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和摄政王HE了》 第01章 穿越 夏云桐刚睁开眼睛,就发现她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一根柴火要往炉膛里塞。 因为这炉火烧的正旺,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杂乱地黏在脸上,呼吸的温度也跟着攀升起来。 半晌,她的双眼才渐渐的变得清明,而下一秒,就听见炉膛里啪啦一声响,惊醒了脑子还一片空白的她。 夏云桐蓦然的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迅速的扫视了一眼黑乎乎的灶房,随即,她扔下了手里的木柴,疾步的往出走。 这是一户挺大的农家小院,右侧是三间的泥坯房,墙皮脱落,看起来很破败,对面是一个比正房还矮一些的厢房,院子用柳条围成篱笆墙,墙头上爬着喇叭花。 大门前有一棵树,树叶缝隙里可以看到青色的果子隐藏在其中。 厢房的房檐下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古代小姑娘正在摘野菜,看到她出来,小姑娘乖巧的一笑,“大姐,我这里马上就好。” 大门口的树荫下,一个穿着短打破布衣的男子正在闷头编柳条筐。 夏云桐眼底里满是震惊,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瞳孔微微缩紧,她赫然发现这是一双瘦小的手。 也许因为常年做农活的缘故,那纤细的手指上已经带着一层薄茧。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双属于十四五岁女孩子的手。 而不应该是她 可是就在下一刻,大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妇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蓝色的棉布裙,挽起的发髻上插了一个银簪,三角眼,眉毛细长,此时满面笑容。 她走到了夏云桐面前,递给了她一个油纸包,笑着道,“大丫,这是族长孙媳妇从城里带回来的桂花糕,我没舍得吃,你给你娘送过去。” 夏云桐手里拿着油纸包,轰的一声,无数的信息涌进了脑海。 她靠在灶房的外墙上,有些无法接受的皱了皱眉头。 她穿越了,穿到了昨晚看的一本古言权谋文里。 男主乃是南梁国的皇太子沈栖。 自幼聪慧好学且又文武兼备,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不俗的治国才能,满朝文武对他很是爱戴。 彼时的南梁国内忧外患国力并不强盛,于是,这样的皇太子就成了满朝文武的希望。 可在沈栖十岁这年,康元帝的真爱蓝蔻儿进宫了,当年生下一子,被封为蓝贵妃。 在沈栖十七岁这年,也就是今年五月初八,被康元帝冠以结党营私的名义废掉太子之位,未免夜长梦多,当晚就被康元帝一杯毒酒将其毒死。在他下葬这日,距离京城皇陵三百里的迂曲县沈家村沈四郎,带着猎到的野物下山,路过凤鸣山的时候,天降暴雨,然后被大雨冲下来的山石给埋住了。 等救出来之后,再睁开眼,死去的太子成了沈四郎,也是未来的南梁国摄政王。 她现在这具身体,正是沈四郎的未婚妻。 一个很快就要凄惨死去的炮灰。 喔,与她同名同姓 不过小名叫大丫。 一个月前,大丫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被恰巧路过的沈四郎给救了上来。 沈家虽然不富裕,可因为沈四郎会打猎,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所以大丫非要嫁进去,于是夏良带着连氏愣是堵住了沈家的大门,没皮没脸的给夏云桐求了这门婚事。 为了让夏云桐嫁过去。即便沈家提出没有聘礼这个条件,他们竟然也都答应下来。 她心中默念了两声:岂有此理,穿越就不说了,可一穿越就拿了be剧本,这换谁也接受不了。 夏云桐不由得垂眸看向手里的油纸包,里面有两块桂花糕,带着淡淡的香味,对面的女人似乎有些紧张,嘴里催促道,“大丫,我帮你烧火,你赶紧给你娘送过去,前几天我听她说,就想吃一口桂花糕呢” 夏云桐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 随后视线再度落在了桂花糕上面,甚至还拿起来闻了闻,几息之后,夏云桐眸光变得冰冷。 她出生于中医世家,是国医圣手唯一传人,自小对草药再了解不过,没想到这技能在这个书中世界发挥了作用。 她一下子就闻出桂花糕里面有让孕妇落胎的霸道药物。 那么,夏家二房的悲剧应该就与她手里的这两块桂花糕有关系。 夏家的大家长叫夏满囤,娶妻张婆子,生了两子一女。 大儿子叫夏坤,娶妻元氏,也是生了两子一女,如今两个儿子都在镇子里的学堂读书 。 张婆子的二女儿夏茹嫁去了外村,有一子一女。 小儿子叫夏良,就是树荫下编筐的男人,他是夏云桐的亲爹,娶妻连氏,是个哑巴,生了三个女儿,夏云桐是长女,那个摘野菜的小姑娘是二女儿,夏良没有儿子,在家里始终自觉低人一等。 如今好不容易连氏怀孕了,村东头的吴奶奶前些日子说连氏这胎可能是个男孩, 是啊,有了儿子的夏良怎么还会继续给大房做牛做马无怨无悔呢 那么,大伯娘元氏也就是夏云桐眼前的这个妇人便起了坏心思。 夏云桐遥遥的望向正坐在西厢房炕上做针线的连氏。 那是一个面容消瘦蜡黄,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的女人,此时见她看过来,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如今怀孕八个多月了,眼看就要生了。 按照剧情,大丫拿着有毒的桂花糕高高兴兴的去了她们母女几个住的西厢房,将桂花糕给了连氏。 可哪里想到,吃完一块桂花糕的连氏突然腹痛如绞。 等大夫和稳婆来了之后,连氏已经没了呼吸,而肚子里的真的是一个男胎,可惜已经死了,夏良遭受不住打击,吐了一大口血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一日之间,夏家二房只剩下三个女儿。 夏云桐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紧盯着她的元氏,念头一转,就朝着西厢房走去。 元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攥了攥手,心里暗想,这不怪她,怪只怪连氏这胎很大可能是个男孩。 第02章 紧迫 如今她的两个儿子都在学堂读书,一年的束脩不是小数目,光靠她和夫君是不成的,小叔子人能干还听话,不光地里的农活一把抓,还有编筐的手艺,一年下来,赚得不少。 小叔子要是有了儿子,就只会一门心思为他自己的儿子打算了,这怎么行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元氏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刚要扭身进灶房,却看到大丫突然顿住了脚步,元氏不由得心惊肉跳。 这时候,正房走出来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妇,她是夏满囤的妻子张氏,村子里人都称呼她为张婆子。 元氏眼神闪了闪,她自然是心虚的,婆婆也觉得连氏这胎是个男孩,最近更是让她养胎,生了之后还要坐月子,那她最少也要四个月不能干活。 一想到这里,元氏怒气瞬间压住了心虚,也不再去盯着大丫了,她进了灶房。 夏家穷,日常都是糙米野菜粥,所以桂花糕早晚会进了连氏的肚子里,等将孩子打下来,大不了她给连氏买点汤药补一补。 想到这里,元氏的心跳变得平稳了。 夏云桐自然不可能将有毒的桂花糕给连氏吃,也不知道元氏从哪里弄来的,这糕点做的很隐秘,平常人绝对看不出桂花糕有毒,因为香味都和正常的一模一样。 元氏这人太恶毒,自然不能放过她。 可没想到奶奶张婆子站在了她的面前,因为没捞到一分聘礼,张婆子总觉得亏得慌,从婚事订下来之后,一天总要骂上几遍。 此时,张婆子指着夏云桐骂道,“一分聘礼都没有啊,老娘养了一个倒贴不要脸的货,老夏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你咋不跳河去呢,也省了我被人指指点点” 夏云桐余光冷冷的瞥了一眼她,张婆子被这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余下来的话憋回到了肚子里。 夏云桐没时间搭理她,略带阴鸷的目光看向正倚在正房的窗台前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一个姑娘。 这是元氏的女儿,名字叫夏云敏,是她的堂妹,比她小一个月,今年十四岁。 夏云桐朝着夏云敏走过去。 张婆子反应过来,气的脸色铁青,以往大丫也一声不吭的听着,可是今天竟然敢跟她摆脸色了,这是要嫁人翅膀硬了吗,张婆子觉得权威被挑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夏云桐就要继续破口大骂。 门口树荫下编筐的夏良听到老娘又骂大丫,他站了起来,夏良很能干,如今地里的庄稼已经锄完草,他除了上山砍柴剩下的时间就是编筐,编好之后拿去镇子里卖,柳条筐不值钱,两个才能得一文钱,总是一刻都不得闲。 他担心自己没儿子养老,所以对侄子很不错,而且也任劳任怨。 可这不代表他就不疼几个女儿。 要不然也不会觉得沈四郎好,就厚着脸皮上门逼婚了。 他进了院子,张婆子看儿子进来就闭了嘴,不过脸色一点都不好。 夏良恳切的说道,“娘,沈四郎和大丫年龄相当,四郎还是好猎手,以后成亲了,他也会孝敬您老人家。” 张婆子脸色阴沉,一把推开夏良,讥讽道,“沈四郎的娘是远近闻名的铁公鸡,下辈子我都指望不上他的孝敬,你也别做梦了。” 夏良脸色讪讪的,可也转移了话题,有些讨好,“娘,我明天就去镇子里,那些柳条筐能卖十个铜板呢。” 听到有铜板,张婆子的脸色好了许多。 而此时,夏云桐站在了窗户前,夏云敏瞪了一眼她,忽而恶意的道,“大丫姐,别以为定亲了板上钉钉,听说沈四郎的娘亲天天的在家里骂你白眼狼癞皮狗,说当初就不该救” “宝丫,你看这是啥”夏云桐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伸出手,让她看手里的油纸包。 “桂花糕”夏云敏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月前,娘亲偷着给她买了一块,和眼前的一样,咬一口,满口香。 她瞪大了眼珠子,提高了声音,“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大伯娘给我的,让我给我娘吃,说是族长孙媳妇从城里买回来的,比镇子上的还好吃。” 夏云敏嫉恨不已,心里一下子委屈上了,眼圈也红了。 娘亲不是一直瞧不起小婶吗,怎么还给她吃桂花糕 “我不相信。” “一个院子里住着,我怎么敢撒谎呢,这是真的。”说到这里,夏云桐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愧疚,“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所以才来告诉你,要不,你先吃一块,另一个给我娘” 夏云敏狐疑的看了 一眼大丫姐,总感觉今天的大丫和平日里有点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云桐随便拿起了一块递给了堂妹,也许是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吧,夏云敏不由自主的将糕点放在了嘴边。 夏云桐眼睛微暗,突然回头提高了声音,“大伯娘,桂花糕给宝丫吃一块吧,我娘有一块就很好了。” 张婆子和夏良不由得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夏良恍然,刚才就看到大嫂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可他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忙了,难道那是大嫂给自己媳妇的 想到这里,夏良苦巴巴的脸上带了一点感激。 此时,元氏正在灶房里烧火,大铁锅里面是熬的半熟的糙米粥,她平日里很少进灶房,大多数都坐在炕上绣帕子。 可今天主动进来,就是等一会连氏落胎之后好有话说。 况且,她并不担心,因为这桂花糕的确是族长孙媳妇给她的,只不过都被她掉包了而已。 可也难免一有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 然后,就听到大丫清脆的声音。 她惊呆了一瞬,随后快速的出了灶房,一眼就看到自己家住的屋子窗户前站着大丫,手里是熟悉的油纸包,其中一块桂花糕此时正在宝丫的手里。 看女儿张嘴就要吃,元氏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她尖利的声音嘶吼道,“不能吃,给我吐出来。” 而人也如一阵旋风一般的刮过来,元氏上前伸手就要抢,却被眼神变得冷厉的夏云桐突然一把拉过来。 第03章 反杀 夏云桐本身精通人体穴位,再加上这具身体力气很大,一个农家妇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手下用力,迫使元氏张开嘴,将一块桂花糕整个塞进了她的嘴里,夏云桐捂住元氏的嘴不让她吐出来,元氏竟本能的不得不吞咽起来。 可毕竟是糕点,虽然松软,可元氏脸憋的通红,噎的直翻白眼。 元氏来不及去想大丫为什么动作这么狠厉,也来不及去想大丫今天的异常,她只知道一块桂花糕被她吃进了肚子里。 没人比她更知道这桂花糕的毒性,虽然不会要人命,可会让孕妇落胎,很是霸道,虽然她没有怀孕,可这样的糕点吃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将手指放进嘴里,促使自己呕吐。 夏云桐暂时却不能让她吐出来。 前世连氏惨死,是因为落胎导致血崩,进而八个月的胎儿也死在了她的肚子里。 所以,总是要让元氏体会一下前世连氏曾经遭受过的。 夏云桐假装去扶着她,可手指却按在了元氏后颈的穴位上,元氏扣嗓子眼扣的直翻白眼,可一点碎渣都吐不出去。 “娘,你怎么了”夏云敏惊恐的喊道,人也从屋子里直接跳了出来,她的声音尖利的都破音了。 变故来的太突然,就连一向泼辣不讲理的张婆子都呆在了原地。 更别提夏良了。 夏云桐却突然拉住了元氏的胳膊,厉声的质问道,“大伯娘,这是你准备给我娘吃的桂花糕,为什么我娘能吃,你却要吐出来” 元氏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夏云桐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她冲着夏良厉声的喊道,“爹,我大伯娘想要害死我娘,她要给我娘吃的桂花糕是有毒的,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夏良脸色瞬间铁青,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张婆子也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一时有些不够用,可她也忙走过来。 还有连氏,她看到大女儿似乎和大嫂起了冲突,她早就从炕上下来,她不能说话,可是她的耳朵不聋,听的一清二楚。 二丫吓坏了,惊慌失措的站起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连氏。 夏云桐脸色很冷,此时,张婆子也冲上前来,想要拉开元氏问个究竟,夏云桐等的机会到了,她上前一步,加入了四人撕扯的战团。 元氏就觉得膝盖突然刺痛,不由得跪倒在地,下一秒,好像谁踩在了她的小腿上,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夏云桐退后几步,捂住了胸口,那种痛还有恨和一丝了悟,此时似乎弥漫了整个胸腔。 可同时觉得畅快无比。 这应该是原主弥留的情绪。 元氏狠毒,害的二房家破人亡。 原剧情里,夏良和连氏都死了之后,大丫整个人都崩溃了,等她反应过来,就去找夏满囤和张婆子,说出桂花糕的事儿。 可是,元氏咬死说是族长孙媳妇给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夏满囤不敢去找族长孙媳对质,听信了大儿子和元氏的话,盛怒之下,活活打死了大丫。 张婆子虽然嘴巴恶毒,可毕竟没坏到骨子里,她看重大儿子,可也不想小儿子死,她一病不起,一个多月后就没了。 二丫夏云双被元氏嫁给了一个鳏夫,收了五两银子,才十二岁的夏云双只活了半年,死的时候,腿也被打断了,身上没一块好肉。 三丫是夏良的小女儿,今年八岁,长得最好看,春上的时候,被元氏的娘家侄女接去了京城,说是喜欢她,想要认她做妹妹。 可年底的时候,也死在了京城。 书里这一家子都是炮灰,第二章就全都下线了。 可等男主做了摄政王,夏家再度找上门去,打着死了的大丫名义,讨要了很多好处。 元氏的大儿子做官做到了知府,小儿子做生意成了皇商,夏云敏也嫁的不错 夏坤和元氏更是使奴唤仆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书里并没有提及桂花糕有毒,可真正经历的夏云桐此时自然一清二楚。 大房一家,可算是将二房给利用个彻底,死了都没放过。 惨,真惨 饶是看尽人间百态的夏云桐也红了眼圈。 既然她成了大丫,以后,她来守护这可怜的一家子吧。 冰冷的目光再度看向躺在地上抱着右腿惨叫的元氏,眼底的畅快挡都挡不住元氏,将你送官和休了你,都不足以平去你犯下的罪孽,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到底怎 么回事”夏良忽然大吼出声。 夏云桐走到窗台,拿起了油纸包,里面还有一块桂花糕,她神情悲愤的控诉道,“爹,这是大伯娘刚才给我的,让我给娘送过去,我很感激,还给她道谢,我本来想都拿给娘亲的,可又觉得过意不去,这毕竟是梁婶子给大伯娘的,不能都给我娘一个人吃,就转头来找宝丫,准备让她也吃一块,可哪里想到大伯娘看到宝丫要吃桂花糕,就跟疯了一样的冲过来还喊着不许吃,我就将桂花糕塞到了她的嘴里,可她竟然扣嗓子眼死命的也要吐出来,爹,我不傻,你也不傻,你说,这桂花糕是不是有毒” 夏良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氏,脸色铁青,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信,他喃喃的道,“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爹,吴奶奶说我娘这胎很可能是个男孩,这个恶毒的女人担心你有了儿子就不给他们一家子当牛做马了,所以,她不想让我娘将这个男孩生下来” 夏良瞬间怒火冲天,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元氏,牙齿咬的咯嘣响。 元氏用恨毒了的目光看着夏云桐,她忍着剧痛喊道,“不是的,跟我没关系,那是梁氏给我的,你个贱蹄子,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了你的嘴。” 夏云桐矮下身子,手里拿着糕点,阴测测的道,“我只问你,这糕点到底有没有毒” 元氏面色惨白,咬着牙强辩道,“我不知道。” “大伯娘,你已经将一整块桂花糕都吃了进去,没毒的话还好,如果有毒,也许一会就会血流不止,也可能会血崩而亡,毕竟,您也是女子呀。” 元氏阴狠的目光看向神色平静的夏云桐。 可心里却惊恐不已。 她是相信大丫这番话的。 第04章 重生 “大嫂,真要有毒的话,再不催吐可就来不及了”夏良在一旁阴沉沉的说道。 可同时心里还是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假的,桂花糕没毒,大嫂没想害他的媳妇和孩子。 元氏蓦然的看向跪坐在一旁惊恐的满面泪痕的女儿。 而夏云敏揪着衣襟,终于也不安的问道,“娘,桂花糕有毒吗,这是怎么回事,呜呜呜” 说着说着,宝丫又哭了起来。 元氏忍着剧痛,强撑着用另一条腿站起来,夏云桐和夏良都冷眼旁观,而宝丫见状,将她扶到了柴房旁的木墩上,不小心碰到了右腿,疼的声音都颤抖着,“是族长孙媳妇梁氏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真是死鸭子嘴硬,这是笃定了他们不敢去找族长。 夏良目光阴沉的盯着元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云桐快步的朝着西厢房走去,拉过夏云双,在她耳边悄声的说道,“二丫,去将族长太爷爷还有梁婶子找过来,就说她送给大伯娘的桂花糕好像有毒。” 二丫向来听大姐的话,她撒腿就跑。 夏云桐扶着不安的连氏,“娘,你别害怕也别担心,一切有我和爹呢,外面日头毒了,回屋子休息去吧。” 连氏忐忑的眼神看着女儿,大女儿打小就能干,总是护着她不让别人取笑她是哑巴。 她虽是个哑巴,可现在不能给丈夫和女儿添乱。 但她怎么能休息,连氏坐在了西厢房房檐下的板凳上,对着夏云桐勉强的笑了笑。比划着告诉她,不用管她,她没事。 夏云桐转头看元氏,声音不高不低,“大伯娘,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有没有毒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别辩驳,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现在我只问你,你想催吐吗” 元氏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吐不出来,右腿又疼的厉害,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随即点了点头。 手用力的攥着,夏大丫,这个贱人,她好狠毒的心肠,竟然敢这样害她,难道她就一点不顾及亲情吗 她可是她的大伯娘是她的长辈啊。 等她好了,她发誓,一定要让夏大丫生不如死 夏云桐只当没看到元氏刚才眼睛里的怨毒之色,她对夏良道,“爹,我知道怎么催吐。” 夏良脸色阴沉,很想让这个毒妇这么死了算了。 可桂花糕是女儿硬塞进元氏的嘴里的,他不能让女儿背负一条人命,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夏云桐起身去了灶房,拿了一个破碗就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 她要给大伯娘调一碗催吐的神药。 与此同时,沈家村的沈招财家。 地面刚泼上水,半空中有溅起的灰尘。 院子收拾的很干净,阳光透过果树的叶子照进了西厢房的窗户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已过了夏至,篱笆墙的下面开着一丛丛粉色的月季花,给这破旧的院子带来一抹亮丽的颜色。 西厢房的墙壁却黑乎乎的,炕上是半旧的炕席,窗边有一个破旧的炕桌,桌上是一个装着黑漆漆汤药的豁牙大碗。 炕前站着一个妇人,棉布衣裙上不少补丁,脸型消瘦,可目光很是慈爱。 她的声音也极尽温和,“四郎,能起来不,赶紧将药喝了,娘跟你有话说。” 炕上躺着一个头上缠着白棉布的少年,听到妇人说话,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眸色也显得更为漆黑幽深,只是此刻略带几分茫然,但是很快,那抹茫然就已经掩去,弥漫上了几分霜雪之意,微微一瞥,便让妇人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妇人端着药碗的手一抖,眼看着就要落地。 少年反应极快,伸出手稳稳的接住,扫视了一眼被吓住的妇人,他瞬间敛去了所有情绪,面色平静的将半碗汤药喝了进去。 看他喝完药,陈氏回过神来,心神不定的盯着沈四郎,刚才那一眼太吓人了,可见儿子面色平静,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同时又觉得很诧异,她这四儿子喝汤药的姿势咋这么好看呢 她将大碗接过来,又扶他躺下,这才低声的道,“四郎,你跟夏家姑娘的婚事绝对不能成,那姑娘肯定克你娘这就跟你二婶去凉水湾,咱将亲事退了,我儿这么好,娘肯定给你寻个好姑娘,你好好歇着” 被称为四郎的少年抿紧了薄唇沉默不语,周身弥漫着微不可查的冰冷和疏离。 陈氏看他没有反应,也没当回事,又慈爱的嘱咐了几句,起身离开了。 几息后,院子里响起了陈氏的声音,带着不悦, “二郎媳妇,先洗衣裳,院子扫了,完了赶紧做饭,记得蒸个蛋羹给四郎。” 有一个女人喏喏的应着。 心里满是恨意的沈栖终于接受了现实。 一个月前,他喝下了父皇亲手倒的一杯酒。 酒是毒酒,可惜的是,入了喉之后,他才察觉。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还是低估了人性。 自从蓝贵妃的三皇子出生之后,他猜测自己也许会被废,但是却没有想到父皇会要了他的命 他以为自己会做一个枉死鬼,可哪里想到,等再睁开眼睛,他竟然成了另外一个人。 也许,上天总归是要给人留一线生机的。 沈栖忍着眩晕起身,身体还有些虚弱,慢慢的走到了院子里。 此时太阳挂在当空,炙热的阳光照在脸上,带着火热的温度和耀眼的光芒,让他再一次确定自己还活着。 这家的院子很安静,不过墙角有一个稚童蹲在地上玩泥巴,看他出来,咧开嘴一笑,复又低下头玩得起劲。 即便骄阳似火,但是沈栖的心却在此刻冷了下去,今天是康元二十年六月初三,距离他被毒杀还不到一个月,假如他真的死了,京城肯定有一番动荡,最先波及的一定是东宫詹士院,接下来就是母后和承恩侯府 宫里还有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弟弟,而弟弟今年才五岁。 沈栖走出了院子,站在沈家的大门前,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沈家村,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的茅草房,村人大都面黄肌瘦破衣烂衫。 他从出生那天起一直到死都没离开过京城,可却经常听傅太师说起百姓的艰难 第05章 初见 沈家村虽然距离京城只有三百里,可大部分人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去过,沈四郎是猎手,可卖猎物最远的也不过是镇子里。 他们只知道当朝皇太子薨了,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之后没人再提及,所以,对于宫里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沈栖被阳光刺的好一会睁不开眼,光点落在肌肤上,微微有些发痒,他举手搭在眉梢上,眉宇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可死而复生的沈栖没有去门前阴凉的树下,他似乎有些贪恋这带着灼热气息的阳光,他就站在太阳底下平静的筹划着如何尽快进京城。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急匆匆的走来一个五官端正的清瘦男子,大约三十岁的样子,眉目间可见清隽之气。 男子停下脚步,看着沈四郎,目光有些焦灼,“四郎,大丫是个好姑娘,这亲事怎么就要退了,当初也是合过八字,你们不会相克的,你看,你现在不也醒过来了吗” 沈栖微微侧眸,冷眼看向了站在眼前的本家五叔。 仔细的搜寻着关于眼前之人的记忆,几息后,沈栖了然,却原来五叔沈方曾经去夏家提亲求娶夏云桐的二姑夏茹,因为家贫拿不出五两银子的聘礼被赶了出去。 后来夏茹嫁给了能出得起五两银子的林富贵。 沈方大病了一场,三年后娶妻江氏,可惜因染了风寒去了,留下一个女儿,至今,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这事儿当年大家都知道,在沈家村不是秘密。 “五叔,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这话您说了不合适,切勿再提。”沈栖还是醒过来第一次开口,昏睡了两日,那声音微微有些暗哑。 沈方一愣,反应过来顿时变得面红耳赤。 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有些惊诧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时失语。 这孩子,怎么突然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他沉默了片刻,呐呐的道,“五叔考虑不周,你别怪我。”说完,目光却不敢去看沈栖,转身匆匆的离开了,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栖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抬腿就朝着凉水湾的方向疾步走去。 记忆里沈四郎的未婚妻一家很是满意这门亲事,那个叫夏云桐的姑娘性子也很执拗,如果对方不同意,这婚事暂时不能退,万一闹出什么来,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也会良心不安。 以后,总会有个好办法安置她,让她一生无忧。 凉水湾距离沈家村不远,走路也就半个时辰,如果走的快,想来能追上陈氏和二婶的。 而此时,夏云桐捏着鼻子调好了一碗大粪水,刚端进院子,臭味也跟着进来。 凉水湾村不小,差不多有一百多户人家,都是独门独院,两户人家之间都有一道篱笆墙。 夏家院子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如今是上午,没去地里的也都在家干活,女人们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男人们要么歇着,要么就像夏良那样编筐编篓编炕席赚铜板。 但是,大家都很喜欢看热闹。 于是左邻林婆子好信的走进来,一来就闻到了臭味,她捏着鼻子,“大丫,你这是干啥呀” “大丫”反应过来的张婆子厉声的阻止大丫说下去。 林婆子是个大嘴巴长舌妇,家里的事儿不管如何都不能被她知道。 夏云桐无所谓,她对着林婆子笑了笑,就端着粪水碗走去了元氏的身旁,臭味扑面而来,元氏满是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夏云桐,恨不得要活吃了她一样。 林婆子好奇的朝前走,张婆子脸色阴沉的赶人,“林氏,谁让你进我家院子的,走开走开” 林婆子没有生气,她恍然大悟,“哎呀,元氏吃了啥东西啊,不过大粪水好用,灌进去,肠子都能给你吐出来。” 张婆子上前推人,可就在这时,她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凝滞住了几秒钟。 林婆子看张婆子神情不对,就也朝着身后看过去,随后林婆子笑了,还很热情的打招呼,“哎呦,这不是沈家嫂子吗。” 不远处疾步匆匆走来的可不正是沈四郎的娘亲陈氏还有沈二婶。 陈氏对林婆子点头笑了笑,可到了门口就停住了脚步,她没想到夏家院子里有点乱,好像不大对劲,大丫的奶奶也没有邀请她进去的意思。 她知道夏家婶子不满意这门婚事,她就满意吗,可看到对方的态度,她心里不大高兴。 在她的眼里,她的四郎是最好的。 大丫可配不上她的儿子,这门亲事,不退也得退。 站 在院子里的夏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陈氏,脸色一变,他快步的迎过去,勉强的笑道,“这是亲家来了,快进来。” 不等陈氏说什么呢,就见夏良忽然看向她身后,神情有些复杂,“四郎,你也来了。” 陈氏吓了一跳,她出来的时候,四儿子还在炕上躺着呢。 夏家老二这是跟谁说话呢 她慌得转过头,愣住了,后面走来的还真是她的四儿子。 陈氏心里纳闷,她怎么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呢。 “你来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栖看向陈氏,声音低沉,“家里说的事儿,请慎言。” 陈氏皱起了眉头,可在外面,不好给儿子没面子,只得暂时将嘴巴闭上,况且,她们今天来的的确不是时候。 沈栖随后转眸看向夏良,声音淡淡,却有礼:“夏叔,打扰了。” 眼前的少年面如无暇美玉,仪态又极其端方,竟然挑不出一丝毛病,饶是夏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由的心中微微一震。 可沈栖的的视线已经落入了院子当中。 空气中传来了难忍的恶臭,但是他的表情却依旧无波无澜。 而他的目光遥遥的望向站在院子里的一个姑娘。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未婚妻,名字叫夏云桐。 姑娘很瘦,可似乎很有力气,也没看到大门口的他们。 正房的房檐下,靠坐着一个妇人,低垂着头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旁边蹲着一个姑娘,看情形都很狼狈,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夏良,见他眉头紧锁,隐隐可见强行压抑的怒气。 夏家,这是出事了 第06章 退亲 突然,就看到夏云桐手里端着碗,捏住了妇人的下巴,竟然强迫她张开了嘴,随后,将一碗黄汤都灌进了对方的嘴里。 一道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随后让那个被吓呆了的姑娘去扶不停呕吐的妇人去了柴房后面。 喝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陈氏都感觉恶心起来,而夏良和张婆子连笑容都维持不了了。 夏日的风吹动路边的柳树,树影婆娑,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时仿佛被禁了声。 大门口竟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不大一会,甩着手上水珠的夏云桐从后面走出来,看到他们,明显的愣了一下。 沈栖也恰巧正凝眸看向她。 两个人的视线就对在了一起。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站在大门口的少年,他一根木簪簪住了黑发,虽然穿着青色的粗布短打,但他身形颀长挺拔,容貌俊秀昳丽,面色带着三尺寒霜,显得冷淡而肃然。 夏云桐心中很是感慨,即便没了绣着九蟒的皇太子服,可他通身的气度,非人间极致的富贵养不出来,尤其那双如寒潭秋水的清冷眼眸,似乎只要他站在这里,便是一番月华满堂。 不过再怎样,自己还是少接触的好,最好别接触,免得也卷入这来日的腥风血雨当中。 也许因为经历实在是匪夷所思,所以沈栖格外的敏锐,眼前的夏云桐与记忆里的不大一样,想起刚才她的动作,一抹疑惑在眼底里划过。 眼前的姑娘虽然衣衫破旧,可眼眸清亮,身姿笔直,站在那里,自有一番淡定从容。 他移开视线,掩去了眸子里的若有所思。 夏云桐则是福身给陈氏还有沈二婶见礼。 别管背后陈氏如何骂她,沈四郎救了沈大丫的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夏云桐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她迅速的将夏良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爹,亲事退了吧,我知道您和我娘为了这门亲事费了心思,可强扭的瓜不甜,沈大娘看不上我,我就算是嫁进去了也没好日子过,而且沈四郎救了我的命,我们不能不感恩,反而给他添麻烦” 夏良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十里八村的好小伙子也不多,大多数都定亲了,想要找一个不看中嫁妆,只看中女儿人品的实在太难了。 夏良脑子里有些乱哄哄的,他抹了一把脸,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连氏。 连氏显然也听到了女儿的话,犹豫了片刻,对着夏良点了点头。 沈四郎是个好小伙子,可看他冷淡疏离的站在那里,连氏的心里也凉了。 结亲也是因为大丫喜欢,既然女儿不同意了,退了也好。 夏良尽量心平气和的抢在陈氏张口之前愧疚的说道,“沈嫂子,之前是我想左了,觉得大丫落水被四郎救起到底有损名节,可咱们庄户人家凡事都要讲良心,四郎救了大丫一命,名节不名节的也不重要了,既然都别别扭扭的,这亲事就作罢,等改日有机会,我带大丫再登门道谢。” 夏云桐倒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夏良。 这人倒也不是没有脑子。 想来他要是没死的话,他不但会护着三个女儿也会给媳妇讨个公道吧。 夏良是大丫的亲爹,对于他的婚事他有决定权,张婆子在一旁闷不吭声,这是她早就想要的结果。 陈氏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就干巴巴的说道,“既然如此就作罢,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不用登门道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四郎应该做的,那啥我们就回了。” 来了就是退亲,既然达成愿望,陈氏可不想多留。 陈氏跟沈二婶转身就走,还不忘拉了一下站在一旁并未言语,冷眼旁观的沈四郎,他微微垂下眼帘,即便事态与预想的有些差异,但是结果也是应了他几分心思。 歪打正着,顺水推舟罢了。 他抬眸,掩去几分淡漠,转而对着张婆子还有夏良一丝不苟的深施一礼,却不再去看夏云桐,倒退几步,随后转身离开了夏家的大门前。 那背影望去,人如玉树,夏良有些可惜,但是也不过一刹那,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已经有村子里的人围了过来,只不过林婆子被赶出院子之后,就都站在外面好奇的朝夏家张望着。 夏良看向张婆子,眼圈红了,声音带着涩然和恨意,“娘,这事你得给儿子做主。” 张婆子转头看向大儿媳妇,也气得心口疼。 元氏与夏家来讲有功劳,因为她生下了夏家的长孙,可夏良也是她的亲生儿子, 真要是像大丫说的那样,那这元氏可真的太歹毒了。 “阿良你放心,要是真的,娘绝对饶不了她。”张婆子给夏良保证道。 不过却又马上接着说道,“但这事儿也得等你爹还有你大哥回来,咱们关起门来处理。” 虽然夏良觉得意难平,可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他还有三个女儿呢,庄户人家的女儿虽然名声不如城里的千金小姐重要,可也不能因为恶毒的元氏影响了她们的婚姻大事。 就也点点头,虽然脸色依然不好,可终归是同意了。 张婆子松了一口气,准备让夏良去关上大门,这些讨厌的村子里人,这热闹也看,也不怕烂眼睛 可哪里想到人群外走出来两个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围观的村人纷纷的和他们打招呼。 “族长,你吃饭了吗” “族长,这是来夏家有事儿啊” 夏家族长随便的应着,脸色阴沉的进了夏家的院子。 而同样一脸愤恨之色的梁氏,进了院子直奔元氏。 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和祖父商量过了。 夏家可以关起门解决,但是他们却不能。 得让村子里人还有夏家的族人给做个见证,要不然,被不知情的人胡乱传开。他们族长这一房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且她也的确没做过呀。 也顾不得去问元氏为什么头发散乱浑身发臭这么狼狈了,她提高了声音说道,“嫂子,今天这事儿可得说清楚,你去我家教我个花样,我很感激,就将从城里买的桂花糕用油纸给你包了两块,我们全家也都吃了,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有毒的呢你今天可得将这事跟我说清楚” 第07章 底线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婆子后背一层冷汗,族长的眼神太吓人了。 脑子里倒也是清明了,这事儿肯定和梁氏没关系,因为根本就没必要,反倒是元氏,按照大丫所说,到真有这个可能。 一时间,张婆子心头恨意升起,可这事不可能说实话,她灵机一动,忙解释道:“这事儿是误会,元氏将你给的桂花糕偷偷的藏起来,然后拿她放在柜子里被老鼠爬过的充数都那个岁数了,还嘴馋的要命,忍不住吃了一块,这不,一下子就吃坏了肚子了” 元氏没有想到族长竟然来了,她心里不安,就也一声不吭,显然默认了这个说法。 而张婆子自然没提大丫,倒不是为赔钱货着想,是不想再得罪小儿子。 况且,本来就是元氏不安好心。 张婆子又对着族长斩钉截铁的说道:“族长,这事和翠娟没关系,都是我那馋嘴的大儿媳弄出来的,我会收拾她的。” 夏家族长虽然不满意,可夏满囤和夏坤都没在家,他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满囤家的,圣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风很重要,但夏氏一族的名声更重要,该管教就得管教,可别连累了天赐和金桂读书。” “是是是,我肯定会严加管教的。” 张婆子忙不迭的答应着。 那头,夏云桐根本就没想轻易的放过,她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桂花糕:“婶子,那是剩下的,另一块被大伯娘给吃了。” 她倒也没有明说,关键是夏云桐也不确定元氏换了桂花糕之后换没换油纸。 梁氏虽然解脱了嫌疑,可还是有些糊涂的。 她走过去,低头看着桂花糕, 几息之后,她有些惊悚的看着元氏,这女人到底要干啥啊,这可不是她给她的桂花糕,但是油纸却是的。 她记得很清楚。 看梁婶子的神情,夏云桐就知道油纸没换,她意味深长的道:“婶子,这是大伯娘准备给我娘吃的呢。” 梁氏惊得倒退一步,拍着心口,不由得一阵后怕,她很聪慧,要不然也不能嫁去族长家,她清楚这桂花糕肯定有问题,这要是被连氏吃了,可不得出大事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氏好端端的,而元氏却闭着眼睛装死,梁氏也忙抬腿就走,嘴里还说着:“这事儿说清楚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夏云桐在她后面凉凉的添了一句:“婶子,有个词叫借刀杀人,您以后可要小心了。” 梁翠娟脚步一顿,回头惊诧的看了一眼大丫,这丫头今天和往日可不一样,这是被气到了 她不想被卷进去,而且这事儿邪门,多说多错,回去后可要和夫君好好商量一下,假如元氏真的这么狠毒,拿她做挡箭牌,她梁翠娟也不是吃素的。 梁氏穿过人群迅速的离开了。 族长让围着的众人赶紧各回各家去,他则是等了一会,看夏满囤还没回来,就也离开了。 不过离开前,脸色阴沉似水,显然也猜到了什么。 张婆子虽然恨大丫的多嘴多舌,可更恨不得杀了元秀文,这个搅家精这个毒妇,竟然胆大包天将脏水泼到族长的孙媳妇身上,族长这次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家的。 此时的元氏却突然看向窗台,却见夏云桐拿着桂花糕递给了夏良,还对她勾了勾唇。 元氏真是又恨又悔,她竟忘了将另一块桂花糕给毁掉了。 夏家终于暂时安静下来,然后张婆子除了臭味还闻到了一股糊味,她对着夏云桐扯着脖子喊道:“大丫,你还不赶紧看看熬的粥去,是不是都糊了” 夏云桐倒是没有反驳,拿了野菜去了灶房。 果然,稀稀的糙米粥都熬干了水,不过,火也灭了。 也不知道刚才二丫躲哪里了,此时她跟在夏云桐后面也进了灶房,小姑娘眼睛里有活,忙蹲下来开始生火。 夏家的饭好做,一天两顿,野菜和糙米一起煮上一大锅,里面不放油,会放一点点盐。 炒菜是不可能的,酱菜也很少吃,因为吃酱菜会浪费野菜粥。 反正,按照张婆子的意思,不需要厨艺,越难吃越好,那样省粮食。 夏云桐将洗好的野菜扔进了重新沸腾的锅里,让二丫看着锅,她起身就出了灶房,径直去了鸡窝,伸手一摸,还真有一个。 鸡蛋拿在手里,张婆子警惕的问:“你拿鸡蛋干啥,给我,这是留着给天赐和金桂补脑子的。” “我娘受到了惊吓,合该 吃个鸡蛋补一补,再说了,这几只鸡可都是我们二房喂的呢。”夏云桐慢悠悠的道。 张婆子脸色铁青:“大丫,不要得寸进尺。” “奶奶,这话就可笑了,我做什么了”夏云桐清亮的目光紧盯着张婆子,冷声反问道:“我娘也就是这几天歇一歇,从她怀孕就没得闲过,大伯娘每日最多就是绣帕子,但她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而我娘忙里忙外做饭喂猪,辛辛苦苦却连个鸡蛋都吃不得吗” 夏良听到此话,心里不舒服极了,看着夏云桐:“大丫,将鸡蛋煮了给你娘吃。” 张婆子看着夏良,眼底里闪过一抹忌惮。 小儿子今天是真怒了。 连氏肚子里的不管男女,那都是夏良不能碰触的底线。 还有这大丫,今天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能噎死人。 张婆子一声不吭,只是用手抚着胸口似乎在顺气。 “娘,我们这些年为了大哥和他的儿子们没命的干活,我夏良对得起他夏坤,怎么着,我媳妇身体不舒服,吃了鸡蛋都没资格吗” 说着说着,夏良的声音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张婆子脸色一变,几息后,颓然的挥挥手,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 她步履蹒跚的进了屋子。 二丫兴奋的小脸通红,本来站在门口偷看,此时跟着夏云桐进了灶房,伸出小手,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大姐,给我摸摸鸡蛋。” 夏云桐挑挑眉,却也将鸡蛋给了她。 第08章 结伴 二丫两只小手合在一起将鸡蛋在手心里轻轻的滚了滚,随后又贴在了脸上,嘴角不禁漾出一抹天真的笑意,声音和之前比起来,显得几分雀跃:“大姐,我还是第一次摸到咱家母鸡下的蛋呢” 夏云桐失笑,却又心酸。 某种意义上,夏良和连氏这对父母一点都不合格。 二房真是全家都在为大房做奉献。 二丫小心翼翼的将鸡蛋洗干净扔进了锅里,糙米粥不大好煮,再煮一会正好将鸡蛋煮熟。 她扯了扯夏云桐的衣袖,心有余悸的道:“大姐,得亏了你,要不然咱娘就出事了。” “元氏那女人自私狠毒,根本就没将咱们当成亲人,记得不要相信她的话,也不要跟她出门”夏云桐还是特意嘱咐了一下。 夏云巧看着夏云桐的眼神亮晶晶的,还带着崇拜,今天的大姐好厉害,她以后一定更听大姐的话,她乖巧的点点头。 院子里,夏良脸色阴沉的扶着媳妇回了西厢房,看到这又破又烂的环境,夏良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都说长嫂如母,他对元氏一直很尊敬。 却原来,她竟然是这样对自己的。 夏良让连氏去炕上躺着,看她的脸色不好,就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连氏没有像往常那样点头,她安静的看了夏良一眼,却将脸扭到了一边。 夏良脸色涨红,他知道,媳妇已经不相信他了。 搓着双手想要解释,恰在此时,夏云桐端着大碗进了屋子,将一大碗干糊糊的菜粥放到了炕桌上,粥的上面还有一个剥了皮的白生生的鸡蛋。 看着很诱人,就连糙米粥都似乎带着鸡蛋的香味。 同时夏良和连氏也很诧异,他们还从来没在屋子里吃过饭。 夏云桐不以为然:“娘,这是给你的,你就在屋子里吃,不用管别人。” 连氏坐在炕沿上,眼睛有些湿润,今天如果不是大女儿警醒,她现在不定怎么样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慈爱的笑了笑。 夏云桐却有事要和夏良说,她先是问道:“爹,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你打算怎么办” 夏良虽然脑子里乱哄哄的,可有一点是清明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咬牙道:“大丫,爹刚才想过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准备跟你爷奶提分家。” 夏云桐有些意外,但是却也欣慰,只要不是个一味愚孝的就有救:“爹,族长太爷爷还算是公正,他晚点肯定还会来咱家,今天就将家分了,明天我要出门去京城。” 连氏和夏良都愣住了。 不等他们问呢,夏云桐接着说道:“大伯娘心肠太狠毒,她想让我娘落胎,却不曾考虑我娘会不会有危险,那么她牵线将我小妹让她的娘家侄女带去京城,就一定会安好心吗” 连氏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急的站起来,一把抓住了夏良的胳膊,也不比划了,嘴巴张张合合的。 夏云桐诧异的看了一眼,倒也奇特,夏良竟然是看得懂的。 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你别着急,肯定会将三丫接回来,别急别急。”夏良好声好气的安抚着。 其实夏云桐本不想跟连氏说,毕竟她有孕在身,可明天她必须要去京城,三丫的结局最惨,也侧面证明了元氏的娘家侄女元若烟没照顾好夏云朵,更有可能她还是其中的一个罪恶的推手。 “大丫,你个姑娘家孤身去京城太危险,等分家之后爹去。”夏良声音艰涩的说道。 “爹,你得留在家里照顾我娘和二丫,放心,我肯定会将小妹带回来。” 连氏坚决不同意,不停的摆手,而夏良更是不同意。 夏云桐不想因为这个与他们纠缠,可想要安全的将大丫带回来,非她不可。 她眼眸微转,忽然压低了声音:“爹,娘,实话和你们讲,明天沈四郎也要去京城,我正好与他结伴而行,只不过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明天起早出发,你就跟我奶他们说我去外公家了。” 连氏的娘家在山里,是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子,距离这里有十几里山路,平日里很少来往。 不过连外公以采药为生,只要到镇子卖草药都会来看看他们。 可连家太穷,所以张婆子一向瞧不上这个亲家。 连氏与夏良惊疑不定的对视了一眼,怎么又和沈四郎扯上关系了 “大丫,你怎么知道他要去京城的”夏良狐疑的问道。 “爹,你别 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他明天肯定去京城,我跟着他走一路很安全,而且,元若烟是女眷,去了京城她要是不见你怎么办,这事我去正合适。”随后又接着解释道:“爹,我的力气也大,从这里到京城一路都是官道,安全的很,你就放心吧。” 夏良顿时沉默起来。 心里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可大丫是个姑娘家,就算有一把子傻力气,可也从来没出过远门,让她去京城找三丫,怎么想怎么不靠谱,这事儿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他虽然脸色正常,可是却也心急如焚。 万一呢,万一元若烟和元氏一样歹毒呢 那他的小女儿岂不是掉进了狼窝里 夏良的嘴唇有些颤抖,却不敢让连氏看出来,他该怎么办 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却又更恨元氏了。 如果不是这个狠毒的女人,他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与此同时的沈家村。 沈栖坐在西厢房擦拭着弓箭,眉目低垂,周身氤氲着淡漠的气息,陈氏站在一旁,对于这样的四儿子有些陌生。 她只当他大难不死改了性情。 “四郎,你身体还没恢复,就别进山了,你三哥的拜师礼我借到了,等你好了之后再去打猎也不迟。” 对于想要改换门庭的农人来讲,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参加科举,夏家如此,沈家自然也不例外。 按理说沈四郎会打猎,家里还四个壮劳力,日子再苦也能过得下去,可沈家三郎一直在读书,只不过连童生都没过。 其实这也正常,有的就算是考中了童生,可直到须发皆白也还是童生。 第09章 诛心 沈家和夏家一样,是举全家之力供奉读书郎,为的就是将来有能光宗耀祖的那一天。 沈栖站起来,背起弓箭,垂眸看向陈氏,淡淡的道:“我明日要去京城。”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朝外走。 陈氏:“” 沈栖与正要进院子的沈三郎打了个照面,沈三郎不似沈栖的短打衣服,他着了一件长衫,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看到沈栖背着弓箭似要进山心中一喜,嘴里却说道:“四弟身子可好了一些” 沈栖斜睨了一眼沈三郎,眉头微蹙,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几分情绪,可是话语间却异常残酷:“你在读书一途上资质实在平庸,继续下去也是枉费光阴,倒不如重新做打算。” 沈三郎自知资质平庸,但是没想到竟被自己弟弟用这么毫不留情的话语戳破,脸色霎时涨红,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栖,手指都有些颤抖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是有怨言了吗,可他日我若得中,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沈栖不欲多说,转身就走,很快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沈三郎羞愤的看向陈氏:“娘,既然四弟怨恨与我,那这书不读了吧。” 陈氏堪堪的回过神来,忙说道:“胡说什么,快进屋读书去,别管你弟弟,他这是心情不好。” 陈氏暗想,难道自家儿子其实不想退亲 要不然巴巴的追过去干什么呢 可恨那夏大丫,嫁也是她,不嫁也是她,陈氏追悔莫及,早知道这样,刚才她该狠狠的骂几句夏大丫的。 仅仅一个上午,张婆子好像过了一年那般漫长。 她胡乱的吃了饭,站在院子里焦急的等着丈夫和长子回家,这两人去给孙子的先生送束脩,也该回来了。 正午的阳光愈发的灼热,墙根下的白菜叶子被晒得无精打采,心里烦躁的张婆子坐回到了屋檐下,门口站着脸色阴沉的夏良,她还头一次发现,她这个小儿子脾气也不小呢。 而元氏躺在炕上,也没吃饭,脸色蜡黄,有气无力。 跪坐在一旁的夏云敏焦急的不停的看着窗外,嘴里嘟囔道:“爹怎么还不回来” “宝丫,你去给娘请个大夫吧,我这腿感觉越来越疼了呢。”元氏眉头紧皱虚弱的说道。 夏云敏愁眉苦脸的出了屋子,奶奶和叔叔都在门口,她心里清楚,如今不过是暂时的平静,等爷爷和爹爹回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去哪里”张婆子平日里对夏云敏还算是可以,因为她和元氏学绣帕子,也算是能赚几个铜板的。 可今天看她,真是哪里都不顺眼。 夏云敏喏喏的道:“奶奶,我我娘说她腿疼,让我去请大夫。” “不许去”张婆子嗷的一声大叫:“美得她,还有脸请大夫,疼死她才好,这个恶毒的烂了心肠的贱女人” 夏云敏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屋子里的元氏眼底里满是怨毒的恨意。 平日里婆婆待她比对连氏好太多,家里和地里的活很少干,她最多的是坐在炕头绣帕子,一个帕子一文钱,七日一结算,是在镇里的锦绣坊接的。 可没想到,不过一点小事而已,那个死老太婆说翻脸就翻脸。 元氏在心底里不停的咒骂着。 门口的夏良脸色冷漠的看着,不阻拦也不劝说。 恰在这时,大门外走来一个妇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人很清瘦,不过却可以看出五官很秀丽。 夏云桐正在西厢房里,将连氏吃完的碗筷收拾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夏家院子里多了个人。 她低声道:“娘,我二姑来了,我出去看看。” 说起来,二姑夏茹对这几个侄女都不错。 张婆子重男轻女特别厉害,以前是眼里只有儿子,如今再加上几个大孙子。 即便是唯一的女儿也没上心。 所以,夏茹与娘家不怎么来往,关系也淡淡的。 心情极度不好的张婆子看到女儿来了,眉眼间还是有些高兴,可看到对方拉着脸子,也不高兴了:“你怎么来了” 夏茹脸色有点冷:“你卖了我给你大儿子交束脩,可也没写断亲文书啊,我怎么不能来,这不是我娘家吗” 饶是张婆子听了好多次,可也依然受不了,她压着嗓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富贵那是明媒正娶,怎么叫卖了你,再说了哪家嫁女儿不收聘礼,怎么就你委屈上了,养你一场不是让你来气我的,滚滚滚” 说着 竟然要上前推人。 夏良听二姐说这话他没吭声,眼底里的光明明灭灭的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但看到张婆子要赶二姐走,他忙一把拉住:“娘,别生气,二姐说的都是气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马上要出屋子的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而夏云敏趁乱赶紧去找村子里的老郎中。 夏云桐扫视了一眼夏云敏惊慌的背影,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 夏茹听到张婆子这话,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我跟阿良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随即看向夏良:“阿良,我听人说沈四郎下山时不小心受了伤,他的娘亲就认为两人亲事相克,她带了沈二婶要来退亲” 虽然不知道夏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但显然夏茹的消息滞后了。 “二姐,沈家人来过了,大丫自己也不乐意,这门亲事已经退了,” 夏茹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可惜,不过却也没说什么,看到张婆子的脸色,她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黯然。 “那就当我啥都没说,家里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张婆子默不作声,夏良知道今天家里不会安稳,就也没挽留:“二姐,我去送送你。” 夏茹嫁去的人家倒是不远,就在隔壁的林家村。 她没准备多留,转身就走。 不过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夏茹的嘴角忽然有了一抹讥讽的笑意:“穷的天天喝野菜稀粥,还供儿郎去学堂,谁背后不说你们不自量力,一年三两银子束脩加上笔墨纸砚,让你们一年到头不停的干活还借了不少的外债。 夏天赐今年十五岁了吧,童生都没过指望着中举不知道多少年,就算是中举了当官了,那时候您多大岁数了,再说了,人家请封诰命也是给亲娘,就没听说给祖母请的。 你跟我爹还有阿良全家不就是大哥一家的长工吗还是不给工钱倒贴的,可别忙活到最后一场空” 张婆子本就被打击的不轻,此时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捂着胸口摇摇欲坠,颤抖的手指着夏茹:“滚,给我滚” 说完这些话,夏茹觉得心里一口郁气出了不少,她不让夏良送她,推开大门就离开了夏家。 夏云桐诧异的挑眉。 这个姑姑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第10章 诡辩 张婆子捶着自己的双腿,不敢大声骂,只是咬牙切齿的:“一群讨债鬼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夏云桐瞥了一眼张婆子,要她说,元氏之所以这么嚣张,还是张婆子给纵容出来的。 大伯早年读书,倒是考中了童生,可一直到现在还是个童生。 年龄大了,不好继续在学堂了,就送了两个儿子去读书,他自己在家接了一个抄书的活计,一边抄书一边准备考试。 地里的活都是夏满囤和夏良一家子干。 夏坤会洗脑,总是给夏良画大饼。 在他的描述里,以后他们父子三人那都是当大官的,而他夏良,就擎等着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 其实这样的做法也正常,几百年后穷人家供出一个大学生来,那也是要全家受惠的。 总要一个拉一个才能活得更好。 可是,做人要讲良心,不能将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 当太阳升到正上空的时候,大门外急匆匆的走进来两个人。 夏满囤和夏坤终于回来了。 似乎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两个人虽然满头大汗,可脸上却带着笑容。 夏良一下子绷直了身体,视线与似乎心情很愉悦的大哥对上,他忽然的就怒从心起,子不教父之过,大嫂心肠歹毒,大哥也难辞其咎。 他虽然瘦弱,可因为常年干农活力气大,他走过去,不容分说扯住夏坤就往屋子里拉。 夏老大蒙了,被夏良拉的踉踉跄跄的进了堂屋。 夏良挥起拳头就将夏老大打倒在地,又狠劲的打了几拳,随后揪住了夏坤的衣襟,咬牙道,“夏老大,我夏良自打懂事起,就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可你倒好,竟纵容元氏害我子嗣,怎么着,我夏良是不是就该给你做牛做马断子绝孙” 夏坤被打的脑子里乱哄哄,这话听得也一头雾水,他大吼道:“你疯了,你打我作甚” 夏满囤反应最快,他大喊一声:“住手”而人也跟着进了屋,脸色铁青,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一把扯住了夏良,将他朝一边推去,呵斥道:“你个目无兄长的混账东西,你抽的什么疯,赶紧跟你大哥道歉” 夏良自然是不敢跟夏满囤动手,他站在有些昏暗的堂屋里,脸上的神色也晦暗艰涩,他的声音很委屈:“爹,您老要给儿子做主。” 张婆子站在一旁,既心疼大儿子,又忌惮小儿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良看着张婆子:“娘,你来说。” 张婆子嘴巴张了张,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堂屋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 门口,连氏被夏云桐和夏云巧扶了进来,她是苦主,自然要在场。 夏家的房子一共五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住人的地方,东屋住的是大房一家,西屋是夏满囤两口子住。 而只有三个女儿的二房就只好住在了西厢房。 堂屋不大,一时间就挤满了人。 夏云桐率先打破沉寂:“爷爷,奶奶,大伯,这事儿还是我先说吧。” 夏满囤皱着眉头看着夏云桐,不悦的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说完这话之后,转过头去看夏良,语气责怪:“阿良,你应该好好教教你的女儿,就这性子,等以后成了亲,会被夫家嫌弃的。” 似乎觉得没说到位,又加了一句,语气有些严厉:“万一影响到天赐和金桂,我可饶不了你” 夏良本来想等着父母为他主持公道呢,但这问都不问就一门的责怪他,让夏良的心难受了起来。 果然,自己在家里就是一个给人卖命的。 夏良的脸色涨红,隐忍着怒气,看向夏云桐:“大丫,你说” 夏云桐也不犹豫,干脆利落的将这事说了一遍,大体上都是她刚才对夏良说过的话。 夏良将手里的桂花糕放在了夏满囤身旁的八仙桌上,目光阴鸷:“爹,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夏满囤和夏坤都愣住了。 怎么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许多事。 张婆子在旁边不得不说道:“当家的,族长也知道了,听说你回来,他还得过来,这事儿得有个章程。” 元氏的所作所为,如果牵扯到了族里,族长不会饶了他们这一支的。 如今的凉水湾村有两个大姓,一个姓夏,一个姓赵,如今是赵家的人做里正,可赵家里正做事不怎么公平,所以,姓夏的族人一门心的想要将他赶下台去。 据说 县衙那边已经悄悄的运作好了,如果这个节骨眼被抓住把柄,夏氏族人都讨不了好。 夏满囤脸色变了又变,总觉得这事儿不可能。 垂眸看了一眼桂花糕,这糕点真有毒 “会不会是弄错了”他看着张婆子:“元氏呢” 张婆子看着东屋,气呼呼的喊道:“元氏,你给我滚出来” 夏坤脸色阴鸷,脑子里倒是清明了,可心底里却一直在暗骂元氏这个蠢妇。 要么做的干干净净,要么就别做,被小弟抓住了把柄,这事儿就难办了。 他揉了揉被拳头打中的胸口,眼底里闪过一抹怨恨,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不假,阿良的性子多好啊,可为了他媳妇,连他这往日里敬重的大哥都敢下手。 他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阿良,你嫂子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将她叫出来咱们说个清楚。” 说着,人就急匆匆的去了东屋,然后将脸色蜡黄的元氏扶了出来,元氏忍着腿疼站在一旁咬着牙不说话。 夏满囤问道:“元氏,想来刚才大丫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元氏抬头,眼睛转了转,就说道:“其实娘刚才和梁氏说的没错,我确实将桂花糕换了,那是我藏在箱子里的,已经好多天了” 张婆子简直是目瞪口呆,怎么着,她这是为元氏找了一个好借口吗 可转念一想,也好,反正连氏也没事,倒是元氏折腾的够呛,也算是报应了,要不然,好好的兄弟两个可要反目成仇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是,张婆子抿着嘴保持了沉默。 第11章 报官 元氏是站不住了,她索性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的道:“爹娘,阿良,连氏,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太小心眼了,我是想给连氏吃,可又舍不得,就将柜子里藏着的给了大丫,咱们村里不都这样吗,有的糕点舍不得甚至放上一年的可吃了以后才发现味道不对,我就想起了前些天在柜子里看到的老鼠屎,所以才吐了出来,这事我做的不厚道,你们要打要罚我都没有怨言,幸好,弟妹没事,要不然我可真成了罪人了。” 元氏避重就轻的本事倒也了得。 夏良不气不怒也不意外,因为就在刚刚,夏云桐已经和他说了元氏可能会有的反应和说辞。 到没有想到,竟真的被大丫说中了。 夏满囤眉头一松,只要不是故意下毒就一切都好说,可元氏心眼太小,要么就别给连氏吃,他生气的训斥道:“元氏,你作为长嫂该有爱护之心,连氏有孕,怎么能吃放了这么长时间的糕点呢,你快给连氏赔了不是。” 元氏马上转身,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弟妹,对不起,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连氏脸色变了变,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元氏,看得元氏心虚的移开了视线,而连氏不点头也没摇头,她只看了夏良一眼,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张婆子就也骂道:“元氏你个蠢货,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有这事儿,我夏家绝对容不下你” 夏坤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忙也赔罪:“阿良,弟妹,我也给你们赔了不是,我会好好的教训元氏的,不管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夏云桐冷笑出声,也看向夏良:“爹,你怎么说” 夏良眼底里露出失望之色,这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啊。 他一步上前,将放在桌子上的桂花糕拿了起来,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元氏,心底里也不是不动摇的,万一就是这样的呢,其实没毒,就是放时间长了而已,故意下毒和心眼小那是天壤之别。 夏良扬了扬手里的桂花糕,声音沉沉的说道:“大嫂,想要我相信你没有故意下毒让我媳妇落胎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夏坤不悦的皱眉,这是得寸进尺了,只得忍着怒气问:“阿良,你说吧,只要能做到,我们肯定答应。” “我的条件很简单,拿着这块桂花糕去找县城里的朱神医,让他老人家查一下到底有没有毒,也免得冤枉了你。” 元氏一听脸色大变,朱神医那是迂曲县有名的大夫,就连大同洲的富贵人家都来他家的医馆看病,那可是一个医术精湛的老大夫了。 桂花糕里面有药物,他一差就能查出来。 可如果自己一口咬定不知情呢 元氏脸色阴晴不定的权衡着得失。 夏云桐大致猜出她的想法来,她问夏良:“爹,假如真的有毒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夏良反应也快,声音有些冷:“很简单,我去报官,让县太爷查查这有毒的桂花糕是谁做出来害人的。” 夏云桐满意的看着脸色骤变的元氏,这个办法的确很好,暂时不追究元氏的责任,先去找是谁做了这样的桂花糕。 至于元氏,她做这样糕点的可能性太低,暂时可以忽略。 所以元氏应该不敢和夏良较劲。 可夏云桐还是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这也是她想要知道的。 将落胎药物放在糕点里,还能让味道和正常的区别不大,那也是个老手甚至高手了。 据她所知,镇子里有一家点心铺子,再就是县城有几家,元氏前几天去过镇子,可是她不曾去县城。 而镇子里的点心铺子做的点心也就一般般,难道他们暗地里还有这样的营生 夏满囤不乐意了,多大的事儿竟然还要报官,他气的脸色涨红,一拍桌子,怒斥道:“给你能耐的,还要去报官,你知道衙门口朝哪开吗,进了衙门告状那是要先打板子的。” 夏良忍着怒气反问道:“我大嫂不是说没有毒吗,既然没毒,我报的哪门子官”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夏满囤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问题的主要核心还是桂花糕到底有没有毒 如果没有毒,那就是元氏心眼小,甚至心眼不好使,可要是有毒,那问题就严重了 一开始堂屋里的夏家人其实脑子里都不大清明,有点懵,包括夏良,始终不愿意相信大嫂害人,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一起生活了好多年,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可没谁真想要了对方的命。 但此时元氏的反应让夏良终于确定糕点有 问题,一阵阵的寒意和恨意袭上心头,他沙哑着声音道:“大嫂如果心里没鬼,那我豁出去找朱神医好解了我的心疑,要不然,这日子肯定没法过,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大哥必须和我一起去。” 夏坤脸色难看:“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夏满囤气的直喘气:“你们这些个孽障,是要气死我吗” 事已至此,夏良倒是无所谓了,目光看向元氏:“大嫂,我最后问你一次,糕点里面到底有没有落胎药” 元氏:“” 她想说没有,可糕点在夏良手里,朱神医万一查出来里面有落胎药,小叔子就要去报官,那么,她所做的就都暴露了。 可如果承认了,她这个罪名是跑不掉了。 不由得目光看向了夏大丫,都怪这个贱丫头,如果不是她,今天哪能有这么多的事情,如果连氏都吃了,也就没证据了,她又是恨又是悔,当时只顾着往出吐了,都忘了要毁掉另一块了。 夏云桐冷冷的回望过去,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嘴角,开口打破了沉寂:“这是我娘让我问的,大伯娘,我娘说你昨天去了镇子里,今天一大早又去了族长家,她在西厢房看得很清楚,你拿着油纸包根本就没有回屋子,你又怎么换的糕点所以,糕点就是你从外面拿回来的,难道你昨天提前知道梁氏今早会给你两块桂花糕吗” 第12章 原谅 夏云桐停顿了一下,她扫视了一眼堂屋神色各异的众人,接着道:“当时奶奶和我爹都看得一清二楚,大伯娘根本就没进屋,还有,族长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番话掷地有声,连氏看着元氏,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恨意,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是又恨又伤心的。 夏良脸色狰狞,大吼道:“都是爹娘的儿子,我夏良无愧于心,这点事今天就没人为我做主了吗” 张婆子眼底里闪过一抹决绝,上前一步,冲着元氏抡起了巴掌,恶狠狠的抽了好几下,打完之后这才厉声的骂道:“大丫说的没错,你连屋子都没进怎么换的糕点,我和族长那么说,是因为不得已,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顺杆往上爬,说,到底从哪里弄来的桂花糕,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说清楚了,我今天不但要做主休了你,还要亲自将你送回元家,倒要好好的问问你娘,她怎么养的女儿,竟然敢用腌臜手段去害人,是不是你们元家的姑娘都这么心肠歹毒” 这话就很严重了。 元氏这个年纪被休回家去,那是没有活路的,而且,还要连累元家女的名声,所以室内一片安静,夏满囤想要说话,可被张婆子一瞪眼,就缩了缩脖子,老婆子是真发火了,他自然不会傻傻的撞上去。 他就去瞪二房一家,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怎么就不知道家和万事兴呢 元氏被打的突然,脸瞬间就红肿起来,不由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可这番话却让她心惊胆战,迎着张婆子阴狠的目光,元氏忙哭求道:“娘,我错了,别休了我,我说我说” 夏满囤一家在村子里还是比较有地位的,因为夏坤好歹是个童生,如果说起穷来,十里八村的也没几个有钱人,大家的日子都差不多。 可要说供的读书人,还是夏满囤家最多。 就像夏茹嘲讽的那样,每年的束脩真不是小数目,可夏家也咬牙坚持下来,虽然日子苦,可二房没有怨言,这样的任劳任怨和张婆子的威慑有关系。 张婆子在家里自然是说了算,她真发怒的时候,夏满囤也不敢硬抗,更别提夏坤了,所以,元氏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才是真的害怕了。 于是,堂屋里的人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却原来,昨天下午元氏去镇子里的绣坊交帕子,等结账的时候,就听到一旁有两个婆子在压低了声音交谈。 一个说家里的主母被怀孕的小妾欺负,老爷也多有偏帮,后来甚至扬言,等小妾生下儿子就让主母下堂将妾室扶正,后来她去最北的一户人家偷着买了有料的桂花糕,只吃了一块,胎儿就打了下来,而且对小妾还没损害,现在小妾老实了,主母的日子也好过了。 另一个就悄声的问怎么去买,于是,元氏就也知道了。 她买到手之后,就藏到了后院的菜园子,本来要等几天的,可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机会。 “娘,我是一时糊涂,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为夏家生了长孙的份上,饶了我吧” 元氏顾不得去看夏良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只是跟张婆子告饶。 张婆子颓然的坐下,那一丝丝侥幸也没了,元氏就是想要害连氏落胎,她怎么会这么狠毒呢 “元氏,我儿和连氏一直尊重你这个长嫂,这么多年了任劳任怨,你两个儿子读书,二房付出了多少你应该清楚,你弟媳妇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你也是女人,该知道凶险,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世上哪有无害的落胎药你个烂了心肠的贱女人,你趁早拿根绳子吊死了事”半晌之后,张婆子终于开口骂了起来。 元氏低着头一声不敢吭,夏坤眼神闪了闪,他就站在元氏的身旁,突然伸出手也一巴掌抽在了元氏的脸上。 然后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用带着怒意的声音呵斥道:“你个毒妇,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娘骂得对,你赶紧给小弟和弟媳赔罪。” 元氏忍着剧痛掩去了眼睛里的恨意,她转过身子给连氏和夏良磕头,嘴里说着:“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玉兰,你就原谅大嫂这一回吧。” 连玉兰似乎没有想到元氏竟然给她跪下磕头,一时间她的神情有些惊慌身子就晃了晃,夏云桐反应快,扶着连氏站在门口的另一侧,看着元氏的眼神除了痛恨还有一丝沉思。 这事儿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呢 似乎不是巧合那么简单,更像是故意说给元氏听的 可是,为什么呢 夏坤不失时机的说道:“今天我和爹去学堂,先生说县学大人昨天来了,对天赐大加赞赏,让他下月初一去参加考试,如果通过了就去县里的学堂读书,还可以习武,束脩免费”说到 这里,他就看着夏良,声音哀求:“阿良,元氏做错了事,可她是天赐的亲娘,这个节骨眼将她休弃或者送官,天赐的前途就毁了,大哥求你了,打断骨头连着筋,走到哪里我们都是亲兄弟,这是家丑,不能外扬啊。” 张婆子一愣,和夏满囤对视了一眼,夏满囤得意的点点头,依照天赐的才学肯定能考上,他刚才就是因为这个高兴的。 “这是逝去的皇太子准备明年推行的恩典,可皇太子突然薨了,吴阁老就决定提前推行,以此来让天下学子都记住皇太子的恩泽,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阿良,一年的束脩也不是小数目,真考上了我们也省了一笔银子,还有,族长要做里正,如今更是关键时刻,如果这事闹大了,我们就成了夏氏一族的罪人了。” 夏云桐知道,大伯说的应该是真的,当朝皇太子沈栖心怀天下,他的这一举措是在为国家选拔文武人才。 闷热的堂屋因为这番话显得更闷热了。 张婆子看着夏良,心里知道,只要小儿子不追究,这事儿就能过去,她的目光也带了一丝恳求:“阿良” 夏良脸色晦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第13章 分家 夏满囤不满意夏良的沉默,口气不悦的道:“阿良,你大哥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计较了,你媳妇也没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着” 这是古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就像如今的朝堂,就算是有人觉得皇太子可能死在了康元帝的手里,可也没人敢为他主持公道。 此时没人去管那母女三人,他们的目光看的都是夏良,毕竟,他是二房的当家人。 夏良也知道这些道理,他能去报官吗,不能,他能杀了元氏吗,更不能 想要打一顿出气,娘亲和大哥替他做了,况且他是小叔子,也不可能动手打大嫂,还有族里,这事儿要宣扬出去,就算是有人同情他,可恨他的人也会更多。 因为元氏会影响夏家女的名声。 更何况真要是堵了天赐上进的路,爹和娘都不会饶了他的。 而且,此时的元氏也算是得了报应。 所以,这事儿最后的结果就是得捂着,夏良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而就在这时,关着的堂屋门被推开了,夏云敏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门外。 这是村子里的老大夫,擅长跌打损伤,姓周,是凉水湾村的外姓,不过他人很善良,给村子里人看病收的也不多,有不少人还赊欠,所以,人缘很是不错。 周大夫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堂屋,就知道夏家气氛不对。 夏满囤忙站起来,张婆子先发制人,几步走出去,勉强的笑了笑:“周大夫,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现在没事了,真是对不住了。” 夏云敏就要张嘴解释,张婆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呵斥道:“没事请什么大夫,赶紧滚回屋子去,等会再收拾你” 夏满囤也过来,家里如今有事,不适合接待外人:“周大夫,我来送你,对不住了。” 周大夫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温和的道:“没事的,我只当出来走走。”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元氏感觉腿疼的已经麻木了,她咬着牙忍着,只能等事情平息之后自己去找周大夫。 夏满囤还是去送周大夫了,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夏家的老族长。 张婆子请他坐下,于是,一屋子的人都站着,就老族长坐着,他脸色阴沉的看着夏满囤:“今天这事儿可是清楚了” 夏满囤不得不点头:“清楚了。” 老族长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元氏,如果不是非常时期,他是想将这个张狂到让他的孙媳妇背黑锅的毒妇按照族规给处置了。 “连氏,去屋子里歇着吧,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说完之后,老族长对夏云桐温和的道:“大丫,跟你妹妹扶你娘回屋休息。” 夏云桐知道族长太爷爷是要关起门来解决,就也没坚持,关键是接下来她能起的作用不大了。 她带着妹妹与连氏去了西厢房。 听到身后夏良艰涩的开口:“我会顾全大局,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这是夏满囤的声音。 “老族长,我要分家”堂屋里传来了夏良艰涩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 母女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松了一口气,而此时她们也进了西厢房,只不过夏云桐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朝夏家走来的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背着背篓,其中一个站在门口冲夏云桐挥手:“大丫,快点啊,我们该走了。” 这是固定的小队伍,只有她们三个,都是夏氏一族的姑娘,不忙的时候结伴去山里采山货。 夏云桐答应了一声,回头对连氏说:“娘,我跟她们去采山,下午就回来。”随后又嘱咐二丫:“你就陪着娘吧,别去采野菜了。” 二丫点点头,连氏嘱咐了一番,夏云桐背着背篓跟着两个姑娘进了山。 这片大山叫凤鸣山,方圆差不多有几百里,群山起伏蔓延至天边,蓝天白云之下,大片的森林宛如绿色的海洋,风吹过的时候,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涛。 这个季节,山里的木耳蘑菇也都出来了,所以,进来采山的人很多。 几个姑娘不敢往里走,只在外面转悠。 夏云桐手里拎着砍柴刀,心里琢磨着,怎么说她也是有奇遇的人,据说凤鸣山有玉芝也就是白灵芝,她熟悉药草的药性,自然更对其的生长环境了如指掌。 她专门往阔叶林里钻,盯着腐朽的树根和草丛,不大一会,脚上的布鞋就湿透了。 光盯着灵芝,却没看到路过的一大片油黄蘑。 这也是凤鸣山特有的,趁着新鲜卖去镇子里的富户人家,一斤能得五个铜板,如果晒干了卖去州府那就更值钱了。 据说富贵人家可喜欢吃这种蘑菇了。 可是最近几年却越来越少了,轻易碰不到的。 这也要看缘分。 跟在后面的春桃背着背篓站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夏云桐,不会吧,这么大一片,瞎子才看不到呢。 她高声的喊道:“大丫,你要去哪里,没看见油黄蘑吗”随后歪头对另一边的杏花兴奋的招手:“快来,这里有蘑菇圈,是油黄蘑” 杏花还一个蘑菇都没采到呢,听到这话穿过枝叶低垂的林木就走到了春桃这里。 夏云桐当然看到了,可她更想去采玉芝。 “你们先采着,我去前面看看。”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灌木丛。 事实证明,夏云桐想多了,在山里穿行可不是轻松活,也没走多远,她就放弃了,转身回去跟两个姑娘一起采蘑菇。 太阳挂在西面天空,透过树叶的缝隙透射出斑驳的阳光,三个姑娘将背篓都采满了,又累又兴奋的朝山下走。 摘干净之后一背篓能卖四五十个铜板,发了发了 山路上歇息的时候,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心的问道:“大丫,你真的和沈四郎退亲了” “当然是真的。”夏云桐坦然承认。 杏花眨眨眼睛,柔声的安慰夏云桐:“这亲事退了也好,沈四郎的娘不喜欢你,你嫁进去也过不来好日子的。” “大丫,可这会影响你的名声呀。”春桃有些担心。 夏云桐毫不在意的一摆手:“没有媒人没过庚帖没合八字,不过是两家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仔细一想,倒也有道理。 第14章 前尘 第14章 很快的三个姑娘到了山脚下,还没等歇口气呢,就看到一群人朝着村口的方向急匆匆的跑去,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少年是春桃的大哥,他看到妹妹就停住了脚步,不等春桃问话呢,夏金水就说道:“春桃,你告诉咱爹娘一声,我跟九叔他们去镇子。” “去镇子干嘛”春桃问道。 “你们不知道”夏金水似乎很诧异,不过随即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你们刚从山上下来的。” 然后这人就瞥了一眼夏云桐,那眼神有些遗憾,口气却很兴奋:“沈家村的沈四郎今儿进山猎到了一头白狼,是头狼,据说通体洁白,沈四郎射中了白狼的眼睛,现在就在镇里的冯家等着领赏呢” 彩石镇的冯家是大户,冯老爷年近五十才得一子,可哪里想到这孩子去年的时候跟家人外出游玩被山里的白狼被叼走了。 最后只找到一具小小的白骨和破烂的衣衫。 伤心欲绝的冯老爷赏银百两为他儿子报仇。 那头白狼当年被一个猎人射中了眼睛,所以对人类特别仇恨,这几年有不少人被它给吃掉了。 也算是凤鸣山一害了。 春桃和杏花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可思议和复杂的神色。 然后也都一起看向了夏云桐。 夏云桐:“” 都看她干嘛呢,如今沈四郎和她已经退亲了好吗 夏金水很实诚的说道:“沈大娘说大丫你和四郎亲事相克,你看,你们定亲之后,那沈四郎就差点死在山石之下,如今你们退了亲,沈四郎就猎到了白狼,看来,沈大娘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春桃气的直跺脚。 “我实话实说啊。”夏金水摸了摸后脑勺,完全没有察觉到夏云桐阴沉的眼神,也没觉得自己这是在毁大丫的名声,自顾自的接着说道:“那沈四郎也是克你的,他们来之前小婶子差点出事,可他们走了之后,你们家就分家了,对了大丫,你别回老宅了,你爷奶将你们二房分出去了,如今你们住在赵俊生家的隔壁,要我看呢,这可是大好事,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赵俊生如今是秀才,可比沈四郎强多了” “你可闭嘴吧”夏云桐忍无可忍,看着夏金水方方正正的脸,心里诅咒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夏金水好像没看到夏云桐的脸色,他不再啰嗦,抬腿就朝着村口跑。 春桃急忙解释道:“我大哥就是那么个人,不过这话他是不会对别人讲的。” 她和大丫还有杏花都是一个老祖宗,血脉近着呢。 夏云桐冷哼一声,转身就朝着赵俊生家的方向走去。 春桃在后面喊道:“大丫,明天我们一起去镇子啊。” “你们自己去吧,我明天有事。”夏云桐头也不回的说道。 春桃尴尬的站在原地,都怪大哥,说话口无遮拦的。 夏云桐倒是没怎么生气,单纯就觉得夏金水嘴巴不讨喜。 赵俊生是十里八屯唯一一个年轻的秀才,他家只有寡母,辛苦将他抚养长大,也幸好他是出息的,如今享受名下土地免收赋税和国家提供粮食的待遇。 再加上人长得不错,所以还真是不少闺阁少女梦中的夫君。 但这和她没啥关系,她记得赵俊生隔壁家是一处三间的茅草房,是族里一位无儿无女的长辈留下的,因为太破了,就一直在那儿放着了。 等她走到地方之后,就看到三个人在院子里忙着。 二丫一眼就看到了大姐,兴奋的跑出去接过了夏云桐的背篓,一声惊呼:“大姐,你采了这么多的油黄蘑啊” 夏云桐随意的应着,问走过来的夏良:“爹,这个家怎么分的呀” 夏良闷声的道:“你大伯是长子,按照规定长房长子得家产的七成家里太穷,只分了两亩水田一亩旱田。” 停顿了一下,就接着道:“你奶做主,给了我们五十个铜板,这是给你娘的补偿。” 夏云桐看到了角落里一只母鸡,反过来安慰夏良:“爹,没事的,自古以来家产都是从无到有,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夏良叹了一口气,不过情绪却好多了,他起身拿着斧头出去,趁着天亮,他去林子边多弄点柳条将院子围起来,还得编几个席子还得打些干柴 对了,还得去山里打些盖房子的茅草,如今是雨季,房子漏了媳妇闺女可得遭罪了。 这么一想,活计好多,也就没时间去伤感了。 而且,隐隐的有一 种即将当家做主的期待感。 二丫拉着夏云桐去看屋子,房子构造简单,一进屋是灶房,两边是卧室,外面茅草,里面是黄泥,不过黑一块黄一块的,还不如老宅的西厢房。 可小姑娘高兴的眉眼弯弯:“大姐,屋子我和娘都擦干净了,我们姐妹还是住在一起,炕上铺了干草,我还摘了不少的野花,你看好看吗” 在夏云桐的印象中,她是真没见过这么破的屋子,说是卧室,和牛棚差不多,不过,窗台上有一个破罐子,上面是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倒是给这破烂的屋子染上一抹亮丽的色彩。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笑了笑:“好看,你先收拾着,我去做饭。” 夜色降临,月亮隐进云层,凉水湾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沉寂之中,夏云桐终于可以躺在干草上好好的捋一捋了。 她穿进了书里,那么现实的她应该死了。 谁会为她难过呢,也许只有罚了她的外公了,至于她的亲生父亲应该会骂她一句罪有应得吧。 真的是这样吗 她自小在外公身边长大,外公是大国医,他接触的大都是极富极贵之人,她三岁就会背诵汤头歌,五岁的时候已经能拿着银针准确的找到穴位,十八岁那年研究出了延缓衰老的药物,瞬间手里就握了几十亿的资产。 她顺利的成了外公的继承人。 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爸爸还是外公的学生,妈妈温柔又貌美,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其实一年前,也的确如此。 可惜,那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孩,跪在妈妈面前求她成全他,他说那个女孩没他会死的,这个女孩是他所在医学院的一个学生,是他人到中年遇到的真爱,他没管住下半shen出了轨。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妈妈给她做了最后一顿早餐,等她上班之后,就从高楼一跃而下。 那么高的楼啊,一向娇弱的妈妈该多疼啊。 爸爸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他应该是痛不欲生的,可她不会可怜他,她几针下去,让那个身材挺拔又儒雅的男子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她以雷霆手腕拿走了他所有的财产,转手就以妈妈的名义全部捐了出去,她将一无所有的爸爸用轮椅推去了他和那个女孩的爱巢。 不是真爱吗,不是没了他会死吗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怎么相爱下去 第15章 看我 不等她看到结果呢,外公就知道了,当时的外公是真生气了,怒斥了一顿之后还拿走了金针,说她没有医德,不配用祖师爷的金针 黑暗中,夏云桐眸光格外的寒凉,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喔,对了,她被罚跪在仁心堂,每天要跪满八个小时,要反思自己的行为。 后来她就昏过去了,等睁开眼睛她就坐在了夏家的灶台前。 其实平日里她是不看小说的,看得最多的都是医学方面的书籍,但她被外公给关起来反省,连手机都没收了,还是表弟偷送进来几本书,这本权谋文就是其中的一本。 如果能选择,她多么希望她能重生到妈妈跳楼前的那一刻啊 夏云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其实也挺好的,几息之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太疲乏了,她很快就沉进了梦乡。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冲破厚重的云层,须弥之间,整片天空就变得清透,可凤鸣山依然被薄雾笼罩着,若隐若现如披着一层面纱一般。 凉水湾村,夏良的新家。 夏云桐睁开了眼睛,对着黑乎乎的棚顶,她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布鞋去了院子。 略微的扫视了一眼,这个家倒是有了一点模样。 篱笆墙已经扎了起来,四周种了一排二丫从林子边挖回来的野花,五颜六色,什么品种都有,即便晨光微熹,可也将破院子点缀的生动起来。 其实那是个热爱生活的小丫头。 夏良昨晚还打了不少的干柴,此时都整齐的码在角落里,另一侧还有一大堆的篮筐,这是夏良编的也让他带了回来。 至于锅碗瓢盆 夏家只有一个铁锅,自然不能拔出来给他,张婆子将铁锅折合成铜板给了夏良,如今铁具管制的不严,镇子里就有一个铁匠铺。 然后还给分了几个大碗和一个木盆和一个暂时能熬野菜粥的罐子。 糙米分了二十斤,配上野菜,能吃上一个多月,至于油酱醋各种调料,那是统统没有,不光他们夏家,别人家也如此。 有一把粗盐,已经被夏良小心的放在了高处。 因为理亏,张婆子和夏满囤只让夏良年底的时候孝敬他们八十斤糙米即可,至于年礼没要求。 所谓的糙米就是只脱了一层外壳的稻谷,口感粗糙还不好煮,但营养还挺丰富,用来减肥就很不错。 当然了,夏家人瘦的跟麻杆似的,是不需要减肥的。 夏云桐又去了后面菜园子,上面的荒草也不见了,黝黑的土地里已经撒了老族长给的菜种子。 夏云桐转回到院子里,无意识的目光朝着邻居赵俊生家的方向看过去。 心里却在想,自己是现在偷着走还是告诉夏良一声 行李嘛,那玩意如今不存在,她贴身倒是装着积攒下来的十八文,想要出门,那也是很简单的事儿。 至于其后的盘缠路费,夏云桐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心里早有安排,她想,还是告诉一声吧,要不然这夫妻二人该惦记了。 她刚要转身,隔壁篱笆墙就传来一道极力压低的声音,似乎很羞恼:“夏大姑娘,请你矜持一些,不要再看我了。” 夏云桐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少年郎,手里拿着一本书,人长得很清俊,身着长衫,头发束起,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就是脸颊似乎有点不正常的红晕。 这个少年她当然认识,就是夏金水嘴里的赵俊生,迂曲县城最年轻最前途无量的秀才。 喔,对了,这人其实还是未来摄政王的亲信之臣。 可她看他了吗 没有哇,很冤枉的好吗 此时天刚微微亮,四周还有淡淡的雾气,她心里有事,真没看到对面树下还站着一个人。 赵家和夏家是邻居,中间隔了一道篱笆墙,这道墙是赵家的,用黄泥坯砌成,大约有一米高,上面用弯了的柳条插出一道道半圆形,如今上面满是绿油油的柳叶。 赵家的房子也是茅草屋,不过墙体很厚,用黄泥坯盖成的,如今的青砖难买,赵家只有母子二人,赵母觉得儿子早晚会当官,所以,就没有必要盖青砖房。 可即便如此,跟旁边的夏家二房比,那也是白天鹅和丑小鸭的距离。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声音也不高,却足够赵俊生听得清:“我没看你,只是你不巧的落在我的视线里,其实我的眼睛里并没有你,况且,作为君子,难道你不该适当的避开我的视 线吗” 本来赵俊生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大丫性子执拗心性高,这话会让她羞愧的,心里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不等解释呢,就听到了夏云桐的这番话。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细品,好像哪个地方不对劲。 可不等他说什么呢,夏云桐已经不耐的转身,随之,夏良竟然提着一桶水走进了院子。 这个爹真勤快,她还以为他没醒呢。 一问才知,夏良昨晚和连氏商量好了,他去京城接回三丫,家里都安排好了,起早打水也是免得大丫劳累。 不过这一次夏云桐态度比较强势,几番争执下来,夏良不得不同意,毕竟夏云桐说得对,他是男人,如果这里面真有猫腻,他一个大男人是见不到元若烟的。 况且夏云桐也计划好了,早晨花一个铜板坐赵大爷家送豆腐的牛车,到了镇子再花五个铜板去县城,以此类推,镇子里去京城的人都是这么走的。 夏良背着柳条筐,身旁是拿着一个布包的夏云桐。 父女两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了晨色中。 院子里的赵俊生眼神若有所思,大丫要去哪里,难道是因为被退亲觉得没有颜面要出去躲一躲吗 其实很没必要。 那沈四郎不过是一个猎户而已,他是配不上大丫的,他有什么权利挑挑拣拣 赵俊生就有些后悔。 母亲这几天不舒服,他就从县学回来照顾,恰巧知道大丫和沈四郎的亲事退了,有人就指指点点,他觉得大丫肯定日子不好过,可男女有别,他想开导一番都无从下手。 他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更何况,大丫一向看不上读书人,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瞧不上。 他低垂着头,抿了抿嘴唇,转身进了屋。 第16章 天下 夏云桐完全不知道隔壁的赵俊生在想什么,她坐在牛车上,很快的到了镇子里。 天色已经彻底的明亮了。 这里的人都是早睡早起,此时街上也很热闹。 可最热闹的竟然是彩石镇南面去往县城的官道,有几辆马车已经在等客人了,可客人没有上马车,都是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方向。 夏云桐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沈栖 他依然是昨天的一身短打,眉眼冷漠,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去他的身边。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牵着一批枣红马一路小跑的过来,这人是冯老爷的管家。 他将缰绳交给了沈栖,沈栖接过来,轻轻的拍了拍马背,然后在众人低低的惊呼声中翻身上马,漠然到冰冷的眉眼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他顿了一下,竟然对夏良微微颔首,随后,双腿一夹绝尘而去。 很快的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夏良还有点小激动,他看着眉眼同样冷淡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还真被你说中了,沈四郎果然要去京城,没想到他不但箭法好,马也骑得这么好。” 夏云桐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作为南梁国未来的储君,自然是六艺精通,而骑射就在六艺之中。 况且,他这具身体要比有些孱弱的皇太子健康多了。 一箭射中白狼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了,不知情的人肯定觉得他如今了不起,刚才还有一个凉水湾的村人朝她这边暗搓搓的看了好几眼呢。 估计和其他人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是个没福气的。 从众人的低声交谈中也得知,冯老爷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一匹马,这对农人来讲,五十两银子已是天文数字,更别说,还有一匹马呢。 不得不说,龙遇浅滩它也依然是龙。 其实这本书她看得潦草,前面看了几章,同名同姓的炮灰下线那么早,对她来讲阅读的不是很愉快。 中间翻了翻,权谋什么的兴趣不大,结尾部分倒是看了一些,历经血雨腥风,沈栖终于驱除鞑虏肃清朝野,结局是他端坐庙堂之上,身旁是十二岁的四皇子沈哲,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具体的不清楚,比如他这一去京城会发生什么,夏云桐是一无所知。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大致格局还是清楚的。 如今天下三分。 这片大陆有三个大国,居于中原和南部的南梁国,北部的北鞑国,西部的西摩国。 南梁国与西摩国距离遥远,中间隔着一片大沙漠,但与北鞑国却只有一江之隔,墨江一分为二,江北是一座叫金州的城池,本来也是南梁国的领土,只可惜被北鞑国占了,不单占了城池,成里的五万金州百姓都沦为了北鞑国的奴隶。 南梁国建国已有百余年,从早期的繁荣富强到如今的积贫积弱,是几代无德无才的皇帝造成的。 南梁国地大物博底蕴深厚,北鞑国早就虎视眈眈,先帝在位期间,北鞑国大王子罕儿木带领大军大举进攻中原。 一时间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先帝性子懦弱还被太监把持朝政,那场战争打了三年,大将军苏焕带领将士浴血疆场,可朝廷不给军饷,断了大军的粮草,南梁国的将士在马无草人无粮的情况下苦撑了一个月,最后苏焕战死沙场,几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 金州落在了北鞑国的手里,朝廷派人求和,将金州连同五万百姓拱手相送,不仅如此,还赔偿了大量的黄金白银,甚至,还送了一位公主去和亲。 说起来,如今已有二十二年了。 于是,那条墨江就成了目前两国的分界线。 墨江南面是一个叫丘州的府城,如今是苏焕的长子苏泽安镇守,那里有几万大军,不过装备老旧,朝廷还欠着一年的军饷,可北鞑国并不安分,应该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尽管距离这里很远,可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平静。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夏云桐心里琢磨着如今的形势,心里倒也希望沈栖尽快掌控朝廷,那样老百姓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不管如何,沈栖文武兼备,又有治国才能,南梁国在他的治理下方能国泰民安。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丘州城高高的城头,夏日的霞光沁染着墨江滚滚的江水,威武大将军苏泽安站在塔楼沉默的注视着江北的大片草地。 那里本来是南梁国的土地,可如今成了北鞑国权贵们挑衅羞辱南梁国将士的场所。 此时,十几个梳着小辫子的鞑子骑在马上,将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围在了中间。 嚣张的笑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惊飞了岸边树林的白雀鸟。 它们飞入蓝天很快消失不见。 少女跪坐在地上,抬头仰望蓝天,绝望的想,如果她和哥哥能变成两只鸟儿该多好啊。 眼泪顺着娇美的脸颊流下来。 几个满脸大胡子的鞑子拿着马鞭朝她抽过去,几下就将身上本来破旧的衣衫给抽的更加破碎不堪。 少女瞬间衣不蔽体,她饶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可也忍不住大声的哭叫起来。 少年眼眸猩红,他疯狂的扑过去想要护着妹妹,却被他们用鞭子狠命的抽打起来,少年在地上翻滚,那些鞑子们的笑声更加的猖狂了。 少女突然朝江边奔去,可随即就被一根漆黑的鞭子给卷回来,随后,那几个人下了马,开始脱袍解带,脸上带着yxie的笑,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少女忽然不再挣扎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哥哥,又回头看了一眼矗立在阳光下的丘州城。 那里有南梁国的大将军苏泽安,那里还有几万的丘州百姓,虽然只有一江之隔,可她脚下的土地却仿佛地狱。 朝廷无能,皇帝昏聩,苦的只有他们这些贱民。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凛冽的风声直直的射中了少女的心口。 她蓦然的睁开眼睛,剧痛之下她看到了江对岸城楼上依稀的人影。 她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无声的呢喃:“谢谢你,大将军”随后,她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17章 进城 现场有一刹那的凝滞,随即鞑子们开始骂了起来,他们纷纷翻身上马,其中一人大吼道:“射箭的肯定是苏将军,走,我们过江杀了他。” 另一人眼底里带着佩服:“苏将军的箭法真好,他不愧为神箭手” “如今我们大王已经派人去给南梁国的皇帝下战书,如果不同意我们的条件倒是可以打过去,可如果同意,我们真不能引战。” “那要不我们找人暗杀他,或者让他们的皇帝砍了他的脑袋” 领头的将军叫阿鲁,他一鞭子打在了说这番话的人身上,怒声的呵斥道:“混蛋,苏将军是英雄,他只能死在战场上” 说完,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丘州城的城楼,最后骑马带头朝着金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他人看将军走了,顿觉无趣,于是也纷纷打马离开。 可片刻之后,一个人调转马头跑回来,正赶上少年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鞑子下马用绳子将少年的手捆住,他看了一眼少女的尸体,随后一脚踢进了墨江里。 少年目次欲裂,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鞑子,如果他是和一只狼该多好,他就可以将鞑子活活的撕碎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鞑子连畜生都不如。 鞑子根本不在意少年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反倒咧嘴一笑,再次翻身上马,骏马跑得不快,少年被绳子牵扯的踉踉跄跄。 可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丘州城。 他的眼底一片死寂还有压抑着的恨意。 总有一天,他,贺青山,要为妹妹报仇 丘州的城楼,苏泽安沉默的目睹着这一切,几息之后,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旁边一个副将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可恶的鞑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另外一人却说道:“将军仁慈,让那女子免遭毒手。” 苏泽安脸色冰冷,嘴角带着讥笑:“我算哪门子将军,我也只敢对自己的子民拉弓了。” “将军,总有一天,我们会一雪前耻”副将斩钉截铁的道。 苏将军不置可否,他转身缓缓的走下了城楼的台阶。 他身上是一套盔甲,是南梁军中的老样式,那是他的父亲苏焕大将军的,穿在他身上已经有二十二年了,虽然很陈旧,可是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盔甲上时,有淡淡的光泽在上面流淌。 也许那并不是太阳光,是血色流光。 铠甲的颜色很深沉,可是苏泽安的背影却带着一抹苍凉,他面色平静无悲无喜,但在心底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满腔悲愤。 父亲死了二十二年,大公主被送去北鞑国的王庭也已二十二年。 他也等了二十二年 可是,最有希望做一个明君的皇太子突然薨了,北鞑国突然就派使团去了京城。 朝廷的信息还没有传来。 无外乎是求和。 这次送什么呢 金银珠宝女人或者再送去一个公主吗 苏泽安只觉得心口闷的是似被重锤锤过一般。 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忽然的凛冽起来。 他站在台阶的中间,一招手,身旁的副将迅速走到他身旁,躬身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去下游寻找那女子的尸体,找到了,将她葬在丘州吧。” “属下遵命。”这名副将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他曾发誓一定打到北鞑国将大公主救回来。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如今一看,当年的誓言就是个笑话。 以为康元帝会是个明君,可他失望了,后来他将希望寄托在皇太子身上,可如今皇太子死的不明不白。 南梁国就好像身上长满了脓疮的老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去。 这样的念头已经在他心底里徘徊了无数次。 可他总觉得黑漆漆的夜空中似乎还有一线光明。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却说彩石镇的官道上,夏良尽管早已经看不到女儿坐的那辆马车的影子,可他依然站在原地。 心里是担心的,可却不得不让女儿孤身前往。 半晌之后,夏良才缓缓掉转身子,先是去集市上将背着的篮筐卖掉了,家里的五十个铜板都给了女儿。他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好在今天运气不错,这些篮筐竟然卖了十二个铜板。 他买了半斤猪油,熬菜粥的时候可以放一些在里面。 他将猪油和剩下的几个铜板放好 ,想了想,脚步一转就去了元氏所说的那个院子。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样害人的东西。 彩石镇并不大,从东看到西,从南望到北,所以夏良很快的就到了那家门口。 按照元氏的说法敲了五下门,然后又说:“主人在家吗我要买豆腐,要水豆腐,要两块” 说完之后夏良的心忽然咚咚的跳了起来,竟然有些紧张,可没想到院子里很安静也无人应答,而这时候旁边有一个端着针线篓的婆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夏良,皱着眉头问:“你想租房子” 夏良一愣,随即说道:“这房子要租出去吗” “当然。” “请问大娘,这是您家的宅子” “不是,这宅子是府城一位夫人买下来的,前段时间租了出去,后来那家人又搬走了,这不,房子就空下来了。” “大娘,那家人搬去哪儿了” 婆子嘴角撇了撇,这乡下来的泥腿子,哪里租得起房子她真是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和他磨牙,就不耐烦的道:“那与你有何关系,你到底租还是不租,不要耽误我时间。” 夏良连忙摆手,随后胡乱地应付几句,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婆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端着针线篓子也扭身走了。 彩石镇距离迂曲县城并不近,马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到县城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赶马车的大伯还要拉人回镇子,不过却好心的告诉夏云桐去哪里坐车最安全。 “现在官道上倒也没有土匪,不过你个姑娘家的还是注意一些,县城里有一家镖局,今天正是他们走镖的日子,有不少马车都与他们结伴而行,你只需多付十个铜板,他们就会将你安全的送到京城。” 第18章 京城 夏云桐谢过好心的大伯,拎着包袱先是去了这位老人家说的镖局。 镖局的大门是威武的门楼,里面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夏云桐很快与一个马车夫谈好了。 但他们要吃过午饭才出发,也就是要一个时辰之后。 付了两文订金,夏云桐离开了镖行。 她先是去了几家医馆,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这里药草的价格和各种药丸的价格。 最有名的朱神医的朱家医馆。 一般的医馆取名字要么是回春要么是济世,很少有用姓氏命名的。 可这里生意却是最好,抓药的药童就有七八个,还有几个坐堂的大夫,至于朱神医,等闲见不到他的面。 夏云桐找准机会,和一个要去后堂的药童低声道:“小哥,我手里有一个成色极好的玉芝,我想见朱神医。” 药童狐疑的看了一眼夏云桐,穿着破旧,面黄肌瘦,医者都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他这一眼望去,以他的经验这姑娘经常吃不饱,家里日子过的艰难,不过眼神明亮,态度不卑不亢,在那一站,好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你光说不行,你拿出来我看看。” 夏云桐更是抱紧了包袱,眼神警惕,不过神情却很是认真:“不行,我爹说了,不见到朱神医不能拿出来。” 朱家医馆口碑好,里面的药童素质也不错,他没有嘲讽,也没有赶人,而是也压低了声音:“那你稍等,我去后堂禀报师父。” 说完就掀开帘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夏云桐觉得药童挺有素质,医馆面积大,如今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他声音不大,别人自然听不到,万一她手里真有玉芝,也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不大一会,药童过来说师父有请,夏云桐跟着药童去了后堂,后面是一个大的庭院,与前面分割开,此时满院子都是药香。 树下石桌旁坐着一位老者,面容清瘦,头发花白,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朝夏云桐看过来,扫视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袱,眉头蹙了蹙,却挥手让药童离开。 此时,院子里只有他和夏云桐。 朱神医声音温和的问道:“你假说包袱里有玉芝要见我,可是有事” 夏云桐眼底里闪过一抹诧异,果然不愧神医的名头,竟然知道她的包袱里根本没有玉芝,她不禁好奇的问道:“朱神医,您是怎么知道的” 朱神医笑了笑,耐心的道:“这个季节的玉芝如果是刚采摘的,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还有别称呼神医,老朽当不起的” 夏云桐也没再问,她时间有限,站在朱神医的面前,敛去了神色,正色道:“朱大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老者告诉我一个药方,说是治疗伤寒的,您想知道吗” 朱神医: 这年头,连小丫头都会骗人了吗 可夏云桐的神色真的很认真,虽然衣衫破旧,可看着淡定又从容,尤其那双眼睛,给人一种信服感,想了想,朱神医就索性道:“既然如此,你说来听听” 半个时辰后,夏云桐拿着包袱从后堂走出来,和药童笑吟吟的告别,没人知道她的包袱里有十两银票五两碎银子。 夏云桐给朱神医的方子是后世经过无数次临床试验得来的,药厂挂在她的名下,已经投产,治疗这种急性传染病有奇效。 而在这个朝代,伤寒可是大病,治愈率很低。 当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本来神色闲适的朱神医蓦然站起来,都是医者,药方是真是假自然能判断出来。 他拿起纸笔将药方写了下来,药效如何还不知道,但是却让老者茅塞顿开,他近年来也在研究,甚至亲自试药,总觉得少了什么导致药效发挥不出来。却原来缺的是一味药材。 朱神医不是不通俗务的人,心里满是疑问,可也知道有些话,就算是问也问不出来。 也许这丫头背后有高人,特意来指点他的呢。 他提出先给她五十两银子,被夏云桐给拒绝了,只说她有急事要出门,等回来之后再说。 所以,现在夏云桐的手里就不再是那五十几个铜板了。 尤其五十文,可是张婆子给连氏的补偿,也是夏家二房目前所有的银钱。 夏云桐脚步轻快的去了镖局。 赶路的人也不少,夏云桐做的那辆马车都是女眷,倒也很方便。 没有车棚,就是坐在车板上,一路上风餐露宿,等夏云桐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京城,南梁国的政治和权利中心,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一 栋栋雕梁画柱的府邸,还有繁华热闹的街市。 自古以来都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元若烟嫁给了京城的富商为第九房小妾,春上的时候回彩石镇不单带走了三丫夏云朵,还将她娘家的一个女孩也带走了,说是让她们学刺绣顺便与她作伴,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 富商姓彭,如今就住在京城的东区。 夏云桐没有去找客栈,而是先去了彭老爷住的地方,到了东区之后,也觉得有些傻眼。 这里太大了,找一户姓彭的富商可没那么容易。 夏云桐蹲在墙角,她没梳洗,穿的也破,跟乞丐差不多,一个小乞丐在一个中年汉子的授意下走过来,他面向夏云桐,手指着她,声音很大:“你是从哪里来的,可拜过我家五爷” 随后不等夏云桐说话呢,忽然压低了声音急急的道:“你要是想要饭,去南区,五爷好色,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走吧” 夏云桐倒是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眼小乞丐,差不多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脸上太脏还有伤疤看不出来长得如何,但是眼神却很清澈。 她站了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五个铜板:“我想找一户姓彭的富商,他老家是大同洲的,家里做的是丝绸生意,开了一家绣坊” 说完将铜板放在小乞丐的手里:“你要是能帮我找到他家,我再给你五文。” 小乞丐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将铜板攥住,嘴里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带你去,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彭老爷。” 夏云桐点头,站在原地没动,心里也知道,这铜板估计是要孝敬给那个什么五爷的。 第19章 妾室 东区干净整洁,富商的门楼修的不高,毕竟只是商不是官,可住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比如眼前这家五进的院子,白墙黑瓦汉白玉的狮子还有大理石的地面以及紫桐木的大门,无一处不彰显着这家人的富贵。 所说的门当户对,其实就是这样的含义。 能成为京城的富贵人家,一般都是有后台的,要不然也护不住手里的银子。 夏云桐收回了目光,就看到小乞丐颠颠的朝她跑来,手里已经没有铜板了,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应该是几片碎糟糟的破布围起来中间扎了一根草绳。 脚上是一双破草鞋,脚趾头露在外面,一看就是生过冻疮的。 和每一个封建王朝一样,财富大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他们非富即贵,过着人上人的生活。 尤其是一个日渐衰败的王朝,受苦受难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 “这位姐姐,我带您去彭老爷家。”小乞丐迎着夏云桐打量的目光露出一口白牙,配上笑眯眯的眼睛,倒是显得喜庆又干净。 彭老爷家住在里面的第五街。 小乞丐很熟悉这里,在人群里像条鱼一样,只不过谨慎的很,贴着路边,尽量不去碰触那些走在路上穿着绫罗绸缎的贵人。 路上的时候,夏云桐问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问他的名字,他眼眸黯然,闪过一抹冰冷和痛苦,可随后消失不见。 他嘿嘿的憨笑着,挠了挠鸡窝一般的头发:“我没名字,大家都叫我毛豆。” “喔,那你肯定是爱吃毛豆了” “姐姐真聪明。”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笑了笑,却没接着问下去,其实不问也知道,这小少年大概率是孤儿,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讨饭的地步。 “等找到之后,我给你买一斤毛豆吃。”夏云桐许诺道。 “那谢谢姐姐了。”毛豆欣喜的道谢,说完之后,就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一户大宅子:“喏,到了,那就是彭老爷家,他老家是大同洲的,家里开着绣坊,生意是京城最好的。” 看出来了,房子比别人家的都要大,而且门楼也修的高。 难怪元若烟回老家的时候,穿金戴银派头十足呢。 一个小妾,得了老爷的宠爱,日子应该过得不错,要不然也不能衣锦还乡。 拜康元帝所赐,如今妾室的地位也高了不少。 夏云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出来。” “好嘞。”毛豆知道这是要确定之后再给他五个铜板,今天遇到贵人了,他高兴的去对面的街角蹲着了,同时也好奇,这位姐姐气质超然,可穿的好破,这的门房都看人下菜碟,她怎么进去呢 夏云桐也想衣衫光鲜的进去,可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元若烟眼里的大丫是什么样,目前还得是什么样。 最起码没有防备心,她也好顺利的将妹妹带出来。 她去了偏门,这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守着,她拿出了一角银子递过去,恳切的道:“大哥,我从大同洲来,住在彩石镇,是你们府上九姨娘的亲戚,家里出事了,我们进京找她求助,麻烦您给稍个口信吧。” 小厮没想到不等他赶人呢,这姑娘就递给他一角碎银子,颠了颠,差不多也有三钱了。 九姨娘如今最得宠,他去禀报没准还会得赏银,收起不屑的神情,淡淡的道:“你姓甚名谁,我也好通报。” “我姓元,叫元翠柳,是她的堂妹。” 小厮脸色和缓了,看样子是没错的,九姨娘就姓元呢。 他关上角门去了院子。 不大一会,小厮一路小跑的折返,随后前面带路,夏云桐后面跟随,一路走来,尽管走在边上,可眼里也都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夏云桐到了后面的一个院子,在长廊前站下,一个丫鬟过来让她先等着,她还要去禀报。 丫鬟很快的消失在了月亮门之后,夏云桐倒是没有想到,元若烟住的地方这么大,竟然是自己单独一个院子,看样子的确受宠。 她有点累,靠在墙根下,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几个女孩的说话声。 “那个小姑娘真那么好看吗,才八岁,五官都没长开呢,我自是不信的。” “信不信的,也不是你说了算,那贵人说了才算。” “我听说那贵人就喜欢”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她们看到了夏云桐。 夏云桐目光紧盯着走过来的三个丫鬟,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三人看到有人在,自然闭了嘴,扭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恰在此时,一个丫鬟过来,蹙眉看了一眼夏云桐,眼底里闪过一抹疑惑,不过却问道:“可是元家翠柳姑娘” 夏云桐点头:“是我。” “跟我进去,姨娘屋子里等你呢。” 既然是姨娘的堂妹,虽然有些瞧不上,可也不敢怠慢,掀开帘子,这个丫鬟柔声的道:“九姨娘,人来了。” 屋子里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快将人请进来。” 这人就是元若烟,大丫自然听出了她的声音。 夏云桐进了屋,一眼就看到歪在美人榻上的一个美人。 大约十八九岁,长得很娇美,可不正是元若烟吗 元若烟本来就纳闷呢,刚刚通过信,家里也没啥事啊,这怎么堂妹就进京了呢。 堂妹和她不和,不过却深得祖母的喜欢,她当然要见一见,也让她看看自己如今过的什么生活。 可哪里想到不是翠柳,竟然是夏云桐 她蓦然的坐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桐:“大丫,怎么是你” “若烟姐,我来接我妹妹回家。”夏云桐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 元若烟心口一紧,眼底里闪过一抹心虚,随即皱着眉头不悦的道:“大丫,你就算是乡下来的,可也该懂点规矩,怎么说话呢” “我说的是人话,听不懂吗,我妹妹在哪里,我带她回家。”夏云桐再次的强调。 而刚才丫鬟们的交谈让她心里的不安也在一点点的扩大。 第20章 国舅 都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不管怎么说,元若烟与她夏家有亲戚关系,就算是再瞧不起穷亲戚,可也不该露出心虚的神色。 况且,她还‘好心好意’的将妹妹接来京城学绣花呢。 此时,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正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夏云桐。 似乎她们没见过说话这么直接的姑娘。 元若烟恼怒的站起来:“大丫,你放肆!” 夏云桐攥了攥手,忽然放缓和了声音:“若烟姐,你让她们出去,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荣庆” “闭嘴!”元若烟脸色大变,蓦然提高了声音截住了夏云桐接下来的话,那是一个人的名字,叫荣庆书,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只不过在大同洲走亲戚的时候,她与彭老爷勾搭在一起,回村后就退了婚,所以,不管何时,元若烟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随后她阴沉着脸色让几个丫鬟都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夏云桐。 “三丫年龄太小,爹和娘不想让她学绣花,特意让我来接她回去,她住在哪里,是在绣坊吗,若烟姐,还要谢谢你多日来的照顾。”夏云桐尽量客客气气的说道。 元若烟坐了下来,眼神闪了闪,拿起了扇子不紧不慢的摇了起来,嘴里说道:“三丫学的很好,你接她回去不是耽误她的前程吗?” “没事,庄户人家不讲究什么前程,重要的是一家团圆。” “大丫,你走吧,三丫在这里呆的挺好的,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自己的妹妹我了解,她会听我的话。”夏云桐加重了语气。 “怎么就说不通呢,大丫,回去跟你娘说,三丫在绣坊学绣花,等她学成了我还会给她开工钱,到时候不但能给你爹和你娘孝敬,还能嫁个好人家,咱们是亲戚,别人我才懒得管呢。” 元若烟淡定下来,眼底里带着不屑,一个乡下丫头,敢跟她大小声,合该将她卖进窑子里。 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动。 不由得细细的打量着夏云桐。 身段不错,五官精致,肤色不好,可养一养就能白回来,大丫十四了吧,倒也是好年龄。 这样的目光如阴狠的毒蛇一般,让夏云桐遍体生寒,不用想,元若烟肯定没安好心,所以,三丫也肯定没在绣坊,那么她去了哪里? 刚才那几个丫鬟嘴里的女孩,说的是夏云朵吗? 内心焦急,可她还是压抑着怒气和不安:“若烟姐,那我可以见见我的妹妹吗?” “不行。”元若烟一口否决,态度也很强横:“看什么看,到时候让人知道她有个穷酸”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欺身上前的夏云桐反剪住双手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元若烟只感到一阵阵窒息,大丫力气大,这她也知道,可没想到她竟然敢动手,就要大声呼喊,可被夏云桐按住了一个地方,她发现,她发不出声音来了。 夏云桐目光狠厉,一字一句:“元若烟,告诉我,我妹妹在哪儿?” 元若烟死死的盯着她,那目光恨不得将夏大丫千刀万剐。 夏云桐冷笑出声:“元若烟,我不过是一个乡下姑娘,人轻命贱,你如果不让我带走三丫,我先将你掐死,然后回村后我一把火将你全家都烧死,即便我被判斩刑也值了,对了,那时候你早就死了” 说着手下稍微用了力,当然不敢用全力。 元若烟眼底里终于露出惊恐,她拼命的摇头,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夏云桐面目冷漠的看着她:“说不说?” 元若烟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甚至还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流逝,此时她信了,大丫真敢掐死她。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活着,才会享受荣华富贵。 她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她可不想死! 她终于艰难的点点头。 夏云桐松开了手,元若烟眼神一变刚想喊人进来,可发现她依然说不了话,连咳嗽都做不到。 这让她怎么说? 夏云桐俯身,在她的耳旁低声道:“别妄想喊人救你,那几个丫鬟不是我的对手。”说完她捏住了元若烟的下巴,随后一粒药丸被送进了她的嘴里。 夏云桐又悄然的按了一下穴位,这才起身闪开,目光冷泠的看着元若烟:“这是忘忧丸,是毒药,如果没有解药,一个月后,你会在睡梦中死去,现在说吧,我妹妹在哪里?” 其实这不过是普通的安神丸,还是在朱家 医馆的时候,朱神医给她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当然了,她按了睡穴,加一起效果奇好。 元若烟只觉得昏沉沉的,彭老爷一妻多妾,彼此间也勾心斗角,可这样明着喂毒药的还没有。 也来不及去想大丫从哪里弄来的毒药,元若烟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过去,可偏偏脑子里清醒的很。 她终于再次的点点头。 夏云桐按了一下她的颈部,她一下子觉得呼吸顺畅了,她只得说道:“三丫被国舅爷看上了,将她带去了国舅府。” 夏云桐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国舅爷,那不是蓝贵妃的大哥吗? 主管大理寺,权势滔天。 一颗心蓦然的沉了下去。 元若烟看夏云桐的神色,她的眼底带着畅快:“那是三丫的福气,去了国舅爷的府上,自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夏云桐一巴掌抽过去,打的元若烟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抓住她的衣襟,转过屏风,将元若烟拖去了内室,狠狠将她按住,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不等你毒发身亡,我现在就掐死你!” 元若烟这次是真害怕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家老爷专门给国舅爷搜罗漂亮的小姑娘国舅爷看中了三丫,前几天将人接走,如今就在国舅府,你告状也没用,签了签了卖身契,这官司是打不赢的。” 元家人,真是好样的! 这是可着夏良一家子祸害啊。 夏云桐眼底带着戾气,杀气腾腾的,元若烟就惊恐的道:“大丫,你别做傻事,你就算是杀了我你妹妹也救不回来,倒不如赶紧离开京城,否则你也落不到好下场。” 第21章 加更 夏云桐一把将马上要陷入昏睡的元若烟狠狠的掼在床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元若烟,目光冰冷,一字一句:“元若烟,你给我听好了,我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全家陪葬!!!”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内室,她打开门去了屋外,站在廊檐下,已经面色平静,她对着几个丫鬟声音谦卑的道:“各位姐姐,我堂姐说她困了就睡下了,我这就回了,等她醒来告诉她,我就住在东区的悦来客栈” “好,我们会告诉姨娘的。”明显是大丫鬟的姑娘点头应道。 不疑有他,一个丫鬟送她出了院子,其他的丫鬟则是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到了内室,果然看到元若烟躺在床上,只不过脚上依然穿着鞋子。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而此时小厮已经带着夏云桐出了彭老爷家的府邸。 对面墙角蹲着的毛豆,看到夏云桐出来马上站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才出来,肯定是找对了人家,毛豆脸上就带了一点喜色,乐颠颠的跑过来,刚想要殷勤的问候几句,却发现夏云桐满面寒霜很是吓人。 不由得就抿紧了嘴唇,只是有些忐忑的看着夏云桐。 说来奇怪,看起来这姑娘和他似乎也没啥大区别,要说有,无非就是乞丐和穷人的区别。 可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有一种敬畏的感觉呢? 毛豆不解的挠了挠头。 夏云桐目光寒凉的回头望了一眼彭府,难道在他们的眼里,穷人都是路边的野草任人践踏吗? 她看向了毛豆,掩去了眸子里的戾气,温和的道:“走,我带你去吃饭。” 毛豆不明所以晕晕乎乎的跟着夏云桐去了一家酒楼。 除了个别的酒楼,大部分店家做生意都很厚道,讲究和气生财,只认衣衫不认人的不多,这家酒楼在东区属于中等规模的,店小二看到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和毛豆,热情的招呼着:“二位客官里面请。” 夏云桐脚步顿了顿,却也不由得神色缓和了一些,看来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 毛豆是个敏感的小乞丐,乞讨时间长了,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所以他知道身旁的这个小姐姐心情比刚才好了一些,她刚从彭府出来的时候脸色好黑,似乎要杀人一般。 所以他聪明的什么都没问。 夏云桐站在酒楼里,而毛豆就不大敢进去。 东区是他们这群乞丐的地盘,五爷是他们的头。虽然没有明令不要进酒楼,可是也不许惹了酒楼主人家的厌烦。 夏云桐道:“怎么不进来,不饿吗?” 饿,饿死了,从他家破人亡那一天起,他就再没吃饱过! 一直笑着的毛豆突然不笑了,他绷着脸色,一脚迈进了这家酒楼的大门,店小二有些诧异,这小乞丐是怎么了,感觉有些不识抬举呢,不过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儿,他满面笑容的引着两个人去了单间。 夏云桐只当没有看到神情变化的毛豆,慢悠悠的坐下来,店小二殷勤的给两个人倒了两杯茶水。 这家酒楼也有自己的招牌菜。 夏云桐点了一菜一汤和十个馒头,也真给毛豆要了一盘五香毛豆。 店小二去了后堂,不大一会儿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里面是一碗汤一盘馒头和一碟五香毛豆。 汤就是简单的鸡蛋汤,上面撒了葱末和香油,夏云桐特意让酒楼多加两个蛋,夏云桐问道:“昨个和今早晨你都吃了什么?” 沉默了一瞬,毛豆显然是回过神来,正准备对夏云桐展开笑脸的时候,夏云桐摆摆手淡淡的说道:“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毛豆愣怔了一瞬间,随后果真就再次的敛去了笑容,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不过倒是喝了一碗水。” 夏云桐给他盛了半碗汤,并让他自己拿馒头:“既然三天没吃,先喝汤暖暖胃,然后再吃半个馒头,等菜端上来的时候,你就可以正常吃饭了。” 夏云桐说完之后就不再去管毛豆,她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汤吃馒头,片刻之后,店小二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夏云桐要的招牌菜——水晶肘子。 这是一个类似于宋朝的朝代,贵人们的饮食很是精致和讲究。 这家酒楼的菜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吃饱喝足,就该说事了。 不等夏云桐开口呢,毛豆显然什么都明白,他正色道:“您要问什么?” “跟我说说京城最近发生的事儿吧。” “从哪里说起,您想知道哪方面的?” “随便。”夏云桐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还别说,茶叶虽然不高级,可是味道清冽,有一股特殊的茶香。 “咱们先说大的吧。” “皇太子薨了,皇帝迁怒东宫詹士院,说他们没有照顾好未来储君,前段时间菜市口杀得那是一个人头滚滚。” “北鞑国使臣来京,说是要送大公主去和亲。” “吴阁老和蓝首辅不和,准备告老还乡。” “靖远侯爷的嫡女上月走失,侯爷悬赏白银千两,可到如今音信皆无。” “皇后的娘家承恩侯府被围了,如今那里有重兵把守。” “蓝国舅府要办夏日宴,提前送礼的人夜里排队都排到了另一条街” “对了,昨晚皇宫方向有浓烟滚滚,不过今儿却没听到什么。” “彭老爷和国舅府搭上了关系,听说秋日要成皇商了,他们家的人如今都威风的很。” “” 拉拉杂杂的悄声说了半个时辰。 期间夏云桐给毛豆添了几次茶水,心里却在过滤着得到的消息。 说有用也没用,说没用也有点作用。 毛豆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镇国公的世子喜欢上了百花楼的头牌,镇国公以死相逼,可前几天宫里的蓝贵妃下懿旨,说真爱面前没有阶级之分,灰姑娘也可嫁世子” 夏云桐瞳孔一缩蓦然的坐直了身子。 毛豆挠了挠头,有些困惑:“百花楼的头牌叫莺莺,并不姓灰,但如今有贵妃娘娘做主,那莺莺姑娘可是飞上了枝头。” 第22章 穿越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道:“这蓝贵妃倒是没有门第观念。” 毛豆点头:“镇国公气得病倒了,可再过几天世子就要迎娶莺莺做世子侧妃。” “世子已经娶妻了?” “世子二十多了,自然早已娶妻,世子妃还是苏将军的嫡女呢” “哪个苏将军?” “如今镇守北部丘州城的苏泽安将军。” 这个夏云桐知道,是战死在北疆的苏焕老将军的长子。 忽然,毛豆眼前一亮,压低了声音道:“我再给你说个有意思的。” 夏云桐不置可否的轻轻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平静,灰姑娘,那是童话里的人物,被后世的人泛指长得漂亮有才华却又出身不好的穷人家姑娘。 其实与青楼头牌并不搭嘎,哪怕是清倌人也谈不上。 可是,却又让人觉得分外诡异,难道这个蓝贵妃是穿越女,或者与她一样是穿书的? 随即夏云桐否定了这个想法,假如蓝贵妃真的是穿书的,那沈家村的沈四郎肯定活不过三章。 康元帝亲手毒死自己的太子,为的不就是蓝贵妃生的三皇子上位吗? 三皇子虽然才七岁,可是康元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立了新太子,重新培养,也不过是几年的功夫,且还是和心爱之人生的自然会更加用心。 而蓝贵妃与皇后本就是敌对的关系。 所以说蓝贵妃肯定不是穿书,可这句话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不等夏云桐想明白呢,那一头的毛豆就说道:“半个月前,定国公的小儿子与武安侯的嫡女一同上吊殉情了” 夏云桐的思绪被打断,她诧异的挑了挑眉,却也不禁的问道:“这个你们也知道?” “这件事情没瞒住。我们这些讨饭的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且他们根本就不是殉情,但其实呢和殉情也差不多。” 这话就有些绕了。 “说来听听。”夏云桐慢悠悠的问道。 “具体的不大清楚,就知道小侯爷与皇太子有过命之交,不知道因为什么被老侯爷打了一顿。一时想不开就准备追随皇太子而去,至于武安侯的嫡女,她爱慕皇太子已久,非他不嫁,是真想殉情的。” “没死成?” 毛豆对夏云桐挑起大拇指:“姐姐您真聪明,的确都被救了下来。” 夏云桐心里暗想,沈栖没有太子妃,可毕竟是一国太子,其他侍妾应该是有的,京城里暗地里谈论他的最多,这倒也正常,沈栖是未来储君,还是被朝臣给予厚望的。 夏云桐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国舅爷蓝钰诚的事情。 她抿了一口茶,故作不解的道:“当今皇后的娘家不是姓陆吗?这蓝国舅是怎么回事?” “蓝国舅是蓝贵妃的大哥,他们一母同胞,蓝贵妃进宫之后,蓝家就一飞冲天,蓝贵妃得宠,皇帝就专门给她的大哥赐了国舅府。” “至于皇后陆家,就是如今被重兵包围的承恩侯府,当今皇后只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弟弟,其他几个哥哥早年都战死了,所以说起国舅,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指的就是蓝贵妃的亲大哥。” 夏云桐目光沉沉,如今夏云朵就在国舅府,蓝钰诚本人还是大理寺卿,想要告状那是不可能的。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天的时间,记忆里的东西也有一种梦幻与现实的交叉感,可是夏云桐并不准备去细究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她只知道,她如今就是夏云桐,是夏大丫,她到京城来就是要将妹妹接回去,虽然看上去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她也要拼尽全力! 夏云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毛豆。 这孩子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要不然这一肚子的信息不是特意打听又怎么知道的? 而且尽管衣衫褴褛与乞丐无异,可无论是坐在椅子上还是吃饭的姿态,都可以看出来自幼应该受过良好的教导。 夏云桐站了起来,毛豆也马上离开了椅子,如今已经过了中午,夏云桐要去找个客栈落脚。 夏云桐去酒楼的柜台结账,一共五百文,也就是半两银子,剩下的两个馒头被毛豆用油纸包上塞到了怀里。 夏云桐出了酒楼,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就见五爷带着几个乞丐站在不远处。 五爷是一个年约三十的汉子,同样衣衫褴褛,不过他却是刻意穿成这样,这样的人从古到今都有,大都心狠手辣,所以毛豆看到是他,明显的有些紧张,可随即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拿出了刚才夏云桐给的五个铜板和 两个馒头,讨好的道:“五爷,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五爷示意旁边的人接过铜板和馒头,他则是阴测测的瞥了一眼夏云桐,眼底里满是恶意。 只不过却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毛豆担忧的看了一眼夏云桐,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夏云桐蹙眉,心底里戾气丛生。 明显的,五爷这是盯上自己了,她勾了勾嘴角,倒想看看这个丐帮头头怎么对付她。 夏云桐本来就要去西城区住店,所谓的东区悦来客栈就是随口一说。 她拎着破包袱疾步的走进人群,差不多走了一刻钟眼看要出东区了,突然,杂货铺的后面转过来几个人,其中就有刚才跟着五爷的乞丐。 没见到毛豆的影子,却看到不远处五爷靠在墙根,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很快的,几个乞丐就将夏云桐围了起来,有抓胳膊的有薅头发的有一个嘴里说道:“这是我们五爷的小妾,偷了家里的银子要与货郎私奔,我们要送她去见官” 夏云桐不想解释,也没必要报官,她只恶狠狠的一巴掌轮出去,这个满嘴喷粪的乞丐就被打的两眼冒金星几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穿书自然是有福利的,这具身体力气大,她本身跟着外公习过防身术,再加上精通人体穴位,其他两个不等反应过来呢,就被夏云桐一前一后给卸了胳膊。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三个乞丐惨叫连连,路人纷纷后退,夏云桐朝着惊疑不定的五爷望过去,五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撒腿就跑! 第23章 震慑 夏云桐略一思索,抬腿就朝着五爷消失的方向追去。 路人有马上离开的,也有看热闹探头探脑的。 还有人说:“那个女乞丐力气好大,看样子他们内讧了吧。” 一个老者就叹了一口气:“诸位难道没发现京城的乞丐多了吗?” “倒没注意。” “这里有什么缘由?” “听说江东大旱,有几个州府的流民都朝京城涌来呢。” “真的假的?” “管它真假,提前多买些粮食总是好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而此时,夏云桐站在墙角不追了,这里的地形她不熟悉,已经看不到五爷的影子,还以为是个硬茬,却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 殊不知,常年混迹于市井江湖的五爷最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明显的,这看着不起眼的姑娘是个狠角色,他也不傻,孤身一人可不敢跟她对上。 夏云桐转身就走,很快的来到了刚才的杂货铺附近,三个乞丐有点惨,一个满嘴鲜血,另外两个胳膊被卸掉,疼的快失去意识了。 他们踉踉跄跄的朝五爷消失的方向走来,正好和满面寒霜的夏云桐碰了正着。 夏云桐拦住了他们的路,乞丐们的眼神就闪闪躲躲,其实,能混到他们这种程度的乞丐也不过是表面做个样子。 后世早年间在大街上乞讨卖艺的残疾儿童,他们背后都是没有人性的人贩子和地痞流氓,所以五爷在京城里肯定是有宅子的,和他一起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最苦的应该是毛豆这样的孩子。 而此时的毛豆处境肯定不妙,她有急事,可也不想因为她的原因害了他。 夏云桐也没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带我去见五爷,我给你们将胳膊接上,要不然两个时辰之后你们的两条胳膊就废了。” 两个乞丐面面相觑,他们是乞丐出身,早年间没少吃苦,觉得自己算得上好汉,可是,这种疼法要人命啊。 眼前的小姑娘从容淡定下手狠辣,他们不敢小看,牙齿被打的松动的乞丐含糊的道:“那好,弄要说话涮话。” 夏云桐瞥了一眼三人,几息之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三个人先是屏住呼吸,看到夏云桐同意了,竟然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他们在前面带路,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院子的后门,这里很僻静,院墙修的挺高,离得近了就听到院子里毛豆的惨叫声。 夏云桐不等三人叫门,一脚飞去踢开了后院的角门,随即踏进了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围着毛豆,刚才怂了的五爷此时威风凛凛的坐在太师椅上,厉声呵斥的道:“说,你和那个恶女人是什么关系,不说实话” 后面的话在看到夏云桐之后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眼底里满是震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左右一看,都是自己的人,差不多有十几个,他心里稍微有了底,可夏云桐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毛豆,她早就离开东区了。 夏云桐几步上前,五爷不由自主的朝后面退去,大声的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夏云桐举起了他刚才坐的那把太师椅,狠狠的朝着旁边的茶桌砸去。 轰咔嚓 茶桌和太师椅瞬间支离破碎,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更是碎了一地。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天呢,这还是人吗,那么结实的椅子和桌子,她一个瘦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姑娘却将其砸的粉碎。 太可怕了,这要是打在脑袋上还能活吗? 不由得都缩了缩脖子。 而此时,被打的就剩下半条命的毛豆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勉强的撩起眼皮,死寂的眼神有了一丝亮光。 夏云桐手里只剩下一个椅子腿,她随意的晃悠了几下,目光看向五爷,声音平静且恳切的道:“五爷是东区的老大,我其实该来拜见的,可我来京城有要事在身,就让毛豆跟我说说京城最近发生的趣事,却不想引起了五爷的误会,我在这里给五爷赔罪了” 五爷缓缓的站直了身子,这一次看夏云桐的眼神就变了。 这个小姑娘可不简单呢! 人在江湖,最要紧的一句话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有一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姑娘身怀绝技还能屈能伸,不能得罪狠了。 他就忽然的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哎呦,姑娘您可是言重了,既然有要事在身, 我们可就不敢耽误您的大事,就是有个事儿麻烦您一下,我两个兄弟不长眼得罪了您,还请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 不得不说,五爷是个心眼多的,明明他都看出来夏云桐就是这三个人带来的,也猜出这里面有条件,可还是先发制人说了出来,本来是一个弃了兄弟的混蛋,此时,却让那两个乞丐感激涕零的看着他。 夏云桐勾勾嘴角:“其实我就是和他们两个开个玩笑,过来吧,我给你们接上。” 那两人迫不及待的走过来,站在了夏云桐的面前。 夏云桐伸出手一拉一端,咔嚓咔嚓,在如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里,他们的胳膊恢复了正常。 夏云桐看着满头大汗疼哭了的两人,认真的道:“接是接上了,就是要好好养几天,别使力,否则留下了病根,连我都没有办法。” 两人:“”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夏云桐走到了毛豆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五爷,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慢悠悠的道:“五爷,一个孩子而已,至于下死手吗?” 五爷眼眸转了转,笑着道:“误会误会,我看这孩子和你有缘,要不让他以后跟着您?” “怎么,你手里有他的卖身契?” “没有。” “你是他的亲人或者长辈?” “不是。”五爷这才反应过来,愈发的不敢小觑:“没啥关系,您要是觉得投缘,就将他带走,我们啥关系都没有。” 这话说出去之后,夏云桐这才垂眸看向躺在地上的毛豆,认真的问道:“你可愿意跟我走?” 第24章 制药 毛豆听到此话,忙重重的点头。 夏云桐这才伸出手将他扶起来,手搭在脉搏上,心里暗叹毛豆命大,如果她再来晚一点,毛豆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个朝代,很多人的命如那草芥一般。 冰冷的视线扫过去,虽然转眼即逝,可五爷不由得心生寒意,忙喊道:“都傻站着干啥,还不去找马车”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拉着夏云桐和毛豆离开了东区,五爷没派人跟着,既然彼此退让一步,那就还是躲远一点为好。 况且,在弟兄们面前,这女魔头给他做足了面子,他不能给脸不要脸! 夏云桐没有去西区,她跟马车夫打听了一下,就让他赶着马车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 到了一家医馆的门前,马车夫帮着将毛豆从车上抱下来。 车资五爷已经付过了,夏云桐还是又给了他两文。 马车夫高兴的赶着马车离开。 这家医馆门面略显冷清,也没看到有人进出。 夏云桐扶着毛豆进了医馆,略微扫视一眼,医馆的大概情况就尽收眼底。 大堂虽然面积不小,可却很陈旧。 一个脸色漠然的中年大夫正在整理一摞摞的宣纸,一个满面愁容的少年,还有一个站在柜台后的药童。 统共就三人,少年迎上来,愁容尽退,显得很高兴,随后又觉得用这样高兴的面容对待病人不厚道,就连忙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不用问都知道看病的肯定是这个满身是伤的乞丐。 旁边的姑娘不至于达到乞丐的地步,但穿的也很破旧。伤得这么严重,能付得起医药费吗? 可他还是一步上前,扶着毛豆就去了旁边的一张床上。 这时候中年大夫已经将宣纸放好,稳步的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扫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我这里就要转手了,这样吧,我先给他简单的处理一番,你再带他去别的医馆,可别耽误了病情。” 人虽这样说,可医者的本能,他还是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药箱,先是搭脉然后施针再接着开始给伤口上药。 都是同行,夏云桐扫视了一眼就知道这中年大夫医术深厚着呢。 毕竟男女有别,夏云桐为了避嫌,已经站在了另一侧。扫视了一眼柜台后面的中药柜,竟有几百个中药匣。 翕动了一下鼻子,故作漫不经心的道:“大夫,您这里都是好药,就算转手了也是一大笔银子呀。” 夏云桐的声音不高不低。可也足够医馆里的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药童眼睛一亮少年面带激动之色,而这个中年大夫的手则是顿了一顿。 少年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上前:“这位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们这里都是好药?” “闻出来的。”只当没看到他们三个人的神色,淡淡的解释道:“我外公以采药为生。” 那中年大夫就叹了一口气,继续手下的动作,很快的就包扎完了,毛豆其实很疼很疼,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滚下来。 可坚持到最后神志就有些迷离了。 他也仅凭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几经生死他想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报仇。 莫名的他对夏云桐就有一种信任感,要不然在酒楼的时候也不能将自己知道的绝大部分东西都告诉她,哪怕,这位姐姐真的只是当个趣事听。 他强撑着要站起来,声音虚弱的道:“姐姐,我好多了,我可以走了。” 夏云桐冲他摆摆手,看向中年大夫:“大夫,你这家医馆的药都是好药。我想让毛豆在您这里治伤。” “姑娘,方才已经和你讲了,我家医馆马上就要转手了,接手的主人不管是要做什么,这孩子都不适合待在这里。” “这里位置不错,大夫,您的医术也很好,为什么要转手?是要离开京城吗?” 中年大夫缓缓摇头,眼睛露出一丝痛苦,不过却不欲多说:“姑娘,我给你拿些药,你回去之后让他按时服下,外用的,我也给你单独放好。” 说着就去写了药方,又低声的吩咐药童给夏云桐抓药。 药童年龄自是不大,可手法老练,很快将药抓好包在两个纸包里放在柜台上,说道:“一共四百八十二文,收您四百八十文就好。” 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夏云桐,显然有些担心她拿不出铜板,师父又会赊欠给她。 这家医馆不但收的药费不高,明显还有些偏低。 果然和 马车夫说的一样,柳大夫宅心仁厚医术高超,就是上个月误诊导致户部尚书家的老夫人至今昏迷不醒。 如若不是柳大夫对老侯爷有救命之恩,这家医馆可不是转让那么简单,早就被查封下大牢了。 夏云桐拿出了二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迎着药童的笑脸淡淡的说道:“剩下的先别找。”转头看向柳大夫,笑了笑:“大夫,我想跟您买点药材再借用一下您的后院” 柳大夫愣怔了一瞬,不过却没有反对。 关键是也有点好奇说他家都是好药材的姑娘,想要买什么药呢? 等夏云桐说出她要买的十几样药材之后,脱口而出:“这是安神的?” 不等夏云桐点头,他让药童给抓药,包好之后就又接着说道:“你跟我来。” 夏云桐跟过去,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毛豆,温和的道:“毛豆,你安心的睡一会,其他有我。” 毛豆忽然神经一松,下一秒就昏睡了过去。 柳大夫带着夏云桐去了后院,后院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柳大夫惆怅了一瞬,指了指面前捣药的药具又指了指一间屋子:“这里的东西齐全,没有闲杂人等,你随意使用” 说完,柳大夫竟然转身就走。 夏云桐转了一圈,果然和柳大夫说的差不多,她用最快的时间制出一瓷瓶药丸,颗粒圆润带着药香,可夏云桐并不满意,制药条件还是与自己要求的差了很多。 夏云桐去了前堂,将药瓶递给了柳大夫,她目光清明,态度不卑不亢:“这是我制出来的安神丸,服用之后会很快陷入沉睡,第二天起来感觉神清气爽。” 第25章 皇宫 柳大夫接过瓷瓶。 尽管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他还是觉得眼前一幕有些儿戏。 只不过瓷瓶在手,再说点别的就没意思了。 他打开瓷瓶闻了一下,眉头动了动,凝滞了几秒钟,忙又倒出一粒细细查看,脸色也一点点的变得慎重起来。 是他自以为是了。 这的确是安神类的药丸,而且只闻药香,就给人一种安心与舒适感。 突然就觉得手里的瓷瓶变得有些烫手。 “柳大夫,我有事要离开几天,我是想将毛豆放在您家医馆,这药丸是我的诊费,您只当给自己宽限几天,等我回来,也许会有所不同。”夏云桐看柳大夫态度认真起来,也适时的开口说道。 柳大夫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夏云桐,这是一个不能用衣衫去衡量的姑娘,以他的眼光,竟然看不出她的深浅来。 这对姐弟实在有些来路不明。 但目光这样清明通透的姑娘想来不会是坏人,况且,他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谁会想着算计他呢。 尤其是她的弟弟伤得很重,目前的确不适宜挪动。 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同样拒绝不了高品质安神丸的诱惑,沉默了片刻,柳大夫还是点头同意了。 夏云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目前的状态不适合照顾毛豆,将他放在柳大夫开的本草堂最好不过。 不再耽搁,夏云桐与柳大夫辞别出了医馆,可刚要找一辆马车,少年就急急忙忙的出来,将她刚才放在柜台上的二两银子递过去,声音清朗的道:“我父亲说了,虽然不知道安神丸药效如何,可就冲着你刚才当面不避讳开出的药方,这银子医馆不能收,令弟在这里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夏云桐沉吟了一瞬,就坦然的接过了银子,笑了:“那就劳烦柳大夫和小哥了。” “没关系的。”少年摆手,且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青蒿,这是我家的医馆如今被勒令五天后关门,已经谈好了买家,可那人说我们的药材不好狠命的压价还四处放风诬蔑我们,难得姑娘说句公道话,青蒿在这里谢过了。” 夏云桐也没问为什么五天后关门,这里的地理位置不错,她是看中了,自然就有了新的想法,就慢条斯理的道:“不用谢,我是实话是活。” “那我能帮姑娘做点什么,是不是需要马车?”柳青蒿适时的问道。 还别说,这真是一个机灵的小少年。 柳青蒿帮着找了一辆马车,夏云桐去了西区。 京城的路面很宽,一水的青石板路,划分的也有秩序,中间是马车和马匹行走的,两旁是行人或者推车,然后路旁是林立的店铺。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西区。 这里比东区要安静一些,距离皇宫比较近,住着南梁国的皇亲国戚和高级别的文武百官。 夏云桐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就去了街边楼阁最高的平安客栈。 她给了掌柜一两银子,说了自己的要求,虽然夏云桐衣衫褴褛,可她手里有住店的银子,一旁的伙计热情的带她朝二楼走去。 木质的楼梯虽然老旧,可是擦得一尘不染。 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二楼转过来一个身姿笔挺的少年,四目相对,夏云桐不由得愣住了,这不是沈栖吗? 他还是那日见到的穿着,可感觉浑身的气息更冷冽如霜了。 夏云桐沉默的侧过身子。 沈栖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夏云桐,冰冷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薄唇紧抿,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朝下面大堂走去。 可走到夏云桐面前还是顿住了脚步,凝眸看向夏云桐,他自然是认识她的,夏云桐也不好装作不认识,但只是对他轻轻点头,随后径直的朝楼上走去。 伙计忙在后面跟上,很快的,消失在了二楼的墙角。 沈栖面色平静的瞥了一眼夏云桐的背影,几息之后,也快步的走出了这家客栈。 楼上的夏云桐故作不经意的问活计:“刚才那位也是你们客栈的客人吗?” “是的,他就住在你的隔壁。”伙计有些一言难尽。 显然猜出她和沈栖是认识的,但是却又不熟的样子。 夏云桐: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沈栖碰上。 夏云桐默默的想,也不知道皇宫那场大火与沈栖有没有关系。 南梁国的皇宫,与养心殿离得最近的是栖凤宫。 这座宫殿是康元帝特意为蓝贵妃修建的。 琉璃瓦白玉石紫柱金梁,是皇宫里最奢华的宫殿。 皇贵妃蓝蔻儿站在窗边。 她长得极美。 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当得上倾国倾城。 逶迤拖地的烟霞色轻纱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比那豆蔻少女还要娇艳动人。 奢华的大殿氤氲着淡淡的熏香,风吹动窗边的轻纱,也撩动了她乌黑的秀发,在这一刻,宛如不小心落到人间的仙子。 此时偌大的寝殿只有她一人。 望着窗外繁花似锦,蓝贵妃不由得有些惆怅。 说起来,她穿越到八百年前的南梁国已经有十年了。 今年是康元二十年,她与康元帝沈君明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如今也正好十年。 在恋爱系统的帮助下,她成了康元帝心尖尖上的人。 如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微的抿起,带着幸福和甜蜜,她在脑海里问与她绑定的恋爱系统:“如今进度是多少了?” “百分之九十四,宿主,再有百分之一就可以换取你梦寐以求的长生丹。” 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蓝贵妃笑了,满是春意的桃花眼泛着波光。 “那要多长时间呢?” “宿主,这取决于康元帝对你的疯狂爱恋程度!” 蓝贵妃不再追问,百分之一啊,其实真没那么容易。 要积攒恋爱值心动值然后升级,每百分之五是一个阶段,比如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以此类推,每个阶段都会开启宝箱,里面有宿主需要的各种物品。 她缓步的朝着屏风处走去。 忽然,脚步一顿,不由得想起了死在康元帝手里的皇太子沈栖 第26章 系统 蓝贵妃的脸色变了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起来,历史上记载,康元三十年康元帝薨,皇太子沈栖继位,一个月后就将当时的内阁大臣蓝玄凌下了天牢,随后以通敌卖国罪满门抄斩。 蓝玄凌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而历史上的蓝蔻儿不是皇贵妃,她嫁给了镇国公的世子章淮。 蓝家出事后,蓝蔻儿就被章淮一封休书赶出了章家。 等她穿越而来,正是要和章家仪亲之际,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手里握着恋爱系统不去攻略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都给穿越女丢脸。 她和彼时还是康王的沈君明一见钟情。 于是,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康王府。 也成了康元帝今生唯一最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蓝贵妃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如今好了,太子死了,他不会是未来的皇帝,蓝家自然也不会满门抄斩。 等得到了长生丹,她和沈君明就会长命百岁,她也会看到她的儿子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大宫女禀报:“娘娘,大公主求见!” 思绪被打断,蓝贵妃并无不悦,她心情很好的吩咐:“让她进来吧。” 大公主是皇后陆婉晴所生,是沈栖的妹妹,今年十五岁,就要去北鞑国和亲了。 见她做什么呢,应该是想让她给皇帝求情吧。 蓝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 大公主沈萱疾步走进了宫殿,脸色憔悴眼底里带着惊惶不安。 还有一丝压抑的恨意。 明知道让她去北鞑国和亲就是蓝贵妃出的主意,而使团的大臣也是蓝贵妃的父亲,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太子哥哥没了,母后一病不起。她要是再离开京城,只有五岁的弟弟该怎么办? 到了跟前,沈萱恭恭敬敬的行礼,虽然蓝蔻儿是贵妃,可地位等同于皇后,又是父皇心尖上的人,沈萱不敢怠慢,她声音更咽的道:“娘娘,萱儿求您了,如今母后病重弟弟还小,我不能去和亲。” 蓝贵妃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道:“北鞑国地域辽阔白山黑水,大草原一望无际,那是一个最畅快的地方了,你去和亲是带着我们南梁国的诚意,你是和平的使者,意义很重大的。” 沈萱低垂着头,不想去看蓝贵妃那张伪善的脸:“娘娘,即便非要去和亲,也不是非我不可太子哥哥离开还不到一个月。” 蓝贵妃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悦:“大公主,你享受着皇家荣华富贵的生活,自然也要承担起作为公主的责任。” 沈萱强忍着泪水,低声的哀求道:“娘娘,如果非要和亲,也不是一定要现在,能缓一缓吗?等母后身体好一些。我再离京” 蓝贵妃开口说道:“这就是朝堂的事儿了,后宫不得干政。大公主,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沈萱抬起泪眼看着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底里翻涌着无边的恨意,自从这个女人嫁进来之后,本来恩爱的父皇和母后就渐行渐远,最后几乎反目成仇! 太子哥哥是母后唯一的支撑,如今哥哥死了,母后也倒下去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公主,却也成了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知道求不来可她还是怀揣着最后一线希望,此时,沈萱眼里的光一点点的灭了,她擦干眼泪站起来,低声道:“娘娘,萱儿告退。” “去吧,趁着还在京城,与你母后好好说说话,此一去千里之遥,再回来可就难了。” 沈萱身体一僵,可还是缓缓的挺直了腰板,随后转身缓步的离开了金碧辉煌的栖凤宫。 站在大殿前,虽然阳光灿烂又灼热,可她只感觉浑身冰冷,她想,如果太子哥哥还活着,这些肯定都不会发生。 而此时的沈栖已经进了一家幽深的胡同。 他径直朝里走,到了尽头有一处角门,敲门声三长两短,之后,角门被打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站在门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栖。 沈栖拱手,客气的道:“我来送你家主人要的东西。” 护卫打量了一眼沈栖,侧过身子请他进去,穿过月亮门来到一处厅堂,护卫进去禀报,不大一会,沈栖就被护卫带进了内堂。 内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人身形微胖面白无须,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的看着沈栖,随后抿了一口清茶,漫不经心的问道:“东西找到了?” 他的声音略微尖细,乍听起来有一丝怪异感。 沈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 棉布包着的包,看形状应该是一本书,然后放在了八仙桌上。 护卫忙上前,打开外层的棉布,中年人的眼睛就变得火热起来,他小心翼翼拿起这本书,仔细的鉴定和检查了一番,这才笑着说道:“你家主人着实厉害,这样的孤本也能弄到,佩服佩服!” 随后故作不经意的道:“据说这孤本是小侯爷从他老子那里弄来的,小侯爷和皇太子要好,就将孤本送给了东宫,你家主人难不成宫里也有人?” 沈栖面色平静,声音不紧不慢:“我家主人说如果您问了不该问的,就让我转告您,上书房伺候的小德子其实还活着,我家主人手里还有他曾经亲手雕刻的玉雕” 中年人的目光蓦然的阴鸷起来,可同时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瞬间打湿了长衫。 他死死的盯着沈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惜的是沈栖沉稳淡定,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是个人物啊,这人刚来的时候他就不敢小觑,如今看来,他果然没看走眼。 小德子是他在宫里的一个内线,一年前犯了事,是他将他弄了出来,如今就在庄子里躲着呢。 那也是他的干儿子。 以后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中年人不再试探,痛快的拿出了一摞纸,拍了拍:“你家主人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呢。” 沈栖将其拿起来放进了怀里。 对着中年人拱拱手,随后,转身就走。 一炷香之后,沈栖已经甩掉了身后跟着的人,进了西区的平安客栈。 这家客栈其实是他曾经设置的一个专门收集消息的据点,交给了小侯爷洛西河,可洛西河很为他的死伤心,竟然还上吊自杀? 沈栖是有些失望的。 第27章 夜探 沈栖住的房间在廊道的最里间,当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 二楼一共四个房间,其他三个房间都有人,不用打听,都可以确定凉水湾的夏云桐就住在他的隔壁。 这个姑娘她怎么会来京城? 可她似乎并不想与自己说话,沈栖不再去想,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只有沈栖和小侯爷知道,这房间是特殊建造的,隔音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那日冯老爷的赏金除了一匹马还有五十两银子,他将四十两都交给了陈氏,此去京城吉凶难料,万一有事,也是偿还这具身体的恩情。 中年人其实是一个太监,叫李旺福,他是伺候过皇祖父的,父皇继位之后,对把持朝政的太监大开杀戒,他假死脱身却没离开京城,在这幽静的胡同里落了脚,专门贩卖南梁国各地的消息为生。 他也是几个月前得到消息,可还没来得及处理他,那个满怀抱负的皇太子自己倒是没了命。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至于孤本,那是昨夜他潜入东宫书房寻到的,可惜那里戒备森严,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也只来得及在书房将孤本拿到手。 可是,真正想要取的东西在他的寝殿 沈栖坐下,拿出怀里的棉布包,那一摞宣纸上记载着他需要的消息,一一看过之后,眼底里的杀机浮现,四周的空气好像也被冰冻住一般。 萱儿才十五岁,几天后就要被送去北鞑国和亲,由首辅蓝玄凌带队,还有几位大臣同去,呵呵,真是一个豪华的阵容啊。 蓝玄凌这个老匹夫!!! 沈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处隐隐的宫殿。 那是南梁国的皇宫,那里住着他的亲人。 母后病重,承恩侯府被围,妹妹要去和亲,幼弟阿哲更是凶多吉少,他那好父皇是要斩尽杀绝吗? 父皇想让蓝贵妃当皇后,想立三皇子为太子,三年前这个想法就被他察觉到,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储君,为了国家社稷着想,父皇应该会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暗地里也在筹谋,可敌不过父皇一杯毒酒。 詹士院的官员全都被杀,他们的家人也被流放去了西北,为了不引起父皇的猜忌,他一向是不与大臣结交,可最后还是被安上了结党营私的罪名。 沈栖眼眸猩红,眼角干涩无比。 几息之后,沈栖已经恢复了平静,如今形势紧急,容不得一点闪失,今晚,他还要去东宫。 夜色降临,万籁俱静。 白日的时候,夏云桐买了两套布衣几尺布料和一些药材,简单的合成了几样药粉,而其中一套衣服是黑色的,布料裁剪成了围巾。 国舅府戒备森严,那蓝钰诚小心的很,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带足了护卫。 想要接近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夏云桐才想着晚上去探一探。 此时恰值夜半时分,天色漆黑,月亮隐进了云层,连客栈外院养的大黄狗都乖乖的回了窝里。 夏云桐准备完毕,吹熄了灯,随后打开窗户,沿着二楼的天台小心翼翼的朝下面爬,大堂里有值夜的伙计,自然不能从大门走。 白日里早就侦查好了,也计划好了路线,所以很顺利的爬过天台下了廊柱,眼看着就要踩到地面上。 夏云桐忽然停顿了下来。 悄悄的翕动了几下鼻子,不由得眉头紧皱,不远处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一只手把住柱子,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怀里将药粉捏在了手心。 这药味不是她怀里的。 此时,沈栖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廊柱后,一身黑色夜行衣让他与夜色融为一体,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本想迅速离去,可是偏偏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夏云桐住的房间爬下来。 看身形,正是夏云桐! 她来京城就很奇怪,如今更是深夜出行,沈栖不想节外生枝,他做事也从来不是犹犹豫豫的性子。 可他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一下。 却没想到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这姑娘这么警醒的吗,沈栖蹙眉,手指动了动,还是敛去了呼吸,几个闪身已经离开了廊柱。 夏云桐蓦然察觉到药味没了,她站在廊柱另一侧,随后又抬头朝着隔壁沈栖住的房间望去。 那里和其他房间一样黑漆漆的。 就是不知道沈栖那人是睡着了还是没在房间? 夏云桐的双眼已经逐渐的适应了黑暗,她朝刚才散发药味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就朝着国舅府的方向疾步走去。 值夜的更夫敲着梆子,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夏云桐第一次晚上出行,避过更夫,仗着力气大手里有药,倒也没有多紧张,可心跳还是稍微快了一点。 很快的,到了国舅府的后门,那里也和正大门一样挂着灯笼,不过却只有一个护卫站在门口。 夏云桐悄悄的上前,一扬手,药粉就准确的飞向了护卫。 护卫本来就在打盹,忽然只觉得一阵困倦,眼睛似乎被粘住了一样,他觉得不对劲,挣扎着要站起来,可一道疾风袭来,眼前一黑他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夏云桐愣怔了一瞬,倒下去的速度太快,好像不单纯是被药粉迷倒了,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她一闪身就进了国舅府的角门,随后轻轻的将门关好,也吹灭了门口的一盏灯笼。 隐在黑暗里的沈栖收回手里的铁栗子,看到夏云桐已经进了国舅府,他眼眸暗了暗,尽管已无干系,可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蓝钰诚心狠手辣,在父皇的纵容下,坏事做尽,为人又极是变态,府里可是养了不少的高手。 夏云桐一个姑娘家,她要干什么? 不知道蓝府就是豺狼窝吗? 算了,看在这具身体的面子上,助她一助! 沈栖去了大门口,隐在角落里,寻着机会一把勒住一个护卫的脖子将他拖进了黑暗里。 一掌将他击昏,同样的手法处理了三个人。 等剩下的护卫察觉后,沈栖一个铁栗子打出去,正打在门口的灯笼上,灯笼落地,很快的燃烧起来。 他扔出一个瓷瓶。 瓷瓶落地,轰的一下炸开 第28章 雷雨 火势不大,可动静大,护卫们大声的呼喊并拿着手里的长枪朝着两旁刺去,而大门也同时被打开,跑出来十几个护卫。 沈栖不再耽搁,几个闪身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国舅府占地面积极大,夏云桐在后面自然听不到前面的动静。 她没有路线图,不知道国舅府构造如何,不过蓝府并不是一团漆黑,四周的景物和建筑是能看得出大概轮廓来的。 站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夏云桐才知道府里晚上还有巡夜的。 六个人为一组,带着长刀穿着护卫服,步伐整齐巡视着国舅府的各处。 夏云桐知道自己力气大,又有药粉傍身,可她毕竟不是肉身成圣,一刀下去,她也会受伤会没命的。 那时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就在这个时候,黑漆漆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夏云桐脸色一变朝着角落又缩了缩身子。 随即,一道惊雷蓦然响起,沉闷且又带着来自于深空的力量在夜色中炸开。 震耳欲聋,让人的心咚咚的狂跳起来。 紧接着有风平地而起,空气瞬间变得潮湿,雨点噼里啪啦的就落了下来。 夏云桐心中一喜,这样的天气很糟糕,可也对她有利。 自古以来国人对住的地方都很讲究。 比如大到皇后住的地方,就在皇宫的中轴线上,小到老百姓家的茅草屋,那朝阳的正房都是长辈或者长房居住。 国舅府肯定不会例外。 主子们住的地方绝对不是偏僻的犄角旮旯。 她只要朝着朝阳的中心点走即可。 沿着廊坊很快的到了一处住宅前,夏云桐试着推门,却发现落了锁。 不过院墙并不高,夏云桐双手把住矮墙一用力,借着夜色借着高大的树冠翻上了墙头。 而她也瞬间就被雨水给打湿了。 处境虽然不好,可是相对来讲要安全一些。 夏云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蒙脸的布巾又重新围好,沿着墙根就朝着正房的方向走去。 夜半时分,除了风声雨声,再就是闪电和惊雷声。 站在窗户底下的夏云桐还是听到了男子和女子吵架的声音。 “那个贱人明明怀孕却隐瞒,如今落了胎,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怪我,老爷是看我王家好欺负吗?” “你是正室,没有安抚好怀孕的妾室,就是你无能,还有,这与你王家有何关系!” “你一定要怪罪到我头上,那我就要去找姑母讨个公道。” “你敢?” 男子似乎忌惮女子嘴里的姑母,声音也带着不耐烦。 随后,就是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几息之后,虚掩着的门突然推开了,一个逆着光线的男子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夏云桐迅速的隐藏到黑暗里。 就听有人谦卑的说道:“老爷,外面正下着大雨。” 夏云桐愣住了。 在国舅府能被称为老爷的,也就只有蓝钰诚了。 而那女子明显是蓝钰诚的正室夫人。 此时蓝钰诚脸上带着怒气,心情极度不好,厉声的呵斥:“再废话,就拔了你的舌头!” 听到这话,亲随明显的畏缩了一下,麻溜的出了屋子,四个人撑着伞,前呼后拥的下了台阶。 锁了的门也被打开,而此时屋子里似乎安静下来。 夏云桐想了想,还是悄然的跟了出去。 国舅府外面戒备森严,但中心地带的护卫却没那么多。 当然了,如果不是风雨夜,夏云桐也不敢这么大胆的跟在他们身后。 可就在这个时候,男子身旁的一个护卫忽然顿住了脚步,他简单的几个指令,那几个护卫就将蓝钰诚围在中间,而护卫犀利的目光则是朝着夏云桐躲避的这个方向而来。 没想到这样的环境之下,这人还能发现她的存在。 夏云桐手攥成拳,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而这个护卫忽然间抬手,风雨之中只感觉到一道杀意朝着她袭来,夏云桐几乎贴在墙壁上也几乎摒住了呼吸。 随后下一刻,一声凄厉的猫叫在夜色中响起,一道黑影在她不远的角落里窜了出去 竟然是一只猫! 那几个护卫紧绷着的神色缓和下来。 此时,前方不远匆匆的跑过来一个人,到了蓝钰诚跟前跪下,急声禀报道: “老爷,有三个护卫被不明黑衣人给打昏,那人武功高强,身手利落,不知道扔了个什么东西,好似火药一般,但此时已经被雨水浇灭,黑衣人不见踪影,属下正在彻查。” 护卫打着灯笼,能看到蓝钰诚大约三十岁左右,着锦绣长袍,身形修长,眉目间带着暴戾之气。 他一脚将跪在地上的护卫踢翻,嘴里骂道:“养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人家跑到门口来示威都抓不住人,要你们何用?” 护卫不躲不避,被踢个正着,他不停的磕头:“老爷,属下无能,请责罚。” 蓝钰诚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护卫,手指动了动,阴鸷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竟然还有人敢来国舅府示威? 是他的仇人还是他的政敌? 蓝钰诚缓缓的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浑身泥水的护卫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的跟上。 夏云桐暗自思量,刚才她洒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击打在那个护卫的头上。 黑衣人是谁? 她眉头紧皱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七拐八拐的竟然来到了一个庭院中,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在夜色中恍如一个个吃人的怪兽。 廊下透出灯光,她听到了一个婆子狠厉的呵斥声。 夏云桐贴着墙根进了院子。 这里并没有护卫,门口也没有把门的小厮或者婆子。 但是院子里亮着灯光。 灯笼挂在廊柱下,映照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有些惨白。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院子正中间竟然跪着十几个年龄不等的姑娘,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七八岁。 而在对面的廊檐下站着几个人。 一个婆子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鞭子正在训话:“你们这些小贱蹄子,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好就能入了主子的眼,学不好规矩就伺候不了主子,那要你们还有何用?” 第29章 天命 夏云桐脸色阴沉,哪怕是背影,她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妹妹夏云朵。 小妹穿着粉色的衣裙,此时已经全部湿透,她跪趴在这群女孩子中间,小小的身子在颤抖着 婆子看着如鹌鹑一般的女孩,神色间很是满意,她吩咐旁边的人:“给她们每人一把椅子,今儿个天气不错,好好练练坐姿。” 片刻之后,原本跪在地上的女孩都坐在一张椅子上,坐得很端正,肩颈呈现优美的曲线,手放在小腹处,双腿并拢。 这是在训练身姿,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可这是在雨水中啊! 有那么一瞬间,夏云桐是想直接冲出去带走妹妹的。 可随即,她打消了念头。 妹妹是被卖进来的,卖身契在蓝府,如果不去衙门将卖身契注销,她的妹妹夏云朵这辈子都是一个逃奴。 还有一点,进过蓝府对妹妹来讲不是好事,等以后长大了,没准会有人拿这儿说事。 毕竟,这是一个将女子名声看得很重的封建王朝。 所以,还不能大张旗鼓。 夏云桐眉头紧紧地皱起,觉得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应该将元若烟彻底废掉才可解心头之恨。 这场大雨,倒是越下越大。 雨水中的小姑娘们一开始咬牙坚持,可眼见着一个个的要坚持不住了。 她们的身姿就不再那么笔直,坐在椅子上的婆子先是打了一个哈欠,等看到眼前的情景,满意的神色褪去,脸上带着阴狠骂道:“小贱蹄子,骨头这么轻,坐好坐好,给我坐好!” 夏云朵年龄最小,一动不敢动,咬牙坚持着,可没有想到与她相邻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忽然身子一歪,人就倒下去,连带着带翻了夏云朵。 两个女孩子倒在雨水中,一道闪电,映衬着夏云朵苍白绝望的小脸。 完了,犯错了,她要被打死了。 这些天,已经有犯错的被活活打死两个,还有三个送到老爷房间再也没有回来过 蓝府不缺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死了一个马上进来好几个。 她几乎是跪趴在地上开始不停的磕头。 这是本能的反应,夏云朵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夏云桐瞬间眼眸猩红,拳头紧紧的攥着,贴着墙根躲在树后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一幕。 主事的婆子顿时恼羞成怒。 这半年合老爷心意的姑娘越来越少了。 有的脸蛋漂亮可胆小如鼠,几鞭子下去就能吓得失禁,因为这个惹了老爷厌烦,后花园的枯井里都埋了五个姑娘了。 还有刚烈的失心疯的,为此她被老爷责罚了好几次。 老爷不满意,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尤其是老爷不但要求五官貌美肌肤赛雪对年龄还有要求,可是要知道,年龄小的哪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练出婀娜身姿和从容的心态。 看着惊慌失措的女孩们,婆子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一个拖起刚才倒下去的姑娘,一个拖起夏云朵。 婆子阴狠的下令:“按规矩处置!” 仆妇恭敬的道:“是,张嬷嬷。” 话音刚落,就见仆妇拿出一根竹签,一把抓住夏云朵的手,恶狠狠的朝着指甲里扎去。 夏云朵瞬间惨叫出声,同时另一个姑娘也被同样对待 夏云桐忍不住了,她迅速回转身子,疾步到了大门前,扯下面巾使劲的拍打着大门,粗着声音喊道:“张嬷嬷,快点,老爷让你去见他,马上!” 喊声很大,穿透雨夜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婆子叫张嬷嬷,她吓得马上站起来。 蓝钰诚是府里的老爷,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主子,没人敢怀疑她的话有问题。 这也是一种来自于大脑意识本能的反应。 她问都不敢问的跟着夏云桐朝外面走去。 而此时,人群中惊恐痛苦的恨不得马上死去的夏云朵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有些陌生。 她满面泪水的悄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单薄的身影。 虽然只一眼,虽然梳了少年的发髻,可夏云朵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大姐一定是来救她的。 但是,怎么可能救得出去? 一瞬间,心头先是狂喜,可随后无边的恐惧将她紧紧包围。 虽然只有半个月,可这半个月 宛如身在地狱,这里的人都像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尤其是张嬷嬷,还有那一天看到的国舅老爷,他的眼神很可怕,她对他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她觉得自己早晚会死在这里,不能让大姐也搭进去。 国舅爷权势滔天,连靖远侯爷家的嫡女都敢绑到这里来,他就没想着会让她们这些女孩子活着出去! 夏云朵想提醒大姐让她赶紧跑,可身体僵硬的一动不能动,泪水糊住了双眼,手指的疼痛让她紧紧咬住了嘴唇,不能喊啊,喊了之后大姐就更逃不出去了。 院子里的几个仆妇还有丫鬟没有了张嬷嬷在场,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处理。 随后就听到院子外张嬷嬷声音颤抖的喊道:“先让那些姑娘们回去今天就到这里。” 于是这些姑娘就被仆妇给带回了屋子,然后房门被紧紧的关上,走在最后面的夏云朵心口怦怦地跳,想回头还不敢回头。 她知道大姐力气大。别说一个张嬷嬷了,十个张嬷嬷都不是大姐的对手,可她心里满是不安,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凉水湾,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国舅府。 此时墙外夏云桐已经将张嬷嬷控制住了,她的手只是稍微用力,张嬷嬷脸色就变得青紫,刚才的话也是被夏云桐逼着喊出去的。 张嬷嬷如何不知道自己被暗算了? 但是这个少年力气实在太大,她不但挣脱不开,还感觉吸进的空气越来越少,胸口好像炸裂一般。 夏云桐声音阴狠:“敢喊救命,我现在就掐死你。”说着她就朝着一个角落而去,先是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捏开她的嘴,整个都灌了进去。 张嬷嬷被呛得直咳嗽,夏云桐一巴掌抽过去,张嬷嬷瘫倒在地上,就算身不由己,可她也是个助纣为虐的恶人,一个手刀下去,张嬷嬷就被打的昏了过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这些人不是很爱说这句话吗! 第30章 机会 夏云桐将张嬷嬷扔在墙角,雨水浇在她的身上,是死是活就听天命吧。 而刚才她灌下去的药粉里面掺了大量的巴豆与其他的药材。 就算张嬷嬷侥幸醒过来,也没有精力去折腾这些女孩子,这就给她赢得了时间,而夏云桐什么都不能问,免得露了马脚。 夏云桐再度返回了院子,此时已经安静下来。 白天显然都不轻松,后又折腾了半夜,而且还是风雨交加的夜晚,刚才用竹签扎手指的几个仆妇早就不见了踪影。 夏云桐轻轻推开门,一般这样的建筑,先踏进去的都是厅堂,然后转过影壁后边会是住的地方。 这些姑娘都有卖身契,没人会担心她们逃跑,因为南梁国对于逃奴的处罚是乱棍打死。 夏云桐不能多呆,迅速的转过影壁然后就发现夏云朵蹲在廊檐下,看到她进来,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夏云桐对她比了比手势随后就隐进了廊檐下的柱子后面。 夏云朵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的到了夏云桐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扑进她怀里,紧紧搂着夏云桐的腰,呜呜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夏云桐硬着心肠从怀里拉开夏云朵,先是看了一眼她的手,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十个指头没一个是好的。 夏云朵忙将手放进了衣袖里,反倒安慰夏云桐:“大姐,犯错了就是扎手指,没打别的地方,你别担心。” 傻孩子,十指连心啊,这要是被夏良和连氏知道了,得多难受啊。 夏云桐面色严肃的说道:“三丫,大姐一定将你安全的带出去。”随后她加重了语气:“最慢两天,如果顺利的话,大姐明天就能带你走。” “大姐”夏云朵眼泪汪汪的看着夏云桐,可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催促道:“那你快走吧,张嬷嬷回来发现你在这里,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三丫,大姐这里有一包药粉,吃下去之后身上会长出红点,会有一些发热可它能保护你等接你出去之后大姐保证给你治好。” 从春日里到现在,只有八岁的夏云朵见了太多人世间的黑暗,她也明白大姐所说的保护是什么。 迅速的将药接过来攥在手心里,突然又急急的道:“大姐,以前和我住在一个屋子的景姑娘,刚来的时候就说自己是靖远侯府的嫡女,张嬷嬷不信,还骂她得了疯病,可第二天景姑娘就被灌了哑药,她就在后面的院子里她生了重病” “她真的是侯府的嫡女?”此时的夏云桐一下想起了毛豆跟她说的,靖远侯府的嫡女走失,然后侯爷悬赏白银千两的事儿。 夏云朵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长得什么样,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她长得很好看,眉毛像柳叶,对了,大姐,她两眉中间有一个红痣,就像庙会里的观音娘娘一样。” “她说她叫景宝珠,今年九岁,父亲是靖远侯爷,母亲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表姐。” “她住的地方有人看守吗?”夏云桐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们都是有卖身契的,没人敢往出跑,所以也没人看着我们。” 夏云桐转念一想,不管是真是假她都需要去看看,也许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你指给我是哪间房子,然后你回去将药吃下,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给大姐,我肯定能安全的带你出去。” 夏云朵重重的点头,指着西北的一个角门:“她就躺在门后的柴房,张嬷嬷不让我们见她。” 夏云桐就让她快点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夏云朵贴着墙根快步的回了她住的屋子。 这些小姑娘都是住在一起的,睡在大通铺上,此时她们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在绞干头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绝望和麻木。 没人去关注夏云朵。 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杯,悄悄的打开纸包,然后将药粉倒进嘴里,就着水一口气灌下去,想了想,将手里的小片油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此时的夏云桐半蹲着正在给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把脉,她就是夏云朵说的景姑娘,可目前的确是不能说话了。 幸好有一口气在。 没有银针,夏云桐就用拇指的指肚按住了几个穴位,怀里的口袋还有几粒安神丸,这是她自己做的。 捏开小姑娘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她吃的药丸,不但可以安神还可以补气。 希望她能坚持两天,如果能活着出去,刚刚损伤 的声带还有治愈的可能。 检查了一下,特殊标记的东西都没有,想来已经被收走了。 如果她真是靖远侯爷的嫡女,那这国舅爷可真是胆大包天,转念一想,景侯爷和皇后有亲戚关系,所以也不难理解。 在蓝贵妃一家人的眼里,承恩侯府和皇后乃至嫡出的公主皇子,都是他们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假以时日,蓝贵妃登上皇后宝座,这靖远侯府能不能在还不一定呢。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倚仗,自然有恃无恐! 夏云桐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发现这小姑娘不但眉心处有一个红痣,在她右手的手腕处,还有一个。 而这时候,天井处传来了仆妇们说话的声音,夏云桐不再耽搁,轻手轻脚的绕过廊檐身形迅速的离开了这座院子。 好在大雨依然下着,风声倒是小了一些,可夜色更浓了,黑漆漆的天空低沉的似乎要将这人间给压碎一般。 夏云桐再次回头看了眼庭院,随后凭着她超强的记忆力顺利的回到了角门。 她的迷药生效不算快但时效长,至于刚才的护卫,大雨都没将他浇醒,所以就被巡夜的护卫被抬走了。 此时这里是另一个护卫。 夏云桐站在墙檐下粗着声音突然喊道:“什么人?往哪儿跑?”说完就迅速隐身在门后。 护卫听到声音果然一把推开角门,而人也站在了院子里,趁着这个机会夏云桐贴着房门成功的溜了出去,随后就是一阵狂奔。 半个时辰之后,夏云桐已经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并换好了衣服 躺在青丝花顶的帐子里,思考了片刻就已经有了主意,随后闭上眼睛摁了睡穴,强迫自己睡过去。 第31章 东宫 这是一个风雨之夜,这同样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此时的沈栖已经从湖水里浮了出来。 南梁国的皇宫,本就是一个城池,城池下面是人工开挖的围绕着皇城一圈的护城河。 但是宫门紧闭戒备森严。 这里,连苍蝇想随便飞进去都没那么容易。 但是这对沈栖来讲,没有那么难。 皇宫本来就是他的家。 况且对于一个文武兼备的未来储君来讲,一定要熟知皇宫的布局和路线。 比如这条护城河下面有暗河,其中有一条水路,就通向御花园的烟霞湖。 沈栖还清楚的知道禁卫巡逻的时间人数。 他停在一片荷叶下,看着灯火通明的皇宫,当一队禁卫走过之后,他迅速的上了岸。 找到一处耳房,这里是大通铺,一大半睡着人,一小半还空着,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还有人说着梦话,他迅速的换上一套太监服,朝着东宫的方向疾步而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尤其是风雨交加的夜晚。 沈栖顺利的到了东宫,这里依然被重兵把守。 黑暗里,这座承载了他伟大梦想的宫殿还做不到固若金汤。 有重兵把守,那是康元帝不想被人知道他残害太子,也同样不想皇后来这里发现蛛丝马迹,只等着时光飞逝,东宫的大门会再次的打开。 那时候,主人应该是蓝贵妃生的三皇子。 沈栖嘴角带着冷意,他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沿着安全的路线,沈栖进了自己的大殿,径直的朝着他的寝殿而去,这里没有灯笼,四处黑漆漆的。 太监宫女或者被活活打死,或者被发配去了冷宫,他没有太子妃,也没定亲,身边也没伺候的宫女。 父皇只说让他不要着急。 如今看来其实并不想让他留下子嗣。 而他也志不在此,无意于儿女情长,如今看来,反倒是没连累无辜。 思绪如电转,沈栖已经来到了床前,犀利的视线梭巡了一圈,他动作利落的按了一处凸起。 随着咔哒一声,一个小木盒从底座缓缓的升起来。 沈栖打开木盒,里面是特制的皇太子印鉴,他拿出印鉴放进了怀里,随后将木盒放回原位,又按了一下,这里恢复了原样。 他十二岁那年,开始着手训练暗卫,暗地里选了一部分人,交给了表姨丈靖远侯景宸和小侯爷洛西河负责,五年的时间,有十二个暗卫经过了重重考验,只不过没等选出暗卫统领呢,他就出了事 沈栖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分外幽深,嘴角抿了抿,他谨慎的迈步出了寝殿,却没有想到门口突然站了一队人。 没有灯光,可只看身形沈栖也知道这人是谁。 禁卫军的副统领,也是户部尚书的儿子罗仲炎,今天竟然是他值夜。 沈栖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门后,袖子里的铁栗子滑落到手心里,同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怎么的,罗仲炎就觉得不对劲,一挥手,这一队人就持着长枪进了大殿。 他忽然矮下身子,伸出手摸了一把地面,怎么感觉有些湿漉漉的,似乎有人走过? 心里一惊,刚要让禁卫军搜寻,可就在这个时候,东宫前院的鹰舍里,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一只雪鹰倏然的睁开了眼睛。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后奋力的扇动翅膀朝着沈栖的方向飞起。 随着锁链哗啦一声响,雪鹰跌倒在地面上。 这里是鹰舍,苏大将军送给沈栖一只雪鹰,沈栖很喜爱它,精心的养了四年,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飞去丘州。 熟悉的鹰鸣让沈栖心神一震,他记得在被废那日,已经将雪鹰给放了,它怎么还在这里? 来不及去想这些,鹰舍的动静惊动了罗仲炎,他带人朝着鹰舍的方向疾步的跑去。 沈栖抓紧机会,出了大殿隐进了长廊后。 走了几步,他顿住了脚步,看着鹰舍的方向,不知道雪鹰是否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但是它却帮他躲过了危机。 万物皆有灵,冥冥之中,这只雪鹰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属于他灵魂的独有气息。 所以才奋力的嘶鸣的。 这雪鹰本就是神鹰的后代。 太多的牵挂,太多的不舍,沈栖毅然的转身,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里。 而这时候的鹰舍,一名太监跪在雪鹰 的旁边,声音哽咽的道:“祖宗,小祖宗,你就别折腾了,求你了,好好的去吧” 此时的罗仲炎已经走到了鹰舍的大门口,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墙角的屋檐下挂着灯笼,他清晰的看到了皇太子最爱的雪鹰两只鹰爪上拴着铁链,此时上面满是鲜血,它奄奄一息的趴在地面上。 皇太子薨了的那天,雪鹰去而复返,在东宫的上空徘徊凄厉的惨叫。 然后,他带领禁卫军们抓住了这只雪鹰,并将它关在了鹰舍里。 却没想到它不吃不喝。 这几天眼见着就要不行了,却没想到又突然的想要往出飞。 沉默了一瞬,罗仲炎声音沙哑的吩咐道:“将锁链解下来。” 跪在地上的太监先是一愣,随后大喜,竟对着罗仲炎不停的磕头,嘴里说道:“罗大人,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随后,颤抖的手却极速利落的打开了两个锁链。 罗仲炎缓步上前,蹲下身子,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走吧,你不该死在这里。” 也许是听懂了罗仲炎的话,也许是有些什么让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要去追寻。 雪鹰吃力的站起来,踉跄的走了几步,随后双翅展开,用它最后的力量飞出了鹰舍飞进了雨幕,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罗仲炎站在鹰舍的门口,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他身穿皇太子服,睿智却又清透的双眼看着北方,他跟他说:”罗大人,总有一天我要带兵打到北鞑国的王庭,我要亲自将姑姑接回来!” 言犹在耳,可说这话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罗仲炎缓缓的闭上干涩的双眼,矗立在鹰舍的大门口,久久未动!!! 第32章 合作 在天色将明之时,大雨终于停了。 夏云桐这一夜睡的还算是安稳,但她心里有事,自然醒的也早。 习惯性的拉开窗户,却听到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她低头看过去,就发现脚下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老鹰。 夏云桐忙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台上有血渍和几片洁白的羽毛,再看这只老鹰,爪子倒是完好,就是腿部都是鲜血。 她皱了皱眉头,应该是在风雨夜受了伤,然后落在了她房间的窗台上,昨夜睡得很沉,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这只老鹰死了吗? 夏云桐忙蹲下身子查看,气息极其的微弱,几乎是感觉不到。 没有箭伤,腿上的伤好像是锁链弄出来的。 那么,这还是一只逃鹰? 也不知道是谁养的。 夏云桐迅速的给它处理伤口,她昨天制出来的药粉种类有好几样,其中就有治疗外伤的,可当真正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伤口不致命,但是它久未进食,应该是饿的。 老鹰吃什么? 吃小鸡!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快速的给它撒上一层药粉,然后用棉布包上,没地方安置它,就放在房间的椅子上。 想了想,还是给它塞了一粒药丸,这药丸给人吃了安神,给老鹰吃了应该也能恢复点元气。 夏云桐去敲了沈栖的房门,半天没人应答,看来是没回房间,夏云桐决定在等他半个时辰,如果还不回来,她就要改变计划了。 为了不错过,夏云桐索性站在了楼梯处。 刚站了一会,就看到沈栖从客栈外走了进来。 换了一身衣服,除了稍显疲惫之外,神色依然沉郁又冷漠,他自然看到了夏云桐,脚步一顿随后不紧不慢的上楼。 夏云桐朝前走了一步,很明显的,堵住了沈栖的去路。 沈栖站住,凝眸看向夏云桐,这一次,倒是主动开口:“昨日看到你,就想问了,来京城可是有事?” “嗯,的确有事。” 说完之后,夏云桐指了指房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要和你商量。” 沈栖眼眸闪过一抹惊诧,没有想到夏云桐用的是商量两个字。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她,和昨日截然不同,虽然没有着绫罗绸缎,可是却也干净整洁宛如大家闺秀。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的好像一池泉水一般。 又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夏云桐,国舅府里除了大门口他制造的混乱之外,如今并无别的消息传出来。 那么,夏云桐去国舅府到底何事? 心思如电转,沈栖率先朝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问道:“早饭吃过了吗?” 两个人是同乡,还曾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既然都开口说话了,沈栖自然不介意周到的再问一句。 “吃过了。”跟在后面的夏云桐轻声答道。 廊道很安静,距离挺短,一问一答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沈栖的房间前。 沈栖打开房间,夏云桐没有犹豫的跟了进去,随后将房门关上,这个动作倒是让沈栖蹙起了眉头。 男女有别,共处一室,关上门对夏云桐的名声不好。 哪怕没人认识他们。 夏云桐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在意的,因为我和你说的事儿不能让别人听到。” 沈栖沉默的看了一眼夏云桐,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他示意夏云桐坐下说话。 夏云桐压低了声音,没有隐瞒,她自然是相信沈栖的人品:“我来京城是要接回我小妹的,可哪里想到她竟然被狠心的元若烟给卖去了国舅府,我昨晚偷偷去看小妹,却发现了在国舅府的后院有一个九岁的女孩她说她叫景宝珠” 本来就认真倾听的沈栖蓦然的抬起头,这一刻,眼底里的震惊没有遮掩,几息之后,才平息了情绪,他眸光犀利的看向夏云桐,耐心的等着她接着往下说。 “那小姑娘是半个月前被抓进来的,她说她的父亲是靖远侯爷,母亲是当今皇后的表姐,她让张嬷嬷放她出去,可惜没人相信她的话,张嬷嬷更是将那姑娘给毒哑了,我昨晚看了,她病得很重,我给她喂了一粒朱神医亲制的安神丸,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应该还能撑两天,但两天之后,就不好说了” 沈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略带沙哑:“你怎么确定就是侯爷家的嫡女?” “我虽然不敢确定,可直觉上十之 八九,如今靖远侯爷悬赏白银千两找他的女儿,万一真的是,就可以一举两得。” “这事需要你帮忙,我告诉你那小姑娘的特征,你去见靖远侯爷,我马上想办法混进蓝府,我妹妹的卖身契还在他们的手里,我得安全的将妹妹带出来。” “那小姑娘长得好看,两眉之间有一粒红痣,右手的手腕处也有一个” 沈栖心口一震,姨丈家的宝珠走失他自然也知道,还想着等暗卫集合起来就去找她。 哪里想到,竟然真的在国舅府。 蓝钰诚,那个人渣,他不会放过他的! “你去了侯府先别说那小姑娘的特征,就说她的名字和她跟张嬷嬷说的话,最好是不说特征,万一不是,我带出妹妹就会困难许多。” 夏云桐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的观察着沈栖的反应,尽管惊怒交加的神色眨眼即逝,可是夏云桐还是确定了那个小姑娘果真就是景宝珠,也是沈栖的小表妹。 看沈栖极力隐忍的神色,夏云桐继续说道:“你只需要将这个消息告诉靖远侯爷即可,赏银我一分不要都归你。” “如果不是景宝珠或者靖远侯爷不敢去蓝府呢?”沈栖明知道就是,可还是问了一句。 “靖远侯爷如果能看清形势,他肯定不会放过蓝钰诚。” 说着,夏云桐站起来,神色认真的给沈栖行礼:“沈四哥,我们是同乡,我对你说这些也是信任你的人品,只要能让侯爷出面,这水搅和混了,我就能将妹妹带出来。” 她也可以亲自去说,但是绝对没有沈栖去合适。 第33章 暗卫 这个靖远侯爷也是沈栖的人,等沈栖做了摄政王,他也是内阁成员之一。 至于景宝珠,她猜想,应该是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国舅府,要不然,靖远侯爷也不能在大牢里虐杀蓝钰诚。 这事儿有沈栖掺和,比她自己单打独斗要好很多。 而且,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赏银。 何乐而不为呢? 沈栖抬眸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姑娘,几息之后,他也站起来,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冷冽:“我这就去。” 停顿了一下,他竟然问道:“你想好怎么去国舅府了吗?” “暂时没想好,但肯定有办法。”对于沈栖的话,夏云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所以也没隐瞒,坦然的说道。 沈栖眉头微蹙,办法都没想好,就要去闯国舅府,这肯定不比夜晚,他嘱咐道:“你小心一些,如果进不去,就耐心等待,别轻易涉险。” 夏云桐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 办法,肯定会有的! 两个人在客栈的大门口分开,沈栖去了靖远侯府,夏云桐径直的朝着国舅府奔去。 此时,初升的太阳冲破天际投射出万丈霞光,一场大雨过后,树叶被雨水洗刷的葱翠欲滴,空气格外的新鲜,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新的一天开始,京城又开始繁华喧嚣起来。 这个时间段,能上金銮殿的大臣都下了早朝。 南梁国的侯爷是世袭的封号,没有实权,除非遇到大事才会上朝,不过靖远侯爷目前是西山大营的监察,虽然很少上朝,可手里也是有实权的。 皇太子薨了之后,康元帝是想找借口让他离开监察之位,不过,靖远侯爷不单是沈栖的姨丈,他还是老靠山王的次子。 而靠山王是,那是和南梁国的开国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是南梁国唯一的异姓王。 可想而知,势力不容小觑。 虽然康元帝很想将其拿下,却不得不忌惮几分,两年前靠山王逝去,本该是景宸的大哥景绍继承,可是因着靖远侯爷景宸与皇太子有亲戚关系,就算是景宸是个纯臣只忠于皇帝,康元帝也要掐断这份助力。 这也导致景绍迟迟不能继承爵位。 如今皇太子死了,景家的内部就开始意见不统一起来。 景宸单独建府,最近更是焦头烂额,本来乌黑的头发竟然也白了大半。 他和夫人孟氏育有三字一女,景明珠是他们唯一的嫡女,也是景宸唯一的女儿,可想而知该有多喜爱了。 如今丢了半个多月,到目前还是音信皆无。 景宸彻夜难眠,焦急的等着第三支打听消息的护卫队伍回来,可就在这个时候,门房递上来一封信,当看到信封特殊标记的一刹那,景宸恍如被雷击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屏退所有人,景宸去了密室,先是拿出一个印鉴,打开扣在了信封的标记上,等拿开印鉴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本来是一只收拢翅膀假寐的雪鹰,竟然张开了翅膀飞了起来。 没错,这是皇太子和他设下的独有的印记。 而能送来这个印记的人,就代表着暗卫统领已经产生。 那人是谁? 景宸激动的打开了信封。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景宸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和他猜想的一样,果然写信之人是新的暗卫统领。 而下一刻,眼底里迸发出杀意。 万万没有想到小女儿竟被掳去了国舅府,如今危在旦夕,他迅速的平息了一下情绪,将这封信藏好,这才出了密室,招来门房,细细盘问。 “侯爷,那封信是个小乞丐送来的,不过却说了,让侯爷您去老地方喝茶。” 景宸让门房退下,让心腹烛九带人马上去国舅府附近埋伏,听他命令行事。 景宸则是骑着马去了一处茶楼。 这是他和皇太子秘密联络的地方。 进了茶楼,极力压抑着激动心情的掌柜将他带到了楼上的单间,打开房门,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景宸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皇太子下葬,他会认为眼前之人就是沈栖! 而此时的夏云桐再次的来到了国舅府的门前,徘徊了一刻钟,就顺利的跟着送菜的进了国舅府。 是从角门进去的。 每天都有人来国舅府送新鲜的蔬菜和瓜果,有的是庄子里来的,有的是京郊固定的菜农。 夏云桐扛着一筐大白菜,夹在人群当中,跟着队伍朝 前走。 白天的时候就看的分明,这国舅府的奢华程度和皇宫也差不到哪里去。 先是跟着去了厨房,此时的夏云桐是一身寻常百姓姑娘打扮,加上面黄肌瘦的,并不起眼,她又刻意的低眉敛目,更没人关注她了。 到了大厨房,将一筐大白菜放下来,一个闪身就离开了大厨房。 她是从后门离开的,这里人来人往都忙得很,有个婆子就说她:“喂,送菜的,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紧走。” “老夫人,俺俺想去茅房”夏云桐站在柱子旁,故意怯懦的说道,同时还捂着肚子,愁眉苦脸都要哭的样子。 婆子愣了一下,这老夫人叫的真好听,不由得意的抿了抿嘴角,可却还是呵斥道:“我们是灶上干活的下人,你个丫头胡说什么,看你可怜见的,就告诉你吧,茅房在右侧,沿着小路朝前走,右边的就是了。” 夏云桐忙感激的道谢,然后猫着腰一路走的出了后院。 等没人的时候,夏云桐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就推门去了一处房间,这里是大通铺,应该是丫鬟婆子住的地方。 夏云桐不敢耽搁,找到衣柜拿出了压在最下面的一套衣服,看了下,正好是丫鬟服,她迅速的换好,出了屋子的时候,随手搬起了一个开着牡丹的花盆,一路的朝着昨天妹妹住的那个庭院方向走去。 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廊坊,曲曲折折穿梭在每个院子的正房前面。 富贵人讲究的就是个享受,无论是下雨还是下雪,都不会让主子们弄得很狼狈。 第34章 毒哑 夏云桐到了院门前,就碰上一个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她抱着花盆挡住了脸站在一侧。 院子里仆妇在低声交谈:“张嬷嬷不让我们声张,你怎么还去找大夫?” “不去找大夫,她拉肚子拉的要没命了,你能眼看着她去死啊?” “唉,这是得罪谁了呢?” “得罪的人多了,要是被人知道她不行了,肯定会被赶出府去,换个人来,我们也未必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就她呢。” “府里的大夫说怕是不好” “尽人事听天命!” 交谈戛然而止,因为夏云桐抱着花盆进了院子,恍如性格莽撞的丫头:“哎呀,我刚才听大夫说张嬷嬷拉肚子拉的要没命了?” 两个仆妇警惕的看着夏云桐,其中一个喝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胡乱说什么?” “不止大夫这么说,你们也这么说呀。”夏云桐将花盆放在墙角,大咧咧的道:“张嬷嬷可能不认识我,但她对我有恩,我恰巧会治拉肚子,让我去试一试。” 仆妇对视了一眼,倒是真没有一点怀疑,关键是她们也根本不会想到面前的人是冒充的,也是昨夜拍门的少年。 死马当作活马医。 让她试一试也好。 于是,两个仆妇带着夏云桐就要走,夏云桐却指着花盆:“这个可别乱动。” “放心,没人敢动你的东西。” 夏云桐这才跟着两个仆妇去了张嬷嬷住的房间。 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就见张嬷嬷脸色蜡黄的躺在那里,连进来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反应,还有,屋子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那味道是从屏风后传来的,旁边一个脸色惨白的小丫鬟伺候着。 “嬷嬷,有个丫头说你对她有恩,她还说她会治拉肚子,您让她试一试吧。”仆妇声音亲切,可是却是强忍着恶心的。 张嬷嬷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不等说话呢,就觉得肚子疼的如刀搅一般,她连人长得什么样都看不清楚,她不由得佝偻起身子,想起了大夫说的话,她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这丫头是谁呀?真能治好她的病吗? 她这可是遭了暗算的,已经禀报夫人了,可夫人也没派人来,显然是不想管她了。 夏云桐忙上前,似乎闻不到她身上的异味,声音恳切的道:“张嬷嬷,我帮您治病,保证您马上肚子就不疼了。”说着就看向仆妇和丫鬟:“不过你们两个都出去,我这方法是家传的,我爹不让给别人看到。” 仆妇就朝着躺在床上佝偻着身子的张嬷嬷看过去。 只见张嬷嬷半闭着眼睛,意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 仆妇心有点慌,顾不得想别的,拉着丫鬟就退了出去。 夏云桐不用搭脉,都知道现在张嬷嬷是什么情况。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捏着张嬷嬷的嘴,就将纸包里的药倒进嘴里,然后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将半杯水都给她灌了进去。 随后按住穴位一分钟,就见张嬷嬷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果真是不疼了。 而她也看清了眼前丫鬟装扮的姑娘,很陌生,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有这能力,这可是个人才,想起来仆妇说她对她有恩,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咳嗽了几声,支撑着身体缓缓的坐起来。 夏云桐不给她张嘴的机会,欺身上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声音狠厉的道:“你这是中了毒,我刚才给你灌的是解药,想要活命就听我的安排。” 张嬷嬷一下子想起昨天晚上扼住她喉咙的那只手,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丫鬟,莫名的和昨晚的身影重合起来,眼底里露出绝望,她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本能的连连点头。 夏云桐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后院那些姑娘们的卖身契在哪里?” “在在在夫人那里。” “从现在开始,看好这个院子,如果你家老爷来要人,你就说这些姑娘都得了伤寒病。” 张嬷嬷听到这话,明显迟疑了一瞬,夏云桐却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嬷嬷,而张嬷嬷不明所以,下一刻,她的肚子又开始翻江倒海的疼起来,好像有无数把钢刀在里面搅动。 张嬷嬷浑身大汗淋漓,疼的似乎马上要死去一般,再也不敢有丝毫怀疑,用力的点头:“我听你的,看好这院子,不让别人进来,姑娘饶了我吧。” 眼 底里闪过阴狠,心里却在想,等她好了,一定要将这个贱蹄子千刀万剐。 夏云桐冷冷的看着她:“还妄想老爷夫人救你吗?开什么玩笑,你们竟然敢将侯爷的爱女给绑来,你还亲手将她给毒哑了,如今侯爷已经知道真相,你猜,事情败露之后,老爷夫人会不会将你推出去背黑锅,然后将你乱棍打死?对了,还包括你的家人,你再猜猜靖远侯爷会不会放过他们?” 张嬷嬷眼睛里终于露出惊恐。 后院柴房里那个要死的小姑娘,的确是她给毒哑的。 那小姑娘说她是靖远侯爷的嫡女,她也吓了一跳,就赶紧将这事禀报给老爷,哪里想到老爷直接让她给这小姑娘灌哑药。 但依照他们的性子,事情败露,百分百是她背黑锅。 她并不是一个人,她有儿女还有孙子孙女,大儿子已经脱了奴籍,大孙子正在学堂读书,小儿子一家在庄子里做庄头 主子犯错,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奴婢。 这一次张嬷嬷终于老实了。 而夏云桐的心终于稍微安稳一些。 她去了后院,看到妹妹躺在大通铺上,衣服很干爽,睡得也很沉稳,身上的红点并不多,在可控的范围内。 那些姑娘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们坐在屋子里,看到夏云桐进来都不由得紧张的站起来。 等夏云桐出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张嬷嬷病了,她们暂时得到了解脱。 而夏云桐又去了柴房,心里估算时间,靖远侯爷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景宝珠安全的带出来。 这和她的计划不谋而合! 第35章 密谋 夏云桐此时还不清楚靖远侯爷会怎么做,她低头摸了摸景宝珠的额头,还好,病情没有继续恶化,她站起身子快步的走出了后院。 又警告了张嬷嬷几句,夏云桐抱起了花盆离开了院子,朝着昨晚去过的主院走去。 路上很顺利,也没人盘问她。 蓝钰诚的夫人姓王,是川蜀王家的人。 王家是南梁国十大家族之一,王家老族长名望高,朝堂有不少官员是他的门生。 要不然王氏也不敢和蓝钰诚吵架。 夏云桐抱着花盆沿着廊檐就拐进了王氏住的主院。 没想到,却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夏云桐,觉得眼生,不过国舅府太大了,她也不敢说每个丫鬟都认识。 “走走走,别在这碍眼,冲撞了夫人打不死你!”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过来一群人,领头的是大丫鬟打扮的姑娘,她柔声的道:“景夫人,我家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您这边请。” 她是对中间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说的,这女子眉目清秀,身材高挑,气质更是端庄娴雅,举手投足间说出来的贵气。 看她穿戴和气质,根本不像妾室一流的,倒像是大家夫人。 夏云桐心中一动,朝着侧墙站了站。 却没有想到,那女子却将视线看向夏云桐,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几息后,她笑着对旁边的大丫鬟说:“墙根下那个丫鬟抱着的牡丹花开的真好看,能不能走近点让我瞧瞧?” 大丫鬟招手:“你过来下。” 夏云桐抱着花盆刚要走过去,就听到景夫人开口说道:“今天日头有些毒,牡丹最是娇气,可别晒坏了,我看一眼就好。” 说话的功夫,景夫人已经利落的走到了夏云桐的面前。 她背对着众人,似乎是在低头看牡丹花,其实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夏云桐,这和夫君交代的那个夏姑娘长相吻合,尤其头上的梅花木簪几乎和形容的一模一样,可穿的衣服却是不对。 但也有一种可能,这夏姑娘进了府里换上了国舅府丫鬟的衣服。 内心如烈火灼烧,可面上就要做到丝毫不显。 她的语调温和不失亲切,不过声音并不高:“这牡丹瞧着开的真娇艳,平日里侍弄的肯定精心,我们靖远侯府也有牡丹,却似乎没有这个颜色,一会儿我倒要和你们家夫人好生讨教一番” 夏云桐眼睛一亮,这女子肯定就是靖远侯爷的夫人,也就是景宝珠的亲生母亲。 夏云桐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我姓夏!” 可不远处就是一群人,话也不能说的太多。 景夫人瞳孔一缩,一颗心瞬间就激动起来,很想仔细询问一番,可她强行忍住,只对夏云桐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就转身,在大丫鬟的引领下,进了主院的大门。 奇异的是,夏云桐看懂了景夫人要说的话,她抱着牡丹花盆也扭身朝着张嬷嬷的院子走去。 而与此同时,等在皇宫大门口的景宸拦住了蓝钰诚的路。 蓝钰诚看到是靖远侯爷,心口沉了沉,不过这种情绪很快消失,眼底里闪过一抹鄙夷,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先容他蹦达几天。 蓝钰诚勾了勾嘴角,笑着道:“侯爷,你又不上早朝,此时拦住我作甚?” 靖远侯爷此时心中不同于之前的惶恐不安和悲愤绝望。 拿着皇太子印鉴的暗卫统领,别看年纪轻轻,着实了得,密谋一番之后,他也深刻的意识到,即便是皇太子死了,皇后一族也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而且统领说的对,就算他现在对皇帝和贵妃表忠心也无济于事,康元帝或早或晚都会处置他靖远侯府的。 轻则贬为庶民,重则抄家问斩! 既然如此,现在就得暗暗运作下去,扶持唯一的嫡子沈哲登基,那样他们这些人才有出路。 靖远侯敛去眼睛里的杀意,满面笑容的上前,声音亲切的说道:“国舅爷,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蓝钰诚诧异的挑挑眉,眼神闪了闪,还是有一点心虚的,至于为什么心虚,只有他自己清楚,而眼前的靖远侯爷显然不知情,往日,他们虽然谈不上是多好的朋友,可彼此间也是有来往的。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自从皇太子薨了之后,这靠山王一脉都人心惶惶,大大小小的都对他表示亲近,就连那景绍暗地里都给他送了厚礼。 想到这里,蓝钰诚漫不经心的问道:“侯爷找我何事?” “听闻京城 翠烟楼从赣南来了几个女子,其中一个花容月貌,体态婀娜,简直就像水做的人儿。”说到这里,靖远侯爷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看神色,显然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路过的吴阁老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这二人,脚步不停的径直的朝前方走去。 皇太子倒了,皇后一族摇摇欲坠,所以这些人都在给自己找出路啊,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人生在世,这忠和义两个字,有很多人只认识却不会写。 景宸扫视了一眼吴阁老萧索的背影,听闻他在朝堂备受排挤,最近想要告老还乡。 不过走之前是要将皇太子推行的恩惠天下寒门学子的法令实施下去,实际很可能会生变故。 景宸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身旁的蓝钰诚目光则是带着深意,看着一无所知的,还极力投其所好的靖远侯爷,他的嘴角挂上一抹隐秘又快意的笑容。 朗声的答应道:“好好好,我这就跟你去。” 随后两个人坐上马车离开了。 国舅府。 本来等国舅下朝商量事情的管家,在厅堂里搓着手转圈圈。 老爷到现在都没回来,早上走的时候吩咐的事情现在不好做,张嬷嬷说那些姑娘都染了伤寒,要知道这伤寒与瘟疫没有差别,一旦染上很少有治愈的。 张嬷嬷已经将后面的院子封了,不让任何人出入。 可是其中有两个姑娘,老爷准备等他下朝要带到外面庄子去的。 所以他在厅堂大门口焦急的等着老爷回府 第36章 靖远侯爷的人来了 此时的夏云桐已经抱着花盆回了院子,张嬷嬷扶着廊柱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要是老爷察觉出来,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就没了。” 夏云桐冷冷的道出一个事实:“就算你什么都不做,靖远侯爷也不会放过你的!” 张嬷嬷心口一沉,哭丧着脸低下了头。 夏云桐又道:“你不必如此,你并没有撒谎,有几个姑娘的确感染了伤寒,你做的很对。” 张嬷嬷喏喏的应了一声。 夏云桐不再去管她,快步的去了后院,刚到后院,一道黑影闪过,夏云桐就听到耳边有一男子醇和的声音:“可是夏姑娘?” 虽然暂时没看到人在哪里,可这声音带着善意,夏云桐道:“我姓夏,你是谁?” “我是靖远侯府的。” 夏云桐神情缓和了一些:“是我拜托我的同乡去通知靖远侯爷的。” 烛九闪身出来,穿着国舅府的护卫服。 看似普普通通,可身上却带着肃杀之气。 这是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动手杀人的人。 夏云桐不再耽搁,马上带着他去了柴房,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已经让张嬷嬷谎称这些姑娘得了伤寒,如果你们能找来可靠的大夫,就可以安全的将景姑娘和我妹妹都带出来。” 烛九一眼就看到角落躺着的小身影。 忙疾步上前,是景宝珠,侯爷的掌上明珠! 在府里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此时却躺在破烂的板子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这一刻的烛九险些落下泪来。 他矮下身子,心头翻腾着怒意。 作为景侯爷的心腹,他是看着宝珠长大的,虽然主仆有别,但是在他心里宝珠也是他的亲人。 他带着府里的人马,天上地下的寻找,就连千里之外的州府都派了人,说是刮地三尺有些夸张,可也找得很仔细,哪里想到这孩子竟然就在国舅府。 他查看了景宝珠的情况,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的任务就是见机行事,如果能遇到夏姑娘,需要配合的一定要配合。 虽然不解其中之意,可如今看眼前这位姑娘行事,烛九却又明白了几分。 于是烛九做了一个手势,下一秒,从角落里闪出一人,低声的吩咐几句,那人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夏云桐道:“您在这里护着,我去带我妹妹。” 烛九点头,又叮嘱道:“夏姑娘要小心。” 夏云桐想起一事,指着景宝珠:“她是被我喂了安神丸,醒过来就无碍了,不过她被灌了哑药,回去后马上诊治还有一线希望。” 烛九眼眸猩红,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国舅府。 夏云桐说完,转身匆匆的去了妹妹住的房间。 这些姑娘都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不过却距离一直昏睡的夏云朵很远。 夏云桐上前抱起夏云朵,对几个姑娘说道:“她这很可能是染上了伤寒,一会儿有大夫过来,你们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走。” 夏云桐是同情这些姑娘的,可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将她们都带出去。 这些姑娘连忙点头,如今这个年代对于伤寒是恐惧的,因为染上伤寒十之八九都活不下去,所以她们缩在角落里,根本就没人敢上前阻拦夏云桐。 夏云桐带着妹妹去了柴房,将两个姑娘并排放在破木板上。 此时烛九已经不在,她能察觉到暗处有窥探的视线,想来这是靖远侯爷派的人。 所以,不管是硬来还是智取,今天景宝珠肯定会被带走。 靖远侯爷绝对没有那么强的忍耐力,可以等着细细筹谋。 就是不知道景夫人此时如何了?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锁着的大门被打开。 夏云桐站在廊柱下,看到一个年约五十的大夫带着一个少年随从,前面是两个中年婆子,他们已经进了院子。 而在院子外远远的站着一个面容阴郁的女子。 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她旁边有几个丫鬟围着。 夏云桐没有看到景夫人。 而这个面容阴郁的女子很可能就是王氏了。 成败在此一举,夏云桐主动开口:“大夫,我已经将那两个得了伤寒病的姑娘放在了柴房。” 说着话的功夫,她已引着大夫去了柴房,那两个中年婆子只看了夏云桐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其中 一个婆子眼圈有些红,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景宝珠,另一个婆子就要去抱夏云朵,夏云桐上前一步,低声道:“我来吧。” 这名大夫叹了一口气,随从是个少年,很是机灵,他站在天井处提高了声音问道:“谁是这院子的主事人?” 此时的张嬷嬷面色蜡黄虚弱的靠在门边,于是,大门旁边的大丫鬟就催促道:“张嬷嬷,快进去听吩咐。” 张嬷嬷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夫说是伤寒,那她就能留下一条命。 “这位小哥,可是有吩咐?”她勉力的走上前,低声的问道。 “我家师父说这的确是伤寒,要将她们移走,免得传染给其他人,不过师父会挨个给院子里的人把脉,辛苦嬷嬷安排一下。” 张嬷嬷让身旁跟着的仆妇赶紧去将屋子里的姑娘叫出来。 老大夫耐心细致的一个个看完,开了一个药方,对张嬷嬷说道:“幸好她们没有被传染,不过似乎昨夜受了风寒,这副汤药熬了,连喝上三天也就好了。” 张嬷嬷很想让这名老大夫给自己看一看,她的确没有伤寒,可是她被那小贱蹄子给下了药。 可不等她张口呢,老大夫已经站起来,随从利落的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了。 站在台阶上的夏云桐,看到大门口停着一顶小轿,而王氏带着丫鬟仆妇站在不远处。 发现他们出来,王氏拿起帕子掩住了唇,人也不由得朝后面退了退,看来是很相信得了伤寒这个说法的。 夏云桐看了一眼王氏,也不知道景夫人做了什么让王氏来了后院,更不知道卖身契景夫人拿没拿到手。 她决定相信景夫人一次。 她背起了夏云朵,另一个婆子抱起了景宝珠,一行人就出了院门。 第37章 顺利出府 王氏此时已经去了廊檐下,坐在椅子上躲避太阳光,眉头蹙着,显然有些不耐烦。 也许是人多的原因,也许是觉得夏云桐是院子里的丫鬟,到没有人去注意她。 将景宝珠和夏云朵放在了软轿里,一行人抬着就朝着后面的角门疾步而去。 夏云桐夹裹在人群里,也顺利的跟了出来。 老大夫是太医院的太医,姓郑,是一名普通的太医,不过治疗伤寒病比较拿手。 别看王氏只是一介女流,可她有诰命在身,郑太医也要跟她行礼,礼毕之后才郑重其事的说道:“夫人,与她们同住的没有被传染,但那两个姑娘比较严重,怕是活不过今天了,我要跟过去,耽误不得先告辞了。” 这番话说下来,王氏皱了皱眉头,但是却也客气的道:“郑太医辛苦了。” 说完之后对旁边的大丫鬟冷声的吩咐道:“院子里的婆子丫鬟暂时都不要出来,谁要擅自往出跑,打杀了就是。”说完扭转身快步的离开了此处。 此时夏云桐他们一行人已经出了国舅府,当踏出角门的一刹那,夏云桐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去了一半。 等刚才要看牡丹花的景夫人将一张卖身契递给她的时候,另一半的心也落了下来。 彼时他们早就离开了国舅府的范围。 坐在奢华而又低调的马车里,景夫人感激的说道:“夏姑娘,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侯府找我。” 说这番话的景夫人态度是真诚的,因为她也知道夏姑娘的妹妹与她的女儿一同落难,这是属于他们两家共同的秘密,夏姑娘以及她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往外宣扬的。 夏云桐也同样态度真诚的道谢:“也多亏夫人您伸出援手拿到了我妹妹的卖身契,云桐在这里谢过了。” “卖身契你撕了就好,府衙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夏姑娘,要不也随我去侯府等你妹妹醒过来再做打算,可好?” “不用了,我带妹妹回客栈。”说着夏云桐又郑重其事的给景夫人行了礼,人也下了马车。 景夫人道:“夏姑娘,我已经备好了马车,既然不去侯府,那就送你们回客栈。” 说完这话,嬷嬷就将夏云朵交给了夏云桐,等她们上了马车之后,景夫人脸色变了,心急如焚的催促烛九马上回府。 郑太医已经给女儿看过了,她的女儿果真被毒哑了,此时此刻,强忍的眼泪终于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同时心里恨意滔天。 她真想杀了蓝钰诚和张嬷嬷为女儿报仇。 旁边的嬷嬷低声劝道:“夫人,小姐回来了就一切都好,不要太难过,伤了身子。” 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擦去眼泪,女儿就躺在她的身旁,而马车已经沉稳又迅速的朝着侯府的方向驶去。 送夏云桐的马车停在了客栈的大门口,掀开帘子的夏云桐愣了一下,没想到沈栖就站在不远处。 容颜平静且带着冷漠,站在那里,犹如冬日里的清雪,可当看到她们两个的时候,神色竟意外的缓和了一些,似乎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夏云桐背起妹妹也没有停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是对他点点头,然后迈步就进了客栈,不经意的,就发现今天的掌柜与往日不大一样,神情很是激动,但是却是在极力隐忍着。 他看到夏云桐进来马上回过神,满脸笑容的吩咐伙计去帮忙。 男女有别,伙计能做的就是给打开房门。 沈栖竟也跟了上来,他站在门口,轻声的询问道:“夏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暂时没有,沈四哥,谢谢你了。”夏云桐微笑着道谢。 沈栖一怔,这应该是第四次见面了,每一次夏姑娘都是绷着一张小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 而且还笑的眉眼弯弯,让他也不由得柔和了神色。 想到什么,沈栖上前一步,手里拿着几张银票递给夏云桐,他沉声说道:“这是侯爷给的赏银,一共一千两。” 靖远侯爷,还真是一诺千金。 这么多的银子啊,能在京城买个差不多的铺子了。 夏云桐艰难的移开了视线,义正言辞的拒绝:“开始就已说好的,赏银我一分不要,只要我妹妹能安全的出来。” 沈栖自然察觉到夏云桐刚才看银票时亮晶晶的眼神,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拒绝,可仔细一想,依着夏云桐的行事风格,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不能独吞! 他神色平静的道:“夏 姑娘,这是你该得的。” 说着也不等夏云桐继续拒绝,他上前一步将银票放在了墙边的案几上。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顿时凝滞住了。 在屋子的墙角,有一把椅子,上面有一只老鹰,脚上缠着棉布,无声无息的趴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那是他心爱的雪鹰,是他从小养到大的。 夏云桐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只逃跑的老鹰,就解释说:“我今早打开窗户,它自己掉到了我屋子的地板上,不知道是谁家养的,腿上的伤倒是不碍事儿,养养就好了,可这只老鹰估计是饿了好长时间。” 沈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夏云桐的话,只是专注的盯着那只到现在还没有反应的雪鹰,眼角染上了微微的红。 他想,应该是昨天晚上追随他的气息而来,却不知为何落在了夏云桐房间的窗户外。 心思如电转,他很快回神,轻声的说道:“夏姑娘,我这就为它寻些食物来,这是雪鹰,最有灵性,应该是雪山神鹰的后代。” “啊,可它应该是有主人的,人家找来怎么办?” 沈栖顿了一下,难得声音温和的道:“就算是有主人找来还给他就好,不管如何,你救了它一命,只有感谢你的道理。” 夏云桐深觉有理,就不再纠结这事儿。 于是,她拿起了案几上的银票,抽出五百两递到了沈栖的面前:“沈四哥,那我们就一人一半,这就不要推辞了,否则我心难安。” 第38章 这个夏姑娘,其实很不寻常! 沈栖站在门口,垂眸看向落在眼底的银票和拿着银票的那只手。 夏姑娘的手并不细腻,因为常年干活上面有细小的伤痕,沈栖的视线不由得就落在她的脸上。 夏姑娘有一双清如泉水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格外的认真和清澈。 沈栖移开了视线,伸出手指轻轻的抽走几张银票,他如果再拒绝就不符合他的身份了,会让夏姑娘起疑心。 因为这个夏姑娘,其实很不寻常! “那就谢过了。”说完,沈栖倒退两步,这才大步流星的朝着楼下走去,不大一会儿,两个伙计就抬上来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谢过了伙计,夏云桐往桶里又扔了几味药材和一包药粉,将依然昏迷的妹妹放了进去。 找出自己的衣服放在一旁,银票早就被她放进了怀里,到了此时此刻,夏云桐觉得浑身轻松,眉间也带着笑意。 她不但成功的将妹妹救了出来,而且还得了五百两银子。 要么说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呢,这可比她卖药方来钱快多了。 不大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沈栖在门外轻声的道:“夏姑娘,是我。” 夏云桐打开门,沈栖就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了她:“夏姑娘,这是雪鹰的吃食,等它醒过来放在它旁边即可。” “那它喝水呢,普通的水就可以吗?” 这要是想喝天山的雪水,她会马上将这只老鹰丢出去。 “喝普通的水就可以。” 沈栖清冷的目光有些许的复杂,雪鹰目前还不能跟随于他,暂时在夏云桐的身边最好。 所以他还要暗地里给夏云桐一些补偿。 他又问道:“令妹现在如何?要不要我请个大夫过来?” 夏云桐摆摆手:“不用,醒过来就好了。” 沈栖沉默了一瞬,微微点头,这才给夏云桐关上房门,他想了想,就去了楼下,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让掌柜给刚才进去的两个姑娘准备中午的吃食。 掌柜的在这里焦急的等小侯爷洛西河,他接到了靖远侯爷送来的密信,皇太子暗地里布置的那一套人马如今重新启动了。 群龙无首,他想做点什么,可没有领头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可是好了。 他暗自打量这个叫沈栖的少年,他如今住的房间是特制的,但也没什么秘密,他想,等他退房之后,这房间要留下来给暗卫统领用。 心思如电转,他满面笑容的应道:“客官,您放心,一准给您安排好。” 沈栖微微点头,转身离开柜台,一出门,就与三个人打了一个照面。 中间的少年身着锦色长袍,身材挺拔,腰间别着一个玉佩,头上戴着玉冠,大约十七八岁,面容俊美,眼神桀骜,就是过分清瘦了些。 长袍在身,有点空荡荡的感觉。 旁边两人年龄比他小,穿着小厮的衣服。 沈栖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心里却在想,没出息的东西,不想着怎么处理后事掌控局面,却去投缳自尽,真是丢人! 可同时,心底里还是有些酸涩的。 洛西河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一般。 他想哭,想笑,想高声的喊叫。 可统统的被他忍了下来。 两个月前,皇太子就几乎处于被软禁的状态,直到他死,他都没见到他,本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可哪里想到,皇太子早就安排好了暗卫统领。 只要有皇太子印鉴,只要暗卫不散,他拼了这条命,也要为皇太子报仇。 可恨父亲胆小懦弱,怕他连累家人,竟然亲自动手准备勒死他,如果不是祖父及时赶来,他只怕早就含恨离去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父亲的行为再次的证明了,皇太子就是被康元帝给毒死的。 是他大意了! 他发誓,从今儿起,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了。 而客栈里的夏云桐打开油纸包,发现里面竟然是手指粗的长条牛肉,她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 怕不是这雪鹰跟沈栖有什么关系吧? 夏云桐蹙起眉头,她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将油纸包放在案几上,她将妹妹从木桶里捞了出来,身上的红点已经淡了很多,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 擦干净身体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夏云桐才将夏云朵放在帐子里。 似乎知道自己安全了,夏云 朵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十个手指头已经抹上药膏,外面包上干净的棉布,夏云桐愣愣的看着妹妹的手,这样回凉水湾肯定不行,要等着手指好了才可以。 况且她也的确还有几件事要做。 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是客栈伙计的声音。 夏云桐打开门,扑鼻的饭菜香味迎面而来,伙计满面笑容:“夏姑娘,饭食能拿进去吗?方便不?” 夏云桐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让他们端着饭食进了房间,然后又将木桶抬走。 门口的伙计听夏云桐问他是谁订的饭菜,就指着隔壁,笑眯眯的:“沈公子说您现在忙没时间去吃饭,就让小的们送了上来,银子已经付好了。” 夏云桐站在门口,望了一眼沈栖住的房间,此时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他在不在。 伙计离开,放在八仙桌上的三菜一汤和两碗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话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真没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可能是这味道过于浓香了,放在椅子上的雪鹰动动翅膀,竟好像要苏醒过来,声音惊动了夏云桐。 不等她走过去呢,雪鹰咚的一下就摔在了地板上。 将油纸包给它打开放在面前,夏云桐倒是不担心会啄她,就拍了拍老鹰的脑袋,声音淡淡的道:“吃吧,吃饱了找你家主人去。” 雪鹰抬起头望了一眼夏云桐,而夏云桐还头一次与一只老鹰这么近距离接触,书上形容的鹰眼尖锐锋利敏锐机警,应该就是眼前这样的。 同时鹰眼里还带着桀骜不驯和睥睨一切的姿态。 倒也不难理解,老鹰本来就是空中之王嘛,它在空中几乎是没有天敌的。 第39章 出手大方的沈栖 雪鹰与夏云桐对视了一瞬,然后垂下脑袋盯着放在油纸上的牛肉条。 又闻了闻,片刻之后,竟然发出一声嘶鸣,也许因为没力气,听起来就好像哀鸣一般。 这声音听着挺揪心的。 然后就见雪鹰开始吃起了牛肉条。 夏云桐窗户没有关,她想,这要是飞走就随它去了。 八仙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两碗米饭冒着热气,这米不是糙米也不是杂米,而是雪白的大米。 这时代早就有种大米的,只不过平常的老百姓吃不到而已。 因为这种米很贵,一斤白米能换三十斤的糙米。 这沈栖出手也忒大方了一些,想来是皇太子当习惯了,无论是做什么都力求要最好。 当然了,也可以这样理解,因为她的关系,沈家村的沈四郎,平白的得了五百两银子,送她一桌饭菜倒也理所应当。 夏云桐坐在桌旁,汤碗里是鸡蛋汤,一盘青菜炒肉丝一盘糟香鹌鹑还有一盘清蒸鲈鱼。 南梁国的饮食历史悠久,达官贵人比较多,和平的时间也长,所以千万不要觉得他们吃东西就很粗糙,那是金贵的很。 在京城,不论大小客栈,做的饭菜比其他州府的都要高上一个档次。 这三菜一汤就是色香味俱全。 夏云桐刚要吃饭,听着帐子里的夏云朵微弱的声音喊着:“大姐大姐。” 夏云桐连忙站起来,快步走到帐子旁,夏云朵已经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的环境,眼睛里先是露出惊恐,等看到夏云桐坐在她床边的时候,眼睛就湿漉漉的。 夏云桐刚想说别哭,这丫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别哭了,我刚给你泡过药澡,又抹了点药膏,脸上的红点已经没了,高烧也退了,没事了。” 连着说完一番话,夏云桐从怀里拿出那张卖身契。 因为家里有读书人的关系,尽管夏家二房一年到头不停的干活,可夏金桂那少年倒也有点做哥哥的样子,每次回来都要教几个妹妹读书写字。 只说好歹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以后嫁人了,夫家也能高看一眼。 所以夏云朵是认识自己的名字的。 “这是你的卖身契,大姐替你撕了它,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负你。” 夏云朵的手不方便,于是,夏云桐当着妹妹的面将卖身契撕的粉碎。 夏云朵不放心,竟然要将这碎纸末吞进肚子里。 夏云桐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放心吧,再也不会了。” 没想到夏云朵听了之后,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抿着小嘴,低下头不吭声。 “这是怎么了?”夏云桐不由得问道。 她抬起头,忐忑不安的说道:“大姐,当初我是不想跟她来的,可爹和娘说跟着元若烟能过好日子。” 夏云桐顿了一下,这丫头有点惶惶然,竟然怀疑是爹娘将她卖了? 她温柔且坚定的解释道:“三丫,爹娘并不知道她为人如何,他们也是受骗了,这次我来就是爹娘的主意,如果不是娘身体不方便,咱爹要亲自过来接你的。” 说完,夏云桐给妹妹穿上鞋子,慢悠悠的说道:“家里也发生了一些事儿,等待会儿再跟你讲,你活动活动,先坐下吃饭。” 说到吃饭,夏云朵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失落难过的情绪也被饥饿给打败了。 活动了一下身体,快步的走到桌子前坐下,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大姐,我好饿啊。” 就像对待毛豆那样,夏云桐先给她盛了一碗汤:“喝点鸡蛋汤垫垫底儿,然后再吃饭菜。” 夏云朵乖乖的点头,看着夏云桐眼底里都是孺慕和崇拜。 “大姐你真好。” 如果没有大姐,指不定哪天,她就像那些死掉的姑娘一样,被婆子们抬着就扔去后花园的枯井里。 想到这里,夏云朵脸色有点惨白,眼角滚落一颗泪珠掉进了汤碗里,被她咕咚咚的喝了进去。 鸡蛋汤的味道很鲜香,她抬起头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姐,我不怪爹娘,如果我不来京城这一遭,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白米饭,我也是头一次吃上鸡蛋的” “好了,这些事就不要提了,过去就过去了,吃饭吃饭。” 夏云朵乖乖的点头,也乖乖的吃饭。 说起来夏云桐就喜欢乖孩子,所以看小妹妹格外的顺眼。 农 家的姑娘一般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得。 虽然手受伤了,但也不用夏云桐喂她,拿着汤勺吃的很香,看她吃的香,夏云桐也来了胃口。 可就在这时,那只吃饱了的雪鹰竟然扑腾的要站起来。 等站起来后,本能的就要挥动翅膀,夏云桐动作迅速的几步过去,将它一把按在地上,雪鹰怒了,它还头一次被人用这么羞辱的姿势按住,可是任它怎么挣扎,按住它翅膀的两只小手纹丝不动。 它不由得厉声的嘶鸣起来。 夏云桐住的房门不隔音,刚刚回来的沈栖自然听到了雪鹰略带凄厉的鸣叫,他站在房门前,眉头微蹙,隐隐有些担心,雪鹰这是怎么了,怎么叫的这么愤怒和悲伤? 下一刻,就听到夏云桐略带清冷的声音:“我们正在吃饭呢,你这一扑腾,到处都是灰,这饭该如何吃?看样子你是没事儿了,我放你在窗台,你走吧。” 说着夏云桐就像抓母鸡一样,拎着雪鹰两个膀子根去了窗户前,倒想直接将它扔出去,可又担心雪鹰飞不上天空反而摔到地上,平白的费了自己一番心意,想了想,就索性将它放在宽大的窗台上。 倒没想到雪鹰突然蹲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犀利的鹰眼望着隔壁的方向,眼珠仿佛黑宝石一般。 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也似乎在积蓄着力量。 夏云桐不再管它,窗户开着,雪鹰可以随时离开,她擦了擦手,这才安安生生的坐下来吃饭。 而房门外的沈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廊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紧绷着的身体和精神,此时竟然和缓了许多。 第40章 你们已经收了我马家五两银子 与此同时的凉水湾,如今正是农忙季节。 分给夏良的几亩地,夏良侍弄得和以前一样精心,等他忙完了也会顺便帮着爹娘和大哥干活。 没办法,两家的地挨着,他这边干完了,如果转身就走,会被凉水湾的人骂的狗血喷头。 张婆子每次看到夏良都觉得有些愧疚,可一想到家都分了,也不欠他什么,就对他爱搭不理的。 这个张婆子,一直就很矛盾。 但前几天路过夏良家的时候,还是将放在怀里的一个小布袋扔进院子里,布袋里边有差不多三斤的糙米。 夏良家一如既往的是糙米粥,里面放上野菜,会点上一点猪油和一点盐,这对夏良三口人来讲已经是美味了。 吃完午饭可以休息一会儿,可夏良待不住,他坐在树荫下就开始编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有了家,需要操心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他哪里能睡得着,即便晚上也是辗转反侧,也不知道大女儿在京城怎么样了。 每次想起来都是心急如焚,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赵俊生的娘亲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准备明天回书院。 他站在篱笆墙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夏良叔编筐。 其实夏良叔一家搬过来他是高兴的,别的暂且不说,最起码自家娘亲这边不是孤单一人,夏良叔憨厚,夏婶子善良,有这一家做邻居,他真的很放心。 所以不吝的夸赞道:“夏叔,您的手真巧,这柳条在您手里就好像活了一般,真的是随您摆弄啊。” 夏良得意的抿嘴笑,觉得被赵俊生这个秀才夸赞,真是有面子的一件事儿,嘴里还谦逊道:“这都是粗活,哪能和你们读书人比呢?” 赵俊山正要说什么,就见不远处走来三个人,看起来很陌生,应该是外村的,他们径直朝着夏良叔家走过来,他就提醒道:“夏叔,你家好像来客人了。” 夏良手一顿,抬头一看,果然门口来了三个人,他将手里的柳条筐放下迎了上去。 这几个人他并不认识,就要张口说话,却没想到领头的一个男子竟然对他躬身施礼,嘴里道:“小婿在这里给岳父行礼了。” 这礼行的不伦不类,这话说出去之后也惊呆了院子里的夏家人。 夏良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给他行礼的是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子,一脸横肉目露凶光,可此时竟满脸堆着笑意,看起来很是惊悚。 夏良随手拿起一个棍子,厉声的喝道:“哪来的混账东西,说什么胡言乱语,你是哪个村的,是谁?竟然敢在我夏家门口败坏我夏家的名声,你们怕不是活腻了吧?” “岳父大人,不能这样讲话,今天小婿第一次登门,怎么能这样不以礼相待呢?” 而这时候脸色青白的连氏已经推着自己的二女儿进了屋子。 连氏挺着肚子站在院子中间,怒目而视着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此时的夏良也脸色铁青,而这领头的人手里拎着四样礼,竟然探头朝院子里看,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我家女儿都未订亲,我又不认识你,你跑到我面前自称小婿,这事儿我肯定和你们没完。”夏良咬牙切齿的,手里的棍子也好像随时要打出去。 这时候有几个男人也走进了院子,这都是和夏良相处的比较好的,平常有事大家都是相互帮忙,这时候也是如此。 了解了事情经过,可把他们给气坏了。 “兄弟们,这人简直是欺人太甚,跑到我们凉水湾耀武扬威,坏我们夏家女的名声,今天绝对不能饶了他们,有谁知道他们是哪儿的人吗?” “那不是大槐树村的马屠夫吗?” 于是转眼间就将他们三人围在了中间,这都是平常干活的汉子,而且凉水湾有一半的人都姓夏,夏良为人朴实善良,还是个热心肠,帮人干活从来不藏奸,所以他在村子里人缘很好。 这时候帮他的人自然多。 马屠夫脸色就变了,咬牙的喊道:“怎么的,人多势众想要欺负人呢,我告诉你们,这事就是见官也是你们没理!” 马屠夫根本不惧眼前的场合,脸色有些狰狞:“夏良,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已经收了我马家五两银子,告诉你,三天之后我就要来迎娶你家二女儿!” 说完竟然张狂的哈哈笑起来,另外两人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这样嚣张,可马屠夫根本就不在意。 “我说的你们都听清了,已经收了我五两银子的聘礼,这夏家二姑娘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怎么就不能称夏良为岳父呢?” 此时的夏良脸色铁青浑身冰冷,五两银子,他什么时候收过他五两银子,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满嘴喷粪,谁收你五两银子,今天给我说清楚!” “就是你的老娘和你的大嫂啊,她们两个可是收了我的五两银子”说着拿出塞在怀里的一张纸:“这可是签字画押给我写了条子的。” 夏良眼眸猩红,猛地朝着老宅的方向看过去,随后,他一脚就朝着马屠夫踹过去,嘴里怒骂道:“谁收你银子,你找谁要人去,我从来没见到什么银子,我也不知道你马屠夫是谁,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庄户人就好欺负,惹急眼了,我谁都不会放过!” 这样狰狞可怕的夏良让马屠夫也觉得有点不对劲,赵俊生满头大汗的分开人群提高了声音道:“不要吵,这件事情可以说清楚,千万不要动手。” 赵俊生是十里八村的名人,即便是马屠夫,也是认识他的。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赵秀才前程无量,未来可是要当官的,他就收起污言秽语,倒是好声的说道:“我马屠夫赚点银子不容易,那五两银子我也是攒了好几年的。” “请问,这五两银子你给的是夏家的哪个人?” 马屠夫皱着眉头说道:“夏良的大嫂元氏。” 闻听此言,夏良愤怒的嘶吼出声:“元氏,我要杀了你!” 第41章 朱神医来了 这样疯狂的夏良不但吓到了凶狠蛮横的马屠夫,也吓到了连氏。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捧着肚子晃了几晃就倒下去了,躲在屋里的二丫,再也忍不住了,冲出来一把抱住连氏,哭喊道:“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夏良一转头就看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连氏,惊恐的看到地上已经有了血迹。 他疯狂的冲过去,双手颤抖着,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午后,竟然一下子变成这么可怕的样子。 赵俊生高声的喊道:“别急别急,我先去找我娘。”然后又对另一个汉子说道:“二叔你快去请大夫。” 马屠夫眼神闪了闪,虽然他凶名在外,可也不会主动与人结仇,眼前情形不对,他是不是被元氏给骗了呢? 夏家的院子一下子乱了起来。 原本跟着他一起来讨酒喝的两个兄弟转身就要跑,没想到却被几个人一把给按住,按住他的人是夏金水,力气很大,恶狠狠的:“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害得我婶子出了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休想走出凉水湾,不要以为我们夏家人都是好欺负的!”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载着迂曲县城的朱神医,朝着凉水湾的方向缓缓而来。 朱神医尽力隐忍着激动,他坐在马车上,手里是一瓶治疗伤寒的药丸。 经过几天的实验,那姑娘给他的药方制出来的药丸效果极好。 恰好有个伤寒病人,本来已经烧得神志不清,可连服了三天药丸,如今已经能下床活动,身上的热度也恢复了正常,这病眼见着的是好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垂怜,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县城丁老爷家突然有十几个人染上了伤寒,其中还有丁老爷唯一的儿子和两个女儿。 丁老爷连夜将他和徒弟接去了丁府,只两天的功夫,除了因为体质孱弱特别严重的,其他病人病情都稳定下来,那丁少爷已经能连喝两碗白米粥了。 这的确是治疗伤寒的药丸,并且治愈率十之八九! 十之八九啊,朱神医一想到这个,就眼含热泪激动的不能自持。 要知道,如今死在伤寒上的人可是太多了,尤其每到春秋之际。 有了这个药丸会救好多人的性命,这是千秋的大功德,他十五两银子就得到了,心里自然惴惴不安,多方打听,终于知道那姑娘是彩石镇凉水湾的夏云桐,曾经是沈四郎的未婚妻。 所以得到消息之后,朱神医迫不及待的就赶过来。 而这个时候,从头看到尾的林婆子,带着说不出来的激动之色,用和平常不一样的速度朝自家方向跑去。 哎呀妈呀,她活到这个岁数,还头一次见到做大伯娘的可以收聘礼嫁夫君侄女的。 关键是人家爹娘都活着呢。 林婆子速度很快,直接就站在了夏家大门前。 夏云敏苦着脸在洗衣服,看她过来连头都没抬。 元氏抱着柴火一瘸一拐的进了草房。 张婆子正坐在板凳上摘野菜。 脸色也是阴沉着的,自从分家之后,张婆子不是骂儿媳妇就是孙女,热闹的很,今天中午倒是安静了。 林婆子连院子都没进,咋咋呼呼的喊道:“张婆子不好了,你家二房那边出事儿了。” 张婆子愣了一下。 首先想到的是怀孕的连氏。 本来年龄就大了,其实这胎并不安稳。 不管她有多么不满意连氏,但她肚子里怀的是自家小儿子的骨血,不容得有闪失,要不然以她生性刻薄吝啬的性子也不能让连氏养胎。 连忙放下手里的野菜,就算是讨厌的林婆子她也忙走上前去,着急的问道:“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说清楚了。” 林婆子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就在刚才,大槐树村的马屠夫去你二儿子家,说是你跟元氏收了他五两银子做聘礼,那马屠夫可说了,三天后要上门娶亲了。” 满意的看到林婆子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林婆子再接再厉:“要我说你们也是糊涂的,收聘礼之前怎么不和人家爹娘商量一下呢?再说了,那马屠夫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两房媳妇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就你家二丫的小体格嫁过去能活几天呢,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的奶奶,这是奶奶吗?这是仇人吧!” 又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元氏提高了声音:“元氏,我可和你讲,那夏老二疯了,要是他媳妇和闺女出什么事儿,他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说完林婆子看着还在发愣 的张婆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你小儿子家看看去,我走的时候连氏倒在地上,裙子下面可是血呀,对了,我还得找村东头的三奶奶去。” 说完也不管张婆子的反应,扭身就朝着村东头跑去。 张婆子终于回过神来,猛的就冲向了元氏,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跟我说要征得阿良的同意吗?怎么阿良还不知道你就收了聘礼银子?” 说到最后张婆子眼睛都红了。 元氏忍着疼痛,心里懊悔无比,如果早知道夏良不过是表面老实窝囊,她哪敢惹他! 这几天她还没来得及将聘礼给退回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张婆子转身就看向呆呆站在那里的夏云敏,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意:“元氏,既然你都收了聘礼,那就将你女儿嫁过去吧。” 元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张婆子,对着夏云敏大声喊道:“宝丫快跑,去你外公家别回来。” 夏玉敏恍惚的想起似乎有这件事儿,说是要将二丫嫁给大槐树村的马屠夫,马屠夫长得丑性格凶爱打人,当时她还幸灾乐祸来着,此时听到这话吓得小脸惨白,竟然什么都不顾了,抬腿就往外面跑。 元氏反手死死抱住张婆子:“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宝丫无关,您不要迁怒她,她不能嫁过去啊,嫁过去一辈子就完了。” 同时元氏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娘,当时你也是同意的,要不然我哪敢收他的聘礼银子,这事说到底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第42章 妙手回春 张婆子浑身的力气突然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抓着元氏的手松开了,对呀,当时她也是同意的,这事闹到小儿子面前她无法辩驳。 看,元氏自己心里也清楚,马屠夫不是个好人,却跟她说二丫嫁过去能过好日子。 可是,她这个当奶奶的不也同意这门婚事了吗? 当时想的就是找机会跟小儿子说一下,后来闹出桂花糕的事儿,然后又分家就没来得及。 元氏冷冷的看着张婆子,不否认她是疼爱小儿子的,但是夏家二房除了她小儿子是个人,那母女四人猪狗不如,而且在她的眼里,自己的女儿不也同样如此吗?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会说这事您做主我才收的银子。”元氏咬死了不松口。 屋子里歇着的夏满囤终于醒过来了。 就听到了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穿上鞋子出去与大儿子碰个正着。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快步的朝外面走去。 正好听到张婆子咬牙切齿的道:“元氏,你这是在威胁我?” 元氏反而不害怕了,她竟然笑着说道:“娘,我哪敢威胁您呢,我说的是事实,这事本来就是您同意的呀。” 夏坤在一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发生什么了?”张婆子没时间搭理他,死死盯着元氏:“那五两银子呢?” 夏坤眼神闪了闪,元氏想起夏坤这几天对她的埋怨,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他和儿子,何尝为自己做过什么呢? 可一旦出事儿,所有的错都是她的。 元氏指了指夏坤:“五两银子我交给您儿子收着了。” 张婆子厉声的嘶吼道:“将银子给我!” 夏坤眼神闪躲着,兀自说道:“娘,什么银子啊?” 张婆子拍着大腿声音尖利的破了音:“赶紧的把银子给我,那是你媳妇偷着收马屠夫的聘礼,阿良他们都不知道,马屠夫现在去抢人了,连氏好像小产了,真要出了事儿,阿良不会放过你的!” 夏满囤听得一头雾水,可是夏坤心里清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元氏,阿良不知情,她竟然就敢收银子。 夏坤有些心虚,那天被打的地方现在还有些隐隐疼痛。 他威胁的看向元氏:“你当初将银子给我的时候,可没这样讲,元氏,你心里要有数。” 说完转身回了屋子,这五两银子他是准备和朋友参加清荷会用的。 拿出来真心疼,可万一夏良找他拼命就更糟了。 夏满囤与张婆子面面相觑,同时心里不大得劲,在这个家里,他们一门心的为大房着想,挣的钱也都给了他们。 交束脩,买笔墨纸砚 可以说夏满囤和张婆子过得很苦,真的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也从来没想过他们这长子竟然会私藏银子。 夏坤浑不在意,将银子递给张婆子,虽然有些不舍,可也无可奈何。 张婆子拿着银子,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大房夫妻,随后,她拉着夏满囤就朝着二儿子家住的地方飞奔而去。 而这时候朱神医的马车已经进了村子,他觉得不能冒然去打听夏良家在哪里,万一这里面有其他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呢? 他就下了马车,故作活动活动身子,赶车的是他的弟子,都是亲信之人。 “师父,我们是随便走一走还是怎样?” “先随便走走吧。”朱神医慢悠悠的说道。 而这时候旁边走过去好几个凉水湾的人,他们还搀扶着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婆子,一边走一边还说:“三奶奶,您可得快点儿,夏良媳妇怕是要撑不住了。” 朱神医就听他们提起了夏良,是他打听到的那个夏云桐的父亲,夏家二房夏良吗? 夏云桐去京城那天,在官道上一眼一眼看着她的那人,就是凉水湾的乡亲,就是从他那里打听到夏云桐家在何方的。 所以现在只要确定夏良就是夏云桐的父亲,那他们就找对人了。 本来想悄悄的走一走,但这时候在朱神医的暗示下,弟子黄参就拉住了路过的一个村人,温和的问道:“你们村子是有人病了吗?” 那人点点头,狐疑的看了一眼黄参,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马车:“你们是谁呀?” 黄参这次没有隐瞒身份,谦逊的说道:“这是我的师父,县城朱家医馆的朱大夫,我们路过此地,看这里风景甚好,就想来转一转,不知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人眼睛腾的就亮了,满眼崇拜,甚至有些惶恐的看着朱 大夫,这就是迂曲县城最有名的朱神医! 天哪,他竟然在他们村子看到他了,赶紧对朱神医躬身施礼,有些激动的道:“是夏良媳妇摔倒了,好像要小产” “前面带路。”朱大夫急声的吩咐道。 人命关天的事儿,朱神医根本就不会耽误,这个年代的大夫除了接生是婆子之外,看病的基本都是男人。 很少有给女人看病的女大夫。 不说迂曲县城了,就是太医院,也几乎清一色的是男人。 于是这三人上了马车,黄参在村人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夏良家大门口,这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凉水湾的稳婆三奶奶愁眉苦脸,跟张婆子说道:“这年龄本就偏大,怎么就不小心一些呢?” 但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张婆子都不敢去看小儿子那铁青的脸色,一个劲地催促:“三婶,你快点啊,快点给想想办法。” “我倒是想快点,可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日子,怕是不好,你得有准备。” 而这时候院子外有人激动的声音喊道:“让开让开,迂曲县城朱家医馆的朱神医来了,快点让开快点让开” 院子里霎时安静了一瞬,围着的人都不可思议的朝后面看去。 人群中有个妇人激动的喊道:“没错,真是朱神医,太好了。” “快点让开,快点让开。” 处于惶恐绝望之中的夏良,仿如看到救星一般的一把拉住朱神医的手,嘴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朱神医不愧是朱神医,几针下去,连氏的脸色渐渐地缓和过来。 第43章 断亲 作为大夫自然随身备着药箱,里面也都是常用的药物,可却没有适合妇人保胎用的,于是朱神医吩咐黄参赶紧赶马车去镇子里买药。 这一头的马屠夫被夏金水他们给控制着,张婆子走上前将五两银子递给朱屠夫,老婆子也是豁出去了,恶狠狠的说道:“收了你银子不假,可那是在没闹出人命的情况下,我儿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儿子是敢杀你全家的,你拿着银子赶紧走吧。” 马屠夫接过银子,夏金水也松开了手。 马屠夫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旁边两个人就拉着他,以前很多人说,别看凉水湾两大姓氏看着不合,但要是有外人的时候他们是一致对外的。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再待下去也讨不到好。 而且马屠夫是想娶媳妇,不是结仇的。 于是三个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凉水湾。 张婆子将那条子撕得粉碎,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朱神医给连氏施针,站在一旁的夏良大气不敢喘。 黄参早就侧面打听出来,这夏良的大女儿果然就叫夏云桐,而凉水湾也只有一个叫夏良的,所以他的马车赶得飞快,买了一大堆药材,又买了熬药的锅,风驰电掣的又往凉水湾赶。 而这时候夏家门口围着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散了。 张婆子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屋子也不想离开,夏良站在门口漠然地看了一眼他的娘亲,一想起竟然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将二丫许配给马屠夫,甚至还私自收了银子,夏良的心里就好像烈火在烧。 但这是他的亲娘,家丑不可外扬,夏金水刚才已经跟他说了马屠夫离开的前后缘由,聘礼银子也退了回去,所以马屠夫没有撒谎,他的一丝侥幸也就烟消云散。 他移开了视线,连看张婆子一眼都不想了。 黄参就在这时赶回来,朱神医已经施完针,连氏虽然体弱,可肚子里的孩子倒是顽强的很。 所以,再喝几副保胎药就没事了。 黄参其实已经到了可以单独开医馆的地步,可他不舍得离开师父,还想多多学一些,所以不用朱神医吩咐,他都知道该做什么,药熬好了又分了好几包,仔细的叮嘱夏良怎么熬制什么时辰喝 夏良千恩万谢,可他现在口袋里只有三文钱。 这三文钱拿出来,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幸好一旁的赵俊生偷偷的塞给了他三两银子。 朱神医带着大弟子到这里来就是想见夏云桐。 就算是仙人托梦,那也是夏姑娘的机缘,所以,必须厚礼以待之。 可如今这姑娘并不在家,所以朱神医只字未提。 本就欠着大了,哪里肯收夏良的银子呢? 朱神医不说黄参替他开口,言辞恳切:“我与师父路过此地,见风景甚好就进来转转,却不巧贵夫人突发意外,我们做大夫本就该为病人解除病痛,况且我家师父心地仁慈,每天都会免费诊治一名病人,夏大哥,这银子收好,夫人身子弱亏欠太多,要好好补一补,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即可” 一番话说下来,夏良感激的跪在地上,给朱神医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夏满囤上前来说了很多好话,朱神医连连摆手,这里他也不能多呆,这家实在太贫寒,有心想留下些银子,可又师出无名。 想着来日方长,朱神医就带着黄参赶着马车离开了凉水湾。 赵俊生的娘亲魏氏看到儿子毫不犹豫的将家里的三两银子拿出来,心疼的直抽抽。 夏良人好,连氏更不错,看自己胃口不好,连氏特意腌渍了野菜,也不知道她怎么弄得,明明只有一点点盐巴,可爽口的很,让她多吃了一碗粥 但是夏家穷啊,穷的叮当响,这三两银子肯定是有去无回。 却没想到人家朱神医不要银子,可以这样讲,不但分文未收,还白送了那多的药材。 夏良又赶紧将银子还给她,对她千恩万谢的。 于是,魏氏抿着嘴跟赵俊生回了自家。 夏家的院子里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昏过去的连氏已经醒过来,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如果不是朱神医前来,今天连氏必然是一尸两命了。 夏良只觉得自己不幸的同时,老天对他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的。 恰巧老族长也在院子里,他送朱神医也刚刚回来,朱神医的地位很高,连大同洲的沈知府他都是认识的。 所以不管是族长还是里正,知道是朱家医馆的朱神医都热情的 很。 两人刚才一起去送朱神医,等回来的时候,彼此很有意见,那赵里正本也想去夏良家,可看到夏族长也往那个方向拐,他冷哼了一声就径直的回了家。 此时,院子里就只有夏满囤夫妇和老族长以及夏良了。 夏良打定主意,他看只有自家人了,噗通跪在地上,恳切的道:“老族长,求您给我做主,我要和我大哥断绝关系。” 此言一出,不单是张婆子,老族长脸色也变了,要知道断亲这两个字可不是轻易说出口的,在他们凉水湾在他们夏氏一族,还没有谁敢说断亲呢。 老族长脸色就有些不愉,虽然知道事出有因,可也说道:“阿良,现在已经分家了,银子已经还回来了,亲事也退了,你就原谅他们吧,断亲这事一出,对咱们夏家人的影响不好。” 夏良跪在地上,脸色晦暗不明,两只手攥得紧紧的,他拒绝去看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爹和娘。 其实越俎代庖这事儿在凉水湾也不是没有过,但人家都是私底下悄悄做的,像这样大张旗鼓差点闹出人命来的还是头一遭,所以就算是夏满囤和张婆子心里有怨言,可也不敢说什么。 听到老族长这话,张婆子就连忙说道:“阿良,我在家里已经教训过你大嫂了,以后她再也不敢了,这事娘也有错,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别说断亲这么伤人的话了。” 平生第一遭张婆子姿态放得如此低,夏良心神一震,看自家娘亲眼圈竟然都红了,心里也不好受 第44章 秘密 夏良沉默了一瞬,终是心软,他闷闷的说道:“不断亲也可以,但从此以后大嫂不许再插手我家的事。” 不等夏满囤和张婆子答应,老族长厉声的道:“这事儿我给你做主了,从此之后不管是元氏还是你大哥,对你家的事儿都无权过问。” 而此时老族长心底里对元氏很是愤恨,这女人心肠太坏,真恨不得将她赶出夏家去。 夏家枝繁叶茂,族人众多,虽然说什么样人都有,可像元氏嚣张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头一份。 他看向夏满囤和张婆子:“回去好好教训教训元氏,都快要当祖母的人了,做出这样不着调的事儿,以后谁家姑娘敢嫁进你们大房去,为了天赐和金桂,我就不开祠堂了,但你们一定好好教导她,不要再惹下祸事了。” 夏满囤连连点头。 老族长想起什么,却又压低了声音对夏良说:“在这危险关头,竟然能让朱神医亲自上门诊治,让他的大弟子亲自熬药,还有前几天桂花糕那事儿,我觉得你媳妇这胎真得好好养着,没准是个有大出息的呢。” 夏良愣了一下,仔细想想也真是啊,就有些激动,而夏满囤和张婆子对视了一眼,眼神闪了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婆子走之前偷偷塞给了夏良十个铜板,夏良没有推辞就收下了。 在凉水湾,只要有老族长在,想要跟大房断绝关系那是不可能的,更别提不认爹和娘了。 只希望这次平平安安的,真像老族长说的那样就好了。 与此同时的大同州知府衙门的后院。 两个婆子疾步匆匆的去了主院。 知府夫人韩氏靠在紫檀木椅子上,懒洋洋的摆弄着桌上的熏香。 她已过五十,可因保养得好,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来,头发也乌黑,只是眉眼凌厉显得有些跋扈。 大丫鬟进来禀报说是两个婆子回来了,她皱着眉头就让大丫鬟将两个婆子叫进来。 然后让大丫鬟守好门口,她坐在椅子上听着两个婆子跟她禀报。 “大小姐,如果不是夏良的大女儿伸手拦住,现在的连氏早就一尸两命了,可这也是我们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这个婆子是韩氏的陪嫁丫鬟,跟了她三十多年,感情非常深厚,但也最是守本分,所以韩氏非常信重她。 韩氏皱着眉头:“你们的地点被发现了吗?” “回禀夫人,我们换了一个宅子,离开的也及时,都打扫好了,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另一个婆子说道:“夫人,已经在凉水湾放了人监视连氏,有什么异常她会给我们来信的。” 韩氏嗤笑出声,眼神带着轻蔑和不屑:“一个哑巴而已,很没必要。” 她缓缓地勾起嘴角,轻声的说道:“听说迂曲县城要修堤坝,需要不少徭役,直接派人将夏良弄进里面去,干上几天就找个机会要了他的命,至于那个连玉兰” 嘴角的微笑变成了狞笑:“那个老虔婆说连玉兰很是貌美,那就将她和她的女儿卖到北鞑国去,给那些鞑子做女奴吧。” 陪嫁婆子也跟着笑了:“大小姐说的对,不过是个哑巴而已,不必为她们费心。” 韩氏慢悠悠的:“我倒是不想费心,可那老虔婆是上了心,她现在心虚不敢跟大人讲,可要是被大人知道了,少不得认祖归宗,到时候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呢?” “大小姐,这次我们两个知道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大丫鬟忽然走进来说道:“夫人,老夫人吵着要见您。” 韩氏的眼底里闪过一抹阴霾,这个老东西,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能吃能喝能吵能闹,还不知道活到什么时候呢,就不耐烦的道:“让她进来吧。” 拄着拐棍站在院子里的沈老夫人脸色阴沉,心底里懊悔无比,恨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看不清韩氏的蛇蝎心肠,怎么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她! 她已经风烛残年,丈夫死的早,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都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还没有个一儿半女,不但韩氏生不出来,那几个小妾也生不出来,一开始她不明白,但也知道儿子是没问题的,因为连玉兰是最好的证明,后来才偶然知道几个妾室都被韩氏给下了药。 韩氏生不出来,她也不让别的女人生,这眼看着儿子就要绝嗣,死了之后连个供奉香火的都没有,说是从族人那里过继,韩氏死活都不同意。 韩氏娘家势力大,根本就惹不起,于是她就想起被她赶出家门的秦婉。 当时 她是怀着身孕的,那时,她被富贵迷了眼,儿子高中状元,秦婉是农家女出身还是孤儿,无爹无娘的不吉利,如今更是配不上儿子,本就是童养媳,也没三媒六聘,所以她就私自做主将她卖给了山里的穷汉子。 后来听说秦婉生下了一个女儿,刚会走路就哑巴了,最后一点愧疚之心也没了,幸亏将她们卖了,要不然这哑巴女儿可给儿子丢脸。 她的儿子重情义与那秦婉感情好,欢天喜地的回来,她就不得不告诉他,秦婉耐不住贫困,跟一个货郎私奔了。 她那事儿做的隐秘,除了娘家兄弟,没人知道,只花十文钱就娶了个媳妇的山里汉子,将秦婉看的死死的,所以消息自然不会走漏出去。 后来她跟着儿子沈陌寒去了京城,儿子当了官儿娶了京城吏部尚书家的庶女,虽然是庶女,可身份在他们看来也是高贵的不得了。 而她的儿子也一步步地升到了知府。 儿子官做得好,还有韩氏娘家做助力,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儿女。 前几年儿子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这几年心思就淡了,也没了这念头。 而她愈发的老了,愧疚感时时涌上来。 秦婉生下来的女儿叫连玉兰,她虽然是个哑巴,可她真真切切是自己的亲孙女,是儿子的亲骨肉,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第45章 她这辈子做了两件错事 她一时冲动就跟韩氏商量,能不能让连玉兰认祖归宗。 可哪里想到这韩氏心肠太硬,根本就不爱重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不能生,就宁可眼看着儿子绝后。 她如今真后悔将这个秘密告诉了韩氏,不但没得到她的帮助,反而递了一把刀子过去。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怎么会认为韩氏是个好的呢? 老妇人拄着拐棍,另一只手不停的捶着胸口,歇了一会,就继续朝着韩氏的屋子走去。 进了屋子屏退左右,沈老夫人目光阴鸷压低了声音问道:“韩氏,你是不是去凉水湾村了?” 漫不经心摆弄着手指的韩氏,懒洋洋的道:“去了又怎样?不去又怎样?” 沈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可还是缓和了声音:“韩氏,这些年我是拿你当女儿的,我这个年龄了,还有几年活头,我是真想看到玉兰认祖归宗,你放心,我会让连玉兰将你当亲娘侍奉的。” 韩氏好笑的看着沈老夫人,似乎觉得她说的话真是幼稚又愚蠢。 嘴角带着讥讽:“老夫人,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我要是同意过继,我娘家也有合适的,况且一个哑巴,她能做什么,没得丢了我的面子。” 听到这话,沈老夫人脸色灰暗一脸挫败的跌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攥住拐杖,她用愤恨的眼神看着韩氏。 “老夫人,你别这样看我,当年的事情又不是我做的,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怪只怪你自己贪图富贵,嫌弃人家出身贫寒,所以你真的考虑好了,这事如果被你儿子知道”说到这里,韩氏停顿了一下,嘴里啧啧两声:“依照夫君的性子,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会跟他讲,可你也不能伤害她们。” 韩氏嘴角缓缓的勾起,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一个哑巴,一家子穷的糙米粥都吃不起的乡下人,值得我费心吗?”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沈老夫人心里不托底,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对韩氏彻底的伤了心,对她再也不抱一点期望。 老太太早年贫困,跟儿子当官之后这几十年过的日子,也让她不再是那个乡下无知的妇人了。 平静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懒洋洋的韩氏,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认就不认了,只当没有这个人,可要是被我知道你敢对那一家人动手,我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将你一起带到地下去!” 韩氏心口一沉,冷冷的看着沈老夫人:“老夫人,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说威胁那就是威胁了。”沈老夫人站起来,用力跺了跺拐杖,声音也同样阴冷:“韩氏,如果你非要和我较劲,那咱们就试试!” 说完沈老夫人不再去看韩氏的反应,拄着拐杖疾步的离开了。 她这辈子做了两件错事,第一件错事不该卖了秦婉,第二件事不该将连玉兰的存在告诉韩氏。 可人生没有后悔药,如今她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该将连玉兰的存在,告诉自己的儿子。 屋子里的韩氏恶狠狠的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面上,瞬间发出清脆的瓷器破裂声,茶盏里的茶水也洒了一地,她面色阴狠,咬着牙咒骂道:“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看来真是活的太久了!” 这样隐秘的过往,哪怕是有一点上帝视角的夏云桐也不清楚。 经过一夜好眠,翌日的清晨,洗漱好之后的夏云桐准备出客栈了。 那只雪鹰蹲在窗台上,并没有离开,夏云朵跟它很亲昵。 喂它喝水吃肉条,一人一鹰倒是很快的建立起友谊,也许对于一些动物来讲,人类幼崽对它们的感情是最纯真的。 所以这只雪鹰对于夏云朵也没有防备。 不过对夏云桐就忌惮了很多。 夏云桐站在它身边,它都会警惕的看着她。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它一眼,这东西也是个记仇的,估计是对她将它按在地上还有拎着两个翅膀的行为表示不满。 夏云桐摸了摸妹妹头上的发髻,声音马上就柔和下来:“三丫,大姐要出去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夏云朵想了想就摇摇头:“我想陪阿雪在客栈里呆着。” 阿雪是夏云朵给雪鹰起的名字。 夏云桐看了看她的手指,其实已经差不多好了,夏云桐也没强求,这孩子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的。 她现在更喜欢待在客栈,谁都不见。 甚至从来没主动张罗回家,可见,对父母让她跟着元若烟来京城,还是有怨言的。 这 个只能慢慢来,急不得。 夏云桐叮嘱了一番,就快步的离开了客栈,站在大门口想了想,雇了一辆马车就朝着东区的方向而去。 很快的就到了五爷所在的院落。 看到是她在敲门,一个乞丐眼神闪了闪,没敢嬉皮笑脸,很是认真的问道:“姑娘是找我们五爷有事儿吗?” 夏云桐点点头。 “那我去禀报我们五爷一声。” 夏云桐就站在门外等着,不大一会儿她就进了院子。 将五两银票放在桌子上,沉声的说道:“五爷,能给我说说这两天京城发生的新鲜事儿吗?” 五爷坐在椅子上瞄了一眼银票,随即露出笑容:“姑娘到我这里打听事儿,这是看得起我,我就给你说说。”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这姑娘刚到这条街要去的彭家,就说道:“那咱就先说说彭老爷家发生的事儿吧。” “彭老爷的原配夫人打杀了一个妾室,彭老爷让她到佛堂思过,那妾室的家人不依不饶,彭老爷很是花了一笔银子,才将他们打发走。” “彭老爷的第九房小妾,昏睡了好几天,今天早上刚醒过来,府里连着进去了好几个大夫,具体情况如何不知晓。” “镇国公世子喜欢上了百花楼的头牌莺莺姑娘,皇贵妃的懿旨都下了,世子爷欢天喜地的就等着迎娶美娇娘进门呢,可那苏将军的女儿扬言要一刀砍了世子爷,听说这世子妃被皇贵妃招进宫里训斥呢” 第46章 多情的种子! 夏云桐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这个穿越女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难道只因她自己是个妾室,所以就看不得原配好吗? 要不然,同样都是女人,她为什么要为难世子妃? 正常来讲,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进来? 这世子妃哪里就错了呢! 心底里微微叹息,这是一个小三合法化的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彭老爷不过一个富商,那元若烟都是他第九个妾室了,在她下面还不知道有几个,这样说起来,通房丫头都算不上数了。 就看你忍不忍容不容了! 五爷看了一眼夏云桐明明灭灭的脸色,这姑娘和那天看起来还不一样,宛如换了一个人,不过那双眼睛依然清透,可如果真盯着你的时候是让人心惊的。 也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或者是为谁做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国舅爷在回家的路上被刺杀了,如今昏迷不醒,皇上派了好几个太医去国舅府。” 夏云桐心口一动,可表面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五爷心里没底,不过他说的这些又不是国家大事,他不过是先知道消息罢了,过几天大街小巷也就传开了,算不得什么秘密。 所以五爷又捡了几件有趣的事儿说给夏云桐听。 可是他竟然分析不出夏云桐对什么事感兴趣。 等夏云桐离开之后,他收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五两银票,笑了笑,还别说,出手真大方。 走在热闹街头的夏云桐暗暗思忖,元若烟肯定恨她入骨,但不会公开找她,也不敢去国舅府打听,因为现在国舅府出事儿了。 蓝钰诚被刺杀,肯定是沈栖和靖远侯爷干的。 看来这京城要热闹了。 那么,她现在该去回春堂了。 夏云桐知道柳大夫肯定翘首以盼她的到来,她的安神丸只要他试验了,就会知道效果如何。 路途比较远,还要坐马车,夏云桐让车夫朝着回春堂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栖凤宫,世子妃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苏氏,莺莺姑娘身世悲苦,能得到世子的怜爱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同为女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为难她,她也很可怜的。” “回禀娘娘,世子与我成亲时答应过我,我不求他一心一意,可是青楼女子绝对不能入府!”苏氏的声音有些沙哑,精神也很萎靡。 “你那是偏见,青楼女怎么了,她也是为生活所迫,要不然谁不喜欢出身高贵,做个世家女呢,苏氏,我不是和你商量,你回去好好张罗,为你夫君迎娶莺莺姑娘进门,这也算成就一段佳话,何乐而不为呢?” 苏氏的眼泪在眼圈里转,不过,最后还是强行的憋了回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蓝贵妃这么执着给自己的夫君娶小妾,而且还是个青楼女。 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当不了皇后就想给原配添堵吗? “你如今儿女双全,他们的前程也很重要,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娶进来也动摇不了你正室的地位,你怕什么呢?” 蓝贵妃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讽刺,心底里也很惆怅,如果可以,她也想做原配夫人,谁会喜欢做小妾呢? 蓝贵妃有些不悦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氏。 章淮那人就是个多情种子,原本娶了蓝蔻儿这个美女就该好好爱她,可后来还娶了那么多的小妾,没道理娶了苏氏女反倒和她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还真是令人憋屈呢。 幸好,莺莺姑娘没有辜负她的一番苦心安排。 想到这里,蓝贵妃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在外面候着的大宫女走了进来。 蓝贵妃看她的样子,知道有事要说,就挥了挥手,淡淡的道:“苏氏,我言尽于此,你回吧。” 苏氏缓缓的起身,低着头倒退几步,恭恭敬敬的施礼,随后跟着一个宫女出了栖凤宫。 她知道自己这一出宫门,势必要将那青楼女子迎娶进府门的。 心底里升腾起万般恨意,可她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宫女身后。 与此同时,百花楼,头牌姑娘莺莺的房间。 室内华丽奢靡暗香涌动,一个娇艳如花的女子正在抚琴,对面一个男子双眼微微的眯起,整个人陷入陶醉的 状态。 女子眼眸带着媚意,心念一转,红唇微张,让人心神荡漾的小曲就悠悠的回荡在纸醉金迷的销魂窟。 冉冉红罗帐,开君玉楼上,画作同心鸟,衔花两相向 歌声婉转如百灵鸟一般,歌词情意绵绵,章淮只觉得如坐云端,飘飘然不知去处。 莺莺更加的用心了,她出身卑贱,如今在贵人的相助下,得了世子爷的怜爱,更有皇贵妃下了懿旨,这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当世之上,除了皇帝,谁敢驳了皇贵妃的面子? 只怕那位皇帝也是舍不得的。 莺莺嘴角带着隐隐的自得和轻狂。 皇帝怎样,世子爷又怎样! 自古以来,英雄还不都难过美人关?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守着的德贵探头探脑的,似乎有些焦急的样子。 莺莺勾勾嘴角,只当看不见,按理说,后日她就该进府了,可那苏氏死活不同意,哼,胳膊怎么能别过大腿,等她进府的,一定要夺走世子爷全部的宠爱。 再生下一个儿子,保不齐就没苏氏女长子的事儿了呢。 也许是相处时间长了,章淮还是隐隐有些察觉门外的动静,他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懒洋洋的呵斥道:“鬼头鬼脑的,有事儿进来说。” 德贵忙进来,俯身低语道:“世子爷,刚才府里来信,世子妃被贵妃娘娘召进宫里了” 章淮腾的一下坐起来。 脸色变了又变,虽然他不知道娘娘为何要插手,可也知道那女人手段太高,苏氏出身将门,性格直爽,万一惹到娘娘,不说连累国公府,那苏大将军肯定也饶不了他! 第47章 那个穿越女会不会猜出来她也是穿越的? 章淮起身,莺莺忙停了下来,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却又带着一丝哀愁。 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章淮瞬间化成绕指柔,他就犹豫了一下,一旁的德贵轻咳一声,他才惊醒,柔声说道:“莺莺,我有事离开,你安心待嫁,什么都不要管。” 莺莺声音娇柔:“莺莺一切都听世子爷的。” 章淮满意的离去,出了百花楼,坐上马车朝着皇宫的大门疾驰而去。 路上还吩咐着:“快点,蠢材,怎么今天马车赶得这么慢?” 车夫有苦难言。 世子爷啊,德贵早就报信去了,可你们才出来,怎么能怪我? 这往皇宫去的马路都是达官贵人,要是碰到人了,挨打挨罚的还是他。 虽然腹诽,可车夫不敢怠慢,一咬牙扬起马鞭甩了个脆响,两匹枣红马嘶鸣一声,速度果真是加快了。 幸运的是,这个时间点,马车并不多。 等到了宫门的时候,章淮一眼就看到了苏氏孤单单的站在日头下,脸色惨白,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的章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站在马车前,脚步反倒迟疑起来,竟然想起了新婚那段时日,苏氏一身大红骑马装教他学骑马的往事。 那一段记忆,虽然痛可带着快乐,奇怪的是,无论他忘了什么,也忘不了这个。 可说起来,他对得起苏氏了。 京城里,哪个侯爷世子后院不是一堆女人? 他只有两个妾室,还是最早跟他的通房丫头后来抬了姨娘,等娶了苏氏之后,他就再没别的女人了。 莺莺性子温柔,身世悲苦,只有他能救她出苦海,而他也的确喜爱莺莺,觉得空了的心被莺莺给填满了。 平生第一次知道爱一人是这样的滋味。 他自然是不会放弃的。 苏氏该体谅他的,而不是扬言要砍了他,让他没面子。 想到这里,章淮挺了挺脊背,然后就看到苏氏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章淮知道苏氏有武功,这些年也没间断练习,不由得绷着身子朝马车旁退了退。 苏氏要是敢在这里动手打他,他他就休了她!!! 可没想到,这女人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神色平静,声音冰冷:“世子爷,妾身回去就给您张罗迎娶莺莺。” 说完这话,苏氏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随后上了不远处她的马车。 几息之后,马车渐渐的驶离了章淮的视线。 章淮的手抓住心口,明明得偿所愿,可心里更不安了怎么办? 对了,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 与此同时的栖凤宫。 太监过来禀报蓝钰诚的伤情,国舅爷伤的不太重,可他这两天都是待在翠烟楼的,似乎是用了药导致体力透支,所以至今昏迷不醒。 太监禀报这番话也没有遮掩而是实话实话。 蓝贵妃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哥与她一母所生,感情从小就好,对她也最是照顾,而她也给了他最大的荣耀,大哥哪里都好,就是太花心了一些,都多大年龄了,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翠烟楼,这应该是和百花楼一样性质的吧? 蓝贵妃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所以太监欲言又止,蓝贵妃凝着眉头淡淡的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回禀娘娘,官兵已经将翠烟楼给围住了,翠烟楼后面的主人是六王爷,六王爷说了娘娘您最是通达大度,能亲自成全世子和莺莺,肯定也不会怪罪于翠园楼的姑娘。” 说到这里,胆战心惊的太监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蓝贵妃脸色瞬间青白交加。 六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儿,谁能肯定翠烟楼的姑娘和刺杀没有关系,万一她们就是敌国卧底的间谍呢? 可就在这时,她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滴滴滴的声音。 惊得蓝贵妃突然从榻上站起来。 那道电子音拉起了警报:“宿主注意了,宿主注意了,系统检测到有一个强大的异世灵魂能量体闯入京城” 太监即便是低垂着头,也能知道娘娘气的站起来,他就是一个传话的,那六王爷就是这么说的呀,嘴里不停的告饶:“娘娘饶了奴婢吧,这是六王爷的原话,奴婢一字不落的复述给您的。” 蓝贵 妃此时此刻哪有闲心关注这些,她的心咚咚咚的狂跳起来,一挥手,旁边的宫女就压低了声音道:“还不退下去!” 太监如蒙大赫,战战兢兢的离开了栖凤宫。 蓝贵妃脸色苍白,看向旁边的孙嬷嬷和大宫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着脑子里刺耳的警报声,慢慢的说道:“你们两个在外面候着吧,我去躺一会儿,不要进来打扰我。”说完扭身就进了寝殿。 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她急急的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检测出有什么异世能量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能量体穿越到这个时代。” “你能检测到这人是谁吗?住在哪里?是男是女?年龄几何?” “性别女,年龄十岁至十六岁之间,住在哪里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此时应该处于系统所扫描的距离皇宫一公里范围内。” 蓝贵妃有些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 怎么回事儿? 怎么还会有穿越女来呢? 距离皇宫一公里,那里住的都是王公大臣,那范围可就大了,这些王公大臣家的女眷,十岁到十五岁女孩子简直不要太多。 毕竟做了好几年的贵妃娘娘,深爱她的男人还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蓝贵妃很快就平静下来,皱着眉头问道:“即便如此对我有什么影响吗?你也说了他在皇城之外,既然皇城之外,哪个地位能高过我呢?” “宿主,这个能量体很强大,带有较强的攻击性,目前无法确定她是否绑定系统,所以您要谨言慎行。” “行,我知道了。” 虽然平静下来,可是蓝贵妃还是有些不安,甚至是带了一点心虚的。 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有很多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 那个穿越女会不会猜出来她也是穿越的? 这就让人很不愉快了! 第48章 爱情这杯酒(加更) 蓝贵妃眉头微微的簇起来,有些事情要加快速度了,她要做一个谁也无法撼动的天下最珍贵的女人! 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管你哪个穿越女呢,如果真敢到她面前来,她绝对毫不犹豫的弄死她。 想到这里,蓝贵妃就让孙嬷嬷进来,压低了声音吩咐她派人去暗中查探一件事,范围是十岁至十六岁的女孩,尤其是皇宫周围两里之内,看有没有那种突然间性情大变的姑娘 虽然不知道贵妃要做什么,但孙嬷嬷对蓝贵妃忠心耿耿,她点头应下,就忙出去安排这事儿了。 大宫女又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朝这边过来了。” 蓝贵妃闻听此言,脸上瞬间漾起柔情蜜意,整理了一下心情,就低声的吩咐道:“去安排膳食,单加一份松瓤鹅油卷,再送两份红豆冰沙给皇上解暑气。”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大宫女低头应道。 这时候外面响起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随着这声音,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进了栖凤宫。 他就是南梁国的皇帝,康元帝沈君明! 虽然人到中年,可依然面容俊美,行走之间带着人间帝王的极贵之气。 蓝贵妃迎上前去,扑进他的怀里,妩媚的脸在他的胸口轻轻的蹭了几下,娇嗔的道:“明明刚分别不过几个时辰,可我好想你。” “蔻儿,我也想你,你大哥的事情朕已经令人严查,绝对不会放过凶手,我担心你会忧虑,所以赶紧过来。” “皇上,您真好,我想啊,我上辈子肯定做了好多好多好事,才会在这一世遇到您。”蓝贵妃情意绵绵的撒着娇。 “傻丫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这番话说的康元帝眉眼都带着笑意。 “君明,我喜欢您,恨不得时时刻刻与您在一起。”蓝贵妃扭着身子,声音也娇滴滴的。 “蔻儿,我也是,如果不是那些大臣太迂腐,我是都想带你一起上朝的。” 康元帝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蓝贵妃心神一阵荡漾,小手不由自主的在他腰间轻轻的抚摸起来,她的手就好像有魔力一样,似乎每一下都带着令人心弦震颤的节奏。 康元帝垂眸,怀中的女子容颜绝美,眼里满是对他的情意,恍如天上的仙女下凡,只为做他的妃子。 康元帝也是扛不住的,他一把捞起蓝贵妃,疾步的朝着寝殿大踏步的走去。 大宫女早已经见怪不怪,利落的吩咐其他人都退出来,而她则是守在寝殿大门的不远处,并低声吩咐小宫女去准备水。 寝殿的红绡帐里,怀里的女人好像一汪水,康元帝只觉得自己要溺毙在里面,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她,简直是爱她入骨,爱她恍如自己的生命。 为了她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爱过一个女人,她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从见她第一面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可是每次看到她,他的心底里都会涌起满满的爱意。 假如她是一杯美酒,他只愿自己沉醉其中不复醒! 云收雨歇,膳食已经摆上,被滋润了的蓝贵妃容颜愈发的娇媚动人。 她吐气如兰声音,娇娇柔柔:“皇上,这几天四皇子不是哭着找他的母后,就是哭着寻他的太子哥哥,您说,要不要将他送进寺庙里压压惊呢?” 康元帝眉头皱着,听蓝贵妃提起四皇子沈哲时,眼睛里闪现出厌憎之色,看向蓝贵妃时,却又变得很愧疚:“蔻儿,你别怪我,当初也是迫于大臣们的压力,才不得不给陆婉晴一个孩子,我的眼里只有你,你生的三个才是我最爱的。” “皇上,您的心意蔻儿早就知道,那时您也是身不由己,蔻儿从来没有怪过您,您很不必自责。” “蔻儿,我就知道你最善良最通情达理。” 康元帝深情款款的说道。 蓝贵妃眼眸转了转,故作忧愁的说道:“可是,四皇子这么哭闹下去会伤身子的。” 康元帝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却又冷酷无情的说道:“明天我就派人送他去报恩寺做和尚,他不是找他的太子哥哥吗?就让他一辈子都给他的太子哥哥念经祈福吧!” 蓝贵妃心下一喜,去了寺庙做和尚,那就基本绝了四皇子沈哲的皇位之路。 那些大臣们再忠心,也不能让一个小和尚做太子吧。 哪怕是嫡子又如何。 等她做了皇后,她的三个儿女不也都是嫡子嫡女了吗? 她 的儿子虽然才七岁,可是康元帝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立了新太子,重新培养,也不过是几年的功夫,且还是和她生的,康元帝自然会更加用心。 想到这里,蓝贵妃说道:“皇上,蔻儿还要跟您禀报一件事儿。” “爱妃,你跟朕不要这么客气,什么禀报不禀报的,直接说便是。”康元帝似乎有些不满。 蓝蔻儿也不再卖关子,她低声道:“太后将皇后移到她的慈宁宫,我也好久没见到皇后了,听宫女说皇后姐姐病的很重,会不会妨碍到太后呢?” “这个女人真会给朕添麻烦,既然舍不得她的儿子,为何不追随而去,反而去麻烦太后?” 康元帝冷漠而又不耐烦的说道。 蓝贵妃眼睛里闪过一抹得意,可嘴里还是柔柔的道:“可蔻儿还是很担心呢。” “蔻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好吧,午后我会去慈宁宫,这女人要是不愿在宫里呆着,就让她和四皇子一起去寺庙吧。” “皇上,蔻儿也是为太后着想。” “爱妃,太后也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皇上,您真是南梁国有史以来,最伟大最睿智也是最俊美的帝王!”蓝贵妃甜蜜蜜的道。 康元帝被夸赞的心花怒放,他夹起一粒白玉丸喂进了蓝贵妃的嘴里。 随后两个人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腻腻的香气 系统在蓝贵妃的意识区域里,看着往前挪了一点点的进度条,对蓝蔻儿和沈君明的爱情积分表示满意。 同时又默默的盯着搜索结果里显示出来的警告提示 第49章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系统以它的经验分析,如果对方并没有绑定系统,那么就不会影响它这个恋爱系统的稳定性,要知道,同一个世界是不可能有两个系统存在的。 可万一对方也是有系统的,它就很可能要出现问题,所以等康元帝走了之后,它还要与宿主细细的筹谋一番。 慈宁宫,太后的寝殿。 太后坐在床前,目光阴郁的看着半死不活的皇后陆婉晴,恨声的道:“你这半死不活给谁看呢?你要想死就跟着太子去吧。” 陆婉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萱儿就要去和亲了,四皇子年龄又小,你作为母亲这么自暴自弃,你是想要哀家拼了这把老骨头吗?” 听到这话,陆婉晴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看着太后,眼底流下泪水:“母后,我一直当您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如今,我却让您为我操心了。” “既然知道我为你操心,你就好起来呀。”太后恨声的说道。 陆婉晴面如死灰,缓缓的摇头,声音很轻带着艰涩:“母后,只有我死了,萱儿和阿哲才能保住一条命。” “胡说,你要是没了命,萱儿和阿哲又能活几天,你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真的能护住她们吗,我与皇上虽有母子名义,却没有母子情份。” 说到这里,太后眼底里闪过一抹怨恨。 她站起来,慢慢的说道:“当初我扶他上位,他亲口答应我,会将我的阿昭亲自接回京城,可二十二年过去了,他早忘记当初这句诺言,如今又要将阿昭的侄女送去北鞑国,他这是不想让我继续活着呀。” 太后悲从心起,可眼睛却干涩无比,她的泪在这些年里早就流干了,如果不是这句话支撑了她,她也活不到今天。 所以她理解皇后的心情。 陆婉晴挣扎的坐起来下了床,慢慢的走到了太后的跟前,将她抱住,声音哽咽的道:“母后,不是我懦弱无能,是那蓝贵妃盼着我早点死给她腾位置,我死了,承恩侯府的人能保住命,我死了,大公主和四皇子也能保住一条命,母后,儿臣对不起您。” 怀里的女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太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太子怎么就突然死了? 被废的理由也是莫名其妙,归根结底还不是那个贱人不想等下去了吗? 贱人妖女,如果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她当初就该将她千刀万剐!!! 康元帝已经被迷的失了心智,哪怕说一句蓝贵妃不好的话,康元帝也会对她摆脸色,真要做什么,康元帝绝对会亲手弄死她。 他本是宫女所生,她这个太后不过是扶他上位,且又占了嫡母的位置罢了。 她想活着,她这一生只有一个女儿,还被先皇给送去和亲。 死之前看不到阿昭,她怎能咽的下那口气? 空荡荡的寝殿只有相拥在一起默默垂泪的太后和皇后。 皇权之下,谁敢不低头? 皇后就是想要做什么也有心无力,而且她也不敢有动作,万一被康元帝给找到借口,她身后的承恩侯府,与她来往密切的靖远侯府,还有其他的人,很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她病死! 只有那蓝贵妃做了皇后,她生的三皇子做了太子,她得偿夙愿,也许这些人才能有一线希望。 可是,那也仅仅是有一线希望。 可不这么做,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陆婉晴只觉得悲凉无比,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看到康元帝了,那不是她认识的康王,不是那个拉着她的手,笑盈盈的说:“晴儿,我这一生只喜欢你一个,我绝对不辜负你!” 自从蓝蔻儿进宫之后,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她了,甚至觉得她这个皇后实在碍眼,他盼她早点死,好给蓝蔻儿腾位置。 如果不是蓝蔻儿要一个好名声,她可能早已经被康元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那是一个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不喜欢一个人就弃如敝履的男人。 心痛的如刀在绞,曾经的恩爱,如今看来就像一场笑话。 就在这时,在门口守着的苏嬷嬷轻声的道:“太后。” 太后平静了一下,沉声的道:“进来吧。” 进来的苏嬷嬷脸色同往日不一样,她的手有些颤抖,将一封信递给了太后,声音都有些微颤的道:“太后,您看这封信?” 这信封上隐秘的地方竟然印着皇太子的私人印鉴。 尽管没有比照,太后也知道这 就是皇太子的印鉴! 此时这样一封信出现在她面前,她心口一跳:“到底怎么回事儿?” 尽管这里都是自己人,尽管太监和宫女都打发出去,可苏嬷嬷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已经查看了,无毒。” 太后拆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迅速的看了一遍,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眼底流下了两行泪水,声音哽咽的道:“皇太子,我的孙儿,皇祖母没有白疼你一回。” 这时候陆婉晴也已经浑身颤抖的接过了那封信,字迹很陌生,可印鉴是真的。 却原来她的儿子还有一支暗卫,如今已经有了新的统领,这信就是暗卫统领所写,信里让她好好养病,表面不要与康元帝对抗,其他的由他来安排。 陆婉晴说不出是悲还是喜,没有形象的跌坐在大理石地上,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看来她还要再活上一段时间啊。 此时此刻的夏云桐做少年装扮,背着药箱,跟着神情极力压抑着激动之色的柳大夫,站在了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宅院大门前。 夏云桐朝正前方看了一眼,远处宫殿巍峨,映衬在蓝天下,说不出来的威武和神秘。 没想到户部尚书家距离皇宫这么近。 不由得就想起了宠冠六宫的蓝贵妃。 看看人家这穿越女,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随即,夏云桐觉得这话似乎带了点颜色。 这颜色还挺浓的,就跟皇帝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 心情变得轻松的夏云桐嘴角带着笑意。 柳大夫看她这样心里更有底了,自从大前天早上神清气爽浑身是劲的醒过来,他就知道这安神丸不同于其他安神丸! 第50章 去往尚书府 柳大夫不知道宫里的安神丸如何,但据他所知,这京城乃至其他的州府还没有能比得过夏姑娘手里的。 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弟子,可那药方与他熟知的药方大致相同,却又有一点不同,只是药丸有些粗糙,但那也是他家医馆的问题。 简简单单的一个药方,就好像经过几百年的实验得出来的,那些药恰到好处,相辅相成,他从来没想到有两味药材竟然可以这么搭配,而且发挥的效果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也不傻,毛豆那孩子还在医馆,夏姑娘早晚会来。 可他还是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终于,盼来了夏姑娘。 没想到这姑娘不跟他谈方子,也不谈安神丸,只问户部尚书的老母亲现在如何? 她说,她也许可以试一试。 当然了,能不能试试,还要看他能不能进了户部尚书的大门。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边,而此时他们依然在大门外,一个门房去通报了,已经半炷香的功夫还没人出来。 显然,是不想搭理他的。 看到这辆马车,柳大夫脸上一喜,恭恭敬敬的对着马车施礼:“谢过吴阁老。” 吴阁老掀开帘子,身旁的随从扶他下了马车。 这些日子他深受失眠之苦,人消瘦了很多,而且还总是胸闷眩晕。 府里和其他医馆制的安神丸,他吃了不管用,卧室里点的安神香也无济于事,赵老侯爷听说之后,给他送来了回春堂制的安神丸。 老侯爷的人品他信得过,可当知道回春堂的柳大夫将户部尚书的母亲医治出了问题,就很难让人相信,但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已没别的办法。 皇太子死的不明不白,詹士院无辜被连累,其他跟太子走的近的要么被贬,要么被下到天牢。 北鞑国气势汹汹,康元帝听从了蓝玄凌和一些主和大臣提议,竟然心安理得地送他的大公主去和亲。 再当今皇帝眼里只有蓝贵妃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他是要将皇后一族以及与皇后有关的全部铲除。 这其中也包括他! 他忠于这个国家,可也不能让自己的九族被他连累。 这世上哪有万全之计呢? 所以他真的是寝食难安啊。 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一粒药丸下去,他睡得很好,早上起来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精神上竟然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所以接到了柳大夫的求助,想了想,就也过来了。 看到柳大夫身旁站着一个少年,没当回事,可柳大夫还是恭恭敬敬的介绍道:“阁老大人,这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 夏云桐忙给吴阁老深施一礼,尊敬的道:“草民见过阁老大人。” 吴阁老轻轻的嗯了一声,就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了户部尚书大门前。 门房当然认识吴阁老,不用禀报,吴阁老的职位是比他家老爷大上一级的,哪怕他现在被排挤,权力已经快被剥夺的差不多,可人家品级在那里呢。 所以他就恭恭敬敬的带着柳大夫和夏云桐进了大门,而户部尚书得到消息之后,也急匆匆的迎了过来。 户部尚书刘大人看到柳大夫,脸色登时就变得铁青。 可有吴阁老在,虽然不知道这柳大夫是如何说动吴阁老的,但吴阁老昔日对他有恩。 刘大人马上换了一张笑脸,远远的拱手施礼:“吴阁老,您贵脚踏贱地,真是荣幸荣幸啊,快请快请” 随后又夸赞道:“吴阁老,今天您的气色真不错。” 吴阁老随即伸手指了指后边诚惶诚恐的柳大夫:“他们回春堂制的养神丸,我连吃了三天,效果的确不错。” 户部尚书眨巴眨巴眼睛,冷冷的又瞥了一眼柳大夫,冷冷的哼了一声:“回春堂的安神丸?” 柳大夫忙点头,毕恭毕敬给刘大人深施一礼,声音带着愧疚:“刘大人,还望您给草民一个机会,我想再给老夫人诊治一番。” 吴阁老在此之前已经打探过柳大夫了,回春堂是整个京城医馆口碑最好的,童叟无欺药材货真价实从不掺假。 就是这柳大夫为人过于正直,为此得罪了不少同行。 户部尚书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但这两年在柳大夫以及府里大夫的调理下,身体已经日见好转,前些日子他给开了一副药,吃下去之后,老夫人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这些时日断断续续地醒过来几次,但神智不清醒,如果不是赵老侯爷帮忙说项求情,如今 的柳大夫能不能站在这里还不一定。 吴阁老就又问道:“可是请过大夫了?” 户部尚书脸色有些难过:“已经请了太医院的太医,可也不见好转。” “那就让他试试吧,不管他是开药还是行针,旁边再派一个大夫看着就是了。” 这倒是个办法,户部尚书想了想就点头应下。 随后一行人就去了后院,吴阁老则是坐在前厅喝茶,户部尚书让几个儿子恭恭敬敬地陪在一旁说话。 户部尚书刘大人是个谨慎的,他家的宅子合乎规矩,不寒酸却也不张扬。 老夫人的宅院布置的很是典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树红花,应该是府里最好的地方。 进了屋子,就见一个脸色蜡黄的老夫人躺在帐子里,旁边有两个夫人在侍候着,看到刘大人进来,又看到身后跟着柳大夫和一个背着药箱子的少年,其中一个与刘大人年龄相仿的妇人眉头微皱,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但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夫人,声音有些尖利的道:“大哥,这柳大夫已经让母亲昏迷不醒了,怎么还让他进来?” 夏云桐看了一眼,这个女人这应该就是二房夫人了。 父母在不分家,这个时代就是这个规矩,户部尚书只有兄弟二人,所以刘大人的弟弟也住在尚书府。 不过下一刻,夏云桐眉头就微微皱起来,不动声色的翕动了一下鼻子,几息之后视线落在帐子旁的熏香炉上。 最后,夏云桐看向了躺在帐子里的老夫人 第51章 有问题的熏香 柳老夫人依然昏睡,她躺的地方距离熏香炉很近。 夏云桐收回了视线,放下肩上的药箱,朝着熏香炉走去。 而此时的柳大夫自然也听到了二夫人的话。 他知道二夫人说的有道理,老夫人本来好好的,问题的确出在他身上。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方子没问题,药材更是没问题,事后他也查看了汤药和药渣,都没问题。 可怎么就会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呢? 他查了医典,苦思冥想,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甚至不惜放下面子与昔日的几个老对手讨教,但却一无所获。 柳大夫低垂着头,就有些难堪。 刘大人听到二夫人这话,眉头皱了皱,倒也不好表示什么,只对自己的夫人道:“无关人等,让她们都退下吧,对了,让董大夫来一下。” 刘夫人点头应下,于是,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大夫人和二夫人。 柳大夫得到了刘大人的同意之后,就坐下来给老夫人诊脉。 屋子瞬时就安静起来。 而这时候夏云桐却站在了熏香炉面前,富贵人家,无论是在厅堂还是在卧室,都会有这样的熏香炉。 据闻皇宫里用的是最上等的龙涎香,而在户部尚书府里,老夫人屋子里点的安神香也是上品。 夏云桐低下身子闻了闻,伸出手捏了一撮香灰,又仔细的看了看。 此时柳大夫眉头微皱,眼睛微微的眯起,正全神贯注的探知着老夫人的脉象,一颗心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如果再这样昏睡下去,人怕是不好。 可是他竟然想不出稳妥的办法,他收回了手,心里斟酌着,自己开的药应该没问题的,可事实上就是出了问题。 夏云桐直起身子,轻轻的朝前走了几步,看向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老夫人。 随即,不着痕迹的扫视一眼老夫人的儿子与两个儿媳,此时这三人都焦急的盯着老夫人。 眼前的情形确实耽误不得。 夏云桐轻咳了一声,正在斟酌的柳大夫忙回头去看夏云桐,眼睛露出希冀之色。 他并没有因为夏云桐的年龄而轻视于她。 医药这一行,虽然说大夫是越老越有经验越老越厉害,可这也并不是唯一的说法,更有一些不世的天才,人家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那云游在外的师父就是这样的人。 柳大夫站起来看向夏云桐。 而夏云桐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性子,伸出手指着她身旁的熏香炉:“柳师兄,熏香里有一味药材与您开的药方相冲的厉害。” 屋子里霎时安静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夏云桐。 这里面有震惊的,有审视的,还有凌厉的 夏云桐不为所动,沉稳淡定,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柳大夫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几步就走到香炉面前,俯下身子去闻里面的熏香,然后捏起里面的香灰,先是用手指碾了碾,随后就送到嘴边尝了一下。 他和夏云桐差距就在这里。 夏云桐是个医学天才,对于她来讲,各种药材的药性以及味道,在她脑海之中,仿佛一个立体图书馆,随时随地都可以拿来使用。 而这时候户部尚书也走了过来,眼神惊疑不定,夏云桐抬眼一扫,惊讶的发现,刘夫人与二房夫人的反应不一样。 刘夫人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并不好。 而二房夫人手里本来拿着帕子,此时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夏云桐。 夏云桐有理由相信,如果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这女人没准会掐死她。 此时柳大夫脸色变幻不定,几息之后,就问站在一旁的夏云桐:“熏香里可是有象骨花?” 夏云桐肯定的点点头,这事儿必须要当面讲清楚的。 至于那个二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就不是他们两个需要操心的问题了。 她要帮柳大夫保住回春堂。 “是的,这熏香里有象骨花,与药方里的一味药材相冲,象骨花本就有催眠的作用,又被特殊处理过,所以才导致老夫人昏迷不醒” 柳大夫恍然大悟,已是满头大汗,嘴里叨咕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竟然忽略了熏香炉里燃的香。 刘大人脸色大变,都是官场的老狐狸,有些事情不需要说的多详细,就已心知肚明。 人家柳大夫开的药没问题,是自家香炉出了问题。 香炉为什么出了问题? 那肯定是有心人为之了。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却不经意看到二弟媳略带惊慌的脸色,还有,她的两只手无意识的搅在一起,显示她现在心绪不宁。 突然,刘大人想到前段时间母亲提出分家时,二弟以及他的夫人死活不同意的事儿来。 刘大人将阴沉的视线收回来,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提高了声音喊道:“来人” 外面候着的孙嬷嬷连忙进屋,刘大人指了指熏香炉,孙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动作迅速的指挥丫鬟婆子,将熏香炉搬了出去。 而府里的董大夫也急匆匆的赶来,他对柳大夫一直是敬佩的,背地里也说了不少话,刘大人才没有那么震怒。 他与刘大人见礼,看到老夫人屋子里的熏香炉搬了出去,先是不解,随后低下头来,眼底里露出思索,难道,这熏香有问题? 柳大夫虽然性子耿直,可也知道他如今站在谁家。 他愧疚的对刘大人说道:“刘大人,是草民的错,草民医术不精,竟然忽略了这一处” 说着就要跪下请罪。 刘大人脸色和缓了一些,主动扶起他,声音低沉的道:“柳大夫,你往日待老夫人精心,今日且恕你无罪,你赶紧开药方,让我母亲快点醒来。” 柳大夫没有动作,只看向夏云桐。 夏云桐并没推辞,她现在挂的名头就是柳大夫师父新收的小徒弟。 她如今是少年人的装扮,眉毛加粗了一些,头发全都梳起来用木簪挽住,皮肤不在蜡黄,看着很有精神。 所以她直言道:“柳师兄,你的药方没问题,要让老夫人醒过来,我要先行针。” 第52章 您这寿数且长着呢 不等柳大夫说话呢,刘大人急声催促道:“那快点儿啊。” 一开始他没注意这个少年,但知道他是柳大夫师父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师弟,既然这少年首先发现熏香有问题,肯定也有真本事。 就是年龄小了一些,可柳大夫为人历来较真,这事儿换做别人,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但他三番五次的求见他,就是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所以,他对柳大夫还是信任的。 柳大夫跟着点头,然后动作利落的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他的那套金针。 柳大夫之所以能名扬京城,能给达官贵人看病问诊,还能与赵老侯爷说上话,就是因为他有师父亲传的金针,且他的医术深得真传。 夏云桐在看到那套金针的时候,身体一下子僵直了。 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甚至还有惊悚。 夏云桐强行的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非常用力,也让自己迅速的平静下来。 她没看错,这就是在现代社会,外公给了她却又收回去的那套金针。 所谓的金针,并不纯粹是金子打制,而是一种密度极大的金属定制而成,一共十几根,长针约为六寸,小针是用毫米计算的。 简直是太熟悉了,连仿制这个可能性似乎都不用去想。 可是这套明明应该在现实世界的金针,哪怕是历史的长河缓缓流淌,可也不应该出现在一本书里! 所有思绪不过是刹那即逝。 夏云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这看在他人眼里没有起疑,只当这是慎重的表现。 夏云桐开始给刘老夫人行针。 半个时辰过去了,夏云桐额头渗出了汗水,这具身体,还是弱了一些,说句实话,此时不过是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如果有人知道,那简直会震惊的眼珠子掉在地上。 她是个农家女,从来没接触过金针,这群人竟然放心的让她给金尊玉贵的户部尚书的母亲行针。 懂行的两个大夫一边感激夏云桐的不藏私,一边不错眼的盯着她行针的手法,不懂行的只觉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回春圣手老谷子着实厉害。 不止有柳大夫,更有这个少年小弟子。 柳大夫虽然给夏云桐临时按了这个身份,但他并不敢小看夏云桐,只站在他的药堂里,就说出一些药材的年份和品级,然后更是亲自制出了养神丸,就冲这个,别看她年龄小,医术当在他之上。 如果真是他的师弟那反倒好了。 师父性子古怪,可这样的弟子也是愿意收的。 于是夏云桐就那么理所当然的一针针的扎了下去。 一炷香之后,夏云桐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可是当最后一针拔下来的时候,床上的老夫人动了动手,随后眼皮也动了动,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几息之后,老夫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脸色竟然比刚才要好了许多。 事实摆在眼前,勿需多说! 夏云桐这一套行针之术,就连一旁看的目不转睛的柳大夫和董大夫,都暗暗震惊与佩服。 夏云桐站起身子,说道:“师兄,可以开方子了。” 老夫人被惊喜的刘夫人扶起来,又吩咐大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刘老夫人看了眼屋子里的人,神志渐渐回笼,她声音虚弱的道:“我这些天昏昏沉沉的,眼睛想睁又睁不开,我还以为就这么去了呢。” 刘大人眼窝有些热,他指着夏云桐:“母亲,那是回春圣手的小徒弟,是他刚才行针让你醒了过来。” 这回春圣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想到却收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徒弟。 夏云桐在一旁说道:“老夫人,您这是吉人自有天相,醒过来好好调理,您这寿数且长着呢。” 这小哥说话真好听。 老夫人明显的高兴了几分,虽然刚刚醒过来,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虚弱无力,竟然接连的说了好几句话,尽管也有些微微气喘,可这已经比预想的好太多。 夏云桐却不让老夫人继续耗神,特意叮嘱道:“老夫人,您刚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等我师兄开好方子,我亲自去给您熬汤药,吃完之后您再喝上一碗白米粥,这病很快就会好了。” 老夫人被说的心里妥妥贴贴的,看夏云桐格外顺眼,手拍着大儿媳的手背,想要表达什么,刘夫人自然心知肚明,就温和的点头:“母亲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二夫人就也挤过来,脸色并不 好,笑起来也很勉强,但却急于表现:“这些天我和夫君急得寝食难安,如今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我这就给您熬白米粥去。” 说着起身就离开老夫人的卧室。 刘大人脸色微变,给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刘夫人心领神会,她站起身子,与孙嬷嬷低声交代了几句,孙嬷嬷快速的离开了屋子。 柳大夫将方子递给了府里的董大夫,他现在不能回医馆,他得亲自看着。 户部尚书府主子下人也是众多,药材也是常备着的,而且还都是好药材,但是抓多少怎么做,就需要柳大夫和夏云桐去了。 但是刚才已经答应刘大人,这药方须要董大夫看过。 董大夫看过之后,对刘大人点头,于是,三人就一同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就听一个丫鬟说什么二夫人不小心摔倒了,如今被抬着回了他们的院子 夏云桐与柳大夫对视了一眼,看来刘大人和夫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到这一刻为止,柳大夫身上的嫌疑基本上是洗清了。 熬好了药亲眼看着老夫人喝了下去,然后刘夫人亲自端来一碗白米粥,坐在床边一口口的给老夫人喂了下去。 眼见着老夫人的气色就好了许多,可却有些困顿。 刘夫人服侍老夫人睡下。 不过因为昏睡好几天了,刘大人就有些担心。 柳大夫忙说道:“这和此前昏睡不同,好好睡上几个时辰,等醒过来依然是白米粥,佐以清爽温和的小菜。明日我再来复诊。” 刘大人点头,竟然说道:“那就劳烦柳大夫了。” 第53章 买宅子 柳大夫终于松了一口气。 等回到回春堂的时候,柳大夫郑重其事的对夏云桐道谢:“这次多亏了夏姑娘,而夏姑娘的医术也让柳某深深佩服。” 夏云桐笑了笑:“恰巧碰上,应该说刘老夫人的确是吉人自有天相。” 刚才柳大夫就发现夏姑娘是个会说话的,此时深以为然。 毛豆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夏云桐,他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伤势好了大半,吃得饱住的好,可心里却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夏云桐会怎么安排他,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姑娘,他怎么就觉得她无所不能呢? 柳大夫对柳青蒿说:“刘老夫人赏赐的东西都是给夏姑娘的,你去整理好”然后问夏云桐:“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富贵人家有这一点好,一高兴了就赏赐,所以,夏云桐回来的时候也拉了半马车的东西,里面有糕点茶叶瓷器布匹还有二十个银元宝。 “柳大夫,东西暂时寄放在您这里。”说着夏云桐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四百两银票:“柳大夫,我不大知道京城的物价,这四百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买一个小宅院。” 柳大夫看着银票,本来想让夏云桐干脆称呼他为师兄,暂时就当师父的弟子,这样的弟子难得,他替师父收了,师父肯定会高兴,可当看到银票的时候,这才惊觉这姑娘有些神秘,要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倒不是怕有什么事儿,是觉得夏云桐肯定另有安排。 不过他却心中一动,问道:“可有什么要求?” “如果柳大夫不嫌弃我麻烦,那就在这附近看看如何?” 柳大夫瞬间兴高采烈起来,满口答应道:“这事交给我,很快就给你办妥。” 夏云桐看着毛豆,短短几天时间,气色好了许多,脸上的伤口也结了痂,脏污的脸蛋洗干净之后,倒真是一个俊秀的小少年。 “毛豆,那天我让你跟着我,其实就是想带你走,你在五爷的手下只有被盘剥的份儿,况且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你是自由之身,所以,我问你现在可有什么想法?” 毛豆使劲摇头,想都不想的:“姐姐,既然您带我出来,以后我就帮着姐姐办事儿。” 随后又加了一句:“或者去官府走个手续,花银子买了我,这样更保险。” 夏云桐沉默不语,却暗中打量着毛豆的神色,想看他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片刻之后,夏云桐笑着说道:“我目前不需要下人,你也没必要自卖自身,在我这里,你觉得好就呆下去,觉得不好随时可以走人,但前提是,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姐姐您放心,毛豆肯定什么都听您的,您就留下我吧,怎么样都成。” 毛豆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他看向夏云桐的眼神也带着忐忑不安,因为他忽然发现,夏姑娘未必需要他。 一个不被需要的人,就没有存在的价值,那就和弃子无疑。 毛豆竟然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一旁整理赏赐物品的柳青蒿,都跟着有些着急。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柳大夫略带惊奇的暗中观察着夏云桐,这姑娘了得,竟然还懂得御人之道。 片刻之后,夏云桐终于点点头。 然后就见毛豆喜笑颜开,想都不想的对着夏云桐深施一礼,抬起头的时候激动的脸都红了。 天色已经不早,夏云桐惦记妹妹,起身准备回客栈。 一旁的柳大夫忙走过来,他的回春堂可以继续开下去,首先要感谢夏云桐,而且他也察觉到了,这姑娘拿出安神丸可不单单是拿出这么简单。 就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夏姑娘,能耽误你一会儿时间吗?” “可是安神丸还有明日去尚书府的事儿?” “是的,那安神丸效果奇好,吴阁老方才又定了十瓶,不过我没有答应,我只说这安神丸是师父托别人捎过来的,目前还没有方子。” 夏云桐看了眼柳大夫,这人也是个老谋深算的。 她也打听一下,回春堂可不单单只是一家医馆这么简单,这是回春圣手,又号称南梁医仙的老谷子开创的。 在京城已经有七十年的历史了,而这老谷子,今年据说已经九十多岁了。 这个年代,这般年龄的老人,简直和仙人差不多了。 她扮作少年假装是他的徒弟都没人敢小瞧,可想而知,这老谷子在京城还是有一些地位的。 如今柳大夫说这方子是老谷子的,倒 也合情合理。 “柳大夫,明日我会和您再去一次尚书府,回来之后我会教您如何制安神丸。” 听到这话,柳大夫心神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云桐,甚至都有些口吃了:“你你刚才说教我?” 此时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柳大夫蓦然从椅子上坐起来,脸色涨红,神情就有些激动:“小姑娘,你这是不相信我的人品,我柳青对天发誓,对夏姑娘的安神丸绝对没有觊觎之心!” 夏云桐反倒是愣怔了一下。 到这一刻,她方才察觉自己在这书中世界,似乎有些随意了些。 柳大夫以为自己在试探他呢。 她忙诚挚的说道:“柳大夫,我没有质疑你的人品,要不然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写下药方,我说教你制安神丸,是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估计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京城。” 却原来是这样的啊。 柳大夫看夏云桐的神情,有些惭愧的道:“那我那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攥了攥手,他突然觉得,在夏姑娘这样的人面前,不需要有太多的小心思。 这丫头一双眼睛清透极了,似乎没有什么她看不明白的。 索性直接了当的说:“小姑娘,我有一个建议,你想听听吗?” “柳大夫,您说来听听。” “你这安神丸是上品,只怕太医院都没有,我们合作,你什么都不用管,收益我一你九。” 这句话正中下怀! 不过夏云桐却不同意这样的分配:“虽然药方和制药工艺很珍贵,可药材价格同样高昂,我们五五分成。” 第54章 它这是在报复她呢! 柳青坚决不同意,说句实话回春堂能保下来,没有辱没了师父的名头,这多亏了夏云桐。 人家出药方还出制药工艺,他只不过出些药材,就和她五五分成,他能得一成都已经很高兴了。 坚持到最后,分成定在了四六。 柳大夫知道刘老夫人转危为安,自己洗清嫌疑,那么回春堂就会继续经营下去,而且会比以前还要好。 等养神丸一出,不说别人,吴阁老和老侯爷再加上户部尚书刘大人,就会成为第一批买主。 安神丸这东西,不管备多少,其实都不算多。 他有些羞愧的道:“你买宅子的银子我其实是不该收的,可因为刘老夫人那件事儿,我除了这家医馆,几乎要身无分文,这银子我暂且收下,不过年底的时候,我会将它加在给你的分成银子里。”随后又特意加重了语气:“就这么定了,夏姑娘,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如果你再推辞下去,我就是无地自容,可不敢接手养神丸了。” 夏云桐没有坚持,她心里门儿清,按照她的方法制出来的养神丸,绝对会成为京城独一份。 然后再挂上老谷子的幌子,自然身价倍增,这东西要多少银子都由回春堂说了算。 像现代世界卖的保健品一样,一瓶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上万元。 人家还直截了当的表明,不能当做药品,吃不好可也吃不坏,但谁没有给父母买过几瓶呢。 于是夏云桐欣然同意,两个人又定下了明天去尚书府的时间,然后让柳青蒿找了一辆马车送夏云桐回客栈。 至于那些布匹瓷器,暂时放在回春堂,等买了宅子之后再搬过去,不过夏云桐也拎了一堆东西,有茶叶糕点还有十个银元宝,另外十个就存放在回春堂。 平安客栈看似普通,可据她观察,肯定和沈栖有关系。 要不然,沈栖不可能住在那里。 她身上还有十张十两的银票,足够她和妹妹用了。 今天的客栈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伙计在门口候着,看到夏云桐过来,连忙上前迎接。 夏云桐自然拎得动,可这两个伙计这么热情,夏云桐就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他们,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这家客栈。 中间是厅堂,有一张大柜台,右侧面积大的房子是客房,而左侧面积稍小的是客人们吃饭的地方,里面摆着四张八仙桌。 往日里这里有些吵闹,今天只有两桌客人在喝茶。 其中一少年公子俊秀风流,正与其中一人低声的交谈。 看到夏云桐望过来,洛西河刷的一下打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只剩一双眼睛与夏云桐对视了几秒钟。 夏云桐: 这人似乎是一个神经病! 夏云桐继续朝楼上走,隐隐约约的听到身后那少年说:“幸好没纠缠与我,唉,现在的姑娘,胆子大的着实不少。” 男子声音带着笑意:“我看你是想多了啦,人家脚步都没停留。” “防患于未然。”洛西河玩世不恭的摇了摇扇子,问对面的男子:“怎么样,我要的红珊瑚能找到吗?” “能找到,就是价格贵了点。” “没关系,我老子的银子我要是不花,他都会拿去养女人”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等到了二楼,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楼上这么安静,那几个房间的客人都退房了吗?” 一个伙计笑着道:“回姑娘的话,今天早晨他们都退了房,如今都空着呢。” 另一个伙计又接着说道:“您隔壁的沈公子还在呢。” 也就是说,这二楼的客房,只住着她和妹妹还有沈栖。 不过这似乎和她关系不大,夏云桐想过也就算了。 夏云桐站在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她出门的时候,已经叮嘱妹妹在里边将门插好。 敲了几下之后,就听到里面扑腾扑腾的,应该是夏云朵朝门口跑,然后就听到门插板拿下的声音。 其实将妹妹带在身边的时候,夏云桐从来没想过让她一个人待在客栈。 可当她发现了沈栖和这家客栈有关系之后,就放心了许多。 这家客栈,一楼不清楚如何,但是二楼一定最安全。 所以夏云桐对于妹妹不跟她出去,就也没强求,且与掌柜又单独交代了,那掌柜的很可能得了沈栖的吩咐,所以对于她的要求满口答应。 心思如电转,下一刻,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刚要走进去,却没想到本来 蹲在窗台的雪鹰突然之间张开翅膀,一个俯冲就朝着她这边而来。 就像一发炮弹一样,夏云桐本能的矮下身子朝旁边一躲,于是这只雪鹰就从夏云桐的头顶,飞到了房间外的廊道。 廊道对面是一扇窗户,此时已经开了大半。 夏云桐以为它要从这里飞出去,就缓缓的站直了身子,哪想到下一刻,这只雪鹰如钢钩一般的爪子,竟然紧紧抓住支起窗户的木棍,整只鹰仰起头,鹰嘴里发出桀桀的怪叫声。 夏云桐: 她可不可以将其理解成是哈哈的狂笑声? 这只幼稚的雪鹰,果真记仇,它这是在报复她呢! 夏云桐冷冷一笑,果断的啪的一下将房门关上,雪鹰愣了愣,还没等它想好是飞进去还是飞出去呢,紧闭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夏云朵站在门口,低声的央求着:“大姐,阿雪调皮了些,你别和它一般见识,不要将它关在外面好不好?” “别总阿雪阿雪的叫了。”夏云桐已经走进屋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天气热,她早已出了一身汗,一会儿得叫些水好好洗洗。 一杯水下肚之后,感觉身上的热气退了许多,她才又接着说道:“这只老鹰可是有主人的,早晚会走,我们也不可能将它带回凉水湾,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站在门口的夏云朵眼睛就湿了,眼泪要掉不掉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夏云桐。 夏云桐心肠冷硬,不为所动:“你想要漂亮衣服想要头花金簪,大姐都可以给你买,但这只老鹰,你还是让它飞走吧。” 第55章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夏云朵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看到雪鹰两只鹰爪稳稳的抓着斜支的木棍,她走上前去,抿着小嘴看着雪鹰。 雪鹰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人,它要确定那是不是它的主人。 可那个有熟悉气息的少年,到现在也没回来,它就不可能离开,于是灵活的飞了下来,它的鹰爪如钢钩,也不可能蹲在夏云朵稚嫩的肩膀上,就索性蹲在了地上,抬起头,声音温柔的叫了几声。 这小姑娘比那大姑娘好太多了。 于是夏云朵就抱住雪鹰,很是不舍的样子,夏云桐坐在床边看了一阵,无奈的说道:“将它带进来吧。” 听到这话,夏云朵高兴的拍了拍雪鹰的翅膀,低下身子,将雪鹰吃力的抱起来,然后进了房间。 夜色渐深,西区某一条胡同最深处,这里墙高两米,抬头只能看到青色的琉璃瓦,还能看到院子里有高大的树冠。 此时,里面的一处密室。 昏暗的灯光之下,有三个人围坐在一起。 而在外面的角落里,有十一个人矗立在夜色之中。 这些人是通过考验的皇太子暗卫。 他们有御林军的队正,有做生意的富商,王爷府的护卫与巡街的衙役,宫里还有太监,如今跟在四皇子身边 平日里他们就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 自从皇太子薨了之后,都人心惶惶。 就算是聚在一起可又能做什么呢? 皇权之上,那是最高的统治! 不想造反,无人能撼动。 如今好了,他们有了新的统领。 此时三位主子就在密室里商量大事,他们则是在外面等候吩咐。 这是四进的院子,里面有一个密室,中间一张八仙桌,上首的是一位英俊少年,面色沉静,那双眼睛似乎被风雪侵蚀过,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 尽管他表面是一个农家子,是距离京城百里之外一个村子的猎户,可是靖远侯爷知道,能被皇太子看中,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几番接触下来,景宸和洛西河对他很是佩服, 此人行事颇有皇太子的风范,却又比皇太子手段狠厉,所以,面对他,竟然和面对皇太子一样。 都说乱世用重典,对于他们来讲,如今局势一团糟,唯有杀伐果断才能杀出一条血路。 其实,当初的沈栖是想要戴上面具掩藏真面目,可后来一想,这样多此一举。 他手里有皇太子的印鉴,还有他自己写出的几封书信,就是将日期提前到了两个月前,又专门处理了一下。 这封信是分别给靖远侯爷与洛西河的,内容大致相同,告诉他们沈四郎是新的暗卫统领,一旦宫里有变故,暗卫队伍就归他调派,两个人也归他领导。 作为皇太子来讲,对于属下,让他们做事就直接吩咐,没必要去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所以靖远侯爷和洛西河也不会问,执行就是。 此时,靖远侯爷接着说道:“埋伏的人马已经安排好,等那老匹夫走到玄武街,我们就会动手。” 洛西河一扫往日的玩世不恭,神色肃穆的在一旁补充道:“统领,侯爷,你们放心,善后收尾工作交给我即可。” 就在这时,紧闭的密室被轻轻的敲响。 得到许可之后这人方才进来。 因为恰巧十二人,皇太子分别给他们按照属相来命名。 老大叫鼠一,老二叫牛二,然后以此类推,这就是他们的代号。 而鼠一精通奇门遁甲,各式武器,火药弹就是他制出来的,他的身份是北区巡街的衙役。 进来的正是暗卫老大鼠一,他低声道:“宫里传来消息,康元帝突然下旨,四皇子落发修行至京郊的报恩寺” 这话一出,本来安静紧张的密室,煞时变得冰冷和窒息。 景宸本能的看向沈栖, 鼠一又简单说了一下宫里的情况,这是在宫里的暗卫蛇六传递出来的。 鼠一禀报完之后,就退了出去。 沉默了片刻,满身寒霜的沈栖敛去了所有情绪,声音平静:“计划有变,我们重新安排!” 翌日的清晨,一夜好眠的夏云桐,坐上马车先是去了回春堂,柳大夫早早的等在医馆,现在虽没有正式开门,不过已经有一些经常在这里买药看病的老顾客进进出出了。 柳青蒿与那药童忙得很。 以前这里有好几个 大夫和药童,出事之后就只剩下父子二人和一个无处可去的孤儿。 柳大夫的老家并不在京城,他在京城开药馆,夫人以及长子和长女都在老家。 这柳大夫干净的很,身旁也没有伺候的丫鬟姨娘,后院只有两个洗衣做饭的婆子。 最多的都是医学方面的典籍,还有这些年研究出来的各种方子,成的与不成的,都被他放在自己的书房里。 夏云桐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昨天我用了那套金针,可真不错,应该是您师父传给您的吧。” 柳大夫点点头,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这么一说,他真的有些想念师父了,可那老头脾气古怪,说是最讨厌束缚,不需要别人惦记他。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嗯,是他老人家传给我的。” 夏云桐就不再继续问下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书中世界,终归是大千世界,而大千世界也许还有三千小世界。 也许和她那套金针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非要说有关系,可能就是巧合吧。 时间差不多了,坐上马车就去了户部尚书刘大人的府邸。 今天老夫人气色比昨天还好,早晨起来喝了一碗清粥,吃了一个豆皮包子和一盘清爽的小菜,刘大人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乍一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这一次夏云桐没有行针,柳大夫经常来刘府,对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最是了解。 他以前的针灸佐以汤药的方案,最合适不过,已经不需要更改。 其实夏云桐也想过,万一有一天柳大夫知道了她来自哪里和从小到大的过往,肯定会怀疑她的。 对了,还有朱家医馆的朱神医。 怎么解释呢? 通通都推给仙人托梦? 第56章 出家当和尚 其实原主对药材的确熟悉,在这方面也有天赋,前几年经常跟着外公去山上采草药,有时候采的草药卖的铜板比外公还要多。 当然了,最后也都进了大房的口袋。 这姑娘这么多年也就攒了十几个铜板,是准备等她娘生产之后用的。 其实夏云桐很佛系,如果原主回来,她不介意立刻将身体还给她。 她想回现代想回家,尽管那是一个其实并没有多少温情的世界,但那毕竟是她的家,虽然她这人有时不合群,可她还是有几个好朋友的。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这身体好像就是她自己的一般。 行走在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古代街市上,夏云桐甚至有一种恍惚感,也许现代的经历才是她的一场梦吧。 所以现在的夏云桐,确实是全心全意谋划着以后。 她给刘夫人一个美容方子,简单普通,但这世界却真的没有。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哪怕现在刘夫人早已经当了祖母,可也希望自己年轻漂亮,就算不年轻了,但脸上皱纹少一些,皮肤细腻一些,白净一些,不是更好吗? 刘夫人知道老谷子涉猎方面极广,是南梁国难得一见的医家,却也是杂家,拿出这个方子一点都不奇怪。 刘夫人高兴的收了下来,而自始至终没有见到二夫人,应该是被私下处理了,这件事情户部尚书是不会张扬的。 这就是所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说达官贵人之家了,就连凉水湾的庄户人家,不也是如此吗? 夏云桐对于这里的很多事情又有一个深刻的认识。 又被刘夫人赏了一堆东西,而这里面还有五张十两的银票。 还是那句话,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只是两天的功夫,夏云桐也算是小有积蓄了。 柳大夫与夏云桐出了尚书府。 是府里的大管家亲自送出来的。 应该算是规格很高的待遇了,也代表着户部尚书,对于柳大夫不会再追究。 尽管这样说,有些不讲道理,可事实如此,真想要柳大夫背锅,一顶大帽子压下来,柳大夫也只能咬牙认下了。 马车朝着回春堂的方向慢悠悠的驶去,夏云桐心里琢磨着元若烟。 虽然元若烟没那个胆子将自己做过的事儿说出来,可是,那人心肠歹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元若烟向来自觉高人一等。 如今被夏大丫给这么收拾了,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夏云桐手里也没有毒药,除了安神的就是拉肚子的。 张婆子吃下的是拉肚子药,可如今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元若烟的是安神丸,当时她还同时按了睡穴,所以元若烟会睡一天一夜。 现在同样恢复正常。 只怕现在也是满京城的打听,甚至会给娘家去信。 那么,她该带着妹妹回凉水湾了。 与此同时,玄武街的理藩院,当朝首辅蓝玄凌与这次使团大臣,就和亲以及两国和平友好相处之事进行了洽谈。 行程不改,说是和平友好,那是单方面的,这一次南梁国为此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蓝玄凌并不觉得有什么。 南梁国地大物博,那点东西他们还没有放在眼里,暂时能让北鞑国安分一段时间,就也值得。 要不然这仗一打起来,损失的可就不是这点金银珠宝和南梁国的公主了。 皇太子死了,再将大公主送去北鞑国和亲,不管她有什么能力,她的手也伸不到京城来。 只剩下一个小皇子了。 想到这里,蓝玄凌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从皇宫里缓缓出来一顶暖轿,四周是明黄色的流苏,绣着精致的花纹,八个太监抬着,里面坐着一个眉眼精致的小男孩。 他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玉质的小老虎。 他是属虎的,这是太子哥哥在他四岁生日那天,亲自给他雕刻出来的。 他就是沈栖的弟弟,四皇子沈哲。 他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阴郁和沉静,掀开帘子探出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皇祖母病了,母后犯错被关进了冷宫 父皇下旨说让他出家为僧,为太子哥哥祈福。 沈哲叹了一口气,阴郁的眼睛里染上了点点泪光。 可却也觉 得无端的轻松起来。 他出家做了和尚,就不会妨碍三皇子,不会成为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父皇也不会用好像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他。 他从会走路就有了自己单独的宫殿,父皇说他与他相冲,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宫殿里,除非重大节日和祭祀,轻易不让他出来。 太子哥哥偷偷告诉他,耐心等着,他会将他从那空荡荡冷冰冰的宫殿里带出来。 可是太子哥哥还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呢,就永远的离开他。 沈哲又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好,可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他又探过头看去,却原来是阿姐。 沈萱在后面急声喊道:“停下。” 可抬轿子的八个太监好像没听到一般,因为他们的命令就是将四皇子送出宫门,送上马车,送往报恩寺。 暗卫蛇六眼眸暗了暗,他是大太监,在皇上跟前伺候着的梁大总管面前,很能说得上话。 他开口道:“停下。” 随后又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公主岂是咱们这些奴婢怠慢的,那可是天家娇女!” 几个太监心神一凛,对呀,就算她不受宠,可她也是皇帝的女儿,他们这些奴婢,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怠慢大公主? 于是赶紧将暖轿停了下来。 沈萱追了上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她现在彷徨不安,一夕之间皇宫就变了天,她连皇祖母和母后的面都见不到。 她们住的宫殿,已经被禁卫军给围的水泄不通。 然后她就惊闻弟弟要被送去出家当和尚。 她抓住脚杆,一翻身就上了暖轿,一把将沈哲搂在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哲一动不动的让她发泄情绪,可是啊,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怕是要争分夺秒的。 他不得已挣脱开,低声道:“阿姐,你怎么会来,回吧。” 第57章 被找到了 沈萱看着像小大人一样的沈哲,心里更难受了,这个弟弟是所有皇子里,让父皇最厌恶的。 沈萱自始至终都不明白。 难道仅仅因为弟弟是母后所生? 也许是吧,毕竟弟弟之后,皇宫里除了蓝贵妃生的,再没有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这个弟弟她见的次数并不多,可心里惦记的很,沈萱更咽的道:“阿哲,你莫急,好好的待在报恩寺,阿姐会想办法的。” 沈哲说道:“阿姐回吧,不要被父皇知道,否则他会责怪于你。” 这时候,外面的蛇六不得不提醒着:“公主,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圣旨已下,谁敢抗旨呢? 沈哲小小的身子端坐在软榻之上,面色很平静,没有惊慌不安,没有哭泣吵闹,可这样的弟弟让沈萱更难受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 满腔恨意却只能压了下去,她心里想,如果自己的几个舅舅没有战死沙场,如果自己的外公还活着,肯定会有人为她们做主的。 可如今,人口凋零的承恩侯府,竟然被御林军给围到现在。 沈萱咬着牙从教练上跳了下去,然后看着这些人消失在皇宫大门口。 皇宫的大门又再次缓缓的关上,隔绝了一切视线。 再有三日,她也要离开这里去和亲。 所以母后所生的三个孩子,真的就再也不会成为蓝贵妃的眼中钉和肉中刺了。 沈萱一动不动,烈日当头,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些人出了皇宫大门,又换上了马车,毕竟报恩寺在京郊,距离皇宫差不多要十几里路。 很快的,四辆马车缓缓的出了京城的城门。 随行的是京城护防的御林军,分为两队,共有二十人。 而暗卫分为两批,一批保护沈哲去报恩寺,此时另一批就埋伏在玄武街。 雪鹰本来蹲在窗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可突然之间睁开眼睛,先是朝着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对着夏云朵唳鸣一声。 不等夏云朵反应过来,雪鹰张开翅膀,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飞上蓝天,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很快就消失在了夏云朵惊慌的视线里。 夏云朵这几天与雪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虽然姐姐说的对,这雪鹰是有主人的,可她还是舍不得,于是,想都不想的就朝客栈外面冲。 柜台站着的掌柜没在,有个小伙计在擦桌子。 看到一抹淡绿色的小身影消失在大门,伙计连忙跟出去。 然后就看到了二楼住的小姑娘,被一个女人给紧紧的抓住了。 抓住夏云朵的正是元若烟。 这几天她花了大价钱四处打听,心里惊恐不安,同时又恨意滔天。 夏云桐这个贱人,竟然敢给她下药,如果找到她,一定将她狠狠鞭打一顿,然后卖进窑子里,让她生不如死! 她是今天早晨得到消息,说那姐妹两个就住在平安客栈,她带着府里的家丁急匆匆的赶过来,恰巧看到另一个小贱人夏云朵也冲了出来。 元若烟狞笑着,死死的抓着夏云朵的手,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大姐呢?” 夏云朵哪里想到,只这片刻的功夫就被元若烟给堵住了。 本能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可手腕的疼痛,又让夏云朵马上清醒过来。 想起撕碎的卖身契,想起自己的大姐,夏云朵来了胆气,也同样恶狠狠的看着元若烟:“姓元的,你做的恶心事儿,我还没找你报仇呢,你竟然有胆子出现在我面前?” 元若烟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朵。 几天不见,这小贱人的胆子也大了,这一个两个的,是要上天吗? 想都不想的,伸出手就朝着夏云朵的脸抽过去。 没想到下一刻,手上一空,夏云朵就被店里的伙计给一把拽过来,伙计怒目而视:“这位夫人,你是何人?为什么对我店里的客人动手?” 元若烟气得脸色青紫,嘴里怒骂道:“一个小伙计都敢对我大小声,看来你是活腻了。” 转头看向跟着来的六个家丁:“打,给我往死里打,然后砸了这家客栈!” 其中一个家丁有些犹豫,在京城里能开客栈的,说句实话,真的非富即贵,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因为你都不知道背后的当家人是谁。 伙计打就打了,客栈是不能砸的。 于是这几个家丁开始撕扯伙计和夏云朵。 客栈大门口顿时乱成一团,其中一个伙计对另一个喊道:“快去报官,这里有人闹事!” 那伙计一跺脚,转身就朝着衙门方向跑去。 这几个家丁随身带着烧火棍,两个伙计一个打三个,明显有些吃力。 而夏云朵惊恐的就准备朝客栈里面跑。 元若烟一把抓住她的头发:“贱蹄子,看你往哪儿跑?” 这时候跟着她的一个丫鬟和婆子也冲上前来,抓住了夏云朵。 然后就将她朝马车的方向拖。 元若烟眼底里带着狠意,手里有了夏云朵,就不相信夏云桐不过来找? 她不将这姐妹两个都整进窑子去,她就不叫元若烟! 夏云朵再怎么着也是个孩子,怎么抵得过三个人? 就被连拉带拽地朝着马车而去,眼见的就要被塞进去,夏云朵惊慌的大声的哭喊起来。 一个伙计就朝夏云朵这边冲。 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有一团雪白色的影子,如一道白色闪电一般从高至下,朝着抓着夏云朵的婆子和丫鬟而去。 大家都在提防着地面上的伙计,没谁能想到从空中会飞来一只白色的老鹰。 锋利的鹰爪瞬间抓开了婆子的头发,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跌倒在地上,而元若烟呆愣在马车边,还没有反应过来,雪鹰一个俯冲,一爪子就抓住了元若烟的头发朝旁边飞,于是元若烟不但被扯掉一块头皮,人也被拖倒在地上。 家丁和伙计都看呆了。 元若烟疼的发出凄厉的惨叫,简直是连滚带爬的朝一边躲去。 夏云朵看到雪鹰过来,眼睛露出喜色。 可雪鹰似乎并不准备逗留,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后就展翅朝着城门的方向飞去。 夏云朵再也顾不得了,拔腿就朝着它的方向追过去 第58章 斩草除根 夏云朵因为受了惊吓,此时脑子里也没什么念头,就是觉得跟着雪鹰应该很安全,可她却忘记了,雪鹰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巡街的衙役小跑过来。 元若烟早就昏了过去,丫鬟和婆子将她抬进马车。 如果是往常,他们可以找衙役给做主,甚至拿银子反黑为白,可是今天似乎不能。 不管夏云朵家有多穷,地位有多低,她是南梁国的百姓,不是家奴。 掌柜的也回来了,脸色阴沉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就马上吩咐伙计快点去找寻夏云朵。 对于想要砸了他们客栈的元若烟,掌柜冷笑出声,一个富商的小妾,竟也想踩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真是活腻了。 拉着四皇子的马车,此时已经上了官道,路两旁是农户种的庄稼。 过了庄稼地,就是一片芦苇,芦苇尽头是一片湖泊。 这芦苇很密,足足有一人多高。 护送四皇子的除了一些太监,还有御林军,领头的是校尉,他们要保证将四皇子安全的送到报恩寺,并且监视着让他出家为僧。 从此皇室再也没有四皇子,也再没有一个叫沈哲的人,甚至连名号都已起好。 经过特殊训练的蛇六,在进入这片芦苇荡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机立断,让马车马上停下。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犀利的弓箭声破空而来,嗖嗖嗖的如雨点一般,随后芦苇荡里冲出来十几个黑衣人,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刀,毫不犹豫的就朝着御林军还有太监砍去。 几个太监的人头如西瓜一般的滚落进苇荡,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路边的河泡。 蛇六心神大骇,砍倒了几个黑衣,飞身而起,坐上沈哲坐着的马车,手里的刀就朝着马的臀部狠狠扎去,枣红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发疯的一般朝着前方冲去。 车里的沈哲在蛇六的吩咐下,趴在了车板上,小手紧紧抓着手里的玉虎。 乌溜溜的眼睛透过车帘缝隙,一眨不眨的看着坐在马车前蛇六的背影。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父皇要杀他吗? 蛇六将刚才这些人的身影刀法在心里过了一遍,知道这不是皇上的人。 那么这些黑衣人是谁呢? 黑衣人似乎也早有准备,骑着马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急追而来,势必要在去报恩寺之前将他们截杀在芦苇荡里,然后毁尸灭迹。 枣红马疯狂一般的朝前跑,后边的追兵紧追不舍。 可就在这时,前面也突然之间出现了几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用黑布巾蒙面,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大刀。 前有狼后有虎,蛇六一咬牙又一刀砍向了另一匹马,那马吃不住痛,高高的扬起前蹄,随后落下,然后就疯了一般的朝前冲去,倒是将前面的黑衣人冲的凌乱了一些。 蛇六手握钢刀,上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名追上来的黑衣人被他斩杀,然后落进了芦苇荡里。 突然,前边出现一个弯道。 蛇六打定主意,在马车行进途中,他伸出手一把抓起沈哲,圆睁着眼睛,急声的叮嘱道:“四皇子,我将你扔到路边的芦苇荡里,你乖乖的藏着,不要出声,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 不等沈哲答应,蛇六已经用巧劲将沈哲扔到了路边的芦苇荡里,而马车丝毫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行。 于是这些黑衣人就继续追着马车,很快的就略过了沈哲藏身的芦苇丛。 玄武街,正在宴请北鞑国使臣的蓝玄凌,与他们敲定好了一路上的行程,基本没什么疏漏,出发的时间也已经定好。 礼部也将需要的东西安排妥当,剩下的就是出发了。 酒足饭饱,一行人从这京城最大的酒楼走出来,在门口分别,北鞑国的使臣由几个大臣陪着,朝着他们住的地方而去。 蓝玄凌则是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心里估算着时间,此时他的人应该已经将四皇子沈哲斩杀在芦苇荡。 什么叫斩草除根,这才叫斩草除根! 光送出去当和尚那怎么行? 和尚还有还俗的呢,要将这可能的苗头都掐灭在摇篮里,蓝玄凌人生准则历来如此。 此去北鞑,山高路远,其实他完全不必亲自送公主和亲。 蓝玄凌自是不想去的。 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更是要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要 不然他也不能联合那么多的大臣,将主战的文臣武将打压下去。 可那个逆女,一定要让他亲自护送大公主去北鞑国。 要让他亲眼看到大公主成为北鞑王的第十九个王妃。 皇朝的长公主沈玉昭如今是北鞑王的二王妃,本来她是老北鞑王的王妃,可是现在的北鞑王继承了王位之后,就将父亲的王妃和女奴通通的继承下来。 当然也包括南梁国的公主沈玉昭。 一女侍二夫,在南梁国那可是奇耻大辱,可在北鞑国就稀松平常。 当然了,这些都是秘密,没有多少人知道。 皇家的丑闻,也没必要宣扬不是? 不过是一个长公主而已,成不了大气候,但蔻儿就担心这婚事会出问题,影响两国的和平,所以让他一定要利用他的身份压住长公主沈玉昭。 这是其一,其二是在丘州往北,距离金州不远的一处山脉里,有一座金矿。 可即便如此,蓝玄凌心里依然是有怨言的,别管是用他的身份压制长公主还是那一座金矿,对于蓝玄凌来讲,都不是非他不可。 可贵妃娘娘现在主意正的很,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了,她这是在报复因为她亲娘不在,他薄待了她和她的大哥。 他妻妾成群,儿女那么多,每天忙于国家大事,哪有时间去管他们? 但这就被记恨到现在。 蓝玄凌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他这个女儿啊,其实自私的很,可却成了皇帝的心尖,不得不说,蔻儿本事大得很。 突然,一道破空声蓦然而起,白光闪过,蓝玄凌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胸口一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心窝上的那把宝剑! 第59章 猝不及防 变故来的太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蓝玄凌的脑子甚至还停留在刚才的念头和手握宝剑之人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上,随后外面一阵大乱,车里也飞进来他的贴身护卫。 可那把宝剑已经刺进胸口,而握着宝剑的人,蒙着黑布巾,颧骨很高,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冰冷无情。 他用力朝他的心口深处刺去,随即被他的贴身护卫给死死握住剑身,又进来两个人,黑衣人一个翻滚,离开了马车。 下一刻,一声爆炸声轰然响起。 蓝玄凌感觉他的马车被高高的掀起来,又重重的落在地上,他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脑子一片空白,一向运筹国家大事的当朝首辅,在这一刻竟然什么念头都没有,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一击即中,而黑衣人也身中数刀,可他丝毫不在意,这人身形高大,似乎是异域人,他奋力的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去。 现场顿时大乱,这条街道很宽阔,两边都是店铺,挂着灯笼和幌子,高矮不一的阁楼上,还有悦耳动听的古筝声与女子的浅吟低唱。 来往的行人,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尖叫着纷纷朝四周退去,甚至有人失声的喊道:“那马车是蓝阁老的。” “不好了,蓝阁老遇刺了,快点去叫官兵” 街头行走的路人听到这样的喊声,都纷纷的看过去,下一刻,就看到一辆支离破碎的马车。 而躺在破碎木板上的,是穿着官服的一位老大人。 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瞬间玄武街就乱了起来。 有那在街头做买卖的,动作迅速的收拾东西,朝着后面退去,有人就跑着去找官兵 隐藏在暗处的沈栖蓦然间抬起头,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蓝天之下,随即越来越远。 沈栖的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原计划今天就是截杀蓝玄凌,可是弟弟却被康元帝给送去报恩寺。 这些变故都只在一夕之间,所以原定计划不变,却又分了一队人马去保护弟弟。 想到这里沈栖不再犹豫,他向来相信心中的直觉,尤其是经历这样匪夷所思的变故之后,低声对身旁的靖远侯爷嘱咐了几句,他几个闪身就消失在这处茶馆的后门。 半炷香之后,他已经带着鼠一坐着马车出了京城的城门。 他们一共三辆马车六匹马,等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之后,迅速的解开车套,他带着五个暗卫朝着报恩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蛇六将人引到了一处山脚下,马受伤了,爆发的力量的确惊人,可却不长久,后面的马都是骏马,可饶是如此,也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追上来,团团将马车围住。 蛇六自知再也不能瞒天过海,从车辕上飞身而起,手握钢刀,一矮身,几个腾跃就砍倒了两匹马,击杀了三人。 其中一人实在忍不住,扬声道:“好个深藏不露的太监啊。” 随即他吩咐跟上来的人赶紧沿路寻找四皇子。 蛇六不废话,他在宫廷之内,对于皇宫之外了解甚少,但也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保护京城的军队有三支,一支是保护皇宫的禁卫军,然后是守卫京城的御林军,再就是城外大营的威武军。 但不管是哪一支派来截杀四皇子的,除了皇帝那就是蓝家了。 这些人完全不像府里的护卫,看他们行事有些像御林军。 而御林军的统领则是蓝贵妃的表哥。 由此可见,康元帝对于蓝贵妃以及她身后的蓝家,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如今追上来的大约有十七八人, 蛇六更倾向于他们就是御林军,因为现在的御林军内部很烂,吃空饷,疏于训练,吃喝嫖赌不务正业。 整个御林军被塞满了世家子弟,有的只是挂个名字而已。 所有的念头不过转眼即逝。蛇六伸出手将一个骑在马上的黑衣人拽了下来,他则是翻身上马,挥起钢刀砍向去找四皇子的黑衣人。 而就在这时,山上的密林里突然冲出四个黑色的身影。 他们与这黑衣人打扮差不多,但明显不是一起的,蛇六看到这几个人,心下大定,他费尽心力冲到这里,就是等着统领派来的四个暗卫接应。 有了接应的暗卫,蛇六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越过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挥刀就朝着他恶狠狠的砍去。 那人慌的连忙后退,而蛇六不敢恋战,内心焦急如焚,如果四皇子出了差错,他死是小事儿,他们所有的安排都付 之流水。 蛇六纵马又转身朝着刚才四皇子藏身的芦苇荡疾驰而去。 被马车扔下的沈哲蹲在路边的芦苇丛里,总是带着阴郁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些黑衣人越跑越远。 蹲着的小身子站起来,可是在这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里,却也不引人注意,前些日子刚下过雨,这芦苇丛下面有一层水,他的半截身子都湿了。 沈哲看看来处又望望去处,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捞起脚下的淤泥,就开始往脸和手上摸,很快的,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他抹上泥,人也变成一个小脏孩,去往报恩寺的方向,隐隐的能传来马的嘶鸣声,可是太监娄泉还没有返回来接他。 这娄泉其实就是蛇六。 沈哲沿着芦苇荡的边缘就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突然,他蹲下身子伏在芦苇丛里一动不敢动。 京城的方向,有人骑马朝这边奔过来。 透过芦苇丛的缝隙,甚至看到几个穿着青色短打布衣的男子,骑着枣红马在他眼前疾驰而过,没有任何停留,很快就不见踪影。 沈哲又等了几秒钟,从芦苇荡里拔腿就朝官道上跑,左边是个岔路,他想都不想的,就朝着左边这个稍微窄一点的路跑去。 然后就发现有一大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往这条路走,如果他们不是去报恩寺,那就是沿着这条路往北走,去京城。 沈哲糊在脸上的泥巴干了,他胡乱的蹭了蹭,整个人就乱糟糟的。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这话虽然并不科学也不准确,但是如今用在沈哲身上却贴切的很。 第60章 逃荒的灾民 这些人差不多有几十人,他们来自大旱的江东,那里赈灾粮食发不下去,家家户户不但没有粮,饿死的也越来越多。 为了活下去,于是,十里八村的的人就都集体出来道京城寻活路。 天子脚下,有皇帝老爷在怎么也能有他们一碗稀粥喝吧,就不信这皇帝老爷能看他们饿死。 而这只不过是先头队伍,后面还有陆陆续续往京城赶的灾民。 沈哲跟在队伍的末端,衣服在芦苇丛里被刮破了,整个人脏兮兮的,还真就没人注意他。 他将手里的玉虎攥紧,那东西花生大一点,攥在小手里并不显眼。 沈哲他跟着队伍就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而那些黑衣人敌不过暗卫,此时,全都被处理掉了。 蛇六却还是晚了一步,看着空荡荡的芦苇丛,瞬间如坠冰窖。 四皇子沈哲不见了,他疯了一样的寻找。 这条路是黄泥路,坑坑洼洼的,因为今天人马众多,所以根本看不出有小孩的脚印。 这条路目前还没有车马经过,可死了怎么多人,官兵迟早会知道。 他可以逗留,但是沈栖和暗卫却不能。 蛇六找了半炷香的功夫,依然没发现沈哲的踪迹,再往里远去就是几米深的湖泊了。 蛇六不敢想下去,跪在沈栖面前请罪。 沈栖面色铁青,可他知道此时不是怪罪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厉的吩咐道:“官兵很快就会到来,你留下善后,留两个暗卫在芦苇荡里朝报恩寺的方向寻找,我带人回京城。” 说完这话,沈栖让两个暗卫骑着枣红马去藏马车的地方,而他则是带着剩下的三个暗卫,钻进了两侧的芦苇荡中,沿着可能的路线悄无声息的朝着京城的方向找去。 他这弟弟很是聪明,这事儿并不能完全怪蛇六,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可能就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着蛇六过来,但沈哲却不会。 此时的沈哲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努力的看向蓝天,前面队伍逃荒的有人指着天空,大声的惊呼道:“看,那有一只老鹰,是白色的。” “大家小心一些,这鹰可是吃人肉的。” “保护好自家的小孩,不要被这老鹰给叼了去。” 沈哲一眼不眨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雪鹰。 那是太子哥哥的雪鹰,四岁生日那一年,太子哥哥带着雪鹰来宫殿,他和雪鹰玩了两个时辰。 雪鹰很聪明的,通人性,就是性子太骄傲了一些。 沈哲脚步没停,依然跟着前面的人朝前走。 雪鹰似乎察觉到这一群人对它很是防备,于是朝着高空飞去,可是却没有离了这一方区域。 很快的,这些人就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京城是南梁国皇帝在的地方,这里的城墙高耸入云,上面建有一溜的女墙,拐角处有角楼,还有士兵守卫的垛楼。 最外围是一圈护城河,城门正中间是一座可以容十辆马车通过的大型石拱桥。 守门的士兵看守并不很严,楼上的御林军扛着长枪在上面晃悠悠的巡视,不时的有笑声和喊声传来。 如今朝廷对于江东大旱并没有重视,也没有派钦差去赈灾,更别说什么赈灾银子和赈灾粮食了。 守门的士兵并没有接到不让人进城的通知,但还是将他们拦在了大门外,因为进城是要交铜板的,一个人一个铜板。 这些流民在路上都陆陆续续的饿死不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铜板? 雪鹰依然在上空盘旋,但却没人注意它了,一群人围在一起,跟领头的商量起来。 沈哲又抬头望了一眼,目光放到了城门,他也才知道,进这京城是要铜板的,铜板是什么,他当然知晓,也见过,但是却从来没拥有过,因为他也不需要。 他眼眸转了转,就朝着旁边的小树林慢慢的挪了过去。 走了几十步就又抬头看天上的雪鹰,不出所料,这雪鹰竟然跟着他朝这边飞过来。 而此时夏云朵竟然站在了城门处。 出城门不需要花费铜板。 可她想起大姐叮嘱她的话,就有些迟疑,不管元若烟在没在,其实她都该回去。 可恰在此时,她就看到在天空上盘旋的雪鹰。 但是,夏云朵毕竟还算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元若烟很可怕,可她担心大姐也被元若烟给抓住。 夏云朵不舍的朝天上看了一眼,想起大姐的话,是啊,这是有主 的老鹰,早晚都要离开她的。 于是夏云朵转身,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的准备回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距离城门并不近,但也并不是太远,沿着大马路一直走,也就半个时辰。 可就在这时,又听到了熟悉的老鹰的叫声,夏云朵急急的停下脚步,抬头朝天上看去,就见那那只雪鹰竟然朝她这边飞过来。 然后周围有人发现了,就喊着:“那是白色的老鹰,快,谁有弓箭将它打下来,这老鹰可稀罕呢。” “是啊是啊,卖给贵人可不得几两银子呀?” “你有弓箭吗?就算有弓箭,你会拉弓射箭吗?还将老鹰打下来,你咋不上天呢?” 有一个妇人讽刺刚才那个渣渣呼呼的汉子。 汉子讪讪然,显然这是一家人。 而这只雪鹰在夏云朵头顶几十米处盘旋着,翅膀张开,有一片阴影落下,路边的大树上,平日里有不少的鸟儿隐在其中,总是发出啾啾的鸣叫声。 在树下走过,听起来很是热闹。 但此时,所有的鸟儿都闭了嘴。 夏云朵朝周围看了一眼,发现不少人都朝雪鹰看过去。 然后这只雪鹰又朝城门口的方向飞,似乎是专门来喊夏云朵的, 这次夏云朵脑子一热,就也跟着跑了去,竟然顺利的跑出城跑过石拱桥,到了一个小树林。 雪鹰飞进了树林。 夏云朵站在树林边犹豫了起来,而雪鹰看到夏云朵停住了脚步,它落在一棵树杈上,漆黑的鹰眼盯着夏云朵,扑打的翅膀很是温柔的叫了好几声。 奇异的是,夏云朵竟然听懂了。 雪鹰这是让她进树林,没有危险,它会保护她的。 可为什么去树林呢?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想起了小时候村里老人们讲的神话故事,夏云朵眼睛一亮,就也跟了进去,然后就发现了一个蹲在草丛里,脏兮兮的小男孩。 第61章 京城戒严了 半炷香之后,夏云朵付了两个铜板,带着这个小脏孩进了城。 雪鹰就跟随在她们头上几十米的地方。 只不过飞着飞着,突然间就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夏云朵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她拉着小孩脏兮兮的手,两个人蹲在墙角,夏云朵就问道:“小孩儿,你家住在哪儿啊?你怎么会弄得这么脏,你家大人呢?” 沈哲看着这个带自己进城的小姐姐,抿着嘴唇不说话。 夏云朵耐心的道:“你告诉我,我好送你回家,但是,我不能带你回去,我家不在这里,我和姐姐是住在客栈的。” 沈哲依然不说话,与她并排蹲在一家铺子的墙角,沈哲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不远处路上来往的行人 对面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还有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卖油纸伞卖脂粉香料的。 这街道真的好热闹,原来这就是京城,这就是京城的百姓啊。 他还看到了一个小孩,伸手指着前面卖的包子,对旁边的女人说:“娘,我要吃包子。” 然后那女人就指挥旁边的男子赶紧去买,男子嘴里嘟囔着:“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可人却朝着包子铺走去,不大一会儿,就用油纸包着几个包子,快步的走过来。 离的有些远,但是似乎能闻到包子的香味。 小孩与他年龄相仿,油纸上托着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沈哲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从昨天傍晚接圣旨,一直到现在,他还水米未进呢。 他似乎有些饿了。 他还想,这小孩肯定不是一个和他父亲相冲的,看那个男子很是喜爱他,看他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不会有父皇看他如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这时候夏云朵又皱着眉头问道:“小孩,你家住在哪里?你爹娘呢?你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沈哲又抬头望向对面的酒楼,他发现,雪鹰就停在上面的阁楼飞檐上。 他缓缓的摇摇头,终于开口说道:“我娘病了,被我爹给送走了,我爹讨厌我,他要将我卖掉,然后我就逃了出来。” 如果是别的借口,夏云朵没准这时候已经将他扔掉跑了,哪怕那只雪鹰一个劲儿的让她将这小孩带回客栈。 可如今的夏云朵一听到谁家的孩子被卖掉了,那颗小心脏瞬间就缩成一团儿。 夏云朵不再迟疑,蹭的一下站起来,拉住沈哲,斩钉截铁的道:“我带你回客栈。” 至于带他回去该怎么做,八岁的夏云朵还想不出来,但她觉得大姐肯定有办法,怎么着也能给他找个吃饭的地方。 因为她现在隐隐约约的知道大姐似乎很厉害的,就连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对大姐都非常客气。 白日里她就在客栈住着,从来没人去楼上打扰,一日三餐,那伙计都送到门口。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客气过呢,夏云朵就算年龄再小,她也知道这是因为大姐的缘故。 她拉着小脏孩的手,尽管她的手也被弄的满手泥,可她丝毫不在意。 沿着街角就朝着平安客栈走,终于,长得五官精致眉目如画,身边没有大人跟随的夏云朵,就被几个市井无赖给看到了。 去平安客栈都是大马路,这些无赖这样的事儿没少干,熟门熟路的跟到一个拐角。 可惜,还没等他们动手将这两个小孩抓住呢,一道厉风从天而降,走在最前头的一个无赖,就感觉好像有钢爪朝着他面门抓去。 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捂住脸倒在地上,因为疼痛,他不停的翻滚着。 雪鹰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这几个人类,它的右爪上满是鲜血。 那几个无赖被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 等看到一只大老鹰朝他们恶狠狠地扑过来时,吓的顾不得躺在地上打滚的同伴了,撒丫子就跑的没影。 沈哲听到了声音,却只是往后面看了看,就收回了视线,拐过这个街角,夏云朵就看到了街对面的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现在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她朝四周看过去,没发现元若烟的马车,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孩,她不大敢进客栈,万一元若烟就在里面等着她,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而且刚才元若烟多嚣张,还要将这家客栈给砸了。 掌柜人那么好,开家客栈不容易,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将客栈砸了,她和大姐该怎么住下去? 夏云朵拉着沈哲的手,悄声道:“我们先在这里等我大姐,千万不要出声! ” 于是这俩小孩就蹲在角落里,都抿着嘴盯着大门的方向,等夏云桐回来。 此时的沈栖与他们不过前脚后脚就进了京城。 沈栖看到了岔路上的泥脚印儿,也询问了流民,他们后边的确有一个浑身是泥的小脏孩,跟着他们一起走,后来去了小树林。 可是,此时的小树林却没什么异常。 派两个人在小树林周围继续寻找,沈栖带着剩下的暗卫换了装束,扮作寻常百姓进了城门。 然后沈栖就看到天空盘旋的那只雪鹰。 但离的太远了,并不知道具体的方向。 突然,一队官兵迅速的出了城,随即城门被突然关闭上,城门内外的百姓被隔在两边。 一时间人心惶惶杂乱无比。 无数的官兵从街口涌入玄武街,这里顿时被官兵全都给封锁住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整个京城就戒严了。 混乱过后,铺子关门,做买卖的挑着担子回了家,城门两侧的百姓在官兵的镇压下,敢怒不敢言。 而沈栖则是沿着大致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行走在街道两边,还要躲避巡街的衙役以及官兵。 西城区这里稍微好了一些,夏云桐依然将赏赐的东西放在了回春堂。 与柳大夫商讨了一些关于安神丸的事项之后,夏云桐就坐上马车回平安客栈。 走在大街上才发现今天好像不对劲,应该是出了事儿,刚这么想着呢,对面过来一队官兵,就将她坐着的马车给拦住了。 第62章 四皇子 此时的夏云桐又恢复了姑娘的打扮。 被官兵拦住的时候,夏云桐还愣了一下,可随即后面的柳大夫就跟了上来,柳大夫在这一片算得上是名人,虽然现在大夫并不是多么高尚的职业,可也是不能得罪的职业。 在这个世上,只要你活着,都得吃五谷杂粮,你敢说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吗?这话谁都不敢说的,所以也没谁敢得罪大夫,况且柳大夫为人正直,他的口碑也不错。 柳大夫一番解释,官兵头目的神色就缓和了一些,。 夏云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直打鼓,难道是她夜闯国舅府的事情,也或者是白天假装丫鬟的事儿被发现了? 可转念一想,应该不是。 如果真发现了,那自然也知道她就住在平安客栈,何必又多此一举呢?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大夫跟上来之后,看四下无人,才悄声的说道:“这几天待在客栈里不要走动,我已经和他们交代好了,就说你是我老家的亲戚,住在客栈,过几天就回老家了。” 夏云桐不敢怠慢,先是谢过了柳大夫,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大夫告知于我,也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柳大夫也是才知晓,停顿了一下,他低声道:“当朝首辅蓝阁老在玄武街被刺杀,据说当场咽了气,而蓝钰诚到现在还没有清醒,宫里的娘娘已是雷霆之怒,现在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据说已经抓了不少人进大牢了。” 夏云桐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忙说道:“柳大夫,您赶紧回去吧,我这边没事。” 柳大夫又嘱咐车夫尽快将夏云桐送回平安客栈。 然后他又塞给官兵头目十两银子,那头目点点头,到了夏云桐的马车前,跟马车夫大咧咧的说道:“你们顺着这条路朝前走,遇到关卡,就说我吕大头这边已经检查过了。” 马车夫连连点头,柳大夫谢过了吕大头,看着马车离开这才回了回春堂。 夏云桐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处关卡,遭到了三次盘问。 但因为夏云桐是一个十三四岁瘦弱的小姑娘,没有攻击性,与那暗卫也八竿子打不着,再加上有官兵头目的口信,所以顺利的到了平安客栈。 夏云桐呼出了一口气,叮嘱车夫注意安全,她就快步的朝着客栈大门口走去。 而此时,在一处拐角处,沈栖发现了被鹰爪给抓烂眼球的无赖,正被一大群人围着 可很快,这里就被戒严了,人也被拖走,路面很快的空旷起来,沈栖凭着敏锐的身手,夹在人群之中,顺利的躲过了官兵的搜查。 他知道刚才那个无赖就是被雪鹰给抓伤的,但不知道原由是什么,望着前面的方向,这让沈栖有了几分猜测。 于是他顺着另一个胡同就拐去了平安客栈对面的街道。 他到了的时候,正好看到夏云桐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也看到夏云桐的妹妹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朝着夏云桐奔过去。 沈栖顿住脚步,那小孩脏的不得了,整个人好像从淤泥里捞出来,已经看不清楚他本来面目,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四皇子沈哲。 沈栖愣怔了一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死而复生到此刻为止,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挂在心上的亲人。 可粉雕玉琢的四皇子,这时候变成了一个泥娃娃。 沈栖站在廊柱后面,敛去了眼睛里的悲恸之色,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对面。 而夏云桐也愣住了,没有想到妹妹竟然领着一个小孩朝她跑过来。 夏云朵拉着沈哲的手,看到夏云桐的那一刻,夏云朵才惊觉自己今天好像是闯了祸,而且还是闯了大祸! 小丫头吓的一下子脸色就煞白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其实她也怕大姐,但是不像现在这样怕,尽管大姐对她非常好,可她就是害怕,尤其大姐绷着脸的时候。 夏云桐不等夏云朵解释,率先问道:“这谁家的小孩,怎么回事儿?” “大姐,我我我做错事儿了。”夏云朵眼泪汪汪的:“大姐,这小孩是我捡来的,他爹要将他卖掉,我我我” 我了半天,夏云朵下面的话竟然说不出来,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急声的说道:“大姐,刚才元若烟找到这里来了,她差点将我抓走,然后我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那女人躲没躲在客栈里?” 夏云桐眉头紧锁,这怎么半天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京城如此,朝廷如 此,就连她的妹妹都遭遇了变故。 她朝着客栈里面望了一眼,说道:“她不敢躲在里面,你不要害怕。” 夏云朵就拉住夏云桐的手:“大姐,我们先将这小孩领进去,给他洗一洗再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说他很饿。” 夏云桐这才朝着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过去,太脏了,但不是小乞丐的那种脏,好像掉进了泥潭里还打了一个滚的样子。 可这孩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望着她的时候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没错,这就是夏云桐此时此刻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传来了官兵的吆喝声,好像是不允许百姓随意走动了。 夏云桐脸色沉了下来,夏云朵害怕的拉着沈哲的手,朝后退了一步,夏云桐不再耽搁,声音平静的道:“跟我回客栈。” 掌柜的早就看到了门口的几个人,想出去招呼却发现她们姐妹在说话,等看到三人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将大门紧紧的关上。 街对面的沈栖看到客栈的门已经关上了,他的弟弟也被夏云朵给领进了客栈,他朝着身后的暗卫低声的道:“去通知蛇六,四皇子已经找到了,让他尽快回宫,四皇子这里由我负责。” 暗卫是个身材矮小的少年,听到吩咐几个闪身就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汇入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 第63章 心结 沈栖的这些暗卫,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特长,但无一例外的,功夫都很高,毕竟是上万人中选出来的。 沈栖吩咐完之后,看了一眼平安客栈的方向,沉吟了一瞬,转身离开了。 客栈里,夏云桐听掌柜和伙计将元若烟的事与她说了一遍。 夏云桐先是和掌柜伙计道谢,又让夏云朵与他们两个道谢,掌柜还很内疚的道:“也是我们没有防备,哪想到那彭老爷的小妾就敢当街抢人,而且抢的还是良家女子,我们已经报了官,那小妾日后不敢再来平安客栈耀武扬威了。” 夏云桐也有些不好意思:“掌柜的,说起来还是我们姐妹二人给您带来麻烦,对不住了。” 掌柜的连忙摆手,这是统领特意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的客人,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照做就是。 “你是我们的客人,保护好你们的安全,是我们应该做的。” 夏云桐心底里了然,却也没说破。 此时,那两个伙计已经手脚利落的抬着一桶热水朝楼上去了。 夏云桐带着两个小孩也上了楼。 路过沈栖的房间,房门依然紧闭,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看到他,不用想,蓝玄凌肯定就是他派人刺杀的。 这蓝阁老历经两朝权势滔天,又有女儿成了皇帝的宠妃,蓝家在南梁国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可能这蓝阁老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他怎么就会遇刺了,怎么还能有人杀得了他呢! 但不可否认的是,蓝阁老以及他儿子这一出事儿,那使团必定要重新安排,就是不知道和亲的大公主,会不会按照原计划依然去往北鞑国了。 想归想,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夏云桐觉得与她没啥大关系,说句实话,乱世人命贱如草,她本心里还是希望天下太平的,那样才能好好的赚钱,好好的活着。 可惜的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从不以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夏云桐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她眼前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就是这个小孩该怎么办? 夏云朵从始至终都用可怜巴巴的,又惊恐不安的还有央求的眼神看着她。 小男孩虽然只有五岁,可他洗澡也没法帮忙,掌柜的想的周到,早就派另一个伙计上来打开空着的房间,两人将水抬进了屋子,掌柜的又亲自上来,拿着布巾和一套干净的棉布衣服,吩咐让其中一个小伙计给这小孩好好洗一洗。 房门半开着,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水的哗哗声。 夏云桐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的看着站在对面的夏云朵。 每天的相处之中,夏云桐发现这小丫头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乖巧。 她很偏执,凡事喜欢往坏了想,固执的认为爹娘就是想卖了她的,所以对于回家,心底里总是隐隐有抵触。 而且自从从国舅府出来之后,这孩子就不爱见人,也不爱与人说话,所以才将那只老鹰当做最好的朋友和伙伴。 当然了,不爱见人不爱与人说话,这倒不是什么毛病也不是问题,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讲究的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连前面的正堂都不允许进,直到出嫁之前都是被关在后面的院子里。 可夏云朵毕竟不是这样的出身,在凉水湾村,这孩子朋友特别多,人缘也特别好。 想到这里,夏云桐眉头微微的皱起来。 都说长姐如母,可她真的不耐烦教导一个孩子,所以等宅子买下来之后,她就要马上带她回凉水湾,连氏那么温柔,也许能化开她的心结。 夏云桐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人也跟着沉默,脸色平静还看不出喜怒,让夏云朵心里忐忑不安。 她看了一眼小孩洗澡的房间,然后看着自己的姐姐,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更咽的说道:“大姐,我错了。” 夏云桐这才声音平静的问道:“你错在哪里?” 夏云朵猛的瞪大了眼睛,这些时日以来,大姐对她特别宠爱,住在客栈,虽然有很多的不方便,可大姐说侯爷给了她们赏银。 大姐还说这是她的功劳,她是要什么给什么,对她好的不得了。 当然了,她也不会乱要东西,那银子要拿回去给家里买米的。可即便如此,她想要吃什么大姐都会满足她,平日里也爱哄着她说话。 她还以为大姐会像从前一样! 可是看着大姐的眼睛,夏云朵心虚了,老老实实的回答:“大姐,我今天不该偷跑出去。”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不该 为了追雪鹰偷跑出城” 可这话音未落呢,开着的窗户就飞进来一只老鹰,正是那只雪鹰。 它竟然像人一样的扫视了一眼房间,对着夏云桐竖起了浑身的羽毛,然后落在地板上,朝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门口,还是像人一样探出脖子朝着对面房间看了一眼,这才扭过头再次走到夏云朵旁边,伸出翅膀拍了拍她的裙角,然后站在旁边,扬起脖子理直气壮的盯着夏云桐。 夏云桐: 这老鹰成精了是吧! 夏云朵连忙拍了一下它,低声的道:“阿雪,你要知道,是大姐救了你。” 雪鹰眨巴眨巴眼睛,还愣了一下,直起脖子呆滞了一刻,这才想起,其实这个一直有些讨厌的姑娘还是它的救命恩人。 似乎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忘恩负义,于是,雪鹰立马收拢翅膀,高高扬起的脑袋也缩了起来。 一人一鹰就站在夏云桐的对面,这情景又可气又好笑。 夏云朵不敢耽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给夏云桐讲了一遍,末了就说道:“大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将那小孩带回来,可是我一听到他是被他爹给卖了,我就我就”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眼睛瞬间就哭红了,这丫头简直就是水做一般的,眼泪说掉就掉,跟不要钱一样。 夏云桐凝滞了几秒钟,淡淡的反问道:“你就怎样?” 第64章 来路不明 夏云朵心口一跳,人也愣怔了。 似乎没有想到,大姐会这么问她。 一时间,脑子里乱哄哄的,她看着夏云桐不敢说话。 “三丫,这世上被爹娘卖掉的孩子不知凡几,难道你遇到一个就带回一个吗?就算是有点赏银,可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分家之后,只有一点糙米,每天和野菜一起熬,娘亲大着肚子,以后要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这小孩你带回去准备怎么办?” “大姐,我不是故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夏云朵噔噔噔的就跑到了夏云桐的面前,然后跪在她面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小脸:“大姐,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你就想想办法帮帮他,也不一定要带他回凉水湾,可以在京城里给他找个人家呀,反正他爹也是要卖了他的” “找什么人家,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做什么,而且他也是有爹娘的人,你是什么身份要替他做主这些事儿?” 说到这里,夏云桐停顿了一下,这才一字一句的道:“夏云朵,大姐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我做不来,这孩子来路不明,你就没想过会不会给家里招祸事吗?” 夏云朵愣住了,脸上突然间显现出害怕的神色来,这个她还真没想到,所以就惊惶的问道:“大姐,可我人都领回来了,该怎么办?” 夏云桐皱着眉头,是啊,这小孩都领回来了,麻烦已经沾身,难道将他扔到大街上? 可不这样做又该如何呢? 明显这小孩就是个有问题的,而且又不是孤儿,到时候没得她和妹妹被安上人贩子的名义,给送进大牢去。 夏云桐本来还想再严厉的斥责一番,可又想到这不过是一个虚岁只有八岁的小姑娘。 她哪能像成年人那样想的那么通透理智和周全呢,而且谁说成年人做事就周全呢? “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为什么一听到小孩被爹娘卖了,你就那么同情,还感同身受?” 夏云桐伸出手抚了抚夏云朵的头发,声音终于是缓和下来,神色也是如此。 她又接着说道:“夏云朵,大姐和你说这最后一次,如果你执意不信,我也没办法,爹和娘从来没想过要卖了你,我和你二姐更没想到元若烟与那元氏竟然是心肠如此狠毒之人。 爹是男子,就算他到了京城,那元若烟也不会见他,娘现在大着肚子不可能来京城,所以来接你的只有大姐我。 我相信,从我来京城那天起到现在,爹和娘的心,就不会有一日安宁过,你不能总是这么恶意揣度他们。 他们的确想的不周全,可你也没有资格恨他们,甚至恨到连凉水湾都不愿意回去的地步。” 夏云朵的脸腾的就红了,被夏云桐毫不客气的说中她心里的隐秘,一时之间,夏云朵只感觉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但是她的脸又好像被火烧一样,这次没有了眼泪,因为怎么都流不出来,她声音干涩的道:“大姐,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对,可你知道吗?我到京城的第一天就被元若烟给打了一顿,打完我之后她让我跪在地上,说从此之后我的小命就攥在她手里,从此之后我要听她的话,要不然就将我卖进窑子里。 后来大夫人将我从她手里要了去,在她那里我成了出气筒,不管谁做错事儿都会赖到我头上,他们不打我的脸,就用绣花针扎我的” 说到这里,夏云朵突然将自己的领口扯开,夏云桐凝眸细看,心口恍如被重锤锤过一般。 同时心底生起无边的恨意,还有对自己疏忽的自责! 这丫头从来没跟她说这事儿,她给她洗过澡,这小丫头虽然没有发育,可她作为姐姐也不好仔细的检查那两处。 如今仔细看了才发现,胸口上那两处,竟然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 真是太阴损太恶毒了!!! 夏云桐双手紧紧攥起来,声音沙哑的道:“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讲?” 夏云朵将衣服又恢复原样,眼睛干涩涩的,声音也是如此:“时间并不是很长,当时很疼,可后来不扎了就好了,后来彭老爷将我带到一个院子,让两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专门照顾我,吃的也好穿的也好,每天还要练礼节,还要在香池里沐浴,后来就将我送进了国舅府” 说到这里,夏云朵趴在夏云桐的膝盖上,闷闷的说道:“大姐,你没来之前我就在想,我肯定是活不到回家的那一天了。” 这话说出来之后,绕是夏云桐眼眶也盈满了泪水。 她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声音似乎很轻,却仿佛在发誓 一般:“三丫你且放心,欠了你的,大姐都会为你讨回来,你莫急!” “大姐,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夏云朵终于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算了,人都领回来了还能怎么样。”说到这里,夏云桐话锋一转:“说到这个,其实你也是救他一命,对吧?” 夏云朵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对哦,大姐,我是救了他呀,他爹不是个好的,可他家总会有一个好人吧。” “那就等他出来的时候好好问问。” 等那小孩洗完出来之后,夏云桐眼睛一亮,这小孩长得真好看,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就好像从画上走下来的金童。 没有紧张拘束,更没有惊慌不安,这小男孩穿着大了一号的衣服,拖拖沓沓的,就那么光着脚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目光沉静的看着她,如果仔细看,似乎还带了一点点的忧郁。 就好像这孩子一直处于一种很忧愁的状态,夏云桐甚至听到他无端端的轻叹一声。 可不等夏云桐询问呢,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是沈栖清冽的声音:“夏姑娘,是我,沈四郎。” 沈栖知道夏云桐的妹妹与她同住,可是夏云朵却不知道他,在凉水湾的时候,沈四郎和夏云桐还没有定亲呢。 第65章 将其灭口的可能性 夏云朵在大姐的示意下,忙给沈栖开了门,不过却挡在了门口,抬头看着这个有些眼熟却又陌生的沈四郎。 她怎么感觉好像听过他的名字呢? 小丫头眼睛里带着疑惑。 对于这个不知道在什么样的境况之下,将他弟弟从城外带回来的小姑娘,沈栖神色很是温和,对她勾了勾嘴角,竟主动的自我介绍:“我们是同乡,我家住在沈家村。” 夏云朵恍然大悟:“啊,那我知道了,你是沈伯伯的本家侄儿,你会打猎” 不等沈栖询问是哪个沈伯伯的时候,蹲在地板上的雪鹰,先是竖起了浑身的羽毛,随后扭过头去,然后身子也跟着转向房门,抬起头死死的盯着站在门口的少年郎。 下一刻,它就朝着他迎面飞过去。 这屋子实在狭小,不够它起飞的,它的翅膀还将放在案几上的一个茶杯给碰到地上,咕噜噜地转了几个圈,倒是没有破碎,夏云朵个子矮,也没有被波及到。 可夏云朵吓得赶紧将那杯子捡起来,看到很是完好,松了一口气,将茶杯放在了案几上,回头就看到那只雪鹰,竟然蹲在了沈四郎的肩膀上。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在这一刻,夏云桐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栖,而沈栖目光复杂的看着站在他的肩头的雪鹰。 到了此刻,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只雪鹰是认出他来了,这算不算又是一个变故呢? 沈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几息之后,就见沈栖手腕极其灵活的反手拍了一下雪鹰的翅膀,雪鹰竟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悲还是喜的咕咕声,然后听话的从他肩头又一个俯冲下来。 夏云桐无语了,这屋子太小了,她应该住一个几千平方的大宫殿,要不然都不够这老鹰折腾的。 夏云桐就也站了起来。 而沈栖的目光,落在了乖乖坐在椅子上,已经换了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的弟弟身上。 恰在此时,沈哲也扭头看向房门口。 两个人的视线就对在了一起。 沈哲愣了一下,眼底里闪过一丝迷茫和不解,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小嘴盯着这个自称沈四郎的少年。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尽管心有疑惑,觉得这人很亲切很熟悉,甚至看到他,还会想起自己的太子哥哥。 可沈哲还是很快收回了视线,将头低垂下来,不再看他。 本是至亲之人,如今却对面不相识!!! 沈栖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总归是难过。 于是夏云桐的视线就在这两人之间来往了好几个来回。 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沈栖沉声的开口道:“夏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云桐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既然是借一步说话,肯定不是在她的房间了,夏云桐走了出来,却没想到沈栖带他去了刚才沈哲洗澡的房间。 此时这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放了一个茶盘,上面有一个茶壶,有两个茶杯。 屋子里有淡淡的茶香在氤氲着,让人感觉心神瞬间安宁下来。 沈栖请夏云桐坐下,他亲自给她倒茶。 夏云桐不着痕迹的闻了闻,这茶可是上品呢。 “夏姑娘,先请喝茶。”沈栖的声音如清冽的山泉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夏云桐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想了想,却又放回桌子上,慢悠悠地说道:“沈四哥,可是有事?” 沈栖见夏云桐没有喝茶,他也放下了茶杯,随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竟对夏云桐深施一礼。 夏云桐不至于被吓到,可还是站起来闪到一边。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一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呸呸呸,最后一句好没道理。 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夏云桐静等着他说出来。 沈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寻找措辞。 几息之后,沈栖决定开门见山,他声音很轻,只够夏云桐听到:“夏姑娘,我知道你很不寻常。” 虽然能猜到他猜出些什么,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夏云桐的心还是少跳了一拍。 不过她脸上纹丝不动,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还能说出来什么。 “国舅府,回春堂,安神丸,尚书府”停顿了一下,沈栖沉静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还有人称回春圣手的老谷子徒弟!” 夏云桐虽然早有 准备,可后背还是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与他的视线瞬间胶着在一起,夏云桐的手攥了攥,沈栖如果关注她,早晚会知道她的异常,想要知道她在京城做了什么,并不没有多难,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他对她了如指掌,她对他虽不陌生,可真不知道他到了京城之后具体做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书里的人设和剧情。 难道告诉他,这其实是一本书? 夏云桐冷静的分析将其灭口的可能性! 一时间,安静的室内落针可闻。 “你不用担心,没人知道你的异常,我也不会去问。” 沈栖望着夏云桐。 “令妹带回来的男孩,对我来讲很重要,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带他回凉水湾?” 他的手垂在身侧,微微的攥起来,望着夏云桐,那双眼睛山寒水冷,平日里透着见惯生死的冷漠,可夏云桐还是能看出一点极力掩饰的悲伤。 “我会处理好他的身份,我会安排人护着你们离京。”说到这里,沈栖又道:“此时柳大夫已经替你买下一处宅子,距离回春堂不远,前面有店铺,后面是三进的院落,只等着你明日一同过户。” “可如今京城戒严,过户几乎不可能,且这家客栈很快就会有官兵来盘问,届时,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包括你的行踪你都要有所交代” “夏姑娘,我会帮你落实与老谷子的师徒身份,我会帮你善后,包括处置了彭老爷及他的九姨娘。” 沈栖拿出几张银票:“这是报酬。” 他看着淡定从容的夏云桐,沉吟了一瞬,低声许诺道:“待夏姑娘成亲时,我必定奉上十里红妆!” 夏云桐: 第66章 恭敬不如从命 柳大夫已经托人去寻老谷子,并跟她保证,只要找到老谷子,这师兄他是当定了。 可是,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她所作所为,的确难以自圆其说。 可那又怎样! “沈四哥,你在说梦话吧?”夏云桐反唇相讥:“你个沈家村的农家子,你家里比我家也没富裕多少,听说你连字都不认识,你哪来的能耐做这些?” 沈栖凝滞了几秒钟,神情有些错愕,随后翘起嘴角,笑容一点点的漾开,那双如寒潭秋水的清冷眼眸,就带了点点温柔的波光。 夏云桐有那么一瞬,不但心口一悸,同时也屏住了呼吸。 不得不承认,沈家村的沈四郎本就长得不错,再加上皇太子气场的加成,他虽依然着一身蓝色短打,可此时的沈栖称得上光风霁月英俊不凡。 “既然如此,那夏姑娘可愿意帮忙?”沈栖的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 夏云桐拿起了银票,大大小小的,加一起差不多一千两。 她猜测,现在的沈栖定是有了自己的人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狡兔尚且三窟,皇太子不可能没有后手。 这客栈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小脏孩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他就是南梁国的四皇子沈哲。 夏云朵啊,给她找的好麻烦! 假如她是沈栖,那么让夏云桐带四皇子离开京城,就目前的局势来讲,算得上是上上策。 而她如今皮脆血薄,人微言轻,确实需要有个攻防双高的人帮她,替她扛大刀。 那么,对她了解的沈栖,应该很合适! 她莞尔一笑,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 拿起了银票,接受了沈栖的回礼,嘴里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沈四哥,善后的事儿就拜托了。” “请夏姑娘放心。”沈栖声音清冽,却很是慎重,而他攥起的手,也松了开来。 夏云桐本想问问沈栖对于那只雪鹰,可是有什么打算,可这时候,廊道里有伙计的声音传过来。 “沈公子,楼下来了官兵,请您下去一趟。” 夏云桐没想到官兵来的这么快,她跟着沈栖走出房间,沈栖低声道:“你回房间即可,其他交给我。” 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可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安心感。 夏云桐果真就不管了,怀揣着银票,脚步轻快的朝着自己房间走去,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陌生男子冷冽的询问声 她顿住了脚步,侧耳聆听。 此时沈栖的声音竟然有些憨厚:“回官老爷问话,我叫沈四郎,是替我们家老爷来京城办事儿的。” “到京城办什么事儿,去过什么地方见过谁都一一道来。” “冯老爷在京城有一间香料铺子,我到京城的当天就去见了掌柜” 夏云桐微微的勾起嘴角,如果不知道内情,她还真就信了。 见过谁去了哪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他肯定是不怕调查的,要不然也不会和官兵这么讲,看样子,彩石镇的冯老爷的确对他有所托付。 夏云桐就不再听下去,抬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还听到夏云朵在那里很是耐心的问沈哲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夏云桐没吭声,将房门关上,算计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银子,如今完全可以让夏家二房过上好日子。 可这要师出有名啊。 不过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哲竟然轻声的开口道:“我今年五岁,我叫陆蛰,惊蛰的蛰,娘亲病了,爹爹说我是扫把星,他将我交给一个男人后,就不再管我了,我目前无处可去。” 说完这话,这孩子又叹了一口气,夏云桐就发现这小孩的性格不大阳光,特别爱叹气。 但却也不得不说,是个人才,与他的太子哥哥,不愧是兄弟,有些话真是张口就来。 夏云朵眼巴巴的看着夏云桐,夏云桐则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给她找了这么大麻烦的妹妹。 事后诸葛亮,说什么都没用,早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将妹妹接出来,她就应该住到别的客栈去。 “陆蛰,可你应该和你娘亲在一起啊,我们要是将你带走,到时候被你家告上官府,我们姐妹两个可要吃官司的。” 尽管知道沈栖很快就会将这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可夏云桐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这小孩还能说出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未来的南梁国小皇帝呀。 沈哲眨巴眨巴眼睛,声音低落的说道:“夏姐姐,实不相瞒,如果我现在和娘亲在一起,她很快就会没了命,我离得越远,她才越安全。” 要么说,有些人的脑子就是天生的,夏云朵眨巴眨巴眼睛,可她却没听懂,就不由得问道:“陆蛰,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沈哲叹了一口气,看向夏云桐:“夏姐姐可是明白?” 夏云桐干脆利落的道:“我也不明白,你想要做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于是沈哲撩起了过长的衣衫,赤脚站在地板上,对着夏云桐很是标准的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一双眼睛就变得湿漉漉的,还有极力掩饰之下的茫然。 “夏姐姐,可否带我回凉水湾?” 沈哲年龄虽小,可对于危险向来有着天生的敏锐,他知道那些黑衣人不会放过自己,他在京城藏不了几天,很快就会被黑衣人给找出来,然后接着被杀掉,就像太子哥哥一样,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了这么一个人。 跟着这姐妹二人离开京城,然后躲到几百里外的乡下,距离京城不是很远,有些消息能及时打探,但又藏在乡野之间,他会安全很多。 如果娄泉能跟在他身边,那就更好了。 夏云桐再次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夏云朵心虚的低下头,两只手都搅在一起,夏云桐皱皱眉头,真的有些无语,这八岁的小姑娘,心眼子都没有人家五岁的小孩多。 看看这小孩,满嘴谎话没一句真的,可她这傻妹妹,连家住在哪里都告诉人家了。 第67章 如沐春风 “可我家很穷,我们一天吃的都是糙米野菜粥,等到没有粮食的时候就会吃树皮。” 沈哲愣了一下,吃树皮,树皮竟然也能吃的吗? 难道很好吃? 他认真的点头:“我可以吃树皮。” 夏云朵张了张嘴,就要说话,被夏云桐一眼瞪过去,就再也不敢吭声。 似乎察觉了什么,沈哲紧紧攥着的手终于张开,手心里躺着一个玲珑的花生般大小的玉雕老虎,上面泛着淡淡的流光,看样子,是经常被这孩子握在手心里把玩着。 算计了一下,这沈哲应该就是属虎的。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让夏云桐看,并说道:“我吃的不多,我还可以帮您家干活”说到这里,他想起太监娄泉和他讲过的乡下生活:“我可以住在您家牛棚里,这是饭钱,等以后我长大了,我会加倍加倍的还给您。” 而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夏云桐也不再逗他,就说道:“我家穷的连粮食都没得吃,哪有银子去买老牛呢,有老牛的那都是富裕人家。” 夏云朵马上配合的点点头:“陆蜇,这牛棚也不是谁家都有的。” 沈哲眼底带着无措,原来是这样的吗?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沈栖回来了。 看样子官兵的事情解决了,夏云桐让夏云朵去开门。 当沈栖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沈哲手心里的玉把件,他眸光微暗,没想到弟弟竟然将玉虎带在身边,可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轻声说道:“官兵已经走了。” 夏云桐指着小男孩提醒沈栖:“刚才他说了,他名字叫陆蛰,耳刀陆,惊蛰的蛰。” 沈栖勾了勾嘴角。倒是将自己名字都起好了,那他就不用特意嘱咐,他说道:“我已经让伙计一会将饭菜送上来。你们就不用下楼吃饭。” “那谢过沈四哥了。”夏云桐客客气气的说道。 沈哲皱眉,看向夏云桐,他的要求夏姐姐还没说答应不答应呢。 而他看到沈栖进来,竟然防备的将手攥起来。 屋子里安静了一下,沈哲就转头去看沈栖。 似乎觉得沈栖有些碍眼的样子。 沈栖沉默了一瞬,对着夏云桐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倒是走得挺潇洒。 沈哲看到沈栖出去之后,就又目光恳切的看着夏云桐:“夏姐姐” 夏云桐叹了口气,然后故作为难的说道:“唉,你既然这般恳求,那我暂时将你先带回我家,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可好?” 听到这话,沈哲脸上带着喜色,小眼神终于不再那么阴郁了,对着夏云桐深施一礼:“谢过夏姐姐收留我,保证不会多吃,我也会帮着大人们干活的。” 想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跟他说了不少事。 这并不是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皇子。 听到姐姐终于答应了,夏云朵脸上终于绽开了灿烂的笑颜,她竟然激动的扑过去,抱住了夏云桐:“大姐,你真好。” 夏云桐拍了拍她的脑袋,叮嘱道:“在屋子里好好呆着,我出去有点事儿。” 夏云朵连忙乖乖的点头。 夏云桐的视线则是落在了蹲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的雪鹰身上,毫无疑问的,这只雪鹰肯定会跟着她们离开。 就算是它不想跟着走,沈栖估计也会吩咐它去保护沈哲的。 可这一身白色的羽毛实在太显眼。 夏云桐打开房门,就看到沈栖负手而立,面对着窗外的方向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她出来,沈栖顿了一下,很是温和的问道:“夏姑娘,可是有事儿?” “我想出去买几样药材,不知道能不能出门?” 沈栖点头:“大街上已经不让随便行走。不过出了门右转就是一家医馆。或者你可以将你要说的药材交代给我,我去买。” “不用,我还得看看他家有什么其他的药材。” 沈栖倒也没有继续坚持,似乎随意的问道:“你手里可有松散银子?” “我有的。” 随后夏云桐就快步的朝着楼下走去。心里还想,如果不与他为敌,这沈栖这人其实真不错。 他要想照顾一个人,会让你如沐春风的。 一边想着,夏云桐脚步也不停。 沈栖说的这家医馆距离平安客栈并不远,到了这话,夏云桐才发现几乎没有什么病人,只有一个大夫,柜台前有两个药桶。 掌柜看到夏云桐进来,热情的招呼着。 夏云桐将她要的药材,挨个说了一遍,这一次不是什么药方,药材种类和需要的分量,都是随心所欲。 掌柜的听她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 刚才官老爷已经叮嘱过了,凡是有买治外伤或者内伤药材的一定马上要报告官府,如果隐瞒不报全家问斩。 所以这掌柜和坐堂大夫其实都很愁。 说句实话,能到医馆来的都是有病的,谁敢保证不受点伤什么的。 可官老爷这么要求了,哪敢不从呢? 夏云桐要的这些乱七八糟,但的确没有一样是治疗内伤或者外伤的,有一些药材似乎是给什么东西染色用的。 将这些药材都包好,夏云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要了几样药材,这个也没关系,是补身体的。 付了银子之后,夏云桐抱着一大包药材出了这家医馆。 却没有想到,竟然看到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夏云桐还愣了一下,沈栖怎么会等在这里? 她就问道:“沈四哥,你也要买药材吗?为什么不进去?” 沈栖却伸出手:“东西给我。” 夏云桐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有些惊悚,此时的她是不是应该感觉受宠若惊呢? 此时,对方的眼神早就褪去了冰雪之色。 唯有的是一种无害的温和。 夏云桐倒是不好让他一直伸着手。于是就从善如流的将药材递给了他,然后两个人一起朝着平安客栈走去。 路程并不远,不过一百多米。 谁都没有说话,可意外的,倒也没有多尴尬。 沈栖将这些药材给夏云桐送到房间,随即离开。 可不大一会儿,热乎乎的饭菜送上来。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 第68章 雪鹰变黑鹰 夏云桐淡淡的扫视了一眼沈哲,这小孩餐桌礼仪是被特意教导过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所以,等她们回去之后,其实也是一件麻烦事。 凉水湾人那么多,你敢保证个个都是良善之辈吗? 转念一想,这小孩也不可能在她家待多长时间吧,毕竟他还要回皇宫做太子,然后等康元帝被沈栖解决之后,他还要当皇帝呢。 吃完饭之后,夏云桐就开始鼓捣药材,她刚到平安客栈落脚的时候,就买了一些简单的制药工具,平时都堆放在角落里。 夏云朵看着夏云桐在那里忙活,很是好奇的问道:“大姐,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个?”然后不等夏云桐解释呢,她又给找了理由:“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和外公学的,大姐,我能帮你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你去楼下跟伙计说,让他给我准备一盆热水。” 夏云朵高兴的答应下来,可下能帮姐姐做事儿了,她兴高采烈的就往出跑。还不忘回头招呼沈哲,自来熟的:“阿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夏云桐连忙制止:“他就不必了,你自己去。” 夏云朵吐了吐舌头,飞快的窜了出去,不大一会儿,跟着伙计一起上来,伙计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不得不说,这店里的几个伙计服务态度真好。所以呢,这又是看在沈栖的面子上? 夏云桐很快就调好了一盆带着颜色的水,她朝着一直蹲在窗台假寐的雪鹰走去。 这只雪鹰在夏云桐距离它三步远的时候,突然之间睁开眼睛,全身羽毛似乎都竖起来,警惕的看着夏云桐。 夏云桐看着这只雪鹰,不可否认,这只鹰的确很有灵性,非常聪明,已经超过了同类的聪明。 其实有很多动物智商都很高,而且忠诚度也同样高。 妈妈以前养了一只萨摩。 那狗不但聪明,而且还很忠心。妈妈准备跳楼的时候,他应该是有所察觉的。 妈妈讲它关在了卧室里,然后她就跳了下去 后来房门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卧室的房门几乎被它抓烂了。 狗爪子上面鲜血淋漓。 它不吃不喝,开始绝食,在一个深夜里,就那么的没了。 所以说呀,嫁男人做什么呢,真的不如养一条狗。 尤其这个时代的男人更是如此。 想到这里,夏云桐难得声音温和的说道:“我们很快就要回老家,陆蛰也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呢?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雪鹰眼睛里露出疑惑,似乎听懂了却又一时难以抉择。 夏云桐指了指放在地板上的那盆水:“你这一身洁白的羽毛真的很漂亮,可是也太显眼,时间短没什么,时间长了,肯定会惹来麻烦,我想给你的羽毛换成黑褐色。当然了,等以后安全的时候还是可以换回来的。” 夏云朵眼睛一亮,忙凑过来,伸出手拍了拍雪鹰的翅膀:“阿雪,大姐说的对,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我们那里周围都是山林,很适合你呆。如果你的羽毛能换一个颜色,那岂不是更好?” 雪鹰迟疑了一下,然后一个俯冲,直接就站在了水盆旁,幸亏将没用的东西都移到了角落里,否则,又是乱糟糟。 它低下头,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竟然又很拟人化的将翅膀尖儿伸进水里。 夏云桐默默的看着这一幕,默默的告诉自己,这世界是一本书。 目前已知的,这里有魂穿的太子,有从后世穿越而来的皇贵妃。 一只神鹰的后代能听懂人话,的确没什么可稀奇的。 夏云桐调配的染料很霸道,见效也快。 雪鹰的翅膀尖儿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就连一向稳得住的沈哲,都不由得凑过来,跟夏云朵一起蹲在水盆旁好奇的看着。 雪鹰倨傲的抬起头,对着夏云桐点点鹰脑袋。 这是同意了? 你大爷的,还挺能摆谱! 于是夏云桐就干脆利落的给这只雪鹰的羽毛换了一个颜色。 是那种黑褐色的。 夏云桐这染料调的好,雪鹰的羽毛上还泛着淡淡的黑色流光。 雪鹰低头看着自己新衣服,竟然接受良好。 夏云桐带上这只雪鹰去了隔壁,沈栖的房门并没有关,夏云桐站在门口望过去,在她嘴里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沈家村的沈四郎,此时正手握狼毫,眉目低垂,在书写着什么。 那姿势真是板板正正标 准至极! 沈栖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夏云桐。 然后难得的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在夏云桐的脚边,站着一只黑褐色的老鹰,如果不是熟悉的眼神,就连沈栖都认不出它来。 他快步走上前,矮下身子,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脚。 雪鹰这时候已经完全的接受了自己的新衣服,竟然得瑟的在沈栖面前转了一个圈,然后张开翅膀在廊道里飞了一个来回,最后落在沈栖的肩膀上。 夏云桐似笑非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只雪鹰的主人呢。” 沈栖嘴角翘起,仿佛没有听懂,也仿佛丝毫不在意,竟然夸赞道:“夏姑娘果然了得,这是你刚才买药材制出的染料吧?” “是啊,你看这只雪鹰赖皮赖脸的就是不走,我想,等我回老家的时候它肯定会跟着,可这一身白羽毛太显眼,没得给我惹了麻烦,所以索性换个颜色,就再也没人认出来了。“ 沈栖看着夏云桐,这姑娘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他眉眼都带着笑意,赞同的点头:“你想的真周到。” 看来他就不用在雪鹰上费心思了。 夏云桐说的对,这只雪鹰他是准备让它跟她们一起回凉水湾。 凤鸣山的树木莽莽苍苍,森林里野物众多,很适合雪鹰生存,而且,这样的话,没人会往宫里的雪鹰上想了。 沈栖动作熟练的拍了拍雪鹰的翅膀,于是雪鹰恋恋不舍地从他肩膀上飞下来。摇摇摆摆的回了夏云桐住的屋子。 沈栖则是将夏云桐请进屋子里,给她倒了一杯香茶,这次夏云桐毫无负担的喝了下去。 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眼夏云桐,沈栖竟然觉得,夏云桐能喝他的茶,似乎有些难得。 第69章 九五之尊 皇宫里的女子汇及天下之美,环肥燕瘦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可哪里想到,他竟然还能遇到眼前这般女子。 “夏姑娘,不知你能不能调配出一种可以让人昏睡一段时间的药物?”沈栖声音虽轻和,语气却很郑重。 夏云桐想都不想的说道:“当然可以呀。” 沈栖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流光,低声道:“需要什么药材,我去买来。” “但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这药丸就算是能制出来,也不能随便给人用。” “夏姑娘放心,我这是救人不是害人,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那好吧。”夏云桐念头一转,大约的也猜到了,就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纸和笔:“我说,你来记。” 夏云桐在旁边口述药材的名称,就见沈栖手执狼毫,那字体真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 这字写得真漂亮。 但夏云桐相信,这肯定不是他作为皇太子时用的字体。据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会写好几种字体的。 沈栖没有耽搁,吹干了字迹,将纸放在怀里,谢过夏云桐之后,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客栈。 而夏云桐站在廊道的窗户朝外面看,发现街道竟然有成队的士兵在巡逻,倒是有行走的百姓,可都躲得远远的。 瞬间,这京城就有了风声鹤唳的感觉! 与此同时,康元帝脸色铁青的训斥着跪在地上的一排大臣。跪在最前面的是吴阁老。 吴阁老已经跟皇帝告老还乡,可是,康元帝就不放人,但是又纵容蓝阁老他们这些大臣排挤他。 大家都知道康元帝这是想要熬死吴阁老。 可蓝阁老突然出了事,自然又把他给提到了御前。 于是,吴阁老只能憋屈的听着皇帝的斥责,可同时心底里也是震惊万分,能将蓝阁老杀了,这是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大臣想都没去想的。 但是,现在就有人去做了,而且一击即中,当场毙命! “朕要你们有何用,偌大的京城连个刺客都找不到,先是蓝钰诚,然后是蓝阁老,这明显就是有目的刺杀如今你们跟我讲,一个凶手都找不到。你们是不是想被抄家问斩?”康元帝的声音冰冷,带着雷霆之怒。 这些大臣包括吴阁老内,自然心神剧颤。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尤其是越来越喜怒无常的康元帝。 所有大臣都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齐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康元帝坐在椅子上,眉头皱的紧紧的。 一想到在宫殿里哭得伤心欲绝的蔻儿,他就心疼得如刀绞,恨不得马上抓到这些刺客,给他爱妃的父亲和长兄报仇血恨。 蓝家是他一手打造出来,如今蓝阁老和蓝钰诚出事,这是做什么,这是打他的脸,是在向他示威,是在嫉妒他对蓝家的恩宠。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从蔻儿进宫,这一个个的就没少进言。 他喜欢一个女子怎么了,蔻儿从没妨碍过谁,却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蔻儿那么善良,却遭到这么不公平的对待。 还曾经有个姓杜的御史说蔻儿是妖妃,是乱国的根本,当场撞了金銮殿的龙柱,他灭了他九族,又杀了不少敢谏言的大臣,反对的声音才渐渐的少去。 如今,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康元帝不仅仅是震怒,而且还心惊。 说到底,这还是对皇权的挑衅! 他实在想不出南梁国谁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当街斩杀首辅大臣,如今承恩侯府依然被围,嫌疑最大的景宸和洛西河,事发之时,人都在万香楼与那章淮饮酒。 而章淮,是他的人! 况且,景宸和洛西河手里也没有武功这么高的人。 那到底是谁呢? 康元帝越想越怒,他将手里的砚台朝着跪在地上的御林军统领砸过去,厉声的斥责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京城的治安朕交给你,可现在,却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当朝首辅都有人敢刺杀,干什么,这是想造反吗?” 这些大臣又匍匐在地上,诚惶诚恐,没人敢抬头。 御林军统领是蓝蔻儿的表哥,叫德阳,哪怕与那贵妃娘娘是亲戚关系,可他也吓得心神剧颤,口里连呼:“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康元帝目光冰冷,声音同样冷酷无情:“既然知道自己有罪。你该知道如何办。” 德统领匍匐在地上:“皇上,事发突然。如今已经全城戒严城门封锁。这些刺客肯定依然隐藏在京城里。” “好,朕限你三天之内。将凶手捉拿归案,朕要诛他九族!” 战战兢兢的御林军统领颤抖的声音又道:“皇上,微臣有一事禀报。” 康元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阴沉的盯着御林军统领。 沉默了一瞬,微微点头。 “皇上,事情发生后臣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且迅速将周围搜查个彻底。又询问了路边看到的行人。这刺客很可能是个鞑子。” 康元帝愣了一下,眉头皱着:“鞑子,怎么会是他们?你有证据吗?” 他的口气忽然缓和了许多。 毕竟如果南梁国真有这样的势力,他才是要寝食难安。 况且,谁都能糊弄他,只有德阳不会。 他与蓝家本是一条船上的,蓝家倒了,与他只有坏处,他查这件事,会更卖力。 所以,真要是鞑子,才能解释的通。 毕竟鞑子的确各个勇武,且杀人不眨眼。 “臣有证据。”德阳统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双手举过头顶。 在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梁福全,将这一摞纸接过来,弯腰递给了康元帝c 康元帝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紧紧皱起。 放在案几上的是现场目击者的证词,还有调查出来的结果 的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鞑子。 刺杀的刺客身材高大,眼窝深陷,虽然带着面巾,可那鼻梁极高,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还有人听到他怒喝的声音,没人能听的懂,想来是鞑子语。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蓝阁老呢? 第70章 刺杀者乃是北鞑国人 康元帝半信半疑,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而这时候吴阁老就又开口禀报道:“皇上,前几日蓝阁老与我聊天时说过,如今北鞑国分成两派。 大王子主张两国交好。而二王子却主张铁骑踏进中原,夺了南梁国的江山。这两派前段时间争吵不休,最后北鞑国王同意了大王子的主张。于是就派出了使臣团,这使臣团基本都是大王子的人。可那二王子不甘心,在路上还曾经截杀过使臣团” 康元帝暗暗的思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也解释得通。 这刺客杀手功夫极高,据说不是中原人的功夫。他出手又快又狠,几乎是一招毙命! 与那鞑子作战,几乎一模一样。要不然的话,放眼整个南梁国,谁会有胆子有那个能力,要了蓝阁老的命呢? 只不过蔻儿那里,又要伤心一段时日了。 这个时候,御林军统领又开口道:“皇上,臣还有一事。” “有什么事,你快说。”康元帝有些不耐烦,他要赶紧回去安慰蔻儿,不要让她太难过伤了身子,那样他会心疼的。 御林军统领只觉得这一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如果一个处理不当,哪怕他是蓝家的人,他这脑袋也不安全的很。 “启禀皇上,四皇子在去往报恩寺的路上,遭到黑衣人劫杀,目前四皇子生死不明。太监娄泉身负重伤护送的其他人全部身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御林军统领。 尤其是吴阁老。 他只觉得心口好像瞬间被压上了一座大山。 四皇子被送往报恩寺,这是康元帝亲自下的旨意,没人敢不遵从。况且也没人敢去为四皇子争取什么,他年龄太小了,才只有五岁。培养他做太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就这么出了事儿,难免让人心寒。 也许是察觉到下面跪着的这些大臣们脸上神情不一,康元帝皱着眉头,忍着不耐烦的情绪,沉声说道:“速去派人寻找。”随后又加了一句:“不要大张旗鼓,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是,微臣遵命。”御林军德统领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可他还是觉得轻松了很多。 夜色渐深,鸟儿归了巢,月亮隐进了云层,今天的天气格外的闷热。走过二楼的房间,因为南北通透有空气流通,所以,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就显得格外的清爽。 吃过晚饭,也到了就寝的时间。 可怎么住? 夏云桐倒是和沈哲僵持住了。 夏云桐的意思是希望沈哲住到胳膊沈栖的房间。可这沈哲听到这话之后,紧紧拽着夏云朵的袖口不松手,眼睛瞪得溜圆,小嘴抿得紧紧的。 这个时代,是主张男女七岁不同席的。 但五岁的小孩倒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可直觉上,夏云桐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与这个沈哲,关系太亲切了。 而此时沈栖正在房门的对面,目光紧紧盯着躲在夏云朵身后的沈哲,他面露不悦之色。 他不喜欢弟弟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的前路注定布满荆棘和杀伐血腥。 他站在门口,沉声的说道:“你是男孩,你不适合与夏姐姐她们住一个房间。”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哲,终于开口说道:“可我也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于是,沈栖就目光复杂的盯着沈哲。 而沈哲也毫不示弱的盯着沈栖。 其实这也不怪沈哲。 他又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里边装着他的太子哥哥呀。 站在一旁的夏云桐有些无语,也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当看到沈栖目光里隐隐露出的哀伤,就连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 这时候她要是在笑,就显得有些不厚道了。 她索性一锤定音:“这样吧,反正对面的房间也空着,与掌柜的说说。就让沈哲住进去,然后这只黑老鹰与他作伴,反正这只黑老鹰也很喜欢他。” 沈哲历来是自己一个人住惯了,倒也没有很执着,一定要和夏云朵住在一起。但他更不想和陌生的沈栖住在一起。 安排好之后,夏云桐松了一口气,将门关好,这一天一点都不轻松。闭上眼睛,她很快的就沉入了梦乡,而且还睡得格外安稳,也许是知道这家客栈,是一家特殊客栈的原因吧。 而宫里的太后与冷宫的陆婉晴哪里睡得着? 谁都想不到康元帝丧心病狂的,竟然让只有五岁的 沈哲出家当和尚。 从开国皇帝一直到如今这个皇帝,还没有哪一个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是一想到康元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也觉得正常。 可去就去了,好歹给留住一条命,但是半路上却遇到黑衣人截杀,如今生死不明。 太后与陆婉晴一致猜测,那黑衣人肯定是蓝家派出来的。 在蓝阁老的心里,别说什么送去当了小和尚就绝了皇位之路,只要人活着,作为唯一嫡子的沈哲,肯定就会成为三皇子的绊脚石。 可是,蓝阁老却也突然被刺杀。 蓝家简直是一座大山,一直压在皇后和太后的头上,可以这样说,是压在所有人的头上,是搬都搬不动的。 如今这座大山突然没了,但是,四皇子也出了事。 这到底有没有关联? 两个人只觉得眼前的路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点亮光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消无声息的走进来,将一张纸递给了太后。 这上面的字迹与上一封信一模一样,上面写着四个字:哲安勿念。 太后口里默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然后与身旁的嬷嬷,小声地吩咐了几句,嬷嬷眼睛里有泪花,却连连点头,一盏茶的功夫,冷宫里的陆婉晴也得到了消息。 虽然蓝贵妃很是得宠,可太后与陆婉晴也是在后宫经营多年的人物。 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眼线和人马呢? 造反不敢,可得到传递消息倒是可以的。 陆婉晴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来这暗卫统领是一直护着她的儿子的。 如今她不求这儿子能当什么太子或者皇帝。 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作为母亲,因为那样不堪的理由,让他来到这个世上,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第71章 又一份补偿 翌日的清晨,阳光依旧很灿烂。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宛如大敌来临的京城,今天竟然好了许多。 夏云桐很是不解。 因为这不合乎常理。 蓝玄凌,那是一国的首辅大臣,按照现在来讲,那都是z一ngli级别的。 这么大的一个人物没了,不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可也不该这么快的解除戒严。 夏云桐心底里有疑问,下楼时候就看到掌柜和伙计如往常一样,店里的客人该吃吃,该喝喝,该办事的办事。 而旁边的医馆也跟着热闹起来。 夏云桐实在耐不住心里的疑惑,虽然想远离麻烦,可她早就一脚踏了进来,如今想要抽身离开可没那么容易。 那么就不能装糊涂了。 她目光闪闪的看向刚巧从客栈外面走进来的沈栖。 沈栖似乎很是明白她眼神代表的意义,对她微微点头,脚步没有停顿,率先朝楼梯走去。 到了廊道,沈栖停下脚步,温声的问道:“夏姑娘,可是有什么疑惑?” 夏云桐压低了声音:“昨天还那么紧张,今天怎么似乎宽松了许多,难道刺客找到了吗?” 沈栖目光含着深意,在夏云桐的脸上微微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才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他很是耐心的解释道:“我听说刺客很可能是北鞑国二王子派来的,因为使团是大王子的人,他们两个历来不和。想来是不想看到南梁国与北鞑国和平吧。” 夏云桐狐疑的看了一眼沈栖,她怎么就不相信是北鞑国人动的手呢? 一时间,廊道内有些安静。 沈栖的手指动了动,到目前为止这盘死棋基本算是盘活了。 将凶手的线索指向了北鞑国的二王子,而事实上,北鞑国的二王子的确派人来了京城,只不过那些人被他们给控制住了。 在暗卫里排行第八的羊八,他的父亲就是北鞑国人,母亲则是金州人。 他本来是个奴隶,后来流落到京城。 他知道之后,就让洛西河将他带去暗卫本营进行训练。 这是一个对北鞑国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在八岁之前,他过得很惨。 他的母亲本来是金州知府的孙女。 鞑子大举进攻中原,铁蹄之下,金州的百姓瞬间生活在地狱里,苏老将军和他的将士们弹尽粮绝战死沙场,金州知府拒不投降,率领民众拼死抵抗。 后来,城破了。 金州知府战死在城门楼,他的内眷全都自杀。 可是,羊八的母亲因为体弱,还没来得及自杀,就被鞑子给抓住了。 南梁国与北鞑国是世代的血海深仇,可笑那南梁国的皇帝和大臣们丝毫没有这个自觉。 他们不敢打仗,一是国库没银子,二是担心战事一起。他们就会没了眼前这金尊玉贵的生活。 可是,要知道,北鞑国历来狼子野心,那是一个兽性十足的国家。没有礼仪没有文化,骨子里就是强取豪夺。 想要过安宁的生活,就要将他们打服打怕。 想到这里,沈栖的脸上露出丝丝的嘲讽。 而夏云桐差不多就明白了,这是借刀杀人,也明显的没有牵连他的人。 部署这样一盘棋的沈栖,的确很了不得。 当然了,康元帝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被他毒死的太子死而复生。 那么,她一个局外人,就也没必要再追问下去。 夏云桐道:“我现在就去制能让人昏睡的药丸,不过过程很复杂,费时很多。你买的这些药材,只能制三粒,我给你两粒,其中一粒我要留下来。” 沈栖自然满口答应。 其实有一粒就够了。 当然了,能多上一粒也很好。 夏云桐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沈栖需要的药丸做了出来,沈栖买了几样制药的工具,都放在楼上的空房间,碾药的碾子是纯铁打造的,像是两头尖尖的小船。 碾子很有重量,不过夏云桐用起来很轻松。 这一次因为药材好,所以制出来的三粒药丸效果也比预想的更好。 夏云桐将两粒药丸都交给了沈栖就回屋子叮嘱夏云朵,这一次哪里都不要去,就算外面没事了,也老老实实的在客栈里面呆着。 夏云朵当然是满口的答应。 如今沈栖已经给沈哲买回来合适的衣服,普通的棉布,是现在市井百姓小儿穿 的。 可这小脸蛋白白嫩嫩,又带着一身皇家的富贵之气,出去肯定让人怀疑。 所以,沈哲知道外面危险,他更是连楼都不会下的。 夏云桐准备先去回春堂,等回来的时候,直接带点药材将小孩的脸弄得黄一些,过城门的时候甚至回凉水湾。也不会有人过多关注。 现在这小孩已经有了新的身份。 父亲欠了赌债被人打断了双腿,没几天就去世了,家里的房子和铺子,都被放高利贷的给拿走了。 母亲在客栈做杂杂活,实在养不活,就恳求夏云桐将他带走。 并写了保证书,今生今世绝对不再去打扰陆蛰。 就让他做夏家的儿子,据说家里有这样的男孩,连氏生下的没准也是男孩。 不得不说,这借口挺有意思。 夏云桐出门的时候路过沈栖的房间,本想直接往出走,可沈栖连忙出声唤住夏云桐:“夏姑娘,稍等一下。” 夏云桐停住了脚步,就见沈栖从桌子旁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块玉石:“这是暖玉,将它制成玉佩或者手镯,对人身体有好处。” 其实他手里还有不少成色极好的玉佩和玉镯。 可是他与这夏姑娘早就没有了婚约,假如他送人姑娘玉佩和手镯就失了分寸。 但是这没有雕琢的玉石倒是可以。 夏云桐接过这块玉石,凝眸细看,还别说,这真是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也就这个时代啊,在几百年之后几乎都看不到了。 有的人家就是有这样的玉石也会收起来,以后传给自己的儿女。 至于市面上说是暖玉,其实假的很多。 这是给她的又一份补偿? 夏云桐抬起眼眸看向沈栖。 而沈栖也恰好正在垂眸看着她。 视线就这么的对在一起。 在夏云桐清透的目光之下,沈栖竟然有了一丝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同时觉得这种感觉太荒唐。 第72章 新宅子 沈栖极力掩饰不大自然的神色。 夏云桐倒没有注意,笑着道:“那谢过沈四哥了。” 夏云桐又回了屋子,将暖玉石放了起来。 窗台下,夏云朵带着沈哲与那只黑老鹰玩的不亦乐乎。 沈栖的说辞已经告诉了这两个孩子。 沈哲听过一遍就记住了,夏云朵更是记得牢固。 所以这边基本算是安排妥贴了。 看到夏云桐去而复返,夏云朵连忙站起来,不等夏云桐说话呢,连声的保证道:“大姐,你不用特意嘱咐了,我和阿哲肯定不会乱跑的。” 夏云桐笑了笑:“回家之前,带你出去转一转。” 夏云朵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骗你?” 如今夏云朵心底里的阴霾淡了很多,竟然开始想家了。 夏云桐觉得很欣慰。 她曾经也想过,如果夏云朵由着性子继续这么作下去,她就不会再管她了,好在这孩子虽然心眼多,可在她的容忍范围内。 她还算是个懂事的,心地也善良。 等夏云桐到回春堂的时候,柳大夫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将一张地契以及相关文书递给夏云桐:“宅子已经买好了,那宅子的主人认识几个当官的,竟然直接过了户,走,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尽管夏云桐早已经知道,可还是难免高兴起来。 夏云桐并不准备带毛豆回梁水湾。虽然毛豆年龄小,但这小少年社会经验很丰富,有柳大夫的帮衬,让他住在这宅子里,平日在医馆帮忙,也能跟着学点东西。 回春堂并不单只有柳大夫一个人,他这边没事儿了,这消息就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被他暂时安置在家呆着的三个老大夫迫不及待的回来。 他们在回春堂已经待了很多年,猛然离开,正心里难受着呢,就听说回春堂已经安然无恙了,自然是满心高兴。 至于几个药童还有伙计以及掌柜的,有的已经回老家了,柳大夫就又新找了几个。 这都预示着回春堂再次热闹起来。 当然了,这话不能说在面上。 本心来讲,假如人人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那才是最好。 带上了毛豆,三个人就朝着东街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钟,柳大夫就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声音轻快的道:“夏姑娘,这就是你的宅子。” 刚才柳大夫与她说的时候,夏云桐只是很高兴,可当看到真真切切的房子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哪怕这房子她一时半会的住不进来。 房子空了几个月,柳大夫拿出钥匙将锁着的大门打开。 这宅子与京城其他宅子大体相同,一进门就是一道影壁,上面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福字,转过影壁就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 墙角的水缸里面,有两片荷叶一朵荷花,此时,正是荷花开得娇艳的时候。 走过月亮门就是后院,那里有几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 院子虽然有些萧条,可很整洁,显然柳大夫已经提前找人打扫了。 夏云桐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表示很满意。这家以前是做香料生意的,后院有个作坊,打开门之后还有一丝丝淡淡的馨香从里面弥漫出来。 这家主人好像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所以急着将房子卖掉。 本来要价是六百两的,可柳大夫手里也没有银子,就准备想再看看,没想到第二天,中人又找来说是答应四百两卖给他。 看样子,的确是想要搬离京城的。 就目前来讲,房子暂时可以不用修缮,等以后住进来的时候再收拾也不迟。但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个铺子租出去。 等以后有条件的时候,夏云桐也准备开个铺子,但现在时间太仓促了,她得赶紧回凉水湾。 一事不烦二主,在这一片,柳大夫人脉好,而且与他交往的也大多是心地纯善之辈。 夏云桐与他说了之后,柳大夫满口答应,并且对于夏云桐的信任很是高兴。他指了指前面的铺子:“这地界好,很快就能将它租出去,我会看好人选。”说到这里,柳大夫停顿了一下:“夏姑娘,我有个建议,这段时间,京城人牙子手里的人都人满为患了。” 夏云桐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自从皇太子薨了之后,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那些人府里都有很多下人。官府收了他们之后,自然不 可能养着,反手还会卖掉。” 夏云桐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可是对于这买人卖人还是接受不来。 此时毛豆已经跑去了后院。 尽管这里已经初步打扫了,可边边角角还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挥动着扫帚开始打扫。 天井处,柳大夫看了一眼后边,想了想就跟夏云桐说:“如果你放心,就让毛豆去我的医馆,跟着青蒿他们学习识别药材,没准以后真可以做你的帮手。” 夏云桐眼睛一亮,坦言相告:“柳大夫,其实我刚才就想和您说这事儿了。在医馆里,不管是学些什么,也总归有一技之长,铺子先租出去,以后我准备开一个香料脂粉铺子。” 不论在哪个年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柳大夫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托人牙子找几个靠得住的下人,如果可以,让他们挂在我回春堂的名下。” 如果不想偏居于凉水湾,以后这下人肯定要买的。 对于这个朝代的人来讲,只有手里捏着卖身契,对方才会忠心于你。 夏云桐想了想,就也同意了。 可就在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柳大夫还愣了一下,这房子刚刚换主人,谁会来敲门呢? 但他还是赶紧的走了过去。 夏云桐看到毛豆依然在清扫后院,就也没拦他。 对他太客气了,这宅子他不好呆。 于是夏云桐就也朝前走,想看看是谁。 然后就看到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满面笑容的与柳大夫说着话,柳大夫看到夏云桐过来,停顿了一下,就介绍道:“这是牙行的吴中人。” “可是有事儿?”夏云桐问道。 第73章 师徒 吴中人依然满面笑容:“大小姐,今天有个少年说是你的同乡。他说你在这里买了宅子,肯定需要下人。他那里正好有合适的,就让我带过来,您看看怎么样?” 夏云桐愣了一下,同乡,少年,难道是沈栖吗? 不等夏云桐询问,吴中人主动的说道:“那少年说他姓沈。” 那就是了。 夏云桐没再说话,既然是沈栖介绍来的人肯定是稳妥的。 吴中人招呼着外面:“主家让你们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一男一女加两个孩子,男的大约五十岁的样子。另一个婆子定是他的媳妇。 男孩大约十岁左右,女孩与夏云朵年龄相仿。 这人倒是挺多的。 夏云桐觉得牙疼,就她现在这情况,这四个人能养得起吗? 吴中人继续热情地介绍道:“他们这是一家四口。在我们牙行有一段时间了。” 夏云桐就问道:“为什么没有找到主家?” 按道理说牙行是不会养一家四口这么长时间的。 吴中人有些为难的道:“他们是想一家四口在一起不分开,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主。” 停顿了一下,吴中人直接说道:“实不相瞒。这老汉叫江伯,以前是在西区一户富贵人家做事。 那家的老爷做生意赔了本,家里的下人就都发卖了,他们本来是一家六口,这是他们的孙子和孙女。 不过江伯的儿子和儿媳染上伤寒,前后脚的去了。 但我可以保证,江伯绝对是个靠得住的。” 他又指了指妇人:“那是江婆子,有一手好厨艺,男孩叫江河,认得字,以前跟着那家的少爷来着,小姑娘叫江秀,别看年纪小,很是心灵手巧,裁缝活做的不错。” 听到这里,夏云桐就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柳大夫也帮着观察了一下。 他见的人多,这看人还是有一套的,老伯目光清正,那妇人老实本分,男孩和女孩也是乖巧伶俐。 柳大夫就暗暗的对着夏云桐点点头。 人是沈栖介绍来的,他提前肯定了解过,柳大夫也表示同意,看来问题不大。 夏云桐放了心,就问多少银子,没想到吴中人告诉夏云桐:“沈公子已经付过银子了。” 然后他拿出卖身契递给了夏云桐。 夏云桐接过卖身契,有些心情复杂。 这人虽然是沈栖花银子买下来的。可按照这里的规矩,家里的下人也是有月钱银子的。 咨询了柳大夫之后,将他们四个人月钱银子定了下来。 这四个人自然是两手空空。 夏云桐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交给了江伯,银子对于江伯来讲,的确很多,但是也算不上是天文数字。 可江伯表情正常的将银子接过来。 看样子以前在主家的时候也是接触过银子的。 夏云桐就指着院子说:“这宅子刚买下来,缺了不少东西,家具暂时先用着,其他的,江伯你可这些银子添置吧。” 现在的二十两银子在京城购买力其实并不高,不过放在普通百姓家却也不低了。 夏云桐就是想看看这二十两银子江伯怎么花。 而这时候,毛豆扛着扫帚从后面过来。 看到这四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带了一丝不安。 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夏姐姐就买了下人了。 有了这四个人,还要他做什么呢? 夏云桐似乎没有看到毛豆忐忑不安的眼神,将他叫到一旁。低声的说了自己的安排。 毛豆眼睛亮晶晶,显然震惊极了。 其实他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像乞丐一样,那就是做美梦一般。 哪里想到夏姐姐竟然让他去回春堂去做学徒。 毛豆的眼睛就有些泪汪汪的,不过他强行忍住,重重的点头,声音更咽的说道:“夏姐姐,我一定好好学,以后好帮你。” 夏云桐拍了拍他肩膀:“没事,你尽力就好。” 至于这毛豆在宅子里是什么定位,柳大夫建议干脆让毛豆拜夏云桐为师父吧。 这样他待在宅子里就名正言顺了。 夏云桐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给毛豆十两银子,让他去买些自己需要的。 于是这毛豆就不管夏云桐叫姐姐了。 奇怪 的是,叫姐姐的时候还很拘束,总是惶惶不安,似乎下一刻就会被赶走一样,可是在柳大夫的主持下,这拜师仪式结束之后,毛豆神情就变了,有了一些底气,好像又有了靠山。 夏云桐想了想,就也明白了,在古代,师徒之间的情分可是不一样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不至于这么严重,不过毛豆以后会将夏云桐当成长辈一样尊敬和孝顺的。 夏云桐又教柳大夫如何治安神丸。 安神丸的药方子夏云桐并没有作假,只不过做的时候却比柳大夫回春堂的安神丸多了三道工序。 然后柳大夫自己做安神丸的一道工序,在这里又被直接给剔除掉了。 柳大夫觉得眼前似乎开了一扇窗,他看到了以前看不到和想不到的东西。 制药房还是那个制药房,不过被柳大夫换上了齐备的物品,这一次一共制出了五十瓶安神丸。 怎么卖,卖多少,夏云桐就不管了。 夏云桐这一天都在外面忙碌着,客栈有沈栖照应着,她倒也不急,傍晚的时候又去了宅子。 进了院子之后就感觉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一开始的时候宅子倒也算是干净,可是细看之下就透着萧条,如今整个院子一下子就鲜活起来。 似乎连香樟树叶子都变得绿油油的。 前面的铺子是最早收拾好的。 柳大夫已经委托吴中人帮着找一个租户。 这处宅子,前面的铺子与后面住的地方是分隔开来,走的不是同一个门,想要去铺子需要从外面进去。 虽然是连在一起,可其实是两个地方。 这样的话只要找个租户,这铺子马上就能盘活。 院子的角落已经被毛豆扫得干干净净。 月亮门后边江伯竟然开出了一块地,说是等明天去市集上买一些种子,上面要种些菜。 第74章 铺子租出去了 主院有两个花坛,花坛里倒是有花,不过长满了荒草,此时的荒草已经被除的干干净净,土也被整理过了。 那些花儿就给院子添了一抹靓丽的色彩。 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米面粮,江伯都买了来。 这个宅子有不少家具,有的不能用了被江伯移去了后门。 有的已经被江伯收拾好,看着有八成新。 厨房里的碗橱却是极好的,一个精致的碗橱里放着精米细面,那是给夏云桐吃的。 而他们吃的就是杂米。 如今毛豆已经是夏云桐的弟子了,看到夏云桐进来,毛豆眼睛里都带着光亮,尊敬的道:“师父,您来了。” 夏云桐倒也没有觉得诚惶诚恐,关键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被人称作老师的。 “你住的地方可收拾好了?”夏云桐关心的问道。 “收拾好了,是江婆婆带着江秀收拾的,师父您去看看?”毛豆开心的邀请的夏云桐。 夏云桐就走了进去。 不过是一下午的功夫,买了席子做好了棉被,还挂了帘子。 夏云桐又去了这一家四口住的地方,也同样收拾的干干净净。 但基本都是半旧的物品。 可因为天热,也是洗净晒干之后又缝上去的。 此时,江婆子去做饭,小姑娘正在炕上裁剪布料,的确是心灵手巧,那把剪刀在她手里灵活的不得了。 几下子就将布料裁剪出形状来。 小姑娘羞涩又拘谨的给夏云桐行礼,声音低低的道:“大小姐,这是给毛小公子做的衣服。” 这毛小公子指的就是毛豆。 夏云桐已经成了他的师父,毛豆自然不敢隐瞒,悄声的告诉夏云桐,他的真名字,叫杜于川。 不过现在不能用,他现在的名字就叫毛豆。 所以江秀才管毛豆叫毛小公子。 这小姑娘和自己妹妹一般大,可却这般能干。 她就不由得放柔和了声音,指着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其他布料:“这是给你们一家三口的,一人做一套夏衫。” 然后又加了一句:“剩下的你随意处理,或者也可以做鞋。” 反正现在的鞋都是自己做的。 这里面有一批布料比较厚,是老棉布,倒真挺适合做鞋的。 江伯是个会打算的,一下午的功夫,安排的井井有条,而他手里还剩了五两银子。 江伯是个闲不住的,拿着工具去修门去了。 夏云桐真挺满意,江伯能干,她就会少操不少心。 况且,她也不是个刻薄的人。 江秀心底里高兴,她以前是在后院和娘亲做针线活的,没伺候过大家小姐。 可她还是很感激的谢过了夏云桐。 她咬着嘴唇,又鼓起了勇气说道:“大小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也给您做一套衣裙吧。” “我怎么会嫌弃呢?你的手艺很好的。”夏云桐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与江秀说话随意又亲切。 江秀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江婆子的厨艺的确很好。 即便是因为时间仓促活计多,整治出来的饭菜也是色香味俱全。 夏云桐索性留下来吃饭。 别管如今夏云桐是什么身份,江伯他们也绝对不会和夏云桐一起吃饭的,而毛豆是夏云桐的徒弟,师父吃饭,他只有在一旁候着的份儿。 所以到了最后,夏云桐一个人坐在桌子前。 不过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忙了一天的确很累,夏云桐倒是在这宅子里吃饱喝足了。 医馆这边的事基本确定下来。 柳大夫已经掌握了安神丸的提取制作方法。他还需要再熟悉几次。这对柳大夫来讲,就跟当初师父教他第一次制作药丸心情是一样的。 柳大夫并不想偷偷的打听夏云桐的底细,如果他想知道什么,他会当面去问。假如夏云桐不说,那自然有不说的理由。 他只知道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失误,差点让他身败名裂一蹶不起。 是夏云桐救了他。 他没觉得自己多冤枉,一直很是愧疚。 就算是二夫人别有用心,可他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大夫,也应该察觉出来香炉有问题,所以他是有责任的。 他的动作很快,夏云桐这边刚放下饭碗,他就带人过来商 讨租这个铺子。 对方卖的是糕点,双方很快谈妥了价钱,交了定金签了协议。 一年租金一百二十两,这个地段不错,如今在城东,普普通通的小院子,一个月租金也要五两银子。 何况这里是临街的铺子。 因为是单独开的,后面还有一间住人的地方。 这个价格一点都不贵。 江伯拿过钥匙递给了这个租户。以后夏云桐不在这里的时候,他还要负责铺子杂七杂八的事儿。 坐上马车,夏云桐回头看了眼自己刚刚买下来的宅院。 心底里美滋滋的,如今她也是有房一族了。 她刚才又给江伯留了点银子,告诉江伯,最近有段时间不会来京城,有什么事情让他去找柳大夫。实在解决不了的就给她去信。 以后这个院子就有人看守维护和照顾了。 刚过夏至,所以白天格外长。 尽管吃过晚饭,可太阳依然挂在阁楼的顶尖上。 晚霞瑰丽,似乎铺了一层来自于仙界的云锦。 夏云桐安排好了之后坐上马车,喜滋滋的朝着平安客栈的方向而去。 如今京城已经解除了戒严,明天带妹妹玩一天,沈栖那里也会安排好,她就要打道回府了。 也不知道凉水湾的夏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的凉水湾村,天空与京城的天空是一样的蓝,太阳挂在树梢上,虽然霞光万丈,可天气很是炎热。 有不少人还在地里干活,有的收工早吃完了晚饭,正躺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而有的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干点活。 夏金水知道夏天赐回来了,吃完晚饭,他就去了夏家老宅。 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后来夏天赐读书了,玩的时间就少了,不过感情却也不错。 到夏家老宅的时候,正好看到夏天赐要推门出去。 第75章 无地自容 夏金水以为要去找他,就笑嘻嘻的道:“天赐,不用你找我,我来找你玩儿了。” 夏天赐眉头皱着:“金水,我今天有事儿。” “你有什么事?”夏金水在一旁笑呵呵的问道。 夏天赐长叹了一口气,眼睛却看向二房的方向:“我这段时间没回家,却没想到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与小叔分了家。祖母又病了,可我的小叔只来过一次就再也没露面,这也让祖母太寒心了。” 一边说着,人也一边往二房的方向走。 夏金水回头看了一眼夏家的院子,却看到他的堂大伯娘,竟然拄着一根棍子靠在墙边,眼神阴沉沉的,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夏金水心口一沉,快走几步一把拉住了夏天赐,极力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家里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夏天赐看着夏金水,都是一个村子住着,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显然的他们应该也知道了,不再避讳:“我娘亲好心好意给小婶买桂花糕吃,可我的堂妹竟然说我娘亲不安好心,还不顾长幼尊卑,冲上前去厮打我的娘亲,将她的腿都弄断了然后小叔借此机会大吵大闹,执意分家。” 不等夏天赐说完,夏金水已经忍不住了。 很不耐烦的打断:“夏天赐,你可拉倒吧,这是谁跟你说的?是你娘亲说的吧,这纯粹是颠倒黑白!” 他有些失望的看着夏天赐:“天赐,你书读得好,我觉得你应该是明事理的,还想着你回来之后你们两家的关系缓和一些,毕竟这么僵持着,最伤心的还是你的祖父祖母,可你偏听偏信,还要去找你小叔算账,你要点脸吗?你知道你娘亲都做了什么吗?“ 他看着夏天赐变了脸色,又压低了声音:“你娘亲心肠挺恶毒的,那桂花糕掺了毒,她想让你小婶没了孩子。然后一心一意的供你们两个读书,她还收了大槐树村马屠夫的五两银子,差点将二丫给卖了,你就说说,你娘亲是个什么东西?这也就是你小叔性子软。这要是轮到我爹,怕不是要将你娘的两条腿都打断” 夏天赐浑身僵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他未必会相信。 可这话是夏金水说的。 这人是有名的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不在乎自己说出的话得罪了人。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不带半句谎言。 一时之间夏天赐脑子都有一些空白。 随后,他就想起欲言又止的祖母,唉声叹气的祖父,躲躲闪闪的父亲,以及说话似是而非的妹妹。 夏天赐脑子不笨,要不然也不能去读书,而且读的还不错。只要他不去相信元氏的话,那么,这些事情很快就能想明白。 夏金水还在那里愤愤不平:“要我说你们这一家子真是没良心,小叔小婶包括你三个堂妹,对你们家那是掏心掏肺,她们吃的最差,住的最差,活干的最多,可最后却受到那样不公平的对待。 现在你还不分是非的要去找人算账,等以后你要是当了官,你还不得把你小叔送进大牢里去啊。” 夏天赐呐呐的道:“我即便是当了官儿,我为什么要将我小叔关进大牢里呢?” 夏金水看向夏天赐,嘲讽的道:“就你这软耳朵根,你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就不能呢?” 此时此刻的夏天赐觉得一双脚有千斤重,脸色涨红着,他哪有脸去找小叔说道理呢?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看着夏金水方方正正的脸,这一刻的夏天赐只觉得无地自容。 但他还是咬牙抬腿就朝着二房的方向走,同时还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那里有他抄书得来的一两银子。 他是准备晚上交给娘亲,给祖母买好吃的和药材的。 夏金水看夏天赐脚步匆匆的朝二房那边走,就也忙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告诉你天赐,你是读书人,你可不能不明是非,要不然等以后你当了官那也是个昏官。我可不认你啊。” 夏金水在一旁叨叨叨,而这夏天赐心乱如麻。 可就在这时候,村头忽然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然后就有人敲响了铜锣 一般这个时候有什么官司,有什么事情都会敲响特制铜锣,那声音震耳欲聋,在村口一敲,整个村子人都能听到。 大家就朝村口的方向跑。 夏天赐被夹裹在其中,夏金水就也不得不跟着上去,两个人也跟着到了村头,然后就看到有几个衙役扛着大刀站在村口,凶神恶煞一般的看着围在前面的村人。 一个衙役就大声的喊道 :“安静,不许吵!” 然后里正也在一旁提高了声音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这是咱们迂曲县城府衙的公差,现在,都听公差大人宣读这次去修堤坝的徭役名单。” 徭役? 凉水湾村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个词,大家都熟悉。 没想到农忙刚刚结束,就又马上去修堤坝,而且现在的修堤坝是什么都不管的。 你要自己从家里带吃的,铺盖也是如此,更别提工钱了,最长要修上一个月最短也要二十天。 每年修堤坝,都会有不少人要么累死要么饿死,或者出了别的事。所以现在村子里的人脸色都很不好。 府衙的公差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他这是从早晨通知到晚上,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拿起旁边的一卷纸,一点点展开,一边展开一边高声的念起了名字,凡是在名单上的都要去修堤坝,却没想到第三个就是夏良。 凉水湾村这次修堤坝的一共二百多人。 几乎家家的壮劳力都被征了去。 众人脸色不好,可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夏家大房的夏坤是不用去的,因为他是童生,凡是在学堂读书的也都免去徭役。 夏金水也在这一批的徭役名单里面。 他倒没有大人那样惊慌,虽然没有修过堤坝,可他想,反正在哪里都是干活儿,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76章 修堤坝的徭役 可夏良的脸色确实不好。 连氏眼看就要生了,现在还分了家,与大房闹的这般生硬,已经基本就断了来往。 大女儿去了京城,到现在也没音信。 他要是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二丫了,这可如何是好? 可官差哪管你这些,宣读完之后,就厉声的喊道:“寅时一刻,名单上的人全部都到芙江镇集合,如果有谁不到,那就等着下大牢吧。” 芙江镇就在凤鸣山的另一侧。 江水又急又喘,江面很宽,堤坝也是年年修,可年年都遭水灾。 而凉水湾这边就稍微好了一些,属于芙江一个分支里的细小支。 这衙役们宣读完治却也不走,贼溜溜的眼睛看着众人。于是就有明白的偷偷问里正,这个如何说法,能不能拿银子抵徭役呢? 以前也是有过这样事情的。 里正眼眸转了转,暗暗点头。 而老族长在那里脸色不善,他家里也有两个人去修堤坝,这是大势所趋,他不能说什么,可那赵里正明显是和衙役又勾结到了一起。 这是想趁机收好处捞一笔银子呢。 这个黑心肠的! 老族长同时又觉得,似乎县衙那里托付的人出了问题,要不然他不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就见赵里正以及衙役还有村子里,几个条件算是比较好的人家,在那打着眉眼官司。 老族长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但他能说什么呢? 夏天赐挤上前去,夏良在旁边看到夏天赐,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皱着眉头道:“天赐,你来捣什么乱,赶紧回去。” 夏天赐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小叔,想起了夏金水的话,又再次觉得无地自容。 他压低了声音:“小叔,我这里有一两银子,看看能不能和公差大人通融一下,你要是去修堤坝,小婶他们怎么办?” 夏良看着夏天赐,没想到他的侄子还能说出这样的人话来,一时之间,五味俱杂,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这时候,就听那公差堂而皇之的说道:“县令大人有话,如果有的人家确实不能出劳力,但是可以出银子呀,这芙江养活着咱们迂曲县城几十万的百姓,到了修堤坝的时候,咱们是有银子出银子,没银子就出人,要不然都遭了水灾,地里庄稼颗粒无收,不擎等着饿死吗?“ 这话说的真是铿锵有力,义正辞严。 可其实哪是这么回事。 朝廷已经给了修堤坝的银子,但是都被这县令给贪污了。 县城里的富商,每年到这时候也都会捐银子。捐出的这些银子足够将这堤坝好好修出来,可是迂曲县城却不这样。这里每年都会遭灾,然后每年都会和上面申请赈灾银子修堤坝。 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那堤坝差不多都从根子里烂了。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可是又敢说什么呢? 就有人问这公差,声音带着讨好:“大人,草民想问一下,要多少银子才可以呢?” 公差瞥了一眼问他话的人,穿的破衣烂衫的,看起来就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其实凉水湾很穷。 真要收银子也收不了多少。 但公差还是居高临下的说道:“最少十两银子,上不封顶。” 围着的人们轰的一下议论开了。 十两银子啊,要人命了。 有的人连十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别说十两银子了。 夏天赐手里攥着钱袋,那里面有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他已经觉得很多了,可是如今不过十分之一,还差九两银子呢。 他就拉住了夏良的手:“小叔,我这里只有一两银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我爹。” 夏良没想到夏天赐说出这样的话。 心里终于有了些感动。 被大房凉透的心也有了一些回暖,不管怎么说,大房的人不是个个都白眼狼。也没让他这些年的付出成了一个笑话。 夏良拉住侄儿的胳膊,声音沙哑的道:“天赐,别去了。” 夏天赐这次很坚持,他相信夏金水说的话。 那么,他的娘亲,让他很是寒心,还有他的爹也是如此,所以小叔需要帮忙的时候。如果他们这个时候站出来,两家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 他转身就急步匆匆的朝着老宅的方向跑去。 夏金水在旁边说道:“其实天赐是个好的。就是 我那伯娘心眼太多了。” 提到元氏,不可避免的,夏良脸色沉了下去。 “小叔,我们怎么办?” 夏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怎么办?你能拿出十两银子吗?” 夏金水猛地摇头:“我手里只有几十个铜板。” 就他家里所有人加一起,也没有一两银子。 村头这里就分成了两派。 有四五个人在一起商量着到底拿不拿十两银子,其他的村人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能拿出一百文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衙役狠狠的瞪了一眼赵里正,不屑的道:“你们这凉水湾村穷的都快掉底儿了。算了,我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拴着马的地方走去,其他几个衙役也快速的跟上。赵里正一路小跑地撵上去,嘴里赔着罪,讨好的道:“公差大人,饭菜已经备好,到家去吃饭吧。” 衙役摆了摆手:“不去了。” 然后指了指村人,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赵里正:“刚才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都给我一个不差的带来。否则的话,拿你是问!” 赵里正点头哈腰:“公差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这些公差根本就不等那些人去商量,一挥马鞭很快不见了踪影,那些犹豫的也就彻底的断了念头,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夏良也往回走,半路碰到了沮丧的夏天赐,他的脸上还有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看样子应该是被夏坤给打的。 夏良有些过意不去,低声的说道:“天赐,回去吧,你的心意小叔领了。” 夏天赐眼睛都红了,难堪的道:“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金水说,我还不知道呢小叔,对不起。” “大人的事儿和你没关系,赶紧回家吧。”夏良挥了挥手,然后快步的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寅时一刻就要离家,这一去最少二十天,他怎么也要将家里给安排好 第77章 都是一群没种的家伙 与此同时,大同洲的沈知府坐着马车,急匆匆的朝着府衙的方向奔,他本来在下面的县衙巡查,可接到消息说他的娘亲突发恶疾,如今神志不清已经不能言语。 沈知府担心极了。 他这娘亲,平日里能吃上三碗干米饭,馒头也能吃上四个,胃口好得很。骂人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 可这怎么就突然病了呢? 一时间脑子里乱纷纷的,又让手下赶紧去将大同州有名的大夫叫过来。 等到家的时候,他的夫人韩氏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焦急:“夫君,娘亲突然就病了,可如何是好?” 沈知府眉头紧皱,却还是安慰道:“我又叫了几个大夫,你不要着急,”随后脚步匆匆的就朝着后院走去。 沈夫人韩氏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随。 在沈知府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老虔婆,泥腿子农家妇。想要跟她斗,她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了后院,沈知府才发现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平日里,健健康康的娘亲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眼睛是睁着的,嘴巴却是歪着,不时的淌口水。只有眼珠在来回的转动着,看到沈知府进来,沈老夫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她现在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想要告诉儿子,就是韩氏害的她。 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反而口水流的更多了,旁边的小丫鬟不停的擦着。 有个大夫上来问诊,几番诊治下来,都皱着眉头摇摇头,告诉沈知府,老夫人这是中风了,而且还是急性的,想要恢复,希望极其渺茫。 沈知府坐在床边,也很难过。 对这些大夫说:“不拘是什么药,什么办法,只管想来,不求让我娘亲能坐起来,只想让她吃进饭去。” 大夫忙说道:“老夫人身体不错,好好养着,也没准能好转。” 这句话沈知府虽然爱听,但还是皱了皱眉头,韩氏瞥了一眼流着口水只有眼珠子能动的老妇人,微微的翘起了嘴角。 想要好转,哪有那么容易,得先过她这关再说。 京城 夏云桐将宅子丢给了毛豆和江伯,她坐上马车回客栈。 路过街市的时候,就让马车停下来。 凉水湾的家是一穷二白,估计现在吃的粮食都成问题。 可她现在哪怕有千两银子傍身,还有个宅子,但却不能让别人知晓。 想买东西也不能痛快买。 夏云桐琢磨了一下,就买了几尺不起眼的棉布,准备回去给要出生的小弟弟备着。 没错,连氏这一胎怀的果然是男孩。 虽然她是个年轻的姑娘,但她给连氏搭过脉,轻易的就探出这是个男胎。 当然了,这话她是不会对第二个人讲的。 夏云桐买的棉布是枣红色,不管是男孩或者女孩都可以用。 其实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可夏云桐只买了一罐质量比较好的盐巴,其他的没敢买。 所以说回去之后,还要名正言顺的赚银子去。 此时距离平安客栈已经不是很远了,夏云桐抱着棉布出来,就见那车夫眉眼有些焦急,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少年,神情和车夫差不多。 车夫对夏云桐说道:“小姐,您可以少给两文钱,我家里有事,要回去”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忐忑的看着夏云桐。 步行到平安客栈也就十分钟的样子。 夏云桐没有难为他,也没少给铜板,她抱着一个罐子和棉布慢悠悠的朝着平安客栈的方向走。 却没想到,刚拐过街角,就听到前面有女子凄厉的喊叫声传过来。 夏云桐脚步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心里顿时天人交战。 可那女子哭喊救命的声音越来越大,夏云桐不能装作听不见。 旁边的路人也听到了,有几个人脸色变得惊恐,朝着反方向躲避,有几个汉子倒是快步朝着喊声的方向跑去。 夏云桐心里想,既然有人去救这个喊救命的女子,她还是不要跟过去了,可就在这时,刚才跑到前边去的汉子,脸色惊慌的又跑回来。 夏云桐反手一把拦住他:“大叔,刚才不是有女子喊救命吗?你怎么往回跑?” 那个汉子没有细看夏云桐,不过却急声的说道:“卖烧饼家的姑娘被鞑子给扛 走了,鞑子都是野兽和恶魔,那女子落到他手里还有什么好,你也是个姑娘,你问我这话作甚,还不赶紧家去!” 鞑子? 这里怎么会有鞑子? 夏云桐满眼是不解,刚想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中年汉子已经惊惶不安的跑远了。 夏云桐站在原地,几息之后,一咬牙一跺脚,就朝着汉子返回来的方向跑过去。 离的并不远,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宽阔的大街上,几个身着北鞑国衣服的高壮男子从她眼前走过。 他们走的并不快,领头的满头小辫子,颧骨高,眼窝深陷,皮肤很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脸上的笑容肆无忌惮,看着躲得远远的南梁国百姓,嘴角露出了不屑和鄙夷。 都是一群没种的家伙,且等着吧,他们的大王子虽然现在主张和平,可那只是因为与二皇子较劲而已。 等大皇子得到北鞑国王的看中之后,迟早夺了王位,然后带领大军挥师南下,到那时,南梁国的万里河山都是他们北鞑国的。 这是一条宽阔的街市。 道路两旁的店铺都点起了大红的灯笼。 刚才还喧嚣热闹,可此时没有官兵维护,就自动清场了。 周围的百姓躲躲闪闪,有的倒是神情不忿,可是却不敢上前,有的吓得脸色苍白双腿颤抖。 大部分人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与他们对上,仿佛他们是凶神恶煞一般。 少女的哭喊声已经有些弱了,她的脸上满是绝望。 夏云桐怀里还抱着几尺枣红色的棉布和一个小坛子,随后,夏云桐又看向周围的人群。 此时远远围观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少,其中不乏青壮年以及高壮的汉子。 此时除了有几个人小声的让去找衙门,就没有人敢上前。 第78章 当街抢人的鞑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云桐感觉南梁国的百姓,对于北鞑国好像有一种骨子里的恐惧。 这是朝廷的责任,因为皇帝对外太软弱了。 可以这样说,南梁国经济上比较发达,但在军事上极其的薄弱,几代皇帝都安于现状。 他们却不知道,很多时候和平那是要打出来的。 自古以来,就从来没有你好我好的事情。 只有谁的拳头更硬。 夏云桐有些焦急,那个鞑子扛着少女,他们去的方向,似乎是朝廷理藩院。 那就对了,这些鞑子难怪这么嚣张。 他们是北鞑国的使臣,马上就要带着南梁国的大公主和无数的金银珠宝,回他们的王庭了。 夏云桐盼着有人出来,可是围观的人群退的却越来越远,然后鞑子的周围已经空出一片地来。 这时候一个老汉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追上来,声音已经沙哑了:“放了我女儿,求求大老爷们放了我女儿吧,她还小啊。” 这句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夏云桐的肺管子。 明明这是我们南梁国的土地,一个异国人,凭什么在这里做大老爷,强抢民女? 而且这条街经常有官兵巡逻,此时却一个都见不到。 老汉还是追了上去,他撕扯着那个鞑子的胳膊,却没想到,这鞑子轻易的甩开了他,他几个踉跄,还没能站稳,这鞑子就伸出右脚踹过去。 老汉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嘴角竟然流出了鲜血,而人似乎有些意识不清了。 夏云桐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与这些百姓不同,也并不是她艺高人胆大,是因为单纯的对于这些横行在本国国土的异域人愤恨。 鞑子的功夫应该不错,自始至终肩膀扛个人,也没有影响他往前走,甚至还将老汉给踹得口吐鲜血。 夏云桐几个健步冲上前去,挥起手里的盐罐子,用力就朝着鞑子的面门狠狠的砸过去。 这时候天色有些昏暗。可想看清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这几个鞑子看到用盐罐子砸他们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你看我我看你的,竟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声音还肆无忌惮的,根本没将夏云桐放在眼里。 可以说那个鞑子的脑门够硬了,夏云桐的力气很大,只不过盐罐子并不是其他坚硬的物品,鞑子还将撒在面上的盐放在嘴里尝了尝。 饶有兴味地看着夏云桐,随后转头与另外两个鞑子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夏云桐皱着眉头,她是真听不懂,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围观的人都替夏云桐捏了一把汗。 夏云桐走过去,将老人扶起来,老人意识昏昏沉沉的,看到眼前有人影,就哭喊道:“妞妞,快放下我的妞妞。” 夏云桐手指搭在脉搏上,老人受伤不轻,如果不马上医治,是要出问题的。 这些鞑子在南梁国的土地横行霸道,完全没有将人命当回事儿,夏云桐将一粒药丸悄悄的塞进老人的嘴里,人群里终于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少年过来将老人扶起来。 中年妇人悄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显然是认识的,而这妇人也是满脸焦急。 夏云桐站起来,拦住了三个鞑子:“请将这姑娘放下。” 克达鲁自然是听得懂南梁人说话的,要不然也不能作为武将随同使团出使南梁国。 他看着夏云桐,颇感好笑,但也觉得很新奇,操着生硬的官话乱糟糟的问道:“怎么,姑娘你是想自投罗网吗?” 夏云桐皱着眉头,再次强调:“我让你将这姑娘放下,这是强抢民女,是犯了南梁国的律法,你知道吗?” 三个鞑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刷的一下抽出了背后的砍刀,围观的人群有人发出一声尖叫,也同时刷的一下朝后面退过去,眼睛里带着惊恐。 夏云桐可不想和他们这样纠缠下去。 她的眼神危险的眯了眯,攥了攥拳头,心里在想有几分可能性,如果她真的将鞑子给揍了,不知道沈栖能不能给她善后。 可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眨眼之间就到了三个鞑子跟前,将他们正好拦在了中央。 马车上跳下一个年约二十几岁的女子,手里拿着马鞭,长得眉目秀丽,不过眼睛带着凌厉之色。 她一把拉住夏云桐,将她往身后扯去。 下一刻,她挥起手里的马鞭,朝着站在前面的鞑子恶狠狠的抽过去。 她的鞭法不错,鞑子躲避不及,竟然被一下子抽中。 这时几个护卫也冲上来,他们一字排开,站在这位夫人的两旁,各个身姿笔直,竟然是受过训练一样。 克达鲁收起脸上的笑容,将肩上的少女像扔包袱一样的扔在地面上。 好在夏云桐反应快,冲上一步接住了她,以免后脑直接落在地上,而此时这少女眼神散乱,身体抖如筛糠,嘴唇更是青紫。 夏云桐连忙摁在人中之上,又按了几个穴位,然后才见少女慢慢的缓过来。 这位夫人倒是看了一眼夏云桐,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克达鲁皱着眉头:“夫人,用你们南梁国的话来讲,就是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用鞭子打我们使臣。” 这位夫人嘴角带着冷笑:“听说你们北鞑国向来崇尚强者为尊。还听说你克达鲁在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你当街强抢我南梁国百姓算什么英雄,有胆子跟我比试一场。” 而这时候站在她身旁的大丫鬟脸色都白了,扯了扯这位夫人的衣袖,低声的说着什么。 显然是在劝阻她。 不过那克达鲁却觉得好笑,嘲讽的道:“我只怕不小心一拳打死你。况且我从来不和女人打架。”说到这里,他又转过头和站在身旁的一个鞑子,用他们自己的话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却没想到,这位夫人柳眉倒竖,竟然也用鞑子话怒骂了起来。 她这一张嘴,克达鲁就愣住了。 这次倒是收敛起脸上轻视的表情,重新打量一下眼前的夫人,忽然问道:“夫人,您可是苏将军的女儿?” “正是我。”苏氏苏锦绣声音不高不低的答道。 第79章 虎父无犬女 克达鲁的表情就变得认真起来。 沉默了一瞬,竟然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女,苏将军是英雄,他的女儿也不是孬货。”随后竟然躬身施礼,说道:“我与兄弟多喝了几杯,梦浪了,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尽管这番话说的不伦不类,这礼也行的不伦不类。 可这鞑子竟然低头了。 围观的百姓就悄声议论起来。 夏云桐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是驻守丘州的苏将军的女儿,那么也是那位战死沙场的苏老将军的孙女。 不由得眼底带了几分佩服。 但同时想起来了,她还是那个被蓝贵妃逼着帮夫君娶小妾的世子妃。 真的很讽刺,在南梁国几乎流放一般的苏泽安将军,其实在北鞑国,是那些鞑子敬仰的英雄! 夏云桐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心里暗想,那个被皇帝宠爱的蓝贵妃,在现实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这个时候那些官兵才姗姗来迟,而且动作慢吞吞的,似乎在等着一点危险都没有才能上前。 苏锦绣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不过却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这并不怪这些官兵,因为整个南梁国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风气。 领头的官爷满面笑容,竟然还问鞑子可是有人欺负他们。 克达鲁眼神里带着轻慢,看了一眼被抬走的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抛给了老人,不在意的说道:“这是药费,去看病吧。” 苏锦绣在心底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看向正在安抚少女的夏云桐,这姑娘比那少女年龄也没大几岁,可看上去竟有几分风骨。 苏锦绣目光柔和,低声的说道:“姑娘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然后又伸出手拍了拍夏云桐的手背,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要担心,克达鲁虽然蛮横凶残,可说话还算话。他说不再纠缠就不会再纠缠,不过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道:“此地没有骨头的人太多了,免得被连累。” 夏云桐深以为然。 其实,这种情况之下她没想做英雄,但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姑娘被抢走而无动于衷。 幸好并不是人人都惧怕北鞑国人,还有苏将军以及苏夫人这样的南梁国人,更有沈栖运筹帷幄,所以,南梁国的江山不会那么轻易垮掉的。 夏云桐利落的答应下来,不等夫人说话呢,拿着几尺棉布率先坐上了马车,倒惹得苏锦绣勾起嘴角笑了笑。 几个鞑子相携而去,这一次倒是老实了许多。 而此时,前方有一少年赶着马车,朝这边急速而来,坐在车辕上的少年身姿笔直,眉目看的不清楚,可夏云桐却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沈栖吗? 将马车停下,沈栖利落的跳下来,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夏云桐,稍后,似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夏云桐虽然有些意外,可是心里了然,虽然她不是唯一的选择,可目前来看,她是沈哲出京城最好的选择。 看来他是派人暗中跟着自己的。 苏锦绣的视线在夏云桐和沈栖之间转了一下,就问道:“这个是接你的?” 夏云桐点头:“这是我的同乡沈四郎。” 然后又指了指苏锦绣:“沈四哥,这是苏将军的女儿苏大小姐。” 苏锦绣的眉目就舒缓了许多,哪怕世子妃比这个名头响亮多了,但她其实并不喜欢,整个镇国公府,让她一直觉得压抑。 尽管已经出嫁这么多年了,还称呼大小姐不合适,可苏锦绣还是脸上带着笑意。 沈栖自然是认识苏锦绣。 他给她行礼,嘴里恭敬的道:“草民见过苏大小姐。” 而这时候一个婆子上前,低声和苏锦绣说了什么,苏锦绣眉头不由得皱起,人也瞬间冰冷了一瞬。 他那好夫君竟然又跑去百花楼了。 如果不是蓝阁老被刺杀,此时的莺莺早就进了府。 苏锦绣虽然早就心冷,可还是不由得脸色铁青。 夏云桐不知道那个婆子说了什么,可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她矮身给苏锦绣行礼:“苏大小姐,您忙,我得回了。” 苏锦绣点了点头。 带着婆子转身上了马车。 很快的就消失不见了。 而此时,那个老汉和女孩,也都被相识的人搀扶着离开了。 街市又变得热闹起来。 夏云桐看到有人在收拾洒 在地面的盐,很是小心翼翼,一个人收拾了,就有其他的涌上前去疯抢。 夏云桐收回了视线,虽然心疼盐巴,可她也不想去捡回来,瞥了一眼沈栖,就觉得他脸色不大好。 掀开了车帘子,没话找话的问道:“沈四哥,你还会赶马车呢?” 沈栖沉默不语。 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平安客栈。 他将马车停了下来,回头看夏云桐,几息之后,终是缓和了声音:“夏姑娘,你今日太莽撞了。” “可我无法做到旁观,所以,只能上前了。” “你可知北鞑国人的野蛮和朝廷对他们的策略?” “知道北鞑国人野蛮,可朝廷有什么策略?” 难不成现在的康元帝是卧薪尝胆? 沈栖勾起了嘴角,目光却带着阴鸷:“朝廷就好像被打折了脊柱的人一样。” 瘫在地上,站不起来。 停顿了一下,他沉声的道:“以后不要这般冲动,有的时候,后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比如,直接砍了你的头给北鞑国人赔礼道歉。 甚至还有可能抓住你,将你送去理藩院,让鞑子取乐。 那些官兵护不住自己的子民,但让他们对付自己国家的老百姓,那可是威风的很。 夏云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抿了抿嘴唇,目光沉沉的看向沈栖,而沈栖却早已扭过头去,看着黑漆漆的夜色。 整个人也似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神色。 夏云桐不在试图辩驳,痛快的应道:“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莽撞。” 沈栖不再言语,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反正他挥起了鞭子赶着马车朝前走。 到了客栈的大门口,夏云桐看到那日给她开门的乞丐,此时正探头探脑的朝她这边看。 第80章 来,跟我一起啊啊啊 看到夏云桐从车上下来,眼睛就亮了一下。 看样子这是来找她的。 他是五爷的手下,毛豆虽然成了她的徒弟,可真要较起真来,她夏云桐在这京城,连个屁都不是。 可能还不如眼前的乞丐有体面。 所以,这个五爷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夏云桐看向沈栖:“沈四哥,那人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 沈栖默默点头。可人却没有移动脚步。 夏云桐则是快步的朝着那个乞丐走去。 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问道:“你可是找我有事?” 乞丐猛点头,看了一眼周围,尽管没人,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五爷让我给您说件新鲜事。” “你说。” “就在今日上午,彭老爷家就被官兵围住了,彭家所有人都被抓走下了大牢,说是和国舅爷有关现在彭府大门贴了封条,府里都被官兵给搬空了。” 夏云桐面色平静,可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沈栖的动作太快了,快的出乎意料,在夏云桐的想象中,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但现在不过是过了一夜而已。 “谢过你们家五爷了。”夏云桐拿出了十两银子和一角碎银:“十两银子是给你家五爷的,碎银子是你的。” 乞丐高兴的接过来银子,乐颠颠的离开了客栈的大门口。 夏云桐凝滞了几秒钟,沈栖没有离开,依然静静的在等着她。 她就走过去,低声的道:“谢谢了。” 沈栖眉目动了动,神情也缓和了一些,他是真担心夏云桐这个脾气的。 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 “五爷那人亦正亦邪,很有意思。”沈栖淡淡的道。 夏云桐的确没有想到五爷还能给自己递消息,侧面证明着,五爷暗地里跟踪过她的,要不然,也不能等在客栈的门口。 可同时呢,还给自己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行为,很是坦荡,也不会去坏她的事儿。 这人的确很有意思。 夏云桐带着妹妹在京城的繁华之地转了一圈,还去了皇宫附近,晚上的时候,夏云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和夏云朵也对好了词,不会提在国舅府的事儿。 夏云朵虽然小,可是国舅府带给她太多恐怖的回忆,她比谁都不想提起,尤其是不想被同村的小伙伴知道。 所以,夏云桐干脆就说自己在山里采到了白灵芝,卖给了医馆,得了几两银子,这说辞夏云朵非常同意。 这样的话,给家里买东西就名正言顺了。 坐在房间,看着沈哲和夏云朵在墙角跟雪鹰嘀嘀咕咕,她才想起来,有一件事,于情于理,她都是该问问的。 于是,去了隔壁的房间。 恰好沈栖正在,看到是她,沈栖用目光询问她可是有事。 夏云桐问道:“沈四哥,在那之后你和靖远侯爷接触过吗?” 沈栖愣怔了一瞬间,不过却也坦言相告:“接触过。” “不知道景小姐的嗓子好了没?” 沈栖看着夏云桐,摇了摇头:“目前毒素已经清理干净,可依然说不了话。” “那就是心理作用了。” 沈栖没觉得惊异,这夏姑娘神秘的他都不愿去想为什么。 “你这和太医的说辞是一样的。” 夏云桐沉吟起来。 而沈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也变得慎重起来。 夏云桐看向沈栖:“我想去看一下,不知是否合适?” 沈栖闻言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夏云桐,几息后才慢慢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只不过对你而言,难免会带来后续的麻烦。” 所以,夏云桐这句试探的话说出之后,她也清晰的知道,沈栖的确对她了如指掌。 包括在尚书府里的一举一动。 不过,对于她身上的异常,沈栖竟然选择毫无阻碍地接受下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 夏云桐跟着沈栖悄无声息的上了一辆马车,沿着街道就去了靖远侯府。 想来沈栖出门的时候就通知了靖远侯爷,所以夏云桐就看到一个男子站在后门的角落里。 周围很安静,想来也不会有人窥探。 没有多言语,他们迅速的下了马车,快步的进了府。 先是进了厅堂 ,夏云桐一眼就看到景夫人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 看到他们进来,眼睛闪过一抹亮色,看到夏云桐的时候,明显愣怔了一下,不过随即很好的掩饰了下去。 夏云桐私下里觉得,其实这皇帝应该在各个府里都设置自己的眼线,那么沈栖想要做什么可没那么容易,可如今看来,即便是蓝阁老被刺杀,即便是国舅爷半死不活的,竟然也没人怀疑到侯爷身上。 也不知道是皇帝志不在此,还是靖远侯爷伪装的好。 不过他这府邸还是很萧条。 药箱是沈栖背着的,景夫人孟氏也没有言语,自家夫君安排的,她只要听从就是。 她引着他们去了后宅,沈栖将药箱递给了夏云桐,然后他和侯爷就站在了外面,这是亲自看守,不允许走漏一点风声。 夏云桐坐了下来。 景宝珠的脸色红润了许多,此时眼睛闭着眉头却是皱着的。 将屋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之后,夏云桐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细细探查,果然与那沈栖说的差不多,体内的毒素清除得很干净,养一养没什么大碍。 她手指稍微用力,景宝珠就被惊醒了,蓦然的睁开了眼睛,人也呼啦一下坐起来,惊恐不安的看着四周,等看到景夫人的时候,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每天都是这样。 景夫人心里难受,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然后才看向夏云桐:“夏姑娘,可是有什么办法?” 夏云桐点点头,拿出了柳大夫送的那套银针。 笑眯眯的看着景宝珠,声音异常的温和:“景小姐,嘴巴张开,让我给你看一下。” 景宝珠抬头看向自己的娘亲,景夫人对她点点头,宝珠这才张开了嘴巴。 夏云桐依然笑眯眯的,没有任何攻击力,声音比刚才还温柔,她手里拿着一根银针看着景宝珠:“来,跟我一起啊啊啊” 第81章 贵妃有旨 不说景宝珠了,就连景夫人都愣了一下。 她的女儿从回来到现在,哪怕体内毒素已经清理干净了,可依然不会张口说话,心理原因占了绝大部分,所以景夫人心里着急。 女儿不能一直这么待在家里,她们这圈子里的总要出席一些这样的那样的聚会,或者某家老夫人的寿辰,或者谁家娶了新媳妇,乃至什么花会 她就这么一个嫡女,一次不带两次不带,时间长了就会有人注意到她们了。 好在现在知情人都已经被夫君给处理干净了。 可总是这样不说话,那就真成了哑巴了,这是景夫人绝对不能接受的。 可听到夏云桐这么说,她本能的看向自己的女儿,这孩子也愣住了,她张着嘴巴,也想发出声音。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她也很着急。 她看着夏云桐,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莫名的有亲近感,而且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嘴巴就不由得张张合合的,夏云桐速度极快,一把捏住她的下颚,随后手上银针飞快地刺向她的颈部。 下一秒,景宝珠突然间发出了啊的一声。 这声音很清晰很稚嫩,尽管有些沙哑,可的的确确是发出了啊的声音。 “景小姐,来,张开嘴巴,啊” 这一次夏云桐发出的啊字清亮而又绵长。 而景宝珠的声音就清透了许多。 夏云桐人虽温柔,可手下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就见她手腕极快的,刷刷的,几根银针就扎了下去。 几乎在景宝珠还没有反应的时候,针又拔了出来。 而景宝珠还依然震惊于自己刚才发出的单字节。 于是就在这样的震惊之中,夏云桐素手翻飞,已经将自己要做的做完了。 当最后一根银针拔下来的时候,夏云桐后背也冒了一层白毛汗,她有些疲惫。 不得不说,这具身体还是有些弱。 要知道行针也是需要好身体支撑着的。 夏云桐将银针放进了小药箱里,合上药箱看着母女二人。 她挑了挑眉毛眨眨眼,对景宝珠声音轻快的道:“景小姐,你已经能开口说话了,是不是该谢谢我了?” “我能开口说话吗?” 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可当说到一半的时候,景宝珠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接下来的那几个字儿纯粹是本能反应导致。 景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女儿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宝珠,我的宝珠,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娘亲,对不起” 毕竟是小孩子,尽管是心理作用,可其实并不是很严重,夏云桐对她先是诱导,然后就对几个穴位实行灸刺,所以景宝珠很快的就会克服心理障碍,张口说话。 小姑娘眼睛带着喜意,看着夏云桐,声音软软的:“谢过女神医。” 夏云桐扑哧一声就笑了:“景小姐,可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我,我不过就是会一点这方面的针法。” 尽管靖远侯爷在外面守着,可他也听到了屋子里女儿说话的声音,那一刻,这个心思诡诈性格冷硬的男子,也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沈栖目光沉沉的瞥了一眼室内的方向,在他这个方向,只看到夏云桐天青色的裙角。 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为他人所用的。 可随即,沈栖勾了勾嘴角,像夏云桐这样的姑娘,等凡人等,是驱使不了她的。 幸好没有因为退亲的事反目成仇。 夏云桐这一次又收到了靖远侯爷的谢礼——五百两银票。 这一次夏云桐毫无心理负担的接了下来。 夏云桐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沈栖,声音清脆的道:“沈四哥,这个银子你得收下,江伯一家四口的卖身契虽然在我手里,可买他们的银子我得还给你。” 沈栖凝眸看向夏云桐,发现这夏姑娘是认真的,就也认真的道:“买他们一家四口只用了二十两银子。” “那剩下的三十两,就当这些日子的饭钱。” 沈栖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夏云桐,他一直以为夏姑娘是个很随和的性子。 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 丁是丁卯是卯,她其实一向分得很清楚。 沈栖不再坚持,将这五十两银票收了下来,总之,来日方长! 翌日的清晨,夏云桐退了房,背着简单的 包裹带着妹妹和沈哲出了平安客栈。 马车早就备好,一路畅通的到了城门前。 如今虽然解除了戒严,可是京城和出城也要被盘问的。 夏云桐给沈哲换了肤色,脸色不再白嫩,而是变得蜡黄,眉毛略微加粗,穿着旧衣服,根本看不出四皇子的样子。 也没听说有人找小孩。 不过夏云桐还是暗暗担心,希望能顺利出城吧。 轮到她们的马车,伪装成车夫的沈栖恭敬的取出了路引,官差检查完之后,刚要挥手放行,可突然间,后面有人大声的喊道:“关城门,快,关城门!” 有那么一刻,夏云桐都想硬闯出去了。 沈栖也愣了一下,不过却很是配合的放下了马鞭,和周围的百姓一个神情,都震惊的看向狂奔而来的几匹马。 后面还跟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 领头的人,身着禁卫军服,眼睛里带着杀气,声音也如洪钟一般。 这名禁卫军头领所行之处,可以说是鸡飞狗跳,而且这人性子似乎很暴戾,根本不顾两旁百姓的死活。 也幸好大家早早的就退开了。 他到了城门前,飞身从马上下来。 抽出手里的大刀朝着空中一举,大声的喊道:“暂缓出门,贵妃有旨!” 然后跟着他后面的一队禁卫军,此时也骑马飞奔而来,刷的一字排开,将城门严严实实的堵了起来。 夏云桐马车前边就是这群人,然后一部分禁卫军就朝着城门外冲过去。 禁卫军的头目很是满意,因为他的到来,霎时之间,城门口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再次高声地喊了起来:“贵妃有旨意,凡十六岁以下十岁以上的姑娘,现在即刻去往皇宫。” 这一次沈栖和夏云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夏云桐从他眼睛里看出了迷惑,而夏云桐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82章 进皇宫 这个穿越女又在做什么? 但肯定不是给皇上选妃子就是了。 那她干嘛? 三皇子不到十岁,就算是选皇子妃,也不会在城门口这些人里选呀。 片刻之后,禁卫军头目就已经将城门口,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姑娘给集合到一处,这其中就有夏云桐。 这与沈栖和夏云桐担心的不一样,没人去找五岁的男孩,夏云朵八岁也不在其中。 夏云桐低声的道:“不知道范围几何,但我想人数不能少,不知道这贵妃要做什么,我将妹妹交给你。” 沈栖沉声道:“你放心。” 然后看向夏云桐,压低了声音嘱咐道:“贵妃那人虚荣心极强,自认为雍容大度,心地良善。以前主张人人平等,可却很是享受众人的三叩六拜以及奴仆们的伺候,极其喜爱奢华贵重的住所和物品,同时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优越感” 夏云桐心想,这种优越感应该来自于她从后世穿越而来,知道这个朝代历史的原因吧。 然后就听到沈栖继续低声说道:“在她面前不要独立特行,最好,泯然众人!” 这句话夏云桐是听得懂的。 她重重的点头! 而这时候,禁卫军头目已经不高兴的喊起来:“吵吵什么,娘娘见你们,是恩赐,是你们祖上几代积的大德,现在,都排好队,前方有马车接你们,不许喧哗,否则当场问斩。” 前面的话大家能听懂,其实对于现在这些人来讲,能被皇后娘娘接见,那当然是无上的荣誉,甚至通俗的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后一句话让这些姑娘都吓了一跳。 所以顿时鸦雀无声。 而此时蓝蔻儿焦躁不安的在金凤宫里转圈圈,脑子里的系统不停的叮嘱她:“你莫要慌,稳住,要知道我是你唯一的依仗,没有了我,依照康元帝的冷心薄情,你活不了几天。” “可他对我的爱那能是假的吗?”在脑海里蓝贵妃不高兴的反问起来。 系统虽然不是个人,可竟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但却懒得去说,只是对蓝贵妃道:“目标精准不到个人,就靠你自己分辨了。” “我知道了。”蓝贵妃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就在刚才,这系统忽然发出警报声,提醒她,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要离开京城。 系统测算出,她这一走,未来实在难以预测,所以一定要将她控制在京城,最好单独关起来,甚至于杀掉。 那样才能万无一失。 这一次的范围就缩小了,直接从西市大街到城门口。 但就这,也差不多有四五百位姑娘。 夏云桐就站在她们的中间,尽管手里有银子,可她还是将来时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又再次穿在身上。 这几天她的脸已经变得白嫩了,但为了不让村子里人觉得疑惑,稍微用了一些伪装用的脂粉。 在这些人里,她的穿着并不打眼,可是,当她抬眸扫视周围的时候,谁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也幸好她是一直跟别人一样低垂着头的。 还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她们这些人里,上到千金小姐,下到穷苦人家的姑娘,此时没有分类,都站在外面的广场。 而这蓝贵妃则是坐在凤撵之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皱着眉头问意识空间里的系统:“人都在这儿了,能知道是哪一个吗?” “宿主,我可以给圈个范围,在这范围里,你肯定能找出来,到时我才可以用积分换一个鉴定异世能量体的机会。” 听到这里,蓝贵妃很是心疼。 用一次,积分就要一万呢,这系统也太黑了。 系统划的范围是位于东北角三排至四排的人。 而夏云桐恰好就在这里。 其实系统心里也是焦躁不安,随着目标人物越来越近,它生起了一种极大的危险感,还有一种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很诡异,它都不知道怎么来的,总之就是很恐怖。 然后在圈定范围内的姑娘被单独带了出来。 夏云桐隐隐约约猜出来一些。 怕不是这穿越女手里有什么金手指,能知道她也是来自异世的灵魂? 她觉得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蓝贵妃面色平静,甚至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可她的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不知道这个老乡到底是怎么个来路,是不是也有金手指? 她故作淡定的吩咐身旁的大宫女:“让她们一个个的到前面来觐见。” 这差不多有一百人,她还是见得过来的。 夏云桐恰好站在最后排,她低垂着头,双手笼在衣袖里,与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可是,系统却顿时惊慌的恨不得原地爆炸。 它终于知道,安静了这么多年的搜索引擎,为什么突然间可以使用,它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已经距离那么远,系统自动搜索还能弹出提示框! 它对于这个异世能量体很是熟悉,同时又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 系统瞬间从头搜索到现在,它绑定的宿主已经有几十位,再一次确定,宿主里,没有这个人。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宫女吩咐这些人一个个上前来。 行的礼也是乱七八糟。 有礼行的好的千金大小姐,有的穷苦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连头都不敢抬。 蓝贵妃紧紧盯着跪在下边年龄不等的姑娘,不停的挥手,让她们一个个的退下去。 而系统无法确定,在这一群人里,到底哪一个姑娘给它这种感觉? 但可以确定的是,它锁定的异世能量体就在这些人里面。 可就在此时,夏云桐突然之间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攥成拳头。 她极力的压制着内心里的震撼。 就在夏云桐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光幕,大约有平板电脑那么大,有一道泛着七彩流光的蝌蚪一样的东西,在上面游来游去。 随后下一秒,这七彩蝌蚪突然间停住了,大大的脑袋上有两只眼睛,安在这样的身体上,好像两个绿豆。 就和夏云桐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静默了一瞬,七彩蝌蚪突然间发出尖利的叫声,然后坐在凤撵上的蓝贵妃捂着脑袋,也同样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下一刻,人也从凤撵上滚落下来! ------题外话------ 感谢植灵女王升级记的打赏,感谢宝贝们的订阅和月票,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请小可爱们继续支持。 第83章 神奇的手 金凤宫的大殿前,不过凝滞那么一秒钟,旁边候着的人蜂拥而上,大宫女以及身旁的嬷嬷身体颤抖的将贵妃扶起来。 这贵妃娘娘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人都会被砍头。 就见蓝贵妃眼睛紧紧闭着,额头有大滴的汗珠滚落,嬷嬷大声的喊:“传太医,快点传太医!” 大宫女还吩咐旁边的太监:“快去通知皇上,贵妃娘娘突然间昏过去了。” 现场顿时大乱,被分成三群的姑娘们,有的依然低垂着头身体颤抖着,有的胆子大,抬头朝上面看。 难得进宫一次,金碧辉煌的宫殿,金尊玉贵的娘娘,是她们做梦都梦不到的。 不抬头看一眼,太可惜了。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注意她们了。 夏云桐也看到刚才凤辇上的那道很是娇美的身影跌落下来。 眉头蹙了蹙,贵妃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难道 她垂眸去看向悬浮在她面前的光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夏云桐的心底里产生。 蓝贵妃不但穿越了,还带着系统。 所以,眼前的光屏就是她的金手指! 夏云桐虽然在医学上有天分也痴迷,但她并不是不通事物,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什么系统文,穿越文,重生文 却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活的。 系统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它的虚拟光屏竟然能被这个姑娘看到。 不用想,这就是目标人物了。 尖叫过后,它是一动不敢动。 到了此时此刻,夏云桐前后一联系,差不多就想明白了,看来这贵妃娘娘是察觉到她这异世灵魂的闯入,想要赶尽杀绝呀。 夏云桐毫不犹豫的朝前一伸手,其实她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这虚拟的东西,她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一下子将这七彩蝌蚪给抓在了手里。 就连夏云桐自己也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手下力气却不小,七彩蝌蚪奋力的挣扎着,嗷嗷的喊着 这种尖利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别人听不到,夏云桐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从哪儿来?你是哪个世界的能量体?你放开我!” 看,今天的阵仗,果然是因为她。 夏云桐没有说话,阴恻恻地盯着手里的东西,随后,她朝左右迅速的扫视了一眼。 发现没人注意她。 因为此时大家都朝着前面的方向看过去。 这时候被重新放在凤撵上的蓝贵妃已经醒了过来。 此时,差不多有七八个太医,飞奔着朝这里而来。 夏云桐不知道和这东西如何沟通,只是死死盯着它。 七彩蝌蚪努力了半天,也没挣脱出去。 也终于感到这个能量体强大的精神力。 继续被她这么抓下去,它会死机的。 系统看着夏云桐黑黝黝的眼睛,商量道:“你你放开我好不好?” 夏云桐摇摇头。 她不可能在此时发出声音,因为身边都是人。 “那我们彼此假装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可好?”系统决定妥协。 夏云桐想了想,就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但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系统明白了,得放这个能量体离开。 它扭着身子,在蓝贵妃的脑海里嚎叫着:“没有什么异世能量体,是扫描系统发生故障,现在马上就要进行修复,你赶紧让这些人出宫,不要引起怀疑,快,快点儿!” 醒过来的蓝贵妃,手捂着胸口,靠在凤撵之上,一个太医跪在地上给她搭脉,诚惶诚恐的 蓝贵妃脸色一点都不好,恶狠狠的咬着牙。 这什么破系统,竟然会发生故障,难怪刚才她脑海里一阵刺痛。 就此时,也是浑身难受的很。 她这些日子也调查过,在京城附近哪有什么言行举止异常的姑娘。 就算是有,也没那么容易查到,实在是跟大海捞针一样艰难。 “你确定没有,这次不是故障吧?”蓝贵妃还是问道。 “我确定,我确定,赶紧放她们出宫,免得夜长梦多。” 夏云桐松开了手,不过却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七彩蝌蚪。 系统竟然看懂了,保证道:“放心,不会再打扰你。” 夏云桐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慢悠悠的放了下来。 于是这些姑娘就被像赶羊一样的赶出了皇宫。 而蓝贵妃则是被闻讯赶来的皇帝,小心翼翼的抱进了寝殿,随后就不再让伺候的人靠近了。 夏云桐出了宫门,就看到沈栖怀抱着马鞭,靠在车辕上,正看着宫门的方向。 看她出来,沈栖挑了挑眉头,掀开车帘让夏云桐坐上了马车。 没有犹豫的直接朝着城门而去。 这一次,终于顺利的出了京城。 依然是沈栖赶着马车,一路无话,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大太阳底下,就见到前边倒着一个老妇人。 接下来就好像这个时代的话本子一样。 夏云桐将这老妇人扶起来,让她进了马车,给她喝了水,按了穴位,片刻之后,老妇人悠悠的醒过来。 没等问出她是谁家的老夫人呢,她的家人就赶着马车来了。 说是老夫人本来要去大同州,路过这里看风景甚好,就带着丫鬟去凉亭溜达。 没想到丫鬟突然拉肚子,老夫人自己就走到了官道上,可天气太热了,就中了暑。 于是,夏云桐不但收到了三十两的谢礼银子,她还跟上了这个去往大同州的车队。 这安排可谓是巧了。 有了这个由头,她就可以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了,不由得掀开车帘看向站在路边的沈栖。 他身旁是那辆租来的马车,夏云桐带着妹妹和沈哲坐的是恰好空着的另一辆马车。 所以这一路上肯定是极安全的。 夏云桐心情甚好,更因为知道了皇贵妃的秘密,心里有点小得意。 她笑靥如花,对着沈栖摆摆手,然后放下了帘子。 玄青色的帘子隔住了如花的笑颜,沈栖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这夏姑娘板起脸来冷酷,但笑起来竟然这么明媚。 他冰冷的眉目顿时也一点点的柔和。 目送着车队渐渐远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沈栖才赶着马车朝着城门而去。 接下来,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要让吴阁老掌控内阁,他要灭掉嚣张的蓝家。 还有,康元帝也该生一场大病了。 第84章 不与为敌 同时,还要让使团内讧,给妹妹吃下昏睡的药丸。 夏姑娘医术这么高,简直可以说是妙手回春。 药丸虽然没试过,可定是极好用的。 沈栖再一次庆幸,他没有与夏姑娘为敌。 虽然迂曲县城隶属于大同州,但要说与京城的距离,还是从迂曲县城近。 就是有点可惜,这一次她们不能去大同州转一转了。 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夏云桐估摸着自己现在的经济情况开始采买。 就算是已经很收敛了,可也买了半马车的东西。 这位老夫人家住在大同州,所以在岔路口就不得不分开了。 可这时候恰巧从远处过来一个商队,正是迂曲县城镖局护送的。 领头的管事夏云桐还认识。 老夫人就让与她一起的一个儿郎去与这领头的管事说话,夏云桐她们跟着镖局车队走。 而那辆马车竟然送给了夏云桐。 夏云桐犹豫了一下就也接受了,她知道这些都是沈栖的安排。 于是这镖行的管事也知道了,夏云桐救了老夫人的事。 这老夫人乃是大同州一富商人家的老夫人。 这个朝代并没有说商家子弟不允许科考,家里的子弟儿郎很是出息。 有一个侄儿现在已经坐上了副总兵的位置。 如果不是这么巧,夏云桐相信自己真的救了这个老妇人。 而这位管事还挺羡慕夏云桐这好运气的。 要知道,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能得老夫人另眼相看,对以后的婚事都大有好处,所以这一路上很是照顾。 车队畅通无阻的就到了迂曲县城的城门口。 只不过天色已经昏暗,再赶路就不合适了。 况且夏云桐也不会赶车,还要找个人帮着将车赶回凉水湾村。 镖行的人热情邀请她们去镖局后面的院子,适当交点铜板就可以。 夏云桐想了想,就也同意了。 这家镖局已经开了好多年,口碑历来好。 没有比住在这里更让人放心的了。 镖局的人赶着马车就朝着镖局的方向走,很快的就消失在岔路口。 在城门口有个少年,眼神里带着若有所思,随后拔腿就朝着朱家医馆的方向跑。 等夏云桐安顿下来之后,朱家医馆的黄参也找上门来。 但这毕竟男女有别,黄参跟管事客气的询问,他们车队可是有从凉水湾村来的。 如果是别人问,这管事并不会回答,可这人是黄参,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就痛快的告诉他,有个夏姑娘带着弟弟妹妹从京城回来。 那就是了。 黄参很是惊喜,等了这么多天,终是将人给等到了。 他拿出银子让管事的给这姐弟三人置办一桌拌饭菜。 管事的觉得很是新奇,对夏云桐也升起了好奇心。 不过做他们这一行的,最是知道守口如瓶这四个字的道理。 并没细问,而是痛快的拿着银子出去了。 黄参再次转身回到朱家医馆。 朱家医馆并没有关门,这时候依然有病人前来看诊。 等忙完了黄参就上前,跟朱大夫低声道:“师父,凉水湾村的夏姑娘已经回来了,现在就住在镖局的后院。” 看样子明天早上就会回凉水湾村,所以朱大夫就带着黄参再次的来到了镖局。 当看到送上来一桌饭菜的时候,夏云桐还以为这是管事单独给她们准备的,就要拿银子,没想到管事的却说道:“夏姑娘,银子已经有人付过了。” 夏云桐愣了一下:“是谁啊?” “是朱家医馆的黄大夫。” 夏云桐眼神闪了闪,朱家医馆,那就是了,肯定是朱大夫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想,等自己吃过晚饭之后,这朱大夫肯定会上门来找。 果然,刚收拾好之后,管事的就在门外道:“夏姑娘朱,家医馆的朱神医就在外面的厅堂,他老人家说找你问点事儿。” 最后又加了一句:“是关于你们凉水湾村的。” 夏云桐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床边的夏云朵和沈哲,叮嘱道:“你们两个在房间呆着,我去去就回。” 两小只齐齐的点头。 不过夏云朵还是担心的问道:“大姐,阿雪什么时候才能跟上来呀?” 这一路上那只变黑的老鹰都是在天上飞的。 可她们到了迂曲县城,也不知道是飞到前面去了,还是在后面。 反正没看到影子。 “别着急,老鹰那么聪明,肯定会找到你们的。”。 话音刚落,房檐就响起扑啦啦的声音,还有一声清脆的鹰的叫声。 呵呵,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云朵和沈哲兴奋的从床上蹦下来,扑到了窗户边。 然后从房檐上就飞下来一只老鹰,黑漆漆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大清楚,但两只眼睛特别亮,它飞到了对面的树杈上。 夏云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有雪鹰在这里,她就放心了。 跟着管事的去了前面的厅堂,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朱神医。 夏云桐中规中矩的给朱大夫行礼,然后客气的问道:“朱神医,我家就在凉水湾村,您老人家可是有事儿?” 朱大夫看着眉目淡定的夏云桐,顺势点点头。 管事知道人这是有重要的事要询问,他自然不会站在这里碍眼,吩咐镖局的伙计将茶上来之后就离开了。 然后黄参就站在了门口,朱大夫这才压低了声音:“夏姑娘,你给我的伤寒丸已经制出来了,效果特别好。” 说到这里,他又再次激动起来:“夏姑娘,你知道这伤寒丸意味着什么吗?” 夏云桐点点头:“我知道。 “夏姑娘,这种伤寒丸一旦大面积推广,那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吗?” 夏云桐再次点头:“我当然知道,肯定会有巨大的利益,但同时也有巨大的风险。” “不瞒姑娘说,朱家医馆在大同州乃至京城还有其他几个州府,都是有分号在的。” 说到这里,朱老大夫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说道:“夏姑娘,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夏云桐仔细的看了一下朱老大夫的神情,就慢悠悠的说道:“朱老大夫,这方子在您手里,现在您心里一定有了章程,我听您的。” 能开这么多家分号的朱大夫,肯定也是有背景有靠山的。 伤寒丸的方子,暂时他能护得住,等护不住的时候,在想办法也不迟。 第85章 合理的收入来源 沉默了一瞬,朱老大夫声音恳切的说道:“夏姑娘,我知道你是有大机缘的,可是却不好对人言,这伤寒丸的利润,我们五五分成。” 夏云桐诧异的挑了挑眉,倒没想到这老大夫,竟然敢跟她一个乡下丫头对半分。 要知道,就算是朱老大夫装糊涂,她又能怎么办! 夏云桐考虑了一下,就说道:“朱大夫,我是这样想的,您看成不成?” 朱大夫忙说道:“那你说。” “我们将利润分为十份,您三我三,剩下四成,您得用来去打点,不管是哪个贵人,给他们哪怕半成的利润,这伤寒丸也会卖得安稳。” 朱大夫倒没想到这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话。 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这利润的五成都分给夏云桐,而他这里只留一成,其他四成要用来打点给贵人。 要不然等着名气出来之后,就别想安稳了,没准他朱家医馆都不保了。 他有些惭愧的道:“这样不可,我什么都没做,能在其中牟利就已经是上天厚爱,况且这是造福百姓大众的事儿,就按我说的做吧。” 夏云桐笑了:“虽然我年龄小,可也知道这个道理,您也不要坚持了,这样分配很是合理。” 夏云桐最终还是说服了朱大夫。 朱大夫同意了,心里想着在其他的方面,给她找补过回来。 夏云桐又接着说道:“目前这事不方便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我每个月会往医馆送一次药材。” 朱大夫连忙点头:“不拘是什么药材,只管送来。” 他大约也猜出来了,这夏姑娘是想找一个合理的收入来源。 这样的合作很轻易的就谈妥了。 夏云桐觉得她很幸运,碰到这两个大夫都是个好的,如果其中有一个贪心的,那么都不是现在这种你好我好的局面。 不过目前也就这样了。 朱老大夫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他也要回医馆了,走之前说道:“明天早晨你去医馆,我教你如何采摘一些药材和炮制。” 夏云桐欣然点头。 朱老大夫与黄申参离开了镖局,半路上朱老大夫就对黄参吩咐道:“明日清晨你就出发去大同州找那沈知府,我会修书一封。” 迂曲县城归大同州管辖,他与沈知府交情不错。 还有,在京城里,根基虽然不深,可他在六王爷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沈知府会真心实意帮他,而六王爷那里,只要给够了银子就不是问题。 此时此刻夜色渐深,已经到了夏天,空气很是炎热,但人们也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凉水湾村的夏家二房也同样如此。 几个黑影迅速的来到这处茅草屋。 动作利落的将门窗顶住,又抱来一捆捆的干草将这房子围住。 这附近没有人家养狗,所以除了知了不停的叫,再就是池塘里青蛙的声音。 而屋子里连氏和二丫睡得正沉。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出火折子就扔在了干草上,满意的看着干草迅速燃起,然后带着这些黑衣人,迅速的就出了夏家二房的院子,钻进山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睡梦中的连氏突然感觉到肚子里被孩子不停的踹着。 她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外面熊熊的火光。 连氏心神大骇,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拉起睡在旁边的二丫。 这茅草房本来就是易燃烧的,再加上外面一大堆的干草,瞬间熊熊的大火就将这里包围。 连氏带着女儿本能的朝外面跑,可是门推不动,反过身推窗,窗户也推不开,而这时火已经要冲过来了,不可能在门窗前停留太久。 这时候的连氏心底里是绝望的,可她看到惊惶无措的二丫,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不停的在里面拳打脚踢,为母则刚,一向性子懦弱的连氏,神情前所未有的坚毅起来。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单手抓起放在灶房里的大木桶,连同里面装着的六桶水,一起朝着被顶住的房门扔过去。 连氏的力量很大,大到不可思议。 却原来夏云桐的蛮力来自于连氏。 哪怕现在已经被呛的浑身难受,可夏二丫也不由得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不知道娘亲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挺着这么大肚子,举着那么大的木桶,看着就心惊胆战。 这样的震撼冲淡了夏云双心底的 恐惧和绝望。 连氏的力气很大,房门被从外边顶住了,可是大木桶也将门给凿破了,大火瞬间扑了进来,可一桶水也将门口的火暂时给浇灭了。 趁着这机会,连氏一把抱起二丫,几个健步就冲出了茅草屋。 而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这边着火了。 有人就开始大声的喊道:“走水了走水啦,快起来呀。” 很快的这里就围满了人来,有挑着水桶的,有拿着木盆的 可火烧的太旺了,就算是扑灭了,什么东西都不会剩下。 张婆子看到捧着肚子站在院子外的连氏和二丫,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张婆子在心里默默的一遍遍的念叨着。 这要是她们二人出了事儿,儿子回来还能活吗? 这些远在县城的夏云桐并不知道。 一夜好眠之后,第二天早上她就去了朱家医馆,虽然朱大夫教她的东西,她都了如指掌,可还是虚心的跟着朱老大夫学夫是根据这凤鸣山所出产的药材教夏云桐的,告诉她,在凉水湾村附近有什么药材此时已经成熟,用什么方法采摘,然后如何晒干,或者说车马方便,直接送来给医馆也可以。 夏云桐就跟他学了炮制方法,凉水湾村距离迂曲县城并不近,不可能天天这样来回跑。 朱老大夫真的很震惊,可又觉得理所当然。 有这样大机缘的人,肯定是聪明的,对这些药材自然是一学就会。 剩下的就是实际采摘了。 朱老大夫自然知道夏家二房的情况的,所以不由分说,就给装了两袋白米和两罐子猪油,还有红枣小米和鸡蛋。 因着这些东西都是给连氏补身体用的,所以,朱大夫还是将上次去凉水湾村的事,告诉了夏云桐。 第86章 回到凉水湾 夏云桐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总之是很复杂的。 如果她不出凉水湾村,连氏应该不会出事。 她出了凉水湾村,认识了朱大夫,可也间接的救了娘亲。 反正事已发生,她得抓紧回去了。 朱大夫给买的这些东西,就都推给被夏云桐救了的老夫人身上。 朱大夫安排了医馆的弟子给他们赶马车。 先是送出了县城,然后去往彩石镇。 一路上很是顺利,到凉水湾村的时候正好是日落时分。 村口聚集着不少乘凉的人,看到有马车进来,赶车的人还是陌生的面孔,就有一个老者客客气气的的问道:“你是到哪里去呀,要找谁?” 夏云朵听到熟悉的声音,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子跳下马车。 说这话的是老族长,看到夏云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开了:“哎呀,是三丫啊,三丫回来了” 其他人就都朝这边看过来,夏云桐也从车里蹦下来。 下一刻,老族长脸色灰暗,叹了口气说道:“大丫,你们先回老宅吧。” 夏云桐愣了一下,为什么要回老宅? 不等她询问呢,旁边的二叔公就插嘴说道:“你娘亲和二丫现在都住在老宅呢,你家房子昨夜被烧的干干净净,别担心,等你爹回来再重新盖一个就是了。” 这话是安慰的口气,可说到最后还叹了一口气,都知道,想重新盖一个能住人的房子,哪怕是茅草房,也没那么容易。 夏云桐很是震惊,急急忙忙的问道:“我娘亲她们如今怎么样?” “你娘亲和二丫那是吉人自有天相,她们跑出来的很及时,现在都没事儿” “是呀是呀,你娘这一胎怀的凶险,可总是能逢凶化吉,真是有福气呀。” 坐在这棵大槐树下面的差不多都是夏家族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 只要人没事就好,一个茅草屋而已,夏云桐此时已完全不放在眼里。 烧了正好,就可以盖间青砖大瓦房。 夏云桐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夏云朵是真着急了,撒丫子就朝家的方向跑去。 她听大姐说了,她们现在的新家就在赵秀才家的隔壁,她当然是知道在什么地方。 赶车的徒弟叫小山子,夏云彤对他说道:“小哥,你跟在我们后面就行。” 她此时就不好坐在马车上,况且马车还有一个沈哲呢。 老族长也没有多问,以为这马车是彩石镇拉脚的呢。 夏云桐就匆匆的朝着夏家二房方向走,既然人没事儿,先看看房子吧。 果然,她只住了一晚上的茅草房,此时已经烧得干干净净。 包括新扎的篱笆院,种的那么多的野花,还有后面的菜园子,此时什么都没有了,。 幸运的是隔壁的赵家只是将一道篱笆墙烧了一半,其他的倒没有波及。 那些黑衣人放火也选的是没有风的天,毕竟隔壁住的是赵秀才家。 那是有功名的文人,假以时日,考上举人,那是要做官的。 赵家真要是追究起来,这事儿也不好说,所以就只烧夏良家就是了。 尽管这些黑衣人其实都没弄明白,这个穷的一户人家烧了干啥呢? 夏云桐带着夏云朵,又快步的朝着老宅的方向奔。 旁边的老族长觉得有必要跟上去,走的也不慢。 老宅还是那个老宅,院里院外没什么变化。 大门开着,房檐下夏云敏竟然在那洗衣服。 而二丫抱着一捆柴,正要进灶房,她一下子就看到进了院子的夏云桐和夏云朵。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随后将手里的柴火一扔,就朝着夏云桐的方向奔来,她扑上前去,一把抱着夏云桐,声音更咽的道:“大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然后又抱住了夏云朵,将脸贴在她的脸上,很是亲昵了一阵。 在屋子里歇息着的连氏,看着终于从京城赶回来的大女儿,然后还有半年多没见的小女儿,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抱住两个姑娘就开始哭了起来。 夏云桐有些复杂,没有想到转了一圈,竟然又回到老宅。 夏云桐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对面柴房房,神情阴沉的元氏。 夏云敏腾的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阴阳怪气儿的道:“哎哟,这溜达够回来了” 随后冷冷的哼了一声,指着夏云双:“想要偷懒没门,还不赶紧刷碗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指了指脚下的一盆衣服:“大丫,既然回老宅了,该干的活可要干了。” 二丫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大姐回来就好了,她乖巧的点头,跟夏云桐说道:“大姐,你和三丫歇着,我去干活了。” 这时候张婆子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 看到完好无损的大丫和站在身旁的三丫,眼神闪了闪,倒没想到竟然真将三丫给带回来了。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要说她们天生穷命,不识好歹,但如今,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夏云桐看了张婆子一眼,一旁的连氏悄悄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奶奶,我们回来了。” 尽管心里很是瞧不上张婆子,可是面上的功夫是必须要做的。 张婆子板着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看着身旁的夏云敏,怒气的呵斥道:“什么时候这个家里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干好你自己的活!” 夏云敏的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没想到在夏云桐面前,奶奶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 但是看着张婆子阴沉沉的眼神,她只能坐下来开始洗衣服。 夏云桐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觉得很是新奇。 看来老宅也不再是从前的老宅了。 而这时候院子外响起了小山子的声音:“夏姑娘。” 村子里的道路并不好,在这里赶马车都不如走得快,所以小山子是最慢的。 夏云桐脆声的道:“小哥,稍等一下。” 随后她看了一下连氏的神色,倒还好,虽依然憔悴之外,她的脉象也算是沉稳,看来肚子里这个小弟弟,生命力可真是顽强。 她拍了拍连氏的手,用衣袖擦了她脸上的泪水:“娘,别哭了,我们这不都安全的回来了吗?” 连氏点点头。 夏云桐沉吟了一瞬,还是问连氏:“马车里装的是给家里买的东西,要放在老宅吗?” 第87章 有眼不识泰山 连氏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很多问题就来了。 大丫去京城的时候统共就几十文钱,大丫执意要去,拦都拦不住,虽然路费够了,可那也只够在京城里呆一夜的,第二天就得回来,路上还要吃些苦才能到家。 可这一去就是十天。 她日夜焦虑,尤其更恨元氏。 如果没有她的推波助澜,她也不能同意将小女儿让元若烟带走。 可是,京城什么消息都没有,她想因为这个找元氏算账都没办法。 然后,家里就是一连串的事情。 连氏都觉得肚子的孩子命太大了。 她此时有一肚子的话要去问大丫,这些天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为什么不但没有憔悴,好似还胖了一些。 然后就听到了大丫的这番话,她愣住了,还买了东西? 而这个时候,夏云敏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大丫,你们是不是得了我若烟姐的银子,怎么有这么多的东西,啊,还有这小孩是谁?” 夏云桐是背对着大门的,只顾着和连氏说话,没去关注夏云敏。 她蓦然转身,就看到小山子尴尬的站在马车旁,伸着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此时的夏云敏竟然掀开了帘子,看着马车里的东西和沈哲,脸都变了颜色。 随后不等夏云桐说话,伸手就去抓离她最近的一匹颜色鲜亮的棉布,沈哲瞪着大眼睛,显得很是震惊。 下一刻,夏云桐已经快步的奔了过来,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夏云敏的手背上,疼的夏云敏嗷的一声大叫:“夏大丫,你疯了!” “你才疯了,谁跟你说这是元若烟给的银子?” 夏云桐忍住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夏云朵的事儿,就终止在京城为好,否则,流言蜚语会毁了这小丫头的。 估计元家很快就会接到彭家满门抄斩,元若烟死在大牢的消息。 而这元氏这么恶毒的心肠,她不能让她日子好过的。 “可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夏大丫,你哪来的银子买的?偷的还是抢的?” 夏云敏尖利着声音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等夏云桐说话,一旁的小山子笑着道:“夏姑娘心地善良,回来的路上救下了大同洲副总兵的祖母,这是老夫人给的谢礼。” 挺着大肚子的连氏在二丫的搀扶下,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听到这话顿住了脚步,竟然一时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张婆子站在院子当中,神情惊疑不定,元氏一下站直了身子。 躲在屋子里一直懒得出来的夏满囤,听到这话,反应最快,穿鞋下炕,几步就走出了屋子。 夏云桐则是眼神不善的看着夏玉敏,没想到这几日不见,她竟然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当然了,夏云敏本来也不是良善之辈。 夏云桐对她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随手一甩,就将夏云敏拽离了马车。 后面跟来的老族长也恰好听到了小山子的这番话。 反应那也是相当快的。 他虽然不知道马车里都有什么,可现在的老百姓,没有哪个有胆子敢去骗州府副总兵的恩人。 一时间神色就有些复杂起来。 这夏良家要说惨也是真惨,要说走运却也真走运。 夏满囤看到老族长走过来,连忙加快了脚步。 到了马车跟前,倒也没去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对着老族长笑呵呵的:“族长你也来了,屋里喝口水先?” 老族长摆了摆手:“喝了一肚子水,不喝了。” 这才看向夏云桐,声音温和的问道:“大丫,刚才这个小哥说的可是真的?” 倒不是老族长有多么势利,当然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不亚于天上掉个馅饼,可是他也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云敏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腕和手背火辣辣的疼,她抬起手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间整个手背肿的像馒头一样? 但她这时候反倒不敢上前,只能恶狠狠的看着夏云桐,想着等老族长走了之后,她要狠狠的收拾她。 还有这一马车的东西,肯定是若烟姐送给她和娘亲的,凭什么夏云桐独吞了呢? 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夏云桐没时间去搭理夏云敏。 这样马车进村子,而且还归她夏家所有,车里这些东西,就算是半夜悄悄进来,可也难免会被别人知道。 所以小山子提前告知大家原因,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小山子又笑呵呵的自我介绍:“我师父是朱家医馆的朱大夫。” 这时候已经有人围上来,小山子这话说出去之后,老族长再次表示震惊。 他一直很可惜,上次没有将朱大夫多留一会儿多说一会话。 哪想到这神医的弟子竟然又来了凉水湾村,难道他们这里果真是风水宝地吗? 老族长连忙客气的说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哥竟然是朱神医的高徒。” “老族长您客气了,小的惭愧,当不得高徒,上一次跟师傅一起来的黄师兄医术才是了得。” 谦虚完了之后,小山子马上说道:“这事儿迂曲县城镖局的人都知道,是做不得假的” 围着的人眼睛都亮了,这连镖局的人都知道,那还用讲吗,肯定是真的了。 这夏大丫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们怎么就碰不到昏倒在地上的贵人? 东西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一个合理的来源,这也是在此之前,她和朱大夫暗地里商量好的。 她与朱家医馆,就算是有了联系,这以后采药卖药就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至于老谷子那里,就没必要让村子里人知道了。 剩下的就是解释一下沈哲了。 马车的帘子此时已经放下来,连同里面的东西以及沈哲都挡住了。 夏云桐扫视了一眼四周,三叔公他们也都跟了上来,还有夏家的一些族人。 有不少人正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 最重要的是老族长在场,所以真是一个好机会。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些东西肯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搬进老宅了。 可谁知道昨晚茅草房会烧掉呢? 夏云桐此时还没有时间去细问,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第88章 引来男丁 因为夏云桐才发现,怎么一直没见到爹爹呢? 这个时间,他早就应该从地里回来了。 问过连氏之后,夏云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修堤坝的活计又苦又累,而且还很危险。 夏云桐想,等家里安顿好之后,她就应该花点银子打点一下,然后将爹爹带回来。 打定主意之后,她就不再去想这件事儿。 目前的事情处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将车帘子掀开,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坐在马车里的沈哲抱了下来。 夏云朵已经在人群转了一圈了,与曾经的小伙伴已经嘀嘀咕咕了有一会儿。 这时候看到夏云桐将沈哲抱下来,顿时有些内疚,只顾着与小伙伴叙旧,竟然忘了陆蛰了。 她上前一把拉住了沈哲的手,声音柔和的说道:“阿蛰,我们已经回了凉水湾村,我没骗你吧,我家很穷的,唯一的茅草房都烧没了” 沈哲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儿,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这夏家房子都没了,他这该住在哪里? 夏云桐拍了一下夏云朵的肩膀,低声说道:“别吓唬他。” 然后才看向老族长与站在他旁边的夏满囤。 “老族长,爷爷,这孩子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京城的神算子说他有兄弟缘,可以给我家引小弟弟,我娘一定会给我们生个小弟弟的” 众人一阵哗然,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夏云桐,这才十四岁的夏大丫,怎么竟然还能想到这件事儿? 可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的张婆子,眼神就嗖的一下亮起来。 她是一个很矛盾很复杂的人。 说她贪财,她也很贪财,恨不得将夏家二房所有的血汗钱,都归拢到自己的手里然后贡献给大房。 可此时对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却兴趣不大。 在她的心里是这样想的,那是贵人赏给夏云桐的。 不是他们夏家二房赚来的。 况且现在已经分家了,二房的房子都烧没了,她再去惦记马车里的东西,那就真不是人了。 所以她的注意力就一下子被夏云桐这句话给吸引住了。 身体竟然有一丝丝的颤抖。 民间是有这个说法的,但如果连京城里的神算子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100了。 都说心诚则灵,那么连氏这一胎就一定是个男孩。 说句实话,张婆子对于夏家二房没有男丁一直耿耿于怀。 她比夏良和连氏都要执着,她自己有儿子,然后大儿子和二女儿也都有儿子,。 就这小儿子,一气儿生了三个丫头。 这百年之后,她的儿子无人养老送终,可怎么办呢? 那时候,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本来阴沉沉的脸色,此时也激动了几分。 夏云桐很是严肃认真的将沈栖给沈哲安排的身世,与老族长讲了一遍。 倒也没人去怀疑什么,毕竟以他们现在的见识,有些东西也是他们想象不到的。 自然就不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所以整个凉水湾村,包括老族长,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站在他们面前脸色蜡黄,但神情却异常淡定的小男孩,竟然是当朝的四皇子。 于是沈栖给他编的这个身份,大家轻易的就接受了。 但夏满囤想的就多了。 京城的神算子,他似乎听谁说过那么一嘴,那是老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能给这孩子算命,他是相信的。 可该如何安排呢?住在哪里? 西厢房就那么大的地方,还有,等夏良的儿子出生之后他该怎么办? 年龄这么小能干什么活呢?不得白吃饭啊! 难道就那么干养着? 说不定以后还要为他娶媳妇,怎么想,其实都不大划算的。 不等夏满囤张嘴说话呢,夏云桐就又开口说道:“我与这孩子的娘亲已经在京城的衙门里立了字据,暂时算是养在我们家,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她就会将陆蛰给接走” 停顿了一下,夏云桐又加了一句:“人家那妇人,可也是只有这一个儿子的。” 这话其实并不假,如今的皇后,的确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既然有衙门的字据,老族长就不好过多的说什么,而夏满囤终于轮到他张嘴了:“这要是接走了,吃的喝的该怎么算?” 张婆子早就不耐烦了,上前几步,瞥了一眼夏满囤:“这么点的孩子能吃什么能喝什么,只要他给我儿引来男丁,怎么着都行。” 然后她就看向夏云桐,神情有些复杂,口气就不怎么好:“行了,也别总在门口杵着了,把东西都搬进来吧。” 也幸好夏云桐马车里的东西没有太过格的,都是米油和棉布。 还有朱大夫给装的一些家里常备的药丸。 剩下的就是几封糕点。 小山子开始往屋搬东西,过了大门,张婆子指着西厢房:“辛苦小哥都放到西厢房去。” 夏满囤眼神闪了闪,而一直坐在屋子里没出来的夏坤,则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还有站在灶房门口的元氏死死的咬着牙。 那袋子一看装的就是米,还有那罐子,看着真是馋人。 尤其是四匹棉布,能做好几身衣服。 怎么就搬进西厢房呢? 夏满囤心里在想,这肯定是老婆子故意做给村里人看了。 毕竟他们分家了,都搬进他们正房算怎么回事儿? 尤其是现在二房过得这么惨,小儿子去服徭役,他们还没给照顾好家里,那唯一容身的茅草房,竟然烧得干干净净。 而且,连氏是个孝顺和听话的。 不管白米还是什么,总归会分他们一些的吧。 老族长也过来帮忙,不好叫神医的高徒,做这种粗活的。 不过东西很快被村里两个年轻人给接过来,不多几趟,就都抱进了西厢房 夏云桐想了想,留下两份糕点,其他的都给了张婆子,特意提高了声音,甜甜的道:“奶奶,我爹去服徭役,得亏您照顾我娘和二丫,这糕点都给您,都是京城老字号出来的糕点,又松又软,正适合您吃。” 张婆子不由得老脸一红,她哪照顾了,也就是偷摸给送了一点油一点盐和一小袋糙米。 照顾什么照顾,照顾的房子都没了。 所以她严重怀疑这死丫头是在讽刺她! 第89章 后天造成的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张婆子面上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笑容来。 这么老些糕点,她活到现在都没见到过。 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吃,老族长三叔他们一家分几块,剩下的就放在她自己屋子的柜子里锁了起来。 小山子知道夏家的情况,就说医馆有事,师父有吩咐,他要连夜赶回去。 也不在这里吃饭,而且还很坚持。 夏云桐就也没勉强,二丫虽然会做饭,但是她也只会做糙米粥和蒸粗粮馍馍。 夏云桐厨艺一般般,可也不能让张婆子和连氏去做饭。 她拿出细面鸡蛋还有油,想着看过的一个鸡蛋饼的视频,然后照葫芦画瓢,烙了十几个金黄的鸡蛋饼。 用干净的棉布将鸡蛋饼包好塞给了小山子,夏云桐想了想,干脆让小山子将马车赶回朱家医馆去,等下次她去送药的时候,在赶回来就是。 估计那个时候夏良也该回来了。 所以夏云桐暂时就没和连氏说,这马车其实也是夏家二房的。 小山子欣然应允,并保证一定给马喂好。 老族长和夏满囤亲自去送小山子出村口,在村子口客气了又客气,然后看着小山子赶着马车消失不见。 老族长看着夏满囤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满囤啊,这以后也不要什么都顾着大房,你大儿是好的,天赐和金桂也都是好孩子,可那元氏心性坏掉了,你们还要严加管教才是。” 出了这两件事之后,老族长对于想要让他孙媳妇背锅的元氏,印象极其不好。 今天白天甚至有人偷偷议论说,那把火没准就是元氏放的呢。 而从始至终,夏坤都没从房间里出来。 夏云桐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些,灶房里还剩下几个鸡蛋饼。 其实,连氏与二丫在老宅也不过就是吃了三顿饭。 而且顿顿是稀稀的糙米野菜粥。 分给他们的那只母鸡又抱回了老宅。 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今天没有下蛋,那张婆子破天荒的中午和晚上都给连氏煮了一个鸡蛋吃。 所以连氏就让二丫给张婆子和夏满囤送鸡蛋饼和白米粥。 二丫出去之后,连氏和夏云桐无声的比划起来。 那意思夏云桐也看明白了,就是说,不管你奶奶如何,她都是长辈,面子上的孝道该做也要做,至于其他,娘都听你的。 夏云桐倒不至于因为个鸡蛋饼就怎样,连氏的想法本来就没错,就算夏良心底里觉得他的娘亲偏心,可那也是夏良的亲娘,她这个做孙女的,要是敢骂一句张婆子,夏良再是一个慈父,也肯定会翻脸。 而且说句心里话,这张婆子倒真不是无药可救。 夏云桐就慢悠悠的道:“娘,这些来来往往的杂事,您做主就是。” 此时,夏云朵已经带着沈哲洗漱好进了西厢房。 连氏很是喜欢沈哲,没有儿子也是她的心病,如果这个小男孩真的能引来一个男娃,她愿意养他照顾他,甚至给他娶媳妇。 连氏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她力气大,却极少有人知道,过后她也不让二丫出去乱说。 但她性子就是个温柔的。 这样性格的连氏也让沈哲打消了戒心,稳稳当当的坐在炕上的小桌子旁,喝白米粥吃鸡蛋饼。 夏云桐和夏云朵也坐下来吃饭。 二丫进屋来,看着饭桌眼巴巴的,可却没好意思上前,因为晚上已经吃过糙米粥了。 夏云桐招呼二丫赶紧过来跟着一起吃,还有连氏也是如此。 不过连氏只是尝了一口鸡蛋饼,就不再吃了。 二丫觉得自己再有十个鸡蛋饼也不够吃。 她觉得这辈子好像圆满了,因为她竟然吃到鸡蛋饼了。 鸡蛋饼啊,差不多都听说过,可村子里人好像没人会做。 二丫悄声的跟夏云桐说道:“我去给奶奶他们送鸡蛋饼的时候,那夏云敏馋的不得了,一直盯着我端的饭碗,眼神很凶狠,好像要吃人一样。” “别理她,以后也少搭理她。“夏云桐叮嘱二丫。 以前的夏云敏好歹还装模作样,如今是不管不顾了,看样子没有她们姐妹三人挡在面前,那夏云敏也是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骂。 元氏倒是爱女儿,可她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呢。 西厢房有两个房间,沈哲只有五岁,暂时让她跟夏云朵和夏云双住在一起。 而夏云桐与连氏住在另一个屋子,因为她有话要跟她讲。 这一次京城之行,关于夏云朵的与别人不能说,但连氏和夏良是一定要告诉他们的。 连氏就知道这里没那么简单。 她恨自己愚蠢,怎么就信了元氏的话,如果不是大女儿及时去京城,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三丫了,那她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她朝着大房住的屋子看过去,眼睛里都是恨意,真想现在就冲到元氏的面前,狠狠的抽她大巴掌。 夏云桐低声的劝慰道:“娘,这些都过去了,您还有十几天就要生了,可千万不要生气。” 连氏脸色惨白,神情很是激动,跟夏云桐不停比划着,她的动作很快,有的夏云桐都看不懂,但大致意思能了解。 连氏很后悔,她觉得她跟夏良都是愚蠢的,怎么就那么天真的信了元氏的话呢,比划到最后,连氏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此时的她真的是后怕极了。 “娘,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们心里有数,二丫我也会侧面跟她讲,除了我们家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要说了。” 连氏虽然是个乡下女人,可她也知道人言可畏这个道理,更咽的点头。 “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吧,估计过几天元家人就会接到京城的消息,元若烟手里有人命,彭家的大夫人更是狠毒,更别提彭老爷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所以这三个人肯定会被问斩的。” 连氏的眼睛带着恨意,咬着牙心里想,那是他们罪有应得,合该千刀万剐。 她又跟夏云桐比划了一阵,累了乏了,躺下去沉沉的睡了。 夏云桐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连氏的失声是后天造成的,据说是一场高烧导致,但她可以听得见,并不是天生的聋哑。 第90章 得罪不起 等连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夏云桐准备尝试一下,能不能用针灸让连氏开口说话。 夜色深沉,夏云桐抵不过睡意,终于闭上眼睛陷入了梦乡。 而与此同时的芙江大堤,月色之下,来自各个村落和镇子的徭役正在干活。 公差大人的房门前,夏金水跪在青石板上,咚咚的磕头,脑门上都是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带着哀求:“求求大老爷了,您行行好,给我小叔请个大夫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屋子里的几个公差正在喝酒,好像没有听到外面夏金水悲恸的恳求声。 他们依然喝着酒,猜着拳,很是逍遥快活。 夏金水呆呆的看着屋子里的灯影,闻着从门缝里透出的肉菜香味,回头看向不远处一块木板上躺着的夏良,一个大小伙子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就在昨天,和他一起背沙袋的小叔,突然间就掉进了滚滚的江水里,他当时也跟着跳下去,拼死拼活的将小叔给救了上来。肚子里的水是控出了一部分,可小叔额头被石头磕破了,一条腿不知道怎么竟然断了,人也昏迷不醒。 他求这些公差大老爷,一直求,可直到现在,也没人搭理他。 他们的命不是命,连路边的草都不如。 怎么办? 这时候一个公差拿着鞭子过来,一鞭子打在夏金水的后背上,恶狠狠的骂道:“不好好去干活,跑到这里来打扰老爷们休息,再不滚,将你扔进江水里。” “大老爷求求你了,行行好吧,救救我小叔吧,我给您磕头了。” 夏金水看到这个公差,眼底里迸发出一丝希望,又开始咚咚的磕起头来。 却没想到被这公差一脚给踹翻,然后一鞭子打在他身上,公差厉声的呵斥道:“下贱的东西,还想找大夫给你看病,下辈子吧。” 说完之后,他指着夏良对身后的两个公差说:“等这人咽了气,就把他给我扔进江水里,别脏了这里的地儿。” 夏金水猛然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公差。 公差走上前来又是一脚踹过去:“瞪着狗眼珠子做什么?不服气吗?不服气爬起来给老子学狗叫,没准我能饶了你的狗命。” 而这时候屋子里的几个公差喝到兴头上,有一个心血来潮就问道:“那个掉进江水里的是哪个村的?姓甚名谁?” 另一个公差想了想,就说道:“听说是凉水湾村的,姓夏,叫夏良。” 对面的公差握着酒杯的手就顿住了,凝滞了片刻,将手里的酒杯缓缓的放在桌子上,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是凉水湾村的?” “我确定,他从水里被捞出来时,我听别人这样喊他了,那个是他的堂侄,叫什么夏金水,他们都是一个族的。” 其实本来大家都想求情,可是一顿鞭子抽过去,就只剩下夏金水在这里死死的咬牙挺着。 毕竟谁都想活着回去,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是这里的公差实在太冷酷无情。 而这些人的心底里,从来就没有生过什么反抗之心。 问话的公差,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旁边的公差就笑呵呵的问道:“你无缘无故问这个做甚?” “我今天听镖局的管事说,凉水湾村有个姓夏的姑娘,在回京城的路上救了咱们大同洲黎副总兵的祖母,那老夫人给了她很多谢礼,还叮嘱镖局的管事一定好好照顾她,将她平安送回凉水湾村。” 另外三个公差就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句话是除了草民贱民之外说的。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男人,就很可能是夏姑娘的什么亲戚。 那他们岂不是得罪人了? 他们不过是小小的衙役,领着一份公差混口饭吃,黎副总兵就算是副的,也是统领几千人马。 能得罪得起吗? 答案是肯定得罪不起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这一丝可能性,那个公差噌的站起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而这时候夏金水已经趴在了夏良的身上,不让衙役将小叔扔进江水里,他苦苦的哀求,放他们一条生路,那两个衙役开始拳打脚踢。 这名公差大声的喊道:“快住手,快住手。” 浑身都是血迹,脏污不堪的夏金水,绝望的眼睛里迸发一丝亮光。 夏良被送进了朱家医馆。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朱家医馆的大夫都休息了,开门的是黄参,夏金水扑通 就跪在他面前:“我是凉水湾村的夏金水,这是我小叔,求求大夫救救我小叔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黄参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凉水湾村,也知道自家师父与凉水湾村的夏姑娘在悄悄的合作。 而眼前这两个人狼狈的不得了,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是谁,不过赶紧将大门打开,和夏金水一起将夏良抬了进来。 其他一起来的族人被一个公差几鞭子又都赶回了堤坝,他们回去睡上一个时辰,马上还要继续干活。 掌上灯之后,黄参仔细一看心里一惊,这竟然是夏姑娘的父亲,他这一搭脉,脸色也变了,是必须要将师父喊起来了。 等朱大夫感到药堂的时候,夏良面若金纸,呼吸似乎都没有了,夏金水跪在地上,看到朱大夫进来又开始磕头。 黄参一把拉起他,看着朱大夫严肃的神色就也知道,夏良只怕是不好了。 他不让夏金水说话。 于是,朱大夫开始给夏良搭脉,诊断结果与那黄参差不多,人命关天,朱大夫不再犹豫,拿出一根几寸长的针在夏良心脏上面,几公分的地方就扎了进去。 夏金水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虽然他称不上英俊,可也长得端端正正,现在就跟个小老头一样,胡子拉碴,狼狈不堪。 他抹了一把脸,小叔要是没了,小婶带着几个堂妹该怎么活呀? 心里不停的祈祷着,而室内安静的呼吸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天色从漆黑变的灰白。 被汗水打湿的朱老大夫,终于抽出了最后一根银针 第91章 免除徭役 肉眼可见,夏良的神色好了许多,胸口已经在微微的起伏了。 没有再耽搁,朱大夫沉声的吩咐黄参赶紧去熬药,他则是先将一个药丸给夏良送了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他坐在椅子上,疲惫的与夏金水道:“幸亏你送的及时,要是再晚上一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的。” 夏金水激动的涕泪横流,又要给朱大夫磕头,朱大夫无力的挥挥手:“不要再如此,我是大夫,这是我的本分。” “朱大夫您放心,回头我一定会凑银子给您送过来。” “我与你小叔也有一面之缘,算是有些缘分,这些你都不要操心,这几天你好好照顾他即可。” 夏金水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的点头。 而那朱大夫感叹的舒出了一口气,想来夏姑娘是不知道这事儿的。 天亮的时候公差头头过来,跟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镖局的管事。 这管事可是亲眼看到黎副总兵的祖母对夏姑娘多照顾多亲切的。 为了让他一路上好好照顾夏姑娘姐弟三人,还偷偷给他塞了银子。 他当然不能要啊,他还想趁机搭上黎副总兵这条线呢。 再三保证一定会安全的将夏姑娘送到迂曲县城,如果夏姑娘同意,他也会将她们送到凉水湾村,只是到了县城,这夏姑娘与那朱家医馆还有关系,所以他就没再伸手。 如今公差这么一说,他也担心,万一真是夏姑娘的亲人可不能耽误了,所以匆匆赶过来。 然后这么一询问,一下子就对上了。 那公差一阵后怕,万一真被他们给扔进江水里,夏姑娘告到黎副总兵面前,他们这些衙役公差的小命可都不保。 幸好朱大夫妙手回春,将这人给救了回来。 他也不说缘由,当场就免了这两个人的徭役。 夏金水不知道内幕,感激的都已经忘了这个公差踹了他好几脚,又打了他好多鞭子,现在他浑身上下还都是伤。 他感激涕零的给公差磕头。 感谢他放他们一条生路,却被神色肃穆的黄参一下子给拉起来。 那公差哪敢受他的礼,心虚的不得了,连忙摆摆手,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镖局的管事想了想,还是悄声的告诉了夏金水,为什么这公差突然大发慈悲之心,将他的小叔给送到了朱家医馆。 夏金水愣住了,没有想到他这堂妹还有这样的大造化呢。 随即就喜上心头。 可真的是太好了,以后小叔和小婶一家的日子就看到亮了,这些天他一定好好照顾小叔,然后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把他送回凉水湾村。 一大早晨张婆子竟然主动来找夏云桐。 此时天色微微亮,夏云桐也是刚刚起来。 家里仅有的行李衣服也烧得干干净净,好在因为穷,分家之后什么都没添置。 正赶上是炎炎夏季,也不用盖什么被子。 家里没有灯油,昨晚上不过是母女抹黑说话。 拿回来的东西就都堆在抗角。 夏云桐准备整理一下,就看到阴测测的张婆子站在窗户下。 她与夏大丫说话一向没什么好气:“你那哑巴娘比划的不清楚,我来跟你说。” 夏云桐抿着唇没吭声。 “我知道今天下午村子里就好多人,说你家那把火是你大伯娘放的。”说到这里,张婆子停顿了一下,心底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这里可以保证,这火绝对不是你大伯娘放的。” “奶奶你怎么保证呀?你又没和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夏云桐本来不想说话的,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怼过去。 张婆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夏云桐,并不想跟夏云同解释,因为这话解释起来有些不好。 张婆子讨厌原始恨他让他与自己的小儿子离心离德。 小儿子从小就懂事听话又老实孝顺,可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这些都是因为元氏的原因。 如果元氏是一个好的长嫂,现在的夏家能是这样的局面吗,也更不能被人指指点点的。 所以现在的元氏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自然对她格外关注。 她睡眠浅,小儿子家着火的时候,她恰巧去茅房,元氏睡觉的时候呼噜震天,她听的一清二楚。 她确实肯定那火不是元氏放的。 对着夏云同一双清透的眼睛,就算不耐烦的张婆子也没来 由地心虚起来,她低声的说道:“我保证不是元氏放的,可我也没保证不是她指使别人干的呢,但这事儿要有证据,不能乱讲,听到没?” 说到最后,张婆子的口气带着警告。 夏云桐扫视了一眼张婆子,而张婆子瞪了她一眼之后,扭身就离开了,走到正房的门口,提高了声音骂道道:“元氏,你这个又懒又馋的,还不赶紧起来干活” 夏云桐回头看了一眼连氏,低声的说道:“娘,我们想办法今天就搬走吧。” 她实在不想和元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共用一口饭锅。 连氏悄无声息的比划着,告诉夏云桐:“就算是盖房子也要等你爹回来再说,还有元氏的事情,从今以后你不要插手,交给娘,娘收拾她” 这个女人欺人太甚,在她眼里她连玉兰的女儿是她能用来赚银子的工具。 元若烟那里还不知道她收了什么好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极力的鼓动自己,将小女儿让元若烟给带走,说什么一定许给她一个好前程。 那时候她不知道元氏是这样狠毒心肠的人,真的很相信她。 可恨不能声张,甚至暂时连张婆子都不能说,因为她不相信她那张嘴。 但她岂能让她好过! 连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坚定,夏云桐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事情要连氏去处理也未必不好。 此时的连氏怕她不答应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就又一个劲儿的比划起来。 夏云桐郑重的点头:“娘,我相信你,这事儿就都交给你好了。” 连氏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张婆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走过来,看着炕上的一堆东西警告连氏:“人家那贵人赏赐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过段时间就要生了,阿良当徭役,回来不得瘦的皮包骨所以东西要算计着来听到没?” 第92章 喇嗓子 听到最后,夏云桐可算是听明白了,这张婆子的意思就是说,这些东西她们姐妹三个是想都不要想的。 可她自己也没惦记,这到让夏云桐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随后,不等夏云桐说什么呢,张婆子就直接说道:“在我儿子回来之前我来做饭。” 如今这两房人做饭,她谁都信不着。 于是,早饭照例做的糙米粥,难得的是用粗面蒸了几个粗粮馍馍。 然后就噎得沈哲直翻白眼儿。 夏云朵心疼的看着沈哲,嘴里却埋怨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纸上谈兵,跟你说了糙米粥不好吃,你还说你什么都能吃。” 他们一家人是在西厢房吃的。 沈哲将喇嗓子的糙米粥终于是咽了下去,又掰了一块粗粮馍馍,依然咬不动,他就将粗粮馍馍掰碎放到粥碗里。 也没回答夏云朵的话,皱着小眉头,勉强吃进去半碗。 倒真是难为他了。 就算是不受宠,可他是太子的弟弟,皇后的儿子,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何时吃过这样的东西呢? 夏云桐出了老宅,前天晚上那场大火疑点颇多,她要去找老族长问一问。 一刻钟之后,夏云桐从老族长家里出来,她皱着眉头,老族长这里同样没什么线索。 夏云双什么都不知道,连氏也说不清楚。 可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夏云桐脚步一拐,就去了夏家二房住了十几天的茅草房。 前后左右转了一圈,目前花点银子建一个可以临时住的茅草屋,应该几天功夫就差不多。 要是建青砖大瓦房需要的就多了,镇子里都没有青砖,要去县城里购买,来来回回的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与她去医馆不同,她一个小姑娘自然不可能去烧青砖的砖窑。 不大一会儿,就看到赵俊生扛着一捆柳条,从河边朝这里走。 他这也是连夜赶回来的,娘亲也受到了惊吓,他当然要回来看一看,篱笆墙被烧掉一半,夏家没有人,他暂时要将篱笆墙修好。 然后就看到站在废墟前的夏云桐。 赵俊生将扛着的柳条放下来。 知道娘亲差点出事那次,是赵俊生拿了银子,尽管没用上,可这也是大人情。 人情以后再还。 可招呼还是要打的。 两个人就也说起了话。 似乎是好长时间了,赵俊生才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夏云桐。 都说女大十八变,应该就是夏云桐这样子吧,尤其那双眼睛,清透的让他心慌不敢直视。 他悄悄的移开了视线,然后看着地上的柳条,低声说道:“夏良叔还没有回来,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我爹爹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先盖个茅草屋。” 赵俊生皱着眉头:“这哪有临时盖房子的,既然盖了就要保证能住且住上一段时间,难不成等夏良叔回来,你还要推倒重建吗?” 夏云桐是惯用的思路,如今的银子对她来讲不是问题,她其实都可以带着连氏她们去镇子里买个宅子。 想到这里,夏云桐心思一动。 其实去彩石镇倒也是个好主意。 拿出银子买个宅子,假装说是租的,住到夏良回来再说好了。 赵俊生说的对,就算花一两银子临时盖了茅草房,好像也没啥必要。 况且即便建个茅草房,也要打地基要有黄泥做泥坯,还要有门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夏云桐豁然开朗,笑着对赵俊生道:“不愧是有秀才功名的人,说的想的就是有道理。” 赵俊生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烧,为了掩饰羞涩,脱口而出:“那你从前很是瞧不起读书人,说我假模假样,很是讨厌。” “你是很讨厌啊,读了几天书就非说我女子要有女子的样子,不要动不动就挥拳头和人打架。” “你和人打架本来就不对。” “那由着他们打我骂我就对了吗,这就是你读书读出来的道理?”夏云桐本来没想怼过去,可这话听着不顺耳。 “我不是那个意思,事分轻重缓急要视情况而定,就像小狗子,他不过是瞪了你一眼,你上去就踹他一脚,这就是不讲理了。” “小狗子都没说啥,你倒来替他抱打不平了,再说了,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重提旧账是啥意思?让小狗子接着恨我呗” “你你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小狗子,也就是夏铁柱正在江边与大哥一起干活,他也是徭役之一,他突然不停的打喷嚏,完后对旁边的大哥低声的说道:“也不知道小堂叔怎么样了?” 夏大哥叹了一口气:“希望菩萨保佑吧。” 而夏云桐这边,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刚才还和风细雨,此时有点像暴风骤雨了。 在房门口偷偷朝这边看的赵俊生的娘亲魏氏,看这两人吵起来了,拍了拍胸口,倒是放了心。 她不是嫌贫爱富,可也希望儿子能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为妻。 这夏云桐肯定是不合适的。 哪怕她得了贵人的青睐,魏氏也觉得不般配。 这夏大丫脾气太爆。 果然,她想的没错,她的儿子恼羞成怒,脸都气红了,她连忙推开门走出来。 笑盈盈的道:“大丫,你这是回来了。” 夏云桐连忙也扬起笑脸,朝前走了几步:“赵大娘,我昨个回来的,着火那天也将您吓着了吧。” 魏氏说道:“当时真被吓着了,我看你娘大着肚子又觉得挺难受的,这才住几天呢,房子又没了。” 随后话锋一转又安慰道:“大丫,跟你娘说,只要人在就什么都会有的。” “赵大娘说的有道理,要么我娘说,就喜欢和您做邻居呢。” 两个人笑语嫣嫣,特别的和谐,赵俊生虽然有些震惊于夏云桐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可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男子,怎么能和一个小女子吵起来呢。 真是惭愧惭愧。 于是挽起袖子开始修补篱笆墙,然后夏云桐也仿佛刚才的争吵没发生一样。 她与赵俊生的娘亲借了一把锄头,开始清理废墟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题外话------ 有月票吗,求月票,求月票。 为了投资的宝贝们,我一定会坚持到完结。 好多人觉得这本书男主的设定不讨喜,不高大上,唉,等发现问题的时候,都已经十多万字了。 希望下一本不会犯这个错误。 第93章 夏良回来了 这块宅基地一开始是借用的,后来夏良去找老族长,而老族长跟赵里正商量之后,就将这块地批给他们做宅基地。 毕竟都分家了嘛,而这时候分家也是有文书的,还需要族长与里正签字才算是生效。 所以不管是不是要去镇子里租房子住,这里都要收拾干净。 直起腰的时候,就看到赵俊生已经将篱笆墙修补的差不多了。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赵俊生倒不是,干起活来也是麻利的很。 而恰巧这时,赵俊生也直起腰来。 一眼就看到夏云桐正在看他。 目光带着肆无忌惮的打量。 赵俊生的耳根子就有些发烧。 手里有活不好走开,只得低下头继续编柳条,但明显的,编的有些乱,不得不重新弄来。 等再抬头的时候就没看到夏云桐了,赵俊生不由得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也是顺带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天也太热了吧。 京城。 这几天发生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 首先就是一向在百官以及老百姓眼里高高在上意气风发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的康元帝,突然中风了。 康元帝继位以来,就开始逐渐将权力回归手中,所以他这一病倒,这朝堂似乎也隐隐有崩塌的危险。 然后这个时候,一直被排挤的吴阁老就被大家给推举出来。 本来他的地位和蓝阁老就差不多。 只不过因为总是喜欢跟康元帝作对,提出很多不同于康元帝的意见,就一直被排挤。 这个时候站出来,对于吴阁老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等康元帝好转之后,第一个清算的就是吴阁老,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起出来。 但他是个朝臣,不可能做皇权的代言人,所以,就联名上折子,请皇太后出来主持。 而那蓝贵妃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康元帝会躺在床上。 那个在她心里无所不能,宠她爱她,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捧到她手心里的男人,也有倒下去起不来的一天。 这几天她是焦头烂额,自从系统说发生故障要更新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动静,而且距离可以换长生丸依然还差百分之一。 就这百分之一啊,似乎难于上青天。 她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系统有气无力的说自己在更新 随后怎么喊都没反应了。 而这时候被关在慈宁宫里的皇太后被接了出来。 算不上垂帘听政,可是凡是有大事要发旨意的话,吴阁老是和皇太后商议的。 再就是要和亲的大公主突然间昏迷不醒,太医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有个太医说很可能是得了嗜睡症。 就在当晚,北鞑国的使团被突袭杀袭击他们的人果真都是二皇子的人。 在御林军的帮助之下,克达鲁杀出重围,带着仅剩的一名使臣连夜赶往北疆。 一夕之间,南梁国的朝堂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此时的凉水湾村,夏云桐已经与连氏说了打算去镇子里租房子的事。 没想到遭到连氏的大力反对。 对于连氏来讲,彩石镇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大着肚子,带着三个女儿一个小男孩怎么去生活? 老宅再不好,可这里是夏良的家,他回来也会直奔这里的。 比比划划的就给夏云桐讲道理,夏云桐还真就拗不过她。 关键是连氏要生了,她怎么可能将孩子生在人生地不熟的彩石镇呢? 而且夏云桐也不好说她会医术啊。 于是夏云桐决定去芙江镇找自家老爹。 听说只要给公差十两银子,就可以将人带回来。 她现在手里过明路的,有二百两银子。 当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可是将连氏吓了一跳。 这个数字对她来讲是想都没想过的,甚至一时都不相信,直到夏云桐拿出一摞银票来。 其中一百两是黎老夫人给的谢礼,另外一百两是告诉靖远侯爷他女儿的消息,对方给的赏银。 这是她与沈栖一起商量好的。 按照连氏的意思,这银子是要给她们姐妹三人做嫁妆的。 但现在家里一贫如洗,需要拿来应急,只要人在,银子慢慢赚就是。 连氏就很愧疚,可这银子拿出来救丈夫,她当然是赞同的。 她和连氏在屋里说话,二丫在另一个房间整理剩下的东西。 在此之前已经给张婆子送去了一匹布几斤棉花,还有红枣和小米细面白米及荤油。 别管这些最后能不能落到大房的手里,可在大面上必须要这样做。 毕竟因为房子被烧掉,她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张婆子将棉花又送了回来,其他的被她锁在柜子里。 这下她跟村子里的人,就有显摆的资本了。 就算是分家了,她的小儿子一家依然是孝顺他们的。 张婆子要的就是这个名声。 而夏云朵就清闲了,她带着沈哲吃过中午饭之后就满村子乱窜。 此时,母女俩正商量该怎么去芙江镇呢,就听到大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 夏云桐探出脖子朝外面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一撑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才想起炕上还坐着大腹便便的连氏。 “娘,您坐在炕上别动,我爹回来了。” 人是抬进来的,那肯定不是受伤就是生病了。 旁边是一辆马车,就是黎老夫人送她的那辆马车。 村子里差不多有十几个人在旁边围着。 就听夏金水喳喳呼呼的声音:“轻点轻点啊,朱神医可交代了,再不能出差错,再出差错就养不回来了。” 张婆子也早就听到声音,站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白了,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夏云桐快走几步,将张婆子扶起来,然后几个健步奔过去。 果然,脸色蜡黄如纸的夏良闭着眼睛躺在担架之上,夏云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旁边的人只以为这姑娘是被吓的。 夏金水还说道:“大丫,你可小心些,再不能伤着了,这是朱神医交代的。” 的确是心肺受了损伤,需要慢慢的养,而且不但有内伤还有外伤。 尤其一条腿,竟然是小腿骨折。 第94章 生了 好在朱大夫都已经给处理好了,用的药也没问题。 这些人小心翼翼的将夏良朝西厢房的方向抬。 这时候夏满囤与那夏坤也都出来了。 夏满囤与张婆婆的反应差不多,而夏坤神色变换不定,隐隐的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不敬长兄的畜生,这是老天给他报应了。 夏云桐扶住了身形有些踉跄的连氏,心底里叹了一口气,这夏家二房是怎么了? 可她嘴上却急忙的说道:“娘,给我爹治病的是朱神医,你可别担心啊。” 最后又加重了语气:“千万要平和,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爹他岂不是雪上加霜,也不利于养病了。” 旁边就有人劝连氏心放宽些,好歹人是救回来了,也活着回来了,这就是菩萨保佑了。 连氏只能连连点头,这时候她不能添乱。 可她却觉得小腹朝下坠,隐隐的有些疼痛,但她却不敢说。 此时夏云桐已经跟着几个人将夏良放到了炕上,然后夏良就醒了过来。 眼神还是很清明,环顾了四周,没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村子里人也不好多待,毕竟这屋子实在是逼仄狭小。 进来三个人就转不开身子了。 不过,夏金水没走,哪怕他爹拉着他眼泪汪汪。 他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夏良虽然醒了,可他身体虚弱,但还是强撑着说道:“这次得亏了金水侄儿和夏家的族人,要不然” 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疲乏。 本来朱神医是让他在医馆养病的,可他惦记着家里,既然被免除了徭役,他就迫切的想尽快赶回家里。 可这身体就非常虚弱了。 夏金水连忙说:“小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别耗神了,既然回来就好好歇着,我先回家去。” 说完疲惫的抹了一把脸,跟着他老爹离开了。 其他人问候了一下,然后唏嘘不已。 陆陆续续的也都离开了。 就剩下夏家的人在西厢房。 这时候夏云朵带着沈哲闻讯也赶了回来。 夏良看到夏云桐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带着妹妹回来了。 可当看到小女儿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脸上带了一丝喜色。 这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 小山子站在门外,将马车上朱大夫准备的药材和药丸都搬了进来。 夏良愧疚的说道:“我们欠朱大夫的太多了。” “爹你别担心,我跟外公识得一些药材,咱们凤鸣山药材很多,我已经跟朱大夫说好了,以后我会采药材给他家医馆送去。” 小山子点头:“不拘是什么药材,我们医馆都是急缺的。” 夏良心里想,那就等他身体好了,与大女儿一起去采药材。 要不然这人情这银子这辈子都还不清的。 张婆子上前,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能说什么呢? 当初如果也供小儿子上学堂,他也成了童生,是不是也不用去服徭役? 小儿子也不笨,但那时候就只有条件供家里的长子。 说到底还是他们做爹娘的无能对不起他。 这时候夏良才问怎么会住在西厢房。 虽然这也是他的家,但他还是更想回他自己的家养病。 然后他还看到了炕前站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 他倒也没在意,因为这孩子站在夏云朵旁边,他只以为是村子里谁家走亲戚来的。 夏云桐说道:“爹,你别费神了,我去给你熬药去” 话音未落,坐在炕边的连氏捂着肚子,终于忍不住的哎哟一声喊了出来。 夏云桐这才仔细去看连氏。 心里一沉。 这一次连氏受的刺激太大了,这是要生了。 于是什么话都来不及去说去问了。 张婆子厉声的吩咐夏云双赶紧去找村里的接生婆,又让夏云朵快去厨房烧水。 夏良不能挪动,公公和大伯子也不可能去搀扶连氏,所以她和夏云桐将连氏扶到了另一个房间。 夏云桐悄然的给她把脉,然后按住几个穴位,此时倒没人注意她的动作。 张婆子毕竟是有经验,指挥着夏云桐准备这准备那。 好在虽 然东西被烧了,可前几天夏云桐带回了几匹布,其中就有给婴儿准备的。 已经被连氏裁剪好,放在一边。 看着很乱,可奇异的是,却又井井有条起来。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张婆子很有气势。 然后她看到元氏跟夏云敏站在院子里,张婆子想起了什么,就恶狠狠的朝着元氏瞪了过去,眼神带着警告。 元氏嘴角带着冷笑,别说她不想帮忙,就是让她帮忙,她也不会去的,最好是生都不要生下来。 在心里恶毒的诅咒完之后,元氏带着夏云敏去后院坑边采野菜去了。 她这是以防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事儿可跟她没关系。 就在元氏的不停诅咒之中,连氏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 竟然有六斤二两重。 母子平安。 张婆子喜极而泣,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手指颤抖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接生婆这也是高兴了,这次张婆子终于得偿所愿,她的小儿子有人给养老了。 那她的赏钱肯定也多。 果然张婆子不但给了她十个鸡蛋,还给了她三十文钱。 喜的赵家三婶,高兴的连连说好话,等她出去之后,很快的,凉水湾村就都知道了,夏良终于有儿子了。 在另一头的夏良也是感慨万分呢。 这个孩子来的真是太艰难了。 张婆子将皱巴巴的婴儿包好,抱起给小儿子看。 一张老脸的笑成了一朵花! 那真是慈祥不过了,似乎所有的阴霾都扫去了,她亲自侍弄着小婴儿。 而夏满囤在院子里,也高兴地摇着大蒲扇,走来走去。 不管他对这几个孙女如何,小儿子有了儿子,他也是最高兴的。 也得亏了朱家医馆的山子小哥在了。 也得亏了那些药材。 而且夏满囤再次觉得,他这小孙子以后肯定了不得的。 当然了,夏云桐悄然做的那些,就没人知道了。 她也不准备让别人知道。 而这时候已经是翌日的清晨了。 这小弟弟出生的时辰还不错。 朝阳升起,预示着夏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夏云桐有的就不懂了,但其中有一件夏云桐主动接过来,那就是去外公家报喜。 她有一件迷惑不解的事,要去问问外公外婆。 ------题外话------ 感谢阿雪,琴竹山人的打赏。求月票求支持。 第95章 真相 夏云桐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串联到一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在元氏面前嘀嘀咕咕的两个婆子,被大火烧掉的茅草房 在江边本来干活的夏良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踹进江里的,同时,也将他的小腿踹得骨折了。 当时在医馆他就跟夏金水说了这人的长相。 夏金水就让夏铁柱偷偷的去找,可是那人早就没了踪影,连公差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所以发生在夏家二房身上的事儿,绝对不是偶然。 既然不是偶然,那就是有人在背后,要置夏家二房于死地。 但这事儿不对呀。 夏满囤家里穷的叮当响,唯一有出息的就是夏坤是个童生。 可如果夏坤得罪人了,那也不会对二房下死手。 那夏良一个穷苦百姓,他能得罪谁呢? 而且这人手段不小。 在镇子里买宅子,派两个婆子去诱导元氏做恶事。 又放了一把火,然后就是夏良。 夏家这边基本上排除嫌疑了。 那么,就是连家这边。 能让夏云桐想到这点,是因为前两次意外都是以连氏为主。 似乎这幕后之人主要是对连氏下手。 到最后才动的夏良。 而且在夏云桐的记忆里,外公对她们是极好的,可外婆却总是冷冷淡淡。 外公家在一个叫留山洼的小村子里。 那里只有十几户人家,距离凉水湾村有十几里山路。 给夏良熬好药,连氏那里都不用她管,张婆子竟然给安排的妥妥贴贴,小米粥,红枣鸡蛋,让那元氏嫉恨的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个老宅给烧掉。 可她也不敢张嘴,因为这些都是贵人赏给夏云桐的,和他们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道夏云桐要去连家,张婆子给装了半篮子鸡蛋,然后递给了夏云桐,声音竟然也很温和:“从你娘嫁进来,你的外婆就从没来过,估计也是嫌弃你们是女娃子,这一次告诉她,你娘生了个男孩,让她好歹也过来看看她女儿啊” 温和的张婆子有些让人惊悚。 而且这骄傲炫耀的口气,有些让人无语。 但夏云桐真就给予理解了,在这个时代男孩子本来就是非常重要的。 就像她们姐妹三人,如果一直只有她们三个,以后嫁人都会被人挑挑拣拣。 这就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归根结底还是重男轻女。 夏云桐本能的扫视了一眼西厢房,张婆子沉下脸来,不悦的说道:“看什么看,有我在家看着,没人敢起幺蛾子,你快去快回。” 夏云桐自然是不会一个人去的,十多里的山路也没人放心。 是夏金水陪她去的。 路上的时候,夏云桐又问了一下当时在堤坝的情形。 可夏金水向来粗枝大叶,还真就没注意小叔旁边的人是谁。 在他的眼里,夏良就是突然间掉进江水里的。 两个人走得倒也很快,中午的时候就到了留山洼。 夏云桐来过这里,自然知道连家住在什么地方的。 夏金水是第一次来,真的有些惊呆,这里竟然比他们凉水湾还穷啊。 难怪伯奶奶一提连家就不屑的神情。 连家住在村子的北面,低矮的茅草房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四周用柳条编的篱笆墙,上面爬满了山茶花。 中间的大门朝两边开着,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上面晒着一些此处常见的药材。 比如车前子蒲公英还有金银花。 篱笆墙旁边有一棵参天大树。 树下有几个小木墩和一个大木墩。 一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院子里忙碌着,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和夏金水。 眼睛一下子蹦出亮光,放下手里的笸箩,颠颠的迎过来。 “快进来快进来,大丫啊,喔,这小子我认识你,你是金水。” 夏金水老老实实的叫人:“外公好。”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回头就冲着屋里喊道:“老婆子,大丫来了” 夏云桐朝半开的窗户看过去,看到一个身影一晃。 不大一会儿,门口就站了妇人。 年龄和张婆子差不多,不过明显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面容姣好,即 便岁月在她脸上留了痕迹,可依然端庄秀丽。 只是人看着温柔,眼神却是冰冷的。 冰冷里还带着一丝复杂。 夏云桐若有所思,可还是笑呵呵的叫人:“外婆” 秦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只轻轻说了一句:“你们来可是有事儿?” 夏金水粗枝大叶的听不出来,站在一旁的连外公搓着手,似乎有些尴尬。 但夏云桐却被勾起了以前的回忆,说起来她已经有五六年没到外公外婆家来了。 每次来的时候外公非常热情,只要有一点好吃的都会塞到她的手里。 但外婆相对来讲就冷淡了许多,当然这些也是因为体内灵魂不同看出来的。 就以前的大丫怎么能分辨得清楚。 夏云桐依然笑盈盈的:“外公外婆,我是来报喜的,我娘生了,生了个男孩” 连氏刚怀孕的时候,就往家里捎了信儿,连外公去了凉水湾村,担心自己家穷,被张婆子迁怒到连氏,将红枣小米以及山里的一些药材放在门口,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这几天他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快生了,他倒是攒了几十文,可儿子却突然得了怪病。 等将这些药材都卖了,他要带儿子去县城朱家医馆看病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跟着高兴起来。 去篱笆墙下拿出一个篮子放到夏云桐面前,说道:“这是我最近这段时间攒的野鸭蛋,正好金水跟你一起来,再加上你们拿的鸡蛋,都带回去给你娘吃。” 不过说到这里,还是从夏云桐拿的鸡蛋筐里,拿出三个鸡蛋,喜气洋洋的道:“这是我大外孙的福气,我和你外婆还有你小舅一人一个,沾沾喜气” 连外公又开始收拾几样药材,都装到一个篮筐里。 那野鸭蛋竟然是满满一篮子。 家里就这些了,灶房的缸里还有两把米,拿也拿不出手,好在他提前准备了野鸭蛋。 连外公忙的时候是从心里往外的高兴,这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可是连外婆始终冷冷淡淡的。 似乎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第96章 这病她能治 夏云桐只当没看到,脸上带着笑意问连外公:“外公,我小舅呢?怎么没看到他?” 这时候连外公正拎着木桶朝外边走。 听到夏云桐的话,神情黯然:“你小舅这些天病了,在屋里躺着呢,我去后面给你们打一桶清凉的山泉水,那水特别好喝,带着甜味呢” 说着人已经快步的朝着茅草房的后面走去了。 而这时候夏金水几步就窜过去,跟连外公肩并肩走着,还很有眼力劲的接过他手里的木桶:“外公,我也和你去后边看看” 然后这两人就走远了。 夏云桐眉头皱了皱,倒没想到小舅竟然病了,记忆里小舅对她们姐妹几个特别好。 但小舅身子一直不大好,年轻的时候娶过媳妇,那是倾尽家产娶的,可人家受不了这苦日子,和离改嫁了。 从那之后小舅就守着外公外婆过日子。 外公家的人口其实很简单,夏云桐快步的朝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外婆,我得去看看小舅。” 秦婉看了眼夏云桐,嘴唇只是动了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你娘这个年龄生产,对身子损耗极大,一定要好好养着。” “外婆,我娘现在精神状态很好,每天小米粥红枣鸡蛋可劲儿的吃” 话说着的功夫,夏云桐已经进了屋子。 茅草屋简单,中间是灶房,两边是住人的地方,小舅就在西面的房间。 屋子里就传来虚弱的声音:“可是大丫来了” “小舅,是我” 夏云桐已经掀开了帘子,进了小舅的屋子。 然后就看到了躺在席子上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 夏云桐一下子就愣住了。 快走几步站在他的面前。 就见小舅肚子高高鼓起,竟比她家娘亲怀孕要生的时候还要大。 这是得了什么病? 她的手就握住了小舅的手腕,不过其实她是在搭脉。 “大丫,你娘如今可好?” “小舅,我娘挺好的。”夏夏云桐一边说话一边细细的探寻着。 “其实有你们姐妹三人也是你爹和你娘的福气,可这有了男娃,对你们的婚事终究是有利的” 说到这里,连钰叹了一口气。 “小舅,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我奶奶他们对我娘可好了。” “大家都如此,也怪不得你奶这样。” 连钰一直是一个宽厚温和的人,他长得像秦婉,很是俊秀,可如今却瘦得脱了形! “小舅,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有多长时间了?怎么没去看大夫?” 夏云桐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 “没事儿,我这肚子就是喝多了水,过几天就好了。”连钰故作无所谓的说道。 而这时候秦婉拿着一个包裹走进来,递给了夏云桐声音,淡淡的说道:“这是我做的小儿衣服,拿回去给你弟弟穿,已经浆洗干净了。” 夏云桐心情很复杂,外公外婆家很穷很穷,比他们夏家还要穷,可是对他们却会倾其所有。 夏云桐索性又坐在这炕边,此时她已经收回了手,小舅得的什么病她已经知道了,说难难于上青天,说简单也不过是几针的事儿。 幸而她的习惯好,出门的时候总是会带着急需的药丸和银针。 “小舅,你这哪是喝多了水,你这是得了病,不过我知道你这病怎么治?” 听到这话,秦婉淡淡的神色也变得震惊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夏云桐,不由得问道:“大丫,你在说什么?” “外婆,我说我能治。” “你怎么治?” “我是去京城的时候偶然学到的,不过这个说来话长,等将小舅治好之后,我再和你们慢慢说。” 夏云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外婆,您去烧一锅热水,我去后面找一样药材” 她记得茅草房后边那片山林里,就有她需要的一样药材。 夏云桐快步的出了屋子,翻过篱笆墙就朝后面走。 而西屋这里,秦婉没动,脑子里还是大丫淡定从容的样子。 都是女大十八变,大丫竟然出息成这样,是她没有想到的。 可她还震惊于大丫刚才说的话,眼睛里也是半信半疑。 连钰却无所谓说道:“娘,我都已经这样了,大丫说能治,咱就试试,反 正就死马当活马医了,您也不要太过于操心,一切只凭天意” 秦婉扭过头去,眼睛里带着泪,不过却转身快步的去灶房烧水去了。 水要烧开的时候,连外公夏金水,还有抱着一捆药草的夏云桐一起进了院子。 夏金水好奇的问道:“大丫,你这要做什么?” “金水哥,你陪着外公说话,我这边有点事。” 说着她就已经进了灶房,夏金水到不好跟过去,然后连外公用疑问的眼神看着灶房的方向。 不过却招呼着夏金水去树下坐。 他则是去灶房,拿粗瓷大碗。 灶房里夏云桐已经手脚利落的将这一捆药草撅巴撅巴,随后一股脑的扔进了开水锅里。 连外公在旁边问:“大丫,你这是要作甚?” “外公,小舅的病我差不多能治好。” 连外公顿时大吃一惊。 秦婉到反而沉静下来,对他说道:“你去招呼金水,让大丫试试,她说她见过这样的病症。” 连外公也同样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桐。 不过还是听话的拿着两个粗瓷大碗去了院子。 夏云桐对秦婉说道:“外婆您看着火,一刻钟之后将这水放到干净的盆子里备用。” 秦婉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人虽然平静了,其实脑子里还是有一些懵的。 但是这样的夏云桐,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夏云桐进了西屋,连钰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笑着看着夏云桐,安慰道:“你尽管用你的办法,怎么着都成。” 夏云桐身上背着一个棉布做的斜挎包,这是平民百姓家的姑娘最爱背的一种布包。 里面就装着一套银针,还有一些药丸。 夏云桐拿出了银针,不等连钰与她说些什么,已经飞速的掀开连钰的衣服,刷刷的扎了进去! 第97章 好了 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几十根银针扎了进去。 夏云桐拿出最长的一根银针,与那已经呆若木鸡的连钰沉声的说道:“小舅,闭上眼睛。” 连钰的脑子已经变成一团浆糊,可也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刺进了他的肠腹之中。 夏云桐神色认真,毕竟这是古代,如果在现代吃些药或者做个小手术就能轻松的解决。 因为她的小舅这是很明显的肠积气。 不过,因为一直耽误着,此时已经是很严重的那种。 但在中医上来讲,针灸在配汤药,也同样能解决问题。 灶房的秦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就将锅里的药草水用葫芦瓢都盛进了木盆里。 可心里担心,然后就掀开帘子进了西屋。 然后就看到了儿子的肚子上以及心窝处都是银针。 她一下子就吓住了,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夏云桐眼神瞥过来,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秦婉就看到儿子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天哪,几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怎么竟然会针灸了呢? 她知道大丫从小对药材就感兴趣,认得也特别快,丈夫也时常夸她有灵性,说她要是个男孩子,那定能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大夫。 可她毕竟是姑娘家,才十四岁,她怎么会有银针这东西,而且还敢扎在儿子的肚子上? 站在那里的秦婉顿时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 如果不是连钰耽误不得,其实夏云桐不想这么做的,她还是想循序渐进。 可做已经做了,希望沈栖尽快找到老谷子,那样的话一切都有了出处。 在外面的连外公,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夏金水是个心大的,刚才在泉水边灌了个水饱,这水的确像连外公所说的又凉又甜,他没带水囊,如果有水囊他都想带回去了,凉水湾的水可没这么好喝。 可水喝多了就想去茅房了。 他站起来挠挠后脑勺,跟连外公说了一声,然后就朝着后边跑去。 正好也顺便在附近溜达溜达。 对他来讲,虽然这和凉水湾的地理形势差不多,可他毕竟没来过,总瞧着新鲜,而连外公巴不得他去自己玩呢,忙不迭的又进了屋子。 灶房没人,他就去了西屋,进屋之后也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反应和秦婉是一模一样。 可此时夏云桐正全神贯注的施针。 那样子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是装模作样。 连外公眼神闪了闪,忽然间想起什么的,神情就有些激动起来。 然后旁边的秦婉就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夏云桐转过头来对两个人说道:“外公外婆,你们两个将大铁锅里的水放到木桶里,然后给我小舅熬粥,可以多放些水,要喝米汤的。” 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本能的点点头,彼此看了一眼就连忙出去了。 在灶房的连外公神情激动又兴奋,扯住老婆子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那个梦吗?” 秦婉皱着眉头,老头子说的话多了,她哪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突然之间,福至心灵,她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连外公。 几息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孩子五岁那年来咱家,你做的那个梦吧。” “就是就是!” 连外公神情很是复杂,声音也幽幽的:“咱家大丫成了名满天下的神医,她收了很多徒弟,还开了很多的学堂和医馆,那梦就跟我在旁边看着一样” 当年,早晨起来他跟秦婉说自己做这个梦,当时也就当笑话说,秦婉说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只不过一上午的功夫,连外公肚子里的那点关于药材的知识就全都被夏大丫给学了去。 他竟然没什么可教了,下午带她去采草药,那真是认得准准的。 自家儿子就很聪明了,可也做不到这一点。 只不过一个姑娘家,学这个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能做个女大夫,当时也就一笑置之了,可此时一联系起来,连外公当然就慎重起来。 他将锅里的水用葫芦瓢舀进了大木桶里,嘴里说道:“其实这女子厉害了,也不差男子如何,怎么就不能有女神医呢,这世间女子难道就不生病了,都让男人看,就是有不方便的,在那梦里呀,咱家这大外孙女,可是收 了好多的女弟子呢” 秦婉抬头看了一眼连外公。 一开始她是恨他的,可是却又不能都怪他。 恨只恨她的那个狠心的婆婆和负心薄幸的沈知寒。 这些年她和连外公也算是相濡以沫,除了日子过得穷,他对自己真是没话说。 儿子虽然身子不好,可也孝顺。 就是她的女儿连玉兰是他她的一块心病,她不敢去看她,她对不起她,她不能说话,全都是她的责任。 那时候她恨沈家,更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所以 很多事情不敢去想,一想就很痛。 对于老头子说出这番话,她一点都不奇怪,他这人总是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将夏云桐吩咐的都做好,西屋的夏云桐也已经将针一个个的拔了出来。 这一次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就简单了许多,等夏金水从后山溜达回来,连家小舅已经坐在外面树下喝米汤了。 鼓起的肚子恢复了正常,人虽然很是虚弱,可精气神却一下子就起来了。 就和进院子的夏金水笑盈盈的打招呼。 让夏云桐感到奇异的是,连外公和连外婆似乎一下子就接受了她这异样的能力。 只是问了一下去京城的经过,俩人彼此对视一眼,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老谷子是谁,但那肯定是神医了。 是比朱神医应该还厉害的神医。 那让此人收为徒弟是大丫的造化。 连外公去照顾儿子,毕竟这来来回回的要去好多次茅房。 而夏云桐收拾完之后,也终于和连外婆坐在东屋面对面的说话。 院子里倒是热闹的很,连外公在后山现摘了许多酸酸甜甜的野果子。 夏金水不爱吃,此时都放在东屋的炕桌上。 第98章 往事 夏云桐向来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 将这段时间发生在连氏以及夏良身上的事情,缓缓的讲给了连外婆听。 一边讲一边暗地里观察她的神色。 秦婉一开始的反应与夏云桐预料中的一样,震惊之中带着怒气。 就算再不喜欢连玉兰,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 夏云桐停顿了一下,这才又接着说道:“外婆,我想过了,夏家那边结仇的可能性不大,可外婆您这里人口简单,就算是有人与外婆家结仇,针对的应该是小舅,而不是我娘亲” 至于小舅,那是因为肠子里积了气,刚才已经解释给他们听了。 如果想要对付连钰,下毒就行了,没必要弄这个,而且也弄不出来呀。 秦婉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她也同样是迷惑不解。 所以她就问道:“这些事能不能都是你那大伯娘做的呢?” 夏云桐没说话,秦婉眉头却皱的更深,她也觉得这个想法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也不对,就算是她做的,可她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将手伸到县城堤坝那边去” “是啊,我也怀疑过她,所以借着报喜的机会,我将这事儿说给外婆听,您帮我分析分析,连家这边可是有什么仇敌,或者外婆您这里,有没有对你怀恨在心的?” 夏云桐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是肃穆的,小脸绷着,让秦婉也放松不下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就开始沉默起来,倒显得外边就那么几个人也格外的热闹。 这里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只有十几户人家,散落在这山洼里,四周青山环绕,后面山林茂密,林间清泉叮咚,水质极好,除了交通不方便倒挺适合居住。 尤其在这炎炎夏日里,坐在东屋,门窗开着,格外的凉爽。 夏云桐又加了一句:“我外公家里人或者外婆您的家里人有没有可疑的” 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连外婆的娘家在哪儿呢,似乎记忆里从来没人去问过。 连外婆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看着夏云桐,叹了一口气,低声的说道:“有一件事儿我说给你听吧,你娘都不知道” 淡定从容的夏云桐让连外婆对她感觉很复杂。 而且她是连氏的长女,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 夏云桐愣了一下,这肯定是陈年往事了,她连忙道:“外婆您说” 此时此刻,夏金水和连家小舅在说话,连外公已经跑去相熟的人家借米粮去了。 他们家里是两顿饭,土地不多,这里的人大多是以打猎和采草药为生。 所以没什么中饭的概念,也是为了节省粮食。 但他得给夏云桐和夏金水做饭吃。 而在东屋的秦婉心情并不好。 可还是将她曾经做过沈家的童养媳,后来有孕在身,却被她的恶婆婆给卖进了留山洼的事儿告诉了夏云桐。 对于揭开这段陈年往事,秦婉显然很难受,心口也闷得不得了,夏云桐连忙凑过去给她按摩穴位,片刻之后,秦婉好受了许多。 “我对不起你娘,当时恨沈家人,也恨肚子里的孩子,等她生下之后也没管她,几乎都是你外公在照顾,三岁的时候发烧,那时候你外公出去卖草药,我当时就想,看天意吧,活着就活着,不活着是她本就与我无缘,可没想到” 秦婉的眼泪终于是流了下来。 夏云桐真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段陈年往事,如果不是自己苦苦逼问,想来,外婆是不会说的。 夏云桐心里真的有些愧疚,她并不喜欢撕人的伤疤,可同时心情也很复杂,如果不是外婆这种想法,她的娘亲也不会有这种无妄之灾。 这样的事情她无法评说。 可她还是不得不问道:“外婆,那我娘的亲生父亲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句话,秦婉的手都有些颤抖,可还是说道:“那时候他已经是秀才了,进京赶考一直没回来,他叫沈知寒” 不等夏云桐接着问呢,秦婉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低低的说道:“他家住在大同州双峰县城沈家村” 夏云桐暗暗思忖,原来都是一个州府的,但是却不是一个县城。 双峰县城,距离这里可是有段距离呀。 秦婉缓缓的说道:“不会是他们的,那一家人恨不得我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们家,躲都躲不过来呢,又怎会主动上门找麻烦?” 夏云桐 跟着点点头,道理也是这个道理。 但这事儿却也不好说。 她起身,看了眼天色,说道:“外婆,我和金水哥该回去了,至于小舅,按照我说的办法,好好养上半个月就没事了,还有,我这里有两瓶养神丸,让我小舅每天吃上一粒,身体会慢慢强壮起来,这是京城回春堂特制的” 说着将两个瓷瓶拿出来放在炕桌上。 秦婉嘴唇动了动,眼睛有些湿润。 “大丫,回去告诉你娘,我对不起她,让她好好养身子,找时间我会去看她的” “外婆,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我娘的,那我走了,您和我外公还有小舅都要好好的。” 秦婉点头,抹去眼泪送夏云桐出来。 这时候连外公已经借了一小布袋糙米,手里竟然还拎着一只腌渍好的野山鸡。 见夏云桐要走就极力挽留。 不过夏云桐还是不放心家里一群病弱。 只说她不放心娘亲,妹妹还小,爹还在炕上躺着下不来炕,家里离不得人。 既然这么说,连外公和连外婆就不再挽留了。 连外公拿出两个背篓,一个装鸡蛋和野鸭蛋,另一个背篓将腌好的野山鸡放到里面,将借来的糙米硬是放了进去。 送他们出村口的时候,夏云桐悄悄塞给连外公差不多十两碎银。 倒是将连外公给吓了一大跳,他活到这个岁数,还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而他甚至连摸都没摸过银子。 “你这赶紧拿回去,你爹病了你娘刚生产,处处都要银子,你怎么能给我呢?” “外公你收下吧,小舅身体需要将养,而且我和迂曲县城的朱家医馆已经商量好了,我采药材卖给他们,外公你这些药材攒的差不多了就给我送去,我统一拿到朱家医馆售卖,价格会高很多” 第99章 盖房子 听到这话连外公很是惊喜。 朱家医馆他当然知道,只不过距离太远,再加上他谁都不认识,也不好冒然前去。 但他知道,朱家医馆收药材,价格给的很是合理。 可他还是不肯收银子,神情严肃的说道:“这银子是贵人给你的,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这可一不可二,也只这一次了,可一定要节省着,不能乱花” 连外公退开一步,面色严肃,坚决不收。 他都已经很愧疚了,不能帮女儿什么,哪能还要这种银子呢,那他成什么了? 夏云桐看连外公是真的一点不想要,就也不再勉强。 她对连外公印象真的比较好,外婆没说这件往事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家娘亲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不但对娘亲好,对她们几个也好。 现在就算是亲爹,重男轻女的也很多,将女儿卖了给儿子娶媳妇的比比皆是。 像这样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你不给他,他没准还上门讨要呢。 所以连外公的人品的确好。 那她就让他在别的方面赚银子吧。 夏云桐说了一下附近山林里一些药材,让连外公尽快去采来,晾晒好都给她送去。 到时候她就可以将那辆马车赶回来。 有了马车可就方便多了。 这一次连外公是满口的答应。 夏云桐和夏金水背着两篓子东西回到凉水湾。 回到家之后将东西让自家娘亲看过之后,然后又将外婆说的话讲给她听。 连玉兰就有些泪汪汪的。 夏云桐连忙说道:“娘,这是坐月子呢,可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 连玉兰的气色还算是不错,她赶紧将眼泪擦去,她一直以为娘亲讨厌她,可其实娘亲也是惦记她的。 这样一想,心情就好了许多。 夏云桐让两个妹妹去归拢东西。 看了看睡得香喷喷的小弟弟,然后就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檐下的沈哲。 沈哲如今和夏良住在一起,夏良对他很好,认为他这个儿子果真就是这小男孩给引来的。 即便如此,他也肉眼可见的瘦了好多。 但气色看着不错,明显的活泼了许多。 她对着夏云桐笑:“夏姐姐” 夏雨彤手里拿着碗里面是酸果子,这时候已经熟透了,今天之中带着淡淡的酸味儿,特别好吃。 递给沈哲:“这是凤鸣山的酸果子,很好吃的。” 沈哲站起来,接过来礼貌的道谢:“谢谢夏姐姐。” 这两天都是夏云,多给他梳头,倒也是利索,可是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除了连氏和夏良,她们这些人都是白菜糙米粥。 再这么吃下去她也受不了,更别说沈哲了。 既然都不同意去彩石镇,那就在村里盖个房子吧。 沈哲端着碗,坐在小板凳上吃酸果子。 先是皱着眉头然后舒展开,果然好吃,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 而夏云桐去了夏良养病的屋子。 这伤势怎么也要养上半个月。 说了自己去连家的经过,不过却没提连家小舅的事儿,他们一时半会碰不上面,以后再说吧,解释多了难免麻烦。 夏良听后很欣慰,他也是希望两家来往好的。 他对这岳父印象一直很好,竟给拿了那么多东西,他也很感动。 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好,这病恢复的就快。 他很是感慨的说道:“大丫,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你了。” “爹,都是一家人,辛苦也是应该的,不过今天我想和你商量商量咱家盖房子的事儿。” 夏良沉吟了一瞬,就也缓缓的说道:“那就用你拿回来的银子盖房子,等爹好了以后一定拼命的干活,给你们三个攒嫁妆。” 再拼命干活,又能攒几文钱。 不过夏云桐也没打消他的积极性,努力是还要努力的。 “现在青砖价格贵,而且也不好买,我们就盖泥坯房,大丫,你取十两银子交给老族长,这房子差不多就能盖起来。” 凉水湾村有片山坡,那里有大片的黄土,粘性比较大,可以用来打泥坯。 这黄泥坯干了之后也很结实。 夏云桐还以为夏良会让夏满囤全权负责呢。 看来经过这些事之后,他对他爹是不怎么信任了。 这事交给老族长,肯定能办得很好。 相信夏满屯也没话说。 夏云桐答应之后,就要去取银子,夏良在旁边又说道:“你金水哥心地纯良,以后你们三个要将他当亲哥哥对待。” 对此夏云桐没有异议,她也知道了夏良出事之后,夏金水的所作所为。 说句实话,亲儿子也未必能做到他这程度吧。 夏云桐欣然应允。 夏良悄悄的松了口气,很是感慨,没想到如今这家竟然都靠着大丫撑着了。 夏云桐拿了十五两银子,老族长是个很好的长辈,也是个很好的大家长,所以他不会贪墨她的银子的。 出院子的时候,沈哲竟然跟上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夏姐姐,我想跟你出去转一转” 夏云桐也没拒绝。 那这黑老鹰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跟上来。 此时夏云朵和夏云双正忙着干活。 于是,夏云桐牵着他的小手,就朝老族长家的方向走,只不过路上的时候,沈哲软声软语地问道:“夏姐姐,我能给娘亲写封信吗?” 夏云桐顿住脚步,低下头看了一眼,仰着小脸的沈哲。 “你识字的?” 沈哲点点头。 “可以的呀,等明天我去镇子里给你买笔墨纸砚。” “不用破费的,夏姐姐,夏大伯屋里就有纸张和墨,我可以借用的。” 哟,连这个都打探好了,那就用吧,反正不用白不用。 “行,等一会儿回去我就给你拿纸和墨去。” “还有信封。” 夏云桐声音温和的问道:“你这是想娘亲了?” 沈哲眼睛就湿润了,虽然他很少见到母后,可他知道母后,所以疼她。 他应该让母后知道他没事儿,还活着,挺好的,等时机成熟了他就会回皇宫。 他重重的点头,带着鼻音:“我想娘亲了。” 夏云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细语的道:“别着急,你肯定会见到你娘亲的。” 第100章 谁有银子谁老大 到老族长家的时候,老族长正在家。 夏云桐郑重的说明了来意,然后将银子放在八仙桌上,声音诚恳的将盖房子的事,拜托给了老族长。 老族长欣然应允,并且很高兴,表示他现在就去张罗人手。 毕竟那西厢房实在是太狭小了,既然手里有银子,那就盖一个,谁家也不如自己家好。 夏云桐谢过老族长,然后带着沈哲朝外面走。 路人没碰到人,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去地里干活去了。 夏满囤和夏坤自然也如此,就连元氏也去了地里。 夏云桐回去之后与夏良商量了一下,还是要给夏满囤找点活干,要不然他心里肯定不痛快。 倒不是怕他,就是不能让村子里人背后说嘴。 等夏满囤回来之后,夏良亲自给了他爹三两银子。 但也说了,大头在老族长那里,但这也没啥可说的,族里但凡有什么事儿,也都是找老族长主事。 三两银子就是让夏满囤帮衬着补缺查漏的。 总之说好听点儿,可以算是个管事。 那夏满囤捏着银子,眼泪都要下来了。 当时小儿子去服徭役的时候,他不是不帮,是真没那些银子,哪怕是将房子卖了,也凑不够十两啊。 他也让老大出去借点,可老大竟然脸色铁青的给了天赐一巴掌。 其实这巴掌是打他儿子吗? 不是! 是在打他呀! 而且还因为上次元氏偷着收马屠夫聘礼的事儿,这夏满囤心里,总是有些疙瘩。 他从来没指着小儿子养老,一心把心思扑在大儿子身上,可是大儿子明显是与他藏着心眼儿的。 可不管如何,那是他的长子,自古以来,长子都要赡养父母。 而父母也要和长子一起生活的,更何况还有长子嫡孙在呢。 所以,对于小儿子这个举动,夏满囤竟然有些觉得无地自容。 当然了,这也不过是刹那间的情绪,到手的银子除了连外公那样耿直的,谁会拒绝呢? 由此可见,这有血缘关系的还都不如心性赤诚的连外公。 于是夏满囤很是利落的,将三两银子用颤抖的手塞进了口袋里。 嘴里保证道:“阿良放心,有爹在,保证不会有事儿。” 夏良:“爹,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爹可乐意了” 夏良勾了勾嘴角,心里感叹,大丫是个做事大气的。 并没有因为过去的事儿,和她的爷爷奶奶计较。 可惜生在他这穷家,这要是生在富贵人家,那也是个可以掌家的夫人呢。 而老族长那里动作很快,趁着晚上休息的时候,带着人将地基挖了出来,这一次那夏坤竟也上去帮忙了。 帮就帮了,也没人赶他,大家都自自然然的,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翌日的清晨,是夏云桐的小弟弟洗三。 夏云桐去她家房基地看了,黄土已经运来,将干草切成碎段和黄土一起搅拌,然后塞到模具里,镦实了之后,将模具抽出来,一块长方形的泥坯就成型了。 但是要晒干,幸好这天热的很,干的也快。 老族长做主,就不供饭了,毕竟这夏良还躺在炕上,那连氏还坐着月子呢。 然后给干活的人工钱。 这其实是一样的。 工钱倒没有因为夏云桐手里有银子而给的高。 这要是给高了,以后别人家雇人干活就没法给了。 差不多的时候,必须维持一个统一的价格。 夏满囤和夏坤跟着忙前忙后,老族长指挥有方,夏云桐决定弟弟洗三之后就进山。 回到老宅,不用她说,张婆子早就准备的妥妥帖帖。 夏云桐一点到不懂,就都交给张婆子去办,毕竟这可是她盼了十多年的小孙子。 办的倒是挺热闹,村里的老人差不多都来了。 但却没想到,就要结束的时候,有人在夏家老宅的大门外高声的喊着:“夏家婶子,沈家村沈四郎的娘亲陈氏来了” 咦? 此时夏云桐正在娘亲坐月子的屋子里,然后就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沈哲眼睛一亮,迈开小短腿就朝着门口跑去。 夏云桐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屋子里就有人迎了出去。 这人就是 张婆子。 虽然心里不高兴,可也不想凭白的得罪沈家村的人。 就是不知道这陈氏来干什么。 两家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难不成是听说大丫得了赏银来索要救命之恩的谢礼了。 张婆子越想越有这个可能,那大丫的银子和粮食布匹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所以张婆子脸色就一点都不好看。 而这时候屋子里的夏云朵竟然也跟着跑了出来,此时夏云桐已经站在院子里。 如她与沈栖第一次见面那样,隔着一道篱笆墙与半开的木门,视线就那么对上了。 沈栖眉眼温和,对着她微微点头。 夏云桐不知道沈栖与他娘亲怎么会来这里? 然后就听到了蓝天之上,传来熟悉的鸣叫声。 看着根本就没去看沈栖的沈哲,以及也仰着小脸朝天空看的夏云朵。 夏云桐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感应这么准确。 那只浑身泛着黑光的老鹰,就在距离头顶几十米的高空盘旋。 想来这是跟着沈栖一起回来的。 张婆子没有请人进来,但她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沈四郎,手里拎着不少东西。 陈氏站在大门口,的确有些尴尬,脸都有些发红。 对着张婆子,笑的极是牵强。 她哪里想来这一遭,可是她这儿子回来之后就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当时她都快吓傻了。 四儿子没别的要求,他说,夏云桐母亲生产了,那么于情于理都应该买些东西去看一看,日子就选在洗三那天吧。 陈氏心理暗骂,狗屁的于情于理,他们两家有什么情,有什么理? 可是有了银子,四儿子就是老大。 她心里就估摸着,没准是不乐意退亲呢。 其实陈氏的心里也长了草是一般的。 夏云桐去京城接妹妹,回来路上救了一个贵人,竟然是大同州黎副总兵的亲祖母。 据说那老夫人特别喜欢夏云桐。 给了她好多东西。 陈氏听说之后,心里就想,这要是不退亲,这些东西是不是就变成嫁妆,进了他们沈家的大门? 第101章 沈四郎来了 当然了,这些也不过是心底里想想而已,她自然是不敢讲出来被人笑话。 她之前被那些银子砸的一直处于飘飘乎乎之中,脑子也有些发热,这时候哪怕天气很热,没有凉风,可面对张婆子阴沉沉的脸色,突然也冷静了许多。 冷静下来就觉得太尴尬了。 上次离开凉水湾村,她以为这辈子都和这里没关系。 哪知道不到一个月,她就又上门了。 她堆起笑脸:“婶子,我和我家四郎路过这里,听说您得了个小孙子,就来凑个热闹,恭喜恭喜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一说出去之后,张婆子的脸色明显好转许多。 只要不是来抢银子的就好。 她本来就高兴,于是也笑着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啊,你也太客气了。” 然后将身子朝一侧让:“来都来了,赶紧进来喝口水,这天热的。” “是啊是啊,这天气太热了。” “你们这要是去哪里呀?” 陈氏顿了一下,她们去哪里? 就是直接来你家呀。 “噢,就是去镇子上,但也不着急,明天再去也行。” 陈氏索性厚起脸皮,一脚踏进院子,嘴里也跟着寒暄。 张婆子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云桐,说道:“大丫,还傻愣着干啥,给你婶子倒碗凉茶去。” 说到凉茶,张婆就很得意,这茶叶还是夏云桐从京城里带回来的,那可真是稀罕物,就老族长家里有一小包,每次来人的时候放上一两粒。 更多的时候,村里人都用牛筋草煮水喝。 听说那个也好,可哪有茶叶体面。 贵人赏的东西,大丫并没有全都搂到他们家。 人情往来,知恩图报,她也是懂的。 这段时间小儿子家没少出事,村子里人或多或少都在帮衬着。 不熟悉的就她老婆子出马,拿着糕点或者一尺布头去感谢。 大丫熟悉的就大丫去,比如赵家。 没几天时间都打点的高高兴兴。 而她的人缘空前的好。 走在村子里,就连赵氏族人,看到她都笑呵呵的打招呼。 张婆子觉得只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日子过得从来未有的舒心。 就算是小儿子出了事,可也吉人自有天相。 夏云桐看到张婆子引着陈氏进了西厢房。 而跟在身后的沈栖也进了院子,将手里拎着的一堆东西,都放在了房檐下的一张破桌子上。 夏云桐瞥了他一眼,对他勾了勾嘴角,西厢房里有婆子抻着脖子朝外面看。 她大大方方的道:“沈四哥,我去给你们倒凉茶。” “劳烦了。”沈栖也是客客气气,似乎俩人这也不过是再次见面而已。 夏云朵和沈哲早就跑了出去。 而那雪鹰就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朝她这边叫了一声,就好像人一样的和她在打招呼。 这真是成精了啊。 夏云朵路过沈四郎身边时,对他笑着挥挥手。 而沈哲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就跟在夏云朵身后,继续朝歪脖子树的方向跑。 沈栖站在院子里,看着弟弟的背影,瘦是真瘦了,黑也真黑了,可看着精神了许多。 看来这里艰苦的生活也不是没有好处。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晓发生的一切。 他也派人去芙江镇调查夏良出事的前后经过,并且顺便将迂曲县城的县令给换掉。 换掉县令,接下来就是大同州的黎副总兵升任总兵一职。 至于沈知府,口碑尚可,目前不动,以观后效。 整顿吏治,就从大同州开始。 现今朝堂趋于平稳,蓝家的势力几乎被削弱殆尽。 太后从慈宁宫走出来之后,朝堂的风向就变了,联名上折子,请求撤了承恩侯府的重兵。 因为这很没必要。 折子很快就被批复了,承恩侯府的重兵如潮水般的褪去,一切恢复了正常。 所以,一直在他心里高高在上,宛如一座大山一般屹立不倒的康元帝,在他运作之下,也不过如此。 就像当初他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太子一样。 一杯毒酒下去不也烟消云散,什么都不是了。 沈栖眼底 闪过一抹冰冷,他收回视线,这时候夏云桐已经端着两碗凉茶从灶房走出来。 她将一碗凉茶送进屋里,然后又将给他的那碗放在房檐下的桌子上。 他是男客,自然不可能进屋子。 夏云桐自然知道他带着陈氏厚着脸皮登门,肯定是有话要说。 就指了指院子外的大树:“沈四哥,树下比较凉快,可以去那里歇一会儿。” 沈栖扭头看了一眼西厢房的方向,这个娘亲也是个有本事的,这么尴尬的局面愣是被她给打破了。 此时屋子里都是婆子们爽朗的笑声,还有陈氏那没口子夸小婴儿的好话。 沈栖抬脚就朝着院子外的树下走去。 夏云桐看了眼凉茶,索性端着半碗茶水也跟了过去,就放在树下的木墩上。 凤鸣山森林茂密,可那也是有主的。 有官家的还有私人的。 不过,附近这一片却没主。 里面树木成材的不多,但到了夏秋两季,蘑菇木耳就有一些,甚至还有一些药材。 这个木墩,就是夏良在树林子里挖出来的。 沈栖凝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夏云桐。 此时,阳光很是明媚,晃的她眼睛微微的眯起,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挽起,倒有些慵懒的样子。 他想,这是一个不管是身居高宅还是茅草房,都能淡定从容的姑娘。 此时四周没有人。 雪鹰已经从歪脖子树上飞下来,引着两个孩子往村口的方向飞。 只有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叫着。 沈栖声音清淡温和,与他在京城里的狠辣截然不同。 “临回来之前我去过你的宅子,一切都好。” “彭老爷与他的大夫人以及九姨娘已被处决。” “回春堂放出消息,下月初售卖养神丸,但因为制作繁琐药材稀缺,每月只能制出二十瓶,老侯爷放出话来,他要十瓶,出价一百两” “迂曲县城的县令,贪赃枉法鱼肉乡民,已经被罢免,新县令很快就会上任,此人端方公正,即便是修堤坝的徭役,也不会如现在这般。” “” 第102章 心思 夏云桐抬起脸,望着站在几步开外的沈栖。 双眸黑亮,剑眉微挑,负手而立,哪怕身着布衣,也带着清贵之气。 夏云桐笑了,不得不承认,沈栖是一个绝佳的合作伙伴。 只要你入了他的眼,你会感受到他全方位的照拂。 这也是为什么他手底下的人,那么忠心的原因。 沈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夏云桐,她笑起来很好看,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他书房门前的那株菡萏花。 很多年不开花了,后来有了花苞。 一个夏日的午后,他放下手里书本,放目远眺的时候,菡萏舒展开娇嫩的花瓣,迎着夏日的微风缓缓绽放。 那一刻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心底里有些满足。 就如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 可本就挺直的脊背愈发的挺直了。 这是不自觉的动作。 他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夏云桐道谢:“沈四哥,这些我都记住了,谢谢你了。” “夏姑娘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着,沈栖从袖袋里拿出两封信,递给了夏云桐:“这是毛豆和柳大夫写给你的。” 夏云桐接过来也没看,很是利落的塞进了衣袖里。 她对着沈栖笑了笑:“陆蛰在这里很好,房子已经开始盖了,很快就会建好。” 沈栖淡淡的开口道:“不急,让他多锻炼锻炼,也能体会人生的不易。” 夏云桐深表赞成,一个从来不出宫的皇帝,也许能做个好皇帝,但是能体会到百姓的艰难困苦,那就更能做个好皇帝。 夏云桐没想到沈栖会来,不过心中一动,连家那边的事可以托付沈栖去查一查,绝对比自己折腾要来得快。 她开口说道:“沈四哥,我想托您帮我查件事儿。” “你说。” “我想查一个人家住在大同州双峰县城杨树村,名字叫沈知寒,最低也是个秀才功名” 沈知寒? 沈栖不由的挑了挑眉头,好,如今他可活动范围在大同州。 于是,这大同州从上到下,他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也知道大同州的知府叫沈知寒。 并且对于夏云桐所说的这个住址一点都不陌生,那就是沈知府出生和长大的地方,那里还有他们的老宅以及沈家的宗祠。 甚至还有人提议将这村子改成沈家村,因为杨树村出了一个沈知府嘛。 那是远近闻名的。 这里因为出了一个知府大人,村子已经变得和镇子差不多大了。 可没有最后确定,他不好跟夏云桐讲。 而且夏云桐不单要打听这个沈知府,还有他的子女以及家眷。 沈栖点头:“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夏云桐也没问他怎么通知,因为这时候屋子里的婆子们渐渐的都往出走,他们两个在树下倒也不好再聊下去。 趁着没人发现,夏云桐快步的进了院子,而沈栖则是朝着夏云朵和沈哲玩耍的地方走去。 陈氏也在众人之间,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过眉眼间也带着笑意,如今她的四儿子出息,虽然这段时间没在家,可是前段时间打了白狼,十里八村的,哪有不知道的。 就这段时间,上门说亲的十几个呢,说句不好听的,她都有些挑花眼了,四郎回来,她跟她挨个的说,可四儿子反应冷淡,让她不必操心,他自有安排。 不知道怎么的,陈氏的眼睛又落在了夏云桐的身上。 说句实话,那连氏玉兰除了不能说话之外,年轻时候的她,称得上十里八屯最俊俏的女子。 夏良长得也不丑,这连氏生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 而这最让人离不开眼睛的,竟然是她一开始就瞧不上的夏大丫。 站在院子门口的陈氏,有些纳闷,她记得夏大丫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夏大丫亭亭玉立的站在张婆子身旁,就好像池塘里刚刚盛开的菡萏花。 眉眼精致,清丽脱俗,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气度。 她不会形容,就是觉得这样的姑娘娶进家门,很能当得起家。 陈氏砸吧砸吧嘴,抻着脖子找自己的儿子。 到了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当初来退亲,好像有些不对。 可是这亲事都退了,还能说什 么呢? 张婆子对她非常热情,没有想到陈氏拿来的洗三礼很是厚重。 而这时候沈栖从另一侧缓缓走来,并没有再进院子,站在不远的地方,很是安静的等待陈氏。 张婆子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眯了眯眼睛。 其实如果不是当初一分聘礼都不要,她真的很满意这门亲事。 沈四郎长得像他的舅舅,容貌俊秀,姿态从容。 只可惜那个远近闻名的文武双全的陈昱,竟然死在了北疆战场。 张婆子心里怎么想的,没人知道,陈氏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 反正不管主人还是客人都笑意盎然。 走的时候也没空手,或者糕点或者鸡蛋。 总之也是有谢礼的。 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夏云桐带着二丫收拾屋子洗碗。 收拾完之后,连氏那边已经带着小弟弟睡着了。 夏二丫很兴奋,一点都不困:“大姐,我去咱家新房子那边看看去。” 然后又加了一句:“我再顺便收拾收拾菜园子,等咱们住过去之后,那里的菜就能吃了。” 说到最后,夏云双眼底里带着憧憬。 她从来不敢想家里的日子能过成这样。 夏云桐伸手揉了揉夏云双的头发,这个妹妹是最乖巧能干的。 她递给夏云双三十个铜板:“今天货郎会来咱们村儿,想买什么带着三丫和阿蛰就去买。” 夏云双搓了搓手,其实很想接过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她将手缩了回去,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姐,这铜板我们不能要,如今家里盖房子还有这些日子的吃喝药材都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了” “给你就是给你的,再如何也不差这几十文,况且明天我要和你金水哥去采草药,那时候家里就又会有银子进账的。”夏云桐笑着说道。 夏云双却有些心疼:“大姐,那样你会很辛苦的。” 第103章 采摘金银花 夏云桐心里暖暖的,不过她也没打算一个人干,就笑着说道:“你们也可以帮我呀,药材采回来之后还要处理呢。” “大姐你放心,我什么都能干,我不会让你太辛苦的,到时候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夏云双激动的保证之后,接过了铜板,小心翼翼的放在娘亲给她们姐妹几个做的荷包里。 嘴里很是感慨的说道:“大姐,你和外公学会识别药草,没想到现在却有了用处呢。” “去玩吧,我也歇会儿。” 夏云双高兴的捂着荷包跑远了,然后就听到了村口货郎的吆喝声,有几个小孩,还有一些妇人就朝出口的方向走,不管能不能买得起,总归是看看也好。 然后还有人端着鸡蛋笸箩,这是准备用鸡蛋换些针头线脑与家里急需的物品。 夏云桐坐在炕边,拿出了两封信,先看的是毛豆的,信里告诉她,租出去的铺子一切都好,生意不错,那家人也谨守本分,每日房前屋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江伯也很能干,家具门窗都修缮完毕,他们住的院子本来都长着荒草,现在已经种上了蔬菜,角落里垒了鸡窝。 她住的主院有个花园,如今都种上了江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花草,所有的还很名贵。 他现在又开始修理地面上的青砖与石板。 江婆子和江秀更是不得闲,每天忙完之后就做手工活,可以戴在头上,是一种很漂亮的绒头花。 赚来的铜板都记账放在了公中。 江伯说这铜板都是主家的。 总之这一家人很好,老实本分忠厚善良,他在回春堂也很好,学了很多东西,然后才知道自己不懂的太多了。 柳大夫的信说的和沈栖告诉她的差不多。 不过却说尚书府的老夫人总是时常问起她。 他只说她出去找师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柳大夫说年底的时候,如果她不方便进京城,他会派个管事来。 零零总总的一切顺利,京城有毛豆还有柳大夫,基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接下来的确需要脚踏实地的在凉水湾做打算。 几日后的正午,敲着锣的公差又来了。 这一次是通知大家伙,新来的县令将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吏豪绅都给处置了。 然后告诉大家,服徭役每天也会有三个铜板,并且不用再给他们去送粮食,徭役的吃食由府衙负责。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要知道有的倒是带够了一个月的吃食,可有的家里都没有存粮。 只能先熬几天,等家里人一点点想办法。 每年都会因为这个,活生生饿死不少人的。 如今府衙不但给吃的,每天还给三个铜板,要是干一个月下来,就是九十个铜板了。 村子里人不约而同的跪下来感谢新来的县令,感谢青天大老爷。 有的老者更是对着京城方向叩拜,涕泪横流。 站在一旁的沈哲,若有所思。 其实这都是他们应该得的,可是却让这些穷苦的百姓如此感恩戴德。 这些日子他算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贫如洗。 有的人家没有盖的被子,有的人家衣不蔽体。 有的人家每日只能靠吃野菜树皮为生。 这还是因为靠着凤鸣山,下面还有一条河。 要不然的话,日子只会更加的艰难。 刚刚吃糙米粥的时候,他也以为就是糙米,可实际那里面什么都有。 半截的豆子糠皮杂米,然后是几乎占了九成多的野菜。 有的时候没有野菜了,就将地里的烂菜叶子切碎了放进去。 好的白菜是舍不得吃的,要留着壮心,然后冬天储存起来。 还能吃到土坷垃石头子。 朵朵姐说,现在的老百姓能吃上糙米野菜粥,没有饿死,日子过得就算是不错了。 到了冬天没有野菜,里面会放些干菜和剁碎的树皮。 甚至冬天就只吃一顿饭。 每年到秋天,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要交各种名目的税,朵朵姐说,去年秋天他们家一共收了几千斤的粮食,可最后只剩下五十多斤。 辛苦种了粮食之后,还要打短工扛活,要不然吃都没得吃。 父皇说,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这是他的功劳。 可如今看,父皇与那些大臣根本就不了解民间的疾苦。 父皇为了给蓝贵妃盖金凤宫,国库的银子被他挥霍一空,蓝阁老就开始征收税赋,五年之后的税都已经收完了。 母后提倡节俭,那蓝贵妃,却极是奢靡,不管是吃的用的住的,都要最好的。 可这天下哪是他们说的那般! 他报平安的信已经写完了,可惜的是,思来想去,他又放了下来。 寄给母后啊,该写什么地址呢? 而且也不安全。 算了,等他将阿雪训练出来之后,再图谋吧。 夏云桐带着夏金水在山林里穿梭,她记得有一片向阳的山坡,长着大片的金银花。 这个季节正是可以收第二茬花的时候。 这片山林里有宝贝,可有的村民们根本就不认识。 比如这金银花。 还有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蒲公英,在这里叫黄花地丁,因为它味道苦,吃的人倒不多。 春夏两季,村子里吃野菜,采的都是味道比较好的荠菜马齿苋老山芹和鸭嘴菜等。 这村子她熟悉,自然也知道有不少地方,这黄花地丁长得很茂盛。 这时候自然生态资源还是很好的,所以这些无人问津的黄花地丁和那野草差不多。 心里想着脚下也没耽误,很快的就到了这片山坡,夏云桐指着那些金银花,对夏金水说:“金水哥,这几天咱们要将这些金银花都采回家去。” 她不会让夏金水吃亏,赚来的银子对半分。 夏金水看着看不到边儿的,所谓的什么金银花。 眼睛火热心底里也火热,一听这名字就是个赚钱的。 搓了搓大手,夏金水有些担心的道:“这些花这么娇嫩,会不会将它们弄坏了?” “没事,我告诉你怎么采,很简单的。” 这就是一个体力活也是一个耐力活。 草地上干净,可以坐在地上采。 采完一小块在移个地方 第104章 收黄花地丁 两个人从边缘开始往前推。 大背篓里带了干粮。 别看夏金水是个大小伙子,可这手速也很快,下午的时候带来的两个大背篓,已经装的满满的,还摁了又摁。 如果不是夏云桐力气大,她肯定是背不动的。 但这夏金水是能干的,就地取材竟然又编了一个篓子,虽然有些粗糙,可也装满了,后面背一个胸前抱一个,这就该下山了。 这片山地距离凉水湾村有段距离,两个人的脚程也要走一个多时辰。 到家的时候,也正好是五点多钟。 今天村子里的气氛明显的与昨日不同,愁眉苦脸的人们脸上有了笑意。 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夏云桐并不知道,因为她起大早就上山去了。 “大丫,你还不知道呢,今天上午来了公差,咱们迂曲县城换了新的青天大老爷了” “这大老爷可好了,受皇帝的指派,来给咱们穷苦人撑腰来了。” “我还担心你四叔呢,现在好了,饿不着他了。” 吧啦吧啦 夏云桐虽然早已经知道会换新县令,可没想到新县令动作竟然这么快。 这人应该是比沈栖提前到县城的。 就有那好事的问夏云桐他们两个背上背的是什么。 夏云桐坦然相告:“是金银花,晒干之后可以当药材卖的。”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什么叫金银花。 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有那手快的就掀开盖在上面的大叶子要看,不等夏云桐动作呢,那夏金水就将那人撞到一边。 “这东西娇贵着呢,你要碰坏了可怎么办?赔我们铜板啊” 那人讪讪的收回手,其实这行为确实让人讨厌。 夏家老宅的院子倒是不小,早晨走的时候已经告诉二丫和三丫将西厢房周围的空场都收拾出来。 家里就有夏良以前编的,用来晾晒蘑菇和木耳的晾晒架。 夏云桐和夏金水进了院子,张婆子正在灶房做饭。 元氏劈柴,夏云敏洗衣服,当然了,二房的衣服是不用她洗的。 天气不错,晚上也没露水,大家七手八脚的按照夏云桐说的方法,将金银花放在晾晒架上一点点的展开。 一共有十个晾晒架,已经铺满五个。 接下来还要再借几个晾晒架,这个夏金水就可以搞定。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夏金水和夏云桐,将那一大片金银花全都摘了下来。 夏云桐还发现,出了这片林子,在那官家的林子里,有不少的黄芪和刺五加。 记好位置,等秋天到了就可以去挖了。 这种纯野生的药材,药性极好。 村子里的人对夏云桐和夏金水去山里采金银花,越来越好奇,有的也眼热,可是终究是不好意思说一起跟着去。 因为这是赚钱的营生。 虽然说夏大丫手里有点银子,可要知道,夏家的西厢房里,她的爹和娘都在炕上躺着呢。 就这样的人家,说实话,没点银子的就是个累赘。 那夏良还不知道多少银子能养好呢? 都是知根知底的,除了赵家人剩下就是夏家族人,倒没有谁不长眼的非要跟着夏云桐去。 东西多了,工作量也大了,二丫三丫全部上手,张婆子也上来帮忙。 元氏和夏云敏只在一旁冷冷旁观。 那张婆子更狠,直接警告元氏,胆敢对金银花动手脚,她会直接代替儿子将她休出去。 元氏又恨又怒,可不等她想出办法来呢,元家来人让她赶紧回去,她以为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儿,就带上女儿回了娘家 然后很多人就知道了,嫁去京城的那个元若烟下了大牢,说是杀了人,已经被斩首了。 一下子,元家的女儿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以前的元家人都以元若烟能嫁到京城为荣,哪怕是做个小妾。 要知道,那皇帝老儿还好多妾室呢,蓝贵妃不也是妾室入的门,然后现在当上贵妃了吗? 所以,能嫁给富贵人家做妾室,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了。 那元家族人都聚集在祠堂,要将元若烟家这一支逐出去。 要不然,元家的姑娘就没活路了。 这些纷纷扰扰,夏 云桐并没放在心上。 这时候上山采草药也采不到什么。 她又在凉水湾村内外以及田间地头转了一圈,然后就开始在家里收黄花地丁。 这个季节也是采摘黄花地灵的好时候。 干的也成,新鲜的也可以。 十斤新鲜黄花地丁能晒一斤干的。 所以价格就定在了干的一文钱一斤,新鲜的十斤一文。 这话一传出去之后,整个凉水湾村都沸腾了一把。 有人高兴极了,那黄花地丁凉水湾村遍地都是,一个姑娘家一天都能采上一百多斤。 那可就是十文钱呢。 但是这收购可是有要求的。 不管干的还是新鲜的,首先要保持形状完整,且保证干净,没有泥土和杂草。 这些要求对于这些村民来讲不算个啥,虽然有人觉得夏家这夏大丫有点银子,就开始发疯了。 但也有人知道,夏大丫现在准备多弄些药材去朱家医馆卖呢。 但不管如何,能赚铜版的活,谁不喜欢干呢。 这消息不光凉水湾村知道了,其他村子也有知道的。 夏云桐已经将夏金水家老宅以及新房子的空地都占上了。 她告诉大家标准的晾晒方法,就只收干的了,因为实在没地方晾晒。 然后夏家的泥坯房也盖好了。 上梁那天热闹极了,买了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通,夏良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前,眼圈都是红的。 夏云双和夏云朵捡了不少干柴,她们开始烧屋子。 因为在屋里屋外都抹了黄泥,这样的话冬天就会暖和许多。 白天黑夜的烧,几天的时间,屋里屋外以及四铺炕都烧干了。 夏良晚上回老宅,白天守在这里,用剩余的木料打桌子编炕席。 从无到有建一个新家,是能给人一种满满的充实感与幸福感。 二房的人个个都干劲十足,沈哲也四处捡干柴,有的时候会从林子边拖来一根长长的木头。 而他的身后,总是跟着一只老鹰。 这只老鹰一开始有人想打下来吃肉,可被抓了几下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打主意了。 第105章 眼红 选了个黄道吉日,夏家就要从老宅搬出来了。 这也过了半个月了,连氏就算是坐月子,可在这样的天气移动一下也无碍。 况且乡下妇人,就算是坐月子,哪有坐满一个月的,有的三天之后就下地干活了。 甚至有那恶婆婆看儿媳妇生了个姑娘,或者不喜欢她,今天生产第二天就会逼着她去洗衣做饭干重活。 有多少妇人,年纪轻轻的就落下了病根。 这连氏在妇人们的眼里,真真是享着富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夫君老实,女儿们能干呢。 就那刁钻刻薄的张婆子,也因为她生了个儿子,对她照顾有加。 所以搬家的时候,有不少妇人都主动来帮忙。 而且这短短的七天时间,有的人家靠卖黄花地丁都赚了几十文了。 每天晚上夏云桐都会准备好半箩筐的铜板。 称过之后,只要合格,马上给铜板,一文都不差。 所以这夏大丫在有些人眼里,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她家搬家,主动帮忙的很多,差不多整个村子都出动了。 而在村子西北角的一处草房里。 赵有才盯着夏良家的方向,半晌都移不开视线。 吐出了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心里琢磨着,这夏大丫手里的银子看样子不少。 要不然怎么会又是盖房子又是收草药的? 看着那一箩筐一箩筐的金银花,可真眼红。 屋子里又钻出两个人,是隔壁村的无赖泼皮。 而这赵有才跟着这些人偷鸡摸狗危害乡里。 大恶不作,小恶不断,很是讨人嫌。 就连县里的公差都懒得管他们。 他们是今天早晨聚在一起的。 这三个人关系好,投脾气,是偷一只鸡,也能躲在树林里一起分的那种。 赵有才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瞎了眼睛的祖母躺在炕上。 也没娶妻,关键是没人会将姑娘嫁给他。 院里院外破烂不堪。 旁边的刘武和王二,也站在他旁边探头探脑的朝着他看的方向看。 王二好奇的问道:“大哥,你在看啥呢?” “这夏良家是要发达了,你看他家晒的那些金银花,指不定卖多少银子呢。” “是啊是啊,夏大丫守着半箩筐的铜板,可威风了呢。” 赵有才眼神闪了闪,对旁边的刘武说:“你还没定亲,你这要是娶了夏大丫,没准是娶了个金娃娃呢。” 旁边的王二就起哄:“对呀,刘武你去提亲呗,那夏大丫被沈四郎退了亲,名声一点都不好,你去提亲,他家保证能答应。” “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啊。” 刘武倒有些心动,可听说这夏大丫力气特别大,打人也挺狠。 嘴里就说道:“那你们两个怎么不去,赵有才,都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住的这么近,你合该去提亲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赵家和夏家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他们夏家的姑娘不会嫁给赵家的。” “那王二你呢?” “我看不中夏大丫,她太凶了,我挺喜欢二丫的。” 赵有才笑嘻嘻的:“那感情好了,你们两个可以做连襟了。” 屋子里的赵老太太眼睛瞎耳朵不聋,她撑着身子大声的骂道:“你们怎么能将人家姑娘的名字,放在嘴里这样说,作孽哟,闭嘴闭嘴,要是让张婆子听到活撕了你们。” 张婆子是挺凶狠的,赵有才三人不过是痛快痛快嘴儿。 当然也知道就他们仨,那夏良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他?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要夏家的两个姑娘不得不跟自己呢。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悄悄的去了后面的树林里。 赵有才收起刚才嬉皮笑脸,倒是认真的说道:“你们猜这些金银花能卖多少银子?” “这我们哪知道。” “听说最少也要卖十两银子。” 另外两个人眼睛一下就亮了,十两银子呀,够他们花天酒地一年的了。 “难道我们将那些金银花都偷出来。”刘武问道。 “我有个办法,我们去镇子里找魏老爷,挨着我们村的那个山不就是他家的吗? 到时候就说夏大丫采的金银花都是魏老爷家山坡上的,让魏老爷找衙 门人给她治罪” 说到这里赵有才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俩人:“到那时候魏老爷不会少了咱们的好处,没准还会将那些金银花送给我们的。” “对,还有夏大丫,听说贵人赏了她不少银子,将她送进大牢里,让她拿银子来赎身。” 赵有才竖起大拇指,夸着王二:“你真是太聪明了,这是一箭双雕啊。” “不不不,这是一箭三雕,到时候想办法坏了她名声,那样咱们就可以娶她当媳妇了” 赵有才忙摆手:“到时候就你们两个选吧,我们一个村住着,肯定是不成的。” 刘武和王二就说道:“到时我们两个赌一场,谁赢了,谁就将夏大丫领回去。” 这话说的,好像这件事情已经做成了,夏大丫是案板上的鱼,任他们处置一样。 而就在这时候,一阵极掠的风声从头顶刮过。 这三个人,本就心怀鬼胎,此时吓得不约而同朝头上看过去。 就看到一只黑色的老鹰在他们上空徘徊。 三个人倒也没当回事儿,这老鹰转了两圈,拍拍翅膀就又飞走了。 赵有才对两个人说道:“我在这里看好他们,你们两个赶紧去找魏老爷,就说凉水湾村的夏大丫在他们家山里采了好多的药材。” 王二又生一计:“那我还说她采到了白灵芝和五百年的人参,到那时候那些赏银不拿也得拿出来。” “对对对,还有新盖的房子,都是咱们的。” 几个人又商量一番,赵有才目送两个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心里想,虽然贵人没让他做什么,可肯定那贵人是不想夏良家过好日子的。 只要得了贵人的眼,他就能离开这破烂的村子了。 至于其他,哪管得了这么多,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索性背着手,慢悠悠的朝着夏良家的方向走去 第106章 搬家了 彩石镇的张老爷生性贪婪,雁过拔毛,一听到这话肯定会亲自带着家丁来。 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乔迁之喜也是大喜事,夏良在院子里摆了四桌酒席。 吃酒席的是老族长和这些盖房子的人。 甚至赵里正也得请过来一起喝个酒。 桌椅板凳碗筷都是四处借的。 夏云桐还没来得及去镇子里买这些东西。 凉水湾村的酒席很简单,一菜一汤就是最高规格了。 院子里支了两口大铁锅,夏天赐也回来了,带了五斤的肥肉,就和地里的大白菜一起炖了一大锅,上面飘着油花,猪肉的香味让村里的小孩都趴在门口,嘴角流着口水。 沈哲站在房檐下,这些小孩他们都在一起玩过,一开始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穿鞋,如今知道了,是家里穷穿不起鞋。 这里的男娃子夏天都是光着脚的。 他就觉得,在宫里的那些烦恼忧愁,和这些孩子比起来无足轻重。 他很想将他们叫进来,站在锅边一人盛上一大碗吃个够。 可是不行。 如果那样做,他肯定会挨揍的。 等有一天他能回皇宫,他一定拿出银子,做上满满一大锅肉,不放白菜,单单就是肉,让这些和他同龄的小孩们吃个够。 立下雄心壮志的沈哲,闻着肉味,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乡下的酒席也简单,吃过喝过了就得赶紧回去干活。 不管是地里的家里的,总之闲不着。 更有夏云桐这段时间大量的收黄花地丁,所以只要闲下来的都在挖,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晾晒了不少,够上一斤就赶紧给夏云桐送过来。 生怕过几天就不收了。 所以短短不过几天的时间,凉水湾村的黄花地丁几乎被采摘一空。 但总有漏网之鱼,再好好找一找怎么着一天也能赚两文钱。 夏良坐在凳子上,看着夏云桐忧心的说道:“大丫,就算你手里有银子可也要留一些过河钱,收了这么多,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爹,你放心吧,肯定能卖出去,县城里那么多医馆呢,就是朱家医馆吃不下,我可以卖别的地方。” 夏良看过了,虽然他不认识金银花,可知道就那外形和颜色,质量肯定是上乘的。 可从来不知道这满山遍野的没人喜欢吃的,苦苦的黄花地丁还能卖铜板。 但是他家欠朱家医馆的人情大了去了。 似乎都已经还不清了,这还要将药材卖给人家,能成吗? 所以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可他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 要不现在就和个废物一样。 没得拖累自家的女儿。 “大丫,这段时日家里得亏有了你,要不然咱家就完了。”夏良很是感慨,声音也带了一点更咽。 这点夏云桐其实很是认同,但嘴上不能这么说。 “爹,都是一家人,说这么客气干啥。” 然后不等夏凉继续说什么呢,夏云桐就催促道:“忙了一上午了,爹你去屋子里歇着吧,顺便和我娘说说话,我们几个要收拾院子了。” 夏良就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拄着夏满囤给他做的拐杖,挪进了东屋。 夏家的泥坯房盖的大。 一共有四个住人的房间,都是朝阳的。 灶房就直接放在中间。 两边都搭了灶台,有炕道直通烟囱。 冬天的时候只要有柴火,屋子里就不会冷。 席子都是他拖着病腿新编的,被褥是大丫带着二丫做出来的。 里面的棉花是跟老族长家匀的,外面都是棉布,一人一套,晒透阳光了,感觉特别的松软。 两张桌子也是他亲手打制的,不过等他好了,他要给几个女儿打个梳妆台,还有衣柜。 他知道有一处无主的林子,那里有上好的黄花梨,是他早就看好的。 等今年冬天,他要都砍回来,给三个女儿做嫁妆。 坐在炕边,看着神色红润的连氏,还有白白胖胖的儿子,夏良只觉得以前遭的罪,如今都是值得的。 院子里夏云桐带着两个妹妹,忙得不得了。 在此之前,夏云桐还是挑了几片肉给围在大门口的小孩一人一块。 多了真没有了,也 只能解解馋,然后这些孩子就被大人给赶了回去。 而这时候年龄较大的二娃子急匆匆的跑过来。 手扶住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大丫姐,镇子里的魏老爷带着十多个人朝你家来了,说是说是你和金水哥采的金银花都是他家的” 说到这里,他又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眼睛里带着焦急:“大丫姐,你快点藏起来,那些人都拿着棍子要打人的” 夏云桐本来弯腰在收拾东西,听到这话,缓缓的直起身子,眉间闪过一抹凌厉。 彩石镇的魏老爷,她也是听说过的,那就不是个好东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因为祖上传下来的家财,他在镇子里算是第一有钱人。 但是,她和夏金水采的金银花,根本就与他无关,那是无主的山坡。 村子不大,二娃子是在村头玩耍时碰到这些人的。 知道怎么回事之后就赶过来报信。 可是那些人动作也很快,夏云桐的视线里就出现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头前是一辆装饰华丽的,四匹马拉的马车。 后面跟着十几个穿着家丁服的家丁。 手里果真都拿着一米多长的木棍。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这马车就停下来,帘子掀开,两个家丁从上面扶下一位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穿着锦绣长袍,手里拿着扇子,头上戴着玉冠,显得不伦不类,却大摇大摆的就进了院子。 而这时候,屋里听到动静的夏良与连氏早就变了脸色。 连氏要起身,夏良按住他她不让她动。 夏良艰难的挪到炕边儿,扶着拐杖下了地,然后忍着疼痛急急的朝着屋子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女儿可说了,她和夏金水采的金银花是无主的山坡。 他是相信自家女儿的。 那魏老爷又是听谁说的? 此时此刻的院子里,魏老爷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三个年龄不等的姑娘,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 她们果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刘武和王二说的没错。 第107章 猖狂的魏老爷 这些人来者不善,夏云桐让二丫和三丫带着沈哲都朝房门口退。 这个肯定是魏老爷的男人,眼神太恶心了。 夏云桐真想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夏云桐不客气的皱眉问道:“你是谁?让你进来了吗?你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 魏老爷听到这话,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指着远处的山林猖狂的道:“什么私闯民宅,那里的整片山都是我魏家的。” “原来是彩石镇的魏老爷,不知道你上门有什么事儿?” 夏云桐忍着怒气问道。 魏老爷的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落在了院子东面凉棚下那二十几个大箩筐上。 旁边的王二指着那些箩筐,大声的道:“魏老爷,那就是夏大丫与夏金水采的金银花,就是在你家山坡上采的。”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动我魏家的东西,先把这家给我砸了。” 魏老爷似乎并不准备废话,也完全没将夏家放在眼里,但他的视线还是落在夏家的三个女儿身上。 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将她们三个都带回去呢。 可家里的母老虎似乎不能同意。 不过,可以将她们放在外面的宅子里。 魏老爷眼神转了转,随即一声令下,那十几个家丁抡起棍子就开始砸了起来。 那真是一点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摞在一起的粗瓷碗,咔嚓咔嚓,瞬间被砸成碎片。 夏云双和夏云朵脸色惨白,沈哲目瞪口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夏良拄着拐杖,身体颤抖的大吼道:“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人就要冲上去,可是却被脸色铁青的夏云桐给拦住了。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是十几个人,她一个姑娘家冲进去和他们撕打,好说不好听。 夏良就更不行了,冲进去只有挨打的份儿。 可就由着他们这么砸呢? 围观的村里人吓的没人敢上前,得到消息的夏金水疯狂的冲进了院子,一把拉住正在砸那些没来得及还回去的粗瓷碗的家丁。 大声的喊道:“不许砸了,不许砸了,你们太不讲理了,我们采的金银花根本就不是魏老爷你家山上的,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那家丁将夏金水一把挥开。 刘武阴阳怪气的道:“你说的倒轻巧,我们魏老爷是多么尊贵的身子,怎么能跟你这贱民进山林子里呢,魏老爷说是,那就是!” “我要去县衙告你们。”夏良气得浑身颤抖,声音沙哑的嘶吼道。 此时,一个家丁用袖子将一把椅子擦净,魏老爷坐上去之后,有家丁连忙从车上拿过来一把大的油纸伞撑开。 又有一个家丁,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魏老爷不屑的看着夏良,鄙夷的道:“你们这些贼,还敢去县衙告我,去吧去吧,我就告诉你们,到了县衙,只要我一句话,都将你们这些贼投进大牢去。” 十几个人拿着棒子,几十个大碗和几十个盘子,也过眨眼间就砸的干干净净。 满院狼藉及满地碎片。 夏云桐死死盯着魏老爷,心里在想将这人废了的可能性有多少。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老族长和赵里正从不同的方向,急匆匆地朝这边跑过来。 夏金水气的眼睛发红,还要上去撕打,被人给拦下来。 可他还是站在了夏云桐和夏良的身前。 在这个时代,官家威力是一方面,碰到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们,这些穷苦的老百姓也是不敢与他们对上的。 穷人的命不值钱,就算是被打死了,有钱人花点银子。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此时是中午歇晌的时候,外面围满了人。 与上次马屠夫不一样,除了夏金水和族里的几个年轻人,其他没人敢上前。 眼睛里都带着惊恐。和对夏良一家的同情。 他们知道,夏良这一家惹上魏老爷那算是完了。 难道那金银花真的是他家山上的? 可是夏金水都说了,这金银花是过了洼地的一片山坡上采的,那是无主的山林。 别人说话他们也许不信,但夏金水是不会撒谎的,那是很耿直的一个人。 而且这俩人有那胆量去偷魏老爷山上的东西吗? 有的 人脸上煞白煞白的,看着一地碎片,那里还有从他们家借的大碗和盘子。 看如今这架势,夏家只怕倾家荡产都躲不过这一劫,就别提这些碗盘了。 赵里正看到是魏老爷,眼睛一亮凑上前去,点头哈腰道:“魏老爷来了,这是怎么了?我是村里的里正,咱有话好好说。” 魏老爷斜睨了他一眼,倨傲的道:“你是这村里的里正?” “回老爷的话,小的正是。” 这魏老爷不单单是有钱,他的妹妹嫁去了大同州,是那沈知府的妾室,据说还很得宠,所以这魏老爷才能为所欲为,有恃无恐。 这夏良家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惹了这位老爷不高兴,这下大祸临头了吧。 只希望他不要连累他这个里正就好。 “赵里正,你村里的两个村民偷跑到我山上偷了我家的金银花,你说这事怎么办?” “我们没有,金银花长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你家山坡的,离你家山很远呢。”夏金水大声的争辩着。 “魏老爷,夏金水说的是真的,那片山坡我去过,的确不是魏家的,你不能冤枉了好人呢。” 老族长站在门口,勾着腰身,尽量毕恭毕敬的解释道,可同时一颗心也沉在谷底。 魏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看这架势,这是有备而来,不管是与不是,这一顶帽子肯定要扣上去。 “魏老爷,请您明察,绝对不是您家山上的东西。”老族长再次重申到。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说不是就不是?” 魏老爷神情里带着轻蔑和不屑。 老族长忍着羞辱,继续毕恭毕敬的答道:“魏老爷,我是夏家的族长。” 魏老爷看了他一眼,倒没有继续说什么。 既然是族长,只要他够听话,那他就放过他们夏家其他人。 第108章 她得处置了他! 赵里正在一旁发出轻蔑的嗤笑声:“夏家族长,这可不是儿戏,你说不是就不是,空口白牙的,谁会信你,要我说呀,魏老爷说是,那就一定是!” 赵里正现在想的是赶紧将魏老爷这尊神给打发走。 他可不想惹出什么祸事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也同样,和有钱人也是斗不起的。 “赵里正,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话,那本来就是无主的东西。” 老族长气得脸色发白。 赵里正从来没有公正之心。 他胆小怕事,不分青红皂白,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夏良一家,他真不忍心他们家再出事了。 而这时候,夏满囤和夏坤还有张婆子也挤了上来。 夏坤是被夏满囤给拽上来的。 夏坤满脸的不愿意,他可不想得罪镇子里的魏老爷。 人家那可是沈知府的大舅子。 得罪得起吗? 但已经站了出来,他也只得站在了夏满囤的身后。 张婆子哪家见过这样的架势,她的威风也不过是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儿,可是小儿子家日子刚刚有起色,这又被诬陷偷东西,那还了得。 夏满囤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说道:“魏魏老爷,这是我小儿子家,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家里的孩子是断不敢去您家山上采东西的。” 魏老爷却不耐烦了,他说是就是,不容人辩驳。 夏良拄着拐棍上前,咬牙切齿的问道:“魏老爷,您到底想怎么样?” 魏老爷撩起起眼皮扫视了一眼夏良,视线又落在了站在门口的那三个姑娘身上。 眼底里带着意味深长:“偷了东西就要还回来,但这惩罚也要有啊,要不然我家山上的东西岂不是被你们这些刁民给偷的干干净净?” 他指了指对面的棚子,颐指气使:“将这些药材都给我搬到车上去,还要好好搜搜他们的屋子,是不是还藏着灵芝和人参” 随后又指了指夏云桐:“这三个姑娘去我家做丫鬟卖身抵债,要不然我将你们都送进大牢里,让县令大人治你们的罪,你要知道,这姑娘家进了大牢,那一辈子可就完了。”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一变。 夏满囤吓的脸色煞白,可也知道,这三个孙女被带走那就完了。 声音颤抖着:“不行啊不行啊,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老族长没有想到魏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气的开口道:“魏老爷,你这是强抢民女啊。” 夏良已经气得手脚发抖,心里满是悲愤,这是什么世道啊?有钱人就这么为所欲为吗? 他大声的嘶吼道:“谁要是敢动我的女儿,我夏良就和他拼命!” 魏老爷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夏良:“就你这样的,还想拼命,不自量力。” 一旁的赵里正厉声的说道:“魏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夏良你还敢反驳,赶紧让你三个女儿收拾东西跟魏老爷走,还有院子里这些金银花,都还给人家魏老爷,快点,别给村子里惹麻烦。” 屋子里的连氏从炕上下来,手里拿着把菜刀,将三个女儿拉到身后,恶狠狠的看着魏老爷,嘴里乌拉巴拉的。 可是根本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魏老爷很是不耐烦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身旁的刘武和王二说道:“将这事办妥了,这茅草房就赏你们了。” 刘武和王二喜滋滋的对视一眼。 对着人群兴奋的招手:“大哥快点过来帮忙,魏老爷吩咐的事儿,我们一定要办得妥妥的。” 躲在人群里的赵有才,脸色一下子变了,站在他旁边的人唰的一下就退开。 再看刘武和王二,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要怎么说镇子里的魏老爷会突然间带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呢,原来是赵有才和那两个人干的好事啊。 有人小声议论着:“那两个赖子总跟赵有才混在一起,前几天我就看他们贼头贼脑的”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有人小声的骂着。 赵有才本不想这么快露面,过一想倒也没什么,在魏老爷面前露个脸,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乐颠颠的上前,对着赵里正笑着道:“里正大爷,还是您老人家明察秋毫,这些个刁民死不认账,就该将他们下进大牢里吃吃苦头才好,要不然咱凉水湾村的名声会被他们给毁掉的。” 赵里正眼神闪了闪,连忙点头:“大侄子说的对,就该给他们个教训。” 看着这个刚才还在院子里喝的高高兴兴的赵里正,此时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样子,很多村民都敢怒不敢言。 而这时候,有一队人马悄然无息的进了村子,因为大家都在夏良家门口围着,没人注意,这队人马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林后。 领头的赫然正是沈栖。 跟在他旁边的暗卫虎三低声询问道:“主子,我去打探一下。” 沈栖微微颔首。 虎三下得马来,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人群外。 此时的夏云桐终于知道了这个魏老爷的来意。 她目光阴测测的盯了他一眼,突然上前几步,随手拿起一个碎掉的凳子腿朝着要带人去装金银花的赵有才恶狠狠的轮过去。 看来在这个时代,是不能低调的。 这官司打到京城她都不怕。 况且她本来就是有理的,采摘过后的金银花就在无主的山坡上,那是明晃晃的铁证,与那魏家的山林至少还离着将近一百里。 其实夏云桐本来不怎么关注,赵里正与夏家老族长之间,关于这里正职位的争夺。 毕竟她在凉水湾村,估计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但今天真正的亲眼看到,她的想法就变了。 赵里正果然不公正,这就是个祸害。 她得处置了他! 谁都没有提防,一直站在门口不吭声的夏大丫,突然站出来朝着赵有才下手。 赵有才也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个正着,惨叫着扑倒在地上。 接下来夏云桐又朝着那几个愣住的家丁,还有刘武和王二打过去。 夏云桐力气本来就大,又是在盛怒之中。 所以几乎是眨眼之间,这地上就有六个人,或者捂着胳膊或者抱着腿,在地上惨叫哀嚎 第109章 锁子甲 变故来的太突然,那魏老爷本来洋洋得意的整理好衣衫,是准备起身离开的。 心里还想着这三个小美人,安置在哪个宅子里好呢? 他被吓得忙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没站住,差点跌倒在地,旁边两个家丁连忙将他扶住。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人群里的虎三很快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再次返回到沈栖的身旁。 简单扼要的将这些事情讲给他听。 沈栖皱了皱眉头。 几息之后,他对身旁的虎三低声吩咐了几句,虎三领命,去树林里牵了马,骑上马飞快的朝着镇子里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在沈栖的马前,搭着两个大包袱。 沈栖牵着马,带着两个人朝着夏良家走去。 其他人则是原地待命。 这个时候的夏云桐手里拿着凳子腿,如杀神一般的站在院子里,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 赵里正首先反应过来,脸色一白,这下可完了,打了这么多家丁老爷们,那魏老爷肯定会怪罪他的。 “夏大丫,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还不赶紧跪下,给魏老爷赔罪。”他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夏云桐冷冷的瞥了一眼赵里正,这一眼实在是太过冰冷,那赵里正竟然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通体生寒。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但他怎么可能被夏大丫吓住,指着她,很是有些虚张声势:“真是反了你了,得罪了魏老爷,你没有好果子吃!” 魏老爷也终于反应过来,没想到这是个小辣椒。 瞬间还真就来了兴趣,美人嘛,他见的多了,但有性格的美人还真没见过几个。 满脸横肉的脸上堆起了笑意:“夏姑娘力气不小啊,偷了我的药材,打了我的人,你这是想被送进大牢吗?” 夏云桐面色平静,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姓魏的,我再跟你重申一遍,这金银花是无主山坡上的,与你魏家的山林还有将近一百里的距离,你今日不但私闯民宅,还砸了我家的东西,甚至还想强抢民女,你这么猖狂,眼里还有律法吗?” 这话说出去之后不说魏老爷了,就连围在大门外的村民都愣住了。 夏大丫这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怎么竟然敢这样对魏老爷说话? 突然就有人想起来了,夏大丫可是救了大同州总兵的祖母啊。 想是想起来了,却没人敢提这茬。 因为在他们心里,知府的职位也大,好像比总兵还大呢。 很多人都担忧的看着夏云桐,而那魏老爷先是震惊,随后竟然哈哈大笑,似乎没将夏云桐这个小姑娘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说你偷了我家的药材就偷了我家的药材,夏姑娘,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细皮嫩肉的,要是捆绑起来可就遭了罪了,来人呢,将这夏家的人给我抓起来扔到马车上去,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有多硬。”魏老爷猖狂至极的狠声说道。 还剩下八九个人,这时候不像一开始的气势汹汹,都有些惊疑不定。 既然魏老爷有令,就也都围了上来。 张婆子嚎啕大哭:“还有没有王法啦?这怎么说抓人就抓人呢,青天大老爷呀,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可没犯错啊” 夏坤拽着张婆子急声的道:“别乱喊,惹急了魏老爷,咱们没好果子吃,求求他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随后怨恨的眼神看向夏大丫:“都怪大丫,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采什么药材,惹来祸事了吧。” 夏云桐手里的凳子腿就朝着魏老爷的面门扔去。 别说是员外老爷了,就是皇亲国戚,今天她也不会饶了他! 本来就是这种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因为魏老爷根本就没想放过他们家。 瞬间打中他的鼻子,魏老爷觉得鼻梁一阵酸疼,眼泪都下来了,伸出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 旁边的家丁们脸色瞬间大变。 夏云桐声音清亮,不紧不慢的道:“金银花要运往京城回春堂,是炮制一种药丸的必备药材,尚书府侯爷府都急需,朱神医亲自照看,你们敢动一个试试?” 现场霎时一片安静。 京城回春堂,尚书府侯爷府,来头好大呀,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了,还有县城的朱神医? 恼羞成怒的魏老爷根本没 当回事,嗷嗷的喊着:“别听她胡说八道,打死她,给我打死她!” 这时,人群外一道清亮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魏宝成,我可以证明她说的是真的,这些药材的确是运往京城回春堂,也的确和尚书府侯爷府有关。”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然后就看到沈家村的沈四郎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分开人群缓缓走过来。 夏云桐倒没想到这人来的这么及时。 他到这里来,应该是前段时间托他查的消息有了眉目。 沈栖站在院子当中,看向了魏老爷,声音淡淡的道:“魏宝成,我倒想问问你,谁给你的胆子和依仗来这里作恶?” “你又是谁?”魏宝成捂着鼻子,恶狠狠的问道。 今天这事绝对不能善了,他不将这一家全都弄死,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不能都弄死,这三个小贱人,要将她们卖到窑子里去。 否则他出不了心中这口恶气。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今天的沈四郎是穿着铠甲的。 前后胸都是,中间系着宽腰带,头发高高束起,英俊绝伦,脸上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霜,像把锋芒逼人的宝刀。 旁边两个人竟然也都是军士,背上背着大刀。 其中一个军士声音响亮地介绍道:“如今沈四郎是我们黎总兵的副手,他是奉总兵之命来替老夫人给夏姑娘送东西来的。” 现场又是一片死寂,有些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觉得有些懵。 怎么几天不见,沈家村的沈四郎竟然成了黎总兵的副手。 副手是多大的官呢? 不管多大,人家那是在总兵的身边呢。 一时间,众人看沈四郎的眼神就变了。 第110章 苏县令 魏宝成脑子终于清醒了,惊疑不定的看着沈四郎,和他旁边的两个军士。 然后视线就落在他们的铠甲上,瞳孔一缩,见过世面的魏宝成知道这是锁子甲。 因为这种铠甲是金属连接而成,防御性能好,但是制作起来却特别繁琐。 这样的铠甲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那要将军以上级别才可以拥有。 魏宝成心里开始打鼓,这沈四郎到底是什么来路? 还有这夏大丫,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魏宝成眉头就皱起来,他咬着牙拿开捂住鼻子的丝帕,上面都被鲜血染红。 此时鼻子隐隐作痛。 从小到大他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呢。 就这几个刁民让他打退堂鼓,没门! 今天这事儿没完。 他恶狠狠的看着沈栖,恶声恶气的道:“看你是个军爷,我不和你计较,这里没你的事儿,赶紧给我滚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南梁国重文轻武,历来武官的地位都不高。 不过镇守一个州府的总兵,等同于大将军,是正二品,也不是他这个乡绅比得了的。 沈栖不怒不急:“你不过是一普通乡绅,你罔顾律法带人行凶,当真以为没人能管你吗?‘ “谁敢管我,我就是王法!”魏宝成扯着脖子喊道。 “放肆!”一道威严的声音在大门外响起:“来人呐,将这个无法无天的恶徒给我拿下!” “是!”几道浑厚的声音一起响起。 站在前面的村民不约而同的转身朝后面看过去,随后呼啦一下,让出一条宽宽的路来。 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冷肃着脸站在不远处。 然后有四个带刀公差,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魏宝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额头滚落大滴的汗珠。 这人他不认识,但这官服认识。 这人是县令。 迂曲县最高行政长官,也是凉水湾村老百姓前两天嘴里的青天大老爷。 他的腿顿时有些软,不过一想到做知府的妹妹,就一下子又硬气起来。 就算是县令,也不过是管着一个县城,那最终也是要归妹夫管的。 竟然敢拿下他? 还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时候,公差早已经到他跟前来,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家丁,被公差踹到一边,有两个人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左右臂膀。 速度太快,快到魏宝成没来得及躲。 然后苏县令就缓缓的走到了院子里,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栖。 随后视线就放在了魏宝成身上。 “你刚才说你就是王法,对吗?”苏县令面色平静,一字一句的问道。 魏宝成的眼神躲躲闪闪,这话对这些贱民说行,可是对县令,哪怕归妹夫管辖的县令,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都说皇子犯法还有与民同罪呢,他多大的胆量,敢在县令面前说他就是王法。 但他又不想落了下乘,声色俱厉的喝道:“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我妹夫不会饶了你的。” 苏县令整理一下衣袖,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魏宝成。 上任时间不长,可却接到了好几个状告彩石镇富户魏宝成的状纸。 他到芙江镇来视察堤坝的修建情况,就正好到彩石镇探查一番。 然后就碰到了这一幕场景,也听到了魏宝成嚣张至极的妄言。 由此可见,平日里定是作恶多端。 他自然知道沈知府就是他所谓的妹夫,可他妹妹不过是一个小妾,似乎这大舅子不够格,而且沈知府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自然不会让魏宝成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对着公差吩咐道:“堵了他的嘴,绑起来!” 公差得令,动作迅速的拿出绳子和帕子将魏宝成绑了起来。 魏宝成呜呜的大叫,苏县令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问院子里的人:“谁是这家的主事人?” 夏良拄着拐杖扑过来,跪在地上磕头:“求大人为我做主!” 沈栖在一旁淡淡的开口:“这是迂曲县城的县令大人。” 众人大吃一惊,马上都敬畏的跪倒在地上,夏良口里高呼:“县令大人,我要状告魏宝成,他诬陷我家偷了他家山林的药材,带人打砸我家,如果不是大人您来的及时,我们全家都被他抓走送进大牢,赵里 正与他同流合污,不分青红皂白一起诬陷我们,还有赵有才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激愤之下的夏良有些语无伦次,可还是将实情说清楚了。 这一次赵里正是逃不过去的。 赵里正脸色惨白大呼冤枉,可这一次,赵家族人却没人替他说话。 说起来,赵里正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赵氏族人没怎么感受到他带来的好处,那是没有银子谁都不好使的主。 夏云桐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有底,可是能这样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 她忙去扶起了夏良,这一次老族长和夏满囤也终于上前来,与苏县令说了事情经过。 苏县令自然不会听一面之词,他现场调查取证,派人去了长有金银花的那片山林,而他则是带着人回了镇子里临时一处办公场所。 一干人等都被带走了。 夏良有病在身,家里除了产妇就是女子,不方便跟随,于是,老族长夏金水和夏满囤还有厚着脸皮硬跟着去的夏坤,也一同前往作证。 夏云桐对围观的村人承诺,打碎的盘子和大碗她会赔偿。 沈栖与虎三低语几句,虎三带人骑马离开了凉水湾村,他对夏良说道:“夏叔,我奉老夫人嘱托,来给夏姑娘送东西,老夫人还特意吩咐,看看您家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帮忙的。” “那可真谢谢了。”夏良情绪虽然不大稳定,可看到沈栖之后也好了很多。 这毕竟还算是熟悉的人。 沈栖从马上将两个大包袱拿下来,却递给了夏云桐,温声的道:“老夫人一直惦记你,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夏云桐踌躇了一瞬,还是有些心虚的,本来就是安排好的剧情,她不过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可要是推脱,那就是矫情了。 不过,她真该还礼了。 第111章 查出来了 不管这老夫人的人情,是真还是假,她算是看透了,如今这个世道不容你低调,想要闷声发大财,也要有靠山和底气的。 没了靠山,一个乡绅都敢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老夫人的心意我领了,对了,沈四哥,你急着回去吗?”夏云桐问道。 “不算急,你可是有事?” 一旁的夏良拄着拐杖有些疲惫,沈栖忙上前扶住,说道:“夏叔,我扶你进屋休息,院子里交给我,等我回去复命,老夫人也能放心。” “劳烦你了,四郎,等叔身体好了,请你喝酒。”夏良对沈四郎印象本就不错,如今是越来越好。 心底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冀。 不过却也不能让沈栖看出他的小心思。 他低着头,由着沈四郎扶他进了屋子。 沈哲却也跟了上去,帮着将夏良扶到了隔间的床上。 沈哲好奇的看着沈栖的铠甲,沈栖索性蹲下身子,温和的道:“这是锁子甲,你可以摸摸看。” 沈哲眼睛一亮,犹豫了一下,就伸出手轻轻的摸着沈栖身上的铠甲,轻声的道:“原来这就是铠甲啊。” 沈栖看着弟弟,眼底里隐隐的温暖一闪即逝,如今局势不稳,弟弟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到没有想到,他这个弟弟在这里适应的还算可以。 沈哲抬头看着沈栖,莫名的,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沈四哥的一双眼睛,每次看到,都感觉特别像他的太子哥哥。 他想自己可能是太想念太子哥哥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垂下眼帘,手也从铠甲上恋恋不舍的移开,低声道:“我要去帮着朵朵姐干活了。” 说完人已经先他一步跑开。 沈栖站起身子,几步走到了房门口。 院子里有几个妇人,还有两个少年在帮着她们干活。 都是夏家的族人。 夏云桐正好看他出来,就走过去,此时她也已经将两个包袱放回了屋子。 没有打开却也知道,这肯定是他们目前需要的。 她手里拿着几个药瓶,最近这几天晚上,她用现有的工具和药材制了一些药丸。 是普通常用的。 不过里面有一瓶养神丸。 瓷瓶上面都标注着里面的药丸名字。 夏云桐将这些瓷瓶都放在晾晒架下的桌子上。 轻声说道:“沈四哥,这几瓶药丸劳烦你带去给老夫人,养神丸是专门给老夫人服用的,这几瓶是治疗内伤的,可口服,这一瓶是药粉,可以消炎止血” 夏云桐指着这些瓷瓶,娓娓道来。 沈栖看着这些瓷瓶,沉默了一瞬之后,随手拿起一瓶据说是消炎止血的药粉,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带着若有所思。 虽然没有试用过,但他想,就依照夏姑娘的水平,这瓶子里的药定是效果极好。 一时间觉得这瓷瓶竟然变得烫手起来。 夏云桐看了一眼沈栖,他的反应倒是在她意料之内。 上次沈栖来的时候,夏云桐就知道黎副总兵那个副字已经去掉了,据说总兵犯了错,被带回了京城,然后副总兵就接替了总兵一职。 想来这都是沈栖计划之内的安排。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但这肯定和军队有关。 夏云桐就侧面的了解了一下这个时代的驻军情况。 虽然说南梁国重文轻武,不过,开国皇帝却设置了总兵一职,全国正副加一起,总兵也不过是二十几个。 总兵手里是有军队的。 具体多少不知道,但是看过类似王朝的资料。 有的总兵手里,甚至会有十万左右的军队。 这条线儿既然已经搭上了,她想抽身离开,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而且也没必要。 如果这个国家都灭亡了,她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大的家国大义,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就利用手里现有的药材,制作了治疗内伤和外伤的药物。 很粗糙,因为条件不行,好在药材都是野生的,药性还不错。 拿回去之后,如果沈栖能放在心上,后续总兵的祖母还会来送东西的。 但从今天之后,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没人敢打她家的主意。 院子里这 些主动帮忙的妇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家都以为夏大丫运气好救了老夫人,给些银子和东西就是一锤子买卖,谁能想到人家一直惦记着呢。 这不,又派沈四郎来给送东西来了。 两大包袱啊,里面肯定都是好物件。 刚才夏云桐拿进屋子里的时候,就有几个婶子大娘用羡慕的口气一个劲儿的夸她了。 所以夏云桐就准备正儿八经的与黎老夫人搞好关系。 但她打听的事儿,沈栖压低了声音告诉她。 “大同州的沈知府名字就叫沈知寒,他家就住在你说的地方,如今他有一妻三妾,其中一个妾室就是今天魏宝成的妹妹,但他没有儿女,沈老夫人中风在床,他的妻子是韩氏,是京城吏部尚书家的庶女” 此时他们两个依然站在院子东面的晾晒架下。 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村子里的人,不过这两个人就那么大大方方站在那里。 村里的妇人一眼一眼的看着,眼睛里到是什么神情都有。 不过最后还是收回视线好生帮忙了。 夏大丫这脾气,今天他们算是领教过了,如今又被黎老夫人在心里记挂上。 她们吃饱了撑的,不去巴结她,反而得罪她吗? 所以院子里真挺热闹,但是大家也挺忙碌的。 可夏云桐的一颗心却沉了下来,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沈栖,垂在衣袖里的手攥成拳头,耐心的等着沈栖说完。 沈栖停顿了一下,漆黑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夏云桐。 “通过调查,我还发现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沈知寒从前有一个童养媳,名字叫秦婉,不过在沈知寒高中之前,据说,跟村里的货郎跑了” 夏云桐的脸色变了,所以这果然是有关联的。 自家外婆的闺名就叫秦婉。 她也的确是沈知寒的童养媳,但是说辞却不对。 但此时的夏云桐选择百分百的相信自己的外婆。 第112章 我来接你 夏云桐声音低沉的问:“你确定他没有子女?” “一妻三妾都无所出。”沈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根据现有的证据表明,你家发生的事情与那韩氏都有关系。” 这和夏云桐心中隐隐的猜想差不多。 所以到此刻为止,这两个人尖子很快分析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夏云桐心里门清。 自家娘亲并不是连外公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父亲叫沈知寒。 如今这些证据证明了,这沈知寒就是沈知府。 沈老夫人绝对是知道内情,当年只有她和秦婉在家,秦婉怀没怀孕,她肯定清楚。 当年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纵的。 她肯定提前得知儿子已经高中,就觉得孤苦伶仃的童养媳已经配不上她儿子,她的儿子合该娶个高门大户之女,那样对儿子的前途才有帮助,所以,就谎称秦婉与那货郎私奔,其实却被她卖给了山里的连外公。 这老夫人心也够毒的,为此不惜让儿子戴顶绿帽子。 如今眼看着儿子就要绝嗣,这老夫人肯定坐不住了,不奢望儿子了,有个女儿也好啊。 不管怎样,连玉兰也是沈知寒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所以韩氏应该是不能生育的。 从她行事就可以看出来,那同样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夏云桐眉头皱起,看样子,沈知府还不知道自家娘亲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大概可能那韩氏也对老夫人下了手。 中风了,那肯定是不能说话。 还有就是,因为消息的闭塞,外婆估计不知道当年的负心郎做了大同州的知府,而且已经做了好多年。 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只是不知道,连外公知不知道呢? 这事儿有些棘手。 她无权做决定,要好好斟酌一番。 因为这里涉及了太多的隐秘。 沈知寒是一州的知府,韩氏是吏部尚书的庶女。 可哪怕是庶女,也是吏部尚书家的。 吏部尚书,那可是六部之首啊。 权力非常之大。 要不然这韩氏也不能猖狂到如此地步。 这个年代,谋害夫君子嗣也是要获罪的。 院子里依然在忙忙碌碌,没人知道这俩人在这里说的这样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沈栖心里自然清楚,可他只当不知。 “想要给韩氏定罪,需要确凿的人证和物证。”沈栖的声音清冽温和,不过却在陈述一个事实:“状告知府夫人,不管告得赢告不赢,都要先打二十大板。” 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已经延续了好几百年,谁都没法更改。 夏云桐直直的看向沈栖的眼睛。 这双眼睛漆黑如墨,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沈栖微微一笑:“或者你给沈知府写封信,我会替你转交。” 夏云桐想了想,缓缓的开口说道:“等这里事了,我亲自去一趟大同州,沈老夫人不是病了吗?也许我能治好她。”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估计是沈老夫人想要连玉兰认祖归宗,韩氏不同意,所以两人就起了冲突。 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儿子真相,就口不能言了。 她亲自说给沈知府听,这样效果最好。 至于认祖归宗,那应该是连玉兰的选择吧,但是这其中还要牵扯连外公和连外婆。 就以后再说。 但对于韩氏,绝对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这时候在屋里给小孙子换尿布的张婆子走出来,然后就看到沈四郎与自家孙女在那说话。 远远的看去,一个英俊威武,一个秀美清丽。 倒真是非常养眼。 张婆子脸色沉了下来,这俩人不是有毛病吗? 退亲之前咋不这样呢?退亲之后倒是来往起来了。 她站在门口高声的喊着:“大丫,你家借了人家多少碗还有盘子,你心里有数吗?” 夏云桐回头看向张婆子,对她点点头,依然是不紧不慢:“奶奶,我心里有数,明天我就去镇子里买来赔给他们。” 张婆子嘴里嘟囔着,眼睛却看着沈栖:“都是那魏老爷干的坏事,合该他赔偿才是。” “县令大人断案不能这么快,但这赔偿,肯定会给咱们的。”夏云桐慢悠悠的说着,然后转过头看向沈栖, 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上次去皇宫之后,我这段时间就一直琢磨着蓝贵妃,她不单单是蓝贵妃。” 沈栖一顿,目不转睛地看着夏云桐,声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这话如何说起?” “这只是我的猜测,她那人古怪的很,那天的行为绝对不是无地放矢,是有目的的,她是要找一个人,一个很可能对她有威胁的人,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怎么知道有这么个人,而且还能确定出一个范围来?” 沈栖的眉头微微蹙起,倒没觉得夏云桐突然与他说这话有什么违和。 不过他却还是轻声的道:“这话你也就是与我说说,与其他人千万莫提,妄议皇室是要获罪的。” 他担心她这冲动莽撞的性子。 今天的事情可以看出来,有的时候,这夏姑娘做事是不计后果的。 夏云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其实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考虑,心里满是问号。 她的手怎么可以握住虚拟的七彩蝌蚪? 这也太逆天了吧。 可是,如今看来,她的双手除了力气大之外,没什么特殊之处。 夏云桐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做事会三思而后行。”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大同州,我来接你。”这话沈栖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被阳光笼罩着的晾晒架子形成了一片阴影。 两个人就站在这片阴影之中。 不过沈栖却有一半在阳光之下。 半明半暗的,有些看的不大清楚。 但他眼睛里明显的错愕,夏云桐却看得分明。 一时间这里一片寂静,连带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渐渐已经远去。 藤萝条编出来的晾晒架上面铺展一层绿色的叶子。 很简陋,可却似乎将这里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夏云桐有些诧异的看着沈沈栖,这话隐隐带着一丝亲密。 仔细的想着,他们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了吗? 似乎已经不陌生了啊。 于是也就释然了。 但她却另有打算。 “不用,魏宝成的事处理完之后,药材也收的差不多,先送去朱家医馆,顺便我就去大同州。” 第113章 异样 听到夏云桐这么说,沈栖漏跳了的心脏,缓缓恢复正常。 眼底里一瞬间的失神,也眨眼即逝。 也谈不上是失望,或者是松口气什么的。 可心里却隐隐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异样。 他似乎对夏姑娘防范之心越来越淡。 如今竟然等同于零。 并且对于她的事儿也格外上心。 意味着什么,此时的沈栖不愿深想。 他说道:“我如今跟在黎总兵身边,外出的机会比较多,如果你有什么事儿,千万不要客气。” “行。”这一次夏云桐没有一口拒绝,不过话题一转,却说起了沈哲:“阿哲这孩子还要在这里呆着吗?” “目前这里是他最适合的场所,夏姑娘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的,基本都是我两个妹妹带着他,阿蛰乖巧聪明,我就是想,如果时间长了,要不要送他去学堂读书?” 就算是费心也是应该的,毕竟沈栖可是许了她很多好处。 沈栖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个不急。” 既然当哥哥的都不急,她这外人更不急了,反正也不过五岁,就算是启蒙也是过早了一些。 况且这孩子水平与天赐似乎也不差什么。 恰在这时,院子里有个妇人惊讶的道:“大丫大丫,怎么又有一辆马车朝你家这边赶过来呢?” 夏云桐转过头看向院子外。 果然看到刚才站在沈栖身边的一个男子,此时赶着马车已经快到她家门口了。 她猛然回头看向沈栖。 沈栖慢悠悠的道:“我手边恰好人手,就让他去镇子里将打碎的碗盘买了回来。” 夏云桐还能说什么呢?这人做事真是妥帖。 沈栖并没有多呆,那虎三还有其他两个军爷将用草绳捆好的一摞摞大瓷碗还有盘子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院子里已经收拾的很干净。 坏了三条凳子,一张桌子。 不过这个是可以修好的。 然后这些大碗就放在完好的三张桌子上。 这些妇人围在旁边,眼睛里露着惊喜和羡慕。 这些妇人都将碗盘借给了夏良家。 那这些新买来的碗,肯定有他们家的。 新的呀。 崭新崭新的。 还不是粗瓷碗,是细瓷的。 要知道他们家的碗用了好多年,几乎没有完整的。 要么有裂痕,要么带着豁牙。 如今赔个新的能不高兴? 沈栖进屋子里与夏良告辞。 夏良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四郎,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现在你和大丫已经解除了婚约,没有什么关系,这终究是要惹人非议的。” 沈栖没想到夏良说的这么直接。 可他的确与夏云桐在外人看来有了来往。 这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张婆子一脚迈进屋子里。 这事儿她作为长辈,自然也要说道说道。 “四郎,我们都知道你这是负老夫人的嘱托,给我家大丫送东西,可这买盘子买碗会让别人议论的,你们毕竟曾经定过亲,然后又解除了婚约,再这么来往下去,对大丫名声有损,对你也没有好处,也会让别人说长道短的” 话是这么说,张婆子却目光炯炯的盯着沈栖。 盯得沈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事儿是他思虑不周。 可是张婆子的眼神实在是热切,热切的沈栖甚至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那夏良到没有张婆子热切,可这脸色也挺很复杂。 沈栖对着两个人深施一礼,声音恳切的说道:“夏姑娘胸怀坦荡,磊落明光,不能等闲而视之,但两位长辈说的有理,四郎会谨言慎行,不给夏姑娘惹麻烦。” 张婆子似乎不大满意他这样的承诺。 其实她更想听到这沈四郎愿意将她家大丫给娶回去。 沈四郎其实真是很好的人选,奈何夏良夫妻两个不要聘礼。 哪有姑娘嫁人不要聘礼的,那不是被婆家看轻了吗? 可她的小儿子与小儿媳愣是将这亲事弄成了,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后来亲事退了,她也松了口气。 如今看来,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太难以琢磨了。 算了,她想的再好也没用,大丫怎么肯听她的话。 看今天就知道,这泼辣的名声肯定传出去了,也不知道谁家儿郎敢上门提亲呢。 但就小儿子家这情况,大丫要是再软弱一些,那就是真没活路了。 张婆子在沈栖走之后,开始给各家各户送碗和盘子。 院子里帮着干活的直接拿走,个个都是欢天喜地。 等都弄好了之后,太阳已经落在了西面的天空。 云彩铺展出瑰丽的晚霞,红彤彤的,整个西面山峰都被勾勒出金色的光芒。 跟去镇子里的人还没有回来。 村子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有赵家的族人路过夏良家时,就探头探脑朝里面看。 不过没人敢进来说东说西。 张婆子站在院子里,眉头皱着:“今晚我就不走了。” 她是担心晚上会出什么事情。 同时还是有点舍不得小孙子的。 夏云朵本能的愣了一下,奶奶住在这里,那晚上肯定要吃野菜粥了。 夏云桐觉得,张婆子住在这里倒也还好。 反正有她住的地方。 泥坯房盖的大,一共四铺炕六个房间。 一进门是灶房,里边还有一个房间,开了一扇窗户。 另外四个房间都挺大。 连氏坐月子的房间有一个隔间。 夏良就住在那里。 姐妹三个暂时一个房间,沈哲一个房间,然后就空下一个。 这房间夏云桐是想单独住的,但也并不急。 她引着张婆子进了这个房间。 将其中一个包袱拿过来,打开之后对张婆子说道:“奶奶,这里的东西你整理一下,今天帮我们忙的人,不能亏待了他们。” 比如老族长,比如夏金水,还比如一直帮着说话的几个族里的人。 而张婆子在夏云桐将大包袱打开之后,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又是好多糕点茶叶,那竹筒里装的竟然是红糖 还有裁剪好的一尺尺的布头。 这老夫人真喜欢大丫啊,怎么想的这么周到呢? 张婆子撇撇嘴,一个凶巴巴的丫头,哪值得这么惦记。 她嘴里还是说道:“行,这事交给我。” 看夏云桐还没走,就不高兴的道:“怎么,还怕我偷吃了你的东西?” 第114章 天地君亲师 夏云桐瞥了一眼张婆子,这老太太说话永远这么难听。 “您是祖母,吃也是光明正大的吃,非得说这么难听,我是想跟你说,晚饭我和二丫做,你就不用操心了。” 张婆子讪讪的,然后嘴里嘟囔道:“知道你有精米和细面,可家里这么多张嘴呢,再多的东西也有吃完的一天,不节省着点怎么行呢?” “我知道了,这事我自有安排。” 说着夏云桐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身后的张婆子撇了撇嘴:“你安排个屁!” 不过这话说的很小声,夏云桐当然听不到。 老宅的东西都已经搬过来了,灶房北面那间屋子现在有两排架子,上面虽然没放满粮食,可看着心里也是有底的。 这一次老夫人没有送粮食,不过却给她们送了荷包手帕还有头花。 给她们姐妹三人,每人一副银手镯和一个银钗。 这里真的好贵重啊。 不过她回的礼也不轻就是了。 如今那养神丸在京城,一瓶都已经一百两打底了。 灶房的火升起来了,虽然有些热,可是这热度能烧炕和烧屋子。 此时在屋子里做饭,虽然有些遭罪,可对新房子还是有好处的。 看到夏云桐出来,二丫拉着夏云桐有些紧张的问:“大姐,咱们做鸡蛋饼喝白米粥,奶奶会不会生气?” “她也跟着一起吃,会生什么气?”夏云桐有些好笑:“你先熬粥,刚才奶奶拿回来半筐豇豆,用荤油炒了来,鸡蛋饼一会我来做。” 二丫猛劲点头,终于可以吃鸡蛋饼了。 乐颠颠的就去忙了。 夏云桐但是去看了连氏,人是情绪稳定了很多,虽然受到惊吓,不过却没有回奶。 小家伙一拱拱的吃的正香。 “娘,别担心,事情都过去了,我先去看看我爹。” 沈知府那件事儿暂时还没法说,等问过连外婆的意见之后。 可真相太残忍。 连氏点着头,看着大丫,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大女儿,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她有一肚子话,就算是手脚都用上,她觉得也比划不明白。 她是想告诉大女儿,沈四郎是个好孩子,当初她就看中了他,冒着被人看不起的风险,她跟夏良死缠烂打,说成了这么亲事。 退了又怎样,也可以重新定啊。 如今看来那孩子,也并不是无情无义。 应该都是他那势力的娘亲,看她家穷,所以才极力要退亲的。 要不然沈四郎在退亲之后,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上门。 那定是觉得自家闺女是最好的。 心里想的这些,最后化为无声的叹息。 如果她会说话该多好,就可以拉着女儿的手,仔仔细细将想要说的话,讲给她听。 此时的夏云桐进了隔间,从夏良回来一直到现在,用的药都是朱家医馆的药。 有的药材夏云桐稍微改了一下用量。 朱大夫处理的很好,她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只要好好养着就可以。 今天因为激动,肯定会受些影响。 但是问题并不大。 夏云桐坐过来,不等夏良说话,神情严肃而又认真的说道:“爹,有件事儿,我只跟您一个人说。” 夏良撑起身子坐起来。 惊疑不定的看着女儿,脱口而出:“难不成你与沈四郎私定终身了?” 夏云桐: 这是哪跟哪儿啊?想的也太远了吧。 夏云桐摇头:“爹,你女儿是那样的人吗?怎么可能会和人私定终身,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但你保证不要告诉别人,连我娘都暂时不要说。” 夏良神情一下子就郑重起来,同时也有些紧张。 一般的时候,这样的事情都很大很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 同时心里隐隐的有一种骄傲,他觉得在自家这能干厉害的大女儿眼里,他也是很厉害的。 要不然为什么只告诉他一个人? 尽管他都不知道是什么。 “你说,爹保证不跟别人讲。” 夏云桐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爹,咱们南梁国有个老神医叫老谷子,很多人称他回春圣手,还说他是医仙,您知道这个人吧?” 夏凉只是想了想,就连忙点头。 然后也悄悄的说:“我知道,我知道,那人老厉害了,比朱神医还厉害呢,现在怕不是已经成神仙了吧。” “这次去京城,我有幸见到了他老人家,他说我资质不凡,然后就收了我做弟子。” 夏良猛然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这跳跃也太快了吧,他简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夏云桐仿佛没看到夏良的震惊,继续说道:“京城的回春堂柳大夫,如今是我的师兄,我今天跟魏宝成说的话也并不是胡扯的,这药材要是运往京城,柳师兄肯定会高高兴兴的收下来。” 夏良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怎么突然之间,自家这女儿就成了那老神仙的弟子呢? 弟子啊,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徒之情,在这时代犹如父子之间。 天地君亲师! 这师长与那亲人是一样的。 他不由得喃喃地问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冒充他的弟子,我不要命了吗?”夏云桐声音依然低低的:“要不然这次将妹妹带回来,哪有那么顺利?” “那元若烟祸获罪,该不会是你师父帮的忙?” “那倒不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云游去了,爹,我想跟你说的是,虽然几天时间,我还真学了点东西,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夏云桐拉过夏良胳膊,平放在枕头上,认真的开始切脉。 夏良一动不敢动。 然后蓦然想起好像有那么几次,自家女儿,也是这么给他把脉的。 难怪呢,自己恢复的这么好。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跪,明天他都可以放下拐杖了。 “爹,虽然今天受了点损伤,不过问题不大,再将养三天,你就可以离开拐杖慢慢的走路了,但还是不可用力,不能干重活。” 说的像模像样的,夏良嘴巴张了张,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115章 被关进大牢 夏云桐终于铺垫好了。 她的神情轻松了许多,笑盈盈的说道:“爹,你先歇着,我去做饭。” “大丫。”夏良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住了夏云铜。 站在门口的夏云桐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夏良。 “爹,你还有什么事?” “就是你的师父走之前说什么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夏良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问了出来。 这女儿认了个师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不能儿戏呀。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很可能是女儿最大的靠山。 “他老人家行踪不定,不过回来之后,应该就会来找我。” 一听这话夏良就放心了。 看来这是真真的了。 随即一想,这不是别的事儿,况且以女儿的人品,没必要撒这谎。 没来由的心里就敞亮了许多。 夏云桐走出隔间,过了杂物间,然后就是连氏坐月子的屋子。 这话她自然是听不着的。 但不得不说,自家老爹是被连累了。 所以大同州她是一定要去的。 上午的酒席吃的算是很好,可姐妹几个都没吃好。 所以夏云桐烙了一大笸箩鸡蛋饼。 因为舍得放油,两面金黄金黄的,又酥又香。 这回是纯纯的白米粥,鸭嘴菜都是二丫和三丫采回来的最嫩的那一部分,炒好之后凉拌撒上盐和一点芝麻油。 吃起来爽口,又带着野菜的清香。 虽然这些东西他们早就吃腻了,可这样的做法还是头一次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去镇子里的老族长他们又回来了。 夏云桐本就准备的多。 这四个人回来,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那厚脸皮的夏坤,脸上不屑又厌烦的神情早就收起来。 跟在眉眼带着笑意的老族长身后,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那夏满囤更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而夏金水,更是眉飞色舞。 看样子这是赢了呀。 果然,县令大人在得到证据之后,当场就判了。 容不得他在那里狡辩,而且今天断的不是一个案子,最后数罪并罚,魏宝成被关进了大牢。 卷宗要呈给大同州的知府沈知寒。 不管是问斩还是流放,都需要沈知府批复,然后还要往上一层递。 但相信,沈知府不会循私枉法。 尤其在这紧要关头。 这个时候来了,夏云彤就没想着让他们回去吃饭。 合该招待一顿。 夏良拄着拐杖也从隔间里出来。 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 吃饭的时候夏云桐就想着,明天这里要搭个棚子。 说起来这时候在外面吃饭也比屋子里好多了。 夏云桐又去烙鸡蛋饼了。 这个又快又好吃,还有排面。 米粥本就熬的多,剩下的他们几个吃正好。 坐在上手的老族长,拿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出来。 那夏坤眼神亮了一下,不过却又忍着缩了回去。 老组族长对夏良说道:“这是县令大人判魏宝成赔给你家的银子,一共三十两。” 他将银子朝夏良的方向推,又认真的说道:“这个要收好,你们可是差点遭了大罪的。” 一旁的夏满囤倒没有被警告的感觉,他催着儿子将银子收起来,要不然他看着眼红。 他对夏良喜滋滋的说道:“赵里正也被下了大牢,就算不判刑也会关上他一个月,县衙任命老族长做咱们凉水湾村的里正,这下可好了,咱们夏家族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夏良知道会有赔偿,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可一想起今天所受到的待遇,这又变得微乎其微起来。 夏良神情复杂的将银子收起来,几息之后,却也跟着高兴起来,一个劲儿的恭喜老族长。 一门说老族长众望所归,以前的县令贪赃枉法,他们没有出头之日,这来了新的青天大老爷就是不一样。 夏云桐听了那么一耳朵,觉得今天这个结果不错。 正好今天酒席还剩一小罐酒,黎老夫人虽然没送粮食,却又送了一小袋花生米。 夏云桐用荤油炒了一大盘子 花生米,又炒了一盘鸡蛋。 一旁的张婆子脸都抽着的,虽然心疼,可觉得这是大事,就该庆祝一下。 况且护着他们的老族长,如今成了里正,她心里也高兴。 一菠萝的鸡蛋饼炒花生米和鸡蛋,还有凉拌的鸭嘴菜,一人一大碗白米粥。 这是过年都吃不到的东西。 虽然很累,但是老组长他们都很兴奋,一边说一边吃,很是高兴。 天要擦黑的时候,老族长还是招手将夏金水叫过来:“赵有才也被下了大牢,他那瞎了眼的祖母肯定没人管了,你去我家,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他们给赵老婆子送点吃的” 夏金水辈分小,但也和他们坐在一起。 他这时候已经吃完了,听到之后眉头皱了皱,不过却也听话的起身朝着老族长家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就有村子里人朝夏良家来,人家正吃饭呢,倒也没进来,不过有知道消息的就一个劲的恭喜老族长。 怎么说呢,应该是因祸得福吧。 连外公与连小舅挑着四大担药材到了夏良家。 而这时候夏云桐准备雇马车去迂曲县城了。 这一次夏云桐最少要雇三辆马车,才能将堆在晾晒架下的药材拉走。 连外公挑来的药材品相极好。 也有金银花,还有其他几味药材,甚至有几个草灵芝。 这草灵芝。一般是生长在今年的落叶或者腐朽的树根底下。 说碰到那能碰到好几个。 这也是好东西。 夏云桐不顾连外公的阻拦,将这些东西称过之后又记录下来。 夏良已经扔掉拐杖了,热情的招待岳父和小舅子。 说句实话,以前岳父来的时候都是将东西放在门口悄然的走了。 对于岳父,他总是带着一种愧疚。 这一次连外公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女儿还看到了胖胖乎乎的小外孙,高兴的流下了眼泪。 竟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银锁来,这是他去镇子里的药堂低价卖了一个草灵芝换来的。 然后让连钰这个做舅舅的,将这银锁给小娃娃戴上。 这里的风俗,男娃子的银锁,最好是舅舅给亲自戴上。 那样小娃子会一生平安。 第116章 殿下 这一次连外公忐忑而来,高兴而归。 走的时候,夏良硬是让他们将挑来的两个箩筐都装满。 就说是他的孝心。 可连外公却想到了夏满囤和张婆子。 给的东西是死活不要。 无论夏良怎么说也不成,在某些方面,连外公倔强的很。 一个不要,一个执意要给,一时间就争的面红耳赤。 夏云桐就连忙拉过夏良,低声说道:“爹,外嫁女与自家儿郎,肯定是不一样的,外公是担心我娘会被奶奶他们说嘴,村子里人那么多,嘴那么碎,挑了这么多东西回去,哪怕不值什么银子,可没准会被人说成你将整个家当都送给我外公家呢。” 夏良恍然大悟,羞愧的脸都红了,是他考虑不周。 他手里有赔偿的银子,给了大丫二十五两,他留下来五两,他塞给岳父二两银子岳父死活不要只说这银子用在他的女儿和小外孙身上,他有多高兴。 黎老夫人送的东西还有不少,大女儿都放在他们的屋里让他处理。 他就差不多真都给岳父装了去。 想起这些年岳父对他们家的照顾,以前脑子浑浑噩噩的,最近都是清明了许多,觉得越发愧疚。 连外公的性子是这样的,家里有一个鸡蛋,他也会将这一个鸡蛋拿给女儿吃。 他从来不重男轻女,在他眼里女儿似乎比儿子要重要一些。 可是在老宅那段时间,有的时候连外公拿来的东西都进了大房的肚子。 结果大房的人却来害岳父的女儿。 就算是现在他们主动凑上前,夏良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说过去就过去的。 可是女儿这样说,他也知道症结在哪里,归根结底还是他夏良在家里没有地位人微言轻。 如果他能当得起自己的家,无论做什么,爹娘就不会横加干涉。 不像现在这样,连一顿饭吃什么,自家娘亲都会来指手画脚。 但他也没懊恼,给岳父赔了罪,也没承诺什么,心里却暗暗决定,等媳妇出了月子,他是一定要陪她回娘家的。 哪怕岳母对他依然冷眼,他也要陪媳妇回去。 这段时间因为夏云桐收黄花地丁,不说凉水湾村,其他村子的人或多或少都赚了几十文,有的甚至赚了一百多文。 几十文呢,足够五口之家吃上一个月的粮食了。 但是这黄花地丁差不多已经被他们采光了。 东西没了也就消停了,再远去了就不划算了。 然后夏云桐带着夏金水,雇了三辆马车,就径直的朝着迂曲县城而去。 有人眼红,可却没人再敢打歪主意。 那只消失了好几天的雪鹰,这一次竟然跟着车队径直去了迂曲县城。 也不知道的是自己主动请缨还就是想护送着夏云桐。 总之这一路上很是平静。 到了县城之后,夏云桐对着天上的雪鹰挥了挥手,雪鹰发出了一声高傲的叫声,然后挥舞着翅膀很快就飞远了。 另外两个马车夫很是惊异的看着这一幕,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带着敬畏。 本来想来点小心思,此时也彻底的歇了。 一行人到了县城朱家医馆,说来也巧,朱大夫正要出门,他去的地方竟然是大同州知府衙门。 原来沈知府的母亲病重不育,他就派人来朱家医馆送信,请朱大夫去府衙,给他的娘亲看病。 即便是朱大夫不在这里,黄参也可以全权负责这些药材的收购。 三大车药材都拉到了后院。 朱大夫知道夏云桐也要去大同州之后,就决定与她一起同行。 这些药材很快过了秤,分门别类,按照最高的价格收了下来。 加一起竟然卖了五十八两银子。 这其中连外公的草灵芝以及一个何首乌,因为品质好,朱家医馆单独给了十两银子。 连外公的药材一共卖了十二两。 剩下的四十六两,除去收购黄花地丁的成本,还剩下三十八两银子。 夏金水很兴奋,只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半两银子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剩下的就让夏云桐赶紧放好。 说是对半分,夏金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能得半两银子已经很是知足了。 夏云桐心里有数,但此时却不是掰扯这事的时候。 小山子乐呵呵 的将马车赶出来,这马喂的真好,膘肥体壮,皮毛发亮。 说多了就太客气了。 刚才朱大夫已经就伤害完,简单的跟夏雨彤说了一下京城里的六王爷太管事,亲自过来查看。 人也是刚刚走,很是满意,估计是没什么问题了,再就是省政府这里,如今正好与他细细商量一番。 夏云桐指着这辆马车对夏金水说道:“金水哥,其实这辆马车是黎老夫人送给我的,只不过前段时间不方便留在家里,如今正好,咱们赶着去大同州。” 别人的东西和自己的东西,那肯定是不一样啊。 本来就很眼馋这辆马车,夏金水此时眼睛亮晶晶的,围着马车转了好几圈,接过马鞭喜滋滋的坐在车辕上。 笑的合不拢嘴。 于是朱大夫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子还有一个药童,夏金水赶着自家马车,夏云桐舒适的坐在马车里,一行人朝着大同州的方向驶去。 用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到了大通州。 马车再舒适,坐了两天之后,也变得不舒适了。 好在也终于到了。 大同州里自然也有朱家医馆,不过这里只是单纯的卖药材与药丸。 后面有专门给主人们准备的院子。 提前没有得到消息,可院子也是天天都在打扫收拾。 夏云桐洗漱一番,也没多休息,跟着朱大夫扮作少年人的模样,坐着马车就去了知府的衙门。 此时的沈栖正在大同州驻军大营里。 面前放着南梁国的舆图,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了丘州州与金州的交界处。 如今北鞑国使臣团因为发生各种的意外,无功而返。 北鞑国内部争斗不休,但还有一部分声音说,这些都是南梁国的责任。 有斥候送来密报,很可能今年冬天有一场大战。 在他的身后,站着的就是大同州的黎总兵。 这是一个大账,四周重兵把守,五里之内连飞鸟都不敢飞过。 大帐内只有两个人。 就听黎总兵声音低沉的道:“殿下,冬日一战,至关重要,大同州十万大军,随时等候殿下吩咐!” 第117章 同生同死 黎总兵十八岁那年,给十三岁的南梁国皇太子做了常随。 也可以说是皇太子沈栖的伴读。 黎总兵的父亲当时是御林军的统领。 祖父黎瑾瑜是世家大儒,在先皇时连中六元,他在殿试时被点为状元,后娶了六王爷的姐姐。 也是康元帝的姑姑。 黎瑾瑜曾入主文渊阁,后来辞官而去,在京城的东山开了书院。 东山书院名闻天下,当朝不少官员都是从东山书院走出来的。 三年前,蓝贵妃与那康元帝说,这世上有一种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每次只结三十个果子,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熟悉吧,好熟悉喔! 蓝贵妃说那个果子的形状宛若刚出生的婴儿。 康元帝信以为真。 他开始暗中搜寻,不知道怎么的,线索就落在了黎家。 黎家是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颇深,传说他家有镇族之宝,是一种神秘的果子,长得宛如刚出生的婴儿 因为这个所谓的人参果,黎瑾瑜被叫进了宫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不让休息,形同拘禁。 这对于才名满天下的大儒来讲,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侮辱。 得到消息的黎统领进宫求见皇上,却被康元帝当场打入天牢,康元帝大怒,说他有谋逆之心想要造反。 黎府获罪,黎瑾瑜为保黎家,碰壁而亡。 却没想到康元帝恼羞成怒,不但没有放过黎家,反而要将黎家满门抄斩。 当时的沈栖与康元帝据理力争,因年少气盛就有些咄咄逼人。 当天晚上京城下起了大雨,康元帝指着殿外说,你要是能跪到明天这个时辰,我就放了黎家。 沈栖果真在殿外跪了一夜一日。 不得已,康元帝准备放了黎塘的父亲黎卿,围着黎府的兵将也退了。 哪里想到黎卿莫名的死在了天牢里。 黎卿这一死激怒了天下的文人,康元帝迫于压力给了黎塘副总兵的职位。 然后将黎家赶出了京城。 而这所谓的人参果哪里有呢? 那不过是蓝贵妃随口说着玩儿的。 恰巧黎家早年得了一株人参,形状的确如人形。 只是黎塘的太祖父生病的时候,已经被用掉了。 黎瑾瑜与康元帝这样说了,但奈何多疑的康元帝并不相信。 后来,黎塘用黎族秘法,与病中的皇太子结了血盟。 皇太子生,他即生,皇太子死,他即死。 并发誓一生效忠绝无二心! 这件事就连靖远侯爷他们都不知道,他是皇太子沈栖最隐秘的手下。 后来皇太子死了,他却依然活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如烈火烧灼。 可当沈四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屏退众人缓缓的跪了下来。 再抬头已是满面泪痕,他称沈四郎为殿下。 沈栖从来没想与别人说自己的离奇经历,可既然黎塘认了他出来,也就默认了。 此时的沈栖静默了一瞬,虽然黎塘都是在背后这样称呼他,却还是叹息的道:“莫要如此称呼了。” 黎塘声音很轻,却异常的坚定:“殿下,如果连这个称呼都没了,您的痕迹会越来越淡的!” 守卫森严的大帐寂静极了。 几息之后,沈栖伸出手拍了拍黎塘的肩膀,转而说起了一件也很重要的事:“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得到药粉与治疗内伤的药方。” 说到这个,黎塘也很激动,太子殿下拿回来的几瓶药丸还有粉末,看着不起眼,可经过他们实验,效果简直太好了。 尤其是那防止伤口感染的粉末,虽然有些粗糙,可效果特别好。 这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清楚。 冷兵器时代都是短兵相交,一场战争下来,伤亡人数都不是小数。 士兵死亡的原因很多,但大多都会受外伤,血虽然止住了,后面因感染引起高热也会要了人的命。 如果有了这种药,就能很大程度的避免这样的伤亡,战斗力也会提升,也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重要因素之一。 就在这时,在大帐外巡逻的虎三接到一份密报,他火速的将这密报交给了沈栖。 沈栖看完之后微微点头,低声 的吩咐了黎塘几句,随后与虎三骑马离开了位于密山的大营。 倒是没有想到,本以为几天后才会到的夏云桐,此时已经到了大同州。 此时此刻的夏云桐跟着朱大夫,已经进了知府的后院。 这是官家的衙门,按标准建的,上一任知府很是爱享受,院子里修了很多景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进了院子,哪怕是炎炎夏季,也不知道从哪里有凉爽的风吹过来。 让热的心烦意乱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在前面带路的就是沈知府。 气质儒雅但是却不怒自威,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们要去的是老夫人住的后院,到了院子门口,一个保养很好的夫人迎了上来。 夏云桐抬起眼帘,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这肯定就是沈知府的夫人韩氏了。 当他看到跟在沈志博后面是朱大夫的时候,面色变了变。 他应该是指导朱大夫的名声的。 不过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云桐,就对沈知府说道:“老爷,那魏姨娘这几天不吃不喝,一直吵着要见你呢,要不你去见见她,我带着大夫去给娘亲看病。” 沈知府可能是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在外人面前这般直言不讳。 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警告性的瞥了一眼韩氏,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魏姨娘,如果她舍不得她的哥哥,那就回彩石镇吧。” 这是要将魏姨娘给赶出去了。 站在门口,朱大夫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当自己不存在。 不得不说这韩氏手段又阴又损。 这是吃准了沈知府不敢当着朱大夫的面儿,说些什么软和的话。 只不过韩氏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得意,她的眉头皱着,刚才不过是转移话题和注意力,可因为这个大夫是朱神医,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第118章 必须醒过来 可是韩氏不得不让开了身子。 她并没有去警告魏姨娘,而是跟着也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的行为倒也正常,沈知府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带着朱大夫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布置的很是华丽,不过药味却太大了,窗户也关的紧紧的。 尤其这是夏天,味道更重了一些。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帐子里的一位老夫人。 旁边有两个伺候的丫鬟。 看到知府大人和夫人一起进来,两个丫鬟一个打开帘子,另一个站在一旁。 仅仅只是一眼,朱大夫就心口一沉。 老夫人这是病入膏肓了。 应该是来不及了。 如果在早上那么三天,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但也的确很棘手。 对于大夫来讲,就算没有希望,也要尽最大的努力。 而沈知府进了屋子之后,脸色就很沉重。 母亲的病是越来越重了,看了很多的大夫,可却没什么用。 只勉勉强强能喝进药和一点汤水。 此时的沈老夫人瘦的皮包骨,躺在那里,好像一具面目扭曲的干尸一样。 接下来就是诊脉。 朱大夫的眉头也不由的皱起来。 韩氏看着朱大夫的样子,心里差不多有了底。 心里暗想,都这个鬼德性了,还能救回来,开什么玩笑? 饶是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也早有安排。 朱大夫收回了手,看向一旁用希冀神色看着自己的沈知府,声音有些沉重:“知府大人,老夫人的病情,您要有心理准备。” 说这话的朱大夫其实心里也带着忐忑。 很多时候,病患认为自己没什么问题,是你大夫没有本事,没有医治的能力。 他能给行针,都已经是属于艺高人胆大了。 老夫人的病情并不乐观,其实沈知府心里也有数,前头两个大夫摇摇头都走了,也就这朱大夫留了下来。 看到朱大夫也是这样神情,韩氏那是彻底放了心,站在一旁假装关心,但是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 隐晦的扫视了一眼沈知寒。 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是非常复杂的一个存在。 其实她并不想嫁给他,她瞧不起他寒门的出身,她和姨娘都瞧中了侯府的嫡子。 可是她一个庶女想要嫁侯府嫡子,那简直是做梦一样。 更何况,嫁给沈知寒的时候,大哥还不是尚书呢。 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嫁进侯府了,她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未必比现在好过,不管怎么说,沈知寒的后院都掌控在她的手心里。 韩氏的嘴角带着隐秘的笑意。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韩氏一眼,顿了一下,她的嘴角也微微的朝上翘起。 韩氏啊韩氏,你怕是要失望了呀。 今天有她夏云桐在,老夫人不醒也得醒过来。 只看用一种什么样的方法罢了。 沈知府也叹了一口气:“朱大夫,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老朽尽力吧。” 朱大夫是这样说的。 朱大夫先是开了一个药方,让配齐之后三碗熬成一碗端过来。 先配以针灸,将这药都喝进去,然后再继续针灸。 也不过是尽最大努力试一试罢了。 这煎药熬药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了韩氏,而韩氏当然要掌控。 韩氏拿着方子就出了卧室。 夏云桐搬过了朱大夫的药箱放在他旁边的脚凳上,忽然声音轻缓的说道:“朱大夫,我才想起,我忘了跟您说一件事儿了。” 沈知府坐在一旁,不由的看过来,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 朱大夫愣了一下,不明白只不过是跟来看看的夏云桐为什么忽然开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大夫不由得硬着头皮轻声的道:“这件事重要吗?如果不重要的话,我们回去再说。” “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也许能帮到老夫人呢。” 这次愣住的是沈知府,他随即反应过来,就连忙问道:“是什么事,可以说吗?” 夏云桐看了一眼沈知寒,轻轻点头,那朱大夫不得不说道:“那你说说吧。” “就是我这次去京城,恰巧碰到一个老人,大家都称他回春圣手,他叫老谷子,说我资质还算不错,就收了我做徒弟” 夏云桐的声音很平静,她的神色也同样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但是这回春圣手和老谷子听在沈知府和朱大夫的耳朵里,却宛如一道惊雷。 作为大同州的知府,还有南梁国医学界的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老谷子呢? 据说先皇曾经请他去做御医,被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可他医术高,又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老谷子一个月还是会进宫一趟的。 如果不是皇位之争血雨腥风,先皇没准现在都成了太上皇了。 等先皇逝去之后,老谷子就离开了京城,然后偶尔会回来,但却行踪不定 夏云桐无视这两个人的神色,再接再厉:“如今回春堂的柳大夫是我师兄,我在他那学了一套专门治这种病的针法。” 夏云桐看向沈知府,目光坦坦荡荡:“知府大人,如果您放心,就让我试一试,如果不放心,那就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知府: 朱大夫知道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听的是真真亮亮的。 这夏姑娘不但熟悉药材,手里有药方还是老谷子的徒弟。 一时之间,他脑子里有点儿理不清。 不过倒没觉得,这是来抢他饭碗来了。 因为遇到这样的重症,很少有大夫会主动上前来。 那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 免得毁了自己的名誉。 沈知府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眸,鬼使神差的竟然点头了。 也许是有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吧。 不过,沈知府却还是看了一眼朱大夫。 朱大夫逐渐冷静下来,这夏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于是就站起身子将地方让出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有什么不妥莫急,我还在旁边呢。” “谢谢朱大夫了。” 夏云桐真诚道谢,随后坐在刚才朱大夫坐的地方,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里面的银针。 当第一针扎下去之后,朱大夫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第119章 当年的真相 为了彰显贤惠孝顺,韩氏亲自端着一碗汤药,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这碗汤药她可是用了心了,而且她看朱大夫很不顺眼,这些天请来的大夫基本都是摇摇头就走了,甚至连搭脉都不曾。 就这县城来的朱大夫,以为自己真有神医的名头,竟然敢坐下来。 她不给他个教训,以后再上门来怎么办? 甚至她还可以一石二鸟,将这老虔婆彻底解决了。 可当丫鬟掀开帘子,她抬腿走进去的时候。 韩氏端着托盘的手,突然就一抖,整个人露出惊吓的神情。 下一秒,她已经松开了手里的托盘,不可置信的看着被丫鬟扶着坐起来的老虔婆。 醒了醒了,明明要死的人怎么醒了? 眼见着这碗汤药就要撒在地上。 夏云桐动作极快的伸手一捞将那托盘稳稳的接住,药碗不过是因为晃动撒了这么几滴。 她低头看了一眼药碗,鼻尖传来药味,她皱了皱眉头,然后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韩氏,心底里对她还是很佩服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还能在汤药里动手脚,不得不说的确是很猖狂。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将那托盘放在一边的案几上。 然后就看到刚刚醒过来的沈老夫人,用颤抖的手指着韩氏,根本不顾着屋里还有两个外人,急迫的用沙哑而又苍老的声音吼道:“韩氏,你这个毒妇,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我要让他送你进大牢,你竟然敢谋害婆母的性命,喂我吃毒药,你每日还羞辱我,还用绣花针扎我我我我” 韩氏脑子里轰鸣着,她没有弄明白,怎么不过熬个药的功夫,这老虔婆就醒过来了呢。 甚至她都没怎么听清她嘴里说什么。 而沈知寒脸色顿时大变,母亲眼睛里的恨意他看得一清二楚,韩氏惊慌失措也落在他的眼底。 这时候朱大夫就知道完蛋了,今天怕不是会被灭口吧。 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儿呢? 他对着夏云桐使了使眼色,意思让她趁着现在屋里乱哄哄赶紧离开。 可他情急之下,都忘了刚才的夏云桐已经自曝完家门了。 夏云桐对他摇摇头,开口说道:“知府大人,我和朱大夫不方便继续呆在这里,不过这碗汤药可要放好,里面有几样药材与朱大夫开的根本就不一样。” 说到这里夏云桐顿了一下:“这碗汤药喝下去,老夫人怕是当场要没命的。” 沈知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可毕竟是一州知府,反应还是很快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快的就控制了眼前的情绪。 朱大夫和夏云桐被他身边跟着的随从送到了客院。 倒是没让他们马上离开。 可这等同于软禁。 不过那碗药他在韩氏准备再次掀翻之前,就已经拿在了手里,随后交给了等候在身边的随从。 沈知府满面寒霜,让两个婆子将韩氏绑起来。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他站在老夫人的床前,声音沙哑的问道:“娘,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这韩氏心肠歹毒到竟然谋害自己的娘亲,他拼了知府不做,也要让她得到惩罚。 做为人子,当有人谋害自己的娘亲,他还能假装看不到,那他不配做人! 沈老夫人却不准备再说韩氏做什么了,她担心自己这不过是回光返照,憋在肚子里的话可能永远都没机会说出来。 她拉住了沈知寒的手,声音焦灼的说:“寒儿,娘对不起你,娘跟你撒了谎,当年秦婉没有和货郎跑掉,是娘贪图富贵将她将她” 说到这里沈老妇夫人一时之间梗住了。 想要全盘说出的,可话到嘴边却这么艰难。 韩氏被绑了起来,很狼狈的跪在地上。 她抬起头似乎根本没在意,也从来没觉得这沈知府敢拿她怎么样。 她竟然发出一阵阵的狂笑。 沈老夫人的脸色青白交加,显然羞愧到极点。 “沈知寒,你以为你这个娘是什么好东西吗?她当年做了什么她不敢说也没脸说,我来告诉你。” 也许因为声音太用力了,所以韩氏咳嗽了好几声,不过却还是畅快的说道:“看,我都这样说了,她都不敢辩驳,沈知寒,你那什么童养媳其实是被你亲娘给卖掉的,你说她多狠呢,据说秦婉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可就被她将秦婉卖给了山里的一个粗汉子,山里的汉子什么样,你应该知道,又穷又凶又老又丑,要说这世上谁的心肠最狠,非你娘亲莫属哈哈” 沈知府浑身僵硬站在那里,本来已经清醒的头脑,此时又渐渐的浑浊起来。 这些话他听懂了,可却完全不理解什么意思。 或者说打击太大了,他不敢相信。 沈知寒的目光落在自家娘亲的身上。 就见沈老夫人满脸羞愧,悔不当初的样子。 沈知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提秦婉,是因为他恨她背叛了两个人的誓言,恨她给他戴的绿帽子。 当年他其实也不相信的,秦婉为人什么样他是清楚的,可是亲娘还有叔伯兄弟都这样跟他讲,他也就信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以说是一辈子的时间呢,然后他这两个亲人告诉他,其实当年那说辞都是假的。 他的嘴唇动了动,看向自家的娘亲,声音沙哑的问道:“娘,韩氏说的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不准备再辩驳了,当年的事情她没有一丝辩驳的理由。 她艰难的点点头,眼底里都是悔恨:“寒儿,娘当年一念之差,娘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当年她贪图富贵,现在她的儿子是不是早就儿孙满堂,而她很可能都成了曾祖母。 一时之间,屋子里一片死寂。 沈知府的神色越来越冰冷,还带着被欺骗的恼怒。 在知府衙门外徘徊的沈栖,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朱大夫与夏云桐进去已经有三个时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被留在了衙门后院? 第120章 总兵府 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被打开,朱大夫在前面走,后边跟着一个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药箱。 送他们出来的是沈知府的亲信。 就听他神情严肃的对两人说了几句什么。 朱大夫忙不迭的点头,似乎是在保证着什么。 然后这两人分别上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两辆马车。 赶马车的人他认识,是一个性情耿直的少年,叫夏金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知府衙门的后院,朝着朱家药馆的方向缓缓驶去。 沈栖也在暗处,最后也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而虎三则是悄无声息的去打探沈知府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沈栖来讲,大同州很重要。 无论是这里的驻军还是这里的官员,他必须要都掌控在手里。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夏云桐根本不知道沈栖悄悄跟在她的后面。 她的手指动了动,真相早晚会大白,沈知府也早晚会知道,这乔装的少年郎其实就是连玉兰的长女。 可能沈知府大受打击,又出了如此丑事,妻子与娘亲自相残杀,他怎么可能再去见外人,没将朱大夫和她灭口就已经是他还有理智了。 夏云桐心里想,倒也不急,老夫人醒是醒了,可后续你要行针吃药,现在他除了朱大夫和她,不会再信任第三个人。 就算他的亲娘做了再多恶毒的事儿,沈知府也不可能看着亲娘去死。 所以明天她还会跟沈知府碰面的。 夏云桐理清了之后就不再去想了,马车也到了朱家药馆的后院。 朱大夫脸色有些白,而且他也觉得这事儿有些怪怪的。 夏云桐对朱大夫说道:“朱大夫,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和您讲,希望您能见谅。” 朱大夫愣了一下,所以他的感觉是对的,这丫头跟他去知府衙门也是有目的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几息之后,他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安全重要。” “朱大夫,我知道了,您去歇息吧。”说这话的夏云桐口气亲切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有人禀报说是黎老夫人派人来见她。 夏云桐神色有些古怪,怕不是沈栖又来了。 这人眼线遍天下了? 但这人肯定是要见的。没有沈栖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也许未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会客的厅堂,她见到了沈栖。 不过这一次没有拿包袱,而是拿着一个帖子。 那时候的人其实很是讲究。 去别人家拜访,要先递上名帖,要说明自己是谁,去府上做什么,何时去。 如果想邀请谁也会送上名帖。 拿着帖子就可以进了大门。 夏云桐手里的帖子是黎老夫人亲自写的,黎老夫人是当之无愧的皇亲国戚,当今康元帝都要称她一声姑姑。 就是这黎老夫人记性不大好,忘了过去很多事。 她带着孙子,除非必要,否则是一直都住在大同州的。 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来大同州呢? 夏云桐却也收下了帖子。 朱家药馆的人将茶放上来之后就退了下去。 但隔墙有耳,有些话夏云桐也不好问。 就点头说道:“明日我去拜访黎老夫人。” “好,我来接你。” 说完之后就不再耽搁,而是利落的与夏云桐告辞。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夏云桐才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这一夜沈知府彻夜难眠,憔悴不堪。 而夏云桐却一夜好眠,洗漱好之后,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 她坐上马车,朝总兵府的方向驶去。 总兵府与知府衙门并没有在一个区域,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 总兵府坐落在大同州的西城,门口有军士在把守。 看到是沈栖忙迎过来,躬身施礼,客客气气的将她和夏云桐迎了进去。 其实在外人眼里,这黎老夫人定是十分看重夏云桐,也疼爱她,关系也很好,可其实黎老夫人已经不记得她了。 夏云桐倒也没意外,因为当初都是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少年打点这些事儿。 那少年是黎塘兄长的儿子。 夏云桐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施礼。 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夫人,眉目 秀丽,端庄大方。 对夏云桐露出善意的微笑。 嘴里说道:“一直就想见见夏姑娘,想亲自对你说声谢谢,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夏云桐也客客气气的说着漂亮话。 老夫人气色不错,所以黎总兵的夫人华氏就说起了她送来的养神丸。 他们与京城虽然隔得远,可也并不是没有联系。 知道这药丸的珍贵。 祖母这几年的睡眠始终不好,经常从噩梦中惊醒,有的时候还会满面泪痕的喊着祖父的名字。 他们历来夫妻恩爱,少年夫妻老来伴,可却因着无妄之灾天人永隔。 这药丸拿回来之后,夫君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叮嘱她放心的给祖母用。 她对夫君自然是信任的。 事实证明,这养神丸果真好。 这几天来,眼见着祖母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晚上一夜到天明,再没做过噩梦。 她自然是要提及的。 夏云桐就势拿出自己做的润肤膏,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润肤膏,是我前几天做出来的,净过面之后涂抹在脸上,会让皮肤保持湿润,还有美白的效果” 却没想到一直笑眯眯的黎老夫人,忽然之间半睁的眼睛都睁开了。 她看着夏云桐,恍然大悟道:“这丫头看着好生面熟,哎哟,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回大通同州路上,救了我的夏姑娘吗?” 厅堂之内先是安静了几秒钟,随后总兵夫人华氏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态的惊呼道:“祖母,您当真是想起来了,这可是太好了。” 老夫人怜爱的看了一眼孙媳妇,嘴里嗔怒道:“我可没老糊涂,将我当成什么了,小夏姑娘过来,让祖母看看” 夏云桐笑着过来,随后站在她的面前。 此时,这间装饰典雅的内堂人也不少。 有两个与她同龄的小姐,还有几个侍候的丫鬟。 那两个小姐都是腼腆的,抿着唇笑着看着她们不说话。 然后老夫人拉过夏云桐的手,眯着眼睛上下的打量夏云桐,就觉得很对心思。 然后就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撸下来,戴在夏云桐的手腕上。 第121章 心有灵犀 夏云桐的确是没有心理准备,她真的没有想到一言不合手腕上就被套了一个镯子。 这东西不但易碎还贵重,尤其水头这么好的翡翠,她也不敢去撕扯。 只能由着老夫人将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老夫人还没松手,眯着眼睛看着,很是满意的道:“戴着真好看。” 夏云桐求助的目光看向总兵夫人,这华氏眼神却有些复杂,嘴唇动了动,但却没说话。 其中一位小姐蓦然的站了起来,也不再那里装淑女了,皱着眉头,瞪着眼睛,脱口而出:“大嫂,这么珍贵的传家宝,怎么就给了个乡下姑娘?” 这小姐是黎塘的妹妹。 黎瑾瑜与老夫人一生恩爱,他们生了一子一女。 长子就是莫名死在天牢里的黎卿,女儿被圣上赐婚嫁给了镇南王。 从嫁去那天就再没回过京城。 到了黎卿这里,人丁倒是很兴旺,他有三子两女。 都是正室所出,不过黎卿死了之后,他的妻子一个月之后也病逝了。 黎塘是家里的长子。 他带着弟弟妹妹就定居在了大同州。 刚才说这话的是黎二小姐,那个一直不吭声的是黎三小姐。 听到这话,老夫人皱起了眉头,华氏也同样如此,但她不会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小姑子没脸。 只是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提醒她失态了。 黎二小姐这才察觉自己有些激动,也知道自己是口不择言了。 对上华氏略带严厉的目光,干巴巴的对夏云桐说:“夏小姐,你别介意,我向来心直口快,对不起啊” 夏云桐笑了笑,倒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她觉得这黎二小姐说的很对,就算是有功,她也当不起这么大的礼。 对于有些东西,她也是有常识的,像老夫人手腕上的镯子可不是随便戴的。 尤其是在家里有儿郎子弟的情况下。 夏云桐就将手里的镯子摘了下来,硬拉着老夫人戴回去,嘴里说道:“老夫人,这镯子您戴着有好处,可不能随便送人的” 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去,脸上竟然带了一点点委屈。 似乎觉得自己的镯子没送出去很不开心。 然后指着瓷瓶里装着的润肤膏,对华氏说道:“她既不要我的镯子,那你也不许收她的什么膏” 夏云桐之前就知道黎老夫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心智上是有些问题的。 但是因为养的好,问题倒是不大。 放在一个老年人身上也就无所谓了。 刚才她也不动声色的把过脉了,比她在路上看到的时候要好很多。 夏云桐就笑盈盈的说道:“夫人,老夫人说的对,我瞧着夫人您刚才拿的扇子不错,那我们换一换吧。” 黎老夫人眼睛转了转,拍了拍手:“好啊好啊,这个办法好。” 华氏哭笑不得,可脸上还是有些难过。 她将手里的扇子递给了夏云桐,也接过了她手里的润肤膏。 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样,但却觉得夏姑娘很懂礼节。 而且今天华氏是第一次见夏云桐。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华氏绝对不相信夏云桐是个乡下姑娘。 就她的两个小姑子,曾经也被宫里嬷嬷教养过,但在气度上,与夏姑娘相比,竟然稍逊一筹。 就在这时,有丫鬟过来,低声的在华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华氏点点头,让两个小姑子搀扶着祖母去内室休息,他这是带着夏云桐出了内室去了前院。 然后夏云桐就看到了站在凉亭负手而立的沈栖。 四周很是安静,她踩着台阶一步步的走上去。 沈栖听到声音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拾阶而上的夏云桐。 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拿着扇子,倒是悠闲自得。 他不知道夏云桐进皇宫是什么样的表现。 那日在靖远侯府,因为是深夜前去,也看不出什么。 可今日看她淡定从容的样子,沈栖挑了挑眉头,难得的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可沈栖知道他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他让夏云桐坐在石桌旁,亲自给他倒上一杯温茶,又指着糕点说道:“做糕点的厨子是从御膳房出来 的,味道不错,尝尝看。” 夏云桐捏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说句实话,她还真不知道这叫什么。 咬了一口,然后又咬了第二口,有丝微凉,有点像果冻,甜甜的,还带了一点点酸。 在这炎炎夏日里吃起来倒真是不错。 “好吃吗?”沈栖竟然不由得温声的问道。 “好吃。”夏云桐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很自然的说道:“不愧是御膳房的,果然有本事。” “等你离开大同洲,带一些回去。”沈栖悠悠然的说道。 夏云桐不置可否的喔了一声,吃了两块凉糕,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这里安静极了,看样子周围是被清理好的。 如果换算成现代,总兵也差不多是司令级别的。 夏云桐收回视线,看着对面低眉敛目的沈栖。 这人如今倒不是短打装扮,也没穿铠甲,只是着一身天青色长衫,中间玉带,显得身高体长,坐在那里,清俊的眉眼映衬着身后的湖色山光,好像一幅画卷一般。 夏云桐觉得每次看到他的时候,一颗心总会安静那么一刻。 沈栖抬眸看向夏云桐,视线交织在一起,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了然,却原来,有些想法是相同的。 沈栖此时很平静,难得的一丝平静时光。 他抿了一口清茶,终于开口道:“已经找到老谷子老先生了,他说,这弟子他认下了,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你。” 夏云桐有些惊喜:“那要什么时候?” 沈栖摇摇头:“老先生目前似乎有些不方便。” 夏云桐没接着问下去,能承认就好。 沈栖拿出了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繁体字,他轻轻的放在了夏云桐的面前:“这是老谷子送你的玉牌,是他老人家的印信” 夏云桐拿过来,这块玉牌不大,玉质极好,放在手里有温凉的感觉,夏云桐收进了荷包里,然后顺势拿出两张纸递给了沈栖:“沈四哥,咱们也别客套来客套去的,估计你也试验过了,这是药方,你收好。” 第122章 等我出嫁的时候 沈栖笑了,似乎早料到夏云桐会这么做。 竟然丝毫没有意外的接过药方,然后也同样拿出了一张地契,默默的推到了夏云桐的面前。 夏云桐:“这是地契?” 沈栖轻轻点头。 夏云桐扫了一眼,就又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夏云桐对大同州的街道也不熟悉,看了一眼不知道在哪里,但想来地方不会差。 这两人一来一往颇是默契。 等夏云桐将东西收好之后,就去看沈栖,沈栖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愣怔了那几秒钟,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这一笑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咔嚓咔嚓被打碎了一般。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觉得与对方在一起,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夏云桐半真半假的道:“沈四哥,你可得多赚银子。” “为何?” “你不是答应了我,等我出嫁的时候送我十里红妆,我仔细的打听了一下,这十里红妆,最少也要二十万两银子打底” 沈栖凝滞了一秒钟,很是艰难的将那口差点喷出去的茶水咽了回去。 闲适的整理一下衣袖,掩饰自己刚才的错愕。 不过却也说道:“夏姑娘,你倒是敢说的很。”停顿了一下,保证道:“放心,沈某说到做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却生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夏云桐出嫁,会嫁给谁呢? 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或者可以这样讲,什么样的男子才能有幸娶到夏云桐。 沈栖心里思来想去,好像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差不多的都配不上她。 夏云桐语调悠悠的说道:“倒也不急,嫁人早着呢。” 沈栖赞同的点头:“的确如此。” 可的确如此什么,他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对面是总兵府的一处天然湖,虽然不大,可有风吹过来,这片凉亭就显得很是凉爽。 夏云桐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人也站起来,沈栖也跟着站起来。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温柔:“我送你回去。” 夏云桐轻轻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凉亭的台阶。 不远处的黎塘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他没动也没出声。 当两个人渐渐的远去了,他才从暗处走出来。 仔细的回想,似乎与夏云桐走在一起的太子殿下,眉目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夏云桐? 黎塘回头看了眼内宅的方向,几息之后,就平静的收回了目光。 沈栖并没有直接送夏云桐回朱家药馆,而是赶着马车将她拉到了一处宅院的大门前。 沈栖跳下马车,似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他站在马车旁伸出手去,可哪里想到掀开帘子的夏云桐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宅院的大门,很是感兴趣,她单手撑着车缘,轻松的蹦了下去。 一回头才看到沈栖若无其事收回的手。 夏云桐:“” 她对他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栖却也对他微微一笑,行动之间反倒自然了许多。 他上前去敲门,回头对夏云桐说:“这就是你的宅子,以后来大同州可以住在这里。” 夏云桐朝着四周看过去,环境很是优雅,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很宽,街道也干净,门楼又高又宽,两米高的围墙,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墙顶是那种青灰色的瓦片,被雨水冲洗的很干净。 看起来就有一种天青色的感觉。 墙边爬下来一丛丛藤萝,上面开着黄色或者粉色的小花。 正打量的时候,朱红色的大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伯,看到沈栖,连忙将半开的门都打开,人也侧身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给沈栖问好。 沈栖指着身旁的夏云桐对老伯说:“这是主人家” 这位老伯连忙给夏云桐见礼:“大小姐。” 夏云桐不像第一次那么不适应,这个时代本来就这样。 这个宅院建的年头有些长,不过维修保养的却特别好。 夏云桐转了一圈,心里可惜起来,她现在都有两个宅子了 ,却一个都不能住。 这个宅子这点好,几乎不缺什么,家具保持的都很好,都是在后世几乎看不到的木材打制而成。 上面泛着一层光泽,竟然有一种玉质化的感觉。 此时两个人站在厅堂里,沈栖似乎也知道夏云桐在可惜什么,因为从她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声音温和的道:“你可以先在这里开个铺子,不卖药丸,但是你可以卖些胭脂水粉” 夏云桐眼前一亮。 对呀,她可以卖自己制的脂粉润肤品。 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 去往总兵府的时候,沈栖已经看过了夏云桐给老夫人和总兵夫人准备的礼物。 老夫人的中规中矩,是现在的标配。 而送给总兵夫人的润肤膏,沈栖虽然不懂,可莫名的就觉得,夏云桐这个小姑娘弄出来的东西,定然了得。 “夏姑娘,你要是想开脂粉铺子,我来帮你。” 夏云桐点点头,不过却说道:“可我麻烦你的太多了。” 沈栖没有客气,他已经了然了夏云桐的思维方式:“与我麻烦你的事情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那我就不客气了。”夏云桐笑着道。 沈栖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柔和的看着夏云桐。 他想,有段时间他会一直都在大同州,那么,夏云桐以及沈哲都在他眼皮底下,比在凉水湾村会更好。 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对了,沈四哥,我还不知道呢,你跟在总兵身边做什么呢?”夏云桐想起这件事儿,就随意的问道。 沈栖答道:“军师。” 夏云桐:“” 她的眼睛里就带了一丝笑意,倒没有嘲笑的意思,单纯就觉得沈栖对她并不设防。 夏云桐的眼神很清澈,当笑起来的时候会泛起一丝丝的涟漪,让人也会跟着心神晃了几下。 沈栖自然也如此,他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却也认真的说道:“目前也只有你知道。” 想来沈栖是瞒着身边亲近之人的。 毕竟现在的沈栖并没有隐姓埋名,他也依然是沈家村的沈四郎。 第123章 喜欢听她说话 夏云桐也很认真的点头:“放心吧沈四哥,我不会和别人讲的。” 军师这个职位很是微妙,但却也很重要,可以有朝廷任命的,也可以有将领自己聘请来的。 但可以这样讲,好的军师是一个军队的灵魂。 可以决胜千里,运筹帷幄。 相信沈栖是有这个能力的。 所以这也决定了他目前在大同州的地位不会低的。 想来这应该是他真正的吧。 不由得想起了沈知寒沈知府。 于是,夏云桐就跟他说起了去知府后宅发生的事情。 夏云桐的声音慢慢悠悠的,可声音清脆动人。 沈栖很是喜欢听她说话,也听得格外认真。 此时他们是坐在前院的厅堂之中。 陈伯已经烧好了茶给两个人端上来就退出去了。 如今这院子里就只有他一人在看着。 室内有些安静,不过前院是个花园,有几棵大树,现在上面落着一些叫声清脆的鸟儿,此时正一声接一声的叫着。 夏云桐说完之后,沈栖又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看夏云桐喝下去之后,沈栖说道:“沈知寒为人还算是方正,为官十一载可圈可点,吏部尚书一开始对他并没有看重,但是近几年来往的很频繁,沈知寒做官做到今天,与韩家还是有些关系的。” “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处置了韩氏可没那么容易?”夏云桐皱着眉头问道。 沈栖点点头:“那就看沈知寒对他这个官位有多看重了。” 夏云桐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沈知寒处理不了韩氏,她自然就会用她的办法。 具体如何等沈知寒将她接进府里之后就能知晓。 “沈四哥,你说我要不要将真实身份直接跟他讲?” 沈栖没想到夏云桐竟然征求他的意见,谈不上受宠若惊,但却分外重视,略一沉吟,沉声的说道:“找个机会跟他直接挑明了,身份放在明处,有些事情倒好处理” 这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一查沈知府就什么都知道。 夏云桐点点头。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沈栖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对夏云桐说道:“前主人做的是药材生意,刚才你看的那一排房子以前都是装药材的,其中有一间屋子还可以制药,不过要重新处理了才好。” 说到这里沈栖停顿了一下,征询夏云桐的意见,要不要将这放药材的地方处理好之后,买一些药材囤起来。 对于这一点,夏云桐当然是表示同意了。 这以后不管是做药丸还是做胭脂水粉,都是离不开这些药材的。 如果沈栖有时间,希望他帮着收购一些药材放起来。 沈栖并没有推辞,而且还直接告诉夏云桐不必客气,因为他也很期待夏云桐接下来会弄出什么样的药丸来。 对于这一点沈栖并不避讳,索性就坦坦荡荡的与夏云桐讲,没想到夏云桐反而放下心来。 就怕那种没什么目的的对你好,会让人无所适从。 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房前屋后的转,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想到,落在陈伯的眼里,就像那新婚的小夫妻一样。 只不过,陈伯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己的事儿。 而这两个人自己也没察觉到。 这一次将这三进的院落,里里外外大屋小屋,甚至杂物间都看了个遍。 夏云桐站在一个房间前,朝外面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我家二妹妹特别喜欢花草,这个房间她住着倒是正好。” 沈四郎想了一下,在夏家似乎存在感最低的就是夏二丫了。 守院子的陈伯侍弄花草很有一手,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算是原主人没在,也打点的非常好。 尤其是这个季节盛开的古兰花,此时开的正绚烂,空气中都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 夏云桐对这个院子表示很满意。 下午的时候知府衙门就来人了,是后院的大管家亲自来请朱大夫和夏云桐的。 这一次夏云桐依然是一身少年人打扮,背着朱大夫的药箱,慢悠悠的跟在朱大夫身后,进了知府衙门的后院,与那日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还是感觉气氛有些很紧张。 见到了知府大人本人,但是却没看到韩氏,想来已经被他关起来了。 与昨天相比,沈老夫人气色更加萎靡了。 甚至不敢抬眼去看沈知府。 沈知府的神色冷冰冰的,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真相,估计也应该知道了凉水湾村的连玉兰。 自然而然的也知道了,自家的娘亲将秦婉给卖到了哪里。 对于沈知寒来讲,他甚至连见秦婉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过去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他自诩为人清正,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老夫人已经再次躺在了床上,她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之后,就拒绝吃药与进食。 走到今天,沈老夫人,心里应该是最后悔的。 当然了,她这所谓的悔意,不过是因为沈知府没有子嗣罢了。 沈知府坐在一旁,低声的说道:“朱大夫,你给用药吧,我母亲不吃不喝这怎么成? 说完这话之后的沈知府倒是抬眸看了一眼夏云桐,眉头微微的皱起。 他自然不会忘记昨天这个少年的所有表现,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心底里油然而生。 然后这一次他就细细打量着夏云桐。 下一刻,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哪是个少年,这分明是个少女,是个姑娘家啊。 但一想起她昨天露的那一手,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老谷子本来就是洒脱不羁的世外高人。 收一个女徒弟也没什么不可,尤其是资质这么好的。 那么多人都治不好母亲,她这半个时辰下来,母亲就清醒过来。 说是神医也不为过,估计医术当在朱大夫之上。 不过论经验嘛,她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他又看向朱大夫。 在朱大夫眼里,眼前的沈老夫人就是一个病人。 只不过沈老夫人拒绝配合治疗。 两只手放在胸前握着,不让朱大夫看脉,牙齿也是咬的紧紧的。 对此,朱大夫一筹莫展。 第124章 对面不相识 朱大夫站了起来,不得不无奈的说道:“知府大人,老夫人不配合,这可怎么办?” 沈知府在刚才已经和他的母亲说了很多话。 此时当着朱大夫和这个姑娘面前,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他真的有些恼怒,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想逼他做什么? 让他将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一点都不计较? 他将韩氏关了起来,母亲这里,他根本就没想计较。 风烛残年的老人养大自己不容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骂她,唯独他不能。 可是却又接受不了母亲这样的做法。 就没有见过像这样上赶子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亲娘。 糊涂啊,这要是被对手知道,他这一生的清名都毁掉了。 要知道,他娶秦婉虽然没有八抬大轿,可是却也拜了天地。 按照礼法,秦婉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原配夫人。 秦婉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哪里做的不好? 娘亲是怎么狠得下心肠的呢,到现在他都不理解。 沈知府面色冰冷人也异常的平静,无人看出他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他只对朱大夫说道:“我母亲的病是被人所害,你正常用药就是。” 朱大夫看了一眼夏云桐,眼底里有一丝钦佩。 如果不是夏云桐发现,他就忽略了。 只以为是老人普遍的中风。 “好,药方已经拟好,目前以清除毒素为主。” 朱大夫将药方递给了沈知府,这次沈知府让自己的亲信亲自看着去熬药。 但两人也不能走,药熬好之后,还要看着老夫人服下去才可以。 自始至终沈老夫人都没睁开眼睛,沈知府失望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娘亲,随后视线落在夏云桐的身上。 倒是很客气的说道:“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老夫人能醒过来,还要谢过小哥了。” 按道理,沈知府这样大的人物是不会跟夏云桐这样的小人物道谢的。 可是如果昨天夏云桐不出手,他可能至死都不知道真相。 就这一点上,他要感谢夏夏云桐。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知府大人,您廖赞了,不过我师父听到这话,肯定会很开心的。” 朱大夫这次看夏云桐的神情自然和昨天不一样。 因为夏云桐已经和他解释过了。 她的确是老谷子的徒弟,不过,她和沈知府一家有点恩怨。 想到这里,朱大夫忽然开口说道:“知府大人,我觉得我还是亲自去看着熬药为好。” 沈知府觉得他话有理,点点头,朱大夫给夏云桐使了个眼色,夏云桐对他微微一笑,朱大夫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这夏姑娘和沈知府有话要讲。 做为经常可以出入官宅的大夫,有些时候是绝对不要有好奇心的。 他脚步轻轻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沈知府的一个亲信,床上的老夫人,还有旁边伺候的一个丫鬟。 夏云桐站在一侧,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 这老夫人现在似乎是一心求死,并不是威胁沈知府或者是其他什么。 上午与沈栖在一起,从他的嘴里知道,他对沈知府似乎有几分赏识。 听沈栖话里的意思,吏部尚书与那蓝家是一起的,虽然蓝阁老以及他的儿子现在倒下了,蓝家势力土崩瓦解,可其实不然。 只要宫里的蓝贵妃在,这些势力就依然在。 吏部尚书是蓝贵妃的人。 如果与沈知寒绑得太深,当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难免会受牵连,就算不受牵连,平白的,她肯定会欠沈栖的一个人情。 既然沈知府在沈栖的嘴里还算过得去,所以夏云桐准备手段温和一些的解决问题。 她看向沈知府,客客气气的说道:“知府大人,不知道您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您和老夫人讲。” 闻听此言的沈知府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夏云桐,几息之后,忽视掉隐隐的不安,竟然点点头,他一摆手,屋子里的人放轻了脚步速度极快的退了出去。 于是这屋子里就只剩下这三个人。 沈知府眉头微微皱起来:“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和姓。 ” 没想到夏云桐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老夫人的床前,声音清晰一字一句:“老夫人你睁开眼睛瞧一瞧,我是夏良与连玉兰的长女,我的外婆是秦婉!” 沈知府只觉得凭空一声炸雷,炸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有的时候就是因为毫无防备才会打人个措手不及。 而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老夫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根本就不用人扶,她已经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昨天她刚醒过来,曾经看到的一个少年。 沈老夫人的声音都是颤抖着:“你说你说什么?” 一时之间,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因为她知道连玉兰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只有这第四个才是个儿子,那还是韩氏在她要死不活的时候对她讲的。 “我是连玉兰和夏良的长女,我叫夏云桐,不过我的确是老谷子的徒弟。” 夏云桐看向还在震惊之中的沈知府:“知府大人,因为您的夫人,我们家接二连三的遭遇各种暗害,您看,是我去告状呢,还是您直接给处理了?” 室内霎时一片沉寂,老夫人手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而沈知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夏云桐,却原来是这样的啊。 沈知府终于起身,几步就走到了夏云桐的面前。 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张口。 夏云桐声音清亮的说道:“知府大人,您说该怎样才好?” 半晌之后,沈知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神情异常的严肃:“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夏云桐缓缓的勾起嘴角:“知府大人,那我就等着了。” 此时沈知府的神色很是复杂,极力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越来越澎湃,越来越激动的心。 以为自己这辈子再无子嗣,哪想到他竟然还会有后人。 按照常理,这孩子是不是该叫他一声外公呢? 第125章 不认他 第126章 梦之花 第127章 下了大牢 这个人应该就是韩氏身边的那个善于用毒的人。 用毒手段高超,医术肯定也很好,只可惜没有用到正地方。 王青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 当然了,他也是没有想到一个乡下姑娘身旁竟然还有三个武艺高超的护卫在暗中保护。 他甚至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沈知府派出来的。 但是,王青知道他现在暴露了,于是他下意识的就要做些什么,夏云桐眼疾手快一把就捏住了他的下颚,咔嚓一下就给卸了下来。 这声音让现场的几个男子都不由得下巴一痛。 夏云桐并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想法,她侧过身子,与朱大夫说道:“这人夜闯民宅意图不轨,朱大夫,这样的人按例该怎么处理?” 朱大夫也是义愤填膺,没有想到竟然出这样的事情,这对夏云桐的名誉很不好,幸好发现的及时。 但是,这事儿还得知府大人来处理。 就对着虎三拱手说道:“还劳烦壮士将这人送到知府衙门去。” 夏金水咬牙切齿道:“我也去。” 夏云桐一把拉住他:“你就别去了,好生的在院子里呆着。” 虎三留了一个手下,他则是揪着这个男人出了朱家医馆。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街面很安静,不过,偶尔的能听到咳嗽声,甚至有的人家房顶上的炊烟已经缓缓的飘起来。 当沈知府将这人带到韩氏面前的时候,韩氏大惊失色,脱口而出:“表弟,你怎么没走?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知府在一旁神色冰冷,果然,这人是她的表弟,是那个他不曾见面却也知道的一个人。 夏云桐虽然待在朱家医馆,可沈知府派人告诉她,她昨晚屋子里的药是梦之花,是王青制造出来的,可以迷了心智,然后受制于人。 夏云桐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人曾经躲藏的大树。 他买通了医馆的一个伙计,提前放了迷药,趁着天黑将房门和窗户顶住。 因为这后院主院只有夏云桐一个女眷,所以,就顺利的得手了。 虎三能在这里,那是沈栖觉得夏云桐一个人住在后宅不大安全,就连夜派虎三带两个人暗中保护,直到夏云桐离开大同州。 也正因为沈栖这个临时决定,虎三才及时出现。 尽管夏云桐自己知道未必有事,可沈栖这个人情她还是领了。 至于那什么梦之花,的确是效果很好的迷药,夏云桐也中了招,就是她心性太过于坚定,所以安然无恙。 那药放在了她的床底下,是缓慢释放出来的。 夏云桐可惜的砸吧砸吧嘴,王青很有天赋,善于用毒的人,也善于用药,这要是用在正地方,该有多好。 虽然已经封锁了消息,可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了,沈知府亲手将他的夫人送进了大牢。 罪名谋害婆母买凶害命。 对于韩氏来讲,就算不能砍了她的脑袋,但人已经扔进了大牢,这就表明了沈知府此时此刻的立场。 京城来人了,来的是韩氏二哥,也是吏部尚书的弟弟。 具体细节夏云桐并不清楚,但是等韩二老爷离开的时候,韩氏已经服毒自尽了。 韩二老爷没有见沈知府,连夜离开了。 沈知府问夏云桐害不害怕,夏云桐自然是不怕的。 她还担心韩家会来个偷梁换柱。 事实上,她想多了。 韩氏本就是庶女,没人看得上她。 不过是因为嫁得好才得到了些许重视。 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韩家自然不会留情面。 所以,夏云桐去大牢的时候,看到的的确是那个嚣张的以为没人敢动她的韩氏。 而那个王青在另一间的牢房,面如死灰,他眼睛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那个躺在稻草堆上的韩氏。 夏云桐没有兴趣去深挖他们两个还有什么故事,这和她无关,也和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家人无关。 这个结果说不上满意不满意。 但起码有了一个交代。 没想到王青突然回过神来,看到沈知府和夏云桐,瞪大了眼睛,抓着栏杆拼命的嘶吼道:“姓沈的,你害了我的表姐,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知府本来都要离开了,可听到这话,却顿住了脚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青,声音冷漠 :“王青,你表姐是不是和你说,我是不顾她的意愿强娶她?” “难道不是吗?” 沈知府目光平静,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王青,我当年本要娶的是另一个女子,那一次去韩家赴宴,她买通了府里的丫鬟,趁我酒醉扑进了我的怀里后来我不得不娶她进门,虽然我依然是高攀,可沈某却不至于非她不可!” 王青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知府,半晌之后,疯狂的摇着头,眼神都有些混乱了:“你胡说,你诬蔑她的名声,你不得好死” 沈知府懒得再去看他的垂死挣扎,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夏云桐离开了大牢。 这里是府衙单独的牢房,只关押着韩氏和王青。 此时,空荡荡的牢房里都是王青疯狂的嘶吼声。 而沈知府连眉头没皱一下。 一路之上,两个人都很沉默,等到了出口的时候,沈知府这才声音艰涩的问道:“夏云桐,你要回朱家医馆吗?” 夏云桐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我也该回去了,谢过知府大人了。”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沈知府苦笑着道:“云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夏云桐沉默不语。 “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你的外婆,也对不起你的母亲,更对不起你的家人。” 说到这里,沈知府有些更咽,似乎说不下去了。 夏云桐看着站在对面的沈知府,这才察觉到,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沈知府的头发竟然几乎都白了,而人也憔悴了很多。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有些事情她夏云桐也说了不算,她开口说道:“知府大人,已经过去几十年的时间了,当年的恩恩怨怨,我们没有资格替当事人做决定,我觉得暂时任其自然为好。” 第128章 你从哪里来? 如果连玉兰真的想要认祖归宗,那对连外公来讲,不亚于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是啊,人心难测。 沈知寒可是大同州的知府啊,在那些穷苦老百姓眼里,是代表皇帝的,是天一样的存在。 假如去征询张婆子的意见,那老太太绝对考虑都不会考虑的让连玉兰认祖归宗。 和沈知府结亲家,那是夏家祖坟冒青烟了。 而且还对她们姐妹几个的婚事有大好处。 又不是外室养出来的庶子庶女,连玉兰那可是沈知府唯一的嫡女。 如果坚持不认,估计那些人才会觉得她们脑壳有问题。 沈知府其实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目前的夏家是夏云桐当家,她的话不光连玉兰,就那夏良也是很听的。 说通了夏云桐,就等于说通了夏家。 可听到夏云桐这样的话,他只觉得愈加的惭愧,叹息着说道:“是我强求了,也是我贪心了,云桐,你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夏云桐礼貌的与他告辞,走到可以停放马车的地方,看到夏金水抱着马鞭在那里等着她。 夏云桐看着夏金水,心里想着,其实她的这个堂弟有一番赤子心肠,而且从小就进山打猎,也有一副好身手,要是进了兵营,也许有一番作为。 毕竟就算是书里的摄政王沈栖,也是马上打来的天下太平。 南梁国与北鞑国这一战在所难免,可是进了战场那生死不由人的。 所以夏云桐就熄了这个念头。 回到朱家医馆,夏云桐看到夏金水始终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对他说道:“金水哥,有些事现在不能说,希望你见谅。” 夏金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想乱问,就是有点担心。” “我知道。”夏云桐笑了,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夏金水,里面有碎银子,让他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等夏金水走了之后,夏云桐就步行去了沈栖送给她的宅子。 刚才虎三告诉她,主人已经帮她购了很多药材,药房也重新修缮了,让她有时间去看看是否满意。 夏云桐拐过街角,没想到沈栖就站在门口等她。 看到她走过来,沈栖对她微微一笑。 夏云桐眨眨眼睛,半真半假道:“陈伯也认识你,为什么不先进去?” “主人没在家,我怎么好叨扰。”沈栖的眉眼带着清浅的笑意。 夏云桐笑了笑,开始敲门,陈伯看到是夏云桐,顿时满面笑容的侧身站在一旁,然后夏云桐提着裙摆抬腿迈进了大门,沈栖距离她三步之遥,也跟着一起进去,大门被陈伯缓缓的关上 站在对面,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夏金水,张大的嘴巴就没有合上,他不相信的使劲眨了眨眼睛,然后终于确定了,他看到的这一幕是真的,他的这个堂妹跟那沈家村的沈四郎,一起进了眼前这个很漂亮的大宅子。 做什么?啥意思?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在夏金水本就容量不大的脑子里炸开。 于是,他抱着东西大步流星的就朝着这间宅院走来。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一想起他的堂妹的行事作风,赶紧的收回了想踹门的脚。 沉默了一会儿,夏金水老老实实的蹲在门口。 这时候的夏云桐和沈栖还真就不知道夏金水蹲在外面。 沈栖是一个人来的,莫名的,来见夏云桐,沈栖就谁都不想带。 所以他临出门时,黎塘看他的神色就有些古怪。 陈伯乐颠颠的去泡茶了,本来他想建议主人买几个丫鬟婆子,可一想到主人一时半会儿搬不过来,就也歇了这个念头,但好在他跟别人学会了如何冲泡清茶,尤其是今年春季刚采摘下来的春茶。 那茶煮的真是讲究啊,用的水都不一样。 夏云桐则是与沈栖直接去了放药材的地方。 这里已经打好了六层的木架。此时就像一个大仓库一样,几十个大木架整齐的摆在房间里。 有的药材装在箱子里,有的则是装在棉布口袋里。 这都是普通常见的药材,并没有很贵重的。 夏云桐喜爱药材,看到药材跟看到亲人一样。 脸上倒是露出了喜意,而且是真心实意的,沈栖不动声色的看了好几眼。 他个子高,就开始给夏云桐一个个的打开箱子,他记忆力很好,竟然将这里的药材都记得清清楚楚。 都转完之后,夏云桐站在一个木架子旁,拍着一个木箱子,笑盈盈的看着沈栖:“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药丸?” 沈栖愣怔了一下,几息之后,摇头失笑。 他的目的性这么明显吗? 是的,没错,他有这个小心思,可却不是非制不可的。 如今夏云桐给予他的已经够多的了,再要求下去,那就是贪得无厌,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夏姑娘,我不否认我现在也有这心思,希望你能制出更多更好的药丸来,不管是用在老百姓身上,还是用在我们的军队身上,都是莫大的功德,但是断没有强迫的道理” 夏云桐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靠在木头架子上,声音悠悠的说道:“沈四哥,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与药材为伍,我喜欢药香,我喜欢调配各种药的配比,我也喜欢制出能治疗疾病的药丸,能解决病人的痛苦,能让人在这世上觉得即便得病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就觉得很满足。” 这番话说的沈栖有些动容,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问问夏云桐你从哪里来? 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只有和药材待在一起,才觉得这世界真的好简单,也只有这时候,心才是最安静的。” 此时此刻,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在了夏云桐的身上。 深宅大院,这里的光线并不刺眼,可斑斑驳驳的也带着一丝绚烂。 夏云桐整个人都被这种光线给包围住。 让她此时此刻看起来好像会发光一样。 一时之间,诺大的药材储藏室变得安静起来。 只有那淡淡的药香,在室内若有若无的氤氲着。 第129章 醉而无知觉 沈栖觉得他真有很多话要对她讲,可是却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他抿紧了薄唇,不好一直盯着夏云桐看,他的视线移去了窗外。 窗外是几株高大的桂花树,他记得夏云桐说等桂花开的时候可以做桂花香脂。 那个东西抹起来香香的滑滑的,女人们肯定会喜欢。 然后又说她家二妹妹如果不来还好,如果搬来的话,肯定不会同意她将树上的桂花都给摘光。 沈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只是心底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没有稍纵即逝,而是从心尖开始渐渐的弥漫了全身。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平生从来没有体验过。 他甚至觉得有些紧张,心跳也在加快。 视线胶着在窗外的桂花树上,竟一时不敢移开。 夏云桐觉得沈栖安静的过分,回想起来,她似乎没说什么过火的话。 夏云桐抬头去看站在几步开外的沈栖。 眉宇间带了一丝认真:“沈四哥,我不想瞒你,京城的养神丸和朱家医馆马上要推出的伤寒丸,都是出自我我的手。” 既然接下来和沈栖接触会渐渐加深,夏云桐就不想自作聪明的瞒着这些事情。 她手里的老谷子印信得来肯定不容易。 都不知道沈栖用什么样的人力和物力去为她寻找老谷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条件让老谷子同意收她做徒弟。 但想来肯定付出了她所不知道的代价。 况且这伤寒丸和养神丸就算她不说,那沈栖也会轻而易举的知道。 沈栖一怔,终于凝眸看向夏云桐。 他自然知道这两种药丸都出自她手,他也知道夏云桐有着出神入化的医术和制药天分。 可她能这样对他坦诚,沈栖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温柔起来。 “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替你解决。” “以后麻烦沈四哥的地方多了,不过我今天倒真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讲。” “你说。” “在京城我曾亲眼目睹鞑子的嚣张和无耻行径,可我们的人竟然忍气吞声,说到底还是看我们软弱可欺,在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求和能求出来的天下太平,这天下太平其实都是打出来的。” 沈栖心口一震,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就微微攥起。 这历来是他一贯的主张,可是朝中大部分的文臣都不赞成。 打仗劳民伤财会动摇国之根本,万一打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们总是主张求和。 金银珠宝南梁国的公主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是鞑子的胃口是看不到底的。 永远都不可能满足他们。 等他们觉得时机成熟,就是挥兵南下的时刻。 “夏姑娘,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可惜,有很多人明明懂得这个道理,却只当不懂。”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破坏眼前富贵荣华的生活。”说到这里,夏云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略微的打听了一下,现在南梁国关于麻醉方面的药物,自从失传之后再也没有好的药方能让人醉而无知觉,所以,我准备收集药材,看看能不能制出麻醉散。” 这一次沈栖是真的被震动了,可以说眼睛里带着一丝激动。 的确像夏云桐所说,如今用于治疗伤病上的能让人醉而无知觉的药物的确有,但效果并不理想。 这样的麻醉药物,夏云桐不能一下子就制出来。 伤寒丸养神丸以及其他的药丸,即便在后世也是常备药物。 不过不是药丸,大都是胶囊或者是片剂。 纯中医治疗不做手术只有针灸,在中西医结合时,也有现成的麻醉药,不需要熬制什么汤药来。 而且这个时代与她所知的时代是有一些断层的,但奇异的是在某一个节点又意外的相同。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将现在已知的药方拿出来进行提炼,再结合自己所熟知的,制出一种全新的麻醉药物来。 不论是口服或者是外用,都要做到醉而无知觉。 “夏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替你寻来。” 夏云桐抿嘴一笑:“这里的药物差不多能用上七八样,等我琢磨好药方之后,我就会告知于你。” 这麻醉散研究出来之后也只能给沈栖。 “夏姑娘,这事儿需要保密。”沈栖敛去眼底里的温柔,神色认真的说道。 “嗯,我知道,研究出来之后,我也只给你。”说到这里,夏云桐又说道:“不过,我明天要回凉水湾了,你能等上一个月吗?” 莫说一个月了,就是一年十年也等得。 “夏姑娘,不要有压力,你给我的两个药方亦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我回去先看看能不能让我娘亲开口说话。”她看着沈栖,神情有些苦恼:“沈老夫人不会放弃的,而且我娘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儿,等她知道了又是什么想法,我现在无从得知,但不管如何,如果能治好是最好的。” 不知不觉的夏云桐就对沈栖说出了这番话。 “我打算与沈知府见一面。”斟酌了一番,沈栖沉声的开口说道。 “你会和他说我们两个是同乡吗?” “为什么要瞒他?”沈栖笑了:“沈知府是个聪明又很能审时度势的人,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所以沈知府应该也能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定过亲,然后又退婚了吧。 作为沈知府心里没有想法是假的。 这里面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非常复杂。 所以两个人很是默契的,不去提从前的那点破事儿。 沈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不自然的,但是看到夏云桐完全的云淡风轻,他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总之就很复杂了。 沈栖轻轻地攥了攥手指,将这莫名的情绪抛到一边。 “明日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凉水湾村。” “是明面的还是暗中的呀?” 沈栖想了想:“我安排他们乔装成镖局的,你跟着他们就可以。” 这样也行。 不管怎么说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家里人不知道怎么惦记呢。 第130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这间储藏药材的院子。 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啦啦的响。 沈栖是站在夏云桐身后的,空气中就隐隐的传来一股淡淡的冷香。 很好闻,就像冬日里梅花上的一捧雪,也像荷叶上凝结出的露珠。 沈栖脚步一顿,可随后又不动声色的继续跟上。 陈伯已经煮好了茶,看到他们两个人过来,端着茶盘就进了前厅。 茶的温度刚刚好。 在这里,夏云桐是主人,她给沈栖倒茶。 动作谈不上好看,但是落落大方。 与那世家女从小精心培养出来的不同。 沈栖将半杯茶喝了进去。 他该回去了,他的路走的注定艰辛,又充满着不确定。 他不能贪求更多。 “军营里还有事儿,我要回去了,你要是回朱家医馆,我顺路送你回去。” 夏云桐也站了起来:“那我们一起走吧。” 陈伯这里已经留下了日常生活用的银子,卖身契就在夏云桐的手里,对于无家可归的陈伯来讲,他觉得自己没准真的能在这宅子里养老了。 所以他每日都会将这宅子从里到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自从药材运进来之后,他就更上心了。 所以夏云桐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夸了他这煮茶的手艺真不错,然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的朝大门口走去。 蹲在门口的夏金水是真的没有耐心的等下去了。 他们在干嘛呢? 进去的时间也太长了吧,他们两个怎么会这么熟悉呢? 就算是黎老夫人又有东西给夏大丫,可是应该去朱家医馆呢。 所以,这个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夏金水简直就是百爪挠心,他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推开了门,然后就与站在门口的夏云桐和她身后的沈栖打了个照面。 夏金水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的。 最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一脚踏进门里,在路过的行人朝里面看的时候,啪的一下将大门关上,背靠大门,他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个人。 作为夏云桐的兄长,他有责任有义务要问清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谁家的宅子,谁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夏云桐真没想到夏金水就在门外。 而沈栖自然也没想到。 一时间就显得有些错愕。 夏金水看两个人都不说话,上前一步,伸出手指着着沈栖,声音有些怒意:“沈四郎,不要以为你攀上贵人了,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当初你救了大丫不假,可亲事你也同意了,后来你娘又带着你来退亲,我们夏家也同意了,这如今是什么意思?我们家大丫,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虽然这话直接,可夏云桐还觉得挺暖心的。 沈栖愣怔了一瞬,连忙说道:“你误会了,沈某绝对没有轻慢之心。” “可这算怎么回事儿,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我们家大丫还怎么嫁人呢?” “金水哥,言重了言重了,我找沈四哥是有点事儿,这不,就要回去了。”夏云桐连忙解释道。 “就算是有事儿,你们也不能老这么牵连呢,上次就有人问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定亲了?”说到这里,夏金水看着夏云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丫,咱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夏云桐: 沈栖: “金水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是正常的来往,你可别想歪了。” “是我想歪了吗,你们孤男寡女的。” “什么孤男寡女,陈伯也在的。” 然后夏金水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老头,狐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又看了眼夏云桐:“大丫,这谁家呀?你怎么到这来了?你认识这老头?” 陈伯在一旁沉默不语,显然的,大小姐是被她家的兄长给误会了。 不等夏云桐说话,一旁的沈栖开口道:“夏兄,这宅子是黎老夫人送给令妹的,这是看宅子的陈伯,今天是奉老夫人之命,给令妹送些药材。” 黎老夫人,又是黎老夫人,这黎老夫人对待夏大丫也太好了吧,这比亲祖母对亲孙女还要好呢。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了,在他们凉水湾村没有哪个祖母对孙女会好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再这么牵扯下 去,夏大丫你会嫁不出去的。” 虽然沈栖与夏云桐心里都明白,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回事,对彼此的定位和身份早就有了清晰的认知。 可是夏金水不知道啊,所以夏金水完全是出于这个时代兄妹之间亲人之间最关心的立场。 于是,沈栖的眉头就微微的蹙了起来,不得不反思一下,夏金水其实说的也没错。 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单独与夏云桐见面了。 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竟然闷闷的,有一种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的感觉。 可他还是开口说道:“近日军营会比较忙,老夫人托付的这件事情办好之后我也该回去了。” 他看向夏金水,仿佛并不在意刚才夏金水对他的无端指责,声音温和的说道:“正巧有镖局护着一个车队去往彩石镇,我已经与他们说好了,你们跟在他们车队之中,这一路上,安全是有保障的。” 夏金水眼睛一亮,不过有些半信半疑的:“你真的找到了一个镖局?” 沈栖轻轻的点点头。 “沈四郎,话说自从你打了白狼之后,你就好像特别厉害了。”夏金水这人就是这样,该说的话说完之后,他也很快的就转移了注意力。 其实心底里对沈四郎还是有些仰慕的,毕竟他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手,如今人家还进了军营,更是他们这些穷小子撵都撵不上的,就有些羡慕:“跟我说说军营好吗?每天都做什么,你们会去北疆打鞑子吗?” “每日就是训练,很苦。”沈栖神色认真:“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 沈栖并没有直面回答,去不去北疆战场。 “咱们都是穷小子,训练再苦也不怕的。” 夏金水扯住了沈栖的衣袖,继续热切的问道:“沈四郎,你说我要是去当兵,需要到哪里报名,你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第131章 改换门庭 夏云桐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 “金水哥,你想去当大头兵吗?” 现在的人对当兵可并不热情。 因为这时候大头兵很苦的,而且男子基本都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当兵还没有银子拿,等于白白的将一个劳力给送了出去,所以民间就有一句话,好铁不捻钉好男不当兵。 夏云桐接着说道:“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家里还等着你早点娶妻生子呢,而且家里也离不开你的。” 沈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夏金水的手里抽出来,瞥了一眼夏云桐。 一开始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说出这番话。 可是之后他就清楚了。 战场上生死无常。 他缓缓的开口说道:“想入军营并不复杂,你与我是同乡,我可以做你的保人。” 夏金水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真的,你可以帮我?” 沈栖缓缓点头,声音认真而又低沉:“南梁国与北鞑国,或早或晚必有一场大战,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也许功成名就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你也可能战死沙场济济无名,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沈栖的声音很平静,夏金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起来,似乎没有想到还有这么残酷的一面。 可夏金水竟然很快的接受了,挠了挠后脑勺说道:“这些我咋可能不知道呢,当兵又不是儿戏,可我觉得这是我出人头地唯一的路。” 沈栖朝院子外走,他耽搁的时间久了一些,就不准备再多待了。 夏云桐也忙跟上前去,然后推了一把夏金水:“现在朝廷也没有强征兵丁入伍,你想要去的话也要回家跟家里人讲清楚,我们明天就回凉水湾村了,稍后再说好不好?” 夏金水点点头,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这个宅子的事儿,本来已经踏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转身就朝着院子看过去,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大丫,你这宅子也太漂亮了吧,咱们凉水湾村加一起都顶不上你家一间房子,你这房子打算怎么办呢?你们家搬过来住吗?” 夏云桐一把拉住了夏金水,低声的道:“回去之后先不要嚷嚷。” 夏金水性子直,可也不傻,连忙点头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说。” 这么大的宅子,要是村子里人知道了,还不知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张婆子那么偏心,弄不好会想着宅子霸占给她的两个孙子娶媳妇。 只不过夏云桐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但现在不好对夏金水讲。 有夏金水在,沈栖不好送夏云桐回医馆,他对夏金水说道:“你要是想入军营,可以来大同州找我。” 夏金水连忙点头致谢。 在门口告辞之后,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夏云桐。 此时,夏云桐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总有些莫名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缓缓的流淌。 几息之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沈栖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来,之后,快步的离开了。 在路上的时候,夏金水看着云淡风轻的夏云桐,心里不明白了,这大丫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跟沈栖这么牵扯下去,难道还想再跟他定亲? 但那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可这事儿,他作为兄长,却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没了。 不过他却还是很认真的说道:“大丫,我是很认真的,沈四郎都能去军营,我为什么不能去?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且想要改换门庭,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读书不成,也就只有去军营这条路。” “改换门庭?”夏云桐看着夏金水,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确让人感到有些震惊。 “对呀,改换门庭。”夏金水重重的点头:“天赐和金桂从小就去学堂,不管日子过得多苦,这学堂都没有耽误,你们夏家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吗?” 既然夏金水有这个想法,夏云桐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其实这本来就是矛盾的事儿,夏金水真想要出人头地,要么做一方富豪,要么就去征战沙场,因为他这个年龄再读书已经晚了。 以前的夏金水没有这想法。 这段时间他跟着夏云桐真的是长了见识,想法自然而然就变了。 其实在夏云桐看来,这条路也真的是唯一的一条路。 到了医馆的时候,却没想到有两个人在等着她,一个是知府的母亲,另一个是总兵的夫人。 这两人都在等着夏云桐回来,谁都没 有离开,都坐在前厅之上,沉默的喝着茶。 都是官员的家眷,自然是认识的。 总兵的夫人华氏温婉大方,是个会说话的,她与沈老夫人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她说话轻柔细语的,坐在一旁的沈老夫人,脸色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了很多。 倒是没想到,她的孙女竟然还入了黎老夫人的眼。 这黎老夫人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发配到这里,可也改变不了人家出身皇家的事实。 只是不知道她找夏云桐是什么事儿。 当夏云桐到了前厅的时候,这两人眼睛都一亮。 不约而同的又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各自移开了视线。 夏云桐都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一起来了,总兵夫人来她知道为什么,应该是那瓶润肤膏起了作用。 那是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没日没夜辛辛苦苦熬制出来的。 是纯天然的美白润肤品。 一旦用上了就没有不喜欢的。 沈老夫人找她,她也能猜出是为什么,但她相信这沈老夫人目前不敢在总兵夫人面前戳破真相。 给两人见了礼,夏云桐看向年长的沈老夫人:“老夫人,您来医馆,可是有什么事儿?” 沈老夫人定定的看着夏云铜,心底里是非常满意的,就她到现在,真还没见过在气质上能胜过她这出身乡下的孙女的姑娘。 尤其是,长的还好看。 她轻咳了一声,缓声的说道:“多亏了你和朱大夫,我才侥幸又能多活几年,听说你明天要走,我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 “那就谢过老夫人了。” 夏云桐客客气气的道谢,然后沈老夫人就站起身来,她也知道今天是没什么结果的,有些遗憾,可也无可奈何。 第132章 回村 她与夏云桐说了几句话,又留下了一堆东西,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华氏觉得这两个人有些怪怪的,但她笑盈盈的,只当什么都不知的拉住了夏云桐的手,真心的夸赞道:“不愧是回春圣手的徒弟,你那香脂可真好用!” 话,既然已经开了头,那接下来华氏说的就很顺畅了。 她问夏云桐想不想在这里开个脂粉铺子? 夏云桐早有此意。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华氏出铺子出人手,夏云桐出技术,利润方面,华氏并不占夏云桐的便宜。 然后就定下来五五分成。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香脂的配方以及制作过程,还有注意事项,相关的东西多了去了。 夏云桐大大方方的将这方子写出来,交给了总兵夫人华氏。 华氏简直是目瞪口呆,捏着纸张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几下。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会觉得这是向她示好,想攀上他家这个靠山。 可对于夏云桐,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但丈夫慎重的告诉她,一定要郑重对待。 她一个后宅夫人,一向以夫为天,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黎塘能给她这句话,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夏姑娘,你这对我太信任了吧,你就不担心我得了这方子之后一脚把你踹开?”回过神来的华氏半真半假的说道。 夏云桐眨眨眼睛,毫不在意的说道:“接下来我还有其他的香脂香粉,就问夫人您舍不舍得?” 愣怔了那么一瞬间,华氏就笑开了,她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秉承着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可此时笑得很开心。 “不舍得,不舍得。”她在那里连忙的说道。 在院子里的朱大夫坐在树下慢悠悠的喝茶。 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颇有一种神奇的感觉。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夏云桐与沈知府有什么关系,但想来关系是非同一般。 伤寒丸在京城里有六王爷出手,在这大同州有沈知府,如今看来就算是总兵没有参与,可是却也不会给找麻烦。 要知道,这两人就代表着了大同州的两方势力,有这两人在,没人敢打伤寒丸的主意。 朱大夫仔仔细细的从头捋起。 然后他才发现,其实从一开始,这夏姑娘就是有意为之啊。 朱老大夫笑着摇摇头。 这要是个男子,还不定是一番什么样的成就呢! 这一次,夏云桐回凉水湾村很是顺利,跟在镖局的车队中间,一路上风平浪静的,而且被照顾的还很好。 等夏金水赶着一辆大马车进了凉水湾村的时候,天空中就飞来一只黑褐色的老鹰。 一个俯冲就朝着夏云桐的马车冲过来,夏金水知道这是夏云朵还有那小男孩养的大老鹰。 很是新奇的抬头看,然后就见到这只老鹰落在了车棚上。 老鹰仰起头叫了几声,夏云桐听到声音,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就又坐了回去。 不大一会儿,前面就跑来两个姑娘和一个小男孩。 那是二丫三丫还有沈哲。 这一次夏云桐又是满载而归,凉水湾村的村人正好从地里干活回来,说不羡慕是假的。 然后都纷纷问夏云桐那药材卖了多少钱呢,这回回来还收不收了?收什么呀?这山里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摘来卖的呢? 七嘴八舌的,他们围在马车旁边,很是热闹。 夏云桐笑着说道:“大家伙别着急,暂时没有可以采摘的药材,不过,过段时间就应该有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 “真的,那可太好了。” “大丫,你真是厉害啊,我们还担心你收了那么多黄花地丁,卖不出去砸在手里怎么办呢?” “要你闲咸吃萝卜淡操心,怎么可能砸手里,夏大丫从我们这里肯定赚了不少银子呢。” 说这话的是赵家的一个婶子,阴阳怪气儿的。 夏云桐就笑着说道:“赵婶子,你要是觉得亏了,下次我再收药材的时候,你可以单独去卖,没准就能卖个高价呢。” 赵婶子愣了一下,脸色就有些涨红,她哪有那个能力自己去卖了,卖给谁呀,她见到医馆的人连话都不敢说的呢。 她瞥瞥嘴,看大伙没人搭理她,就朝人群后面退了过去。 夏云桐勾了勾嘴角,进了自家的院子。 夏良的腿 已经完全的恢复正常。 人也精神了许多,连氏也出了月子,抱着小娃娃站在门口,眼圈有些发红的看着夏云桐。 二丫兴高采烈的喊着夏云桐:“大姐大姐,我已经给你烧好了水,就放在房间里,你快去洗一洗。” 一旁的夏云朵不甘示弱:“大姐,你的衣服我又给你洗了一遍,晒干了之后都叠好了” 夏云桐摸了摸两个妹妹的脑袋,随后看着站在对面不吭声的沈哲,嘴里说道:“阿哲蛰,你怎么不说话?” 沈哲眼睛转了转,指指天空,小声的说道:“阿雪的一个翅膀都掉色了呢。” 夏云桐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进村的时候,这老鹰就直接飞过来,用翅膀不停的敲打着她的车顶了。 “没关系,等明天让它再洗个澡就好了呀。” “大姐,你不在家的时候有好几个人来提亲了呢。” 夏云双扯着夏云桐的衣袖,悄声的说道。 夏良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大丫劳累一路了,快去洗洗,那些提亲的我和你娘都没看上,不用管他们。” 站在门口的连氏也跟着点头。 夏云桐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人性不经考验,可她还是希望她真心对待的这些人,也能真心对待她。 如今看来,没让她失望。 凉水湾村虽然贫穷,可这景色是真的好。 山清水绿,鸟语花香。 也没有大同州那么热。 站在门口总有凉爽的风吹过来。 夏金水站在大门口,问下夏云桐:“大丫,你家这马车是停在门口啊,还是我给你赶进去?” 这话一出,夏家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马车难道不是借来的? 夏云桐对夏金水说道:“金水哥,先放在门口吧,你进院子里吃口饭再回家。” 夏良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桐:“大丫,这马车” 第133章 不相信 夏云桐看着不明所以的夏良,声音温和的说道:“爹,这马车是黎老夫人赠给我的,只不过那时候咱们家房子已经被烧了,而且我不大想接受老夫人这么多东西,就想着还给她,这次我就去大同州,可老夫人不但不收回马车,还又送给我一个宅子” 说到这里,夏云桐看着目瞪口呆的夏良和连氏,接着笑盈盈的问道:“爹娘,咱们要不要搬到大同州去呢?” 夏良嘴巴张了张,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而连氏则是一把将夏云桐拉进了屋里,神色焦急的看着她,然后就开始比划起来。 不但神色焦急,还有些仓皇不安。 夏良也跟着进来,急声的说道:“大丫,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真的还是假的?” “我骗你们干什么,这是真的,这马车是咱家的,然后大同州那里咱们还有一个宅子,金水哥都知道的。” 夏良转过头看着跟进来的夏金水。 夏金水点点头,大大咧咧的说道:“那老夫人喜欢大丫,给了就收着呗。” 尽管他心里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直觉告诉他,这宅子没准就和沈四郎有关系呢! 可这话他不能说。 夏良艰难的开口:“大丫,无功不受禄啊,老夫人已经给了太多了,我们不能再收了,再收下去我们承不起呀” “有什么承不起的,爹娘,你们也不要太过于惊慌,你知道黎老夫人还有一个什么身份吗?” 夏良和连氏连连摇头。 夏金水还真不知道,也好奇的站在一旁听着,然后二丫和三丫还有沈哲也都跟了进来。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一眼沈哲,开口说道:“我救下的这位老夫人,是六王爷的妹妹,也是当今皇上的姑姑!” 沈哲诧异的挑了挑眉头。父皇的姑姑,那应该就是那个被发配到大同州的总兵一家了。 父皇其实并不喜欢他们,但是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那绝对是天一样的存在了。 所以,夏良嘴唇都颤抖了,也说不清是惊还是喜,他只觉得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 连氏也同样如此。 抱着小儿子的手有些紧,然后这孩子就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夏云桐连忙伸手去逗小弟弟,然后问夏良:“爹,小弟弟起名字了吗?” 一说到这个,夏良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漾开了笑容,朗声的说道:“起名字了,叫夏文星。” 随后又加了一句:“是咱们的老族长,对了也是咱村的里正给起的呢。” “大姐也累了,快去洗洗吧,一会儿水就要凉了,我去给你们做饭。”一旁的二丫虽然没怎么听明白,但知道家里的日子好像是越来越好了,还有了马车,好像还有了什么宅子。 夏良两口子这才反应过来,连氏抱着孩子进了里屋,让夏云朵看着他,连氏开始跟二丫一起做饭。 夏金水着急回家,与夏良说了几句话之后,拿了一堆东西就走了。 夏良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马车,半晌之后就脚步发飘的奔着马车而去。 这枣红马可真好啊,马车也做得结实,又宽又大,彩石镇好像都头一份儿了。 他有点明白女儿的意思了,大丫是告诉他不用过于惊慌不安,她救了一个很贵很贵的老夫人的命,所以人家对她的回报也是丰厚的。 但是夏良觉得适可而止,可不能太贪心,惹了人家的厌烦。 所以等一会儿可要跟女儿好好说说。 京城,金凤宫。 康元帝中风之后,蓝蔻儿就将他移到了自己的宫殿。 她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的听着大宫女跟她禀报,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 眼底里闪过一抹阴狠。 这一个个的,康元帝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上蹿下跳起来,忘了当初一个个跌到尘埃里的惨样了。 是不是真以为康元帝就此倒下再也不会起来了。 她的嘴角带着冷笑,让大宫女退下。 蓝贵妃声音冰冷的问意识区域里的系统:“你修复的怎么样了?不要给我装死,我要是不成了,你也肯定被销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系统其实早已经恢复正常了,当然了,它也从来没有不正常过,只不过这段时间它搜遍了自己的资料库,甚至还偷偷的和总部联系。 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甚至对于它所描述的有一个人类女孩能将它投影出来 的身体给捏住觉得实在荒唐。 它解释了也没人信,总部单方面的掐断联系。 此时听到宿主在那里说话,不得不强打精神说道:“已经恢复正常了,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现在看不到进度条,如今已经有多少了?我要换药丸。” 系统有些心虚,它当然不敢跟蓝贵妃讲,它偷偷用了积分换取和总部的联系。 它调出了系统面板,倒没想到康元帝与蓝贵妃在这段时间感情又突飞猛进了。 还真的就到了百分之九十五。 系统松了一口气,也轻松了许多。 它尽力语调轻快的道:“宿主,恭喜你现在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了呢,现在就换长生丸吗?” 蓝贵妃阴沉的脸色,终于染上一抹喜意,她当然要换的。 而且还是马上! 然后一粒药丸就出现在了蓝贵妃的手心里。 “宿主,一次只能换一粒,这个你以前也知道的。”系统现在也不大敢惹喜怒不定的蓝贵妃。 蓝贵妃心口一沉,这才意识到系统还有这个规定呢,她恼怒的站起来,挥起衣袖,将桌子上的茶盏全都扫了下去。 三年呢,还要等三年才能换第二粒。 低头看去,手里这粒药丸,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一看就不是这个界面所能拥有的。 就连在后世也没有这样的东西。 吃了之后可以治疗一切疾病,按照药效,康元帝不但能重新坐在龙椅上,而且他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这对这个朝代的人来讲,那都已经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了。 蓝贵妃拿着药丸就朝着寝殿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第134章 不能给他吃这个 如今她的家族已经遭受重创。 就算还有人支持她,可是她也一下子就变得势单力薄起来。 这三年之内,万一有什么事情呢? 就在这时候,系统忽然阴测测的开口:“宿主,我要提醒你,以前升级你换的东西都用在了你自己身上,这一次你要是给康元帝,三年之内你假如有什么不测可就只能等死了。” 蓝贵妃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呀。 以前是想着升级的,到百分之九十五之后,三年的时间正好可以将两粒长生丸都兑换出来。 到时候她与康元帝一起服下去。 她就能和康元帝真正一起做到比翼齐飞。 可现在只有这一粒啊,如果这三年之内自己真的突然间染病了,或者有什么意外,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系统当然不希望她这个宿主出问题。 蓝贵妃刚才说的没错,宿主出了问题,它也随之被抹杀。 这是总部为了防止系统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会做什么不利于宿主的事,或者不能很好的认真收集能量定下的规矩。 蓝贵妃看着寝殿的方向,不由得犹豫起来。 室内一片安静,宫女太监都被她赶了出去,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内。 这时候殿外响起男孩清朗的声音:“母妃,孩儿给您请安来了。” 蓝贵妃一下子愣住了,她还有儿子和女儿呢。 她当初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蓝贵妃急声的对系统道:“将这药丸先存放到储物格里,等我好好想想再说。” 系统动作迅速的将药丸放到了后台的储物格里。 看着空荡荡的储物格,也觉得它这宿主真败家。 以前那么多的积分升级的礼包,她都用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就没想着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等三皇子在这里呆了一炷香的功夫又离开之后,蓝贵妃并没有马上将药丸拿出来,但她却让系统开放权限。 康元帝不能这么病下去,她现在做什么都缩手缩脚,所以康元帝是她唯一的靠山,就算不能服用长生丸也可以想别的办法治好他的病。 既然升级了,肯定还有其他的福利。 果然在右下角找到了一个说明。 升级到百分之九十五,可以在系统商店的指定商品中免费选中一样商品作为奖励。 蓝贵妃迫不及待的打开系统商店,指定的商品只有三样,其中有一瓶药正好治康元帝的病。 蓝贵妃喜出望外的让系统将这药丸兑换出来。 这是一粒普通的白色药丸。 但只是能治好病,并没有其他的作用,可对于康元帝来讲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而且她又不是不给他,等三年之后再换出一粒,那时候就可以无后顾之忧的两个人一同服下去。 这样想了之后,蓝贵妃拿着这个药丸就去了寝殿。 自从康元帝病了之后,蓝贵妃对周围的人都不信任起来,这段时间换了很多人,但他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不可能去照顾一个病人,所以照顾康元帝的是她父亲给她留下的几个太监和宫女。 这些人家里都已经被他们给控制住了,所以他们都是最忠心的。 蓝贵妃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挥挥手就要服侍的太监和宫女都退下去。 她扶起康元帝将药丸送进他的嘴里,药丸入口即化,蓝贵妃目不转睛地盯着康元帝,一直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系统面无表情的看着搂抱在一起,你侬我侬的两个人。 它漠然的看着虚空,目前的危机算是解决了,可那个可怕的姑娘如今在哪儿呢? 凉水湾村,夏云桐开始给连氏针灸。 但这并非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希望并不大,对于夏云桐来讲总是要试一试。 给连氏行完针之后,逗了一会儿小文星,夏金水背着行李来跟夏良告辞了。 在他身后是个老牛车,神情又激动又惶恐的夏金宝站在老牛车旁,他准备将弟弟送去县城。 这老牛车是村里卖豆腐的老赵家的。 这几天村子里也传遍了,说是夏金水要去军营当兵,要找沈四郎去。 夏良自然也知道,但他不好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夏金水这么坚决。 夏良让夏金宝将老牛车 送回去,他则是拉着兄弟俩去了县城。 而且夏良也想去县城看一看,这马车这么养着是不成的,他总要找个营生干。 不拘是拉脚也或者是帮人捎货,每日也会有银钱进账的。 马车赶走之后,张婆子也从老宅那边走过来。 夏云桐回来之后,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服。 是透气比较好的棉布做的,乡下人嘛,一双手很是粗糙,你让她穿绫罗绸缎她也是穿不来的,倒是这透气好的棉布最是适合。 张婆子如何舍得,而且他她这人比较要脸面,以前对二房那样刻薄,如今反过来二房这样对她,她没有像夏满囤那样接受的心安理得,所以,她现在依然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但她也让村子里人知道二房对她的孝敬。 所以现在张婆子是这村子里最让人羡慕的老婆子了。 夏云桐自然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别管谁当皇帝,想要不认爹和娘,那你就等着被赶出家族无容身之地吧。 历来都秉承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就像沈老夫人,做了那么大的恶事,可沈知府该孝顺还得孝顺。 夏云桐笑盈盈的接过了她手里的罐子。 这是她亲手熬的鲫鱼汤,没什么油星,可汤是奶白色的,尽管日子贫穷,张婆子还是有点本事的,这鲫鱼汤熬得很鲜香,一点都没有鱼的腥味。 据说喝了鲫鱼汤奶水会很足。 不过夏云桐已经给她娘调理的很好了。 这是张婆子的心意,自然要接过来。 张婆子坐在房檐下,今天天气比较热,她也没去抱夏文星,但却笑眯眯的看着连氏怀里的小孙子,眼睛里是挡都挡不住的慈爱。 只不过看到院子里的二丫和三丫之后,那慈爱就淡了很多。 夏云桐微微蹙眉,也幸好二丫三丫对张婆子一直没什么期待。 第135章 找上门来 有张婆子在这里,夏云桐就问张婆子:“奶奶,老宅那边有事儿吗?” “没事儿,你要是忙就忙你的去。” “行,我跟妹妹去后面林子一趟。” 夏云桐前段采金银花的时候看中几样药材,如今也快到了成熟的季节,最近这段时间采山的人比较多,有一些对药草一知半解的村民很容易将她看中的两样药草给毁掉。 夏云桐带两个妹妹,还有沈哲进了后面的林子。 这片山林依然是无主的,夏云桐的金银花就是在这片山坡采的,这里灌木丛还有野菜都比较多,但成材的树木几乎没有。 然后在一片平地上长着一大片的车前子。 只不过这车前子依然不是采摘的季节。 夏云桐这一路上教了这三个孩子不少药草知识。 不管有用没用的,知道总比不知道强。 已经重新上了一遍颜色的雪鹰在半空中低低飞过,这里没有高大的树冠,大多都是低矮的灌木丛,所以它飞行起来比较能展得开。 然后四周的小鸟就吓得扑棱棱全都飞走了。 他们并没有走得很远,在一处灌木丛后,夏云桐开始挖麒麟花的根茎。 这东西一长就是一片,差不多有三十多株。 麒麟花的根茎是炮制麻醉散的配药之一。 几个人一起动手,用了半个时辰将根茎都挖了出来,放到了背篓里。 沈哲并不是第一次进山林子,夏云桐也知道不定在什么地方就躲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保护沈哲的。 沈栖再信任夏云桐,也不可能放心将他这个弟弟一个人扔在凉水湾村。 他隐晦的提过,有一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在暗地里保护着沈哲。 “今天就是来挖这个的,该回去了。” 沈栖意犹未尽,看了一眼夏云朵,夏云朵就拉住了夏云桐的衣袖:“大姐你看我还背了一个背篓,玉翠她们说前天那场大雨之后又有不少蘑菇冒出来,我们采一些好不好?” 以前他们也采蘑菇,摘干净晾干了,会被张婆子拿到镇子里去卖。 从来不知道这蘑菇与鸡肉还可以炖在一起。 甚至可以锅里放点油和几片肉片,将焯好的蘑菇配上辣椒,炒上一大盘子可以吃上一大碗白米饭。 夏良家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 既然有白米,夏云桐就拒绝再去吃里面什么都有的糙米。 夏良并不是很开心,他并不想花女儿这样得来的银子,然而夏云桐目前还没法跟他说,到年底可以分到几千两银子,甚至她现在手里就有几千两。 夏云桐属于几天之内就暴富那伙儿的,就没有了从无到有,一点点攒银子的快乐。 但有些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就像现在,采蘑菇已经不是为了卖铜板,而只是为了吃,甚至还有白捡东西的欢乐。 夏云桐站在草地上,看了一眼夏云朵又看了一眼沈哲。 沈哲已经明白夏云桐这眼神的意思。 他垂着两只手低下头。 虽然在夏家呆的很好,可毕竟还是寄人篱下。 夏云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的说道:“阿哲,你是我们家的福星,我不管你以后能不能回家,但我现在真当你是我的弟弟,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就直接跟我讲,干嘛这么客气呢?” “夏姐姐,我” 沈哲有些局促不安。 夏云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反正来都来了,她指了指前边一片背阴的山坡:“那里应该是有蘑菇的,走,我们去看看。” 夏云朵欢呼一声:“真的太好了,大姐,我想吃你炒的蘑菇。” “可以呀。”这点小要求,夏云桐会满足她的。 二丫已经清理完了麒麟花根茎的泥土,她是什么都听大姐的,背起筐就要也跟着走,可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张婆子的声音:“大丫大丫,你在哪儿呢?要是能听到我说话赶紧回来” 她们本来走的也并不远,看样子张婆子也进了林子,所以,这喊声大家都听到了。 姐妹几个面面相觑,夏云桐眉头皱起来,张婆子知道她们进林子做什么,等闲是不会进来喊的。 将背篓都背好,夏云桐带着这几个孩子就快速的朝林子外跑过去。 看到她们几个出来,张婆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拉着夏云桐急声的说道:“你快点儿回去,咱们家来贵客了。” 不等夏云桐问这贵客是谁呢,张婆子就匆匆忙忙的说道:“她说她家在大同州,你救过她的命,我以为是黎老夫人呢,但她说她不是她说她姓沈。” 说到这里,张婆子脚步顿了顿,神情复杂的看着夏云桐,嘴里说道:“你怎么突然长了这么多本事,这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救?” 夏云桐心口一沉,不用想,那就是沈老夫人来了,但她没说自己是知府大人的亲娘,要不然张婆子肯定不是这个表情。 不用想,沈老夫人这是按耐不住了,她要来看看她这唯一的孙女。 可是从回来到现在,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 关键是没法张口啊。 她也去了外公家,将属于他的银子都给了外公,连氏有心结,虽然也想念父亲母亲,可她并没有去。 是夏云桐和夏良一起去的,挑了两担东西。 小舅身体已经彻底好了,外公又给夏云桐塞了二两银子才作罢。 那时她看着秦婉,真的很想跟她讲,当年那个负心郎现在是大同州的知府,他们现在遭到报应了,这一生他都没有子嗣,所以他们现在盯着你唯一的女儿呢。 可这话她不能说呀。 哪里想到这沈老夫人竟然直接找了过来。 明明沈知府答应过她的。 果然,在院子的凉棚下,沈老夫人坐在那儿喝凉茶,旁边站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 而连氏抱着文星,有些拘谨的坐在旁边。 沈老夫人的视线落在她抱着的小孩身上,眼睛里带着热切。 这可是她的曾外孙啊。 是亲亲的哟。 而连氏干巴巴的陪着笑,她不会说话又怎么能待客呢?而她更不能去林子里找夏云桐了。 所以这时候只能陪在一旁,后背都被汗水给打湿了,简直是受罪一样。 沈老夫人撇撇嘴,对她这样子一点都不满意。 第136章 无巧不成书! 连氏本来就是心思敏感的人。此时此刻看到这个一身贵气的老妇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更加的紧张了。 可是这家里只有她一人,她心里想,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女儿救过另一个贵人呢? 可这年头不会有谁上赶着说你救了我的命如何如何的。 连氏完全不知道她的大女儿在外面做了什么。 这次回来,大女儿告诉她,她已经是老谷子的徒弟了,手里还有他送来的印信,那印信她已经看了,不认识刻着什么字,但一看到东西就知道价值不菲。 尽管如此,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而这些夏云桐当然也知道,可有些事情做都做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所以夏云桐也没有时间去应对张婆子的疑问,用最快的时间站在了沈老夫人的面前。 沈老夫人看到夏云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自然,可随后咳嗽了几声,脸上就带上了笑容,顺带的还撇了一眼连氏,别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养出来的女儿倒是不错。 然后连氏终于松了一口气,抱着孩子忙站起来,沈老夫人动了动手指,真的很想将这小孩抱在怀里亲香亲香。 从韩氏娶进门之后,她就一直盼着韩氏能多生几个,可她进门几年都没有动静,然后在韩氏的允许之下又纳了几个妾室。 那时她想,肯定是韩氏的问题,因为她的儿子是没毛病的,秦婉生的女儿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就盼着这三个妾室肚子能传出喜讯来,她太想院子里有小娃娃的声音了。 可是,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孩子一个都没有。 那时候她根本没有怀疑到韩氏的身上,那女人惯会装模作样,她被她给蒙骗了,就以为自家儿子身体出了问题。 因为这并不是反常的事儿,这世上太多的人一辈子可能就只有一个孩子。 就像他们老家镇子里的钱老爷,娶了七八个女人,可却只有一个孩子。 她不敢找大夫,因为妾室也没有怀孕,那就证明她儿子是不行的。 所以她自家就胆怯了三分。 自家儿子在这方面并不执着,只说没有儿女缘分就不再强求,这些年只是专注于公务。 后来她才知道这都是韩氏捣的鬼。 也幸亏没去找大夫给儿子看,因为儿子也被那毒妇给下了药,无论找多少个女人也生不出孩子来。 儿子不让她来,并且将她禁足在后院,也幸好有一个县城连降大雨,冲毁了堤坝,附近的镇子和村子都被淹了,儿子没在大同州赶去赈灾了,她带着丫鬟婆子连夜坐马车赶往凉水湾村。 不能等了,到了这个年龄,就算不相认,让她去看看也好啊。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连氏,嫌弃的神情少了许多,再不争气,这也是自己的亲孙女。 看她满头大汗又紧张兮兮的样子,就柔声的说道:“玉兰,你养的女儿是极好的,你很不错。” 夏云桐: 这连娘亲的闺名都叫上了。 张婆子也就是在自己村子里吃得开,见到这样的贵夫人她是一点不敢上前的。 她站在大门旁边,也拦着二丫和三丫,不让她们靠前,万一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办,当然了,大丫是不同的。 连氏只能对着沈老夫人干巴巴的笑。 夏云桐走过去,给沈老夫人见礼。 “老夫人,你这是去哪里然后才顺的路呢?”夏云桐客客气气笑盈盈的问道。 沈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她本来就想到这里,哪有什么顺路之说,可话不能这么讲:“这次去迂曲县城看望一个老姐妹,然后就想到你这姑娘,就想来看看你们。” 此时此刻的沈老夫人自然也意识到,她这曾外孙女回家来根本就没说他们沈家的事。 但并不能怪她,因为在此之前夏云桐他们都认为那个山里的连老头才是他们的亲外公。 她不能强求。 可是,就这么回去也是心有不甘的。 下次再出门还不到什么时候呢,她那迂腐的儿子要面子的很,肯定不会先低下头来认他的女儿。 所以沈老夫人也站了起来,旁边的丫鬟婆子也连忙站在一旁扶住她。 沈老夫人却一把将她二人推开,指着外面的马车说道:“去将东西都搬下来,那是我给救命恩人的谢礼。” 丫鬟婆子不敢怠慢,马车本来就停在夏家的外面,离张婆子不远,张婆子自然早就看到马车了,这时候一听到谢礼,狐 疑的目光就投向了夏云桐,她这大孙女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都说无巧不成书,这快赶上一个话本子了。 张婆子拉着二丫三丫还有沈哲就退到了房檐下。 明显的这老夫人就是奔着夏云桐来的,而且张婆子也打怵。 别看平常耀武扬威的,可是在这老太太面前她自惭形秽。 那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 沈老夫人带的东西很多,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整整一马车。 都不容夏云桐拒绝,那两个婆子加上马车夫,就将这些东西都给放到了院子里。 连氏抱着孩子站在张婆子的旁边,张婆子想了想,将孩子接过来,小声的对她说道:“远来是客,虽然咱们穷,可还是应该留她们吃顿饭吧” 连氏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夏云桐,看到女儿眉头皱着,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但她还是将孩子交给了张婆子,走到夏云桐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比划了几下。 沈老夫人当然看到连氏的小动作了,眉头皱了皱,不由的心底里对秦婉也生了一层怨气,那女人肯定是恨她和儿子,所以才虐待她的孙女儿。 要不然好好的,怎么可能就突然哑巴了呢? 夏云桐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道:“娘,你别担心,我会给她回礼的。” 说着夏云桐就回了屋子,拿出了一瓶养神丸。 一瓶养神丸里有十粒,如今在京城肯定炙手可热。 沈老夫人也许不识货,那沈知府肯定是知道的。 她将药瓶递给了沈老夫人,客气的道:“老夫人,这是京城回春堂特制的养神丸,效果很好,您可以吃吃看。” 第137章 天壤之别 沈老夫人笑眯眯的接过了瓷瓶。 一旁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婆子,这时候突然惊讶的问道:“夏姑娘,这果真是京城回春堂的?” 夏云桐点点头:“是的。” 婆子脸带喜色,对旁边的沈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真是有福气的,你可知道京城回春堂的养神丸每个月只卖那么几瓶,别说老百姓了,就是那有钱的富商都买不到,据说京城的大官贵人们也都争着抢着呢” 听到这话,不说沈老夫人了,张婆子也朝着夏云桐这边看过来。 刚才她还觉得这老太太拿了这么多东西,虽然有些眼热可还觉得烫手,心里还嘀咕呢,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知恩图报呢? 上一次黎老夫人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老夫人又是怎么救的呢? 给的东西也太多了,对方到底是真要报答救命之恩还是看中了夏云桐?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懂这个道理,却没想到夏云桐拿出的东西来历竟然这样不凡,一时就有些着急。 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说给就给了呢?留在家里不好吗? 这个是不是救命的药丸呢? 张婆子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她这几个孙女,就没有一个和她贴心的。 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想着她。 但这时候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强忍着心里的怒气。 然后就有些用力,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夏文星忽然哇哇大哭起来,连氏就连忙奔过来,张婆子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可别让贵人看出自己不舍得呀,她连忙将孩子交给连氏,掩饰的说道:“我这小孙子应该是饿了吧?” 夏云桐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然后目光沉沉的看向了站在对面的沈老夫人。 不等她说什么呢,远处就传来连外公爽朗的笑声。 人还没到呢,声音就传过来,他喊的是夏云桐:“大丫大丫,你在家吗?快出来看看外公采到什么了。” 夏云桐一下子愣住了,连外公怎么会来? 而此时,沈老夫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一声外公,她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而且这声音隐隐的有些熟悉,毕竟当年是她亲手将秦婉卖给那个山里汉子的。 她脸色有些苍白,站在院子里,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这时候连外公已经迈着矫健的步伐,手里拎着一只山鸡,背上背着个背篓,站在了夏云桐家的大门口。 当他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沈老夫人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后就是恍然大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沈老夫人紧咬牙关一动不动。 夏云桐有些头疼。 这时候外边已经围了几个人,还有老宅那边的邻居林婆子。 她们都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夏云桐一家人。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他家似乎是交了好运了,这隔三差五就有人赶马车来给他们家送东西。 林婆子也是认识连外公的,笑呵呵的说道:“连老爷子,你女儿家来了贵人了,喏,你看,那马车就是贵人的,给他们拿了好多的东西” 连外公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沈老夫人,那目光隐隐的带着怒气。 如果是当年的他可能会将沈老夫人给打出去,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 他的视线落在了连玉兰的身上。 然后又看一下沈老夫人,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因为他很是不明白,明显的这老太太嫌弃秦婉也嫌弃她肚子里的孩子。 更何况连玉兰还口不能言,肯定会给他们丢脸的。 但是看沈老夫人的穿着,还有旁边站的丫鬟婆子就知道这老夫人可不是当年那个乡下妇人,似乎 想到一个可能,连外公也跟着变了脸色。 夏云桐反应最快,扬起笑脸,声音欢快地招呼道:“外公您来了,我还说带二丫三丫还有阿哲去看您呢,外面热,快进来喝点凉茶。” 二丫和三丫对连外公自然也是亲热,所以就上去将他手里的山鸡接下来,又帮着将背后的背篓拿下来。 几个孩子忙前忙后,连外公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沈老夫人,突然间就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 按照辈分,夏云桐可是要管这个老太太叫外曾祖母的。 沈老夫人站在院子里,眼神不善的 盯着当年那个山里汉子,如今已经变成了须发皆白的老头。 和她的儿子一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不由得挺了挺腰板,如今她儿子可是知府大人,是大同州的知府,掌管着好多个县城和几十万的百姓。 连他也在儿子的管辖之内呢。 他这是不知道她儿子是谁,要是知道的话,还不得跪下来给她磕头? 哪里还敢用这么挑衅的眼神看她。 可是当年的事情她做的一点都不光彩,哪敢与这连外公正面刚呢。 而且这件事情也不能传扬出去,传扬出去之后,她和儿子还怎么做人呢? 想到这里,沈老夫人对夏云桐说道:“夏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等以后去大同州,一定记得去家里做客啊” 连外公听到这话,狐疑的目光看向夏云桐。 什么?夏云桐对这老太太还有救命之恩? 这么狠心的老太太救她干嘛呢? 他看向夏云桐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是不是这孩子已经知道了什么? 夏云桐瞥了一眼沈老夫人,声音很低,却足够老夫人听得一清二楚:“老夫人,这救命之恩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一清二楚,不想横生事端,还是赶紧走吧。” 沈老夫人没想到夏云桐说话这么不客气,瞪了她一眼,但本身就底气不足,也不好和夏云桐说什么,倒真是痛痛快快的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从始至终也没和张婆子说话,张婆子却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连外公采的药材好,上次卖的价格也是最高的,在张婆子来看,就不是穷亲戚了,况且,她招呼连外公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于是上前将连外公请进了儿子新搭的凉棚里。 又让二丫端上一壶新茶。 连外公坐在那喝凉茶,有些心不在焉。 第138章 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连氏不明就里,看到连外公来了自然很高兴。 她跟连外公打着手势,让他留下来吃饭。 如今连氏生了儿子之后就有了底气,自然而然的,也敢留自家亲爹在家吃口饭了。 虽然想想有些心酸。 夏云桐给连外公又倒了一杯凉茶。 这是她特制的凉茶,适合夏天喝。 而连外公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连氏,这次倒没有拒绝。 连氏欢天喜地的去灶房做饭。 沈哲蹲在墙角看着趴在那里的野鸡,眼底里闪过好奇。 这只野鸡是活的,野性难驯,草绳绑着腿,一开始连外公拎进来的时候还不停的挣扎着,可当雪鹰停在房檐上的时候,瞬间趴在那一动不动,恨不得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沈哲觉得好笑,问连外公:“连爷爷,这野山鸡可以养着吗?” 连外公瞥了眼蹲在房檐上的老鹰,他早已经知道雪鹰的存在,当时还惊奇不已。 此时,他对沈哲说道:“你没看它吓得一动不敢动吗?有那大老鹰在,是养不活的。” 沈哲喔了一声之后,抬头去看雪鹰。 雪樱根本不理它,兀自蹲在房檐上,用一双鹰眼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而那沈栖做了它爱吃的肉干,会托人送来。 但并不是很及时,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觅食。 夏云桐感觉雪鹰似乎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张婆子站在门口,对夏云桐说道:“大丫,我回老宅叫你爷爷过来陪你外公喝几杯。” 连外公连忙说道:“亲家那么忙,不必了,我坐坐就走。” “客气什么,这又不是别人家,亲家在这里安生坐着,我去叫你老哥哥过来陪你说话。” 说这话的张婆子已经脚步飞快的朝老宅的方向走去。 院子外的人早就散开了,此时院子里有些安静,灶房里传出了腊肉的香味。 沈老夫人拿的那些东西已经搬到了屋子里,夏云双像往常一样开始整理分类,而夏云朵则是在屋子里哄着小弟弟。 看着这一幕,连外公的脸色渐渐的温和起来,他心里也很高兴,不管如何,女儿家的日子是过了起来。 他看着夏云桐,想起了刚才沈老夫人说的话,叹了一口气,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大丫,你实话跟外公讲,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夏云桐沉默了一瞬,坦言相告:“外公,我不瞒你,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情是有缘由的。” 于是夏云桐就将夏家遭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暗害,引起她的怀疑,就托在大同州军营里做军师的沈四郎给调查才发现的真相的事儿讲给连外公听。 现在害他们家的韩氏下了大牢之后就自杀了,沈老夫人本来是被韩氏下毒危在旦夕,但是这件事情需要沈知府知道真相,所以她才利用师父教她的针灸之术,将沈老夫人给救治过来。 自然而然的,彼此就都知道了。 连外公震惊不已,又气又怒,这韩氏心肠也太狠毒了。 同时有些紧张,后背也冒了一层冷汗,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亲爹竟然是大同州的沈知府。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明显可见,在微微的颤抖。 夏云桐连忙说道:“外公,您不要多想,不管如何在我们心里甚至在我娘的心里,我们才是一家人。” 连外功只觉得喉咙发干,好像很多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也说不出来。 询问的目光看向夏云桐,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大丫,你娘亲是不是还不知道?” “现在谁都不知道,我没跟任何人讲,外公,这件事情,不管对于沈知府还是对于我外婆,甚至于我娘亲来讲,都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况且事已至此,沈知府已经与我保证了,一切顺其自然,他不强求。” 连外公再也按耐不住站了起来,在这凉棚下来来回回的走着,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片刻之后,他顿下脚步问夏云桐:“大丫,你说这事儿我要不要讲给你外婆听?” 不知不觉的,连外公开始征求夏云桐的意见。 “外公,当年的实情我也告诉你了,沈知府的确是不知情,不过这事儿您做主,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连外公站在原地,神情有些失落,如果是年轻的自己肯定是接受不了,可是这么多年的日子过下来,他也知道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他渐渐的平静下来,然后又坐下来将一杯凉茶都喝了进去,放下杯子,很快的就下了决心:“大丫,我想带你娘亲回家一趟” “您是想让我外婆亲口告诉我娘吗?” 连外公艰难的点点头,他知道这个决定做下来之后,很可能他就会失去这个女儿。 因为哪怕是傻子都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对不起玉兰,当年要不是他不在家,她也不至于落下这个毛病。 待她长大该嫁人的时候,可选择的不多,可他还是费尽了心思将她嫁进了夏满囤家。 夏良是个心性醇厚勤劳能干的后生,跟他在一起,虽然会受苦,但却不会挨打受骂。 至于苦日子,这十里八乡的除了贵人老爷家,谁家的日子不苦呢? 当年的事情他只以为是沈家老太太,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所以才要将这童养媳给卖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秦婉已经怀了身孕,那老太太本来是准备将她卖给村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无赖汉的。 那无赖不是个好人。 他拿出家里所有的铜板又去山里采了药材,打了三只野鸡,还有一只兔子,然后将秦婉领了回来。 知道她有身孕后,当时是有些不舒服的,可都是苦命人,他反倒对她更好了。 况且能娶到秦婉,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玉兰的亲爹竟然是大同州的知府。 所以说当年的沈老太太是嫌贫爱富,想让她的儿子攀高枝,然后才将秦婉给卖掉的。 所以这老太太实在是可恶。 他缓缓的开口说道:“那沈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没有慈悲心肠,不过是因为马上要断子绝孙了,所以才找上门来。” “外公,您说的对。” 夏云桐重重的点头。 第139章 回娘家 连外公说的对,而夏云桐也是这么想的。 就算是认下沈知府,她也不会承认狠心刻薄的沈老夫人是她的亲人。 相信她的外婆也必不会原谅她。 更别说自家娘亲了,别看性子温婉,可有的时候执拗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的。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你娘回去。”说着连外公站起身子就要走。 “外公您不要着急,吃过饭我们再出发好不好?” 这时候不远处就看到夏满囤走过来,看着是慢悠悠不急不慌,可脚下步子却丝毫不含糊。 夏满囤过来了,不过夏云桐的大伯倒是没来。 这段时间,元氏安分的像个鹌鹑一样。 她这个元已经与元家村的元姓没有关系了,元氏族人已经将他们这一支给彻底赶了出来,从此之后,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再无一丝关联。 虽然让人心凉与这种做法,可是对于元氏来讲,没了在京城做小妾的侄女,婆婆对她虎视眈眈,小叔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她除了心底里诅咒嫉恨,其他的无能为力。 她就算想去害人,也找不到机会。 而且没有把握的事儿,她也不敢做。 村子里的赵里正还有赵有才的下场,就是对她最好的警告。 这里是她唯一的退路,况且她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她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 当然,元氏心里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夏家是不会休妻的。 所以哪怕夏云桐家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老宅那边也安安静静。 夏满囤也被老族长给警告过了。 所以走过来的夏满囤看到夏云桐的时候,难得的脸上带着笑意:“大丫啊,你外公来了,可真是难得,我今天要与他好好喝上几杯。” 说着还举了举手里拎着的酒坛子。 夏云桐自然而然的也得露出笑脸。 在这个时代生活,家里如果没有男丁,那真是极不方便的。 比如连外公来了,就要家里的男性长辈陪着最好。 她再厉害,也不能陪连外公喝酒。 所以夏云桐不但笑脸相迎,还将爷爷手里的酒坛子接了过来,尽管这坛酒也是自家给拿过去的,但她还是笑盈盈的说道:“爷爷,外公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夏满囤非常满意夏云桐对他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也是担心夏云桐在亲家面前不给他面子的。 毕竟从前他对她们着实不大好。 此时院子里的连外公也早就站了起来,堆起了满面笑容,将所有的心绪都压了下去。 但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沈家老太太当年就不是个良善的,现在她儿子一个子嗣都没有,而且还被害了身子,哪怕再娶上十个八个女人也生不出来,她可不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玉兰的身上了? 那样的话,她怎么能善罢甘休,所以夏家的人早晚也会知道。 到时候就只凭天命吧,但现在他还是夏满囤的亲家,不是吗?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酒也是纯粮食酿造的米酒,清冽醇香,不过连外公心里有事儿,也只喝了三杯。 夏云桐从大同州带回来不少的腊肉,相熟的人家送了一些,自家还剩下不少。 菜园子里有油菜白菜和萝卜,家里还有蘑菇干笋干,又炒了一大盘鸡蛋,配上白米饭,比过年都要丰盛。 夏满囤心里是酸酸的,但是他也没表现出来,毕竟这些东西自家也是有的,只不过老婆子看大儿媳妇一直心里有气,很少拿出来给大家吃,一般都是天赐和金桂回来才能做上一些。 夏满囤酒量不错,酒足饭饱之后,连外公就商量连氏抱孩子回娘家。 夏满囤竟然还在旁边劝说了一会儿。 恰巧在这时,夏良回来了,在村子口就听说家里来了一个老夫人,给送了一马车的东西。 他还以为是黎老夫人呢,眉头皱的死紧,总是这样送东西,他心里很是不安。 好在他也找到了营生干。 心里正高兴呢,就看到自家父亲与岳父在一起喝酒。 看到这一幕心里更高兴了。 然后就坐在饭桌旁吃午饭,一边吃,夏满囤在一边叮嘱道:“正好你回来,你岳母身体不好,走不得山路,你带着你媳妇和儿子回娘家看看她去。” 夏良转过头去看站在一旁的连氏,连氏咬 着嘴唇对他点点头。 于是这一行人就出发了。 家里交给张婆子,因为他们要明天才能回来。 连外公让夏云桐也跟着一起去。 毕竟这事儿夏云桐来说是最好的。 况且现在的夏云桐,给人一种很是信服的感觉。 等他们到了留山洼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尖上。 秦婉与连钰震惊的看着连外公以及身后的夏家四口人。 连玉兰自从出嫁到如今,一直没有回留山洼,也没有见亲娘。 她站在篱笆墙外看着秦婉,在她的印象里,娘亲一直是美丽的,就是性子很冷,但她出嫁的时候,娘亲还是满头黑发,可如今头发竟然已经花白了。 父亲和弟弟她是经常见到,与娘亲却是整整分别十五年。 连玉兰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不由自主的就跪在了门外。 夏良也跟着跪了下去,心里不是不愧疚的,虽然出嫁女很多都是这样,有的嫁的远了更是一辈子都回不了娘家,可是他们离的也并不是很远啊,就他的脚程,走上两个时辰就也到了。 所以他跪得真心实意。 父母都跪下去了,抱着弟弟的夏云桐就也必须跟着跪下去。 好在小舅动作快,健步如飞的从院子里出来,在夏云桐跪下去之前,将这一家几口都拉了起来。 嘴里亲亲热热的道:“姐,姐夫,你们回家了,真是太好了,外面热,快点进屋。” 夏云桐就势赶紧站起来,然后抱着小弟弟进了屋子。 小家伙乖得很,似乎知道带他出来玩儿了,乌溜溜的黑眼珠左右的转着,也不知道他的眼睛里能看到什么,但显然很是开心。 即便是秦婉,看到这个小外孙,一向冷淡的眉眼也不由得柔和下来。 第140章 了因果 连外公看着这一幕,也跟着笑眯眯的,可忽然之间一拍大腿:“哎呀大丫,我真是个老糊涂,真是不中用了,我咋就给忘了呢?” 夏云桐愣了一下,忙道:“外公您别着急,慢慢说。” “我的背篓里还有几个灵芝呢,其中有一个是白灵芝,就是个头小了一些” 夏云桐想起外公在门外喊的话,看来这件事情的冲击力很大,要不然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外公别担心,二丫在家里呢,她做事最是稳妥和心细,肯定能放好的。” 夏云桐安慰着连外公,不过被这么一打岔,气氛就缓和了下来。 连玉兰有些紧张,这么多年不回家了,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出嫁前的房间还留着呢。 就在连钰住的西屋旁边,单独开了个门。 房间不大很简陋,也没什么东西。不过却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收拾。 因为要住一晚就也带了一些东西,夏良又挑了一担吃食,里面有米面大油腊肉,还有几匹布。 夏良很坦诚,只说这些东西全都是夏云桐的,是外孙女孝敬给他们的,连外公想了想就也没争。 他经常在这片大山里转,知道外孙女喜欢药材,以后,他更要多留心就是了。 连外公家后面菜园子比较大,蔬菜种的也多。 大同州属于北方,夏季蔬菜是以白菜油菜紫茄豇豆为主。 这个时代也有辣椒了,不过贫苦老百姓不大喜欢这个东西。 辣乎乎的,吃它的时候特别费粮食。 所以很少有种的。 而且辛辛苦苦开出来的地,大部分还是会种粮食的。 没有菜吃不会死,但没有粮食吃会被饿死的。 令人惊奇的是,油菜基本是在幼年期都被吃掉了,很少有大片的油菜田,留种子的除外。 要知道,菜籽油就是从油菜籽里榨出来的。 夏云桐估摸着那个蓝贵妃一门心思攻略皇帝,心思根本就没往这方面用吧。 吃过晚饭以后,一家人就坐在树荫下说话。 村子里人家不多,也没里正,也没族长。 因为他们是归另一个村子管辖,到秋天的时候,那个村子的里正就会带着公差来这里收各种赋税。 平日里的时候倒是很安静。 到了傍晚的时候更是如此,几乎很早就入睡了。 在吃晚饭之前,夏云桐就已经单独的跟秦婉将关于沈知府以及韩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秦婉听。 秦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了她这个年龄,不比年轻的时候脆弱,经历了太多,很多事情早已经看开了。 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是自己没被卖掉。依照沈老夫人的心性,她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但这时候假设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秦婉早就心如止水。 但却没想到,仅仅因为一个身份,女儿一家就接二连三的遭遇暗害。 沈老太太如果真心想要将她们接回来,为什么不亲自来反而告诉韩氏? 说到底,那依然是一个看到富贵之人就极力讨好的愚蠢而又狠毒的乡下妇人。 就算是她的儿子做了一州知府,也改不了她的本性。 当年的事情真要说起来,彼此的颜面都不好看,可是那老太太目前虎视眈眈,倒不如提前让大家都知道。 于是夏良和连氏还有连钰都被震惊住了。 夏良吓得瞪大了眼睛,哪里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使劲的掐着自己大腿,觉得是不是自己穷疯了苦怕了,其实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做梦啊。 可大腿传来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而连氏虽然口不能言,可她并不傻,前后一联系起来就也能知道娘亲为什么始终对自己冷冷淡淡的。 可是这能怨娘亲吗?似乎也不能怨。 整件事情里最痛苦的应该是她的娘亲。 一时之连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钰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姐姐。 没人会不认当着知府的亲爹的。 而且这亲爹毕竟还是不知情,所以属于情有可原那一类的。 就更可以原谅了。 连钰也知道,可能现在有些事情不大好,要不然是不会让他知道的,他站起身子, 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然后低声的说道:“一会儿蚊子又多起来,我去弄些艾草,可别叮着我的小外甥。” 连钰竟是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夏云桐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舅舅是个聪明的。 这时候她就保持沉默了,反正事情已经说明白了,连玉兰的亲祖母就是今天的沈老夫人,这人或者是在镇子里或者回了大同州,但肯定不会死心。 然后连外公不是她的亲爹,她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而这人就是他们从前觉得是天一样存在的大同州的沈知府。 夏云桐也站了起来,可能她在这里,有些话外婆不大好说:“我帮着小舅摘艾草去,顺便给你们配点防蚊虫的药。” 北方的夏季,白日有些漫长,这个时辰天色还是微微亮。 夏云桐去后院找小舅去了。 不光是避着,她还想和他商量一些事儿。 树荫之下有些安静。 连外公叹了一口气,首先他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真心实意的道:“玉兰,人生在世有些因果总要了的,不管你的亲生父亲有没有抚养你,有没有教导你,但是生恩你是不能忘的,如果一个人连生养之人都忘了,那倒不如一个畜生。” 在后园子里的夏云桐隐隐听到这句话,虽然有些不赞成,可却很是钦佩连外公的人品。 而且连外公自有他的智慧,其实这件事情谁都知道,到最后肯定要认下来的。 这与连玉兰的亲生父亲,是一州知府还是要饭的乞丐,没什么关系。 况且又不是沈知府主动抛弃他们,这里边有着太多的误会,所以沈知府这个父亲是立得住的。 只要沈知府认他的女儿,连玉兰就得认这个亲生父亲。 对于连外公来讲,没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生恩和养恩是一样大的。 第141章 嫁出去 连氏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身世,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不会说话。 娘亲虽然对她冷冷淡淡的,可是父亲和弟弟对她特别好。 嫁人之前与嫁人之后日子过得都苦,可夏良对她好,就算生了三个女儿,夫君也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要知道就凉水湾村有多少女子嫁人之后,不但忍饥挨饿,每日还要挨打受骂。 就夏氏族人家里,村头五大娘家的儿媳妇与她前后脚进门,可她的日子过得苦,不是丈夫打骂,就是婆婆打骂。 与她相比,那张婆子虽然刻薄又向着大房,却从来没有打骂过她。 但她心底里也是自卑,她不但是哑巴还生了三个姑娘,一直没有底气,总觉得她欠很多人的。 脑子也是浑浑噩噩,自从女儿为她撑腰之后,感觉这腰板才一天天的直起来。 虽然心里对于日子突然好转,也有些惴惴不安,可她对女儿的能力很是信任。 她曾经想过,这些贵人不给她家东西,他们也能将日子一点点的过起来。 再加上有了儿子,底气越发的足了。 她觉得,作为一个乡下妇人,她该知足了。 可哪里想到,如今她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世。 她是大同州沈知府唯一的嫡女。 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她是乡下妇人,可心里也清楚。 连玉兰的脸色苍白,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讲没有什么喜悦,唯有的只有打击和无所适从。 一旁的夏良回过神来,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道:“岳父那知府大人,可会来凉水湾村?” 连外公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 秦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对面无所适从的女儿,终于开口说道:“玉兰,我从前有诸多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爹他没有,他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的。” 连外公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连玉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跪在连外公的面前,眼底里带着泪花,两只手比划着 要说这个世界上能一字不差的看懂连玉兰比划的手势,除了夏良就是连外公了。 连外公抹了一把眼泪,连忙将女儿和女婿都扶起来,苦笑道:“过去的就都过去吧,在我看来,认祖归宗对你还有你的三个女儿与儿子,都是有好处的。” 连玉兰不停的摇头。 想起白天沈老夫人眼睛里的嫌弃,她的心口都是凉的。 现在已经没人嫌弃她了,难道认祖归宗之后,她这个所谓的亲祖母还要每日嫌弃她吗? 连玉兰看着自己的娘亲,秦婉自然说不出来不让她认亲生父亲的话。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谁都知道怎么选择是最好的。 想起从前种种,秦婉心底里悲愤,可还是压抑着情绪说道:“你爹说的没错,人生在世有些因果是一定要了的,他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知道你的存在,怎么可能不来认你,你也不要有负担,不管他对你做什么都是他要补偿的,他是知府,如果他要接你们去大同州,你们就尽管跟他去,不管是三个女儿的婚事还是文星的前程,在他身边你总归是能得到好处的。” 连外公低垂着头,紧攥着拳头不说话,就算再给他一辈子,他也是比不过沈知府的,他能给予的实在是太少。 连玉兰脑子里乱哄哄的,拉了一把身旁的丈夫,这次没比划,而是嘴巴张张合合,夏良看完之后,就对秦婉说道:“岳母,玉兰说那个沈老夫人对她有偏见,今天看到她之后,看到她不能说话,就一直很是嫌弃,她不回沈家,也不想认祖归宗,一切只当没发生不好吗?” 秦婉的脸色变了。 身形踉跄了一下,颓然的坐下来,都怪她,要不然女儿也不能这样。 可那老太太凭什么嫌弃她的女儿? 当年,她苦苦哀求,磕的头都破了,可那狠心的老婆子无动于衷。 甚至还对着她的肚子踹了一脚。 韩氏恶毒,她比韩氏更恶毒! 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儿子的血脉啊。 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秦婉觉得自己已经淡忘了,可如今回想起来,眼底里还是闪过恨意。 这个时候,夏云桐走过来,连外公已经扶着秦婉坐了下来,夏云桐一边熟练的处理艾草,一边说道:“沈知府的人已经来过凉水湾村了,他说都是他的错,不强求,任其自然,至于沈老夫人,暂时不必管她。” 秦婉一声冷笑:“ 那沈知寒是个” 是个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但是夏云桐也知道秦婉的意思,而且这事儿还是要考虑连外公的感受。 夏云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鼓捣完草药,那头连钰也将艾草点燃了,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气,蚊虫倒是一下子被熏走不少。 夏云桐从贴身口袋里拿出来老谷子的印信,对着连外公晃了晃,给这些人转移话题:“外公外婆小舅,这是我师父的印信,你们这回相信了吧。” 于是,话题就被成功的转移到了夏云桐的身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连玉兰是沈知府的嫡女,秦婉和沈知寒也是拜了天地的,就算是沈老夫人闹开了,丢人的也是她自己。 道理简单,想要想通了,可没那么容易。 这一晚,除了夏云桐和小文星,其他几人几乎是彻夜难眠。 而此时的沈老夫人同样睡不着。 她住进了彩石镇的客栈,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这么回去怎么成? 一步错步步错,她也是悔不当初。 所以,明天还是要去凉水湾村,她想说动连玉兰带着儿子去大同州,也想让文星姓沈,做她的曾孙。 夏家人和连玉兰都没问题。 关键是秦婉还有夏云桐,这两个人肯定要和她对着干的。 尤其是夏云桐,她都有些打怵她。 得想个什么办法呢? 对了,给夏云桐说个人家,嫁出去了,就没资格管娘家的事儿了。 这么想,愈发的睡不着了。 婆子给她拿了一粒药:“老夫人,吃一粒养神丸,好好睡一觉。” 沈老夫人点头,吃下药之后,很快的沉入了梦乡 第142章 五道圣旨 远在瑶湖县城赈灾的沈知府,听说自家老娘偷跑出去去了凉水湾村,急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有扑倒在地上,幸亏旁边的随从手疾眼快的将他扶住。 沈知府气的脸色铁青。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在家里与她讲道理,已经说的分明,她现在不能出现在连玉兰的面前。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心里没点数吗? 真以为没人和她计较吗? 她要是平平和和能低下头去求得她们的原谅还可以,可如果她还是摆着老夫人的谱,别人吃她那一套,那夏云桐定是不吃的。 还有秦婉,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他不敢想,从事发到现在,从来不敢往深处想。 每次一想起来,就会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因为那是想都不能想的场景。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时间一点点的淡去,等都心平气和了,等朝堂的情势稳定了,他亲自去凉水湾村看望女儿。 不管他这唯一的女儿能不能认祖归宗,他终归是要看一眼的,要尽可能去弥补她,也要给她撑腰,不管如何,自己的身份,总是可以做她靠山。 想来这些年她肯定是吃了很多苦头。 却没想到母亲又一次坏了他的事儿。 现在时局不稳,自打皇帝病好后回归朝堂,如果不是太后和吴阁老在,皇后一脉以及曾经依附于太子存在的都会被杀的干干净净。 而一直昏迷的大公主和病卧在床的皇后如今也危在旦夕。 而他这知府之位未必就会做得稳当。 他将母亲拘在后院不让她出门,也是担心朝堂不稳自己会出事,不管韩氏是不是死有余辜,他与吏部尚书都结了仇。 不,现在不能叫礼部尚书了,如今的韩大人已经进了内阁,成了内阁大臣之首,韩大人成了韩阁老了。 就算是资格最老的吴阁老也在他的管辖之下。 他担心女儿一家不但没有享受到他带来的荣华富贵,反而会再次被他所连累。 想到这里,憔悴不堪的沈知府咬牙站起来,如今灾情严重,就在昨天,本来说好的赈灾粮食与银子还没有下来,肯定是被韩阁老给截住了,他倒无所谓,可是却有上万的百姓被大水冲毁了家园。 大同州官府用来赈灾的粮食和银子已经没了,他号召豪绅捐粮食捐银子,可是,依然无法填饱几万人的肚子。 还有,自从进入春季,江北就开始大旱,几万流民至今盘桓在京城不离去。 他在衙门里得到的消息说,康元帝大怒,命令大臣们马上想办法将流民驱逐。 据说,为了国家太平,康元帝还打算送公主和金银珠宝去北鞑国示好。 还准备给蓝贵妃修建摘星楼,却不肯给流民一个铜板一粒米。 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 那些流民们怨声载道,暗地里咒骂昏君妖妃。 如今,京城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 再这样下去要出大事儿了,可朝廷对此却不闻不问,沈知府神色冰冷,他不会在没有安稳之前去认女儿。 想到这里,他厉声的对随从吩咐道:“速去将老夫人接回来,安置在城西的宅子里,让她不许踏出二门一步!” 这次是真的将母亲监禁起来,再也不让她出门了。 随从得到吩咐,连忙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就朝着凉水湾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浓重的夜色将这片大地慢慢的席卷,很快,一切都坠入了黑暗之中。 距离京城北门大约一百里处。 一队人马隐藏在夜色之中。 而沈栖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丛中,黑夜里漆黑的目光带着凛冽之气。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 按照道理,康元帝不应该醒过来,也或者可以说他不应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病愈。 除非在皇宫里或者蓝贵妃的身边,有如像夏云桐一样出神入化的医术的人。 据他所了解的,这样的人该是没有的。 放眼整个南梁国,甚至这片大陆,夏云桐的医术可以说是顶尖的存在。 他知道夏云桐是有大来历的人。 但如今看来,那一日夏云桐所说蓝贵妃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蓝贵妃很邪门。 不知道她对康元帝做了什么。 几日前,康元帝再次坐上龙椅之后,就开始大肆提拔蓝贵妃的 人。 吏部尚书进了内阁,压制住了吴阁老,而吴阁老也非等闲之辈,自有他自己的势力,康元帝想要动他也没那么容易。 但现在他是皇帝,他没有动吴阁老,可是,却连发五道圣旨。 第一道,承恩侯府剥夺爵位,贬为庶民,即刻发配丘州。 第二道,靖远侯爷,革去职务,闭门思过。 第三道,苏泽安戍边不利,玩忽职守,贪污军饷,即刻押往京城。 第四道,大同州总兵黎塘移交兵权与钦差蓝山,携家眷即刻前往京城。 第五道,暂停科举,所有官学县学一律关闭。 康元帝疯了! 而这五道圣旨有四道与他沈栖有关。 如果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沈栖都怀疑康元帝可能已经知道他还活着呢。 尤其是最后一道圣旨,难道康元帝就不怕引起天下学子的反噬吗? 他这是断了多少人的青云路啊! 南梁国的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沈栖目光沉沉地盯着京城的方向,来接管军营的钦差蓝山带着皇帝的圣旨,很快就要路径这里。 绝对不能让他拿着圣旨到大同州的军营。 远处传来马蹄声,夜色之中有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大同州的方向而来。 眼看着近了,沈栖一声令下,埋伏的人从路边冲了上来。 而前方的御林军在夜色中被一道道绳索给拌的从马上跌下来。 随后一声声爆炸,在官道上响起。 随之,一道矫健的身影直奔着中间一人而去,手起刀落,蓝山甚至没有来得及拔出身上的宝剑,他的脑袋就已经滚落在路边。 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栖带的人马昼伏夜出,由于带的都是高手与亲信之人,所以悄无声息的就埋在这段荒无人烟的官道两旁。 动作利落,招招都是必杀之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很快的就结束了这场战斗,沈栖带来的人马也有损伤,但对方全军覆没。 第143章 原本的剧情 夜色之中,沈栖手里拿着圣旨还有所谓的尚方宝剑,他站在路边,他的手下正在快速的打扫战场。 皇宫里的康元帝自然想不到竟然有人敢抢夺圣旨,截杀御林军与钦差大臣。 这是做什么? 这是妥妥的要造反呢! 沈栖眼眸一片冰寒,既然康元帝还对他这个皇太子念念不忘,他不去见一见,怎么对得起那一杯毒酒呢? 就在沈栖带着人马离开之后,黎塘带着兵马连夜进了大同州。 在瑶湖县城赈灾的沈知府并不知道整个大同州已经落进了黎塘的手里,他的知府衙门已经被团团围住,而黎塘的一支队伍,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蓝山手里还有一封康元帝的密信,如果黎塘抗旨不遵当场斩杀,他的家眷全部就地处决。 这其中就包括康元帝的姑姑黎老夫人。 对于黎塘与沈栖来讲,在这道圣旨发出去的那一刻,不说沈栖,作为黎塘来讲,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是从前也许他会认命,但现在他不会。 他手下的十几万大军除了丘州苏将军的兵马,他这里是最强的。 其他州府的总兵手里有军队,但大多是徒有虚名,有的号称十万大军,其实也就两万多人,其他那八万全都是吃着空饷。 而且像这样的情况还并不是个例。 倒是岭南的总兵兵强马壮。 真要打起来,只要师出有名,他就不惧。 他和沈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翌日的清晨,夏云桐神清气爽的起来,看大家眼下都带着黑眼圈,就知道这是一夜未眠。 可她能说什么呢? 情况特殊,接受总要有个过程。 而且难得秦婉对连氏和颜悦色,所以连氏暂时不想回凉水湾村,于是夏云桐就跟着连外公进了后山。 炮制麻醉散的药材还缺两样,按照这里的地理形势以及周围的环境,她所需要的将药材应该是有的。 当然了,这还要进山才能知道。 外面天气热,树林里就凉爽多了,一上午的时间,夏云桐与连外公收获颇丰。 竟然还采到了一株紫灵芝,不过,她需要的药材却只采都一样。 就是不知道沈栖那里能不能为她寻到。 目前的夏云桐除了麻醉散之外,其他的药丸不想再往出推了。 荒无人烟的山林,空气很是新鲜,连家后面的山泉水更是清冽甘甜,中午用它做的凉汤面,味道特别好。 决定再住一夜之后,夏云桐下午就又跟着连外公进了山林。 而夏良则是帮着连钰去地里除草了。 秦婉则是带着女儿一边说话一边给文星做小衣服。 连氏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 然而,此时的夏云桐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快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事儿要往回了说。 在原本的剧情里,被送往报恩寺的沈哲跑出芦苇荡,就被流民抢了去,后来辗转被卖到岭南的卿州,用了半年的时间,沈栖才找到沈哲并将他接回了京城。 那只雪鹰在沈栖潜入皇宫那一夜就死在了客栈外。 沈栖派人杀掉蓝玄凌,可因为沈哲失踪,沈栖不得不改变计划开始四处寻找弟弟。 于是蓝国舅逃过一劫进了内阁,子承父业做了阁老,那时候景侯爷还不知道景宝珠死在国舅府。 原剧情里,大公主沈萱同样服用了一种令人昏睡的药丸,但这药丸是沈栖身边精通医毒双术的暗卫龙五所制。 康元帝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找来一个与沈哲相仿的男童杀掉,谎称沈哲已死,陆婉晴心灰意冷悬梁自尽,那时,沈栖正在去往卿州的路途上。 沈萱突然醒来,得知这一切,她拿着匕首就去了金凤宫,刺伤了蓝贵妃,而她也自尽而亡。 同年,太后薨。 一年后,南梁国多地发生民乱,北鞑国再次来京,这一次带走了李妃所生的二公主和无数的金银珠宝。 随后,江州大旱,大同州,华州c嵋州c桃州c四个州府接连发生水患,内忧外患之下,康元帝斩杀与他意见不统一的大臣,同时不顾国库空虚,为蓝贵妃修建摘星楼,每日里与蓝贵妃缠缠绵绵醉生梦死。 一时间民不聊生。 沈栖进了大同州军营,在他的安排之下,黎老夫人以先帝之名与 六王爷一起讨伐昏聩无德的康元帝。 三年后,康元帝薨,蓝贵妃带着四皇子不知所踪。 沈哲继位,沈栖被封摄政王,又执掌天下兵马,在沈哲十八岁那年,将鞑子赶去了黑水江的对岸,新任的大王送还长公主,并承诺为南梁王朝附属国 这是大致的剧情走向。 但是如今因为夏云桐无意的介入,导致这些剧情发生了变化。 没有变化的是承恩侯府的结局都是贬为庶民。 还有就是,现在的走向里,太后,皇后和大公主都活了下来。 如今,因为夏云桐救了雪鹰,所以才有夏云朵带回了沈哲,还有在国舅府找到了景宝珠,于是,刺杀依旧,但蓝国舅成了植物人,康元帝因与蓝贵妃在一起,时常力不从心,就服用‘龙精虎猛丸’,这丸药是龙五暗中特制,服用后导致元阳大泄,疑似中风却并不是中风。 蓝贵妃给他服用药丸,病虽然好了,可身体很是虚弱。 蓝贵妃犹犹豫豫地,但最终,长生丸还是没有拿出来。 本来一直在琢磨那个姑娘到底是谁的系统,突然再次响起警报声。 随后,系统和蓝贵妃惊骇的发现,系统商店变成灰色,进度条锁死,诡异的是,地图之上,出现了两片红色警报区域,显示大同州与丘州活动异常。 这一次系统没敢隐瞒蓝贵妃。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一次不是一个强大的能量体,而是两个了。 间接的导致系统内部出现能量聚变,不将这两个能量体消灭,系统将无法维持稳定性,最后导致与宿主一起毁灭。 又惊又怒的蓝贵妃和系统商量之后,决定用特殊材料建造摘星楼以防万一。 说是摘星楼,其实是地宫。 因为很可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蓝贵妃更不敢拿出长生丸了。 她还打算万一系统毁灭了,她靠着长生丸可以逃出生天。 可同时,蓝贵妃心情极度不好。 恨不得毁了这天下。 也许毁了这天下,那两个所谓的能量体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康元帝身体不好,心情自然不好,在蓝贵妃与蓝山的挑唆下,一连发出了五道圣旨。 虽然还不知道两个能量体都是谁,但是这两个地方要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 于是逼得沈栖不得不截杀钦差,而黎塘开始准备清君侧。 这就是如今的剧情走向,是福是祸,结局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第144章 立太子 到了京城的沈栖才知道,情势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和残酷。 上万流民聚集在皇城墙的外面,有一小部分进了城,如今像狗一样的被往出赶,不出去的被御林军或拿刀或拿鞭子砍杀。 外面的流民见状,有的往远处跑,有的聚在一起敢怒不敢言,还有一些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如今江州的大旱还没有解决,有一些地方又发了水灾。 朝廷不想着救灾,在做什么呢? 身边的暗卫对城门口的官兵熟悉的很,偷偷的塞了点银子,就将他们十几个人放了进去,而其他的如今已经隐藏好了。 京城里,繁华依旧,可气氛却不如从前。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皇帝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枕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东市牙行已经人满为患了。 官府也养不了那么多的吓下人,所以简直是批发一样的往出卖。 按照道理,这时候买人是最便宜了,而且从这些大臣家里出来的下人一般都被教导的很好,用起来也轻省,可是却几乎无人问津。 原因是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了。 一路走来,沈栖看到车马往京城运建房子的材料。 据说皇陵附近有一座矿山的石头很是特殊。 用那里的石头给蓝贵妃盖占摘星楼。 负责这件事儿的是户部尚书刘大人。 因为皇上催得急,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第一批石头就已经运了来。 沈栖看着身旁一辆辆马车,还有人力车,随后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然后带着他的人去了宅子。 洛西河没有爵位,叫他小侯爷也不过是大家这么称呼他,他在府里虽是嫡子,但并不是长子,就算去他请封世子也轮不到他。 所以他还算是安稳,人也一直在这宅子里等着他。 而靖远侯爷已经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了。 这不过就是一个借口而已,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与皇后有关系。 下一步,估计也要流放了。 所以沈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宫里详细的消息。 也或者,他亲自去宫里走一趟。 皇宫,居于西北方向的慈宁宫。 得到消息的太后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悲凉来。 康元帝啊,你昏了头了,这是要毁了这天下吗? 就算你宠爱蓝贵妃,可你如今宠妾灭妻也太过了,皇后已经退的不能再退了,你留她一命又如何? 而且,这难道不是康元帝在于她示威,在杀鸡给猴看吗? 在嬷嬷的搀扶之下,盛怒之中的太后坐上舆轿,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坤宁宫而去。 此时此刻的坤宁宫。 皇后陆婉晴的身体在龙五的调养之下其实已经好了,但她不想惹人注目,所以一直低调的在坤宁宫养病,在宫里的另一个寝殿,她的女儿也在这里。 平时陆婉晴的神色尚好,可此时当朝皇后早已经面无血色,她用悲愤的目光看着冰冷无情的康元帝:“阿哲还活着,你为什么要发这样的圣旨?” “不是已经让你看了吗?你的阿哲已经死了啊。”康元帝轻描淡写的道。 陆婉晴身子摇晃了几下,随后,咬紧牙关堪堪的却稳稳的站在他面前,她声音嘶哑的质问道:“沈君明,阿哲也是你的儿子,你向来对他不闻不问,可他才只有五岁,他能妨碍你们什么呢?你不派人寻找也就罢了,你怎么能这样丧心病狂?” 就在刚刚,康元帝带人过来,说是找到了她小儿子阿哲,不过他已经是死了,还弄了一个假尸首,他怎么这么狠毒呢,如果不是暗卫统领的消息,她可能真就信了。 但当时也是心神剧颤的。 康元帝说要昭告宗室,皇后无嫡子,要立四皇子为太子。 陆婉晴怎么可能同意,她以死相争。 于是,惹得康元帝大怒:“大胆,陆婉晴,看样子我是朕对你太优柔了,你竟然敢直呼朕的名字,怎么,你是想被废吗?” 陆婉晴凄然一笑,强撑着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看着那负手而立宛如换了一个人的男人。 “是啊,你早就想废了我,承恩侯府已经被你流放了,太子被你毒杀,萱儿至今昏迷不醒,阿哲生死不知,沈君明啊沈君明,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用什么样的心肠做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陆婉晴的声音,绝望之中带着凄厉。 她朝着沈君明走近。 沈君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坤宁宫了,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哪里还去敢想这皇位之事,只想着等一切平息了,要将儿子接回来,那是皇子啊,不能流落在外。 虽然有暗卫统领,可他不能一直这么隐姓埋名下去。 哪里想到,康元帝竟然做的这么决绝。 他现在已经不是个人了,就如那地狱里的魔鬼一般。 陆婉晴站在他的面前,死死盯着这个男人,如果她手里有刀,她会毫不犹豫的与他同归于尽。 沈君明看陆婉晴走上前来,面色变了变,虽然刚才陆婉晴的话让他很生气,可是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他不但是君,他还是父,所以,他没有错,有错的都是那个忤逆的沈栖。 对此,他没有一点悔意。 所以,不以为然的康元帝竟然厌恶的朝后面退了几步,随后一挥手门外就进来几个太监,将想要冲上前来的陆婉晴给拦住。 一个太监托盘上放着一条白绫。 康元帝越看眼前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是厌憎,甚至觉得恶心,他怎么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呢?当年他肯定是瞎了眼睛,这女人真是从头到脚都令人讨厌,他听她说话的声音都觉得浑身难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她生了三个孩子,他是怎么忍受她的呢? 康元帝又朝后面退了几步,似乎陆婉晴是一个恶心人的脏东西一样。 这样的康元帝让陆婉晴心如刀绞,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是当深爱的男人用厌憎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第145章 先帝爷的令牌 陆婉晴敛去了眼底的悲痛,她恨声的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婉晴,你好好的了结自己,也许我会派人去找你的儿子。” 然后康元帝又指了指内殿的方向,声音带着冷意:“对了,还有你的大公主。” 康元帝似乎再也等不得了,坤宁宫的大门已经被关死,外面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围住。 太后乘坐的舆轿此时此刻,竟然被拦在了外边。 陆婉晴面无血色的站在大殿之上。 康元帝将太监托盘上的白绫拿起来扔到了陆婉晴的身上,不耐烦的说道:“陆陆婉晴,该怎么选择你应该心里有数,朕没有多少耐心给你。” 说完之后,他带着人就朝着大殿外方向走去。 剩下的太监都是康元帝的人,一个面目阴沉的太监捡起了白绫朝着皇后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陆婉晴心如死灰,这是要勒死她吗? 这时候,被拦在外面的太后,还不知道里面情形如何,她站在大殿的门前又急又怒。 南梁国建国一百多年,除了英明的开国皇帝,子孙后代是一个不如一个。 如今这个,是要将南梁国的江山亲手毁掉吗? 南梁国的开国皇帝英明睿智,可是子孙却一个不如一个。 尤其这个康元帝。 她以为他是个好的,所以费尽全部心力将他扶上了皇位。 刚登基的康元帝的确很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可这几年,却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 对外奴颜媚骨一味求合,对内斩杀忠臣不听谏言。 用老百姓的话来讲,他不但喜欢窝里斗,还是一个窝里横的。 简直无能无德又昏聩。 此时的太后真是悔不当初。 站在台阶之上的康元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后,声音淡淡的道:“母后身体欠安,不在宫里好好养病,来这里做什么?” 随后不等太后说话,他一下子变了脸,厉声的对身旁的梁总管道:“还不快将太后送回慈宁宫,太后要是有个闪失,我要了你们的命。” 梁总管作为康元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和亲信,当然知道他这是借题发挥,连忙上前就要让这些太监将太后送回去。 太后看着眼前这一幕,一颗心沉进了谷底。 康元帝要做什么,她心里已经一清二楚。 太后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在她的右手,有一个拇指大小的令牌。 那是先皇赐给她的,是为了补偿她唯一的爱女被送往北鞑国和亲。 这个令牌拿出来,有如见到先皇,她是可以进到坤宁宫的。 阿哲还活着,太子还有暗卫。 沈家的江山断断不能落到妖妃所生的儿子身上。 想到这里,太后缓缓的抬起手,举着手里的令牌,沉声的道:“皇儿,这是先帝爷赐我的令牌,不知我拿着这令牌有没有资格踏进坤宁宫?” 沈君明脸色一变,他怎么不知道仙帝还赐给太后什么令牌呢?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这令牌一出,他不得不弯下腰,身后的御林军太监宫女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片。 康元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太后这是要和他撕破脸吗? 他就不明白了,都是他的儿子,谁当太子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一定非得是皇后生的? 陆婉晴那个女人让他恶心透顶,他都能恨不得这辈子没有认识过她,又如何肯会让她生的儿子坐上皇位。 蔻儿说的对,太后已经老糊涂了,她就应该在慈宁宫里安度晚年了,这朝堂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后宫不得干政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康元帝脸上带着冷意,根本就没将这什么令牌放在眼里,如今他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看来太后还没有看清形势啊。 不过她既然想进坤宁宫,就让她进去吧。 让她亲眼看看陆婉晴如何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要让太后彻底的死心,好好做她的太后,这天下谁当太子与她有何关系? 康元帝漫不经心的道:“既然太后不顾病体,执意要来看望皇后,震不让见了,母后您又会说我冷酷无情。” 说完这番话,他看向梁总管,梁总管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于是围着的人就让出了 一条路。 就有两个嬷嬷上前将太后扶了下来。 太后眉头紧锁,心里思绪翻江倒海,可是脚下却不慢。 很快的就进了皇后的宫殿。 然后一眼看到几个太监围住了陆婉晴。 太后勃然大怒,这是一国之母啊,什么时候,成了连宫女都不如的存在了? 她怒喝道:“住手,都给哀家住手!” 大殿外的康元帝嘴角带着冷笑,想了想,就转身朝着大殿内走进来。 陆婉晴看到太后过来,悲从心来,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国之后,无能又弱小,保护不了任何人,却成为他人的拖累。 皇后做到她这份上,实在有够窝囊。 活着干什么呢? 可是,她得活着啊,她还有一儿一女呢。 太后扶住了皇后,低声道:“皇后,这不是你的错,他是皇帝,我们势单力薄,只能退后一步了。” 陆婉晴轻轻的点头:“一切都听母后的。” 太后坐了下来,看着随后跟进来的康元帝,淡声的道:“皇上,让他们都退下,哀家和你谈个条件。” 说着将手里的令牌放在了案几上。 不在说话,只是盯着康元帝看。 康元帝沉默了一瞬,揉了揉额头,他力不从心,身体不如从前,所以,心情愈发的暴躁。 他强忍着怒火,一挥手,屋子里的太监宫女立马退的干干净净。 偌大的宫殿,此时此刻就只剩下皇帝太后和皇后,这南梁国最尊贵的三个人。 康元帝也坐了下来,不耐烦的道:“太后,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吧,一会儿,朕还要去处理奏折。” 太后嘴角的讥笑一闪即逝,如果他真是一个这样勤勉的皇帝,南梁国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虽然不能一味的责怪蓝蔻儿,可是,自从有了这个女人,康元帝眼睛里再也没有江山社稷了。 他每天只顾着和蓝蔻儿卿卿我我,哪里还愿意管政务。 如果不是还有吴阁老这些忠臣,南梁国早就灭国了。 蓝蔻儿是个祸害,她的儿子绝对不能立为太子。 第146章 中了蛊? 一炷香之后,康元帝走出了坤宁宫,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令牌,他转过头,遥遥的看向大殿。 令牌果然是真的,他捏在手里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些烫手。 太后说这是明祖皇帝留下来的。 用它来保命也没错,但是,它其实是一把钥匙。 先皇留下了一个私库,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宝物,他知道钥匙就在太后的手里,倒也不是很着急。 毕竟,等太后死了之后,自然而然的都是他的。 倒是没有想到,太后为了陆婉晴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个老糊涂啊。 蔻儿那么好,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她? 一边走,康元帝一边不忿。 可看着手里的令牌,心里还是很高兴。 他坐上御撵上,命令太监们加快速度,他迫不及待的要和蔻儿分享这个好消息。 坤宁宫。 陆婉晴跪在太后的面前泣不成声。 太后抚着陆婉晴的头顶,声音幽幽的道:“皇后,哀家不仅是为了保住你的命,哀家也为了我的长公主,更是为了南梁国百年的基业” “母后,儿臣无能,又一次连累了你。” “这不怪你,你是个好的,你曾祖父也是如此,他送了陆家的好儿郎去沙场,他为了皇帝不猜疑与你,主动退隐,你陆家从来不曾仗着你是皇后而嚣张跋扈,你也总是告诫他们要低调,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皇帝也因此更加爱重与你,可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太后后悔了。 当初她也是这么教导皇后的。 她们也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但现在,满朝几乎都是蓝家的人,嘴里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康元帝对蓝贵妃言听计从,简直就好像中了蛊一样。 想到这里的太后如遭雷击。 她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蓦然的站了起来。 太后想起来了。 昨天的此时,她去了太庙,回来后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是到底忘记了什么,她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她毕竟年龄大了,也没当回事,可是她却又忽然的想起来了。 她手指颤抖的拉住了惊疑不定的陆婉晴,看了一眼大殿外的方向,几乎耳语一般的与陆婉晴说道:“皇后,哀家在太庙请罪,耳旁听得有人说:“西晋张华博物志,皇太子复!” 说到这里,太后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何意,你可知晓?” 陆婉晴看着面色大变的太后,一颗心咚咚的跳起来。 她与太后不同,她从小就博览群书且记忆力超群,自然知道西晋张华所著的【博物志】里面都写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陆婉晴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暗卫统领,也想起了那封信。 尽管字迹陌生,可是字里行间总是有一种让她心如刀绞的感觉。 那封信就放在她这里,每一天都会看上一遍。 脸色苍白的陆婉晴看着迷惑不解却又惊惶不安的太后。突然之间,她的神情就变了,腰板缓缓的直起,神色也变得逐渐清明。 此时,博物志这本书,从头到尾的内容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现,然后,落在了卷七那里。 陆婉晴握住了太后的手,稍微用了用力,她转身快步的朝着大殿的门口走去,因为皇帝到来,已经将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和嬷嬷都赶了出去。 来到了大殿的门口,果然,她的嬷嬷和宫女都在廊檐下跪着呢,此时御林军已经撤走了,那几个跟着康元帝来的太监都已经离开了。 她身旁的李嬷嬷是陆家的人,一直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此时看到她站在门口,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抬头,眼睛里都是焦急和关切之色,不过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毕竟现在的陆婉晴还活着啊,因为就在刚刚,大家都知道康元帝是想要赐死皇后的,如果不是太后来到,谁都不敢想象现在如何。 陆婉晴顾不上其他,她压低了声音道:“嬷嬷,在门口守着。” 只这一句话,李嬷嬷就明白了,迅速的站起来,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陆婉晴知道李嬷嬷的能力,她转身快步的朝着太后这边走来。 太后惊疑不定的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皇后,放在衣袖里的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然后陆 婉晴拉着她就到了她的书房。 这里是最安静的所在,也是很隐秘的。 陆婉晴知道,康元帝现在一门心思只在蓝贵妃身上,对于国事没有什么心思,哪像从前那般勤勉。 可以这样说,自从有了蓝贵妃之后,她眼看着康元帝一天比一天的愚蠢起来,可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愚蠢,同时而来的是越来越冷酷和狠毒的心肠。 也许真的就像母后所说,他是中了蛊啊。 那蓝贵妃,难怪有人称她为妖妃,她定是对康元帝下了蛊,但现在陆婉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将那本博物志找出来。 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陆婉晴这一顿忙活,惊惶不安的心倒是一点点的平静下来,脑子里也不停的回想着她在太庙里听到的两句话。 她在太庙足足呆了两个时辰,在门外的陈嬷嬷说,她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一般,如果不是陈嬷嬷没这个资格进太庙,她肯定会奔过去的。 好在后来她自己站了起来。 一直到如今想起来之前,她都觉得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也或者是昨天做了一个什么梦,早晨起来却一点想不起来。 当她认为康元帝是中了蛊之后,突然之间,云开雾散,什么都想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变化,太后并不觉得匪夷所思。 太庙本来就是供奉历朝皇帝与皇后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是整个皇宫最显神明的地方。 此时的太后看着陆婉晴将她手里那本书翻到了其中一页。 太后这才迫切的开口问道:“这里说的是什么?和我在太庙里听到的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第147章 破釜沉舟 陆婉晴皱着眉头没有点头,但却也没否认,她用细细的声音与太后讲了起来。 说是在东汉末年恰逢乱世,当时有一伙盗墓贼,他们打开了一个大墓,墓地的主人叫范明又,他是大臣霍光的女婿,而在墓地里,一个陪葬的奴仆竟然还活着。 当时他们就盘问这个奴仆,然后奴仆说起当年霍光家的事情,还有皇帝废立的事情,很多地方与汉书上记载极为相似。 但是东汉到西汉时间跨度这么长,作为一个陪葬的奴隶是怎么可能活着的呢?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后人就分析,当时第一批盗墓贼进了墓地,这个奴仆的灵魂不知道怎么就进了盗墓贼的身体,等第二批盗墓贼进来,自然就把他当成了奴仆,而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同样的事情在宋书上也有记载。 说到这里,陆婉晴停了下来。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太后。 作为太后来讲,就算她书读的少,可是这一番解释下来,她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是明白了又该如何呢? 如果说太庙的列祖列宗显灵了,这还解释的过去,也并不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综合这则故事里的内容,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的,在两个人心里缓缓升起。 这才真正的是不可置信和匪夷所思,如果这故事里讲的是真的,那么可以从侧面证明真的是祖宗显灵了。 南梁国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沈君明和蓝蔻儿的手里。 所以老天才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和一条活路。 可是他在哪里呢? 两个人相对默默无言,一时之间,书房里的气氛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也或者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就在两人不知所以的时候,书房门外传来了李嬷嬷压低了的声音:“太后皇后,奴婢有要事禀告。” 书房内沉默了一瞬,陆婉晴缓缓的开口说道:“进来吧。” 李嬷嬷进来了,她看着坐在那里的陆婉晴,然后将放在袖筒里的一封信拿了出来。 “太后皇后,就在刚刚,伺候四皇子的太监娄泉悄悄交给奴婢这封信,让奴婢马上将这封信送进来,娄泉还说,写信之人交代过,无论里面是什么内容都不要惊慌,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会给人留一线生机。” 李嬷嬷原封不动的将这话说给太后和皇后听,陆婉晴接过信,李嬷嬷快速的退出了书房,吩咐站在不远处看守的大宫女丝竹警醒些,不要让不长眼睛的闯进来。 而她则是守在了书房外。 陆婉晴接过这封信,她低声的道:“母后,这是暗卫统领写的信。” “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太后已经顾不得其他了,现在沈哲就在他的手里,沈哲对于南梁国的意义非常重大。 尽管他才只有五岁,在很多人看来,想要平安的长大却有的等了,可太后却不这么看,因为南梁国也曾经有一位七岁登基的皇帝。 陆婉晴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展开信纸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还没看内容,看到那熟悉的字体,陆婉晴面色瞬间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可一双眼睛却似乎有些癫狂。 她的手也在不停的颤抖着。 而不知不觉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太后急得不得了。 她一连问了好几声,可这陆婉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 太后坐在她的身边,第一眼看过去,那熟悉的字体让太后的反应与皇后是一模一样的。 凝滞了几秒钟,两个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将这封信从头看到了尾。 沈栖此时就在东宫的一处密室里,信上字迹还未干,蛇六一直呆在皇宫里,而沈栖也知道了刚刚发生在坤宁宫的事情,具体的还没有弄清楚,但大概已经知晓。 所以,他让蛇六将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太后和皇后的手里。 说句实话,别看康元帝是个皇帝,但他对于皇宫的掌控还没有沈栖来的厉害。 说到底,在恋爱系统的掌控之下,本来就算不得明君的康元帝愈加的昏聩了。 不是每一个皇帝都英武神明杀伐果断的,细数封建社会历朝历代,明君并不多,昏君倒比比皆是,尤其奇葩的皇帝在哪个朝代都有。 其实南梁国的根基扎得很深也很牢,皇权统治之下也很稳固,只不过从沈栖的祖父开始一直到沈 栖的这位父皇,这皇宫内外与从前就不一样了。 谈不上是个筛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皇宫的一些有点实权的太监们,虽然在康元帝登基初始杀了不少,但这些年又养出了不少。 他们一直在偷偷倒卖皇宫的东西,或者公然的收受贿赂。 就比如康元帝身旁的梁总管。他在外面有干儿子干孙子,更有良田千亩,庄子无数,他本人库房里的金银珠宝虽然比不了皇帝的私库,可是却也没差到哪里去。 这些信息沈栖自然都记在心里,他是有一个小本本的,只等着他掌权之后处理。 毕竟要顾着父皇的颜面。 可惜的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这昏聩无能的父皇,竟然会一杯毒酒,将他毒死。 也许是死的太不甘心了,所以他才又活了过来。 他在信里说的清楚分明,什么时候被康元帝毒死的,又什么时候复生的,复生之后他又做了什么,在这信里交代的一清二楚。 并且为了提高可信度,将几件只有他和太后与皇后知道的事情写在了信纸上。 并且在信的最末尾告诉太后与皇后,今夜子时,他会来相见。 沈栖本来不想将自己复生的秘密告诉太后与皇后,在他的计划里,干掉康元帝和蓝贵妃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然后扶持弟弟沈哲上位后就去北疆的战场。 死而复生之后,他对皇权已经不再执着,他只想着在有生之年,还南梁国百姓一个太平天下,将鞑子赶走,将姑姑接回来,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 否则当真是死不瞑目的。 但现在事情到了此种地步,如果任由康元帝这么昏溃下去,谁都别想好了。 沈栖不得不破釜沉舟! 第148章 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 而此时太后和皇后依然在极度的震惊之中。 然后就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下,缓缓的,三张信纸上的字迹,逐渐的消失了。 皇后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拿着信纸对着阳光仔仔细细的看来看去,却发现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 到了这里,皇后又哭又笑:“我自是信了的,写这封信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药水,是我儿翻了很多古籍鼓捣出来的,当时母后您也曾经亲眼所见,还记得吗?” 太后脑子里有些乱,毕竟年龄大了,对于这一件接着一件接踵而至的打击一时之间肯定不能全盘的接受,但她也努力的去回忆,随后猛然的点头:“记得,我怎么不记得!” 所以说,她最优秀的孙儿阿栖还活着。 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皇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手放在心口上,上天果真有好生之德,她的儿子还活着。 子时,万籁俱静,京城最近有宵禁,所以夜里更加的安静。 而皇宫大部分地方灯火通明,禁卫军还如往日一样的巡逻。 今天依然是禁卫军的统领罗仲炎当值。 东宫这里最近已经很少来了,但只要他当值,他每天都会来这里转一转,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 突然,晴空一声霹雳,本就阴沉沉的夜色被随之而来的一道闪电给映照的恍如白昼。 四周的景物突然之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让罗仲炎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黄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就砸下来。 这鬼天气,明明白天还晴空万里灿烂无云,这晚上竟然是这个德性。 罗仲炎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转身带着自己几个亲信朝着金銮殿的方向疾步的走去。 沈栖没想到天气说变就变。 不过这样的天气对他来讲倒也有利。 可是一向沉稳淡定的沈栖,站在坤宁宫的阴暗处,看着眼前被悄然打开的侧门,目光幽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在一起。 只希望这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们两个已经接受。 他不希望吓到她们。 尽管蛇六已经暗中禀告他,太后因为身体微恙就留在了坤宁宫,而皇后也招来了太医给太后看病。 这边的动静,康元帝听说之后也没往心里去,他正与他的爱妃清点着先皇留下来的私库。 哪里有时间会管这些呢? 估计现在还在大殿里与蓝贵妃一起欣赏着珍奇古玩。 有些东西已经上千年了,皇帝也自然是没有见过的,更别提那个蓝贵妃了。 据说那两人都非常兴奋,好像已经将别的都忘记了,连奏折都堆在一边不管不问。 钦差被斩,圣旨被截,因为后续事情处理的干净利落,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报到康元帝这里。 康元帝叮嘱韩阁老抓紧时间将碍眼的承恩侯府一家赶出京城,然后派蓝家人去接管丘州大营,他则是带着蓝贵妃亲自去了私库。 这也是蓝贵妃要求的,其实康元帝是不想去的,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吩咐一声自然有太监送到他面前,但既然蓝贵妃这么要求,他当然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此时的朝堂,已经没有人站出来去阻止荒唐的康元帝了。 大臣们已经被杀怕了,就连吴阁老也告病闭门不出了。 有的大臣私底下聚在一起,大家的意思其实差不多,既然皇帝都不管他老祖宗留下来的基业,他们跟着操心什么呢? 天塌有高个地陷有矬子,就算亡国了,那康元帝肯定是活不下来的,他自己都不担心他们担心什么。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被北鞑国占领了,那北鞑国王难道就不需要人来辅佐他吗? 答案是肯定需要的。 到时候他们依然做他们的大臣。 所以这些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享受他们的荣华富贵了。 沈栖紧紧皱起眉头,这样下去人心都散了,想要再收拢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所以要速战速决。 约好的时辰到了,他几个闪身就进了门,这里他自然熟悉,今天也特意的安排了。 外面有太后和皇后的亲信在值守。 太医诊完脉之后也早就退下去了。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蛇六和龙五就藏在暗处。 坤宁宫没有密室,最隐秘的地方就是陆婉晴后来为自己单独隔出来的书房。 书房面积不大,但却也不小,除了书,其他一目了然。 外面雷声阵阵,闪电如游龙,黄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房檐之上,房檐形成一道雨幕,而窗户已经被关上,书橱的后面,只点着一盏幽暗的灯。 太后和皇后此时没有睡意,两个人神情紧张,又带着难掩的兴奋,她们在等着沈栖的到来。 当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皇后蓦然的就站了起来,都说母子连心,这话没有假的,陆婉晴手摸着胸口,眼泪早已经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不用再试探了,只看那一双眼睛,陆婉晴就知道这是她的儿子。 况且奇异的是,五官竟然与她的儿子有七分相像。 太后也是老泪纵横,从想起太庙里听到的那两句话开始,一直到现在,她只觉得好像是一场梦。 但就算是梦,她也希望这梦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沈栖扑通跪在地上,三叩六拜,行的是沈家皇子皇孙最标准的家礼。 他声音更咽:“阿栖不孝,请皇祖母与母后责罚!” 这场大雨不光是京城,京城方圆百里也同样大雨滂沱。 睡梦中的夏云桐,也被这惊天动地的雷声给惊醒了。 如果是在仙侠文里,那么夏云桐会有理由认为,这不定是哪个大能在渡劫呢。 但今天这场大雨下得很蹊跷,不过这天气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翻了个身,夏云桐闭上眼睛准备接着睡。 毕竟很多人都有一个习惯,外面暴雨滂沱,却会睡得格外安稳。 夏云桐住的是连玉兰从前的闺房,她自制了防蚊的药水,睡之前在屋子里喷了一遍,此时一个蚊虫都没有。 除了稍微有些闷热,其他还好。 第149章 顺手就将药丸给抓在了手里 就在夏云桐合上眼睛的一刹那,她猛然的又睁开了眼睛,蓦然的从凉席上坐了起来。 似乎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夏云桐使劲的眨了眨眼睛,她心性向来坚定,所以并不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象,也没认为自己在一场梦之中。 况且在皇宫,她曾经也看过一次,这闪着七彩光芒的小蝌蚪,夏云桐并不陌生。 夏云桐一颗心咚咚的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儿?这应该是蓝蔻儿身上的东西啊,如今她住的地方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四百里,这么远的距离,她怎么会看到的呢? 虽然知道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可夏云桐一动不敢动,生怕会带来什么无法预知的后果,毕竟这茅草房里,可是有好几位自己的亲人呢。 然而就在这时候,就听到一道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是那七彩的蝌蚪发出来的。 世界还是一个世界,时空还是一个时空,分处于两地,似乎这空间被折叠了一般。 就好像上次一样,这七彩蝌蚪与夏云桐再次的对视在了一起。 这一次夏云桐反应依然很快,就那么凭空的伸出手朝着七彩蝌蚪抓过去,毕竟她上一次抓了之后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七彩蝌蚪在夏云桐伸手的时候,就奋力的朝着旁边躲,可是,一向操作自如的身体,这时候竟然发生了凝滞,就好像慢动作一样,所以又再一次的被夏云桐给抓在了手心里。 以七彩蝌蚪化为形状的系统,再次发出了喊叫声:“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要用高压电击打你了。” 其实,夏云桐这时候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带着一点忐忑和不安。 就算她的境遇很奇特,穿进了一本书里,可是从来到现在,也是真真切切的在这个世界里生活,除了魂穿的太子,其他的没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所以她真不确定这玩意儿能不能给发出高压电来。 下一刻,一道微小的电流,从她的指尖儿蓦然间的朝着她的身体而去。 夏云桐目光定定的看着悬浮在空气之上的七彩蝌蚪,嘴角竟然隐隐带了一丝笑意,呵呵,这就是你这高科技位面所带来的高压电吗? 倒也不错,但也在承受范围之内哦。 七彩蝌蚪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但是它竟然觉得理所当然。 再一次被夏云桐握住了,系统觉得应该给自己来个自拍,然后发到它们这些系统自个儿建的论坛里。 或者直接给总部发个邮件,啥都不说,就附上这张照片,看他们相不相信。 七彩蝌蚪这么想了,也准备这么做,它这里当然是什么都有。 于是咔嚓一道白光闪过,一只手握着一个七彩蝌蚪的图片就被照了下来。 可惜的是,照不到她的脸。 这道白光,夏云桐也感觉到了,她本能的松开了手。 可是松开手的一刹那,她看见一个小格子里放着一粒表面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的药丸。 夏云桐想都不想的,顺手就将药丸给抓在了手里! 随后,七彩蝌蚪游动的身体突然之间僵直住了,它转过头不可置信地在空中看着夏云桐,而夏云桐也一眼不眨地看着它。 下一秒,系统发出了一声尖叫。 声音太刺耳,好像无数的电流组合发出来的声音。 夏云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随后,奇异的是,外面的大雨突然就停了,雷电随后也跟着消失。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月亮就从厚重的云层里钻了出来。 然后那七彩蝌蚪也在夏云桐的视线中缓缓的消失了。 似乎空气中还隐隐的残留着七彩蝌蚪两只乌溜溜的装满了惊悚的大眼睛。 夏云桐低下头,缓缓的展开了刚才握着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躺着一粒药丸。 她放在鼻子下轻轻的闻了闻,倒是能闻到一股药香,可依照她的经验和本领,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这里有什么药材。 想了想,夏云桐就将这药丸放在了挎包里的一个空着的小瓷瓶里,用木塞塞好。 夏云桐盘腿坐在凉席之上,随手拿起蒲扇不急不忙地摇着。 无需质疑,这肯定是一个好东西,应该是延年益寿一类的,但又和普通延年益寿的不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改造了一般,如果她有个实验室就好了,可以进行检测。 现在的夏云桐分外怀念自己的私人实验室。 药丸被七彩蝌蚪给单独放在一个那么漂亮的小格子里,如果按照系统流程推理,应该是蓝贵妃兑换出来的。 所以,肯定很珍贵了,要不然不能被放在那个小格里。 片刻之后,夏云桐放下扇子趴在窗棂前朝着夜空望过去。 在她这个方向自然是看不到京城的,但她对着这个方向就是京城的方向,今天这场大雨来的不寻常,然后她被惊醒,之后又看到了所谓的系统,如今就是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类型的系统了,拜她的表弟所赐,这系统文她也是看了几本,差不多大同小异。 其实这就很神奇。 到底是人创造了世界,还是世界创造了人? 夏云桐微微的摇了摇头,这不在她思考的范围内。 她现在知道自己彻彻底底的上了沈栖这条船了,只希望他能拿出他当皇太子的睿智与英明,快刀斩乱麻,将康元帝和蓝贵妃给处理了。 空荡荡的小格子里只有这一样东西,对了,夏云桐想起来,她还看到一个进度条停在了一个红点之上,还看到了旁边一闪一闪的不知道是什么页面,不过却是灰色的。 灰色的,很好理解,那就是不能使用的。 只希望系统没有什么毁灭人类的东西,要不然被自己惹急了的系统还有蓝贵妃,谁知道会丧心病狂的做些什么? 夏云桐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也许她该去京城一趟了。 这场大暴雨,下了半个时辰,就忽然间停住了。 而此时沈栖也已经离开了坤宁宫,很快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不能徐徐图之了,康元帝该下台了。 他已经与太后和皇后制定好了计划,接下来就是实行了。 沈栖奔去的方向是东宫的密室。此时他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150章 村口堵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栖会派人通知黎塘,留下八万大军驻守大同州,带十万大军朝京城而来,以黎老夫人的名义清君侧。 太后假装病重,康元帝不得不探望,他的人,这一次会彻底的将康元帝拿下。 邪性的蓝贵妃倒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你不知道她手里有什么底牌。 即便如此,也有对付她的办法。 然后再派一部分人马去凉水湾村将弟弟接回皇宫。 母后会将他认为义子,从此之后他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面前,辅佐弟弟治理天下,直到弟弟长大。 这其中少不了六王爷黎老夫人以及吴阁老的支持。 但这都不是问题。 说句实话,康元帝不过是一个纸老虎,他与历朝的皇帝差的远了。 这些年皇权与势力几乎都集中在蓝家,除了一些死忠的老臣,康元帝其实就是个孤家寡人。 当然了,皇祖父也是如此。 在皇祖父之前,皇宫里是有皇家暗卫的,但是皇祖父做了皇帝之后,一样的优柔寡断,一样的拎不清,无德又无能,竟然会让太监把持朝政,而他则是让人进献各样美女,不理朝政,身体早早被弄垮了。 那时候暗卫就已经被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给遣散了。 只要能得到太后的支持,摁住蓝贵妃,事情就变得极其简单。 所以,沈栖知道这一次九成会成功,剩下一成是无法预测的意外。 一个时辰之后,各项指令都已经发布出去,他的人马早就奔出了京城,分别去往大同州和迂曲县城的凉水湾村。 另外有一只队伍去往了丘州。 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儿。 丘州不能没有苏将军! 康元帝派去的是个什么玩意,那就是个酒囊饭袋,他们要做什么?这是要将丘州再次拱手相让吗? 不知道为什么,蓝贵妃对北鞑国特别有好感。 所以沈栖留有理由怀疑蓝贵妃很可能是北鞑国的细作。 所以更是师出有名了。 可是没想到,下一刻,蛇六就通过一个秘密通道奔了进来。 他来的很急,脚上的靴子都湿的透透的,他的眼神很亮,进来之后急急的禀告:“统领,刚才得到的消息,皇帝与皇贵妃疑似被雷击,现在两个人都昏迷不醒,对了,龙五说他们浑身焦黑,但他不能上前,所以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沈栖愣住了,这就是刚才他思考的一成意外吗? 不得不说,这意外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也许是老天有眼,刚才那一道道的宛若游龙一般的雷电,其实劈的就是这两个人吧。 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系统万万没有想到,它竟然突然又见到了夏云桐,然后又被她给抓住了,最后竟然被她将储物格里放着的长生丸给拿了去,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也不过是在两分钟的时间里。 长生丸没了,这还了得? 而且,这个诡异的姑娘又出现了,这一次是一定不能让她再跑掉的,不管她来历如何,不管自己以前与她是否有什么关系,系统什么都顾不得了,它要让蓝贵妃马上派人将这个姑娘抓住。 不知道她住在哪里,那就像上次一样,将所有合乎年龄的外貌特征的全都通通抓起来。 而且重点倾向于农家,因为它发现她穿着普通,周围的环境也不好。 可是哪里想到,它用来击打夏云桐的高压电一时间没有收回。 竟然朝着它的宿主而去。 于是蓝贵妃就被高压电给打个正着,虽然已经减弱了很多,可她还是突然之间浑身抽搐头发冒烟,康元帝本能的伸手去拉,自然而然的他也没有幸免。 系统目瞪口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阵的绝望,因为它感到自己的能量在一点点流失,它的宿主危在旦夕。 这时候系统也顾不得藏私了,将自己的小金库拿了出来,拿出两粒生命丸给这两个人塞了进去。 最起码先保住他们的性命。 也许真是沈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就算有这样神奇的药丸存在,这两人也依然昏迷不醒。 一向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系统,这一次终于手忙脚乱,它将那张照片用邮件的形式发给了总部,同时向总部求救。 而这些动作沈栖不知道,夏云桐更不清楚了。 她跟着父母抱着小弟弟回了凉水湾村。 一大 早晨出发,到凉水湾村的时候,正好日上三竿。 然后在村口的大树下,就看到了那个沈老夫人坐在树下,旁边是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明显的是在等他们回来。 这时候大家都出去干活了,尤其日上三竿的时候,外面也热,没人会坐在大树下闲扯,所以这里就只有沈老夫人和她身边的两个人。 夏良眉头皱了皱,这事他不好参与,一切只看妻子是怎么想。 而且夏良的心里是有些打怵的。 不管那个沈知府还是眼前这个沈老夫人,其实都不是好相与的,也不是他这贫苦老百姓所能接触的。 其实他更喜欢连外公。 人生在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他挑着担子,里面装的是从连家拿回来的一些山产品还有药材。 出于礼貌,他还是将担子放在了地上,而连玉兰脸色一下子变了,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就见夏云桐神色平静,她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夏云桐背着背篓,连玉兰抱着孩子。 不等沈老夫人说话,夏云桐上前一步:“沈老夫人,你怎么会在村口呢,可是要找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情?” 沈老夫人一连等了三天了,没有想到这一家几口在那又穷又破的山沟沟里呆了三天,果然就是穷命,县城的富贵大道不走偏要去往山窝窝里钻。 而她还不好将这事儿说给别人听。 只能天天到村口这里堵人,毕竟就算她是知府的母亲,她现在也没有那个脸面跑去山洼找连玉兰。 自然而然的,也积攒了一肚子的怒气。 索性就不再绕弯子了,她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在那破山沟里待了三天,怎么,这是成心躲着我吗?” 第151章 打的什么主意? 随后不等夏云桐说话,沈老夫人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连玉兰,嘴角带着冷笑:“索性话就说明白了,反正你们这一去肯定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玉兰,你就算是不想承认,你也是我的亲孙女,是我儿子的血脉,我总是要将你认回去的。” 连玉兰看着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的沈老夫人,她愣怔了一瞬间,随后,她摇了摇头。 沈老夫人面色大变:“你是不是个蠢的,怎么,还不想认我不想认你的亲生父亲,你要知道,认祖归宗之后你会过上怎样富贵的生活,这穷乡僻壤有什么,你跟我去大同州,将你的孩子们都带上,那里的宅院大,丫鬟婆子一大堆,我保证你们马上就会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有你的三个女儿,我都会给她们找到好亲事,你不为自己着想,你也要为你的女儿们着想,你不想她们嫁个好人家吗?难道让她们在这村子里嫁个穷汉子,过着和你一样的生活?” 说到最后的沈老夫人简直是咄咄逼人,手里拄着拐杖,还跺着地面,似乎恨铁不成钢。 夏良嘴巴动了动,还是开口说道:“沈老夫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可别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虽然我们是庄户人家,可也要名声的,要不然我们回家说吧。” 目前的夏良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儿,总觉得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还没有解决这些麻烦的能力,自然而然,希望日子消停一段时间以后再说。 况且最重要的是,沈老夫人只是代表她自己的态度。 沈知府又是什么意思呢? 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是默认了还是反对,终归是要给个说法的。 不管如何,他才是连玉兰的亲生父亲,对吧? 所以夏良说这番话还是有些硬气的。 沈老夫人脸色变了又变,假如连玉兰还年轻,她一定会将她带走,可这孩子都生了四个了,年龄也不小了,就算是连玉兰长得好看,可她也是个妇人,眼看着要做外祖母的人,而且还是个哑巴,她倒是没想过让连玉兰和离再嫁,因为还不至于,但夏良这么对她,沈老夫人的确是不高兴。 “夏良,你就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你们都知道了,我当年做的的确不对,可那又怎样,谁都无法抹杀连玉兰是我孙女的事实,我就是她的亲祖母,见到我不跪不拜,果然是庄户人家出身,真是没教养。” “沈老夫人,您倒是有教养,所以能做出那样狠毒的事情,现在站在这里一点不内疚吗?是不是觉得出生庄户人家,我母亲有了这样一个爹和你这样的祖母,就该感恩戴德,什么都不计较了?” “夏云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闭嘴。”沈老夫人恼羞成怒的低吼道。 “沈老夫人,我与知府大人早就有过约定,所以您肯定是偷着跑出来的,您的儿子如果像您一样的德性,他这知府的位置也做不了这么长,所以您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知府大人派来的人将您接走吧。”夏云桐一点都没客气的说道。 沈老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夏云桐,脸色也是青白交加,这死丫头说的没错,她就是偷着跑出来的,她也知道,她偷跑出来之后她的儿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现在追她的人就在路上呢。 还别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有两匹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这些人不再说话,不约而同的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夏良则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他就发现了,他这大丫头的嘴就跟开过光一样。 夏云桐也撇撇嘴,不得不说,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对呀,这是一本书嘛,自然而然,会有在世界意志之下安排的各种巧合啊。 夏云桐的手放在挎包上,其中一个瓷瓶,装着不知道是什么功能的药丸。 她对着沈老夫人咧嘴笑了:“老夫人,我劝您还是跟着回去吧。” “我不回去。”沈老夫人索性往树下的树墩上一坐,咬牙看着连玉兰:“让我回去也行,玉兰,你抱着你儿子跟我一起走,要不然老太太我就吊死在这棵树下。”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沈老夫人要是真的这样做,那他们这辈子就别想安宁了。 夏云桐上前一步:“沈老夫人,我们村口这棵大树已经有五百多年了,很有灵气,时常会显神明,您确定要在这里要死要活的?” 像沈老夫人这样年纪的老人家,最怕的就是神明这两个字。 比如最近这段时间,她就时常想,就是报应来了。 人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还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所以她也不过是吓唬他们而已。 一时间沈老夫人有些哑口无言。 夏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倒是不担心这老婆子现在上吊,他担心的是没人的时候。 还好,女儿将她给吓唬住了。 连玉兰却对他摇摇头,嘴角带着讥讽,蠕动着嘴唇,夏良倒也平静下来,是啊,像沈老夫人这样的人,怎么舍得去死呢。 她最是贪恋荣华富贵的人。 刚才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这些。 然后就这功夫,那两匹马已经到了村口,上面跳下两个人,沈老夫人旁边的婆子一看到这两人脸色也变了,扯了扯沈老夫人的衣袖,沈老夫人看过去,就有些心虚,来的人正是儿子身旁的心腹之人。 这两人倒也没有耽搁,其他不管不问,只是客客气气的将沈老夫人护送上了马车,然后一左一右朝着镇子的方向而去。 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夏云桐看了一眼连氏抱在怀里的小弟弟,她就发现这小孩特聪明,而且还特别乖,哭闹的时候很少,尤其刚才老太太声音很尖利,他竟然只是用乌溜溜的眼珠看着她。 难怪刚才沈老夫人上马车之前,还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小文星。 看样子这是打上她小弟弟的主意了。 第152章 我不要给那老夫人做孙子 张婆子看到他们回来,嘴里就埋怨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上回那个什么老夫人天天在村口守着你们。” 说到这里,她谁都没看,竟然只看夏云桐:“大丫,你跟奶奶说实话,那沈老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夏云桐张口就来:“哦,她看中了我小弟弟,她儿子没有孩子,想让我小弟弟给她的儿子当孙子。” 这话虽然有点绕,可张婆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脸色瞬间就变了。 声音一下子就尖利起来:“这有钱人家的老夫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哪有这明晃晃惦记人家孙子的,不行,打我这就不同意!” 开什么玩笑,她盼这小孙子都盼了多少年了,如今终于盼到了,不能有人看上了,就将这孩子送给人,那绝对是不成的。 说到这里的张婆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在树荫下乘阴凉的沈哲,伸手指向他:“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他爹不要他,他娘管不了他,我看到不如就去了老夫人家给人当孙子吧。” 沈哲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那老夫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的,他才不要去给人做孙子,他只能是皇祖母的孙子。 旁边的夏云朵噌地一下站起来,小脸蛋都急红了:“奶奶,你这说的叫什么话?阿哲才不会去给那老夫人做什么孙子呢,不定哪天,人家娘亲就会来接他的。” “你这小丫头与我吼什么,真是没大没小,这又不是我说的,是你的大姐说的。” “好啦好啦。”夏良去屋里放东西,出来之后连忙打圆场:“娘,这几日我们不在家,辛苦你了,放心,没人敢惦记你的小孙子。” 夏云桐瞥了一眼夏良,却也没说什么,不过目光却看向夏云朵。 此时两个小人并排站着。 夏云朵虽然比沈哲大三岁,可因为家里穷,她的个子也就比沈哲高那么一点点,而且不得不说,从京城出来到现在,这沈哲个子倒长了一些。 所以这两个孩子差不多一般高。 说句实话,站在那里真养眼。 就是吧,这夏云朵特别的喜欢沈哲。 如果是平常什么事儿,她是不敢和张婆子犟嘴的。 二丫这时候连忙过来:“大姐,外公拿来的东西里还有白灵芝和几样药材,我不会处理,但都放在阴凉干燥处了,我记得你和我这样讲过,如今就在凉棚后面,我现在给你拿去。” 夏云桐声音柔和:“别拿了,我过去看看。” 还别说,虽然个头小了一些,但品相不错,夏云桐叹了一口气,说句实话,她这外公真是个好人。 所以连玉兰才会那样反感沈老夫人。 就算她家有泼天的富贵,估计娘亲也不会羡慕的。 这时候沈哲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过来,抬起头,声音轻轻的道:“夏姐姐,我不要给那老夫人做孙子,我是有祖母的,这是大不孝。” “放心,这俩老太太说话没人会当真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那一头的张婆子拉住夏良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阿良,你说这皇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让科举了呢?天赐好不容易考上了县学,还没学几天呢,就解散了,人也赶回来了,金桂在镇子里的学堂也不成了,说是从今以后不允许科考了” 夏云桐愣了一下,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康元帝没长脑子吗? 这事儿也能干出来? 随即想到了那个历史上最荒唐的皇帝萧宝卷,这两人自是不相上下的。 夏良也皱着眉头,虽然他对于天赐和金桂以后是否能高中做大官没什么期盼,可也不希望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流水。 和富贵人家不同,人家有银子,散了就散了,可是他们穷人家不同啊,那真是砸锅卖铁。 过去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想来还历历在目,那么苦都熬下来了,不就是指望着通过科举改变出身,能不再过穷日子吗。 “这是真的假的?”夏良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两个侄子都回来了。”说到这里,张婆子抹了一把眼泪,这以后读书应该就是没用了,想了想,她就干巴巴的说道:“阿良,以后万一真不让读书了,我让你两个侄子跟你学编筐编篓,你看成吗?” 呵呵,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夏良虽然心里不大舒服,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大哥大嫂也就那样了,但上次去服徭役,他大侄子表现的还算是有良心,他就说道:“都是自家人,如果想学就让他们过来,不能读书了,学会这个,也 好歹能混口饭吃。” 张婆子如果是以前,那简直觉得是天塌地陷一样,可现在觉得还好。 也许是小儿子家日子一点点过起来的缘故吧。 她并没有在这里吃饭,而是急匆匆的回老宅了。 夏云桐坐在那处理白灵芝还有带回来的这些药材。 沈哲并没有走,蹲在她旁边,皱着小眉头说道:“天下学子万万千,如果不让他们参加科考了,这是绝了多少人的青云路,那些学子会造反的吧?” 夏云桐瞥了一眼沈哲,不得不说,不愧是未来的皇帝,所思所想和普通的小孩就是不一样。 其实这兄弟俩真的都很了不起,无论他们两个谁做皇帝,应该都比现在的皇帝英明。 就算康元帝没有被系统所控制,其实也是个平庸的君王。 夏云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说的对,不过他们拿什么造反呢?” 沈哲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夏云桐。 夏云桐漫不经心的接着说道:“想要造反那也有条件的,最起码,你手里得有军队,然后还要有银子,再然后,还要有与朝廷大军对抗的实力。” “这些学子肯定是没有的,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那可不尽然。”夏云桐话头一转:“他们会得民心呢,只要老百姓支持他们,民心所向,队伍就会越来越壮大,咱们南梁国的天下,不也是这么来的吗?” 沈哲愣了一下,眼底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后点点头,抿着小嘴沉默了起来。 第153章 京城来人了 那一头的夏良皱着眉头说道:“大丫,你要慎言,这话可是说不得的,要是被官老爷听到了,咱们会获罪的。” 夏云桐呵呵一笑,伸手拍了拍沈哲的脑袋:“好啦,去玩儿吧。” 沈哲慢悠悠的挪开了,不过脑子里却想着夏云桐说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夏云桐这里就清闲了许多,沈老夫人自那日走后就再没过来,不过沈知府却也没有只言片语。 其实他应该捎一封信的。 最起码对眼前的事得有个解释。 所以夏云桐觉得他那里应该遇到什么事了。 夏天赐和夏金桂,这两个凉水湾村很有前途的读书人,垂头丧气的从县城里回来。 之后,惴惴不安了两天,就也不能这么呆下去了。 说句实话,地里的活他们不会干,但也不能就这么干呆着呀。 夏满囤愁的头发都白了,所以就都打发他们两个到夏良这里学编筐编篓。 夏云桐的记忆里,这个堂哥与堂弟她是很讨厌的,在夏大丫的记忆里,因为这两个人,所以才让日子过得那么苦那么穷。 她讨厌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天赐却教她们姐妹读书写字,这在凉水湾村其实都没有。 所以夏云桐对于这个堂哥,感觉还是挺复杂的。 他是最垂头丧气的一个,因为他全部的精力都是在读书上,而那夏金桂,私底下看着怎么反倒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夏金桂不大爱说话,在家里存在感并不强,哪怕他和哥哥一起站在那里,大家第一个看到的也是夏天赐而看不到他。 凉水湾村并没有因为他们回来而有什么变化,毕竟读书就只有他们两个。 依然该干活干活该打短工打短工。 有的人就来问夏云桐还收不收药材了,黄花地丁生命力顽强,割过一茬之后现在又出来不不少。 夏云桐转了一圈,发现因为最近雨水和阳光都很足,所以这第二茬的黄花地丁长势良好,她就告诉村里人,继续收黄花地丁,价格与上次一样。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村人都非常高兴,尽管有的人酸溜溜的说着小话,可是面对夏云桐的时候,却还是堆起笑脸。 毕竟夏云桐从来不欠他们的铜板,都是一次一结,而且有的人偷偷打听了,这价钱给的很公道,他们就算自己去卖也卖不到这个价格,况且自己去卖,要雇马车,要是两条腿走到迂曲县城,那就又不值当了,所以大家都很积极。 这次夏云桐将这件事儿交给了夏良和夏金桂。 夏云双和夏云朵负责算账付铜板。 然后,家里的事儿交给了连氏。 夏云桐终于静下心来,开始从手里的这些药材提取麻醉散所需要的药剂。 她准备将麻醉散弄出来之后,直接去一趟京城。 三天的时间很是短暂,几乎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一天的清晨,因为昨日下了一场雨,所以,早晨的空气格外的凉爽,站在院子里,能看到满山满眼的绿色衬着晨光,格外的清新明媚。 连氏在做早饭,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是,有几辆马车,还有一队差不多三百人的官兵,浩浩荡荡的进了村子。 领头的是蛇六,腰板挺的溜直,现在,终于云开雾散了。 不等到夏良家门口呢,他早早的就下了马。 农人大多是早起,此时看到这样的架势都吓坏了,有人就去找老族长,因为他是村子里的里正。 此时老族长趁着一大早晨去自家的地头,把黄花地丁都挖回来,今天天气好,晒上两天就可以换铜板了。 老族长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力所能及的赚铜板,他还很高兴。 然后夏金水的大哥惊慌失措的朝这边跑来,拉住老族长,语无伦次的说着:“不好了,是不是出事了?咋那么多官兵进村子了呢,咱们村子怎么了,还没到收赋税的时候呢?” 老族长眉头皱起,站在他家这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么长的队伍,这可不是普通的官兵啊,这是军营里的呀,那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老族长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不过他迅速放下手里的柳条筐,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的朝着官兵的方向小跑过去。 而夏金水的大哥也随后跟上。 其他人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胆战心惊的跟在了里正的身后。 夏云桐今天起的也早,昨天晾晒的药 材因为下雨被收回来,所以太阳出来了,就赶紧将这些药材放在晾晒架上。 夏家后面的林子里冒出了不少蘑菇,因为这里有白桦林,根据经验,这里面定是长了不少的桦树蘑。 夏天赐和夏金桂带着夏云双夏云朵还有沈哲,再加上那只黑老鹰,一大早就进了山。 毕竟去的晚了,那一片桦树林里的蘑菇就会被别人给采走的。 当这队官兵浩浩荡荡走过来的时候,夏天赐他们也刚好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还别说,带去的背篓倒也装了大半。 等他们出来之后,后面又有几个半大孩子背着柳条筐从林子里出来。 当看到这队官兵的时候,这些孩子吓得脚步一顿,不再敢往前走。 而夏天赐则是赶紧伸出手,将几个小的拢在自己的身后,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夏字,在外人来看,他们是一家人,可不能让这几个小的冲撞大老爷们。 于是这两方人就在门口相遇了。 最前面开路的是太监娄泉,中间那人正是靖远侯爷,身后的队伍是御林军。 此时,夏云桐端着放着药材的簸箕,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红唇紧抿,视线落在了沈哲身上。 而娄泉的视线。也同样如此。 不过娄泉眼睛就湿润了。 此时的沈哲长高了,瘦了,却也黑了,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背着个小小的柳条筐,头发上还有两片树叶 他的小殿下眼睛黑亮黑亮的,这情景又萌又让人心酸。 统领将殿下放在这户人家寄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说到底还是他疏忽在先,要不然哪会横生这许多波折,殿下也不会遭这样的罪。 第154章 摄政王上线了 而沈哲看到娄泉的时候,一开始是愣住了,随后就反应过来,朝他笑了一下。 看到这样的沈哲,娄泉更难受了,快走几步,扑通一声就跪在沈哲的面前:“四殿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您,奴婢有罪。” 这个朝代太监都自称为奴婢。 沈哲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不知道,尤其娄泉跪下去的方向还有几个孩子,那几个吓得都闪开了,只剩下沈哲一个,背着不大的背篓,挺着腰板站在娄泉的面前。 沈哲垂下眸子,看着娄泉,丝毫没有责怪,只是轻声的说道:“也不怪你,我不该乱跑的。” 这时候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来:“四殿下,微臣奉太后与皇后的旨意,来接您回皇宫!” 沈哲抬头看过去,这人是靖远侯爷。 按照辈分,该称呼一声姨丈的。 靖远侯爷翻身下马,这几天他也是起起落落,至今如在梦中。 当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夏云桐时,靖远侯爷先是迷茫了一瞬,随后,一点点的了然起来。 他对着夏云桐微笑着点头。 就算是给了银子,可这夏姑娘也是他家的大恩人。 就在靖远侯爷说这番话的时候,夏良和连氏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然后气喘吁吁的老族长带着族人也恰巧赶到。 一时之间,大家都是懵的。 只有夏云桐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站在那里,抿着唇没有说话。 心里却思绪万千,看样子,就是这几天的时间,沈栖已经将京城掌控在手里了,要不然他不会将沈哲接回去,他没有亲自前来,那么就证明他肯定是进皇宫了。 他进了皇宫,就证明康元帝和蓝贵妃倒台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倒台的呢? 夏云桐都不由得想,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但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了,不管怎么说,这隐患消除了。 夏云桐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 然后就发现她家大门口围着这么多人,可是却安静的诡异安静,而惶恐的老族长已经站不稳了。 随后也跪在了地上,村子里人也都跟着跪下来一大片。 老族长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可他还有仅剩的一丝清明,他没听错,夏云桐带回来的小男孩是四殿下,这些人奉太后和皇后的命令来接他回宫。 那么也就是说,阿哲是皇子! 天哪,老天爷呀,让我昏过去吧,这也太突然了! 所有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 这对于他们来讲,简直是晴天霹雳一样。 院子里的夏良和连氏也不由得跪了下来。 娄泉还在地下跪着请罪。 没人说话,现场却是一片威严肃穆。 夏云桐真不习惯跪下,可也不能阻拦他们。 这些人见到县老爷都要跪下来,何况是皇子和侯爷呢。 她疾步的走过来,将沈哲背上的柳条筐取下来,又顺便摘下他头顶的两片树叶,看了一眼,问道:“阿哲,这都是你采的吗?” 一旁的夏云朵小脸惨白,她倒没有多害怕,毕竟年龄还小,还不知道有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但是她很恐慌,阿蛰要被这些人接走了,那么,是不是会一去不返,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小丫头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哲抬头看向夏云桐,心里诧异,却也钦佩,夏姐姐不愧是夏姐姐,真是泰山崩于顶都不变色呀。 她很多地方都很像自己的太子哥哥。 沈哲乖巧的回答道:“夏姐姐,这都是我自己采的,朵朵姐说,洗干净之后用辣椒和腊肉炒了吃。” 夏云桐想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毕竟从这之后再也摸不到了,可看着目光灼灼的娄泉,还是遗憾的将手收了回来。 沈哲看着娄泉:“你起吧,我没有怪罪你。” 然后靖远侯爷先与他行礼,这是皇家之礼。 沈哲坦然的接受。 而他等礼毕后,又给靖远侯爷行家礼:“见过姨丈,这一路辛苦了。” 靖远侯爷眼圈红了,从这孩子出生到现在,他只见到过他两次。 没想到这孩子还认得他。 娄泉站起来,很是惊异,四皇子倒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可这样的变化,让他很是欣慰和惊喜。 最起码他眼底不再有忧郁之色,他都没有听到他唉声叹气。 不由得目光就落在了夏姑娘的身上,不用说,这就是主子交代的夏姑娘了。 娄泉上前,很是恭敬的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夏姑娘,这是给您的信,您看了之后就会明白。” 夏云桐将信接过来,果然是沈栖写给她的。 她拆开信封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而沈哲则是看了一眼靖远侯爷。 侯爷领会了他的意思,就走到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面前,亲自搀扶:“老人家,赶紧都起来吧” 老族长不知道他是谁,可听到四皇子称呼他为姨丈,那肯定也是皇亲国戚了。 激动的差点没晕过去。 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的站了起来。 沈哲走到夏云朵面前,去拉夏云朵的手,声音软软的道:“朵朵姐,你别哭呀,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皇宫好大的,也很漂亮,我可以带你去玩儿。” 夏天赐与夏金桂倒是反应过来,此时这两人免不得都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沈哲,但因为不大熟悉,此时更不敢胡乱搭话了。 夏金桂甚至庆幸的偷偷搓了搓手,又摸了摸后背,刚才在林子过水泡的时候,可是他背沈哲的呢。 天哪,他还背了一个皇子,真的太荣幸了! 终于找回理智的夏良已经和老族长站在一起,而他们现在已经进了院子。 都站在距离夏云桐不远的地方,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云桐在那里看信。 沈栖在信里的口吻,一如他与夏云桐在一起一般,字里行间令人如沐春风。 他感谢夏云桐以及夏云朵对沈哲的照顾。 他被皇后收为义子,太后下旨,亲封他为摄政王辅佐四皇子沈哲。 一切都太快也太突然了,他不能亲自前来接沈哲,并亲自当面与她言明,很是惭愧 夏云桐将信收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第155章 闭门谢客 与夏云桐所想的差不多,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沈栖竟然被皇后收为义子。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呢。 可却不得不说,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想来沈栖应该跟太后与皇后说实话了吧。 要不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能是这个结果。 夏云桐转头看向沈家村的方向,就是不知道那一家人当得知他们的沈四郎如今已经成了摄政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能是什么心情呢? 凉水湾村,沈家村,甚至于整个迂曲县城都是沸腾的。 距离最近的彩石镇,镇子里的两个老爷赶着好几辆大马车,拉着不少东西,第一时间来拜山门来了。 而此时沈哲已经被靖远侯爷给接走了。 夏云朵自然不会跟着去,两个小孩依依惜别,沈哲保证一定会将她接去京城,去皇宫玩儿。 可谁都知道,四皇子怎么可能将一个乡下丫头接去皇宫。 三丫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而且,她也不敢去。 但即便如此,现在的夏良家也是门庭若市,谁都知道他家前段时间带回的小孩竟然是流落在民间的四皇子,这都快赶上话本子了,甚至县城里的说书先生让文笔好的书生写话本,随后,眉飞色舞的在茶楼讲起来。 据说生意好的不得了。 水涨船高,这夏良家从此以后也要一步登天了。 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沈四郎救了六王爷,被六王爷带到宫里去,哪里想到,却被皇后看到,皇后感念逝去的皇太子,当场将他收为义子。 据说都已经进太庙拜过列祖列宗了。 这沈四郎一家瞬间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现在还在沈家村住着,可是沈四郎已经派人回来,那村子也被官兵给围住了,这是要保护沈四郎家人的安全,担心有那居心不良之辈,用他的家人来威胁沈四郎。 陈氏到现在都觉得是做梦,她没有喜只有惊。 她与丈夫都是如此,高兴的是那几个儿子和儿媳一家以及沈家的族人们。 他们甚至都已经在计划什么时候去京城了。 沈四郎写的信里已经言明,不日将会接他们进京,让他们稍安勿躁,管束好家人,不要与他人过多接触,反正是嘱咐了一堆。 这陈氏当然是言听计从。 可心底里惶恐不安。 自己儿子成了皇后的义子,那还会认她这个乡下妇人做娘亲吗? 但这些不过是她心里暗暗想的,并不会与他人说,然后很多人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夏云桐。 春桃拉着她的手,可惜的直跺脚:“天哪,大丫啊,你咋就同意退亲了呢?你说你要是不同意退亲,现在是不是就成了什么王王妃了!” 夏云桐面无表情的将手抽出来,这几天说这话的人太多了。 那张婆子更是悔不当初。 不过,张婆子照样理直气壮,因为夏云桐和夏云朵可是救了四皇子呢。 这个恩情可也不小了。 就连那侯爷都对他们笑眯眯的。 张婆子每次一想,就赶紧去掐大腿,担心这是一场梦。 夏云桐索性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潜心开始研究麻醉散。 外面的人爱说什么说什么,与她无关。 皇宫。 康元帝和蓝贵妃并没有关在一起,他们两个一个在南殿,一个在北殿,距离相当的远,毕竟蓝贵妃实在太邪门,将他们分开会利于把控。 沈栖这几天就在宫中,在太后与皇后的帮助之下,在黎塘十万大军的响应之下,他以雷霆手段掌控了皇宫与朝堂。 对于横空出世的沈栖,大臣们也是议论纷纷。 他们只知道他是农家子,后来去了军营成了黎塘的军师,文采好,还有一身好武艺,而且接触之后,那些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竟隐隐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希望。 那些贪腐的没有气节的,碌碌无为的无能的,在吴阁老与六王爷的联手之下,通通被拿下。 尤其是进了内阁的韩阁老,没几天就下台了。 可是,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而黎塘就在京城三十里外扎下大帐。 靖远侯爷接替了德阳,成了御林军的统领。 罗仲炎职位不变,依然是禁卫军的统领。 也有很多不服气 的,虽然消息封锁了,可很多的皇亲国戚都知道,康元帝被列祖列宗给惩罚了。 如今,说了算的是太后。 还有皇后陆婉晴。 除了皇太子沈栖,康元帝共有四个皇子四个皇女。 大皇子沈枫是丽妃所生,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成亲几年了,看起来老实忠厚,存在感也不强。 蓝贵妃生了两子一女,三皇子沈昊今年七岁,还有一个五皇子。 大公主如今昏迷不醒,她下面还有三个公主,准备去和亲的是李妃所生的二公主。 他们后面也各有各的势力,不过就算是有心思,可手里没兵将也只能暂时作罢。 但是好在沈哲回来了。 他是皇后所生,按照祖宗礼法,他是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虽然年龄小,可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况且,还有太后呢。 当年的康元帝就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 洛西河被任命为大理寺卿,同时跟在了新鲜出炉的摄政王身边,成了他的心腹干将。 刘大人依然是户部尚书,不过吏部换了人,其他几部换上了沈栖曾经暗地里考察过的几个大臣。 有的赋闲在家,也被接了回来。 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井然有序的运转起来。 太后欣慰极了。 再次后悔当初没有雷厉风行,那时候,就该让康元帝退位做太上皇的。 没准,她的昭儿早就回来了。 而这时候,一直昏睡的康元帝,终于醒了过来。 他就在南殿。 这里明面上和往常一样,但是暗地里戒备森严,要保证康元帝与任何人都联系不上,而蓝家人也见不到康元帝的面。 康元帝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 浑身上下抹着太医院这两天专门研究出来的药膏。 别人都以为他昏迷不醒神识不清,可是康元帝自己知道,他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第156章 人间清醒 一滴眼泪顺着康元帝的眼角流了下来。 被高压电给击打的人,原则上不能烧成灰,但是也会变成焦黑的木头一般。 不过系统释放高压电,因为遇到夏云桐减弱了一些,虽然来不及全部收回去,但又减弱了一部分,然后又及时的用上了生命丸,所以现在的康元帝是外表看着可怕,但实际五脏六腑已经被修复好了。 这也是太医院的御医们迷惑不解的原因。 而现在的康元帝心底里悔意与恨意如那滔天的海浪一般。 在被击打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虚拟的空间之中有一个七彩的蝌蚪,然后他还看到了他的爱妃头顶上冒出一个小人,一个长得与他的寇儿完全不一样的女子,谈不上多丑,可是感觉面目狰狞。 那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了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邪灵,他的爱妃竟然是一个邪灵! 什么恋爱系统什么任务进度条又是什么长生丸 在那一刻脑子里被灌输了无数的信息,就好像爆炸一样,可他没有爆炸,被迫接受,然后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前前后后也终于想明白了。 蓝蔻儿与一个邪灵达成了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让自己死心塌地的爱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她说什么自己都要觉得对觉得好,喜怒哀乐都要为了她,他要爱她入骨,情不自禁的为她做很多事情,甚至为她放弃一切或者毁掉一切。 每达成一个成就,就会换很多东西。 最近这次达成成就,换的是长生丸,但蓝蔻儿却放起来了,好像又被另一个很可怕的神仙给拿走了。 康元帝想,他们嘴里那个什么可怕的能量体,或许是他们沈家的太祖皇帝显灵了。 就是来惩罚他,惩罚他这个昏聩无德又无能的皇帝。 惩罚他这个心肠很毒的父亲和夫君。 这些年来,不只是对皇后,所有人都在这妖妃的敌对名单里。 其实他已经众叛亲离了,就算这次不被老天惩罚,但相信很快就会得到报应。 虽然历朝历代不乏弑父杀子兄弟自相残杀的皇家人。 可这并不应该包括他。 从他的太子出生一直到逐渐长大,他对他寄予了无限的厚望,他是他的骄傲,他知道自己能力平庸,却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聪慧睿智才华横溢的继承人。 他的太子勤奋刻苦,毫不懈怠,六岁的时候就熟读四书五经,他的武功与他的学识一样优秀,六岁的时候,就射杀了一头惊扰圣驾的野兽。 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厚爱,可是啊,他竟然在邪灵的蛊惑之下,亲手毒死了他曾经最疼爱的太子。 阿栖不单是南梁国的皇太子,他也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嫡子! 想到这里,一滴滴眼泪不停的从康元帝的眼角流下来。 旁边侍奉的太监宫女看到之后先是一愣,随后迅速的朝着殿外奔去。 然后御医们就急匆匆的进了大殿。 得到消息的太后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禀报的太监跪在地上低声的道:“皇上吐字不清,可奴婢听得分明,他说让太后与皇后去见他” 太后沉默无语,不过目光却看向了皇后。 皇后眉头紧紧皱着,心底里无波无澜。 她还没有蠢到对这个男人抱有什么希望。 他们两个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陆婉晴站起身子,低声的说道:“母后,我觉得我们还是去看看为好,免得发生我们不可控的意外。” 如今的陆婉晴精气神再次回到她的身体里。 尤其她的小儿子也被接了回来。 母子相见那一刻,真的是恍如隔世一般。 所以陆婉晴对于佛祖神明列祖列宗以及上天怀着虔诚的心。 她的心里暗暗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罢了,去看看吧,在这场战斗中,她终归是胜了。 太后每日都服用养神丸,是沈栖给拿来的,效果特别的好。 太后的心情也不错,说句实话,康元帝本来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初不过是看他心地正直敦厚善良还知道感恩,所以她才扶他上位,可哪里想到竟然被他给骗了。 所以在沈栖去太庙拜祭的时候,太后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却没想到本来阴沉沉的天气,当沈栖踏进太庙的那一刻,几乎是眨眼之间,太阳冲破了厚重的云层,万丈阳光照耀这片大地,甚至照进了太庙的大店里。 她和皇后就站在沈栖的 旁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檀香。 一切都很顺利,所以说列祖列宗也都知道这个沈四郎是谁。 到目前为止,沈哲回来了,给了沈栖一个新的身份,这兄弟两个定会相互扶持,所以基本算是尘埃落定,剩下来的就是治理国家,守住这片大好的山河。 可内忧外患的情形其实并不乐观。 可他们已经经历了最糟糕的,眼前的这些困难只要齐心协力就会克服。 所以太后的心境也变了很多。 听到皇后这番话,太后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乘坐輿轿朝着南殿的方向而去。 同时太后也派人去通知沈栖。 不管如何,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许他们父子两该见上一面的。 至于阿哲,年龄太小还是算了。 得到消息的沈栖倒并没有多诧异,他已经听龙五说了,这雷击打的特别的诡异,里面五脏六肺问题不大,外面的皮肉却几乎烧焦一般。 可这样其实更痛苦。 不过龙五给了一个大胆的方案,说是如果能将这些腐肉挖去配上特殊的药丸和药膏没准能重新活过来。 沈栖沉吟了一瞬,就也朝着南殿的方向而去。 而北殿那边没有传来消息,就证明蓝贵妃应该还是昏迷着的。 此时此刻的蓝贵妃倒不是昏迷不醒,是因为她正处于崩溃和疯狂的边缘。 她的能量体已经从蓝蔻儿的身体里出来,进到了意识空间里。 这还是她与系统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一人一系统,先是争执不休相互指责,然后沉默下来,到最后不得不开始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系统,除非能让这身体焕发生机,否则我宁可死也不会回去的。” 第157章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说到这里,蓝蔻儿的声音变得尖利,神情也狰狞扭曲:“怎么到现在总部也没给你回消息呢?那个能抓住你的女人到底是谁?你的搜索引擎呢,你就没留下一些保命的东西,这时候你就不能藏私了,再藏私我们两个通通完蛋!” 系统被蓝蔻儿吵的感觉自己好像被分裂成无数个碎片,它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呵斥蓝蔻儿:“你先闭嘴,我这边正在接收邮件。” 听到系统正在接收邮件,蓝蔻儿终于闭了嘴。 她的眼睛里满是阴鸷和恨意。 为什么? 这个世界应该只能有她这一个特殊的存在,可为什么还会有第二个和第三个? 老天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她容易吗? 为了与康元帝谈恋爱,真的是费尽了心思,千辛万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换了一个长生丸,吃了之后她还会在这世上活一百多年,所以最近她的心情很是不错,可哪里想到竟然突然间又发生了意外。 而且这次的意外直接导致所有的一切付之流水。 也不知道康元帝现在如何。 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该死的恋爱系统,为什么她绑定的不是其他的可以大杀四方的系统,为什么她拿的不是爽文女主的剧本呢? 还有康元帝也太无能了一些,他不应该是真龙天子吗? 这南梁国建国也差不多有二百年了,他既然能当上皇帝,那身上肯定是有着龙气,他是人间帝王,而南梁国也不是普通的小国,在这片大陆上,是地域辽阔的一个国家,也是人口最多和最富裕的一个国家。 这样的人间帝王身上本来就应该带着王霸之气,可怎么什么用都没有呢,竟然也被高压电给打中了。 难道其实他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男人! 她的长生丸啊! 蓝蔻儿恨的咬牙切齿,如果那个女人现在就在她面前,她一定让她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系统忐忑不安的打开了邮件,上面清晰的写着:此人身上有禁制,无法查询,但能以实体掌控虚拟,非一般能量体所能达到,上层对此爱莫能助,但鉴于你工作认真,宿主收集爱情能量成绩尚可,随邮件附送一个新功能——能量体定位,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圆满完成任务! 随后白光一闪,这个新功能就在它的系统核心区域生效了。 虽然这个七彩蝌蚪对于蓝蔻儿不是很满意,可毕竟已经绑定她了,这条船是大家一起上的,就只能同心协力朝前航行,要不然谁都别想好。 看着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状若疯癫的蓝蔻儿,系统让她看邮件。 蓝蔻儿看完之后就催促系统:“那你赶紧定位呀,赶紧将这个女人找出来,我要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对了,还有我的长生丸,如果被她吃掉了,我灭她的九族!” 说这话的蓝蔻儿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系统倒也不再耽误,马上就开始定位。 这一次估计能将这两个强大的能量体都找到吧。 小程序在快速的运行,蓝蔻儿眉头紧紧皱着,她倒没有多惊奇了,毕竟她绑定了系统都十年的时间了,可还是觉得能生产出系统的世界真的是太厉害了,心底里生起了一丝希望,那封邮件里说自己成绩尚可,那就是做的还不错的意思,那么能不能让她的身体焕发生机恢复原样呢? 对了,还有康元帝。 如今她才意识到没有了康元帝,就算是她的势力已经掌控整个朝堂,可只要太后六王爷还有那些个皇亲国戚在,她就讨不到好。 恰在这时系统提高了声音:“找到了,找到了,这两个能量体,一个在迂曲县城彩石镇凉水湾村,抢了你长生丸的那个女子叫夏云桐至于另一个” 说到这里系统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是震惊:“另一个查不到名字,也不知道身份以及详细信息,但他竟然在皇宫!” 一人一系统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后蓝蔻儿咬牙的说道:“管不了那些了,先将抢了长生丸的那个贱女人抓起来。” 当务之急是将长生丸拿回来,估计那个女人对于这种莫名得来的药丸,不敢随便吃进肚子里,所以长生丸现在还是安全的,吃了长生丸,虽然不能让身体焕发生机,但比现在好的太多,然后再一点点想办法。 “那你现在还得回你的身体里。” 蓝蔻儿虽然现在不想回去,可是系统说的对,于是蓝蔻儿的能量体就回到了身体里,她这里也同样有等候着的御医。 她的情况与康元帝一样 ,不过她没有康元帝严重。 毕竟这些年好东西吃了不少,她的身体素质以及身体结构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可即便如此,蓝贵妃白嫩的肌肤和美貌也荡然无存。 蓝蔻儿从娘家带了不少人。 其中大宫女翠莹和她的奶嬷嬷苗氏对她最为忠心,不过那也是因为她给这两人吃了药丸的原因。 这两人自然而然的就在她旁边守护着。 蓝蔻儿动了动手指,苗嬷嬷惊喜的瞪大眼睛,声音颤抖的道:“娘娘,您可是醒了?” 蓝蔻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面露焦急之色的苗嬷嬷和翠莹,她抬起手对她们招了招,然后又看了大殿门口一眼,苗嬷嬷自然心领神会,很快的就将大殿的人打发了,剩下的都是心腹,而她则是跪在床前,听蓝蔻儿一字一句的吩咐她和翠莹去做一件事。 是一件大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不管怎么说也是受了伤,蓝蔻儿吩咐完之后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苗嬷嬷和翠莹在这宫里自有她们的一条线。 她们两个不能出去,但是这个任务很快就传达出去。 蓝家的人出了城。 不过,很快就被沈栖知道了,而此时的沈栖就在康元帝的南殿内。 康元帝已经彻底的清醒了,但他面对太后和皇后的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里安静的令人窒息。 站在门口的沈栖得到北殿的消息之后就出了大门。 这些天,鼠一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个消息就是外面的暗线,通过特殊的渠道送到宫里来的。 如今有些渠道还在暗地里,并没有摆到明面上。 沈栖心口一沉,怎么都没想到,蓝贵妃竟然派人去凉水湾村抓夏云桐。 邪门的蓝贵妃是知道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