了—— 这小院子是青石板铺的地，野草长得不多，从外面就能看见里面的屋子。她透过早就烂干净了的窗户纸，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昏暗的房间里一闪而过。 江茕星一声尖叫差点脱口而出，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她抬头看看天，提醒自己现在还是大白天，不应该是鬼出没的时间；而且就算真的有鬼，自己怎么着也还是个修仙者，应该是鬼怕她而不是她怕鬼。 江茕星深呼吸。 冷静点，自己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找人吗，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人了，自然要去问问对方有没有见过那个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叫姬姬什么来着？ 江茕星大着胆子，往小院里走去：“有，有人吗？” 只有回声，无人回应。 她尴尬地站在院子里，进退两难。 不应该啊，如果里面那位是活人，至少应该出声问一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 江茕星抿起唇，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匕首。 虽然如果里面真是个鬼，匕首恐怕没什么用，但总归能让她心里安定些许。 她大着胆子，一步一挪地来到刚刚看见白衣少女身影的那间房门口，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依旧无人回应。 房门紧闭，她透过门上镂空雕花的地方看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江茕星又开始打退堂鼓了。 不行。 她用力摇摇头，未知才是最可怕的，要是就这么回去，越想越可怕，还不如索性一探究竟。 正好问问石大叔惦记的孩子现在到底在哪。 江茕星心一横，不再多想，一把推开面前的房门—— 房门年久失修，整个往里倒去。 “哎哎哎！”她顿时忘了房间里未知的危险，本能地伸手抓住这扇门，希望可以稳住别让它倒下去。 可是古代的房门极高，又是纯实木，哪是一个十岁孩子扶得动的。江茕星刚抓住门沿就觉得不妙，却来不及后悔，整个人跟着木门一起往房间里倒去。 完了！ 她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嘭！” 木门重重地砸在地上，木屑四溅，房间里攒了几年的积灰都被扬起来了，呛得人直咳嗽。 江茕星咳嗽好几声，才发觉自己没有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旁一道白色人影，吓得她差点夺门而逃。 “你没事吧？”见她已经站稳了，白衣少女松开拉着她腰带的手，主动开口。 嗓音清澈如山泉。 江茕星一愣，大着胆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 这少女身着一袭纯白长裙，腰肢纤细，约莫十三岁上下，黑色长发瀑布般垂落，五官如最好的画师精心描绘的工笔画，皮肤细腻如上好的白瓷，唇色稍淡，像是大病初愈，让人本能地心生怜惜。 饶是自诩见多识广的江茕星在看清对方模样的一瞬间，也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 虽然这少女还有几分稚嫩，却已经可以看出日后的绝色，只是身量极高，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也不知道是原主前两年营养不良导致这具身体太矮，还是这少女发育得太好。 自己能在三年内窜到这个身高吗？ 江茕星羡慕地仰视着对方。 在她打量少女的时候，少女也在打量着她，见她久久不回答，缓缓挑起一边眉毛，目露疑问。 江茕星回过神来：“哦，我没事，谢谢你” 少女微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哎等等！”江茕星本能地出声喊住对方。 少女转身：“还有什么事吗？” 江茕星迟疑着伸出一根手指头：“你是人吧？” 这问题莫名其妙，少女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反问道：“此话何意？” “那我刚刚问这里有没有人，你怎么不回答？”江茕星道。 “我在后面，没听清，正准备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你破门而入。”少女慢条斯理地道。 “不好意思，”江茕星看着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木门，有点心虚，“那什么，你住在这里吗？” “不，我只是过来吊唁。” 少女说着转身继续往里走去，江茕星厚着脸皮跟上，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一道门，门外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个院子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杂草，中间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香炉和白蜡烛，还有一篮子纸钱。 白衣少女走到案几前，拿起篮子里的纸钱，点燃。 火焰吞噬纸钱，化为黑色飞灰，打着旋儿飞向远处。 第四十八章 你真的是女孩子吗 “你在这里吊唁，莫非是这个山庄主人的亲戚？”江茕星想起自己的来意，问道。 “算是远亲吧。”少女将篮子里的纸钱烧尽，开始收拾案几，“你呢？你这么点大个孩子，来这里做什么？不害怕吗？”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被一个孩子说孩子，江茕星很不服气，“我是来找人的，没想到这里会变成这样，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找谁？”少女头也不回地问。 江茕星迟疑了一下：“姓姬，是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 少女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语气如常地道：“这个山庄的主人的确姓姬，不过跟你同龄的小男孩，我倒是不曾见过。” 江茕星失望地“哦”了一声。 也是，这少女就算会来吊唁，也不可能天天来，跟那孩子错过了也有可能。 “你一个小丫头，找他做什么？难不成是你私定终身的情哥哥？”少女戏谑地瞟她一眼。 没想到她竟然一语道破自己的真实性别，江茕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根本没见过他，只是受人之托来看看那个孩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什么人？”少女问。 “一个老头——哦不，应该是大叔。”石跃人跟那孩子在一块儿的时候还没老呢。 说到这里，江茕星突然警觉起来，怀疑地打量她：“你既然不认识那孩子，为什么要问托我来的是什么人。” “随口一问而已，”少女兴致缺缺地将香炉收回篮子，盖上布，转身向外走去，“你还要在这儿呆着？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哦哦。”江茕星跟上她。 少女低头看看她，语气里满是好奇：“那个大叔为什么要托你这么个小孩来找人？他怎么不自己来？” “他不是不想来，只是去世了来不了，我只是替他完成遗愿。”江茕星道。 少女脸色微变：“去世了？” “嗯，”江茕星抬起头，试探着问，“你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少女与她四目相对，像是烫到了似的别开视线：“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江茕星耸耸肩，还真就不说了。 二人从山庄出来，踏着厚厚的落叶往山下走去。 过了一会儿，少女先开口：“你既然没找到那个男孩儿，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找不到就算了呗。”江茕星满不在乎地道，“我都没见过他，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山庄，山庄里的人还都死绝了，我还能上哪儿找去？” 少女沉默片刻，又问：“那，如果你找到他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茕星猛地顿住脚步。 少女转头看她，正好对上她打量的视线：“怎么了？” “你虽然长得非常好看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江茕星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你真的是女孩子吗？” 少女的表情一僵，良久才扬起几分嘴角，似笑非笑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之前在路上遇到过一个男扮女装的，差点吃大亏，所以哎哎，你干嘛？” 少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扯：“是不是女孩子，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不不不，不用了！”江茕星一把将自己的手扯回来，心有余悸地抱在胸口。 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清冷美少女，行事竟然如此之野。 第一次见面就要人摸自己的胸。 还好她把持住了。 少女轻哼一声，也没再拽她的胳膊，自顾自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江茕星自知理亏，屁颠颠跟上去：“哎呀，我不该怀疑你的，只是你好像对我找人的事情很好奇，让我不禁怀疑你会不会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少女头也不回地道：“这地方难得遇见其他人，我只是闲得无聊而已。” 江茕星扭头，往山上看去，山庄已经彻底被掩盖在丛林之间，再也看不见了。 “那你以后还来吗？”她问。 “不来了，今日是最后一次。”少女道。 “为什么？” 少女脚步顿住，转过头幽幽地看了眼身后的小路，又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语气轻飘飘地道：“我就要嫁人了，夫家不在都城。” “啊？”江茕星震惊。 这么小就要嫁人？ 也对，这里是古代。 她不由庆幸江鹄死得早，否则恐怕她过两年也要被莫名其妙地嫁出去。 “啊什么？我嫁人很奇怪？”少女扬起眉毛。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妻子。”江茕星忙道。 少女垂下眼：“只是去当妾而已。” 江茕星语塞，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甘心？” “甘心啊，”少女唇角带着无法形容的笑意，“我可是迫不及待了呢。” 江茕星这回彻底没话说了。 这个古代美少女，为何说话行事都如此劲爆。 她不禁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古代人。 二人走到山脚下，天已经快要黑了，少女停下脚步，转头道：“我该回去了，你打算去哪儿？如果进城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不了，我回镇子上找家客栈。”江茕星道。 她明天还得去一个村子里找石大叔给她介绍的启蒙老师，暂时没打算进都城。 少女点点头：“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江茕星目送她上了路边的一架马车，挥手道别，等到马车驶远，才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唉，看来石大叔交代的这件事，暂时是完成不了了。”江茕星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刚刚确实怀疑过这个莫名出现在废弃山庄里的白衣少女会不会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毕竟她个子那么高，石跃人又说过那个孩子长得像女孩儿，想要男扮女装，应该不是难事。 但看她的反应，应该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男扮女装，怎么可能又是要我摸胸，又说要嫁人当妾什么的正常男孩子这些话应该根本说不出口吧”江茕星摇摇头，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而且，他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子，没事扮什么女孩子嘛。 多危险。 想到这里她彻底将偶遇的白衣少女抛到脑后，大步跑向远处的客栈。 睡觉睡觉，明天还得继续找人呢！ 另一边，马车驶向都城，却在门口拐了个弯，往一条小路上驶去。 车夫转头对着车厢道：“尊上有令，要您今晚就过去。” 白衣少女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语气毫无波澜：“知道了。” 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少女往外看去，面无表情，眼神锋锐带着杀意。 倘若江茕星在此，看见这双眼睛，必定要再次推翻自己的判断。 这样的眼神，绝不是一个文弱少女该有的。 很快，车厢的帘子落下，坐在车里的人低下头，将双手放在膝上，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模样乖巧，谁也不知道这美人云一般宽大的袖子下，藏着一把只有巴掌大的小刀，薄若蝉翼。 良久，车厢里响起一声轻叹。 此去 大概要一去不回了。 不过也罢，连石前辈都不在了，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第四十九章 落魄仙师 次日。 江茕星起了个大早，向客栈掌柜问明附近的村庄怎么走，自信满满地上路了。 除了石跃人那封信之外，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些见面礼，希望能给这位未来的老师留个好印象。 郊外都是低矮的平房和农田，一眼可以看出去很远，沿着土路走了两个时辰之后，江茕星隐约看见前方有炊烟袅袅。 应该是到了。 她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临近中午，下田干活的农夫陆续从地里出来，三三两两地往家走，阳光照在黝黑的皮肤上，汗珠闪闪发亮。 江茕星加快脚步，上前问道：“请问，周升凡是不是住在这里？” 正拿着布巾擦汗的农夫顿了顿，干脆利落地道：“周升凡？没听说过。” 啊？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江茕星愣住。 难不成她走错了？可是石大叔说那个村子就在都城的东边呀。 “真的没有吗？他是个修仙者，应该就住这附近才对。”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如果真的没有，她恐怕就要去别的村子碰碰运气了。 听见她的话，另一个正拿着草帽扇风的农夫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对脖子上挂着布巾的同伴道：“她要找的是周老三。” “嗐，你要找他啊，早说周老三不就完事了！”那农夫侧过头，打量了江茕星一圈，“你找周老三干什么？是听说他是仙人才来的么？劝你别费工夫了，他呀，早就不是什么仙人了。” 江茕星睁大眼睛：“这话从何说起？” 拿着草帽的农夫将帽子戴回头上，扯了扯正要开口的同伴：“长舌妇才在背后嚼舌根，你要是想去找他就去吧，进了村沿着这条路直走，最后面一户就是周老三家。” 说完正好到村口，他们拐进另外一条路，步便没了踪影。 江茕星站在原地，满腹困惑，只得亲自上门一探究竟。 照理说凡人面对修仙者，即便不是战战兢兢，也是恭敬有加，周升凡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些寻常农夫提起他时，口吻竟然如此不屑。 她坚信石跃人推荐的修仙者，绝不是什么品行恶劣的人。 正午，烈日当空，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各家各户都忙着吃午饭，村里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 江茕星依照那农夫的指点，一路往前，直到看见尽头的一户人家，逐渐放慢脚步。 这家看起来条件不是太好，她刚刚看见这村里大部分人家房顶都盖着瓦片，而这家的屋顶却还是茅草。 她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落魄的修仙者，应该也不至于过得比凡人还差才对。 果然自己是走错路了吧？ 但来都来了，江茕星还是上前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吗？” “哪位？”门内很快响起一个女声。 “请问周升凡是住在这儿吗？” 门内安静片刻，响起脚步声。 破旧的院门打开，露出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虽然面上已有岁月的痕迹，却仍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看见门外是个孤身一人的十岁小孩，妇人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轻蔑或怀疑。她微微一笑，温声道：“他是我夫君，现在还在田里，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若是找他，不如先进来坐坐？” 江茕星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进入院子，她发现，这户人家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寒酸。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像刚刚路过的别家还养着鸡鸭，院墙看上去摇摇欲坠，唯一一间茅草屋的墙壁斑驳，窗沿坑坑洼洼，到处都写着年久失修四个字。 妇人给她倒了一碗水：“寒舍粗陋，见谅。” 江茕星道谢接过，看了眼手里的碗。 是寻常农户家常用的粗糙陶器，但洗刷得很干净，水也清澈见底，可见这家是个细致人。 她抿了口清凉的水，将碗放到手边木桌上，问道：“你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妇人拿过手边编了一半的竹篮，继续编织：“大概能猜到，小公子既然能叫出我夫君的名字，想必是他以前认识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是修仙者吧。”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像寻常百姓要么谄媚要么敬畏，倒像是见惯了修仙者似的。 “莫非你也是？”江茕星好奇。 妇人摇摇头：“我不是，只不过以前曾经在一 家宗门里做过活，所以见识比旁人略多一些。” 江茕星恍然：“难怪你会嫁给修仙者。” 一提及周升凡，妇人眼底多了几分暖意，正欲开口，门外传来动静。 “吱呀——”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一抬眼就盯住了江茕星。 “夫君！”妇人迎上去，“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没注意耽搁了一会儿。”周升凡淡淡地道。 他随手将自己的农具和草帽交给妻子，转而朝着江茕星走来：“这位是？” “这位小公子是来找你的，我就请他进来坐了一会儿，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弄吃的。”妇人说着将农具和草帽各自放好，脚步轻盈地往厨房走去。 迎着周升凡的视线，江茕星本能地站起身，略带拘谨地道：“您还记得石跃人吗？是他介绍我来的。” 这个周升凡身量极高，比石跃人还要高一点，哪怕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身板依旧挺直，可能是因为单眼皮的缘故，看起来很不好惹。 闻言，他略一颔首：“找我什么事？” 江茕星拿出石跃人写的信递给他。 周升凡接过，一目十行地扫完，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递还给她：“请回吧，我帮不了你。” 没想到会遭到如此迅速而干脆的拒绝，江茕星凝固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如你所见，我不过是一个农夫，早就已经不是什么修仙者了，没法教你。”周升凡道。 “可是”江茕星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抬手堵了回去。 “吃饭啦。”妇人笑吟吟地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 江茕星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碗上，碗里不过几个馒头，再无其他。 周升凡随手拿了两个，重新将草帽戴回头上，拿起农具往外走：“我先回田里了。” “不歇一会儿吗？”妇人担忧地皱起眉头。 “不了，没时间。”周升凡步子极大，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 第五十章 废掉丹田 妇人端着碗，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对江茕星道：“抱歉，他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平时不会这样的。” “不，我觉得，他大概只是不想看见修仙者。”江茕星将石跃人的信重新叠好收起，也跟着叹了口气。 师父临死前交代了三件事，怎么接连两件都这么难办？ 真头疼啊。 “恕我冒昧，”妇人将碗放到桌上，“你找他是什么事呢？” 江茕星也没有隐瞒，简单说了一遍石跃人临死前让她来找这位散修学习的事情，末了遗憾道：“看来这位老师看不上我这个学生。” 师父的面子也不管用哇。 妇人听完原委，垂下眼：“原来如此，小公子，你也不必沮丧，他不是不想教你，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哎？”江茕星抬眼。 妇人别开视线，轻声道：“当年我们两情相悦，他向宗门求娶我为妻，却被宗门刁难，要求他废掉丹田，才能将我从宗门里带走。” “废掉丹田？” 江茕星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 她还以为周升凡口中的“不是修仙者了”，只是说他从此不再接触修仙界的事情，以凡人的状态生活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得如此彻底，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妇人点点头：“只有这样，宗门才肯让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 这什么宗门，竟然这么嚣张？ 江茕星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憋出一句：“难怪他这么不待见我，怕是每次看见涉及到修仙界的事物，都会想起当初丹田被废之痛吧。” 纵使当初为了深爱的女子，心甘情愿废去丹田，断绝求仙问道之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也未必没有后悔和遗憾。 谁能甘心在体验过修仙者腾云驾雾的生活后又回到泥地里当个凡人呢？ 周升凡只能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回忆那曾经的一切，所以，才会在面对突然来访的江茕星时，态度那么冷淡。 她猛地转头，对上一脸歉意的妇人：“周大叔去哪儿了？我去找他！” 周升凡家的田地跟其他家不太一样，要沿着路走很远，一直走到僻静的山脚下。 那是一块没人要的荒地，种什么都半死不活，顺理成章地被分给周升凡这个外乡人。 为了尽可能多挣一些口粮，周升凡只能早出晚归，尽心侍弄这亩地。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耐心养了几年，这亩地终于变得听话起来，长出来的庄稼跟其他人家的相差无几。 想必今年可以有个好收成。 “周老三！”远处走来一胖一瘦两个人影。 周升凡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望过来：“村长。” 胖得看不见自己脚尖的村长在他的田边站定，眯起眼扫过田里整整齐齐的小苗：“没看出来，你侍弄得不错啊，不愧是修过仙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不像是说修仙，倒像是说杀猪的。 虽然周升凡没明白修过仙跟种田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客客气气地一点头：“村长过奖了。” 村长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来，介绍一下，这是村东头的李二，你们应该也认识。” “见过。”周升凡淡淡道。 “那我就直说了，”村长将双手艰难地环在肚子前，一本正经地道，“李二他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手里几亩田不够，咱们村里决定啊，把这块地也分给李二。” 周升凡盯住村长，片刻道：“什么意思？” 他的眼神太吓人，村长顿了顿才道：“你放心，这一季的庄稼还是你的，等秋天收完，李二才来接手。” 周升凡冷笑一声。 当初这荒地谁都看不上眼，是他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如今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立刻有人惦记上了。 他还没说话，李二先发制人：“周老三，要不是周家老爹心软把你们捡回我们村，你跟你媳妇还不知道在哪要饭呢！你一个外乡人，我们村给你房住，给你田地，你不知感恩倒也罢了，还想忤逆村长的决定？” 周升凡将农具往地上一杵：“那八面漏风的房子是我跟村里买的，光是找人修补就花光了我身上所有银子，你们当时究竟有没有仗着我们不懂市价胡乱收钱，我就不多问了。这田是我自己开垦的，往年收成还不到你们那些田的五成，交给村里的却一点没减。” 说到这他看向村长，村长却不敢看他，眼神乱飘。 “就这样，还要我感恩吗？” “不用，”李二却无动于衷，只顾盯着自己的利益，“你把田让出来就行。” 周升凡怒极反笑：“那么村长，我的地呢？” 村长支支吾吾地道：“你再往上挪一点，山上不是还有一块空地嘛，那边比这个还大一点，算是补偿你了。” 江茕星赶过来的的时候，正听见村长这句话。 根本不用知道前情，她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好一桩强占良田的村霸行径！ 她当即见义勇为地冲了上去：“真是岂有此理，这年头连修仙者的地都有人敢抢了！” “修仙者？”李二讥笑一声，“他算什么修仙者？不过是个被淘汰的失败者罢了，还想在我们面前摆仙人的架子？” 周升凡眉宇间闪过一丝隐痛，没有反驳。 “就算他没了修为，往日人脉还在呀，”江茕星掏出石跃人的那封信晃了晃，“我就是替我师父来探望他多年未见的好友的，你们这么欺负他，不怕我师父替他出头？” 李二顿住，狐疑地打量她。 江茕星一脸坦荡，抬起下巴回望过去。 村长的反应很快：“哎哟，谁欺负他了，我们只是在跟他商量，谈不拢就算了嘛，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点小事闹到仙人耳朵里，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村长”李二不服气。 村长却用胳膊杵他一下，示意闭嘴。 “那就好。”江茕星将信收回储物戒，又补充一句，“你们若是以后还想动这样的心思，周大叔只要用一张符纸就能联系上我师父，到时候” 看见她这一手凭空消失的本事，村长和李二齐齐变色，忙不迭地道：“放心放心，我们都是一家人，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事！” 江茕星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他俩离开。 第五十一章 入城 等到村长和李二的身影消失，江茕星洋洋得意地转过身，正想邀功，却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 周升凡开口：“小小年纪，就会摆仙人的架子教训凡人，这就是石跃人教出来的徒弟？” 江茕星皱眉歪头——好一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我，你的田地就要被他们霸占了。”她提醒道。 周升凡沉默不语，拿起农具继续干活。 江茕星不以为意，想了想又继续道：“而且，石大叔其实也不是我师父，他不肯收我，是我单方面这么喊的，反正他也没办法再跳出来反驳我了。” 她还挺得意。 听到这句话，周升凡的动作顿住，朝她走过来：“跟我说说，石跃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江茕星面上的笑容渐渐消散，言简意赅地道：“为了救我而死的。” 出乎意料，听见这话，周升凡竟然笑了一下：“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你不为他难过吗？” “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周升凡低头看她一眼，“他不是为了救你而死，而是为了他心中的道而死，这对于修仙者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顿了顿，他艰难地补充一句：“你也不必自责。” 一看就很少安慰人。 不愧是石跃人的朋友。 江茕星耸耸肩，转身往山里走去。 “你去哪？”周升凡在她身后问。 “走了呗，你不是不打算教我吗？”江茕星摆摆手，“忘了说，我还在被人追杀，刚刚在那两个人面前暴露了修仙者的身份，追杀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出现，我得赶紧走了。” “你不会删除凡人的记忆？”周升凡问。 江茕星脚步一顿，诧异转身：“还有这种好法子？”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啊。” 江茕星正想说你教我，突然意识到不妥：“算了算了，我要是删了他们的记忆，他们肯定会再来占你的田，就让他们记着吧。” 周升凡一怔，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石兄给我的信里说你只是杂灵根，为何要修仙？” “迫不得已，为求自保。”江茕星垂眼，“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当初面对修仙者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祈求旁人拯救的时候有多痛苦。” 就算是杂灵根，她也要闯出一条路来。 周升凡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 江茕星抬眼看他：“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周升凡道：“我如今这副样子，确实教不了你什么——这样吧，我给你介绍另一个人，你去找他如何？” 江茕星长叹一声。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人踢来踢去的皮球，谁都不想要。 真伤自尊心。 “他就住在都城里，是修仙世家梁家的七少爷，虽然年纪小，修为不高，不过你要学的无非就是些常识，让他教足够了。”像是没有感觉到她的哀怨，周升凡自顾自地道，“你见到他之后，直接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就行，他会给我这点面子的。” 江茕星幽幽地道：“石大叔跟我说的时候，也笃定你会给他面子。” “咳，”周升凡清了清嗓子，“我是有心无力，石兄他不知道我已经自废丹田了。” “行吧，我考虑考虑。”江茕星伸了个懒腰，往都城的方向走去。 等到日头西斜，晃晃悠悠的江茕星终于溜达到了都城门口。 她先警惕地伸头瞧了一眼守门将士，看有没有修仙者潜在附近，确定没有后，这才放心地走到入城的队伍后面。 接下来要怎么办？ 江茕星跟着入城的队伍缓慢挪动，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她手里还有一些银票，并几颗灵珠，当个普通凡人可以舒舒服服地活一辈子了，但想当修仙者却是穷得可怜。 不过石跃人留给她的战利品，哦不，遗产里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低阶法器，如果能找到修仙者的当铺，应该可以小赚一笔，可是她到现在还没能摸清修仙界的门朝哪边开。 要不，还是去那个什么姓梁的修仙世家拜访一下？ 自己摸索还不知道得摸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她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原书中的男主就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跟装了导航一样，从来不会迷路。 而她两眼一抹黑，去哪都得问路。 不过根据原剧情来看，这个世界的修仙世家一般都不好惹，绝大多数都会配备狗眼看人低的傲慢门房，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找个地方先住下，明天去找在城外救过她一次的医女姐姐，打听一下那个梁家的名声，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她迎着夕阳入城，往最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大概是快到宵禁了，此时城中路人很少，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难得的惬意。 一声细小的铜钱落地声响起。 江茕星脚步一顿，循声低头，看见一枚铜板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躺下不动了。 谁掉的钱？ 她顺着铜板滚过来的方向看去，发现路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模样斯文俊秀的青年，正注视着这边，对上她的视线后，还冲她笑了笑。 青年面前支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只倒扣的杯子。 江茕星一时摸不清对方什么路数，弯腰捡起那枚铜板，走过去问：“这是你掉的钱？” 青年没收，反而道：“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看你面相，今日会有一笔飞来横财，不如赌上一局如何？” 江茕星有点想笑，将那枚铜板放到他桌子上，随口问：“赌什么？” “最简单的，赌大小，”青年拿起倒扣在桌上的杯子，露出里面三粒骰子，“一两银子一次，你若输，这一两银子归我，你若赢，我给你十两银子！” 听起来似乎不错，输赢可能性各半，十次里只要有一次赢了就不会亏，这样的概率，想必不少人都乐意一试。 可惜，类似骗术江茕星在现代见多了，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她兴致缺缺地丢下两个字：“没钱。” 扭头就走。 第五十二章 人要知足 “哎哎，别走呀，”青年伸长了脖子，急中生智道，“看在你是我今天最后一个客人的份上，第一局就用这一个铜板，怎么样？” 江茕星脚步一顿，退回来：“那来吧，我选大。” 青年拿起杯子，将骰子放进去，似模似样地摇了一阵，打开。 “哎呦，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客人今天财运很好，真的是大呀！”青年痛快地从袖子里掏出十个铜板，“给，这局是你赢了。” 江茕星笑了一下，接过那十个铜板掂了掂，起身离开。 “等等？小兄弟，你不玩了？”青年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才玩了一局呀！接下来要是再赢，可就有十两银子了！” “不用了，人要知足。”江茕星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青年愣了半晌，一屁股坐回去，呐呐道：“怎么可能不应该啊这世上真有人能面对这么大的诱惑无动于衷？” 江茕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做异类了，她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全当是给骗子一个教训，揣着这笔意外之财来到客栈。 进入客房，她先将那本《常用口诀九十九条》拿出来背了几页。 这几天，她几乎有空就会把这本书拿出来背一背，虽然上面没什么攻击类法术，但实用的很多，如果每次要用的时候都得拿书出来翻，也太跌份了。 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给她翻书的。 背完书，江茕星又自动自觉地将《万全箓》和画符的工具一一取出，开始练习。 练到三更，灵力耗尽，她打了个哈欠，活动着酸痛的手腕，将东西收拾回储物戒，回到床上打坐修炼。 要是石跃人还在世，必定会为她的自律感到惊讶，但只有江茕星自己知道，以后大概都没有人会再监督她修炼了，如果真的想要在修仙界留下来，她必须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毕竟她资质有限，又不是这本书的男主，没有那么多金手指眷顾。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次日早上。 恢复精力的江茕星向客栈掌柜打听到孙氏医馆的所在地，打算前去探望那位好心的医女姐姐孙素曦。 都城的早上明显比傍晚热闹得多。 路两边的店铺都开着，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耳边充盈着各种商贩的叫卖声，还有各种牲畜时不时发出的动静，杂糅出鲜活的人间。 糕点铺子里的香气传出来，江茕星脚步一顿，拐进去买了几包，拎在手里，继续往孙氏医馆的方向走。 刚走到那条街，她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边的人不知为何都聚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什么。 江茕星惦记着医女姐姐，没心情看热闹，随便拉了一个正踮着脚尖往人群里看的路人问：“请问，孙氏医馆在哪？” 路人低头瞥她一眼，又继续伸着脖子往里看：“这里面不就是么。” 什么？ 因为个子矮，没办法越过人群头顶看见里面，江茕星只能奋力从人缝里挤进去，还得小心翼翼护着糕点不让它被挤得变形。 “让一让，让一让” 好不容易挤进去，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前方。 孙氏医馆门口，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围成一圈，中央摆着一张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长吁短叹的中年人。 乍一看是上医馆求医的病患及其家属，但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像随时有可能医闹的那种。 壮汉对面，医馆门口站着的清瘦老人看起来势单力薄：“我不是说不能救，但是不论什么病，治疗都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们不是给你时间了吗？”为首的壮汉道。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一天时间怎么治得好。” 壮汉抬手，手中凭空出现一个大包裹。 众人惊呼，意识到这是个修仙者。 不过都城修仙者不算太稀奇，大家惊呼过后，继续看热闹。 只见那壮汉修仙者将取出来的包裹丢到老人脚边：“以我彭壮的名誉承诺，只要你能在今天治好他，这些金子就都是你的！” 包裹没系紧，落地后松散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元宝。 “嚯，这么多，怕是有一百两吧。”围观的路人诧异。 天降横财，老人却毫无喜色，依旧是那套说辞：“就算治，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治好的” 彭壮冷哼一声，眼底闪烁着不怀好意：“我们没打算让你治，你治不好，不还有你孙女么？让她出来！不管要多少银子，我今日都要你们把他治好！” 听到这里，围观众人终于知道这帮人大清早堵在孙氏医馆门口的真正目的了。 江茕星听见身后有人低声道：“又是冲着孙姑娘来的，啧啧，这回还是个修仙者。” “这是听说孙姑娘回来的消息了？” “这人不行，”又有人道，“哪有第一次上门就这么霸道的，我看不是良配。” “孙姑娘也不小了吧，二十还没嫁出去，能被修仙者看上，不错了。” “你以为人家修仙者是娶她回家当正房太太的？看这架势，最多是个妾” 江茕星皱起眉，瞪了一眼那些碎嘴的围观路人，仗着自己是个小孩，一溜烟贴着门跑进孙氏医馆。 她知道孙素曦一定在里面。 果然。 刚进门，她看见孙素曦站在楼梯口，正跟拦在楼梯下面的小丫头阿萝对峙。 孙素曦的脸色严肃：“阿萝，你让我过去。” 阿萝人虽然小，却十分坚定地抓着楼梯两边的栏杆，将自己撑成一个“大”字：“不行！爷爷说了，你不能出去！” “可是爷爷对付不了那些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见到我怎么可能甘心离开？”不知道这一大一小到底僵持了多久，孙素曦看起来已经有些急了，“快让开！” 阿萝不出声，紧紧地抿着嘴唇，用力摇头。 江茕星就在这时出声：“那个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第五十三章 医闹 孙素曦和阿萝双双转头看向她。 “是你！”阿萝认出了她，“你怎么进来的？” “趁着你们爷爷正跟那群修仙者车轱辘的时候溜进来的。”江茕星老实回答，还举起自己手里的糕点问，“你们吃早饭没？” 孙素曦站在楼梯上，无奈道：“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江茕星摇摇头，语气轻快：“不就是给他们治病么？让他们进来呗。” “你不明白，他们治病是假，为难我们才是真，”孙素曦的眉间多了几条褶皱，“那病人一看就是沉疴旧疾，就算华佗在世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治好，等我们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该是他们得寸进尺的时候了。” “可是，就这么让他们堵着门也不是办法，其他看病的都不敢进来了。”江茕星道。 阿萝的眼珠转了转：“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们救过你一次，你现在也该报答我们了。” “阿萝！”孙素曦低声轻喝。 江茕星上前几步，将糕点放到桌上：“有啊，你放他们进来，我帮你治，保证在半个时辰之内将他治好，你信不信？” 身为教养良好的闺秀，孙素曦没有出声质疑，但满脸都写着“孩子你别闹了”。 就知道她不会信。 江茕星吸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解释，突然看见眼前黑影一闪，继而，一个童声在门口响起：“你们把病人搬进来吧！” “阿萝！”楼梯口的路障消失，孙素曦终于能从楼梯上下来了，却已经为时已晚。 那群刻意找茬的人可不在乎这话是不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说的，立刻扛起门板往医馆里挤。 孙爷爷年纪大了，哪里是几个壮汉的对手，来不及反抗，只能跟在后面苍白地补救：“阿萝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哪里会治病救人呐！” 阿萝趁乱凑到江茕星身边，挑衅似的看她一眼。 江茕星压低声音：“让他们到外面等着，祖传灵药仅此一剂，不能外泄。” 阿萝当即扬声将这番话重复了一遍。 壮汉们放下门板，为首的彭壮扫视一圈，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没放在心上，威胁似的对老人道：“就一天，如果晚上还没治好，你得给我补偿。” “什，什么补偿？”孙爷爷声音微颤。 彭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孙素曦：“你们医馆做的是人命买卖，治不好，自然要赔我一个人。” 说完，他一招手，带着众人退出店堂。 “去关门。”江茕星又道。 阿萝迈着小短腿去了。 等到店门关上，彻底隔绝外界窥探的视线，孙素曦来到爷爷身边关切地问：“爷爷，你没事吧？” 孙爷爷疲惫地摇摇头，扶着身边的椅子坐下，叹道：“你这孩子，太冒失了，短短一天，怎么治得好？” “不是姐姐要治，是他。”阿萝来到孙爷爷面前，指着江茕星道。 孙爷爷这才注意到自家店里多了个人：“这位小公子，你是？” “我是外地人，来都城的路上承蒙您这二位孙女搭救，今天特意来道谢的。”江茕星道。 孙爷爷只觉得疑惑更深了——一个被自家孙女搭救过的路人，怎么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敢夸下海口说能在一天之内治好沉疴旧疾的神医？ 江茕星看着他们祖孙俩如出一辙的怀疑，笑道：“我是不通医术，不过专治碰瓷的。” 说着，她走到店堂中央，躺在门板上的中年人还在敬业地哼哼唧唧，像是重病缠身，就快要不行了。 毫无同情心的江茕星没轻没重地伸出腿踢了踢那个人：“喂，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来碰瓷的？” “哎呦！”中年人惨叫一声，像是遭到了什么重击，蜷起身体，面上痛苦不似作假，“你这是要杀人啊！” “别”孙爷爷倒吸一口冷气。 “放心吧，他身体好得很，”江茕星转头道，“之所以这副样子，其实是吃了有毒的丹药，我说得对吗？” 中年人面色一变。 “所以，只要解毒，就能治好他的病，一天绰绰有余。”江茕星道。 “你为何这么肯定？”孙素曦有些信了。 “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个修仙者，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丹药还算有几分了解，”江茕星转身，冲他们一笑。 这还多亏了石跃人留下的那一大堆战利品，里面稀奇古怪的丹药简直太多了。 就是不知道过期了没有。 “那你有没有解药？”阿萝迫不及待地问。 “有啊，”江茕星低下头，冲着门板上躺着的倒霉蛋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不过，我手里的丹药太杂，好多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可能得请你多吃几颗——放心，死不了人的。” 没想到这医馆会出现修仙者，中年人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仙，仙人饶命！是那个人逼我的，我也没办法呀！” “行吧，”江茕星大度地点点头，“那你待会儿吃到解药可不能继续装病，免得我以为那药没用，再给你试些我也不知道功效的药。” 中年人点头如捣蒜：“没问题，只要您将我身上的毒解了，我保证立刻离开！绝不纠缠！” 江茕星对他的上道表示满意，从储物戒里取出万能解毒丹，给他倒了一颗：“这药是修仙者才能吃到的，金贵得很，我要价不高，就一百两黄金吧——是在诊金之外啊。” 中年人忙不迭地咽下解毒丹，目光闪烁：“呃，这么多金子我一个升斗小民怎么拿得出来您要不出去跟他们说？” 孙素曦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附近，细细地观察着对方服下解毒丹后的状态：“这样就行了？” “嗯，待会儿就行动如常了。”江茕星道。 果然，还没到一柱香，刚刚还一脸命不久矣的中年人面色好转，泛着红润，一看身体就好得很。 “怎么样？站起来试试。”江茕星拿着一个没写标签的丹药瓶把玩，看似和善实则语带威胁地道，“如果没用，就再试试别的药。” 第五十四章 药到病除 “不不不用了，我好了，好了！”中年人一骨碌站起身，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病，甚至还原地蹦哒了两下，“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行了，你出去吧。”说到这儿江茕星想起什么，叮嘱道，“待会儿出去之后，就说是吃了孙氏医馆祖传的唯一一颗灵丹，才治好了你的病，知道吗？” 她不希望这医学奇迹传出去反而给孙氏医馆带来麻烦。 与其让听到传闻的人满怀期望地赶来，倒不如让这回成为绝无仅有的特例。 无法复刻。 “您放心！一百两黄金的灵药，仅此一颗，吃进我肚子里了！”中年人拍拍肚皮，还挺开心，“我这以后有得吹了！” “走吧，出去让他们看看。”江茕星推开医馆的大门。 还没过去半个时辰，孙氏医馆的大门重新打开，不仅是守在门口的壮汉们愣住，四周还尚未彻底散去的围观群众也震惊了。 “这么快？” “是治不好吧。” “难不成孙姑娘真要” 众人的窃窃私语在看见躺在门板上进去的中年人自己扛着门板出来的时候消失得干干净净。 还真治好了呀！ 众人哗然。 彭壮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中年人：“你” 中年人没忘记江茕星的交代，拍拍胸脯，大声道：“孙氏祖传灵丹，仅此一颗！药到病除！” 众人再次开始窃窃私语。 “孙家还有这种东西？” “他们家医术确实是祖传的，有那么几样压箱底的宝贝也不奇怪” “不管是真是假，这人确实是治好了呀，我看着抬进去的。” “可惜，竟然只有一颗。” “要不是被逼急了，他们也不会拿出来用在这人身上吧？” 天不怕地不怕的阿萝冲出来，朝着那修仙者伸出小手：“那颗灵丹绝无仅有，现在用掉了，请给一百两黄金的药钱，诊金另外算。” 彭壮抽抽嘴角，脸都快紫了。 怕他不讲武德对小孩子动手，江茕星加快脚步跟上去：“在场诸位都是见证，这位壮士说过，不论花多少钱都要治好病人，如今我们动用了祖传灵丹，你这是要反悔了吗？” “你放——” 他气得脸上肌肉都在抖动：解毒丹一颗灵珠就能买一大瓶，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崽子竟然敢给他开出一百两黄金的天价！ 没错，彭壮自己也知道，这么快药到病除，只有靠修仙界的解毒丹。 可是，他来之前明明做过调查，这孙氏医馆一家没有任何修仙者背景，又是哪里来的解毒丹？ 眼看对方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江茕星却还在算账：“除了药钱，还有你自愿要给的一百两诊金，合计二百两黄金，可别忘了。” 亲眼见证了神奇药效的围观群众纷纷点头。 “毕竟是那么珍贵的丹药，贵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这人刚刚不是抬手就丢出去一包黄金吗？应该是挺有钱的吧哎，那包黄金呢？怎么，又被他收回去了？” “我要是有钱，也想问孙家买一颗。” “别想了，没听他们家说了吗，就这一颗，浪费在这人身上了！哎，你说孙家要是把这灵丹献给哪位达官贵人，现在早就大富大贵了吧？” “孙老爷子是好人，给穷人治病都不收诊金，不稀罕那些荣华富贵。” 眼看自己今天是彻底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彭壮狠狠咬牙，丢出一个小小的锦囊：“给！里面是二十颗灵珠，你们随便找一家钱庄就能兑成二百两黄金，满意了吗？” 江茕星一把接住锦囊，也不怕对方杀人般的视线，将灵珠倒出来数了数。 “嗯，确实是二十颗。” 一把晶莹剔透的灵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眼花。明面上号称十两黄金可以换一颗灵珠，实际上灵珠稀罕得多，没那么好换到，这把珠子要是拿到黑市上卖，绝对不止二百两。 江茕星面上老神在在，心里却估摸着对方恐怕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果然，那彭壮看见她的动作，冷笑一声：“我们梁家人做事从不食言，反倒是你们——给我等着。” 他最后那四个字压低声音，饱含威胁，四周的路人都没听见，只有孙家人微微变了神色。 放完狠话，他抬起手臂招呼身后的同伴：“走！” 围观人群自发地给这群壮汉让出路来， 眼神却没一开始那么敬畏——再霸道又如何，还不是付了钱乖乖走人了？ 没了乐子可看，围观群众陆续散去，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孙素曦将医馆大门重新关上，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转过身来。 江茕星坐在医馆平日里把脉用的小桌旁，将灵珠分成均等的两堆，其中一堆推给他们：“哝，这是你们的，不过丹药毕竟是我出的，这剩下的一百两，我就不客气地笑纳啦。” 她美滋滋地将自己那份收进储物戒。 这种大赚一笔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呢。 孙爷爷的脸上却仍旧挂着愁容，完全不像是刚赚了一百两黄金的样子。 “这事怕是还没完。”孙素曦来到桌边坐下，却没碰那堆灵珠，“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后必定会想办法讨回来。” 阿萝腿短，坐在凳子上够不着地，愤怒地蹬蹬腿：“修仙者都不是好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就算不收钱，他也照样会为难你们。”江茕星的目光扫过这三张神情如出一辙的脸，“而且那药效大家都看见了，如果不开个高价，以后你们就等着流水一样的疑难杂症上门求药吧！” 说得也是。 孙素曦神情稍缓，对江茕星道：“小公子，你别误会，我不是在怪你。今日之事，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她说着起身，冲着江茕星盈盈一拜：“多谢。” “别别别，孙姐姐，”江茕星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扶她，“是你先救了我，我不过是在报恩罢了——你放心，这厮要是想再来，我们兵来将挡，不怕他！” “他可是梁家的人啊”孙爷爷并不觉得这事有那么简单。 江茕星觉得这姓氏有点耳熟：“梁家？是不是一个修仙世家？” 第五十五章 捐款 “对，梁家的确是个修仙世家，莫非你认识？”孙素曦问。 “这倒没有，只是听说过。”江茕星想了想问，“这梁家一直都是这么个横行霸道的风格？” 啧啧，周升凡给她推荐的不就是梁家？如果梁家人都是这种尿性，她还是别去了吧。 孙素曦摇摇头：“他们是修仙世家，平日里不会与凡人有太多的交集，就连王公贵族也要给他们三分薄面，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接触得到的。” 江茕星听在耳里，自动形成了一个眼高于顶的高门大户的傲慢形象，印象愈发不好，撇撇嘴道：“你们放心，有我在，他们欺负不了你们。” 说到这个，孙素曦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是不是来都城投奔亲戚的？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江茕星叹了口气：“别提了，一个也没找到。”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孙素曦又问。 江茕星想了想：“我身上还有点银子，原先就打算不论有没有找到亲戚，都要留在都城的，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空院子，适合一个人住的？” “你一个孩子，自己生活？”孙爷爷问。 江茕星垂眼，低声道：“我家里人都不在了。” 孙爷爷和自家孙女对视一眼。 孙素曦道：“你若是不介意，我们医馆后面还有空房间” 没等江茕星说话，阿萝先不干了：“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能住在我们家？” “阿萝！” 受到邀请的江茕星想了想，觉得住在医馆里似乎也不错，比单独居住更加隐蔽，这一家又都是好人。 只要装成孙家的远方亲戚，就算是那个组织查到蛛丝马迹追来了，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更何况，她赶走的彭壮如果卷土重来，她还能帮着再收拾一次。 下定决心，她露出一丝揶揄笑容：“阿萝，谁告诉你我是男孩子了？” 怒气冲冲正准备撒泼的阿萝表情凝固：“嘎？” 孙爷爷和孙素曦也惊讶地看向她。 “我其实是女孩子来着。”江茕星诚恳地看着他们，“因为一个女孩子孤身上路太危险，才穿了男装，装成男孩的模样。” 这理由毫无破绽，孙家三口很容易就接受了，孙素曦揪住阿萝脑袋上的小揪揪：“既然这样，阿萝，你不可以再闹了。” 阿萝不情不愿地瞄了一眼江茕星：“行吧那你得换回女孩子的打扮。” “好啊，那你可要喊我姐姐！”江茕星故意道。 “凭什——” “也好，”阿萝还没说完，就被孙爷爷打断，“对外就说，这孩子是我们远房亲戚，从老家来的，免得街坊邻居胡思乱想。” 孙素曦赞同地点点头。 只有阿萝一个人忿忿不平——她怎么又多了一个姐姐？ 解决了这件事情，还有那十颗灵珠需要处理。 孙家人没江茕星那么心大，说什么也不愿意收下这笔横财，最后，还是孙爷爷拍板决定：“城西边有个救济孤儿的慈幼局，我每半个月过去义诊一次，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不如把这些钱都捐给他们。” “也好。”孙素曦同意。 “那我陪您去。”江茕星主动道。 正好可以让今天早上看见孙氏医馆发了横财心思活络的那些人歇歇心思。 于是，半个时辰后，大门紧闭的孙氏医馆又开了门，穿戴整齐背着药箱的孙爷爷从里面出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岁上下的陌生小姑娘。 一直明里暗里关注着医馆的邻居当即道：“孙大夫又出诊啊？” 孙爷爷笑道：“我去慈幼局看看。” “孙大夫真是好心肠，”邻居知道他不时会去慈幼局义诊，随口吹捧了一句，又问，“这孩子是刚刚那个帮你们的男孩？” 刚刚江茕星站在医馆门口要修仙者掏钱的样子可不少人都看见了。 孙爷爷乐呵呵地道：“是女孩儿，我们老家的孩子，叫” “我叫茕星。”江茕星主动道。 为了躲避那个组织，她隐去了姓氏，但茕星是她的本名，她不想换，而且小镇上的人都只知道原主的小名，问题应该不大。 “这么漂亮的女娃娃，一看就跟素曦阿萝是一家人。”邻居信以为真，又替他遗憾道，“你们家怎么全是姑娘，都没个男孩儿呢。” “姑娘好，姑娘才懂事呢。”孙爷爷道。 邻居只当他 是生不出孙子的嘴硬，不跟他计较：“好好好，孙大夫慢走，路上小心。” 刚走没两步，他俩又被人拦住了：“孙大夫，今日恭喜啊！” 这个人的语气意味深长，明显带着点不怀好意。 认出面前这人是他们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混混，孙爷爷脚步微顿：“何喜之有？” “别给我装，老头子，开门没两个时辰就赚了这么多钱，开心得很吧。”混混语气里满是酸味。 孙爷爷微微叹息：“飞来横财，与祸无异。” “哎呦！还挺会装。”混混一蹦三尺高，“既然你不想要，不如给我！” “你需要救济吗？”江茕星盯着他。 混混没脸没皮地笑道：“需要啊，特别需要。” 孙爷爷皱眉：“你有手有脚，身体健康，为何不自己挣钱？” 混混拍拍胸口，仍然拦在二人面前，振振有词地道：“我现在不就正在挣嘛！” 附近一家做豆腐的店老板喊道：“都是街坊邻居，别为难孙大夫了，没看人不想给你吗！” 前半句还好，最后一句怎么听都不大对劲。 孙爷爷却像是没听出不对，附和道：“没错，这钱不能给你。” “老头，你刚刚不还在说不想要这钱么！现在怎么又开始后悔了？” “你再怎么可怜，还能比慈幼局的孤儿需要救济吗？我们要把这笔钱捐给慈幼局。”江茕星故意说得很大声，让路边竖着耳朵的众人都听清楚。 这话一出，旁边假装忙活自己事情的街坊都坐不住了：“真要捐？” “没必要吧，这钱本就是你们应得的。” “那可是你家祖传的唯一一颗救命灵丹啊！” 这才过去多久，已经从祖传丹药传成救命灵丹了，想必再过几天，小道消息就要变成孙家曾经有一颗吃了能白日飞升的仙丹。 “我意已决。”孙爷爷坚定地朝着众人拱拱手，牵着江茕星往城西走去。 背后，众人神情各异。 第五十六章 订单 不论得知孙家捐掉一笔巨款的街坊邻居怎么想，孙氏医馆确实换来了几天清净日子。 江茕星在医馆后面刚收拾出的厢房里住下，就此过上了一边修炼，一边在医馆帮忙的平静生活。 数日后。 一个衣着体面的清瘦中年男人走进孙氏医馆，环顾四周。 此时医馆正忙，孙爷爷和孙素曦一里一外，都在忙着接诊，阿萝在旁边跑腿打下手，江茕星看来看去，好像只有坐在柜台后面的自己比较闲，便主动出声问道：“客人是要抓药吗？” 看他行走如常，面色红润，一进门就东张西望，不像是来看病的。 清瘦中年男人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对上江茕星：“这里就是孙氏医馆？” 江茕星点点头。 中年人走到柜台面前：“我是东湖张家管事，要定一批药，十天后就要，你们能做多少？” 听起来像是个大生意，江茕星细细问过他的要求，最后道：“这我做不了主，得等晚上问过爷爷才知道。” 张家管事并不意外地点点头：“那我明天早上再来——若是缺少药材，也不必多虑，我们这边可以提供。” 晚上。 江茕星在饭桌上将这件事说了。 “东湖张家？他们好像从来没做过这方面的生意，怎么突然要这么多药？”孙爷爷疑惑。 江茕星捧着碗喝了口汤：“今年西边旱灾，据说要安顿流民，全城的世家望族都要捐款捐物，药丸只是其中一部分。” “给流民的？这是好事，既然如此，我今晚拟几个方子，明天等那位管事来了，好好跟他谈谈。”孙爷爷道。 “他要得多，我们是不是可以开价便宜一点？”孙素曦试探着问。 孙爷爷不赞同地道：“这等事怎么能要酬劳？” 人小鬼大的阿萝朝着房梁翻了个白眼：“爷爷，您再这么贴补下去，我们一家就要饿死啦！” 江茕星也道：“那管事说了，是听说我们给城西慈幼局捐了一大笔钱，才找上门来跟我们做这笔交易。如果免费，反倒像是他们特地来敲诈我们，说出去多不好听。” 这倒也是 孙爷爷权衡片刻：“好吧，那就给他便宜一些。” 这事就算是商定了。 过了一会儿，江茕星突然想起什么：“那个东湖张家，好像跟梁家是亲家，这个订单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孙素曦诧异：“你才来都城几日，怎么连这些姻亲都摸清楚了？” “都是世家大族嘛，很好打听的。”江茕星语气轻快，显然没费什么功夫，“那个修仙者当时放话让我们等着，如果想设计陷阱，肯定不会自己出面，所以我特地将梁家在都城的关系网全都打听清楚了。” 孙家祖孙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佩服的神色。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在这都城讨生活，总要有跟世家大族打交道的时候，”孙爷爷放下碗筷，慢悠悠地道，“既然担心，那就小心一些，只要我们做事谨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们想抓也抓不了什么把柄。” 孙素曦点头：“爷爷说得对，我们不能因为怕那个修仙者，就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敢做。” 看着这单纯善良的一家人，江茕星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自己问心无愧，想害你的人也有各种法子能害你啊！ 没办法，只能自己多留意一些了。 希望这件事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她神经紧张想太多。 次日一大早。 张家管事果然如约上门。 两边谈得非常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便敲定好细节，细细拟了契约，签字画押。 江茕星在现代的时候经常听说有什么合同陷阱之类，怕他在契约上做手脚，全程瞪大眼睛在旁边盯着。一张契约来来回回看了遍，确定没有什么可供操作的文字陷阱，这才放下心来，看着二人签字画押，双方各留一份。 “既然如此，”张家管事收起契约，“需要的药材我今天下午就送来，这几日就辛苦诸位了。” 孙爷爷起身送他出门：“都是为了流离失所的苦命百姓，谈不上什么辛苦。” 张家管事迈出门槛，朝他拱拱手，上了门口的马车。 等到马车彻底看不见了，孙爷爷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对江茕星道：“你看，这世上啊，还是好人多。” 江茕星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看着这小姑娘故作老成的模样 ，孙爷爷笑得不行，摸摸她的脑袋：“走吧，咱们进去熬药，这几天得辛苦喽。” 为了赶制这一大批常用的药丸，孙氏医馆只能暂时歇业，每天后厨里都飘着药香。 江茕星跟着搓了好几天的药丸，感觉自己都快腌入味了。 十天很快过去。 张家管事送来的药材消耗一空，尽数变成药丸储存在大大小小的瓷瓶里。制药的这些天十分顺利，既没有人上门刁难，药材等原料也没有出问题，一切都很完美。 约定好交货的那天傍晚，江茕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试图让身上的药味散去一些。 就在她忙着晾自己的时候，不起眼的素色马车从路的那头赶过来，在医馆门口停下。 张家管事从上面下来，跟江茕星打招呼：“小姑娘，我要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都好了，爷爷在里面收拾呢。”江茕星站起身，“我带您进去。” 一进医馆，整整齐齐的好几排丹药瓶放满了桌子和柜台，孙爷爷看见张家管事，笑道：“幸不辱命。” “这么多！”管事咋舌。 江茕星绕到柜台里面，取出一摞厚厚的纸：“这是您送来的药材在各个药方中消耗的数量，以及每瓶丹药所需的药材量，都记载在里面了。” 为了避免任何一个会引起怀疑的环节出问题，她做了很多努力。 张家管事显然也没想到他们会记得这么细致，接过那摞纸翻了翻，感叹道：“你们真是太用心了，其实不必记得如此详细，我相信你们的品行，不会做出私吞药材那种事。” “有备无患嘛。”江茕星道。 张家管事赞许地看她一眼：“这么小的孩子，做事就如此谨慎细致，孙大夫，你们家教真是好啊。” “哈哈，过奖，过奖。” 第五十七章 陷阱 送出这批成品药丸，钱货两讫，接下来的事情就跟孙氏医馆没有关系了。 暂时歇业的牌子被摘下，孙家祖孙继续开始接诊。 就在江茕星也放下戒备，认为自己前些天确实是神经紧张想太多，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买卖的时候，不速之客突然登门。 这日，店里不算太忙，江茕星正跟阿萝讨论谁出去买糖葫芦，突然看见脸色铁青的张家管事出现在门口。 看见他的身后站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彭壮，江茕星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果然是一个陷阱。 孙家祖孙还在看诊，她从柜台后面的凳子上跳下，绕过柜台，迎着张家管事上前：“不知道管事今日上门，又有什么事？” “什么事？”张家管事像是气极了，全然没有前两天那和善的模样，“你们孙氏医馆，就是这么对待我们东湖张家的？” 江茕星的目光掠过他身后笑容愈发明显的彭壮，语气如常地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出去！我们慢慢谈。”张家管事道。 这很容易。 彭壮怒喝一声。 整个店堂里的所有陶瓷制品齐刷刷迸裂，碎片向四周飞溅，店里的众人猝不及防，惨叫连连。 “滚出去！”他高声道。 这么大动静，一看就是修仙者的手笔，凡夫俗子不敢反驳，忙不迭地抱着头跑出孙氏医馆。 只留下店堂里满地的瓷器碎片。 在里间看诊的孙素曦不知发生何事，惊慌地跑了出来，一抬眼对上堵在门口铁塔一般的彭壮，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片。 彭壮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这是怎么了？”孙爷爷一瘸一拐地从看诊的桌子后面绕出来。 他的脚腕上有一道血迹，是刚刚被迸裂的瓷片割伤了。 “爷爷，你别乱动，小心地上的碎片。”孙素曦忙道。 “哼，不就是几个碎瓷片么，”张家管事冷哼，“你们给药丸掺毒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那些流民吃了毒药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什么？掺毒？”孙素曦又惊又怒，“你不要污蔑我们！我们为什么要给药丸掺毒？” “这我怎么知道，无非是不想救那些流民，或是想昧下我们提供的药材罢了！”张家管事像是忘了前两天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孙家祖孙如今在他眼里简直十恶不赦。 “我们没有。”江茕星道，“当时的药材记录你都看过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为什么现在又回来污蔑我们昧你的药材？” “我毕竟是个外行，哪里知道你们写的是真是假——说起来，如果你们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多此一举写那么详细的东西给我看？”管事振振有词，“要不是这位仙师偶然发现了你们的药有毒，我差点就要将它们装上送往宁城的车队了！” 到时候会害死多少人？ 他根本不敢细想。 果然是这个彭壮动的手脚。 江茕星懒得再跟他扯皮，直接伸手：“你说我们的药有毒，在哪？给我一颗。” 张家管事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还是丢了一瓶给她。 江茕星看也没看，拔开瓶塞就将药丸倒进嘴里。 就连张家管事也被她豪迈的行为震惊了：“你这是” “你不是说有毒吗？到底有没有，我尝尝不就知道了。”江茕星道。 她的语气太像是在挑衅，张家管事的怒气值暴涨：“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 身后的修仙者一把拦住他：“哎，让她吃，毒发了自然就能证明这批药确实有毒，到时候，看他们如何解释。” 张家管事听到这话，情绪稳定了一些。 “等到证据确凿，按照凡人规矩，应该将他们交由官府，投入牢狱，轻则流放，重则砍头。”彭壮冠冕堂皇地继续道。 等待药效发作的江茕星轻蔑地看他一眼——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此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等到孙家祖孙入狱，他身为一个修仙者，想要从牢里弄一个人出来轻而易举，到时候孙姐姐就只能任由他欺辱，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了。 没等她出言反唇相讥，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江茕星整个人晃了晃，被关切注视着她的孙家祖孙赶紧扶住。 “快，解毒！”孙爷爷说着就要给她把脉。 “别担心，我没事。”江茕星拦住他的动作，感受了一会儿毒素侵袭全身造成的负面影 响，这才不慌不忙地取出解毒丹服下。 此时她留了个心眼，明明可以直接从储物戒里拿的解毒丹，她多此一举地将手伸进袖子里，好像这瓶丹药是放在身上似的。 她本能地不想这么早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修仙者身份。 彭壮没有忽略这个细节，眼神愈发轻蔑：他就知道，这孙家十有八九是通过什么渠道弄来了修仙者的解毒丹，上次才会失败，如今这趟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到时候要是孙素曦听话，他还可以大发慈悲放过这一家老小 见江茕星恢复正常，孙爷爷才松了口气，责备道：“毒药也是能随便乱吃的？” “没事爷爷，我有数，不会伤到身体。”江茕星安慰道。 对面的修仙者像是一下子抓到什么把柄：“你们终于承认药里掺毒了！” “这药里确实有毒，”江茕星看向他，“不仅如此，我还能告诉你是什么毒。” “什么毒？”张家管事问。 “仙人醉，顾名思义，能让人昏睡直至死亡，是修仙界的常用毒药。” 好巧不巧，正是当初那个组织给她下的那种毒，江茕星对它真是不能更熟悉了。 彭壮冷笑：“你自己下的毒，当然知道是什么！” “这可是修仙界的毒药，你知道一瓶的价钱能折合成多少两黄金吗？要真是我们下的，图什么？”江茕星道，“而且，我要是知道这是什么毒，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铤而走险，自己亲自试毒？” 张家管事到底不是什么蠢人，听到这里，他迟疑着问：“你是说，有人陷害你们？” “没错，这药从制作到完成交货，都没离开过我们的眼睛，管事不妨想想，是不是运回去以后，什么地方被人钻了空子。”江茕星道。 这要是认了，岂不是要担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张家管事连连摇头否认：“不可能，这批药事关重大，我一直锁在库房里，外面由护卫十二个时辰轮班把守，别人不可能接触得到。” 江茕星点点头：“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什么？”管事本能地追问。 “某个修仙者贼喊捉贼。”她抬眼，盯住眼神闪烁的彭壮，“管事您可能不知道，此人前一阵刚来我们医馆闹过一次，临走前还放话说让我们等着，害得我们一家老弱妇孺整日惶惶。” 第五十八章 伏法 张家管事面色一变，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修仙者：“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彭壮当即否认。 “药丸搓好后封入瓷瓶，是密封的，想在这种情况下掺入毒素，只有修仙者才有这种本事。”江茕星及时补充道。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主动给我推荐医馆，还要帮我查验货物原来是这个原因。”张家管事明显动摇，痛心疾首地看着彭壮，“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利用我的吗？” “你还真信她的鬼话？”彭壮怒道，“明明就是他们制作药丸的时候就下了毒！” “我跟千里之外的流民无冤无仇，干嘛要给他们下毒？还用这么贵的毒药？”江茕星说完，朝着张家管事一拱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如将此人交由官府，让他们查清楚。” “放肆！吾乃修仙者！哪个府衙敢抓我？”彭壮怒意勃发，抬手便抽出一根碗口粗的长棍，不由分说地朝着江茕星当头劈下！ 他发现了，每次都是这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破坏他的计划，而且对修仙者知之甚深，怎么看怎么可疑。 想对付孙家，就要先解决这个丫头！ 孙家祖孙的惊呼声中，江茕星却很淡定。 对方刚一出手，她就看出这家伙修为低微，最多不过炼气初期，只能在凡人里逞逞威风罢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运足灵力，正面迎上对方呼啸而来的棍子。 就在在场众人都以为这孩子的手掌要被砸废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长棍还没碰到她的掌心，就猛地弹了回去，握着长棍的彭壮控制不住这股力道，整个人倒着飞出孙氏医馆，轰然砸在大街上，惊起一片路人呼声。 江茕星这才高深莫测地拍拍手，迈步出门，看着躺在路中央四脚朝天的修仙者：“你服了吗？” 她虽然不会什么攻击类的法术，灵力却有的是，用来吓唬这种实力低微的家伙刚好。 蛮力vs蛮力，自然是修为高者胜。 彭壮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露出几分惊惧。 他没想到，这十岁大的小孩真的是修仙者！而且竟然能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却在他上一次来找茬的时候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他狠狠咬牙：要是知道孙氏医馆有这样一个人物，他想计策的时候必定会更加周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看出破绽！ “你既然是修仙者，为什么要帮那几个凡人？”彭壮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装什么路见不平的好人？” “我不是装，我本来就是好人，”江茕星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你企图仗着自己是修仙者强抢民女，遇到我这种更强的，不仅不夹着尾巴赶紧逃，还倒过来怪我多管闲事？这是什么道理？” 且不说孙家姐妹救过她，她本就是被凡人的苦难触动，才能突破炼气期成为修仙者，帮助凡人不仅是举手之劳，更是遵从本心。 也许多帮两个，她就能筑基了呢？ 彭壮气得紧紧咬着牙，却明白自己确实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又窘迫又尴尬，几乎快要涨红了脸。 江茕星没有关心此人的心绪起伏，转头对跟出来的张家管事道：“既然府衙管不了修仙者，总有管得了他们的地方吧？” 张家管事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把差不多是她两个高的壮汉一手拍飞，眼里多了几分敬畏：“有的，有的，他是梁家人，只要知会梁家管事的来将他带回去，自有家法处置。” “家法？”江茕星皱起眉，“那有什么用，把人带回去门一关，谁知道他们罚没罚。” “不会的，梁家不是那种包庇护短的人家，您是苦主，若是想看着他们处罚，跟管事说一声，应该也是可以的。”张家管事道。 江茕星想了想，不大情愿地点点头。 她到底势单力薄，又是初来乍到，还是不要跟世家作对为好。 张家管事见她点头，也松了口气：“我这就通知梁家来人。” 眼看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彭壮身为一个修仙者自视甚高，又岂能容忍这群凡人看猴似的指指点点。 他忍耐片刻，突然趁着江茕星不注意，纵身一跃，往房顶上跳去，像是打算顺着街道旁边连贯的房顶，一路逃出去。 江茕星看见这一幕，正欲动手把他弄下来，一时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常用口诀九十九条》在她脑海里一时塞车，什么也没挤出来。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天边突然飞来一把扇子，打着旋击中彭壮胸口，将他 从半空中砸了下来。 这一下对修仙者来说并不算重，只是让他失去平衡，想跑的话站起来还可以再跑。但那彭壮看见来人，却像是遭到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一般，坐在地上垂着头不再挣扎。 江茕星盯着那把扇子，见它击中人之后又飞了回去，落到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手里。 那男人收起扇子，不紧不慢地从人群外走进来：“我刚收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应该没有来迟吧？” 张家管事看清男人的脸，惊讶地迎上前去：“梁二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梁二公子看了眼脚边跪着的彭壮：“投奔我们家的修士毕竟都是我在管理，有人在外面闯祸，自然是由我出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还请诸位细说。” 于是众人又回到孙氏医馆内，彭壮也被两个护卫押着，跪在地上接受询问。 张家掌柜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江茕星在一旁补充，梁二公子很快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梁二公子问彭壮。 彭壮咬牙：“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定我的罪？” 见他死不悔改，阿萝气得直蹦哒：“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简单，你不承认，那就派人去查一查谁近日买过大量的仙人醉，到时候如果查出是你，处罚翻倍。”梁二公子轻描淡写地道。 彭壮一噎，脸色灰白地垂下头。 江茕星问：“用修仙界的丹药坑害凡人大夫，这应该是大罪吧？” 修仙者的手法凡人根本料想不到，要不是有她在，这孙氏医馆简直百口莫辩。 第五十九章 初访梁家 “不错，”这梁二公子看起来还挺好沟通，“按照梁家的规矩，欺压陷害凡人者，锁住灵力打一百大板，赶出梁家，从此不可踏入都城一步。” 锁住灵力，就没办法用灵力抵御挨打的疼痛了，这一百大板，就算修仙者体质比凡人好，估计也得去掉半条命。 “二公子，二公子！”听到这话，彭壮急了，“不就是一个小小凡人吗，我只是喜欢她，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挨板子我认，至于把我赶出梁家吗？我爹娘都是梁家的家生子，您赶走我，我爹娘可怎么办啊！” “有道理，那就带着你爹娘一同离开都城吧。”梁二公子说完，不看他那如丧考妣的神色，转头问江茕星，“这样的处置，你们可还满意？” 江茕星没说话，看向孙素曦。 孙素曦点点头：“我只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我们一家人面前。” “孙姑娘放心。”梁二公子道。 哭天抢地的彭壮被人拖下去，此事就此了结。 张家管事叹了口气：“可怜我那批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好办，”梁二公子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掌心，笑道，“既然毒是事后才混进去的，待会儿我派两个人过去，将它们重新提取出来，那些药想必还能用。” 张家管事大喜：“那就多谢二公子了！” “不必，本就是我们家的人闯下的祸，我也有御下不严之过。”梁二公子说着，看向孙家祖孙，郑重施礼道，“诸位遭到无妄之灾，受惊了，今日来得匆忙，改日一定奉上赔礼。” “梁仙师不必如此客气，如果不是您来了，我们不知还要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是我们应该向您道谢。”孙素曦回了一礼。 阿萝不耐烦看他们客气来客气去，睁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问：“二公子，你们真的会打他一顿吗？” 江茕星在心底暗暗给她叫了声好。 这也是她想问的。 二公子低头看她，笑道：“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梁府看着他受刑。” 阿萝迟疑。 不等她回答，孙爷爷忙道：“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还请梁仙师见谅。” “没事，这本来就是你们应有的权利。”梁二公子说着看向江茕星，“正好，我还想请这位道友到府上做客。” “我？”江茕星一愣。 “正是，这位道友是第一次来都城吧？没去登记？”梁二公子问。 “登记什么？”江茕星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每个来都城的修仙者，只要在官府登记，会有很多便利，比如安排住处c不定期的集会每个月还能领到一笔补贴。”梁二公子道。 还有这等好事？ 江茕星心动一秒，想起自己的处境，又很快泄气：“不行，我要是去登记了，很快就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什么人？若是歹人，我们梁家可以帮忙。”梁二公子道。 那组织势力不小，江茕星不敢赌梁家能不能对付，摇摇头含糊道：“是惦记我家遗产的人。” 不知情的人听了这话，十有八九会误会是她家亲戚，果然，梁二公子爱莫能助地道：“那看来我是帮不上忙了——没事，登记全凭自愿，不登也无妨的。” 说白了，朝廷其实也管不了这群修仙者。 江茕星点点头，心说这关算是过去了。 不过梁二公子并没有放弃邀请她去梁家的打算：“道友初来乍到，梁家作为东道主，于情于理也是要招待一番的，更何况还出了这等事，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 “没事，总归圆满解决了嘛。”江茕星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梁府，“阿萝还小，见不得血腥场面，我替她去看看那家伙挨的板子重不重。” 这当然是借口，她其实是想起了周升凡想给她介绍的那个老师，据说就是梁府的七少爷，她本来对梁家没什么好感，不打算去的，不过看梁家二少爷还挺好说话的，又觉得看看也无妨。 主要是，她对修仙界的事情实在是一窍不通，如果不是今天梁二公子提起，她根本不知道什么修仙者登记的事情。 对了，还有修仙者的集市——这她很需要啊！画符的材料已经见底，通讯符和现形符画了一大摞，自己根本用不完，单机修仙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江茕星迫切需要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 双方一拍即合，江茕星在孙家祖孙三人的目送下，上了梁家的马车。 梁府离得倒也不远，一柱香后，马车在一户十分阔 气的朱红大门前停下，江茕星正欲下车，却见梁二公子一挥扇子，梁府大门幻化成一座宽阔石桥，桥下云雾缭绕，仙鹤时隐时现，全然一派仙界景象。 马车畅通无阻地驶过石桥，直接来到一处花园的亭子旁才停下。 梁二公子扇子一合，伸手示意：“到了，姑娘下车吧。” 江茕星跳下马车，本能地扭头看了看身后，却见那片石桥仙鹤仍在，一时间分不清幻象究竟是石桥，还是最初见到的那扇朱红大门了。 不愧是修仙世家。 花园百花齐放，气候宜人，亭子里已经摆上瓜果茶水，却看不见伺候的下人，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偶抱着茶壶，在桌上跑来跑去，给二人斟茶。 江茕星喝茶的时候留意观察了一下，注意到这小人偶的背上嵌着一块灵石。 “这茶是我们梁家特产的灵茶，怎么样？”梁二公子放下杯子，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她，态度十分平等。 实际上，越是年纪小的修仙者，反而越是值得重视。 江茕星不知道这一点，只觉得梁二公子好相处，语气也轻松了一些：“我还小，倒是不太懂茶，只是觉得灵气充裕，确实好喝。” “那就对了，灵茶嘛，重点就在于灵字。”梁二公子半开玩笑似的说完，作势起身，“走吧，不是要去看那个人挨板子吗？” 江茕星摆摆手：“不用了，我相信梁家不会糊弄我们，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另一件事想问。” “哦？什么事？” “贵府是不是有一位七少爷？” 第六十章 不靠谱的少爷 这话一出，梁二公子的表情不知怎么变得微妙起来，江茕星怕他想歪，忙补充道：“我来都城的路上，遇到一个道友，是七少爷的朋友。” “原来如此。”梁二公子应道，“不错，我们家确实有个老七，不过他是个奇葩，明明资质不错，却不愿意修仙，我爹因此头疼得很呢。” “是吗？”江茕星本来想打听打听这个人好不好相处的，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犯了难——如果这七少爷自己都不乐意修仙，她要怎么劝他当自己的老师？ 这时，花园外面飞来一只巴掌大的黄鹂鸟，落在桌上张开嘴，吐出一卷字条。 “这也是法器？”江茕星惊讶地凑近打量。 那鸟儿吐出字条后并没有飞走，自在地转过头用鸟喙梳理着羽毛，怎么看都跟活的黄鹂没什么两样。 梁二公子拿起字条：“没错，不过没什么用，只能近距离传点小东西，家中长辈无聊时做的小玩意罢了。” 他说着一目十行地扫完字条上的内容，略微皱了下眉：“抱歉，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没事，这地方很漂亮，我自己逛逛。”江茕星善解人意地道。 梁二公子笑笑：“随便逛，若是迷路了，请路边的石雕指路即可。” 说完匆匆离开。 梁二公子虽然走了，那只黄鹂鸟却没走，江茕星没打算在别人家里乱转，反倒对这只小鸟法器兴趣深厚，凑近来回打量，小声问：“你会叫吗？” 鸟儿侧过头盯着她，片刻啾啾叫出一串声音。 真的会叫！ 江茕星瞪大眼睛，感觉心都要化了：“再叫一声好不好？” 可能是嫌她表情太蠢，黄鹂鸟不搭理她了，张开翅膀认真梳理自己的羽毛。 那翅膀舒展开的弧度太漂亮，江茕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伸出一个手指头，碰了碰翅膀的尖尖。 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小得几乎不会被发现，没想到那只鸟儿却动作一顿，张开翅膀往亭子外飞去。 “哎，别走呀！”江茕星本能地追出去。 鸟儿飞的方向是一片假山石林，江茕星追了没多远，黄鹂鸟就被假山挡住看不见了，她遗憾地“哎”了一声，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它会不会停在假山后面。 没想到刚绕过一个拐角，她没看见鸟，倒是看见两道人影贴在一起。 听见动静，那两道人影飞快分开。 果然不应该在别人家里乱跑！ “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 江茕星捂着眼睛正准备原路返回，却被一道声音喊住：“是你！” “啊？” 在这也能遇到熟人？她放下挡着眼睛的手，回头又看了一眼。 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个眼熟的人。 她刚进城那天傍晚在路边骗人的青年！ “你别走！”骗子青年指着江茕星喊道。 江茕星震惊：且不说我那天是男装今天是女装，你究竟是怎么认得出我的，而且我当时不过骗了你十个铜板而已，至于气成这样吗？ 他身边的女子理了理鬓角，低着头小声道：“我先回去了。” 骗子青年转头，柔声道：“好，你路上小心，我明天再去看你。” 女子没出声，低着头匆匆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青年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而换上一脸兴师问罪的表情冲江茕星走来。 变脸之快叹为观止。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江茕星最好奇这一点。 青年嗤笑一声：“很难吗？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能从我手里骗到钱的人，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什么时候骗你钱了，愿赌服输懂不懂？”江茕星道。 骗子青年一时卡壳，唰地抽出一把扇子，大力扇了几下：“不说这个——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江茕星上下打量着他，“你一个骗子，怎么混进梁府来了？” “这里是我家！”骗子青年气道。 “你家？”江茕星撇撇嘴，完全不信，“你家要是这么有钱，你还至于蹲在大街上骗人银子？” “我”骗子青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咬牙切齿，“我就骗了你一个，还被你反过来骗光了本金，害得我的赚钱大计刚开始就失败了。” “你本金总共就十个铜板？”江 茕星笑出声，“这么穷还好意思说梁府是你家？” “那是我的私房钱！”青年振振有词。 “你攒私房钱干嘛？”江茕星问。 “离家出走。”青年理直气壮。 江茕星环顾四周，这么奢靡的好地方，居然有人想离家出走？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青年沧桑地叹了口气：“你应该也知道，梁家是个修仙世家。” “嗯。” “我爹娘从早到晚，只会监督我们的修炼进度，自从认全了字之后，就再也没请过教授四书五经的先生。” “你想学四书五经？为什么？” “考功名啊！本朝想当官只能通过科举考试，这你都不知道？”青年晃着扇子道。 江茕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生在修仙世家，却一心想着考功名当官？” “没错！”青年仰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我要离家出走，去最有名的书院学习四书五经，学成之后考个状元回来娶媳妇！” 好伟大的志向！ 江茕星给他鼓掌。 青年突然合上扇子，朝她伸出手：“所以你快把我的本金还给我，我再去赚一点，还赶得上今年秋天的入学。” 虽然只是十个铜板，江茕星却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给他：“那你不当修仙者了？” “当什么修仙者，寿命那么长。要是我还没老，我媳妇却先老了，她岂不是会伤心难过？”青年有理有据地道，“与其一个人孤独度过余下岁月，不如两个人一起变老，幸福一辈子，多好。” 说得很有道理。 江茕星点点头，又道：“你可以娶个修仙者当媳妇啊，那样不就可以幸福得久一点了？” 青年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哎，道友，我正打算将七弟介绍给你认识，没想到你们俩就先遇上了。” 二人一同转头。 第六十一章 学习互助小组 梁二公子笑着走近：“既然你们已经认识，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咱们去亭子里慢慢聊？” “原来你就是梁府七少爷？”江茕星诧异地看向骗子青年。 “都说了这是我家！”梁七公子气得直摇扇子，对二公子道，“二哥，这个小丫头是哪儿来的？”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不可无礼。”梁二公子道。 三人回到亭子里。 不过，梁二公子显然很忙，一杯水还没喝完，外面又飞来一只鸟。 这次是只喜鹊。 看完小纸条，梁二公子再次一脸歉意地起身：“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二公子尽管去忙，我跟七公子聊得也挺开心的。”江茕星道。 梁七公子哼哼一声：只有你开心，我只想要回我的十个铜板。 “那，蔚笙，这位贵客就交给你了，好好招待。”梁二公子按了一下弟弟的肩膀，再次离开。 蔚笙？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江茕星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水，随口道：“你一个小少爷，怎么会认识周升凡？” “因为我们都不想当修仙者嗯？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他？”梁七公子警惕地盯着她，“莫非你会算卦？” “这倒不是，我师父临死前让我去找周升凡，让他继续教我，等我找到他，他却已经自毁丹田变回凡人了，”江茕星说到这，扫了他一眼，“于是他让我来找你。” 梁七公子注意到她那一眼，不满地嚷嚷：“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很厉害的好吗？” “是吗？你不是不想当修仙者，只想考功名当官么？”江茕星道。 “那不代表我修仙不行。”梁七公子得意地晃晃脑袋，又抬起下巴倨傲地问，“你要找人教你什么？” 江茕星想了想：“所有。” “你师父死前啥也没教你吗？” “差不多吧，我还没拜师他就去世了。”江茕星道。 梁七公子表情复杂，嫌弃道：“我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 江茕星毫无波澜地点头：“我也没指望你。”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你在都城的修仙界随便找个人问我梁蔚笙的大名，没人不说本公子是个天才！”梁七公子道。 江茕星面色一变：“你就是梁蔚笙？” “哼哼，吓到了吧？” 江茕星诧异地上下打量他，低声喃喃：“真没想到，梁蔚笙竟然是这么个傻缺样。” 她确实很震惊。 梁蔚笙，原著里男主的拜把子兄弟，专门给他出谋划策的军师，堪称活体金手指，为男主的成神之路奠定了扎实的基础——最后可能是因为功高盖主，作者大笔一挥把他写死了。 最好的兄弟死了，男主伤心得抱着几个老婆滚了好久的床单才振作起来。 江茕星还记得自己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十分心疼这个工具人梁蔚笙。 如今，这个倒霉蛋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的面前。 江茕星的眼神变得怜爱起来。 对上她的视线，梁蔚笙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你那是什么眼神？” “你不是想考秀才么，”江茕星温柔道，“我教你。” “切，就凭你？” 江茕星忽略他的鄙视，继续道：“相应的，你要教我修仙界的常识和基础，咱们互惠互利，如何？” 她一定要抢在男主前面把这个工具人，哦不，军师拐走！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一个小丫头，字认全了吗？还敢还敢夸下海口说要教我？”梁蔚笙嗤之以鼻。 江茕星伸手，挽袖子：“给我准备纸笔。” 免不得做一回文抄公了。 看她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梁蔚笙半信半疑地从储物戒里取出纸笔递给她。 半盏茶不到，江茕星大笔一挥：“好了。” “哎呦，你这字得多练练。”梁蔚笙嫌弃地捏起半干的宣纸，看了眼上面的内容。 江茕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化。 果然，梁蔚笙的表情十分精彩，从鄙视，到震惊，到不可思议，全都走了个遍。 “怎么样？我的提议，你同意吗？” “这首诗真是你写的？”梁蔚笙怀疑地打量她。 “啧，”江茕星提笔，“那我再写一个给你看看。” 幸亏她穿来这里之前刚刚结束高考，这些东西记得还算熟 练。 她又写了个词。 梁蔚笙终于相信了，看她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你是个天才啊！” 沐浴着对方崇拜的眼神，江茕星很心虚，笑而不语。 “还修什么仙，跟我一起考科举得了！你这样的，起码是个探花吧！”梁蔚笙十分珍惜地将那两幅墨宝叠好收起来，“修仙也就那么回事，一百年也不见得飞升一个，费大半辈子劲也就活得比别人长点，图啥呢。” “我是女的。”江茕星提醒。 “也是”梁蔚笙满脸遗憾不似作假，“要我说，这考科举的性别要求埋没了多少人才，我表妹也咳，不说了不说了。” “那你是同意我的提议咯？”江茕星又问了一遍。 “你这水平当我师父绝对没问题。”梁蔚笙先是对她的实力表示肯定，转而愁道，“可是我又能教你什么呢？我自己也才是个炼气期。” “就算你只是炼气期，也是梁家的人，从小耳濡目染，懂的肯定比我多。”江茕星道。 “那你想学什么？”梁蔚笙问。 江茕星立刻挑了个最要紧的问题问：“你知道修仙者的集市怎么去吗？” 梁蔚笙脱口：“这你都不知道？” 江茕星坦然点点头。 梁蔚笙眼底多了一丝怜悯，提起笔，在刚刚拿出来的纸上画了个图案：“你留意路边隐蔽处，有这个图案的地方就是集市的‘门’，向其中输入灵力，就能进入集市。” “原来如此。”江茕星将那个图案记在心里。 “这个图案是整个修仙界通用的，你随便在哪看见都能进，而且进入的都是同一个地方，所以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要注意安全。”梁蔚笙补充道，“咱们都城有一个固定的入口，就在西市大街朝南第二和第三个铺面之间。” 江茕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除了这个之外，修仙界还会时不时举办一些拍卖会或者小型集市，通常有个什么大型秘境结束之后，这样的小型交易会比较多，像这种就只能靠认识的道友互相告知或者主办发邀请函了。” 江茕星继续点头。 看来，人脉在古代这种信息不发达的社会，真的很重要。 说完，梁蔚笙两手一摊：“你还想问别的吗？” 江茕星低头从储物戒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玩意：“挺多的，我师父给我留下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认识。” “这个是阵盘，你知道怎么用吗？”毫不意外地收到一脸茫然的梁蔚笙无奈扶额，“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所以说嘛。”江茕星无知得十分坦然。 “这个阵盘具体怎么用，三言两语还说不清。”眼看天色不早，梁蔚笙想了想，“这样吧，你住在哪里？以后我每隔三天去找你一次，咱们把疑问写在纸上，互相解答，如何？” “好！”江茕星求之不得。 第六十二章 快乐咸鱼生活 等江茕星从梁府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孙家祖孙三人正翘首以盼等着她回来，看见人全须全尾地出现，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放心吧，我没事。”看着这祖孙三人一个模子出来的表情，江茕星乐不可支。 梁家真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孙爷爷将门闩上，又问，“吃过饭了吗？” 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他早已将江茕星也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 “吃过了，在梁府吃的。”江茕星道，“我还结识了一个朋友呢，他说过几天来找我玩。” 先给这祖孙三人打个预防针，免得下回梁蔚笙突然上门吓到他们。 阿萝惊讶：“修仙者也要吃饭呀？” “当然，大部分修仙者都要吃饭的，等到了筑基才能辟谷呢我不是天天跟你们一起吃饭么？”江茕星扯扯她脑袋上的揪揪。 阿萝捂住脑袋瞪她一眼，想了想又道：“也对，你还饿晕过呢！害得我老是没办法把你当做跟那些人一样的修仙者看待。” “呃，这种事情就不必拿出来说了”饿晕什么的太丢人了。 医馆里响起一阵笑声。 片刻，孙素曦问：“你接下来，还打算留在我们这儿吗？” “当然！”江茕星看了看她，故意道，“你们不会是不想让我住了吧？” “怎么会，今天要不是你，我们一家都要倒霉。”孙素曦飞快地反驳，接着声音低下来，颇有几分失落，“只不过担心你会被梁二公子邀请，住到梁府去。” 她自然舍不得对方离开，可是也知道梁家肯定比自家更好。 “那边哪有这里自在。”江茕星想了想，许诺道，“只要我留在都城一日，就会一直住在这儿——除非你们赶我走。” “当然不会，你想住多久住多久！”孙素曦忙道。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少年时人总是轻易地许诺一辈子，此时的江茕星还以为自己会留在都城很久。 殊不知一辈子是那样的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江茕星继续过上白天一边在医馆帮忙，一边学习画符，晚上打坐修炼的生活。 除了多了一个每隔三天就会出现一次的梁蔚笙，孙氏医馆的日常似乎与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梁家得知梁蔚笙交了个修仙者好友的事情，也很高兴，庆幸自家的小儿子终于不再不务正业，一心想着考什么科举，开始对修仙这件事上心了。 因此，梁二公子还特地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上门送来不少修仙者常用的消耗品，以感谢这位将自家弟弟扳回正路的道友。 江茕星收得很是心虚。 希望梁家人永远也不要知道，其实梁蔚笙时不时来找她，其实还是为了考秀才。 这一日。 互相交流完彼此的问题，江茕星道：“你最近哪天有时间，陪我去一趟集市吧。” “好啊。”梁蔚笙一口答应，“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主要是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算找地方卖掉，然后换点画符的材料回来。”江茕星道。 这些天，她已经将那堆石跃人留给她的玩意儿认全了，毫无疑问，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梁蔚笙点点头：“行，明天我带你去一次，以后你想去就可以自己过去了。” 江茕星也是这么想的。 随着她最近符箓越画越熟练，产量逐渐增高，以后要去集市的次数估计也会越来越多。 梁蔚笙收起自己的四书五经，提议道：“其实你还可以买个攻击型的法器，再找个拳脚师父练练武术——这个我们梁家就有，你可以直接去我家学，就算是杂灵根，也不至于遇到危险毫无反抗能力。” “你觉得我应该买个什么样的？”江茕星虚心请教。 “看你喜欢哪种，”梁蔚笙手一甩，变戏法似的甩出一把扇子，“我们梁家祖上就习惯用扇子，还钻研出了一套适合扇子的身法，所以我们家都用扇子，你若是也想用这个，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扇子帅是帅，但我还是更想要个本身就有杀伤力的。”江茕星谢绝了他的好意。 “那就是刀剑嘛。”被拒绝了的梁蔚笙不以为意，扇子一合，继续道，“刀剑形的法器集市上多得是，还有不同的长度大小，你想选什么样的都能找到，就算你嫌刀剑太多人用，也还有很多冷门兵器，像什么匕首 长戟暗器” 江茕星想起被她埋在石跃人墓前的那把剑，心思微动，又自己打消了念头——算了，不是剑修，拿把剑在手里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她还是得找个能够搭配符箓使用的法器。 “等到时候再看看吧。”她道。 梁蔚笙捏了颗手边盘子里的花生，随口问：“那你现在符箓练得怎么样了？能画什么级别的了？” “初级，不过成品概率很低，十分之一都不到，还得再练练。”江茕星苦恼叹气。 《万全箓》的初级符箓分为防御c治疗c辟邪c护身四大块，她翻了一遍，发现都很实用，防御和治疗不必多说，辟邪符箓用现代人的理解方式来解释，其实是一种驱散负面状态的符箓，面对控制系的敌人想必会非常好用。 而护身符箓，则有点像防御和辟邪的结合体，只是非常难画，她吐了几次血之后就选择暂时放弃这个板块，先把前面三种练熟了再说。 梁蔚笙继续嚼花生：“这方面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成品概率低或许是因为你用的材料太低级了？” 嗯？ 江茕星豁然开朗。 的确，画符的材料明明有很多种，她却一直在用纸和朱砂，之前的入门级还好，现在画到初级符箓，总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那我明天买点好的材料回来试试。”她一拍巴掌，期待道。 就是嘛，她现在怎么着也是炼气圆满的修为，没道理连个初级符箓都画不好呀！ 第六十三章 修仙者集市 送走梁蔚笙，江茕星又回到前面给孙家祖孙帮忙。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西斜，孙爷爷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活动着筋骨慢慢站起身：“哎呦，老啦，这才什么时辰，腰就吃不消了。” “爷爷，你又忘了关窗户，被风吹了一天，能不腰疼吗？”孙素曦从里间绕出来，一边念叨，一边替他将身后的窗户关上，“现在可不是夏天了，不能一直敞着窗户，会着凉的。” “转眼就又是秋天了。”孙爷爷从桌上捻起从窗外飘落进来的落叶，想起什么，起身来到柜台前，取出一吊钱，乐呵呵地道，“素曦，快入冬了，给你们姐妹三个都做一身冬衣，好过年。” “爷爷，我是修仙者，不怕冷。”江茕星刚闩好门就听见这句话，忙道。 她自己有钱，就算真要买衣服，也不舍得花孙爷爷辛辛苦苦攒下的铜板。 “哎，修仙者就不是肉长的了？”孙爷爷不赞同地看着她，“小孩子不能冻，冬天就是要穿棉衣才暖和。” “是啊，”孙素曦收起那吊钱，不容拒绝地笑道，“过年怎么着也要穿件新衣才行。” 过年 江茕星忽有所感，看向窗外。 自从那个组织的追杀者不再出现，日子好像一下子就过得快了起来，半年前的颠沛流离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啊。 次日。 江茕星按照约好的时间，抵达西市。 西市大街每天都很热闹，人来人往，她来到梁蔚笙提到过的“朝南第二个和第三个铺面之间”，果不其然发现了那个符号。 她好奇地摸了摸那像是小孩随手乱画上去的符号。 如果没人告诉她，任谁也想不到只要输入灵力，就能通过它进入另一个空间。 “来啦。”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江茕星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一个叼着糖葫芦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后。 “走吧，”梁蔚笙将山楂丸咬得咯吱响，冲那个符号抬抬下巴，“你先进。” 江茕星早就想试试了，闻言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住那个符号。 眼前一花，失重感刚出现便消失，耳边传来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声音。 嘈杂而喧嚣。 像是电视突然调到了另外一个频道似的。 她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四面各有一条长长的街道，一眼看不到头，仔细看每条街道还有无数岔路，难以想象这地方究竟有多大。 人群熙熙攘攘，吵闹得与凡间闹市无异，卖的东西却新奇得多，路两边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根本认不出来的东西。 更有甚者，直接坐在屋顶甚至飞行法器上摆摊。客人们衣着各有特色，踩着飞行法器，天上地下到处乱飞。 “好热闹啊”江茕星喃喃。 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修仙者，眼睛快要不够用了。 “这位小道友眼生啊，莫非是第一次来？要不要带路？每次只要花一个灵珠，保证带你去最厚道的店”一个陌生男子凑过来，殷勤而且语速飞快。 “不用，”紧随其后进来的梁蔚笙挥挥手，“这孩子是我带来的。” “哎呦，原来是梁小公子的朋友啊！”这男子似乎还认识梁蔚笙，痛快道，“那我就不多耽搁二位时间了，您二位慢慢逛！” 江茕星跟着梁蔚笙往前走，新的担忧浮现出来：“这地方这么大，我们怎么出去？” “不用担心，你随便在哪个路边墙上找到标记，就能原路返回。”梁蔚笙摇着扇子往前走，“你是不是要卖东西来着？时间有限，我带你去这边最大的交易铺子。” 江茕星的目光扫过道路两旁的铺子和地摊，想起自己在原著中看到过的剧情。 男主经常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不识货的摊主以超低价卖出十分珍贵的材料或是上古残片，就算自己用不上，倒手一卖就是一笔巨款。 想到这她心思蠢蠢欲动：“咱们不逛逛吗？万一有什么” “你想捡漏啊？”梁蔚笙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不行吗？”江茕星扬起小下巴。 “就你？”梁蔚笙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知道这集市上有一批人专门是做倒卖的吗？人家都是十二个时辰守在这儿，对整个集市的物价了如指掌，哪轮得到你来捡漏。” 江茕星语塞。 那为什么原著男主 就可以随随便便撞到没人发现的珍宝？ 就因为他是男主吗？ 哼。 刨除这一点小小的不开心，这一次的交易过程还是很令人愉快的。 不知道运营了多少年的交易铺子非常成熟，就算面对江茕星掏出来的一大堆破铜烂铁，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卖掉石跃人留给她的战利品和一沓符箓成品，江茕星骤然变成小富婆。她掂了掂刚到手的一百多颗灵珠，底气很足地对对方道：“你们这边有没有绘制符箓的材料卖？价格是多少？” 对方很快送上一叠各种材料的价目表。 江茕星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材料的单价，又算了算自己的钱包，表情逐渐僵硬。 修仙。 果然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 符师尤甚。 梁蔚笙正在一旁问人家要了首饰法器的图谱来看，感觉到身边好半晌没动静，抬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意识到成年人的世界有多么的艰难而已。”江茕星沧桑地勾选了最便宜的黄纸和朱砂，决定继续跟低级材料死磕。 “你没钱啦？”梁蔚笙一眼就看出问题，拍拍胸脯大气地表示，“我借你嘛！” “你有钱？”江茕星眼里满满的怀疑。 至今还在因为十个铜板耿耿于怀的人，兜里能有几颗灵珠。 “呃”因为不靠谱被家里停掉了零花钱的梁七少爷顿住，片刻才道，“我虽然没钱，但是我二哥有钱啊！他肯定愿意借给你。” “不必了，我跟他又不熟。”江茕星将勾选好的单子递回去，“就这些吧，谢谢。” “好的。”工作人员起身出去帮她备货。 第六十四章 无妄之灾 “不熟又怎么了，你是符师哎，他肯定愿意借钱给你。”梁蔚笙道，“高阶符箓向来供不应求，符师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就是行走的灵石矿！想要多少钱，随手一画就能弄到，简直太让人羡慕了！” “那也得能练到高阶才行，能画高阶符箓，至少也得是金丹期的修士。”江茕星泼冷水道。 “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梁蔚笙不假思索。 江茕星一脸菜色：“别相信我，我现在连筑基期的门槛都还没摸到。” 说话的功夫，包好的黄纸朱砂被人送上来。 二人起身离开交易铺子，打算去外面逛一逛有没有适合的攻击类法器。 就是为了留钱买法器，刚刚江茕星买材料时才会抠抠搜搜的。 修仙界最大的集市名不虚传，二人从早一直逛到晚上，江茕星终于在琳琅满目的各色法器中，定下了自己想买的那一件。 “你确定要它？”梁蔚笙的表情非常复杂。 江茕星坚定点头：“就它了！不改了！” 老板乐呵呵地站在旁边：“小道友的眼光是真不错，这是本店防御力最好的一件法器了，它甚至可以挡住金丹期的一击，为主人争取逃脱的时间。” “话是这么说，可是”梁蔚笙欲言又止。 这法器的制作者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一个防御法器做成绿毛龟的龟壳！ 好！丑！啊！ 对此，江茕星却表示：“这不就是个绿色的背心么，我把它穿在里面，又没人看见，有什么好介意的。” 虽然颜色鲜艳醒目了点，但她对这软软的毛茸茸的手感很满意。 正好冬天快到了，这个应该还有御寒的功效。 很满意的江茕星痛快付钱。 梁蔚笙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不是说要买件武器吗，你怎么买了个防御法器？初阶符箓不就是防御类的？” “这怎么一样，谁也不会没事一直贴着符箓呀。”江茕星收起毛茸茸的绿背心，“更何况我又不爱打架，这比攻击型的法器实用多了。” “总会有迫不得已要动手的时候。”梁蔚笙感觉自己就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 “没事，我还有些短刀匕首什么的留着没卖，够用了。”说着江茕星抬头，伸出一根手指，严肃道，“有句俗话说得好——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怂才能活得久。” 梁蔚笙：“我没听过这种俗话。” 买完所有要买的东西，天色也不早了，二人返程。 四周景象转变，他们来到西市的大街上。 此时的西市已经空无一人。 “今日多谢你，我回去了。”江茕星挥挥手，就要离开。 “等等，这个你拿着。”梁蔚笙拿出一个木头匣子递给她。 江茕星一脸问号地接过，打开一看。 里面放着一套绘制符箓的灵木和灵墨。 是比黄纸朱砂高一级的材料。 “这就算是这些天感谢你教我的礼物吧，毕竟你懂的那么多，我却什么可教你的。你先用这个试试，如果好用，再考虑要不要跟我二哥借钱。”梁蔚笙的表情难得的正经，“相信我，好的条件会让你的修炼之路顺畅很多。” 江茕星看着手里的材料，片刻抬头笑道：“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有私心的，”梁蔚笙面色一变，又换回了往日里那不靠谱的模样，“你要是真能成为高阶符师，那我们梁家怎么着也能有个优先购买权吧？” 江茕星失笑。 “不早了，回去吧，要是灵墨好用，就来梁家找我二哥！”梁蔚笙挥挥手，转身离开。 江茕星收起那个木头匣子，往孙氏医馆的方向走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点上蜡烛，开始雷打不动的符箓练习。 初级防御符箓的笔画早已烂熟于心，她拿出新买的黄纸和朱砂，运起体内的灵力，开始下笔。 还没画到一半，笔尖突然燃起一撮火苗，将符纸烧了个干干净净。 又失败了。 她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重新拿出一张纸。 如此循环往复。 次日，江茕星结束打坐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因为不信邪，她昨天多加了一个时辰的符箓练习，直到体内灵力耗空才不得不回到床上打坐休息，果然毫无意外地起晚了。 最令人生气的是，就算多练一个时辰的符箓，成功 率依旧低于百分之十。 江茕星舒展四肢，随手给自己下了个清洁咒，起身推开门往外走去。 今天孙氏医馆格外的忙。 “你醒啦！快来搭把手！”阿萝举着一个快要有她人那么高的草药篓，跌跌撞撞地朝她走来。 江茕星上前帮她扶了一把：“怎么这么多人？” “昨天夜里有两个修仙者在天上打起来了，其中一个摔下来的时候正好砸中一家客栈，客栈塌了半边，好多客人都被埋在里面了，现在还在往外刨呢。”一个伤势不重的陌生青年用布巾绑着自己的胳膊，坐在角落里排队，随口解释道。 还有这种事？ 江茕星诧异地问：“那两个修仙者呢？” “打完就跑了呗。” “那客栈的重建费用和客人们的医药费怎么办？他们俩不赔偿吗？”她很不理解。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伤者插嘴：“你什么时候见过仙师管我们死活？没有被砸死已经是万幸了，哪里敢让他们赔偿？” 江茕星怀疑自己听错了：“死了人也不管？” “管不了，那些仙师个个都会飞，咱们凡人上哪儿去找人？”说话的伤者一脸疲惫，“要是遇到个有良心的，丢些银钱灵珠下来，就是撞了大运了，不过更多的还是看都不看一眼就走。” “就当是遇到天灾了呗，还能如何。”最开始说话的那个青年道。 医馆里的伤者都是一脸木然，显然已经接受现实了。 江茕星站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看的原著。 书中男主与反派对战，最为精彩的便是最后决战，两个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河水倒流，满目苍痍。 书中以天塌地陷来形容两个人的实力多么强悍，对战有多么激烈，没有人会考虑到他们对打的时候，底下的平民百姓们会怎么样。 就连江茕星，如果不是亲身穿入这本书，她也不可能想到这些事。 直到如今看见只不过是塌了半座客栈，便导致这么多人死伤，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当时看到书中的这段剧情。 江茕星一个激灵。 她本想离男主远远的，避开剧情里发生的一切，如今看来，除非人不在这个世界，否则想躲也躲不了。 第六十五章 宴会 “茕星，快去药柜里拿些止血草来！” 孙爷爷的声音唤醒僵立的江茕星，她答应一声，匆匆往药柜走去。 忙了一整天，临近三更，孙氏医馆才终于将最后一位伤者送出大门。 “可算是结束了。”孙素曦瘫软在椅子上，疲惫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爷爷，好多药都用完了。”江茕星从后面的仓库里出来。 “没事，明天再去买点药材来配。”孙爷爷捶捶自己的后腰，“幸好这样的情况难得出现，要不然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真吃不消哇。” “别担心，爷爷，等我有机会去修仙者那边问问有没有凡人能吃的强身健体的丹药。”江茕星道。 孙爷爷笑出一脸褶子：“你有这份心就够啦，修仙者的丹药那么金贵，爷爷可舍不得吃。” 此时他们都以为这次的客栈坍塌只是偶然，殊不知接下来一个月，不时就有人受伤被送进来，一问原因，大多是被修仙者打架波及的倒霉蛋。 “都城怎么天天有修仙者打架？”江茕星匪夷所思地问。 “以前没有这么多的，最近不知怎么，来都城的修仙者似乎变多了。”孙素曦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外面，“这些修仙者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动手，他们自己可能不会受伤，附近的百姓却倒了霉。” 江茕星想了想，决定道：“趁着今天没什么病人，我去一趟梁府，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快过年了，梁家开始变得忙碌，梁蔚笙取消了三天来一次的约定，说是年后再继续。她想要打听消息，只能主动上门找对方。 都城的修仙者无缘无故变多，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入了冬，路上的行人就变少了，江茕星穿过冷清的青石板街道，远远地看见梁府的朱红色大门。 她本来只是打算找梁蔚笙，没想到梁二公子也在家。 “道友好久不见，我正准备派人送请帖给你呢。”还是园中小亭，梁二公子穿过茂盛的花丛走过来。 外面天寒地冻，梁府却仍旧温暖如春，百花盛放。 “请帖？有什么喜事吗？”江茕星疑惑地看了眼梁蔚笙。 梁蔚笙正在支使桌上的小傀儡给他砸核桃吃，闻言茫然抬头：“我不知道啊。” “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梁二公子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弟弟的脑壳，对江茕星解释道，“最近都城这边有一位元婴老祖出关，不少大能都遣弟子前来道贺，正巧这位老祖与梁家祖上有些关联，我爹便向老祖求了这差事，设宴款待众人，也算是一次小辈之间的交流。” 原来是这么回事。 江茕星恍然：“难怪最近在都城打架斗殴的修仙者急剧增多，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这件事的。” 梁二公子笑笑：“都是小辈嘛，年轻气盛，容易有摩擦，幸好也没出什么大乱子，等宴会结束，想必就会离开了。” 看过送到医馆里来的那些头破血流的百姓，江茕星对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有些不满，但也知道这事跟梁家没什么关系，只得点点头：“希望如此。” 梁二公子取出请帖递给她：“道友，宴会那天，务必赏光。” 江茕星的视线落在那张描金信笺上。 老实说，一想到宴会上的客人就是那群在都城四处打架的家伙，她着实对这群人没什么兴趣。但她也知道，这种宴会就是发展人脉和开拓眼界的重要时机，对现在的自己来说，非常重要。 江茕星笑了下，接过请帖：“二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送完请帖，梁二公子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叫来几碟点心，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其实，今天我听说道友来拜访的时候，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 “哎？”江茕星一愣。 这话从何说起？ 见她一脸茫然，梁二公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锅甩给还在一边忙着吃吃吃的自家弟弟：“还不是蔚笙，跟我说你是个罕见的符师，要我务必多加关注。” 江茕星看向梁蔚笙。 这货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梁蔚笙拍拍手上的点心碎屑：“我以为你很快就会来找二哥的嘛，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真打算用黄纸朱砂练到高阶啊？” “我”江茕星一时语塞。 她倒是没那么想，只是上次买的黄纸朱砂还没用完，打算等到彻底用完，如果成功率还是那么低，再来梁家寻求资助也不迟。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说，梁二公子体贴地道：“蔚笙提供了这 样好的一个机会，我自然不会错过。道友，既然你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聊聊这件事如何？” 想起自己最近画符依旧惨烈的成功率，江茕星点点头。 “道友不必太有压力，能够帮助一位前途无量的符师，对我们梁家来说，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梁二公子拿起茶杯润了润唇，“梁家愿意承担道友画符所需的一切材料消耗，唯一的要求，就是道友以后绘制的所有符箓的优先购买权——放心，我们会按照市价收购。” 江茕星沉吟。 符师其实没有梁二公子说得那么珍贵，高阶符师确实少，但低阶的还是不少的。为了提升水平，低阶符师们会大量绘制低阶符箓，因此常见的低阶符箓市场上也很多，价格被压得很低，几乎没什么利润可言。 梁二公子看上的显然不是这个，他开出的要求，是往长远方向考虑的——如果江茕星成了高阶符师，能画出只有拍卖会上才能找到的高阶符箓，这优先购买权的价值就十分惊人了。 一时间，江茕星有点感动——自己都没什么成为高阶符师的自信，对方竟然就敢相信她。 不过，感动归感动，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一本《万全箓》，那本书里记载着大量罕见符箓，哪怕她只能画出其中的十分之一，也足够成为拍卖场上的常客，到时候，这个优先权会让梁家占尽便宜。 幸好这本书的存在，她谁也没告诉过。 想到这里，江茕星抬起眼，歉意一笑：“那就算了吧。” 第六十六章 交易 嗯？ 原本胸有成竹的梁二公子笑容凝固在唇角，片刻扇子一合，抚掌大笑道：“看来，道友比我想象中还有自信啊。” “那是当然，要是连我都不相信自己，还有谁会信？”江茕星挑眉。 “那我换一个要求吧，”梁二公子的反应极快，“我们不要优先购买权，只要道友成为高阶符师后，每年为我们梁家提供十张高阶符箓，我便愿意为道友提供画符一切所需材料，直到道友突破到高阶。” “多少年？”江茕星不傻。 梁二公子一笑：“十年，一共一百张，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高阶符箓有多难画，一年能不能画出十张”江茕星孩子气地嘟起唇，“总之只要在十年内提供一百张就行了对吗？” “可。”梁二公子微笑颔首，“如果道友没意见，我们就这么拟契约了？” “行。”江茕星同意。 看完他俩你来我往的拉锯，梁蔚笙趁着二哥低头写契约的功夫，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小丫头：“你还挺有脑子的嘛，我那十个铜板输得不亏。” 江茕星用怜悯的眼神瞅瞅他：天哪，这孩子怎么还在惦记他那十个铜板，这抠搜程度，跟他哥真不像亲兄弟。 契约拟好，江茕星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印下灵力印记。 梁二公子像是早有准备，契约一成，立刻派人送上一枚储物戒：“这是第一批材料，道友若是用完了，可以再来找我。” 江茕星接过储物戒，用神识一扫。 梁家果然财大气粗，里面除了塞得满满的灵木灵墨，还有少量灵竹和灵兽血，那是中阶以上的符箓才用得上的材料。 “另外，虽然没有在契约上写明，但我们梁家还是愿意以市价收购道友的成品。”梁二公子道。 江茕星去过一次修仙者集市，知道收购符箓的店家为了利润，是会压价的，如果直接卖给梁家，没了中间商赚差价，她赚到的自然更多。 更别说这些材料还是对方提供的。 “二公子既然这么说，我也不会让你失望的。”江茕星意味深长地道。 她打算画一些市面上罕见的初级符箓，权当是投桃报李了。 不知道《万全箓》存在的梁二公子听到这话，还以为她的意思是会早日成为高阶符师，哈哈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数日后，宴会那天。 江茕星刚起床就觉得今天外面格外的安静。 她推开窗户，发现昨夜下了一场雪，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冬天终于来了。 即便成了寒暑不侵的修仙者，江茕星依旧无法改变冬天就要多穿衣服的思维，出房门前特意在外套里面加上了那件绿毛背心。 她看着镜子里胖乎了一圈的自己，满意点头。 冬天，就是要穿得圆滚滚的才有安全感。 下雪天的医馆没什么生意，孙爷爷在店堂里点了个炭盆，一边烤火，一边给阿萝烤红薯吃。 江茕星从后面出来，探头往外瞅了一眼。 雪还没停，街道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路上行人零星，个个走得小心翼翼。 她回到柜台后面，拿了把油纸伞。 “茕星，你要出去？”孙素曦看见她的动作问。 “嗯，今天有个修仙者的宴会。”江茕星将油纸伞撑开看了看。 还行，伞面没破，能用。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就这么过去？”孙素曦赶忙叫住她。 江茕星一脚跨过门槛，茫然回头：“嗯？” 孙素曦欲言又止，还是阿萝一语道破：“你是修仙者哎，为什么穿得比我还多？” “这咋了，暖和嘛。”江茕星道。 孙素曦哭笑不得，绕到后面取来一件藕荷色斗篷：“正好前两日裁缝铺送来了刚做好的斗篷，既然是去宴会，还是穿得体面些，也算是对宴会主人的礼貌。” “我觉得我穿得挺好的呀。”江茕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绣花短袄和马面裙。 按照凡人世界的物价，她也算是一个小富婆了，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买的都是成衣店里价钱最贵的那种衣服，因为穿着舒服。 但是江茕星不知道，这个时代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买料子量身定制的，成衣店本就是针对平民百姓开设的店铺，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孙素曦也没说破，只是展开斗篷披到她肩上，又给她将带子系好： “好了，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江茕星乖乖站着任由她动作。 今天这么冷，宴会又在野外，多穿一件也不是不行。 雪后地滑，就算是修仙者也会担心跌倒。江茕星趁着路上没什么人，踩着小白云低空飘过街道，刚出城就看见远处隐约可见华光流转，十有八九就是这次宴会的举办地点。 时辰还早，她踩着小白云继续慢悠悠往前飘，看见半空中飞过几道光影，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一场修仙者的聚会。 倒不是说她之前不知道这回事，只是现在才意识到修仙者和凡人的区别。 孙氏医馆的祖孙三人待她如亲人，街坊邻居也从未表现出什么特别，以至于她一直有种修仙者和凡人没什么区别的错觉。 “哎，真巧，你来得挺早啊。”后面传来一声招呼。 江茕星转头，发现是梁蔚笙。 梁蔚笙从半空落下，也跟她一样低低地往前飞：“你怎么穿这么多？我刚刚从上面看，还以为谁家汤圆成精跑出来了。” 你才汤圆成精呢。 江茕星懒得跟他斗嘴，略带顾虑地道：“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吧。” “为什么？这都快到了。”梁蔚笙不解。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有人追杀我吗？我担心结识的修仙者多了，会暴露行踪。”江茕星严肃地低声道。 “嗐，不至于，你不是早就摆脱他们的追踪了吗？天底下这么多修仙者，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梁蔚笙顿了顿，补充一句，“更何况还有我们梁家，你跟梁家既已结成契约，尚未完成之前，梁家一定会保护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江茕星也不好意思再临阵脱逃了。 她跟梁蔚笙一起继续往竹林中散发着微光的方向飞去。 第六十七章 和美女姐姐的重逢 宴会场地有阵法笼罩，门口守着两位炼气初期的修士，出示请帖方可入内。 进入阵法后，眼前景象大变。 阵法隔绝了雨雪，竹林中央空地上的积雪却没有刻意清扫，甚至为了保持美观，还在四周设置了阵法保持它们暂时不会融化。 四周环绕屏风，雪地上翠绿竹叶点点，一排排蒲团摆在其中，矮几上放着瓜果和茶水，一道细细涓流从雪间流过，一直延伸到远处。 布置得风雅至极。 二人在侍女的指引下落座，江茕星注意到，宴会上所有的这些瓜果茶水，甚至蒲团矮几全都散发着灵气，并非凡品。 啧啧。 梁家真是太有钱了。 “哎呀，来早了。”梁蔚笙偷偷伸直了腿，四处张望。 此刻才来了人，一个也不认识，负责张罗整个宴会的梁二公子也不知去哪儿了，害得他就算想找点事做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他只好转头看向江茕星，手贱地拽拽她的斗篷：“你真的不热？” 江茕星坐在蒲团上，整个人团在斗篷里，看起来愈发圆滚滚。 她没好气地把自己的斗篷扯回来，瞪他一眼。 自讨没趣的梁蔚笙挠挠下巴，将两条长腿收回来，坐直了些：“哎，上次我哥给你的材料，你用了吗？是不是比黄纸朱砂好用多了？” 说到正经事，江茕星终于愿意给他一个眼神：“嗯。” 就这样？没点感想什么的吗？ 梁蔚笙还想再说点什么，门口阵法一动，几道身影飘了进来。 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弟子，穿着统一的服饰，腰间佩剑，目不斜视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这像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进来的人骤然增多，江茕星看着那些修仙者一个接一个地进入阵法，几乎有种眼花缭乱的错觉。 尤其是那些女修，全然不顾现在是冬天，一个个身披薄纱，仙气飘飘，行走之间脚不沾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梁蔚笙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还像个女修吗？凡人都没你穿得厚。” 江茕星低头看看自己，凶巴巴地冲他龇牙：“要你管！” 梁蔚笙还想再挖苦几句，突然嗅到一阵香风，随意一瞥，立时看直了眼。 入口处进来几位女修，一个个身材曼妙修长，行走间暗香浮动，容貌美得各有特色。她们一进来，在场修士的说话声都安静了一瞬。 这几位一登场，江茕星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闯入天鹅群里的丑小鸭，也跟着多看了她们几眼。 这一看，她突然发现走在最后面的那位白衣女修看起来有点眼熟。 虽说容貌还带着几分稚气，但那一见就让人难以忘怀的眉眼，不就是她当初在城外的闹鬼山庄遇到的白衣少女吗！ 她竟然也是个修仙者？ 此时那队女修正好走到他们附近，江茕星本能地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喊人，却发现对方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即便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乖乖收回了差点出口的招呼，满腹疑惑地盯着那一行人落座。 幸好，所有人都在看那队女修，她的视线倒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半晌，梁蔚笙回过神来，戳戳江茕星：“你认识她们？” 他注意到了刚刚她跟那个白衣女修的细微互动。 江茕星摇摇头：“只是以前见过一面而已。” 梁蔚笙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跟你打听打听，她们是哪个宗门的呢。” 那几位绝色女修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你不是打算当个凡人考科举吗？怎么也开始关心修仙者了？”江茕星故意道。 “此言差矣，虽然我志不在此，但也不妨碍我欣赏这世间的美好。”梁蔚笙振振有词。 江茕星翻了个白眼：“劝你还是别惦记了，我上次见到那位姐姐的时候，她说要去给人做妾，说不定这几个都是同一个修仙者的三妻四妾。” 她说这话的本意是想让某些人不要胡思乱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结果梁蔚笙闻言一愣，若有所思地道：“那我可能知道她们是谁派来的了。” “谁？” “附近有一位游蛟尊上，也是个元婴老祖，出了名的喜好美色，只要是美人，不拘什么修为，都要纳入自己的洞府。她们估计就是那位尊上派来道贺的。”梁蔚笙道。 白衣少女嫁的竟然是一位元婴修士吗 ？ 江茕星回忆起当初在废弃山庄里，白衣少女说起这件事时那莫名的兴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虽然她身为一个现代女孩子，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但是对对方来说，能给一个元婴修士当侍妾，可能确实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她暗暗叹息，颇有种看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 更别说那坨牛粪上还不止一朵鲜花。 很快，蒲团都坐满了，梁二公子姗姗来迟：“多谢诸位赶来为东山老祖庆贺出关，今日除了替老祖答谢各位外，还有一事，需与各位共同商议。” 这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下来，等待他的下文。 梁二公子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座诸位，都是各门各派新一代的翘楚，我们梁家有个三百年一次的秘境即将开放，想邀请各位，与我们一同进入。”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江茕星也是一愣，看向身边的梁蔚笙：“我也有份？” “对呀，不然我二哥干嘛要给你请帖。”梁蔚笙理所当然道。 “可是为什么？”江茕星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要这么谦虚，这么年轻的炼气大圆满，很强了好吗？”梁蔚笙道。 他都这个岁数了也不过才炼气中期——不过他是没认真练，不是资质有问题啊。 “那只是机缘巧合”江茕星无力。 “每个修仙者突破都是因为机缘巧合。”梁蔚笙耸耸肩，完全没把她的话当真，“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秘境！不去白不去。” 江茕星：“”那是你家的秘境，为什么你要如此积极地薅自家羊毛。 “而且，”梁蔚笙压低声音，“我没告诉其他人你是杂灵根，放心吧。” 很好。 江茕星表情木然：所以在梁二公子眼里，她是个年纪轻轻就已经炼气圆满的符师。 难怪他那么看好自己，频频示好。 宴会上有人提出质疑：“二公子，既然这秘境是梁家所有，为何又开放给我们大家使用？我虽然没进过秘境，也知道里面的宝物是有限的，进去的人越多，每个人分到的东西就越少。” 梁二公子笑容不改：“这诸位不必太过担心，秘境很大，就算在座诸位全进去，也不会有将秘境掏空的危险。我们此次愿意开放秘境，主要是因为这秘境有修为限制，只有炼气期才能进，偏偏我们梁家这一辈的炼气修士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开放给其他人进入，未免暴殄天物。” “所剩无几”的梁蔚笙心虚地低下头。 “原来如此，”又一人道，“那么，不知梁家为这次秘境开出什么样的价格呢？” “很简单，秘境所得，不论多少，梁家收三成即可。”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觉得还可以接受。 “是我们所有人都能进吗？我们来都城只为祝贺老祖出关，各个门派人数参差不齐，来得少的未免吃亏。”有一声音甜美的女修道。 “这个不必担心，秘境开放名额三百人，时间大约在来年五月。兹事体大，诸位可回各自师门商议一番，若是想进的人超过名额，我们会在三月举办一次斗法，筛选实力最强的三百人。” 听到这里，江茕星默默塌下肩膀——斗法？没她什么事了。 杂灵根啥也不会。 第六十八章 排挤 另一边，容貌最为引人注意的那几个女修听到这个消息，看起来却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 为首的那个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步摇，拖腔带调地道：“什么秘境，听起来就危机重重，妾身可不敢进。” 她身边坐着的几位美人纷纷搭腔：“是啊是啊，怪吓人的。” “想要什么跟尊上说便是了，何必费那个力气。” 为首女子话锋一转：“不过梁家好意邀请，我们若是一个都不去也不大好” “那就让羽妹妹去好了。”她身边的接话。 一时间，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住坐在最后面的白衣少女，或多或少都含着不怀好意。 “嗯——”为首女子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圈白衣少女，眼底闪过一抹嫉妒，冠冕堂皇地道，“那就羽妹妹去吧，你年纪小，就该多多历练历练。”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插嘴：“若是能在秘境里有所收获，说不定尊上会愿意抽空去看你一眼，你也不必再像以前似的住冷宫了。” 为首女子像是刚知道这件事似的，诧异道：“羽妹妹来了这几个月，尊上至今还没召见过你吗？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呀。” 白衣少女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似笑非笑地低声应是。 “那你就不必跟我们一起回去了，等明年秘境结束之后，再自己回吧。”一个女子迫不及待地道。 几个女子互相看看，表情都很得意，像是甩掉了什么大包袱。 宴会结束，前来道贺的各家弟子纷纷启程回家，江茕星从阵法里出来时，便看见那几个花枝招展的美人自己上了一艘船形法器，将白衣少女一个人撂在竹林里。 外面的雪下得比宴会开始前更大了，白衣少女孤零零的背影在漫天大雪里，显得十分单薄可怜。 江茕星正想过去问问怎么了，一个人影比她更快窜了出去：“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在下梁蔚笙，家就住在前面都城，姑娘可——哎呀！” 他揉着被雪团砸到的脑袋，转头对江茕星怒目而视。 江茕星看都不看他一眼，越过他走到白衣少女面前，仰头道：“又见面了。” 看着眼前穿得像个胖团子似的小丫头，白衣少女眼底漾出笑意：“你还是女装更可爱。” 被美人夸可爱，江茕星有点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道：“她们怎么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提到这个，白衣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们要我留下参与秘境，却又没给我留盘缠，我现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你家人呢？”江茕星问。 “都不在了。”白衣少女垂眼道。 “抱歉。”江茕星自知失言。 要是家里还有人，谁会愿意把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嫁给一个不知道多少岁的元婴老头当妾呢。 梁蔚笙双眼放光：“我家客房很多——” “我可以去你那儿住吗？”白衣少女像是没听见梁蔚笙的话，突然对江茕星道。 江茕星一愣：“呃，可是其实我也”住在别人家。 她话还没说完，白衣少女就笑了下：“开玩笑的，我好歹也是个修仙者，怎么会找不到地方住呢。” 频频被无视的梁蔚笙伤透了心。 不过，在场二人谁都没有在意，十分自然地结伴往都城城门的方向走去。 “上次好像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白衣少女问。 “江茕星，姐姐叫我茕星就行。”江茕星仰起头，“那姐姐你呢？” 白衣少女唇角勾起几分，语气轻快：“你喊我羽姐姐吧。” 她没说全名，江茕星也没问。 羽姐姐她曾经说过自己是那山庄主人的远亲，莫非也姓姬？姬羽？ 等等。 石大叔要她找的那个小男孩，是不是就叫姬什么羽？ 想到这，江茕星不禁抬起头，又看了眼白衣少女。 少女下颚线柔和，唇色浅粉，像花瓣一样，唇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不不不。 不可能不可能，石大叔虽然说那男孩长得像个女孩，没说长成个大美女啊。 羽字也很常见，一定只是巧合而已，更何况这姑娘也未必就姓姬。 江茕星打消这个念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当初在山庄时，她只是小小地怀疑了一下，这位看似文弱的彪悍女子就抓着她的手让她摸胸，她不想再发生一次类似的事 件了。 于是她换了一个话题：“那些跟你一起的女人是不是不太喜欢你？” “是啊，”羽姑娘理所当然地道，“她们嫉妒我长得比她们漂亮，想方设法不让尊上见到我。” 江茕星顿了顿，又道：“所以她们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羽姑娘唇畔浮现出一抹讥诮：“她们巴不得我死在秘境里回不去才好呢。” 没想到修仙界也有宫斗啊 江茕星提议道：“那你不如干脆就别回去了，当个散修多自在。” 听到这话，羽姑娘低头看她一眼，笑容里不知为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过人各有志嘛，你开心就好。”江茕星想起什么，又找补了一句。 她记得当时在山庄里时，这位白衣少女提起要去当妾时似乎还挺高兴的。 江茕星觉得有必要尊重对方的喜好。 二人进城，临分别前，羽姑娘问清了她现在住的地方，许诺以后会去找她，这才离开。 结识了一个漂亮姐姐，江茕星的心情十分愉快，哪怕顶着漫天大雪，也美滋滋的。 一路回到孙氏医馆。 “回来啦，烤红薯吃不吃？”阿萝小大人似的坐在炭盆面前招呼道，浑然不知自己嘴边黑了一圈。 江茕星站在屋檐下甩掉油纸伞上的雪花，看得好笑：“你自己吃吧——爷爷和姐姐呢？” “出诊去了。”阿萝继续啃红薯。 “这个天气出诊？”江茕星看着屋外的大雪。 “是啊，姐姐不放心爷爷，所以跟着一起去了，”阿萝探着身子往外看了看，“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果然，她这话刚出口，江茕星就看见路口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艰难地顶着风雪往这边走。 江茕星快步过去接人。 回到医馆里面，孙爷爷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爷爷，快来烤烤火。”阿萝从凳子上跳下来。 江茕星踮着脚帮着孙素曦将沾满雪花的斗篷卸下来。 “谢谢茕星，今天的宴会开心吗？”孙素曦笑吟吟地问。 “呃”江茕星突然一僵。 她差点忘了！ 等到来年三月，她这个杂灵根就要原形毕露啦！ 一定得想个什么办法，在不暴露自己灵根的情况下，抢到前三百名的秘境名额！ 第六十九章 特训 次日一大早。 江茕星揣着自己这几天刚绘制好的一叠符箓，来到梁府的大门前。 梁二公子正准备出门，听说她来了，当即改变计划，先来到花园见她。 “这么快就有成品了？”看着那叠符箓，梁二公子十分惊喜，“按照我们约定的，这批符箓我都要了，按照市价给你灵珠。” 他一边说，一边翻看，突然瞧见一张陌生的符箓：“这是” 江茕星介绍道：“这叫斩鬼符，应该可以用来对付驭鬼的修仙者，因为有点难画，我也就成功了这么一张。” 梁二公子拿着那张符箓，沉默不语。 江茕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因为我不知道上哪儿能找到恶鬼，所以也没试过这符的功效如何，二公子若是有机会试一试，可以告诉我效果。” 被点到名字，梁二公子这才回过神来，又翻了翻剩下的符箓，可惜，剩下的都是他认识的。 他收起笑意，语气正经：“我身为梁家人，自诩见多识广，却也没见过这斩鬼符。” “你怀疑它是假的？”江茕星挑眉，带着一点不悦问。 “不不，这符箓上的灵气充裕连贯，显然是真的。”梁二公子道，“我只是想问，像这样罕见的符箓，道友手里还有吗？” “我虽然得了符师传承，但没有师父教导，也不清楚哪种符箓是罕见的。”江茕星不是傻子，委婉道。 没能得到答案，梁二公子也不介意，只是笑道：“这斩鬼符可不能按照寻常的初阶符箓市价交易，这样，以后要是再有类似的罕见符箓，我给道友算两倍价，如何？” 江茕星欣然同意。 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件事：“灵珠的事情先不急，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二公子。” “嗯？” “我听七公子说，梁府有专门教拳脚功夫的师父，是不是真的？”江茕星问。 “没错，”梁二公子一听就知道她的来意，“你也打算学这个？简单，待我吩咐一声便是。你若是来，蔚笙说不定也能更勤快些。” 江茕星叹了口气：“不学不行呐，我对打架一窍不通，万一拿不到秘境名额，岂不是丢人？” “道友是炼气圆满，怎么可能连名额都拿不到，”梁二公子还以为她在客气，笑道，“我还希望你进去以后能跟蔚笙结伴，免得他找地方偷懒呢。” 江茕星：“” 别说，按照梁蔚笙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但看梁二公子对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她想要黑幕名额的希望看来是彻底破灭了。 在对方看来，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根本没必要黑幕。 幸好，离三月份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江茕星只能跟着梁蔚笙一起到梁家的练武场，面对黑塔一样的拳脚师父，祈求这两个多月的特训，能让她到时候输得不那么丢人。 傍晚。 扎了一天马步，就算身为修仙者也吃不消的江茕星双目无神，坐着小白云飘回孙氏医馆。 如果不是小白云太小了，她真想一头栽在上面躺着回去。 夕阳即将落入街道尽头，将青石板的道路照耀成一片灿金色，江茕星远远看见医馆外的屋檐下站着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 背后的夕阳给这道身影镶上一圈金边，凭空多出几分圣洁。 江茕星差点看得愣了神，直到对方转过来朝她招手，才回过神来：“羽姐姐？” 羽姑娘面上露出笑意：“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不知道你要来”江茕星忙从小白云上跳下来。 这一跳，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腿今天损伤惨重，一时间使不上力，差点直接跪倒在对方面前。 羽姑娘忙伸手将她接住。 江茕星结结实实地扑进对方怀里。 一股冷香扑鼻而来。 “没事吧？”羽姑娘将她扶好站稳。 “没事没事，只是今天累得很了一时没站稳。”江茕星揉揉被撞得有点痛的鼻子，闷声闷气地回答。 美女姐姐的胸是真的有点平，撞得她好痛。 不过才十三四岁嘛，还没发育而已，正常正常。 她没有多想，亲热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羽姐姐你怎么来了，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咱们进去说。” “不了，屋子里还要收拾，我得赶紧回去。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搬到这边来住了。”羽姑娘道。 “哎？”江茕星抬头。 羽姑娘指着孙氏医馆斜对面拐进去的一条巷子道：“就在那边巷子里，改天我收拾好了邀请你去做客。” “好！”没想到对方会住得这么近，江茕星喜不自胜，又突然想起什么，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打通讯符，“我这些天都要去梁府学功夫，你要是想联系我，可以用这个，就不必在这边等了。” “学功夫？”羽姑娘接过那叠通讯符。 “是啊，今天扎了一天马步，我腿都快断了。”江茕星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要不是为了三月份的名额竞争，我何必去受这个苦” 闻言，羽姑娘睁大眼睛，想了想问：“那我能去吗？要交学费也可以的。” “你也要学？” 羽姑娘点点头：“三月份那个比试我也要参加，如果连秘境都进不去，岂不是太丢人了。” “那我明天帮你问问。”江茕星道。 “好。”羽姑娘弯起眼角，笑得温柔极了。 过了两天，羽姑娘也开始跟着江茕星一起每天前往梁府学习拳脚功夫。 江茕星特意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蔚笙，打算等羽姐姐突然出现，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第二天在自己家的练武场看见白衣飘飘的羽姑娘时，梁蔚笙却像是见了猫的耗子，恨不得躲着对方走。 江茕星对此十分不解。 眼看一连数日他都是这个态度，江茕星终于克制不住好奇心，决定一问究竟。 她找了个羽姐姐不在的空隙，揪住梁蔚笙：“你这几天是什么表情，羽姐姐得罪过你吗？” “没有没有。”梁蔚笙连连摇头。 “那你干嘛这么躲着她？很让人伤心的。”江茕星叉腰。 梁蔚笙长叹一声，眼神沧桑：“我怕我表妹看见了，吃醋不理我。” 江茕星回忆起那天宴会上此人的表现：“哦，所以在外面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美人了是吧？” “我那只是单纯的欣赏！欣赏懂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梁蔚笙振振有词。 “蔚笙表哥？”一道细弱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梁蔚笙顿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嘎啦嘎啦”地转过去：“表妹，你怎么来了？” 第七十章 表妹 看见梁蔚笙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的反应，江茕星好奇探头。 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凡人女孩，衣着素静，容貌清秀，并不是什么十分惊艳的美人。 这就是梁蔚笙一往情深的那个姑娘？ 清秀的梁家表妹举起手里的篮子，柔声道：“我听说你这些天日日在练武场，怕你太累，特地熬了补身体的汤送来。” 梁蔚笙的嘴角不自觉地咧开：“哎表妹，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梁家表妹腼腆一笑。 江茕星眯起眼，嘴巴一撅，露出不屑的表情。 呵，恋爱的酸臭味。 “你们这是在干嘛，休息时间不是结束了吗？”这时，羽姑娘从远处走过来，语调平静，却让人无端心虚。 羽姑娘将那云一般的广袖外套脱了，只穿里面的交领窄袖和长裙，愈发显得腰肢不盈一握；墨一般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鬓角还带着几分湿意，绝色的面容展露无遗。 梁家表妹盯着对方的脸，面上笑容不知不觉尽数褪去，握着篮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不过没人注意到她的变化，江茕星听见羽姑娘的话，凑过去拉住对方胳膊，鼓起脸颊，委委屈屈地撒娇道：“我好累啊羽姐姐，能不能再休息一会儿？一会会就好了。” 羽姑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耳尖泛红：“好吧，你去树荫下休息，这边晒。” 江茕星欢呼一声：“羽姐姐最好了！” 说着快乐地跑向不远处的树荫。 见状，梁蔚笙也有样学样：“我也觉得休息时间太短了，要不” 羽姑娘的目光扫过来，冷淡道：“你若是觉得跟木桩打太没意思，我可以跟你打。” 梁蔚笙：“” 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 “没有没有，木桩挺好的，我这就开始继续练习了，哈哈”他干笑两声。 跟羽姑娘对打等于自取其辱。 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孩子，竟然会是他们三个人当中进步最快的！ 拳脚师父简直快要把羽姐姐当成练武奇才了，短短几天，进度就甩他们俩一大截，师父不得不分开授课，免得耽误了这个天才。 见状，羽姑娘擦擦额角的汗水，转身继续回去练自己的。 “表哥，这个妹妹是谁呀？怎么好像没见过”梁家表妹问。 梁蔚笙摆摆手：“是茕星的朋友。” “哦”梁家表妹嘴上应着，视线却久久地盯在羽姑娘的背后，好半晌都没有挪开。 “你先回去吧，汤我待会儿就喝，这边晒得厉害。”梁蔚笙温声道。 表妹蹙起眉头：“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只是” “表哥以前从来不会赶我离开的。”表妹垂下眼。 没想到竟然惹表妹伤心了，梁蔚笙急道：“我只是觉得这边太晒了，心疼你。” 表妹抬眼，似嗔似怨地道：“好吧，那我走了，你们继续。” 说完她真走了，只留下一个魂不守舍的梁蔚笙，心不在焉地抚摸木桩，如同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冬天在训练中很快过去。 阳春三月。 都城的修仙者骤然增多，甚至比上一次元婴老祖出关前来贺寿的人还要多。 三百年开放一次的秘境，就算梁二公子只是在小范围里发布了这个消息，仍旧吸引到了都城附近数千修仙者。 不过这一次，都城里闹事打架的事情反而没有上一次多，据梁蔚笙说，是因为他们的师长也跟着来了。 难得有个能让炼气期小辈正式切磋的机会，不少宗门世家都很感兴趣。 因为来的人数比预计要多，梁家决定将比试分为几个阶段，十个擂台同时进行。 场地设置在郊外，却未设隔绝阵法，只要胆子大，凡人也能看，这个消息无形中给不少人增添了许多压力。 要是在凡人面前打输，也太丢人了吧！ 第一轮筛选开始，这件事成了整个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梁蔚笙风风火火闯进孙氏医馆：“茕星？我刚刚还在擂台附近看见你，怎么又走了？” “你比完了？”江茕星正在给客人抓药，循声望来。 “要是第一轮都过不了，我回去不得被我哥打死。”梁蔚笙得意地晃了晃 手里代表通过的令牌，靠在柜台上问，“你呢？比了没？” “没有，我去看了一圈就走了，不是说有五天吗，我最后两天再去也来得及。”江茕星把包好的药递给客人。 “干嘛要等最后？早点比完不好吗？”梁蔚笙无法理解这些拖延症患者，扫视一圈店堂，“那羽姑娘去了没？” 江茕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不了不了，就是随便问问，我都能过，她肯定没问题。”梁蔚笙摆摆手。 他可不想为了这点事再哄一次表妹。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走，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赶紧去比了算了，我刚刚来之前看了一圈，大多数实力都不怎么样，你没问题的。” 这话倒不是安慰，今天是第一天，江茕星一大早就去看了，基本上都是菜鸡互啄，表现亮眼的没几个。 不过为了稳妥，她还是打算过两天再上，毕竟她用不出任何法术，而最为倚仗的符箓也都是些辅助和防御类——攻击类符箓要等到符师中阶才能画，而中阶符师，至少得是筑基期才行。 她暗暗叹了口气，想起什么：“对了，我好像忘了问，你不是梁家人么，怎么也要参加这个筛选。” 一提起这个，梁蔚笙顿时变成一个大号苦瓜，愁眉苦脸地道：“我二哥说要是我拿不到名额，就干脆不要进了，进去也是丢人。” 江茕星咳嗽一声，按下笑意：“二公子也是担心你实力不足进秘境有危险。” “不，其实他就是自己炼气那会儿没能赶上秘境开放的时间，嫉妒我！”梁蔚笙振振有词。 江茕星：“” 你有本事，就在你二哥面前说这话。 第七十一章 虚假的高手 初试到了第四天，围观路人已经比前两天少得多，想出风头的那波人也都比试完了，江茕星这才偷偷摸摸来到擂台附近报名抽签。 “茕星。”一道清澈的嗓音响起，不像寻常女孩的绵软，带着一丝泉水般的凉意，语气却很温柔。 江茕星受到惊吓似的转过身：“羽姐姐？你也是今天来报名吗？好巧啊哈哈哈” 羽姑娘笑了下：“我第一天就已经比完了，今天是特地来看你的。” “啊？”江茕星高兴之余又有点纠结。 要是羽姐姐在下面看着，她怕是会紧张。 像是看出她的难处，羽姑娘安慰道：“别怕，你可以的，按照平时训练的来就不会出差错。” 江茕星对上她信心满满的目光，内心悲伤——羽姐姐又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的杂灵根！ 不过还好，抽签抽到的对手是个凑热闹的炼气初期，得知自己的对手是炼气圆满时，脸都白了，站在擂台上腿一直在抖，抖得江茕星感觉他快哭了。 但虚假的高手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她一上台就给自己拍了个防御符箓，接着掏出小匕首，似模似样地摆出架势。 几个回合之后，江茕星毫无意外地胜出。 对方趁着最后双方互相行礼以示友好的间隙，小声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啥？ 江茕星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忍住了没有问出口，故作高深地道：“不用客气。” 下了擂台，羽姑娘站在附近等她：“恭喜。” 江茕星跑到她身边，腼腆一笑：“运气好运气好，险胜而已。” “怎么会，如果不是你刻意要让他输得不是那么难看，也不至于打了这么久才有结果。”羽姑娘温声道，“是我们小茕星心肠太软了。” 头一次有人这么叫她，江茕星只觉得老脸一红：“其实我也没有放水” 那就是她的真实实力而已。 羽姑娘摸摸她的头，满脸都写着你不要再谦虚了。 行吧。 江茕星放弃解释。 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好了。 第二轮筛选从后天开始，江茕星拿着通过的信物回到孙氏医馆，刚跨进门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好主意。 她好像找到掩饰自己用不了法术的办法了！ 后天。 第二轮筛选如约开始。 这回江茕星没有再拖延，一大早就来到城外擂台前抽签。 梁蔚笙在人群里看见她，奋力挤过来：“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不是你说早点比完更好嘛。”江茕星回他。 梁蔚笙“啧”了一声：“万一咱俩抽签到一起怎么办？” “放心，你就算输了，二公子也会想办法把你塞进去的。”江茕星道。 “什么意思？这么自信能赢过我？别小看你七公子好吧。”梁蔚笙的眉毛挑得快要飞出去了。 江茕星笑了一声：“那算了，我等你比完再去报名，免得撞上。” “这才够意思！”梁蔚笙一抬手，往前面挤去，“我去抽签了，等着看七公子在台上大显身手吧！” 倒也并不是很想看。 江茕星转头张望了一圈，想看看羽姐姐来了没有，却注意到附近多了不少一看就不止炼气期的修仙者。 正经宗门世家的炼气期修士不像野路子散修，大多年纪还小，举止跳脱，这些陌生修仙者看起来却都已经二三十岁，行为也显得稳重很多，身边大多围着炼气期的小辈，大概是师长一类的人物。 江茕星不由想起高考学校门口等候的家长。 有一丝丝羡慕。 “怎么站在这儿？”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羽姐姐，你也来啦！”江茕星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笑着转头，“哎，你今天怎么蒙了脸？” 羽姑娘的脸上今天多了一片白色面纱，将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以往从来没见过她挡脸，江茕星心里一紧，飞快扫视一圈四周：“难道这些人里有跟你不对付的？” “不，”羽姑娘语气平静，慢悠悠地道，“我只是担心万一有人看见我的脸爱上我，我却没办法回应，岂不是徒惹对方伤心。” 江茕星：“” 但凡换一个人这么说，她都要唾弃对方怎么这么不要脸。 可是羽姐姐的话，这种事好像也变得有说服力了呢。 “走吧，”羽姑娘完全没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我们去抽签。” “好！” 二人往前面走去，附近一个身边围着四五个小辈的筑基青年正在叮嘱着什么，随意一瞥，对上羽姑娘露在外面的双眼，不由一愣。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张口欲言。 羽姑娘也注意到了这个青年，不待对方开口便轻声问：“这位道友，我们认识吗？” 本来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的江茕星闻声转头，一眼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修直愣愣地盯着自家羽姐姐看。 她震惊——羽姐姐的担心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算蒙着面纱，居然还会被人注意到！ 护花使者之心油然而生，她当即一个跨步拦在羽姐姐面前，警惕地问对面的陌生男修：“你盯着我姐姐干嘛？有什么事吗？” 那男修这才回过神来：“姐姐？”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觉得眼熟的人，似乎是个女子。 “抱歉，唐突二位，在下刚刚只是看错了。”青年立刻道歉。 江茕星见他认错得如此痛快，看来确实不是什么坏人，拉着羽姐姐离开。 “怎么了师兄，看见美人看傻了？”靠在他身旁的师弟揶揄道。 “不，只是感觉那人有点眼熟。”青年好脾气地笑着摇摇头。 “哇，师兄还认识这么漂亮的姐姐？”另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惊呼。 “不，我认识的是个男孩，”青年回忆了一下，自嘲一笑，“不可能是他的，应该是我看错了。” “对呀，这连性别都不一样嘛，师兄，你是不是这两天太累啦” 青年揉揉额角，不再想这件事：“或许吧。” 第七十二章 多谢手下留情 江茕星抽完签，来到擂台上。 对面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穿着一身不知道哪个宗门的制服，表情严肃一本正经，见到她上来，抬手抱拳。 江茕星回礼，站定后给自己习惯性拍上一张防御符：“你别紧张。” “我，我不紧张！”小男孩握着手里的法器，声音都有点抖了。 “你抖什么！”擂台下传来一声咆哮。 小男孩听见，一个激灵站直了，嘴巴却瘪了瘪，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江茕星看了眼台下那刚刚发出一声吼的壮汉，明明跟这个小男孩穿着款式一样的制服，却愣是穿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此刻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擂台上，摩拳擦掌，像是等这孩子一输就要揍一顿似的。 台上的小男孩憋了几秒，又开始颤抖如风中落叶。 江茕星看得好笑，顺势道：“这样吧，我不还手，只要你能破开我的防御伤到我，就算你赢，如何？” 小男孩睁大眼睛。 还可以这样？ 他看向裁判。 裁判点点头，示意他们快点开始。 小男孩暗暗咬牙：自己抽签运气不太好，面前这个女孩子比他修为更高，本来以为没什么胜算，但是如果这样的话 他纵身一跃，灵力注入手中法器。 台下的羽姑娘转过头，难得主动对自己身边不知为何一直在抓耳挠腮的梁蔚笙道：“为什么茕星不出手？” 正纠结要不要跟羽姑娘搭讪，如果要搭讪应该找什么话题的梁蔚笙一愣：“啊？哦哦这个，我也不知道哇，可能就是对方不配她动手吧哈哈” 羽姑娘皱皱眉：“她不是这种狂妄的性格。” 梁蔚笙心虚地蹭蹭鼻尖：“那你可以等她下来自己去问她，放心，就算不出手，她也能赢的。” 不得不说梁蔚笙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一柱香后，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破开江茕星防御的小男孩耗尽灵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泫然欲泣：“我输了” 早就不耐烦的裁判立刻宣布胜利者为江茕星。 江茕星安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小男孩摇摇头，看了眼台下：“你明明跟我差不多大，却这么强，我连你的防御都破不了，你要是想打我，恐怕我连一招都坚持不下来。” 江茕星笑容尴尬：“那倒也不至于。” “下去吧，下一轮的两个人还在等着呢。”裁判催促道。 小男孩手脚并用，艰难地爬起身，挪到台下，一眼就看见壮汉像小山一样在下面等着。 “师，师兄对不起”他小声道，“我输了。” “嗯。”壮汉应了一声，突然朝着江茕星一抱拳，“多谢手下留情。” “不不不”江茕星干笑道，“没什么。” 她好心虚啊。 壮汉带着小男孩转身离开，江茕星呼出一口气。 这位壮士抬手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要揍她 “呦！”一只巴掌落在她的头顶上，“干得不错啊，再赢一轮就能拿到秘境名额了。” 江茕星抬头，将某只讨嫌的巴掌甩下去，看向梁蔚笙：“羽姐姐呢？” “刚走，”梁蔚笙指指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擂台，“轮到她了。” 江茕星眼睛一亮，兴冲冲往那边跑去。 羽姐姐的比试，一定很好看！ 梁蔚笙一脸坦荡地跟上。 等江茕星挤到擂台附近的时候，台上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了，羽姑娘一袭白衣，动作干净利落，甚至没拿法器，只凭一套掌法就打得对方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一掌拍在对方胸口，那看着十分壮实的对手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擂台上，半晌爬不起来。 “承让。”羽姑娘淡淡道。 “哇”江茕星发出一声感叹，片刻幽幽道，“我想到了一幅名画。” “什么？”梁蔚笙随口问。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啊？林黛玉是谁？”梁蔚笙不明所以。 “这不重要。”江茕星摆摆手，“我的意思是，羽姐姐打人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干净利落，好帅，好强” 梁蔚笙深有同感地点头，摸摸胸口，像是被打飞出去的是他似的：“我也觉得，羽姑娘看起来力气不小啊。” 他俩说话的时候， 羽姑娘已经拿了通过的令牌从擂台上下来，一改在台上时的利落狠绝，又恢复文文弱弱的模样。 见到江茕星，羽姑娘弯起眼睛：“小茕星也比完了？我们回去吧。” “好！”江茕星立刻将梁蔚笙抛到脑后，拉着羽姐姐的袖子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离了擂台的范围，行人渐稀，江茕星吹捧道：“我看见姐姐的比试了，好厉害！不愧是羽姐姐！” 羽姑娘笑笑，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我也看到你的比试了。” 江茕星一僵，不愿意回忆自己刚刚的“精彩”表现，正准备岔开话题，却听见羽姑娘问：“你为什么不出手？” “嗯其实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江茕星含糊道。 “是不是紧张？要不要我再陪你练练？其实只要练熟了，就算紧张也能自然而然地用出招数。” “不用不用，”江茕星想起对方刚刚把壮汉揍飞的一幕，心有余悸，索性坦白道，“其实我用不了法术，所以倒不如干脆不出手。” “怎么会？”羽姑娘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捏了一个隔音禁制，这才继续道，“难不成你是杂灵根？” “姐姐也知道这种灵根？”江茕星诧异。 这种灵根废得很罕见，当初江鹄给原主测灵根的时候一开始都没认出来，是翻找了好久古籍才确定的。 羽姑娘点点头，面露凝重：“只是听说过” “没事啦，我现在是符师，杂灵根也没什么关系，等升到中阶，就不会这么尴尬了。”江茕星反过来安慰她。 “杂灵根竟然能在小小年纪修炼到炼气圆满，你真的很厉害。”羽姑娘道。 “机缘巧合啦”江茕星抓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突破筑基期的机缘还摸不着头脑呢。” “别着急，慢慢来，”羽姑娘笑道，“我陪你一起。” 这么好看的姐姐说要陪自己，江茕星被迷得三迷五道：“嗯。” 羽姑娘又想起什么：“等入了秘境，你要跟好我，我保护你。” “嗯！”江茕星点点头，又忧愁道，“不过我不一定能进” “一定可以的。”羽姑娘道。 听到对方笃定的声音，江茕星不禁也有了信心。 是啊，只要再赢一场就行了！ 第七十三章 你看不起我？ 又过了两日，最后一轮开始。 这一场，将一次性选出三百人获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郊外的擂台附近再一次挤得水泄不通，不少已经淘汰的修仙者也没有离开，打算围观一下这些同辈高手们的风采。 江茕星跟羽姐姐结伴来到报名点，看着前面那些摩拳擦掌的对手，先气短三分，默默给自己拍了一张符。 羽姑娘看见她的动作：“现在用是不是有点早了？” 江茕星把符纸拎起来给她看：“这是转运符，早点用更好。” 最好待会儿抽签能抽到一个弱的。 羽姑娘笑得露在外面的眼睛弯成月牙：“管用吗？” “不知道，”江茕星回答，“毕竟我也没试过，不过应该至少有那么一点用吧！” 如果是在现代她可能不信，但这里可是修仙世界啊！ 她选择相信玄学。 遗憾的是，玄学并没有眷顾江茕星。 她抽到了一个同样是炼气圆满的对手。 她顺着签纸的指引，看向那个人。 对方就靠在不远处的一个擂台下面打坐，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样貌平平。这个年纪在炼气期的修仙者里已经算不小的了，孤身一人像个散修。 江茕星没有因为对方年纪大就掉以轻心，要知道年纪大就意味着经验丰富，在实力相同的情况下，经验显然是区分胜负的一个重要因素。 什么转运符，果然玄学到哪个世界都是骗人的！ “别紧张。”羽姑娘在她耳边低声道。 不管内心如何起伏，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半个时辰后，裁判喊：“下一组，茕星，王力。” 那一直在台下打坐的青年修士站起，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江茕星，踏上擂台。 江茕星当机立断，一上台就给自己拍上防御符箓，然后扬起下巴：“来吧！” 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让自己先出手，青年修士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拔剑刺来。 剑尖未至，灵气带动的风已经扑面而来，江茕星克制住自己想要躲开的本能，抽出匕首，架住这一剑。 只一招，就让她的胳膊隐隐作痛。 王力显然不是一个剑修，试出对手深浅，他当即后撤，与此同时空着的左手捏诀，几个火球凭空出现，冲着江茕星扑去。 江茕星躲开前面几个，剩下的一个实在避无可避，眼看再躲就要掉下台了，只能硬生生挨了一下。 凡人衣物到底不是法衣，就算有防御符阻隔，也依然被燎黑了一片。 没等江茕星喘口气，地上又凭空多出一堆木刺。 她惊呼一声，躲得手忙脚乱。 王力看着对手只躲却不回击，放下手里防御的剑，皱起眉头：“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江茕星内心欲哭无泪，表面上却不能露怯，这么多人盯着，绝对不能被看出她无法动用法术。 她抬手又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就地一滚，翻出木刺范围：“哼，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擂台下观战的梁蔚笙绝望扶额：“她怎么还挑衅起来了。” 果然，听到这话，王力更加生气，举起手中的剑就冲了过来，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力。 江茕星险险避开，百忙之中抽空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这话听在对手耳中，却成了一种嘲讽。 王力顿时爆发，更多的火球冲着江茕星砸来。 江茕星一眼判断出这密度绝不是她能躲过的，当机立断甩出数张防御符，飞快地在自己面前构建出一个防御网。 火球撞击到符箓上，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同归于尽，带着火焰的残破木片到处飞溅，擂台上一片狼藉。 二人分站擂台两边，王力因为怒意上头，体内灵力已经消耗过半，他看着对面可以说是毫发无损的江茕星，暗道不妙。 对方频频挑衅，就是为了让他尽快消耗灵力，中计了！ 再这样下去，等到灵力耗尽，自己就只能任人宰割。 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王力眼底神色晦暗，左手摸过储物戒，悄悄从中取出一件法器。 江茕星浑然不知对方的小动作，看见地上的木屑，庆幸自己这几天连夜赶工，画的符箓足够多，否则还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她赶紧又拿出几枚符箓扣在手中备用。 就在这时，对面的王力突然大喝一 声，像是打算速战速决般，浑身爆发出灵力。 激荡的灵力如狂风般卷起地上的木屑落叶碎石，让附近观战的众人都下意识眯起双眼。 他趁此机会，挥出左手中的法器，那竟然是一卷招魂幡，无数怨鬼从里面呼啸而出，狰狞地冲着江茕星露出獠牙—— 从江茕星的视角来看，恶鬼像是黑灰色的雾霾铺天盖地，转瞬笼罩住她的整个视野，眼看就要把她囫囵吞下去了！ 要是被这么多的恶鬼包裹在其中，有多少防御符，也逃不过被恶鬼蚕食殆尽的结果。 灵力即将告罄的王力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你不是能防吗？这回，看你如何防御！ 眼看怨鬼就要将江茕星小小的身躯完全笼罩，台下白衣蒙面的羽姑娘不由为她捏了把汗，手中悄然扣住一把细长暗器，盯住王力毫无防备的后心。 就算破坏这场比试，也要将江茕星囫囵救出来。 没等暗器出手，台上再次起了变化。 不知道江茕星做了什么，灰黑色的包围圈内突然迸发出一道道金光，将这些怨鬼尽数斩成两半。 鬼嚎变成惨叫，金光穿过怨鬼身躯射向四面八方，擂台中央，木屑飞溅之中，江茕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脸上没有即将胜利的喜悦，一脸厌恶地看着面前被招魂幡反噬吐血的王力：“刚刚你问我什么来着？没错，我确实看不起你这种旁门左道。” 王力愤恨擦干唇角的血迹，心痛地将视线从光泽暗淡的招魂幡上收回来，反驳道：“驭鬼之术虽然偏门，却也不是什么旁门左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驭鬼术确实不算，但你敢说出你招魂幡中都是些什么鬼吗？”江茕星冷声道。 王力一时哑然，惊慌不定地看了她一眼，嘴硬道：“当然是我花了数年时间才从各地搜集来的为祸乡邻的怨鬼！” “撒谎！”江茕星道，“那些怨鬼明明都是你掳掠的无辜百姓，用尽手段虐待而死，才会养出这么大的怨气！” 第七十四章 转运符 由于第一次使用斩鬼符，江茕星不知道这东西威力如何，要是一张符只能斩一个，这铺天盖地的得用多少？ 以防万一，她将储物戒里所有的斩鬼符都掏了出来。 没想到里面一时不查混了张别的什么符，阴差阳错之间，她竟然看见了其中几只怨鬼生前的记忆，即便只是寥寥几个画面，也足以让她了解事情的真相。 被人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王力内心极为震惊，面上却死撑着不承认：“你血口喷人！” 反正怨鬼已经全没了，死无对证，他笃定对方拿不出证据。 没想到他死不悔改，江茕星抄起匕首就想给他来个三刀六洞，却被裁判拦住：“胜负已分，二位下去吧。” “可是”江茕星看了眼自己的对手，“他害死那么多百姓，就这么白白放过他？” “这位道友，”裁判平静地道，“且不说我们这里不是官府衙门，不管这些；更何况就算是衙门也需要讲究证据，空口无凭，没有人会信你的。” 虽然心有不忿，江茕星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再一抬眼，王力早就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了，也只能暂时放弃。 她拿到了秘境的入场券，从擂台上下来的时候却并不高兴，就算听见羽姐姐的道贺也只是蔫耷耷地点了点头。 在台下看了全程的羽姑娘和梁蔚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梁蔚笙主动道：“我会派人留意这个人，如果在都城里发现他的踪迹，一定想办法通知你。” “你也不必对裁判的行为生气，他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羽姑娘温声道。 “我知道。”江茕星点点头，“我只是有点后悔，刚刚在擂台上为什么不下手再狠一点。” 就算打不死，狠揍一顿也是好的啊！ 梁蔚笙当即落井下石：“你不是只会防御吗？” 也是。 江茕星低头，将自己腰间的转运符摘下看了看，此时符箓的光泽已经黯淡，显然是已经耗尽灵力，快要报废了。 “我发现这个转运符还是管用的，”她由衷地道，“如果对方用的不是招魂幡，我肯定会输。” 她手里唯一的攻击性符箓就是斩鬼符，属于辟邪类符箓，局限性极大，她根本没指望能用在比试里，没想到竟然正好撞上。 “哎呀，快到我了！”梁蔚笙挠挠头，看着江茕星欲言又止，“那个” 江茕星歪头，脸上浮现出一个问号。 梁蔚笙吸了口气，眼看时间不多了，压低声音道：“你那个转运符，卖我一张！” “”她遗憾摊手，“没了，刚刚那张是我昨天画的试验品，还没开始量产。” 梁蔚笙十分遗憾地塌下肩膀。 “不用紧张，凭你的水平，问题不大。”江茕星安慰道。 “那我去了，”梁蔚笙依依不舍地跟二人道别，“你们记得离擂台近一点，说不定好运还能传染给我。” 江茕星简直无言以对：“赶紧过去吧，裁判在催了！” 好不容易把梁蔚笙轰上擂台，一个摇着扇子的公子哥笑眯眯地走过来：“道友，恭喜啊。” “二公子，”江茕星看向对方，“你来看七公子吗？” “对呀，他毕竟代表着梁家的脸面，平时怠惰也就罢了，若是这种时候出纰漏，岂不是在丢我们梁家的人？”梁二公子看向擂台。 台上，两方已经互相拱手，各自掏出法器准备开始。 趁着这个间隙，梁二公子抽空转头对江茕星道：“你的那场我也看了，没想到斩鬼符的效果竟然这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假以时日，道友必定会成为高阶符师。” 想起自己刚刚在台上躲得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江茕星干笑两声。 二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太阳一点点往前挪，刚过午时，羽姑娘也比完了，她是三个人中速度最快的一个，三下五除二，对方就开始跪地求饶，轻松得让梁蔚笙怀疑江茕星偷偷卖了转运符给对方。 要不怎么运气这么好，正好撞上一个很弱的呢？ 梁蔚笙满心不忿，完全没有考虑到一个已经经历过两次淘汰的修仙者再怎么也弱不到哪儿去。 羽姑娘从台上下来，迎上扑过来道贺的江茕星：“要回去吗？” “恭喜姐姐！回去吧，我们去酒楼，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江茕星拉着她往城门走。 梁蔚笙却不想就这么离开，在二人身后喊：“待会儿刚刚输的那波人还 会重新比一次，你们不看了？” “手下败将的对打，有什么好看的。”江茕星十分膨胀，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行吧。 梁蔚笙摸摸下巴，还是决定留下打探情报。 他自认实力虽不怎么强，脑子却还算好使，如果在秘境里打起来，他现在收集到的线索说不定可以救自己一命。 另一边，二人走出去没几步，突然被一个女修拦住。 那女修模样不差，双眼狭长妩媚，穿着一身轻薄的粉色纱衣，肩膀和手臂光裸在外，声音有点尖：“恭喜啊，没想到你也能进。” 江茕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身边的高挑美人：“羽姐姐，你认识？” 羽姐姐脚步微顿，声音冷淡：“罂枝，你怎么也来了。” 罂枝勾唇一笑：“别那么冷淡嘛，好歹都是姐妹——听说你要靠此次秘境的成果去讨好尊上，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占？” 羽姑娘淡淡地笑了一声，带着讥讽的意味：“你还真信？不过是她们排挤我的手段罢了。” “我不管，”罂枝把玩着自己的发尾，眼底闪烁着敌意，“咱们是同期来到尊上身边的，你就不想跟我比一比，谁能更快得到尊上的青睐吗？” “不想，你自便。”羽姑娘说完，径直带着江茕星从她身边离开。 听完二人的对话，江茕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好奇那“尊上”到底长成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美貌，竟然能让这么多漂亮姐姐为他你死我活。 不过看起来，羽姐姐并不喜欢这样。 自从遇到那个罂枝之后，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一下子变差了。 江茕星十分体贴，不去提及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修，带着羽姑娘来到全都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叫了一桌子的菜，壕气地拿起筷子：“羽姐姐，今天我请客，不用客气！” 刚刚的小插曲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羽姑娘摘下面纱，笑道：“能进秘境，心情这么好？” 江茕星摆摆手，严肃道：“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今天我赢了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 这证明，她虽然是杂灵根，却并不比其他人差到哪里去。 意识到这一点，江茕星信心倍增，即将到来的未知秘境之旅，在她看来也没那么可怕了。 羽姑娘提醒道：“等进了秘境一定要跟好我，别自己乱跑。” “放心吧羽姐姐，我一定跟在你后面，赶都赶不走！”江茕星的眼珠子已经粘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上了，“咱们先吃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羽姑娘笑笑，提起筷子。 看着文文弱弱一个人，食量却意外的不小，江茕星吃了没多久就饱了，正后悔自己是不是点多了浪费，就看见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将剩下的菜都清扫干净。 羽姑娘吃饭的姿态依然优雅，动作也不算快，桌上的食物却一点点神奇地消失了。 江茕星叼着茶杯，悄悄探头看了看对方的腰。 还是那么细。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动作，羽姑娘轻声问。 自然不能说人家女孩子吃得多，江茕星飞快地想出一个借口：“我们过两天去集市一趟吧，买点秘境里用得上的东西。” 羽姑娘放下筷子，点点头：“确实有些东西需要准备。” “那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逛街！”江茕星高兴道。 跟漂亮小姐姐一起逛街最开心了！ 第七十五章 我是来道歉的 数日后，江茕星跟羽姑娘一起来到都城西市朝南第二个和第三个铺面之间，通过标记进入修仙者集市。 不论什么时候过来，这边都人满为患。 “我们要买什么？”江茕星兴致勃勃地抬起头。 因为路上行人太多，她又矮，只能拉着羽姐姐的袖子免得走散——其实她更想拉着对方的手，不过可惜的是，羽姐姐好像并不喜欢跟别人手拉手逛街。 羽姑娘失笑：“你不知道要买什么就跑进来了？” “我只是觉得进秘境之前应该需要准备点什么，不过具体要准备什么，我又没进过秘境，当然不知道啦。”江茕星还挺理直气壮。 如她所料，羽姑娘果然靠谱：“好吧，那你跟好我。” 等到该买的东西差不多买齐，天色也不早了。 二人从一家铺子里出来，正欲离开集市，江茕星突然感觉到有一抹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那视线带着恶意，让她本能地戒备起来。 江茕星抬起头，寻找那道恶意的视线，人头攒动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她。 是前几天从擂台上偷偷溜走的王力！ 对上她的视线后，对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显然来者不善。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到对方，江茕星脚步一顿，看了眼身旁的羽姑娘。 “怎么了？”羽姑娘语气如常地回望过来。 看来羽姐姐没发现那个人。 江茕星心中飞快做出决断：“羽姐姐，我突然想起还要买个东西，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羽姑娘看了她一会儿，面容被面纱挡住看不清神情，那双眼睛却像是能一眼看进她的心底：“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什么也没多问。 江茕星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放心吧，我很快就回去。” 等羽姑娘离开，江茕星立刻再次看向王力的方向。 对方看了她一眼，转身往一道小巷子里走去，像是笃定她会跟上来。 江茕星犹豫片刻，将匕首取出，跟了上去。 杀人偿命，他杀了那么多百姓，让他们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日日困在招魂幡里受尽折磨，简直丧心病狂。 就算对方不来，她也是要去找他的。 让江茕星有底气跟着对方的一大原因，正是这个集市的特殊之处：此地禁止使用任何攻击性法术。 不过这件事似乎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江茕星是从原书里看到的：当时男主逛街受到不长眼的路人挑衅，正准备当街给对方一个教训，却震惊发现自己的法术通通使不出来。 王力熟门熟路地拐进一个小巷，进去之前还扭头看了她一眼。 江茕星冷哼一声，跟上。 擂台一战，她已经试出对方深浅，在双方都无法使用法术的前提下，她还是有一定把握能够战胜对方的。 就算真的打不过，满大街那么多可以传送回去的标记，她也完全来得及逃跑。 小巷中除了王力，没有旁人。 江茕星将匕首藏在袖子里，警惕地走过去，在几步之外站定：“有事？” 王力转过身，面对着江茕星。 “对不起！”他突然猛地弯下腰，“道友，我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 江茕星被他这毫无预兆的动作吓得差点一匕首戳上去，好不容易克制住本能，匪夷所思地重复一遍：“道歉？” 道什么歉？ “我不应该用招魂幡偷袭你。”王力道。 这个啊。 江茕星皱了下眉：“偷袭倒是没什么，但你不该为了一个招魂幡滥杀无辜。” 王力像是被噎了一下，停顿片刻才道：“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会回去为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们做出补偿，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幡然悔过的机会。” 本以为要打一架的江茕星面对仿佛换了一个人的王力，很是无所适从，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发心魔誓。” 发心魔誓的人，一旦违背自己的诺言，就会受到心魔反噬。 她以为对方听到这个要求会翻脸，没想到，王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当场发了一个。 这回轮到江茕星愣神了。 难不成对方还真的是真心悔过？那她到底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她纠结半天，有点郁闷地一挥手：“希望你说到做到，没事我先走了。 ” 王力没有阻拦，好像将她引进巷子就是真的为了给她道个歉。 巷子外，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旁，一袭白衣蒙面之人看见江茕星安然无恙地去而复返，抬手按住标记，身形一闪，离开此地。 江茕星杀气腾腾地进来，莫名其妙地出去，直到站到都城的西市大街上，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家伙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痛改前非。 “小茕星？”一道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 江茕星抬头，发现羽姐姐正站在自己面前：“羽姐姐？你怎么没回去？” “我也才刚出来不久，在附近买了包点心，耽搁了一会儿，”羽姑娘抬起手里拎着的纸包，“刚从店里出来就看见你在这里发愣。” 江茕星笑笑：“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另一边，王力看着江茕星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身对着一堵墙弯下腰：“师父，是她吗？” 那堵看似平平无奇的墙上突然浮现出一道大约只有成人一半高的人影，先出现身躯四肢，继而眼耳鼻口逐渐清晰，直至彻底从墙上脱离。 完全与墙壁分开后，那人掸了掸自己的衣摆：“此人正是江鹄那个女儿，你做得不错。” 声音低沉嘶哑，面容沧桑，与小小的身躯完全不搭配。 王力脸上闪过一丝狂喜，继而又问：“师父，为什么刚刚不直接对她出手？” 他师父掀起眼皮：“你可以试试，在这个集市上能不能用出法术。” “哎？”王力张开五指，动了动自己的灵力，果然毫无反应。 他恍然道：“难怪那丫头那么痛快就跟我进来了，她一定知道我没办法动手。” “这倒也未必。”只有他大腿高的师父从袖子里取出几件东西，“无妨，既然已经找到她了，想要拿到秘籍只是时间问题，梁家那秘境你可拿到资格了？” “拿到了。”王力道。 “那就好，这些东西你带上，等进了秘境，才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王力毕恭毕敬地接过那几件法器：“是。” 他的师父转身要走，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来问道：“你刚刚发的心魔誓，可是当真？” 王力嘿嘿一笑：“放心吧师父，那些人的家人早就死光了，我办事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这样一来，心魔誓根本没法起作用。 “哼哼，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徒弟。” 第七十六章 进入秘境 虽然没进过秘境，但江茕星记得，原著中只要是秘境里的剧情，必然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可以说是修仙界最危险的地图之一。 因此，即便已经成功拿到名额，江茕星仍然不敢懈怠，五月之前依旧跟羽姐姐一起天天去梁府找拳脚师父报道。 看见这二人如此勤劳，本来打算回归游手好闲的梁蔚笙也被二哥强行勒令继续学习，逼得他苦不堪言。 “我又不要当神仙，我只想当个大官，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啊！”梁蔚笙一边有气无力地殴打木桩，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 他都已经答应进秘境了，为什么还要他学这个！ “你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可以去考个武状元，一样可以当官。”江茕星道。 梁蔚笙动作一顿：“有道理——不行不行，我表妹不喜欢将军，更喜欢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一想到自己可能练成画里那些膀大腰圆的模样，再留一脸络腮胡，梁蔚笙打了个寒颤。 他要是真变成那样，表妹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算了，还是读书人更讨女孩子喜欢。 很快，天气转热，都城一众修仙者们翘首以盼的五月到了。 秘境开放的当天，三百名修仙者齐聚都城外一座山顶。 这座山不算高，上面光秃秃的除了岩石什么都没有，在一众草木茂盛的青山之中显得又矮又秃，平时人迹罕至，大概也只有会飞的修仙者们愿意来。 江茕星被山顶的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眯缝着眼看前面的梁二公子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在都城被那些王公贵族影响，梁二公子在这种场合说话也是文绉绉的长篇大论，她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只能东张西望转移注意力。 这一转，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哎？王力怎么也在？”江茕星扯扯身边梁蔚笙的袖子。 梁蔚笙看了一眼：“第一波只筛出二百多人，咱们走之后二哥在输了的那群人里面又选了一些，估计他第二次比试赢了吧。” “哦，我差点忘了。”江茕星收回视线。 无所谓，反正对方已经自称要改过自新了，如果他在秘境里再做坏事，再收拾他也不迟。 一个时辰后，天空中出现一片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可能是因为在山顶，这片海市蜃楼仿佛近在眼前，抬手可及。 “秘境已开，”梁二公子道，“请诸位速速进入，三个月后，秘境大门会再次开放，我会在此地恭候诸位凯旋。” 话音刚落，数百修仙者化作白光，各显神通地往上飞去。 那海市蜃楼如同一片平静的水面，被一个个小小的身影撞击出涟漪，又很快恢复平静。 “走吧。”羽姑娘低头对江茕星道，“你要跟好我，免得进去的时候走散了。” “嗯。”江茕星点点头。 突然，一只手伴随着香风从后面伸过来。 羽姑娘敏锐地往旁边一闪：“什么事？” 没拍到肩膀，罂枝也不以为意，她收回手，挑衅一笑：“接下来就各凭本事咯。” 她嫉妒地盯着对面白衣少女的脸——长得好看又如何，她一定能更快取得尊上的欢心！ 莫名其妙。 羽姑娘皱了下眉，像是不愿与她多说：“随你。” 罂枝一笑，转身飞向秘境入口。 “走吧，羽姐姐，不要理她。”江茕星道。 “嗯。”羽姑娘的神色柔和些许。 “那个”听见二人的对话，梁蔚笙踌躇片刻，憋出一句，“那我呢？” “你也要与我们同行？”羽姑娘露在外面的双眼扫过梁蔚笙，淡淡道，“那就跟上吧。” 说完往秘境飞去。 梁蔚笙跟在后面，情绪复杂——虽然答应了，可是怎么感觉待遇差别这么大呢？ 江茕星踩着小白云，紧紧跟在羽姐姐身边，看着眼前的海市蜃楼越来越近，不由得有些紧张。 秘境里面会是什么样的？ 记忆中的原书描写的秘境，似乎地貌各有不同，不过炼气期秘境应该不会太难 这个念头还没消失，她突然感觉迎面撞上了一道柔软的墙壁。 这道墙壁像是有吸力，将她整个人拉扯进去，失重感传来，四面八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江茕星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无法区分上下，只能任由那股吸力将她带到更深处。 等到耳边穿来 风声，江茕星发现自己在极速下坠。 好家伙，一进来就是从天上往下掉吗！ 她赶紧踩上小白云，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环顾四周。 她的脚下是大片碧绿的丛林，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脉，而丛林另一边，则是一条蜿蜒的河流，简直就像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江茕星慢慢往下落去，身影逐渐被茂密丛林包裹。 周围一个人也看不见，如果降落地点随机，三百人可能被分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也不知道羽姐姐和梁蔚笙被丢到哪儿去了。 她取出通讯符，正准备联系他们，突然身后的浓密枝叶间窜出一道黑影，冲她扑来。 根本没有贴防御符箓的时间，江茕星只能凭借自己刚学几个月的身法躲闪，但人的反应速度到底没有野兽快，很快，她就闻到了对方口中的腥臭味。 而此时，她甚至还没能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妖兽。 妖兽牙齿咬合的瞬间，江茕星身上白光一闪，那被梁蔚笙戏称为绿毛龟的防御法器发挥作用，为她挡了一下，争取到宝贵的间隙。 江茕星立刻取出数枚防御符，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武装起来，而妖兽一击不成，谨慎地退开，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狩猎的时机。 刚落地就遭遇如此突然的袭击，江茕星喘着气后退，靠到一棵足有两人环抱粗的大树树干上，咽了口唾沫，克制住狂跳的心脏。 她终于看清偷袭她的妖兽是什么模样了。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豹子，但比寻常豹子多出一圈圈诡异的纹路，有点像是层层叠叠的眼睛，让人看着慎得慌。 进秘境之前，江茕星曾经特意买了一本妖兽大全，将里面记载的这个世界常见的妖兽的模样c长处和弱点都记在脑子里，以防以后遇到了却因为情报不足吃亏。 可是，面前这个浑身长满眼睛花纹的黑豹却并不在那妖兽大全上面。 不清楚对方弱点的江茕星不敢轻举妄动：难不成秘境里面的妖兽跟外面的都不一样？那她那么厚一本书，岂不是白背了？ 江茕星此刻的心情不亚于考前背错书。 第七十七章 一起泡温泉啊 黑豹妖兽岂能善罢甘休，感觉到那人已经离开，立刻仰头，纵身一跃。 羽姑娘空着的左手捏动手诀。 一声闷响，妖兽猛地动弹了一下，从半空中掉下来，吐出一口血。 “那颗小球会爆炸？羽姐姐好厉害！”江茕星道。 “还没完呢，先别吹。”梁蔚笙说着也抽出自己的法器扇子，往妖兽的脖颈上削去。 妖兽伏在地上，像是受伤严重，连眼睛都缓缓闭上了。 半空中的羽姑娘落在树枝上，看了眼自己溃烂的掌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脚。 难道说，那皮毛只会烫伤皮肤，对布料无效？ 不好！ “快闭上眼睛！” 没有攻击技能的江茕星一听见羽姐姐的声音，立刻本能地闭眼，哪怕前面不远处就趴着一只凶猛的妖兽。 梁蔚笙却惨了，他正在控制自己的法器，慢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趴伏的妖兽浑身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他惨叫一声，只觉得双眼剧痛，立时流出两道血泪。 妖兽趁此机会，冲他扑来。 双眼紧闭的江茕星听见身边的动静，却不敢睁眼。 别无他法，她只能下意识朝着梁蔚笙的方向抛出几张防御符，几乎是符箓脱手的同时，她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这意味着那只妖兽已经近在咫尺。 妖兽撞在防御符上，发出愤怒的吼声。 “向上飞！” 听见羽姐姐的声音，江茕星毫不犹豫地按照指挥往上飞去。 一只手接住她，羽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躲好，不要动。” 江茕星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最大贡献就是不要拖后腿，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顺手摸索着给对方贴了一张防御符：“注意安全！” 耳边的人笑了一下，抽身离开。 不能睁眼，江茕星只能凝神细听底下的动静，猜测这场战斗是何等激烈，又忧虑羽姐姐也不能睁眼的话，怎么打才能赢得了这只妖兽 她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下面穿来熟悉的清澈嗓音：“好了，可以睁眼了。” 终于等到这句话，江茕星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往下落去：“羽姐姐，你没事吧！” 下面的战场异常凶残。 整只妖兽的皮七零八落，被剥了大半，一把剑从它的眉心穿过，将它钉在地上，血将这附近一大片的灌木都染红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羽姑娘孤零零地站在中央，身上的白衣已经变成深浅不一的红，面纱叠了几道覆在眼睛上，上面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这画面看得江茕星头皮一紧，手忙脚乱地扑到对方面前：“你，你哪儿受伤了？我给你治疗。” “没事，只是一些小伤，”羽姑娘将蒙眼的面纱摘下，那双眼睛有一些红，却并没有流血，看来面纱上的血迹只是打斗过程中溅上去的。 江茕星松了口气，又注意到那只拿着面纱的左手掌心血肉模糊，大惊：“这还叫小伤？我这就给你治疗！” 她说着火急火燎地掏出一堆治疗符箓来。 坐在角落里的梁蔚笙虽然看不见，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脑袋，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我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你是不是应该关心关心我啊？” 他闭着眼，脸上两道尚未干涸的血泪还没擦，团在角落里显得格外可怜。 江茕星给羽姑娘治好身上的伤，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闹得对方再三表示确实没有别的伤口了，这才转身来到等候已久的梁蔚笙面前，看了看他的眼睛，叹气。 这个叹气让梁蔚笙整个人都不好了：“怎，怎么了大夫？我这眼睛还有救吗？” 江茕星没回答，念了一段《常用口诀九十九条》里的治疗口诀。 梁蔚笙静待片刻，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变化，大惊失色，声音都快劈叉了：“治不好了？” “没有，我刚刚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念了一遍口诀，自然没有效果。”江茕星道。 闻言梁蔚笙松了口气，又不解地问：“为什么？” 江茕星不答反问：“你记住那句口诀了吗？” 梁蔚笙茫然地点点头。 这是最基础的口诀，只能治疗一些小伤，他刚入炼气期就学过了。 江茕星无情起身：“你自己念一遍就行了。” 啊？ 感觉到面前的人已 经离开，梁蔚笙只能依言开口，自己给自己念了一句治疗口诀。 眼睛上传来一阵暖意，他试探着睁眼，果然完好如初。 “原来这么简单啊！”梁蔚笙彻底放下担忧，心情明媚地从地上爬起来，“我还以为这伤很难治呢，早知道我就刚刚自己治好，出来帮忙了。” 江茕星正在试图将妖兽脑门上那把剑拔出来，闻言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用。” 这个妖兽几乎是羽姐姐一个人打死的。 听见不远处正在打坐恢复灵力的羽姑娘发出一声轻笑，梁蔚笙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只是经验不足，下次一定不会了。” 说完他积极地冲到江茕星身旁：“处理妖兽尸体这种体力活就让我来吧！” 江茕星也不拦他，拿着刚刚拔出来的剑，小心擦干血迹，跑到羽姑娘身边：“羽姐姐，给。” 羽姑娘睁开眼，接过剑收好：“多谢。” “这点小事，不用客气。”江茕星坐到对方身边，“是我该谢谢你救了我才对。” “不必，我们进秘境，本来就是为了猎杀妖兽。”经过这片刻调息，体内灵力已经差不多恢复的羽姑娘站起身，来到妖兽尸体面前，“可惜了这身好皮不用处理得这么细致，不值钱的地方就丢这儿吧，我们拿不了那么多。” “嗯，”梁蔚笙举起手里一颗血糊糊的玩意儿，“羽姑娘，妖兽靠你才能解决，这妖丹归你。” 羽姑娘沉吟片刻：“不必分得这么仔细，等三个月后离开秘境，将它们换成灵石再分。” “要是我们合作的可以这么干，但这颗妖丹显然应该是你的。”梁蔚笙道。 他今天第一次进秘境，经验不足已经觉得够丢人的了，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占这个便宜。 第七十八章 你有什么用 黑豹妖兽岂能善罢甘休，感觉到那人已经离开，立刻仰头，纵身一跃。 羽姑娘空着的左手捏动手诀。 一声闷响，妖兽猛地动弹了一下，从半空中掉下来，吐出一口血。 “那颗小球会爆炸？羽姐姐好厉害！”江茕星道。 “还没完呢，先别吹。”梁蔚笙说着也抽出自己的法器扇子，往妖兽的脖颈上削去。 妖兽伏在地上，像是受伤严重，连眼睛都缓缓闭上了。 半空中的羽姑娘落在树枝上，看了眼自己溃烂的掌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脚。 难道说，那皮毛只会烫伤皮肤，对布料无效？ 不好！ “快闭上眼睛！” 没有攻击技能的江茕星一听见羽姐姐的声音，立刻本能地闭眼，哪怕前面不远处就趴着一只凶猛的妖兽。 梁蔚笙却惨了，他正在控制自己的法器，慢了一拍，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趴伏的妖兽浑身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他惨叫一声，只觉得双眼剧痛，立时流出两道血泪。 妖兽趁此机会，冲他扑来。 双眼紧闭的江茕星听见身边的动静，却不敢睁眼。 别无他法，她只能下意识朝着梁蔚笙的方向抛出几张防御符，几乎是符箓脱手的同时，她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这意味着那只妖兽已经近在咫尺。 妖兽撞在防御符上，发出愤怒的吼声。 “向上飞！” 听见羽姐姐的声音，江茕星毫不犹豫地按照指挥往上飞去。 一只手接住她，羽姐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躲好，不要动。” 江茕星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最大贡献就是不要拖后腿，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顺手摸索着给对方贴了一张防御符：“注意安全！” 耳边的人笑了一下，抽身离开。 不能睁眼，江茕星只能凝神细听底下的动静，猜测这场战斗是何等激烈，又忧虑羽姐姐也不能睁眼的话，怎么打才能赢得了这只妖兽 她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下面穿来熟悉的清澈嗓音：“好了，可以睁眼了。” 终于等到这句话，江茕星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往下落去：“羽姐姐，你没事吧！” 下面的战场异常凶残。 整只妖兽的皮七零八落，被剥了大半，一把剑从它的眉心穿过，将它钉在地上，血将这附近一大片的灌木都染红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羽姑娘孤零零地站在中央，身上的白衣已经变成深浅不一的红，面纱叠了几道覆在眼睛上，上面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这画面看得江茕星头皮一紧，手忙脚乱地扑到对方面前：“你，你哪儿受伤了？我给你治疗。” “没事，只是一些小伤，”羽姑娘将蒙眼的面纱摘下，那双眼睛有一些红，却并没有流血，看来面纱上的血迹只是打斗过程中溅上去的。 江茕星松了口气，又注意到那只拿着面纱的左手掌心血肉模糊，大惊：“这还叫小伤？我这就给你治疗！” 她说着火急火燎地掏出一堆治疗符箓来。 坐在角落里的梁蔚笙虽然看不见，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脑袋，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我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你是不是应该关心关心我啊？” 他闭着眼，脸上两道尚未干涸的血泪还没擦，团在角落里显得格外可怜。 江茕星给羽姑娘治好身上的伤，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闹得对方再三表示确实没有别的伤口了，这才转身来到等候已久的梁蔚笙面前，看了看他的眼睛，叹气。 这个叹气让梁蔚笙整个人都不好了：“怎，怎么了大夫？我这眼睛还有救吗？” 江茕星没回答，念了一段《常用口诀九十九条》里的治疗口诀。 梁蔚笙静待片刻，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变化，大惊失色，声音都快劈叉了：“治不好了？” “没有，我刚刚没有用灵力，只是单纯念了一遍口诀，自然没有效果。”江茕星道。 闻言梁蔚笙松了口气，又不解地问：“为什么？” 江茕星不答反问：“你记住那句口诀了吗？” 梁蔚笙茫然地点点头。 这是最基础的口诀，只能治疗一些小伤，他刚入炼气期就学过了。 江茕星无情起身：“你自己念一遍就行了。” 啊？ 感觉到面前的人已 经离开，梁蔚笙只能依言开口，自己给自己念了一句治疗口诀。 眼睛上传来一阵暖意，他试探着睁眼，果然完好如初。 “原来这么简单啊！”梁蔚笙彻底放下担忧，心情明媚地从地上爬起来，“我还以为这伤很难治呢，早知道我就刚刚自己治好，出来帮忙了。” 江茕星正在试图将妖兽脑门上那把剑拔出来，闻言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用。” 这个妖兽几乎是羽姐姐一个人打死的。 听见不远处正在打坐恢复灵力的羽姑娘发出一声轻笑，梁蔚笙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只是经验不足，下次一定不会了。” 说完他积极地冲到江茕星身旁：“处理妖兽尸体这种体力活就让我来吧！” 江茕星也不拦他，拿着刚刚拔出来的剑，小心擦干血迹，跑到羽姑娘身边：“羽姐姐，给。” 羽姑娘睁开眼，接过剑收好：“多谢。” “这点小事，不用客气。”江茕星坐到对方身边，“是我该谢谢你救了我才对。” “不必，我们进秘境，本来就是为了猎杀妖兽。”经过这片刻调息，体内灵力已经差不多恢复的羽姑娘站起身，来到妖兽尸体面前，“可惜了这身好皮不用处理得这么细致，不值钱的地方就丢这儿吧，我们拿不了那么多。” “嗯，”梁蔚笙举起手里一颗血糊糊的玩意儿，“羽姑娘，妖兽靠你才能解决，这妖丹归你。” 羽姑娘沉吟片刻：“不必分得这么仔细，等三个月后离开秘境，将它们换成灵石再分。” “要是我们合作的可以这么干，但这颗妖丹显然应该是你的。”梁蔚笙道。 他今天第一次进秘境，经验不足已经觉得够丢人的了，怎么也不好意思再占这个便宜。 第七十九章 妖丹能吃吗 “妖丹？什么样？让我看看。”江茕星听见他俩的对话，好奇地凑过来。 羽姑娘接过梁蔚笙手中的妖丹，召来一道水流将它洗干净，这才递给江茕星。 江茕星小心翼翼地接过。 它只有龙眼大，晶莹剔透，里面有金色的光芒流动，如同活物一般。 “这个妖丹能干什么用？”她举着看了看。 “那用处可就大了，”梁蔚笙蹲在地上，晾着两只血糊糊的手，科普道，“作为妖兽身上最重要也是最值钱的东西，妖丹既可以作为法器的原材料，请炼器师打造具有妖兽特性的法器，又能喂给饲养的其他妖兽增长修为——除了这些实用性的功能，还有人将它镶嵌在各种地方作为装饰，毕竟妖丹颜色各异，还会发光，很多女修都很喜欢这种亮晶晶的小玩意。” 好奢侈 江茕星暗暗咋舌，又问：“既然可以增长修为，人能吃吗？” 梁蔚笙差点呛到：“当然不行！妖丹内的能量暴虐，至今修仙界都没有人能找到成功将妖丹炼制成丹药的办法，所有自称能用妖丹炼丹的都是骗子，千万别信。” 江茕星回忆起原着中，似乎曾经有一个反派角色服用妖丹功力大增的情况，只是她记不清那个人的下场如何了，便继续问道：“人吃了它会怎么样？” “运气好的话，短时间内可能会功力大增，但是一定会有后遗症，”梁蔚笙想了想，“通常是暴毙而亡，运气好点的经脉俱断，或者丹田损伤，总之，都是治不好的，让人从此无缘修仙界。” 这么可怕吗 江茕星吸了口气，再看这颗妖丹，怎么看都觉得像一颗定时炸弹。 “你喜欢吗？这颗妖丹长得还可以，你要是喜欢，等出去之后我找人打个簪子，把它嵌上。”羽姑娘垂眼看着江茕星，“等小茕星长大了，也该有几件首饰才对。” “不不不”江茕星连连摇头，将妖丹还回去，像是在丢什么烫手山芋似的，“羽姐姐，这妖丹是你打的，自然该用在你身上，我不要什么簪子。” “对呀，羽姑娘，茕星还小，我看你应该给自己打几套簪子，认识这么久了，我就没看见你戴过什么首饰。”梁蔚笙一边将妖兽身上还算完整的皮毛剥下来，一边帮腔道。 羽姑娘没有搭理他，随手收起那颗妖丹，像收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似的，接着抬头看看天色：“不早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这附近既然没有其他妖兽，我们得去更远的地方找才行。” “好，正好我这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梁蔚笙收起妖兽身上剩下的值钱部位，对二人道，“这些算咱们三个的，等卖了换成灵石咱们再分。” 江茕星和羽姑娘都没有意见。 羽姑娘问：“小茕星，你想去哪？” 江茕星的目光从羽姐姐这身已经被染成红色的长裙转移到梁蔚笙血糊糊的双手上，指着温泉的方向道：“那边有水，你们先去收拾一下吧，免得血腥味吸引来太多的妖兽。” 说得也是。 二人低头看看自己，决定接受这个提议。 于是三人返回乱石丛里的温泉。 回程的路上，江茕星笑道：“梁蔚笙心大也就罢了，羽姐姐你一个女孩子，都不觉得身上难受吗？” “咳，”羽姑娘清了清嗓子，“刚刚那边到处是血，我倒也没有注意。” 江茕星想了想刚刚那堪称案发现场的画面，心有戚戚地点头，又道：“还好那边是温泉，羽姐姐，你待会儿可以洗个澡，咱们还有三个月呢，不急于这一时。” “洗澡就不必了”羽姑娘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紧，“清洁口诀很好用。” “哦对，你应该当了很多年修仙者了吧？洗澡是凡人的清洁习惯，我总是忘记。”江茕星叹了口气。 她当了两辈子凡人，有些习惯根深蒂固，实在是改不了。 “还好，我只是不习惯在这荒郊野外洗澡。”羽姑娘道。 说话间，一行人抵达温泉附近，这里仍然一个人也没有，非常安静。 江茕星拉着羽姑娘往里走，差别待遇展现得淋漓尽致：“这边温泉不止一个，七公子，你自便，不过别进最里面这个，羽姐姐要换衣服的。” “哦，哦。”梁蔚笙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只能恋恋不舍地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乱石之间。 “那个”被她拉进最里面那口温泉的羽姑娘局促道，“我自己来就行。” 想起对方看见自己泡温泉都会转过去，江茕星猜出她不习惯跟人 如此亲密，体贴地停下脚步：“那我在这边等你，你自己进去吧。” 羽姑娘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转身进入乱石后面。 江茕星背对温泉的方向，靠着身边这块石头，像之前对方守着她那样，替姐姐防备可能出现的梁蔚笙或是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羽姑娘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小茕星。” “嗯？”江茕星转头，不过温泉被石头挡着，又有蒸腾的雾气，看不清里面。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羽姑娘忽然没由来地问。 她明明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石跃人交代要找的那个人，却依然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信赖自己。 江茕星靠回石头上，不假思索地道：“你对我也很好呀，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那只妖兽吃得渣都不剩了。” “不会，你之前遇到那只妖兽，不也安安稳稳地逃出来了？”羽姑娘语气笃定。 “那你之前对我也很好啊！”江茕星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脸着地，就是你拉了我一把还有前几个月咱们一起学拳脚功夫的时候，你也教了我很多，要不是有你在，我大概坚持不了这么久，早就找借口不去了。” 毕竟扎马步是真的很累。 温泉那边没了声音，片刻后，一道人影从乱石后面绕出来，带着熟悉的冷香。 江茕星抬起头。 第八十章 爱屋及乌 重新换了一身白衣的羽姑娘鬓角还带着湿意，黑色长发简单地束成一个马尾，感觉比之前利落不少，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精致到锋利的眉眼竟让人有种雌雄莫辨的错觉。 江茕星一愣，不过对方很快垂下眼，低头将面纱蒙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江茕星别开眼，按了按自己因为刚刚那一眼对视莫名乱跳的小心脏：“我我也是爱屋及乌罢了，师父托我找的那个人没找到，你也算他的远亲，我照顾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爱屋及乌是这么用的吗？ 羽姑娘掩藏在面纱下的唇角翘了翘，又问：“那你要是找到那个人，也会像对我一样对他好吗？” 江茕星想了想：“那不一定，得看他这个人合不合眼缘，不过师父说我跟那个人挺像，见了面一定会成为朋友，我暂且信他一下。” 像吗？ 羽姑娘的视线从面前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扫过。 一看就没怎么吃过苦，横看竖看都还是一团孩子气，脸颊圆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把。 怎么看都完全不像。 不过确实成为好朋友了。 羽姑娘吸了口气：“其实” “嗯？”江茕星睁大眼睛望过来。 算了，还是算了。 羽姑娘眼底的暖意褪去，又恢复平时古井无波的淡然：“我们出去找梁蔚笙吧。” “嗯，好。”江茕星不疑有他，嘟囔道，“希望不要看见什么会长针眼的画面。” 羽姑娘失笑，看着身边蹦蹦跳跳心情似乎很好的小姑娘，暗暗下定决心。 自己要做的事情，不必让旁人知晓，徒惹惦念。 但是如果报完仇还能保住一条性命的话，一定要对她将所有真相坦白。 告诉她，其实自己就是石大叔要她找的那个姬彻羽。 希望到时候小茕星不要生气。 毕竟，他真的很珍惜这个给他带来久违的家人感觉的小丫头。 往外走了没几步，二人在一块巨石底下捡到已经将自己洗干净的梁蔚笙。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正拿着本书念念有词。 “你在干嘛？”江茕星走近，听清他口中念的内容，震惊道，“你还没死心想考科举啊？” 竟然在秘境里也如此努力！ “对啊，”梁蔚笙又抓紧看了两眼，这才将书一合，从地上爬起来，“我进秘境只是因为我是梁家人，又不是为了提升修为。更何况，我这么大岁数还是个炼气期，不是已经很明显志不在此了吗？” 跟在江茕星身后的姬彻羽沉默片刻，半晌吐出两个字：“科举？” “哦对，羽姐姐你不知道吧，”江茕星毫不犹豫地揭梁蔚笙老底，“他打算当大官，娶他那个凡人表妹呢！” 不过原着里梁蔚笙出现的时候已经是筑基期了，跟在男主霍野后面当军师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不想修仙的意思，可见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想法的事。 听见江茕星的话，姬彻羽配合地挑起眉。 梁蔚笙闹了个大红脸：“咳咳咳！你不要乱说！” “我哪有乱说，”江茕星小大人似的道，“你要是连自己的梦想都不好意思承认，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好像有点道理 梁蔚笙刚想点头，注意到这丫头挤眉弄眼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掉进圈套，后知后觉地怒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江茕星笑得前仰后合。 看着他俩打闹的姬彻羽突然觉得心里没由来地不太舒服，清了清嗓子：“我们接下来去哪？” 江茕星收起笑容，指着不远处的山脉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下，这边是山，另一边是一条河，你们想选哪边？” 梁蔚笙摸摸下巴：“理论上来说，山里宝藏比较多” “你是土灵根？还是木灵根？”姬彻羽问。 “呃，都不是”梁蔚笙道。 他是金火双灵根。 非常适合当炼器师，不过他不缺钱，所以对这门手艺没兴趣。 “既然如此，不如选另一边，我是水灵根，河边比较适合我。”姬彻羽看了眼那道山脉，补充道，“而且这片山脉在秘境里如此醒目，相信不少修仙者都会奔着它去，我们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有道理！”身为杂灵根去哪都一样的江茕星抚掌赞叹，“不愧是羽姐姐！” “那行吧！”梁蔚笙答应了，片刻补充一句，“不过我不会凫水啊。” “那你也太没用了。”江茕星见缝插针地鄙视道。 “嘿——”梁蔚笙斜睨着她的五短身材，“难不成你会？” “我当然会，游泳有什么难的。”江茕星道。 这回梁蔚笙没话说了。 “没事，我们只在河边呆着，不必下水。”姬彻羽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赶路吧。” 一行人离开温泉，穿过茂密的丛林，朝着那座山的相反方向飞去。 半个时辰后，可能是离开了那只黑豹妖兽的领地，四周的妖兽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他们一边解决送上门的各种妖兽，一边往河边赶，速度难免变慢，直至天色转黑才终于抵达河岸边。 “这里也有白天黑夜啊”终于从遮天蔽日的茂密丛林里出来，江茕星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古代没有光污染，星空绚烂而清晰。 也不知道这秘境中的星空，属于哪一片宇宙。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姬彻羽在周围走了一圈，撒下驱虫的药粉。 “好，羽姐姐，你也累了吧？”江茕星凑过去，“要不要吃点东西？” 已经累趴在一旁的梁蔚笙听见这句话，用最后的力气发出提示：“妖兽的肉可不能吃啊！” “这我知道，”江茕星抬起手，晃晃手指上的好几个储物戒，“所以我从外面带了很多吃的进来。” 也不用担心占地方，反正带进来的食物都会吃完再出去，腾出来的空间正好用来塞战利品。 “我怎么没想到呢！”梁蔚笙悔恨交加，“二哥给我准备的全是辟谷丹！” 只能吃药丸子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第八十一章 怪鱼 “先别急着聊天，把阵法设置好，免得又有妖兽过来。”见他俩快要说得没完了，姬彻羽道。 “我来我来！你们休息。”江茕星放下手里的食物，积极地掏出阵盘。 她没本事参与打架，只能在这些事情上多做一点。 话是这么说，但第一次使用阵盘设置防御阵法的江茕星还是做得磕磕绊绊，幸好教她用阵盘的梁蔚笙就在旁边，全程口头指点，总算是顺利摆完了。 姬彻羽盘腿坐在一边，一身白衣被夜风微微吹拂，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看似在打坐恢复灵力，实际上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地斗嘴。 感觉很亲密呢。 等到阵法启动，这个小小的领域内安全之后，他缓缓开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正往外拿食物的江茕星动作一顿，回忆起自己跟梁蔚笙认识的过程，不由长叹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 “差点忘了，你还欠我十个铜板！”梁蔚笙道。 “那是你自愿给我的，怎么叫欠？”江茕星扬起下巴，一点还钱的意思都没有。 “是意外认识的？”姬彻羽语气略带好奇地问。 没想到羽姐姐会好奇这件事，江茕星想了想，道：“哎，这事还得从我师父说起，他临终前让我去都城外面找一个人” “不是找我——的远房亲戚吗？”姬彻羽道。 “对，不过他还让我找另外一个人，说那个人可以替他教我修仙界的一些事。” 姬彻羽的表情有些僵硬，幸好有面纱挡着，没被另外两人发现。 这石大叔，真是离谱，要这么个小丫头自己出门找人也就算了，还要找不止一个！ 他忍着不舒服开口：“石——你师父要你找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梁蔚笙？” 江茕星不知道端庄的“羽姐姐”正在腹诽，摇摇头：“不，是一个住在都城郊外一个村里的大叔，好像是师父以前的好友，可是等我找过去才发现，那人已经自废丹田成为一个普通凡人了。” “于是他就给你介绍了我。”梁蔚笙接话。 “没错。” 原来是这样，姬彻羽豁然开朗，对江茕星温声道：“你想学什么，我也可以教你。” 不用找那个半吊子。 一心想跟美女姐姐贴贴的江茕星笑眯眯地往他身边蹭了蹭：“谢谢羽姐姐，不过我已经学得差不多啦——姐姐，你要吃什么？我给你拿。” “我也想吃”梁蔚笙在另一边发出饥饿的声音。 “你自己没有手？”江茕星无情道。 梁蔚笙：“”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休息大半宿后，三人恢复灵力，江茕星甚至还见缝插针地写了几张符箓。 等到天色微亮，他们收起阵盘，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去。 “要不要去河的另外一边看看？”梁蔚笙提议。 江茕星看了眼还挺宽阔的河道，问：“游过去吗？” “当然是飞过去。”旱鸭子梁蔚笙道。 也不是不行。 江茕星看向羽姐姐。 姬彻羽盯着不断奔流的河面看了一会儿：“你可以试一试。” 这有啥可试的？ 梁蔚笙不明所以，踩上飞行法器：“我先过是吧？没问题。” 就让你们看看七公子的潇洒身姿。 说完他往河对岸飞去。 起初还好好的，等飞到河中央的时候，平静的河水突然像是煮沸了一般，水中飞跃出一条巨大的鱼，通体泛着幽幽的蓝色，朝半空中的梁蔚笙张开长满密密麻麻细碎牙齿的大嘴。 梁蔚笙差点吓死，拼了老命把飞行法器抬到更高的地方。 那条大鱼咬了个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落入水中。 岸边的江茕星看完全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个“哇”的声音来：“它跳得好高。” “水中果然有妖兽。” 梁蔚笙刚灰溜溜地回到岸上，就听见姬彻羽说了这么一句，欲哭无泪地道：“羽姑娘，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水里危险，还让我去试。” “说什么呢，羽姐姐也是第一次进来，怎么可能知道哪里有危险？”江茕星对他怒目而视，“更何况不是你想去河对岸的嘛。” 梁蔚笙一噎。 “没有，我只是猜测，现在才能确定。”姬彻羽淡淡地道。 “那我们 怎么办，这岂不是完全没法过去那边了？”梁蔚笙看着再次恢复平静的河面，心有余悸。 “走，我跟你一起过去。”姬彻羽踩上自己的飞行法器，“水里的妖兽难杀，但未必就完全杀不了。” “你打算怎么杀？”梁蔚笙来了兴致。 姬彻羽点点他：“你的飞行法器看起来不错，挺结实的，应该能承受住妖兽的攻击。” 什，什么意思？ 梁蔚笙突然觉得有点不妙了。 “待会儿，你负责将那只妖兽骗出来，我会站在你的附近，等待妖兽出现。” 这他跟鱼竿子上的那块饵料有什么区别？ 梁蔚笙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我还是会不少攻击类法术的，只安排这么简单的活，未免大材小用——我看还是让茕星来吧。” 他说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江茕星揍他的准备，没想到江茕星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痛快点头：“行啊。” 正好练一练闪避能力。 她答应得太痛快，正准备出声阻拦的姬彻羽只能咽下没来得及出口的话。 这下反而让梁蔚笙内疚起来，感觉自己像是在欺负小孩，当即许诺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那条怪鱼绝对伤不到你半根毫毛。” 轮得到你来保护？ 姬彻羽凉凉地瞥他一眼，抽出剑来：“走吧。” 三人飞到河心中央。 脚下，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平静得好像刚刚的怪鱼妖兽只是他们的幻觉。 “是不是太高了？我飞低点试试。”江茕星道。 她大着胆子往下落了一点。 水面出现动静，泛着诡异幽蓝色泽的怪鱼再次破水而出，向上方的猎物张开大嘴。 江茕星赶紧往上飞去。 没想到这回怪鱼妖兽有了经验，跃得比上一次还要高，眼看就要将小小的身影囫囵吞入腹中。 第八十二章 迷之自信 妖兽一出水，两边守着的二人立即出手，姬彻羽一剑刺入鱼鳃的缝隙，硕大的鱼身狠狠扭动了一下。 战斗经验不足的梁蔚笙依旧保持着经验不足的状态，扇子在鱼身的鳞片上划过，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不过幸好，他们俩的骚扰还是成功影响到了妖兽的狩猎，江茕星堪堪躲过怪鱼的大嘴，清晰听见脚下妖兽牙齿闭合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听得她心有余悸。 这一口下去，整个人都要变成肉丝儿了吧。 “别愣着，小心！”一道急促的喊声传来。 江茕星抬头一看，妖兽已经在空中翻身，往下落去，但相应的，它的尾巴高高扬起，仿佛一艘船的风帆，遮天蔽日地冲着她拍下—— 这一下要是砸实了，她怕是会被直接拍进河底淤泥里抠都抠不出来！ 江茕星踩着小白云扭头就跑。 妖兽鱼尾堪堪擦肩而过，带起的风将她整个人卷了出去，水珠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砸了她一身。 江茕星在半空中头晕眼花地转了几圈，好不容易控制住身形，刚好看见下面那条怪鱼落回水里。 溅起巨大的水花。 “没打到吗？”她问。 “这妖兽皮也太厚了！”梁蔚笙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 姬彻羽幽幽看他一眼：“谁会直接对着鳞片砍，你没杀过鱼？” “呃”梁蔚笙一顿，支支吾吾地道，“还真没杀过” 姬彻羽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挪开视线，看向江茕星：“小茕星，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江茕星低头看看自己，确实，一身的鱼腥味。 “不了，”她将身上的水汽蒸干，“等宰了这只妖兽再去换也不迟。” 闻言姬彻羽也没有强求，只是道：“这妖兽比我想象中更强，你要小心。” 江茕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符箓，果然，她只是被尾巴风扫了一下而已，身上那枚防御符已经碎了。 这要是直接拍在身上 想都不敢想。 她拿出一张新的防御符，又觉得不保险，换了一个铜人符。 这是护身符箓那一类里的，据说在防御的基础上，还能反弹一定的伤害，只是成功率还是很低，就算她现在已经换了灵木和灵墨当材料，也依然没能有多么明显的好转。 江茕星舍不得浪费材料，因此这种符画得不多，库存也不过区区几张而已。 她有些肉疼地将铜人符贴在自己身上，对二人道：“那我继续了？” “去吧。” “注意安全。” 江茕星再次往下落去。 水下的妖兽显然也在伺机而动，几乎是她下落的同时，水面就开始沸腾起来，那条幽蓝的怪鱼再次跃出水面。 这一回，它跃得比前两次还要高。 幸好江茕星也有了经验，一见它出来就开始往上飞，一直跟鱼嘴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免得再像上次那样惊险。 两旁的梁蔚笙和姬彻羽也开始动手攻击怪鱼。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鱼眼看追不上自己的猎物，大张的鱼嘴里开始凝聚奇怪的蓝色光芒。 一道水箭从它的口中喷出，眨眼就追上毫无防备的江茕星，眼看就要将她贯穿—— 江茕星身上突然亮起一道白光，铜人符开始发挥功效，那道水箭被挡在屏障之外，却又不像遇到防御符似的弹开，反而像是被屏障吸收了似的。 而后，铜人符碎裂，她周身屏障凝聚为一根与刚刚一模一样的水箭，往妖兽大张着的嘴里疾射而去。 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妖兽的嘴巴本能地合拢，身躯痛苦地在半空中扭动着落入水中。 水面上晕开一片泛着蓝紫色的暗红。 片刻，不少大大小小的鱼翻着肚皮浮到水面上。 “看来这鱼的血还有毒。”梁蔚笙咋舌。 姬彻羽飞到江茕星身边：“抱歉，还是没能解决它。” 江茕星从水面上收回视线，笑着摇摇头：“它出水的时间太短了嘛，怎么能怪羽姐姐呢，而且这趟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知道铜人符有多厉害了。” 难怪成功率这么低。 “铜人符？” “嗯，我刚学会不久的一种护身符箓，据我猜测，应该是对方的攻击有多强，它就能反弹多强的力道，只是不知道这符的反弹上 限是多高。” 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等到了筑基甚至金丹期，在对方放大招前及时贴上一张，岂不是能将别人的大招化为己用？ 想想就美滋滋。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姬彻羽笑笑：“我们还是回去打陆地上的妖兽吧，这怪鱼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现了。” “好。”江茕星一口答应。 如果每骗它出来一次就要消耗一张符箓，那这笔买卖实在是没有打陆地上那些妖兽来得划算。 三人遗憾地放弃了这个猎物，回到岸边，继续沿着河岸往前走。 就这样走走停停，转眼过去半个月。 缺乏实际战斗经验的梁蔚笙在姬彻羽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和挖苦下进步飞快，不再划水摸鱼，已经能在战斗中真正帮得上忙了，绝不是以往只能负责摇旗呐喊和解剖尸体的后勤气氛组。 又一只妖兽轰然倒下，梁蔚笙抬手接住自己飞回来的扇子，甩去上面的血迹，悠然道：“茕星，看见没有，七公子厉害吧？” 野猪模样的妖兽躺在地上，脖颈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汩汩地往外流血，这道致命伤正是他留下的。 江茕星还没接话，姬彻羽道：“不错。” 说完，他原地坐下，开始恢复灵力。 扇子猛地停住，第一次得到“羽姑娘”赞扬的梁蔚笙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江茕星瞅瞅他，故意问：“你杀过猪？” “嘿！”梁蔚笙扇子一合，走到她面前，抬手不客气地勒住她的脖子，“你找打是不是？” “咳咳，放开我。”江茕星仰起脖子，抬手掰他的胳膊。 梁蔚笙不放，无意似的拉住江茕星往河水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天以来，羽姑娘老是针对我。” “发现了，”江茕星道，“但是”那不是因为你太菜了吗？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身边这想太多的兄弟语气古怪地问：“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要不怎么老是这样试图引起我的注意呢？” “”江茕星扭过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你？” 为什么不论哪个世界的男性，都是这么的迷之自信？ 第八十三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意思，你七公子哪里差了？”梁蔚笙松开她，“唰”地打开扇子，试图营造出一种玉树临风的氛围感。 江茕星哼笑一声，指指身边的妖兽尸体：“宰了一头猪就得瑟成这样，羽姐姐这些天都杀了多少只妖兽了，你比得过她吗？” 不等他开口，她继续道：“你连羽姐姐都比不过，凭啥觉得她会看得上你呀？” “我”梁蔚笙语塞。 “更何况，”江茕星还没说完，打断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不是说喜欢你表妹么，现在又对羽姐姐起心思，是不是想脚踏两条船？” “不不不，我没有！”梁蔚笙连声道，“你可别凭空污人家的清白！” “那就别胡思乱想，”江茕星瞪他一眼，“既然喜欢表妹，就别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我癞蛤蟆？”梁蔚笙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小屁孩，你有没有眼光啊？我从小到大，只听过别人夸我长得好，从未有人说过丑！” “是你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吧，”江茕星轻蔑地打量他一圈，“夸你的都是什么人？你们梁家人，或者亲戚朋友？他们不过是客气罢了。你要不是梁家七公子，你看他们还夸不夸你。” “我”梁蔚笙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往后退了一步，深深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难道他对自己外貌的自信真的只是旁人虚假吹捧堆砌出来的吗？ 梁蔚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要崩塌了。 三言两语解决掉想太多的梁蔚笙，江茕星脚步轻快地来到姬彻羽身边坐下，托腮欣赏露在面纱外面的双眼。 那双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垂落，像两个小翅膀一样。 羽姐姐真好看！ 这样的漂亮姐姐，哪个臭男人都配不上！ 失魂落魄的梁蔚笙没有忘记正事，默默地跑去割了妖兽的妖丹，又来到河边清洗。 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滴着水往这边走来。 江茕星没忘记他刚刚的那番言论，警惕道：“干嘛？” 梁蔚笙指着河面道：“我好像看见我们之前没能解决的那条怪鱼了。” “它也跟来了？”江茕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半个月，离当时跟怪鱼打架的地方很远了，那条鱼除非是一直跟着，否则不可能如此巧合。 “也有可能是那条的亲戚。”梁蔚笙道，“不管怎么样，你们以后去河边的时候小心点。” “好。” 不过，接下来的大半个白天，河里都十分平静，好像当时一闪而过的怪鱼只是梁蔚笙的错觉。 转眼，夜幕降临。 江茕星利索地打开防御阵盘，将三个人都笼罩其中，继而殷勤地往外掏吃的：“羽姐姐，你今天想吃什么？” 另一边，梁蔚笙抄着手感慨：“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咱们进秘境这么久了，居然一个人也没遇到，这地方到底是有多大？” “这样不好吗？”江茕星摸出一块果脯嚼嚼嚼，口齿不清地指着身后道，“我们要是去那片山脉，可能就会天天跟别人抢怪——抢妖兽了。” 她差点把上辈子的游戏术语秃噜出来。 也是。 梁蔚笙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原地躺下。 今天他觉得自己表现不错，晚上不打算修炼了，可以好好睡一觉。 江茕星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转移到正在低头专注吃东西的羽姐姐身上。 他们俩中间只隔了两三米的距离。 如果夜里梁蔚笙翻个身，再一伸胳膊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站起身，顺手抄起屁股下面的蒲团。 正摊开手脚沐浴月光的梁蔚笙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江茕星没说话，拿着蒲团走到他们俩之间，放下，板着一张小脸严肃道：“我要坐这里。” 姬彻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好。” 江茕星满意了，顶着梁蔚笙一脸欲言又止的无奈复杂表情，一屁股隔开两人。 嗯。 这样就安全了。 这边三人岁月静好，浑然不知附近一片漆黑的树林里，有一个人影悄然靠近。 “总算找到了”罂枝蹲在树上，遥遥地看向河边的三人，眉头缓缓皱起。 怎么回事，这女人竟然还带着两个帮手？ 她撇撇嘴，决定远远地跟着对方，等待他们 分开的时机，方便下手。 没错，罂枝这次千里迢迢赶到都城，为的可不是在秘境中胜过羽姑娘，而是将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彻底解决。 看到这白衣少女的第一眼，罂枝就知道，有对方在，自己绝无可能受到尊上的喜爱。 不过无妨，这次是个绝佳的好机会，还有比秘境更适合杀人灭口的场合吗？ 次日。 三人继续往前走。 一声清脆悠长的鸟鸣声唤醒了这个清晨。 凭借修仙者的耳力，可以清晰听见不远处树林中枝叶摇晃声，片刻，一只鸟从林子里飞了出来。 它通体青色，身姿秀美，尾羽极长，像极了传闻中的青鸟。 “我来！”梁蔚笙踏上飞行法器，追了上去。 那只疑似青鸟的妖兽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河对岸而去，梁蔚笙紧随其后，像是不忍破坏它的羽毛，打算活捉。 眼看他迟迟不动手，越靠越近，已经快要到河中间了，江茕星想起他昨天的话，喊道：“小心河里的妖兽！” “我去帮帮他。”姬彻羽低声道。 说完他也飞向那只鸟。 幸运的是，河水一直很平静，并没有妖兽出现，而那只鸟形妖兽在两个人的围追堵截下，渐渐变得慌不择路，眼看就要落入人类的掌心 就在这时，河里突然跃出一条幽蓝怪鱼，冲着半空中的两人张开大嘴。 江茕星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这条鱼就是半个月前他们打了半天没打死的那只！ 它竟然真的跟来了！ 甚至看起来智商都有所提高，竟然能在水下悄然潜伏这么久才突然出现。 姬彻羽反应极快，立刻毫不留恋地放弃鸟形妖兽，往上飞去。 而梁蔚笙也毫无意外地再次慢了一拍。 江茕星眼睁睁看着那妖兽一口将梁蔚笙囫囵吞了进去，然后一头扎进水中。 毫不留恋地游走了。 醒目的幽蓝色脊背露在水面上，尾巴一甩，转眼就窜出去数百米之遥。 根本追不上。 江茕星：“” 第八十四章 来者不善 在倒霉蛋梁蔚笙被怪鱼吞下的同时，姬彻羽一把抓住突然显得木木呆呆的鸟形妖兽，仔细一看，发觉不妙，立刻转头对岸边的江茕星道：“快跑！” 江茕星根本没有感觉到哪里有危险，却对她的羽姐姐深信不疑，几乎是听见这两个字的同时，她本能地甩出一张防御符，同时踩上小白云，往羽姐姐的方向飞去。 但是人再快，也没有法术快。 岸边茂密的丛林里突然飞出数道火球，直逼江茕星后心。 姬彻羽眼睛一眯，抬手卷起河里的水，化作一道水龙与之正面相撞。 火球被消弭于无形。 江茕星顺利逃到了姬彻羽身边，心有余悸地问：“羽姐姐，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偷袭？” 姬彻羽举起手里软绵绵的一摊：“这鸟不是妖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诱饵。” 离近了，江茕星一眼看出破绽——他们原先以为的漂亮鸟儿竟然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草扎娃娃，上面胡乱插着几道羽毛，胸口的部位嵌着一块已经黯淡的灵珠。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这样粗制滥造的东西，远看竟然跟真的青鸟别无二致。 被这样的东西欺骗，姬彻羽的脸色很难看，冲着躲在林子里偷袭放火的人扬声道：“是谁在背地里使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藏头露尾是小人行径，不如出来堂堂正正地较量一番。” 林子里的人回应道：“藏头露尾又如何，有用就行。你们的朋友被妖兽吃了，不去救他吗？” 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用一只诱饵就解决了他们其中之一。 此人来者不善。 江茕星眉头微皱，问道：“我们跟你有什么仇吗？你为何一上来就下此毒手？刚刚落入妖兽口中的是梁家人，如果他真的出事了，等秘境关闭，梁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倒也不怎么担心梁蔚笙。 他又不是傻子，虽然打架不怎么在行，保命还是没问题的，只要没有运气差到被咬成三截，就不可能死在妖兽腹中。 她笃定梁二公子一定会给自己的弟弟准备保命的东西。 林子里的人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前面那个问题，只道：“这个简单，只要将你们通通灭口，梁家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话音未落，姬彻羽猝然出手，一条巨大水龙从河流里盘旋而出，直扑那人所在的位置。 水龙扎下，茂密的树林被冲垮倒塌一片，可见力道之大。 一片狼藉中，一道人影浮上半空。 看清此人的模样，江茕星震惊脱口而出：“是你！” 竟然是当时在擂台上输给她的王力。 王力眯了眯眼，全然不像当初在修仙者集市道歉时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好久不见啊，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呢。” “你什么意思？”江茕星皱起眉头。 看着王力发下心魔誓后，她本以为这人已经痛改前非，可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又像是来找茬的。 一时间她简直怀疑此人是不是有什么双重人格，否则为什么每次出现的所作所为都如此让人料想不到？ “别误会，不是我要找你，是我师父的意思。”王力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嘴角。 “你师父？我认识吗？”江茕星不明所以。 而且她记得王力是个散修，也不知道怎么又有师父了。 “你或许不认识他，不过他认识你。”王力道，“你姓江，对不对？” 江茕星心里咯噔一下：自打来都城她就一直以茕星为名，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 看见她的表情，王力就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我师父刚巧跟你的父亲江鹄有一些渊源，曾经借给你父亲一本秘籍，现在江鹄死了，秘籍却还没还回来，师父特意嘱咐我，问你讨要。” “你撒谎，”江茕星道，“我父亲根本没有什么秘籍。” 果然是那个组织的人，真是阴魂不散！ 自从来到都城，她就没有再碰见过那个组织的追杀者，时隔这么久，她还以为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已经远去，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 她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一时自己也无法分辨是气愤还是恐惧。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她的后心，让她奇迹般冷静下来。 江茕星听见羽姐姐那清澈如山泉的嗓音响起：“别怕，这里是只有炼气期才能进来的秘境，此人是你的手下败将，你能打败他一次，就能打败他第二次。” 没错。 她回过神，无所畏惧地看向对面的王力。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王力冷哼一声，取出一物，“这是我师父亲自炼制的法器，可以搜寻到附近方圆五里之内的珍贵秘籍。” 说着，他将那件法器抛出。 江茕星看着一个黑影从他手里飞出，在原地转了一圈，继而直直地飞向自己。 等到它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这是个什么玩意，顿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竟然是一只拳头大的苍蝇！ 什么样的人才会把法器炼成这种东西？ 变大的苍蝇恶心程度直线上升，它在江茕星附近停下，不远不近地晃来晃去，十足欠揍。 姬彻羽冷着脸一抬手，一道水箭将它贯穿，法器失效，落入脚下的滚滚河水中。 王力也不恼，摊手道：“你看见了？它确定你身上有秘籍，法器是不会撒谎的。” 他说得跟真的似的，让江茕星一时间忍不住怀疑江鹄的遗物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秘籍，可是她将对方的储物戒已经翻过不知多少遍，却至今连一件可疑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我从未听说能寻找秘籍的法器，”姬彻羽冷冷开口，“谁知道这苍蝇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功能。” “没错！”江茕星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道，“我说了，我父亲没有留下什么秘籍，你们一味纠缠，根本就是在故意找茬。” 且不说她确实没找到秘籍，就算真的有，又凭什么交给这群人？如果她真的交了，之前死的石大叔江鹄，还有那许许多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帮她的凡人百姓们，又算什么？ 第八十五章 黄雀在后 听见江茕星的话，王力不以为意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交出秘籍，没关系，等我将你杀了，亲自找也不迟。” 说完便冲了过来。 江茕星心里了然。 看来，对方也没打算好好谈，恐怕早在当初擂台输给她的时候，就憋着一股气想赢回来呢。 她不知道这个手下败将是怎么又重新找回了自信，之前连一个都赢不了，现在竟然试图一打二。 “你躲好。”姬彻羽抽出剑来，拦在她身前。 “不用，我不怕他。”江茕星拿出一张铜人符，“我倒要看看这段时间他有了什么长进，竟然还敢主动挑衅。” 王力早就已经是炼气圆满，很难更进一步，实力与上次擂台相比没什么长进，不过这回明显疯狂许多，无数火球密密麻麻地扑过来，被姬彻羽的水龙浇灭后，又抬手挥出一片木刺，完全不在意这样下去灵力是否会很快告罄。 与此同时，混战中的双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还躲着一个人。 罂枝看着远处半空中打得热火朝天的两方，犹豫不决。 此时似乎是个上去偷袭的好机会，可是这女人怎么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 看着半空中的白衣身影，她不由得怀疑，自己若是此时上去，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算了，再等等，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就轮到她黄雀在后了！ 王力的穷追猛打一时间像是真的压住了姬彻羽和江茕星，不过很快，姬彻羽就找到间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回他数十道水箭。 他的基本功明显比王力扎实得多，这水箭整整齐齐，上下前后交错成网，让人避无可避。 没想到王力根本不在乎，连一点防御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避开了要害，提着剑直直地穿过这片水箭组成的大网，剑尖直指江茕星。 水箭穿身而过，他的身上立刻多出好几个血窟窿，看着极其瘆人。 但王力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扑向江茕星。 江茕星抄起自己的匕首，撞开他的剑尖，抬手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他的肋下。 “小心！”姬彻羽的剑横过来，拦住王力的第二剑。 江茕星的匕首轻而易举地没入他的身躯，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她正觉得这一招成功得太容易，抬头才发现头顶两把剑架在一起，只离她的头不到半个手掌的距离！ 原来王力根本没有拦她的打算，拼着同归于尽也要给她一剑。 这不要命的打法让江茕星慎得慌，立刻拔出匕首退到十米开外：“你这是在找死？” 王力不搭理她，架在一起的两把剑角力片刻，最后姬彻羽更胜一筹，王力收剑后退数步，再次向江茕星刺来。 他浑身的伤口没有丝毫处理的打算，此时已经快要变成一个血人了。 不就是输了一场吗，至于恨成这样吗？ 江茕星甚至怀疑他中了邪，抬手给他拍上一张驱鬼符。 开启的驱鬼符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却没有丝毫效果。 看来没有中邪。 胸口贴着符箓的王力依旧毫不在意，抬剑劈来，却被从后面赶来的姬彻羽再次架住。 他抬起左手，数道火球越过姬彻羽，扑向江茕星。 姬彻羽正欲上前阻拦，突然感觉到身后风声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他没空多想，转身便是一剑。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血花四溅，罂枝倒着飞了出去。 没想到这种时候对方还在提防偷袭，她捂着伤口，眼里满是怨恨。 竟然是她？ 姬彻羽眯了眯眼，没功夫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居高临下地冷声道：“滚。” 另一边。 江茕星闪身一一躲开那些火球，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自从石跃人身死，她恨透了这个组织，如今王力屡屡挑衅，她终于忍无可忍。 匕首在江茕星的手里划过一道寒光，她身影闪现，突然出现在王力的身后，刃尖划过对方的脖颈。 血液飞溅出来，王力周身灵气消散一空，身躯猛地下坠。 与此同时一道水龙斜刺里冲出，自下而上将他整个人掀翻，直接冲到岸上。 他重重地摔在岸上，头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水龙失去灵力的控制，化为流水淌回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红色。 江茕星盯着岸上似乎已经彻底断气的身影，眉头微皱，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过去再给他补一刀免得留下什么后患时，王力的胸口突然亮起一道白光，一开始，江茕星还以为是驱鬼符发挥效力了，结果那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不是死了吗？”江茕星飞快地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书里有没有这种情况的记载。 很快，白光消退下去，原本已经失去生息的王力突然动了一下。 姬彻羽眼睛猛地一睁，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了，一把抓住江茕星往远处飞去：“快跑，他是故意死的，就是为了用这一招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什么意思？”江茕星转头，看见王力已经慢慢坐起身来，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也太瘆人了。 姬彻羽头也不回地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一招邪术，只要一个人身上带着被另外一个人认主的特定法器，就能在死后让那个人借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复仇，无视任何空间的阻隔。” 江茕星立刻明白了这个邪术的关键之处：“所以说，就算那个人是筑基期，只要通过这种方法，也能进入这个秘境？” 王力早就知道自己赢不了，宁可献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让江茕星死。 真是疯魔了。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在那具身体里的人就是他的师父。”姬彻羽的声音夹杂着呼呼风声，“万幸的是，据说这种邪术会压制一定的修为，如果他被压制到筑基初期，我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那人追来了。 “收飞行法器！”姬彻羽头也不回，一把按住江茕星的肩膀，飞行法器瞬间收起，两个人在极速的飞行中下落。 几乎是他们下落的同时，互相扭曲纠缠的巨大树根从后面张牙舞爪地挥了过来。 落入河水前的最后一秒，江茕星看着这遮天蔽日张牙舞爪的树根，深感绝望。 这人绝对不止筑基初期。 下一秒，她落入水中。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第八十六章 唾弃龌龊的自己 在水里的感觉并不好受，河水浑浊而冰冷，能见度极低，入目所及之处皆为浑浊的河水，偶尔有几条鱼瞪着眼睛路过，能把人吓一跳。 姬彻羽却好似熟门熟路，拉着江茕星径直往水底游去。 水灵根的修仙者入水，就像是游鱼一般，速度极快，而且仿佛根本不会被混浊的水下阻隔视线。姬彻羽像是知道要往哪儿走似的，目标明确地带她越潜越深。 水里很安静。 身后追杀的修仙者似乎没有跟过来。 江茕星会游泳，一开始感觉还好，直到她感觉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快要不够用了，而羽姐姐却还没有上去的意思。 等等，修仙者也是需要呼吸的！ 江茕星心生不安，攥紧姬彻羽一直拉着她的那只手，试图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对方。 幸好，姬彻羽很快转过头来，看到她的表情，明白了缘由。 江茕星看着她的羽姐姐在水中停下，靠近，脸骤然开始发热—— 这，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虽然她现在确实需要空气，可 不不不，女孩子之间碰一下嘴唇有什么关系？ 就在她疯狂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姬彻羽已经凑到她面前，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江茕星紧张地眨着眼，不知道这种时候要不要闭眼睛。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一个空气泡泡突然出现在她的鼻尖前，将她整个脑袋笼罩进去。 做好这个空气泡，姬彻羽将手拿开，安抚地拍拍她，继续往前游去。 哦。 江茕星顶着一个鱼缸似的气泡头盔面无表情。 她要唾弃龌龊的自己。 二人又游了大约半个时辰，饶是修仙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江茕星也觉得浑身冰冷，几乎快要失温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穴。 洞口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何方。 水流往里涌去，姬彻羽带着江茕星，毫不挣扎地跟着水流一同进入这个漆黑的水底洞穴。 仅有的光线也消失了，就算是修仙者，也无法辨认四周都有什么。 想起水里也有妖兽，黑暗中的江茕星心生不安，拉着羽姐姐的手愈发用力。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那边传来一股拉力，将江茕星整个人拉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的脊背碰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胸口，温度从对方的身上传递过来。 江茕星奇迹般地安心下来，不再紧张，就这样被羽姐姐笼罩在怀里，顺着水流往更深的地方流淌而去。 这一段旅程比刚刚更加难熬，静谧的水底，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后，身边的水流速度突然变化，姬彻羽带着她往上游去。 他们终于破水而出。 “咳咳”终于摸到坚实土地的江茕星简直要喜极而泣。 在水里泡太久了，她的四肢虚软无力，全靠姬彻羽将她拖到岸上，宛如拖一条咸鱼。 姬彻羽显然也累狠了，平时休息时明明都是打坐，今天也只能靠在墙壁上喘气。 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江茕星找回自己的声音：“羽姐姐，我们现在在哪？” 一道微光亮起。 姬彻羽将灵珠灯放到她旁边，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一个水底的地洞。” 应该？ “羽姐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洞的？”江茕星艰难地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转头看向对方。 灵珠灯的微光下，她可以看见羽姐姐的面色苍白，显然灵力消耗过度。 姬彻羽的唇角浮现出几分笑意：“自从知道自己是水灵根以后，我时常会潜入水中，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水底的地形。” 这么说，完全是凭借经验找到这个地方的。 江茕星暗暗佩服，又问：“我们现在是不是甩掉那个人了？” 姬彻羽点点头，神情却不见轻松：“不过秘境总共就这么点大，他总有办法找到我们。我不知道那个邪术可以维持多久，但距离秘境开放还有两个多月，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江茕星的心情沉重起来。 “羽姐姐，你觉得那个人大概是什么修为？” 姬彻羽沉吟片刻：“看那一招的力道，应该是筑基圆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真实修为可能已经是金丹期了 。” 金丹期！ 江茕星眼前一黑。 就算被压制到了筑基圆满，跟他们也相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筑基和炼气之间的差距本来就大得惊人，如今更是天壤之别。 又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力气恢复不少的江茕星坐起身，打坐片刻，恢复体内灵力。 再次睁眼时，她看见身边等候的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羽姐姐。” 姬彻羽眼底露出几分笑意：“休息好了？走吧。” “好。”江茕星站起身，“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刚刚看了一下，这个地下洞窟似乎还不小，我们可以四处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会不会有仙人遗宝什么的？”江茕星期待地问。 姬彻羽轻笑一声：“这个秘境属于梁家，就算有，也早就被他们以前进来的人掘地三尺找干净了，想捡漏可没那么容易。” 也是，宝藏又不是妖兽，过三百年还能长出一茬新的，这种一次性奖励物品，只有第一次进入秘境的幸运儿能得到吧。 哦不对，还有男主。 原书里的男主角就算进被人扒拉过八百次的秘境，也一定可以在犄角旮旯里找到前人未曾发现的秘宝。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可惜，原书男主进的那些秘境，都还没到开放时间，否则她很乐意去截胡一二。 相信宽容大度的男主也不会介意的。 就在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穿过长长的甬道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的人问：“你跟那些人，究竟有什么过节？他们要找的秘籍又是什么？” “唔” 就在江茕星组织语言，思考应该怎么说的时候，姬彻羽又道：“如果不方便说，不说也没关系。” 第八十七章 飞升又怎样 “不，我只是在想从哪里开始说。”江茕星道。 她从江鹄突然去世开始说起，讲述自己的怪病，石跃人的突然拜访以及他们后来的逃亡 “事情就是这样，我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们说的秘籍在什么地方。”江茕星无奈地叹息，“我爹死前什么也没跟我说，如果真的有，我早在一开始就双手奉上了，又何必历经磨难，还害死了师父” “石你师父并不在意，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你不要将这件事怪罪在自己头上。”姬彻羽低声安慰道。 他的眼前恍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身狼狈的小男孩跪坐在火堆旁捂着脸，一个瞬间老了几十岁的男人手足无措地在旁边安慰他：“哎，不就是浪费几年寿元嘛，多大点事，我自己都没觉得伤心呢” 姬彻羽眨眨眼，让眼前的画面消散，又补充一句：“更何况，凭这些人的行事之霸道来看，你就算真的交出秘籍，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灭口。” 江茕星想了想，撇撇嘴：“也是。” 横竖都是死，这个组织是跟她杠上了呗！ 姬彻羽笑了一下，向江茕星伸出手：“来，这边是个上坡，我牵着你。” “嗯。”江茕星乖乖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二人开始向上走，灵珠灯朦胧的灯光只能照亮前面一小片的范围，看不到更远处的前方是什么。 姬彻羽盯着前面的这一片地面，道：“他们一路追到现在都不愿意放弃，想要的秘籍必然十分珍贵，你如果真的找到了，会心甘情愿交给他们？” 江茕星想了想：“那应该能卖不少钱吧？不过可惜他们不想给钱，我也没本事问他们要，只能乖乖给他们呗更何况我一个杂灵根，注定没办法飞升，何必修仙，当个凡人多开心。” 当凡人的话，她就是个小富婆啊！ 不要太美滋滋。 “那你现在”姬彻羽回忆了一下，在他印象中，这小姑娘是很努力的。 江茕星沧桑地叹息：“我修仙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如果哪天我能修炼到不怕这个组织的人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她本来以为修炼到筑基期应该就差不多了，没想到敌方又出现个金丹期，真是令人绝望。 “杂灵根，也未必一定不能飞升。”姬彻羽道，“虽说以往确实没有杂灵根飞升的记载，但别的灵根可以飞升，杂灵根凭什么不能？” 江茕星心很大地摆摆手：“全天下那么多人修仙，飞升的百年难出一个，单灵根的还不够分，哪轮得到我？” 这概率，比中彩票还要难，她自认不过是个俗人，没想过这种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更何况—— “飞升了又能怎么样呢？谁知道飞升之后的世界什么样？”她想起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小说，开始信口雌黄起来，“说不定飞升之后进了上界还是社会最底层，继续修炼往上爬原先的天之骄子骤然被打落底层，心态会不会崩暂且不提——这不是没完没了了吗？” 真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姬彻羽带着笑意点头：“你说得没错，飞升就是吊在骡马前面的粮草，不过是骗人的诱饵罢了，这飞不飞，倒也没什么区别。” 两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孩，就这么在寂静无人的地底深处口出狂言，一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经过一段上坡后，前方的通道明显跟刚刚有了变化。 “这里难道是一个地宫？”江茕星伸手，抚过明显有开凿痕迹的墙壁，推断道。 “如果是修仙者，墙壁上的痕迹不会这么细碎，这说不定是凡人凿出来的。”姬彻羽道。 “可是这里不是修仙者才能进的秘境吗？”想起外面横行霸道的妖兽，江茕星觉得难以置信。 什么样的凡人，能在那么多妖兽的围追堵截下，找到这偏僻的地下洞窟，可能还在里面凿出了一个地宫？ “不，秘境的前身，往往都是一些崩溃小世界遗留下的碎片，有凡人的痕迹也不奇怪，我们继续往前走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姬彻羽道。 越往前，人工痕迹就越重。 甬道逐渐变得宽阔，从只能容纳一两个人行走，到几乎可供两架马车并排行驶。墙壁也变得光滑，看不出开凿痕迹，像是在上面涂抹了厚厚的泥土，又刻出各种繁复奇特的花纹。 江茕星伸手摸了摸，不知过去多少年的泥土早已干燥风干，只在她指尖留下一层薄薄的灰尘，花纹在她的手底绽 放，一直延伸到远处灵珠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你猜对了，这里说不定还真是个地宫。”姬彻羽抬起灵珠灯，照亮墙壁和头顶的花纹。 美丽曼妙，而又无法解读。 像是另一个文明的东西。 “快走快走，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江茕星迫不及待地道。 这段花纹装饰的通道就比之前短多了，二人走了没多久，就看见前面出现一扇大门，上面同样雕刻着细致的花纹，只可惜，有四分之一的部分破裂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看来有人来过了。”江茕星看着那扇大门左下方明显是人为毁坏的缺口，有点心痛。 这可是文物啊！ 二人来到这扇大门面前。 这扇门不知涂了什么材料，灵珠灯冷冷的光线照耀其上，折射出奇特炫目的光，愈发显得左下方占据整扇大门四分之一的窟窿后面黑漆漆的慎人。 江茕星有点担心：“这个不会有毒吧？” 姬彻羽低头看她一眼：“怕的话，可以先吃一颗解毒丹。” 哦对，忘了自己现在是修仙者。 以防万一，江茕星还是吃了一颗解毒丹，又给羽姐姐塞了一颗：“我们进去吧。” 大门上的窟窿正好可以供一个成年人弯腰通过，对江茕星来说就更容易了，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进去。 “我先进，等我叫你，你再过来。”姬彻羽道。 说着，他弯下腰，拿着灵珠灯穿过那道窟窿。 灯光随着他的离开消失，江茕星站在黑暗里，有些忐忑，幸好，很快门后就响起羽姐姐的声音：“过来吧。” 她迫不及待地钻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地宫 这扇华丽大门后面的空间似乎很宽广，灵珠灯那点光芒，照不了多远就被黑暗吞噬，未知的黑暗让人愈发恐惧。 江茕星默默咽了口唾沫，忍着颤音提议：“我们摸着墙壁走吧。” 这样起码还有返回的余地，不至于在一片黑暗中迷路。 “好。”姬彻羽答应了她的提议。 二人沿着身后大门摸索到墙壁，这里的墙壁也雕刻着花纹，同样涂抹着与大门相同的奇特颜料，被灯光一照，华光流转，炫目得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不难想像，这里如果全都点亮，将是多么辉煌奢靡。 “等等。”姬彻羽突然停下脚步，将灵珠灯举高，另一只手摸索着墙壁，不确定地道，“上面好像有个凹槽。” “是什么？”江茕星也隐约看见了那个凹槽。 姬彻羽伸手摸索片刻，推断道：“像是放灵石的地方。” 灵石？ 江茕星不解：“可是，这里不是凡人打造的吗？” 怎么会用到灵石？ “试试就知道了。”姬彻羽从腰间摸出一块灵石，一点儿也不心疼地放进墙壁上的那个凹槽里。 灵石骤然爆发出强光，那光芒自墙壁上凹陷的纹路蔓延，旋转，分裂像是要填充满整面墙壁的花纹一样，不断延伸。 墙壁上涂抹的颜料被这些四处流淌的光芒照亮，熠熠生辉。 江茕星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面墙壁飞快地点亮，延伸，光芒顺着墙壁上的花纹转眼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将这个一片漆黑的地宫慢慢照亮。 “好，好厉害” 不过瞬息，一个巨大的地宫全貌彻底呈现在他们眼前，所用不过区区一颗灵石。 刚刚还觉得用灵石做尝试有点奢侈的江茕星一点也不这么想了——一颗灵石就能点亮整个大厅，这地方设计得也太节能环保了！ “可惜，已经被人洗劫过了。”姬彻羽环顾四周，叹道。 地宫是圆形的，中间有一座高台，四根巨大的柱子支撑在高台四周，上面雕刻着繁复花纹，看不出含义。 高台上曾经可能摆着什么珍宝，不过现在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四周散落着各种残破的装饰物和刀剑等兵器，到处都是散落的人骨，显然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也不知究竟是哪位高手，在这么多人的混战之中，获得高台上的珍宝，潇洒离去。 “这些尸骨是修仙者吗？”江茕星随手扶起身边一个鸟型的雕塑，向高台上走去，语气轻快，“前人吃肉，我们喝汤，来都来了，指不定有什么前辈们看不上眼的东西，咱们可以捡捡漏。” 有点道理。 姬彻羽挑了下眉，跟着她一起往上走去。 越靠近高台，尸骨就越多，看着这些姿势各异的人骨，仿佛可以想象到当年高台上的宝物有多么的令人垂涎。 江茕星随手拔起地上插着的一把剑，遗憾地发现这是一把凡人用的武器。 “好像都是凡人。”姬彻羽检查了一下尸骨上的遗物，道。 没有找到什么储物类的法器。 “看来，这地方真的华而不实。”江茕星叹息。 一个凡人的宫殿，为什么用灵石当灯呢。 墙壁上的光芒像流水一样，美得如梦似幻，而这奢靡地宫之中，却都是凡人用的东西。 姬彻羽也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看着握柄上方的一个凹槽，推断道：“这也是个用来放灵石的凹槽那些人虽然不是修仙者，却好像有自己的一套使用灵石的方式。” “可是这里也没有灵石。”江茕星沮丧道。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把这里的雕塑带回去融成金条好歹赚一点的时候，姬彻羽突然从地上厚厚的尘土里发现什么，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白衣，蹲下用手指擦干净地面上的浮灰：“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江茕星凑过去。 那里落着一张残破的纸屑。 它的颜色斑驳，可能是沾染了附近尸体的血，已经粘在地上无法剥离了。在狼藉一片的地宫里，这样一张不起眼的碎纸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可是它上面偏偏绘制着一些令江茕星颇为眼熟的符号。 或者说，是文字。 “这跟那些符箓上的字，是不是差不多？”姬彻羽问她。 “好像是挺像的”江茕星盯着地上那一小片纸屑，团团转了一圈，试图从各个角度猜测它完整的样子。 “那这上 面写了什么？”姬彻羽又问。 江茕星一顿，有点心虚地道：“其实，虽然符箓上写的确实是字，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些字拆分开的含义，我虽然会画符，但也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姬彻羽点点头，也没觉得失望，起身道：“这地宫的历史悠久，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跟我们现在使用的符箓类似的东西，而且还是凡人在用，真好奇那个时代是什么样的。” “他们不是还用灵石嘛。”江茕星见怪不怪地道。 “要继续往前走，还是在这边再呆一会儿？”姬彻羽似乎对这个地方没什么期望了。 不过江茕星似乎还没有彻底死心，继续在一片狼藉中翻找，嘴里还嘟囔着：“要是能找到完整的符箓就好了。” 她很想看看当时的符箓跟现代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见状，姬彻羽继续陪着她一起找。 不知过去多久，二人将整个地宫大厅翻了个遍，还真找到几张完整的符箓。 姬彻羽将自己找到的递给江茕星：“这里的符箓其实还不少，可惜都是纸质的，绝大多数都破损了。” 破损的符箓跟废纸没什么区别，一碰就碎。 江茕星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张符箓，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没关系，能找到这么多已经很好了。”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上面的灵力仍在，吹去上面的灰尘后，依稀可见灵力的流转，像是还能用似的。 江茕星想起什么，一点也不讲究地坐在高台的台阶上，从储物戒里翻出《万全箓》，打开翻找片刻，惊喜道：“这是巫符！” 第八十九章 巫符 “什么？”姬彻羽觉得这个词好像在哪听过。 “巫符。”江茕星抬起头重复了一遍，双眼放光，“符箓一脉历史悠久，巫符是指上古流传下来的所有功效不明的符箓的统称。” “啊”姬彻羽似懂非懂地点头。 这个解释在他看来并没有多么惊人，他很想说一句那又如何，对上江茕星激动的神情，又将这句扫兴的话咽了回去。 可能对于符师来说，意义非凡吧。 “是这样的，”江茕星也看出对方的一头雾水，主动解释，“符箓这一脉，自上古传承以来，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上面文字的真正含义至今无人破解，所以，它跟炼器丹药等最大的区别就是，符箓只能延续传承，无法创新。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失传的符箓十之八九，市面上常见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如今的符师，远远不如上古时期的符师强大。” 姬彻羽的神情逐渐郑重起来。 江茕星继续道：“就算想改进，符师也只能从材料方面进行改进，符箓本身的文字图案是万万不能变动的。” 姬彻羽明白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几张巫符上：“也就是说，如果能摸清这些符箓的绘制方法，我们修仙界就多了几种新的符箓。” “没错！”江茕星得意道，“知道它们有多珍贵了吧？” 姬彻羽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嗯。” 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女装身份，手掌心里的小脑袋一点都没有反抗。 “这些巫符好像有几种类型，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功能我得先把它们拓下来，免得忘了画法。” 江茕星嘀嘀咕咕地翻出凡人用的纸笔，毫不介意四周的一地白骨，就地照着那几张符箓一一绘制，一边画一边暗叹如果有相机岂不是方便许多。 这里的炼器师真是不争气呀。 就不能炼制个照相机出来吗？ “好了。”画完最后一笔，江茕星吹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接下来找个机会把这些巫符用掉，看看效果到底是什么，就能尝试绘制了。” “不能先画再用吗？”姬彻羽看着那些堪称绝版的巫符，觉得就这么用了有些可惜。 “不能，每种类型的符箓笔画绘制的先后顺序都不一样，只有在使用时观察它们的灵气运转方式才能推测出来。不知道它们的用途贸然下手，十有八九会画错，到时候遭到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江茕星正色道。 她平日里哪怕绘制中途灵气断了一点点，反噬都很酸爽，根本不敢细想如果胡乱画符会落到什么样的结局。 “那我们找个机会把它们用掉。”姬彻羽提起灵珠灯，“走吧，我刚刚看见前面有一扇门。” 二人离开光芒流转的绚烂地宫，再次进入一片黑暗的甬道。 江茕星想起某个罪魁祸首：“要是从这边出去，会不会立刻遇到那个追杀我们的人？” “有这种可能。”姬彻羽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有多强，会不会找到我们。” “那”江茕星想出一个主意，“要不我们在这里修炼，等筑基了再出去？” 她也不是随口乱说，要知道她跟羽姐姐现在都是炼气大圆满，离筑基只差一步之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姬彻羽没说话。 江茕星还在嘚啵：“两个筑基初期，总比两个炼气期听起来有赢面一些。” 姬彻羽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你已经找到筑基的契机了？” 江茕星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呃，没有” 她心虚地瞅了一眼羽姐姐。 “我也没有，”姬彻羽道，“据说，炼气圆满到筑基期，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更有甚者，寿元耗尽也无法勘破其中规则，只能一辈子站在筑基的门槛之外。” 简而言之，筑基这种事，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 “那我们怎么办？”江茕星没主意了。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往那片山脉的方向走。”姬彻羽道，“如果地宫有出口，在山脉之中的可能性很大，山间曲折，适合隐藏，只要不是被堵在门口，想躲开追杀者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这样一说，江茕星又重新燃起希望：“山脉里应该还有其他修仙者，想必那人也不敢太大张旗鼓。”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组织在修仙者罕见的偏僻地方行事比较张扬，而在修仙者甚多的都城附近，明显低调得多，摆明了不想被修仙界关注到。 “羽姐姐，你 以前听说过这个到处搜集秘籍的组织吗？”江茕星问。 “没有，”姬彻羽想了想，“我只知道澹言书院是以搜集秘籍起家的，不过他们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掠夺他人秘籍。” 江茕星忍不住阴谋论：“那么大的一个书院，总不可能都是好人，万一就是他们背地里在做呢？” 姬彻羽笑笑：“不至于，澹言书院的创始人搜集到的都是修仙界顶级的秘籍，如今流落在外的，可能没有多少是他们看得上眼的。更何况，书院还有一条规则，只要有人愿意将自家的秘籍分享给书院，书院就可以让他免试入学，藏书楼内的所有秘籍任凭观阅。” “说不定那个组织的人惦记的就是这个！”江茕星伸出一根手指，“在外面抢了别人的秘籍，然后去澹言书院申请入学！” 姬彻羽沉默片刻：“有实力抢夺秘籍的，应该也能通过澹言书院的入院考试，不必这么多此一举。” 那他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搜罗秘籍？ 江茕星不懂了。 前后皆是一片漆黑的狭长甬道中，两个人靠一盏光芒微弱的灵珠灯，摸索着向前走。 她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现在的处境一般迷茫。 “也许没那么复杂，他们想抢秘籍就是为了学习秘籍上记载的罕见法术，以提升实力。”姬彻羽道。 “唔也是。”江茕星闷闷道。 二人在黑暗的地下走了许久，期间又路过数个类似的地宫，可惜没能再找到什么有用的巫符，一无所获。 “要是有其他人进秘境试炼的时候误打误撞进入这个地宫，怕是要气死吧？”江茕星道。 这里全是些凡人物件，一般人看不出巫符的价值，只会当做是凡人的垃圾，随手丢弃；偏偏这地下还很大，转一圈想必得花上不少时间，秘境总共不过开放三个月，在这里浪费掉的时间想必可以换到不少妖丹了。 姬彻羽笑笑：“还没走完，前面未必也是这样。” 江茕星想想也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从那么曲折离奇的水底洞穴进来的，这地宫必然有个“大门”，这方天地成为秘境这么多年，不可能整座地宫都没有一点修仙者能用的东西。 希望就在前方！ 她又振作起来了。 第九十章 终于出来了 与此同时，外界。 巨大的苍蝇法器突然像是失去了目标，开始四处乱转。 “不是这边？”一个身穿血迹斑斑法衣的矮小老者飘在半空，目光缓缓扫视四周。 那丫头到底带着秘籍逃到哪里去了？ “什么人！出来！”突然，他抬手往下一抓。 一个粉色身影不受控制地从脚下的树林里飞了出来，落入他的掌心。 被掐着脖子的罂枝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 “你跟着本尊干什么？”矮小老者问。 “我”听见他的自称，毫无反抗之力的罂枝意识到，面前这个诡异老者很强，绝对不是炼气期，而他似乎也在追杀那两个人。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鼓足勇气开口：“前辈，我能找到那两个人。” “哦？”老者打量着她，“你有什么目的？” “那个白衣女人是我的仇人，”罂枝讨好地抛了个媚眼，浑然不在意自己脆弱的脖颈还在对方手里，“进入秘境之前，我在她的身上下了特质的香粉，遇水也不会消散，不论她去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原来如此。”老者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赏，似乎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 “只要前辈找到那两个人之后，愿意顺手将那个白衣女人一起杀了，我便替您追踪这二人的踪迹。” 老者眯了眯眼，在她忐忑的视线中露出一个笑容：“可以。” 地宫里的通道一直是上坡，而且为了避免在未知的黑暗中遭遇危险，江茕星和姬彻羽一直没有动用灵力飞行，但这也导致他们行进缓慢。 幸好，地宫里最大的动物也不过是蝙蝠和老鼠，没有什么妖兽。 大约数日之后。 他们遇到了进入地宫以来最大的困难。 前面的通道被一块巨石堵住了。 江茕星上前，用力推动那块巨石，然而，它纹丝不动。 “怎么办？”她心生绝望。 都走了这么久了，难不成要原路返回吗？ “别着急，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姬彻羽道。 二人将巨石附近摸了个遍。 很遗憾，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还有别的出口？”江茕星生出一丝希望。 姬彻羽摇摇头，唇角抿成一线：“没有，我一路上注意过，地宫里没有岔路。” “那看来，只能将这块石头凿开了。”江茕星瞪着面前的拦路石。 姬彻羽将手里的灵珠灯递给她，抽出剑道：“你躲远些，我来试试。” 江茕星猜出对方的打算，取出一枚防御符递给他：“你也要小心。” 要是用力过猛让这狭小通道坍塌，死得可就太亏了。 姬彻羽也没打算一上来就发大招，试着一点点增加力道。 巨石上的剑痕一次比一次深，终于，一道剑光将它一分为二，巨石轰然向两边倒塌，露出另一边的景象。 一道刺目的白光照射进来。 “快闭上眼睛。”姬彻羽道。 江茕星依言闭眼，着急道：“怎么了？巨石那边是什么？” 她听见前面的人笑了一下，接着，灵珠灯从她手中被拿走：“别怕，只是你的眼睛很久没见光了，要缓一缓才能睁眼。” “这么说，我们出来了？”江茕星欣喜地问。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待会儿自己看看。”姬彻羽道。 过了一会儿。 江茕星感觉自己可以了，慢慢睁开眼睛。 巨石的另一边，是她完全没想到的画面。 这儿是个很大的山洞，洞顶极高，有天光从上面漏下来，照亮了整个山洞。 山洞中央是一个水潭，水潭四周长满了灵植，每一株都至少有百年以上，如果哪个炼丹师误打误撞掉进来，估计能幸福得晕过去。 “羽姐姐，你说对了，这里果然有修仙者能用得上的东西！”江茕星也快要晕过去了。 虽然她不是炼丹师，但是这么多灵植，能卖多少灵石啊！ 暴富！ 姬彻羽穿过巨石，从外面看了一眼：“这个通道应该是以前进入秘境的前辈特意堵上的，防止有人进入地宫浪费时间。” 大概堵住这个洞口的前辈也没想到还有人能从地下进去。 “那我们要不要再把它堵上？”江茕星问。 “就算能再找一块石头来堵门，这明显是人为的剑痕也藏不住，一定会有人察觉出端倪，发现被掩藏的洞口，到时候反而会觉得地宫里有东西，想要进去一探。”姬彻羽道，“没看错的话，堵门的那位前辈应该是个土灵根。” 所以才能做到毫无痕迹。 “那怎么办？” 姬彻羽想了想，抬手用剑气在洞口旁唰唰刻上几个大字：里面是空的，别进。 呃？ 江茕星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羽姐姐有时候的行为真是让人料想不到呢。 “如果以后有人看见这句话还是硬要往里闯，我们也没办法。”姬彻羽收起剑，视线落在那片茂密的灵植上，“收一些年份久的吧，太小的留给后人，种子也留下。” “嗯嗯。”江茕星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将灵植摘下收入储物戒，天色逐渐转黑，却一直无人来到这个地方。 “看来，我们还没出去。”江茕星道。 “那边好像有个出口，我们过去看看。”姬彻羽指着灵植清理掉大半后露出来的洞口道。 “嗯嗯。” 二人再次进入黑漆漆的山洞。 这次走的路比之前正常多了，偶尔也会看到几只小型妖兽惊慌路过，幸好，这两个人都看不上那些估计连内丹都还没炼出来的小东西，让它们安然逃过一劫。 很快，前方出现亮光，二人来到洞口。 洞口似乎开在山壁上，透过覆盖着一层薄膜般阵法的洞口，可以看见外面是一片蔚蓝天空，往下看，则是群山环绕，中间一片山谷，绿草如茵。 偶尔有踩着飞行法器的修仙者从空中飞过。 终于出来了！ 江茕星呼出一口气。 正如羽姐姐所猜测的那样，地宫的出口就是在这片山脉里。 “要出去吗？”江茕星有些迟疑。 她怕敌人此时正藏在门口，等着他俩一出去就现身。 “当然，否则你打算在这里面呆一辈子吗？”姬彻羽扬眉。 “可是”江茕星欲言又止。 “别怕，还有我呢。”姬彻羽许诺，“我保证，就算这么远还是没能把那个家伙甩掉，我也一定会保证你安然无事。” 他的语气笃定，江茕星不由自主就被他说服了：“好，那我们这就出去。” 姬彻羽弯起双眼。 第九十一章 陷阱 “不过这是什么阵法？”江茕星试探着戳戳面前的薄膜，“要破开才能出去吗？” 姬彻羽上前看了一眼：“不用，只是最简单的障眼法，直接穿过去就可以。” 这么简单？ 江茕星不太相信，左右看看，却又没看出别的古怪，便大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戳过去。 阵法微微传来阻力，不过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手指果然轻易地穿过去了。 她不再犹豫，召出小白云往外飞去。 踏出山洞的一霎那，江茕星的鼻尖嗅到外面的草木清香，山谷中的微风吹动她的衣摆，让她的心情难以抑制地愉悦起来。 “果然人还是要晒太阳，”她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回到紧随其后出来的姬彻羽身边，煞有介事地道，“在地下待久了会抑郁的。” 姬彻羽笑而不语。 江茕星暗想，那道障眼法还真是神奇。从外面看，刚刚出来的那个洞口根本不存在，这片山壁上都是大同小异的石头，除非有人往山壁上撞，否则还真的很难发现这个藏满灵植的山洞。 可见再低阶的阵法，只要用对了地方，都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用途。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她踩着小白云在姬彻羽身边打转。 “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姬彻羽打量着脚下的山谷。 江茕星想想也是，那个实力足有筑基圆满的追杀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哪怕少打一些妖兽，也要安全第一。 “下面好像有人，走，我们过去看看。”姬彻羽道。 下落的过程中，他听见江茕星若有所思般地道：“羽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姬彻羽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哦？有什么不一样？” “性格好像变得越来越活泼了？”她想了一个比较折中的词语。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帅气，感觉羽姐姐起初给人的印象总是文文弱弱的，结果现在说话做事越来越酷，帅到过她好几次，江茕星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估计都快被掰弯了。 性格帅气的漂亮姐姐，多么让人把持不住的反差萌！ 姬彻羽不知她内心波澜，勉强笑了笑：“我性子慢热，跟熟了的人会放得开一些，吓到你了吗？” “这倒没有，”江茕星嘴很甜，“羽姐姐什么样我都喜欢！” “哦？”姬彻羽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话可是你说的。” “嗯？”江茕星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不过姬彻羽没有再解释什么，他们落地了。 不远处是一片小木屋，环绕出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上人来人往，似乎还有人在摆摊。 “居然有人在秘境里面摆摊？”江茕星表示大开眼界。 “过去看看吗？” “好啊！” 走近了才发现，摆摊的人还不少。 而且摊位多种多样，有的在卖从外面带进来的丹药符箓乃至食物饮品等消耗品，有的在给别的修仙者用刚打来的妖丹加工法器，有的居然在烤妖兽肉！ “不是说妖兽肉不能吃吗？”江茕星大惊。 那家铺子居然还围着不少人。 “有些小型妖兽的味道还不错，虽然有毒，但是少量吃一些没关系。”姬彻羽解释道。 原来如此。 江茕星看着那些滋滋冒油的肉串，有点心动。 “想吃的话就去试试吧，大不了吃颗解毒丹，”姬彻羽看着她眼馋的样子，笑道，“有些妖兽只有秘境里才有，出去就吃不到了。” 都这么说了，那必须得来点儿。 江茕星跑过去：“多少钱一串？” 另一边，姬彻羽似乎对烤妖兽肉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给法器加工的铺子上，正准备过去问问价格，视线忽然扫到木屋后面的一片草地上。 微风吹过，碧草微伏，像一片绿色的波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岁月静好的一幕，本该让人心情宁静，姬彻羽却注意到了一个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疑点。 紧贴着木屋的墙根下，有一株野草，风吹过来的时候，它没有动。 这其实有很多可以解释的理由，例如那个角落刚好没有风，可是不知为何，看见这一幕的姬彻羽心里本能地警铃大作，感觉四周处处都变得诡异不对劲起来。 他来不及多想，几步走到江茕星面前，一把拍开她手里的烤肉：“别吃！” 江 茕星刚拿到肉，正准备大咬一口，毫无防备之下，烤肉直接被整根拍飞，落到地上，粘上了尘土。 她心疼地叫了一声，正准备问羽姐姐怎么回事，却眼睁睁看着那串烤肉变成了几只蠕动的虫子，看那五彩斑斓的颜色，必然有毒。 “呕还好没吃，羽姐姐，你怎么知——”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姬彻羽，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被浓雾覆盖，不论是热闹的小摊，还是她的羽姐姐，都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 她警惕地拿出铜人符，拍到身上，环顾四周，却除了白色雾气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羽姐姐！”江茕星高声喊，“你在哪？” 无人回应。 看来只能自救了。 她吸了口气，迅速冷静下来，拔出匕首握在掌心：“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一串低沉沙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愈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就是江鹄的孩子？秘籍是不是在你手里？” “我不知道什么秘籍。”江茕星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遍这样说了。 “无妨，无妨，等你死后，我亲自来找。”那沙哑诡异的男声道。 “藏头露尾，你要怎么杀我？”仗着有铜人符在身，江茕星的口气很大，像是一点也不怕惹怒对方，“我们本来猜测你现在至少有筑基圆满，但是现在看来，你要是真有那么厉害，早就直接动手了，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还设个阵法将我们分开？” “呵呵，想逼我现身？”那道沙哑声音冷笑，“对付你，我不必亲自动手。” 说完，浓雾中骤然出现几道黑影，带着风声，割开浓雾，向江茕星呼啸而来。 第九十二章 死马当活马医 阵法中。 浓雾环绕，危机重重。 飞刀角度刁钻地飞向目标。 江茕星纵身一跃，躲开这几把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飞刀，没想到它们一击不成，调转方向，再次袭来。 江茕星一边躲闪，一边抽出在地宫里发现的那几张功效不明的巫符。 虽然不知道它们具体是干什么用的，但当时抄录的过程中，她注意到其中几张符箓里，有几个字符挺眼熟，好像在她曾经画过的那些符箓里也出现过。 江茕星至今还是初阶符师，没本事画攻击类的符咒，她熟悉的字符，自然是辅助类的。 所以她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那几张巫符分为两类——有辅助类字符的一类，没有的另一类。 眼看那些飞刀没完没了，又飞了过来，她心一横，抽出一张辅助类巫符丢了出去。 不知道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吧！ 江茕星脑海中浮现出发现巫符的那个地宫——在那种混战的局面里遗留下的巫符，总不可能是生活类的用途。 破阵她是一窍不通，只能指望羽姐姐，在这阵里耽搁的时间，正好让她看看这些巫符都是些什么功能。 哪怕群敌环伺，对羽姐姐信心十足的江茕星心态还挺轻松。 千百年前的巫符被灵力催动，绽放出来自上古时代的光芒，冲着江茕星飞来的数把飞刀，在空中突然停滞。 见到这一幕，江茕星的眼睛猛地瞪大——这道符竟然能够停止时间？ 还没等她高兴，短暂的时间停止已经结束，巫符消散成灰烬，那几把飞刀继续沿着轨道旋转而来，眼看就要割断她的脖子。 这也太短了 江茕星有点不过瘾。 她弯腰躲开那几把飞刀，想再抽一张巫符试试效果。 这有点像是在开盲盒啊。 不过，看着自己掌心那几张可怜兮兮的符纸，她还是忍住了，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幺蛾子，还是节约点吧。 停止时间这种符箓，就算只有短短一两秒，只要用得好，也足够改变整个战局，由此可以推断，地宫里的巫符都是好东西！ 她要省着点用。 不过这飞刀飞来飞去的也真的是很烦人。 怎么办才好？ 江茕星将巫符揣进怀里，手指擦过储物戒，神识探入，飞快地翻看其中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没有！贫穷的炼气期囊中羞涩，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飞刀打着旋又飞了过来。 江茕星再一次闪身躲开，心想也未必需要法器，只要能找到什么东西将这几把飞刀控制住不让它们乱飞就行了 这时，她的神识触碰到储物戒里的一件东西。 就你了！ 没空多想，江茕星抬起手，凭空变出一口黑漆漆的大锅，在飞刀飞过来的一瞬间，举着锅抡了一圈。 只听一连串的叮咣乱响，飞刀尽数被兜进锅里，江茕星顺势将它倒扣在地上，一脚踩在锅底。 飞刀们在倒扣的锅里疯狂乱撞。 然而并没有办法逃脱。 可见即便是凡俗的东西，用好了也是有奇效的。 江茕星踩着锅的脚用力碾了碾，在嘈杂的金属撞击背景音里将它往土里又按了几分，挑起下巴，语调轻蔑：“还有什么，尽管使出来吧！” 小模样很得意。 可能对方也没想到她会使出这么一招，白雾里的沙哑声音沉默片刻才再次响起：“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口锅。” 这回轮到江茕星沉默了。 她确实没有多余的锅，如果这人再搞出几把飞刀，场面可能会有点尴尬。 不过幸好，这一次出现在白雾里的不是飞刀。 无数火球出现，从天空中直直落下。 这火球明显不是王力那个级别的，光靠躲就能躲过去，抬头望去，几乎像是一场火雨，让人避无可避。 更何况江茕星还得踩着锅免得那些飞刀越狱，动不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剩下的符箓，没动。 火雨眨眼已至眼前。 就在江茕星快要被火光笼罩的那一刻，她身上的铜人符发出白光，将周身火焰吸收干净，又化作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火柱冲入白雾，不知所踪，火光在白雾中逐渐消散。 “你想伤到我？”低沉诡异的嗓音再次响起，他笑了起 来，“你在阵内，我在阵外，想伤到我，不如先破阵。” “不好意思，我对阵法的了解仅限于用傻瓜式阵盘。”既然反弹无效，江茕星也不用铜人符了，抠门地换回防御符，“两次了还没伤到我哦，继续吧。” 白雾里的声音冷哼一声。 很快，白雾里出现巨大的黑影，沉闷的脚步声从四面传来。 江茕星一脚踩着叮叮咣咣的锅，看了一圈：“只有四个啦？你是不是灵力不够了？” 那道声音没有搭理她。 巨大的黑影越来越近，逐渐显现出真面目——四只足有两个江茕星高c四个江茕星宽的巨大木制傀儡出现在前后左右。 它们的双手被改造成两个转动的圆盘，边缘是锋利的刀刃，如同电锯一般。 江茕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们逐渐靠近，突然抬起脚。 没了压制的飞刀立刻顶开大铁锅，张牙舞爪地向四面飞去。 这飞刀有个毛病，要转弯的话得先在空中绕个圆弧才能转回来，因此，它们离开锅的束缚后，并不能第一时间攻击江茕星，而是得先散出去调整方向。 江茕星就趁着这个机会，利用灵力将它们飞出去的方向略微调整了一下。 几声“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动静响起。 眼看就要将江茕星锯成几节的傀儡突然停住，怎么也无法更进一步。 那几把飞刀死死卡在它们的膝盖关节处。 “看来我准头还可以。”江茕星得了便宜还卖乖。 傀儡和飞刀双双消失。 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人影出现。 终于肯出来了吗？ 江茕星面上的轻浮一扫而空，暗暗握住匕首。 她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解决这个筑基期的对手，只能寄希望于羽姐姐早点破阵。 她比自己还要更早发现不对，一定可以解开这个阵法。 江茕星如此坚信着。 第九十三章 你必须死 当江茕星在阵法里迎接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时，另一边。 姬彻羽刚刚打掉江茕星手里的烤肉串，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维持着一脸惊讶的神情消失在自己面前。 一瞬间，他脑袋里“嗡”的一声，以为自己慢了一拍，没能救下她。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扫了一眼四周。 刚刚这山谷里非常热闹的声音尽数消失，木屋和摆摊的修仙者全都不知所踪。 山谷空空荡荡，只有毫无灵气的花草树木，连风也没有，到处一片死寂。 “凭您的修为，想杀我们两个小辈，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姬彻羽的声音温和，丝毫听不出杀意，“或者说，您其实是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哦？”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姬彻羽暗暗竖起耳朵。 不行。 听不出声音所在，自己应该还被困在阵法里。 既然对方不露面，他也只能用言语与此人周旋：“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是金丹真人？虽然借尸还魂有一定压制，但当时您刚刚出现时用的那一招，应该是有筑基圆满的。” 那声音“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你这丫头年纪不大，眼光倒是挺准。” “筑基圆满，杀我们两个轻而易举，如今您却费心设置阵法，我猜应该是借尸还魂这一术法有时间限制，过去这么多天，您的修为是不是下降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天边响起一阵闷雷。 姬彻羽藏在面纱下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辈，您要找的是她，我只是碰巧跟她同行而已，何其无辜。”姬彻羽话锋一转，非常无情地道，“如今您既然已经抓到她，不如就放我离开吧，我并没有跟您敌对的想法。” “你说得有道理，”那声音慢悠悠地道，“可是你如今既已入瓮，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们俩在一起呆了这么久，万一我要的东西在你身上，就这么放你离开，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啧。 姬彻羽皱皱眉。 糊弄不成，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首先得找找江茕星到底被这人藏到了哪里。 他的视线扫过看起来毫无破绽的山谷，内心飞快演算起来。 阵法外，看着这一幕的罂枝急道：“前辈，快杀了她！” 眼看对方的小命唾手可得，她几乎快要等不及了。 站在她身边的老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突然伸手抓住她的下颚，向她嘴里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 罂枝不由自主地吞下，下意识捂住喉咙，一脸惊慌地看着对方：“你给我吃了什么？” 矮个老者微笑道：“你既然跟她有仇，不妨自己去报。” 说完，他不顾对方的挣扎，抬手将人丢进阵法之中。 要他替她杀人？真是笑话。 姬彻羽刚算到一半，阵法突然有了变化。 他警惕起来。 不消片刻，身后风声袭来。 他拔剑出鞘，稳稳拦住对方的攻击。 “前辈怎么亲自——”一句话还没说完，看清来人，他神色微变，“怎么是你？” 拿着法器的罂枝看起来像是有点神志不清，面容兴奋中带着扭曲：“没错，就是我。” 姬彻羽不由后悔自己先前顾虑得太多，没有直接将她杀了。 看来王力的师父能提前在此地设下阵法守株待兔，也有这家伙的功劳。 二人飞快地过了几招，姬彻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实力似乎比之前强悍了许多，竟然隐隐能跟自己打成平手。 这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个丫头说她跟你有仇，我便好心将她放进来，让你们有一场公平的较量。” “我们有仇？”姬彻羽简直莫名其妙。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罂枝？ 罂枝也不解释，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她的眼底似乎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癫狂，阴冷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必须死。” 说完，举着法器再次攻来。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实力莫名大增，但依然不是姬彻羽的对手。 几十招过后，姬彻羽抓住她的一个破绽，剑尖刺入她的肋下。 强悍的灵力立刻席卷罂枝的四肢百骸。 她浑身一颤，手中法器掉落，一把握住剑刃，血 从她的掌心滴落。 “你”姬彻羽企图抽剑，一时间却竟然没能抽得回来。 罂枝满眼都是疯狂而纯粹的恨意：“休想赢过我” 话音未落，强光从她的伤口迸发。 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年轻漂亮女修，如同骤然破碎的瓷瓶，被强光切割得四分五裂。 不好！ 姬彻羽迅速往后退去，凝起一片水幕护在身前。 罂枝整个人炸开，血肉模糊地落了一地。 一股淡淡的妖兽气息散开。 临时凝结出的水幕没能抵御住如此强力的灵气爆炸，防御破碎，姬彻羽吐出一口血，踉跄着退后好几步才站稳，继而恍然。 难怪罂枝突然变得又疯又强，原来是吃了妖丹。 就这么恨他吗？宁可服下妖丹九死一生，也要杀了他。 姬彻羽抬眼，看向天空。 阵法外，还有一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一切。 罂枝的疯狂，与此人必定脱不了干系。 与此同时。 江茕星以为要打b一ss了，结果其实并没有，她打赢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傀儡后，在浓雾中继续迎接一波又一波的敌人。 她微微喘着气，手里的巫符用得只剩下最后一张了，灵力也所剩无几。 而浓雾中却又一次出现了黑色的影子。 简直没完没了。 最后一张巫符是攻击类，江茕星暗暗攥紧手里的符纸，祈祷它能够有点用。 之前那几张巫符，有的派上用场帮她清退了敌人，有的在这种环境下却可有可无，她只能通过其他方法来解决敌人。 白雾后面的黑影显露出真容。 又是一批傀儡。 阵法主人明显也已经不耐烦，这一次的傀儡是金属的，看起来威力远超上次那批。 江茕星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张巫符激发。 羽姐姐啊羽姐姐，你要是再破不了阵法，我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第九十四章 子母阵 巫符受到灵力催动，绽放出白色光柱，光芒越来越烈，逐渐变得刺目，四面的雾气都像是快要拦不住这强光。 之前的巫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江茕星有点不安，仔细观察着手中符纸的变化。 符纸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光柱，被她握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手感。 总不会是个大号手电筒吧。 当然不止是这样。 最后一张巫符没有让人失望。江茕星试着随手一挥，强光手电，不，巫符的光芒穿透白雾，照到傀儡身上，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傀儡突然分崩离析。 卧槽？ 江茕星惊奇地瞪大眼睛。 太厉害了吧！ 她挥舞胳膊，将剩下的三只傀儡也通通销毁，只觉得从来没这么爽过。 在金属碎屑四处乱飞的壮观场景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光柱。 白色光柱轻飘飘地握在掌中，全然看不出有那么强大的威力。 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给它多一些灵力的话，是不是会更厉害？ 江茕星无知者无畏，又给手里的光柱输入更多的灵力。 而后，巫符也给了她新的惊喜。 原本笔直向外延伸的光柱突然像烟花一样爆开，怎么也挥散不去的雾气在这些狂躁的光点侵袭下纷纷退散，视线豁然开朗。 更，更厉害了！ 江茕星双眼放光，调整手中光柱角度，试图将这个空间里的雾气全都清除掉。 当雾气清除大半的时候，这个空间开始震动，那道沙哑的嗓音威胁般响起：“你在干什么？如果这里塌了，你也会一起死！” 江茕星冷笑一声：“就算我不擅长阵法，也从来没听过哪个阵法坏了还会影响到被困在里面的人的！” 就是要破阵，里面的人才能出去，用这种话糊弄她，是当她三岁小孩吗？ 见骗不过她，沙哑声音不再出现，空间内部的震动越来越严重。 光柱上迸发出的每一颗小光点都能给这个阵法带来更多的裂痕。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以一己之力破解开这个阵法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此时阵法内的雾气已经消散大半，那道白色身影转过来，面纱遮住大半张脸，眉头微皱，像是正在寻找什么。 “羽姐姐！”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对方，江茕星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巫符快要伤害到对方。 而羽姐姐却像是完全没看见她似的，没有丝毫要躲开的意思。 “快停下！”江茕星急急地调整方向。 然而，这张巫符的威力已经被发挥到最大，光点四散，完全控制不住，眼看就要灼烧到那道白色身影。 想起它可以在瞬息之间毁掉金属傀儡，江茕星不敢掉以轻心，哪怕她知道这道身影可能并不是真的，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尝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光柱。 既然能用更多的灵力催发，那她如果试着收回刚刚输入巫符的灵力，是不是就能把这个大杀器收回来了？ 来不及多考虑，江茕星试着吸收光柱里的灵力。 可惜，好运并不会一直眷顾她。 一股蛮横的灵力从掌心闯入江茕星的经脉里，来势汹汹，所到之处经脉刺痛，像是活生生往经脉里灌了一管辣椒油！ 江茕星心知不妙，却已经来不及挽回，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瘫倒下去。 她失去意识，没有发现阵法已经破了。 听见动静转过来的姬彻羽第一眼就看见江茕星吐血倒地的一幕，脑袋里“嗡”的一声，几步冲到她身边，堪堪接住小姑娘的身躯：“茕星！” 江茕星胳膊软软地垂着，毫无知觉。 他屏住呼吸，试了一下对方的脉搏，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姬彻羽取出一颗药丸，塞进江茕星嘴里，又将人轻轻放到地上，这才重新站起身来，冷笑道：“我还以为这阵法有多难破，原来是个子母阵。” 江茕星突然出现后，他终于看懂了这个阵法。 子母阵需要按顺序破，先破子阵，母阵的阵眼才会显露出来，姬彻羽身在母阵之中，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子阵，面对这个阵法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幸好，子阵里的江茕星误打误撞地破开了阵法，只不过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内伤，十有八九是用暴力破的阵。 无妨， 等他破开这个阵法，解决了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就能好好给她治伤了。 姬彻羽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继续推演阵法。 失去子阵的母阵不足为惧，很快，他在一片茫茫野草中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阵眼，姬彻羽正欲破阵，母阵里的景象突然开始变化。 原本绿草如茵的山谷突然变成一大片光秃秃的岩石，那些花草树木，纷纷散碎化作金色光点，向四面八方散去。 而那株姬彻羽刚找到的被当做阵眼的野草，也化作了一团光点。 像是在挑衅他似的，阵眼的光点是红色的，在一大片金色光点中显得格外醒目。 姬彻羽眉头一皱。 “我知道你能算出阵眼，”那道沙哑的嗓音又出现了，怎么听怎么欠揍，“但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你捉不到它，你们就只能活活困死在这阵中！哈哈哈哈” 无数道光点飞快地盘旋着向上，填满整个山谷，如同漫天繁星，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或许还会觉得这画面美极了。 姬彻羽咬牙。 他死死盯着那颗细小的红色光点，纵身一跃，踩着飞行法器追了上去。 每一颗光点都在不停地做不规则运动，姬彻羽跟着红点在山谷里绕了好几圈，眼看灵力消耗大半，却仍旧追不上那颗光点。 他气喘吁吁地瞪着那颗忽远忽近的红点：明明美丽又闪耀的小东西，如今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哎，这样下去，得耽搁到什么时候。”沙哑的声音像是不耐烦了，“这样吧，我们再刺激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山谷的边缘突然出现一大圈火，沿着四周往中间燃烧，短短瞬息就蔓延了数米之宽，相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能烧到躺在中间毫无知觉的江茕星！ 姬彻羽一僵。 这还没有结束，有的光点落入火中，再飞出来时竟然也带着火光，虽然这点火跟蜡烛也没什么区别，但成千上万个光点化成火苗之后四处乱飞，阵法中的环境愈发险恶。 第九十五章 离开 火势越来越凶，阵法内部的活动范围迅速缩小，呛人的气味混杂着滚滚浓烟，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姬彻羽眉头微蹙，掩唇咳嗽两声，姣好面容上多了几道黑灰，他挥开面前乱窜的火星子，运起灵力。 一道水龙冲进火焰最盛处，却只支撑了瞬息就化为虚无。 姬彻羽的心往下落去。 看来这火绝非寻常，一时半会是浇不灭的，硬要跟它耗下去，最后的结果大概只会是他灵力耗尽而死。 想明白这一点，姬彻羽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在江茕星身边拢起一个水幕，又打开一个防御阵盘丢到她身边，虽然这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但也聊胜于无。 做完这件事，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在天空中飞舞的阵眼上。 它是如此的醒目，丝毫不在意被人发现，因为它知道，你根本追不上它。 大火将整个山谷照成暖色，热气蒸腾，无数小火苗四处乱飞，变得越来越多。 姬彻羽的裙摆被烧出一个个细小的破洞，他随手给自己设了一道水雾屏障，双眼泛红，仍旧死死盯着阵眼。 空气愈发稀薄，他很清楚，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活活烧死在这里，必须做点什么。但是以他现在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追上阵眼。 如果放弃阵眼，就只能以暴力破阵，可是他只有炼气期，无法暴力破开筑基期设下的阵法。 也不知道茕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这么快就破开了子阵。 他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提升自己的速度。 姬彻羽取出一颗妖丹来，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眼底流露出挣扎。 那是一只速度极快的妖兽的妖丹。 说到底，此人能在出口处设下埋伏等待，还是因为罂枝，虽说他至今没弄明白罂枝对他到底为何有如此大的仇怨，但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如此，这件事理应由他来解决。 姬彻羽垂下眼，看了眼手里的妖丹，笑了一下，义无反顾地将它直接吞入腹中。 破完阵法，还要面对一个筑基期的敌人，他没时间犹豫。 妖丹入腹，强横的力量霎时间充斥他的丹田，姬彻羽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唇边缓缓流淌出一丝血液。 短暂的痛苦过后，妖丹的力量迅速充盈体内，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强大。掌握强大力量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兴奋和暴躁的情绪立刻充斥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想要依靠本能行动。 姬彻羽晃晃脑袋，强行压下这莫名的情绪，好似忘了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对妖丹反噬这件事，纵身一跃，在漫天火光中一把抓住那颗阵眼。 狠狠捏碎。 四周的景象像一面突然被人打破的镜子，碎成无数碎片，露出真实的山谷景象来。 姬彻羽无心欣赏山谷，一眼锁定不远处那道小小的身躯，杀意盎然。 这罪魁祸首明明身形看起来跟江茕星差不多大，脸却已经苍老，声音也嘶哑难听，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 “呵呵”见到自己的阵法被破，老怪物不怒反笑，“你宁可服下妖丹，冒着或许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的风险，也要救她？” 姬彻羽无动于衷：“我只是自救罢了。” 说完，他不再浪费时间，抬手便是一道水龙。 明明是用惯了的招数，这次却跟以往截然不同，山谷中没有可以利用的水源，但这道水龙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更壮观。 姬彻羽此时心情很平和，注视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他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原来筑基期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手腕一转，操纵着水龙将对面的老怪物逼得四处逃窜，内心异乎寻常的平静。 最差也不过是死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老怪物逃了一阵，见身后水龙如影随形，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只能转身硬抗。 他大喝一声，一道火光旋转着在他身前扩大，形成一面盾牌，水龙撞击其上，向四面八方迸开，强大的推力让老怪物双脚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碾出两道不断倒退的痕迹。 刚刚为了维持阵法，他的灵力已经消耗大半，以至于竟然一时间双方看起来竟然难分上下。 姬彻羽甚至还更强一些。 身为金丹期修士，就算因为种种原因，真正实力不能完全发挥，他的尊严也无法容忍自己与一个吃了妖丹的炼气期小鬼势均力敌。 火光逐渐变胜，像是要压过水龙，姬彻羽看见这一幕，短 促地笑了一下：正好，他也打算速战速决。 妖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效，姬彻羽拔出长剑，直逼老怪物。 他的水龙在剑尖所到之处化作两条，一左一右扬起头颅，从另外两个方向攻击对手。 霎时间，整个山谷都被剑气和水花包裹。 “不，不可能，就算吃了妖丹，也不可能这么强”火盾被越来越汹涌的水势浇灭，水花飞溅到他的身上，所到之处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割破一片片皮肉一般剧痛。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灵力也在水流的冲刷下迅速流失。 护体屏障越来越薄，最后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不”一声不甘心的吼叫尚未出口，黑乎乎的身影彻底在水龙中搅碎。 姬彻羽仍然紧盯着对方刚刚所在的位置。 没过多久，一颗金丹出现在水龙之中，他松了口气，抬手，水流乖顺地裹挟着那颗金丹，落入他的掌心。 看来，用借尸还魂术转移过来的是实体，这个老怪物是真的死了。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混杂着斑驳混浊的灰黑色的金丹，毫不犹豫一手捏碎。 大事已了。 姬彻羽心里一松，下一刻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口血来。 刚刚服下的那颗妖丹开始作乱，混乱的力量无法化为己用，在丹田里四处乱窜，每一次都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好似千刀万剐。 他晃了晃，勉强站稳身子，最后看了眼不远处无知无觉躺在防御阵法里的江茕星，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会死在这里，匆匆踏上飞剑离开。 就算死，也不能让这孩子知道。 第九十六章 一对兄妹 不知过去多久。 江茕星是被一道童声唤醒的。 “道友，道友？”明明是个小孩子的声音，偏偏要学着成年修仙者们的称呼，“你没事吧？” 江茕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人从很远的地方唤回躯体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经脉的疼痛，皱皱眉，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她好像醒了，应该没事。”那道童音像是在对身边的人说。 是谁？ 江茕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认识这个声音，而刚刚自己正被困在敌人的阵法里 她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 蹲在她面前的小孩子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伸手拍拍她的背，小大人似的道：“别紧张，这里很安全，你没事了。” 江茕星在软软的童音里逐渐冷静下来。 她抬起眼，环顾四周。 这里还是她跟羽姐姐刚出山洞时见到的那个山谷，只是没有了小木屋和摆摊的修仙者，也没有大片大片的植物，整个山谷里布满岩石，光秃秃的。 面前两个陌生的修仙者一站一蹲，约莫六七岁左右，都在盯着她看。 “你可算醒了，没事吧？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蹲着的看打扮是女孩儿，奶声奶气地问。 “是你们救了我吗？”江茕星的记忆回笼，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敢小看这两个比她还小的孩子，要知道能通过前期筛选的几乎都是炼气中阶甚至圆满，这么小就有这么高的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小女孩摇摇头：“算不上救，只是看见这边有打斗痕迹，你又在这里昏迷不醒，把你叫醒了而已。” 江茕星想起什么，略有些急切地问：“那你们有在这附近看见其他人吗？” “没有，就你一个。”小女孩回答。 那羽姐姐去哪儿了？ 江茕星的心猛地揪起，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身边有一个灵气耗尽的阵盘。 应该是羽姐姐给她留的。 前面不远处的岩石上有不少打斗痕迹，想必此地发生过一场恶战，不过地上却没有尸体。 谁赢了？想起那个可能有筑基圆满的敌人，她愈发不安。 江茕星取出一张通讯符，试图联络羽姐姐。 “你知道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是谁吗？”小女孩问。 江茕星看向她，略带疑惑。 她身后的小男孩看起来沉稳一些，走上前来，一板一眼地行礼，道：“我们是澹言书院的弟子，我叫卫金风，这是我妹妹玉露。” 卫玉露？ 江茕星下意识多看了一眼现在还完全没长开的小玉露。 原着中，这姑娘是男主的后宫之一，是个十分温柔的解语花。 “我叫江茕星。”她回过神，回礼道。 “江道友，”卫金风道，“是这样的，我们发现这些痕迹不像是炼气期的水准，如果你知道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可以告诉我们吗？” 莫非是羽姐姐用了什么提高修为的东西？将那个敌人解决了？可是她又为何要离开？ 江茕星低头看了眼手里迟迟得不到响应的通讯符，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开始就被困在阵法里，后来晕过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 “原来如此。”没有得到结果，卫金风也没有表现出遗憾，“道友在联络自己的同伴吗？我们来时就看过了，这附近没有人。” “联系不上”江茕星收起通讯符，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脆弱，故作无事地道，“算了，反正等秘境关闭出去之后就能见到了。” 既然通讯符能连到羽姐姐那边，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不愿意接通。 江茕星心知，自己既然还留在这山谷里，就证明羽姐姐一定赢了，但到底是怎么赢的不得而知，可能受伤严重，不想让她担心才悄悄离开。 江茕星深深叹了口气：羽姐姐呀，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岂不是让人更担心？ “那江道友，你要跟我们同行吗？”卫金风发出邀请，“你身上好像还有伤没好，孤身一人在秘境里未免太危险了。” 这话没什么不对，只是从六七岁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觉得可爱。 江茕星眼底浮现出笑意：“那就叨扰二位道友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被称为道友后，卫玉露的眼睛明显亮了，而稍微稳重一些的卫金风也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高兴：“那 我们走吧，从这片山谷往西有个灵泉，那边比较适合你养伤。” 三人各自取出飞行法器，往西飞去。 半路上。 可能是自认为跟江茕星已经是朋友了，卫玉露说话明显更亲近起来：“你就这么跟我们走了？也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就你们两个小豆芽？ 江茕星暗暗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会，你们如果真是坏人，大可不必将我叫醒。” 其实，她主要是通过原着剧情判断的。 原着里这对兄妹就是非常善良的正面角色，自从妹妹跟了男主以后，卫金风这个哥哥也一直死心塌地为男主做事，最后替他而死，伤心得卫玉露痛哭不止，又成了男主增进感情的情节之一。 想到这里，江茕星略带同情地看了眼这两个还没长大的小孩——等以后要是还能遇到，她一定要劝这兄妹俩远离男主。 “对了，”她又想起一个问题，“澹言书院不是只招筑基期吗？” 这俩炼气期怎么进去的？ “我们爹娘都是澹言书院的弟子，”卫玉露道，“我们是在书院出生的。” “难怪。”江茕星恍然。 卫金风补充道：“不过我们现在算不上书院弟子，等到了筑基期还是得跟外面的人一起参加试炼，过了才算正式入门。” 内部人员子女居然也要参加入门试炼？ 江茕星暗暗唏嘘：看来这澹言书院的管理很严格啊。 不愧是原着中男主进的书院。 “江道友，你是散修吗？”卫玉露问。 江茕星点点头。 卫玉露的眼睛亮了亮：“那等你到了筑基，会不会来我们澹言书院？” 江茕星回忆了一下原着剧情：“澹言书院每十年只收一百人，入门试炼好像很难，我恐怕未必能进。” 那可不是这次秘境选人的规模可以比的，几乎整个修仙界的筑基期修士都会参加。 毕竟，全修仙界最顶尖的法术秘籍，尽数藏于澹言书院。 哪个修仙者不心动呢？ “别担心，澹言书院的试炼不是只看修为的，要是品行不端，修为再高也不收，”卫金风道，“江道友，你只要想去，大可一试。” “好。”江茕星笑着答应。 第九十七章 胆大妄为 卫家兄妹将江茕星带到他们口中的灵泉旁。 到了目的地，江茕星才发现这并不是她以为的大家都能找到的地方。 要经过一个曲折的山洞，从错综复杂的小路里分辨出正确的那条，才能成功抵达这片灵泉。 “这里很难找吧？你们就这么把这个地方分享给我了？”像是感觉占了别人的便宜，江茕星有点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灵泉我们又拿不走，更何况你现在很需要它。”卫玉露道。 “我们每天晚上会回来打坐修炼，你要是白天入定，一定要记得做好防御阵法，免得有妖兽闯进来。”卫金风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好，我记住了，多谢。”江茕星道。 卫家兄妹白天还要出去打妖兽，没有多呆，灵泉旁很快就只剩下江茕星一个人。 她在灵气充裕的泉水边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抬手看向自己左手上的一枚储物戒。 虽然储物戒可以根据佩戴者的尺寸自行调整大小，但它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不像是十来岁小孩的东西。 那是江鹄的储物戒。 江茕星想起当时王力堵到她的时候，说是靠一个能够探查到珍贵秘籍的法器找到她的。 因为那个法器长得像个大号苍蝇，她当时光顾着恶心了，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后来她跟羽姐姐一出山洞就掉进了那个老怪物的阵法，结结实实吃了个大亏。 难不成他们真的有能够锁定秘籍的法器？否则他怎么会知道他们会从那里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意味着，江鹄这个便宜爹，真的有什么珍贵的法术秘籍？ 明明早就翻遍了的储物戒，突然变得神秘起来。 “可是早就翻过了，什么也没有啊”她嘟囔着，将储物戒里的东西又挨个拿出来研究了一遍，“难不成藏在什么东西里面？” 那岂不是得将这些东西全都破坏掉才能找到？ 江茕星犯了难，本能地想要寻求帮助：“羽姐——” 话一出口，她想起羽姐姐已经不在身边了，神情骤然黯淡下来。 还有梁蔚笙，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一直也没用通讯符联系，不知道现在好不好。 想到这里她正欲取出通讯符，联络对方，却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跟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一直都是在靠他们保护，打妖兽也好，遇到追杀的敌人也好，几乎都帮不上什么忙，说起来，其实他们是被自己拖累的。 尤其是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的羽姐姐。 江茕星抬眼，看向身边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泉。 就连这个修炼的风水宝地，也是好心人带她进来的。 自己真是太废了。 她失落地低下头，从未有过如此懊恼和焦急。 只有升到中阶符师才能绘制攻击类符箓，而中阶符师必须要有筑基期的修为才能抵御失败反噬带来的副作用。 江茕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迫切想要筑基。 陷入阵法中时，使用巫符大杀四方的感觉让人迷恋，好像再如何强悍的敌人，在她的面前也不过瞬息就能解决。 对了。 她眼睛一亮——中阶符箓需要中阶符师才能画，但是巫符没有要求呀！她现在就可以试着画一画在地宫里找到那些巫符！ 如果能画出最后用的那张光符，她在秘境里就可以横着走了！ 说干就干！ 江茕星立刻将自己储物戒里的画符材料拿出来，又取出自己先前用普通纸笔临摹的巫符图样，开始认真研究如何下笔。 半个时辰后，她自认为已经将笔画熟记于心，决定动手。 此时的江茕星遗忘了一点。 虽然巫符不在《万全箓》上，没有等级之分，但书中的符箓之所以被分为三六九等，是因为它们本身的难度不同，编撰《万全箓》的人才会这样区分，以防止后辈们在修为尚低的时候贸然绘制高阶符箓遭到致命反噬。 江茕星忽略了这一点，明明已经试过那些巫符的功效，却还是敢在身为区区炼气期初阶符师的时候，大胆地尝试亲手绘制这些等级不明的符箓。 刚下第一笔，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用的是梁家提供的灵木和灵墨，照理说这种本身蕴含灵气的材料会节约很多绘制者的灵力，但江茕星这次刚动笔，就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灵力如同被一个漩涡吸入，正在疯狂地沿着她手里 的笔流入这张符箓。 符箓只要下了第一笔，就要一气呵成，期间任何时候断开，都会遭到反噬。 感觉到这超乎寻常的灵力消耗，江茕星暗道不好。她有心停笔，却隐约感觉到如果在此刻停笔，将遭遇无法承担的反噬。 不论是寿元大减迅速衰老，还是经脉断裂甚至死亡，她都不想面对。 既然如此，只能将这符画完了！ 江茕星用力咬住下唇，握着笔继续往下画去，心中默念修炼口诀，吸取空气中的灵气。 幸好身边就是灵泉，此地灵气充裕，勉强够用。 体内灵力不再是单方面的消耗，江茕星松了口气，不过没等她这口气松完，情况再次起了变化：手中这道未完成的符箓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吸收的灵力越来越多，她已经快要来不及将灵气转换为体内灵力了！ 能不能画慢一点？ 她试着将动作放慢，又小心翼翼地不让灵力断掉。 可是仍然不够，除非她吸收灵气的速度加快，否则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这张符箓吸空浑身灵力。 江茕星来不及思考对策，只能拼命加快运转心法的速度，吸收更多的灵气。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的灵泉原本静谧无波，现在却像是沸腾一般，长在附近的灵花异草也开始轻轻摆动，蕴含的灵气无法抑制地朝着江茕星身边飞去。 江茕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笔下的符箓上，一心只希望它能顺利完成。她的经脉之前受过伤，如今还尚未痊愈，在如此大规模的灵力冲刷下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天色转黑，卫家兄妹回到这里，就看见了这如此危险的一幕。 第九十八章 开始筑基 卫玉露惊呼一声，正准备上前，却被哥哥一把抓住：“别乱动，你没有注意到吗，她此刻正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旦遭到外力打破，谁也救不了她！”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卫玉露看着如此浓郁的灵气冲入江茕星的身体，脊背发凉，感觉下一刻就会看见她的经脉承受不住，七窍流血而亡。 卫金风的视线落在江茕星手里未完成的符箓上：“既然她有胆量这么做，应该也是有分寸的，我们只要相信她就行了。” 事实上江茕星并没有什么分寸。 到了最后，她真是全凭意志力在坚持，经脉和丹田已经痛到麻木，完全无法想象这道符画完之后会伤成什么样。 终于，最后一笔。 符成。 一道白色微光闪过，灵木上的墨迹隐隐流动起来，像是活了似的。 手中笔滑落在地，江茕星来不及喘口气，发现灵气还在不受控地涌入体内，经脉里的灵力失去出口，眼看就要将她的丹田活活撑裂！ 一只手掌从背后抵住她：“冷静，运转心法，汇灵力于丹田，开始筑基！” 什么？ 江茕星没想过会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筑基，自己什么都没准备，怎么可能筑基成功？ 可是体内到处乱窜的灵力让她不得不按照卫金风的话去做，只有这样，才能挣得一线生机。 感觉到她经脉的情况逐渐平稳下来，卫金风松开帮她控制灵力的手，在一旁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杂灵根，这种灵根非常罕见，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论什么类型的灵气，都能轻易吸收，所以你才会遇到如今这种情况。” 无知者无畏的妹妹羡慕地道：“真好，不像我们单灵根，每次修炼都只能吸收外界五分之一的灵气——哎呦，哥哥你打我干嘛。” 卫金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说话不过脑子的妹妹，继续对江茕星道：“我知道你现在能听见，别紧张，我们帮你护法。书院的前辈们都说筑基不是什么难事，考虑到杂灵根的特殊性，你筑基可能会快一些，不过没关系，只要冷静一点，按部就班地来，一定可以顺利筑基的。” 江茕星双目紧闭，看似稳得一批，内心欲哭无泪——这哪里是快“一点”啊！她体内的灵力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路狂奔，而她就是那个心力交瘁的牧马人，赶了这个丢了那个，一路丢三落四地把灵力往丹田里赶，还要胆战心惊地阻止哪匹马跑得太快冲破经脉。 时间一天天过去。 江茕星坐在泉边入定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卫家兄妹晚上回到灵泉旁，卫玉露看着今天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的江茕星，担忧道：“哥哥，筑基要花多长时间？离秘境关闭还剩下一个月了，她来得及吗？” “长则数年，短则个月”卫金风道，“不过她是杂灵根，这种灵根最擅长吸收灵力，她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卫玉露托着腮，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但愿她能够在两个月之内完成。” 要是这次没赶上，下一次秘境重新开启就是三百年后的事情了！ 幸好。 在秘境结束前的倒数第二日，江茕星周身终于出现变化。 此时正是白天，卫家兄妹不在，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之前的两个月她一直在跟自己体内的灵力对抗，看见外界的种种只觉得恍如隔世，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气勃勃。 筑基后，她原先受伤的经脉和丹田被修整一新，身体素质也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她如今甚至能够看见灵泉深处的游鱼。 江茕星缓缓舒展着手臂和双腿。已经两个月没有动弹，就算修仙者的身体不会因为长期不动而退化，她也有点不太熟悉四肢要如何使用了。 等到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她拿起手边的那块符箓。 当时筑基开始得太仓促，没来得及将东西收起来，大概是卫家兄妹帮她收拾了放到手边的。 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完成的符箓，江茕星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跌跌撞撞如同初学者般的笔迹，放在以往她眼里就是个残次品。 自己当时到底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才会胆大妄为到区区炼气期就敢轻易尝试绘制级别不明的巫符？ 江茕星默默将它和一堆画符材料收起来，短时间内——至少在秘境里她不想再画符了。 这次能够顺利筑基，也不知道撞了多大的狗屎运。 很快，天黑了。 卫家兄妹回到这里，看见 她终于醒来，双双松了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我们还以为你这回得在秘境里多待三百年呢。” 江茕星一愣，她以为自己筑基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怎么这两个孩子都一脸喜出望外如释重负的样子？ “秘境还剩多久？” “两天——不，今天已经快结束了，只剩明天一天了！”卫玉露本来伸出两根手指，想想又收回去一根。 什么！ “那我岂不是花了两个月筑基？”江茕星大惊，“这也太慢了！” “不，你已经远比正常人快得多了，大部分人都在个月到数年之间。”卫金风严肃道，“不要妄自菲薄。” 原来筑基竟然要花这么长时间？ 江茕星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这次运气突然这么好，以后会不会一直倒霉。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卫金风又笑道：“你能这么快筑基，想来是因为之前的基础打得扎实，心境又好的缘故，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江茕星看看他，不由感叹：“你明明年纪还小，却懂得这么多，不愧是澹言书院出来的啊。” 卫金风不好意思似的笑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现在既然筑基了，不妨去试着考澹言书院。杂灵根生存艰难，你现在用的心法，以后未必还能适用。不是我夸口，整个修仙界，恐怕也就只有我们书院可能会有关于杂灵根修炼的典籍记载了。” 卫玉露急急插嘴：“就算考不上，捐本秘籍也能进——哎哟，哥哥你怎么又打我！” “别听她胡说。”卫金风有点尴尬。 哪有当面说人考不上的。 江茕星失笑，她知道卫玉露也是好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嗯，我会考虑的。” 她已经感觉到了，以前只是觉得杂灵根没有办法使用法术有些麻烦，现在却连修炼时的感觉都不太对劲——这心法一运转起来，灵气就像洪水似的汹涌闯入经脉中，来势汹汹，根本控制不住。 这话说给别人听都没人乐意搭理：大家都想方设法提高吸收灵力的效率，你竟然还嫌它来得太快？ 可是这确实是江茕星的困扰，筑基期就已经这样，要是等以后修为更深，随随便便打坐一次对她来说都充斥着危险。 她必须想办法找到更适合自己的修炼心法。 “明天秘境最后一天，入口会再次打开，江道友，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在泉水边入定之前，卫金风问。 “好，也不知道明天什么时辰会开，我们早点出去吧。”江茕星道。 第九十九章 离开秘境 次日一大早，江茕星跟着卫家兄妹离开灵泉，穿过蜿蜒曲折的山洞，重新回到外面。 回忆这段秘境之旅，好像绝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地下就是在山里，明明进来了三百人，她从头到尾愣是没见到几个。 直到今天最后一天。 平时不知道在哪窝着的众人一时间全从犄角旮旯里冒出头。 想起王力和他那师父，江茕星有点担心秘境外面还有人蹲守，想了想，翻出一颗易容丹吃下。 这样就算有人蹲守也没办法认出她，每次秘境都会折损一些修仙者，就让他们以为她也在秘境里陨落了吧。 江茕星跟着卫家兄妹一同站在山顶等待秘境大门开启。 不少人都像他们一样围拢到最高的山顶附近，像是想抢先离开。 一开始还好，等到山顶上人数变多，摩擦也逐渐产生。 “是你！” “可算找到你了！快把那株灵植还我！” “你谁啊，秘境里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凭什么还你？” “我好不容易才杀了那只守在灵植旁边的妖兽，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就被你截了胡你还不还？不还我就动手了！” 两个人一言不合，叮叮咣咣打起来。 其余众人默契地散开，将场地留给他们。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其中类似情况屡见不鲜，像是都趁着这个时候清算前三个月的恩怨。 “看来竞争很激烈啊。”易容成普通路人脸的江茕星低声嘟囔。 而她整整两个月都在忙着突破筑基期，根本没时间去打妖兽。 打起来的越来越多，本来还有人拉架，结果被误伤，火气也上来了，果断加入战斗。 眼看山顶上的争执逐渐变成混战，不想参与的众人不得不越躲越远，纷纷踩上各自的飞行法器。 江茕星踩着小白云四处张望。 她想看看梁蔚笙和羽姐姐在不在，找了许久，只找到了梁蔚笙。 他状态还不错，看来妖兽嘴里一日游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果然梁家人还是有点底牌的。 梁蔚笙也在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江茕星摸摸自己的脸，决定暂时不跟他相认。 左等右等没看见羽姐姐，江茕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抽出一张通讯符来，注入灵力。 通讯符闪着光，良久，毫无动静。 羽姐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接？ 江茕星咬了咬唇，有些沮丧。 算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山顶等着出去的，羽姐姐可能只是不想露面，说不定出去之后就能联系上了。 “开了！”有人惊呼。 江茕星回过神，只见天空上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海市蜃楼，与他们来时相差无几，正是秘境的出口。 众人纷纷往上飞去。 那群打架的也不甘示弱，有人感觉自己快输了，虚晃一枪就往上飞去，打算出了秘境逃之夭夭。 他的对手岂能甘心，紧随其后，抬手一道火光：“别想跑！” “有完没完！”那人回身一棍子打散火光，“秘境都快关了，还在这儿打，你想在这儿再呆三百年？” 他的对手充耳不闻，非常执着地继续盯着人揍。 此刻大家都在往一个地方聚，彼此之间距离很近，这种情况下法术难免会伤及无辜。 江茕星就是其中之一。 要是砸到人也就算了，她身上贴了防御符，就是怕被混战波及，偏偏那人的火光砸在了她的小白云上，一时间，小白云成了火烧云，烧得人烫脚。 飞行法器偏重速度，防御力很弱，更别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江茕星立刻就感觉到自己与法器之间的联络断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幸好她已经筑基，不借用飞行法器的辅助，也不会消耗太多灵力。 江茕星在卫玉露惊呼的惊呼声中调整身形：“我没事。” 此刻附近被误伤的倒霉蛋不止一个，一片混乱中，卫金风打灭法器上的火，将报废的小白云递给江茕星：“给。” 江茕星哭笑不得，但还是道谢接过他的好意，毕竟怎么说也是江鹄留下的遗物，这么丢掉不太合适。 一接过小白云，她突然察觉出异常——这个法器原本的外形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云，如梦似幻，她从未考虑过里面是什么样的。 现在云被烧了一大半，竟然可以看见里面像是有个 实体的东西存在。 江茕星随手将它收进储物戒，打算出去之后仔细看看。 离开秘境。 还是那片山顶，梁二公子果然在一旁等待，除了他之外，还有好几位梁家的修仙者陪同，一看修为就不低。 在这些修仙者的注视下，刚刚在秘境里打得你死我活的几个人一下子偃旗息鼓，纷纷上前缴纳之前许诺的三成收益，而后各自散去。 江茕星混在人群里缴完自己那一份，看了眼守在二公子旁满脸焦急地注视着秘境出口的梁蔚笙，无情地转身离开，往都城飞去。 到了都城，她没有立刻回孙氏医馆，而是在都城中客流量最大的那家客栈要了一间房，进入房间将易容卸去，联络梁蔚笙。 这一回，梁蔚笙一下子就接通了，一连串地问：“你们在哪？出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你们？” 江茕星将客栈的名字告诉他，然后解释道：“我看见你了，但是防止有人在秘境门口蹲守，没敢跟你相认羽姐姐跟我不在一起，你要是见到她了，带她一起过来。” “你们怎么也走散了哎，算了，我们当面说。”他重重叹了口气。 通讯断开，符纸失去灵力化为飞灰。 江茕星又拿出一张新的联络羽姐姐。 “拜托，这次一定要联系上啊”她暗暗揪住自己的衣摆。 幸好，这一次通讯符连上了。 “小茕星？”熟悉的好听的清澈声音从通讯符里传出来，略带一点沙哑。 “羽姐姐！你没事吧？抱歉现在才联系你，其实我前两个月” 江茕星还没说完，就被那边的姬彻羽打断：“没事，尊上派人来接我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第一百章 后会有期 江茕星满肚子话在这一句面前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你还是要去那儿吗？明明” 明明你在外面看起来更开心。 “当然，”姬彻羽笑了笑，“后会有期吧，小茕星。” “后会有期。” 通讯符毕竟只是最基础的符箓，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断开，灵力消耗完毕化为细碎灰尘簌簌落下，江茕星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 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羽姐姐一下子疏远起来。 她好难过。 另一边，站在荒郊野岭里的姬彻羽卸掉脸上的易容，露出原本的面容。 他的脸色比之前多了几分苍白，配上那身白衣，愈发显得我见犹怜，唯独那双眼睛，在无人时总是锋芒锐利。 没有什么尊上派来接他的人，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都城的方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脚步仍旧有些虚弱。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者是老天不甘心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不管怎么样，服下妖丹的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 幸好当时他的储物戒里有不少灵植，他简单粗暴地吃了几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勉强将自己一身破破烂烂的经脉修补起来。 他不想让江茕星知道他受了伤，索性易容成一个陌生人，不再跟她见面。 太阳西斜，在姬彻羽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 等到那件事结束，再在未来相见吧！ 如果到时候他还有未来的话。 江茕星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她答应一声，走过去将客房的雕花木门打开。 梁蔚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仔细打量她一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差点以为你出不来了——羽姑娘呢？联系上了没？” 江茕星点点头，没精打采：“她回去了。” “这么匆忙？”梁蔚笙遗憾地叹气，也没多想，“对了，你们俩怎么也分开了？我逃出来之后想联系你们来着，结果你们一个个都不接通讯符。” 要不是通讯符没有直接显示查无此人，他非得吓死不可。 “说来话长。”江茕星叹了口气，简单地将他被妖兽吞下肚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也不知道那个金丹期是不是组织首领，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为上。” “真是见了鬼了，你明明没有什么秘籍，他们非要说你有？”梁蔚笙很不能理解这波操作的脑回路。 说到这，江茕星想起什么，打开储物戒，取出那已经损坏的飞行法器。 她扒开外面烧秃了一半的柔软云层，看向法器的中间。 中央是个小小的白色圆柱体，之前藏在云层里，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 法器这么玄学的东西应该不需要安装什么芯片之类的吧 “嗯？你怎么发现的？”梁蔚笙比她心大，一把抽出那个白色的圆柱体，打开一头，抖了抖。 从里面掉出一本卷着的书。 江茕星瞪大眼睛，伸手捡起来，打开。 扉页记载，这是一本高阶法术秘籍，金丹期才能学习。 “所以，那些人找的秘籍，真的在你身上？”梁蔚笙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竟然藏在飞行法器里面”江茕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看着手里薄薄的小册子，厌恶倒是比惊喜多。 就是因为这么个玩意儿，害她这些日子颠沛流离，还害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想到这她随手把这本秘籍嫌弃地丢在桌上。 梁蔚笙咋舌：“不是，这好歹也是个宝贝，你知道高阶法术秘籍有多珍贵吗，就这么随便乱扔？” “谁在乎，我又学不了。”江茕星冷声道。 也是。 梁蔚笙拿起来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发现是水灵根的：“你可以以后给羽姑娘用嘛——呃，如果还能见到的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茕星的心情更压抑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组织就是为了这个折腾你这么久？”梁蔚笙用两根手指推着那本书到她面前，“啧，他们是什么考不上澹言书院想靠捐书入学的废物联盟吗？” “最后出现的那个修仙者可能是个金丹期，如果不是羽姐姐，我可能已经死了。”江茕星垂眼道，“ 金丹期想进澹言书院应该不难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每次澹言书院的试炼大会也没有金丹真人好意思参加。”梁蔚笙耸耸肩。 “你对试炼大会很熟？”江茕星挑眉。 “还行吧，凑热闹去看过一次，毕竟他们的试炼过程是向所有人公开的，就算凡人也能看。”梁蔚笙摸摸下巴回忆道，“我爹可能觉得看多了这些比赛什么的，会激起我对修仙的兴趣，所以之前经常带我去各种地方看些乱七八糟的比赛或者试炼。” 可惜收效甚微。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本秘籍？”他问。 “送去澹言书院，顺便混个入学名额。”江茕星道。 要她乖乖交给那群追杀她的人当然想都不用想，她还打算等修炼有成之后提刀上门报仇呢。 江茕星彻底想通了，秘籍在身，在那群人眼中无异于怀璧其罪，只要拒绝将秘籍交给那个组织，她就永远也当不了普通人，既然如此，倒不如投奔澹言书院，至少卫家兄妹给她的观感要好得多。 就算她是个杂灵根，成不了大能，也能当个最赚钱的高级符师，买凶碾平那个组织。 “挺好的。”梁蔚笙对此兴趣平平，“不过就算捐书入学也要筑基期他们才肯收，你得先筑基。” “你没发现吗？”江茕星表情古怪。 “发现什么？” “我已经筑基了啊。” “什——么——”梁蔚笙一跃而起，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像是看见一个小姑娘眨眼变成了一只会吃人的巨大妖兽，“你，不是，什么时候？” “就秘境里，你跟我们分开后不久。”江茕星道。 梁蔚笙一脸灵魂出窍，低头算了算时间：“那不就两个多月？怎么可能！” 第一百零一章 改变主意 “嗯，我杂灵根嘛，速度比较快。”面对梁蔚笙的质疑，江茕星有理有据地道。 就离谱！ 怎么杂灵根还成优势了呢！ 梁蔚笙背后紧贴着门，低头扶额：“你让我缓缓，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这个消息。” “没事，你慢慢来。”江茕星体贴道，“总而言之，我打算去澹言书院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发？” “不。”梁蔚笙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要考科举，没时间出去溜达。”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伟大目标。 行吧。 江茕星也不觉得意外，遗憾地耸了耸肩，就此作罢。 知道小伙伴们都全须全尾地出来，而且还有个人十分离谱地竟然直接筑基了之后，梁蔚笙把心放回肚子里，甩着膀子回到梁家去当他混吃等死，哦不，悬梁刺股的七少爷了。 江茕星也悄然离开客栈，来到孙氏医馆。 此时天色已晚，孙氏医馆正准备打烊，突然看见江茕星回来，阿萝惊喜地放下门闩，冲到后面去喊爷爷和姐姐：“茕星姐姐回来了！” 里面响起一串脚步声，孙爷爷和孙素曦匆匆出来，一左一右拉住江茕星，上下打量。 “没出什么事吧？身体还好？有没有受伤？” “带的东西够不够吃？那地方晚上有住处睡觉吗？” 止不住的嘘寒问暖，让江茕星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我没事，好得很，活蹦乱跳的。”江茕星帮他们闩好大门，拉着他们往里走，“吃饭没？我快饿死啦。” “正准备吃，早知道你今天回来，我们就多准备几个菜了”孙爷爷挽起袖子，像是打算再去炒两个菜。 “不用不用，我就想吃清淡点。”江茕星赶紧制止他，“都这么晚了，早点吃吧。” “好好，我们明天再吃好的。”孙爷爷看着她，“风餐露宿，瘦了。” “没有，我可是修仙者呀。”江茕星笑道。 孙家祖孙就算明知道她是修仙者，依然像是关爱自己的孩子似的对待她，他们根本不在乎她在秘境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机缘得到多少宝贝，只关心她有没有吃好睡好，身体有没有受伤或是生病。 这是让她最感觉到温暖的家人。 可惜，这一次回来，她是来跟大家告别的。 桌上的粥还散发着温热的香气，江茕星有些不舍，打算过两天再跟他们说这件事。 次日清晨，江茕星来到梁家，拜访梁二公子。 还是那个四季如春的小花园，不过花园里的花换了一批，亭子里的装饰也换成了新的。 见到她，梁二公子并不惊讶：“茕星道友，听说你突破筑基了，恭喜。” 江茕星笑笑：“我来这，是想说另一件事。” “哦？愿闻其详。” 江茕星将自己在地宫里找到几张巫符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简单地描述了一番那些巫符的功效，听得梁二公子神情愈发郑重。 凭他的脑子，几乎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就想到了很多长远的利益，看向江茕星的目光也变得更谨慎起来。 江茕星说完那件事，最后道：“因为巫符被我在秘境里用掉了，所以契约并没有将它算在需要缴纳给梁家的三成份额里。” 梁二公子笑道：“其实就算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得知。” “在你们秘境里得了巫符传承，又筑了基，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江茕星道。 倒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既然想跟梁家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适当的诚恳和展现自己的实力是很有必要的。 果然，梁二公子的态度愈发客气：“不必在意，秘境本就是拿来用的。其实我本来已经准备了一些画符材料，现在看来，实在是不太够，等我再搜罗一些，改日亲自送到医馆去。” “除此之外，我还想请二公子帮个忙。”江茕星道，“我还想找一些类似的巫符，一想到这些珍贵的巫符或许会被不识货的人胡乱浪费，我就觉得心痛。” 不是每个人在用巫符之前都会把图案先抄下来的。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些功效不明的符箓只是个一次性的道具，用了就用了。 “好，我派人帮你留意。”梁二公子一口答应。 只能用一次的巫符和可以源源不断复制的符箓，傻子也知道应该选什么。 江茕星笑笑：“虽然我暂时还没能力绘制巫符，不过等我修 为足够的时候，一定可以将它们复制出来。” 梁二公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地笑道：“道友，你变了许多，以前你可没有这么自信。” 是吗？ 江茕星想了想：“倒也不是自信，只是心中有目标，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罢了。” 梁二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甩开扇子，很快恢复商人嘴脸：“不过帮你找巫符这件事，我也是有条件的。” “请讲。”江茕星毫不意外地道。 “道友口中的巫符在我们这些外行人眼里，就是功效不明的上古符箓，这东西在拍卖会出现得比较多，偶尔也会有高阶符师搜集，价格可能高低不齐。”梁二公子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茶润润喉，继续道，“拍下巫符的这笔费用我们梁家来出，若是能成功复制，道友要还一张给我们，并且告知我们这张符箓的用途。” 只有知道符箓的效果，才能发挥它的最大用途。 “可以。”江茕星一口答应。 “另外，我希望道友以后若是有拍卖高阶符箓的想法时，可以优先考虑我们梁家的拍卖会。”梁二公子又道，“我们必定会给道友一个最优惠的待遇。” “这”江茕星陷入迟疑。 倒不是她不愿意，毕竟对她来说，要卖东西去哪家拍卖会都一样，选熟人的自然更好，但是：“我很快就要离开都城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道友是不是要去澹言书院？”梁二公子早有预料地笑道，“不必担心，我们梁家的铺子遍布整个修真界，等到了书院，让蔚笙带你去。” “七公子不是说他不去书院吗？”江茕星脱口问。 “哦？”梁二公子摇摇扇子，语气微妙，“他现在应该改主意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 七公子的遭遇 为什么？ 江茕星不明所以。 昨天她刚跟梁蔚笙见过面，当时他还一心想考科举当大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梁二公子只是笑，并不解释，反而道：“茕星道友，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不必担心，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跟蔚笙有关，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梁二公子含糊道。 “呃好吧。”江茕星迷迷糊糊地应下来。 她跟梁蔚笙是朋友，帮朋友的忙是理所应当，倒也不用二公子嘱咐。 梁二公子看着亭外风光，低声感叹道：“蔚笙的性子我知道，不把他逼到绝路，他就懒得努力，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什么？ 江茕星迷惑地看向他。 梁二公子笑而不语。 不过既然提到了梁蔚笙，临走前，江茕星顺路去看了他一眼。 主要是好奇。 还没走到练武场，她听见里面远远传来一阵嚎叫。 江茕星脚步一顿：怎么，有人把驴拉来了？ 没人有意见吗？ 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偌大的练武场，此时空空荡荡，平日里在这边练习的梁家子弟都不知所踪，只有一道身影缩在墙壁角落里，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不过，没有人会忽略他，因为那驴似的嚎叫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江茕星在练武场门口，表情一言难尽。 如果不是梁二公子跟她说梁蔚笙此时在练武场，她真不敢相信一个平日里还算齐整体面的大少爷哭起来竟然像驴叫。 怎会如此？ 上前询问与扭头就走在江茕星心中的天平上挣扎许久，终于，友情的力量发挥作用，前者岌岌可危地赢得短暂上风，江茕星决定先过去问问他到底怎么了。 然后再走也不迟。 她走到蹲在墙角抱头痛哭的梁蔚笙面前，踢了一下他：“哎，你没事吧？” 驴叫骤然停止，梁蔚笙从胳膊里抬起头，泪眼朦胧：“你怎么来了？” 没等江茕星回答，他继续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连你都知道了整个都城岂不是都传遍了呜啊” 眼看新一轮驴叫即将开始，江茕星赶紧制止：“没有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事，只是二公子说你心情不好，我才来看看你。” 梁蔚笙抽抽鼻子：“真的？” 江茕星立刻点头，以示诚恳，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之前练武的时候被羽姐姐拎着揍也没哭成这样啊。” 拳脚功夫打不过羽姑娘，在梁蔚笙看来简直一生之耻，每次别人提起这事他都一蹦三尺高，然而今天却异常平静，只是惨然一笑：“我表妹今天跟别人定亲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今天练武场一个梁家人都没有。 “为什么？”江茕星坐到他身边。 “她一定是对我失望了”说着说着，梁蔚笙又开始哭，“我们明明说好以后在一起的，可是我只不过去了一次秘境，离开三个月，她就” “你找她问清楚原因了吗？” “一定是我的错，我没能考上秀才”梁蔚笙嘤嘤嘤地道。 江茕星表情复杂：“我觉得她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如果你能成为厉害的修仙者，她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不，你不懂，我就是想跟她一起白头偕老，才不想当什么修仙者，可是她却要跟别人定亲了”梁蔚笙哽咽。 竟然还有这一层原因吗？ 江茕星看向他的眼光变得敬畏：真没想到你竟然用情如此之深！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劝道，“既然表妹定亲了，证明她已经移情别恋，你又何必为这样的人难过？” “不，她不是那种人。”梁蔚笙立即反驳。 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好像变得稳定了一点。 “我昨天回来之后得知此事，立刻就去表妹的院子里找她，你知道她怎么对我说吗？” “嗯？”江茕星很捧场。 梁蔚笙的目光变得悠远：“表妹跟我说，自从我离开后，她想了三个月，还是觉得我应该跟修仙者在一起，像她这样的凡人配不上我——你瞧瞧，这是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她完全是为了我好才跟别人定亲的！” 听见这话，江茕星却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根据她上辈子上网冲浪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浓浓的绿茶味啊。 也只有梁蔚笙这种恋爱脑的男人听不出来吧。 “我昨天回去以后想了一整夜。”不知道江茕星的腹诽，梁蔚笙还在激情倾诉，“一定是我前一阵在练武场跟羽姑娘的交流被她看见，她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可是我明白得太晚，她今天就跟别人定亲了。” 怎么还有羽姐姐的事情？ 江茕星嫌弃地看他一眼，掏出一张干净的手绢丢给他：“不用还我了——你还喜欢羽姐姐？脚踏两条船？” “不，我对羽姑娘只是单纯的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懂吗？”梁蔚笙挥舞着手绢，“表妹才是我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 “哦。”江茕星兴致缺缺地答应一声，“显然你的欣赏让她误会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梁蔚笙再次悲从中来，“我也不知道，呜呜呜” 呵，恋爱脑。 江茕星摇摇头：“不就是定亲吗，又不是成亲，事情还有很多变数，不管你做什么，都比在这儿哭要好。” 哭声戛然而止。 梁蔚笙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表妹，跟她好好说清楚！”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哎哎哎，你别破坏人家的定亲啊！不然你表妹的名声就完了！再怎么也要等没人的时候说。”江茕星在后面提醒。 “我知道！” 梁蔚笙的身影消失在练武场外。 江茕星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又回去找梁二公子问了问他们梁家表妹今天的定亲宴在什么地方，打算帮忙看着点。 在古代，有些女孩子将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就算表妹真是个绿茶，也不至于就要破坏她的订婚。 第一百零三章 逐出家门 问清地址后，江茕星从梁府出来，赶往梁二公子说的那家府邸。 定亲宴大多低调，一般只有双方家人，她一个外人不好进，只能在人家府邸外面等着，远远观望里面有没有人闹起来，或者大门突然打开，捣乱的梁蔚笙被人家从里面丢出来。 幸好，梁蔚笙似乎还算冷静。 江茕星在外面等了一阵，中途还在对面的铺子里吃了一碗馄饨两碗糖水，又买了根糖葫芦坐着嚼，哪怕筑基期已经辟谷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的胃口。 等她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碗馄饨的时候，那家府邸的大门终于打开，宾客鱼贯而出，脸上都带着宾主尽欢的笑容，似乎没有被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影响到心情。 结束了？ 江茕星抬起头，一眼看见被几个梁家子弟围在中间的梁蔚笙从里面走了出来。 垂头丧气，失魂落魄，跟来时似乎没什么区别——不，好像更丧了。 看来十有八九又遭受到了一波绿茶攻击。 她同情地看着这个乌云罩顶的倒霉蛋。 倒霉蛋梁蔚笙有气无力地拒绝了兄弟们一起回家的邀请，径自往酒馆走去，看样子，是打算一醉解千愁。 防止他想不开，江茕星又买了两根糖葫芦，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附近没什么好酒馆，挑了半天，最后梁蔚笙选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酒馆，坐到角落的桌子，招呼小二上酒。 这地方哪有什么好酒，酒液浑浊，刚倒出来就让人没了胃口。 想借酒消愁，结果连酒都没法喝，梁蔚笙的表情愈发悲愤，正准备拿起碗强行一饮而尽，突然斜刺里伸出一根糖葫芦，拦住了他的动作。 他一愣，顺着糖葫芦往上看。 江茕星将糖葫芦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酒碗，接过糖葫芦，泄愤似的狠咬一口。 “没什么，就是看热闹。”江茕星坦诚道。 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委婉嘲讽了的梁蔚笙露出受伤的表情。 “倒也不必这么难过，人要向前看嘛，你再怎么说也是个修仙者，想找个比她漂亮的还不容易？”江茕星安慰得很不走心。 “这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梁蔚笙咬牙道，“那个男人我刚刚看见了，又矮又丑，除了有个当官的爹之外一无是处根本配不上我表妹！” “你表妹又不介意。”江茕星道。 梁蔚笙：“怎么会！我们明明早就已经约好要在一起的” 眼看他又要车轱辘，江茕星及时掐断话头：“要是真割舍不下，那你就努力考个大官把她抢回来！” 梁蔚笙沉思片刻，又咬了一口糖葫芦：“你说得对！” 用愤恨的表情啃完一根糖葫芦，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看起来像是要去干架。 江茕星很怕他一时发疯要去揍表妹的未婚夫，紧随其后，自认为终于明白了梁二公子今天上午语焉不详的托付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后悔当时没过脑子就答应了，面对这疯疯癫癫的梁蔚笙，她好心累，只想回去睡觉。 不过还好，梁蔚笙还没有疯成那样。 江茕星跟了一路，看见前方出现梁府的大门，终于松了口气，决定回家睡觉。 看来梁公子是打算回家埋头苦读了。 折磨自己总比折磨别人好。 她刚放下心转身，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嚷嚷：“你说什么？” 又怎么了？ 江茕星又转了回来。 梁府大门外，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七八个修仙者护卫，将朱红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护卫板着脸：“老爷有令，梁七子蔚笙，逐出家门。” 啊？ 不只是梁蔚笙，江茕星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吃顿酒回来，就被逐出家门了？ “我不相信，你们疯了吧？我爹呢？让我见我爹！我要听他亲口跟我说！还有我二哥，我二哥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梁蔚笙喊道。 护卫顿了顿，像是有些不忍：“这就是二公子向老爷提议的。” 什 梁蔚笙表情空白，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天遭遇两次重大打击，连江茕星都看不下去了，上前问道：“逐出家门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原因吧？他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要被逐出家门？” “老爷说七公子沉迷儿女私情，至今未能筑基，不配当梁家人。”护卫道，“尤其是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人十分失望。” 他每说一个字，梁蔚笙的脸色就白一分，听到最后，他反而平静下来：“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儿子，他嘴上不说，其实早就放弃了。” 江茕星：“不至于不至于。” 她看了看梁蔚笙的表情，问护卫：“那要是七公子成功筑基，是不是还能回来？” 护卫语调平平：“老爷没说。” “不用再说了，”梁蔚笙拦住她，“我知道了，既然父亲心意已决，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护卫仍旧站在门外，像一排无动于衷的植物。 看来自己回家睡觉的计划又破灭了。 这都什么事啊 江茕星长叹一声，到底还是担心梁蔚笙想不开，跟了上去。 自己还是小看了梁二公子，以后不管谁请她帮忙，一定要问清楚再考虑要不要答应。 走得非常潇洒的梁蔚笙刚拐过弯就蹲下了。 江茕星还没靠近，一阵驴叫般的哭嚎传进她的耳朵。 “” 幸亏现在天快黑了路上没什么人。 她走上前，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澹言书院吧。” 驴叫骤然停止，梁蔚笙带着哭腔道：“不，我都被赶出家门了还修什么仙！我要去考科举！表妹还在等我！” 人家倒也没有等你 江茕星无奈，决定不再刺激他：“不管怎么样，这么晚了总得先找个住处，我明天去找二公子帮你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明明她才是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啊！为什么要她哄人？ 梁蔚笙抽抽噎噎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