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乘风破浪》 第一章:极品驸马 思齐抿了一口茶,朗声称赞:“好茶” 身旁的侍女风清忙道:“这是南边新呈上来的岩茶,陛下一收到便着人给公主殿下您送来了,可见陛下待您之心。” 思齐眯着眼,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不发一言。 这茶好喝是好喝,可惜差点味。 她还是好想念各式各样的奶茶与咖啡,汉堡和炸鸡薯条。 是的,没错,她任思齐已经进入了快穿世界。 几年前,她被快穿局局长的秘书亲自选中,成为快穿任务者,在这大千世界为众人伸张正义,替天行道,拯救那些本不该逝去的生命。 这不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经验丰富,性格坚韧沉稳的她深得局长信任,为了让局长能够拿到大额的规划资金,她挺身而出,一次性接了多个艰难的任务。 她现在的身份是南唐帝国的十七公主南阳公主,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也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这位年轻的皇帝对姐姐十分照顾,一即位便给姐姐增加食邑至千户,平常公主的食邑最多五百户,所以国舅中书令公孙适之百般劝阻,皇帝不听。 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高堂广厦,有仆人无数,食邑千户,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暴富生活,但现在不能肆意吞食那些垃圾食品,是她小小的遗憾。 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喝奶茶了,都快忘了奶茶的味道,也不知道最爱的某王出没出新品。 想到这儿,她一声叹息,声音大到在宽阔的屋子里回荡。 敏感且想象力丰富的侍女月明听到这声叹息,忍不住红了眼圈,上前安慰道:“殿下,您不要太过担心了,驸马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也许驸马他过了晌午就回来了。” 风清叹道:“驸马他已经半年多没有消息了,只怕是死了” 啊这 思齐皱皱眉头,她只是感叹一下好久没喝奶茶而已,不是在想那个王八蛋驸马啊。 她这次穿越的身体原主南阳公主,是帝国赫赫有名的公主,备受两代帝王宠爱,自小到大,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父皇也绝不含糊,人人都对她百依百顺,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快活。 可原主却在驸马齐彬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到了适婚年龄的南阳公主在父皇的安排下,准备与各世家公子见面,要从中挑选一个做十七驸马。 原主挑来拣去,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原主去王府看视挑拣王家的公子们时,意外发现了在后花园中躺在石板上读书的齐彬。 只见齐彬不拘小节,美酒在旁,袒胸露乳,手不释卷,读书声也朗朗好听。 原主瞬间被这个不寻常的人吸引住,再一细看更不得了,这个齐彬长的是一表人才,气质卓越,如清风皓月。 其作风洒脱,与屋里的那些束手束脚规规矩矩的公子们完全不一样。 原主陷进去了。 当即请命,让此人做自己的驸马。 老皇帝一番查探得知,这齐彬是王家的亲戚,是王家二老爷夫人的侄子,以前也是不俗的家门,近年来家道中落了,但齐彬为人很有才华,吟诗作赋信手拈来,还写得一手好字,更重要的是公主喜欢。 老皇帝当即决定,成了 原主进门后,对丈夫齐彬是越看越爱,不断向父皇讨要官职,齐彬由此平步青云,从一个只会写字吟诗的穷酸文人一跃成为南唐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过了没多久,原主发现丈夫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还经常外出,在外过夜,起了疑心的原主让心思缜密的仆人跟踪丈夫,才发现丈夫在外有了一房外室。 原主的火爆性子哪能容忍,当即捉奸捉双,扬言要齐彬杀掉这个女人。 齐彬苦苦哀求,求原主放过外室,还说外室已经有了身孕,等其生下孩子,就让她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主咬咬牙,为了心爱的丈夫,暂且答应了下来。 回去以后,原主让人暗中调查这个狐狸精的底细。 这一调查,竟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主才是插足者 这齐彬之前成过亲,妻子郑氏月娥家里是开豆腐磨坊的,也是小有资财,比落魄的齐家强不少,郑家也看中了齐彬是个潜力股,终有一日能够飞黄腾达,才把女儿嫁给了穷的家里只剩三张嘴的齐彬。 为了照应女儿的生活,郑家不断往齐家送钱。 也是有了岳家的照应,齐彬才能穿上像样的衣服,也有了底气去姑姑家走动, 结识一些世家公子,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这齐彬的运气也是十分爆棚,才去姑姑家走动了两次,第二次就遇上了原主,原主对他一见钟情,死活要嫁。 齐彬眼瞅着自己能攀龙附凤,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赶忙回家驱逐了怀孕的妻子,给妻子郑月娥在外面租了一个小房子,自己欢天喜地的以单身的名义迎娶了南阳公主。 原主得知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以后,气得吃不下饭,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原主将这一切怪罪到了郑月娥身上,认为没有郑月娥,就没有这一出。 当即反悔,要立刻驱逐郑月娥。 齐彬的跪地哀求毫无用处,最后原主勉强同意齐彬亲自护送郑月娥到遥远的平安州,此后两人不能再见,郑月娥肚里的孩子也不能回到齐家 原主在等待的日子里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没有等到丈夫回来,却等到了国丧父皇宾天。 原主此时并不知道父皇宾天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伤心了十天半月,便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专心等待丈夫的归来。 又过了三个月,丈夫齐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派出去寻找的仆人也无功而返。 公婆便建议原主找找方士想想办法。 公婆说方士神通广大,能够查明失踪之人所在的方位。 原主信以为真,召集不少方士,整日在公主府研究,那些方士也都有两把刷子,说的不少话都正中原主下怀,原主更对其信任不已。 有日,方士算出丈夫齐彬在某州某地某山上,星象不明,恐有性命之忧。 原主焦急万分,带着公主府的侍从直扑某地,还未出城门,便被担负京城内巡察的执金吾拦下,叱责原主目无王法且不顾人伦,才过国丧,就敢如此大摇大摆出行。 原主与执金吾起了冲突,家仆们也和北军们推搡在一起,家仆们仗着是公主家奴,肆无忌惮,破口大骂。 事情最后闹到了皇帝面前。 刚刚即位的年轻皇帝有意包庇原主,国舅公孙大人却要求严惩原主,痛斥了原主的种种罪状。 这时,原主的公婆跳出来举报原主私藏方士,整日装神弄鬼,他们苦劝未果,近日原主更加放肆,大行压胜之事,诅咒当今陛下。 国舅命人彻查公主府,果然找到了厌胜用的小木偶人,上面赫然写着当今陛下的大名。 性情刚烈暴躁的原主在重重压迫之下,百口莫辩,为了自证清白,服毒自杀。 原主死后,世人只道她是畏罪自杀,皆说便宜了她,应当五马分尸。 齐家人因为举报有功,又曾阻止过原主,逃过一劫,原主出嫁时带去齐家的财宝也被齐家人占为己有,国舅公孙大人也默许是给齐家人的补偿,毕竟招上了这刁蛮可恶的公主一年之久,受苦了。 不多日,齐彬便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便是郑月娥,郑月娥怀里抱着的是他们出生刚两月的孩子。 齐家团聚,欢天喜地。 思齐冷眼旁观这剧情,呵呵一笑:凤凰男与他的极品家人,等死吧她不会上这样的当 第二章:顺水推舟 侍女月明安慰道:“殿下,您别伤心了。齐大爷说他有认识的朋友,也是家人失联,不见踪迹,找了方士,立马算到了所在的方位,家人去找,果然找到了,要不殿下也试试。” 试试 思齐俊眼微睨,只怕试试就逝世啊。 “不用,他要回来便回来,不回来我也落得清静。”思齐冷冷道。 风清与月明见公主殿下对驸马如此冷淡,完全不似当初模样,惊诧不已。 公主是变心了吗 侍女雪柳从门外跑进来,“殿下” “是驸马回来了吗”月明忙问道。 来到公主面前站好的雪柳道:“是齐大爷齐大娘又来了,肯定又是说那事的殿下,要不要把他们赶走” 思齐挥挥手,笑道:“他们是长辈,哪能赶走他们请他们进来。” 又吩咐道:“雪柳,你去泡茶,好好招待齐家人,放点盐,老人家口味重,一般的茶都喝不惯的。” 雪柳立马知晓公主意思,闪烁着明亮的眼睛,狡黠地说:“遵命,殿下” 齐家公婆一见到思齐,顾不得行礼,哭天抹泪,捶胸顿足。 “文长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媳妇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思齐端坐上首,眼中全然没有这两人的位置,摆弄着自己的手,淡淡道:“君臣有别,礼不能忘。” 风清直言道:“殿下面前,怎可无礼” 齐家公婆眼瞅着媳妇冷漠无情的脸,再看看一屋子狗眼看人低的仆人,个个面容严肃,瞪着他们,不由得有几分害怕。 连忙补了礼,在公主面前跪下。 “拜见长公主殿下。” “赐座。”思齐不冷不热道。 屁股刚坐在椅子上,齐家公婆又开始了哭诉。 “殿下啊,您可要救救文长啊。他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让人担心啊,殿下您之前说过要派人到天涯海角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 齐家公公道:“依老夫看,殿下不必如此费事,找个方士定一定位置即可,我有个朋友” 思齐慵懒的打断了齐家公公的话,故意哈欠连天,说话含糊不清,“公公也不要费心找什么方士了,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要到陛下面前告发我,说我私藏方士,居心不良,再让人来我这公主府挖一挖,找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岂不是没命了那时候我蹬腿死了,你们两位老人家把我公主府占据了,全部的财宝侵吞为己有,深陷绝地的我该如何是好呢” 这一番含含糊糊的话,吓得齐家公婆冷汗直流。 齐家婆婆直接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不敢抬头看公主。 齐家公公故作镇定,道:“殿下多虑了,现在天下人有诸多不定之事,大都找方士决定,现在勋贵世家,甚至于王孙公子们也与方士来往密切,借助方士办了不少事。当然,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在自身,殿下若不相信,便不用他们。” 又试探性问道:“殿下可有好法子” “没有。”思齐坦然道,“我也不准备派人去找他,他老大不小了,愿意回来自会回来,不愿意回来,谁也找不到他。” 齐家婆婆哭道:“殿下,文长可能被人害了啊,亦或许是被人绑架了,您不能坐视不管啊。” 思齐笑道:“他是当朝驸马,谁敢害他若是有人存心害他,这么久了,纸包不住火,也该有人发现尸体了。若是有人绑了他,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勒索,或是寄来信件,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老人家不用担心了,他好得很。” 齐家公婆心里咯噔了无数下,平日里对他们极好的媳妇怎会如此冷淡 之前他们来到公主府,公主都会亲自出门迎接,还会搀扶他们进去,语气温柔,恭恭敬敬。 今日好没规矩 两人心里不舒服,但都不敢表现在面上。 对于公主的话,也无从反驳。 侍女雪柳与玉英端来茶,放在齐家公婆面前。 雪柳笑道:“这是陛下刚刚赐给公主的岩茶,是第一茬的呢,味道鲜美,公主特意嘱咐我们给两位老人家泡上呢。” 齐家公婆不敢违抗公主的意思,连忙拿起茶杯,细细品味。 刚一入口,老两口就变了脸色,这茶水咸之极 哪里是茶水,分明是盐水 可公主正端详他俩,他俩不敢露出半分难看之色,只得硬着头皮称赞:“好茶” 思齐笑道:“可不咋地,您二位多喝点,这可是难得的茶呢, 与别个不同,能品味到人生百态。” 雪柳帮腔道:“是啊是啊,您二位快喝了吧,这可都是公主的心意呢,这里还有一壶呢。” 齐家公婆大吃一惊,连忙望向那茶壶,由两个小宦官抬进来,足有半人高。 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跌坏了茶杯。 齐家公婆连忙跪地捡拾,玉英皱眉,道:“您二位也太不小心了,这可是御赐的茶杯” 齐家公婆吓得满地寻找碎片,不敢起身。 雪柳笑道:“玉英,你记错了,这不是御赐的,御赐的茶杯都收起来了,只有贵客驾临之时才能拿出来用,这两只啊,和咱们用的一样。” 玉英恍然一笑道:“你也记错了,这也不是咱们用的。” 一番话说得两公婆满脸羞红,恨透了这两个小丫头。 打狗看主人,两公婆不敢露出怒色,捡拾完茶杯的碎片,还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齐家公公坐定,重新开口。 “殿下还是找找的好,现在人心叵测,世风日下,文长怕是出事了,我和他娘就他一个,他要是没了,我们可怎么活他要是没了,我们见见他的尸体也行,也能放声为他哭一哭了。” 齐家婆婆很是配合的哭了两嗓子,“我的儿啊” 思齐抚额片刻,缓缓开口:“那么我这就进宫去求陛下,让各州府县画影图形,寻找齐彬,若得齐彬尸首者,报至官府,赏金千两。我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日便会有齐彬的音讯了。” 风清月明忙道:“殿下英明” 雪柳冲外面道:“摆驾,进宫” 齐家公婆彻底慌了,这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啊 公主这话的意思,怎么像要置他们儿子与死地一样 得齐彬尸首者,赏金千两,只怕有人为了齐彬的尸首,痛下杀手 齐家公婆急道:“殿下慢走” 思齐转动眼眸,笑道:“老人家不想找到自己儿子了吗” 风清与月明一左一右搀扶公主,大声道:“摆驾,进宫” 第三章:一国之舅 思齐坐在马车上,让风清悄悄掀起一点帘子,她好看齐家公婆的反应。 只见齐家公婆追赶着她的马车,又哭又喊,模样滑稽可笑。 风清月明忍俊不禁,在思齐面前笑出了声。 玉英皱眉道:“小点声。” 雪柳将半个身子探出了外面,看着后面的齐家公婆,哈哈大笑:“殿下你瞧他们的样子” 思齐淡淡道:“别笑出声了。” 几个侍女立马收起笑容,放下帘子,不敢再笑。 还是雪柳胆大,向思齐道:“殿下,您早就该这样了,以前对他们也太尊敬了,把他们两个捧到了天上,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来的了,处处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到处说您的坏话” “哦”思齐微微挑眉,笑着追问,“什么坏话” “说您举止粗鲁,性情野蛮,没大没小,半年多了也没见添个孩子,说您是不会下蛋的”雪柳适时地住嘴,过滤了难听的词,“不止如此,还到处夸他们儿子,说他们儿子有本事,娶了当朝公主殿下也不算什么,就是天上的七仙女也得排着队配她儿子呢。” 月明也忍不住道:“还时常给外面的老百姓脸子瞧,说他们现在是皇帝的亲戚,是皇亲国戚,比一般的老百姓都尊贵些。” 风清道:“这两人瞧不上殿下,还要以皇亲国戚的身份拿乔,真是病的不轻。” 思齐笑意盈盈,说话举重若轻,“他们这病,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走,去给他们治治” 思齐很看不上这样的人,没有智商也没有情商,给点脸色就开起染坊来了 公主的车马不一会儿便行驶到了帝国的皇宫大明宫。 车马与公主家奴由丹凤门驶入皇宫,直达皇帝处理政事与休息的延英殿。 小皇帝即位之后便宣布,姐姐南阳公主可随时入宫,公主的车马可以直达君王的寝殿,不必下马下轿。 思齐觉得不妥,便亲自喝令家奴停下马车,自己走下马车,只带领风清月明入内,其他人留在丹凤门旁等候。 思齐来到延英殿,特让风清上前禀报。 守在殿门前的宦官见是南阳公主,忙大声通报:“南阳长公主拜见皇帝陛下” 急促促的嗓门引得思齐很是不满,这一举动让她之前的尊敬多礼付诸东流。 她刚想问皇帝是否得闲,就听到殿内响起弟弟的声音:“是姐姐来了吗” 思齐连忙整整衣襟,三步并作两步,走入延英殿,轻轻拜倒在摇晃着跑来的年轻人面前,“参见陛下。” 年轻人显然有些错愕,伸出双手轻轻抚着姐姐的胳膊,“姐姐,你这是何意” “君臣有别,臣只是在尽臣子之礼。”思齐恭敬地说。 年轻的皇帝微微一笑:“姐姐以后不要多礼,显得你我生分了。起来吧。” 皇帝的年纪虽小,口气却已经很是熟练,颇显威严。 思齐这才起身,笑着望向弟弟,“这些日子不见,陛下辛苦了,比前些天清瘦不少了呢。” 年轻的皇帝叹了口气,俊俏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与之年纪不相符的哀愁,“烦心事多着呢,哪能不愁呢” 思齐再次打量着身旁的弟弟思玄,十四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作为皇帝,便小了些。刚刚那副威严的样子没有保持多久,这就露出了天真的模样。 但目前看来,年幼的弟弟还很有责任心,已经懂得为国家大事犯愁了。 思齐故意笑道:“烦心事虽多,陛下也要一件件理,一件件办,有不懂的,可以去问国舅公孙大人,国舅在朝多年,身兼要职,可谓是经验丰富,足智多谋。” 这话一出,年轻的皇帝变了脸色,用极小的声音嘟囔着:“他是哪门子的国舅我又不是他亲外甥” 思齐装作没有听见,且很不明白的样子,“陛下何意” 小皇帝拉着姐姐的手,愁眉苦脸,极小声地诉苦,“这件件事哪有我做主的份都是国舅批阅好了再交给我,只让我画个红圈圈,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我哪里是皇帝,分明他才是皇帝” 思齐忙捂住弟弟的嘴,同样小声道:“陛下不可妄语” 思玄愤愤不平,又敢怒不敢言,只是甩了甩姐姐的手,无奈道:“姐姐,我哪里敢啊” 话音才落,寝殿外便传来宦官的通报声音,“宰相大人到” 听到这通报的声音,思玄拉住姐姐的手,瞬间紧张地握成一团,思齐明显感受到弟弟浑身的颤动,她拍了拍弟弟的手背,暗示他不要紧张。 通报声音落下,一个鬓发花白的男子走了进来,身穿文官紫袍,玉带加身,步伐矫健,精神矍铄。 这人见到皇帝,并不下跪,只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代表了行礼。 思玄暗暗咬牙,面上波澜不惊,甚至还露出了关怀的笑容,“国舅处理政事辛苦了,快请坐下”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是先皇赐予的权利,思玄无法更改,只得硬着头皮接受。 公孙适之点了点头,随后毫不客气的坐下,直接无视思齐,冲着年幼的皇帝发难:“我听闻陛下今个儿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完成先生安排的课业,所为何故啊” “朕这几日思念先皇,无心课业,且身体抱恙,才没去书房。”思玄恭敬回答。 公孙道:“原来如此,那么这几日陛下便安心休息,政务有我和葛大人c舒大人几位代劳,暂不让送进来打扰陛下了。” 思玄微微颔首,眼中含了深沉的恨意,面色十分恭敬,“那就有劳国舅了。” 公孙笑着点头,随后又看了一眼思齐,语气漫不经心,“殿下缘何有空进宫殿下的驸马可回来了” 思齐笑笑,“我正是为此事进宫来,我想来讨要一封圣旨。” “哦” “驸马久久未归,我担心他已经遇害,尸骨散落外地,毕竟我们夫妻一场,所以想来求一道圣旨,求陛下下旨让各州府县画影图形,寻找齐彬,若有人献上齐彬的尸首,赏金千两。能够捡到他的尸骨,予以安葬,也算了了我的一段心事,也告慰了他的在天之灵,不枉我们夫妻一场。”思齐假惺惺的落了两滴泪。 第四章:亲人不亲 公孙适之皱皱眉头,道:“久久未归,也不能说明他已经遇害,殿下还是不要如此发布告示。赏金千两寻求驸马尸首,若驸马还活在世上,只怕有狠心歹徒为了一己私利,舍命犯险,谋害驸马性命,让驸马真的没了。” 思齐苦着脸道:“可过去了这么久,他音讯全无,也没有半封书信,平安州路远山高,盗贼猖狂,只怕是不好了。我出此下策,也是被逼无奈,想着有人为了那金子,能够帮我寻一寻夫郎,也让有加害之心的贼子明白,朝廷还记挂着这位驸马,不敢轻易造次,害他性命。倘若他真没了,也能有人帮着找一找他的尸骨。” 思齐加重了语气,沉痛不已,“我在梦中,也梦到了驸马被人推下悬崖我真的害怕” 身体摇摇欲坠,看上去禁不住悲伤思恋之情。 思玄连忙扶住姐姐,“姐姐勿要伤心太过。” 公孙嫌弃的瞅了一下思齐,道:“那请陛下下旨吧。” 思玄熟练地道:“朕不懂这些,还请国舅代劳。” 公孙拱拱手,道:“臣会让中书省尽快起草,门下省审查签署,明日就着尚书省发至各地。还望殿下保重身体,不要为了区区一个驸马伤了身子。” 思齐感激道:“多谢国舅。” 公孙忽然起身,大声问旁边的宦官:“现在是几时几刻” 一旁的宦官飞也似地跑到隔壁小小偏殿,抖着身子睁大了眼睛,努力看清漏刻上的时辰,又飞也似的跑来复命,由于跑得太快,竟一下子滑跪了过来。 “回宰相,现在是申时末刻。”宦官跪在地上,额头触地,身子抖如筛糠。 “陛下该去勤政殿了”公孙厉声提醒皇帝思玄,“先皇有命,不准陛下过于悲伤,荒废了政事,陛下年纪虽小,但性情聪明,一点就通,亲临政事指日可待,可不要放纵了自己啊。” 思玄小声道:“今日姐姐进宫” “殿下可还有其他事情”公孙从中打断了思玄,面容严肃的看向思齐,脸色阴沉,心中赶客的意思跃然面上。 思齐不能自讨没趣,面对如此权臣,也应以退为进,不得任性胡为。 便道:“无事。” 思齐转向思玄,行了礼,“臣告退。” 临走之前,思齐又对公孙适之从容屈身一拜,“陛下年幼,一切都要仰仗国舅了,国舅多多费心了。” 公孙却不领情,直接越过思齐的位置,拎起思玄的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思齐始终面带笑容,直到公孙及其他人退了出去,方才露出阴沉凶狠的脸色,轻轻啐了一口,“杀猪匠竟也敢这般威风” 她没敢说出来,只敢在心中暗骂。 公孙适之领着思玄,大步走了出去,也不管思玄能否跟得上,只顾自己的步伐,思玄只得三步并作两步,紧紧跟随。 走了好一会儿,公孙才停下,面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思玄,装模作样道:“陛下,臣刚才思虑政事,走得快了,还望陛下恕罪。” 说的是恕罪的话,可脸上与语气一点求饶的意思也没有。 思玄听着,更觉得是威胁般的语气。 “国舅日夜思虑政事,考量国体,为朕分忧,国舅真乃国之重臣,朕之股肱,何需言及恕罪。”思玄面色沉稳,回应得体,语气十分真诚。 公孙满意地点点头,领着思玄的手,继续往前走。 “臣还记得陛下顶小的时候,臣陪着先皇处理政事,陛下跑来,逗先皇开心。先皇将陛下的手放到臣的手中,嘱咐臣以后走路的时候,一定要握紧陛下的手。陛下长大以后,能够策马奔腾了,也让老臣扶着陛下上马,再陪走一程。” 公孙谈起往事,颇有感触,指着地下,继续道:“当时先皇站在延英殿石阶上看着,臣牵着陛下的手徐徐行走,便是在这儿啊。” 思玄点头道:“将近十年矣。” 公孙笑道:“陛下还记得” 思玄道:“先皇说的每句话,我不敢忘,时时想起,时时提醒自己。” “陛下可还记得先皇所说的治国之道,治国之要” “先皇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事事都不能马虎,色色都要注意。但身为帝王,富有四海,臣民无数,根本无法顾全每一个地方,顾忌每一个人,因此臣下最为重要。”思玄停了下来,看向公孙,“国舅便是朕最重要的人。” 公孙忙道:“臣不敢当,不敢当。” 思玄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说的太多,就显得假了。 他看到行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去 勤政殿的方向,起了疑心。 “舅舅要带我去哪里” 这称呼明显拉近了他与公孙的关系。 公孙忙挽着思玄,笑道:“陛下近日操劳过度,也该歇歇了,刚才我都是骗公主的,想让她赶紧出宫,让陛下休息休息。太后已经命人在清思殿设宴,今晚我与陛下不谈国事,只谈家事。” “为何不让姐姐一起” “舅舅说句难听的,南阳秉性顽劣,性情粗暴,又任性胡为,目中毫无法度,多次纵容家奴在闹市中横行不法,公器私用。公主骄纵如此,陛下您也该冷一冷公主,杀一杀她的锐气,让她懂得什么是王法,什么是臣下。” 公孙道:“国家若想长治久安,约束皇室必不可少,陛下可不能因为同胞手足之情,便弃家国安危于不顾啊。” 思玄乖巧,“下次见了姐姐,朕一定狠狠说她。” 公孙笑笑,继续领着思玄的手,边走边聊。 到达清思殿时,日头已经完全落下。 宫女们已经在各处点上了蜡烛,大明宫灯火通明。 尤其是清思殿,殿宇上的重檐瓦片全部使用黄金与白金箔,在大片烛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晶莹剔透,也将整个大殿前后映衬得比别处亮堂富丽。 进入清思殿院门,思玄看到各种服色的宫女成排成列,簇拥着衣着素雅的妇人,妇人肤色白净,不着任何脂粉,头上也没有什么簪环耳饰。 那便是当今太后公孙嬿。 思玄忙上前行礼,未敢怠慢,“儿臣拜见母后。” 每每自称“儿臣”,思玄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心酸。 他恨自己命苦,早早没了娘,不能在真正的母亲面前自称一句儿臣,却要在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前装出孝子的模样,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第五章:金屋藏娇 公孙嬿连忙起身,亲自扶起年幼的皇帝,拉着他到桌前坐下,十分关切地问:“这几日辛不辛苦,你舅舅有没有骂你,对你不好你说出来,我罚他。” 又伸出纤长的手,摸上思玄的脸庞,“可怜见的,孩子瘦了这么多,不要太勉强了,也不要太累了,有什么难事丢给你舅舅c舒大人他们便是。” 思玄绽放出违心的笑容:“舅舅对我很好,很关照我,总是耐心给我讲如何处理政事,我也想做得好些,让舅舅开心,所以不觉得辛苦,也不累。” 公孙舒心一笑,摸着胡须,静静看着思玄与公孙嬿。 公孙嬿笑道:“平日你也要多补补,多来我这里,我给你做杀猪菜。” 思玄满心嗤笑,脸上却是高兴的点头,“多谢母后。” 他想:杀猪的就是杀猪的,即便当上了太后,骨子里那股子恶俗还是一成不变 这公孙嬿本是小地方杀猪匠的女儿,因为身材高挑,容颜俊美,被选入宫中为宫女。做了那时候郭皇后,也就是思玄与思齐母亲的近身侍女。 近水楼台先得月,一来二去,公孙嬿便成了皇帝的妃子。 之后郭皇后暴毙,公孙嬿又独得圣宠,皇帝便将思齐与思玄交给公孙嬿抚养。 随后又重用公孙家的人,公孙适之便从此时崛起,步入朝堂,从一个杀猪匠摇身成为宰相。 老皇帝病逝,思玄登基称帝,遵照遗嘱,册封公孙嬿为太后。 当了太后的公孙嬿很是得意,但因为自己无子,底气不足,便格外看重思玄,对他也是打心眼里好。 公孙嬿命人摆上吃食,很快,长长的桌子上便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美食,足有百道。 公孙嬿笑道:“今个儿天热,我们便在院子里吃吧。” 思玄不忘还在一边站着的公孙,忙道:“舅舅也坐下吧。” 公孙得了思玄的招呼,方才挨着思玄坐下。 宫女宦官们一声不敢出,小心服侍着三人。 酒过三巡,公孙嬿趁着思玄脸红耳热,兴高采烈之际,招手叫上了一个人。 “红蕖,来见过你皇帝哥哥。” 思玄正与国舅推杯换盏,猛然听到不认识的名字,楞在当场。 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生的蛾眉秀目,十分清秀,只是面色有些黧黑,遮盖了些许的秀色。 “见过皇帝哥哥。”被叫做红蕖的女子很是羞涩,按着公孙嬿的话行了一礼,再不敢说其他的话,也不敢抬头。 公孙嬿笑道:“这是我娘家侄女,也就是你妹妹。” 思玄忙放下酒盏,也礼貌问好:“妹妹好。” 公孙嬿忙让了一个位,让红蕖坐到思玄的身边,笑道:“你们差不多大,也能有话说。” 思玄并没有什么话说,他很讨厌这个坐在身边的妹妹。 他年纪虽小,但心智已然成熟,十分明白公孙嬿的用意。 “这个妹妹倒是好生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的一般。”思玄很是上道,尽捡着公孙兄妹爱听的话,表现出对这个女子极大的好感。 公孙嬿果然大喜,忙道:“你俩有缘,所以眼熟。你可喜欢这个妹妹” “喜欢。” “你可愿意让这个妹妹做你的皇后”公孙嬿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直截了当。 思玄仰面看了会红蕖,忽而叹道:“可惜我没有金屋供妹妹居住,像妹妹这样的人怎么能住在这般简陋的屋子里呢” 公孙适之大笑:“陛下若想要金屋,臣明日就叫工部派人来,给陛下建造一个金屋” 思玄大喜,笑道:“谢谢舅舅。” 又偏头向红蕖笑道:“妹妹,让你住在金屋里,好不好” 红蕖不答一言,羞涩地低着头。 公主府。 玉英拿着一张画图,走到内室,呈给了正在桌案前写字的公主思齐。 “殿下,您看这张图,画的像不像驸马本人这是我从大街上拽下来的。现在全城已经贴满了,还有使者不断飞驰,前往各地张贴呢。” 玉英与雪柳一边一个,拿着图画的两角,徐徐展开。 思齐抬眼一看,这画上的人物栩栩如生,五官清晰,棱角分明,画师还十分贴心的画了大头照与全身照,旁边附注的文字也颇口语化:十七公主的驸马走丢了,有看到的乡里乡亲,多多留意,发现驸马的尸体,可到官府领取赏金千两活人更好 “拿去给齐家公婆看看,让他们放宽心。” 思齐笑笑,旋即低下了头,继续奋笔疾书。 她要将记忆中汉堡与炸鸡的做法一一写出来,发给小厨房的厨娘,让她们尽快赶制出来。 雪柳与玉英收起这张图,雪柳笑道:“这样一来啊,驸马看到这张告示,定会吓得连夜赶回来。” 玉英忙道:“休得胡言乱语。” 雪柳仗着公主疼爱,说话向来口无遮拦,“本来就是,驸马他不是走丢了,他是跟那个狐狸精在一块风流快活,不想回来了” 思齐挥动羊毫的手猛然停下。 重重的在纸上点了一个点。 雪柳立马停住了。 “给我换张纸。”思齐懒懒的道,她再写写奶茶的制作方法,今个儿就不写了。 玉英使唤了一个小侍女,让她赶快拿纸来。 玉英想起告示上的内容,不无担心,“殿下,如此告示,只怕会惹动一些人的坏心,真的把驸马给杀了,该如何是好” 思齐笑笑,如何是好那不是太好了吗 甩掉渣男,成功脱单,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啊。 “他走的时候还带着家仆呢,总不能全死了吧。”思齐淡淡的道,眼里全是自己写的字。 “妙啊。”思齐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笔墨,她从未练过字,却能立马挥毫,像模像样,她真的是一个天才。 玉英在旁频频皱眉,也垂首看着公主的字。 却吓了一跳,公主写的乱七八糟,不能称之为字了。 “你看我写的如何”思齐笑问道。 “嗯非人间俗品,妙不可言。”玉英微微一笑,搜肠刮肚,面对公主的字,只能违心的吐出这两个词。 思齐甩给玉英,“拿去给厨房的人看看,照我写的菜谱做两道新菜。” “殿下写的是菜谱啊。” “当然。” 玉英艰难地展开纸,原以为是公主的鬼画符,没想到是菜谱,这字让人如何认得呢 以前公主的字也很烂,但也没有烂到如此地步。 之前玉英还能帮着译一下公主的字,现在她也束手无策,欲要问问公主,可看公主正在兴头上,铺开白纸,又在哪儿写写画画,不好打扰。 正在玉英为难之际,救星来了。 风清进来禀报:“咸平公主请公主去她府上散散心。说是给公主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思齐听到大礼二字,瞬间两眼冒光,扔下羊毫,“我可要去瞧瞧。” 第六章:金屋藏娇(2) 来到这个世界,不能总是憋在家里,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嘛,何况这咸平公主不是一般人。她可是南唐最富有的公主。 跟有钱人打好交道,总没有错。 咸平公主是她的姐姐,排行第七,生母是萧淑妃,可惜也是早早逝去,留下年幼的咸平公主,咸平公主长得很像她美丽的母亲,因此也很得父亲宠爱。 咸平早早出嫁,得了五百户食邑,数量虽然不及南阳现在的千户,但在那时,已然是公主中的翘楚,何况这五百户都是富户,每年缴纳的钱粮数不胜数。 公主又颇有头脑,指使家奴在各地经商,做着许多生意,度支有度,管理得当,早早成为了姐妹中最有钱的人,即使是现在拥有千户食邑的南阳,也难望其项背。 近年来,由于父亲身体不好,咸平也从封地回到了京城,南阳脾气不好,与这位姐姐的感情倒颇为深厚,总是来回走动。 思齐兴冲冲带着人赶到咸平的府邸,穿过兰亭丝竹,碧波杨柳,跟随仆人的指引,才见到了身处后花园,置身流水曲觞间的咸平公主思咏。 咸平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直到腰间,身穿绝美华服,脸朝着花树,手举酒盏,双足赤裸,站在清凉的卵石路上,听着远远传来的丝竹之乐,纵声大笑,翩翩起舞。 思齐瞧着这轻盈俏丽的背影,无忧无虑,转着乌黑的眼珠,感叹有钱真好。 咸平旋转起舞间,忽从旁边过来几个身子纤细的俊美少年,穿着宽松华丽的衣裳,同样赤裸双足,披散头发,都欢笑着上前,争先围绕在咸平身边。 咸平此时也停止了舞步,扔掉了酒盏,嬉笑着搂抱住一旁的少年们,少年们也都争相讨好,努力往咸平跟前凑,咸平张开双手,开阔怀抱,将他们一起拥入怀中。 少年们笑着将咸平抬了起来,左右转圈。 咸平坐在他们的肩膀上,手按在他们的脑袋上,非常享受腾在半空中的感觉。 转了好几圈,咸平才发现妹妹来了。 坐在少年们肩膀上的咸平笑着向妹妹打招呼:“你何时来的快过来让我瞧瞧。” 思齐正在认真欣赏这画面,心中艳羡,听得咸平唤她,忙跟了过去。 这一近看,更觉得这几位瘦弱的少年俊美无双。 几个少年将咸平放了下来,咸平倒在他们怀里,笑着拉住思齐的手,“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事登门,容光焕发了” “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来的好事” “驸马失踪,生死未卜,还不是好事你终于可以换一个新驸马了,或者跟我一样,尽情享受这人间之乐,找多少个男人都行。”咸平笑道。 思齐眉开眼笑,合不拢嘴:“姐姐不要说笑了,我正为此事发愁呢,已经禀报了陛下,请求陛下发出诏令,为我寻找驸马。” 说话间,思齐瞅瞅这个,打量那个,发现姐姐咸平身边的男人都挺不错的。 咸平似乎是看出来思齐的心思,大方地拍拍身边少年的肩膀,“你喜欢哪个,直接带走,先养在外面,等到齐彬的尸首运回长安,你过个明路,把他带到公主府,对外只说是家仆。我这几个孩子啊,可都是一等一会伺候人的,保准让你心花怒放,乐不思蜀。” 思齐大喜,忙想答应下来,内心残存的一丝理智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把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她是在完成任务啊,怎么能贪恋美色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也不好色 思齐强装正经,咳了一声,“多谢姐姐好意,我心中记挂驸马,他不见尸骨,我作为妻子,无心寻找新欢。” 又看了看这几个鲜嫩的少年,心中着实舍不得。 咸平一笑,道:“他死了,你还为他守寡不成我们大唐的公主可没有像你这般痴情的。痴情有何用情字便是他们男人用来围困我们女人的,他们整日说着女子应当痴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们却从来不顾这个字,三妻四妾,外面还有无数相好,好不快活为何我们便要守着这个情字,他们死了,还要为他们守寡呢他们三妻四妾,我们也要三夫四童” 思齐为了面子,勉强道:“这几位都是姐姐近身伺候之人,为姐姐特所钟爱,我不能横刀夺爱,占了姐姐的人。” 哪知咸平大笑,朝身边的少年们吐了几口唾沫,“他们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送人便送人了,什么爱不爱的,多麻烦。” 思齐的身体强烈地感受到原主的意想其实咸平如此解放天性,不顾外面的流言蜚语,大量豢养男宠,也是另有原因。 皆因她的心早 就在多年前就死了。 咸平的夫婿是南唐第一位冠军侯郎日星,能征善战,英勇无比,曾打得异族连夜携家带口,迁徙到了万里之外,再不敢进犯中原。 夫妻俩也很恩爱和睦,相敬如宾。 可惜好景不长,郎日星在一次出征大漠时不幸遭遇敌军伏击,困守绝地,苦等援军不来,在敌军的封锁包围之下,多次冲锋未能突围,郎日星身负重伤,为避免被敌人生擒,自绝性命,年仅二十五岁。 咸平等待许久,等来的却是夫君面目全非的尸身,出奇的,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到悲戚。父皇都因为女婿的离去大病一场,咸平却一如往常,不让旁人看出自己的情绪。 却给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南阳透露了半点心迹:她的丈夫是被人害死的,不找到害死丈夫的人,她绝不改嫁。 思齐感受到原主的悲戚与想法,顿时很心疼眼前的咸平。 虽然她有钱有闲还有男人,但还是好可怜啊。 她如此放荡不羁,左拥右抱,想必也是忘不了死去的丈夫,用以来麻痹自己吧。 思齐叹了口气,真是个多情公主。 第七章:大礼奉送 那几个瘦弱的少年听到这侮辱性的话,个个嬉皮笑脸,毫不在意,不断亲吻咸平的发丝,争相表达心意。 “殿下,我才是最好看的狗” “不,我才是最好看的狗” “我是既好看又听话的狗” “我是最强的狗” “我最狗” 思齐摇摇头,看把孩子们都逼成什么样子了啊 面临这大型当狗场面,她真不知道说什么。 咸平不动声色的推开身边的少年,甩甩长发,拉起思齐的手,奔跑起来。 “你们谁都不许跟过来”发丝飘扬的咸平回头冲想要跟过来的仆人们吼道,一声怒吼,顿时镇住了想要跟过来的所有人。 思齐喘着粗气,努力加快脚步,追随姐姐咸平。 穿过几处庭院,咸平终于在一处假山堆前停下。 思齐差点倒下,咸平嘲笑道:“你这身体像是七老八十的人,你即使有福也享受不了啊。” 思齐大口喘气:“我知道,我以后一定加强锻炼,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她自小不爱运动,进入这快穿世界以来,也只有某次成为一个女飞毛腿的时候需要运动,其他时候都不需要走快一步,她也就疏忽松懈,放纵了自己。 咸平拉着思齐的手,闪身进入假山堆。 走了没几步,思齐便看到眼前由明变暗,她是个夜盲眼,一到了黑暗的地方,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油然而生的恐惧感让她死死抓着前面咸平的手和腰。 “你要把我掐死”咸平一边在前面走,一边嫌弃后面的妹妹,“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小了” “谁说我胆子变小了我是没吃饱,饿的。”思齐忙给自己挽尊。 咸平莞尔而笑,偏过去的脸上露出一丝深不可测:“胆子没变小就好。” 思齐还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撞到了突然停下的咸平的后背。 只见她熟练的伸手按住前方的某个地方,快速转动了三下,思齐面前豁然开朗,她睁大夜盲眼,前方竟然有了一条平整的通道,地上铺设青砖,道路两旁设有火盆架,此刻目之所及的火盆里都燃烧着汹汹火光。 “跟我走”咸平没有任何解释,直接拽住思齐,进入这条明亮的通道。 思齐紧紧跟在咸平的身后,不敢有半点偏离。 心里已经百味杂陈,翻江倒海。 她设想了一百种可能,评估自己的生命能否得到保证。 看看咸平的后脑勺,思齐对自己能够活下去这种事比较有信心。 原主和咸平,还是手足情深的,咸平也有一个好姐姐的人设,记得原主被捉拿入狱以后,咸平为此还大闹国舅府,想要营救原主,可惜不争气又耐不下性子的原主服毒自杀了,让咸平的营救工作还未有任何起色就宣告失败。 思齐每走几步路,就感受到前方的喧嚣与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咸平带她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终于停在一扇深黑的大门前。 咸平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洞口里掏出来一把钥匙,三两下便打开了这深黑的大门。 “咿轧” 咸平用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思齐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这大门看上去十分沉重,门上的金色兽首在斑驳的火光照耀下,显得尤为诡异。咸平竟能一下推开,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这门后的世界更是惊呆了思齐。 门的后面排满了身穿铠甲的兵士,像极了在外面守卫巡逻的千牛卫禁军,手持刀盾,正在两两练习。喊着口号,厮杀震天。 她闪烁的目光掠过咸平的双肩,朝前望去,黑黝黝乌压压的兵士个个充满了杀气,其中还有几个能够平地跳起来好几米高的兵士,看上去身体素质都极为强悍。 “这”思齐茫然不解,她是来到了兵马俑四号大坑吗 还是说这些都是姐姐咸平养的男宠,咸平有换装的癖好,这些男宠们便打扮成了兵士的样子,来博得宠爱 咸平淡然道:“这是我养的死士。” “” “他们的父母家人都得到了我妥善的照顾,一人赠与黄金千两,他们会为我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姐姐是要”思齐努力静气凝神,不敢说错一个字,这面前成千上百精壮的汉子可是实打实的,她还想活着走出咸平的府邸。 “造反”她一慌神,言不由衷,说出了那个可怕的字眼。 这就是咸平要送给她的大礼吗 也太大了 造反可是重罪,甭管是否参与,主犯从犯嫌犯,一律按照家谱掉脑袋,一个都跑不了 咸平白了一眼思齐,“你才造反呢” “”思齐松了口气,不是造反就好。 “我要杀公孙”咸平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清清楚楚。 “你要杀国舅”思齐连忙确认。 “他是哪门子的国舅不过是江平的杀猪匠,妹妹进宫得到圣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扔掉杀猪刀才几个春秋”咸平恨恨道,“就是这么一个粗鄙的杀猪匠,现在竟然成了顾命大臣,大权独揽,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你瞧过他那个狂样子了吗在皇帝面前颐指气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呢” “他来辅佐新皇,是父皇的意思,更何况他不是一人辅政,还有葛大人c舒大人,三人分而治之,互相制衡,且三人忠心耿耿,为我社稷鞠躬尽瘁,国舅只是性情粗暴了点”思齐说着违心的话,暂时不敢表露出任何意思。 “一夜之间,你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之前你不也最讨厌这个人吗还说总有一天要杀了他现在竟然替他说起话来了,真是稀奇”咸平阴惨惨的笑着,“你口中的国舅,可是恨毒了你,巴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你之前可是狠狠地得罪了他,明目张胆的抢走了他家的水磨,令他颜面扫地。” 咸平冷冷道:“你不置他于死地,他便会置你于死地” 思齐摸着下巴,用力控制住自己将要点头的动作,按照正常流程,她不能答应的那么快,没有戏剧效果。 要挣扎几次。 “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国舅不是个小气的人。”思齐笑道。 第八章:宰相肚里能撑船 咸平微微一笑,拉住思齐,又跑了起来。 这次咸平拉着思齐越过操练的兵士,直接转到后面的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跟她们进来的那条小道一模一样,只是火盆的火光较为昏暗点。 两人都差点撞到墙壁上。 跑了会,咸平再次停下,手指着上方,“你听,你细听。” 思齐捂着急速跳动的胸膛,竖起耳朵,努力倾听自己的心跳声以外的声音。 她们面面相觑,竖起耳朵听了会,果然听到有声音从上面传来。 “大人,这是新做好的南阳木偶,请您过目。” “好,放在那里,你们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过来”这是国舅公孙的声音。 “咚咚咚” “我打死你个龟孙身为公主,不以身作则,反而以身试法,当众夺取我的水磨,让我颜面扫地,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我当做宰相我打死你” 如此仇恨的话语重复了十几遍,终于消停了。 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的思齐顿感尴尬。 这国舅公孙的声音充满了恨意,其用力之大,简直是要把她给大卸八块。 咸平微微一笑,拉着满脸尴尬的思齐,又前进了几步,咸平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让思齐和她一起踩在椅子上,她往上轻轻一推,竟然推开了一块。 这里竟然还有机关 她拍拍思齐的肩膀,示意思齐和她一起踮起脚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国舅公孙在不远处,狠狠捶打着一个不高的木偶。 思齐眯眼望去,那木偶人已经残缺不全,脑袋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不由得项上人头一痛。 公孙低下身子要去捡拾,咸平连忙拉着思齐闪到地下。 咸平灵活地跳到地面上,思齐则摔了下来。 “你现在知道你口中的国舅是什么人了吧”咸平勾起唇角,浮现出诡异的笑,“他早晚要害你性命。” “嗯。”思齐拍拍身上的灰土,没事人似的的站起来,尽管摔得股骨疼痛,在咸平面前,她不能咿咿呀呀,让她看轻。 一想刚才看到的国舅公孙的模样,还有说的那些话。 思齐霍然明朗,原主的公婆应当是接受了公孙的指使,与公孙里应外合,夺取了原主的性命。 否则,以齐家公婆的胆子与见识,绝不会想到那致命的一击。 给原主压上一个不敬君主,图谋君主之命的罪名,就是不想让原主活 还有之前小皇帝给原主加封食邑,公孙从中作梗,给原主加的食邑全是榨不出油水的地方,原主的千户食邑也只是听上去威风,实际上比不过很多姐妹。 好狠的心 好斤斤计较的人 不就是夺了你的水磨吗 咸平挽着思齐返回了操练场,训练的兵士此时四散开来,在各处休息。 咸平瞅着这些孔武有力的汉子,眼含笑意,“和我一起诛杀公孙吧” “姐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当然要从长计议,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事关我们李家的江山社稷,我们每一个李家的子孙都不能逃避,诛杀逆臣,昭告祖宗,让陛下夺回他应有的权利。” 思齐皱皱眉,只觉得咸平速度太快,应当还有隐情。 毕竟父皇宾天不久,国舅公孙作为顾命大臣,大权独揽的日子刚开始,在朝堂上面没有引起半分的不满,人都道他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敢有负先皇重托。 对待皇室成员,好像也只对她的原身不满,对其他人都是毕恭毕敬。难以让人找出半个错字。 咸平从长长的袖子中取出一块黄色的绸缎条,缓缓展开,语气沉重,“陛下有令,团结皇子皇孙及忠心之臣,诛杀乱党,讨伐逆臣。” 思齐轻轻一瞟,那黄色的绸缎条飘来摇去,很不安分。 可那上面没有一个字啊 “这是陛下写的吗” 思齐刚想拿过来仔细看看,那绸缎条便被咸平收起,藏在袖子里。 “陛下当时撕下内衣的一角,与我口述,此乃证物妹妹知道即可,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咸平款款言道:“你是陛下的亲姐姐,更要为陛下分忧。” “陛下是我亲弟弟,为何不给我口谕”思齐有些不高兴。 “你近日只想着齐彬,都不曾进宫,陛下如何与你传递消息” “”说的也是喔。 思齐挠挠头,心头感慨原主真是个恋爱脑,有了驸马,其他全部不管不顾,真是要命。 咸平换了一副严肃的口吻,敦敦教导:“你啊,今后不许想那个齐彬了,即便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唯他是从。你是尊贵的公主,你和他,只有他臣服于你的份,绝不能低下你高傲的头颅” “更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密谋。” “”思齐翻翻白眼,她才不会看重那个极品驸马呢。 “你不会是想退缩吧”咸平威胁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今日也看到了这些兵士,你和我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要想回头,须得问我答不答应,我死,你亦不得活。” “我不后退”思齐连忙表达了自己的忠心,“我们李家的江山,我当然也要出一份力了。” 以后才好分一杯羹嘛。 咸平略感欣慰,“你平日没大没小,性烈如火,又爱管闲事,追求刺激,遇到正事却总是爱打退堂鼓,今日一口应承,毫无畏惧,我真是十分敬佩。” 思齐咧嘴笑笑,看来原主的脾气是真的差,这么多个形容词,愣是没一个好词。 “除了我和姐姐,还有谁知道陛下的命令” “我已经告知了信得过的兄弟姐妹,如长宁公主思忆,弋阳公主思简,还有赵王思仲c楚王思止c齐王思诲,他们也都表示,愿意誓死追随陛下,讨伐国贼。哥哥们坐拥封国,地广兵多,公孙轻易不能撼动,是陛下坚实有力的后盾。” “如今有了你的加入,我感觉事半功倍,那公孙最是恨你,以前你还未出阁,在宫里的时候,他就讨厌你,时常对外人说十七公主虽然容貌俊美,但性情顽劣,恐是国家一害,还多次对父皇进言,要求削减你的待遇。你出宫以后,他对你的恨意越加分明,你今后大可以肆意挑衅他,激怒他,我们好从中寻找他的破绽,一击而中” 思齐听到这话,忍不住咽咽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是让她在前面吸引火力啊。 第九章:壮大队伍 想让她和国舅公孙在前方争斗,咸平在后面寻求时机。 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毕竟她们和国舅的实力相差悬殊。 国舅公孙是顾命大臣,有先皇谕旨护体,且没有做出过分的事,威望还在,朝中大臣顾全大局,也不会无故发难。 要想扳倒国舅,就要寻求突破口。 没有突破口,就要创造突破口。 难啊 “姐姐,我们真的要扳倒公孙吗”她还是不太明白,咸平的这股恨意从何处来,原主活得太短,很多事都没有经历过,让她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按照原来的剧情,这时候原主应当在监牢里准备服毒自杀了。 “为什么不扳倒他,就少了个顾命大臣,我们也没了制约,可以尽情享乐,不会有人再指指点点,陛下是我们的弟弟,会给我们更多的财富。公孙只要存在一天,我们的富贵就会少,会越来越少我们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的妹妹也没有真正的儿子,他焉能不怕呢他将我们这些皇子皇女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会拔了我们” 咸平阴着脸,长发披散,双足赤裸,在这不甚光亮的地道里像极了见不得光的鬼魅。脸上时时浮现出来的莫名的情绪,更是阴森。 “公孙必须死” 终于从地底上来了。 思齐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刚才她差点就晕过去了。 一因底下的空气含量不足,二嘛,当然是因为咸平公主了。 她干的虽不是谋反的大事,却也是棘手难办,不是小事。 扳倒国舅公孙,可不像杀猪那么简单啊。 但看咸平那胸有成竹的样子 思齐想:任是谁一开始办事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得多留个心眼,瞅着不对,就得赶快下船跑路。 “姐姐,你收养的这些死士,每人黄金千两,确实太贵。”思齐伏在咸平耳边,小声道。 “让人替你卖命,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黄金千两对我来说只是小数目。” “姐姐打算如何使用这些人我看那些人个个精壮,人高马大,倘或控制不住,必成心腹大患,将这些人养在地下,恐怕不妥。” “这里只有你我知道,他们整日待在地下,我从不让他们上来,他们没有机会让我控制不住。箭在弦上才能发,不在弦上焉能自发” “姐姐这府中别有洞天,竟然直达那人的府下,妹妹佩服。姐姐是打算用这些死士在必要之时,冲击那人的府邸” “我自有用处。” “姐姐与我同在一条船上,不能与我说说吗” “危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也只是一个备选的方案,我养着这些人,也是为了好玩,看这些人为了钱不要命的模样,我觉得很有趣。” “姐姐不是为了有趣吧,看来姐姐是恨毒了那人,两个计划,以防万一,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我们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性情却是很像,做事嘛,要么做成要么不做,开弓没有回头箭。”咸平坚定地道。 许是上来了,待在日头底下,思齐也多了几分胆量,直言不讳,悄悄问道:“公孙是否和姐夫的死有关” 原以为咸平会脸色一变,紧皱双眉。 此话一出,咸平却大笑起来,连连摇头:“我是个没有心的人,更不会留情在男人身上,他死了是国家的损失,不是我的损失。” 忽而,咸平又换了一副俏皮的神色,“我今天有份大礼给你” 这次轮到思齐眉头一皱了,刚才的礼还不够大吗 还没等思齐推脱府里有事,咸平便拉着思齐再次奔跑起来。 思齐晃动着要散架的身体,被迫迈开双腿。 兜转一会,来到一片茂林前,咸平笑着将思齐推进去,“这是快活林,有我给你的大礼” 说完这话,咸平便飞跑离开,只余下笑声隐约回荡。 思齐头皮发麻,双腿却不听大脑的指挥,只遵从内心的好奇:她也想看看这份大礼长什么样,要是无数的金银财宝,她就发了,就不用在这快穿世界辛苦赚积分换钱了。 在这里十万积分才抵一千块钱,要想攒够十万积分,需要在规定的时间,或是你自己定的时间内完成快穿任务,若是失败,则要反扣,超额也不多加奖励,个人原因减缓了进度也要扣积分。 进了这林子,思齐发觉没有什么好逛的,满地青叶,走几步会看到石桌或石凳,跟景区里的小树林没啥区别。 正要原路返回,思齐猛然听到前方 传来快活的笑声。 是男人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年轻清瘦的男人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般推理,直觉推她一往无前,加快了脚步。 走了几步,她便看到了一群身穿宽松衣服的美少年,赤裸双足,嬉笑着朝她跑来。 “殿下,你来了” “殿下,我等你好久了” “快来抱抱人家嘛” 思齐瞪大了眼睛,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十四五个,身穿同样的衣服,长发飘飘,五官端正,神态各异,看着就很养眼。 但 思齐偶然瞥到了他们的足底,没有穿鞋,脚下脏兮兮的。 有些洁癖的思齐瞬间下头,推开了这群围绕自己的清秀少年。 “去找你们公主你们不是我的菜” “殿下没有品尝,怎么不知道我不是你的菜呢”离思齐最近的一个少年很是胆大,直接上前倒在了思齐的怀里,抬起脸,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是啊,殿下来尝尝我这道菜” “我是豆腐,殿下快来吃一吃啊” 思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聒噪,张开双臂,仰天长啸:“滚再不滚,把你们送到西北种树” 威胁起了效果,少年们不再吵闹。 几经踌躇,逐渐离开了思齐的身边,往快活林外面走去。 “公主竟然不贪恋美色” “是我们长得丑吗” “人家明明是绝色” 少年们议论着离开了。 思齐松了口气,她恋爱经历不多,面对好看的男人呢,则是又爱又怕,还带着点讨厌,以及她也说不出来的感觉。 养养眼可以,真身临其境了,倒是吃不消。 思齐抱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就要转身往快活林外走。 忽然,一阵好听的乐声响起。 第十章:佳人难得 思齐五音不全,却天生爱音乐,没事的时候也爱哼两首歌,若是遇到音乐上很有造诣的人,更是走不动路,听到几首好听的曲子,恨不得循环播放一个月,直到厌倦了。 思齐仔细听着这乐声,分辨不出是何种乐器,她身处如此美妙乐声之中,只觉浑身轻松,有飘逸之感,乐声一气呵成,如高山流水,舒缓清扬,又不失铿锵有力。 她进一步,感觉那乐声远了些,她退一步,那乐声又近了些,若即若离,让人生有怅惘之情,又想要无限回味。 思齐微微闭眼,跟着乐声与感觉,挪步上前。 有了这乐声,林子也显得格外风雅,有情调。 乐声停了。 思齐也止步。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白色宽松衣服的少年,长发披散,袒胸露乳,正半倚在一块巨石上,手不释卷,双眉紧皱。 位置与姿势不偏不倚,恰好能得思齐正眼相看,一切风光尽览无余。 此时微风也颇知人意,轻轻拂来,吹动少年的衣襟与秀发,也吹动了思齐垂下的衣袖。 这个场景好生熟悉 这是偶像小哥在拍时尚大片吗 这个一se摆的,一本正经中又带着放荡不羁,还带着勾引的意思。 难为他了。 思齐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齐彬与原主相遇的情节吗 原主在一众规规矩矩的世家公子里面,一眼看中了那个放荡不羁爱自由,以天为盖地为庐的齐彬,觉得他和那么多文雅的公子不一样,是她的真爱,瞬间陷进去了。 思齐明亮的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小哥,首先可以确定不是齐彬,其次长得很帅,肌肤雪白,容貌清秀,气宇轩昂,摆出如此不堪的姿势也不减少其身上俊雅清贵的气质。 是个帅哥。 但她不吃这一套。 她才不会在原主摔倒的地方摔一次呢。 “切” 思齐哼了一声,“这个方法对我来说是没用的,把你的衣服穿好,一个男人在外面如此放荡,袒胸露乳,让人都看光了,就想着勾引女人,不害臊吗 收起这些个伎俩,回去多买几本书,多多充实自己,为国家做贡献才是正途,男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光靠脸蛋是没用的,没有几个女人会喜欢一个只会露这露那儿的草包,收回家也不会觉得安心呢” 一气呵成,连个停顿都没有。 思齐非常满意自己的说教,拍拍手,转身朝快活林外面走去。 她不用继续走了,咸平送给她的大礼啊,原来就是这些个不好好穿衣服的男人,没兴趣 在那看书的男子保持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思齐的背影完全消失。 之前离开的那些少年也陆陆续续聚拢过来,叽叽喳喳,讨论这个不一般的南阳公主。 “我自认容貌无双,性情聪明,没有哪个女人不为我的美色吸引南阳公主是个例外”一个少年伸出纤纤玉指,颇为痛心,“是这京城的美男太多了吗” “也许公主不喜欢男人呢” “是啊是啊,别说你了,就连我们这儿的寒云都露成那样了,还摆了个公主喜欢的姿势,听说十七驸马就是用那个姿势征服公主的不一样没用吗” “寒云公子天下无双,美颜如玉,倾国倾城,怎么也入不了公主的法眼呢” 看书的少年终于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尘,卷一卷书,狭长的凤眼目露精光,直视前方,似是追寻思齐的芳踪,“我会让南阳公主爱上我的。老子可跟你们不一样。” 咸平坐在正屋里喝茶润喉咙,俊眼一瞥,看到自己的妹妹思齐大摇大摆进来,脸蛋红扑扑的,却没有高兴的神色。 “妹妹对我的大礼不满意吗”咸平放下茶杯,直接问道。 “没”思齐潇洒坐下,一手放在前面的矮桌上,一手掐腰,“他们长得还行,就是太爱做妖了举止轻浮,涂脂抹粉,还不好好穿衣服,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干这个的,举止不轻浮如何惹人爱呢”咸平一撩头发,拿着茶杯走到思齐身边坐下,搭上思齐的肩,笑得很有深意,“我这还有一个绝色的妙人,你看看。” 咸平用手敲了桌子三下,只见从两边纷纷走出清俊的少年们。个个怀里抱着乐器。 看着脸庞,好像刚才见过。 但浑身的装束已经换下,不是宽松又裸露的衣服,而是正经的蓝色便服,头发也用发带绑起来,比刚才清爽了些。 “奏乐给十七公主看看你们的本领,证明你们不是靠出卖色相谋生的人,你们还是有点看家本领的。”咸平笑着,一边搂着思齐,一边挥挥衣袖,让众人开始。 得到命令,清俊的少年们四散开来,占好位置,摆好姿势,由最前面的少年一挥手,开始了演奏。 在演奏的空挡,又有一个清瘦的少年从旁边闪出。 这位少年的装扮与他人无异,只是手里拿的却是一柄长剑。 咸平笑着介绍:“这是寒云,我这儿最好看的孩子,擅长剑舞,是公孙大娘的徒儿,动作飒爽,招数变化多端,非常值得一看。” 思齐勉强笑笑,艰难地看着前面这场别开生面的演出。 这演出,搁在二十一世纪,还真看不到。 这舒缓的音乐,这让人看不懂的剑舞 这名叫寒云的少年舞得十分认真,一招一式都很有力量。 思齐端详了会,渐渐也能领悟些剑舞的奥妙与乐趣。 这少年的舞还很有内容,讲述的应当是习武之人的自身练习,以及遇到了瓶颈之后,绝望挣扎的心情,这些全靠一把剑,和流畅的动作表现了出来。 一曲罢了,所有的少年们都跪在咸平和思齐面前。 整齐划一的俯首贴地。 终于完了 思齐抹抹嘴,准备告辞。 这些美男哪有她的汉堡炸鸡和奶茶香呢 她要立马回去检验厨娘的成果。 “姐姐,我” “是不是看中寒云了你我姐妹情深,寒云虽是我府中不可多得的佳人,但哪能比得上你与我的情谊你带走寒云吧。” 这 思齐疑惑的嗅了嗅,这空气中弥漫的是茶香,不是酒气啊。 喝茶也能喝醉,听不懂人话,看不懂人的意思 “我” 第十一章:捡了个人 咸平笑着倒在思齐怀里,姐妹俩交颈而坐。 咸平鲜艳的唇贴到了思齐的耳畔。 “务必把这人带走,此人已知道我地下的秘密。找个机会帮我除掉他。”咸平压低了声音,这声音只有紧紧相贴的思齐可以听到。 “嗯”思齐微微扬起的双眉,根根都写满了惊恐与疑惑。 这一天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她没带健胃消食片,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么多啊。 咸平雪白纤细的手扶上思齐的腰,嘴角笑意满满,“我是你姐姐,岂会舍不得一个人” 随后叫了那个人的名字,“寒云,你以后去了十七公主府,可要好生侍奉公主,不得违抗公主的命令,知道了吗” 寒云拜伏贴地:“遵命。” 这就定了 思齐目瞪口呆,看着姐姐,满脸写着拒绝,咸平只当做看不见,笑道:“你还喜欢哪个,尽管挑” “一个就够了”思齐咬牙切齿,很是不平。 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是在做任务,不能贸然拒绝啊。 思齐一脸阴郁地带着寒云走出了咸平的公主府。 跟着她来的家仆们等候在门外多时,都快进入梦乡了。 风清月明正玩着翻棉花的游戏,靠在马车边上旁观的小宦官痴迷的观看,转了个身的功夫,猛然看到了从咸平公主府里走出的公主思齐。 忙喊了声:“殿下出来了” 众人忙各自从梦乡中醒来,风清月明连忙扔掉棉线,小跑着上前迎接公主。 “殿下” 她们错愕的发现公主身后还跟着一个容颜俊美的男人。 再后面是没有任何打扮的咸平公主,长发及腰,双足赤裸,其身后跟着的不是成群的侍女,而是成群的美男。 这场景有点吓到了风清月明,两人连忙后退。 心想难怪自家公主许久没有出来,原来是在里面快活呢。 咸平面带温柔,贴心的嘱咐着思齐:“路上让车夫慢点驾车。” 思齐闷闷地应了一声,环顾四周,她只有一辆马车。 “你在后面跟着走吧,不能跟我同时抵达,就不要进我的府门了”思齐没好声的扔下这句话,手指了指寒云,看也没看他,径直上了车。 侍女风清与月明拜别了咸平公主后,小心翼翼经过这个名叫寒云的男人身边,各自打量了一眼,竟一前一后对上了这男人的眼睛,通透明亮,却又带着点寒意。 两人不敢再看,连忙上了马车。 思齐一直在寻思姐姐咸平的话。 咸平说这个男人已经知道了地底下的秘密,让她想法除掉这个男人。 以咸平的公主之尊,还会没有办法抹掉一个人的存在吗 咸平不敢轻易下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男人的背后有不能轻易撼动与惊扰的人。 她的脑海中莫名闪过一道光,那光的背后赫然写着:国舅公孙 是啊,在人家府邸下面挖地道,日子久了,人家岂有不发现的道理 碍于面子,或是时机未到,国舅公孙没有挑破而已。 所以投其所好,派了个小白脸寒云潜入咸平府邸,寻找关键性证据,等到时机成熟,一举拿下。 这比较符合公孙的性情,时机未到,绝不乱动。 思齐有些犯难,咸平不愿意现在得罪公孙,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她,还让她悄悄做掉这个人。 有考虑过她的安危吗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她堂堂公主之尊,要怕这个男人捏死他,还不和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思齐一扫脸上的悲色,心中全是在盘算如何整治跟在车后的男人。 风清月明在一旁看到公主乐呵呵的样子,烦闷与忧愁才下心头又上眉头。 驸马生死未卜,不知道凉了没有,公主就带着个脸皮鲜嫩的男人回家,要是被齐家公婆知道,指不定会散布什么不利于公主的话呢。 一到目的地。 思齐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让趴在地上当凳子的小宦官元宝趴了个寂寞。 元宝见公主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吃了一惊,连忙请罪:“奴婢有罪” 思齐拍拍手,“你何罪之有” “奴婢趴的地方不对,公主没有踩到奴婢的背上,直接到了地上,脏了您的玉足。” “这脚不就是用来走路的吗哪能不脏 呢你以后不用趴在地上了,我上车的时候给我搬块石头就行。今个儿我踩了你的背上车,不好意思啊,下次不会了。” 思齐忽而想起咸平府里的那些赤裸双足的人,皱了皱眉头,“不穿鞋的更脏。你们以后不能不穿鞋啊。” 她唤了唤寒云,“那谁,人呢来了吗,还是累死了” 她的府邸距离咸平的府邸不远也不近,但是人哪能和四条腿的马相比呢 她话音才落,寒云便从马车后面缓缓走了过来,玉树临风,雅致无二。 他缓缓一拜:“殿下,寒云在这儿。” 思齐略感惊讶,这人不但追得上马车,与她同时抵达,还气定神闲,说话匀速,手脚也没有发抖。 “你是飞来的” “寒云是扒在马车后面,一路站过来的。” 还打了个顺风车啊 思齐有些生气:“谁让你扒在马车后面了” “殿下也没说不让扒在马车后面啊。” 失算,失算。 思齐撇撇嘴,不去理他,径直走进了府,大喊道:“我的汉堡做好了没我要吃两个”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元宝和旁边人嘀咕着:“这人是谁啊” 风清月明见公主没有任何指示,也不知道该让这个男人上哪儿。 想了想,还是推给家令吧。 “我带你去见家令,看看给你个什么活干干,我们公主府可是不养闲人,你有力气吗”风清一边打量一边问寒云,就看他这个样子,涂脂抹粉,细皮嫩肉,肯定干不了和元宝他们一样的活,公主要这么个人来有何用,单纯为了养眼吗 寒云微微摇头,并不领情,“我是咸平公主派来服侍南阳公主的,跟一般人不一样,我是要时时刻刻近身服侍的,公主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劳大姐费心。” 说罢,也甩一甩袖子,追随思齐的脚步而去。 风清火了,怒向月明问道:“他竟然叫我大姐我比他老吗” 月明只好安慰道:“尊称而已” 第十二章:真真假假 思齐一进来就溜进了厨房,才刚摸到门边,就被厨娘柳二娘赶了出来。 “殿下不能踏足这种地方。” “汉堡好了吗还有我的奶茶” 柳二娘笑道:“殿下先到外面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赶来的雪柳和玉英也一边一个把思齐架到外面不远处的葡萄架下。 思齐坐在石墩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等着汉堡和奶茶。 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飘然而至。 “殿下” 雪柳和玉英被吓了一跳,纷纷躲到了思齐的身后,大喊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外男,敢如此大摇大摆进公主府来人啊” 思齐淡定的表示:“这是咸平公主送给我的” 雪柳和玉英这才从思齐的后面出来:“原来如此啊。” 可是咸平公主送来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家伙干嘛 思齐等不来汉堡,瞅着这个寒云,一肚子的气。 没好气地问道:“你叫寒云会些什么我这府里可不养闲人,我没姐姐有钱,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回公主的话,小人不才,无十分技能,特殊才艺,只不过会舞舞剑,摆弄摆弄花,说几句讨人喜欢的话罢了。但公主有令,小人莫敢不从,即使是刀山火海,小人也去得。” 思齐哼了一声:“你明知这世上并没有刀山火海,所以才说此大话。”她不为之所动,并且觉得这样的话十分刺耳,尤其是从男人嘴里说出的。 “有人的地方便有刀山火海,大小不一罢了。”寒云笑道。 思齐的眼睛一弯,笑道:“我看你这么瘦弱,身体也不会很好,既然如此,便去柴房跟着柴叔去山上砍柴吧,西山距此八十里,一日来回数次,不消两月,你便会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了。” 寒云没有任何异色:“遵命。”甚至嘴角还浮现出笑容,“多谢公主。” 思齐点点头:“不用谢。” 在去砍柴的路上,出点意外,也是正常喽。 柳二娘兴冲冲端来食盒,放在思齐面前。 故作神秘,不让随便打开。 “老身仔细研究了殿下的菜谱,终于做出了殿下要求的菜,殿下请看看,还满意不。”随后滔滔不绝,介绍了自己的研发过程。 柳二娘介绍完了,才徐徐打开食盒。 思齐瞬间眼前一亮,笑容满脸,嗯,这汉堡外形看上去和某店的一样,色泽诱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她率先尝了尝奶茶,咂了咂嘴,第一口没有现代的奶茶好喝,但是回味无穷,唇齿留香,不会让人觉得腻,也没有奶精的味。 不错 思齐张开手,拿起汉堡,冲着众人介绍:“这是汉堡,虽然是垃圾食品,但是很解馋。” 众人看了看,都没见过这个造型奇特的菜,纷纷表示惊叹。 “公主好厉害能想出这样一道世人从未见过的菜。” 思齐笑笑,灵机一动,又朝寒云努努嘴,“你给起个名字,好听呢我会考虑考虑少让你砍点柴,不好听或是不合我心意呢,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我不喜欢不会起名的男人。” 寒云稳步上前,瞥了一眼,笑道:“就叫麦当劳吧。” 周围人“咦”了好几声,雪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鬼名字啊。” 思齐此时却笑不出来,脸色大变,“你再说一遍” 寒云慢条斯理道:“这道新菜的外面两层是用面做的,面由麦子制成,种下麦子的人日日辛劳,做出这道菜的人也是很不容易,所以小人认为此物应叫麦当劳,意为辛劳才有美食,美食来之不易,粒粒皆辛苦。” “那这奶茶呢叫什么”思齐柳眉倒竖,问道。 “来一杯吧,喝了一杯,还想再来一杯。”寒云轻轻说道。 听了这番解释,众人们都恍然大悟,“哦哦”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玉英小声对雪柳道:“看来这人也不是虚有其表,还是有点才华的。” 雪柳一斜眼:“才华就这” 思齐没有食欲了,一点都不想吃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叫寒云的人身上。 他究竟是谁 从何而来 思齐没有让寒云去柴房,而是让家令在府里给找了一间明亮宽敞的屋子,先安置下来,至于他的职务,思齐还没想好。 寒云给汉堡和奶茶起名的事着实震撼到了思齐。 那两个品牌名是她所 待的现实世界才会有的。 在她进入快穿世界以后,也穿到过和现实差不多的空间社会里,但从没有任何一家品牌与她所待的现实世界的品牌相互重叠。 难不成寒云也是从她所待的现实世界穿越过来的 他也是个快穿任务者 思齐眼前再次闪过莫名的光,五颜六色,瞬间炸开,犹如盛放的烟花。 这么说来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么寒云来到这个快穿世界的任务 反派角色 意欲阻止咸平与原主的计划,保护国舅公孙 若真是这样,他们就是敌对方,是敌人了 思齐瞬间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这次的任务难度增加了 看来快穿局也在内卷,不会让快穿者那么容易通过了,在今后的剧情中定会加入很多意外的因素与条件,容易通关已成过往烟云,不会复返 思齐努力平心静气,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来都来了,玩个刺激的也很好啊。 寒云也是快穿者的话,这戏就好玩了。 他是反派角色,如果又属于国舅公孙的一方,做掉他绝对不能非常突然,要找个时机,让他以一种意外的方式挂掉。 思齐眉头微动,脸上泛出喜色,这次难度增加了,但她还是占有很大的优势,她穿越过来的身体是公主殿下,对方只是一个小面首,任人宰割。 她看过诸多刑事案件与某千集动画,深谙其道,理论经验丰富,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有忘记。 万事俱备只欠实践。 想到这儿,她兴奋地抖抖肩。 遂放开嗓门,呼喊道:“风清月明,玉英雪柳” 一声呼喊,四人如风而至。 看到如此迅速敏捷的贴身侍女,思齐欣慰一笑,“我们府上来了新人,我们可要好好对待人家,不要欺负人家,他是咸平公主的人,公主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顾这个年轻人,最后让其好好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你们懂了吗” 风清与雪柳争着回答:“遵命,殿下” 第十三章:假假真真 “风清,你去让柴叔给打几块木板,越硬越好,给寒云送去,他睡惯了硬床板,择床。哦对了,不要给送什么被褥,他这个人就喜欢直接睡在硬床板上。” 风清一愣:“公主,睡硬床板会难受吧。” 这跟好好照顾有半毛钱关系 “人家体格硬朗,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风清点点头。 “月明,你去让厨房的刘大娘专门负责寒云的饭食,不要给其他人做了,寒云口味重,每一道饭菜务必要多盐多辣,太淡了他不吃的。他每次吃饭,月明你必须看着他吃完,一口都不需剩下,他太瘦了,在我们府里要胖起来” 月明爽快点头,“明白” “玉英,你呢就负责每天看着他,记录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当然了有些时候你需要躲起来偷偷记。” 玉英颇感为难:“他洗澡睡觉的时候也要记” “记人往往会在最舒服的时候说出内心话” “雪柳你”思齐酝酿着情绪与计划。 雪柳满怀兴奋与期待,翘首以待,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往思齐的方向倾斜了大半。 “还没想好,你先待命,或是辅助风清月明与玉英。” 雪柳明显失望,简单的“哦”了一声。 “好了,现在你们各有使命,各就各位,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照顾好寒云。”思齐笑笑,先如此折腾着寒云,再找个机会,趁其不备,伪造个意外事故,让他凉透。 即使意外不成功,如此在生活上折腾他,也会让他生有大病,身体很不健康,活不久,这样别人还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说是他命不好。 主仆五人摩拳擦掌,个个严阵以待。 “公主如此厚待,小人感激不尽” 主仆五人正擦着手,从门外突然飘来一股子阴惨惨的声音。 给这盛夏带来了一股子清凉。 思齐愤怒道:“滚没有让你进来寒云,你要懂得府里的规矩咸平公主没有教导你吗” 门外面没有人阻止这个男人的吗 就让他这么进来了 寒云深深鞠躬,笑道:“小人在咸平公主的府上只学了一样本事那就是如何让自己的主人开心。” “你先回避一下我就开心了。”思齐没好气地说。 都怪这个男人,让她的任务难度增加了 这跟加班有什么区别 快穿世界就不能拒绝内卷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跟公主面谈。”寒云看看风花雪月四人,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她们需要回避,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是咸平公主让我告诉殿下的。这事不能有更多人知道。” 思齐无法反驳这个理由。 这个男人说话真是吊足了她的胃口。 “你们都在十步外候着”思齐无奈屏退左右。 风花雪月四人顺从地从屋子里退出,在规定的地方站好。 “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吧。我可警告你,你若是说些可笑的话,或是对我不利,伤害我的性命,我不会饶了你” 思齐以完全防御的姿势,面对着寒云。 寒云面容俊俏,身上却带着一股子清冷孤傲,给人的印象不像是面首,倒像是隐士。 可惜啊,有个好面貌,干的全不是人事。 靠脸皮吃饭,真不是男人。 寒云脸上含笑,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柔声道:“公主勿怕,我不是坏人,也没有坏心思,更不是外面人派来要谋害公主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仰慕公主的人。” “仰慕”思齐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凝望着寒云,寒云态度诚恳,脸上神色又是欢喜又是感慨,似有压抑许久的心事终于得以释放。 “你为何仰慕我” “公主可还记得六年前的上元灯会那夜全城灯火通明,烟花绚烂,宵禁解除,人人得以欢闹,每条街上都是拥挤的人群,公主乔装改扮,微服出宫,在街上遇到一个卖身葬母的小男孩,喟叹不已,说民生多艰,天下还有很多可怜人呢。并出手大方,给了那个小男孩百两银子,还把您手中拿的糖人也给了那个小男孩。” 寒云的眼中已经盛满泪水,脸上仍是带着微笑,颤声道:“我就是那个小男孩,是公主的仗义出手,让我娘亲得以安葬,后事妥当。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来到公主身边,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公主。几年前,我来到京城,听闻公主即将出阁,工部正在营造公主府,我欢天喜地去报名公主府的家臣,却 被告知大部分要从宫里挑选,且大部分都是宦官,侍卫更是从禁军中择优选择。我完全不符合。只好另寻出路。这时,我遇到了咸平公主,是她收留了我。” 寒云转而抬眸,感激地看向思齐:“小人最终还是见到了公主,来到了公主身边,这也许是天意吧。” 思齐呵呵一笑,没有丝毫感动。 她向来不信天意,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意和巧合,大都是人为罢了。 但她是在做任务,不能如此拆穿和打击正在讲述故事的人,只好发动自己的演技,表演了一番深受感动。 思齐挤挤眉毛,语气深沉:“你怎么成了我姐姐的面首呢” “非是面首,只是家臣。”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咸平公主爱好韵律,才让人教我们吹拉弹唱,闲时娱乐罢了。” “哦。”思齐点点头,似笑非笑,“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你还能记得,实属难得。” “深恩难忘,小人永远也忘不了在上元佳节,人潮汹涌,却只有公主为小人驻足,没有嘲笑小人,赶走小人,反而给了小人银子和糖人,那糖人是小人吃过的最好吃的糖人小人将竭尽全力报答公主,万死不辞” 思齐全身发毛,忙道:“不用万死,好好待着就行” 虽说如此,思齐心中还有诸多顾虑。 她搞不明白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搜肠刮肚,她也想不起来有寒云说的这一幕。 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 是这人编的吗 看来改天还是得问问姐姐咸平,调查调查这个人究竟是何来历。 现在只需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即可。 第十四章:宠物 寒云见思齐毫无表情,复又说道:“这种小事,想必公主已然忘记,小人不奢求公主记得小人,只求公主相信小人,小人没有恶意,只想守在公主身边,为公主排忧解难。公主烦闷之际,亦可以捶打小人解气,开怀之际,小人也可舞剑助兴。” 他挪动脚步,逐步靠近思齐,温柔地跪在思齐的脚边,轻轻抱住思齐的脚踝,“小人可以为公主做任何事,包括以身相许,小人也不要什么名分,更不要富贵,能在公主身边,日日得以瞻仰公主的容颜,心中无憾矣。” 这绵声细语淡淡而出,悦耳动听,犹如落花随风拂过琴弦,又像清风轻轻吹动风铃,思齐低头看着倚靠在自己脚边的寒云,乖顺的像一只宠物狗,此时他的头发已经束起,头顶的发丝有些蓬乱,手感很好的样子。 思齐没有忍住,手覆上了寒云的头顶,轻轻揉了揉,手感果然不错。 在她轻轻揉动的瞬间,寒云徐徐抬头,清秀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纯真的笑容,眼神里毫无杂念,像个出世不久的婴孩,还有几分依恋她的感觉。 成年人大都眼神疲惫,纯真不再,能拥有如此眼神的,也能算是善良之辈了。 思齐轻轻抬起寒云的脸,他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眉清目秀,牙齿整齐,头发乌黑,很有光润,再配上一副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确实很想让人疼惜。 她好像在这找到了另一种快乐的感觉。 也体会到了姐姐咸平的乐趣。 有这么个好看的小鲜肉陪在身边,日日养眼,心情自然愉悦,外貌上也会年轻不少。 她又想了想咸平那细腻的皮肤,乌黑的眼珠,少女般的姿态,抬眸之间尽是娇憨,哪里像个已经三十四岁的女人呢 “你说的要面见我才能透露的大事呢”思齐头脑很是清醒,没有混乱。 “咸平公主欺骗了您”寒云轻轻一笑,“是我请求咸平公主送我来您身边,请她胡乱编个理由,至于殿下编的什么理由,我就不知道了,但从您对我的态度上看,好像不是什么好的理由呢。” 思齐抚摸的手停下了动作,笑容凝滞。 她真是被姐姐骗了吗 “殿下为何要为你说谎” “大概她觉得我伺候的非常开心,她与您的关系又非比常人,也想让您感受那种快乐,便送我来了。” 寒云大胆地握住思齐的手,深情凝视,“小人愿意以身相许,伺候殿下。” 思齐拂开他的手,冷冷道:“不用了” 这个人是真大胆,是在调戏她吗 接下来的半个月,阖府相安无事。 思齐没有完全听信寒云的花言巧语,一直派人暗中观察寒云的一举一动。 寒云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举动,整日里跟在她的身边,回房休息也只是待在房里,连前面的院子也不踏足。有需要的东西,总是呼唤守在门外监督他的玉英和雪柳,自个儿并不出来。 整一个宅男。 见此情形,思齐也改善了寒云的居住条件。 将他的硬床板撤走,换上舒适的床,一日两餐的伙食也回归正常的口味。 只有在外监督的人没有撤回。 这半个月里,寒云和接触他的人大都混熟了,他虽不出来,每晚却也有很多人去找他,喝酒打牌,还有人求他教授剑舞,也好博得公主宠爱。 寒云无话不谈,只是剑舞不肯传授。 说这是师傅公孙大娘所创,天下独步,只有获得了师傅的首肯,才能传授别人,即便是传授,也要按照师门的规矩,摆桌拜师,不能马虎。 而此时师傅公孙大娘已经离开了京城,去了哪儿他也不清楚。 众人无不叹息,公主府家令王九公还追忆起年轻时候看大娘舞剑的盛况,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争相出来,一睹大娘的英姿。众人只能凭空想象。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风清月明,玉英雪柳四人对寒云更是刮目相看,不断在公主面前说他的好话。 说他看上去不像个正经人,实际上比谁都正经,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说辱骂性极高的词。 他也不是光靠脸皮吃饭的人,他会剑舞,还会书法和下棋,经常和家令对弈,赢了多次,输得那几次也是故意认输,怕家令丢面子。 思齐听了这些只是微微一笑,她从不在别人的评价中判断一个人。 暗地里调查寒云的人没有停歇,只是派去咸平公主府的人,去了几次,都没有见到咸平公主本人,咸平府的家令说公主病了,暂不见客。 问起家 令关于寒云的事情,家令也只是说三年前公主从外面带回来一批俊俏的少年,其中就有寒云,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派去调查户籍的人在衙门里翻找半天,才找到了记录寒云的那一页。 上面第一次登记寒云的信息,乃是在三年前,那时候的名字是叫韩云,下面一行写的是咸平府家臣,其余的便没有了,没有登记他是从何处来。 当调查的人将此消息汇报给了思齐,思齐越发觉得可疑,多留了心眼,想等到姐姐病愈以后再去相问,以免错杀无辜。 这边呢,让监视的人不得离开半步,整个府的人都要轮流去寒云的屋子里叨扰,玉英与雪柳在一旁记录,寸步不离。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阵阵,思齐来了兴致,便让人在有竹堂准备好纸墨笔砚,她要给府里的屋子题字。 下面的人不敢马虎,连忙收拾。 思齐正在题字,寒云也赶来服侍,端来香茶,供其解渴。 寒云悄悄看了眼思齐写的字,忍俊不禁,“哧哧”地笑了起来。 这引起了思齐的不满,她投去死亡凝视,脸色铁青。 “你笑什么” “回公主的话,寒云是想起了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寒云不方便说。”寒云眼睛不断往思齐写的字上瞅,接二连三发出笑声。 “你是在笑我的字” “我笑公主功力不足,浪费了笔墨纸张,更浪费了这一炷香的时辰。既然没有天赋,不如扔下笔墨,去做其他事。” 思齐扔下笔,颇为不满,“你行你来。” 第十五章:不速之客 寒云一拱手,道:“公主息怒,寒云写的字确实比公主好看百倍,但寒云不能在此书写,那样会让公主下不来台。寒云也无意炫耀,只是心疼这些笔墨纸砚,又想起民间诸多写字不错的人,却没有这些笔墨纸砚,只能在沙土地上用木棍书写,此情此景,感慨万千。” “让别人当众下不来台,也是缺少修养的表现。”思齐冷冷说道。 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实不怎么样。 转头问写字不错的玉英,“我写的字究竟如何还有进步空间吗” “有。”玉英艰难吐出这个字。 寒云笑道:“殿下问身边人,永远只有一个答案,皆因他们害怕公主。” “你就不怕我” “怕,但我也要说出实话,让公主明白自己的真实水平,寒云不忍心公主活在自以为是的假象中。”他的语气十分真诚。 思齐忍了忍气,坐在一旁,招呼他站到前面,“你来写我看看你写的有多好” “公主如此说,寒云恭敬不如从命。” 寒云也不客气,卷起袖子,几步就到了思齐刚才站的地方,挥动羊毫,书写自如,如行云流水一般。 思齐写字的时候,众人们不敢上前围观。 这寒云身份不同,和他们一样,也就行为大胆了些,凑上前,看了又看。 他们大都不认识字,但也能辨别出字的美丑,尽管日日被思齐那样的丑字熏陶,也没能阻碍他们追求美的心,也没能蒙蔽他们的眼睛。 个个都为寒云喝彩。 这字写得,一看比公主的漂亮多了。 喝彩声刚出口,思齐便不忿地哼了一声,众人的喝彩声立马停下。 思齐悠悠起身,装作不经意低头去看寒云的字。 却是大吃了一惊。 风清她们说的没错,这人写得字着实不错。 笔迹流畅,姿态横生,字迹飘逸,有腾空蛟龙来去自如之感,又有山中涧泉自在流淌,闲适之美。颇有摒弃浮华,返璞归真之意。 当得起众人的喝彩。 思齐也忍不住鼓掌叫好:“好字” 她是得练练。 思齐拿起写满字的纸张,仔细端详,连连赞叹:“我要写这样的好字,做梦都会笑醒呢。” 玉英笑着提议:“不如让寒云写一本字帖,供公主临摹,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公主也能写出这样的好字呢。” 寒云忙道:“愿为公主效劳。” “那你赶快写”思齐笑道,在这个快穿世界,把字练好,也不虚此行。要知道,在现实世界报个练字的辅导班,一学期就要两三千,这还是团购价,单独报名更贵。 寒云道:“首先,公主写字时候的拿笔姿势便有些值得商榷之处,姿势错了,如何能够写好字呢” “有吗”思齐再次拿起毛笔,展示了自己的拿笔姿势,“不就这样吗” 寒云接过笔,示范了一下,“公主拿笔的手太过往上,手指又过于弯曲不自然,导致写字的时候着力不会均匀,手掌容易松动,字迹便会歪斜。应当像我这样,右手或是左手张开,四指自然并拢,拇指自然向上,小指与无名指自然弯曲,中指与食指稍稍弯曲即可。当然,这是最基础标准的握笔方法,还有许多方式,也有像公主那般握笔的,但那都是大家,功力深厚,公主暂时不要学他们。” 思齐按照寒云说的,试着拿了拿笔,先是感觉不舒服,拿了会,才适应过来。 “公主写几个字试试。”寒云贴心的给换上一张干净的白纸,将自己写的字放在一旁,“公主可以试试临摹这个天字,别看这个字简单,却蕴含了所有的字,字都是由这一横一撇一捺组成或化成。” 思齐原本最是讨厌自以为是的说教,面对寒云这真诚的话,讨厌的感觉消失了不少。 也愿意按照他说的去做。 思齐认真的在纸上临摹这个字,写了一遍两遍,还是不好看。 寒云直接拿过笔,想在纸上重新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字,让思齐再次临摹。 思齐耐下性子,当做是人生的必修课之一,修身养性。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忽然,寒云的手抓住了公主思齐的手,整个身子挪到了她的身旁,张开臂弯,似要把公主全部包裹进去,他微微皱眉,“应当这样写。” 靠的如此之近,思齐全然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嗅到他的呼吸声。 甚至,她的头抵在他的下巴 边,她稍微往后一站,便会跌到这个人的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不好吧。 思齐欲要推开寒云,寒云却握得更紧,一点也不愿意松开。 “公主,你要认真些,这个字要写歪了。”他的话轻轻吹拂在耳边,如烟如雾。 思齐忙去看那个字,果然,不是寒云掌舵,这个字就要偏离航线,写到桌子上了。 “你” 思齐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便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公主,你你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风尘仆仆,衣冠不整的男人站在那儿,怒色满脸,目光狠狠盯着他们公主,还有寒云。 众人定了一下,轻轻一“哦”,他们驸马齐彬回来了啊。 寒云嘴角微微一抽,只当是没有看见,继续握着思齐的手,临摹书写。 站在月亮门边上的齐彬不禁打了个哆嗦,越加气愤,撸起袖子,杀气腾腾的冲了过去。 齐彬虽然瘦弱,但也挺有力气。 他一把揪住寒云,奋力把寒云从思齐身边赶走,嘴里骂声不断:“你是从哪里来的东西,敢站在公主边上,还握着公主的手不想活了” 寒云呀了一声,随即旋转着倒在地上,四脚朝天。 他努力支撑着身体,抬首望向齐彬,神色淡然:“我乃公主近身侍者,你是何人,胆敢拉扯我” 齐彬叉腰,理直气壮:“我乃齐彬,你说我是谁” 寒云故作不知,微微摇头,“谁” “我乃当朝驸马公主的丈夫”齐彬气急败坏,张开手,就要捶打倒在地上,看似柔柔弱弱的寒云。 第十六章:驸马与面首 费了好大得劲,元宝等人才把齐彬拉走,押到思齐面前。 此时的思齐已经坐到了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齐彬被押到思齐面前,怒气未消,并不立马行礼。 风清瞪起双眼,质问道:“驸马离家半年,尊卑礼节已抛之脑后了吗” 齐彬双手一挥,挣开元宝等人的束缚,脸色煞白,全无半点礼数,嗓门颇大,“这世上哪有丈夫见了妻子要行礼的道理何况丈夫离家半年多,妻子在家中不思虑重重,一没有派人寻访,二没有在家哭泣,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练字,旁边还站了个小白脸,这便是公主的为妻之道皇室的修养” 思齐的视线缓缓扫过愤怒的齐彬,容貌果然不错,只是此时形容憔悴,双目深陷,减损了几分姿色。 “跪下”思齐冷冷说道,没有半分温情。 元宝等人忙起哄:“礼不能忘啊,驸马。” 风清与雪柳直接疾步上前,狠狠踹到了齐彬的膝盖,迫使他跪下,“殿下面前,不能无礼” 齐彬被迫跪下,露出几颗快要咬碎了的牙齿,哼了一声,怒目凝视思齐,丝毫没有惧色,也没打算行礼。 思齐着人扶起寒云,招呼他来自己身边,温声细语,“你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寒云目露感激,柔声道:“疼自然还是有几分疼,但有殿下关心,一时之间,却又不觉得疼了。殿下 对小人真好。” 思齐继续关心:“我那儿有上好的金疮药,等会你拿几瓶放在房里,以备不时之需。” 寒云面露紧张,拉住思齐的衣袖,楚楚可怜,特有所指,“小人害怕” 跪在地上的齐彬怒不可遏,弹了起来,就要冲过去暴打寒云,“我打死你你这个不要脸的那是你能站的地方吗” 所幸被元宝等人拦住。 思齐面容带笑,眼里全是寒云,手也搭在了寒云的胳膊上,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利剑,直接扎进了齐彬的身体里。 “齐彬,半年不见,想不到你竟如此无礼,来人啊,拖下去,闭门思过,若是不改,拉出去喂狗。” 这命令一下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尤其是齐彬。 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的模样。 半年以前,妻子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甚至为了他都能接受他和郑月娥的孩子,还说只要他回来就好。 半年以后,他回来了,妻子却像是变了个人,温顺不再,还养了个面首 世上哪有丈夫在外远游,妻子在家养面首的道理 齐彬手指寒云,怒目相向,“公主,我是你的丈夫他就是个小白脸,你不向着我,反而向着他公主啊公主,你变了” 思齐冷冷一哼,甩飞了寒云的手,怒道:“齐彬,你还有脸说我变了是谁在外面整出来个孩子,还巴巴的求我,让我接受你的孩子,把那孩子当成我们的孩子 是谁说成亲以前,孤身一人,未曾娶妻,而成亲以后,大变活人,有妻有子是谁半年以前,与我约好一月便回,让我安心等候,结果半年才来,期间国丧,我父皇宾天,也未见你的身影,现在你倒是回来了 是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吗还是害我的招数未能奏效,你在外生活不下去了,才回来呢” “你回来便回来,耐心与我跪地求饶,妥善行礼也就罢了,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是妄想我跪在地上求你吗还有,你回来了,你的前妻,还有你的儿子呢不一并抱回来吗” 齐彬听此数落,有些害怕,手指与双腿也有些酸软,不禁抚额,缓缓倒在地上。 “我头晕”他伸出双手,却无人搀扶他。 元宝等人最是精明,听到公主的言语不对,神态也与往常大相径庭,明显厌弃了驸马。 他们都是公主的仆人,何必在意公主厌弃的人,因此没有一个人去扶缓缓倒地的驸马,都在关心被甩飞的寒云,以及安慰愤怒的公主。 齐彬躺在地上,咬牙闭眼,为了博得公主的关心,哀哀叫着:“我要死了我晕了” 思齐见状,莞尔一笑:“来人,打几桶水给驸马降降温,再给驸马洗洗澡” 元宝等人连忙抱拳,目光迥然,“得令” 随即七八个人一起上去,将驸马齐彬高高抬起,快速前进。 齐彬手脚动弹不得,只得高呼:“公主,我醒了我真的醒了不晕了” “直接把驸马按在河里洗洗吧”思齐笑道。 齐彬被元宝等人扔进河里, 像洗鱼一样,狠狠洗了多遍。 齐彬挣脱不得,只好被人按在水里,喝了好多水。 好不容易洗完了,齐彬虚弱上岸。 彼时已到暮夜,天上早早挂了一轮清亮的月亮,皎洁的光慷慨的洒向人间大地。 齐彬挣扎着跑到公主所待的后殿,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已经亮起,院子里蝉鸣声此起彼伏,侍女宦官三三两两站在院里,各自说笑,一派闲适。 齐彬刚把脚迈进去,明显便感到了诡异,在院子里说话的男男女女静了下来,各自嘴角带笑,悄悄望着他。 他知道这些人向来瞧不起他,明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骂他百无一用,与公主成亲之后,公主对他百般呵护顺从,他才渐渐没了自卑。 现如今回来,公主变了样,他觉得这些人的眼神也变了,人人眼中都是赤裸裸的鄙视。 他又气又急,还有点自卑。 但他不打算显露出来,要再去会会公主。 他不信,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半年前还是贤妻,半年后就成了仇人,一定是公主气他半年没有回来,一时的气罢了。 齐彬想到这儿,又增加了点自信,大步要进入正殿。 站在殿门前的风清与雪柳忙把他拦下。 “红灯没有挂起,驸马不能入内。” 齐彬登时再次发怒,“以前我来,哪次需要挂红灯” 风清非常硬气:“这是规矩,以前殿下没有循规蹈矩,已经是破例,现在公主吩咐,有些规矩必须拾起来。” 第十七章:至亲至疏 南唐有规定,公主出嫁以后,驸马不能随意见到公主,需要等到公主同意,才能来到公主身边,与公主说话。 这公主同意呢,就会命人挂起双数的灯笼,若是不同意见驸马,便会命人挂起单数的灯笼,驸马需要退下,独守空房。 原主并没有照做过,一直迁就齐彬,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思齐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齐彬见两个侍女联手拦在前面,没有退让的意思。 为了见到公主,只好软下口气。 “我半年多没有见到公主了,两位姐姐让我进去和公主说说话吧。” 雪柳语带讥讽,不留一点情面,“驸马也知道自个儿半年多没有回来了我以为驸马在外面混得乐不思蜀了,全然忘记了呢” 齐彬暗自咬牙,压抑怒气,面上多了些笑容,“瞧姐姐说的,我哪能忘记日子只不过平安州路远山高,沿途尽是山匪作乱,路途艰难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齐彬深知光给两个小丫头说好话没用,最重要的是里面那个王。 他柔声唤着:“公主,请让我进去拜见您,半年未见,我心中过意不去,一直记挂着公主。公主,便让我见一见您吧。刚才是我一时冲动,冒犯了您,给您赔罪了。” 里面没有回应。 雪柳扑哧一笑,“驸马,你既然诚心认错,便在这儿磕三个响头,殿下听到,定会放你进去。” 齐彬只得屈膝跪下,手按地面,响亮的磕了三个响头。 嘴里说道:“公主,我知错了。” 风清旋即向屋里报告:“殿下,驸马已经磕了三个响头。” 玉英从里面端着写坏的纸笔,款款出来,语气不冷不淡:“驸马可以进去了,殿下正在练字,请驸马闲话少说,免得打扰殿下雅兴。” “是。”齐彬从容起身,内心却狠狠的啐了一口,练字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齐彬在雪柳的引领下,打起帘子,进入偏殿。 一个刺目的身影赫然出现。 小白脸 齐彬含怒端详,这小白脸高约七尺三寸,二十上下,身穿绸袍,肤色白腻,容止俱雅,虽然有些瘦弱,但精神饱满,目光炯炯,却也带着点英气勃勃。 是挺好看 齐彬愤懑上前,拱了拱手,没有下跪行礼。 思齐目不斜视,手执羊毫,不断书写,偶然的余光中瞥见齐彬没有下跪,只是拱了拱手,不免轻声提醒:“跪下” 语气轻盈,却也满是威严。 齐彬冷凝着脸,嘟囔道:“我在外已经行过礼了。” 思齐放下笔,冷沉着一张脸。 “君在哪里,礼便在哪里,我刚刚不在你面前,你的礼便不作数,何况君臣有别,你我高低立判,应当时时牢记礼数与规矩,即是时时行礼,也是该的。你在我面前不跪,在陛下面前也敢不跪吗” 齐彬不占理,却也要嘴硬。 他铁青着脸,内心窝火,一拂袖子,转了个身,勉力忽视寒云,“公主,你我夫妻半年未见,我有几句话,想跟公主说说,请公主令外人回避。之后我自会行礼。” 思齐拉过寒云,“他是我的侍臣,不是外人,你也不应当把他看成外人。” 齐彬冷哼着:“他是宦官即便是宦官,也不能听我与公主的私房话吧” 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寒云没有生气,脸上越发表现出温柔之色,轻声道:“驸马要与殿下说些体己话,小人不该在此,待驸马说完,小人再进来服侍殿下。殿下万不可为了小人,与驸马生有嫌隙,那样小人定会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思齐笑道:“还是你脾气好。” 寒云也冲思齐微微一笑,面露深情,如在无人之境。 寒云冲齐彬一拱手,便退下了。 齐彬脸部抽搐,扭曲狰狞,他最见不得这样装腔作势的男人,只会说漂亮话讨女人欢心,其余一事不成 待到寒云退下,思齐也换了冷淡的脸色,道:“你有何事无事也退下吧。” 齐彬咬咬牙,恨道:“半年未见,公主便不想与我说说话吗” “你先跪下行礼。”思齐念念不忘。 “公主你以前从不让我下跪,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跪不得我才离开半年,你怎么就变了还养了个面首这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我就是体统”思齐冷冷道,“以前不让你 下跪,是出于我对你的好心与爱意,可惜你没有珍惜,还践踏了它,我贵为公主,不能自轻自贱,反让你蹬鼻子上脸,我只是在慢慢找回丢失的规矩,教你做一个合格的驸马罢了。” “你何尝是一个合格的公主丈夫半年未归,你身为妻子,不派人去寻找,反而在府里纵情声色,与一个小白脸搂搂抱抱,丈夫回来了,也不见你有半点关心,反而处处揶揄,处处戏弄,这便是合格的公主吗” “你说的是合格的妻,与合格的公主何干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何曾没有派人找你,只是派了一拨又一拨,还是找不到你的踪影,我能如何只好让陛下着人画影图形,张贴各地,这也是我为你做的事,你怎么就看不见呢哦,应当是看见了,不然也不会回来了。” 齐彬更是气愤,忘了礼节,用手指着思齐,“画影图形,张贴各地,你是在寻找我吗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得我尸首者,可得千金,我若是遇见那起没良心的人,早就没了命我看你是想让我早早死了,你好风流快活” “放肆这是你对公主说话的态度吗”思齐霍然站起,扇掉齐彬指向自己的手,“我不用这个方法逼你出来,你会出来吗我是在保护你,以免你真的死了。” 齐彬哈哈大笑:“只怕你保护我是假,让我死是真。” 思齐也笑了:“确实如此。” 齐彬的笑声渐渐停止,不再以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自居,恐惧逐步蔓延至他的全身。 公主确实不是以前的公主了。 第十八章:熟悉的陌生人 以前他对公主说这些狠话,公主总是迁就他,哄着他,唯恐他有半点生气,又是给他金银财宝,又是给他求官,变着法让他高兴。 现在却这副样子。 他有些瞠目。 思齐进而道:“话说完了说完了,可以退下了。” “公主您不关心关心我这半年在外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是无比思念公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为早点见到公主。身上还受不了不少伤,还有这儿心里更是因为思念公主,残缺不全。”齐彬换了脸色,讨好般的往思齐边上凑,还想拉起她的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都被思齐断然拒绝。 思齐起身,冷冷地审视他,“在外面抱着郑月娥,看着儿子,还有空来思念我吗你的情绪管理的不错,竟然可以同时念着许多人。” “我只想着公主一个人,至于郑氏,我早就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了,她若不是怀着我齐家的血脉骨肉,我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公主,我只深爱着你,以前我那是糊涂,被她勾引,迷失了心窍,不知爱为何物,我爱为何人,见了公主,我才知晓,爱如此美好” 思齐打断了这段肉麻的话,“郑月娥知道你在背地里如此说她吗在别的女人面前说另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孩子母亲的坏话,你可耻” 齐彬傻眼了,以前他在公主面前说起郑氏,两人总是同仇敌忾,一起大骂郑氏,公主还恨不得立马让郑氏死,郑氏死了,她的怒气才会消失,便会将这些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还是他在公主面前百般求情,饶了郑氏一命,也留下了他的孩子。 今日他故技重施,将错推到郑氏身上,竟也不好使了。 齐彬彻底慌乱,他被公主抛弃了 公主移情别恋,对他毫无感情了 不 他不能接受 思齐瞅着齐彬这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更觉得其面目可憎。 “初见你时,我见你洒脱不羁,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儿,是个性情中人,不为世俗规矩所困,更不在意众人偏见,对你刮目相看,选你做驸马。 可你让我深深的失望了,你并不是一个性情中人,更没有一颗赤子之心,你与这世上的男人如出一辙,只会将错怪罪在女人的身上。 你怪郑月娥,说她耽误了你,勾引了你,殊不知没有郑氏一家,何来你的今天你我成亲以后,你又怪罪我的公主身份,耽误了你的前程,诱使我为你求取官职,无意之中,我成为了你的垫脚石,登云梯。你扶摇直上,我毁誉参半。 现在,你在我面前说郑月娥不好,日后,定会在别人面前说我的不是。 齐彬,在你的心中没有爱,只有利用,能让你青云直上才是好女人,能给你传宗接代才是好女人,其余的哪里是好女人,甚至不是人,齐彬,你无耻” 齐彬慌了,忙道:“公主,我没有,我是真心” “收起你廉价的真心吧,回去看看你刚出世的孩子,与为你生产的郑氏吧,把力气留给他们吧,你们才是一家三口。”思齐道。 齐彬心底一惊:“公主何意” 当初公主与他口头约定,保郑氏不死,郑氏产下孩子,不论男女,都会放在公主名下,公主便是孩子的生母。 如今看来,公主什么也不要了。 也不要他了。 “你也回来了,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和离我成全你与郑月娥,让你们一家团聚,毕竟像我这种拆散人家夫妻的人是要背上骂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这样的福气我享受不了。”思齐淡淡道。 齐彬不甚淡定,坚决道:“我不同意” “看来你没有达成你的目的啊。”思齐哼了一声,“那也好,等到你同意了,再和离不迟,这段日子,我便住在公主府了,你赶快回去看看你的老婆孩子吧。郑月娥跟你一路颠簸,很不容易,那孩子也是,刚刚出生,便在路上,你也应当多多关心她们。” 齐彬扑通跪倒在思齐的面前,牢牢抱住思齐的双腿,痛哭流涕:“公主,我对你才是真心的不要赶我走” 思齐挣脱了齐彬的手,致使齐彬匍匐在地,捶着地板,嚎哭连连。 “你的真心不比露水长久,收起你廉价的真心,在我彻底厌倦你之前,滚出这里”思齐冷冷转身,率先离开这间偏殿。 今晚,她要换个地方睡。 这地方被齐彬沾染,晦气 她走出殿门,还能听到里面齐彬失声痛哭的声音,那声音夹杂着悔恨与绝望。 不由得笑了。 她笑齐彬的贪得无厌与不识 时务,笑齐彬的自以为是。 更笑原主之前对于齐彬的纵容,不吝所有,堪比一个母亲对待孩子。 笑中也有些怜惜原主,原主毕竟跳脱不开整个环境,自小又娇生惯养,遇到一个不宠她的男人反而觉得新鲜,把贪婪当成了真心,把无礼当成了真性情,毫不犹豫的飞蛾扑火,扑到了凤凰窝。 她要用实际行动让原主的身体明白,男人不能宠,不能纵容,更不能完全相信。 此生不要轻易对一个男人产生欣赏之情,怜惜之情,当你可怜一个男人,便是你堕入深渊的开始。 齐彬在屋里放声哭了几下,见没有人关心自己,再听到公主已经移驾,杳无踪迹。 遂止住哭声,迅速起身,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大步走出殿门。 公主不在这儿,他也没必要待了。 他才出来,便被一道清癯的黑影拦住了去路。 微风吹来,吹动院里的树木花草,醉人的桂花香徐徐袭来,稍微吹动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齐彬恨恨开口:“滚开你个奴才敢挡我的去路” “小人无意冒犯,只是想来送送驸马,听闻驸马半年未归,想是不太熟悉这府里的路,天色已晚,小人怕驸马有个什么闪失。”寒云拱手微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人得志”齐彬朝寒云脸上啐了一口,寒云没有闪躲,口水正中寒云的颊面,寒云不气不愠,拿出手帕,慢慢擦拭。 第十九章:可怕的念头 “驸马可曾想过,我这小人因何得志,驸马又为何失意呢” “还不是你这人没脸没皮,不把自己当个男人,下贱的去讨好公主,尽说些公主喜欢的话你这样的人只会得志一时,绝不会得志一世,公主早晚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公主现在已经率先看清了您的真实面目,您还是先看看自个儿吧,也要好好想想公主为何厌弃您。 男人若想得到女人的爱,首先要做个大度的男人,不要在意女人身边的莺莺燕燕,要包容女人的一切,何况你的女人是公主,公主永远是君,你永远是臣,这是鸿沟,也是雷池,永远不能跨越,也永远跨越不了。”寒云道。 齐彬摇头哈哈大笑,“你这是来说服我,让我接受你成为公主的面首,乃至于是第二个丈夫吗休想” 齐彬的脸上阴云密布,再也不想听这个小白脸胡说八道,甩袖离去。 留下寒云在原地嗟叹。 “这个男人,不行,废了。” 齐彬走出公主府,搭上一乘等候已久的马车,扬长而去。 到达先皇御赐的宅邸,齐彬没好气的进府,一直到见到父母双亲,也都是闷闷不乐,沉默寡言。 齐家公婆见儿子回来,慌忙出来迎接,准备接受儿子和儿媳的行礼,整整衣衫,走出后堂,才发现只有儿子齐彬一人回来,不见公主,登时忧惧交加。 “儿子,公主呢”齐家婆婆率先发问。 “在公主府,不回来,要与我和离呢”齐彬一屁股坐下,想起来刚才的画面,气不打一处来。 齐家公婆慌了手脚,“和离儿子,怎么会这样呢公主最是喜欢你,恨不得把国库都搬到咱家来,才半年就变了个人似的” 齐彬拧着眉头,没好气道:“公主养了个面首,哪还记得我我半年不回来,一没见她焚香磕头,祷告神灵,二没见她心急如焚,寝食难安,我今日回去,见她跟个娇嫩嫩的男子抱在一块,两人好不快活” 齐家公婆捶胸顿足,喟叹道:“唉我齐家书香门第,才人辈出,现在竟出了这么个丢人的事,媳妇养男人真是家门不幸” 捶了半天,公婆问道:“公主真要与你和离” 齐彬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他并不确认公主的心意,觉得几率大一些,也觉得有可能明日公主便反悔了。 “唉不能和离你是不是看到那个面首,凶公主了快去与公主道歉公主是君,你是臣,君臣之道要时刻铭记在心,不能因为公主是你的妻子,便把公主当做一般的妻子看待啊公主是金枝玉叶,打骂不得”齐家公公愤怒地捶了儿子的后背,一贯聪明的儿子竟然犯了这样的错误,令他难以置信。 齐彬跺跺脚,跳起来,躲避老父亲的捶打,无奈地摔了下手,“我已经与公主道歉,可是公主还是在气头上,明日我再去” 齐家婆婆泪流不止,“公主这是怎么了半年多以前,对你,对我们都是优待有加,特别是对你,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公主这是怎么了” 哭了会,齐家婆婆猛然抬头,像是想起些什么,“公主是不是还在意郑氏的事情” 当初儿子哄好了公主,同意留下这个孩子,齐家老两口欢天喜地,认为这是吉兆,儿子娶了公主,又有了孩子,算命先生说是贵子,大吉大利,以后儿子更可以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了。 现在是公主又反悔了 “公主要与你和离,我看根本还在郑氏身上。当初公主一眼看中你,死活要嫁给你,乃是因为你优秀,聪明过人,她慨叹你的才气,后来发现了郑氏,又原谅了郑氏,也是因为你,所以我看呢,现在公主生气,还是为那个郑氏,不是真心与你置气。”齐家婆婆提供了个新思路,滔滔不绝。 “也许是吧。”齐彬心烦意乱,胡乱应声。 他现在又是恐惧又是惆怅,生怕明日太阳升起,他的荣华富贵随风而逝。 齐家婆婆道:“既然是为那个郑氏,我们就除掉郑氏,让公主开心,反正她也已经生下麟儿,没有用处了。” 齐彬略有些迟疑:“郑氏与我毕竟是结发夫妻,还为我生下幼郎,劳苦功高,更何况” 他眉头一横,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不期望看到那个结果。 他不愿意除掉郑氏,并不是因为感情深厚,而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倘若公主真的厌弃了他,与他和离,那么他就是被南阳公主抛弃的驸马,仕途会随之消亡,他所拥有的的一切会化为乌有。 留下郑氏,还能有条后路,毕竟郑氏家里开着豆腐坊,不大不小,却 也有多家分店,资产颇丰,依靠这些资产,他后半辈子可以无忧,亦或许可以东山再起。没有这些资产,他便又成了穷光蛋,惹人笑话,再难翻身 齐家公公拉住儿子的手,横眉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顾念旧时夫妻之情,势必会断送你与公主的夫妻之情之前我就提醒过你,要娶公主,便要将一切断的干干净净,理应在公主过门之前除掉郑氏” “那时,她还怀着孩子啊”齐彬深陷纠结,身子也不住摇晃,一个个可怕的念头不断在眼前闪现。 “与你的荣华富贵相比较,孩子算什么”齐家公公重重推了把齐彬,试图把他唤醒,“富贵如烟云,可望不可即你有了富贵,站稳了脚跟,什么女人没有,什么孩子没有现在郑氏已经生下孩子,你立马去把她做掉,不要辜负了公主” 齐彬摔倒在圈椅之上,虚弱无力,面无血色。 他如此做,便对吗 齐家婆婆也苦劝道:“儿啊,你好不容易得到公主青眼,仕途一帆风顺,多少人奋斗终身才有的,你现在全都有了,可你又将全部失去儿啊,想想亲戚们的白眼与奚落,不富贵便不是人,没有人能瞧得上咱们啊郑氏已经生下孩子,以前公主承诺过,会视如己出,那孩子会得到一切,郑氏没有什么顾虑,必定会安心的去哪个母亲不望子成龙,不愿儿富贵一生呢” 齐家公公喝道:“你不去,我替你去” 齐彬失魂落魄,恍若幽魂,伸出无力且苍白的手制止了老父亲,唇齿启动艰难,“爹,我去” 第二十章:人渣的本愿 这齐彬辞别父母,便跌跌撞撞往后面西厢房去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再三权衡,先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对,留下郑氏,也是留条后路。 待要回去,又想起父母苍老的脸,与敦敦的教诲。 富贵如浮云,可望不可即。 他本落魄子弟,今生本无缘大富大贵的人生,即便他运气不错,凭借才华在科举中脱颖而出,一举夺魁,在今后的仕途中,也绝赶不上世家出身的子弟们,他们不用名次多高,都能在吏部通通关系,找个不错的官做,再有家世傍身,家人左右开道,不出几年,便能做个京官。 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只能外放,天高皇帝远,见不到皇帝,难以晋升,可能一辈子老死在做官的地方,谈何荣华富贵 何况以他的才能,也万万不可能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难以有亮眼的成绩与名次。 没了荣华富贵,那些爱笑话人的亲戚必定非议连连,那种感觉,如坠地狱,生不如死。 他又觉得父母的话很有道理。 大丈夫生于世,一辈子籍籍无名,老死家中,还有什么意趣 公主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指望 而且公主与他说的那些话,句句不离孩子与郑氏,还有骇人的欺骗二字,这便印证了公主非常在意郑氏啊 公主不是不爱他了,而是有心结 他要打开这个心结,重新拥抱公主 想到这儿,他立马抛弃了留下郑氏一命的想法,也将和郑氏的恩爱抛之脑后,更忘了公主的教导,一心只想郑氏死 齐彬轻轻推开门,厢房里忽明忽暗的烛光似乎也在昭示将要发生什么。 郑月娥此时正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幼郎,两人似乎都沉睡不醒。 这正合齐彬的心意。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准备不动声响,掐死郑氏。 哪知他刚走到床边,正要举起手,伸向郑氏脖子的时候,郑氏忽然动了动身子,怀里的孩子也发出哭声。 这哭声惊醒了郑氏,也吓得齐彬缩回了双手。 郑氏迷糊着起来,熟练地抱着孩子幼郎,见眼前隐隐约约站个人,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个人是齐彬。 便笑道:“你回来了公主呢她还好吗” 齐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边,低着头,“公主很好。” 郑月娥笑道:“公主好便好,你半年没有回来,理应在公主府多陪陪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有没有跟公主提及幼郎他长得可爱极了,公主一定喜欢。” 她这次跟着齐彬回来,是违背了公主的命令。 本来公主下令,她可以生下孩子,但必须远走高飞。 她舍不得刚出生的孩子,也怕刚出生的孩子没了娘亲,这一路会熬不过去,便苦苦哀求,要求跟着齐彬回来,不做侍妾做一个婢女也可以。 她甚至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可爱的儿子能够得到公主的喜欢,爱屋及乌,可以饶恕她这个母亲。 齐彬听到郑月娥的话,没有跟着欢喜,而是越来越苦大仇深。 “月娥,也许你在平安州,才是一个对你,对我,还有对孩子都好的选择” “你还是想让我去平安州吗”郑月娥抱着孩子,笑容逐渐消失,言语哽咽,“你不知道平安州是个什么地方吗虽名为平安,实际盗贼蜂起,民不聊生,我一个人在那儿,与死何异我也放不下我们的孩子,幼郎他才两个多月大,他需要我的照顾 公主若不能容我,请你代为转告公主,我无意与她争抢什么,我人微言轻,普普通通一个老百姓,也无法与她争抢什么,待到幼郎两三四岁,我自会离开,不会误了公主的事。” 齐彬叹道:“你说的这些有何用” “无用便无用,公主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总不会容不下我这个小女子吧她也是女人,也会当母亲,必定会体谅我” 齐彬打断了郑月娥的话,“她是君,我们是臣,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会体谅我们作为臣子的心呢” “她要让我死”郑月娥眉头一拧,望向丈夫,顿觉今个儿丈夫有些诡异,身子歪斜,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你不是说会向公主求情,公主爱你,会包容你,会接纳我吗” 有了齐彬的保证,她才放心地跟随齐彬回来。现在这算什么啊 “月娥,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你去死,好不好”齐彬极其郑重地说道。 郑月娥如遭逢晴天霹雳,面色煞白,流汗不止。 “死 ” “只要你死了,公主便与我没有嫌隙了,我和公主还是当初恩爱有加的夫妻,我们的幼郎便是我和公主的孩子,有皇室血脉,将来会得到许多的荣华富贵,我也能平步青云,甚至官至宰相,流芳万年,完成我的夙愿” 齐彬越说越激动,使劲箍住郑月娥的肩膀,尽情给她描绘未来的日子。 “将来,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也能位列王公,我们孩子的后代,也少不了官做,世世代代,永远富贵我也会给你修一座高大的陵墓,一座举世无双的陵墓,给你陪葬数不胜数的珠宝,找得道高僧为你超度,为你祈福将来,你也会投胎到帝王家,也会是一个公主” 郑月娥面对着几近疯狂的丈夫,只觉得害怕,“我不想死” 她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有这一个念头 因为害怕,她情绪激动,泪流满面,哭声惊动了怀里的孩子,才安静的孩子也放声大哭。 母子两人的哭声掺和在一起,更加剧了齐彬的杀心。 他狠心夺过孩子幼郎,不顾孩子哭闹,直接将孩子放在地上,转身扇倒想要追抱孩子的郑月娥,狠狠扇了两巴掌,扇得郑月娥头晕目眩,口齿流血,倒在床上。 齐彬越发疯狂,直接跳到床上,坐在郑月娥腿上,狠狠压制住郑月娥,一双大手压上了郑月娥的嘴巴与脖子。 “你走了,我们都会好过为了你的孩子,为了我” 伴随着说话,他加大了力气,郑月娥不断试图反抗,却被死死压在床上,动弹不了。 那边孩子的哭声越发强烈,撕心裂肺。 这边床上的郑月娥已经停止了反抗。 齐彬也似耗干了所有的力气,倒在郑月娥的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俄顷,屋子里传出大人与孩子的啼哭,响亮清晰,越传越远 第二十一章:何必在意 次日,齐彬早早穿戴一新,来到公主府,直扑正殿,准备谒见公主。 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人阻拦他。 这给齐彬增添了不少自信。 公主一定是原谅他了。 他展颜笑了,坐在正殿里的圈椅上,晃悠着腿,等待公主从后殿出来,他再说几句好话,夫妻重归于好。 不多久,齐彬便引来了公主府家仆的瞩目。 路过正殿的雪柳瞧着众人围成一团,议论纷纷,方知是驸马回来了。 便进去行了礼,语气客气,却又言辞犀利。 “驸马,您是来收拾东西的吗殿下已经吩咐我们,将您的东西全部收拾打包好了,今个儿就给您送去。” 齐彬面露不快,勉强不去跟这个小丫鬟计较。 “公主呢” “殿下不在府上,即使在府里,她也不会见您的。” “放肆我现在还是驸马,有权知道公主的去向,你个丫头好没大没小,信不信我找人撕烂你的嘴” 雪柳冷冷回击:“我是殿下的侍女,不是驸马您的侍女若论宫里的规矩,驸马见到我们这样的丫头,也是要恭恭敬敬,不能马虎呢” 说完话,雪柳便转身要走,特意加大音量,提醒在外面的家仆,也提醒里面的齐彬,“可不要在这儿待得太久,这儿不是你们待的地方” 齐彬闻言愤怒,抬腿朝空气踹了两脚,一不小心,踹到了门框上,脚趾奇痛 他强忍着痛,走下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瞪视着本在围观他,现在又慢慢散开的家仆,威胁道:“快告诉我,公主在哪儿不然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显然,这样的威胁没有一点用处。 家仆们继续散开,该扫地的扫地,该修剪树木的修剪树木,忙得不可开交。 齐彬感到了莫大的羞辱,为了找补,他直接拽住离自己最近的仆人,张口大声道:“公主在哪儿” 那仆人扬起青黑色的脸,嘴旁还有道深深的疤痕。 这把齐彬唬了一跳,连忙松开了那个仆人。 正在他要继续发难,看守大门的带刀侍卫匆忙赶来,一言不发,直接绕到了他的身后,把他推着往前走。 “我是驸马” “殿下有令,没有她的允许,驸马不得踏入公主府半步” “你们不能” 刚要表达抗议的齐彬被直接拖走,连同打包好的东西,一并扔到了公主府外。 齐彬抱着大包小包,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思齐轻轻拿起面前一颗剥好的葡萄,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寒云则跪在一旁,耐心地剥葡萄皮。 一颗,一颗,又一颗。 思齐看着放在玉盘里的葡萄,晶莹剔透,令人垂涎欲滴。 这吃的葡萄感觉比在现代世界的好吃,就是果肉不多,小小一个。 咸平公主则坐在上首,笑望坐在左下方的妹妹,身边也有个俊美的少年侍候。 “南阳,我给你的这份大礼如何”咸平笑问道。 “好。”思齐嘴里含着葡萄,嘟囔着回了一句。 咸平又笑着嘱咐寒云,“你可要好好伺候公主。” 寒云微微颔首,“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好不容易能够报恩,敢不尽心尽力” 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思齐的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她吃了几颗寒云亲手递过来的葡萄,咕哝着:“寒云,你将这玉盘里的葡萄给郑娘子送去,说是咸平公主与南阳公主赏她的。” 给才出月子不久的女人吃点葡萄,可以改改口味。 寒云领命而去。 思齐上前几步,直接坐在了姐姐咸平的身边,轻轻一抚姐姐宽大的衣袖,露出些疑问的神色:“姐姐,这寒云并没有看破你地底下的秘密,是不是” “何以见得” “倘若他真的知晓姐姐地底下的秘密,哪能活着走出密道姐姐千两黄金豢养的死士难道是吃素的即便他是某人派来的卧底,以姐姐之尊,其实不用顾忌,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他结果了,或是把他留在府里藏起来,不许他外出。某些人毫无证据,并不能把姐姐怎么样。但姐姐却没有了结他的性命,也没有关押他,反而送给我,恰恰说明这人并不知道姐姐地底下的秘密。” 咸平微笑道:“所言甚是。” “姐姐为何要骗我呢我差些就把他宰了。” “那样多好玩啊。” 咸平搂住思齐的脖子,眉欢眼笑,“我想看看他能在你府里活几天。” “姐姐,你”真的变态 她要是把寒云杀了怎么办 这世上多了一条冤魂不说,她的快穿任务一定会被减少积分,在她的履历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辜害死人命。 咸平笑笑,恢复正常,“你心里啊只有那个齐彬,我怕你不要他,才扯了个谎。其次,你对我最好,看到我有危险,一定会帮我。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这让思齐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姐姐是在试探她啊,看看她敢不敢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是不是真的姐妹情深。 她只想呵呵两声。 感情不是试探出来的,是培养出来的。 咸平道:“他在我身边,哄得我很开心,便想着让他去到你身边,也让你多开心开心,别让那个齐彬打扰了你的情绪,害得你整日如怨妇一般。我若直说让他陪陪你,你肯定不要他。” “未必。” “哟,这会不想你那个驸马了,眼里能容得下其他男人了” “我要与他和离。”思齐郑重其事地说。 咸平微微一愣,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传闻般,“嗯你” 语气中不乏震惊。 “不行吗”思齐往嘴里塞了个葡萄,“他昨天回来了,我想好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和离。” 咸平的脸上漾开笑意,嘴角弯起,“你考虑好了” “言出必行。” “好”咸平放下手中的葡萄,鼓了鼓掌,颇有一种解气的意味,“好妹妹,你可算是想开了,当初我们兄弟姐妹一致不同意你的看法,可你呢,就像是鬼迷心窍了,非要齐彬不可。那小子,不怀好意,背地里指不定做多么可恶的事情呢。像他这种破落户,最脏的地方便是心,世上事只有我们想不出来的,绝对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第二十二章:坦诚相对 “姐姐所言极是,我最近也是想通了,何苦在这里困死强扭的瓜不甜。” “好妹妹,为了庆祝你的这一大喜事,我以为我们必须痛饮三杯”咸平当即吩咐下人去取自己珍藏的美酒,“我有一坛多年的美酒,今个儿与妹妹痛饮,与你共庆这难得的好事。” 欣喜之余,咸平不忘问道:“齐彬如何说我想他定不愿意和离。” “这事可由不得他。” “他一破落户,没有背景也没有实力,妹妹要与他和离,本不是难事,只是先前妹妹为他求了官爵,现在他不是白身,也是堂堂的黄门侍郎,加银章青绶,承爵光禄大夫,乃是朝廷命官,此事却难了。” “他没那个胆子跟我闹,他这人最爱惜自己的命,且精于算计,不做亏本买卖,又把名声看得颇重,很是在乎别人的眼光,绝不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虽不堪,却也是要脸的人。我想,他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我这条路走不通了,他还有另一条路。” “你是说他的原配郑氏” “他见我不会回心转意,定会转向郑氏,郑氏家中虽不能跟皇家相提并论,但比他家,是绰绰有余。郑氏家中开了好几个豆腐店,颇有资财,他与我和离,也有退路。”思齐道。 “只怕他不那么想呢。”咸平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笑道,“我若是齐彬,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可不能丢了,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破釜沉舟,要么挽回这段情分,要么毁了你” 思齐瞪着双眼,“他敢剁了他喂狗” 为了贴合原主的嚣张跋扈,思齐用尽毕生演技,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 她想自己的演技一定非常辣眼睛。 “小人无耻,小人无节,为了利益,可以出卖所有能够出卖的,在这种人心中,唯利是图。” 咸平叹了口气。 “当初我们都不愿你找这么一个男人,便是为此。我们不是嘲笑他的出身,轻视他的身份,而是他这个人出身在一个曾经辉煌,现在落魄的家中,便有可能注定他是个颇有心机的人,为了恢复曾经的荣光,可以抛弃一切,隐瞒一切。成亲以后,你也看到了,他有故事,他隐瞒了有妻子的事实,以单身的名义骗了你,其心可诛。” 思齐道:“我如今也已经醒悟,为时不晚。” “当然不晚,现在你们还没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那可真是要纠缠一生一世。最可怕的是,孩子的身上有他的血脉,这是割舍不断的,即使在你身边长大成人,孩子也有可能心向他的父亲。那时候内外联合,才是有你受的。” 咸平用手指了指思齐的额头,“都怪父皇太过宠爱与你,对你言听计从,选驸马这样的人生大事,竟全让你一个人做了主。你年纪轻,哪里知道这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女人本是弱势的,即便我们是公主,也是弱势的,选错了男人,便是万劫不复。” 思齐顺其自然,轻轻地倒在了咸平的怀里,叹了口气,“姐姐别说我了,我已经想明白了。那个齐彬没什么好。” “男人本就没什么好。你看中他的色相,可是人无千日好,他早晚会老去,会成为大腹便便的丑陋男人。 你看中他的才华,可是他的才华永远是他的,不会是你的,可能会为你写几篇诗赋,可那也是他的,不是你的。人们会交口称赞他的才华,却不会赞你慧眼识珠,还会骂你耽误了他的才华。男人嘛,不用在意,随便玩玩就是。” 咸平抚摸着思齐的秀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不愿和离,你便要小心他的手段,为了保住富贵,他会变得丧心病狂,像只疯狗到处咬人。” 而后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扑哧一笑,“亦或许你根本不用提出和离,便可以解决他,正常走流程,反倒会有许多纠缠与牵扯。只需用男人们对妻子惯用的那一招即可。” 思齐似乎嗅到了咸平心里的意思,也露出非一般的笑容,“什么招数姐姐教我。” 咸平哼了一声,轻轻打了下思齐的肩膀,“你便把他放在家里,不要和以前似的,事事关心他,也不要再为他的仕途想任何办法。在家中看到他,也要当成没看见,不与他说话,也不要见面。 家里的钱,更不能让他有任何染指。你的事情绝对不许他插手,连询问都不可以,而他的事情,你则要在暗中观察,官场上的事情,能破坏便破坏,不让他做成一件事。再多多打点朝廷官员,让他们多多照顾齐彬,多多磨练他。如此半年下来,只怕他要求着与你和离呢。即便他硬撑着不和离,也活不久。” 思齐略微皱眉,“只是这需要很久我” “你又有了心爱之人所 以迫不及待要踹开他” “我此生不会有什么心爱之人了。” “其实我说的是最保险的法子,既给了他不和离的希望,又在暗中折磨他,消磨他的意志,像他这种人最是重利,得不到想得到的,比死都难受。心眼小的人,会活活气死呢。”咸平掩面呵呵笑着。 思齐想了想,姐姐咸平说得也有道理。 “待我回去看看,若他爽快,倒也罢了。”思齐想着,目前齐彬并未作出伤害她本人的事情,他与原主的事情,点到为止,象征性报复一下便是。 咸平笑道:“你终究是心软,若是我,岂能让他活着走出公主府” 思齐笑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真正辜负的另有其人。” “郑氏你真心放过这两人了齐彬假装以单身的名义娶你,休弃了郑氏,藏于外面,这诸多事情,她焉能不知只怕是全部知道,还非常支持她的丈夫,从你这里获取最多的利益呢。” “目前来说,她并未做什么,不是吗” “亦或许是做了,你并没有看见,依我来看,那个女人的野心同样不小呢。 当初你发现齐彬在外面有人,经过调查知那是被抛弃的前妻,你曾要齐彬杀死郑氏,齐彬不肯,反而进一步要求让郑氏生下孩子,步步引导你答应将那孩子视为己出我看她的野心大着呢。他们两个想一步步吃了你。好在你已经明白了。”咸平道。 第二十三章:不对劲儿 两人说话之间,侍儿抬来珍藏的美酒。 咸平心情大好,亲自打开封盖,瞬间酒香飘散,满室飘香。 “这是我珍藏二十年的好酒,用广济寺后山覆盖在梅花上的雪水加以酿制,更清冽好喝,还有一股幽香。” 咸平亲自倒了一碗,端给思齐。 思齐忙接了,慢慢尝了一口,称赞不已,“果然好酒” 咸平也抿了一口,“等会你走,我给你带半坛子,还有这葡萄,也给你一桶。” “我正想问姐姐呢,我那儿也有葡萄,只是那口味不如姐姐这儿的。那还是陛下赐予我的,说是什么外边的货,比咱们这儿的好,我吃着却不如我们这里的,更不如姐姐的。” 咸平摇晃了下身子,端着酒回到座位,悠闲非常,“我这儿是找人,在自个儿的地上种的,平日里施肥浇水,都是用的上好的肥料,灌溉所用不是寻常之水,而是牛奶,端上来之前,更是用古井水浸泡一时半刻,口味自然与别处不同。” 思齐笑着:“如此种的葡萄,哪能不好吃呢” 正说着话,寒云也回来了。 “送去了,公主。”寒云道。 “可见到郑氏了她怎么样了” “小人送去驸马的府邸,齐家公婆听闻是公主使者,连忙和驸马一起出来迎接,唯独不见郑氏。小人说这葡萄是公主赏赐郑氏的,众人皆脸色一变,不敢回答。还是驸马接了葡萄谢了恩。” 思齐点点头:“想必她刚生完孩子,大伤元气,正在屋里躺着,有人收了便好。” 寒云重新跪坐在思齐身边,小声道:“小人看他们的样子,认为里面大有文章。” 坐于上首的咸平打断了寒云的切切自语,挥挥衣袖,对思齐道:“许久没有去看望陛下了,明日你我一同进宫,看望陛下,如何” 思齐道:“前两日我想进宫看望陛下,却被驳回,说陛下现在正潜心学习治理朝政,不见我。” 咸平冷冷一笑:“这都是公孙放的狗屁他真正的目的乃是离间我们兄弟姐妹,我们越是感情浓厚,他越是害怕呢。他恨不得我们全部去死,陛下只有他这一个杀猪的舅舅” 思齐见姐姐脸庞微红,身子逐渐摇晃,再看看姐姐面前的三碗酒,一滴不剩,知道姐姐是醉了。 忙让旁边的侍儿服侍好姐姐,自个儿带着姐姐给的美酒与葡萄,火速撤离咸平府。 在路上,思齐没有忘记寒云席间被咸平打断的话。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人只是觉得他们的表情很古怪,提起郑氏,简直像是见了鬼。”寒云道。 思齐喃喃:“他们一家本来就像鬼” 悠悠然打了个嗝,思齐的脸上红晕不断,她也觉得有些乏了,靠在月明的身上,沉沉睡去。 车子轻轻停靠在公主府前,马头正对着石狮子。 风清月明欲轻声叫醒公主,却被寒云阻止。 寒云弓着腰,走到思齐面前,准备拦腰抱起思齐下车。 思齐睡觉向来警觉,寒云的手刚搂到思齐的腰身,思齐便醒了,习惯性地大力推开了靠近自己的人,寒云一个趔趄,差点跌出马车,好在外面的马夫还坐在那儿,当了个靠山,稳稳顶住了要掉落下去的寒云。 思齐摸着脸,扶着风清,迷糊问着:“到了这么快”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堵车。 思齐还是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便让风清月明在两旁架着她,缓缓下车。 寒云早已跳下车,垂手侍立。 思齐的双脚刚刚踏到地上,还没走两步,便有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从旁边冲了过来,“公主您回来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元宝等宦官拦下。 思齐眯着眼望去,乃是齐彬。 齐彬今日衣帽簇新,从上到下焕然改变,人也显得精神了些。 “公主,我特来向您道歉,昨个儿是我冒昧了,还请公主恕罪则个。” 齐彬连忙点头哈腰,面上全是谦恭。 思齐捶了捶额头,越发痛了,心烦意乱。 “行了你走吧”思齐秀眉微蹙,低头前行。 “公主,还请公主原谅小人”齐彬二话不说,直接当街跪下,轻轻拉住思齐的脚踝,声泪俱下,“小人再也不敢那样对待公主了以前是小人恃才傲物,瞎了狗眼,忘了公主尊贵的身份,多次怠慢公主小人知道错了,今后小人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当一个合格的驸马” 今日齐彬也不怕别人嘲笑,一个劲儿的卑微,自贬。 这些公主府的人哪里见过驸马这个样子 一个个看呆了。 想不到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驸马,也会低声下气的求人,甚至当街下跪,也不怕往来驻足的行人看见。 此时,经过公主府前的路人也越来越多,驻足围观的开始交头接耳。 风清与月明只觉得丢人,连忙向思齐的耳边吹风:“公主,先让他进去说话吧。” 思齐捂着头,微微睁眼,见围观的人神色迥异,上下嘴唇不断闭合,应该是在议论她与齐彬。 烦 她一挥手,点点头,忙让风清月明把她扶进去。 齐彬见公主点头,也很会来事,立马站起,将风清挤到了一边,自个儿搀扶着公主的左胳膊,嘴里关心不断,“公主,小心,这是台阶” 寒云等人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进了府门。 驻足的百姓小声议论,觉得公主府要出事了。 又可以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府门刚刚关上,思齐便甩掉了齐彬的手,她给齐彬留的面子已经够多了。 思齐重新唤过风清扶着自己,对齐彬仍然没有好脸色,语气更是冷淡。 “你走吧。” “公主”齐彬故技重施,再次下跪,抱住公主的腿,眼泪鼻涕一大把,“小人知道错了” “知道错的话,今日你我一同去宗正寺,和离”思齐冷冷道。 在南唐,宗正寺是管理宗室的机构,宗室子弟一应大小事务,都由宗正寺分管。 第二十四章:死皮赖脸 “公主,你我夫妻一场,何以要闹到如此地步小人哪里不好,小人立马改” “你我的婚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思齐沉下脸,声音含怒,“早日结束,对你我都好。此后,你不是驸马了,也可以在仕途上大展拳脚,不会被宗室身份所拖累,那些老臣便不会指摘你了。” “我不想与公主分开,还请公主给我个机会,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公主不喜欢郑氏,我便赶走郑氏,让她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主面前还有她生的孩子,公主不喜欢,我也可以送人只要公主喜欢,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我喜欢你离我远点”思齐唤着旁边的风清月明,“把他的手拿开” 风清连忙弯下身子,扫开齐彬扒住公主的手。 思齐定了定神,忍着醉意,道:“这难道不是你们一家所盼望的吗我成全你们。郑月娥已经生下孩子,那是你的骨血,也望你能要点脸,不要轻易说出抛弃他们母子的话,抛妻弃子,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她轻轻倚在月明的肩头,迷糊说道:“好了,回去吧,明个儿再说和离” 月明感受到公主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连忙唤过两个侍女搭把手,“快把公主扶到后殿公主醉了” 四五个人忙搀扶着醉了的思齐,匆匆离去。 齐彬跪在原地,哭得一塌糊涂。 这次是出于真心,他哭得不成样子。 到手的鸭子要飞了 公主好大的决心 寒云悄悄越过跪地的齐彬,轻轻用手拂了一下齐彬的肩头,笑道:“公主已经喝醉,明日再来吧” 说罢,摇着宽大的衣摆,跟随公主去了。 思齐被风清月明等人扶进后殿,躺在床上,才换了脸色。 她并没有喝醉,只是不想面对齐彬那张脸。 她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忽然很想听流行音乐,遂唤过风花雪月四人。 “你们有调吗” “” “就是唱歌跑不跑调。” 雪柳忙推了推玉英的腰,“玉英会唱。” 玉英含蓄一笑,谦让着:“我唱的不是多好。” “先来个大风歌。”思齐翘着腿,开启了点歌模式。 玉英清清嗓子,拿出自己的全部本领。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玉英唱了两遍,清脆的嗓音将这首诗唱得颇为豪迈悲壮。 思齐皱眉,率先鼓掌。 其余三人也连连鼓掌,“好” 思齐摸了摸额头,刚才忘了注明是哪个大风歌了。 “公主怎么想起这么一首诗了啊”雪柳问道。 “我想起一位猛士,遂有感而发。”思齐转转眼珠,笑着,“我教你们一首新的大风歌” “洗耳恭听。”四个人皆抖擞精神,站在公主床前,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公主。 “取一杯天上的水,照着明月人世间晃呀晃,爱恨不过是一瞬间,红尘里飘摇” 思齐昂首高歌,闭目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风花雪月四人则无语凝噎,细细辨别公主唱的是啥。 元宝从外面三步并作一步跑进来,打破了思齐的歌声。 “公主,不好了驸马他要死啊” 风清淡定表示:“他以前也要死要活,逼着咱们公主进宫给他要官,好几次了,也没见他死了。” 元宝咽咽口水,“驸马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已经爬到正殿的屋脊上,说要跳下来呢手里还拿着火把,扬言要烧了公主府” 月明忙道:“你们赶快阻止他啊” “奴婢已经派人准备好救火的水了但是驸马,我们劝也不听啊,他说要见公主”元宝为难地说。 思齐停止了哼唱,双眼一怔,蹬着腿儿从床上下来,面容沉重,“好啊,这个死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来了” 她忙带着侍从,风风火火的从后殿杀到正殿。 目之所及,日光闪耀,正殿的屋脊上站着一个手持火把的人,摇摇晃晃,似在发癫。 那人正是齐彬。 他挥舞着火把,做最后的挣扎,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 富贵荣华都要没了,他也不在乎这些了 “公主啊我错了”他仰面高呼,势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呼喊。 思齐怒不可遏,喊道:“齐彬你给我下来在公主府大呼 小叫,成何体统你还要不要颜面” 齐彬听到公主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冲着公主,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公主不要我了,我还在乎什么颜面” “你真是智商堪忧百无一用滚下来”思齐走近几步,喊道。 “公主说我百无一用”他弯腰狞笑着,“我真的是百无一用我只会做公主的丈夫,现在却连这个身份都要失去了公主,我是真的爱你,不想离开你想想我们初见的那一日,话语投机,欢声笑语,互相引为知己” 他哀求着:“公主,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大错特错了我没脑子,只有一颗爱公主的心,它只为公主跳动,离开了公主,它便不会跳了,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思齐不禁感叹,幸亏原主没有孩子,要是有了孩子,跟齐彬一样的脑残,该如何是好 她此时此刻,觉得姐姐咸平真是高估了齐彬。 齐彬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路。 思齐皱着眉头,脸上无光,“行了,下来吧” “公主原谅我了” “下来好好做你的驸马吧” 思齐咬牙喊着,先把齐彬稳住,万一他固执己见,从上面跳下来了,京城里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讨厌她的国舅公孙定会大做文章,痛斥她是妖女,害死了驸马,一呼百应,逼迫皇帝下诏把她赶到边远地区可就惨了。 齐彬在上面哭的声音过于响亮,以至于其他的没听清,只听到公主说继续做驸马,喜上心头,公主对他还是有情意的 “公主您原谅我了”齐彬擦擦眼泪,趔趄了一下,踩塌了一片瓦。 第二十五章:渣男本渣 “赶快下来吧丢人现眼”思齐投去冷酷的目光,愤愤转身,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贪婪的傻子。 “公主”齐彬在屋顶上举着火把,痴痴地望着公主渐行渐远的背影。 元宝等人在下面挥动手臂,喊道:“您快下来吧” “我下不去”齐彬双腿一哆嗦,直接坐在屋顶上,火把没有拿稳,生生掉了下来。 好在家仆们早有准备,拎起水桶,迅速浇灭,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 家令见驸马下不来,着人去搬梯子。 元宝忙道:“咱们府里的梯子刚才被驸马弄坏了,还没置办新的呢。” 齐彬在上面听得众人商量,又听见梯子没了,懊悔自己刚才上来的时候,踩坏了梯子。 他伸着脖子,望了望下面,有点高。 有点晕。 他扶着头,双目闪烁,只觉眼前有道道炫彩的光,耀眼夺目,不可逼视。 忽而,一阵风飘至他身边,又有一只手轻轻搂住他的腰身。 他吃惊地晃了晃,刚想挣脱,发现双脚已经离地,连忙闭上眼睛,再一睁眼,已经稳稳落在地上,自己也倒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怀里。 齐彬充满感激的抬起双眸,想要谢谢救自己下来的人。 眼神一定,发现救自己的人是寒云。 顿时没了好脸,一把推开了寒云。 元宝等人忙上来关心:“驸马可好” 齐彬挥挥手,发狠地瞪了寒云一眼,拂袖而去。 跟在思齐后面的雪柳听到后面有尖叫的声音,忙回头看了眼,却只见寒云抱着驸马齐彬飞了起来,也惊呼好几声,“寒云飞起来了” 思齐等人也回头望去,只能看到寒云飘起来的衣摆。 雪柳等人惊呼:“原来寒云还会轻功啊。” 这话刺中了思齐的心。 寒云可还有什么不会的 齐彬小跑不迭,终于赶上了被一伙人簇拥着走的公主思齐。 他调整了下声音,尽量显得甜蜜温柔,“公主” 听到呼唤的思齐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风花雪月等人忙也加快脚步,匆匆跟上。 齐彬以为公主没有听见,遂跑到公主前面,直接拦停了公主。 “公主” “驸马回去歇歇吧,刚才累坏了。”思齐偏头,很不高兴。 “小人斗胆,冒昧求公主与我一同回去” “我住不惯你那里,我还是喜欢在公主府里自由自在,没有烦心的人。” 齐彬忙道:“公主可是指郑氏公主不用担心,郑氏永远不会出现在公主面前了。” “哦已经把郑月娥送到平安州了大可不必了,她刚刚生产,来回折腾,怎么受得了再说孩子还小,需要母亲,别赶走郑月娥了。让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是我的主意,以为我是那起泼妇,眼里竟容不下人的,谁能知道我的用心我可从来没有嫌着他们”思齐冷冷说道,看着齐彬打颤的样子,想必郑月娥已经在路上了,男人啊 “你回去好好照顾他们母子俩,让你那抠门的父母拿出点钱来,好好买点补品,生孩子大伤元气,一两年是恢复不过来的,有需要的,也可以来公主府问我要。” 思齐扫了齐彬一眼,这个妈宝爸宝男只怕不会按照她说的做,绝对不舍得给母子俩好吃好喝。 直接道:“风清月明,你们列张清单,给郑氏母子送点好吃的过去,说是公主关心她们母子,让她们好生养着身子,比什么都强。” 齐彬忙摆手:“不用了,公主,他们哪里配得公主关心照顾呢” “你觉得不配吗我觉得配啊。”思齐冷冷一笑,“郑月娥并不容易,她的家人也是鼎力支持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的心,她值得你敬重。我准备明个儿再次进宫面见圣上的时候,为郑氏和她的孩子讨要一个名分,免得外人说闲话,说我不容人,气量狭小,可劲儿的编排我。” 齐彬双腿酸软,面如死灰,哽着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瞅着这个空档,思齐忙越过齐彬,走在前头,不忘提醒风清月明抓紧去办,“务必要亲口给郑月娥说,我没有不关心她,一直以来都在担心她的身子,让她安心养身子,好好养孩子,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风清月明领命而去。 眼看风清月明已经去了,齐彬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冲上去,喊住风清月明,“等等” 又转身面向公主,额头上掉落下豆大的汗珠,脸上也煞白,毫无血色,像 是被人抽干了血。 “公主,我已经派人将郑月娥送到平安州去了,现在已经离开了京城,公主派风清月明去,已经见不到郑氏了。” 思齐扶了一扶鬓发,冷笑道:“做这种事倒是动作极快。还不快派人把郑月娥接回来” “小人觉得,郑氏不应该回来” 思齐丝毫不容许他继续说下去,“你是觉得她已经生完孩子,没有用处了是吗齐彬,积点德吧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做亏心事,鬼也会上门来找你” 齐彬吓得“哇哇”叫了两声,跳跃着身子倒在一旁,浑身打颤不已,似乎耳边真的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直要将他的天灵盖劈开。 思齐略微嫌弃的瞅了瞅齐彬,叫住了风清月明,“等郑月娥回来了,你们再去吧” 说罢,思齐再不有停留的意思,带着大批的人,浩浩汤汤的越过齐彬,朝后殿走去。 走得远了,思齐在一处花丛边遣散了随行的家仆,只留下贴身婢女四人,用余光扫了下周围,淡淡叫道:“寒云。” 话音刚落,寒云便从花丛中走来,浑身散发着香味。 “公主。” “你还会武功” “师傅教导寒云习剑舞之前教的便是功夫,师傅说过不会武功,便学不会剑舞。” “以你的武功,打我公主府全部的侍卫,也不在话下吧” “公主此言何意” “我是在谢谢你的手下留情,你刚来府邸,我那样对你,你完全可以用你的武功反击不公的待遇。” “小人乐在其中。其实府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很照顾,那一点点的苦算的了什么那远远没有到非要使用武力的地步。学剑舞,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使用武力伤害别人,滥用武力,便失去了学武的初衷。” “你说得令我自惭形秽。” “公主本没有错,不必自惭形秽,再没有比公主还好的人了,那郑氏见到如此好的公主,只怕要感激涕零了。” 思齐回到正轨,正色道:“我正想让你去调查此事,我谈起郑月娥,齐彬的脸色便不对,你去替我查一查郑月娥现在何处,别被齐彬那个没良心的卖了。” 寒云抬起苍凉的眸子,内里全是慈悲,缓缓开口道:“公主,郑氏恐怕不太好了。” “说来听听。”思齐严肃道。内心也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第二十六章:来日方长 这是个好天,明媚晴朗,蓝天如洗,微风阵阵,阳光也不再刺眼。 思齐早早起来,给姐姐咸平送去了邀请函:邀请姐姐一同进宫,看望陛下,也为了郑月娥讨要一张圣旨,更是为了借此不动声色的揪出齐彬的秘密,干掉他。 姐姐咸平欣然同意前往,两人在咸平府前汇合。 思齐下车,上了姐姐宽大的马车,这辆马车外观金碧辉煌,由八匹马拉着,内里十分宽敞,足能容纳二十多个人。 到了丹凤门,姐妹俩果然被拦了下来。 说辞还是一样,皇帝不方便会见公主们。 咸平冷冷一笑:“我们来看望陛下,是出于臣子的职责,我们多日不见陛下,心中甚是想念,夜不能寐,只求见上一面,这也不行吗” 思齐直接道:“陛下授予我可随意进宫的权利,你们也要违反陛下的意思吗” “中书令大人说了” 咸平呵呵笑着打断:“中书令比皇帝还大吗” 这让守门的将士闭口不言,交换了个眼神,直接放行。 他们谁都惹不起,让这些人自己去吵吧 姐妹俩顺利的进入皇宫,下了马车,换乘软轿,直达延英殿。 到了延英殿,姐妹俩才知晓陛下近日一直都在清凉殿,并不在延英殿。 姐妹俩又火速赶到清凉殿。 清凉殿是众多宫殿里比较清幽的一座大殿,濒临太液池,自身也在水中央,水不断流向太液池的方向,与太液池汇聚在一起。 姐妹俩走进清凉殿,两排的宫女宦官都俯下身子,弯腰欢迎两位公主。 思齐以步入清凉殿,便觉得浑身凉快。 往周围看去,这清凉殿分为前殿和后殿,两部分全部在水中,由一条卵石铺成的道路连接,路旁便是清凉的池水,水中养着莲花,插着假山,两旁的回廊上下还有仙鹤来回走动,宛如仙境。 进入后殿,则可以看到一处通透明亮的寝殿正殿,没有门窗,直接全部打开,更加增添了视觉的开阔性。 正殿的两旁是游廊样式的小屋子,乃是供人居住休息的偏殿。 姐妹俩步入正殿,也没有见到皇帝弟弟,而是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玻璃水缸,里面注满了水和冰块,每一口水缸的后面都是一张小案桌,上面摆放着可以转动的有叶片的扇子,后面与放在外面的水车相连,几个宦官轮流不停踩动水车,徐徐煽动,为整个大殿送来清凉。 正殿后面是绿荫,风一吹动,整个大殿甚是凉爽。 两人在殿中等候了会,才有一个身段轻盈,面色偏黑的红衣女子过来请两人前往偏殿。 “陛下病了,尚在卧榻,不能出来相见二位长公主。” 两人俱是大吃一惊。 连忙跟着红衣女子进去看望皇帝弟弟。 一进偏殿,只见弟弟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旁边站立着四个宫女,面前具有一缸冰块,正在奋力煽动,为床上的皇帝送去清凉。 “弟弟,你怎么了” 思齐感受到原身强烈的反应,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扑在弟弟的身上,双手颤抖地捧着弟弟思玄的脸,左看右看。 咸平也紧忙跟过去,温声问道:“陛下可好” 细心的咸平观察了一下皇帝弟弟的脸色,虽然虚弱,却不像是有实病的样子。 额头上不断有汗渍渗出,脸色有些潮红,说话有气无力。 但观察其双眼,瞳色乌黑,仍是目光炯炯,很有神采。 咸平细细皱眉,命令宫女道:“你们且先别扇,速速出去换新的冰块,这已经不凉了。” 又对引她们进来的宫女道:“你去多拿些茶水来,不要凉的,要温热的,陛下流汗不止,要多给陛下喝些水才是。” 见长公主如此发话,宫女们不敢不从,连忙丢下手中的活,按照长公主吩咐的去做。 霎时,屋子里只剩下姐弟三人。 咸平看到无人,才稳步上前,轻轻俯下身子,关切地问道:“陛下可有心事” 思玄见左右无人,才卸下心房,叹道:“我就是不想见他,所以才病了。我整日坐在朝堂上,不过是个木偶摆设,事事都要过问他和那三个人,那三个人也是摆设,我们都是摆设。” 咸平笑道:“陛下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也只是暂时的,陛下不会等待太久。” “朕还年轻,耗得起,他能活几时”思玄狠狠地捶了捶床,捶得手麻。 咸平眨动眼睛,安慰道:“所幸他还是忠心的。” 但对于一个权臣来说,忠心似乎不是必备的东西。 宫女们很快进来,恢复原来的站位,继续工作。 唯有引领她们进来的宫女端着茶壶与茶杯,守在一旁,默不作声。 思齐亲自接过茶杯,倒了些水,亲自喂给思玄喝。 咸平看向那面色偏黑的宫女,问道:“太医如何说陛下的病情” “太医也说不出什么门道,只说陛下是心力交瘁,所以病倒,还有太医以为陛下是中暑了,让我们给陛下熬制解暑汤药。这几日下来,似乎没有奏效。” “国舅如何说” “中书令大人说按照太医说的去做吧,他也说陛下是用功心切,性子急躁,所以病倒了,陛下所最需要者乃是休息。令一切人不要随意打扰陛下。” “这便是把我们拒之门外的理由啊。”咸平一笑,“国舅大人未免小题大做了,陛下青春少艾,一个小病,竟然也要隔绝所有人的探视吗” “回长公主,中书令大人的意思乃是怕人多会使陛下分神分心,见到公主们总要说话,说话便要劳心费力,恐怕不利于陛下休养。但中书令大人并未说过公主们不能探视,而是建议不要过多探视,累了陛下。” 咸平暗暗打量这说话的红衣宫女,见旁边扇扇子的宫女们与之相遇时,都是低眉顺眼,跟在身后,唯恐越过她的肩膀,由此可见其地位之高,恐非寻常宫人。 说起中书令,又是百般维护,说尽好话,只怕与公孙家有些关系。 她们在皇帝面前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些了。 思齐慢慢给思玄喂了水,关心道:“有没有好一些” 思玄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苦笑道:“我现在虚弱无力,也不知道自己是好一些了,还是坏一些,但能看到姐姐们,心情愉悦,很想要坐着与姐姐们说说话呢,但却不能了。” “你先好好养病,来日方长。”思齐轻轻握住弟弟的手,意味深长。 姐弟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尽是些家常话。 少时,殿外的脚步声急促走来,外面的宦官连忙禀报:“太后驾临” 第二十七章:母慈子孝 正在说话的姐弟三人连忙正正容色,咸平与思齐并排站立,宫女们跪成两排。 进入她们视线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身着素服,头上也没有佩戴金银珠宝,只有一根朴素的竹簪子。 身后跟着众多宫人,皆是寻常衣服,比清凉殿的侍女们衣着朴素,大都是半旧不新。 咸平与思齐连忙行礼,躺在床上的思玄也象征性地挣扎起身,拜见母后。 公孙嬿一进来,连忙喊着平身,对两位公主道:“公主们以后进宫不必行礼,我们都是家人,何须礼节。” 不待两位公主平身,她便飞奔到思玄的床前,心疼地试了试思玄的额头,又摸了摸思玄的手,俱是出了许多的汗。 “这按着太医的法子,不出屋门,躺着休息,可也怎么不见好呢” 那位红衣宫女上前劝慰,“再好的法子也得需要时日,何况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容易好的太后再等等看,不行再换个太医便是。” 公孙嬿捏紧了手,叹道:“换了多个太医,各有各的说法,一会儿按照这个太医说的热症去治,一会儿按照那个太医说的中暑服药,再找太医来看,另一个太医又说是虚症,不是实证,需要送神我只这一个孩子,他们却可着劲儿折腾我看都是庸医玄儿如此年轻,能有什么大病他们就是治不好,我看他们是嫌脑袋太结实,不肯用心” 这番话说得很重。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紧张。 思齐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太合适,肚子里也没词,只能干张张嘴。 还是红衣宫女上前宽慰:“太后息怒,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陛下是真龙天子,可在人世间,吃的也是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那些太医个个是肉眼凡胎,即使医术超群,一时看不透陛下身上的病也是情有可原。太医们的法子虽没让陛下好起来,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又一个的病因,这病因找到了,病也就好治了,奴家看陛下这几日比前几日好多了,太医们的法子也不是全不奏效。” 躺在病床上的思玄也道:“母后别怪他们,他们也尽力了,要怪只能怪儿子身子不好。” 公孙嬿叹道:“你是病人,天底下哪有不责问医者,反而怪罪病人的道理你啊,也是心里想得太多,包容的太多,才倒下了。” 又向两位公主道:“两位公主可有什么有名的大夫,引荐引荐。” 咸平率先说道:“我这儿倒有一个法子,听闻京郊五十里有一座济慈寺,祈福消灾最是灵验,香客众多,络绎不绝,太后可以试试那里。” 公孙嬿叹气道:“先前也请了道长,我也亲自去打了平安礁,玄儿还是不见好。道长不行,和尚能行” 咸平道:“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太后不试怎知我听人说很是灵验呢。” 红衣宫女劝道:“长公主所言极是,太后您已经求了道长,打了平安礁,再去寺庙拜拜佛,求一求那些个神,这样两边的神灵都保佑我们陛下,好上加好。” 公孙嬿这才点点头,“明日便去。” 咸平跟着道:“我听人说这求佛也有讲究,心诚则灵,若是位分高身份高的人去,更是灵验呢。” “这其中有何说法” “皆因这天上的佛和我们凡间的人差不多,遇到位分高身份高的人总会多多帮忙,世上谁没有难事佛与菩萨也有遇难的时候,他们遇难了,寻求普通百姓肯定不行,唯有寻求人间位分高身份高的人,才能免于一难。 再者说,佛与菩萨也要信徒,也要香客,越有钱的香客他们越喜欢,可以帮他们把寺庙扩大,塑上金身,所以佛更看重位分高身份高的人。” 公孙嬿皱皱眉,“我亲自去,再让国舅随行。” 咸平微微一笑:“我与南阳一同去,佛看到我们诸多人,本来不愿意也要愿意了呢。” 公孙嬿叹道:“但愿如此,我看陛下病得都瘦了两圈,我做的饭菜也没胃口,怎能不叫人担心呢” 红衣宫女善意的提醒道:“太后,您是不是拿了东西,要给陛下” 公孙嬿恍然才道:“我回去亲自煮了甘豆汤和樱桃酿浆,一下全忘了,人老了真是不行,红蕖,若不是你提醒我,我不知何时才能想起。” 被叫做红蕖的女子笑着从太后宫女手上接过一碗汤,恭敬奉送给太后公孙嬿,笑道:“您哪里是老了,分明是担心陛下,心无旁骛,容不下别的事了。” 思玄躺在床上,垂泪不止,“让母后担心了。” 思齐目睹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亲母子。 不,比有的亲母子还亲 心里慨叹弟弟这演技如火纯情,堪堪比肩奥斯卡影帝。 自己的演技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尚需努力 动了动嘴唇,还是将心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为郑月娥讨要名分,甚是不妥啊。 还是改日吧。 因为国舅公孙事务繁忙,拜佛一事被推到了三日后。 思齐和咸平先一起到了皇宫,拜见太后公孙嬿,与太后等人同行。 一队人马从当丹凤门出发,国舅公孙的马车在最前面,其次是太后公孙嬿的车驾,后面是诸位在京的王爷c长公主们。 整个队伍绵延不断,浩浩汤汤,好似一片锦绣云雾,遮天压地而来。 思齐与姐姐咸平同乘一辆马车。 思齐倚靠在车厢壁上,秀目微睨,只见车马下面跟着几个奇奇怪怪的“侍女”。 个个粗眉大眼,脸上的粉涂得很是厚重,个子也比一般的宫女高。 最主要的是,这几张脸,明明是她之前在咸平府看到过的啊。 当时这几张脸还是男的 她不免向姐姐咸平调侃,“姐姐还有看男人穿女装的癖好” 咸平一笑,道:“我在府中常常让他们打扮成宫女的模样,也常让宫女们穿上男装。好看合适便罢了,分什么男女我最恨这世上的东西分男女,说这是男子的,那是女子的,依照我看啊,都是一样的。” 第二十八章:礼佛 思齐笑呵呵道:“他们脸上的粉擦得太厚了,淡一些更好。” 咸平笑道:“因今个儿礼佛,他们说要打扮成个仙女的模样,又下太重,便成了这么个鬼样子。” 济慈寺坐落在京郊五十里开外的景山上,树木葱茏,鸟语花香,景致秀丽,本身来往的游客就很多,自打济慈寺的名声打响以后,游客更是络绎不绝。 不过这一日,由于太后等人要去为当今皇帝陛下祈福,礼部c太常寺c宗正寺等相关官员早早的安排妥当,提早清道,要求主持当日不接待任何香客,也不让百姓在周围观看。 一路无人,车马行驶的很快。 思齐与咸平坐在车里,悠然的享受着微风。 队伍接连过了咸阳桥,这是出城的必经之路。 思齐坐在车内,看着众多车马压上这不算宽阔的桥,心里不免有些担心,生怕这桥压断了。 提心吊胆的走过这桥,拐了个弯,便进入一条山路。 虽说是山路,却与一般难走的山路不一样。 每日来往的人数众多,早早就踩踏出来了一条完整的道路。 听说太后等人要上山,工部更是派人连夜修整道路,只为太后等人走得安稳。 到了山路,队伍便走得慢了。 时不时地停下,有的马车轮子崩坏,不得已闪在一旁,由专人修整。 思齐看去,原来是前面韩王思忾的马车坏了,所幸他本人没有受伤,留下马车,转而搭乘侄子栖霞王雍颀的马车,继续行驶。 因韩王的车马在前,也大大减缓了思齐与姐姐的车马行驶速度。 这漫长的路,让思齐有些精力不济,倒在姐姐肩膀上小憩。 走了不多时,思齐听得耳畔蝉鸣尖锐,微风止住,天气燥热异常,便仰起头,自个儿用手扇风。 又走两步,忽听得车外喊声不绝,思齐与咸平连忙伸头往外看,只见车队的前面尘土滚滚,有巨石从左侧山上滚落下来,正在惊讶之时,又看得有许多蒙面的汉子,个个膀大腰圆,手执器械,叫着从山上跳下来,冲断了整个车队。 思齐瞪大眼睛,望向前方,粗略数了,足有百十来号人,冲断了他们的车队,直接跳到车上,有的拿刀砍杀了侍卫,有的直接跳下来砸死了宫女宦官。 不由吓得连连发抖。 咸平也吓得魂飞魄散,姐妹俩牢牢抓住彼此的手,呼唤侍卫前来守护。 随军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事发突然,他们有的被冲开了,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在车队周围,拼死砍杀这群来势汹汹的歹徒。 思齐与咸平躲在车里不敢出来。 同在车里的侍女等人也牢牢拉住车门,不让歹徒冲进来。 思齐瑟瑟发抖,听到旁边震天的喊杀声,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虽然她做了多个任务,也经历过许多生死时刻,再次经历,也是害怕的。 忽听外面刷刷声响起 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重重的打在他们的车厢上,有的打中了马匹,惊得马嘶叫连连。 此时马夫等人已经被杀,马匹受惊,昂头叫了一声,便没命的向前冲去。 思齐与咸平没有坐稳,一下脸朝地,跌到了车厢地面。 风清月明等人也吓得尖叫不断。 这狂奔的马撞死了不少人,自己身上也血迹斑斑,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照这样,有可能冲到死角处撞死,也有可能奔到悬崖边跌下去 思齐努力静下心,大胆的站起,打开车门,却只见两具死尸倒进来,唬了一跳。 她咬咬牙,踩着两具死尸,准备出去拉住马缰绳。 快速行驶中的马也给了她巨大的冲击,不断有人倒在马蹄下,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狂奔的马撞死。 必须停下 她喊叫着往前进了一步,死死抓住马缰绳,可仅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拉不住受伤狂奔的马,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车马。 她忙叫:“来给我帮忙,拉住马” 忽听得头上有刷刷声 举目望去,从侧面飞过来的几只箭稳稳射中了正在狂奔的马的脖子和蹄子。 又有鸟振翅飞过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是个人影,倏忽,那人影稳稳坐落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抓紧马缰绳,“吁” 她惊喜发现,是寒云 他的力气奇大,一下勒住了马。 受伤的马支持不住,也轰然倒下。 车上的人被摔得七倒八歪。 思齐也被狠狠甩到了地上,浑身酸疼,嘴里不断淌血。 所幸,没有撞上前面的车马。 思齐用尽全身力气,望向前面,那是太后公孙嬿的车马,周围同样都是死尸,还有不少巨石,宫女宦官也倒地不少。 寒云跳下车,直奔倒地的思齐,皱了皱眉,轻唤道:“殿下” 思齐努力伸出一只手,仰着头坚强道:“我还没死你快看看姐姐姐姐” 寒云还是先把思齐扶了起来,抱到一边的巨石上坐好,方才去找寻咸平公主。 耳边的喊杀声渐渐没了,思齐捂着急速跳动的心口,望向周围,那些蒙面的汉子大都被侍卫们捉获,有的直接死在当场。 这种情形之下,她不免担心这一整队的人有多少受到了袭击。 寒云在车底下发现了咸平公主,和刚刚爬起来的风清月明等人,一起奋力推开车,救出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咸平公主。 思齐也拖着沉重的身子,走过去看咸平,“姐姐” 咸平双眼微微睁开,抬起了手,喃喃道:“没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思齐打心底里的第一直觉便是有人搞事,故意制造一场动乱,来达成某种目的。 她帮忙扶着姐姐,走到一旁坐下。 静下心来观看周围的情况。 蒙面的贼人们已经束手就擒,有的被当场斩杀,有的自我了断,再次抬眼望去,只有一两个活口,已经被牢牢捆绑,嘴里塞上了布条。 再看他们这浩浩汤汤的队伍,也四分五裂,旌旗七倒八歪,散落一地,宫人和宦官有的尸陈山路,有的自个儿逃到一边躲起来,正在慢慢回归队伍。 马车大都残缺不全,有的马匹当即毙命。 忽然间,队伍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第二十九章:一网打尽 “蜀王殿下” “襄王殿下” “辽王殿下” “长公主” 慢慢汇拢的宫人们在寻找自己的主子,却都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主子们早已经不在马车上,有的马车已经跌落到下面的山坡,有的则面目全非的躺在地上。 咸平抓着思齐的手,两人在宫人的搀扶下,非常艰难的往后走了两步,思齐的脚突然被人抓住,低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都是血的女子,从车底下探出头来,喊着:“思齐,我拉我出来” 思齐定睛一看,是十五姐姐弋阳公主思简。 众人不敢怠慢,分工合作,元宝等人负责搬走残破的马车,风清月明等人连同思齐与咸平,一起将思简身上的死尸搬走,轻轻将思简抬出来。 “呜呜呜”思简捂着脸,哭了出来。 这边才救出弋阳公主,这前后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殿下” “殿下” 咸平皱皱眉,道:“看来是在哭他们的主子” 这几位哥哥应该是死了。 思齐与咸平不约而同的看向前方,那是太后与国舅的马车所在地,那边除了有死尸,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两人瞅了一会,终于看到太后公孙嬿和国舅公孙适之的身影,两人及其近身护卫皆是毫发无损。 国舅公孙适之正指挥随行的官员处理这场事变,面对刚刚抓获的蒙面贼人,也毫无耐心,直接道:“拉下去审问” 又赶忙派人去寺庙找主持,让他派人下山接应,又让人飞奔到京城,安排新的马车,护送太后等人下山。 镇定自若,没有受到这场风波的影响。 咸平冷冷道:“他倒是一点没事呢。” 那天的佛没有拜成,遭遇了这么大一场事故,国舅公孙当即下令,火速备车回京,整个等待的过程,人人都胆战心惊。 几位随行的王殿下已经确定没有了生命体征。 国舅公孙命人先将几位没气的王殿下放在简陋的破损的马车里,等到新来的马车来了,换乘新的马车,一并拉到京城,分送到各个王府。 各个王府的人都惊呆了,自家的王殿下跟随太后国舅出去礼佛,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顿时家家招魂,户户哭丧,几家王府还连在一起,哭声尤为剧烈,远近皆闻。 回到公主府的思齐整日惴惴不安,一时不断地差人去外面打听情况。 她敏感的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次宗室诸王遇难,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伊始,她还在怀疑姐姐咸平想半路截杀公孙才酿成的这场惨剧,毕竟,这座寺庙是姐姐咸平介绍的,但在回来的路上,她有意无意中暗暗观察姐姐,却见姐姐咸平伤得也不轻,左臂骨折,抬不起来,精神却还好,但对此事也是有些害怕,说话都有点颤抖。 不像是姐姐所为。 毕竟她们一起经历了生死一刻,差点死掉。 世上没有不想收钱的乙方,干掉甲方,一无所获。 再看诸王,死掉的辽王c蜀王c襄王c韩王与栖霞王,都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的王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也不会是事故的制造者。 反观国舅公孙与太后公孙嬿,毫发无损。 可怕的念头涌上她的心头,这应当是一场消灭宗室的计划,用礼佛一事,将在京的宗室聚集起来,一网打尽。 派出去打听消息的玉英等人甚是能干,按时回复外面的信息。 诸王的尸体运回京城,开始发丧,皇帝下旨,让在外的诸王进京吊唁。 圣旨立马分发各地。 玉英等人看到,这几天出城的锦衣使者异常多,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锦衣使者同时出城,大约有十三四个。 思齐在府中掰着手指算了算,还在外的王大概就有十三四个。 其中秦王c晋王c鲁王c齐王c楚王c赵王的封地最大,势力也最大。 秦晋赵等王的封地离京城最近,按理说最先接到圣旨。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思齐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却没有看到有一个王进京,只有鲁王以腿疾为由,送来世子,代替他进京吊唁。 思齐暗道不好,觉得在外的诸王一定是心思浮动,不愿进京,就这个节骨眼上,进京相当于是送人头,有去无回。 公孙是对他们起了强烈的杀心啊。 思齐顿时感觉自己也不安全,她的身份也是宗室,何况公孙还那么恨她 。 想想之前与姐姐的计谋,真是可笑,还想要从中寻找国舅的破绽以此来攻击他,哪知人家先发制人,动作手起刀落。 她又想要联合姐姐一起逃到封地,一想现在要走,也走不了,国舅正在大张旗鼓调查诸王遇害一事,将此事归为恶劣的刁民谋反事件,正在查找幕后主使,被抓的两个活口都拒不交代幕后主使,且在同一天咬舌自尽,死无对证。 她这个节骨眼上要走,只怕要被当成幕后主使抓起来。 目前唯一的方法便是按兵不动,佯装乖巧。 她分析着,目前公孙的敌人是那些在封地的诸侯王,他们坐拥广袤的土地,拥有许多资源,还手握重兵,那才是难啃的骨头。 她和姐姐们暂时没有事。 她暗自派人去和在京的姐姐们通气,姐姐们也是如此认为,目前时机,她们没有任何动静,国舅公孙就找不出来治她们的法子,毕竟公孙也要讲点道理,朝中还有不少心系先帝的大臣,先帝才刚归天,如此对待他没有任何兵权的女儿,实在说不过去。 思齐便日日躲在公主府里,不外出,不张扬,整治齐彬的事也被按下,对齐彬的态度也有所好转,同时,也没忘记让寒云在府里训练训练侍卫与宦官们,如有万一,也有个逃生的机会。 听话且做事靠谱的侍女们则被她安排到京城各处,想法设法结交各个重要府邸的人,探听消息。 不日,思齐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东边的济南王c胶东王c彭城王,联合齐王与南边的楚王,以“清君侧”为名,纠集十五万大军,举兵西向。 第三十章:八王之乱 国舅公孙似乎早有准备,一边以皇帝的名义派兵遣将,下发诏令,要求最前线的鲁王率兵抵抗,同时也号召百姓们不要听信联军的谗言,将他们定义为叛臣;一边令人严密看守还在京的几位王,不让他们与外人来往,形同软禁。 思齐看到自己府前也多了不少侍卫,府里任何人都不准进出,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富丽堂皇的牢笼。 面对此种不利于自己的形势,思齐只能顺其自然,要求府里的人低调行事,同时减少府中开支,暗中积蓄财宝,以备不时之需。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天也变得不再晴朗。 在最前线的鲁王接到朝廷的诏令,当即出兵抵抗,谁都没有料到,兵力颇广的鲁王没能打得过五国联军,让五国联军轻易越过鲁地,继续西进。 其余靠近京师的诸侯王也都呈不抵抗态势,直接上书朝廷,要求朝廷增派援军。 五国联军声势越来越大,也有越来越多的诸侯王加入其中。 秦王c晋王c赵王三个封地最大,兵力最多的诸侯王也加入其中,伙同五国向西推进。 此时,思齐已经无法继续派人出去打听外面的情况,见此情形,寒云却利用飞鸽打探外面的消息,不断给思齐带来外面最新的战况。 思齐看到飞鸽每次回来,腿上都绑了一个小小的纸条,问起寒云,寒云只说是有在外面的师兄弟,所以能够得知。 从这些飞鸽所带来的信息来看,多国联军来势汹汹,人数众多,对外号称百万大军,要诛杀国贼公孙,以清君侧。 这边公孙以冷静应对,调集兵将,前往抵抗。 其中魏国自从接到朝廷诏令,一直在抵抗叛军,见周围的秦晋赵等国也反了,依然在尽全力,牵制多国叛军。为朝廷争取更多的时间。 公孙又让还在“病中”的皇帝思玄站出来,亲自阅兵,鼓舞即将外出作战的将士,安排好舒大人c葛大人镇守京城,自己则带着小皇帝思玄,骠骑将军文德c镇远将军姜明等一同出征。 打着小皇帝的名义,首先便击破了多国联军要拯救君上的口号,公孙所带的两位将军也是能征善战,颇有威名,其中一些将士望风而降,不再抵抗。 公孙又命人潜入多国联军当中,搅动唇舌,离间联军,内外联合,制造多次战事差别,多国联军内部人心浮动,渐渐分崩离析。 此外,也有不少小的诸侯王闻听天子御驾亲征,赶忙带兵帮忙,助朝廷一臂之力。 骠骑将军文德带领朝廷军队与诸侯王军队在正面决战,用以拖住联军,镇远将军姜明则带领一部分兵士,乔装改扮,绕道行军。 先是到达秦王领地,秦王带领兵士,几乎倾巢出动,自认后方都是兄弟之国,不会有人偷袭,疏于防守。 姜明带领兵士,诈开城门,又自称是赵王的属下,说赵王早与其他诸侯王打算好,与朝廷内外包抄,灭掉秦国。 故意派人向前线传达消息,诸侯内部猜疑不断,自乱阵脚。 与此同时,小将霍青轻兵南下,与鲁王协同作战,夺取嘉益等重要关口,断绝叛军粮道。 辽王世子也派兵断绝楚国的粮道。 联军在正面战场与朝廷军队决战,也不占优势,尤其神箭手吴寿一箭射中领兵的秦王与晋王,朝廷军队大张声势,从四面喊杀冲天,联军人心不齐,本就无力抵抗,霎时溃不成军。 是夜,公孙又命人放火偷袭敌营,敌营连在一起,当晚风势大好,火势凶猛,士兵多半逃散,或是烧死。 中箭的秦王与晋王没多久便死在了军营,秦军与晋军投降,赵王带兵逃回领地,坚守邯郸。 姜明带领朝廷与秦晋联军,在魏国的帮助下,利用有利地形,挖出一条河,直达邯郸城下,又在上游建筑堤坝,暂时拦截上游的水。此时正值雨季,雨水连绵不断,待到堤坝上的水满了,立即下令挖开豁口,水淹邯郸城。城破,赵王伏诛。 齐王c济南王c胶东王与彭城王贼心不死,继续招募残军,公孙着人使诈利诱,齐王反水倒戈,联合朝廷骗夺了济南王与胶东王c彭城王的军队,用长矛刺死三王,割下了他们的项上人头,作为自己的投名状。 楚王则败退南下,期间遭遇辽王世子与襄王世子的联合狙击,兵士大都逃散,楚王退回封国,向朝廷投降。楚国太后与世子惧怕楚王会带来灾祸,联合相国,诛杀楚王,将楚王的人头送到了京城。 至此叛乱平息。 公孙派人一鼓作气,扫灭各国残余势力,将各国太后与世子,还有各级官员全部押解进京,设立州府县,由朝 廷直接派人管辖。 事后,公孙又以皇帝的名义,奖赏了各位帮助朝廷平息叛乱的诸侯王,分封他们的子孙,分割他们的土地。 对于立场摇摆的鲁王,公孙赦而未杀,命人逼退鲁王,让位与世子,继续分封鲁王的子孙,偌大的鲁国,名存实亡。 齐王虽然立功,但也是最开始参与叛乱的诸侯王,公孙命人逼其自杀,国除。 思齐收来一封封飞鸽传书,过程与结果令她瞠目结舌,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这场浩浩荡荡的叛乱只维持了一个月。 所有势力比较大的诸侯王都被剪灭,剩下的几个王封地都在贫瘠的地方,封国小而弱,不足为惧。 公孙已经可以腾出手对付她们这些不甚强大,且没有兵权的宗室了。 令思齐感到意外的是,公孙并没有对他们这些残存的宗室下手。 平息叛乱之后,他们府前的卫兵撤退,没有人对他们进行严防死守。 公孙对几位还在京的诸侯王大加赏赐,也封赏了在平乱中立功的辽王世子与襄王世子,承袭王位的同时,一个做凉州都督,一个做安州都督。 那些死去的诸侯王也都按照礼法,追加谥号,好生安葬。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思齐心里始终放不下,她想公孙始终要把他们宗室全部剪灭才算完。 第三十一章:兔死狐悲 在京的宗室们心有灵犀,再不敢像以前那般飞扬跋扈,个个夹起尾巴做人。 其中以富庶闻名的咸平公主还主动上书,愿意献出三百户食邑,帮助朝廷增加税收。 思齐也跟随姐姐步伐,献出五百户食邑。 皇帝下旨,一一驳回。 值此时,南方多地大雨,北方多地饱受旱灾之苦,咸平与思齐等姐妹又联名上书,要求捐钱捐物,赈济灾民。 公孙直接以中书省c尚书省两省的名义发布命令,宽慰公主们不要担心,国库充盈,不用公主们操心。 思齐心思有些冷冷的,公孙这是连个机会都不给她们,便也不去再提,将所有能利用的钱财利用起来,暗中拉拢朝中大臣,或是培养地方上的亲信。 她不能坐以待毙,要进行自救。 这时的公孙却没空管她们这些没兵权的宗室,一股脑儿张罗封后大典。 遵照先皇遗嘱,为了百姓各业生产,也为了国家换新君能实现顺利过渡,皇帝守孝,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即可。民间百姓也遵循此令,过了二十七日,便可进行正常的生活。 公孙原本打算守孝一过,便早早准备立后,接连发生了皇帝生病c诸王叛乱等事,也就搁置了,现在诸事全无,也就立马提上议事日程。 平息叛乱半个月后,太后下旨着礼部挑选适龄的世家小姐,择优立为皇后。 思齐的六姐姐长宁公主思忆的女儿也参选行列,她和姐姐咸平c弋阳还亲自去恭喜长宁,也给说了很多贴心的话。 长宁却不在意,“只是走走过场,我不信在他眼皮底下选出来的皇后能不姓公孙。” 这是公主们心知肚明的事情。 经过半个月的遴选,皇后人选定了,乃是太后公孙嬿的侄女,扬州都督公孙楚的女儿公孙氏。 又封国子司业黄峒之女黄氏为贵妃,太史令刘璠之孙女刘氏为德妃。 其余参选女子,都让回家各自婚嫁。 朝中人对此结果一目了然,心里门清。 皇后选的是真正的公孙家的人,贵妃与德妃从公孙的亲信里遴选出来。 一后二妃,到不了别人家。 思齐整日在家韬光养晦,不随意外出,也不让府里的人随意外出,听到这个结果,不发表任何议论,只是按时参加封后大典,在宴会上也是百般小心,再没有原主的跋扈。 以前需要演一下原主的张扬,不让人物过于突兀,现在终于可以不演了。 封后大典上,赫然出现的皇后,身着盛装,打扮华丽,容貌分明就是她和姐姐遇到的那个红衣女子。 她呵呵一笑,公孙家真是良苦用心,也太贪心了些,太后要姓公孙,连皇后也要姓公孙,以后的帝王身上也要流淌着公孙家的血。他们家的地位,不出意外,可谓是稳固了。 只是向来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信公孙家会一帆风顺。 参加完宴会,她与姐姐长宁c咸平c弋阳,同乘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宫城。 望着满城的张灯结彩,公主们心事重重,经历这么一场大清洗,她们虽然存活,仍有兔死狐悲之感。 在叛乱中死去的齐王思诲是弋阳的同母哥哥,兄妹感情不错,之前经常走动,她万万没想到哥哥思诲会起兵叛乱,在那一个月里,弋阳吓得整夜睡不着觉,每每闭眼就觉得公孙带人来抄家。 哥哥身死国除,侄子们也大都被贬为庶民,她不敢表露出一点悲伤。 好在公孙没有找她的麻烦,保留了她的公主身份。 但今夜,看到宴会上众人的笑脸,弋阳还是满心的悲伤,止不住流下眼泪。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弋阳轻叹,车辆已经逐渐远离宫城,她也不敢指名道姓,以前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长宁也叹道:“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 性格坚强的咸平也悲从中来,“去年相送,长安城外,飞雪似杨花,今年秋来,枫叶泣血,不见还家。” 她与哥哥们去年才把酒言欢,今年便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当真是世事无常,也在心里恨死了公孙。也震惊公孙的大胆与调度能力。 她们至今不敢相信,拥有强大兵力的哥哥们失败的如此迅速,她们的底气也随之湮灭。 一片悲伤,充斥了车厢。 思齐却看不惯这样的悲伤气氛,不到最后,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她清清嗓子,遂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这不搭调又很应景,带些激励的话逗笑了公主们。 众人不去谈悲伤的事情,转而将话题放在了吃吃喝喝上,一路上,高谈阔论,各抒己见。 思齐遇到这种话题,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贮备,远远不及各位公主,她在现代世界,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从来不讲究生活品质,只追求吃饱不饿,也没有研究过美食,因此只能在一旁打哈哈。 长宁与弋阳公主接连下车,只余下思齐与咸平。 思齐挪到了咸平身边坐下,跟往常一样靠在姐姐身上,终于吐露了内心话。 “姐姐,你害怕吗” “当然害怕。这边的路太窄了,也太黑了,没有引路人,连若隐若现的灯都要熄灭了”咸平笑着,“但就像你所说,柳暗花明又一村,灯迟早会点亮。” 咸平摸了摸思齐的头,目光下沉,话音也减弱了不少,“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们也要为自己寻找后路,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是。” 思齐攀上咸平的肩膀,嘴唇紧紧贴着咸平的耳朵,极为小声道:“他们现在也不是铁板一块,不少人对公孙抱有怨言,也有不少人对公孙的做法很不满。” 她派出去的侍女们很是能干,很快和各个府邸的侍女随从们打上交道,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得到不少讯息。 咸平抱着思齐,欣慰笑着:“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能往枪口上撞。他已经摆平了外患,剪灭了诸侯王,现在便是要着手整治内忧了。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内,内比外难,这未尝不是一个我们的机会。” 很快,咸平便到家了。 思齐颇为恋恋不舍,这次动乱给她造成了一个极大的阴影,人与人的每一次相见都有可能是永别。 咸平温柔地拉拉她的手,笑道:“我明日去你府上做客,看看我送给你的寒云听不听话,也给你带点好东西。” “嗯。”思齐点点头,徐徐松开姐姐的手,站在车上,定定的看着姐姐进府。 第三十二章:遇刺 姐姐的公主府打开门,出来迎接的便是那群穿着宽松的少年,他们似飞鸟投林,动作迅速,一个个扑向姐姐咸平。 大门缓缓关上,姐姐咸平的背影也被淹没在这群少年之中。 思齐收回目光,坐回车上,令马车缓慢行走。 “今个儿全城欢庆,只怕也有百姓通宵达旦,行走在路上,慢些儿总是好的,别撞到了人。” 车夫得令,很是缓慢。 跟在下面的风清月明也放慢了脚步,听了刚才公主们的话,她们也很是害怕,也有些迷茫。 那么厉害的王,一个月之间,死的死,降的降,没死的也半死不活了。这给了她们极大的震撼。 有了那次山路上的遇险,思齐这次不敢在车上小憩,而是认真的左顾右盼,也命侍卫多加防范。 没办法,主角总是很辛苦的。 前面一个黑黝黝的身影,吸引了思齐所有的注意。 那个身影弯曲对折,像是一个人极其痛苦的弯下腰。 她忙令马车停下,让所有随从不要动。 她露出脑袋,轻声问道:“前面是谁需要帮忙吗” 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飘来:“我是这附近的百姓,因吃坏了肚子,现在腹痛难忍,无法行走。阻碍了贵人,万望恕罪。” 这条路上的人不多,各个屋檐下挂着的灯也少,所以相对来说有些昏暗。 思齐命人提着一盏灯给那人,又派一名侍卫拿着火把送他。 “今日全城欢庆,老人家不舒服,还是要去看看大夫。”思齐道。 风清提着灯,慢慢走近那个声音,“老人家” 刚刚过去,眼尖的风清就着灯光,便看到有一道明晃晃的光,下意识的跳到一边,她才转身,便有一把刀从侧首亮出,砍伤了拿着火把的侍卫。 侍卫哀嚎着倒了下去,火把滚落一旁。 原来那人并不是一个虚弱的老人,而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动作快速敏捷。 “公主,小心”风清将灯往那人身上一扔,拼命往马车旁边跑,提醒众人,“刺客有刺客” 思齐连忙退回车厢,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大刀,用以防身。 侍卫们都呈抵抗姿态,拔出佩剑,直奔那个拿着刀的人。 那人也不恋战,目标明确,左右闪躲,抱头从侍卫的剑下滑过,一跃而起,直接上到马车,砍倒马夫,劈开车门,一剑刺了进去。 还好思齐在内面早有准备,躲在一侧,没有受伤,待那人的上半身暴露出来,直接一刀砍向那人拿刀的手,瞬间露出血呼呼的肉与骨。 “啊” 刺客尖叫着,本能地用令一只完好的手捂住断掉的手,侍卫们趁此机会,一下抓住受伤的刺客,将他踹到地上,剑指他的脸与眼睛。 思齐手执还在滴血的刀,跳下马车,喝道:“先别弄死他” 负责巡视的执金吾闻声而来,恰巧赶上刺客从车上掉下来的场面,又见南阳公主拿着带血的刀跳下来,连忙上前施礼,“公主,下官来迟” 思齐收了收刀,见是执金吾郭聪,不疾不徐道:“大人并未来迟,来得正好,此人欲要行刺与我,被我们打倒,还望大人将此人捉拿归案,好好地审他天子脚下,竟也敢如此放肆,蔑视王法” 那刺客被人压迫在地,刀锋逼脸,也放弃了挣扎,喊道:“公主别杀我我乃是受人指使,才来行刺公主,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啊” 郭聪厉声喝道:“还不快交代你的幕后主使” “是国舅公孙大人”那刺客扬言。 此话一出,在场人的脸都变了颜色。 思齐将刀立在地上,严肃道:“你可不要乱说将来可是要负责任的” 那刺客忙道:“小人怀里还有国舅家的家令给我的银子与信件,小人不敢乱说啊。” 思齐瞥了一眼路上的行人,不多,但也有,再看看四周林立的商铺,大都关门,可二楼都还亮着灯,应是商户闭门休息,在家里娱乐。 忙向郭聪道:“此地不宜久留,大人速将此人捉回去,下到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郭聪抱拳:“是” 随即命令手下接管,将那刺客押走。 哪知那刺客大喊一声:“我行刺未成,国舅定然不饶,我命不保,就是可怜我的老娘,还请公主照顾我的老娘” 说罢咬舌自尽。 郭聪屏退众人,亲自俯身检查,口鼻出血,没了气息。 “公主 ,这人死了。” 思齐认真道:“死了也要好好查不能让他随意诬赖公孙大人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郭聪看看周围,也有行人,心中已知待到明日太阳升起,这个言论便会传到长安各地,不查是不行了。 便道:“是” 思齐看着郭聪等人带走尸体,才跟风清月明返回车厢。 风清月明的脸上吓得已经没有了血色,说话也很艰难,尤其是月明,哆哆嗦嗦,泪流不止,“这天天的怎么都是刺客啊” 风清捂住她的嘴,道:“你越说,他越来。” 思齐轻轻擦拭大刀上的血迹,这把刀是寒云给她磨的,用以防身,真的派上了用场。 回到公主府,思齐亲自拿刀,快步进入大门,齐彬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恭敬地迎接,“公主,您回来了” 思齐拿刀虚晃一下,觑着齐彬,又恢复了点以往的神气,“黄焖侍郎不在宫中赴宴,跑到我这公主府作甚” 齐彬见到刀,就有点腿脚发软,连忙后撤,而后又往前凑了凑,“我不胜酒力,心中又记挂公主,想与公主请安问好,便先回来了。” “我很好,你回吧。” “公主,跟我一起回去吧,您已经好几个月不回去了。” “暂时不了,我先自个儿安静安静,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思齐冲齐彬一笑,“你先回去吧,哦对了,要保护好自己,最近不太平,我刚才遇到了一个刺客呢。” 齐彬大惊失色,“公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幸好刚才驸马不在,不然我要分心保护驸马呢。” “刚才我若在公主身边,定会奋不顾身保护公主”齐彬信誓旦旦。 “驸马真的可以为我去死吗”思齐笑道,“呵呵,话可不要说的太多。驸马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思齐扛着大刀,不去管齐彬,快步走到后殿。 第三十三章:风雨欲来 进入后殿的院门,她便看到寒云站立当中,立于树下,双手背负,似乎等待已久。 “寒云”思齐喝了一声,将刀扔给寒云。 寒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接住了刀,只是轻轻一瞥,便已经知道这刀沾上了血。 “公主杀人了” “只是砍下了那人的手,你这刀质量真好,手起刀落,那手便落下了。”思齐回想起那场景,直觉有些渗人,当时却顾不得许多了。 思齐坐在石凳上,没有要回屋休息的意思,“不知明日情况究竟如何。” 寒云轻轻一弹刀面,粼粼生光,眼神落在刀面上,清清冷冷,“既然已经做了,便不要后悔。此人是我亲自找的死士,一切已经安排好,待到案件开始调查,一定会查到公孙的身上,便是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也要坏坏他的名声。” 思齐想起那人最后的惨叫,颇为心痛,“只是可惜了一条命” 她明白,任何争斗都是要有流血与牺牲,必要的时候,她的性命也会不保。 比如某次,她做的那个任务,最后她不如敌人心狠手辣,便惨遭失败,身亡出局。 为人处世,该狠则狠,当断则断。 寒云轻声道:“那人原是在山上拦路抢劫的,近来因为老母亲,想要金盆洗手,山上的那个大王却不愿意,非要他继续留在山上,否则便杀了他老母亲,是我救下了他和他的母亲,又接济他,他才死心塌地的追随我。他能为公主效力,能给公孙一击,也算是在自己的过往赎罪了。” 思齐眼波流动,话中有话,“寒云,你究竟是谁,竟然认识那么多的人,还有很多师兄弟分布各地,甚至还知道麦当劳这样的词” 她终究是忍不住,问了。 “我师父是闻名天下的公孙大娘,剑术超群,很多人慕名来拜访她,我也就跟着师父,认识了许多人。之前我在咸平公主府,可不是一直待在里面,我也有过行走江湖的经历,有一身武艺傍身,也正是因为如此,咸平公主才设法将我送到公主身边” “麦当劳那个词,是我有感而发,说的很不像样子。” 寒云的话语微微一停,又道:“其实咸平公主一直都有个最坏的打算,如果有不幸发生,她愿意成为去死的那一个,而公主你则要想法设法活下来,为她报仇也可,远走高飞护好自己也行公主一直如此嘱咐我,让我好好保护您” 思齐目光闪动,泪光点点落下,“不,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她的心不停打颤,当听到有人愿意用命为她挡住风雨,她还是不争气的哭了,鼻头酸楚,脸颊发红,即使做一千次一万次任务,她还是会为如此真挚的感情落泪。 人间不易,真情难得啊。 次日,太阳升起。 流言也跟着太阳的光一起洒向大地。 执金吾于昨晚便把刺客的尸体扔给了刑部,说清来龙去脉,由刑部立案侦查。 刑部见刺客已死,本想按下此事。 哪知城外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长安城内的人无不把公主遇刺一案当成谈资,在私下的场合不断提起,形容的越来越离谱。 “听说国舅想要害死十七公主,所以派人在公主赴宴以后,趁其不备,想要杀死公主,谁知十七公主武艺高强,手到擒来,那刺客未能得逞。” “那刺客好像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岁小儿,可都被国舅所捉,不得不从啊。” “这倒像是国舅能干出来的事,连那几个诸侯王都像砍西瓜一样砍了,砍个公主算的了什么” “我那天晚上就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不止一个刺客,还有许多呢,都趴在房檐上,伺机而动,公主运气好,才制服了一个,执金吾大人就带兵来了,不然啊,公主很有可能就” 正值清晨,包子铺前人来人往,啃着包子,也不忘议论现下最热门的话题。 其中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始终不为所动,安心地等着自己的包子出炉。 拿到了包子,和仆人一道坐在了长凳上,就着桌上免费的大蒜,一口一口,吃的喷香。 只听得周围人还在议论纷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国舅这次会不会被抓起来啊,毕竟谋害公主,可是大罪,罪同那个” “你傻啊,谁敢抓国舅” “国舅没有得手,看来还会刺杀公主呢,这下长安城内啊,有好戏看了。” 穿青色衣袍的男人大口吃着包子,又买了一碗粥,喝了两口, 便喝不下了,推给一旁的仆人,“阿越,你喝了吧。” 被叫做阿越的仆人浓眉大眼,性格直爽,说话也直来直去,直接推开粥,“您要是喝不了,就别买,我也喝不了。” 刚才议论正起劲儿的人,听到这主仆二人的谈话,自然而然的端起那碗粥,笑道:“既然你们都不喝,我就不好意思了。” 几口全部喝了,“这粥不错。” 那穿青袍的男人并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跟这些面容黧黑的人交谈起来,“你们起这么早,真是辛苦了。” “以前起得更早,这不陛下立后,我们得以休息两三天,共同庆祝。您也起得很早啊。”喝了粥的人,一屁股坐了下来,也招呼与他同行的人坐下,要了点茶水,说个没完没了。 他看向面前这个男人,四五十岁,皮肤光洁,身上穿的青色袍子也是丝绸制成,身边的仆人也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遂停止了胡说八道。 并道:“您是当官的吧刚才那些话,您别放在心上,只是说说” 那男人一笑,摇头摆手,“我只是个寻常老百姓。” “哦。”听到这男人的保证,说话的人也不敢多说了,抹抹嘴,道了声:“谢谢您的粥了。” 说罢,跟着同行的人,跑了。 阿越付了钱,冲着那男子道:“走吧。” 第三十四章:不敢苟同 那男子才缓缓起身,遥遥望着那些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没走几步路,他便被人叫住。 “宋兄” “文兄” 那男子兴高采烈地与来者互相行礼。 “您也是来吃包子的” “我起晚了,家里又没什么饭,便来吃这份包子。” “宋兄可是来对了地方,这家的包子啊,我吃了有十几年了,当年我初入长安,身无分文,便是这家老板好心,送给我几个包子,让我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科举啊。他们家的包子味道鲜美,皮薄肉多,汤汁醇厚,堪称一绝。最重要的是价钱公道,十几年了,一点没变” 说话的人便是当朝御史中丞文冲,被他叫住的乃是中书侍郎宋骞。 宋骞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美味,却发现已经找寻不到包子的味道,满脑子都是那些人说的话,在耳边层层环绕,声音巨大。 “是挺好吃,但同样那些人说的话也挺好听。”宋骞道。 “市井百姓,皆是妄言,宋公不要放在心上。” “文公此言差矣,我看百姓们大部分说的都是真话,而我们这些立于朝堂之人却不会说真话。” “不是我们不会说真话,而是说真话,会死。”文冲脸色一凝,拉住宋骞,加快了脚步,远离了走路的人。 “文公也听到那些百姓们的议论了” “我每日起得很早,隔三差五就会来此地吃包子,一早儿就听到那些传闻了。怪哉,我们都还没有得知,他们倒先知道了,像是有人故意传播的消息一样。” 宋骞微微笑着,小声道:“文公啊,有时候这包子铺便是个小小的议政殿啊,我们还是要多多到这种地方来走走,听一听民意才好。” “这也就是现在,若是搁在先前,他们可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议论,那些锦衣使不得剥了他们的皮” “这多亏国舅下令整治,停止了一切告密罗织的行为,他们才敢在此议论纷纷。”宋骞眯眼一笑,“没成想,他们最先议论的却是国舅。” “小民之心,便在于此。他们除去吃饱穿暖,也没别的抱负,不谈论些逸闻,怎么熬过这漫长的白昼” “若是行的正,怎会得此议论” 文冲陡然一变脸色,拉了拉宋骞的衣袖,“宋公这话可说不得啊。” “文公这表情倒像是看到了锦衣使一般。”宋骞浑然不怕,捻须笑道。 “宋公整日与宰相共事,岂不知道宰相的为人和厉害” “知道,并且敬重,却也有些不理解。” “宰相大人行的乃是周公之事,在世风日下的今天,难保会有人非议,但宰相大人” 宋骞笑着打断:“文公啊,我们可不是在朝堂之上,用不着如此腔调。” “我知道,可说的也是内心话。” “我说的也是内心话,宰相大人有些事做得太过。” “宋公可是指对待宗室一事” “先帝归天才半年,他的子孙便已经凋零大半,我在朝二十多年,承蒙先帝提携才有今天,看到如此情景,内心无比伤感。” 文冲叹道:“我也是如此想呢,但大势所趋,奈何不得啊。” “剪灭了强劲的王,对剩下的公主还要赶尽杀绝,未免太没有人情了” “宋公意气用事了”文冲时时刻刻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提醒宋骞这是在街上,他们即将进入皇城。 “本身,朝堂之上便没有人情,宋公何必奢谈此二字” “我也知道是镜花水月,空空如也,谈及徒劳,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也是喟叹公主不容易,躲过了一劫,又遭一劫,先前还为受灾的百姓捐钱捐物,转眼遭受袭击,不知先帝在天有灵,作何感想啊。”宋骞说的无比悲伤,此种情绪感染了一旁的文冲,也叹气不断。 “宋公真乃性情之人”文冲左顾右盼,顿时有些伤感,“公与某在此谈话,若是被人听去,如之奈何宋公暂且停下议论,你我该上朝面见圣上了” 宋骞一笑,“我在此地说,便不怕人听,若是被人听去也好,也能让宰相大人有些恻隐之心,或是知道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声音。” 文冲拉住宋骞的手,正色道:“时辰已到,你我切莫贪恋于此,速速入朝,况且宋公还未换上朝服,还得去一趟中书省,因此耽误了功夫,又是大不敬之罪。” 二人不再闲聊,赶忙进入皇城。 这也是皇帝思玄大婚后的第一个上朝日。 按照以往的规 矩,皇帝大婚,可以辍朝三日。 可国舅公孙让思玄按时上朝,要给人一种勤勉的形象。 朝臣们也都一大清早收拾好,从家里出发,赶到宣政殿,面见圣上。 今日的朝堂也因那段流言而变得有些躁动。 皇帝思玄坐在龙椅上,精神不振,朝臣远远望去,坐在小皇帝旁边的国舅公孙倒是精神抖擞,比皇帝还要威风。 在论完南北方的灾情后,国舅公孙依照惯例,询问各省各部有何要事,让皇帝思玄进行评论,并作出相应的指使。 轮到刑部时,刑部侍郎左伦便谈及昨晚的行刺案。 “昨夜我部接到执金吾郭大人送来的一具尸体,说他在巡视时,发现这歹徒当街行刺南阳长公主,所幸长公主早有准备,周围人奋力营救,长公主才毫发无损,此人在自毙前曾大喊” 左伦的声音微微一颤,很快恢复了正常,容色一凛,严肃认真,“大喊是中书令派他行刺长公主。” 朝堂鸦雀无声,无人敢于发表意见。 “他人现在何处,本令可以与他对质。” “那人已经死了。” “可有调查他的底细” “只知道他是距离长安不远的宁平县人,家中有个老母亲,他多年未归,近两年才回家,最近才到长安。” “可有证据表明他与本令有关系” “有那人的口供。” “证据不足,无法证明他与本令的关心,他只是个刁民,或是与人生了口角,心想报复,便袭击了公主,赖在我的头上。只是想破坏本令的名声罢了。” 第三十五章:党同伐异 公孙缓缓站起,走到阶下,直奔刑部尚书,淡淡道:“这种没有证据的事,让侍郎在此说,恐是不妥,也会让人误会。” 侍郎左伦拿稳笏板,争着说道:“那人怀中有不少银子还有一封信,上面盖着的是中书令大人家令的大印,也不是全无证据 这是下官执意要当朝报与中书令大人,与尚书大人无关中书令大人不是时常教导我们,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这是大事,城内传的沸沸扬扬,值得报与中书令大人。” “侍郎可还有其他用意” “卑职想请中书令大人协助调查此事,毕竟此人胆敢在京城行凶,刺杀长公主,自毙之前还扬言是大人指使,如此胆大,当得一个彻查,抓出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杀一儆百,还京城一个清净与安全。 现在百姓们议论纷纷,颇有人人自危之感,连公主的安全都难以得到保证,也不能怪百姓心有猜疑,卑职实在惧怕,此等局面一旦形成,则人心惶惶,荒废各业,乃至于危及陛下与诸位朝臣们,卑职心急,措词不周,还望中书令大人谅解。” “你说了这么多,我岂能不谅解查吧,倒也是好事,这京城里啊,是该好好查一查了。” 公孙忽然转身,面向皇帝思玄,嘴角带笑,“陛下那几日与臣所说的,臣觉得甚为妥当,京城重地,天下之本,理应彻查,荡清不正之风。” 思玄双眼一怔,继而眼珠子转的飞快,不慌不忙道:“中书令与诸位朝臣说说朕的想法吧。” 公孙得令,缓缓躬身行礼,然后面向群臣,神情极其严肃。 “在此之前,本令想说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某日,我依照惯例,检阅六部公文,翻到刑部所载的一篇案卷,视之良久,百味杂陈。那是一个案子,一个大大的冤案 上面记载嘉文十三年四月二十三日,嘉善坊有一兜售玉器的男子毛大被一名叫玉儿的女子刺死,人证物证俱在,玉儿被下狱,不日被处死。事情的起因c经过全无,连那名叫玉儿的女子的口供也无,这并不符合办案的规定,我便唤来左伦侍郎,与我解释。他与我解释说,登记在另一册案卷。” 公孙的手指向拿着笏板,低头不语的左伦,一字字道:“左侍郎,你来向陛下说一说,那日你对我说的话。” 左伦神色凄凉,凝注着面前的笏板,道:“回陛下,起因是那毛大乃是横行不法之人,平日里嚣张惯了,面上是玉石商人,实际上则干了许多违法的勾当,其中便有拐骗妇女,逼良为娼之恶事,在那一带也是出了名的。 皆因毛大与之前忝居高位的酷吏罗傲儿常混在一处,罗傲儿多次保他,以至于无人敢揭露毛大的罪行,这也使得毛大胆大妄为,先前还有所遮掩,罗傲儿上位以后,他便连遮掩都不遮掩了,有时便在当街抢人。 那名叫玉儿的女子便是被毛大抢去,要她接客,她死命不从,毛大便出手殴打她,玉儿性情刚烈,趁其不备,用花瓶打死了毛大。那些毛大的伙计们便把玉儿扭送到衙门,罗傲儿为毛大出气,直接给玉儿判了死刑,三日后执行。 诚如中书令大人所言,这是一个大大的冤案,玉儿姑娘本不该死。” 公孙慢慢地点了点头,面上立刻有了种奇怪的变化,有愤怒,有悲伤,也有一点点欣慰。 他叹了口气,面向刑部尚书与两位侍郎,突然瞪起眼睛,冷冷问道:“据我所知,全国各地的死囚犯,都要上报刑部,由刑部进行最后的审判,方可执行死刑。我又了解到,近十年来,不止玉儿姑娘一个人在如此短的日子内死去,他们大都没有详细的卷宗,没有审判的经过,只有单调的判罚,让人摸不清头脑。” 刑部尚书坦然道:“中书令大人所言极是,近十年来,确实有不少这样的案子,大都数是罗傲儿,王从臣等酷吏经手办理的冤案,他们不论事实,只讲人情,或是以钱为基准,甚至丧尽天良,主动制造冤假错案,从中牟取利益,打击不同主见的大臣。 这十年来,不光平民百姓,便是朝臣,也有不少惨遭毒手,含冤而死。在此事上,我刑部诸人确实有错,面对狠辣的酷吏,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能救下更多的人。现在罗傲儿c王从臣等人下狱,我们刑部也在抓紧审理,整理他们近些年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努力寻找被他们残害的百姓与官员,为他们伸张正义。臣等有罪在先,还望陛下暂且恕罪,待臣等做完这一件事,臣等自会向陛下请辞,绝不忝居此位。” 公孙面无表情,道:“尚书如此坦言,本令深感佩服。尚书大人不必说什么请辞之语,尚书大人在朝多年,乃是三朝元老,陛下与我还都要仰仗尚书大人。况且,现在扫清不正之风,也需诸位襄助,不必说这些丧气话。 诚如尚书与侍郎所言,这些冤假错案本不会发生,皆是出了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譬如罗傲儿c王从臣之流,败坏朝纲,惑乱人心,结党营私,使法度废弛,告密之风盛行,人人自危,也使得一些有识之士明珠蒙尘,或是远走他方,或是含冤而死,这样的人是朝廷的罪人,也是我等的仇人。” 公孙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现今罗傲儿c王从臣等主要犯人已经下狱,正在刑部大牢接受审讯,然他们荼毒朝堂十年有余,败坏风气,却也有一些追随之人,对于这样的人,我们绝对不能容忍,也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存在,他们是人体上的毒瘤,终于一日会使人病发,危害全身。 我们要阻止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即日起,三省六部便要自查自纠,抓出这样尸位素餐,别有用心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放过他们中的一个,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说到此处,公孙有一个停顿。 第三十六章:走出舒适圈 坐在龙椅上的思玄聚精会神的听着公孙的一字一句,全部入了脑,待到公孙稍作停顿,他立马心领神会,适时地发言。 “中书令所言深得朕心,朕以为此等样人,荼毒不浅,构害社稷,当立即查纠,以所犯事情大小为准,分别查处。朕闻知有被那些人逼迫的,不是出于本愿,爱卿们也当因事制宜,不可等量齐观,冤屈了好人。此事也不宜太快,可慢慢图之。” 公孙也立马附和,深深行礼,“陛下之言,臣等谨记。” 众臣也纷纷附和,大都很是信服皇帝的这一番话,皇帝也考虑到了最重要的一点:权力更迭,一批人倒下,另一批人站起来,势必会进行一番清洗换血,其中少不了有被无辜打倒的人,皇帝这一番话,也算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事情的发展超乎每一个人的预想。 京城之中流传甚广的公主遇刺案,渐渐没了声响,取而代之的是彻查罗傲儿c王从臣的党羽,一时之间,京官如惊弓之鸟,需要日日上朝,轮番接受审讯与检查。 大批的官员被迫离开自己的岗位,或是直接卷铺盖回家,或是调到其他地方,继续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场声势浩大的清洗运动,也清到了齐彬的头上。 他依靠先皇岳父才当上的黄门侍郎,不日也接到了一纸调令,从天子近臣变成了秘书省的校书郎,负责整理校正朝廷的藏书。 这是个时而辛苦,时而清闲的活,也是个非常枯燥无味的活。 对于拥有耐心且十分热爱藏书的人,无异于是置身天堂,在这儿可以看到许多在外面看不到的藏书,大都是孤本,甚至有不少本朝及以往历朝历代的宫廷实录,绝对可以丰富眼界,扩展才华,在茶余饭后增添点吹牛的本钱。 可对于齐彬这种只想着要高高在上,目标还是宰相的人来说,这个调令,无异于是杀了他,还是慢性残杀的那种。 吏部的调令乃是国舅公孙的意思,他不敢违抗,只好卷起铺盖,从门下省走人,将位置腾挪出来,留给他人。 这场打击,将齐彬整懵了。 他一时之间看不到自己的前路。 公主与自己的关系还没有得到缓和,那个小白脸也没能赶走,自己又成了一个闲散的校书郎,只是个正九品的小官,比七品芝麻官还小两个阶。 齐彬想死的心都有了,中午也没吃多少饭,混到散朝,才失魂落魄的从皇宫里出来。 出来皇宫,更是两眼迷瞪,直接想去跳黄河。 回家吧,家里的父母亲唠叨个不停,问东问西,徒增他的忧愁,还有个只会哭闹的孩子,任是谁都哄不好,天天哭,小小年纪,便成了个烟嗓。 厚着脸皮去公主府吧,又没脸了,以前好歹是个正四品的黄门侍郎,有头有脸,现在连黄焖侍郎都不是了,去了公主府,免不得是嘲笑加嘲笑,双重暴击。 齐彬秉承着破罐子摔到底的原则,哪儿也没去,直接揣着兜里的俩钱,去了京城嘉义坊的顺和酒楼。 嘉义坊坐落在太庙的东面,是个不是很大的坊,居住的百姓与坐落的商户也不多,是个清净的好去处。 齐彬以前并未去过嘉义坊的这家顺和酒楼,都是去档次稍微好一点的地方,现如今兜里缺钱,面上无光,借酒浇愁也要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分量,也只好选嘉义坊的这家收费较低的酒楼。 这家酒楼因为价格低廉,酒水菜色又好,京城里的低阶小官常在这儿汇集喝酒,打通关系,或是互相盟誓苟富贵勿相忘。因此这顺和酒楼也被外人称作是“不入流”。 齐彬一踏入这酒楼,便吸引了早早坐在那儿喝酒的几桌人的目光。 他们常常来这儿喝酒,大都熟悉,乍一进来个生面孔,大家都能认得出来。 更有眼尖者,认出了来者乃是十七公主的驸马齐彬。 齐彬点完酒水,便找了个不靠窗的地方坐下。刚一坐下,便有人端着酒碗过来搭讪。 “这位可是十七驸马齐郎齐文长” 出于礼貌,齐彬立马抬起屁股,礼貌回应,“我便是齐彬,敢问阁下是” “门下省给事中,师万年。” 两人互相见过礼,相对而坐。 齐彬颇为好奇,问道:“请恕齐某多问一句,您为何到这儿喝酒这儿不是我们长安城最好的酒楼啊。” 他说的是实话,这儿只是价格低廉,酒水相对价格便宜,还算过得去,因此只有一些薪水微薄的小官到此消遣,畅谈失意人生,品阶相对高一些的,都不会来这儿,毕竟各有各的圈子,出了圈子,掉价。 面前的这位师万年,已经是正五品的门下给事中,为门下省重要职位,仅次于他被撸掉的黄门侍郎一职,来这种地方,实属掉价。 师万年不以为然,笑道:“我以前在御史台当主簿,常常来这儿,如今也习惯了,这儿都是故人与常吃的菜,不让人觉得生分。再者,我贸然去那些品味高一点的地方,只怕会被别人笑话,说我这儿不对,那儿也不对,远远不如这儿舒服自在。” 齐彬也道:“是啊,我也是喜欢这儿舒服自在,没什么别的规矩,不像那些人去的地方,乌烟瘴气,溜须拍马之风盛行,全然忘却自己是朝中大臣,丑态百出,反以为荣。” 师万年笑道:“齐郎也不用说的这么不堪,那儿自然是好的,人也是好的。只不过水往高处流,若流不上去,也只好流下去了。有用的人在哪儿都有用,何必在意自己站的高与低。” 这让齐彬心里一动,说不出的滋味,有些难为情,也有些宽慰,这句话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师万年是门下给事中,想必也是新官上任,否则他以前是门下省的最高长官,都不知道有这号人。 看来啊,他前脚卷着铺盖走人,师万年后脚就带着铺盖进来了。 酒水上来,齐彬热情的先给师万年满上,两人碰碗,大口吃起切好的牛肉。 两人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不才也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师兄但说无妨。” 第三十七章:用心良苦 “您是门下省的最高长官,也是先皇陛下钦点的黄门侍郎,承爵银青光禄大夫,怎么今日一纸调令,将您调离了门下省之前您的一篇长安赋,文辞华美,读来荡气回肠,不才深感佩服。曾多次想认识您,与您促膝长谈,本想到了门下省,成为您的属下,终于有了机会请教一二,您却走了,奈何啊而且以您的能力,在秘书省真是屈才。” 齐彬呵呵一笑,佯装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条斯理道:“许是宰相大人觉得我还有所欠缺,不堪担负此重任,朝中人才济济,能当大任者不计其数,宰相大人定是找到了更为合适的人选。我自觉见识浅薄,能力有限,掌管三省之一的门下省,实属力不从心,江山代有才人出,有更能担负重任的人挑起这个担子,我也由衷地高兴,离开了门下省,到了清闲一些的秘书省,正好可以看看书,对我也颇有裨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番话说下来,齐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师万年自然也不会信,他挑动眉头,慢慢舒展,眼中的神采若隐若现,道:“往往人说得越多,越是在掩饰内心真正的想法。从一个四品官骤然降为九品的闲散小官,任是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 “齐兄难道不想恢复高位吗以齐兄的才华,秘书省,校书郎,哪个都不匹配。” “此乃天意,人力怎可改变” 师万年探探头,小声道:“现在国舅才是真正的天,我便是投奔了国舅,在他的门下,才有这给事中可以做。国舅目前正在整饬吏治,需要大量人才,齐兄如此才华,如若投奔到国舅门下,将会得到重用,也有享之不尽的富贵可比当一个小小的校书郎,整日在弘文馆c文渊阁待着强得多了” 齐彬忙道:“师兄可不能妄言啊。” 师万年笑道:“齐兄怎地如此胆小如今世道,说错话不要命,站错队才要命,尤其我们身在朝堂,成败更不在于我们说错了什么,而在于我们看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那些站对了地方的人,贪墨无数也无人弹劾,反能落得忠臣的名头。那些站不对地方的人呢,即使一心为民,也会被骂成奸臣。 如今国舅执掌天下,大权在握,且求贤若渴,都是事实,齐兄何必不敢讲这些真话” “我是先皇陛下钦定的驸马,是当今圣上的姐夫,怎可投奔一个外姓人”在齐彬的认知里,权臣大都下场很惨,五马分尸都是好结果了,满门抄斩c株连九族都是小菜一碟了。 “没有永远不变的天,也没有永远得势的人,我们就像是一粒粒细沙,渺小又不显眼,又像春日飘忽的柳絮,自然要随波逐流,哪里能容下我们,我们便去哪里。拼个几年,博得一世富贵,有何不可 现今有见识的都投奔了国舅,没眼力的呢就像那八王,早晚要风吹湮灭,何苦要跟国舅过不去齐兄也正是因为没有投名状,才被调离了门下省,若早早与国舅通通关系,何苦落得如此地步” “公孙大人是陛下的舅舅,又是先皇托付的顾命大臣,哪里还是外人陛下很是看重公孙大人呢,现今公孙大人的侄女又成了皇后,地位可谓是异常稳固,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推脱不让富贵进门,今后恐怕也没机会富贵盈门了。机会总是留给下手快的人。” 师万年淡淡说道,每一个字都举重若轻。 齐彬暗暗在心里思量,摇摆不定。 眼前的事实证明,国舅的力量有多么的大,用呼风唤雨来形容也不为过。 皇帝还小,朝政都由顾命大臣决定,三位顾命大臣中又以公孙为首,大小政务都是他说了算。魏王名为监国,总领顾命大臣,可自打先皇龙驭归天,魏王便不常在京城待着,而是回到封国,抵御外患,已离开了朝廷的中心。 此时若不归附公孙,只怕没官做。 公主要闹着跟自个儿和离,因诸王之乱才没有提及,只怕日后局势稳定了还要闹,若不找好下家,现眼的日子不远了。 师万年又道:“您不会还想着自个儿有个驸马的身份,便可高枕无忧了吧这年头,宗室的身份反而是个累赘,别说您这驸马,就是公主,哪天国舅大人不高兴了,也得照样玩完。 经过此次平叛,齐兄还看不出来吗宗室已然日薄西山,当以国舅马首是瞻,才会官运亨通。老是在一棵树上吊着,保不齐这树倒了,砸死了自个儿,那时候懊悔可就来不及了。” 齐彬又一想,历史上也有下场不错的权臣,富贵一生,门生遍布天下,各个官运亨通,即使是死后清算,也有门生逃过一劫,甚至得到了皇帝的重用。 一朝天子一朝臣,清洗朝堂也要讲究原则,全杀完了,谁给皇帝老儿干 活 他怎么不就会是逃过一劫,反而受到重用的那个 再想想公主,不能指望了,现在公主的心全在小白脸身上,一心瞅准时机,要踹了自己。 自己现在若不找个出路,以后可咋办 师万年瞅准时机,在齐彬心思荡漾之际,轻声道:“我可以为齐兄引荐,国舅求贤若渴,若得齐兄投奔,如虎添翼,必然十分高兴。” 还给齐彬倒满了酒,两人不停碰碗。 齐彬越喝越大,越想越美,甚至想到了自己官居一品,豪宅无数,良田千顷的美好日子。也梦到了之后国舅万一倒台,自己也能左右逢源,投桃报李的顺利人生。 他咕咚咕咚,几碗酒下肚。 赌 万一赢了呢 齐彬擦擦嘴,颇为认真的打了个嗝,声音悠长,自个儿觉得十分动听。 “还望师兄为我引荐,若得宰相大人青眼相加,我定然不敢忘师兄引荐之情,必当涌泉相报。”齐彬一字一句,说得颇为认真。 师万年则满口答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三十八章:学生是皇帝 大明宫延英殿内。 国舅公孙正同太傅舒兰c尚书令葛维范,逐一向皇帝思玄汇报这几日的工作。 桩桩件件,足足汇报了一个半时辰。 事无巨细,全部讲给了皇帝思玄。 思玄却打不起精神来,这些事又不是他决断的,都是这三位大臣决定好了,做完了,才象征性地给他说一下。 而且这三位大臣,除了国舅公孙,都年过古稀,说话冗长,皇帝思玄更没有兴趣。 只是装成了表面认真倾听的样子,实际上全想着大婚时,渤海国进贡的那只虎皮鹦鹉,能说会道,可比这三个糟老头子强多了,因此面上演得极为认真,只想早早结束问政。 三位顾命大臣走完流程,思玄也忙说着套话,只想让他们快点走。 太傅舒兰与尚书令葛维范汇报完工作,便携手离开了。 公孙照例留下,继续给皇帝思玄讲解治国之道,与现如今整饬吏治的重要性。 “江山稳固,在乎万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虽是真龙天子,代表上苍,可也不能不顾百姓,任性胡为。为人君者,除了在乎万民,也要重视朝臣,此乃治理天下的根本,也是江山稳固的基石。但两者要有区分,对于百姓,要慈眉善目,重视引导,对于百官,则要恩威并重,要有立场,更要有底线,要知人善任,发现每个人的所长,将他们的长处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国舅公孙滔滔不绝,对面的皇帝思玄昏昏欲睡。 “譬如那些酷吏罗傲儿c王从臣之流,在先帝时期,得到重用,现在来看,先帝的举措在当时来说是英明无比,那时动乱颇多,乱世当用重典,启用罗傲儿c王从臣之流可办大事,当天下已定,人心思定,便不可行了,理应” 公孙讲着讲着,徐徐睁开了眼,当看到皇帝思玄不是在瞪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地聆听,而是不断垂着头颅,想要睡觉,他怒气上涌,立马大喊一声。 “皇帝” 话不多说,管用就行。 简短的两个字配上极强的气势,唬得皇帝思玄一下惊醒,从龙椅上跌下来。头也撞到了龙椅上。 一旁的宦官,看到国舅气势如虹,也不敢上前扶思玄,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自个儿站起来。毕竟以前他们扶起来皇帝,或是安慰皇帝,总会被国舅打板子,说他们误了皇帝。 思玄驾轻就熟,立马从地上站起来,垂下头,低声认错。 “皇帝是昨晚没睡好” 公孙厉声询问一旁的宦官,“李岩,你是怎么办事的” 思玄的贴身宦官李岩赶忙跪下,“昨晚陛下按时入睡,奴婢掐着点的。” “为何皇帝还是无精打采,提不起兴趣” “奴婢”李岩想了想,还是闭嘴吧,说啥都是错,挨板子就挨板子吧。 公孙背着手,在台阶下来回踱步。 “许是陛下的床褥不舒服” “没有。”思玄撇了撇嘴,回道。 “是天气太热” “没有。” “还是陛下心里想着那虎皮鹦鹉听闻是渤海国进贡的,最是能说会道,讨人开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女贞国进贡的麒麟,也是漂亮极了” 公孙说到这儿,脸色一变,命令道:“李岩,你速去把那鹦鹉麒麟杀了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李岩大惊失色,“宰相大人,这” “它们扰乱陛下的心思,害得陛下分心,其罪当诛快去要本令亲自动手吗”公孙厉声道。 这不容置疑的样子,思玄都看在眼里,愤怒到达了极点。 他就这么一点爱好,宫里全是替公孙监视他的人,只有这鹦鹉和麒麟还不是公孙家的,他看着还能开心开心,现在公孙连它们也要杀,真是不把他看在眼里 “不许去”思玄愤怒地喊出了自己的心声,“朕的东西,不许碰” 稚嫩的脸庞泛起愤怒的颜色,两道浓眉拧成一股乱麻,向外界传递了发怒的讯号。 可公孙不会在意。 “李岩,去”他轻轻一挥手,言语间不带一点温度。 李岩跪在地上,双股战栗,目光不断在地上游移,想了想,他还是起身了,现在皇帝说了不算啊。 “是”李岩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忠心,与自己深深的恐惧。 李岩不敢怠慢,立马低着头跑出殿外。 “不许去” 思玄顿时泪如雨下,委屈装满了胸膛,撒开腿,就要去追李岩。 却被公孙无情地扳倒。 脸朝地,磕到了地上。 这一幕,吓坏了刚刚进来的太后公孙嬿。 “哥哥,你疯了” 公孙嬿连忙甩下身后的宫女,小跑着进入大殿,赶到跌到地上的思玄身边,温柔的手覆盖上了思玄的后背,“玄儿” 她愤怒地看向哥哥,“你大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听到维护自己的声音,思玄哭的越发厉害,他投入了公孙嬿的怀抱,带着无限的委屈与愤懑,“娘” 这是带着真挚的情感,喊出来的。 他真实的想念自己的母亲,自己的父亲,倘若有他们在,自己也不会受这个委屈,皇帝当的还不如外面富贵人家的小衙内,至少都是被捧在手心里。 而不是像他这般憋屈,身为皇帝,说了不算,甚至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兄长们死去。当他跟随公孙奔赴前线,心里千万个不愿意,甚至祈求上天,让兄长们成功,杀掉公孙,这个皇帝他让给兄长们也可以。 事与愿违,他的兄长们惨烈的死去,人头还被送到了长安,身首异处。 想到这儿,他越加胆寒,哭的更加大声。 公孙嬿连忙拥抱着思玄,不断用手轻轻拍着思玄的后背,“娘给你做主。” 又冲公孙适之道:“这里是皇宫,岂容你放肆还不快跪下” “我不是放肆,而是在教导皇帝。” “有哪个老师在教学生的时候,要伸腿绊倒学生的” “我只是在告诉皇帝,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拥有全部。要想成就大事,必须有所牺牲。” 公孙说着,亲自俯下身子,和公孙嬿一起扶起皇帝思玄,摸了摸他哭花了的小脸,笑道:“皇帝很喜欢那个鹦鹉和麒麟吗” 第三十九章:敦敦教诲 “嗯,很喜欢。”思玄哭道。别人越是柔声细语,他越是想哭。越觉得委屈。 “那更不能留下成大事者,要不拘小节,心无旁骛,没有可以左右心思的东西” 他使劲儿拍了拍思玄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作为皇帝,更不能有十分喜爱的东西,或是人,因为喜爱,必定会有偏袒,这会迷惑你的认知,让你做出错误的决定还有,以后走路,一定看好路,否则是个人都可以绊倒你。” 公孙嬿搂着思玄,拂开了公孙的手,冷冷道:“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以前杀猪杀多了,见到血一点都不怕,也从来不喜欢花花草草与各种奇珍异兽,现在还不许别人喜欢,哪有你这样教导孩子的” “他不是孩子,是天子天子该无情时必须无情,该柔情时,也要带点无情,心中只能有天下,不能有其他若有其他,便会成为昏君,你愿意你怀里的孩子成为一个昏君吗” “不,我只要我的孩子快乐长大,爱这世上的所有” “寻常百姓可以拥有仁义与爱,可天子不行遥想宋襄公当年与楚国争霸,面对强大的楚兵,空谈仁义二字,必须要等到楚兵渡河列阵后再战,接连贻误战机,致使宋军大败,他本人也饱受磋磨,次年不治而死。打仗,便要打胜仗,治国,便要治好国,单凭仁义与爱,只会害了自己,误了天下。” “可” 公孙嬿还想反驳,却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在这方面,她远远不如哥哥。 思玄哭了会,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公孙的话,越听越入迷,直到忘了哭泣。 他摸干了眼泪,目光坚定,对公孙道:“我明白了但是舅舅,能不能别杀那只鹦鹉和麒麟,把他们放回去吧。他们也是这世上的生灵,也是父母所生,如今却要因我而死,我实在过意不去,还请舅舅放了它们吧。” 公孙凝视着思玄坚定的眼神,只见这孩子的脸上满是善良的光芒,心内也为之一动,叹了口气道:“陛下真乃仁爱之君,此乃社稷之福。” 随即命人叫回李岩,让他不要动手,留下那两只畜生的命。 公孙嬿领着思玄坐回龙椅,亲手给他擦了擦脸,又命人端上煮好的鸡汤。 一勺一勺喂给思玄喝。 思玄见国舅公孙一直注视,便很不好意思,直接要过来碗,要自己喝。 公孙叹道:“太后,陛下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还像以前那样” 公孙嬿眼巴巴看着思玄自己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下鸡汤,很有感悟,“在我心里啊,他还是那个个子不高的小孩,我从他四五岁便那样喂他,喂了十来年,皇帝大了,我还觉得和以前一样呢。” “陛下今年十四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汉代昭帝刘弗陵八岁登基,在大司马霍光的辅佐下,严刑峻法,重视吏治,与民休息,所以在位期间,百姓充实,四夷宾服。他年纪虽小,作为却不小。这应当成为陛下的榜样。 还有周代成王,也是和陛下一样的年纪即位,在周公旦的辅佐下,平定三监之乱,营造新都,编写礼乐,统御四方,刚柔并济,乃是一位明君。天子肩负天命,年少亦可有所作为。” 公孙娓娓道来,意犹未尽。 公孙嬿则道:“以前的事,说它作甚” “我只是想让陛下明白,他并不小了,要肩负起天子的责任,不能在聆听政事的时候分心,要时时刻刻想着家国大事,心里要有应对的方法,更要快速理解朝臣们的话。”公孙已经看出了皇帝思玄对于那两位大臣的不理解,说话慢,措词多,听久了头晕眼花。 但这些必须克服 公孙嬿道:“这些事都由你们三位顾命大臣,还有皇叔魏王,这世上还有你们解决不了的事何苦逼迫还小的皇帝” 她看到思玄的鸡汤喝完了,忙接了过来,让人端上莲子粥,去去心火。 思玄接过来,将碗始终放在手里,目光直直盯着国舅公孙。 公孙也对上了皇帝思玄的目光,笑道:“皇帝他始终要亲政的,不能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四个人,皇帝要有自己的决断。” “那都是以后的事,皇帝大了,自然会懂得处理政事。”公孙嬿道。 “这世上或许有无师自通的天才,却没有无师自通的皇帝。居于种种限制,皇帝不能下达民间,接见每一个人,很难了解整个天下的形势,这样也势必会造成君王不知民间疾苦,或是对政事有所误解,定要让陛下从小熟知各类政事,以后才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对于君王,最重要的便是辨别能力与驾驭能力,要分辨能臣与贤臣,要分辨好事与坏事,更要驾 驭它们。” 公孙慢慢道,试图让皇帝思玄听清楚每一个字。 皇帝思玄捧着碗,表情逐渐迷惑,呈现出听不太懂的样子。 公孙叹了口气,道:“陛下赶紧吃吧,等会还要去练习骑射与相扑。” 公孙嬿喃喃道:“便是家里的驴,也没有这么累的。” 她认为哥哥给思玄安排的满满当当,只有睡觉的时间,就连睡觉,还要规定哪个时辰睡,哪个时辰起,不能有半点耽误,耽误了就打宦官们的板子。 她时常担心思玄的身体,以及会因此嫉恨哥哥。 思玄不敢耽误,赶忙喝完了粥,喝了几口茶,便在公孙与太后的目视下,前往马球场练习骑射。 皇帝在前面走,公孙与太后公孙嬿在后面跟着。 由于公孙的规定,皇帝在宫里也不能坐辇车,只能步行,以此加强身体的锻炼,所以思玄到哪儿都是走着过去。 公孙嬿看到思玄越走越快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心。 “玄儿的病才好,你便如此对待他,小心他又病了。” 公孙道:“太后真以为皇帝是病了他那是在跟我闹脾气,假装生病,我把他带到战场上,也没见他病死,反而好了。” 第四十章:不做杞人 “只怕是被你吓得好了,毕竟他亲眼所见自己的兄长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公孙嬿向来心软,当听到秦王与晋王在阵前中箭,随后死去的消息,也由得心头肉跳起,后背直冒汗。 秦王与晋王之前常来谒见她,活生生的人一下没了,她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公孙嬿叹道:“哥哥你也太狠了,把八王赶尽杀绝,还让玄儿御驾亲征,亲眼看着他们失败。” “不让他亲自出征,他又怎能知道这天下来之不易,这兄弟之间可以为了江山,反目成仇,兵戎相见让他在这深宫里做着兄友弟恭,兄弟们拱卫朝廷的春秋大梦,有何益处” “只怕玄儿心里不这么想,反而会恨毒了你,那可都是他的兄长和侄儿们,有的还和他一起长大,感情颇深。先帝临终之时,也交代玄儿要与兄弟子侄们团结,共同守护李家江山。而你却对诸王赶尽杀绝,这也违背了先帝的意愿。” “玄儿以后会明白,那不是他的兄长子侄们,而是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不在此时灭掉他们,等到他们万事俱备,才去剪灭,难上加难。” “我看未必如此。玄儿很是看重那些哥哥们,之前还老念叨要去哥哥们的封国玩呢。” “你真以为玄儿对那些人有深厚的感情吗不是一母同胞,能有多少感情即便有,也绝不刻骨铭心,玄儿聪明,定会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江山,先帝也会理解我的苦心,诸王迟早会反,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哥哥,你何苦杀死他们,将他们全部俘虏软禁也是好的。我现在就怕玄儿多想,会对你我产生怨恨之情。玄儿迟早会长大,会有掌权的那一日,而你永远不可能拥有权力,也许不远的将来,你我会”公孙嬿不敢想,也不敢说下去了。 公孙宽慰道:“太后不必担心,玄儿是个仁爱之君,心思聪明,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公孙嬿又叹道:“哥哥,你之前的胆子也忒大了,一声不吭,逼得他们全都反了,若是前方将士抵抗不力,打进长安来,该如何是好好在上天保佑,八王失败,我们没有丢掉性命。剩下的几个诸侯王,可别动他们了。逼急了他们,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太后长于深宫,确实不太了解天下大事。事发之前,我便稳操胜券,八王绝对不可能成功,他们都是富贵闲人,挂名为王,其实全无手段,且各怀鬼胎,焉能不败至于剩下的几个王也是草包,他们安安稳稳的,我便不早早找他们麻烦,倘若有反心” 公孙没有说下去,眼里的光逐渐跃起,满是凶狠。 公孙嬿被哥哥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顿了一顿,捂着心口道:“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吗那些王,你要一个个赶尽杀绝吗哥哥,这是他们李家的江山,你也只是顾命大臣,凡事不能做得太绝,要给自己留下后路啊。” 公孙缓缓叹道:“开弓哪有回头箭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这话语中带着的惆怅,也让公孙嬿皱起了眉头,她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一时不能平静。 兄妹二人比肩而立,望着这巍峨的皇宫,万人之上的富贵。 那么真切,却又那么虚幻。 皇帝思玄的背影也越来越远,似乎与远处的天融合在一起,慢慢模糊。 公主府,有竹堂内。 思齐憋着一口气,完成了最后一笔。 “呼” 她轻轻放下羊毫,满意的欣赏自己的字。 经过寒云的指导,她耐心练了许久,大有长进。 “不愧是我啊,飞速进步啊。”她笑着将字展给寒云看,“我写的怎么样” 寒云瞅了瞅,终于有了点字的模样,点头道:“这才像是人写的字。” 来送茶的元宝听到这话,吓得身子一激灵,连忙打了下寒云的胳膊,“休得无礼公主写的多好看。” 思齐敏感地看向元宝,“你说实话” 元宝放下茶杯,佯装仔细欣赏,赞不绝口:“公主写的就是好” 这让寒云笑出了声。 思齐有些沮丧,将写好的字放在一边,对比了一下之前写的,只能是略有进步,离真正的好字还有很大距离。 思齐也写累了,摊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喝了口茶,准备再战。 玉英雪柳喊叫着跑了过来,头发凌乱,毫不顾忌形象。 思齐远远望着,笑呵呵道:“慢点,慢点” 这俩跑得跟她去食堂打饭似的。 玉英雪柳并未放慢速度,一溜烟跑了过来。 “公主那个驸马”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直要断气。 “他死了”思齐哎呀一声站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守寡了该做什么表情呢小声哭还是大声哭 “驸马他去国舅府了”雪柳喘了口气,连忙把话说出来。 玉英接过风清递过来的水,咕咚一口,擦擦嘴,道:“我们今日照常去外面打探情况,竟然看到驸马和一个人进了国舅府我和雪柳只觉得大事不好,特来禀告公主。” 思齐大叫一声不好,拍案而起,脑子飞速运转。 齐彬是另谋出路,投奔了公孙 姐姐咸平担心的果然有道理。 一个人的脑子再笨,转久了总会磨出点光来。 风清道:“也许驸马是去国舅府上禀报事情呢。” 雪柳道:“哎呀,驸马他现在被贬官了,已经不是黄门侍郎,只是一个校书郎,能有什么事情可汇报我看他是去国舅那儿告公主的状了国舅又痛恨公主,他们两个人指不定要搞什么阴谋” 众人身子一凛,都觉得雪柳说的有道理。 想当初他们公主与国舅公孙多次发生矛盾,仗着先皇宠爱,就跟国舅公孙对着干,抢了公孙家的水磨,还打伤了他们府上的家丁,国舅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没有跟公主计较。 之后公主还多次派人去他府前搞事,又是泼狗血,又是制造鬼神之事,吓得公孙府上的人不敢出门,公孙忍无可忍告到了先皇面前,先皇当然包庇公主,安抚了公孙两句,事情就算过去了。 第四十一章:自救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先皇已去,国舅公孙大权在握,公孙这半年多虽然没有搞事,但之前结下的梁子,够公孙记恨,整治公主了。 驸马齐彬再掺和进去,这明显是要把公主往死里整啊。 众人不禁露出害怕的神色,诸侯王都倒了八个,何况他们这个没有实权,脑子还不好使的公主啊公主倒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思齐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慌张,作为公主,一家之长,她不能露出半点惊慌,要稳住阵脚。 “听我说,现在我们未知全貌,无法辨别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不要慌张,按我说的去做。” 思齐一条条吩咐,没有任何异常的神色。 “风清月明,你们速去带人将收拾好的金银珠宝转移到城郊,先不要进城,待到我派人去接你们,你们再进城,倘若看到封城,或是两日之内没有等到我派去接应你们的人,赶快回到封地南阳,藏好珠宝,以备不时之需。” “是公主” “玉英,你速速备几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在府邸的东西南北各门待命,再将事先制好的公主府令牌分给风清月明,还有元宝等一人一块,你保管好真的那一块。先前写好的给陛下和太后的自述书也要带上。” “是,公主。” “元宝,你速领一部分府中精壮勇猛且武艺不错的家丁,在府周围错开埋伏,到时听我号令,我以摔倒为号,你们冲将进来,将我掳走,跳上马车,到时几辆相同的马车一起出发,奔向四门,与风清月明汇合,一起回到封地南阳,再做打算。” “是,公主” “寒云”思齐转向寒云,面容略带严肃,“你的武艺最高,所以任务尤为艰巨,需要带领剩余的家丁与侍卫,与我暂且待在公主府。倘若有人来捉拿我,情况不对,我们便要奋力逃出城,这个时候,也需要你来断后。还需要用你的飞鸽,将我的书信传到咸平公主府,由她交给陛下与太后,说明我所作一切的苦衷驸马构害我,我怕一入大牢深似海,说不清道不明,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逃离京师,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条活路。 我相信以你的实力,绝对能肩负此重任。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该有的一定会有,大家受累了。我连累了大家,等到风波平定,定有重谢。” 玉英目光闪烁,道:“公主平日里待我们极好,从不像别的主人非打即骂,公主对我们的家人也好,给我们的银子也多,对我们就像是家人一般,怎么说是连累” 雪柳也道:“世上再没有人像公主对我们那般好了,我就是豁出命,也要和公主一起跟他们拼了公主,你还没说我做什么” 思齐笑笑:“跟我一起。” 月明有些害怕,道:“公主这些吩咐,让人听了直害怕,事情如何会闹到如此地步怎么就跟逃亡,跟拼命一样我想,事情也许不是如此严重。” 思齐淡淡道:“诸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公孙与我有旧怨,齐彬与我有新仇,这两个人见面,说的肯定不是我的好话。之前公孙制造祸乱,害死我那么多哥哥侄子,心狠手辣,他是个做事做绝的人,不由得我往最坏的方面打算。” “趁他们还没有来,公主马上出城返回南阳不可吗”月明疾声道,“回去再上书陛下,就说公主那晚遇刺,心神不宁,害怕在长安城待着,想要回封地,也是顺理成章啊。” “公孙正在整饬吏治,寻找罗傲儿c王从臣的从犯,或是与他们有牵连的人,还有之前的礼佛遇袭一事,至今还没有下文,我如今出城,只怕会给了他借口,将屎盆子全扣在我头上。现在他强我弱,只能伺机而动,从夹缝中寻找一线生机。” 思齐目光一紧,“我现在也只能在府中,佯装无事发生,等过了这风头,才能尽快离开京城。你们抓紧去办我所吩咐的事不可延误” 众人正要转身,思齐又想起来什么,喝住众人,“如果他们是带着圣上的旨意前来,而不是省部的传书,那便不要反抗,冲不出去只会加重罪名。元宝好生观察,看到他们带着内侍省的人来,即刻带人离开府邸周边,去与风清月明汇合,赶快去魏国找皇叔,求他进京营救我。 玉英你也随人驾驶着四辆马车,冲出长安城,回到南阳封地,时刻关注朝廷动向,必要时组织百姓,为我请命,制造声势,也能让公孙有所顾忌。 寒云,你也先带人在后院守着,看到内侍省的人,不要管我,即刻翻墙出去,收集好驸马的罪证,为我喊冤。 雪柳,你也不要待在我身边了,马上去咸平公主府,我若被抓,连忙同咸平公主一道进宫,去求陛下,去求太后,将你所知道的驸马的一切统统报与太后知晓,与寒云打 好配合,救我出来。” 这一番话,让众人更加紧张。 等到思齐说完,忙不迭的跑去准备。 吩咐完事情,思齐一下瘫在椅子上,不停在想,齐彬与公孙见面,会说自己什么坏话,会以何种方式对待自己呢 寒云轻声道:“公主再练几张纸吧。” 思齐吁了口气,镇定道:“你来帮我磨墨。” 那边齐彬正点头哈腰,作逢迎状,为一旁的尚书左丞柳绍开道,指引前往公主府的路。 到了南阳公主府,他先走一步,三两步跳上公主府的台阶,见两边没有人,且大门紧闭,便立马退了回来,挑动眉头,十分阴险道:“左丞大人,这府前往日都会留几个看门的,今日没有,只怕他们有所准备,还望左丞大人命人将公主府团团围住,切莫走丢一人” 左丞柳绍懒得看他,也没有采纳他的建议,“齐大人还是赶快上前叫门吧” “大人,卑职这小小的建议” “驸马,我们是奉中书令大人之命,前来调查公主府内是否藏有秽物,不是来抄家的若是没有找到,闹那样大的阵势,可不是让人见笑”柳绍冷冷道。 第四十二章:巫蛊之祸 一旁的内常侍庆覃也帮腔道:“驸马,有这说话的功夫儿,都进去看两圈了。” 跟在后面的千牛卫大将军燕勇也磨刀霍霍,性情急躁:“驸马是不相信我们千牛卫的能力里面若有驸马说的东西,我们绝不放走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齐彬双拳难敌四手,这几位的面色凝重,个个都不好惹。 他也不敢再说下去,赶忙跑到门前,砰砰敲门。 “家令家令开门” 如此重复多遍,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大门徐徐打开。 齐彬暴躁异常,见开门的是上了年纪的家令王九公,当即开骂:“这么久才开门,你是干什么吃的” 王九公一眼便瞅到了齐彬身后乌压压的人,有宦官,有朝臣,还有带刀的侍卫,暂且按下心中愤怒,面上满是慈祥的笑容,“我年纪大了,耳朵背,腿脚又不好使” 齐彬哪容他多说,骂骂咧咧推开了王九公,闪开道,招呼后面的人进来,“诸位大人请” 左丞柳绍与内常侍庆覃面无表情,并肩进入公主府的大门。 禁军在千牛卫大将军燕勇的指挥下,如潮水般涌入公主府,分列各个大门与游廊之内,十步一岗,严密监视,不准府内的人随意走动。 家令王九公忙迈开双腿,跑去给走在前面的左丞与内常侍带路。 思齐早在有竹堂内听到了动静,一投眼神,让寒云尽快到后院做准备,自个儿则不动声色,放下羊毫,仔细欣赏自己的大作。 寒云才走,有竹堂内便涌进来一批人,动作之快,似有风声相随,摇动院内的竹子,晃动不定。 左丞柳绍与内常侍庆覃先行一步,早于齐彬进入有竹堂。 只见这小小庭院,清幽别致,满是青翠的竹子,日光一照,斑驳的竹影投在地上,令人心思飘荡,诗兴大发。 再看前面不远,正堂门前,石阶之上,摆了张方桌,一韶龄女子坐于前,容色清丽,秀美绝伦,此时正细细端详手中所拿纸张,笑容洋溢,虽美若天仙,却也像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美人儿,非梦非幻,真真切切。 两位忙上前行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思齐轻轻放下宣纸,笑面迎人,见是尚书左丞柳绍与内常侍庆覃,也暗暗放了心,这两位她还是认识的,原主与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错,此时她的身体里也涌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热络的情感,有见到故人之感。 虽有这种亲切之感,但看到内常侍庆覃,她不免轻声叹了口气,国舅公孙果然如她所料,把代表皇帝的人也搬来了,看来是胜券在握,今日要把她拿下啊。 她微微摇头,笑道:“两位爱卿起来吧,不必多礼,我当不得两位的大礼啊。” 边说边起来,做要扶他二人的姿势。 庆覃与柳绍自然不敢让公主扶,连忙起身。 思齐趁势,做了个手往上举的动作,暗示在屋檐上的寒云告诉等候在外的元宝等人,可以散了,实行计划二。 不多会儿,天空上便传来一阵鸽子的咕咕声,那是寒云的讯号。元宝玉英等人听到这声音,不敢怠慢,按照公主所言,赶忙前往城外,与风清月明汇合。 “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要事我近日足不出户,一心练字,可没有做不法之事。”思齐故意说道,给外面的人拖延时间。 原主之前跟很多官员熟络的原因之一,便是原主经常犯事,不少官员轮流来公主府问责或督导,原主性格暴躁,却也率真直爽,出手大方,竟吸到了一些愿意追随的粉丝。 柳绍忙道:“这倒不是,我们也没有接到公主不法的讯息,若是有,便不是我来了。臣与常侍来此,乃是来找一样东西,驸马说您这儿有,我们接到中书令大人的命令,火速赶来,望您见谅,臣等要在您的府邸上动土了。” “哦”思齐轻蔑一笑,发出的这声音像极了痰卡在喉咙里,“齐彬说我这儿有样东西” 躲在后面的齐彬听到公主的声音,下意识的抖抖身子,差点跌到地上。 “齐彬”思齐轻声喊了一句,“你说我这儿有什么东西”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瑟瑟发抖的齐彬身上。 得到了众人的瞩目,齐彬反倒不害怕了,身子也不抖了,说话也非常有底气。 他信步上前,拱手道:“在这儿有厌胜用的木偶那日我亲眼所见殿下把那木偶埋在后花园,嘴里还念叨着咒怨圣上的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检举揭发了公主殿下殿下请恕罪,你我虽夫妻一场,但我心里最重要的仍是陛下与江山社稷” “好”思齐啪啪鼓 掌,大声叫好,转而换了脸色,语气阴沉,“驸马大义灭亲,秉公行事,我深感佩服,也会全力配合,还请诸位好好查一查,看看我这府里有没有驸马所说的巫蛊之物。” 她转身坐在圈椅上,不去看周围的人,冷静地提起羊毫,继续挥洒笔墨。 齐彬忍了气,对柳绍与庆覃道:“还望大人下令抓紧搜索,以免被她转移了地方。” 柳绍直接道:“驸马不是知道地方吗驸马带人去搜一搜,不就一目了然了” 齐彬信心十足,连忙答道:“还望大人与我同行,一起做个见证” 柳绍与庆覃一换眼色,两人轻轻点头。 “好,我跟你去。”柳绍道,“常侍在此陪伴长公主。” 齐彬面上顿时神采奕奕,双眼生光,连忙引领柳绍及千牛卫直奔后花园。 柳绍素闻南阳公主府营造极好,今日得以仔细观察,穿梭其中,果然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左拐右绕,到了后花园,只见满园青翠荧目,红紫迎人,池鱼戏叶,鸟语花香,更是一派动人景象。 柳绍此时无心观赏美景,注意力全在兴致勃然的齐彬身上。 这齐彬今日尤为精神,引领一干禁军,直入后花园,指了几个地方,言辞凿凿,“在那几个地方” 千牛卫大将军燕勇半信半疑,令手下按照齐彬所说,挖开那几个地方。 第四十三章:巫蛊之祸(2) 众人望着齐彬这兴奋的样子,都觉得他跟公主有血海深仇,还得是杀了他祖宗十八代的仇。 禁军将士在齐彬所说的地方,挖了挖,不几下便有了收获。 在池塘边c石凳下c柳树旁皆传来了将士们的喊声。 “将军,这儿有” “将军,这儿也有” 燕勇与柳绍大吃一惊,连忙一一查看。 将士们将挖出来的桐木偶人放在掌心上,两人定睛细看。 这小桐木偶人全身有一尺长,由丝绸缠裹,仅有头颅露了出来,裸露出来的头颅刻画栩栩如生,跟真人无异,足见做工精良,一般百姓还用不起这玩意。 再看其缠裹用的丝绸也是不菲之物,上面还有斑斑血迹。 燕勇大着胆子,伸手转动桐木偶人,其背后亦有血迹,上面赫然写着当今圣上的名讳 燕勇双目圆睁,惊呼着跌落了手中的桐木偶人。 柳绍仔细地一一辨认这挖出来的三个木偶,造型一样,缠裹的丝绸也是一样的质地,上面确实写着当今圣上的名讳,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齐彬兴致冲冲,道:“我那日见公主所埋的便是这个东西近来在民间,此法甚为流行,埋下写有名姓的木偶人,再请巫师做法诅咒,则被诅咒者很快会有灾难发生” 柳绍静静地听完,而后命人将木偶收好,呈交陛下。 对心有余悸的燕勇道:“将军,此事重大,我需要回去报与诸位宰相大人,烦请将军在此等候片刻。” 谁知齐彬当即道:“我来之前,中书令大人有言,若在府里挖出来巫蛊之物,不用上报,当机立断,捉拿长公主及府上一干人等” 柳绍思量了下,也觉此事重大,自己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便与燕勇暗暗商量了下,才下定决心。 燕勇转身,唤过几个近身将士,“你们几个带兵,将公主府团团围住,一只苍蝇也不要放出去” 他和柳绍急匆匆拿着挖出来的桐木偶人,赶往公主所待的有竹堂。 一进院门,见公主正与内常侍庆覃交流书写的心得,面上全无异样。 柳绍来到庆覃身边,嗓音低沉,实话实说,“内常侍,我们在后花园发现了这个” 将庆覃拉至一旁,展示了下从土里挖出来,上面还带着点湿乎乎的泥土的木偶。 庆覃仔细观察,也吓了一跳。 他在宫里也有十多年了,以前只听老宦官讲起前朝有妃子使用巫蛊之术,厌胜害人,试图谋取圣宠,最终失败,被赐死。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巫蛊之物,今日一见,与那老宦官们描述的差不多,拿在手里,已经胆战心惊。 这 公主府里竟然有这个玩意 思齐见他二人神色不正常,又见后来的齐彬喜上眉梢,知道他的奸计已经得逞。 一边按下心里的紧张,一边镇定问道:“可挖出来什么东西了” 庆覃僵硬转身,吞吞吐吐。 “殿下,他们在后花园发现了桐木偶人上面还用血写了陛下的名讳” 思齐勃然变色,手中的纸恍然掉落,飘到了地上,旋即被人用脚踩踏。 齐彬上前一步,洋洋得意,“殿下,您就别抵抗了,物证就在这儿,您说什么也白搭” 柳绍眉头一皱,仍是毕恭毕敬,“殿下,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这件事,涉及巫蛊之术谋害陛下,臣等不敢马虎。” 思齐佯装镇定,笑道:“事关陛下,自然要严查,要好好的查,查出事情的真相,幕后的真凶”” 她缓步跟着庆覃等人走了,每走一步,都加重了她的忧虑。 是她失算了 齐彬这厮真的给自己扔下这害人命的玩意了 原主的结局便是因为厌胜进入大牢,如今她也在这儿栽了一个跟头。 这一劫,看来是逃不过去了。 思齐被投入刑部天牢。 在监牢里有各种等级的牢房,天牢乃是第一等级,里面关押的全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天牢有时相当于是死牢,几乎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好在狱卒对她很是客气,护送她进来的也是刑部的右侍郎,他要求狱卒们不要为难她,仍以公主之礼对待。 思齐一听,这待遇还行。 再打量打量这大牢,宽阔,干净。 里面有一张双人床,上面是浆洗干净的被褥,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摆在床前,上面有茶壶c茶杯 ,还有烛台。 唯一不太理想的地方,便是没有外面亮堂,这间小牢房,连个小窗户都没有,只能依靠桌子上蜡烛那点微弱的光来照耀整个房间。 不过比起她刚才经过的那些又脏又臭又暗的牢房,这儿已经算是天堂了。 还好,没有直接把她给灭口了。 还有活的时间。 思齐不急不躁地坐在床沿边,开始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想不明白,齐彬那个贱人,是什么时候把那些歹毒的秽物藏到她的后花园的。 她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便对齐彬以及齐彬的家人百般提防,从不掉以轻心,自认为没有任何疏漏,万万没想到,老祖宗的话就是有道理啊,百密必有一疏,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回想这段时间,齐彬几乎每日都会过来请安问好,自己从来不让他多待,总是让他很快出去,他走了以后,也是派人暗中跟踪,他没有时间放那些东西啊。 难不成 坐在暗处的她双眼一亮,大彻大悟。 这些东西应当是她穿过来之前就放到那里的 还记得原主便是轻信了齐家公婆的话,请了方士,大肆张扬出城寻找丈夫齐彬,与人冲突,齐家公婆此时完全不做人,跳出来反咬了原主一口,爆出原主有厌胜之物,原主由此蒙受不白之冤,含恨而死。 她明白了。 这畜生一样的齐家人是早早打定了要害死原主的主意,早早地藏好了桐木偶人,就等着找个合适的契机,爆出来,让原主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候,与原主交恶的公孙一定会出来推波助澜,帮助他们,害死原主。 齐家帮公孙除掉了他心头大恨,公孙肯定要感激他们,于是便将原主的财宝全部给了齐家人,还保留了齐彬的官职。 现在她穿过来了,剧情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定的那一步。 但是 第四十四章:隐秘的真相 她暗暗咬唇。 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 既然他们早早地藏好了桐木偶人,就等揭露出来,她便会被下狱调查,为何之前齐彬不在的时候,齐家公婆不去揭发呢 按照原来的流程,是先有了方士,然后齐家公婆举报揭发,这没有了方士,他们便忘记了投放的桐木偶人,不去举报了 说不通。 既然出此下策,便是表明了他们齐家要与原主切割,为何她穿过来之后,提出和离,齐彬要死要活,怎么这时候齐家又不和公主切割了呢 是害怕没有获得所有的利益,把公主搞死了,得不偿失他们把公主搞死了,公孙怎么着也能找到个由头将公主的财产转移给他们。此条不通。 若是害怕人微言轻,没有方士的由头打前阵,会无人相信他们。也是不通。毕竟国舅公孙会笑纳所有不利于原主的证据,哪怕是捕风捉影,比如这次,才与齐彬会面,便让齐彬带人来搜查了。 出手快准狠,才是公孙的作风。 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又好像一切都漏洞百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思齐想得头痛,直接仰面躺倒,整个人呈八字形倒在床上。 心里无比懊悔自己没有派人将公主府翻个底朝天。 在床上痛苦地翻滚了两三下后,思齐又释怀了。 这帮人要想整她,怎么着也能放几个破木偶,就是现埋的也能说成是从很深的地里挖出来的。 对啊 她张口一笑,都想通了啊。 这应该就是齐彬自己现埋下去的,或是直接扔在那儿的,这样的案例,历史上又不是没有。 并不是她之前的疏忽所导致的。 一切的主使便是齐彬。 原主在的时候,齐彬久久不归来,齐家公婆建议原主用方士之法寻找,应当也是齐彬的主意。 他去外地的那段日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下了狠心,要抛弃给他带来富贵的原主,然后遥控父母,蛊惑原主,又巧妙利用了原主与国舅的矛盾。发生了巫蛊这样的大事,国舅公孙绝不可能不插一脚进来。 这样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想到这儿,思齐的心情渐渐舒朗,不去想这个问题,转而思考如何逃离这儿。 当她听到“巫蛊”c“厌胜”这两个字眼后,腿也是不停哆嗦。 说不害怕是假的。 历史的经验告诉她,沾上这两个词的,不死也得脱层皮,全靠自身运气,以及最高权力拥有者对你的看法,决定你能否笑着活下去。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卫太子巫蛊之祸,前后死亡几万人,皇后c太子c公主等皇帝亲近之人也未能幸运。 她这情况也很严峻啊,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手刃宗室不眨眼的国舅公孙,皇帝还小没有权利,太后也不是自个儿亲妈,宗室里的哥哥侄子们呢,大部分都死了,没死的,也恐怕不敢站出来跟公孙硬刚。 思齐汗流浃背,躺在床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又听到耳边下起了大雨,雷声阵阵,又有极大的风声,睁开眼不耐烦地绕着桌子走了几步,却发现没有下雨,再一躺下,那雨声风声雷声,不绝于耳,像是只在她躺下的地方才有。 烦 她垂下的手,颇为痛苦地敲了敲床板,心里默念咒语,想要招呼系统大哥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 毫无回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句话,根本不适用与她和系统。 刚来到快穿世界的时候,快穿局长给她说得天花乱坠,说他们是百年老字号,全宇宙驰名商标,个个系统都是免检产品,带着他们的系统啊,效率杠杠的。 但是 她的系统就像是得了老年痴呆一样,基本不管用,基本不出来,刚开始还知道报个幕,给个提醒,穿了两三次后,根本找不到它的影子,念咒语也没影,跺脚臭骂也不管用,等到全部结束了,它才慢慢悠悠地出来,声音永远像刚睡醒的老大爷,提示音还是十几年前的土味音乐,根本没有跟上时代的潮流。 她也曾向上反应过来,但据局长介绍,跟随她的系统啊,是个老员工,还是签订终身合同,不能辞退的那种,且面临着退休,干几票就退了,让她忍忍。 她忍了 但又不想忍了 她猛烈地敲击着床板子,嘴里喃喃道:“要你何用” 人家的系统都会带个金手指啥的,她啥都没有 那几次要是有金手指,她也不见得会死在反派之手,被扣了那么多积分,一分钱没赚到,还累得要死要活,回去花了好几百买了蛋白粉补了补身子。 这一次,看来也是没有指望了。 思齐无奈地停下了手,盘算着自己的那几个计划。 要是顺利的话,现在元宝和风清月明他们已经踏上了前往魏国的道路,玉英也带人去了南阳。 要是不顺利的话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竟一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一下掉到了床下,伴随着疼痛与惊呼,她才醒了过来。 “殿下您没事吧”这声音由远及近,终是靠在了她的身边。 思齐双眼迷瞪,头还是昏昏沉沉,多眨了几次眼,才看清是一个穿着狱卒服的中年女人在呼唤自己。 她被这女人扶起来,重新靠在床上,全身毫无力气,又倒在了床上。 她就是有个毛病,睡眠不好,容易夜半惊醒,也经常睡得昏天黑地,醒不过来。 她努力清醒,多看了两眼眼前人,觉得此人甚是熟悉。 “你是”她嗫喏着,犹豫不决,小嘴张张合合,似要说出某个人的名字,可毫无印象,连连呃声。 这种时候,便是拼演技了。 做出一副似是而非的样子,若是对方认识自己,定会自报家门。 那中年女人略微靠近思齐,极力抑制自己悲喜交加的情感,小声道:“殿下,我是冯氏啊,是赵王的女官,你小的时候,我还在大明宫的掖庭局,皇后还让我抱过你呢。” 第四十五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哦”思齐极为小声地拖足了长腔,脑海里似乎有点印象。 “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冯氏苦笑了下,主动道:“赵王伏诛,我们这些赵国的人都被押解进京,除了王后与小世子们,无人有好下场。男的大都被杀,女的呢也大都被充入教坊司,或是直接送到东西市卖给外国人。我因为家兄在国舅府上做事,特意求了个恩典,让我来做狱卒,管理女犯。不意今日遇到了殿下” 逐渐清醒的思齐也苦笑了笑,声音中带着不少慵懒,“我也没想到,经年未见,你我竟是在这儿重逢。” “殿下到底怎么了,才来到这儿”冯氏话中带痛,心中其实明白几分了,“是国舅” 思齐苦涩一笑:“除了他,也不会有人对我们痛下杀手。” 她顾虑地望向外面,只见把守的狱卒一个也没有,不禁很是疑惑。 不怕人跑了吗 这刑部如此松懈,上边知道吗 再看看牢门,也没有从外面上锁,长长的锁直接挂在栏杆上,很好越狱的样子。 冯氏似乎看出了思齐的心思,忙道:“殿下,切勿生有此等可怕的念头,他们都出去吃饭了,就在往前走不远的地方,再外面是重兵把守,插翅难逃 他们让我在这边先照看着,我见是公主,便想进来拜见问候公主。大行皇后对我有恩,先前我离开长安,前往赵国,一万个舍不得,想着日后能常拜见皇后,客死他乡也值了。可惜自我走后,只拜见皇后两次,便天人永隔了。而我现在也成了罪臣,一辈子只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 冯氏边说边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思齐想了想,这里是该哭。任是谁,从天上掉到地上,都会哭呢。 若是没有八王之乱,冯氏现在应该待在赵国的王宫里,不说有多大的富贵,至少比寻常百姓家强得多了,更是比这里强。 这场叛乱,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啊。 哥哥和侄子们死了,她和姐姐们的底气与依靠也没了。 她慨叹着,伊始姐姐咸平还打算她们姐几个儿在长安,哥哥们在外面,里外联合,干掉公孙。 现在想想,多么天真啊。 人家公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八个最有势力的诸侯王全部干掉,根本不给反击的机会。 也是这几个诸侯王能力太差,明明占据大半个江山,地形有利,百万联军人口占优,武器弹药一个不缺,竟然也能输,还输得那么难看,一个月的时间内给人家打成了筛子。 她想,就是百万头猪,朝廷军一个月也抓不完啊,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打的 她还曾想过哥哥和侄子们在外面牵制公孙,让公孙焦头烂额,她和姐姐们可以在长安城搞搞事情。 待到公孙焦头烂额回到长安,多日不胜,内部必定军心涣散,朝中大臣也会对其不满,此时痛下狠手,多半能赢,即便不赢,再趁动乱,找个杀手,做掉公孙,相信也不会有多少人有歧义,敢有歧义,也要看看外面掌管军队的诸侯王答不答应。 可惜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没得及做就已经清醒的梦。 思齐叹了叹气,感叹天命如此,八王太烂。 冯氏听到思齐的叹气,内心颇有触动,她凑得近了些,压低了嗓音,悲切道:“这也是天意,殿下不必忧伤。” 思齐道:“我怎能不忧伤死的毕竟是我的哥哥们。” 更要命的是,她也有可能死,如何不悲伤 冯氏轻轻垂首,面上尽是些微白苍茫的表情,在暗中,让人无法捕捉,思齐只能从她接下来说话的语气来揣摩她在停顿的时候想了什么。 “这也许是那几位殿下的报应。做了坏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便报了。”冯氏声音极小。 思齐颔首,无限迷惘。 要说人活在世上,无意之中总会做些错事,那么也必然会有些报应,人活得也太累了。 看看八王的报应,尤为惨烈啊。 赵王被五马分尸,楚王c济南王c胶东王c彭城王身首异处,秦王c晋王中毒箭,毒发身亡,齐王被逼自尽,留了个全尸。其中数鲁王最为幸运,逃过一劫,只是被撤掉王位,封国被分割,保留了全族的命。 光是这些死法,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 她轻叹:“这也许便是生在帝王家的报应,好时千般好,不好时连命也保不住,明明什么也没做。” 在她看来,公孙是十足的反派,要取宗室的 性命,诸侯王不得已起兵造反,失败了,成为了永远的叛臣,要被这个国家的百姓永远唾弃,这真是令人难受的一件事。 明明维护自己家的利益,想要赶走鸠占鹊巢之人,却被杀死,呜呼哀哉,死不瞑目。 冯氏却摇摇头,叹道:“殿下,您大可不必为诸位王殿下伤心,一来人死不能复生,二来他们在封地做的那些事,也无法让人同情。尤其是赵王,他被当众车裂,百姓无不拍手叫好,感谢朝廷除掉一害。” “赵王做了什么事,竟遭百姓们如此痛恨” “赵王里外不分,视财如命,为了钱,可以和外面的羯族做交易,把国中的百姓按照一人一马的价格,卖给他们做苦力,被贩卖的百姓,无人生还,不是被打死,便是被人吃了”冯氏至今充满了怨恨,提及赵王,音量也不觉提高。 “您小点声。”思齐嘘了一声。 “我失态了,殿下不要见怪,更不要为他们过度伤心,您正经的兄弟乃是当今陛下,他们算什么殿下表现得愈加痛苦,非常想念,便会招来他的怨恨” 思齐苦笑:“我已经招来了。” “哦,殿下还未说如何会到这儿了呢” 思齐蹙起眉头,“一言难尽” 正要诉说,思齐用余光瞥到了远处有了明亮的会移动的光。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两人赶忙停止了对话。 思齐鲤鱼打挺,躺倒。 冯氏则装成打扫监舍的模样,一言不发。 过来的是几个带刀的狱卒,用刀背轻轻敲了敲栏杆,“殿下醒醒” 第四十六章:盘问 假装打扫监舍的冯氏见状,便去叫假睡的思齐,“殿下,来人了。” 思齐慢悠悠起来,搓着双眼,“谁啊” “殿下,要审讯了,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为首的狱卒打开监舍,冯氏避之不及,贴着墙角站好。 两名狱卒略微进来一点,朝思齐拱手行礼,“得罪了,殿下” “谁来审我” “左侍郎左伦。” “哦是他”思齐伸伸懒腰,一股愉悦感腾地而起,原主的记忆在她体内熊熊燃烧。这个左伦和原主还有些关系呢,当年也是驸马人选之一,是青年进士,很得老皇帝青睐。可惜原主不喜欢,左伦在第一轮便被淘汰下来。 不知再次相见,这个左伦会有何感想啊。 思齐跟着狱卒,越过曲折且狭窄的监狱通道,经过一个又一个牢房。 此时她才看到,就她住的那个牢房好。 在这所天牢里,其余牢房也是阴暗潮湿,空无一物,连个垫背的稻草都没有半根,还有许多看上去就很折磨人的牢房。 有的牢房里面灌满了水,需要犯人在里面浸泡,只能露出一个脑袋。 有的牢房满是栏杆,插脚无空,犯人只能脚踩栏杆,跟少林寺练武一样。 有的摆放着各种夹具,犯人要每时辰更换一个夹具。 看清了这儿的牢房,思齐走得越发快了。 这种地方,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 跟着狱卒兜兜转转,七上八下,饶了好久,才到了审讯的地方。 这儿两旁罗列整齐的狱卒,个个腰佩钢刀,面容严肃,颇有威仪。 尽处乃是一所小门,为她引路的人,帮忙缓缓推开,这门之后,便是一间整洁明亮的屋子。 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各种刑具,比如木桩c烙铁c老虎凳等,墙角边放着大小不一的夹板,左右两面墙上张贴各种凶神恶煞的画像。 若是不知这是刑部,真以为是阎罗殿。 看过各式刑具,思齐才有空去瞅里面的人。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手拿卷宗,上下细观,一丝不苟,面露凝重之色,侧身而立。 此人正是刑部左侍郎左伦。 狱卒上前,报道:“大人,长公主已带到。” “赐座。”左伦重重合上卷宗,伸出手来,略带点邀请之意。 两个狱卒搬来一张椅子,思齐二话没说,坐了上去,和平时一样,悠然地翘着二郎腿,没有半分焦虑恐惧之色。 左伦见状,竟扑哧一笑,面上凝重之色退却大半。 很快,他整整容色,仍是一脸严肃。 思齐率先问道:“你何故发笑” 是她的样子很好笑吗 左伦轻笑道:“殿下,乃是卑职审你,非是你审问卑职,怎地你先发问” “快问吧忙着呢。”思齐剔着指甲,颇有些不耐烦。 “今日,禁军在殿下府中搜得巫蛊所用的桐木偶人,敢问殿下几时所放,究竟为何” “我从未见过那等东西,更不知那东西何时出现在我的府邸,至于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我也不知。” “殿下全然不知” “出现在我府上的东西未必是我的,也许是有人想让它们出现在我的府邸上。明日,也许还会从大人的府邸上搜寻出来呢。” “所以殿下是不承认那是自己所放,用以诅咒当今陛下的” “你这人说话好不通当今陛下乃是我的亲弟弟,我诅咒他作甚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作此局来陷害我只可惜也是个没脑子的,我与陛下一母同胞,陛下对我极好,我咒他作甚陷害人也不会找个正经的理由,若说我诅咒国舅,令人还有三分信服。” “如此说来,殿下是承认有诅咒他人之心了” “” 思齐一横眼,见这左伦眉眼活动,脸上有诸多笑意,更是来气。 “堂堂刑部侍郎,审讯人的时候也要用歪理吗是侍郎没话问了吧” “殿下不如实交代,卑职自然无话可说。” “呵呵,你要我承认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会承认。大人无话可说,我倒有几句话问一问大人。敢问贵部可曾派人仔细调查过那桐木偶人的来历了譬如是何处的工艺,从哪里可以得到,出自何人之手” 左伦不答。 “贵部难道没有详查,直接来审问本殿了看来贵部是已经笃定是本殿存心不良,定好了论调, 直等着忽悠本殿认罪呢 本殿虽然名声不好,可也不会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把那东西藏在光明正大的地方,等着禁军来挖。更不会让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知道此事。 我劝贵部好好去查查那玩意的来源,毕竟那玩意不是常用之物,轻易不能得到,追踪溯源,对于贵部应该不难吧” 左伦勉强保持好看的脸色,为自己及刑部挽回尊严。 “已经派人去查了,这不影响对于殿下您的审讯吧我们刑部自然会查得明明白白,不诬赖任何清白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瞒天过海的人。” “这话听着,非常刺耳。” “从您府上搜寻出来的,用于巫蛊之术的桐木偶人有三个,个个都在您的后花园里找到,而且是由您的驸马校书郎齐彬带领禁军搜寻到的,这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因为他的存在,便是有力的证据了吗” “谁不知齐彬是您的驸马,您又对其百般的好,求官求爵,把他从一个白身,变为朝廷命官,享有爵位,可以世代传承,他所有的尊荣都是殿下给的,他也是殿下最亲近的人,他所说的话,便十分的有力。” “贵部都是如此办案的全靠臆想,或是单看某个人,还不是看当事人如此办案,只怕天下冤案迭起,世上早没有了清白之身。” “就事论事而已,卑职所言,有何不对齐彬不是殿下最为亲近之人吗他所说的话,自然可以当做呈堂证供。” “恳请贵部去查一查,那个齐彬究竟是个什么烂人”思齐没有给任何讯息,直接翻了个白眼。 第四十七章:二百五 “这个我们自然也会查。据我所知,齐彬乃是殿下一眼相中之人,说他秉性聪慧,才华无双,后来他入主门下省,倒也兢兢业业,与人为善,是个不错的官儿。” “他确实是我一眼相中之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那时候若是知道他是个烂人,我便要侍郎你了”思齐故意高声道。 “殿”左伦登时无语,情绪急躁,“他如何烂了难不成这巫蛊所用的东西是他所用,然后栽赃嫁祸给殿下的”急于想要转移话题。 “阁下所言,不无道理啊,正应该顺着这个思路去查,而不是在这徒劳无功,审问根本不可能这么做的我。”思齐道。 “万事皆有可能。” “哦,我倒是想问问侍郎,是否这世人行事,总要有个目的” “这个自然。” “敢问侍郎,若真是我所为,我所图为何诅咒陛下,难道成功以后,我便能登上皇位这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分明是栽赃我看齐彬嫌疑最大,而且他家里还有一本烂账没理清,就来佯装好人,打我的主意,他想得挺美” “殿下与齐彬似有恩怨” “若不是我发现他的一个秘密,要与他和离,他也不会如此狗急跳墙,陷害与我,他这是想害死我,借此博一个前程,或是侵吞我的财物,贵部可要详查,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殿下发现了齐彬什么秘密” “你们去查便可以知道,隔墙有耳,我在此不便透露,若是给与他沆瀣一气的人听了去,便要让他销毁证据了。” 左伦起身,背起双手,轻声道:“这里并没有外人,他们并不会透露殿下的每一句话,这是刑部的规矩,人人必须遵守。” “规矩那可不是让人遵守的,只是吓唬人的,其实是纸糊的老虎,看着威猛,能把胆小的人吓住,大胆的人可吓不住。贵部便如此懒惰,不肯去详查,只想听现成的相比之下,罗傲儿c王从臣等人倒是办案的一把好手,愿意去挨个查,也愿意花心思编造一些有的没的,而你们连个意思都没有。”思齐道。 左伦轻哼一声,道:“若是罗傲儿c王从臣等人来审讯长公主,只怕此时长公主已经上了刑具,或是已经结案,卷宗上面写的全是他们想写的。” “哦,那我倒要夸夸你了,好后生,大有可为,只是脑子不太好使,明摆着从我这儿问不出什么东西,却还要浪费口舌,问东问西。” “卑职只是想与殿下多说说话而已”左伦轻笑一下,笑容旋即消失,“殿下不愿意说真话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真话这世上有时候并没有什么真话,只有人想听什么话,人愿意相信的,便是真话。”思齐冷冷一哼,这世上可还有什么真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骗人的罢了。 左伦问道:“殿下可接触过方士” “齐家公婆之前与我介绍过,我不信那个,直接拒绝。他们倒是很信方士呢,还说有朋友家里养着方士,可以消灾纳福,寻找失踪之人,也是灵验的很。我素来不信鬼神,连他们的影儿都不曾见过呢。” “殿下府上可有接触过方士的人或是殿下近日惩罚过什么仆从” “我府上俱是从宫里的时候就追随我的人,并无二心,也不信那些鬼神,更不知道什么方士。若说我近来得罪了什么人,便是齐彬。我要与之和离,他不肯,气急败坏。一哭二闹三上吊,可笑极了。” “殿下要与之和离” “本想早早报与陛下,再去太常寺走走流程,可发生了那件事,只能搁置,待我正要重启此事,便有了他带人从我府上搜寻出木偶一事。侍郎大人,如此巧合,齐彬当不得一个审讯吗” 思齐放下二郎腿,站起身子,舒展了下发麻的腿,慢慢走到左伦身边,轻声笑道:“我已将所有事情报与侍郎知晓,嫌疑人等也报与侍郎,侍郎还不抓紧去” 又用柔软的手轻轻拍了下左伦的右肩,“年轻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左伦侧侧身,晃掉了思齐的手,淡淡问道:“殿下所言非虚,字字当真” “当然我已经身陷囹圄,再说假话,我还能活着走出刑部大牢吗” 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原主怎么作都可以全身而退的时代了。 思齐笑着望向凝神思考的左伦,柔声道:“也许这一次,你们刑部会有新发现,能查出些与众不同的案子。” “殿下的案子已经非比寻常,再有与众不同的案子,只怕会牵连更多的人”左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半句简直是喃喃自语。 他没有再次开口询问思齐,径直走到桌前,提 笔蘸墨,撰写卷宗。 思齐看到左伦提笔,又想起自己练的字,忍不住走上前,俯身看了看左伦写的字,一手小楷,娟秀挺拔,活像印刷体,整齐圆润。 左伦见公主俯身看自己写的字,忙翻过来,不让思齐看一个字。 “殿下,请您坐在那里,卑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站在这儿回答你。” “殿下刚才所说的话,可全都是真的” “你这已经问过了。” “卑职诚心诚意发问,还望殿下认真作答。” “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们这些进士的脑回路,我做那玩意有何用咒死皇帝,是能让我上位做皇帝怎地毫无利益的事情,我要冒险去做,然后还被人发现,被人顺利的挖出来,此次冒险,有何意义 我不像有的人天生是个二百五,做事不着边际,漏洞百出。要是我做的,必定滴水不漏,首先就不会放在后花园那么空旷,且靠着后门,人来人往的地方我会找个隐蔽的地方,顺便嫁祸给别人,绝对不会把自己祸害到这个鬼地方” 左伦立马领悟到了精髓,唤过狱卒,“吩咐外面的千牛卫大将军,把公主府其他地方翻一遍要仔仔细细的找” 第四十八章:求情 思齐瞪了眼左伦,又朝要出去的狱卒喊道:“要他们注意点,别搞坏我的家具,不然出去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兜着走”狱卒小声重复了下,虽不明白什么意思,也没敢停下来问长公主,按照自己的理解,麻利地走了出去,知会外面的千牛卫。 左伦安排好,恭恭敬敬地朝思齐拱手行礼,“卑职问话完毕,请殿下回房,等候下一次传唤。” “下一次若是你有没问完的,现在就问,我不想来第二次。或是我刚才说的,你有没来得及记下的,我可以再回答一遍。” “殿下刚才所言,字字句句,卑职铭记于心,即可默写,记录在册,然后再根据殿下的口供,据实查纠,调查有关人员,再与殿下对质,因此需要多次讯问,这是规矩,卑职莫敢不从。” 思齐微微一笑,牙关紧咬,“好好写” 咸平公主思咏在听到妹妹被禁军抓走,投入大牢后,赶忙带着雪柳进宫,去求见太后公孙嬿。 她们被挡在了宫门之外,说国舅立下规矩,不得随意进出皇宫。 还是回宫复命的庆覃路过,将咸平公主带了进去。 庆覃直接把咸平公主带到马球场,一般午后时分,都是皇帝练习骑射的时候。 到了偌大的马球场,咸平一开始只见到零零散散的宫人,并没有看见皇帝思玄和太后公孙嬿。 焦急地站了会,才发现远处尘土飞扬,由远及近。 定睛望去,一人一马,太后公孙嬿骑着枣红马在后,皇帝思玄骑着白马在前,猛然右拐了弯,看样子还要继续练习。 咸平顾不得规矩了,急得喊道:“太后陛下” 怕声音传得不够远,咸平一边呼喊一边跑过去。 皇帝思玄回头一望,是姐姐咸平,连忙勒住马。 太后公孙嬿也随之停下,与皇帝思玄一道勒马回首。 咸平跑到两人跟前,在两匹马前,轰然跪下,喘着粗气,“拜见太后陛下” “姐姐快起来吧。”思玄忙道,轻盈地下了马,又到一旁扶着太后公孙嬿下马,目光始终都在咸平身上。 姐姐如此模样,未经梳洗打扮,也没有换上华服,穿着家常衣服就跑了来,定是有事发生。 思玄扶完太后,又赶忙去扶咸平,咸平见公孙嬿在场,不敢让皇帝扶,自个儿起来了,面容不安,“陛下南阳遭人诬陷府中有巫蛊之物,试图谋害陛下,现下已经被打入刑部大牢,生死未卜,还望陛下做主南阳平日虽然顽劣,但秉性不坏,性子直爽,便容易得罪人,她是半点害人的心思都没有,怎么会诅咒陛下呢” “巫蛊”皇帝思玄面容一惊,习惯性看向太后公孙嬿。 在后宫中历练多年,见识过真正的大风大浪的公孙嬿明显要淡定,她信步上前,也带着诸多疑问,“是谁诬陷南阳行巫蛊之术这种害人的东西,在咱们皇家是不允许出现的,也是不允许被皇子公主们所知道的,南阳又怎知巫蛊之术” 皇帝思玄从未听说过这个词,看着姐姐与太后的脸色都不好,心里也知道这是个不好的词,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咸平眼泪夺眶而出,抽抽搭搭,“我今日派人给南阳送自个儿种的葡萄,哪知去送葡萄的人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大队人马往里进,其中领头的是驸马齐彬,其余的都是朝中大臣,看不甚清楚。” “齐彬”公孙嬿眉头紧皱,“就是那个破落户驸马” “正是此人。” “这破落户真是什么都能干出来啊,竟敢诬陷当朝长公主”公孙嬿随口骂了句,不紧不慢宽慰着咸平。 “你且起来,不用担心,现如今啊,那些个严刑逼供的酷吏都被清理干净了,刑部的那些人个个严明公正,我想啊,明个儿就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将南阳放出来,把那个破落户逮进去你且回去,准备洗尘宴,明个儿给南阳洗洗晦气。” “太后,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咸平抬起惊恐万分的脸,眼睛里全是泪水,“他们还在府里挖出了有人事先藏在那里的桐木偶人,上面血迹斑斑,还有陛下的名讳只恐此事会发展的不堪设想,连累许多无辜之人啊。刑部加上之前堆积的案子,犹如山高,只恐人手不够,那齐彬再伪造出什么所谓的证据来,左右了刑部的判断,那南阳就真的再难出来了啊” 她深深匍匐,在公孙嬿脚边连磕三个头,哭道:“还望太后救救南阳” 思玄也急得拉住了太后公孙嬿的衣袖,“母后,救救姐姐吧,我与姐姐一母同胞,她怎么会谋害我呢那个木头人,肯定是齐彬放在那里,要陷害姐姐” 咸平赶紧跟道:“先前齐彬被南阳发现,外面还有一房姬妾,暗地查访,却发现那是齐彬先前的妻子,齐彬为了攀龙附凤,特意休妻,才得以尚公主。南阳发现,气急败坏,多次要与齐彬和离,都被齐彬花言巧语哄骗了过去。齐彬如此陷害南阳,只怕是他有不愿意明说的秘密,被南阳知晓,才想一不做二不休” 太后公孙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大为惊讶,“还有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听南阳提起。” “臣也是近来才得知其中经过,那齐彬觐见先皇之时,说自己从未娶妻,但其实已有发妻,发妻还怀有身孕,齐彬为了尚公主,不惜休弃发妻,抛弃腹中孩儿,足以看出此人铁石心肠,绝情寡义至极,为达目的不惜牺牲妻子。 他的发妻郑氏便是前车之鉴,南阳便是第二个受害者,还请太后下旨,命人好生督查此事,以免让南阳饱受冤屈啊。太后您也知道,南阳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听得有人冤屈她,只怕会以死明志啊” 思玄也知道自己亲姐姐的脾性,连忙跟道:“母后快救救姐姐吧” 公孙嬿命赶过来的宫女扶起咸平,一手扶着皇帝思玄的肩膀,轻声宽慰:“你们不用担心,谁敢对南阳怎么样只要南阳没有做那等事,她便还是咱们大唐的长公主,谁若害她性命,必须付出代价” 又对思玄道:“陛下,你且先回延英殿写一份中旨,直接交由内侍省,让庆覃带着这道中旨,赶往刑部,让他们务必照顾好公主,彻查驸马齐彬,不许放过任何一件事,胆敢违抗,或是办事不力,糊弄了事,让负责本案的人提头来见” 第四十九章:后路 思玄得了太后公孙嬿的意思,连忙弯腰拱手拜谢太后,继而翻身上马,告别太后,一挥鞭,纵马朝延英殿的方向奔去。 公孙嬿则放心不下,在后面喊道:“玄儿,慢点” “陛下是担心南阳啊,毕竟南阳是他唯一的亲姐姐”咸平淡淡说道,话语里无不透露提示,看着公孙嬿这担心的样子,她有了大部分的把握,公孙家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也会放过南阳,毕竟他们还想握住皇帝的心。 皇帝思玄赶忙回到延英殿,在李岩的伺候下写了一道中旨,随即命令庆覃领旨赶往刑部,给刑部办案人员定一个基调此事重点不在南阳长公主身上,要盯着齐彬查,要想尽一切办法洗清长公主的嫌疑,坐实驸马齐彬的害人之心。 庆覃不敢耽误,带领旨意,离开延英殿,避开中书省,出右银台门,过兴安门,火速开拔尚书省所在的皇城,直抵刑部衙门,下达皇帝中旨。 中书省有官员看到内侍省的庆覃火急火燎带人出宫,还特意绕过中书省,预感到可能有事发生,便急忙去报告公孙。 还没等他入内报告,后宫太后公孙嬿来请国舅公孙的宦官便到了。 公孙安排好事宜,跟着宦官去了后宫太后所居住的太和殿。 公孙嬿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问道:“南阳被抓了,现在刑部大牢,哥哥可知道此事” “知道,是我命尚书省的人去调查南阳,情况属实,便直接投入刑部大牢。” 公孙嬿急切道:“哥哥,南阳她只是一个公主,手里没有兵权,又是玄儿的亲姐姐,你抓她作甚” “不是我想要抓南阳,而是有人举报南阳府里藏有巫蛊之物,诅咒当今圣上,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怠慢,旋即命人前去调查,他们都是相当得力严谨之人,没有找到必要的证据,是不会抓走南阳的。 如此看来,南阳府上确实有巫蛊之物,这种东西断断不能出现在我大唐的境内,南阳被抓,只能怪她自己,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无所顾忌,她出事,我未感意外。” 公孙淡淡道。 “哥哥,明人不说暗话,南阳确实任性胡为,先前仗着她父皇宠爱,不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可若说她行巫蛊之事,诅咒的还是当今陛下,没有人会相信。查出来的木偶人上若写着哥哥你的大名,倒还有几个人相信。这件事分明就是污蔑我已经让皇帝下了道中旨,命令刑部好好地调查齐彬,这都是他惹出来的还望哥哥不要横加阻拦,从中作梗。” “太后误会了,这事与我确实无关。” “但外人一看,就会认为是哥哥你做的事情啊。你刚刚剪灭宗室,之前又闹出了南阳遇刺案,那刺客临死之前还说是你致使,身上还有印信,这事已经闹得全城皆知,沸沸扬扬,如今南阳下狱,如何不让人联想到哥哥你” 公孙嬿语重心长,“妹妹今日召哥哥进来,只想提醒哥哥,若真是哥哥所为,还请哥哥快快住手,停下这些行为,南阳只是女流,不比那些诸侯王有地有人有枪,势力极大,是心腹之患,铲除诸侯王可能不会得到多少非议,相反还会得到不少赞誉。 可是南阳这些公主就不同了,她们只是一介女流,封地极小,全无势力,对付她们能得到什么呢只能得到天下人的非议,说国舅如日中天,全然忘记了先皇的恩典,先皇才走,便要杀死他所有的儿女,这对于哥哥,是大大的不利。也会得到陛下的嫉恨。 哥哥你除掉那些诸侯王,陛下伤心一时也就会过去了,不会多记挂着,毕竟他深深知道,那些诸侯王不止是兄弟,更是威胁,哥哥你除掉诸侯王们,是为了陛下,他能知道。可若将手伸到公主们头上,陛下可就不会这么想,他虽然仁爱,可也记仇,待到日后,你我兄妹可还能有好下场 我们本是杀猪匠,全靠先皇的恩典得以拥有这万千富贵,我们及我们的族人,我们的以后全要仰仗陛下啊,哥哥,做好你的辅政大臣,别伸手触及其他事情了。放了南阳吧。” 公孙则并不在意,道:“不是我让人抓了南阳,是驸马齐彬举报南阳行巫蛊之事,我得此情报,怎能不查查了之后确有其事,又怎能不管之后的事便是刑部他们的事了,也超过了我管辖的范围,我无权指使他们。” “哥哥,你现在身份敏感,即使不是你做的,也会有人认为是你做的,为了摆脱嫌疑,哥哥,你最好多为南阳奔走,为她洗清冤屈,将真正的罪犯绳之以法。一来可以缓解你与南阳之间的关系,二来呢也是给天下人以及还活着的宗室们看看,你公私分明,宽宏大量,绝不会徇私枉法,也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丹。之后南阳再是发生什么事,人们便不会怀疑到哥哥你的头上。”公孙嬿苦口婆心,滔滔不 绝,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太后对我说这番话有何用陛下不是已经下了中旨吗既然有陛下的旨意,又与我何干让我再去下个命令这岂不是让刑部那些人觉得我这个宰相看不起年幼的皇帝吗” “我并非让哥哥再下命令,只是想提醒哥哥,不要再生事端,全权交给刑部去查,暗中着人摆平这事,就算南阳果真做了不法的事情,现在也不是处置她的时候。 八王已灭,可还有七八个王呢,其中以魏王最为年长,又是先皇的手足,地位崇高,百姓归心,不可忽视,即使是做戏,也要让他看一看,让他知道你不是要剪灭所有的宗室。八王被杀,皆是因为他们违逆朝廷,并非是你的本意。 否则,剩下的宗室若是破罐子破摔,直接到北边去找羯族人c鲜卑人,让他们帮忙围困长安,进犯中原,可就遭了。之前有郎日星,他们不敢进犯,如今没了郎日星,再找到中原大乱之日,便会再次南下,他们的厉害,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当年我们在江平,日日不敢睡觉,生怕他们来掠夺,后来举家迁往长安,才过上安生日子。哥哥,且不可酿成大祸啊。” 第五十章:谋划 公孙变了脸色,颇为不满,道:“太后现在还认得我是兄长我看太后句句话都向着他们李家人,我还没有说几句,太后便认定了是我的错,我公孙不会那般下作,残害无辜之人。 太后说的,我都明白,自然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但也不会白白放过这件事。无风不起浪,既然在朝中发现了巫蛊之物,那便要好好查查,闻说近来甚是风靡,不少王孙公子也沉浸其中,这么危险的玩意,怎么能让它们留在长安城” 公孙嬿眉头一皱,“哥哥你果然要害人” “太后此言差矣,不是害人,是找出事情的真相,也让这帮待在长安的闲散宗室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哥哥难道不怕魏王c辽王c襄王等人进城来杀你吗” “秦晋赵等都无法违抗朝廷,剩下的几个不过乌合之众,哪里能抵得过朝廷军也不用担心他们去联络羯族人和鲜卑人,赵国是北上必经之路,已经由朝廷全面接管,任何宗室不得逾越,他们除非飞过去。再说,羯族人和鲜卑人就愿意帮他们吗他们虽然英勇善战,又热衷抢夺财宝,但无心攻城略地,都是抢了就走,让他们来帮忙,又得花费多少钱呢好几个诸侯王,这个钱怎么分,谁来出呢 羯族人和鲜卑人也不傻,看到中原出了乱子,是很想要抢占金银财宝,但他们也会有顾忌,中原没有大乱,只是几个诸侯王想闹事,地方与中央,谁的胜算大,一目了然。他们千里奔袭,成本太大,且之前被郎日星打得狼狈不堪,夜夜嚎叫,恐怕也没有那个胆子再次南下了。 即使有胆子,那边的军师也会给他们的大王算算账,中原富庶,他们帮助诸侯王夺取天下,对抗朝廷,最后能不能分到利益呢诸侯王们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公孙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人没什么好怕的羯族与鲜卑与我国有血海深仇,倘若诸侯王没皮没脸,摇尾乞怜,去求他们来,便会失去天下人的信任,若要得天下,必先得民心,一旦失去了民心,其他的也不可能有” 公孙把这笔账算得明明白白,看似毫无压力,不用害怕。 公孙嬿还是胆战心惊,怕有报应。 “那也应该对他们好一些。” “只怕有心肝都挖出来,才算是对他们好一些吗让他们存活至今,已经是我最大的慈悲。 他们这些宗室全无用处,只是靠着投了个好胎,可以从一生下便有人伺候,长大以后,男子封王,女为公主,各有封地c食邑,占据大半江山,百姓沦为他们的私产,上奢下贪,挥霍无度,耗尽民财,不费一力,不种一亩田,却富饶无比,不用担心来日生计。同时还留有私权,王法只对他们宽容,人生顺遂,无人能出其右。让他们活着,便是对他们十分的好了。” 公孙嬿也哼了一声,道:“你所说的情况,哪个高官没有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主,一边做官,一边发财,面上清廉,背地里的良田和房子比谁都多,嘴上说着的呢,也都是黎民百姓,江山社稷,手脚却也不闲着,拿的比谁都多。这天下还不跟他们姓呢” 公孙脸色很不好看,直接甩了袖子,再不正脸瞧公孙嬿,“太后不用担心南阳的安危,她死不了,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总得让刑部走走流程,查个明白,这对她也是件好事,杀一杀她的锐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罢便摇着袖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公孙嬿虽不满意哥哥的语气,但那毕竟是亲哥哥,现在又掌握权力,不好与之翻脸。得到了哥哥的肯定,她也放了心,连忙命人去通知皇帝思玄,让他静候佳音。 思齐在刑部大牢里,有吃有喝,没受一点罪。 为了将体重维持在一百斤左右,思齐吃完饭,慢走了半个小时,又在牢房里做起了广播体操。 她不能使自己的身体懈怠下去,若是吃完就睡,得不到锻炼,久而久之,身体会越来越虚弱。 俗话说,身体是一切的本钱,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跟外面的豺狼虎豹斗 当年玄奘跨过千山万水,一路上历经艰辛,终于到达目的地,若没有个好身体,也早就挂了。 做完了广播体操,思齐也不愿意闲着,敲了敲牢房的栏杆,引起狱卒的注意。 离思齐最近的狱卒忙转身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帮忙给多找几个烛台,要烛光很亮的那种,再给我找点纸墨笔砚,我要练字。” “遵命。”狱卒不敢怠慢,赶忙报告自己的长官,牢房里的狱卒头子早就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要求好好对待南阳长公主,切不可将长公主当作犯人对待。 一听这口风,是没事啊。 狱卒头子抓紧让人准备,还特意去外面买好的。 不到半个时辰,便凑齐了笔墨纸砚,以及几盏烛台。 思齐点了点头,又道:“再找个给我磨墨的人,我写字的时候不能分心磨墨,需要有专人。就让之前给我收拾牢房的女人来就行。你们个个都是拿刀的,只怕拿不惯这磨墨的砚块。” 狱卒又将冯氏找来。 冯氏拜了一拜,听候吩咐。 思齐坐在桌前,展开纸张,冲冯氏一笑:“麻烦您帮忙磨墨,我要练字。” 冯氏不声不响地走到思齐指定的地方,慢慢磨墨。 思齐也不与她做任何交流,一边蘸墨,一边书写。 写了好多张,歪七扭八,不像个样子。 纸用完了。 思齐忙喊外面的狱卒,“再多拿些纸来要快” 狱卒忙又去搜寻牢房里所有的纸张,全部拿来给思齐。 思齐写写画画,很快用完了。 “再拿些纸来”她喊道。 狱卒又忙跑去把刑部能借到的纸全部送到思齐面前。 趁狱卒们忙里忙外之际,思齐拉过冯氏的衣袖,以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您能到刑部外面吗” 第五十一章:传书 冯氏点点头,“每日我需要运送一些废弃的东西到城北。” “您能否为我传一份书信到公主府” 冯氏又点点头。 思齐瞥着那厢忽明忽暗,脚步声逐渐加快加重,站在牢房门口的狱卒马上就回来了,连忙招呼冯氏垂下首,快速地说了句:“出了尚书省,直接右转,奔永兴坊桐花街,径直往里走,第三个门便是我的府邸。你往东墙跟走,最里面下方有个小洞,你把信埋在那儿就行。” 冯氏慌忙记着,连连点头。 思齐最后一个字落地,出去买纸的狱卒气喘吁吁地进来,把纸放在了思齐的面前,“殿下刑部所有的纸,能拿来的,都拿来了实在是没有了” “放心,我用不多。”思齐笑意盈盈接过纸,蘸了蘸墨汁,冥思苦想。 该怎么写呢 万一被人看到了,发现了书信,又该如何是好呢 狱卒看着满地废弃的纸,心里揪着疼,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思齐提醒着喊道:“帮忙拿个筐我好装废纸。” 在哪里都不能乱扔垃圾,她是个文明人,讲究人,跟某些表里不一的人不一样。 狱卒听了,匆忙回头:“您还要多少纸” “看把你吓得,之后我会补偿你们刑部的帮我拿个筐,等会得让这个妈妈把纸扔了吧,不然一屋子的纸,我怎么睡觉” 幸好不是要纸。今年他们刑部纸张费用一定超标了。 狱卒点点头,又去给找了个大大的筐。 冯氏道了声谢,接过箩筐,悉心地捡拾地上的纸张。 “等一下” 思齐奋笔疾书,写了三张纸,细心地叠好,在纸的背面上各画了一朵花,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筐子的最下面,和冯氏一起捡拾起地上的废纸,随意地扔了进去。 地上的纸张全部捡拾完,整个筐子刚好满满当当。 思齐帮忙扶起,接着空挡,小声叮嘱:“一路小心些,若是去我府邸,看到有重兵把守,便不要放了。遇上那起死心眼,非要盘问的,你直接说是奉了我的命令,回去拿换洗的衣服。” 冯氏再次点点头,仔细地抱着箩筐,缓缓走出牢房。 思齐暗暗目送,心里祈祷寒云能尽快接收到她的信,然后通知给元宝等人,切勿行动,局势还是很明朗的,言语之间,她能感受到左伦对齐彬的讨厌与不耐烦,虽然左伦遮掩得很好,但又怎么能逃得过细心的她呢 甚至,她还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情愫。 左伦在望着自己的时候,脸好像还是红扑扑的。 冯氏顺利地走出牢房,向狱卒头子报告了自己的去向,“要把这些废纸扔掉。” 狱卒头子和几个狱卒看着这一箩筐的纸,很是心疼。 纸是贵重之物,他们一年都分不到十张,整个刑部一年也就千张纸的份额,这南阳长公主不到一个时辰,就给他们用完了这许多,真是富贵人家不知纸贵啊。 狱卒头子瞅瞅这纸,只觉得可惜了,叹了口气道:“也别扔了,我看只用了一面,另一面还能用,展开将就用另一面吧。” 冯氏心跳加快,但仍不动声色,道:“这已经是废弃的纸,不能书写公文或者装订起来当卷宗,不符合朝廷的规矩。” 朝廷明文规定,各省各部各地方的公文及一应记录之册必须整洁,违者斩。 狱卒头子一听也是,又道:“先放这儿,等会我捡捡,看有能用的分给” 冯氏霎时变了脸色,凑上前,故作惊讶与恐惧,“这朝廷规定啊,私自使用这些衙门里的纸张啊,也是斩立决这个啊,除了扔掉,别无他法。” 狱卒头子看看周围人,挺多,看看冯氏,紧紧抱着箩筐,也冷了继续索要的心,挥挥手,让冯氏赶紧走。 冯氏见放行,稳稳地走出了刑部,再绕了一条街,走过一道大门,便出了尚书省。 一出尚书省,冯氏撒开双腿,快跑了起来,直奔思齐所说的地方。 她多年未回长安,这次回来,还是以罪臣之身,坐着简陋的驴车回来的,顾不上观赏长安大好风景,便被投入了死牢。 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记忆也越来越差,很多关于长安,关于赵国的记忆,在一点点消损。 她一出尚书省,飞快跑着,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了。 她不敢驻足观看,一口气跑到了思齐所说的地方。 进了一条平整的小巷,一直往里跑,第三个门 果然看见这第 三户人家,与别处景象不同,别有峥嵘。 门前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一间未开,前面道路整齐干净,却也有些萧条,未见一个仆人。 以防万一,冯氏暗暗抬眼望去,那正门之上有一匾,上面大书“敕建公主府”五个大字。 确实是公主府了。 冯氏不敢怠慢,一溜小跑,跑到院墙东面,找寻思齐所说的小洞。 来回几趟,冯氏并没有发现墙下有小洞。 莫不是被人填上了 正在冯氏思量之时,墙内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这两日殿下可过得好有没有按时吃饭c睡觉” “这我们哪能知道啊殿下她在里面,我们轻易进不去啊要不找找人,去求求长宁c咸平殿下,让她们帮忙想想办法长此下去,殿下恐怕性命不保啊” 可以听出来,是两位男子,年纪比较轻,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冯氏确认好了后,忙从箩筐底下掏出那三封信,团成一团,扔了进去。 之后赶忙背着箩筐,去城外扔掉剩余的纸,回去晚了,又要受罚。 却说这两团纸被求进去,正好砸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后脑勺。 “什么” 他感到后脑勺像被什么东西砸中,连忙四处找寻。 还是旁边的小宦官眼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三团纸,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徐徐展开,交给年轻男子。 “驸马,您看” “这是”被叫做驸马的年轻人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三张纸。 怪哉啊 写的啥 这上面并无文字,只有相当怪异的画。 其中一张上画着一个女子,手执竹竿,似是在往前走,其身后便是一块大石头,下面是一群像是蚂蚁的黑点。 另一张上面则画着一个男子提着竹篮,不断在盆里舀水,后面则跟着一只吐着舌头的狗。 最后一张画的人就多了,也更让摸不着头脑了最前面是一个女子在牵着风筝的线,手里的动作像是在往回收风筝,身后跟着的人呢画的比较潦草,稍微能看出来有男有女,坐在一个像是马车的东西上,往风筝处赶来。 除此之外,没有文字。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驸马连连皱眉,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这时,一个丫鬟从远处跑来,忙道:“驸马,公主殿下唤你过去呢” “殿下肯见人了”年轻的 第五十二章:只可意会 “殿下肯见人了”年轻的驸马二话不说,顺手将纸团塞进袖子里,跟着丫鬟跑去见公主殿下。 丫鬟将其领到后院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里面有飞来走去的鸡鸭鹅,游廊下还挂着各种鸟雀,叽叽喳喳,不得安生。 他忙打起帘子,进入正室,只见妻子正半坐半躺,倚靠在窗户下的矮榻上,面容憔悴,身子还在兀自发抖。 “殿下您好些了吗” “我哪能好那个公孙一天不死,我一天不安生可真有他的害了我的哥哥和侄子们,现在又把南阳抓进去了我看他明日便要来抓我了”那女子哭天抹泪,神情恍惚。 这女子便是弋阳公主思简,旁边不断安慰的是驸马李晋。 “殿下切勿说这种话咱们府上没人犯错,不会被抓的。”李晋忙上前,轻轻捶着弋阳的腿,好言安慰。 “难道我的哥哥就有错吗南阳就有错吗”弋阳拍打着李晋的手,难以怒火,却因身体原因,咳嗽不断,整个人也抖得不成样子。 “殿下,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从某些地方来说,您的哥哥确实有错。他身为诸侯王,不思报效朝廷,效忠陛下,却集结国力,对抗朝廷,此乃谋反大罪,上不顺天意,下不得民心,失败是必然的。至于南阳殿下,我听说从她府里查出巫蛊用的东西,还是诅咒的当今陛下,其罪当诛啊。”李晋小声道。 “荒谬一派胡言”弋阳气得直接捶了李晋一拳,这一拳下去,倒把自己打得没了力气,呼气也不畅,差点要晕过去。 李晋也不敢闪躲,任凭弋阳打骂,见弋阳大口呼气,脸色青紫,慌得脸色一黄,转身大声叫人带大夫进来。 弋阳却拼命地摆摆手,“不不用” 贴身侍女告诉李晋,“殿下近日来一直这样,过会就好了,找了好多大夫,都说殿下没事,就是吓得” 李晋的脸部都在发力,大声质问着满屋子的侍女和宦官,“你们才找了几个大夫,便不找了,任凭殿下如此难受若不是我到外地办事,定会给殿下多找几个大夫,我就不信长安城里没有一个能治好殿下的人实在不信,便去找御医” 他甩甩袖子,还要再骂。 被弋阳叫停。“住口” 弋阳捂着胸口,静静坐了会,脸色才慢慢变过来,满脸悲戚,“大夫说得对啊,我是吓得” 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行走坐卧皆没有力气,光是呼气就觉得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睡也睡不好,一躺下,满脑子都是身首异处的哥哥来找自己,让她给自己报仇 那血淋淋的场景,吓得弋阳不敢在晚上睡觉。 即使是在白天,也要最贴心的侍女围着自己,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样才能睡半个时辰。 折腾了这十天半个月,她的身体明显消瘦。 李晋一进屋也被吓了一跳,走之前,弋阳还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回来之后,看到弋阳倚在软榻上,身形消瘦,身上宽大的衣服也更衬得人奇瘦无比,活像个缠满了绫罗绸缎的骷髅。 他满眼心疼,不住地安慰弋阳,弋阳却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李晋一挥手,再让人出去找大夫。 这一挥手,袖子里叠好的三张纸齐刷刷掉落。 弋阳正好看到。 “那是什么”弋阳拦住了要出门的侍女宦官,让他们先把纸团捡拾起来,“拿给我看看。” 现在的弋阳疑神疑鬼,不敢信任何一个人。 尤其是经历了南阳的事情,对驸马也不放心,尤为猜忌。 “你是不是也想害死我就像齐彬害南阳那样”弋阳抹着眼泪,扯着嗓子喊道。 李晋忙把地上的纸张捡起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弋阳,苦笑道:“殿下,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哪敢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殿下在,我便在,殿下不在,我亦不在。” 弋阳哭道:“你们男人就会说齐彬也是看上去好好的,却干这种事呢” 她哭着接过李晋递过来的纸,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什么也看不清。 只好叫李晋过来,“你给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李晋皱眉道:“殿下,我也有此疑问,刚才我在东门进来,才在那儿问了易飞两句话,便有人拿东西砸我,我定睛一看,便在地上找到了这三张纸。这上面没有文字,只有奇怪的画,我生性愚钝,不知其中为何意,还请殿下看看。” 说着,他轻快上前,坐在弋阳身边,接过纸张,温柔地拭去了弋阳的眼泪。 弋阳努力收起眼泪,审视着这三张纸上的画。 她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遭了这是有人在告诉我们,公孙要害死我们” 李晋也脸色一变,“殿下,何以见得” “你看这一张,一个女子拿着竹竿在前,后面跟着一块石头这张便是说已经被抓进去的南阳,南阳生性爱竹子,府邸里也栽了很多竹子,这便是说她了。后面的石头便是指代公孙,他原名公孙石,后来才改名公孙适之,再说,他可不就是一块又臭又硬还挡道的石头吗 第二张,则是说了陛下的处境,奸臣当道,陛下毫无用武之地,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便宜了后面的癞皮狗公孙 第三张,说的便是我们兄弟姐妹们的命,就像这风筝,命全在别人的手里,随时会断,粉身碎骨。” 弋阳几乎是哭着解读完的,“这一定是南阳所画,她千方百计,托人捎出来的她在狱中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李晋也慌了,忙道:“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南阳拼死传出来的消息,我们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你快去命人准备车马,再叫人通知咸平c琅琊王等人,我们赶快离开长安,留得性命在,方能有来日。” 李晋却犯了难:“殿下,我们马上就走” “再不走,抄家的禁军就把你带走了” “殿下,我虽不才,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是正五品的都水使者,不能随意扔下官位与政务,一走了之啊。不如这样,殿下先出城,赶回封地,或者是去魏国,找皇叔庇佑,我先留在城中,静观其变”李晋道。 第五十三章:相对 “但”弋阳不想留下李晋一个人在长安,这好比把羊羔留在狼群之中啊,她放心不下,“我们一起走,那个什么官也别做了,回来上个折子,就说你双亲行将就木,眼看就不行了,才走了” “殿下,请听我一言,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们一走了之,反倒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这纸上的内容究竟为何意,我们无从查知,只得自己推测,可未必是准的啊。所以,殿下,此时不宜全部出城啊。想想公孙,纵横朝廷多年,最擅长的便是玩弄权术,栽赃嫁祸,大搞冤案,若被他盯上,大不妙啊” “我岂会不知但也不能” “殿下,您先走,我先留在城中,上书陛下,只说殿下身体不适,不适合在长安居住,需要回到封地,身体抱恙,乃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不会遭到老贼的怀疑。殿下离开了长安,便直接去找魏王吧,那样会更安全。” “阿晋你呢你也很危险啊。” “我好歹是朝廷命官,没有理由,老贼不能把我怎样。况且,我是出了名的不爱出门,也没有什么朋友,基本不与人接触,他便是想栽赃,说我结党营私,或是同流合污,也没有证据。朝中还有其他元老大臣在,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胡来。” “公孙已经胡来了啊我的哥哥们” 李晋连忙道:“殿下切勿再提起诸王了会要命的他们手握重兵,占据有利地形,始终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即使不是公孙,也有乌孙c王孙去剪灭他们,这与其他事不一样,各位元老大臣自然会顺着公孙,让他去除掉诸侯王。 但事关朝廷命官就不一样了,江山社稷若想要安宁,首先要官员安宁,他掀不起大风大浪,若是触动了元老大臣们的利益,死的是他。所以,殿下,不必担心我,我很安全。” “真的吗”弋阳近来身体不好,精神衰弱,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听到这一大段话,只觉得头疼。 李晋也不再解释,直接吩咐人去备车备马,准备送弋阳出城。 他叫过一些信得过的人,一一嘱咐,“在路上,一定要小心,走官道,切勿走小道,那上面盗匪林立,不是好过的” 刑部大牢里。 火光或明或暗,犹如鬼火,道路狭窄,曲折如羊肠,好似有来无回之路,墙壁厚实,门户众多,把守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真个插翅难逃,望而生畏。 一间不算大的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刑具,最前方有一长案,上面堆放着许多竹简,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官员。头顶上方一块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两边狱卒手执杀威棒,面目森然,直身而立。 不多时,便有一个身穿囚服,佩戴手铐脚链的男子被带了进来。 那男子一进来,便跪在上首年轻男子的案前,连连叩头,带着求饶的口气道:“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只是发现了南阳府上的木偶,绝对没有参与其中啊,都是南阳一个人做的” 那上首的男子一拍案板,大喝一声,“齐彬,你还要狡辩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齐彬此时蓬头垢面,穿着馊味十足的囚服,戴着手铐脚链,毫无尊严,这两日的牢狱之灾,让他的精神也有些崩溃。 他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一个下场。 更要命的是,似乎外面没有什么人救他。整整两天一夜了,他就被仍在牢房里,吃的是馊饭,喝的是脏水,无人问津,若是有人保他,也不会是这样的条件啊。 齐彬只得放下所有的尊严,在面前这个男人眼皮底下连连叩头。 想来也是因果报应。 他面前的这位乃是尚书省左侍郎左伦,也曾是老皇帝青睐的十七驸马人选之一,甚至都将左伦提拔到尚书省了,年纪轻轻高官厚禄,就等着南阳公主点头,两人成亲,顺理成章。 可南阳没有看上这位左伦,说他无趣,墨守成规,对他齐彬另眼相看。 齐彬曾经非常得意,还在左伦面前有意无意中炫耀过。 没想到今日他会落到左伦的手里。 “大人,你我都位列朝班,交往虽然不多,但也都对彼此颇有了解,我齐彬便是再混蛋,也绝对不会去行巫蛊之事我从来都没有听过那些我家穷,没什么钱,弄那些东西都是要花很多钱的,我连吃喝都舍不得,更不会弄什么木偶人了啊还望侍郎大人明鉴。” 左伦轻轻“哦”了一声,道:“你没接触过,但是挺了解啊,知道那玩意贵,本侍郎都不知道那玩意价值几何呢。” “大人,您是了解我的,我根本没那么个胆子” “不好意思,不了解之前您在门下省 ,我只是尚书省的小官而已,哪里有向您请教的机会不过,现在看来,没有机会的人只要愿意去等,总归会等来机会的。”左伦冷冷道,“这是刑部大牢,只有本官问你的份,没有你多说话的地方,知道了吗你要据实回答本官的话,能在这儿解决的,便在这儿解决,三司九卿会审,有多麻烦,你应该知道。” 齐彬不敢多言,只得连连点头。 左伦见状一笑:“只是不要让你说没用的话,不用连个是也说不出来了。” “是。”齐彬红着脸,硬着头皮,心里恨死了左伦。 “你可知巫蛊是什么吗”左伦问道。 “是害人的东西,听说只要请个巫婆,让她做法念咒,再制成一个木偶人,上面写上想要残害的人的名字,埋于地下,之后每日念咒,便能把那个人咒死。” “你最早接触巫蛊是何时” “大人,小人从未接触过巫蛊,只是那日偶然看到南阳在后花园里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便跟过去一看,只见是三个木偶人,上面还有斑斑血迹,那南阳嘴里念叨着全是诅咒陛下早死的话,还有诅咒国舅的话。小人句句属实,不敢胡说啊。”齐彬忙道。 第五十四章:眼红 “你既看见了南阳殿下埋藏木偶人,那么你也是从犯。” “不不不,大人,小人远远一望,怎么是从犯了呢” “你站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后花园。” “后花园那么大,你是千里眼啊准确位置” “就在湖边一颗柳树旁边。” “当时殿下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咒语殿下身边可还有旁人” “当时只她一个人,念叨的是什么,小人也记不清了,反正是很不好的话,含含糊糊的,只能听清楚陛下和国舅的名讳。” “你当时围观,也是只有你一个人吗”左伦突然加快了语速。 “只有小人一个人,但确实有物证桐木偶人啊。”左伦一提速,明显把齐彬也搞得紧张起来,语速明显加快。 “你发现有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月了。” “具体日子,时辰呢” “大概是八月十七。秋分那日,傍晚时分。” “我记得殿下的后花园里有许多柳树,不知道是哪一颗呢” “是靠湖边的那一棵。”齐彬印象中那棵柳树高大得很,能够藏匿一个人。 齐彬话音才落,那边左伦突然拍案而起,大叫道:“齐彬,你诬告长公主殿下行巫蛊之事,是何居心,该当何罪” 嗓门高,语气重,面目严肃,眉头紧皱,活像是地狱里的阎罗王。 齐彬被这突如其来的嗓门吓得仰面而倒,嘴里仍在狡辩:“大人,小人没有啊” “八月十七秋分那日,乃是本官的生辰,本官分明记得,那日雨水充沛,下了整整一天一夜,若是按你所说,长公主殿下在那日埋下带有血字诅咒的桐木偶人,经过雨水的冲刷,上面的血字应该会很模糊,可您带人挖出来的木偶人上的血迹明明白白,干净的就像是刚写上的一样,这该如何解释 那日下着大雨,就算长公主不带任何随从,也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赫然说出诅咒陛下的话,敢问仁兄,大雨滂沱,您是如何清楚地听清殿下的话呢雨水本会模糊视线,你又是如何看到长公主殿下埋了什么东西呢据本官所查,近来你与长公主的关系不是很好,绝不会允许你单独进入公主府,而全无随从跟着,你又是如何跨越前面的路,去到后花园,从而观察到了这一切呢” 齐彬慌忙改口:“应该是小人记错了,不是那一日,应当在八月十七左右。” “那几日都有雨。” “那应当是是” 齐彬被进来的狱卒无情地打断了话,那狱卒躬身行礼,对左伦道:“大人,小的们已经按照齐大人的话,让一个人在所说的柳树下站好,一个人在那几处挖出来木偶的地方掩埋东西,得出距离不近,又是傍晚,根本无法看清掩埋的是什么。” 左伦冲狱卒挥了下手指,示意可以住口了,而后对齐彬莞尔一笑:“还有一点,八月十七,没有下雨。前后几天都没有下雨,那几天我生病在家,日日仰头望天,记得非常清楚。” 齐彬的身子僵住了,他没有想到这左伦会使这一招,还记下了那几天的晴雨。 “我想,你既然发现了南阳殿下埋藏桐木偶人的事情,肯定会对那一日印象深刻,不敢忘记,毕竟您连桐木偶人埋在哪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又怎会忘记那日的晴雨” 左伦缓缓走到僵硬的齐彬身边,以轻松的语气说道:“说吧,你为何要陷害南阳长公主幕后可有主使” “不”齐彬还想挣扎,连忙摇头,“我没有陷害她那东西就是她埋下去的” “既然你不愿意开口承认此事,那也好,我们先说说其他的事情吧。”左伦拍了拍齐彬的肩膀,示意他回头看,“你看那是谁来了” 齐彬佯装镇定,回头望去,只见进来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老头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双腿也不是很硬朗了,一进来,便颤颤巍巍地跪下,在左伦面前痛哭流涕,“青天大人,您要为小民做主啊” 左伦命人搬来一张椅子,亲自扶起老人家,好言安慰:“有话直说,这里是刑部,是伸张正义的地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逞凶之人必定无处遁形。” 齐彬慌了,;连忙扭过头,不敢去看老人家。 这个老人家是郑月娥的老父亲,也是他的老岳父啊 看来,自己的那件事,暴露了 “齐彬,回过头来”左伦没有去看齐彬,便能猜出来齐彬此时的动作神态,大声喝道。 齐彬无奈,只得听从左伦的话。 左伦问那老人家:“您可认得跪 在这里的人” 老人家的哭声很不连贯,断断续续,乍一听,像是悲伤到快断了气。 “这个人是我的女婿齐彬啊我怎么会不认得” “可他是我们长公主的驸马啊。 “齐彬先娶了我的女儿月娥,后来我和老伴卖了两家店,资助他们小夫妻到长安来,他说在长安有亲戚,看看用钱通通门路,捐个官,总比白身强。哪知他们小夫妻自从到了长安,便没了联系。 先前我和老伴担心女儿,便一起结伴来长安看看女儿,四处打听,才知道这长安城里的齐彬已经做了公主的丈夫,我们的女儿月娥则全无踪影。 我和老伴一起去找齐家公婆,却被他们赶了出来,说不认识我们,说我们胡说八道。我和老伴都病了一场,老伴直接死在了长安,我身子骨还硬朗些,坚持着把老伴的灵柩运回去,又把剩下店子卖了,安葬好老伴,想着再去长安找找女儿。 这一次到长安,齐家公婆还说不认识我,我没办法,弄了点钱,给了个他们府上的小丫头,让她帮我找找女儿,小姑娘好心,告诉我她们府上刚回来一个生了孩子的夫人,但是已经离开了,说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她有一根簪子便是那位夫人给的,我拿来一看,那是我女儿的簪子,是她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我和老伴给她从瑞兰阁买的。 大人啊,我不信我女儿月娥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女儿月娥自小懂事,人又娴静,都不跟外人多说几句话,连远方的女亲戚来了,也只是说两句,从没出过远门,跟着齐彬去长安,是她出的最远的门再说她刚生了孩子,怎么可能丢下孩子走呢我女儿月娥很喜欢孩子,之前在家里便会照顾弟妹,照顾得比我和老伴都好 我那么好的女儿不会一走了之的更不会那么久了,都不给家里寄信,她刚到长安的时候,月月都会寄信,还会寄钱寄从长安买到的新奇玩意 大人啊,我女儿她一定是出事了” 老人家泪如雨下,哭声撼动了整个牢房,即使是个个表面无情,见惯了生死的狱卒们都很是伤心。 第五十五章:死不认账 左伦让人给老人家端上茶水,轻声安抚着老人家,“您放心,这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消失的人,更没有永远逍遥法外的人,王法会为您和您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老人家哭着道谢,哭了这大半会,已经头脑发懵,坐在那儿也有点支撑不住。 左伦忙让人抬着老人家所坐的椅子出去透透气。 又转身越过齐彬,走到上首,一拍惊堂木,严肃地问道:“齐彬还不快把你的罪行交代出来那老人家的女儿现在何处” 齐彬汗流浃背,仍然死心不改,嘴巴硬得很。 “大人,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是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刚刚那老人家直接指认你是他的女婿,先娶了他的女儿郑氏,而后才尚公主,现在你在这儿,他却找不到他的女儿郑氏了,还多次三番被你家人殴打,老伴殒命,魂断他乡,你不觉得愧疚吗” “他的女儿不见了,我为何要愧疚”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非要本官把你父母及府上一干人等全部抓来,与你一起接受审讯,你才肯说出真话吗你年轻,身子骨强壮,可以抵抗酷刑,可你的父母年事已高,只怕在这地下大牢坐上一时半会都会受不了了呢。你已经成人,何必再拖累养你半生的父母呢富贵不加身也就罢了,老了再背上一身的刑具,真是生不如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身为朝廷命官也应当知道。有些事情,你承认了,不一定会万劫不复,相反还会是你的救命稻草,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你的见识了。” 齐彬道:“大人拿我下狱,乃是为了询问巫蛊之事,而不是询问什么郑氏走失,我全然不懂刚才那位老者的话,我也没有见过他,大人是经验丰富的长官,怎可为一言所敝大人也应当分清事情的轻重。” “在本官看来,巫蛊之事重要,无辜郑女也很重要,这一事关陛下,二关乎百姓,身为朝廷命官,陛下的子民,我一个也不愿意忽视。” 左伦轻声道:“刑部办案,向来不说无把握之事,劝你还是招了吧,全部坦白,交代出幕后主使,本官可以上奏陛下,为你请命,饶过你一家。” 齐彬跪的久了,双膝疼痛,意识也逐渐模糊,但有一个人,一件事,是他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说出来了,他也活不久了。 “大人,刑部办案难道不需要证据吗小人才疏学浅,却也知道人证物证俱在,方能结案,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小人不服。小人脸皮虽薄,骨头却不软,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齐彬瞪了瞪眼睛,就当是给自己壮胆。 左伦看看这怒目圆睁的眼睛,毫无神采,犹如死鱼眼睛,甚是讨厌。 语气也没有了耐心,全是狠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既然如此,本官就全部挑明,你身上有两项大罪,一是诬陷长公主,二是杀害了你的发妻郑月娥依照国法,你难逃一死,若有悔改之心,交代犯罪过程,以及背后主使,犹可减刑,但你不思悔改,妄图鼓动唇舌,迷惑本官,本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没有铮铮铁骨,但为百姓喊冤的心还是有的” “大人话说得漂亮,可与办案无关啊,办案靠的是证据,不是嘴”跪着跪着,齐彬忽然豁然开朗,这个左伦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让自己交代出所有的事情与人,如此说来,是非常想知道了,并且想借题发挥。 有人想要借题发挥,那么势必会有人不愿意事情发酵,传得人尽皆知。现在狱中的他,便成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还不能放弃,要继续守口如瓶。 他相信,会有人来救他的 左伦凝视着齐彬忽然显现在脸上的自信,那腰板儿都直了些,不由得沉沉脸色,快速揣摩齐彬的想法。 这个烂人,不会想其他的了 “你想要证据,本官便给你证据。刑部,最不缺的就是证据,最不怕的就是不愿意认罪的人” 左伦唤过狱卒,“增派人手,把齐家的地全部翻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郑氏的尸骨” 狱卒领命而去。 他在这两天,做了许多的调查,了解到城外的义庄没有接受过尸体,乱葬岗也没有刚刚丢进去的死尸,附近的公墓也没有新的坟堆。 走访了齐彬附近的邻居,也说近来齐彬家很正常,没有看到有燃烧东西的迹象,也就是说,郑氏的尸骨没有运出长安城,也没有被焚烧,所有的证据还在齐彬的家里。 齐彬却毫不在意,无动于衷,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左伦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左伦也明白了个大概,他派出去的人很可能要白 忙活一场了,郑氏的尸骨大概是找不到了。 “来人,先带他下去,严加看管,寸步不离” 齐彬被带回去,躺在地上,越想越美他们没有证据,一时半会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只需要守口如瓶,等待外面的国舅公孙把他救出去就行了。 人人都怕人揭短,造谣,国舅公孙自然不能例外。 先时还有些害怕的齐彬,现在不仅不怕,还非常期待自己以后的命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过了许久,齐彬没能等到左伦的再次传唤,却等来了一桌饭菜。 比昨日的丰盛不少,有菜有肉,还有一坛酒。 看到这些,齐彬不禁暗暗发笑,左伦也只是个嘴上强硬的,现在还不是要来向他服软,送好吃的 齐彬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小酌了几口,便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这两日,他太累了,比他带着郑氏离开长安的时候都累。 到了下半夜,看守的狱卒也都精神不足,开始犯困。 有的狱卒热的不行,趁着长官们都不在,私自打开了牢房的大门与几扇窗户,试图让外面的风也吹进来。 齐彬半睡半醒间换了多个姿势,只觉得头疼,他睡惯了舒服的床铺,乍一睡地上,脖子都要断了。 这天还是很热,他的睡意渐渐被热浪打断,逐渐清醒了意识。 第五十六章:越狱 风顺着刚打开的窗户徐徐吹进来,给所有的人都带来了凉爽,躺在地上,欲要睁眼的齐彬也感受到了这股清凉的风,顿感惬意,便放弃了睁眼,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此时的风不断吹进来,还带着点迷人的花香,变成了一阵阵香风,好似有人将香料揉碎了撒到半空中。 齐彬迷糊着,忽然感到有人不断拍打着他的肩膀。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懵懵地,还在梦中,甚至厌烦有人打搅他的好梦,带着点厌烦,拍掉了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别闹” 他想,这一定是狱卒的恶作剧,这刑部大牢里啊,净弄些恶心人的招数,听闻为了审讯犯人,几天几夜不让犯人睡觉,大部分犯人坚持不住,精神崩溃,只得招供。 “齐官人,醒醒中书令大人派我来救你”那个声音道。 仅仅是“中书令”这三个字,就足已打破齐彬的好梦。 他猛然坐起,直挺挺,双目无神,魂儿还有一半在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梦里,说话也有些嘟噜,“啥” 他努力睁开眼皮,他所待的牢房目光昏暗,根本看不清身旁人的长相,这人全身黑衣,连头也包住了,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定了定神,意志清醒了些,想着要是能看清了,他就是真正的千里眼了。 那人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从地上拔起来,用及其冷酷的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 “走”齐彬用力拽住了黑衣人,迷瞪着眼,“这里到处都是人,怎么走” “我已经用迷魂香把他们都迷倒了,但药力不足,半个时辰后,他们就醒了,快跟我走”那人拽住齐彬,再要出发。 齐彬忙又把他拽住,“你谁我不跟你走,我走了就成了越狱犯,不论我犯案与否,都要斩立决的” “我是中书令的宾客,奉中书令之命来救你你走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走,就等着在这儿被五马分尸吧” 齐彬仔细听了听,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饱经沧桑。 是他没有听过的声音,那么他更加不可能跟这么一个人走了。 “我无罪,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未免太天真了些,进了这刑部大牢,他们说你有罪,你便是有罪,说你无罪,你犯了大罪也是无罪这里是天底下最不讲道理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杀人不需要证据的地方,你若是想不明不白的死了,休怪宰相大人没有救你” “大人便是想到这么一个法子来救我吗我不信”齐彬一甩手,“大人权势滔天,众人无不仰望大人,大人会没有一个正经的法子来救我出去” “正经的法子是要用来救正经人的,你犯的事可是一个正经人该做的”那人加快了语速,“宰相大人面上不能保你,因为这涉及巫蛊,他不好出面,还得要求刑部严格查处,只能派我来营救你了你出去以后,中书令大人会派人接应你,带你远走高飞,不会有人找到你的位置你能安稳的过一生” “我不走”齐彬冷冷哼着,“你说你是中书令大人派来的,谁能作证说是救我出去,保不准是什么阴谋诡计,引我出去,或是直接引诱我,让我成为一个越狱犯,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直接不用审我了,直接斩立决嘛我看你根本不是宰相大人派来的,而是刑部搞得鬼你们刑部不用点心在案子上,专门搞这些阴谋诡计,干脆别在刑部当官了,直接去阴谋司得了” 那人也不辩解,直接掏出一个黄铜色的令牌。 “宰相大人令牌在此,你还敢不信吗” 齐彬大吃一惊,意志已经全部清醒,在微弱的光线下,盯了那令牌一会儿,那令牌上写的便是“中书令牌”。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没有见过中书令的牌子,但自己之前有个门下省的牌子,跟这个差不多。 他又看了几眼,既无法证明它是真的,也无法证明它是假的。 那黑衣人收回了令牌,瞅着迟疑的齐彬,冷冷道:“你身上背负着两项大罪,其中一项污蔑长公主,就够你五马分尸了你若不走,早晚是要死的因为长公主不能有事,举报长公主的你必然会有事,你死了才能证明长公主的清白。何况宰相大人近来一直严打告密与诬陷,你是犯了大忌,撞上了枪口,你不走,你的命肯定保不住,连你的父母也会受到牵连” “难道我走了,他们就不会受到牵连了吗” “此事又不是他们做的,牵连他们作甚你还是要多多看看律法啊。你多在这里一日,刑部那些人便会给你定更多的罪名,首先这巫蛊一事肯定会算到你的头上,那桐木偶人便是你埋下去的,这是车裂的重 罪,是灭门的重罪你走了,只是个越狱犯而已,朝廷会通缉你,有宰相大人在,你不会被通缉到,你的父母也会安然无恙,找个时机,宰相大人不会亏待了你,会让你和你的父母团聚,还有你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齐彬一听,不禁由衷点头,这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黑衣人见齐彬有所动摇,连忙拉住齐彬,往外走。 这一次,齐彬的脚步终于挪动了。 刚一出牢房,齐彬便看到满地的狱卒,躺的横七竖八,嘴歪眼斜,吓得叫出了声,“啊” “你把这些人都是杀了”齐彬抱着栏杆,不敢走了。 “他们没死,只是暂时晕过去。你我若不马上就走,等会死的就是我们了”那黑衣人终于不耐烦了,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抵在齐彬的腰间,“快走老子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你在这儿叨叨个啥” “噢噢噢噢”齐彬被那短刀弄得很痒,手舞足蹈起来,对上黑衣人那冷酷的眼神,顿时不敢吵闹,跟在那黑衣人的身后蹑手蹑脚地逃离牢房。 齐彬只觉得头重脚轻,越跑双眼越迷糊,只得死死抓住黑衣人的胳膊。 第五十七章:反吃一刀 一路上,他看到无数躺倒的狱卒,个个不省人事。 跟白日里威风凛凛,面无表情,浑似牛头马面的狠辣模样完全不一样。 想到自己这两日受的苦,齐彬在跑得时候,也不忘多踩这些躺倒的狱卒几下。 甚至还摸走了一个狱卒的刀,用以防身。 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后,终于到了牢房的大门。 那黑衣人轻车熟路的打开了大门,让齐彬先走。 齐彬点点头,率先迈腿。 不料这刚一迈腿,后背就遭了人一脚。 他“啊”的一声倒在地上,朝后望去,正是那个黑衣人踢了自己一下。 那黑衣人眼露凶光,手执短刀,蹬了蹬地面,一跃而起,朝他的方向扑来。 齐彬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出来了,酸软的腿脚也有了力气,快速地往旁边一闪,那黑衣人没有刺中。 齐彬慌忙从地上爬起,双手紧紧握住刀,横在自己的胸前,用以防范。 “你究竟是谁”齐彬吼道。 “来杀你的人你为宰相大人惹出这么大的事,岂能留下你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诬告长公主” “你真的是宰相大人派来的”齐彬拿着刀,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节节退后。 那人没有答话,也没有继续停顿动作,调整了下姿势,再次拿刀冲向齐彬。 齐彬头脑虽已清醒大半,但乍从梦中醒来,还是如在云端,脚下软绵绵的,拿着刀的手也没有力气,举刀挡在自己的胸前,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冲上来,一刀扎在了大腿上,刀也随之落地,疼得嗷嗷大叫。 “受死吧”那人人狠话不多,生生从齐彬的腿部拔出来刀,准备直接扎进齐彬大大腿。 齐彬仍没放弃生的希望,忍着剧痛,用双手接住了黑衣人的短刀,死死抵抗。 “你到底是谁”齐彬目光凶狠,咬牙切齿,从嘴里流出来不少血水。 “我奉宰相大人前来杀你,你活着,受到酷刑,必定会把宰相大人招供出去留你便是一大祸患”那黑衣人一手用刀死死向下压着,另一只手忽然伸出,直接劈向齐彬的肚子。 齐彬大叫一声,手上失了力气,身体向下倾塌,怦然倒地。 见此情形,齐彬全身无力,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等死。 只能祈求上天,等会死的时候不要太痛苦了。 就在他绝望之时,后方传来了令他浑身一震的声音。 “你是何人胆敢在刑部撒泼”是一声掷地有声的怒吼。 齐彬睁开疲惫的双眼,循声望去,是刑部的狱卒 一个,一个,又一个,狱卒们手拿钢刀,从牢房里冲了过来。 我的天老爷 他们终于醒了 看到帮手了,齐彬也燃起汹汹的斗志和求生的欲望,使尽全身的力气,往一边扑腾,奋力躲过了黑衣人的一击。 那黑衣人见狱卒们都手执钢刀冲了出来,也不恋战,直接使用轻功,越过牢房的大门,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大晚上的,不方便寻找人的下落,狱卒们便都撤了回来,转而关心齐彬的安慰。 狱卒头子收了收钢刀,走到齐彬身边,看到齐彬灰头土脸,戴着手铐和脚镣的地方已经磨出了血,他的大腿也被刺伤,流淌出来的血液渗透了囚服。 “你没事吧”狱卒头子好言关心。 齐彬吃力地仰头,手不停指着受伤的大腿,苍白的嘴唇哆哆嗦嗦,“快给我叫大夫晚了,我就死了” 说完这话,便晕了过去。 狱卒头子忙让众人把齐彬抬进去,又让人去叫大夫。 被点名的狱卒犯了难:“这黑灯瞎火,还没到二更天,哪家医馆开门啊” 有人提议:“先给他用凉水泼醒,天亮了再找大夫也不迟。” 有人道:“烙铁烫一下可以立马止血” 狱卒头子怒了,吼道:“这不是让你们审犯人是救人,不是害人快去他们没开门,也得给我砸开门,他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快去” 次日,左伦听到昨晚有人来劫狱,还试图在牢房门前杀死齐彬,大为震惊,着人立马检查大牢的上上下下,重新加固大门与墙体,成为真正密不透风的牢笼。 他又马上去看齐彬。 齐彬经过昨晚医馆大夫的诊治,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之所以久久不醒,据大夫说是吓得,给开了安魂汤服下,已经好了很多。 左伦着眼一扫,齐彬面色苍白,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躺在简陋的床板上,一动也不动,跟昨天那副死不要脸的样子,差的太多。 他不免上前开口关心:“你还有气吗” 此话立马入耳,齐彬猛然张开双眼,咳嗽着:“我还没死左大人,你们这大牢也太不坚实了,竟然能让人混进来,还能放倒那么多的狱卒朝廷拨给你们的钱,你们都用来干什么了” “钱的支出与使用是工部与户部的事情,与我刑部无关,但昨晚潜进来一个人,致使你腿部受伤,这是我刑部不可推卸的责任,你放心,我定会上报尚书,好好整顿。” 左伦令人拿过来一个小杌子,轻轻坐下,像唠家常一样与齐彬攀谈,语气随和,非常亲切。 这倒让齐彬长了几个心眼,多了一层防备。 以他的见识,像这种在刑部阎罗殿里任职的官员,一旦面目柔和,与你亲切交谈了,就是他们有所图的时候。此时的他们,比平常更加危险,更会忽悠人。 “你可看清楚昨晚对你行凶施暴的人了” “大牢里黑得连路都看不清,何况是人他穿着一身黑衣,就露出两只眼睛,鬼才知道他是谁。” “他可与你有所交流你可听见他的声音了” “说了几句话。” “你可曾听过这个声音有没有线索” “毫无头绪。” “他是如何把你搬到牢房外面的按理说你堂堂七尺男儿,也不是好容易搬动的,莫非你那时已经中了迷魂香,跟狱卒们一样倒了那也说不通啊,既然你已经倒了,他为何不在牢中杀死你,反而要把你搬到牢房外面杀你呢” 第五十八章:睁眼说瞎话 左伦深深沉吟,“据我观察,这牢房通往外面的路,并没有任何的拖拽痕迹,看来这黑衣人必定力气奇大,膀大腰圆,是一个高手,我看应当在长安众多相扑能手里调查,方能有点眉目。” 齐彬无力回道:“那人身材瘦弱,与我差不多,不是膀大腰圆之人。” “那他是如何将你拖到外面的?据大夫所说,你身上只有刺伤,并没有拖拽所致的伤痕啊。那么他一定是把你抗在肩上带出去的!那应当在长安城里爱好射箭c打马球c蹴鞠的人里面寻找。” “我没有被他拖过去——我是——” “是什么?不会是你跟着他走过去的吧——”左伦目光一沉,话音也变得幽深,里里外外透着清冷,“你不是被劫持了,而是想要越狱啊?” 齐彬忙道:“我没想越狱——是他非要——” 好像说不通—— 齐彬又觉得头痛,欲言又止。 该死,从昨晚开始,他的脑子就不够使,一想要多说句话的时候,就头痛欲裂。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心甘情愿地跟他走?”左伦趁机问道。 齐彬连连摇头,“不,没有——” 左伦轻轻叹了口气,道:“文长兄,你何必硬撑呢?坦白从宽,这是唯一能救你的方法。我想,昨晚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奉命来杀你,想要灭口的!你极力想要维护的那个人却想要杀了你,你维护他有何用?这并不能给你带来生的希望,相反,你活着便是他最大的威胁,他是一定要铲除你的——” “没有人指使我!”齐彬大声道。 “那就是你自己想要诬陷长公主殿下了?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倘或后面有主使,我们刑部再给你求求情,减减刑,你再花点钱,还能躲过一劫,出去过安生日子。既然你不想过安生日子,想早早上路,那我们只能成全你了。”左伦缓缓站起,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这也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如何,可怨不得别人。我们已经给你机会了。”左伦冷冷道。 齐彬躺在那里,头皮发麻,昨晚那危险的经历,历历在目,那生死一线的危机感,不断在冲击他的内心,他虚弱的身子越加颤抖。 他貌似已经没有什么路可以走了—— “等等——我坦白——”齐彬抬起胳膊,虚荣地呼唤将要走的左伦,“我什么都说——” 左伦挥了挥手,让负责记录的官员进来,铺好桌子,准备记录。 “说吧,你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我要交代的是,没有幕后主使——”齐彬努力坐起来,喘着气道,“但是我知道,这长安城里,还有人使用巫蛊之术害人,甚至还有人与罗傲儿c王从臣等人私下有过密的往来,利用他们,害死了不少人——” “哦?那么说来,是你自己要陷害长公主的了?” “并非是我陷害,便是她的后花园里就有那些害人的东西,我只是看到了,报告给了你们,怎么就把我抓来当成了犯人呢?大人尽可以去查查长安城里其他用巫蛊之术的人,且与南阳关系不错,那木偶人也许就是他们给南阳的也未可知啊——” “谁?” “都水使者李晋,兖州都督王子英,中书侍郎宋骞,还有那些长公主们也都有!” 左伦变了脸色,大声道:“放肆!你又要污蔑其他人吗?” “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我所说的话,乃是千真万确。我之前与他们关系都不错,有幸知道一点情况,还有——” “还有什么——” “南阳不守妇道,豢养男宠,对我这个驸马拳脚相加,这也是不合法的吧?” “够了!”左伦扭过脸,对于记录的官员道,“这些污言秽语,请不要记录。” 不料那记录的官员却道:“卑职的职责便是记录犯人的每一句话,不敢有误。” 左伦咬咬牙,看向齐彬,平静的面容中带着些许的凶狠,“齐彬,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当真没有幕后主使吗?” “没有!我只是看不惯南阳的做法,以及心系陛下的安危,才奋不顾身出来举报南阳。我知道,她是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有很多人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我是读书人,读书人面对君父的安危,不得不说,我虽无任何功绩,也无十分品行,但这份为国为民为君的赤子之心还是有的!”齐彬说得慷慨激昂,忍不住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左伦冷冷一笑,“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翻了翻白眼,只想一拳打倒齐彬,这个不要脸的,还装成一副圣人君子的样子,令人作呕 ! “那么郑氏的事,你该作何解释?她是你的发妻,才刚生完孩子,无故消失,你总归是脱不了干系!” 齐彬大喊冤枉,“大人,那贱人自己跟别人跑了,与我何干?我还一肚子气呢,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倒头来让她给了我一顶绿帽子!现在她跑了,丢下一个幼儿给我,我备受打击,至今都做噩梦呢!” “你做了亏心事,当然要做噩梦。” “大人说话,可要讲点道理啊,不讲理的话,也要讲讲证据啊。大人说我做了亏心事,却没有半点证据,我不服!” “你可还记得你看见长公主埋下木偶人的那一天吗?快回答!” “半个月前,八月十七!” “当时你在哪里发现的?” “池塘边的柳树下。” “当时下了大雨,你缘何会看清楚?” “那日我没下雨,昨个儿是我记错了,但那木偶人我是看到了。” “你可真是千里眼了啊。” “我打小的时候就眼睛好使。” “可你昨日却对本官反问一事支支吾吾,显得慌张,这么一件大事,你竟然不牢牢记在心里,忘了重要的晴雨,这根本说不过去!” “人的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大人也可看看,现在的自个儿是不是不如以前的自个儿记性好了?这是在所难免的。” 左伦正待要问,外面一个狱卒跑过来,“大人,有新的情况了!” “讲!” 第五十九章:掂量 “桐木偶人身上的丝绸已经查明,是城东的唐记丝绸店售卖,近来买这个丝绸的人不多,店家便清楚地记得是一位老者来买的,依照他的描述,我们画了图,直接去对照齐家人,发现那位去买丝绸的老者是齐家的看门人。还有那上面的字迹,我们对照了他府里的手稿,发现乃是出自齐家老翁之手。” 狱卒一字一句道。 声音大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听清楚。 齐彬讶然一惊,还想要狡辩。 那边又跑来一个一个狱卒,“报!在齐家发现了疑似尸体的残骸!仵作验得,应当是一名女子,这里还发现了一枚残破的簪子,请大人验看。” 左伦道:“尸体的残骸是在哪里发现的?那残破的簪子直接拿给那位老人家,让他辨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女儿的东西。” “是!那尸体的残骸乃是从狗窝里发现的惨不忍睹做成了肉包子身子下半截的骨头,被扔到了炉灶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黢黑”那狱卒不敢细说,每说一个字那舌头都像是在刀尖上舔舐。 “去,把簪子拿给老人家看看!齐家老两口抓起来了吗?” “已经抓起来了,静待大人审讯!” “你先拿去!”左伦手颤抖地指向齐彬,“你真是个禽兽!” 此时的齐彬已不再满嘴大话,失魂落魄地倒在床上,面如死灰。 不一会儿,狱卒又跑了来,“大人,那老人家辨认,正是他女儿的簪子,是他女儿出嫁之前,他特意找打簪子的人打的。” 左伦上前,狠狠地踹了一下齐彬所躺的床,喊道:“铁证如山,你还不承认吗?” 齐彬双眼一瞪,挣扎起来,“我不知情从我家里搜出来的死人就一定是我杀的吗?这死人与我何干?” “那么长公主一案,也是如此了,在她府里搜出来的东西,未必是她的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明日就要上王法大堂进行审问,你还要执迷不悟,不思悔改吗?我劝你早早地想明白了,明个儿在诸位长官面前,该交代的交代清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说!明日,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决定了你的生死。铁证如山,要想抵赖,只有死路一条!坦白一切,还有赦免的机会。” 左伦站在他床前,瞪视面如死灰的齐彬。 齐彬只是动了动嘴唇,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了下来,嘟囔的那几句,没有人能听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左伦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齐彬的肩膀,叹道:“明日,可要说些有用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明白了吗?” 思齐又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休息了一会,又在地上做仰卧起坐c跳远。 在一旁看守的狱卒们每天看着长公主做不同的花样,也都觉得新鲜,有的甚至默默记在心里,回去多加练习。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这群狱卒们轮班换岗,交接任务。 冯氏提着饭走了进来,与交班的狱卒们寒暄了几句,便来到思齐的牢房里。 思齐停下仰卧起坐,做到桌前,看着这几样小菜,非常清新。 吃了几口,思齐瞥见外面的狱卒交接,眼神都不在这边,便小声地问冯氏,“妈妈,你可送去了?” “送去了,只是没有找到那个小洞,我直接给扔到墙里边了。” 咦? 没有那个小洞? 思齐瞬间感到一丝不妙的气息,她的墙底下确实是有一个没有封起来的小洞,供猫猫狗狗通行,怎么会没有呢? “您不会是走错了地方吧?”思齐瞪着眼睛问道,拿着筷子的手不断哆嗦,要是被别的人捡到了 幸好她没有写字,只是画了画,但愿别人看不懂吧。 冯氏在脑中复盘了下自己的路线,“我确实是按照殿下您的指使,朝东走,到永兴坊桐花街,第三个门,我还确认了下,三间大门,坐东朝西,上面有个匾额‘敕建公主府’——” 思齐瞪大了眼睛:“我的是五间大门,坐北朝南——” 冯氏也慌了:“殿下——” “你去的应当是姐姐弋阳的府邸——”思齐绝望地叹了口气,面前的饭一点也不香了,也没有任何胃口了,放下碗筷,沉思了会,“妈妈,能去给捡回来吗?” “殿下,我扔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在说什么‘公主’之类的,我以为是您的府邸,直接扔了过去,那信,应当是被人捡走了。” 思齐瞅着冯氏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你久未回来,对长安的地形当然 不熟悉,这怨不得你。其实也无事,我只是写了个信,给我府上的人报了平安,让他们别担心我,这信被送到姐姐那里也无碍。” 冯氏的心还是悬着,“殿下,真的吗?” “真的,不要紧。”思齐笑了笑,重新端起饭碗,假装很有食欲。 到了姐姐弋阳那里倒还好,只是姐姐会如何解释那封信呢? 正在思齐想着他们如何想,一个狱卒很是恭敬地道:“殿下,您可以出去了。” 这一遍,思齐没有听到,还在冥思苦想。 “殿下,您可以出去了——”狱卒又说了第二遍。 冯氏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殿下,您可以出去了——” 思齐这才醒过来,“什么?” 狱卒只得重复第三遍:“殿下,您可以出去了。” “为何?” “您没罪,当然不用在这儿受苦。” “那诬陷我的齐彬招认了?我不用上王法大堂听审?” “这是太后与圣上的意思,何况昨个儿已经查明那木偶乃是齐家公婆所买,证据确凿,与您无关,您自然不用上公堂听审,只需回府休息即可。” “查出来了?这么快。”思齐点点头,看来这刑部也不是一群绣花枕头嘛,查个案子还是很快的。 思齐快速地吃完桌上的饭,抹抹嘴,冲一旁的冯氏道:“这几天多谢您了。” 冯氏受宠若惊:“哪里,哪里,我有什么用?” 思齐又问狱卒:“不用再去做笔录?” 第六十章:不妙 “不用,您这几天在这受苦了,太后和圣上都心疼死了,但碍于律法,不便让您出去,昨日已经真相大白,所有的一切都与您没有关系,太后和圣上听到了这个消息,便传旨放您出去,这儿也确实不是您这样富贵的人待的地方。” “在这儿待了几日,我觉得很是轻松,也健康了不少啊,就是你们这儿太闷,多弄几个窗户,通通风就好了,这样对你们也好,在这儿天天值班,也能透透气。”思齐道,说的话非常有人文关怀。 狱卒们大受感动。 “殿下,请,您府上的人都在那儿等着您呢。”狱卒摆出请的手势。 思齐环顾了一圈牢房,倒有些眷眷不舍之情,看了一眼,跟着狱卒离开了。 出了牢房们,天也明亮开阔了。 思齐感到一阵眩晕,走了没两步,差点要倒,幸亏有人上前扶住了,“殿下,您怎么了——” 是雪柳的声音。 思齐略微抬头,真的是雪柳,不过这几天过去,雪柳瘦了不少,脸上憔悴不少。漂亮的鹅蛋脸成了一个小长脸,眼里也很是疲惫。 “雪柳,我没事——刚从地底下上来,缺氧——” “缺氧?” “就是眩晕——一会儿就好了——你没事吧?”思齐关心问道,再朝旁边望去,家令王九公与寒云,还有零星几个仆从都在等着自己。 “殿下,我扶你上车,回去好好休息。”雪柳扶着思齐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待了会,思齐感到有些好转,不那么晕了,也能够适应外面这明亮的天了,定了定神,再次问道:“你们在外面还好吗?” 寒云与车夫在外面驾车,雪柳c家令与思齐同乘一辆马车,剩下的人在后面跟着。 家令王九公年纪大了,容易打盹,刚一上车,就有些困意,没有听清思齐的话,也便没有作答。 雪柳轻声道:“奴婢们都按照殿下的吩咐,一一去做了,风清月明玉英元宝他们已经去了魏国,应当快到魏国的都城邺城了,奴婢也是按照殿下的吩咐,与咸平长公主进宫求了太后与圣上,这果然有用,当天就有中旨发到了刑部,让他们好生对待殿下。 昨个儿咸平长公主又和长宁长公主一道进宫求情,内侍省的公公们又带去了刑部的最新消息,那齐彬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太后一听,立马让陛下下旨,放您出来。不过昨天那道旨意被中书省的人截了下来,说是要经过尚书省审核,才能下发刑部,所以让您又在里面多住了一天。” 思齐点点头,“不妨事,里面挺好。” 雪柳听到这话,只觉得是公主脑子坏了,里面怎么会很好呢? 一想,觉得有可能是公主为了安慰他们,才说的谎话,顿时觉得公主殿下是这世上最贴心的人,最好的公主。 “先别回去,我要去看看弋阳姐姐。”思齐在车厢内喊着,她如今出来了,要去解决一下书信误传的事。 “是,殿下。”寒云接到了命令,驶向弋阳的公主府。 雪柳问道:“殿下,要让寒云飞鸽传书,召唤风清月明他们回来吗?” “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啊,等到他们到了邺城,会给我们传递消息的,那时候再让他们回来也不迟。”思齐道。 不一会儿,车马便驱使到了弋阳公主府处。 才到街口,驾车的寒云便感觉不妙,立马勒住了车。 思齐在车厢里问道:“怎么了?” “殿下,这里情况可能不太妙——” 寒云皱眉道。 这里,目之所及,都是皇家禁军,把守了整个街口。 思齐听到寒云的话语不太好,好奇地掀开帘子朝前观望。 也吃了一惊,这面前的架势跟那日搜她的府邸一模一样! 这把她放出来了,又要抓一个进去吗? 只见这府里的男女老少都被抓起来,排成队,被禁军赶着往外走,最后一个踉跄出来的,身着华服,风度翩翩。 思齐远远望去,便已经认出来了,那是弋阳的驸马,都水使者李晋。 此时他被禁军士兵推搡,手上被绑了绳子,垂头丧气地任由禁军们摆布。 寒云眼疾手快,赶忙驾车驶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思齐咬牙想着,恨死了公孙,这城里的宗室都要抓一个遍吗? “去咸平姐姐那里,我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思齐命令道。 寒云没有听从思齐的话,继续按照自己的方向驾驶。“ 殿下,以我之见,我们还是回公主府再做打算吧,毕竟您才出来刚刚您也看到了,那么多的禁军包围了弋阳长公主的府邸,还抓走了驸马,这绝不是一件小事,这有可能会波及到很多人,今日是齐彬受审的日子,只怕是他在公堂上交代一些不该说的话,牵累了驸马李晋。我们还是赶快回去,按兵不动,否则难逃牢狱之灾啊。” 思齐听了很有道理,同意了寒云的说法。 寒云立马驱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公主府。 一下车,思齐便被雪柳保护着,回到了后殿。 思齐看到,自己离开几日,公主府没有变样,没有被破坏,松了一口气。 这些可都是古董啊,有个什么损坏,她心疼死了。 寒云停好车,立马念咒,聚集鸽子来到自己面前。 思齐还在行走,头上传来一阵阵“咕咕”声,放眼望去,尽是鸽子,白的灰的都有,都在朝一个方向聚集,便是自己府邸的前厅。 待到寒云过来,思齐开口问道:“刚才是你放出去的鸽子?” “是,殿下,我让它们出去探听消息。” “它们还能听懂人话?还会说人话?” “是的,殿下,我这鸽子非比寻常,乃是一种灵物,能够帮人传递消息,还能听懂人话,有的还会写字。”寒云道。 思齐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过许多天赋异禀的动物,有的能听懂人话,可以按照人类的意愿去做事,却没有见过如此天赋异禀的,还能说人话。 她不禁拍了拍手,真的这么厉害啊。 如此看来,寒云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外挂啊,当初从姐姐咸平那里接过来,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啊! 平时积点德,也是有用的。 要不是原主当年阴差阳错地救了寒云,让寒云心生感激,她也不会得到如此好用的“外挂”。 想到这儿,更加叹息原主的不成熟,渣男都没死,她死那么快干嘛?多活两天,遇到这么个外挂,多爽啊。 不比齐彬那不是人的玩意强多了? 第六十一章:提审 思齐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触目惊心,总觉得国舅公孙针对他们宗室的行为还没有结束。 听闻姐姐弋阳近来身体不好,那次封后大典,她就看到姐姐弋阳神情恍惚,是在硬撑。 如今受了此等刺激,只怕会更加严重。 雪柳要安排人去街上买点吃的,府里的人大都被遣散,厨娘们也被送回家避难,没法生火,更没法做饭。 思齐阻止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心里眼里只有鸽子,哪有其他?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鸽子终于有了消息。 房屋上空传来清脆的“咕咕”声—— 思齐忙让人打开房门,只见许多鸽子飞了进来,绕着寒云,转来转去。 此时的寒云已经看不清面目,身边一道灰白色的光,笼罩了他整个身体。 良久,鸽子飞去,众人才能看清寒云的面目。 寒云头发凌乱,脸上也有被鸽子拉屎的痕迹,狼狈不堪。 思齐顾不得安慰寒云,连忙问道:“它们说了什么了?” 寒云抹抹脸上的鸽子屎,转而换上严肃的面孔。 “它们说,那齐彬在王法大堂上大放厥词,不承认是他构陷了您,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还举报李晋c王子英c宋骞及咸平c弋阳两位长公主,说他们在府里也做厌胜之事,王法大堂上有三省的长官监审,他一说这些,那些人便命人挨个去抓人了——除了还在外地的王子英,其余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抓到刑部了——” “这个挨千刀的!”思齐大骂道,“做这么多坏事,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天理报应,所以他才这般肆无忌惮。”寒云道,“殿下,我们也该想好对策才是,您虽然逃过了一劫,但看这架势,火还会烧到您的身上啊。” 雪柳充满了恐惧,“殿下,要不我们也去魏国吧。” 目前看来,只有魏国是安全的了。 “此时走了,不显得做贼心虚吗?”思齐淡定道,“先别紧张,按部就班,走一步算一步。” 又对寒云道:“你先派鸽子们再去探听虚实。” “是,殿下。” 思齐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咸平的安危,生怕咸平府里的人把咸平的秘密,还有他们之前的谋划揭发出来。 虽然赵王等人已不在,她和姐姐们还活着,那个秘密被揭露出来,她们一个都别想活。 她的心里一阵咯噔,也许公孙现在已经动手了,就是要趁着此次动乱,清洗掉朝中他看不顺眼的大臣,以及他们这些宗室。 趁热打铁,趁着剪灭八王的余威,乘胜追击,胜算比较大。 那么放她出来也只是一个障眼法,或是安抚皇帝的缓兵之计,毕竟她是皇帝的亲姐姐,公孙总要顾忌一下。 等他处理完所有的人,便可以无所顾忌,矛头直指她了。 所谓唇亡齿寒,宗室皆亡,到了那日,她虽生已死,想找个帮手,或者心向皇室的人可就难了。 天下还有谁能比自家人更愿意拼力保住自家的江山呢? 决不能让公孙得逞! 思齐失魂地坐下,脑海中满是在筹划如何干掉公孙。 那边刑部大堂上,齐彬受尽酷刑,奄奄一息。 正上方坐着的是本案的主审官——刑部侍郎左伦。 右侧坐着三名专门负责记录审理过程的官员,左边是来自三部的长官——中书舍人刘东c尚书左丞文翔c左散骑常侍王崇,往下是内常侍庆覃。 再往下坐着的是大理寺c御史台的官员。 坐在上方的刑部侍郎左伦此时汗流浃背,无人知道他的处境,知道他有多难受。 他恨不得把齐彬大卸八块。 前几日在大牢里,他循循善诱,频频开导,不惜花费重金从外面雇了个杀手,假装劫狱,为的就是今天齐彬能够幡然醒悟,在王法大堂上揭露国舅公孙的罪恶,好让他有理由对国舅公孙展开调查,一旦开始调查,没有罪也能给按上罪名,何况公孙已经恨不得官心,大都数人都想踩死他。 这个齐彬就是不让他如愿! 非但不提公孙一个字,还交代了一堆人。 当着三部长官,以及刑部各个负责审案的官员,他说出的每一个名字都是那么掷地有声,那么响当当。 中书侍郎宋骞c都水使者当朝驸马李晋c咸平长公主c弋阳长公主等人,还有手握兵权的兖州都督王子英 涵盖了中央不少重要职位 的官员,以及地方大员 在他看来,齐彬是疯了,要不就是前个儿被疯狗咬了! 三部长官都在这儿,他们是代表三部来督查此案,还有大理寺c御史台的官员,整个朝廷的行政司法官员集聚一堂,还有内侍省的内常侍,代表皇帝在这儿监督。 现在人人都面色难看,尽力不去看齐彬,因为看了一眼,就想杀了这厮。 齐彬身受刑罚,嘴却还是很能说,“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尤其是驸马李晋,当年利用巫蛊之术陷害他家兄长,得到了爵位的继承权,这乃是他酒后,亲口与小人所说,小人不敢妄言!” “堂下犯人,还不快交代你的罪行!现在证据明确,你还想要抵赖吗?诬陷南阳长公主一事以及杀害郑氏月娥,侮辱遗骸,丧尽天良!你还快认罪伏法!”左伦一拍惊堂木,整个身子也随之颤抖。 “大人,小人冤枉——” “冤枉?那本部搜寻到的证据又该怎么说?也有目击人说看到过你的父亲去购买丝绸,也去找人做了木偶人,甚至他还有几个朋友,也和巫蛊之事关联密切,你又如何讲?还有郑氏月娥,她本是你的发妻,你贪恋富贵,妄图攀龙附凤,将她休弃,现在谁都找不到她在哪儿,本部官员从你家中搜寻的郑氏的遗物以及遗骸,足以证明你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证据确凿,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承认了,还能获得些许的宽免!你可要想清楚了。” 齐彬跪在地上,血也流到了地上,说话颤颤巍巍,“大人若是想定小人的罪,小人无话可说——” “大胆!证据确凿,还敢不招!”左伦一拍惊堂木,下令再次用刑。 齐彬连忙挣扎着:“大人,小人还有话说??——小人还有要” 第六十二章:觉醒 “你又要说什么?”左伦停在半空中的手不断哆嗦,这个场面,已经收不了,他只想赶快结束审讯,回去以后神不知鬼不觉弄死齐彬。 只是每场审讯都有规定的时辰,现在才过去一刻钟,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可这小子已经说了那么多了 “小人要举报咸平长公主,豢养男宠,居心不良,朝中不少人便是她的面首,讨好了她,便能获得官职,还有南阳——”齐彬硬撑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他没有路走了,只能搏一搏。 他是看出来了,左伦想害死他,害死他之前还想利用他搞一波事情,他才没有那么傻,按照左伦的话,将罪名推到国舅公孙身上,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不要做他们博弈的工具,他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了这么多,足以在朝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国舅公孙见他如此卖力,一定会保他。 毕竟,他说的话都是为了国舅公孙,举报出来的人都是国舅公孙的死对头,或是想要铲除的人。 国舅公孙只需借力打力,便可趁势端掉一拨人。 突然,中书舍人刘东喝道:“左侍郎,不要跟这厮废话,证据确凿,无需再审,三法司当立即决断,处死这个口无遮拦的逆臣!” 左伦本想借着齐彬,搞一次对国舅公孙不利的言论,只要他齐彬说几句不利于国舅公孙的话,他们就能有所机会,彻查公孙,才有对公孙安插罪名的机会。 那样他也会对齐彬有所保护,让他死的慢一点。 谁知这齐彬死不悔改,在王法大堂上愣是咬牙不说,还牵扯出了一大批人。 冥顽不灵到如此地步,真是枉为人了! 左伦听中书舍人刘东如此说,正想借坡下驴,顺水推舟,结束这场处处惊吓的审讯,他怕迟一点,这个脑子不好使的齐彬会把整个朝廷上的大臣都咬一遍。 齐彬红着眼望着说话的刘东,只见刘东气急败坏,目露凶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完全没有一点包容之情。 他愣了。 他知道这个刘东是国舅公孙的心腹,跟公孙荣辱与共多年,可以说是公孙的口舌。他见到刘东来监督,本来心里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才敢如此说话,说出那么多人的名字,也是为了通过刘东向公孙示好,表示自己是站在国舅公孙这边,可以通过此次事件帮助国舅公孙铲除不少异己。 可是这刘东的表现却像是要弄死自己一般。 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活,可不是为了死啊。 刘东一点表示没有,还要求立即处死自己? 是国舅公孙的意思? 他去抓南阳之前,明明是先请示了国舅公孙,公孙毫无异议,还鼓励他去那么做,说是为了陛下,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会在后面保驾护航。 可现在呢? 这么久了,他没有等到公孙的救援,说了那么多利于公孙的话,却等了他的心腹中书舍人的奚落,那人巴不得自己马上死。 公孙也是这么想的吧? 齐彬满是伤痕的身子抖了一抖,突然笑了起来。 “诸位大人啊呵小人还有一言——” “”左伦满脸黑线,“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 “大人,是我诬陷南阳殿下行厌胜之事,也是我让父母卖了桐木偶人,也是我让公主府的一个下人偷偷埋在了后花园,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是国舅公孙大人指使我那么做的!”齐彬不顾一切地喊道,既然他要死了,何不拼一拼,投到左伦那里,左伦说要让他活的。 有一线生机,便不能放弃! 走到他身边的衙役愣住了,纷纷望向上首的左伦。 左伦一听齐彬终于说出了他想要听的话,心中大喜过望,但严格的职业操守让他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他面上没有一点喜悦,而是更加严肃,皱着眉头,再拍了拍惊堂木。 “齐彬,你细细说来。” 一旁的中书舍人慌了,忙道:“快把他带下去,他胡言乱语,到处栽赃陷害,实在是一大祸害!” 齐彬一笑,道:“大人是怕我把大人招供出来吗?大人跟着国舅那么多年,捞的可是盆满钵满,老家的良田上千顷,房屋无数,可当地的百姓却在受苦,吃不饱饭!你跟着国舅,只要站队了地方,就永远没错,国舅也想要永远站得稳,便恨死了许多人,有当朝的大臣,也有宗室,国舅害怕他们夺权,便想要一个个地除掉,先是八王,再是朝廷中一些可有可无的小官,再然后就是长公主和剩 下的诸侯王,最后便是你们这些朝中的元老大臣,只要是不听他的,一个也跑不了!” “一派胡言!”中书舍人气得站起来,“快把他拉下去!污蔑当今丞相,其罪当诛!” 左伦冷冷道:“中书舍人请坐下,这里是刑部,不是中书省,一切都应有我们刑部的人说了算,他说的对不对,我们自然会去查证,他犯了什么罪,应当处以什么罪名,也应当是我们刑部c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事情,大人不要操心,请他继续说下去,本官看来,这是一起很有意思的案子呢。” 中书舍人刘东按着怒气,走向左伦,含着怒火,悄悄道:“左侍郎,你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吗?这个人我看已经疯了,我们何必陪着一个疯子做一些疯狂的事情?趁早把他拉下去,画了押,此案就算了解,到此为止!不能再牵涉其他的人了!他这个人的嘴里,我看没有什么实话啊!” 左伦并不领情,拂了拂袖子,道:“案子还没有审完,也没有到规定的时辰,本官不敢中止,何况犯人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他个疯子,说的话能有什么计较?” “大人刚刚可不是那么说的——齐彬刚刚报出来那么多人,大人只催促赶快抓人,本官说要继续向上请示,大人说您今个儿是代表了中书令大人,也是代表了中书省,您的意见便是命令,让我们不得延误,我才派了人去抓齐彬所说的人。怎么现在大人又说这个人是疯子,说的话不能作数了呢?” 第六十三章:牵扯 “左伦,你——”年事已高的刘东只觉得胸前憋闷,说不出话来。 “大人还是先坐下吧,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左伦淡淡道。 刘东只得咬牙坐下,目光似利箭直射向跪在地上的齐彬。 左伦朝齐彬道:“你说得可有证据?” “大人尽可派人去抓那门下给事中师万年来审,是他引我拜见中书令大人,他早是中书令的门生,知道不少人与不少事,大人召他前来,一切都能知晓。”齐彬强忍着疼痛,说道。 左伦忙命人去抓师万年来对质。 “还有呢?”他追问道。 “中书令痛恨南阳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也是他指使我用厌胜一事对付南阳,说本朝最痛恨厌胜,前朝因厌胜死了不少人,现在若是揭发南阳也用厌胜之术害人,必定胜算颇大,还让我在交代的时候,发挥才能,将能牵扯进去的人都牵扯进去!” “那么,你刚刚所说的人,那些情况并不属实了?” “不,属实,小人在公堂上说的话大部分是属实的,大人可以派人去调查,小人不敢妄言!” “还有呢?” “还有——”齐彬动了动喉头,口干舌燥,汗流浃背,他看了看台上的人,中书舍人刘东仍然面露凶光,但主审官左伦,以及旁边尚书省c门下省的长官却有淡淡的喜色,还对他的话颇为感兴趣。 再扫一眼下首的大理寺与御史台的官员,也是喜上眉梢,几个人正捻着胡须,微笑不止。 他看明白了。 他一开始分析错了形势啊。 看这个架势,明明是讨厌公孙的人多。 上面对着的人,自己都得罪不起,若是投靠到公孙那边,旁边这些人肯定饶不了自己,公孙也不一定能放得过自己 “你还要说什么?”左伦问道。 “还有——小人乃是听师万年以及其他人说的,当年郎日星侯爷出兵攻打羯族与鲜卑之时,中书令大人收受了羯族人与鲜卑人的贿赂,答应留他们全族的性命,在郎日星侯爷出兵以后,便伙同赵王,断绝了郎日星侯爷的粮道,故意派人带错路,让郎日星侯爷深陷绝地,中了敌人的埋伏,以身殉国”齐彬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以不大的音量说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他只愿这个秘密能够保全他。 他也算是立功了。 剩下的就交给那些要扳倒公孙的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很是惊讶。 为首的左伦更是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快,快派人去抓师万年,还有齐彬说的那些人!”左轮赶快回过神,命令也呆在一旁的衙役。 郎日星在他们南唐人的眼里,犹如天神,是他带兵赶走了嚣张暴戾的羯族人与鲜卑人,让边境安宁,让京都安宁,也为他们出了口气,报了血海深仇。 有郎日星在,南唐的天空便是湛蓝晴朗的。 多年前,郎日星领兵打仗,前往北方大漠,全国人都道这是对于羯族与鲜卑的最后一战,将他们赶尽杀绝,边境便全无忧虑,他们也不用担心羯族与鲜卑会突破边境,打到中原来,他们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是传来的却是郎日星殉国的消息,他的尸体被运回来,举国痛哭,家家守丧,人们的心上又一次蒙上沉重的阴霾,过上了之前提心吊胆的日子,害怕羯族人与鲜卑人卷土重来,中原大地再次血流成河。很多北方人害怕鲜卑人与羯族人趁此南下,便大片迁徙到了南方,一度造成北方空虚,土地荒芜。 好在这些年来,羯族人与鲜卑人很老实,没有举兵南下,国人无不将其视为郎日星在天之灵仍在边境,为他们驱赶羯族人与鲜卑人。 郎日星之威名,近百年来,无人匹敌,也无以撼动。 当齐彬说出这些话,在场的人都在愤怒,都在悲伤。 左伦强忍着愤怒,调整情绪,继续审讯,但眼前所看到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再也没有了刚才鲜活的颜色。 齐彬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已经完全听不到心里去了,想的全都是齐彬刚才说的话。 —— 思齐在公主府,通过那些鸽子们传来的消息,已经知道了多人被捕的消息。 姐姐咸平也未能幸免于难,弋阳姐姐不见踪影,长宁的府前满是重兵把守,看来过不了多久,那些人会把自己的府邸团团围住。 思齐冷静地想了想,认为公孙是要搞团灭,他已经疯了。 这样的疯子在历史上也能找到。 好 多权臣都看不惯宗室,也看不惯忠心的朝臣,有的直接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用刀砍死,或是扔下水淹死,总之什么死法都有。 她不能死! “寒云,快让你的鸽子大军,看看公孙在什么地方!” “雪柳,拿好复刻的公主府的令牌,再把之前咱们买来的刀剑拿来!” 她一一吩咐。 此时有点懊悔让府里健壮的家丁都跟着元宝走了,要是还在,也能一用。 寒云上前,轻声问道:“殿下,您是不是在想派出去的那些家丁?” “我疏忽了,早知道不让他们都走了。” “他们没走,我让他们一直潜伏在离这儿不远的万年县,四散在各户人家里,殿下此时若是需要,我让鸽子通知他们,赶快来这儿就是。” “他们都没走吗?赶快叫回来!不,只让元宝带着人来,风清月明还不能进城,若是情况有变,我也要出城。玉英呢?” “玉英按照原来的计划,回到封地了。” 寒云又让几只鸽子给在万年县的元宝传去消息。 雪柳与家令等人将刀剑全部拿来。 “殿下,都拿来了。”雪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有令牌,都在这儿。” 雪柳不放心地问了句:“殿下,拿这些出来,您是要干什么?” “保命。”思齐首先拿起寒云给自己磨的一刀一剑,拿在手里掂量了下,还是剑趁手。 寒云也紧皱双眉,“殿下,您今日——” “杀公孙——”思齐冷不丁的抛出这一句话,雪柳与寒云都大惊失色。 “殿下,您要去杀国舅?”雪柳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以前公主也说过早晚要杀了国舅公孙,可从没像今日这般认真。 第六十四章:忍无可忍 寒云派出去的鸽子飞来了。 寒云仔细抬着鸽子的脚,让它到自己的耳边说话。 “殿下,那公孙现在正在中书省,等会就要去刑部,督导案情。” “好!”思齐严肃道,“寒云,你等下先派鸽子大军围住公孙等人!家令,你先在大门那儿,等会我们走了,你将各个门锁好,便往南门去,城外有个驿站,可以租借马车与马匹,你先借一辆,先回南阳。” 家令王九公吓得腿直打哆嗦:“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哪里能骑马呢?” “那就租马车!钱多点没事!”思齐道。 “寒云,你先让鸽子给元宝等人发消息,先不用进城,租好马车,在南门外准备接应我们,我们要是看形势不对,要立马逃跑。” 一切安排妥当了。 思齐深呼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我们先去咸平府!” 雪柳一脸的绝望:“殿下,真的要去杀国舅吗?” “他必须死,不然死的就会是我们!” “可以再选良机啊,您也不用亲自出马,让我潜入他的府邸,找个机会,刺杀他便是,这样即使失败了,也不用怪罪到您的头上,我只说与他有血海深仇,早想杀了他,这样不比您亲自出马安全吗?”雪柳焦急地拉过要走的思齐,一字一句道。 思齐颇为感动,摸着雪柳的肩膀道:“好姑娘,谢谢你,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公孙在一天之内抓了那么多的人,有大臣,有宗亲,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想尽快灭掉我们,纵观史书上,不少的权臣都是这么干的,若想要活,就要当机立断,除掉他!潜伏到他的府上,来不及了,而且也不能对他的党羽形成一个震慑!斩草必要除根!” 雪柳悲愤地点点头,“殿下,我与您一道!” 思齐笑着拍了拍雪柳的肩膀,轻松的语气也像是给自己打气,“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们可是主角。” “主角?”雪柳不解。 “主角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如何也会起来的春风!”思齐两眼往前看去,非常坚定。 她有呼了一口气,看着围绕自己,个个眼睛带有泪花的仆从,不免大声道:“走啊!” 众人慌忙出来,按照思齐的计划行事。 寒云放出去鸽子,让鸽子们在公孙出来的时候,进行拦截围堵。 思齐则带着寒云c雪柳等人上了马车,直奔咸平府。 她们几个公主府都在同一坊,距离不远。 到了咸平的府邸,思齐快速跳下车,只见大门紧闭,这儿有禁军把守,不免钻回车厢,让寒云驱赶到后门。 后门处也有禁军把守,但思齐知道一个死角,那儿的墙体高些,从那儿爬进去,不用担心被人看到。 她旋即命令雪柳与寒云,一个在这儿把风,一个驱车前往前门,等到大门后面有了动静,要负责引开守门的禁军。 雪柳便在这儿望风,寒云驱车前往正门处。 思齐踩着马车的架子,双腿一蹬,跳了进去。 摔成狗啃泥的思齐顾不得许多,连忙奔向那日姐姐与她说的假山处。 到了假山处,她拨开有人高的野草,钻了进去,冒着污浊的气息,快速奔跑。 过了一扇扇门,终于到了那个沉重的大门前。 只要推开这个门,她便能拥有获胜的力量。 思齐蹬蹬腿,伸伸胳膊,做好了一切热身运动,气沉丹田,使出吃奶得劲儿,全力推这扇门。 苍天不负有心人,她竟然推开了。 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这扇门看着沉重,其实却不那么沉,她用力过度,直接摔了进去。 这引起了里面的一阵躁动。 “唔——” 思齐头还没有抬起来,双手先扬起,大声道:“我是南阳公主,是你们公主的妹妹,那次我来过的!” 她也不敢多作停留,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所看到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兵士,见到她进来,也只是有短暂的嘘声,很快就恢复了安静,站如磐石。 一个看似是领头模样的人过来,对她确认了下,忙躬身行礼,“殿下——” 他们公主也给他们看过南阳的画像,那日南阳也来过这儿,可以确定,这张沾了泥土的脸是南阳公主。 “认得我就好了,现在我有一件大事,需要拜托你们。” “殿下尽管吩咐便是。” “今日姐姐他们被抓走了,毫无预兆,是被国贼以 莫须有的罪名逮捕,抓走的!现在我来带你们一起去诛杀国贼,为国尽忠!事成以后,再赏千金,报得陛下,功劳最多者,亦可封为万户侯!”思齐扯着嗓子,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到最高,身子几近抖动地喊。 可面前这群身穿铠甲,面无表情的士兵毫无波动,没有一个人响应她的号召。 她的话落地以后,整个空地一片安静。 她悬在半空中的胳膊也不知在何处安放,尴尬无比。 “总之,我要带你们去做一项很伟大的事业!这是关乎你们自身的事业,现在,书中没有黄金屋,书中没有颜如玉,在这儿待一万年也没有!但是,只要你们踏出这里,跟我一道诛杀国贼,我们想要的都会有!” “我的姐姐咸平公主知道你们的勇猛,你们的能力,非常信任你们,给予你们最高的赏赐,便是希望你们这些勇士们能有用武之地!现在,用武之地来了,机会有了,只要杀掉公孙,你们便会得到世人所崇敬的一切!一切!” 思齐再次振臂高呼,仍然无人应答。 那些士兵们面色阴沉,望向北方。 这时候,领头人过来,向思齐道:“殿下,您说什么?” 喊累了的思齐放下双臂,清了清嗓子,有些疲惫道:“我姐姐被奸臣公孙适之所害,已经被投入了大牢,我怕她生死未卜,特地来找你们帮忙,诛杀逆臣,救出我姐姐!我刚从那大牢出来,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脸皮厚,身子骨也强些,还生了场大病,姐姐她体弱,我真怕她——” 这领头的人一听脸色大变,当即道:“殿下,您所言当真?” “我若是骗你们,一辈子睡不好觉,吃不饱饭!” 那领头人见思齐如此保证,脸色一沉,转过身来,面对那些高大威猛的士兵,扯开了嗓子喊叫。 “兄弟们!” “有!” “现在,我们的殿下被奸臣所害,投入了大牢,我们要救出我们的殿下,拼尽一切!就是把大牢烧了,也要救出殿下!” “有!有!有!” 喊声震天,思齐不得已捂上了耳朵。 第六十五章:讨伐奸佞 待到这三声喊声结束,她壮着胆子,喊道:“兄弟们,长安城地形复杂,且有多只禁军把守c巡逻,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一切听从我的命令,必要时可以各自为战,三人或五人一队,寻找到目标,击中目标以后,必须汇合!汇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才有获胜的希望,才有冲出去的希望!” 那领头人也帮腔道:“一切听从这位公主的指挥!” “是!” “如此说来,兄弟们,我们走!” 思齐提起被自己仍在一旁的剑,带头往外跑。 那领头人也挥舞双臂,指挥士兵变成两列纵队,依次往外跑。 思齐跑得贼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地上。 回头一看,源源不断的兵士在她的后面。 上来以后,她特意将兵士待到一个空地上加以休息,先适应适应地上的空气。 这时,思齐敏锐地发现旁边大树旁有一双人的脚。 随即不动声色,摸到大树旁边,大喝一声:“是谁?” “是我,云中王太浪!殿下,自己人啊!”一个清瘦的影子随即倒下,瑟瑟发抖。 思齐提剑望去,抖抖索索的,胆子真小。 再看看脸,那日好像见过,是姐姐的一个面首。 “王太浪?你是小日从东瀛来的?” “我是云中人,云中王太浪!”王太浪见是那日来过的南阳公主,也大了些胆子,爬着到了思齐的脚边,眼泪汪汪,“殿下,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云中人起个这么怪的名字作甚?还有,姐姐他们已经被抓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 “回殿下的话,他们来的时候我肚子痛正在如厕,躲在茅厕里,所以没被发现——” 那王太浪遇到南阳,如久旱逢甘霖,眼泪止都止不住。 但一望后,看到的却是黑压压的士兵,胆子瞬间又被吓破了。 “啊啊啊——殿下——啊啊啊——”只剩下鬼叫。 “别叫了!” 思齐吼了一声,提起剑,直接刺向王太浪的双腿。 “啊——殿下——”王太浪面目狰狞,鬼叫变成了哀嚎。 “留你在这里,我始终不放心,刺了你的双腿,你就走不了。”思齐说着,又是灵机一动,直接拍晕了王太浪,指挥两个士兵把王太浪的身体搬到假山掩埋起来。 这样就不用怕王太浪出去乱说了。 稍作休息,思齐便带着众人往外冲。 快到大门时,思齐吹了三个口哨,这是她和寒云约定的信号。 三声口哨过后,外面明显有了骚动,脚步声越来越来大,还有马匹嘶叫的声音,余光往上一瞥,遮天蔽日的鸽子大军席卷而来,让人直呼好家伙。 思齐略有些惊讶,这寒云真实的身份是鸽子王吧! 顾不得多想,思齐在外面骚动了会,便着人撞开门,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外面的禁军正在应对不知从哪里来的鸽子,何曾想到后面还有吓人的一幕。 只见门被撞开,后面是一个妙龄少女,凶神恶煞地提着长剑,大步流星地冲了出来,其后面更是不得了,是密密麻麻的士兵,个个人高马大,身穿铠甲,看上去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他们挣扎着,想要上前阻拦这群不知道从哪里的“神兵”。 无奈,被鸽子阻挡住,寸步难行。 拔出刀剑,砍杀鸽子,也毫无用处,还有一大群鸽子正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他们不得已陷入了苦战。 思齐很顺利地带人冲出了咸平府。 现在,她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将要走出大明宫的公孙。 这长安城内有两个重要的宫殿,一曰大明宫,是新的皇宫,一应大小事务与皇帝嫔妃等人的起居都在那里进行,三部也都搬到了那里办公。还有一个便是原来的宫殿太极宫,像尚书省c掖庭局c太常寺等部门便还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随之搬到新的宫殿。 刑部隶属尚书省管辖,也没有搬迁。 据寒云的鸽子情报,公孙会在中书省处理完事情后,再到刑部督查齐彬一案。 朱雀大街便是必经之路。 摸清了路,思齐迈开双腿,越跑越有劲儿,竟甩开了身后的一帮老爷们。 突然,寒云驾着马车出现在她的旁边,向她伸出援手,“殿下,上车!” “我还能跑!我要跟兄弟们同甘共苦!”思齐不服输,她还能跑! 但有些累了,也全是靠意志在坚持。 寒云喊道:“殿下,你跑过去了,没劲儿,可怎么指挥这些兄弟们?根据我的鸽子的情报,公孙还没有出玄武门,我们可以加快速度赶到那儿埋伏!” “寒云!我带一队,你带一队!你驾着马车快,带着人,还有我的令牌,先去尚书省那条街上埋伏!我在街口等着,我们前后夹击,争取今日结果了公孙老贼!” 思齐将自己怀里的令牌扔给了寒云,同时又加快了步伐,与后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命令道:“其中一队,跟着马车走,找好埋伏的地点!等到公孙的车队一到,我们前后夹击。” 又对寒云道:“若是尚书省的那些人盘问你,你就亮出我的牌子,说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来协查办案,他们都是文官,尚书省内没有几个士兵,构不成威胁!前面遇到执金吾,直接发动你的鸽子大军,让他们自顾不暇!” “是,殿下,你也要当心啊。”寒云连忙驱赶马车,带领其中一队,前往尚书省所在的街口埋伏。 思齐则继续带人奔跑。 此时此刻的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越跑越快。 后面的士兵们见带头的公主,个头不高,腿也不长,提着长剑,跑得倒挺快,一点也看不出娇生惯养的样子。 有了思齐这个好的榜样,众人们也都充满了力量。 思齐边跑便想起了在校的晨跑,总觉得这样有些许单调,不由得扭头往后看:“我们在心里默念一二一,一二一,这样会更有节奏感,也不会觉得累了,跑个五公里都没有问题!” 这新鲜的提议让众人们都记在心里。 开始在心里默念公主刚才所说的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一!一二一!” 这支队伍,跑得越来越起劲,也越来越整齐。 第六十六章:实施计划 旁边经过的百姓也不敢抬头多望,看着整齐的容色,只道是朝廷军在城内进行巡逻,不敢多做想法。 大胆一些的人呢,使劲儿张望这支奇怪的队伍。 再看一看,前面,好像是一个女子带队呢。 细看看,这好像是他们的南阳公主!不,现在应当是南阳长公主了! 长安城里的百姓大都对南阳公主印象深刻,这个公主经常“与民同乐”,与老百姓们“打成一片”,是他们最容易接触到的皇室成员。 今日见到公主带队巡逻,心中都大为惊诧。 等到队伍走远了,才敢小声议论纷纷。 “老张,你看今天的日头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确定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还是从东边出来的,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从老地方落下去喽。” “那真是南阳长公主吗?” “是不是跟她长得一样的人啊?她平时连下个马车都要人当凳子,说木凳子硌脚,今个儿怎么就跑这么快?” “不祥之兆啊!大凶!” 思齐很有干劲地带人火速前往尚书省所在的街口,命令众人在后面站立休息。 她也倚着旁边一根柱子,喘口气。 这不练不行啊,跑了没两里地,她就上气不接下气。 正休息着,最为警觉的还是那个领头的人。 竖起耳朵,稍微一听,便知道前方有不少人来了。 贴在地上一听,已经可以确定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殿下——”他小声招呼着思齐,思齐赶忙从柱子边上弹跳下来,“来了?” “嗯,听着大概有五十人左右。” “调整状态,准备战斗!听我指挥”思齐心里有些嘀咕,又小声对那个领头的人道,“必要时,你指挥也行。” “遵命,殿下!”那人连忙回道。 部署完毕,便有一队人马缓缓驶来。 思齐瞪大双眼,精神抖擞,内心已经在倒计时,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个罪人抓住。 彼时日头当空,对面的人影也被拉长,思齐徐徐盯着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那影子停了下来。 思齐陡然抬头望去,公孙骑着一匹瘦弱的马,在最当中,旁边是中书省的官员,叫什么不知道,再左边呢则是执金吾郭聪,后面跟着的是一小撮巡逻都城的禁军卫队。 两队人马相遇,伊始都有些默然。 那公孙旁边的官员率先说话了,“前方来者何人?” 公孙冷冷地看了一眼,替思齐回答了,“来者可是南阳长公主殿下?” 思齐不答,背在后面的手,不停地动弹,暗示后面的人做好准备。 “殿下有何事?后面是什么人?”公孙感到一丝丝不妙的气息,但为了宰相的威严,还是不动声色,悄悄地让中书省的官员往前护住自己,又让执金吾郭聪前去查看。 郭聪得令,策马来到南阳面前,翻身下马,躬身行礼,“殿下,您——这是何意?他们是谁?缘何穿的是京城维备守军的衣服?” 思齐仍是不答,身后的手做了一个“一锤定音”的姿势。 突然,郭聪只觉得一阵“刷刷”声响起,大声叫着不好,往后望去,只见正中央的公孙已经中箭,缓缓倒下来,一头栽到了地上,后面的卫队也有些慌乱,旁边的中书省官员更是吓得跌下马,大喊大叫,“护驾!有刺客!” 思齐从身后拔出剑,直接架到了郭聪的脖子上,冷冷道:“让他们都不许后退!过来我这边!否则我就杀了你!” “殿下,你是要谋反吗?” “何以见得我是谋反?我只是在替天行道,诛杀国贼罢了!你的令牌拿过来!”思齐喊道。 郭聪毫无反应,只是命令卫队不要乱动。 那中书省的官员趴在公孙身边,仍是大喊:“宰相大人!” “不给吗?你也要助纣为虐吗?他是一个国贼,何以要如此真心保他?我已经接到了陛下的谕旨,诛杀公孙,严惩国贼,如有违者,先斩后奏!”思齐咬牙说着,便要挥舞宝剑砍向郭聪。 郭聪不慌不忙,一个闪身,躲过了思齐的剑。 旁边的士兵见公主要吃亏,忙冲上来,将郭聪乱刀砍死,又取下他腰间的令牌,呈给思齐。 思齐只朝天上吹了两声口哨,后面的雪柳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殿下,你们跑得太快了——”雪柳捂着肚子,差点 跌坐在地上。 “雪柳,你拿着这令牌,快到建福城门那儿,就说是执金吾郭聪大人的命令,关闭城门!”思齐将令牌扔给了雪柳,“来十个人跟雪柳一起去!” “啊?”雪柳一听还要跑,顿时有些崩溃,但看着双方的人马,个个眉头紧皱,再看地上已经被乱刀砍死的郭聪,顿时有了力气,带着十个人,立马往建福门方向冲去。 思齐又命人将公孙抓住,亲自押到尚书省门前。 早已在那儿埋伏好的寒云出来接应思齐,又命人堵住这一条街,关上尚书省等部门的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思齐看着身中数箭的公孙,已经伤势很重,流血过多,像个失败的狮王,再也没有什么力气,但一想起他所作的种种,又觉得他十分可怕,要是再晚一步,这般落魄的便是她了。 “寒云,你好生看着他,这附近若有个医馆,便找个大夫来,装装样子看着他——”思齐吩咐着。 那躺在地上的公孙奄奄一息,手臂垂起,嘴唇上下碰撞,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我——救我——我不是宰相——” 尽管这边情况已经有些混乱,她所带来的兵跟那一小撮巡逻京城的卫队起了冲突,双方正在火并,声音也吵闹起来,但不妨碍她那好使的耳朵。 她一下就听到了这虚弱的声音,心里一惊,忙蹲下身子,将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逼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是真的宰相大人,我只是一个替身——宰相大人他现在还在中书省,因身子疲倦,便让我代他来一趟——”那倒在地上的假公孙艰难地道。 遭了! 他还活着! “寒云,你先派一小队人马,守住尚书省的大门,事成以前,不准任何人出来,出来一个砍死一个!你跟我立马去中书省!”思齐道。 第六十七章:实施计划(2) 思齐给躺在地上的假公孙补了一刀,让他真真切切地上了西天,毕竟流血而亡对一个人太过残忍,还是一刀下去比较干净。 寒云又派鸽子大军前去侦查。 果然看到中书省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公孙。 思齐忙带人赶往大明宫的中书省,出来街道,只见那些守城的卫队士兵已被解决掉,横尸街口。 思齐不免对姐姐豢养的这些人颇为赞赏,看来个个孔武有力,武功高强,一身的腱子肉不是白长的,比都城巡逻的人强多了。 “兄弟们,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中书省!逆贼就在那里,抓到逆贼,活口也行,尸体也行,只有把他握在我们的手中,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而且我们要快!若是被老贼知道了,便会调动城外的军队,向我们反扑,这种情况,我们不能任其发生!所有人跟我走!” 思齐进行了一番动员,再看了眼尚书省的大门,门口紧闭,但已经可以听到里面人躁动的声音,一会儿又没有了,随后响起的声音很是熟悉,好像是刑部侍郎左伦的声音。 但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提着沾过血的剑,带着人就往东北角的大明宫跑去。 思齐在前,步伐轻快,身后的士兵军容抖擞,一路跑过去,遇见的百姓只当是巡城的卫队,没有多加疑惑。 一行人顺利地到达丹凤街。 往前望去,便是通往朝廷的行政中心大明宫的正门——丹凤门。 丹凤门高大威严,罗列着许多守城的士兵。 思齐想好说辞,不慌不忙地带头朝丹凤门前进。 还没有靠近,便被士兵制止。 “什么人?” “我是南阳,有事要禀报各位宰相大人。” 思齐边回答,边带人推进,她不能浪费每一分钟。 过来询问的士兵也边走边劝道:“殿下,有何事,小人可以转告各位宰相大人,还望殿下——” “那事不是你能转达的了的——” 思齐已经带人抵达丹凤门前。 肉眼可见,这里的士兵要强壮些,个个高大,也很谨慎,看到她过来,个个绷紧了神经,虎视眈眈地望向思齐。 “殿下,您不可以进去,您后面跟着的这些是什么人,我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又过来一个面容严肃的士兵,伸出手,示意思齐等人停下。 思齐没有去看他,直接将已经沾了血的剑横在那人的面前,冷冷道:“后面乃是执金吾卫队,我们在街上相遇了,便一块赶来。陛下曾授予我可以随时进宫的旨意,你们不知道吗?给我闪开!” 那士兵也无惧色,回答的直截了当。 “殿下,陛下是有此旨意,但是没说可以带着这么多人进去这些人,末将从未见过,而且今日是郭聪将军带人出去的,还没有到归来的时辰,末将也没有见到郭聪将军,恕末将不能放行。” 思齐往后挑了挑眉头,示意众人跟她继续前进。 守城的士兵也不敢含糊,个个拔出刀剑,用以来阻拦想要进去的思齐等人。 思齐皱起眉头,含着怒气,带着五分的威严,道:“我乃是当今圣上的姐姐,你们当着我的面,剑拔弩张,是要造反吗?” “殿下您带着这么多人进去,末将不能答应——” “放肆!”思齐直接用剑刺向挡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旋即面无表情地拔了出来,“这是陛下赐给我的宝剑,任何品阶,先斩后奏,亦可株连九族!如今我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要讨伐国贼,需要与宰相大人商量,所以才带着执金吾的卫队,赶来大明宫。你们还不快给我放行,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思齐像模像样的拿出一面金牌,振振有词,“此乃天子令牌,见此牌如见天子,不得阻拦!不止本殿收到了诛杀国贼的命令,外地的魏王也收到了,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还要阻拦吗?” 守城的士兵看了看士兵,面露难色,他们无法分辨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又看看已经受伤倒地的伙伴,进退两难,这脚不知道往哪里迈。 寒云吹了几声口哨,召来一大片鸽子,盘旋在守城的士兵头上,到处抓挠他们露出来的脸蛋。 “你们快去抓鸽子吧!”思齐喊道。 直接带人推搡开挡在面前的人,在鸽子的协助下,带领众人冲进了丹凤门,等到人全部进来,思齐又命人关紧丹凤门。 紧接着,便带人在御道上狂奔,越过鼓楼,穿过昭庆门,直奔中书省。 一路上所遇到的守兵想要过来阻止,都被寒云的鸽子召唤术,挡 住了去路。 一伙人顺利地进入了第二道宫墙,整个朝廷的行政区。 进入昭庆门,思齐便命一部分人将这附近的门全部占住,不许一个人进入。 她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中书省,控制了一些在中书省院子里的人。 他们正要出去,看到大伙的士兵,吓得掉头就跑,可惜为时已晚,已经被士兵抓住,羁押在原地。 有的人还在试图奔跑,大喊大叫:“有人谋反了!” 跟进来的拿着弓弩的士兵,一箭一个,“刷刷”声齐响,有的人直接被钉在了地上,有的被顶到了柱子上,白眼一翻,死了。 在思齐的安排下,士兵们将中书省c门下省团团围住,遇到反抗的,直接用刀砍死。 这吓坏了没有离开的文官,犹如惊弓之鸟,到处钻窜,可他们越跑,死的越快,这些士兵不认识什么官,不知道他们的品阶,只知道若有人不听话,胡乱走,只有一个字:死! “快去搜寻公孙!快抓住他!”思齐喊道。 有的文官听到这一声,来了兴致,连忙跪地喊道:“中书令在门下省议事堂!” 声音此起彼伏,思齐望去,不止一个人在喊。 思齐忙带人赶往门下省,其余中书省的官员都被关在中书省的院子里,由士兵把守。 思齐也多了个心眼,没有全面相信这些文官的话,留下寒云代替自己仔细搜寻中书省的每一个角落。 第六十八章:实施计划(3) 她带人冲到门下省,遇到的也都是惊慌的文官,大呼小叫,士兵们大都没有耐心,见到拦路的,喊叫的,一一砍杀,没有留下几个活口。 思齐大声喊叫,试图制止杀戮。 可这帮人已经红眼,哪里能听到思齐的喊声? 有的人越是看到血,越是兴奋。 思齐无奈,只得带着一小队还听话的人,赶到门下省的议事堂。 见大门紧闭,士兵一脚踹开了议事堂的大门,思齐带人赶忙进入,只见这里也满是文官,个个趴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公孙在哪里?”几个士兵大喊大叫。 思齐制止了喊声,命人将这些在屋子里的文官全部汇集起来,又命人在议事堂里四处搜寻。 士兵得令,一个个抓起躲在桌子底下的文官,粗暴地提溜到一边,推到桌子,让这些文官们围成一个圈,依次跪好。 几个士兵提着刀剑,四处搜寻公孙和其他人的身影。 突然,一个士兵“哇”地叫了一声,思齐忙看过去,只见那名士兵轰然倒地,从旁边钻出来一个矫健的身影,拿着剑,又接连砍伤了三名士兵,并试图朝后门的方向跑去。 思齐忙大喊一声:“抓住他!他就是公孙!” 并呼喊门外的弓箭手,弓箭手赶忙进来,对着思齐手指的方向,连射了三箭,但都被公孙躲过,或是用剑打飞。 思齐趁着公孙在躲弓箭手射过去的剑,带着两名士兵,分成三路,进行包抄。 “受死吧!” 她以最快的速度,挥舞着宝剑,朝公孙砍去。 公孙看到凶狠至极的南阳,从未见过她如此狠厉的模样,微微一惊,但很快便躲过了思齐的攻击。 思齐的剑砍到了一旁的墙壁上,思齐连忙转着圈子挥舞宝剑,不让公孙有一点机会靠近自己。 公孙也没有恋战的心思,躲过了思齐的剑,本想擒住思齐,号令那些士兵,一念之间,却也觉得抓不住南阳,那些士兵未必很听话,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朝后门跑去。 思齐哪里肯放过公孙? 呼喊着提剑冲了过去,用尽全力,劈向公孙。 公孙虽然年过五十,但自小身体健壮,又是杀猪起家,对这些场面丝毫不惧怕。 他躲过了南阳的一次袭击,见南阳卷土重来,便立马转身,予以还击。 他挥舞着宝剑,抵上了思齐的剑,两人的剑交缠在一起,思齐用力想要压住公孙,却纹丝不动。 僵持下去,只怕会对自己不利。 她忙道:“弓箭手!” 一边喊叫,让公孙分心,一边用脚大力踹向公孙的膝盖,公孙膝盖受到重力,大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思齐趁此机会,加大了力气与气势,使劲压着公孙的剑,使了一定的力气后,又突然抽回宝剑,伸出腿,再次踹向的另一个膝盖,公孙无力,双腿跪地,宝剑插在地上用力支撑着整个身体。 思齐忙翻滚到一边,“弓箭手!” 瞄准位置,找准时机的弓箭手,搭弓射箭,三箭齐发,直刷刷地朝公孙射来。 公孙大喊一声,躲过了前面两箭。 在他要拔出宝剑,打飞第三箭的时候,又有三支箭从旁边射来,直中公孙的肋骨,公孙没有躲闪,直直中箭,正面而来的第三箭也没能躲过去,被射中了脑门。 霎时,公孙挺了挺身子,伸出手指着跪地的南阳,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思齐没有功夫看他的唇语,连忙上前又补了一刀,狠狠地插中了他的大腿,“看你还往哪里跑!” 一剑拔出,血也溅了思齐一身。 公孙发出最后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一声,有悲哀,也有不甘。 思齐冲着后面的士兵,道:“收尸,收兵!”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这些士兵停止杀戮。 再次巡视这门下省c中书省以及沿途得到道路,处处都是官员的尸首,血流满地。 现在,重要人物已经杀死,公孙所提拔的那些官员也大都杀死了。 当然会有无辜的人惨死,但思齐认为这是无法避免的,一件事情,总会有无辜的人流血,她失败了,她也会流血,她的原主会在无间地狱里,永受折磨。 思齐命人把尸体排列整齐,命令众人不许乱动,现在她要走“合法的程序”了。 她让寒云在此守着,约束好士兵。 自己带着一小撮人马,穿过延英门,进入第三道宫墙 ,也就是后宫区。 穿过延英门,便能看到很多慌张的宦官,思齐叫住了他们。 “殿下——” “陛下在哪儿?” “陛下就在旁边的思政殿,正在与尚书令c太傅商讨国事。” “你们不要随意进出了,快去叫庆覃来见我。” “庆覃内常侍现在刑部,恐怕一时半会过不来了。奴婢这就去刑部催——” “罢了!外面都是死尸,你们过去不安全!你们听我命令,赶快命令各门关闭,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然后再去看看太后在哪儿,好生看着太后,保护太后,不准太后踏出宫门半步!速速去也!”思齐挥舞着带血的宝剑,恫吓这些宦官。 这些宦官胆子本来就小,看到思齐满身是血,还提着带血的宝剑,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思齐说话,他们哪里敢不听? 个个答声是,屁滚尿流地跑去办事。 思齐则带着人火速赶往旁边的思政殿。 思政殿就在延英门不远,思齐很快便到了。 她也遇到了阻拦的守卫,都被她一声吓退,“我是皇帝之姐,奉命入宫觐见陛下!” 守卫见她怒气冲冲,个个只是虚张声势,张着手臂,都让思齐等人过去了。 思齐提着宝剑火速跑进思政殿,让跟随自己来的士兵在大殿守候。 在里面商议国事的思玄等人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期间也有文官死里逃生,跑到内宫禀报。 思玄听到是姐姐,大为放心,只是说他报的是谎话,不让人去阻拦,仍坐在思政殿里,与尚书令c太傅心平气和地谈论国事。 听到姐姐的声音,思玄连忙跑下座位,去迎接姐姐。 可当他看到姐姐思齐满身的血迹,吓得捂住了嘴,呆立当场。 “姐姐——你受伤了?” 第六十九章:按部就班 思齐按部就班,跪下来,痛哭流涕,“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尚书令和太傅也慢悠悠赶过来,向思齐行礼,同样也对思齐的这身装束很是诧异。 “殿下——您——” 思齐仰面痛哭,道:“今日我接到密报,说是国舅公孙有谋反之心,只待今日午时动手,诱骗陛下出宫,再让人当街袭击,只说是有人密谋,和上次礼佛袭击诸侯王,和那次夜里袭击臣是一样的事情,等陛下没了,他再找个年纪小的,扶上皇位,便于控制——他嫌弃陛下年纪大了,不听话了!” 思玄身子一晃,差点晕倒,但强大的自制力让他保持了这份冷静,他恢复了正常的容色,问道:“说下去。” 思齐便又假惺惺的哭道。 “臣听到这个消息,万般震惊,不敢相信,但这关系到陛下的安危以及江山社稷的稳定,臣只好先下手为强,带了执金吾将军的兵,来到中书省,将那逆贼公孙抓住,期间他百般反抗,为了没有闪失,臣便令人射死了他——臣有罪,没能第一时间禀报陛下,擅自做主,诛杀国贼,还望陛下降罪。” 思玄听到公孙已死,大喜过望,但面上还是伪装的不错,皱紧了眉头,叹了几口气,道:“国舅糊涂啊!竟然要废主令立新君,当真辜负了先皇的托付之心啊。” 又亲自扶姐姐思齐起来,安慰道:“姐姐勿用自责,姐姐都是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啊。” 说完几句场面话,思玄立即向旁边的尚书令和太傅发出指令。 “尚书令大人,现在局势未稳,还需您前去安抚一下,将那国贼的尸首拉到城门外,然后命令城门关紧,不许人进出,再着人去军中,维稳军心。” 又对太傅道:“太傅老大人,朕要下一道旨,还望您能给斧正则个。” 老太傅知道年轻的皇帝要下什么旨意,不慌不忙道:“陛下,现下稳住人心,抓拿乱党才是第一要务。请陛下分别下几道圣旨,抓拿城内的公孙一家,再让人去军中维稳人心,悄然哄骗其几个亲信,就地杀死,然后再下圣旨,昭告天下,就说国舅公孙不自量力,固步自封,企图废除皇帝,谋反叛乱,今已被抓拿,请各地百姓协助追查公孙剩余的族人,可领赏金。” 思玄点点头,道:“就按太傅说的办吧。” 牢牢抓住姐姐思齐的手,眼里流露的情感似乎在说姐姐辛苦了。 思齐顾不得解读弟弟眼中的意思,连忙再躬身行礼,“我去让他们退兵。陛下先在宫里等候,再着禁军好生封闭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思玄没有阻拦,只是说了句:“姐姐小心。” 思齐点点头,率先离开了大殿。 思玄目送着两位老臣离去,叫来李岩,淡淡道:“去派人告诉太后发生了什么,让太后看着办吧。也告诉皇后,让她自己选一条路。” 李岩瞬间参透了思玄的意思,道:“遵命。” 思齐跑出大殿,嘱咐殿外的守军守护好陛下,自己带着人赶往已经一片狼藉的中书省和门下省。 在两省穿梭,归拢士兵的思齐看到一具具尸体横卧在那儿,公孙那中了箭的尸体格外受到优待,被放在了门下省的门口。 她确认了下,公孙确实死了,方才离开。 将归拢好的士兵交给寒云,并且把那把在门前给士兵看过的宝剑也一并交给了寒云,“你先带领兄弟们回咸平府,藏到地底下。” 又对领头的人道:“先让兄弟们回去休息休息,明日封赏。” “那咸平殿下呢?”那领头的人问道。 “事情已经成功,姐姐一定会被放出来,若是他们不放姐姐,我领你们去闯大牢,就是触犯天条,也要把姐姐救出来!” 思齐拍拍胸脯,连连保证。 目前最大的隐患已经除掉,接下来就是走走流程的事情了。 寒云带着士兵们按照原路,快速返回,思齐则留在门下省前,等待前来处理事情的尚书令。 年事已高的尚书令在宦官的搀扶下,来到门下c中书两省,只见到满地上都是残破不堪的尸体,往院子里一瞅,各个房间的门大开,到处都是血迹与毁弃的文书,顿时心疼。 又看到门下省门前公孙的尸体,更是吓得两眼一翻,差点背过去。 还是几个宦官眼尖,扶住了年老的尚书令。 尚书令内心只道是造孽,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公主思齐,那一身的血迹,不敢多看一眼。 思齐忙上前一步,尚书令看见血就眼晕,连忙后退了一步,嘴上说道:“ 殿下——” “您快安排人啊——”思齐着急地说,“再不快点可就晚了。” 公孙在朝多年,也有不少亲信,并且把他们大都提拔到都城来,个个品阶不低,尤其是中书省c门下省,几乎都是公孙的人,现在经过了这么一次清洗,省了不少事。 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驻扎在城外的士兵们,那里面不少将领是公孙提拔起来的,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将领,在结束不久的八王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从无名之辈成功跻身年轻的将军,公孙对他们来说是有知遇之恩的。 现在已经将公孙杀死,那么就要利用此时不发达的通讯,打好时间差,迷惑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没有后顾之忧。 看尚书令这副垂垂老矣的模样,思齐恨不得自己上! 尚书令不敢马虎,连忙命令身边的宦官:“快去通知兵部尚书前来见我!” 思齐直接道:“我去通报,还望大人给我个手谕,让我在六部可以畅通无阻。” 尚书令撑着身子勉强说道:“此去凶险,殿下还是待在城里吧,老夫前去即可。” 走了几步,晃晃悠悠。 思齐看不下去了,道:“大人的身子看来不方便,这样吧,我先去兵部,而后与尚书同行,您看可否?” 尚书令深知时机的重要性,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但若让长公主前去,也不是很妥当。 第七十章:按部就班(2) 思齐瞅着尚书令有为难之色,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从尚书令腰间拽下一块令牌,拱手道:“尚书令大人便在城内好生休养,保护好陛下即可。” 说完便要走,刚走了两步,又后退了回来,沉着脸面向尚书令,“必要时,我会和尚书将他们诱骗到午门前,还望尚书令早早安排弓箭手在午门上等候,听我命令,万箭齐发!” 说罢,带了两个内侍省的小宦官,朝宫外走去。 这次她没有从丹凤门离开,而是走了西门,出了西门,只见有一辆马车在那儿等着,思齐上前一看,这是自己府中的马夫,问他,他说是寒云让他在这儿等候,说等会殿下可能会出宫来。 思齐心里说了声好家伙,旋即带着两个小宦官上了马车,朝六部所在的地方行驶。 经过丹凤门,只见那儿也停着几辆马车。 思齐想,应该也是寒云让停在那儿的,这样她无论从哪个门出来,都有人接应。 再看看盘旋在丹凤门上的鸽子们,也逐渐散开,那些守门的士兵也在慢慢恢复混乱的神志。 到了尚书省所在的那条街。 思齐发现寒云还带着一批人守在那里。 忙跟过去问道:“不是让你带人回去吗?” “我在这儿等候公主,让他们先行回去了,我想公主您应该需要人马。”寒云恭敬地说道。 思齐想想也是,自己要出城抓拿那几个与公孙关系好的将领,可不得需要人马吗? 本来想用元宝等人训练的家丁,现在想想行不通,他们怎么能跟姐姐训练的兵士相提并论呢? 姐姐所训练的这些兵士比皇家卫队都厉害啊,刚才冲进宫去,几乎没有死伤。 思齐粗略点了下人数,大致有百十号人,心中有数,点了点头,随即便命人向前驱使,前往兵部。 为了便于管辖,尚书省所在地及六部所在地,都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 走过刑部门前,思齐只听到门后的声音不断,但不是很混乱,是很有秩序的声音。 也可以听出来,是左伦在维持秩序,阻止里面的人出来。 思齐使了个眼色,命人继续严加看守,自己带着两名内侍省的宦官,还有尚书令的腰牌,前往兵部。 兵部这儿也被人士兵围上,大门紧紧关上,院墙上插着三三两两的箭,似乎在向里面的人昭示一种强大的力量,逼迫里面的人不敢予以反抗。 思齐命人闪开一条道,她蹦下车来,使人推开兵部的大门。 一推门,迎接她的是一具死尸,死相狰狞,一片的脸已经被砍掉,手里却还死死握着长矛,倒在地上。 思齐轻轻叹息,说了声安息吧,继续往里面走。 “兵部尚书何在?陛下有令,特命我来传令,速速出来听旨!” 思齐边走边大声喊。 后面的士兵也紧随其后,拿着武器护送思齐。 思齐喊了两三声,就看到一个半百老人,从后院里急急跑来。 他一见到思齐,便躬身行礼,“兵部尚书何秉参见长公主殿下,聆听陛下谕旨,陛下万岁。” 思齐把尚书令的腰牌展示给他看了,一点废话也不多说,“走,我们去城外,有几个人被御史台的人弹劾了,说他们草菅人命,阴狠毒辣,对待百姓如对待仇敌。陛下及诸位宰相大人决定,那几个人不能再任职军中,需要彻查,把他们送到刑部去!还望尚书大人与我同行。” 兵部尚书很是诧异为何是南阳长公主前来传令,且还是口谕的方式。 再看看其身后满院子的士兵,在朝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城中出了大变故,这变故的主导人很有可能便是眼前这位身上带血的南阳长公主。 而长公主嘴里的诸位宰相大人,只怕也有几位不存在了。 刚刚是一场事变,一场流血的事变,长安城的天终究是变了。 兵部尚书何秉不敢马虎,整了整衣冠,命人赶快去取虎符来,并对思齐解释:“没有虎符,他们不会来朝。” 思齐点点头,等兵部尚书拿来虎符,便催促赶快上车。 上车以后,思齐命令马夫尽快赶车,经过刑部时,她鬼使神差地往车外看了眼,只见刑部的门已经被里面人撬开,留了一点缝,一个人死命地钻了出来,也正好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是刑部侍郎左伦。 她也看到了左伦的脸,有些灰溜溜的,甚至有些好笑。 左伦抬头正好看到坐车探出头来的南阳,又看到坐在 其旁边的人露出了半个脸,立马便缩了回去。 “殿下,快下车!”左伦拼命喊着,不顾后面还有人在拉扯,挣开后面士兵的手,一下攀住了正在行走的马车,吓得马夫赶快勒住马,心惊胆战,真是,当南阳长公主的马夫太危险了,真是用命换钱啊,死了好几个了,数他命大,还没死,这么估计,也快了。 左伦这一横冲直撞,把车内的思齐等人也撞得人仰马翻,尤其是兵部尚书何秉,直接一头撞地,嚎叫不断。 思齐忙让还未回过神的小宦官去扶兵部尚书何秉。 小宦官还没有来得起起来,倒在地上的左伦立马起来,上车,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出现在思齐的眼前。 “殿下——” “左伦?你——”思齐瞪着眼睛,只见左伦的裤子都被人扒下来半截,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殿下——这个何秉,是公孙的人,您可不能跟他一辆车——”左伦快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思齐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惊叹自己的情报不准吗? 派出去的人暗里把朝廷上大部分人,主要的官员都摸透了,在她看来,这个兵部尚书何秉既不与公孙往来,也不与他的同伙交往,可谓是非常干净。难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躺在地上的兵部尚书何秉终究是自己慢慢腾挪起来,望着年轻生猛,血气方刚的刑部侍郎左伦,叹了口气,“后生此言差矣,老夫何曾是国舅的党羽?老夫历经三朝,从来就不是哪个大臣的党羽,也没有自己的同盟,老夫是太祖皇帝当年钦点的进士第一名,是天子的门生,不屑与哪一个人为伍,老夫只是陛下的臣子,再无其他身份。” 第七十一章:按部就班(3) “可你从不违逆公孙的命令。” “那不是命令,而是筹谋,是为了这天下的筹谋,老夫也略微说一句殿下不喜欢的话,公孙该杀,但他做的确实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陛下安稳啊。”何秉虚晃一下,跌坐在座位上。 思齐翻着白眼,听着这些话,只是道:“准备走!” 又对左伦道:“你留下来,帮我看管长安城,我若不能活着回来,还望你们能保护陛下,顺便帮我报仇。” 左伦急道:“请让臣也随殿下一同去。” “后方也很重要,刚才是你在维护这里面的秩序吧?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思齐一笑,突然上前,直接将左伦推到了车下面,命令马夫直接前进,一往无前。 左伦被踹下车,好在提前护住头,没有受伤。 而他此时也无心其他,满眼都是公主的车马离开的影子。 愣了会,才恢复原样,重振精神,帮忙维护这条街的秩序。 这里都是六部的官员,经历了刚才那场惊吓,都听到了声音,现在又被关在院子里,不准出来,探出头来,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士兵,个个心里发慌。 左伦左右思量,想着自己该如何安抚这些人呢? 这里面的声音又开始起来了—— “放我们出去!” “你们是谁!无故羁押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左伦见状,只得大喊一声,“陛下有密令——” 话音一出,声音全部停止。 他也停止了说话。 暂时还没有想好理由。 —— 思齐坐在车上,一个劲儿地让马夫快点。 马夫不敢怠慢,只得扬鞭,迫使马更快些。 思齐心不在焉地朝窗外望去,只见路上少了很多行人,一路上没有遇到几个人,附近的商户也都大门紧闭,像是及时嗅到了可怕的气息。 她想,生活在首都的人敏感度就是高,早早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关门掩户。 经过府邸那条街前,她看到寒云正在街口等着,手里还拿着披风。 她忙让马夫停下。 行驶飞快的马车突然停下,再次晃得车厢内的人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思齐却如履平地,走出车厢,问道:“寒云,那些人呢?” “殿下,我都已经安置好了,也关上了门,我是特地来给殿下送衣服的,殿下这身行头,不便出城。” 寒云说着,边把衣服扔给了思齐。 思齐接衣服的同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上,下裙全是血,包括上衣,也有喷溅式的血迹。 她忙披上披风,将这身沾满血的衣服掩盖好。 又对寒云道:“你带着我的令牌,进宫保护陛下吧。” 寒云走过来,道:“陛下有禁军保护,我也一直让鸽子们守在皇宫的天空上,若是陛下有丝毫危险,它们都会拼了命保护陛下。” “你的鸽子倒是比机器人还管用。”思齐在情绪稍微放松下来了,又开始怀疑寒云这些鸽子们的能力——为何如此好用,挥之即来?还能协调作战,以一当十?真的不是鸽子形状的机器人吗?寒云真的不是一个有故事的青年吗? 寒云道:“殿下,寒云想,还是先保护您吧。” “我没有陛下重要,你还是去保护陛下吧,那些禁军,还有宫里的那些人,也不见得靠谱。” “他们若是不向着陛下,殿下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攻进去,还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们都是忠于陛下的。陛下是天子,天子有威严,他们不敢怎么样。”寒云道。 “上来吧,那群人若是敢动陛下,我要了他们的脑袋!” 思齐挥挥袖子,进入车厢,寒云也快速跟了过来。 车厢内,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寒云便席地而坐。 一个被震得头晕的小宦官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给寒云让座,寒云却笑着拒绝了。 到了建福门,思齐亲自走出车厢,直起身子,朝城门上喊话。 “我奉陛下之命,尚书令之托,要携兵部尚书出城办事,尔等速开城门,切勿耽误了时机!” 城门上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瞅了瞅南阳长公主,熟客,经常闹事的主,不敢不开,犹豫了一下。 被还站在城门上的雪柳催了,“快点啊,长公主来了,你们都不开门,谁来开门啊?” 这一催,倒是催开了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思齐进入车厢,马夫赶着马车通过。 出了长安城,不远处,思齐看到元宝等人四散在这附近,装作附近的村民,在小心地张望,她看了眼元宝,元宝也看了眼她,两人心领神会似的,都点了点头,回报平安。 城外五十里地,便是骠骑将军文德的驻扎营地。 思齐捋了捋得来的情报消息,军中呢这个骠骑将军文德与公孙的关系不错,可以视为公孙一党,另外还有几个品阶小的将军,如霍青等人,也与公孙关系不错,公孙对他们还有知遇之恩,这些人相对年轻,都是在镇压八王之乱中立下战功,得到了重视。 要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些人的手上可都掌握着兵权。 应当把这些人哄骗到城里,联合绞杀。 想到这儿,思齐拽了拽坐在地上的寒云,并且命令马车掉头,往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到了城门边,思齐让寒云下去,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了会。 而后寒云便叫开城门,独自进去。 思齐则重新上车,命令马夫赶快赶往营地。 年纪颇大的兵部尚书已经看清了思齐的打算,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叹的气让思齐由衷地觉得有些晦气。 “尚书大人为何叹气?” “为我大唐的江山社稷。” “尚书大人若是还为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便要更加配合陛下,将那些不法之人抓起来,送上断头台。” “殿下,无有可挽回的地步?我们要去的是军营,那里不是士兵,就是将军,而且是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 思齐睃了一眼,心里想的都是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对于朝臣们和百姓们来说,那些人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是有功之臣。 对于原主来说,那些人是杀害她亲人的刽子手。 对于她自己来说,这些人更是催命符,是不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 第七十二章:按部就班(4) 何秉又道:“大唐的江山社稷,可还要靠这些人来守护,北边的羯族和鲜卑,南边的诏族,西边的柏人都是不安分的主儿,我大唐的边陲,以及这广袤的中原大地,都需要他们啊。殿下何至于将他们赶紧杀绝?” “尚书大人误会了,我有什么能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公主,今日不过是为了我们大唐的江山社稷,诛杀国贼,我心愿已了,不会再生事端,今日,不过是想请将军们进城一叙,奖赏他们的功劳。”思齐淡淡道。 何秉又道:“殿下还需小心行事,搞不好,他们是要哗变的。” 思齐点点头,“多谢尚书大人的提醒。” 说话间,他们便到了魏桥,这里驻扎着五万大军,由文德将军亲自操练。 他们还没到军营,离那还有一里多地,便看到了高高的栅栏,有多位士兵把守。 他们的车被拦截了下来。 有士兵跑上前,做出禁止往前的动作,身子一动不动,没有让开的意思。 兵部尚书何秉掀开车帘,一字一句道:“我奉皇命而来,要见你们将军。” 小兵道:“原来是尚书大人,还请尚书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将军,若将军同意,便可让尚书大人进去。” 说罢,小兵踏着有力的步子走了。 随即上来几个手执长矛的小兵,先是躬身行礼,后用严肃的口气道:“尚书大人,小的们奉命检查马车以及您的随身物品。” 何秉刚想说话。 思齐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问道:“我也要接受你们的检查吗?” 几个小兵从未见过南阳,一见这车上有女人,脚步有些后退,脸色也变了,“大人,这车上怎会有女人?是我们文将军的家眷吗?” 几个小兵陷入了沉思,文将军的媳妇从来没来过啊,将军一直住在军营里,连家都不回。 怎么这时候家眷来了呢? 霍将军等人更不可能有媳妇了。 “这是南阳长公主。”何秉只得介绍了下思齐的身份,“长公主乃是代表了陛下前来慰问你们,也向各位将军问好,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缺的,将会由长公主亲自报与陛下,直接从国库里拨,不用使你们多多等待了。” 几个小兵面露喜色,连连谢恩,“多谢陛下厚待,多谢长公主大恩。” 说完了这话,几个小兵又是一脸严肃,“那么,请长公主c尚书大人一同接受检查,这是我们将军规定的,便是天子驾临,也得检查。” “嗯?”思齐倒是对这几个小兵,以及制定出这项规定的将军刮目相看。 一视同仁,不分尊卑,在军营就得按照军法来,不错,这样带出来的兵才是遵纪守法的好兵。 思齐笑道:“好,你们检查吧,你们将军啊是个好将军,能定出这样的规定,好!” 几个小兵忙谢恩:“多谢长公主夸奖,小的们会如实转告给将军。” 思齐和何秉等人很是配合的下了车,几个小兵先是拿着长矛在车上扫了扫,又是将马夫搜了个底朝天,又看了看尚书何秉的矮小的身躯,随后,目光落在了思齐脚边的土地上。 “” 虽然将军有硬性规定,每个来军营的都得搜,不能有例外。 可是将军没说过女人如何搜,面前的这个女人还是尊贵的女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他们连看都不能随便看,如何能搜呢? 几个小兵对视了一眼,难不成现在去找几个女人来帮忙? 正在这时,一队人马呼啸而过,从思齐的身边闪过去,带来微风阵阵,其中还裹挟着一股腥味。 思齐站稳,看了看,乃是一队打猎的士兵呼啸而过。 几个小兵忙道:“这是每十日一次的狩猎,为的是给军中的将士们改善改善伙食,将军说了,这样也可帮朝廷省点银子,不用户部拨款去买了。” 思齐点点头,再次赞赏。 一匹枣红马在众人面前停下了脚步,马蹄原地踢踏。 “吁——” 思齐张目望去,是一个白袍小将,浓眉大眼,面色较黑,气度不凡,坐骑枣红马,也是威风凛凛。 瞬间有些看直了眼,直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充满了野性的美。 “将军,您回来了——”几个小兵忙抱拳行礼。 “尚书大人,是您吗?”那年轻人翻身下马,向众人抱拳施礼。 何秉也回礼,“正是老夫,霍青将军狩猎辛苦了。” “不辛苦,哪里比得 上打敌人累呢?那些猎物对我来说,不过是池中之物。”霍青笑着,眼神慢慢转移到了旁边的女子身上。 只见这女子好生奇怪,天也还热,不算冷,竟然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毛病吗? “这位姑娘是?” “南阳长公主。”思齐清清嗓子,自报家门,越看越觉得这小将军与寒云简直是两个极端的美,一个黑,一个白,一个清秀,一个狂野,都很有气质比那些庸脂俗粉,矫揉造作的美男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长公主。”霍青哦哦点头,忽然意识过来,抱拳行礼,“霍青参见长公主殿下。” “将军辛苦了,早就听说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英姿非凡,将军他日定是国之柱石,万民景仰,我大唐能有将军,社稷之福,天下幸甚,陛下幸甚。”思齐微笑道。 霍青听了,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连连摆手,“殿下过誉了,末将不敢。” “殿下今日如何会来军营啊?”霍青切入正题。 “我来乃是代表陛下,看视诸位将军,并且请诸位将军入城一叙,好当面与陛下交谈,让别人来,总归代表不了陛下的诚意。” 何秉接话道:“还有为了视察一下军容可否齐整,可有没有一些违纪的现象,都好一起报与陛下。” 霍青点头,何秉说的这些他熟,兵部老是来人检查,说是看看军营有没有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现象,还有为了检查士兵有没有松懈等等。 长公主来确实是第一次,看来陛下非常有诚意啊。 第七十二章:赚入城中 南阳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让亲姐姐来,足以彰显陛下对他们的重视程度。 霍青随即张开手臂,邀请思齐及何秉入内。 一个小兵悄悄报告:“将军,南阳长公主还没有检查。” 霍青转向思齐,抱拳道:“殿下——” “我,你还要查吗?我又不会武功,更没有杀过人,哪里逃得过你们的手掌心?” 思齐裹裹披风,二话不说,径直走入,何秉迈着沉重的步子,随之入内。 几个小兵想要阻拦,又不敢阻拦,个个看着霍青,霍青也只得挥一挥手,表示放行。 走了两步,思齐觉得脚下沉重,方才感觉不对劲儿,还有一里多地,难不成要走着去?现成的有车马,为何不利用起来? 旋即转身,朝马夫招呼了一声,“同往!” 这不招呼还不要紧,一抬手招呼,挂在腰间的宝剑露了出来,连同带血的衣裙被霍青等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霍青等人诧异十分。 霍青连忙上去,“殿下,你——” 小兵也忙阻止:“殿下,军营之中,不能携带刀剑,属下会保护您的安危。” 主要是这柄剑带血,很渗人,也很吓人。 “这是我随身携带之物,没了它,我不会走路。”思齐咳嗽了两下,想把这个瞒过去。 马夫驱赶着车靠近了,被霍青一巴掌拦下,“末将护送殿下进去,你就不必进去了。” 思齐瞪着双眼,道:“还有这么远的路,你想累死我?他必须跟我一起进去!” “殿下嫌弃路远的话,可以走走停停,或者骑我的马,军营重地,按理说殿下也不能入内,但殿下和尚书大人是代表着圣上来的,末将不能阻拦,但别人不能进去,这是军令,军令如山,殿下应当理解。”霍青道。 “我看你是真的想累死我。”思齐平淡地瞥了一眼霍青,转身拔腿开始走,不就是一里多地嘛,她不是没长腿。 “殿下——”霍青再次开口叫住思齐。 “将军又何事?” “殿下不应携带刀剑进去,还是交给末将来保管,等殿下出来的时候,末将会原物奉还。” “军营之中不许人带刀剑进去,成何体统?我是保护我自己,万一从天上飞下来一些猛禽,你们都没看见,我又没有家伙事,岂不是要完蛋了?” “这里不会有什么猛禽——已经被我们猎得差不多了,方圆数十里的猛禽与猛兽都晓得我们的威名,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殿下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心。” “那我看见你们个个都带着刀剑,我害怕,我给自己壮壮胆也不行吗?” “殿下是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是到了土匪窝,大可不必害怕,除非——”霍青黝黑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轻轻的笑容,声音也随之压低,“除非殿下您心里有事。” “胡说!” 思齐为了赶时间,不去理霍青,继续转身前行。 霍青在后面跟了几步,“殿下,您若不停下,遵守军令,末将可要对您不敬了。太祖皇帝有言,任何人到了军营,必须依从军令,违者军法处置,即使您是尊贵的长公主,也不能例外,便是圣上来了,也要遵守。” 思齐无奈,见这个人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便将所带的剑扔到地上,“这样可以了吗?将军。” 霍青从容不迫地捡起地面上的剑,细细观察了下,确实有细微的血迹,还有大片沾染了血迹,却被擦拭了的地方。 他将剑交给一旁的小兵,一丝不苟道:“殿下,恕末将无礼,您不能进去,还是请回吧。” “为何?已经按照了你的说法,遵从了军令,怎么不能进去了?出尔反尔,是否也是违背了军令,也要军法处置呢?”思齐冷冷道。 “您这剑上为何沾满血迹?” “废话,哪有剑不沾染血迹的?除非是放在那里好看的。我向来喜欢舞刀弄枪,今日与家奴比划,不小心划伤了他们的大腿,所以才会有血迹。怎么,大将军也要管我府上的事情吗?” 霍青忙道:“末将不敢——请殿下随我来。” 霍青走在最前面,为思齐和何秉开道,心中却充满了疑问,不时地抬头望天,不知怎地,只觉得今日的天也格外的沉闷,似有黑乎乎的薄雾逐渐上升,掩盖了湛蓝的天。 进了军营,思齐看到营寨整齐,士兵分工明确,有在营地里操练的,有检查营寨各处的,有准备生火做饭的,都在有条不紊的做事,面容严肃,行动不拖泥带水,看上去像是一支作风优 良的队伍,难怪能在短时间内平息八王之乱。 霍青将他们带到一处帐篷外,他先让思齐和何秉先等一会。 思齐点点头。 霍青进去禀报。 思齐原以为她来到军营,还是带着天子的命令来的,那些士兵和将军们肯定会列队欢迎她。 这儿却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回事,她进来了,没有一个人正眼看她一下,那些士兵也只跟霍青打招呼。 她越发觉得这支队伍很是难得,风气不错,贯彻军令非常彻底,多加训练,更是一支勇猛之师,威武之师。 等了一小会儿,霍青跟随几个年纪大点的将军,走出营帐。 为首的便是骠骑将军文德,身边跟着两员副将。 他一出来,便带领三名将军,向思齐与何秉抱拳行礼,“末将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尚书大人。” 思齐点头还礼。 何秉抖着手,抱拳还礼。 “骠骑将军,近来可好啊?”何秉开口问道,思齐只在旁边默默听着,一言不发,这里是军营,是何秉与文德的地盘,还是看他们先发言比较好。 文德道:“承蒙陛下与诸位宰相大人关心,甚好,将士们吃得好,穿得好,日日训练,从不敢松懈,也为了不日的圣上阅兵做准备。” 何秉叹道:“阅兵一事倒是可以缓缓,将士们刚刚归来,应当好好调养,军中可有什么缺的?” 文德非常实诚地说:“军中没有任何短缺,请您回复陛下,让陛下放心。” 一旁的副将欲言又止,频频舔舐嘴唇,望着文德,却不敢说话。 第七十三章:赚入城中(2) 思齐自然是看到了,“这位将军有什么想说的?我今日也是代表了陛下前来,陛下让我务必了解军中情况,如有短缺必须上报,他会让户部拨款,户部不够,他便打开自己的内库,给将士们补上。” 文德忙道:“多谢陛下和殿下关心,军中确实没有什么短缺的。” 思齐笑道:“将军不要怕麻烦,也不要怕朝廷麻烦,朝廷本来就是为了替大家解决麻烦才存在的,你们有难要说,看到百姓有难,更要向朝廷回报。陛下的子民数以千万计,疆域辽阔无法统计,便会有陛下看不到的地方,想不到的地方,这些也都要靠大家来提点,来监督,这样朝廷才会越来越好。” 那员副将听了思齐的话,很是振奋,用眼神请示了下文德后,方才敢说,“回殿下,其实军中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和武器,没有钱,没有好的武器,怎么能打胜仗,怎么买好的马,来壮大骑兵呢?这次的平乱,虽然迅速,可我方也损失不小,除去敌方判断失误,白白断送的人以及投降的人,我方伤亡的人数与敌方相差不多,大多是被他们的骑兵所杀。其中赵国靠近边境,国土又大,拥有广阔的草原,又有上好的马,他们多年训练,骑术超群。我军虽也有骑兵,战术落后了不少,战马与武器也不如赵国,两两交锋,损失不少,还望殿下向陛下反应,能多给我们点钱,能多为我们买些好马,锻造新的武器,这样我军的胜算才会大大增加。” 思齐连连点头,非常赞许:“将军所言甚是,我回去定然一五一十地报与陛下,让陛下下令,扩充军费,购买好马,也壮大我们的骑兵。” 她又问文德:“将军为何不说呢?” 文德叹了口气道:“现在南北都有灾荒,且刚刚平叛完,正是财政吃紧的时候,我们才俘虏了赵国的士兵,其中有不少骑兵与战马,我想先趁这阵子先让这些人训练一部分骑兵,等到财政不那么吃紧了,在向陛下汇报——” 何秉道:“文德,这是你的不对了,财政再吃紧,这件事情也要汇报,这事关社稷的安危啊。你也是,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像是姜明那些人就有话直说,下面明明不缺钱粮,却也喊穷,不断问朝廷要钱。” 后面的霍青忍不住了,大声道:“我们将军不是没有说过,只是报给了侍郎,侍郎说让亲自去给中书令说,将军又去找了中书令,中书令只说现在没有边患,不必多花钱,还要砍掉我们的军费,挪到南边去赈灾。我不信这户部没有钱了,主意都打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霍青的话越来越不尊重,文德连忙叫停,“住口!” 霍青才住口。 文德没有息怒,“等会去领一百军棍,不得有误。” 思齐看着霍青底下的头颅,脸上似乎浮现出不快之意,看来这些人也与国舅公孙离心离德,甚至对其很有意见。 “将军不要惩罚霍将军了,霍将军也是为了大局,为了全体将士,这份拳拳之心,理应嘉奖,怎么能惩罚呢?这件事是公孙做的不对,尚书大人也有失职。” 文德忙道:“此事与尚书大人无关,军中费用向来都是报与侍郎,由他去跟户部的侍郎协调拨款,何况前段日子,尚书大人抱恙在家,无力管理。” 何秉也道:“总归是老夫失职。” 思齐则看出了些许端倪,从这些说话都不见半点真迹的人嘴里吐出的话,要好好分析才能明白这些人真正的意图。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无非就是在向她控诉公孙的权利有多大,手可以从中书省伸到尚书省,伸到六部,连各省各部的长官都无法做出真正的裁断。 不细想,也是想不出来。 思齐的心里更加有底了,所谓的公孙的亲信也没有几个,军中的这个文德将军更是以大局为重,爱兵如子,又体恤朝廷,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何秉又道:“你下属的士兵将领可有需求?大可以一起报过来,我和殿下会一一呈报给陛下。” 文德道:“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就是缺一些好的兵器,之前与叛军交手,我们折损人马,一是因为骑兵不如人,二是因为武器不如人。这一嘛,养马的好地方都在赵国,自然骑兵不如人家,这二,铸造武器所用的铁也是楚国c齐国和鲁国最多,之前朝廷多次征召,让他们多献一些,可他们送来的不是太少,便是不达标,根本做不成杀伤力强的武器,现在陛下可以多从那些地方造一些好的兵器,也可以避免我们的士兵伤亡过重。” 何秉点点头。 思齐趁机道:“不如就趁今日,去与陛下说个明白,还望将军现在进城,面见陛下。” “今日?”文德问道。 “今日陛下正好 方便,没有其他政事,陛下一直以来便对将军很是重视,也很想亲自聆听将军的高见,择日不如撞日,还请将军入城。” 文德还在犹豫,霍青已经按耐不住,一个劲儿地催促,“既然今日陛下有空,我们便进城与陛下说个明白。也省得一些人老是克扣我们的钱,我们是要上战场拼命的,后方乱了阵脚可是大忌,之前承诺给我们的奖赏也没有落实,一分钱也没见到——” 文德怒不可遏,“来人,把霍青拉下去,三百军棍!” 旁边的小兵正要上前拉走霍青,被思齐拦下了。 思齐笑意盈盈,“霍将军心直口快,是爽快人,也是实在人,将军何必惩罚呢?既然这样,那么不如随我一同进城,与陛下说个明白,把你们应得的都告诉陛下,让陛下好好奖赏你们。” 文德小心地问道:“陛下——今日果真有空?” 他有点不相信,陛下从未单独召见过他们,而且这之前他也没有接到中书令公孙适之的提前通知,按理说,都是公孙适之先通知他,然后再来圣旨,今日公孙适之怎么没有动静呢? 第七十四章:赚入城中(3) 他们从来没有亲自觐见过当今天子,见的最多的就是国舅公孙,只见过皇帝一面,还是在征讨叛军的阅兵式上。他那时候看到的皇帝,是个刚刚病好,还有些虚弱的少年,看上去英武不凡,但总感觉有些憋屈。旁边的公孙倒是英姿勃发,年轻了不少,发号施令,犹如天下之主。 这也是事实。 天下人谁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半个摆设,只能决断一些没用的小事,主要的大事的决定权都在公孙手里呢? 何秉缓缓开口,给文德等人吃了一颗定心丹。 “放心,我来之前,陛下特意嘱咐我,让我来带将军们入城,要好生听取将军们的意见,毕竟有些事情,经过多人传递,容易变了底色,陛下也是真心想多了解一些事情,中书令大人也是赞同的,并且不会干预,不会出现在陛下接见你们的地方。中书令大人常跟我说,陛下大了,他也该多让陛下见一见大臣,多做一些事情了。” 文德非常恭敬,“既然如此,臣谨遵陛下之命,这就入城。” 又对旁边的霍青道:“你先不用去领三百军棍,先替我好生看管军营,等我回来。” 霍青闷闷地回了一声:“是,将军。” 思齐看霍青与文德关系如此好,只怕在城中将文德了结了,霍青会发疯,不如一起赚到城去,或是拘押,或是杀死。 “霍将军也可以一同入城,陛下最是看重年轻有为的将领,见到如此年轻的霍将军,只怕更是会赞不绝口,还会有更多的赏赐。”思齐道。 文德谦虚道:“殿下,他年轻不懂事,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朝见天子,只怕会闹出笑话。” 思齐则严肃道:“我看霍将军性情中人,陛下会更加喜欢呢,再者,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傲气,霍将军此次立了汗马功劳,更应该入城接受封赏。” 霍青也道:“将军,让末将同去吧,末将虽然年轻,但不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许,见了天子,我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呢?” 何秉笑道:“霍将军与陛下年岁相仿,陛下确实会很注意霍将军。霍将军后起之秀,理应进宫接受嘉奖。” “不,我们只是尽了本分,不需要过多的嘉奖,如果要嘉奖,还请把嘉奖给士兵们,还有在外守边的姜明等人,他们更是辛苦,等会还请殿下和尚书帮我向陛下一同说说。”文德道。 何秉叹了口气道:“文德啊,你先前是书生,后来投笔从戎,多年过去,还是不改书生本色,瞻前顾后,大将军怎能如此?” 文德道:“当兵的人手上总要沾染血迹,有些书生意气也没有什么不好。” 随即,文德又安排了自己的几个偏将在军营里看守。 思齐本想直接让何秉调派成忠于朝廷的人,但一想还是先按兵不动,解决好主要人物比较好。 便没有说话。 安静地跟随文德等人走出军营。 思齐没想到,这将军出来,也不能直接搭乘马车,还是得走到她下车的地方。 不由得称赞了一句:“将军真是执法如山,军营重地,任何闲杂人等果然不能靠近,连将军的马车与马夫都不能例外。朝廷有将军这样的人,幸甚。” 文德谦虚道:“末将只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情,当不得殿下的夸耀。” “将军也太谦虚了,谦虚是美德,可也不能事事谦虚,有些好事与好的品德就应该广而告之,让更多的人知道,让更多的人学习。我今日对将军赞佩不已,回去见了陛下,一定向陛下如实禀告,将军不但骁勇善战,而且整军有方,乃是不世出的名将。” 文德连忙道:“殿下过誉了,末将实在承受不起,若论起骁勇善战,末将不及郎侯爷,整军有方,不如姜明。” “将军在此次大战中是立了功的,将军的才能有目共睹,陛下也会记在心上。” “殿下——末将属实有罪——”文德突然略带些深沉地说道。 “将军说笑了,将军何罪之有啊?”思齐顿了一顿,飞速地想到了他所说的应当是八王之乱那件事。 “先帝对末将有恩,末将却带兵灭了他的子孙,属实有罪,对不起先皇,也对不起当今陛下。”文德声音颤抖。 “将军做的是大好事,说有罪作甚?他们是叛臣,将军诛杀有功,陛下奖赏您都来不及呢。”思齐笑道。 “奖赏不敢要,末将只愿陛下不要怪罪。”文德小声道。 他虽然是将军,可能是因为从前是书生,过于多愁善感,也过于胡思乱想,自从平叛之后,老是精神恍惚,更害怕上面责罚,尤为害怕 国舅公孙,害怕国舅公孙过河拆桥,哪一天借着整饬吏治的由头,把他也给灭了。 经过这一问一答,双方都在试探。 思齐得到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与态度。 在她看来,文德此人,已经不是国舅公孙百分百的心腹,反而有些惧怕公孙,心里有一块沉重的石头,怎么也拨弄不动。 但他之前跟国舅公孙走得很近,还是小心为好。 众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长安城。 思齐主动叫开城门,城上的人见是长公主回来了,连忙打开城门,元宝等人暗中潜伏,见城门已开,公主的车马缓缓驶入,心中担忧,便顾不得公主的命令,也三三两两地跟了进去。 却大都被拦下。 元宝只能急得跺脚,不能大声呼叫。 坐在车上的文德听到后方的城门徐徐关上,甚是奇怪,掀开车帘,城内也是怪异的景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然看见一个,也都匆匆忙忙地跑掉了,似乎有人在追杀他们。 街上也没见有巡逻的执金吾的队伍。 行驶到太极宫前的街道上,霍青发现了地面上有血,连忙告诉了文德。 文德心中早有答案,但只是轻轻闭上眼,让霍青不要在意,等会要以最好的状态面见陛下。 到了丹凤门,文德与霍青等人按例解下佩剑,交给随行的士兵。 而后下车,缓步进入丹凤门。 第七十五章:生死看淡 思齐命令自己的车门直接驶入丹凤门,并对文德道:“我先进去禀报陛下,让他在延英殿接见几位将军。”随即快马消失。 霍青这才对文德道:“将军,我瞅着事情不对啊,城中今日有事。” “不要说!往前走就行!” “将军,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我看街上有血,这城门还关着,定然是发生了变故,也许已经死了不少人,这时候长公主又去找我们,她还要带着一柄剑进去,是末将看见了,拦下了长公主,解下了长公主的佩剑,否则她就要带着剑进去了。我看,来者不善。”霍青快速说出了自己的焦虑。 被文德冷冷教训了一番。 “来者不善?来者是皇帝,有何不善?” “只怕皇帝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看我们——” “住嘴!我们是陛下的臣子,任何事都是为了陛下,便是去死,也是应该的,哪有像你这样说荒唐话的?等——若是能活着出去,我必然要罚你四百军棍!”文德突然眼睛一红,停住了脚步,回首看着旁边的小将霍青,满是不舍。 霍青是他一手栽培的小将,作战勇猛,临危不惧,是个难得的将才,若再历练几年,必成国之栋梁,也会像郎侯爷那样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敢靠近边境。 可惜啊—— 他死不足惜,但霍青死了,他会觉得很可惜。 霍青也眼睛一红,扶着文德的手臂,道:“我便是死也要和将军一起死,绝不苟活!” 文德摇摇头,哽咽的喉咙里无法说清楚一个字,他不希望霍青去死啊,朝廷失去了一个将才,是多么地可惜啊。 恨就恨他之前与公孙走得太近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城中必然发生了大的乱子,公孙也有可能在血洗朝臣啊,他这个棋子也要成为弃子了。平定了诸侯王之乱,公孙再没有后顾之忧,眼里再看朝臣,便都是政敌了。 文德拍拍霍青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眼中却满是怜惜与坚强。 霍青自然明白文德的心里话,也知道他们此行似乎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文德既然选择了视死如归,并不打算反抗,他也会跟随自己的恩师,一道赴死,毕竟也是做臣子的本分。 他们步步沉重,终于到达了午门,高大巍峨的午门此时看上去无比的肃杀,犹如酆都城门。 他们在说守卫的注视下,慢慢穿过午门。 心中沉痛的想法让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城门之上的思齐。 思齐已经布置好了弓箭手,但等他们穿过午门,进入弓箭手的视线,便会下令多箭齐发,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看着他们稳健的每一步,思齐的心也随之晃动。 她不是没有良心的人,眼睁睁看着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死去,还是被自己亲自下令射死,很是痛惜。 但她似乎也没有别的路走了。 毕竟文德之前与公孙的关系甚好,甚至是姻亲,他本人便娶了公孙家的女子,女儿也嫁进了公孙家,两家联系很是紧密,不得不防。 思齐的手缓缓抬起,让弓箭手做好准备。 正待要放下手指,让弓箭手多箭齐发。 从远处便走来了几个内侍省的人,思齐连忙朝后使了个眼色,停住动作,可不能误伤了这些宦官。 这些宦官中为首的那个叫李岩,思齐见过,这是弟弟思玄身边的贴身宦官,跟随弟弟多年,可谓是很好的伙伴了。 她听到,李岩传来圣谕,请这几位将军前往延英殿说话。 那文德几人更加提心吊胆,跟随李岩缓缓离去,思齐看到,霍青还很贴心地扶着文德,那文德的身子颇为沉重,好像有了什么大病。 思齐让弓箭手在此等候,不要随意走动。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午门城楼,正好遇见了还在慢慢上楼梯的兵部尚书何秉,快速说了一句:“大人不用上来了。” 何秉心里一冷:“他们已经死了?” 思齐只道:“没死。” 便扔下兵部尚书,前去追赶已经消失不见的文德等人。 文德几人跟随宦官李岩进入延英殿,果然见到了少年天子思玄。 天子此时身穿便服,一脸笑容地站在殿门前,见到他们来了,甚至多走了几步,迎上去。 文德等人连忙躬身行礼,思玄非常豪爽地挥了挥手,“爱卿们不必多礼,现在不是在朝堂上。” 随后拉着文德和霍青的手,一同步入延英殿,另两位将军跟在后面。 思玄像模像样地表扬了下文德与霍青在此次平叛中所立下的汗马功劳,称赞他们对于战胜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夸奖文德作为总统领,指挥有方,心态强大,小将霍青骁勇善战,带领奇兵攻下多个重要的关隘,彻底扰乱了叛军的军心。 文德和霍青听到少年天子如此定性,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天子年纪是小了点,大是大非还是能分得清,看得明白,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够倚靠,什么的人必须消灭。 文德自然也说了许多谦虚的话,面上也表现地非常真诚。 “陛下过誉了,末将是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披荆斩棘,本就是分内之事,陛下夸奖,反倒让末将们心中不安。” 思玄笑了笑:“你们是国之重臣,是朕及天下百姓能够心安的柱石,为何心中会有不安?你们是英雄,英雄不能不留下姓名,也不能被人所遗忘c忽视。” 他拉着文德与霍青,带着后面的两员将军进入了偏殿,贴心地让人端上来时新的水果,让四人安稳坐下。 思玄的目光锁定在了年轻的霍青身上,他看到这个年轻人跟他岁数差不多,但是比他勇猛多了,从上到下都洋溢着威武霸气。他跟着大军上了战场,看到年轻的霍青带领一千轻骑突袭敌后,那股子义不容辞的勇敢,和视死如归的决心,深深打动了他。 他想,面对死亡,面对不确定性的因素,他是害怕的。 第七十六章:为国 这个人那么年轻,那么勇猛,还不怕死,又忠君爱国,真乃是难得的将才。 他第一眼看到霍青,不知怎地便想起了没怎么记住长相的姐夫郎日星。 关于这位姐夫,他只能从宫里人,还有父亲那里知道一些故事。 这位姐夫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的故事不多,却足以震撼人心,动人肺腑,尤其是听到姐夫带领三万骑兵赶跑了羯族与鲜卑,将这些擅长骑射的人打得片甲不留,落荒而逃,他觉得很是解气。 又很是遗憾。 遗憾姐夫早死。 他看到霍青,便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喜欢,总觉得年轻的姐夫就应当是霍青这个样子。 思玄的目光一直在霍青身上,倒让霍青浑身不太舒服,如芒在背。 “陛下,您——有何指示?”年轻的霍青见到了比他还小的皇帝,内心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胆子也比刚才大多了,敢问话了。 思玄眼中含泪,微微摇头,“朕年轻,没有什么指示,就是看到小将军,便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郎侯爷。当年郎侯爷荡平敌寇,还我中原大地多年安宁,让敌寇至今不敢犯边,真乃是英雄也。如今,两位将军便是朕的郎侯爷,所有百姓的郎侯爷c救星,都要仰仗着你们保卫家国。郎侯爷在天有灵,看到后继有人,青出于蓝,必定会仰天常笑,欣慰不已。” 文德忙道:“陛下,末将不敢比肩郎侯爷,郎侯爷那样的名将,是几百年才出一个,我等只能仰望郎侯爷,以郎侯爷为榜样,这辈子若能有一点点的功绩,也就不算辱没了郎侯爷。” 思玄笑道:“将军此言差矣,郎侯爷虽带兵如神,战术百出,是大大的英雄,你们不能说比肩不了,而要心中时刻牢记他,更要超越他,英雄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让世人不断超越,个个不敢,英雄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文德大受震撼,瞳孔微微震动,非常拜服地拱手施礼,“陛下说的极是,末将遵命。” 思玄又笑着当场给几位加官进爵。 文德本为骠骑将军,已经是武官的最高阶,便赐王爵,封为齐王。 霍青是文德身边的小将,没有什么官职,立马拔擢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 其他两位偏将也都升为游击将军。 四人忙跪下谢恩。 思玄走到文德前面,亲自扶起文德,非常关切,也非常语重心长,“国舅已死,新人当立,将军原本是书生,是文官,因见做一个刀笔吏救不了百姓,护不了天下才投笔从戎,现在国家初定,人心思定,将军也可出将入相,不单单是镇守边疆,也可协助朕治理天下,谋求社稷永久之本。” 这段话很有含量,也很有重量。 尤其是开头的几个字,把文德和霍青等人吓得心头一震,他们内心担忧的事情发生了一半儿。 “多谢陛下,臣定当尽职尽责,恪守本分,替陛下守好万里边疆,让陛下安心,让天下苍生安心。” 思玄盯着这几人的眼睛,面容掩饰得很好,非常平静,可眼中倒有一丝涟漪泛起,他看得很清楚——当初面对国舅公孙的时候,他也是面无表情,眼中一时无光,一时充满愤怒的光。 他看到这几人的眼中,没有愤怒的光,只有些微恐惧的光。 思玄带着几分遗憾的口吻,向这几位将军说明了一切。 “国舅今日造反,要刺杀朕,好在长公主及时赶来,救下了朕,朕才得以和几位爱卿见面,朕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朕倚重的国舅,竟会有这样的狼子野心,想要谋害朕!几位爱卿也不要惊慌,他已经被人刺死,城中也没有什么异样,只需要后续进行审理,看看叛臣还有没有同党。这件事情,朕想除了交给刑部,也要交给将军来,朕知道,那公孙在军中也残害了不少人,还望将军协助审理。” 文德第一时间点了点头,他明白这是天子的命令,也是天子在告诉他如何做——要不惜一切,将所有罪名按在公孙的身上,甚至是那几件危险的事情。公孙之前管辖兵部,内部有不少亲信门生,审一审,必定漏洞百出,个个都是罪人。 而天子将这件事情交给自己来办,也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丹,他被排除在外,不属于公孙一派,现在,他是天子的人。 颇有经验的文德预感到,又一场腥风血雨将要到来。 四人从殿中出来,在外等候已久的思齐也两眼冒光,这几个人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弟弟竟然没把他们怎样。 四人再次向思齐见礼,而后跟随宦官的脚步,朝宫外走去。 思齐也忙进了殿,看到了刚刚松一口气,正坐在椅子上皱眉 的弟弟。 忙开口道:“陛下——您饶过了那几个人?” “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即便曾与公孙来往密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为了江山社稷,也绝不能杀死他们。” “陛下可是褫夺了他们的官职?或是剥夺了他们的兵权?” “没有。” 思齐皱眉道:“陛下,这很危险,尤其文德将军的夫人还是公孙家的女儿。” “现在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北边有羯族和鲜卑,虽然早前被郎侯爷打得不敢犯边,但据探子来报,近年来也是蠢蠢欲动,正在积极恢复,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再次南下,我大唐的百姓不能再有任何的摧残与伤亡,若有伤亡或是流离失所,便是我的罪过,对天下犯下重罪,我还算是什么皇帝?能保住边疆的便是几位将军,是我所要依靠的人,也是百姓们所要依靠的人,他们轻易动不得。何况我看他们也未必对公孙是百依百顺的,他们更怕公孙,我已经承诺他们更高的官爵,也暗示不会把他们牵连进去,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向哪里摇摆。” “他们手里还有兵权,便是让人寝食不安,如鲠在喉啊。”思齐叹道。她打量着文德几人是靠谱的人,但怕就怕万一与表面现象。 第七十七章:释怀 思玄却笑着安慰姐姐:“姐姐,我相信他们的爱国之心。我曾御驾亲征,与他们一同奔赴战场,知道他们的忠诚是对君,对国,对天下苍生,而不是公孙一人。倘或有意外,也不会在现在发生,我已经暗示他们军中所有与公孙有牵连的人由他们和刑部一同调查,这给了他们很大的机会,他们现在专心的是要把那些人一网打尽。就算是有别的心思,要当第二个公孙,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格,士兵们愿不愿意放弃安稳的日子。” “以后发生呢?”思齐有些不敢高估这些人的忠诚与理解能力,看到公孙没了,吓得造反怎么办?他们的兵就在城外 思玄道:“以后若有意外,也得看看能不能意外得了。”说到这儿,思玄的眼神异常坚定,这也给了思齐无限的力量。 “现在主要的事情是清理公孙留下的种种事情,包括他的尸体,还有镇守边疆的姜明,那个才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啊。”思玄最担心的便是姜明,在御驾亲征中,他也看到过姜明,直觉姜明不是靠谱的人,说话做事过于想着自己及自己手下的兵,不像文德那样心无旁骛,一心为国。 相比较起来,这样的人才是危险,要想清理将领,也得先从这样的将领开始清理。 思齐也明白弟弟思玄的顾虑,并对弟弟思玄的考虑表示赞同,建议道:“陛下可立即传召姜明来长安,让朝中某位大臣前去督军,再由文德将军接防。” 思玄点点头:“我亦有此意,动作还得要快,让人也不能把公孙已死的消息泄露出去,派人去招姜明来,也可不必让他进城,直接在路上截杀,丢给过往的匪徒即可。” 思齐道:“陛下圣明。” 思玄愣了一愣,笑道:“姐姐,你不必如此客气,我还要谢谢姐姐呢,若不是姐姐今日当机立断,斩杀公孙,弟弟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熬出头,公孙欺人太甚,管得太宽,我恨不得鞭尸!” 思齐道:“我一看到姐姐们,还有那么多人被抓,想着公孙肯定没安好心,我不如拼一拼,直接杀了他,事成以后陛下也能亲政,不用受那人的气,事不成,我死而已,又有何惧!” 思玄很是感动,“姐姐,我能有姐姐这样的亲人,真是死而无憾!” 思齐连连摆手,突然想起重要的人——咸平还在牢里。 连忙向思玄道:“陛下,还请赶快下一道圣旨,把姐姐,还有公孙诬陷的那些人放出来吧!” 事情暂时平息,告一段落,经历过打斗的街道也都清理了尸体和血迹,尚书省和六部的大门也都徐徐打开,这些被困在里面的文官终于看到大门打开,也看到来了宫里的人。 那宫里的人带着圣旨,身旁是垂垂老矣的太傅舒兰。 思齐则坐在外面的马车上,看到这些人带走了中书舍人刘东等公孙亲近的大臣,恢复并维持了这条街上的秩序,文官们也不再露出恐慌的神色,纷纷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处理未完的事情。 等到众人徐徐散去,思齐才裹了裹披风,下了马车,直奔刑部大牢。 刚一进门,便看到了有些失魂落魄的左侍郎左伦。 这么一个瘦弱的身躯愣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左侍郎辛苦了,还请为我带路,陛下有旨,释放咸平长公主,我是来接长公主回府的。”思齐直接表明来意,左伦是刑部的左侍郎,专业的人管专业的事情,还是好声好气说明一下才不吃亏。 左伦还是神色未定,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思齐,也瞥到了思齐衣裙露出来的衣角有血迹,这是杀了人的佐证,他没想到,这个公主不知是野蛮那么简单,还很残暴,竟然杀了朝廷命官,还如此地气定神闲,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他真是不得不对这个公主刮目相看。 “左侍郎?”思齐再次呼喊了一声,左伦这走神的模样让她无比的着急,“你若是不带路,我便自己去了。反正这儿的路欧文也熟悉。” 思齐正要开拔,便被左伦拦住了去路。 左伦还是一脸的诧异,“殿下是杀了人?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带我进去,或是闪开,我自己走进去,其余的事情都不要做,闭嘴就好,这个时候,最好当个哑巴。” 思齐直接绕过左伦,让刑部大牢的人打开牢门。 守门的狱卒不忘询问左伦,“侍郎大人——” “打开吧。”左伦弱弱地回应,不知怎地,他一看到长公主身上的血,一想到长公主杀了人,他的头便很痛。 思齐快速进入刑部大牢,直达姐姐咸平的牢房。 姐姐咸平也住在她之前的那个牢房,她看到姐姐正坐在床边,捋自己的头发,心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想到公孙已除,她们最大的敌人已经被消灭,心里由衷地高兴,忍不住喊了出来,“姐姐——” 狱卒忙打开牢门,思齐冲进去,和长发披肩的咸平抱在了一起。 “姐姐,我是来接你出去的。”思齐捧着姐姐咸平的脸,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姐姐,我已经杀死了公孙,大仇得报,我们的敌人消失了。” 咸平面不改色,沉稳非常,只是笑道:“做得好。” 思齐轻轻扶起咸平,咸平由于在礼佛时间里遇袭骨折,还未完全恢复,不敢大幅度抬起手臂,只好用完好的右手搭在思齐的肩上,似乎是在确认,“真的吗?” “嗯,姐姐。”思齐和另一个宦官,一起扶着咸平,慢慢走出大牢,上到思齐提前准备好的马车里,疾驰到咸平的府邸。 此时,府前的侍卫还在,不过已经换成了原先的那一批,守军已经被撤去。 咸平轻轻下车,走进公主府,映入眼帘的是萧条的场景,地上有血,影壁上也溅到了血迹,再往里走,无人迎接,她豢养的美少年们全没了踪影,一步一换景,全然没有当初那般诗意,地上也散落了不少玉佩c玉环等物件。 第七十八章:解散 忍不住有些凄然,这还没怎么样呢,整个府邸就呈现出一片萧条,要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不敢令人想象啊。 思齐看出了姐姐的心思,忙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姐姐府上的那些人也会经过检查后,逐一放回来。” 已经进入到安全地带的咸平还是抖着手,握住思齐的臂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果真将公孙杀死了?” 思齐一边扶着姐姐缓缓走向后院,一边柔声细语地回道:“是我亲手杀死了公孙,我眼睁睁看着他倒下,这公孙果然是谨慎,还找了个替身,我一开始以为那替身是他,结果那替身说是假的公孙,真的公孙一直待在中书省里。果然,坏事做多了,便会心虚怕死。” 思齐又着重提到了咸平的那些兵,“这次还是多亏了姐姐,要不是有姐姐的那些人,我也不能有把握把公孙杀死。” 咸平顿了一顿,拉了拉思齐的手,“你带我去地下,我要见见那些人。” 思齐当然知道咸平说得是哪里,废话不多说,搀扶着心有余悸的咸平来到了地下,她们姐俩曾经到过的地下。 刚一进去,咸平便看到男宠王太浪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旁边是一大滩的血迹,讶然一惊,叫出了声。 思齐很淡定扫了一腿,那躺在地上的王太浪咿咿呀呀,还有气息。 “姐姐,他没事,只是晕了过去。咱们出来的时候,再把他抬走吧。”思齐扶着姐姐咸平慢慢进到地道里。 走了一会,到了目的地,思齐推开了那扇门,门后的士兵们仍然训练有素,没有争吵,没有打斗,而是按照总领的命令,老老实实地训练。 当领头的那个人看到虚弱的咸平进来了,忙一声令下,命全部人都停下训练,向咸平问好。 “殿下,您回来了——”那领兵的人跑上去,向咸平躬身行礼。 咸平含笑,抬了抬手,“刘旸将军,辛苦了,这次多亏了弟兄们襄助小妹,否则小妹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名叫刘旸的将军忙道:“殿下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是听从了这位殿下的指使,全靠这位殿下的指挥,才能旗开得胜,真正消灭敌人,也是老天有眼,公孙老贼作恶多年,今日终于遭到了他应该有的报应,郎侯爷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 思齐心里一沉,果然这公孙和死去的郎日星有重重的联系。 再加上狱中冯氏的话,说赵王死有余辜,赵王作恶多端,曾经枉顾百姓利益,将百姓如同牛羊般贩卖给羯族和鲜卑,只为了扩充自己的骑兵势力。赵王真敢这么干,朝廷难道没有人发现吗?只怕是朝中有和赵王勾结的,这人应当就是公孙适之。 那年郎日星带兵攻打羯族和鲜卑的残余势力,这应当是稳赢的。毕竟在羯族与鲜卑如日中天的时候,郎日星打他们和玩一样,羯族与鲜卑听到郎日星的名号,便是一阵抱头鼠窜,郎日星又以谨慎和用兵如神著称,若没有意外,不会出现那种深陷绝地,身死殉国的惨剧。 可以合理怀疑,这公孙和赵王有重大的嫌疑,是这两个不要脸的害死了郎日星,不是为了别的,都是为了一己私利。 要不然,公孙也不会在水淹邯郸城后,活捉了赵王,第一时间命令前线的将军将赵王五马分尸,这像极了杀人灭口。 思齐一阵胆寒,这身居高位的真没有几个好东西,最苦的还是百姓啊。 没了郎日星,边境的百姓甚至都不敢在那里生活,举家迁往南边,导致那边境几年荒无人烟,后来羯族和鲜卑多年不见踪影,由朝廷强力从南方迁到北方一些人,慢慢经营,才使得边境有了些许的起色。 这公孙与赵王,都是大唐的罪人,都是百姓的罪人啊。 本来思齐还有些害怕,现在所有的俱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畅快。 咸平没有接着刘旸的话,说起郎日星,说话的重点全部放在了这些帮助自己妹妹的人身上。 “多谢大家,咸平无以为报,兄弟们的大恩大德,我咸平记下了,兄弟们的家人,我会永远照顾,兄弟们若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定会义不容辞,绝不推脱。” 咸平顿了一顿,用不小的声音道:“等会,我会让家令给大家每人一千两黄金,过几日,等风平浪静了,大家便回家吧,我在这里再一次谢谢大家。”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思齐——怎么还要给一千两黄金?这搁在普通百姓家里,不挥霍无度,可以用一辈子了。 刘旸等人也愣了——怎么突然就解散了呢? “殿下——”刘旸还想要说点什么,争取留下来。 “我意已决,你也不用再说了,我也不能再留你们在这里了。人生在世,谁没有父母双亲,谁愿意一辈子待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呢?大家当初能够配合我,待在这潮湿黑暗的地下,日复一日地练习,从不对我有所质疑,我已经很非常感谢了,现在公孙老贼已经死了,我的心头之患已然根除,我不能再让大家在这里受苦了。 再说,大家帮助我小妹完成了这次诛杀国贼的壮举,已经被人知道了你们的样子,等处理完了公孙老贼的事情,应该就要追查你们的去向以及来历了,再让你们留在这里,对我也是非常不利的事情,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豢养私兵,是要掉脑袋的,我怕死,我还不想死,所以请大家过几日,便陆续出城吧,你们已经离家很久,该陪陪年迈的家人,也应该多享受享受外面的日子,地上的日子永远比地下的日子精彩,你们都身怀武功,壮志凌云,都会有很好的前途。” 咸平掉下了一滴滴的眼泪,发自内心的真诚。 刘旸等人也很为之动容,一想到大家已经相聚多年,这就要分开了,难免又多了许多悲伤。他们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已经多年没有和家人联系了,出去了,也要努力寻找家人所带的地方,以及不知道家人是否还健在,诸多不确定因素也让他们的内心蒙上了不小的阴影。 唯一能拂去阴影的,也就那一千两黄金了。 第七十九章:新生活 刘旸本还想要争取,但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后面的弟兄,发现有的已经年纪大了,大部分都垂下头,流下两行泪,从他们的脸旁上,刘旸也看到些许的思乡之情。 他不应该在说什么了。 为了咸平长公主,为了后面的弟兄们,他也理应带头,第一个兴高采烈地接受这个决定,要让大家充满希望地走上地面,一直待在阴沉沉的地下,确实不好。 他想开了。 “是,殿下。”刘旸垂首答是。 咸平点点头,笑中有泪,“你们现在这儿休息,我去让家令,还有其他人准备饭菜和黄金,你们好好休整。” 刘旸点点头,似乎犹豫了一下,脸庞朝旁边撇了一下,小声问道:“殿下,能让我们在离开之前,去拜祭一下朗将军吗?我们以前都跟随朗将军南征北战,抛头颅洒热血,朗将军离开了,我们这支郎家军也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我们这不到一千人,现如今我们终于大仇得报,杀死了公孙,也算告慰了将军的在天之灵,我们都很想要亲自向将军汇报,让他安心。” 咸平道:“人死了,是不会有知觉,也不会有什么在天之灵的,不用去了。他听不到。” “殿下——” “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是想要找死吗?刘旸,等会你要好好告诉兄弟们,几天以后,离开长安城这个是非之地,永远不要回来了,这里的人个个处心积虑,个个是危险人物,一旦被抓住一点小辫子,都要万劫不复,小心翼翼行走都要被人抓住错误不放,何况你还要迎上去?” 咸平咳嗽了几下,看着刘旸充满委屈的脸,声音再次和缓了些,“我替你们去说,但你们,一个都不许去!你们是郎日星的兵,便应该知道他的个性,他是不拘小节的人,不在乎别人对他好不好,能不能记住他,他只在乎,还有没有人记得报国的志向。你们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心里想着家国天下,便是对郎日星最好的报答,哪里需要去特别的汇报,特别的纪念呢?心里想着他,哪里都能拜祭,何必去到那个坟头呢?那里都已经是土了,没有人了。” 刘旸擦擦眼泪,道:“殿下您说的是,我们不去了——不能给您添麻烦,我们过几天,便分批次出城,永远地消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去向和身份。” 咸平笑了笑,“从今往后,你们便是你们了,不再是哪一个番号的士兵,也不用为哪个人而活,你们只需要为自己努力即可。当然,我不会忘了大家,大家以后如有需要,或是生活困难,大可以去我的封地,或是来这里找我,我不会吝啬。” 刘旸沉沉地回道:“谢殿下!” 有了刘旸的带领,那些士兵也知道了如何回应,地下回荡着经久不息的声音。 “谢殿下!” 思齐陪着咸平从地下上来,这一路上,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捋顺了。 原来姐姐咸平养在地底下的士兵并不是随便从街上拉来的,而是原来的正规军啊。 还是郎日星的部下,是郎家军。 难怪这些人的战斗水平相当高,比城里的巡逻的禁军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些人当年可是跟着郎日星风吹日晒,四处征战,是实打实一点点打拼出来的,自然是战斗力极高,那些整日在长安城里转悠的守军又如何相比呢? 在她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当年郎日星身死殉国,他那些主要的副将也都殉国,郎家军十不存一,最后回来的极少数,都又死在了南边的平叛大战里。姐姐咸平府里的这些人难不成是当年没有第一时间回来的?是他们知道公孙是真正的凶手,怕公孙报复他们? 思齐更加笃定了公孙是还是郎日星的人,而姐姐咸平为了报仇,等了很久了,还把流落在外的郎家军士兵归拢起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仇。 她想,如果姐姐没有被抓进去,带领郎家军去杀公孙的便应该是姐姐了。 瞬间有些自责,姐姐没能亲手杀死公孙,真是有些遗憾。 她越发心疼地扶着姐姐往外走,姐妹俩再一次遇到了躺在地上的王太浪,王太浪还在呻吟。 思齐先将姐姐扶了出去,又返回去,亲自拉拽王太浪,要把他拉出来,再给他找个大夫。 咸平却喊了声思齐。让她别白费功夫了。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地道的存在,那便不能放过他,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化成一具白骨吧。” 咸平虚弱地朝思齐招了招手,“他这个人品行不好,经常偷钱,本来我要把他赶走的,现在也不用赶他走了,等会找人把他埋了就行。” 思齐有些犹豫,她听到 姐姐说这个人偷钱,是有些污点,但也罪不至死啊。 但又想到这个人还看到她带兵出去 这个人不能留! 思齐果断地松开那人,王太浪的后脑勺再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次,他没有声音了。 思齐又将那人朝里面搬了搬,跑到姐姐身边,道:“等会让地下的兄弟们把他埋了就行了。” 咸平点点头,忽然声音一沉,道:“你也不要说出去,那些人真实的身份。” 思齐立马道:“那些人本应该被人遗忘。” “这就对了。”咸平靠在思齐的身上,她从未觉得妹妹思齐如此可靠过。 “妹妹,我真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坚强,又有主见。以前的你老是一意孤行,只认准自己的想法,而你的想法呢,偏偏很固执,又有些剑走偏锋,看人也不是很好,我那时候真是担心你——当我听到齐彬举报你藏有巫蛊之物,我恨不得杀了他,他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予的,他竟然过河拆桥,要害死你,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几个有良心的。”咸平愤愤道。 思齐倒很是淡定,一脸看透世间的表情,陪着姐姐咸平,漫步在公主府里。 “人有好有坏,只是坏的被我碰见了,而好的我没有发现,像是姐夫,不就是一个好人吗?他是个为国尽忠的大英雄。” 第八十章:风暴并未消失 “他是个英雄,是个好人,可是这世道是容不下好人的,所以他早早地死了,公孙却活到了现在,若不是你直接带兵杀了他,不知道他还要猖狂到几时。现在好了,他死了,我也没有忧虑了,他害的人也能够瞑目了,那些还没有被他害的人也可以喘口气了。”咸平道。 “姐姐,我相信这世道还是好人占据上风的,就像现在,公孙死了,得到了报应。” “亦或许是侥幸而已。”咸平笑笑,“似乎以我们的身份,都不能说自己是好人,总有人恨我们。就像公孙,我们并没有做什么,他却像一条疯狗,非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思齐咽了口唾沫,道:“对于他来说,我们的身份便是罪过,还有对天下的百姓来说,也是个罪过。我们命好,投胎到了帝王家,每日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则香车宝马,入则仆童无数,这是多好的日子,可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过上的日子,我们不用种地,也不用纺织,更不用打铁做累活,便能有饭吃,有衣穿,还穿的比那么多人好,吃的也是比天下人好,他们岂能不恨我们呢?我也恨呢。” 她确实挺恨原主这种出生在高贵人家,享受无数,还任性妄为的人,有时候觉得这种人就是在践踏粮食,践踏那些穷苦出身却无比认真无比热爱生活,想要改变生活的人的尊严。 为何有些人出生便能拥有一切,为何有些人奋斗终生却赶不上他们的? 为何他们能够不断作死,不断尝试一切新鲜事物,而有的人却连一顿早餐都舍不得吃好的? 就这样,那些人还要去指责过得不好的人,说他们不努力,说他们不上进,还要说自己的财富都是奋斗得来的,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梦想,都相信奋斗,却不告诉他们,五十元永远也变不成一百元。 咸平有些惊讶,“妹妹,你恨?” 思齐又摇摇头,“不恨。” 她当然不是真正的恨,她只是恨自己没有生在这样的人家。 艳羡这些人早早得来的一切,而她要不断打工,不断拼搏,加班,却不能改变些什么,唯一有变化的便是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不健康。 这也是她为何接受快穿局的邀请,成为一名快穿任务者的原因。 起初,她饿晕在路边,偶然进入了这梦幻一般的世界,见到了快穿局局长,局长许诺的很多,金钱大把,又能体验到各种人生,她心动了,放手一搏。 她也在这里找到了快乐,却也加深了痛苦。 故事终究会结束,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回到现实,她不是公主,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打工人。 咸平看着妹妹略显异样的表情,心疼道:“你太累了。在我这里休息休息吧,之后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呢,公孙死了,这是大事,还是棘手的大事,他毕竟是父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在朝多年,已经有了根基,也有了威望,只怕会有人有些想法。” 思齐赶快回过神来,道:“陛下已经想到了这些,已经让太傅c尚书令去做了,这些事,我们似乎不好插手了。” “为何不能插手,为何不好插手?” “姐姐——” “公孙死了,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而你又是带头诛杀公孙的人,是立了不世之功,更应该好好利用这个功劳,让陛下倚重你,亲近你,你又是陛下的亲姐姐,再容易不过了。我们需要把公孙夺走的权牢牢抓在我们的手里,让陛下听我们的话,这样子才有点是我们家江山的感觉,否则,就只是皇帝一个人的江山,跟我们毫无关系。”咸平淡淡道。 思齐没想到啊,咸平的野心这么大。 不过听了咸平的话,她也蠢蠢欲动,这天下终究是自己说了算才过瘾。 公孙当顾命大臣当得不亦乐乎,不就是因为掌握着权利,很过瘾吗? 现在思玄还小,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而且,我们现在处理完公孙的事情,还要看好那几个诸侯王,尤其是我们的皇叔。”咸平瞥了一眼思齐,目光深沉。 思齐一下明白咸平的意思,缓缓点头,“而且还要让陛下尽快处理公孙及其党羽,腾出手来,立马清理那些诸侯王,尤其是还有兵权的皇叔魏王,一个辽王个襄王,都是要注意的人。” “公孙之前做的是对的,那些诸侯王虽是我们的兄弟子侄,但他们势力强大,难免会有些野心,把他们早早灭了,也是好事一桩。现在,我们只要把剩下的收拾了,即可高枕无忧。” 咸平再没有当时的那种悲伤,多了许多喜悦。 最讨厌的敌人倒了,也就不用为那些人伤 心了,毕竟只是同父异母。 “姐姐说得对,不过我们也不用过于忧虑,连强大的八王都像快刀斩乱麻一般除掉,剩下的几个不过是绣花枕头,或是外强中干,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咸平叹道:“但我们也不能过于乐观,尤其是皇叔魏王。当初父皇将皇位传给思玄,我的心里便七上八下,皇叔年过四十,年富力强,焉能不对皇位感兴趣?朝中有这般心思的大臣也不在少数,辅佐一个少年君王,能有当从龙功臣获利多吗?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安定,都喜欢现在的日子,有的人天生喜欢冒险,喜欢赌一把,赌的就是后来的荣华富贵。” 思齐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打探魏王的消息了。” 原来思齐在出城去找文德几人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显现出皇叔魏王的身影,来回跳跃的身影让思齐无法忽视,急忙让寒云去使用鸽子大军去打探魏王的情况。 魏王在剪灭八王的时候立下了大功,而后便驻扎在魏国,还趁机扩大了魏国的面积,将原本属于赵国的一大片土地划给了自己,说是方便抵御外来入侵者,那个地方本就是边疆,也是屏障,公孙便答允了魏王,但也防着魏王。 第八十一章:打探 公孙派去了姜明监军,也把魏王的军队换防,换成了一部分朝廷军,为的就是防止魏王借地起事,由此可以看出,公孙日后腾出手来,必然还是要干掉魏王。 现在公孙死了,这个任务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咸平又惊又喜:“你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趁魏王下次进京的时候,半路截杀魏王,之后推说是土匪所为,也无人知道。”思齐道。 咸平点点头:“除掉魏王,剩下的几个就好办了,也不用杀了他们,直接把他们抓到京城来,软禁起来,不许外出。毕竟是骨肉血脉,也与我们是一家人,赶尽杀绝总归是不好的。” 宗室可以杀,不能杀绝,可以利用,不能倚重。 姐妹两人缓缓朝后殿走去,一路上说个不停。 安顿好姐姐咸平,又派人将姐姐府上的家令和仆从接回来一部分,看他们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思齐才抽身回到自己的府邸。 打开府门,她看到的也是空荡荡的公主府,只有家令王九公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迎上来。 “家令,你辛苦了。”思齐轻声说道。其实她对家令王九公颇有一份愧疚之情,之前几次策划,都没有把家令算进去,还把家令留在了一个危险的地方,这年纪大了,受到多番惊吓,也属实不容易。 家令王九公笑着摇头:“不苦,若是殿下能多给点银子,就更不苦了。” 思齐笑道:“给!一定多给!” 又问道:“寒云回来了吗?” “寒云回来,又出去了几次,现在正在后院收拾东西呢,之前那些人来府上检查,可是把咱们府邸糟蹋得不轻。”王九公道。 “家令,你且先在这儿看着门,我去找寒云。” 说完,思齐直奔后院。 路过有竹堂,朝里面张望了一眼,见寒云在里面扫落叶。 “寒云!消息探听的怎么样了?” “殿下——”寒云缓缓起身,腰酸背痛。 “你不用做这些,等他们回来了,就有人做了。” 思齐叫停了寒云的所有动作,“你派去打探消息的怎么样了?” 寒云轻轻一笑:“殿下不用心急,打探消息还需要时日,毕竟魏国离长安不算很近,它们会飞也要时日,哪能半个时辰内往返两地呢?” 思齐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啊,消息传达也太不方便了,有时候真的能耽误事。 若是能有个机器猫,从它的口袋里掏出任意门,就可以直接抵达魏国了。 她看看周围,没有机器猫,那个破系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点用也没有。 寒云见状,不断安慰思齐:“殿下不用担心,现在公孙已死,您的目标已经根除,不必担心太多。” 思齐含糊点了点头。 不愿意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 雪柳和元宝等人也陆续回来了,思齐便不去想那么多了,开始整理公主府内外。 这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众人都很疲惫。 思齐和雪柳一起找出还埋在府里的一些金银珠宝,平均分给了府里的人,一个也没有落下。 接下来的三天,咸平安排人,将地下的人全部转移出城,每人赠送一千两黄金,因不好携带,都换成了银票,与他们道别。 皇帝思玄也很忙,在太傅等老臣的协助下,先是发布了定性的圣旨,说公孙意欲在皇宫里行刺皇帝,图谋造反,失败被杀。又逐渐平息朝野内外的声音,开始排查捉拿公孙的党羽,按照轻重逐一定罪。 这也使得刑部上下加班加点,御史台与大理寺的官员也没有空闲,相关人员日日都在刑部,审的案子一桩又一桩,往往会审理到半夜。 军中的文德也将公孙安插的几个亲信,亲自护送到刑部,要求彻查。 咸平府中的那些面首也在咸平的力保下,走出了刑部大牢。也因为大牢里实在没有地方了,他们也确实查不出什么罪名,便都推给了齐彬,说齐彬构陷,他们便都被放了出来。 思齐本想去刑部,让他们特意关照一下齐彬,早日给这个王八蛋定罪。 但打听到目前刑部人人忙得连吃饭喝水的空都没有,且先在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彻查公孙一党的身上,属实没有精力再关照齐彬。 又了解到,目前审案的进度很快,犯人们招的也很快,几乎没有抵赖的,齐彬也被牵扯到了公孙这件事中,毕竟出事以前,齐彬以及门下给事中师万年等人与公孙来往密切,属于重点观测对 象,绝对不会放过齐彬。 思齐听到这样的消息,属实松了口气。 寒云也说,在思齐坐牢的那几天里,他已经想法设法把齐彬所犯下的罪行透露给了左伦,左伦也已经找到了证据,齐彬判刑,只是时间的问题。 思齐听闻郑月娥的尸骨最后在狗窝里找到,且已经残缺不全,不由得感到一阵阵怜惜与恶心。 怜惜郑月娥将身心都托付给了齐彬,家财也尽齐彬享用,到头来生了孩子,也没能保住性命,自己永远不可能睁眼看这个世界了,倘若她没有遇见齐彬,应该不会过得很差。 她很恶心齐彬能够做出这样杀妻的事情,把郑月娥赶走,她都会觉得他还算有点良心,直接杀妻,是什么回事?为了大富大贵的妻子就可以灭掉相对弱一点的妻子,这样的人禽兽不如。 她偶然想起了郑月娥的孩子。 现在,齐彬入狱,郑月娥已死,那孩子呢? 齐家公婆那种满心满脑子都是儿子齐彬的人,会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吗? 于心不忍的思齐立即让雪柳前往齐府,寻找郑月娥的孩子。 一个时辰过后,雪柳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回来了。 思齐皱眉观察,这孩子嚎啕大哭,满脸通红,且瘦骨嶙峋,一看就是很缺营养,徘徊在生死线上。 再一次忍不住叹息,叹息郑月娥可怜,叹息这世上许多人犹如厉鬼,狰狞恐怖。 她让雪柳多花点钱,去找两个合适的奶娘,好生喂养。 雪柳抱着孩子,有些忐忑问道:“殿下,要把这个孩子留在我们府中吗?” 第八十二章:人算不如天算 她作为公主的贴身婢女,跟了公主十几年,又随同公主出嫁,经历了这些糟心事,也恨透了齐彬,不齿齐彬的行为,也很可怜这个没了娘的孩子。但若是真的将这个孩子留在公主府里,她又不是很情愿,可以说有些讨厌这个孩子了。 在她看来,这个孩子是齐彬和郑月娥的孩子,与她们公主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说齐彬现在在牢房里,公主肯定要与其和离,之后再也不见,弄个孩子,孩子身上流淌着齐彬的血,这不是找事吗? 孩子大了,也不好办,若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误以为是她们公主害死了爹妈,说不好还要来报仇。 活生生上演一个农夫与蛇c东郭先生与狼,图什么呢? 这一点,思齐也考虑到了。 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额头,摸了摸孩子的头顶,这稀疏的头发,是那么的柔软。 这个孩子确实很可怜。 她叹了口气道:“给他找个奶娘,好好喂养,寻个合适的机会,再给他找个好人家,找个疼他的父母吧。” 她并不打算将这个孩子留在身边,白眼狼的故事看多了,已经不怎么会为之动容了,给这个孩子找个好点的养父母,让他远离这些是非,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是对他好。 雪柳听到思齐的安排,也松了口气,“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抱着孩子去往后院,找一个合适的屋子,将孩子安置下来,还要请大夫来给看看,这海子山瘦的可怜,可见在齐家就没有人专心照料。 思齐边盘问跟雪柳一起去的人,那齐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那侍女道:“殿下,奴婢们进去后,发现整个齐家都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个老妈子还在看房子,奴婢们问起她,说是十几天前那齐家公婆就跑了,还是连夜跑得,带上了家里的金银珠宝,连孩子也不要了,匆忙跑了。府里的仆人呢,见主人跑了,也就自个儿收拾包袱,各回各家了。她放不下那小孩,又想着主人可能会回来,不能就这么把房子丢下,所以一直住在这空房子里看房子,喂孩子。” 思齐想了想,十几天前,不就是齐彬被抓进去的那几天吗? 原来这齐家公婆在齐彬被抓紧去以后就跑了,还是连夜逃跑,真是人面兽心,连亲生的孩子都不管不顾了,如此品行,教养出齐彬这样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思齐道:“你去告诉家令,准备点钱,给那位好心的老妈妈,让她也回家吧,不要在这里干等了,那两个人,包括齐彬,都不会再回去了。” 侍女连忙答是。 思齐盘算着,那么这座齐府也应当收回来了,在她的记忆里,这也是先皇下令,还是亲自命令工部给营建的,住了齐家这种人渣,真是玷污了这座宅子。 思齐心想收回来房子,一定要好好打扫,全面清理干净,再卖个好价钱,把得来的钱,分给慈幼局等地方,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这事还是得去多多询问姐姐咸平,咸平有钱,房产很多,知道如何把房子卖到一个比较高的价格。 思齐想到这儿,立马起身,一刻也等不了了,这就要去找姐姐。 前脚刚出大殿,便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寒云。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寒云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后面是有恐龙在追逐寒云吗? “何事如此慌张?”思齐双手伸出,叫停了寒云。 寒云微微摇头,穿着粗气道:“魏王快进城了——” “这么快?”思齐眉头一动,心想这魏王是用了什么先进的科技吗?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从魏国到长安,用最快的马,日夜兼程,也要十天半个月——这皇叔魏王若是听到了城里的一些风声,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到了,除非 “而且魏王带着十万兵马,汹汹赶来,要在城外驻扎,还要进来一批。”寒云道。 “什么,带兵来了?” 遭了! 思齐猛然想起来自己先前派了风清月明还有玉英去了魏国,说她的处境艰难,要求皇叔魏王向朝廷求情,保下她,如此看来,皇叔魏王便是在那个时候动身了,还带兵来的,看来动机不纯。 在思齐的印象中,有外臣带兵进入都城,便是天子劫难的开始,哪怕来的人是宗室,是皇叔。 “如此看来,恐怕又要多生故事了。”思齐叹道。 原本以为处理了公孙老贼,再清理清理其剩下的党羽,把齐彬等陷害原主的人追查一遍,按照刑法定罪,之后便可以万事大吉,她可以事了拂衣去,进行下一个任务了。 人算不如 这天算啊,又来个皇叔,应当不是个善茬。 思齐悻悻然转身,重新进入内殿,把刚才的兴头全部撤销。 她什么时候能吃上油炸食品啊? 果如寒云所言,魏王李让于次日带兵抵达长安城。 进城之前,他先让谋臣写了个奏表,呈献皇帝,说明自己的来意——听闻京城有人作乱,他身为皇叔,又受先皇遗命,统领顾命大臣,辅佐皇帝,身处魏国,于心不安,特意率兵进城,以佐王师,保护皇帝。 派人送奏表进去,不一会,李让便带兵进城。 守城的将士看到城外的兵马,如黑云压阵,不可抵挡,也不能抵挡,面前的魏王有先皇遗命在身,可以随意进出京城,事态紧急时,也可以带魏国兵马前来。 因此,便赶忙放行。 魏王李让带着一纵亲兵纵马驶入长安城,前往大明宫。 出来送最后一批郎家军的咸平正好在街口撞见了匆匆而过的魏王人马。 但见个个骑着黑马,如流星飞逝,只能看清黑色的影子。 这是熟悉的身影。 只有魏王的亲兵,才是清一色的黑色马匹。 她只好让剩余的人回去。 “魏王来了,应当还带着不少兵,都在城外,你们过个几天再走吧。”咸平忧心忡忡道。 魏王李让抵达大明宫,又被丹凤门的守将拦住了去路。 “魏王殿下,可有进宫的圣谕?” “本王已经禀报陛下,你们速速让开,本王要觐见陛下。”魏王道。 第八十三章:新故事 “魏王殿下,没有陛下的圣旨,我们不能放您进去——”丹凤门的守将看着来势汹汹的魏王,再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些身穿铠甲,手持武器的士兵,只觉得心中不妙。 那日南阳长公主的事情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让南阳长公主混了进去,结果南阳长公主把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官员杀了不少,已经造成空缺,现在朝廷正在全力排查朝廷官员,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陛下已经给这件事情定性,是公孙谋反,要找出来同党。 这些天,也找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魏王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兵马而来,一看就没有好事。 他们没有接到陛下的圣旨,个个都不敢放魏王进去。 魏王受到阻拦,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甩甩手,在门前静等。 等了半刻钟,城门大开,一队内侍省的宦官摇摆而来,为首的那个是内侍省的内常侍,名叫赵武,脸上是毕恭毕敬的笑容。 “拜见魏王殿下——陛下有旨,恭迎魏王殿下,魏王远道而来,辛苦辛苦。”为首的那个宦官恭敬说道。 魏王也稍稍点头,“请引我进去拜见陛下。” 那宦官听了,连忙引路,将魏王带到延英殿。 魏王微微抬头,见皇帝思玄已经等候在那里,脸上满是笑容,见到他了,还上前几步跑,扑到了他的面前。 “多日不见皇叔,皇叔可好?”思玄笑道。 魏王李让先行了个礼,而后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一切安康,心中记挂着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微臣来迟。” 思玄微微一怔,“皇叔何出此言啊?” 李让这才轻声道:“听闻城中有人诬陷长公主,要将长公主定为谋反之人,这绝对是污蔑,臣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快马加鞭,飞驰而来,但路途遥远,还是略有耽搁,还望陛下恕罪。” 思玄将李让拉进大殿,紧紧倚靠在李让的身边,问道:“皇叔是听何人所说?” 李让也如实回答:“南阳长公主——是她派了亲信去我的封国,说有人诬陷她私藏私藏秽物,要置她于死地,特意在这生死存亡之时,让亲信冒死去报与我知道,让我能够帮帮她陛下——此事可有下文?长公主现在何处?” 思玄轻声道:“事情已经基本查明,这乃是有人蓄意栽赃长公主,长公主并无谋反之心。” “真是岂有此理!这太平盛世,竟还有人做这等龌龊的事情!陛下,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对相关人等严惩不贷,以此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李让很是愤慨。 “已经查明了,是长公主的驸马齐彬,受了公孙适之的指使,在长公主的后花园提前埋好了桐木偶人,接着又向朕报告长公主私藏厌胜之物,还带人亲自去搜查。如此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险些让朕冤枉了长公主。好在那奸人露了马脚,公孙差点要杀了朕,才暴露了这些事情。”思玄淡淡说道。 李让很是吃惊,“陛下,您说什么?宰相公孙他要谋害陛下?” “是啊,那日差点得手,幸好朕躲闪及时,长公主又及时带人赶来,才阻止了这场可怕的事情。也让这一切都水落石出。那齐彬也在牢中交代了公孙如何指使他陷害长公主的种种事情。现在,就差定罪行刑。” 魏王李让不住地手抖,脸色煞白,“陛下,臣在如此危险的时刻,没有陪在陛下身边,没能保护陛下,臣有罪——” 思玄忙挽着李让的左胳膊,道:“皇叔替朕镇守边疆,那也是大事,若没有皇叔,朕每日还睡不安稳呢,如今看到了皇叔,一切可以释然了。” 李让连连说着:“不敢当,不敢当——” 思玄拉着李让,缓缓进入大殿,期间两人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句,好不亲密。 进入大殿,李让才又低声问道:“陛下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我刚才说了许多话,皇叔说是哪句?” “听闻陛下说公孙已死——” “哦,是真的。”思玄轻柔的声音中午不包含着懊恼与失望,“朕从来没有想过宰相会包藏祸心,会想要谋害朕,朕把他当成亲舅舅一般信任,先皇更是如此,任命他为顾命大臣,辅佐朕来治理天下,可是他却为了一己私利,辜负了先皇的重托,也辜负了朕的信任。” 李让似乎做了个舒气的动作,而后语气坚定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皇叔但说无妨,尽可不要这些虚礼与场面话,那些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我们一家人无需这些繁文缛节。”思玄颇为豪爽 。 “是,陛下。”李让正正容色,“之前陛下御驾亲征,平定叛乱,臣不才也跟随其中,协助几位将军攻破邯郸城,收复了韩国c赵国还有秦国,臣遵从朝廷的安排,这段日子一直在三地来回奔走,检阅平叛之后的一切事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三国之中,尤其是赵国,问题颇大啊。” 思玄也皱起了眉头,心里腾起不祥之感。 “哦?皇叔快快说来!” “陛下,这赵国素来是我大唐的重地,也是抵御羯族与鲜卑人的第一道防线,所以自我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朝廷对赵国的用心堪称最重,赵国也地域辽阔,物产丰润,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最适合养马练兵,赵国的骑兵甚至比朝廷,比各国的骑兵加起来还要多。臣都一一查看了,都是来自外面羯族与鲜卑人的马匹,据当地百姓说,这些都不是他们培育出来的,都是他们买来的。 臣自小听说这羯族人与鲜卑人爱马如命,打会走便要学习骑马,他们又对我大唐有深深的觊觎之心,如何会大方地卖给我们那么多的马匹?臣命人清点了,除去被赵废王带上战场的五万匹,赵国境内还有五万可以随时整装待发的骑兵,更不用说还有一些未经训练的马匹了。 臣想,现在那羯族人与鲜卑人被郎侯爷打得抱头鼠窜,现在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人也少了,几近凋零,如何会大方地卖给赵国那么多马匹?” 第八十四章:新故事(2) 魏王李让娓娓道来。 臣带人查访,才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这么多年来,赵国一直与羯族c鲜卑做了很多不可告人的勾当,其中就包括赵国给羯族c鲜卑提供奴隶c金银,羯族和鲜卑给赵国提供马匹,甚至这些年来有很多次羯族c鲜卑侵袭边境,也是和赵国的某些约定。那些被出卖的百姓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臣也走访了那些百姓的家人,说是去做生意了,家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臣又问了赵国的官员,赵国的官员没有隐瞒,说那些百姓,有的被当成牛羊一样生吃了,有的则永远留在羯族与鲜卑的地盘,给他们做奴隶,因为羯族c鲜卑经过那么多次大战,人口凋零,也急需要补充人口,所以会挑选一些强壮的男子和貌美健壮的女子,来替他们延续子孙,但他们不会将这些人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把他们养在一处肮脏的地方,像是牛羊居住的牲口圈,不停地生孩子,直到死去。” 李让说到这儿,声音也增加了颤抖。 “臣还听说,十多年前的郎侯爷之所以溃败,并深陷绝境,也是赵国和和公孙一起干的好事。他们共同收受了羯族和鲜卑的贿赂,各怀心思,公孙不想郎侯爷立下不世之功,郎侯爷若一举歼灭鲜卑与羯族,归来以后必是群臣之首,郎侯爷能文能武,出将入相乃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这是公孙的心思。 至于赵废王,赵国的丞相说他一直惧怕郎侯爷打败鲜卑与羯族,把他们全部歼灭,虽然边境安康,百姓不用再担心受怕了,但对于他没有半点好处。赵国地处边境,乃是对抗的前线,所以朝廷给赵国的钱粮最多,赋予赵王的权力也最多,必要之时,可以不听君王之命,任何地方受了灾荒,赵国可以不救,都是为了战时准备。一旦外敌不复存在,赵国势必会失去这所有的特权,乃至于会被分割土地,甚至是取消封国,收归朝廷。 这两个奸臣贼子,便是有了这样的考量,又收到了鲜卑与羯族的贿赂,才下了狠心,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哄骗君王,欺瞒郎侯爷,致使郎侯爷深陷绝地,赵国明明受到郎侯爷的数十道求救令,这都是敢死队的士兵突破重重包围,冒死送来的求救信号。但赵国视而不见,没有派去一兵一卒,致使郎侯爷壮烈殉国。” 李让在说这些的时候,浑身发抖,不能自已,最后还留下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年幼的思玄猛然听到这惊天丑闻,不由得身子颤抖了两下,目瞪口呆,对于这种可耻可恶的卖国贼,他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也非常震惊。 竟然真的有人可以视家国为儿戏,视百姓为无物,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什么都可以出卖。 这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在自己跟前,看着自己长大,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的舅舅,一个是被拭去的父亲寄予厚望,又从小爱护自己的长兄。 父亲临死前,非常欣慰地说,他留下了一文一武,一个未来皇帝的舅舅,一个未来皇帝的长兄,都是亲人,势必会让江山更加稳固。 这哪是什么靠山啊,这是冰山啊,是容易崩塌的冰山啊! 思玄除了震惊,还有庆幸,庆幸这俩死了,不知道还要出卖多少利益,贩卖多少土地。 年幼的皇帝收到了极大的心灵震撼,也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人不可貌相”的含义。 李让感受到皇帝的震惊,连忙上前扶住思玄,安慰道:“陛下莫惊。” 小孩就是小孩,这一点点事情就有些崩溃了。 这皇帝的心态不太平稳啊。 思玄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面容平稳,“无事,皇叔可还查勘到了什么?” “还有一些围绕这两人的事情,臣已经写好了奏折,放在城外的马车上,不日送进宫来请陛下查看。不过——”李让有了一丝担忧,“陛下,这些事情过于无耻,陛下还是先缓几日再看吧。” “无妨,朕能承受得住,朕连他要杀朕都不怕,还会怕死了的公孙之前做的事情吗?”思玄佯装淡定,心里想着这事情要闹大还是不要闹大呢,该如何波及到他想要波及到的人呢? 李让赞道:“陛下少年英豪,一举粉碎了公孙老贼的阴谋,除掉了公孙老贼,陛下真乃英雄也。” “皇叔不必过于夸奖,这都是小事。”思玄道,“还望皇叔派人把奏折送来,朕要现在就看。” “好的,臣这就派人去抬来。”李让拜托宦官给门口的亲兵说,去抬奏折。 听到这个用词,思玄一挑眉头,“皇叔,抬来奏折?这是——” “公孙老贼与赵废王所犯之事,罄竹难书,臣只能拣择重要的,民间怨愤极大,且臣已经抓到的重要犯人为准, 将这些写下来,只是这些,臣就写了整整一箱子的奏折,然而已经如此,还未能写全,只有十分四五罢了。” 十分四五? 这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思玄努力忍受,不让这炸弹轰然爆炸。 李让没有停歇的意思,继续将自己所知道以及所作的努力透露给思玄。 “这一次微臣前来长安城,还带了臣抓拿的和公孙以及赵废王有关的人,他们中有的是被两人迫害的平民百姓,也有积极参与两人叛国行为的同党,臣一并抓来,交与陛下处理。” 思玄一听,好家伙,全都齐全了。 这叔叔的动作好快啊。 姐姐思齐只是给了他一个求救的信号,请求他救一救被陷害的姐姐,他就这一套动作下来,不但搜集好了证据,写好了奏折,还带来了证人与嫌疑人。 这怕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如此一来,思玄不得不怀疑皇叔魏王的实际目的了。 再眨眨眼,仔细瞧瞧皇叔李让。 这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是这天下第一大忠臣,且憨厚老实,最不会欺君罔上。 思玄看看皇叔魏王,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一点都不显老。 还像个年轻的王。 第八十五章:各有心思 思玄不得不在心里忌惮这个皇叔。 甚至有点恨公孙之前怎么不一块把这个魏王给解决掉。 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去,还的说好话。 思玄轻轻一笑:“正好这边正在审理公孙在长安的案子,现在皇叔送了人来,也可以一并审理,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能够串联起一个个案子,能增加点证据,也能让审案的人轻松点。” 李让忙道:“陛下圣明。” 思玄又问了皇叔这一路来的情况,沿途的百姓生活有没有很拮据,路上可有没有发大水,或是大旱等等情况,以此推出皇叔魏王到底是怎么来的,带来多少人,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这一问不要紧,思玄内心有点点忧虑。 这皇叔魏王也不隐瞒,脸上一片坦荡之色,直言道:“臣此次来长安城,带了十万大军。” 说到这儿,突然停顿。 思玄也顿了一顿,但没有露出任何恐惧之色,也是一片坦然,丝毫不怕魏王做任何动作的表情。 “皇叔此举为何啊?现在边境上的那些羯族人和鲜卑人是不怎么来骚扰了,但毕竟没有将他们全部歼灭,而皇叔您也得到了他们贼心不死,试图死灰复燃,不断从我边境掳走骗走百姓的事实,此时此刻,应当死守边境,防止他们以为我中原动荡,意图再次南下啊。”思玄缓缓说道,语气也较为严厉,但也带了不少关心。 这一番话,不但显示了他对于边境情况的了解与担心,也有这种居安思危的意识,明示魏王他不是坐在深宫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皇帝。 这让魏王的表情有了些许的慌乱,他连忙解释。 “请陛下恕罪,臣绝无其他用心,当臣接管韩国c赵国c秦国之后,了解了那些事情,臣便觉得公孙此人不真,不忠,不义,不仁,绝对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臣觉得他极有可能谋反。 所以当接到长公主的求救信号,又听闻是污蔑长公主厌胜一事,臣觉得此事不小,公孙极有可能要对陛下不利,只是先从长公主下手而已。臣便抱着最坏的打算,一边收集证据,带上证人,一边整顿军队,抱着与公孙决斗的心前往长安城。” 李让的语气渐渐变得和缓。 “幸好,公孙的阴谋失败,陛下您有上天的护佑,挫败了这可怕的事情,所以臣才以如此面目来觐见陛下。臣能够再次见到陛下,幸甚。” 思玄也假装感动,“皇叔思虑周到,沉稳不惊,是朕真正的屏障与后盾啊。” 李让又道:“臣带兵来,还有一个原因。臣得到那探子的消息,说是羯族与鲜卑这回学聪明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大举南下,这一次他们有了聪明人的帮助,懂得如何智取了。” 李让的表情又神神秘秘起来,好像在说不可泄露的天机。 “听闻这长安城中便有羯族人与鲜卑人的间者,他们伪装成我们唐人的样子,潜伏在城里,不但有间者,还有许多杀手,意欲寻找机会,谋害陛下,造成国都混乱,天下混乱。” 思玄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任何畏惧。 在公孙面前,他也算是练出来了,不到心态崩溃的一刻,绝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公孙虽然讨厌,但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对的——皇帝不应让人看出他的所思所想以及喜怒哀乐。 思玄表现得毫无畏惧,但也没有半分情敌的表现,只是微微拂了拂手,让皇叔魏王不必过分担心。 “敌寇若是不怕死,大可以都来,我以前没有怕过他们,现在也不会怕他们,今后更加不会怕他们。敌有长处,我有优点,火并起来,输赢并不确定。 之前他们有三十万骑兵,还不是被郎侯爷打得抱头鼠窜,连夜迁徙?现在人少了,胆子倒是大了,不足为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终究是外来的人,潜伏在长安,总归会露出马脚,皇叔不必过分担心。” 李让微微皱眉,“陛下还是小心为好。陛下,臣意欲将这十万人献给陛下,用以拱卫都城。臣实在是放心不下,自打听了这个谣言,便寝食难安啊,陛下您关系我大唐的社稷江山,不能有半分差池啊。” 思玄一笑,道:“皇叔不必如此小题大做,过于担心,对于这些衰败的敌寇,不用过于在乎,但也不能完全不在乎,做好平时的防卫即可,皇叔守好边疆,把边疆变成攻不破的铁桶,朕便毫无畏惧。间者?在我这儿并不管用,他们若是想行刺,我倒想让他们来大明宫闯一闯,看看是他们从草原上来的人厉害,还是我中原的武士厉害。” “陛下您无论如何也要重视起来,不能掉以轻心啊,毕竟他们之前也很厉害,我们束 手无策,还是全靠郎侯爷震住了他们,现如今郎侯爷已经不在,再没有那样有威名的大将,臣恐怕他们会卷土重来啊。当年他们犹如杀神,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城池也被夷为平地,地上只有累累白骨,惨不忍睹啊。” “没了郎侯爷,我大唐的子民便怕了他们?朕不怕,朕的百姓们也不怕,皇叔您也应该不怕,您也经历过郎侯爷驱逐羯族人与鲜卑人,应当知道他们不是什么杀神,即便是神,也要败给正义。 我大唐疆域辽阔,从不侵犯他人边疆,世代与邻友好,乃是正义威武之师,平时训练有素,兵强马壮,大可不必害怕那样的鼠辈。对于敌寇,要重视,不要畏惧,要蔑视,不要轻视,朕相信有皇叔镇守边疆,还有文德将军和姜明将军在,敌寇也不敢犯边。现在是没有郎侯爷,但在朕看来,你们个个都是‘郎侯爷’,个个都胜过‘郎侯爷’。” 思玄再次看向魏王李让,充满信任,包含极大的感动之情,“朕从小便听着皇叔的英勇事迹长大,皇叔十四岁便能上战场杀敌,攻城略地,朕一直钦佩皇叔,信任皇叔,此次平叛,也都靠了皇叔,若没有皇叔,他们这些乱臣贼子,焉能如此溃败?” 第八十六章:各有心思(2) 魏王李让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连连点头称是,“陛下英明。” “朕以为,这十万大军还是放在边疆抵御敌寇比较妥当,边疆安稳,则中原安稳,都城安稳,朕也安稳。皇叔带来的也应当是镇守边疆多年的士兵,对付敌寇更是有经验,朕更加放心了。这样,皇叔你我数月未见,今日你便留在大明宫,侄儿好生招待你。 那些士兵,我便下令,由文德将军接管,先行前往边疆,防止羯族人与鲜卑人偷袭。 皇叔刚才所言,说城中已有不少的羯族和鲜卑的间者,那么皇叔此行也必定为他们所知,皇叔带兵前来,他们也应都看在眼里,朕以为事不宜迟,应当令文德将军火速赶往边疆,毕竟这些人可是什么丑陋的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思玄连连顿足,忙让李岩去传旨,依照自己所说的去做。 魏王李让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全部被扰乱,于今还被将了一军,脸上渐渐有了不悦之情。 这一切,尽在思玄的眼中。 他已经明白,这位皇叔,此行不善,说话之间处处给自己挖坑。 一会儿说局势凶险,他身为皇帝,处境危险,怕羯族人和鲜卑人的间者袭击,还说他代表着江山社稷,不可有任何闪失。这不就是在向他暗示两个意思——应该让魏王带的兵在都城驻扎,或是由魏王亲自在都城检查各处,寻找嫌疑人,毕竟魏王也在边境跟羯族人和鲜卑人混了一阵子,知道他们何种模样。他一旦答应,这个魏王就不会轻易走了。 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暗示他若有闪失,江山社稷都会有危险,而他又如此年轻,没有储君,到那时候容易江山飘摇,有亡国的危险,颇有让他现在抓紧想好储君的人选之意。 众所周知,他才刚成亲,没有储君,其他兄弟已经成为叛臣,被杀死了,其余的年纪太小,那么也只能依靠这个皇叔了。 但凡他讲错一句话,魏王都能找到破绽,引向自己想要说的话。 思玄轻轻拉住魏王李让的手,笑道:“今晚,我要设宴好好款待叔叔。” 思齐待在府里,心却没在府里,忙得飞起。 先是让人给齐彬和郑月娥的儿子找奶娘,找收养的人家,又是派人去刑部大牢打探消息,看看齐彬的事情能不能死,什么时候死。 而后又让寒云亲自去侦查魏王的行踪。 她派出去的人办事效率也是非常高。 不出半日,雪柳便找来了合适的奶娘和两户家境好的人家,来供思齐挑选。 思齐看到这两位奶娘,年纪大都在二十七八左右,还很年轻,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面容也精神,一看就是干练又整洁的人,表示满意。 而后又看了看这两户人家。 一对年轻夫妻,一对年过四旬的夫妻,都住在长安城附近。 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家境都不错。 据那两个小夫妻说,他们虽然年轻,但苦于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很想要抱养一个健康的男婴,别处不放心,一听到是长公主这里要找领养的人家,二话不说就来了。也让思齐放心,说他们家境很好,有田有房,还有仆人,一定会对孩子好,会对孩子负责到底。 思齐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禁不住把人往最坏的地方想,想着别是打算以后来讹她钱吧。 便开口介绍了这个情况。 隐瞒了幼郎的真是身世。只说这是府上一个丫鬟生的孩子,但那丫鬟得了疾病去世了,她的丈夫也死了,所以无人抚养孩子,她作为一家之主,不能放弃这个孩子,任由其自生自灭,便想给孩子找个好人家,让孩子好好的过一辈子。 两户人家听了,并没有打消积极性,还都满怀热诚。 思齐又听了这中年夫妻的话。 原来这中年夫妻是万年县的人,家里有上百亩地,仆人不少,还在都城中有生意,也是因为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所以年年来都城长安寻找有无合适的男孩,想要抱回去传宗接代,延续香火。他们也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对孩子好。 思齐看到这对四旬夫妻热情的模样,又听到这家人说家里只有三个女儿,想保养个男孩传宗接代,心里不断思量,想着这家人肯定会对孩子好,毕竟这岁数了,还有三个不小的女儿,想要再生,也难了,所以基本不用担心这夫妻俩回去了以后有了亲生儿子的困局。 那对小夫妻呢,比较年轻,虽然家境不错,但不能保证其以后真的不能有孩子,而且人都讲究多子多福,只怕这小夫妻以后还会抱养孩子,不能把所有的爱都给幼郎,幼郎难免会吃亏,她很 清楚一个孩子在缺爱或是忍让的环境中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她不准备把孩子交给这对年轻的夫妻。 再看这中年夫妻,算是顶好的条件了,家境富裕,人才中年,正是年富力强,非常有精力的时候,把孩子养到二十岁,也才六十,人生七十古来稀,还能给幼郎张罗其他的事呢。 但这夫妻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女儿,这不能不让思齐多加考量。 已经有了三个女儿,苦于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所以想要抱养一个儿子,这在他们家里应当是多年的共识,女儿们也都知道。根据这对夫妻的年龄推算,三个女儿已经不小,最大的很有可能已经出嫁,既然如此,抱养个儿子回去,势必会对他们家的女儿产生一定的影响,会把更多的爱和精力放到这个能“传宗接代”,跟他们自己姓的儿子身上,女儿们的内心该是何等的落寞啊。 亲生的女儿竟然还比不上抱来的儿子,如果有哪个女儿做出过激行为,岂不是害了幼郎? 交给这对中年夫妻呢,极有可能害了家里的三个女儿,又有可能害了幼郎,使其不能长大成人。 想了又想,思齐还是拒绝了这两队夫妻,让雪柳再出去找。 在这对中年夫妻临走以前,思齐还特地叫住这对夫妻,单独说了会话。 第八十七章:各有心思(3) 思齐非常语重心长,嘴皮子上下碰撞,滔滔不绝。 “请二位听我一言,如果家中已经有了孩子,数量还不少,建议还是不要出来抱养孩子了。恕我冒昧的说几句话,根据二位的年龄推断,令嫒应当不小了,已经懂得人情世故,知道世间冷暖了,那么二位真的没有必要再去抱养孩子,还是抱养男孩。这抱来的孩子始终不是自己的骨肉,有诸多不确定性的因素,谁知道长大以后他是何种面目呢?如果他不孝顺呢,如果他挥霍无度呢,如果他是个混账呢?如果他不给二位养老,还游手好闲,败光家产,使得两位一生心血烟消云散,那么抱来这个儿子有何用呢?家里的女儿会如何想呢? 已经有了三姐妹,又抱来个陌生的弟弟,以后的家产还都要送给这位陌生的弟弟,只怕令嫒心中也会不舒服,倘若日后儿子不孝顺,对女儿不好,如何还能指望女儿呢?好好培养女儿,让女儿日后招赘,不比抱个别人家的孩子强吗?自家骨肉始终是自家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思齐又道:“二位真应当好好想想,我有一个忘年交,他便是没有儿子,去慈幼局抱养了个儿子,指望这儿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其本身也有两个女儿,自从抱来这儿子以后,便对女儿不管不顾,任由其生死自灭,给女儿选择夫婿也不似以往上心。 结果这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最后却嗜赌成性,酗酒成疯,成了个远近闻名的不孝子,败光了偌大的家产,逼得老父亲流落街头,我这忘年交啊,最后凄惨地死在儿子的家门口,无人收尸,还是邻里看不下去了,凑了钱,给安葬了。所以这抱来的孩子啊,真是不如自个儿的。” 面对这长公主的苦口婆心,这中年夫妻俩不敢不听,不敢不点头,不敢不连连称是。 思齐满意地点点头,命令元宝送客。 看着这夫妻俩的背影,思齐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觉得自己又拯救了三个人。 说了这半天,思齐也口渴了,坐下慢悠悠喝着茶。 寒云来了。 他步履轻快,快速出现在思齐的面前。 “殿下——魏王殿下已经被陛下留在宫中,今晚陛下要设宴款待魏王殿下,城外的魏王军队也已经被文德将军接管,这就启程返回魏国了。” “哦?是吗?今晚陛下只留了魏王一个人在宫中?” “暂时是这样的。” “那些在城中的宗室没有人赴宴?” “暂时没有,大明宫的宫门也开始上锁,实行宫禁,应当是不会选人入宫赴宴了。”寒云道。 思齐抿了口茶,暂时松了口气。 既然魏王的军队已经被接管,魏王本人也被留在宫中,那边不用担心了。 看来思玄心中还是有数的,知道先把藩王留在宫中,形同软禁,让他动弹不了,之后再慢慢发落。 魏王已然成了瓮中之鳖,思齐也不怎么担心了,现在最让她忧心的便是给幼郎寻找养父母。 她是个心急如火的人,有时候脾气上来,会有些瞻前不顾后,即使做了多次任务,也没能改变这个脾气,恨不得所有事情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对于给幼郎寻找养父母一事,她也恨不得马上找到。 派出去的雪柳已经找了两家,都被她否决了。 雪柳没能找到让她满意的人,若是玉英在,她肯定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事事想得周到,月明也行,那是个敏感的妹子,很容易多思多想,也能帮她很快找到合适的人选。 只是这两个人,包括风清,都被她派到魏王那里了。 如今魏王进城了,风清月明和玉英应该也快来了。 等到这三个人回来了,她也能少操点心,多睡会觉。 不知不觉间,又叹了口气。 这会,家令王九公颤颤巍巍走进来,笑容堆面。 “殿下,您看谁回来了——”他微微转身,让出个空,思齐正好抬眼望去,只见三个熟悉的身影猛然撞了王九公的肩膀,飞奔而来。 她一下子满面喜色。 “风清——月明——玉英——”她忍不住喊了出来,也站起来,拥抱三个风尘仆仆,长途跋涉的女子。 拥抱完以后,思齐又挨个摸着脸,摸着肩膀和手,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全部看了一遍。 风清摇摇头,笑道:“没事,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月明皱皱眉,叹道:“这一路可是吓死人了,我老是怕珠宝被人抢走,死死抱着,睡也不敢睡。” 思齐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月明前面挂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她本人到现在还是死死抱着,看来已经形成了习惯。 她微微抿了抿嘴,道:“殿下,奴婢先把这些东西放起来。” 思齐点点头,笑道:“去吧,也好好洗洗,休息休息。” 风清主动提出帮忙:“殿下,我帮帮她,她这路上都要晕倒了,我怕抱着珠宝跌到地上,活生生跌死了。” 月明轻轻一哼:“跌倒之前,我先拉着你。” 两人一左一右,结伴朝后院去了。 思齐又好好打量了下面前的玉英,玉英已经黑了些,也瘦了,眼窝深陷,还有黑眼圈,可以看出来这段路不是很好走。 “你们辛苦了。”思齐叹道,“我一定好好嘉奖你们。”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殿下可好?”玉英充满了担心。 “好,很好,可以说是好得很啊。”思齐点头笑道,“公孙已经死了。” “死了?”玉英稍显惊讶,这个跟她们公主是死对头的公孙竟然死了? “是。”思齐将过程简短的陈述了一遍。 玉英不禁叹道:“殿下真是有勇有谋,当机立断。” “没有什么有勇有谋,只是被逼到绝境,仅此而已。你们呢,在魏国可有什么新发现,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思齐问道。 “路上倒还是顺利,进了魏国,也因为有殿下的令牌,所以畅通无阻,很快便见到了魏王,奴婢按照殿下的话向魏王殿下汇报了,魏王殿下也是非常重视,当即便带兵往这里来了。” 第八十八章:各有心思(5) 玉英隐隐担心,声音也变得薄弱。 “不仅如此,魏王殿下还带了很多人,看上去就是平头百姓的样子,奴婢想法设法终于问到了一些情况,原来那些人是魏王殿下收集的关于公孙横行不法的人证,此次来长安,也是要到带着这些人揭发公孙奴婢以为,魏王殿下此次带着兵,还带着人证,如此汹汹而来,真不像是突然起意,也不像是只是为了给殿下您申冤,倒像是——” “倒像是来抢班夺权来了。”思齐稳稳接过去,“他应当早就看公孙不爽了,之前先皇还在的时候,好像是有什么大臣提议不要立年幼的嫡子,要立年长的皇弟,如此一来才能江山安稳,很难说他没有二心。 结果先皇还是立了思玄,撇下了他。但也还是给他很大的面子,让他统领顾命大臣,相当于是摄政王。可是有了公孙,他这个摄政王就是个摆设,不多日便被公孙赶去魏国守边疆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公孙一直压他一头?所以一定会找机会发难。正好公孙解决掉了八王,也是替他解决掉了一些敌人,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带兵来,只怕也是想效仿当年董卓进长安,杀掉‘何进’,他来当个真正的摄政王。” 思齐微微一笑:“只怕他现在不能如愿以偿了。” 他已经被思玄扣留在宫中,据探听来的消息,他只带了一队人马,大约有十来个随从入城,这十来个人是不被准许进入内朝的,只能在丹凤门附近的夹道等候,所以说魏王李让现在是单枪匹马,犹如瓮中之鳖,思玄想什么时候杀死便什么时候杀死。 思齐不再去想李让的事情,见了玉英,也让她帮忙打量有没有适合的人可以收养幼郎。 玉英听说是给齐彬和郑月娥之子找收养的人家,仔细想了想,道:“奴婢有一个人家,殿下看看行不行。” “什么人家?” “便是我同母哥哥,他和嫂嫂成亲多年,未能有一儿半女,整日发愁得不行,奴婢想着能不能抱给奴婢哥哥嫂嫂收养?奴婢的哥哥嫂嫂都是勤劳朴实的人,做了小本买卖,家里也还富裕,不会亏待了这孩子。” 思齐听了这条件,很是高兴,“既然是你的哥哥嫂嫂,我也就放心了。” 跟玉英的这段相处,她能够感受到玉英是个踏实冷静的姑娘,想必她的同母哥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玉英也很是高兴,“奴婢哥哥就在长安城永安坊,奴婢这就把孩子抱给他。” 思齐忙道:“用不了这么着急。” “奴婢哥哥一直想要个孩子,嫂嫂也是,已经快疯魔了,奴婢也是私心,想让他们高兴高兴。”玉英道。 思齐倒是很能明白这个心思,左思右想一番,便同意了,着人告诉雪柳把孩子抱出来。 玉英看到在雪柳怀里的孩子,很是乖巧,不哭不闹,好似雪团儿,就是有点点瘦,若是再胖些,一定更好看。 玉英笑道:“雪柳,你这抱孩子的姿势,真真标准。” 雪柳很是骄傲地一抬下巴,“那是。” 思齐还是有点担心玉英的身体,“你先休息休息,改天再去就是,你一路劳累了。” 玉英笑道:“奴婢不累,奴婢想让哥哥早点看到这个孩子。” 思齐只好顺从玉英的心思。 在孩子被抱走之前,思齐再看了几眼孩子,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就是命运不好,早早没了娘,爹还是那么混蛋。但看看玉英,那善良的脸庞,真挚的面容,相信她的兄长也是一样善良的人,可以给这个孩子带去幸福的生活。 思齐没有别的可以给的,让雪柳给收拾了些钱和珠宝,给玉英捎着。 另外,也在心里默默的祝福这个孩子,希望这个孩子可以茁壮成长,成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不贪慕虚荣,不择手段的人,千万不要像他的父亲那样。 思齐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宫里的情况,想要进宫,但听到寒云说已经上了宫禁,这就代表着禁止出入,今晚魏王在这里,思玄要宴请魏王,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让人打扰,他自有打算。 现在没了公孙,另外两个顾命大臣舒兰和葛维范,也都是忠心耿耿的样子,没有像公孙那样霸权,思玄是有实权的皇帝。 她若贸然进宫,必定会被思玄认为是冒犯,或是不相信他的能力。 她不能去轻易驳一个有实权的皇帝的面。 思齐按照平时的生活节奏,吃饭c喝茶c练字,然后又去看了刚回来非常疲惫的风清月明。 再抬头一看,天已经很黑了,玉英和雪柳没有回来的意思。 猜测玉英应当是很久没有回去看望哥哥了 ,又抱了个孩子回去,全家可不是其乐融融吗?她也需要半天的解释与交代啊。 思齐便下令关上府门,安稳休息。 思齐躺在床上,风清与月明照例在地上打地铺,三人说了好一会话,渐渐睡眼朦胧,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中,思齐只觉得浑身发凉,闭着眼睛摸了摸被子,原来被扔到了一边,又摸索着将被子盖了半边身子,恍恍惚惚,似睡非睡。 忽听得门外好像有众多的脚步声,急促沉重,很是纷乱。 又传来几声云板叩击的声音,连续四下。 门外传来元宝急促低沉的声音:“殿下——宫里来消息了——陛下驾崩了——” 这阵声音似乎是催命一般,思齐顿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披着衣服,由风清月明扶着,打开房门,秀目圆睁:“你说什么?” 元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宫里来消息——陛下驾崩了——现在来人,请您进宫去商讨后续事宜呢。” 思齐又听了一遍,看元宝脸上的严肃的神情,再看看阖府上下的人也都动起来了,陆续换下红色的灯笼,这应当是真的,不是假的。 她怔怔地站了会,身上不住地冒汗,疑问不断从心底里冒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能多想,还是要面对现实啊。 思齐连忙穿衣,急急地往宫里赶。 第八十九章:思玄 出了府门,只见是执金吾的卫队亲自来接她,来的马车也都挂上了白色的幔帐,人人神情肃穆,更明白这不是假的,她也没有在做梦了。 到了大明宫,这次他们是从后门玄武门进入,思齐看到这宫里已经灯火通明,照如白昼,但宫里的人还都比较沉稳,没有乱哄哄,也没有哭声震天。 她由等候在玄武门外的宦官庆覃亲自引领,急忙忙直奔麟德殿。 麟德殿是宫中最大的宫殿之一,常常用来设宴款待群臣和诸王,可以同时容纳几千人。 思齐来到麟德殿,周边早已经布满卫士,进入大殿,哭声震天,映入眼帘的也都是人,有宦官,有宫女,有太医,透过这些人的缝隙,可以看到还有魏王李让,面露愁容,皇后公孙氏垂头丧气,太后公孙嬿已经哭成了泪人,几欲昏倒。 还是皇后公孙红蕖扶着公孙嬿,公孙嬿才没有跌倒。 看到这儿,思齐只觉得身子沉重,也有种要晕倒的感觉。 心里也阵阵疼痛,耳边又不断的轰鸣声,似乎在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又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掉了眼泪,喊出了声:“思玄——” 奔了过去,拂开众人,思玄那年轻的面容呈现在她眼前,只是已经不是鲜活的面容,是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四肢僵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起伏,整个人都是茫茫的白色,似乎表明这个人从来没有清醒过,唯有嘴角的鲜红的血迹是他活过的证明。 她虽不是这个少年的亲姐姐,只是穿越而来的任务者,但面对如此年轻生命的突然逝去,心里还是很揪心的。 她向来看不得生命的逝去,包括人,包括动物,见到了总是要流眼泪。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扑了上去,呜呜的哭泣。 思齐的哭声也影响了公孙嬿,两人的哭声交替出来,此起彼伏。 这也带动了大殿内的所有人,个个都放开了喉咙,唯恐自己的声音比旁边的人小。 哭了好一会儿,思齐渐渐镇定下来,扬起泪脸,左顾右盼,连连追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让忍着悲痛,上前耐心解释:“陛下今晚要在麟德殿宴请微臣,兴高采烈,微臣和陛下一同来了这麟德殿,等到宦官宫女们上了酒菜,说了几句话,陛下便与微臣共同饮酒,哪知陛下喝了一盏酒后,便直挺挺倒下,昏迷不醒。微臣等忙命人叫来太医,可为时已晚,陛下已经驾鹤西去。” 酒里有毒? 思齐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她死死盯着已经不会睁眼没有气息的思玄,他的脸是那么苍白,身躯也是那么单薄,才刚刚亲政,便惨遭横祸。 思齐不得不怀疑就是刚进城的魏王李让干的。 思玄一直好好的,怎么魏王李让一进宫,便死了呢? 她不能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要表现得异常悲痛,神志不清才好。 这个魏王是个危险的人 “啊——”思齐哭出声来,痛彻心扉,整个人趴在床榻边上,心里静静地想着下一步计划,以及思考魏王接下来该如何出招,她又该如何应对。 “这酒菜是谁准备的?竟然敢在里面下毒!”思齐痛苦地追问。 “是膳食监备的酒菜——”李岩跪在一边,也是泪流满面,“也是陛下亲自嘱咐奴婢要好生叮嘱膳食监,要做得好吃,酒水也要最好的,奴婢还亲自去监管,跟着一起上的酒菜,真是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思齐的脑子又在飞速运转,她猜测这李岩去了膳食监亲自监管,肯定不是一个人,他是内侍省的大统领,必定是前呼后拥,带着许多小宦官去监管,按理说膳食监不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脚。 李岩又强调说是思玄让他去亲自监管 她想到了——应当是思玄想要在这场接风宴中毒死魏王李让,可惜出了差错,却毒死了自己 她暗暗地瞥了一眼魏王李让,这人还在哭呢,鼻子一抽一抽的,但眼里却察觉不到丝毫的悲伤,甚至有些窃喜。 这人命真大! 思齐哀叹,也是思玄年轻,被这老狐狸反杀了。 魏王李让也适时地出来,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微臣已经让太医验看了酒,那酒壶里竟然有剧毒鹤顶红,这毒药天下最毒,沾一点即可毙命,陛下还喝了一盏酒” “必须查出来是何人下毒!”思齐望向李岩,“你今个儿去膳食监,可有发现可疑人?” “这——”李岩徐徐抬头,眼睛仍然望着地面,不敢眨动,“奴婢第一时间去了膳食监, 果真找到了个生面孔,并从他的身上搜到了鹤顶红。” 思齐听了这话,又是震惊又是无语,堂堂宫廷,如何会让一个生面孔带着毒药混进来? “那人呢?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毒害陛下!”思齐的嗓音变得沙哑,泪水仿佛都流到了嗓子眼里。 “奴婢也派人立马抓住他,哪知那人喊了声,便咬断舌头,服了毒药死了。”李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人的衣服也被奴婢们扒光了,从他身上搜到了不止鹤顶红,还有绳子和刀,其手臂上还有鹰的纹身,他可能是羯族人或是鲜卑人,羯族人和鲜卑人喜欢在手臂上纹上鹰的图案。” 李让也哭哭啼啼道:“今日微臣来向陛下汇报边疆一事,便提到了羯族和鲜卑亡我大唐之心不死,已经派遣了不少间者来到了都城长安,伺机而动,搬弄是非——没想到他们下手如此之快,也如此狠辣!竟然可以遣进宫来,害死了陛下” 下毒的人死了,便是事情可以暂告一段落的意思。 思齐越发地怀疑眼前的魏王,怀疑那个人当了魏王的替死鬼,像她之前找替死鬼一样。 无论如何,思玄是活不过来了,死了。 思齐握了握思玄的手,已经冰凉僵硬,就在几日前,思玄还是那么鲜活,手也那么温暖,满脸笑容,充满了日后生活的向往,很想要有一番作为,脸上是既认真严肃又带了点天真的神情,双眼泛光,满是热忱。 如今,都没了。 思齐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大殿里的人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第九十章:内情 魏王李让也假惺惺地陪着哭了几嗓子,等到差不多了,他才弯着身子上前劝道:“事已至此,哭也不是办法,还望太后c皇后,还有长公主拿个主意,这之后的事情也要办下去啊。” 太后公孙嬿已经哭成了泪人,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这对于她的打击太大了。刚死了哥哥,现在下半辈子唯一的指望也没了,她浑身无力,只觉得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皇后红蕖也是低着头哭,她整个人也没有从这个天崩地陷的情绪中缓和过来。 叔叔死了,公孙家也就算是完了。 好在丈夫比较念及旧情,没有把她和太后怎么样,只是关在宫里,不让随便进出,其他待遇还是有的,分毫不差。 现在丈夫死了,她和太后以后的路真不知道如何走下去。 面对着魏王的话,她慢慢理清思绪,可满心的悲伤,让她说不出来一个字。 思齐见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发话,她也索性先不开口,她现在只身一人在宫里,面前还有个杀害弟弟思玄的嫌疑人,低调为主,谁知道这厮会不会起了杀心,把屋里的人都杀了啊。 她深深地伏在弟弟思玄的尸体边,只管嚎啕大哭。 红蕖流着眼泪,努力镇定,哽咽道:“皇叔将舒大人c葛大人等重臣召进宫来,一同商讨吧。暂时不要让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待诸位大臣商量好了,再发讣告吧” 魏王李让弓着身子点头道:“皇后所言极是,臣这就去召集舒大人和葛大人,还望太后和皇后,还有长公主节哀。” 说完,李让便交代了跪在地上的李岩几句,让他派人去召集舒大人和葛大人来。 李岩听了,连忙自己带人去请舒大人和葛大人。 魏王李让又进来,多番安慰在场哭泣的人们。 这时候,司服局的人送来寿衣,恭敬地给思玄穿上。 思齐看着这年轻的身体被套上了寿衣,悲从中来,也有些害怕,凶手若果真是魏王,那么他也太胆大了,竟然敢在宫里鸩杀当今陛下,真是无法无天至极。 那边灯火阑珊处,舒兰与葛维范慌张进宫,一路上心惊胆跳,两个年迈的老人差点晕倒在马车上。 进得宫来,魏王李让忙去武英殿与两人汇合,共同商讨如何面对这不幸的事情。 红蕖强忍着悲痛,努力劝说太后公孙嬿好生保养身子。 姑侄二人一个对视,便又泪如雨下。 现在,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以后的路也要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思齐也收了眼泪,劝慰公孙嬿和红蕖,先由几位大臣们共同商讨,再让宗正寺c太常寺c掖庭局的人来安排处理后事。 以后还有的忙。 公孙嬿却不愿意离去。她见魏王李让走了,一下从凳子上跌下来,扑在思玄的身边,双手捧着思玄的脸,轻轻的摇晃c抚摸,从上到下,就好像是思玄还在襁褓里,还没有长大。 “醒醒,孩子,你不会有事的——”公孙嬿摇晃着思玄的肩膀,做着无用功。 刚才太医们各种方式都用遍了,还是没能唤醒思玄。 思玄真的走了。 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思玄先她而去了。 她奋斗了一生,临了什么都没有了,受的苦难和委屈都成为了泡影,今后还有万般委屈等着她。 思玄没有孩子,这皇位的归属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不论最后到了谁的头上,她和侄女红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都要仰他人鼻息才能苟且于世。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公孙嬿捶打着床榻,一声比一声厉害,但没有一次,可以唤醒思玄。 红蕖本还想再劝,见公孙嬿这个样子,她是了解的,不哭个痛快是不会罢休的。 遂放弃了劝谏的想法。 红蕖默默观察着思齐,她看到这位长公主异常的冷静,虽然在哭,但在用余光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冷静锐利,非常坚定,令人望而生畏。 突然,她想到了些什么。 红蕖慢慢腾挪到了思齐的身边,声音颤抖,非常小声,“殿下,能借一步说话吗?” 思齐也察觉到了红蕖的心意,便哭着点点头,两人都面带悲痛朝后殿走去。 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红蕖朝思齐的地方靠近了许多,她拉住思齐的衣袖,哭道:“殿下,还望你能为陛下申冤啊——” 这红蕖果然是知道什么。 思齐慢慢扶着红蕖,两人交头接耳。 “ 皇后慢慢说来。这里面可有内情?” “陛下是被人害死的——”红蕖哽咽着,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陛下的身体一直很好,膳食监更是密不透风,管理甚严,从未出现过任何失误,怎么魏王一来了,那膳食监里便有了间者,还那般顺利地下毒了呢?” 思齐不置可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时此刻,她应该保持沉默与理性,暂时不要表露出任何神色。 “陛下在宴请魏王之前,曾到了我殿里与我说起此事,说要留魏王在宫中的麟德殿吃饭,要我一同前去拜见魏王,毕竟是皇叔。我便遵命按时到了麟德殿,见到了魏王和陛下,那时候两人相谈甚欢,一切正常,我看到膳食监的人端上来酒菜,陛下和魏王都喝了,没有任何事情。我因为太后传唤,便离开了麟德殿一会儿,等到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陛下已经驾崩了——” 红蕖哭道:“是魏王害死了陛下,还望长公主为陛下申冤报仇啊。” “皇后先请节哀,要冷静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思齐小声提醒。 “我没有乱说——其实陛下来我殿里的时候,我便已经觉察到了陛下要杀魏王,而且要在今晚,我也看到那膳食监端上来的酒,他们二人都喝了,我在的时候,陛下与魏王都安好无事,我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陛下便” 红蕖重重一声叹息:“魏王和已经逝去的公孙舅舅关系不错,我其实是在魏国出生,魏国长大,自小承蒙魏王的庇佑,也看到公孙舅舅每次巡视边疆,必定会到魏国,两人关系匪浅。于今公孙舅舅死了,我怕是魏王——” 第九十一章:按兵不动 思齐只觉得胆寒,事情看来非常严重,至少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 其中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不是几分钟便能理得清的。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魏王李让不是什么好人,思玄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目前思玄一死,意味着皇位会出现动荡,少不了是一场大的纷争。 这个时候,聪明人理应低调,坐山观虎斗,看看到了事情的最后,谁是最大受益者,谁便是这件事情的策划者,真正的野心家也会浮出水面。 思齐小声安慰红蕖:“皇后不要再说了,这些话也请皇后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跟别人说,今日皇后与我说的每一个字,我也会永远遗忘。” “殿下——您要帮帮陛下啊,陛下不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啊——”红蕖哭道。 思齐只是道:“此事都由外面的魏王和诸位大臣商量决定,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没有说丧气话,只是在这些事情上,她确实没有话语权,贸然跳出来,只会被人诟病,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 且看风波暂定之后的光景如何,再做打算吧。 其次,她对皇后公孙红蕖也不是那么的信任,红蕖虽是思玄的皇后,可天下谁人不知道红蕖当了这个皇后是因为公孙适之啊,思玄对公孙家的女儿有那么的喜爱,那么的信任,还会透露出想要毒死魏王的消息吗?不见得。 公孙家的女儿也不见得就十分喜欢思玄,于情于理,思玄和她,都是公孙家的仇人,她想,等过段时间,思玄可能就要废后了。 连太后公孙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险境,不可谓是不可怕,说句难听的,思玄死了,红蕖和公孙嬿的处境还有可能变好呢。 一口吃不来个胖子,即便魏王想当皇帝,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总会找几个傀儡先过渡一下,然后再演个三让而后受之的把戏,美其名曰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在此期间,魏王应当还要利用这个皇后和太后,不会对她们怎么样,之后也会顾忌名声,对这两个人不会很差。 但一转睛,思齐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想,红蕖说的也有可能对,也有可能不对,真真假假,但她此时此刻害怕的心是绝对有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魏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还与公孙适之的关系不错,不能排除其日后会对红蕖还有公孙嬿痛下杀手,公孙家的保护伞没了,公孙家的人是怎么死的,还不是由别人说了算? 思齐轻声安慰着红蕖,“陛下驾崩,此乃天命,都是羯族和鲜卑人不好,皇后节哀,后续还有许多事情呢。” 红蕖也是聪明人,见思齐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默默在心中忍受一切。 那边魏王李让连夜同舒兰和葛维范开会,那两人都大吃一惊,李让说明了调查的结果,舒兰和葛维范心中大有疑议,不敢相信风华正茂的皇帝驾崩了。 魏王李让带着他们看了思玄的尸体,又看了看这满屋子人的悲戚。 舒兰和葛维范老泪纵横,几近昏厥,最后还是由四五个宦官搀扶着挪到偏殿,继续商讨。 除了悲伤,两人不约而同地烦恼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下一任皇帝谁来当。 皇帝思玄刚刚即位还不满一年,便出了意外,刚立了皇后,还没有任何子嗣,这让三个人犯了难。 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想好一个又一个的对策,方可在天亮之后安排实行。 舒兰望向还在悲伤的魏王李让,“殿下,陛下可有遗嘱?” 李让眼泪不停地掉,“陛下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只说让我这个皇叔多多照看” 舒兰和葛维范看看魏王李让,正当壮年,精力充沛,常年镇守边疆,还是此次平定八王之乱的有功之臣,武德充沛,非常适合入继大统。 但这也有困难。 魏王李让是思玄的叔叔,继承侄子的大统显然是不合适的,只能继承先皇,也就是魏王哥哥的大统。 可这兄终弟及终究没有父死子继来的顺当。 而且思玄下面还有比他矮一辈分的宗室子弟,按理说,也应该是挑选一个,过继给思玄,继承思玄的大统,这样才名正言顺。 舒兰和葛维范陷入了沉思,年老以及大半夜入宫带来的迷糊,让他们二人都陷入了无声的悲痛中。 魏王李让显然明白这两位老臣的意思,他也没有一步登天的想法,现在来说,稳定人心是首要任务。 李让 哭着看向两位老臣:“两位大人,这首要的对外宣布,定不能说陛下是中了羯族和鲜卑人的圈套,遭到了鸩杀啊,保全陛下的名声,是最重要的,还有,给陛下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让陛下好好安息,放心归去,其余的等到陛下这些大事定完了,再商讨也不迟啊。” 舒兰和葛维范点点头。 三个人开始商议如何对外宣布,如何措词,以及如何面对朝野的议论之声。 所有人都伴随着不安定的情绪,熬到了天亮。 天一大亮,思玄驾崩的消息也传到了各地。 对外说思玄因为痢疾不治而亡,封锁了一切关于鸩杀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几乎所有人都震惊了。 毕竟是太年轻了。 舒兰亲自起草诏书,要求各地的诸侯王回到长安参与吊唁与葬礼。 刚刚离开都城长安的文德将军也只好折返,泪洒沿途,整个人恍恍惚惚,不敢相信年轻的皇帝已经驾崩。 无人料到,一年之内,帝国会有两场国丧,其中一个皇帝还是那么年轻。 待到思玄下葬以后,关于继承人的事情也被立刻提起。 三省六部的长官以及还在世的年长的宗亲齐聚门下省议事堂,共同商讨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魏王李让也参与其中,还有瑞王c福王,这两个是在世的最年长的宗亲。 新任中书令宋骞代表所有的宰相提议在思玄的子侄辈挑选一个,过继给思玄当继承人。 瑞王和福王倒有不同意见。 第九十二章:按兵不动(2) 在思玄的子侄辈里挑选一个,不是很难,即使公孙杀了很多宗室子弟,还是给留下了可供挑选的人,比如现任辽王c襄王,都是思玄的子侄辈。 但也有难处,这些子侄辈都比思玄大,过继给思玄当继承人,不是那么合乎情理,只能再往下一辈挑选,可惜下一辈小的又太小了,最大的也才五六岁,最小的才几个月大,这是妥妥的幼主,很容易引起动荡,比如外戚擅权。 瑞王将目光移到了沉默不语的魏王李让身上,“不如迎魏王承继大统,魏王正当壮年,文治武功颇盛,天下百姓也应需要一个年长的君王。” 福王说话直,直接道:“我看真是没有比魏王更合适的了,不是太小,就是太老,中间的那些呢也是很不稳重,远远不如魏王,让魏王承继大统,也能让列祖列宗安心了。再找些娃娃,身体差,保不齐哪天又出事了。” 他感到深深的糟心。 一年之内,两场国丧,一个还那么年轻就死了,走到了他的前面,真是晦气,他看到这场面感到自己的寿命都要短了。 瑞王c福王两人发话了,众人皆是沉默不言。 这些三省六部的长官们,个个都还沉浸在年轻皇帝驾崩的消息里,震惊又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心中充满了疑云,他们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聪明人,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猫腻,他们的心里都有数,听到宗室里年长的福王和瑞王要求立魏王,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了。 这分明就是一场早已经安排好的大戏,就等着鸣锣开唱,年轻的皇帝也是至关重要的演员,他的死是必然的。 三省六部的长官们频频低头,心中都在可怜年轻的思玄,那么有朝气,那么仁义,本应该会是个好皇帝,可惜熬走了公孙,没能躲得过宗亲。 他们都是相当期待思玄能够慢慢成长,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他们都在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了。 痛失明君,也让他们对魏王有很大的反感。 敢于弑君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上台了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们这一帮大臣呢。 再者魏王是都城外的藩王,在魏国经营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大臣,等到魏王上位,这都城里的位子也要换人了,他们这些宰相们也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们甚至预料到了魏王会比公孙还要狠。 公孙适之接着整饬吏治的名头,打掉了一批酷吏,整倒了一批不肯听命于他的人,但是大部分的重要的官员没有动,而且对他们相当不错,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伙计。 魏王就不一样了。 于公于私,他们都不会同意魏王承继大统。 中书令宋骞第一个站了出来,除了私心,他更在乎公义,他不想看到一个弑君的人君临天下,接受臣民的跪拜与景仰,这样的人得位不正,不配。 “臣以为,理应该按照礼法,在下一辈的宗亲中寻找合适的人承继大统,延续先皇这一脉,若是直接跳过,选了魏王,只怕是不符合礼法,这宗庙牌位也不好定夺,臣恳请在宗亲中挑选一位合适的殿下入继先皇名下,承接大统。” 有了第一个人出来发言,剩下的人也开始滔滔不绝。 “臣附议——先皇是武宗陛下之子,魏王殿下乃是武宗陛下之弟,文宗陛下之子,若是即位,直接跳过两位先皇,甚是不妥,自古以来便没有如此为之人。” “臣附议——理应在宗亲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人,承接先皇陛下的大统。” “臣附议,我大唐向来是父死子继,实在无人才是兄终弟及,但也没有跨过去的兄终弟及,臣以为魏王殿下即位不甚妥当。”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福王和瑞王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们今日本不想来的,他们才不愿意看到这些三省六部的长官的嘴脸,以前这些人最是讨厌,天天弹劾打压他们宗室,仿佛跟他们八字不合。 若不是为了魏王李让,他们理应在家里斗鸡遛鸟,寻欢作乐的。 福王和瑞王含含糊糊,望向魏王李让,心想这可不是我们不帮忙,是这些糟老头子不识抬举,不愿意做从龙功臣。 魏王李让心中略有些失望,但也是预想之中,他知道事情不会轻易成功,更不会一次成功,尤其是登基这种事,经过几次挫败也是常事,根本影响不了他整个人。 李让正正容色,装出认真聆听的模样,也是频频点头,时时附和。 等到这些三省六部的长官们挨个发言完了,李让才缓缓抬起悲伤的面容,这些人都注视着魏王,目光沉沉,甚至带了点不太友好。 李让带着悲戚,开口道:“诸位宰相大人言之有理,但小王以为,这第一继承人,不应当是宗室子弟,应当是先皇陛下之子。” 此言一出,引起了颇大的争议声音。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无语,福王和瑞王也都觉得魏王脑子坏了——谁不知道思玄才十四岁,哪里有什么子嗣? 中书令宋骞难为道:“可先皇陛下哪里有留下子嗣呢?” 魏王李让深深叹气,眼泪不停地飞舞,“皇后已经怀有身孕,经过太医诊断,已经有两个多月,这是陛下的遗脉,我们作为臣子,理应守护皇后腹中的胎儿,等到皇后分娩,若是男儿,便是我们的皇帝,若是公主,再找宗室子弟也为时不晚。那样陛下也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们也会有一个真正的君父。” 这些长官们并不相信魏王李让的话。 思玄才十四岁,大婚到现在也就两个多月,皇后怀有两个月身孕倒不是不可能,但群臣一想到皇后的身份,都有些忌惮,也对这个消息有些怀疑。 现在的皇后可是公孙家的女儿,以先皇思玄处理公孙的雷霆手段,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对皇后的怜悯,他们也在宫里有认识的宦官,也打听过,这个皇后根本不怎么受先皇待见。 等到公孙的事情过去了,废了都有可能。 所以,人人都对魏王所说的话抱有怀疑的态度。 第九十二章:顺水推舟 魏王面上还是皇室宗亲,更是死去的思玄的叔叔,是很亲近的关系,他们作为臣子,是外人,有些事情只在心里明白,不能放在明面上,更不能说出来。 既然魏王说有那便有吧,那都是他们李家的事情。 但也有像中书令宋骞这样的大臣,不依不饶,要求魏王给出证据。 “事关社稷,还望魏王给出证据,也让天下百姓安心。”宋骞和几个大臣同时说道。 魏王李让点点头,命人叫来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如数来到议事堂,对在场的人说出了这个事实:皇后已经怀有身孕,从脉象来看,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听到太医的话,在场的人大部分都闭嘴了,也都看明白了,何必要多说话呢? 仍是宋骞几个人不依不饶,说要进宫面见皇后。 福王和瑞王都有些生气,拍了拍桌子,挪了挪肥胖的身体,“后宫岂是你能进去的地方?” 魏王李让不紧不慢,看着认真的宋骞等人,道:“理应如此,皇后正在伤心的时候,也应接受朝臣的跪拜,让皇后不再伤心。” 大明宫清凉殿。 皇后公孙红蕖并没有从这场悲伤中走出来,日日以泪洗面,她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结局,公孙家会是这个结局,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她和姑姑两人,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了。 舅舅公孙适之出事以后,她很感激思玄没有对她和姑姑赶尽杀绝,甚至没有任何的惩罚,只是口头上说了两句,她非常感激善良的思玄。 可现在,善良的思玄也不在了。 她恨老天不公,要如此对待善良的人。 她也恨自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忽然间,宫女前来禀报,魏王带着几位大臣进来了。 红蕖忙收起眼泪,准备见这些人,她不知道这些人还要做什么,竟然都找到后宫来了。 她由宫女搀扶着来到前殿,果然看到了已经等候在那儿的魏王李让,还有舒兰c葛维范,以及几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臣。 其中一个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容长脸,粗眉圆目,一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似乎是一位忠臣。 魏王李让带着众人向皇后红蕖行礼,红蕖忙让他们起来,一看到这几个大臣,红蕖的眼泪又哗哗落下,她现在充满了委屈,看到任何人都觉得是不怀好意的人,要害她。 红蕖两眼发黑,险些要摔倒,两旁的宫女寸步不离,都伸出手揽着红蕖,红蕖刚坐在宝座上便开始低声喘息,还伴有随时要晕过去的假动作。 她要尽量表现得虚弱,不堪一击,没有任何可以还手的能力。 几位大臣尽量用余光观察皇后,只见皇后确实表现得身体不适很舒服,整个人是半瘫在宝座上,还有要呕吐的动作,这种种迹象表明了皇后可能怀有身孕。 魏王李让看到此番情景,心里也不免有了疑问——这皇后真的有了身孕了? 他慢慢地将这种疑问压在了心里。 有也罢,没有也罢,都不会影响他的下一步棋。 一个女人还有什么不好摆布的? 魏王调整了一下眼神,缓缓站起,向皇后红蕖表明了来意。 “几位大臣听闻皇后殿下怀有身孕,欣喜不已,特来拜见皇后殿下,恳请皇后殿下不要伤心过度,要以身体为重,这是陛下留下的唯一血脉啊意义重大” 聪明的红蕖一下子就明白了魏王李让的意思,魏王李让开始走第二个步骤了,开始找一个替身,一个傀儡。 她并没有怀有身孕,但此时此刻,她也必须“怀有身孕”,她想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报仇的机会。 她也没有别的方法,也没有别的力量可以对抗魏王李让。 只能暂时默默接受这样的安排。 红蕖低垂头颅,泪流不止,“多谢诸位爱卿担心,本殿很好只是陛下走了,我哪能轻易不再悲痛呢?相信诸位爱卿也是和我一样的感情,内心痛苦,只是诸位爱卿为了国家大事,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一切,将所有的悲痛藏在心里。可我也没有什么用,也只能用全部的精力用来怀念陛下了” 说到这儿,红蕖又是一阵痛哭。 便是坚强如宋骞等人也观之落泪。 魏王李让连忙出来宽慰:“殿下,为了您腹中的龙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保重身体,照顾好腹中的龙子,顺利产下龙子,才可以安慰先皇的在天之灵啊。” 红蕖也很是上道,连连点头,“本殿应 当随陛下去了,但只因腹中还有龙子,我若是走了,更是对不起陛下,好好产下龙子,照顾好龙子,便是我余生最大的心愿了。也望诸位大臣能够好好护佑这个孩子长大,我什么也没有了,这个孩子也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靠诸位爱卿了。” 宋骞等人见皇后如此说了,连忙起身行礼,连连称是。 有的人更是哭出了声音,没想到他们年轻的陛下突然驾崩了,还能留有遗腹子,他们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要让这个孩子成为未来的王。 这个小孩子不比魏王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强得多吗? 魏王李让见大家纷纷行礼,暂时松了一口气,转而将冷冽的目光对着宝座上的红蕖,发出阵阵疑问——皇后果真有了孩子吗? 咸平公主府。 思齐再次拜访姐姐,却发现姐姐咸平已经将府里的死士全部遣散,她有些紧张,询问姐姐那些人的去向。 咸平笑道:“他们也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公孙死了,我的心愿已经了却,也不能再将他们藏在地底下了,这些人每天要吃掉我不少钱呢,而且养着他们,提心吊胆的,现在没了权臣,也没人能够奈何我们,没了威胁,还要他们作甚?” 思齐却是忧心忡忡,“姐姐难道不担心眼前的局势吗?陛下年纪轻轻突然驾崩,没有任何遗嘱,也没有任何交代,更没有接替的人选,这不是要出大乱子吗?” 第九十三章:顺水推舟(2) “是吗?我看乱起来也好,有了乱子才能死一批人,只要死的不是我们就行了,他们要闹便闹,想当皇帝的最好一起上,看看谁能够打的过谁,谁能争得过谁,打的头破血流,最后能够得到一个皇位也是赚钱的买卖。我们只要冷眼旁观即可。”咸平淡淡道。 “怕就怕局势失控,也会殃及我们。” “我们又不想当皇帝,又没有兵权,也没有祸乱朝廷,更不会参与皇位的争夺,怎会殃及我们?”咸平望向思齐,“你不要在这件事上插手,皇位是这世上最甜蜜的毒药,别说沾染了,哪怕是看上一眼,都有可能亡命天涯,魂飞魄散,你永远不靠近这个危险的东西,也不要靠近试图靠近它的人,溅的一身血,丢了性命,真是不值得。” “怕就怕有人会搞阴谋,不怀好意啊。”思齐道。 “非正常即位的人都会有阴谋,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可是这世上并不只存在公平正义,更是强权主宰的天下,登上皇位者便是天下,我们谁都改变不了天下。” 咸平轻轻拍了下思齐的肩膀,眼眸流转,带着些许哀愁,“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思玄的离去,可是对于目前的我们,也只能接受,他死了,被羯族和鲜卑人派来的间者害死了,我们终究是没有躲得过暗箭,也无法躲得过所有暗处的针对,我们只能过好每一天。” 思齐有些麻麻的,“可是害死陛下的应该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便另有其人吧,现在局势动荡,我们的万全之策便是不动声色,倘或有机会,也不要贸然出面,万事俱备加上另有退路,才能稍微出出力,否则会被那些男人乱拳打死,他们最嫉恨女人参与权力的争斗,他们是这个世上最贪婪的东西,为了得到想要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要高估了他们的良心与决心。” 咸平微微一笑:“处于一个港湾之中,笑看他们狗咬狗,不是非常舒服吗?” “狗疯了,还会咬到旁边的人,狗若是得逞了,更是会把所有的人都变成狗,狗种上位,对人来说毫无益处。”思齐道。 “你说魏王?”咸平眨动双眼,竟然露出了一两分疲惫,“魏王之心已然昭然若揭,路人皆知,现在我真的很想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福分。” “姐姐也看出来了?魏王才是那个包藏祸心的人,是他害死了思玄,制造了现在的动荡,只怕他的意图便是这天下,他不是善良之辈”思齐咬牙道,她想到思玄如此年轻,遭到鸩杀,却要眼看着凶手要一步步得逞,甚至要登上皇位,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她便很是生气。如此品德败坏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即位以后,只怕要对她们这些思玄的姐姐弟弟哥哥们下手了。 她默默哀叹,这个游戏怎么还没有结束啊! 咸平朝后一仰,“我不是看出来了,我是知道,当年他与父亲争夺皇位,因为年龄太小,被皇爷爷定为藩王,镇守边疆,为兄长守国,永世不得进京。是父亲登基以后,可怜他这个小弟弟,才准许魏王可以解除封禁,不用听从封地的官员的教导,可以随意进出京城,临死之前,还把江山托付给了魏王。甚至有传言说父亲临死之前嘱咐魏王,若想要当皇帝,便当皇帝,只是恳求他放过年幼的思玄还有我们这些人——” “他是想当得不了啊。”咸平叹道,“现在他终于要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了。” 咸平继续道:“他当皇帝也没有什么不好,若是有错,或是不服众,自会有人把他拉下去。” “就怕他被人拉下去之前,也要拉几个人下去,他刚回来便能够不动声色地鸩杀思玄,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人会没有底线,但不会毫无底线,双眼之中满是利益的人会为了利益而活,旁人不动他的利益,便会安然无恙,旁人若敢触动半分他的利益,他会拼命。我们怎么可能会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呢?生为女人虽然不幸,但也幸运,会被人随时无视,认为毫无用处,不必放在眼中,也许是老天给予我们的保护。”咸平苦笑道。 思齐听着咸平的话,也认为有道理,她何必要死要活呢? 思玄死了,必定会有人顶上,这个人是谁都跟她毫无关系,只要不触动她的利益,不威胁她的生命即可。 也许这个故事马上就到尾声了,她也好回去了,不必斤斤计较。 思齐如此想着,刚想要放弃,心中便传来阵阵刺痛,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她瞬间上身失去力气,“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咸平忙放下茶杯,移步到思齐的身边,关心道:“你怎么了?” 她虽对思玄的死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对于这个妹妹,却是关心。 “我只是突然间失去了所 有的力气,心口隐隐作痛,仿佛有人在拿刀扎我的心——”思齐闭上眼睛,试图缓一缓。 不闭眼睛不要紧,一闭眼睛,眼前全是思玄的音容笑貌,栩栩如生,还非常鲜活。 这个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一片苍茫的雾色之中,随着这个身影的消失,思齐的眼前也是一片黢黑,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 她吓得又立马睁开眼睛,看看旁边的咸平,还在这个世界。 再一闭上眼睛,便又是刚才的景象。 是思玄在向她招手,那么天真的笑着,那么焦急充满关心的面容,即使不是他的姐姐,也会为之一笑,心中为之触动,会泛起很多怜惜之情。 她又渗出了泪水。 她深知自己的弱点,便是心太软,莫名会哭泣,特别不愿意看到生命的逝去。 她也是因为这个弱点,才被快穿局局长看中,将她投入这大千世界,看遍芸芸众生,了解一点人世各不相同的悲苦。 这一场场经历,仿若是火把,倒是照亮她的内心,让她变得勇敢,进取,不怕困难。 这一次,她也不能退缩啊。 第九十四章:揣测 在这样的故事中,这个魏王就是反派,需要被好好教训一顿,需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思齐目光一定,看着身边的咸平,一字一句道:“我还是要为思玄报仇,也为我们谋个出路,他在便是一个不安全的因素,随时会找上门来,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够安心。他也有后宫,也有孩子,只怕会把我们的都剥夺了,喂给他的孩子,他的后宫,我们也会失去这一切。” 她想要攻心,以此来说动咸平。 咸平资产最多,是一块肥肉。 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事情是最令人难受的,那其中一件必定会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资产流失,到了别人的口袋里,自己这一生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想想都要气死了。 咸平却安然无恙,面不露任何惊慌之色,“他若是想拿,便拿去吧,如果他有命的话。我认为,他活不到那一天。” “姐姐此话怎讲?” “思玄一死,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想当皇帝不成?他能马上当成皇帝?显然他不会顺顺利利登基的,他日后登基成了皇帝,也必须安安稳稳的,否则他的命也不是那么安全。得位不正之人,要么疯狂,要么沉默,到时候就只要看看他是疯狂还是沉默了。他若疯狂,那必定有人比他更加疯狂;他若是沉默,大家的日子还都会好过一点,他的皇帝位也能安稳一些。我想他活了四十多年,也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咸平轻轻抚摸着思齐的后背,安慰道。 思齐点点头,连连称是。 刚才的愤怒让她一下子不理智了。 现在还不到跳脚的时候。 都城中还有宗室子弟呢,外面也有几个藩王,他们就能眼睁睁看着魏王入继大统?既然有了带头闹事的,必定会有跟风的,只怕这天下会乱了。 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到她的头上。 这个时候,便应该坐山观虎斗,积蓄自己的势力,以待时机。 她不禁回道:“还是我想的太少了。” “是你太过于心急,你这个毛病也得改改,成大事者便要有大将之风。何谓大将之风呢?便是临危不惧,临阵不乱,有决胜千里之外的信心,也要有分辨是非把握机会的慧心,更要有耐得住寂寞的恒心,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先看看决定动不动,敌乱动我再动,这样才有把握胜利。”咸平款款而谈。 思齐除了点头还是点头,称赞道:“姐姐说的极是,这一点我还是要多跟姐姐学习,我这急性子也确实要改改。” “你若是改了这个急性子,我可真是要谢天谢地了。因为你的性子,招来了个齐彬,可把你害惨了,长这么大竟然去大牢走了一遭,也算是咱大唐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情了。”咸平的脸上竟多了几分慈爱,“不过你也是长大了,能够提着剑去砍死威胁你的人。搁在以前啊,你也只是个敢在嘴上说说,从不敢付诸行动的人,人家都说你是刁蛮公主,可只有我们几个要好的姐妹知道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即使是对公孙,之前也没有绝对想要他死的心。” “我以前是这样的人吗?”思齐好奇地问。 “是啊,你看起来很不靠谱,其实背地里做了不少利民的事情,经常帮助城里城外的鳏寡孤独,也经常救济那些街上的乞丐,还很关心那些家境不好的学子,给了国子监一大笔钱,用来资助那些家境贫困的学子,好让他们长成栋梁之才。你就是坏在这个嘴上了,嘴上不肯饶人,也有些喜欢骂人,这才铸就了你这个坏名声。” “真的吗?” “还能有假?你没钱的时候,还问弋阳借钱,也要资助那些人呢。”咸平笑道。 思齐也乐了,原来原主是个好妹子。 一想到原主是个好妹子,她就更加惋惜原主之前的结局,这是倒了多大的霉啊,遇上了齐彬,被他给整死了。 好在她已经给原主报了仇。 等到将来一切归位,原主回到这具身体里,也可以安然过好下半生。 这才不辜负一个好人,这样才算是老天有眼。 思齐笑笑,“原来我还管弋阳姐姐借过钱。” “好像从来没还过,弋阳也宠你,从来不问你要。” “那我要——”思齐目光一下呆滞,“我们好像好久没有见到弋阳姐姐——” 咸平也是一愣,好像是哦 最近事情太多,一个又一个荒唐的事情接踵而至,他们好像都没有发现弋阳不在。 弋阳的驸马被关在大牢里,接受一轮又一轮的审讯,公主府也被围起来了,家里的仆人也被抓到大牢。 就 是没有看到弋阳本人啊,以及弋阳的贴身宫女宦官,一个都没有看到。 思齐慢慢复盘,终于想起来了。 她曾经让冯氏给寒云带三分书信,告知寒云等人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去麻烦魏王了,结果冯氏给错了地方,投给了弋阳姐姐。 自那之后,就没有见到弋阳姐姐了。 如此说来,弋阳姐姐是离开了都城! 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思齐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姐姐,弋阳姐姐可能去魏国了——” 她想弋阳姐姐之所以不见了,应当是看到了她送出来的书信,会错了意,以为情况非常危险,所以外逃了,那么弋阳外逃,唯一可能的地方便是魏国了,其余的藩王都与弋阳的关系不深,魏王是看着弋阳姐姐长大的,情谊还算深厚,何况弋阳的同母哥哥齐王刚被处死,她就是想要逃到别的地方,别人也不见得会收留。 但是这次魏王回来,并没有带弋阳,甚至没有提弋阳一句。 思齐和咸平面面相觑,都有不好的预感。 那边大明宫里,大臣们得到了皇后的答复,也随之退后。 他们个个得到了答案,虽然不知道这个答案是真是假吧,但也算是有了个念头,有个名头也好接下来操作。 魏王李让留了下来,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红蕖还半躺在宝座上,暗暗地盯着呆在原地的魏王李让,越看魏王越是讨厌。 “皇后殿下——您果真怀有身孕了?”魏王见四下只有宫女宦官,也不顾忌,直接问道。 第九十五章:揣测(2) 红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让旁边的宫女扶自己回去休息,走到魏王的身边,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我们母子都要仰仗皇叔您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王李让很是讨厌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 他想让这个皇后有个孩子,可以供他摆布,但又不想让这个皇后有她自己的孩子。 他紧紧盯着皇后离去的身影,有一个宫女没有伴随皇后离去,而是在红蕖离开以后,来到了魏王的身旁。 李让冷冷问道:“皇后果真怀孕了?” “以奴婢之见,皇后并没有怀孕,但是皇后这几日也不让我去服侍了,只让伴月在一旁服侍,不过皇后确实好久没有来过月事了——其实皇后的身体不是很好,经常生病,也经常卧床,尤其是公孙大人死了以后,陛下也就冷淡了许多——”那宫女道。 李让道:“你继续好好给我看着皇后,有什么事情,尽快通知赵武,让他可以当即决断,若是决断不了,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知道了吗?” 红蕖由宫女扶着,赶忙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连忙派人关上宫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现在她很害怕,刚才她也看到了魏王李让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以及另有打算的意思,她深深感到自己的安全也成了问题。 不过现在她假装怀有身孕,而且魏王也在大臣们面前承认了她有身孕一事,也就是说魏王还想要利用她怀有身孕一事。 这就是说她还是有用的,她暂时不会死。 她再一次无主地哭泣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停止,自己何时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好像生在公孙家里的女儿,大都没有主宰命运的机会,她们没有选择,被嫁给各种各样的人,大都是为了交换各种利益。 她是最幸运的,被挑选为皇后的人选,找了个比自己小的夫君,可是这个夫君现在死了,她孤身一人。 她又是不幸的,夫君猝死,家族凋零,自己被困深宫,无法动弹,不知去路如何。 宫女伴月才跟红蕖相处没多久,但已经很喜欢这个随和的皇后。 看着皇后伤心,她也伤心,看着皇后无助,她更加无助。 伴月轻轻上前,低声呼喊红蕖,“殿下,您还好吗?” 红蕖缓缓摆手,“我只是闷得慌,还好,还好。” 伴月十分关心道:“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您也不能老是闷在大殿里啊,迟早会憋出病来,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腹中的龙子着想啊他是先皇唯一的血脉,也是您的指望啊” 红蕖缓缓摇头,“伴月你是我在这宫中最知心的人,你难道不知道我的难处,我因何伤心吗?” 伴月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低沉:“殿下,到了月份可怎么办啊?若是没有孩子降生,又是大麻烦!” 红蕖点点头,现在她也是犯愁这个。 不过她也有所打算,打算过段时间,大家都回归正常了,门禁自然也会松一些,以她现在皇后的身份,还是可以从宫外找个孩子抱进来充当自己的孩子的。 但愿不要被人发现。 或者这事情根本不用她操心。 她悲观的想,魏王李让会给她找个孩子,充当她的孩子。 宫女随云兴奋地跑进来,“殿下,您来看看,好多鸽子啊,有灰色的白色的,还有蓝色的红色的——” 红蕖苦笑一下,心想这孩子看傻眼了,这世上哪有彩色的鸽子?除非是掉进了染坊里的染缸,掉了进去,怎么可能出来? 伴月也道:“你花了眼了?” 随云不服气:“你不相信,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外面还有祥云呢,这一定是个好兆头!我们的愿望都会实现!” 伴月听了,心里为之一动,特别心痒。 她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有极强的好奇心。 她按耐不住,便跟着随云出去看了,果然看到了很多在天上盘旋的鸽子,真的是各种颜色都有。 “它们是生病了吗?”伴月很是担心,和随云手拉着手,仰头望着天上的鸽子。 瞬间两人都觉得这些鸽子比她们两个人幸运多了,可以拥有翅膀,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可以飞出这座庞大的宫殿,而她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宫。 突然,一阵“刷刷”声袭来,刚刚还在天上盘旋的鸽子瞬间掉落。 随云和伴月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只见这鸽子身上还 中了箭! “啊——不好了——有人放箭——” 伴月和随云连忙呼唤外面的侍卫,这时候还在天上盘旋的鸽子被射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落荒而逃。 伴月和随云胆战心惊地尖叫,随即躲入大殿,关上门,不敢轻易出去。 红蕖抬起虚弱的脸庞,小声问道:“怎么了,你们两个竟然慌成这个样子?” 随云脸色突变,还处在惊吓之中,未能回过神来。 “殿下——那些鸽子,都被天上飞来的箭射死了——”随云瑟瑟发抖。 红蕖也勃然变色,连忙起身,她怕是人来杀她的,随云和伴月也跟上前去,三人连忙躲到后殿。 公主府内。 思齐朝天上望去,只见一只红色的鸽子缓缓降落,摔倒在自己和寒云面前。 寒云亲自将鸽子捡起来,放在手掌心看了又看,脸上尽是悲痛的神色:“殿下,它死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魏王说皇后怀孕了。” 嗯? 思齐微微一怔,怀孕了? 她不太相信,因为思玄面目可见的就对红蕖没有感情,之前大婚前,思玄还在装病,也是要逃避红蕖,他不喜欢公孙家的人,又怎么会让公孙家的女儿生下他的孩子呢? 寒云皱眉道:“殿下,事态又要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思齐也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看来魏王还比较委婉,并不想一步登天当皇帝,还要来个傀儡缓和一下,这个傀儡就是公孙红蕖肚子里的孩子。 先当一个摄政王,然后再找几个人演一出双簧,搞一个三让而后受之的故事,心安理得地当皇帝。 这个流程才是正常的流程,才是不会被人所诟病的流程。 思齐恨恨道:“且看以后怎么行事了。” 第九十六章:揣测(3) 她又想起了弋阳姐姐,刚才在咸平府与姐姐讨论弋阳的事,她很是担心弋阳,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别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了。 “你有收到关于弋阳的消息吗?”思齐忙问道。 寒云略有些踌躇,为难道:“其实几天前我便受到了信鸽的消息,它们看到了弋阳的行踪——只是——” “只是什么——” “弋阳长公主应该是不好了,它们看到有一伙人劫持了弋阳长公主,朝着北方去了——应当是到了外面——” “外面?”思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孙刚刚把藩王打掉,把他们的领土收归官府管辖,设置了州府县,有层层官员,是这么好出去的吗? 她又一想,预感到大事不好。 这出去,可就是到了羯族和鲜卑人的地方,那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之前还有边境的人携家带口迁徙南方,为的就是躲避战乱与羯族c鲜卑的野蛮掠夺。 所以那里的守兵最是森严,当时划分封国,也是封给最信任的赵王,于今朝廷接管,按理说滴水不漏,铁桶一般,这些人劫持了公主,还能蒙混过关,其能力可见一斑,这朝廷之中应当还有内鬼。 她算了算,这藩王们都被打掉了,那边疆的三国——庆赵魏韩,就只有魏国没有被撤销封国,之前公孙还拜托魏王照看这边疆地区,以防羯族和鲜卑人。 这伙人如此容易越过多道防线,到了外面 她有理由相信,这边疆上的人已经不跟朝廷一条心,或者是极其混乱,管理松散,给钱就能过,也或是这些人已经跟外面的羯族和鲜卑人勾搭成奸,表面上安然无事,暗地里干的全是卖国的勾当。 再一想到在大牢时,赵国的女官冯氏说赵王死有余辜,皆是其不积德,不将老百姓当人看,竟当成了牛羊一般可以为自己谋利的货物,多年以来,贩卖百姓,换取宝马,积蓄自己的势力,壮大自己的骑兵,野心勃勃。 那么也可以推测,不只是赵王一个人这么干。 那些藩王都有可能背地里干这些勾当。 现如今的魏王李让也有可能。 他一回来,思玄便被羯族和鲜卑的间者毒死了,他不回来,思玄都还好好的。 且他还带着十万大军奔来,一点都不怕边境空虚,羯族和鲜卑人会趁虚而入,倒像是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魏王李让来都城长安争夺皇位,这些羯族和鲜卑人不能捣乱,等他得到皇位,必定有大礼奉上。 思齐坐不住了,这是妥妥的卖国贼啊! 若是轻易放过这个男人,岂不是要将这个任务给玩完了? 按照以往的规定,在这个快穿故事里,不仅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还要维持整个故事的完整性与正义性,那样的反派角色若是不除掉,便会视为任务失败,那么下一轮里得到的帮助会微乎其微。 虽然她也没有得到什么帮助吧 但也怕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思齐打量着如何除掉魏王呢——他还有十万大军在这儿,贸然出手,只怕会引起哗变。 一旦发生了哗变,局势会变得不可控制,也许会给了那些人借口攻破都城,发了疯的人可是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那样也会标志着任务的失败 寒云略带些忐忑的看着思齐:“殿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再探吧——辛苦你了,寒云。”思齐由衷地感谢。 她没想到,姐姐咸平送给自己的寒云这么给力,这么能干,一个人简直就是一支队伍,既可以训练家丁,又可以飞鸽传信,查探外面的情况,姐姐咸平对她真是不错。 寒云拱拱手道:“是,殿下。但殿下也应该做好准备,或是先避一避风头。” “国丧未满,我也不能轻易走动,若是轻易走动,又会落人口实,我想等过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殿下要回封地吗?” “以后再说吧,也有可能要回封地。”但她的内心却是不想的。 寒云顿了一顿,缓缓道:“私以为殿下不应该回到封地。” “你不是说让我避一避风头吗?” “属下是希望殿下避一避风头,而不是回避。” 思齐的脑子转的极快,迅速明白了寒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一直留在都城里,但是事事不要争先,更不要出头——是吗?” “殿下绝顶聪明,属下佩服——”寒云微微一笑,“还有包括齐彬的事情,殿下也不要再插手了,齐彬已经到了刑部大牢 ,一切都会有刑部的官员负责,这样就与殿下没有关系了,殿下不必纠结与齐彬会不会受到报应。其余的事情,殿下也不要去管,平白无故会惹祸上身的例子也太多了,何况现在不太平。” 思齐叹道:“我也并不打算管什么,我已经自身难保,管好自己就可以了。” “殿下也不应自暴自弃才对,应当伺机而动。” “那只能看这个‘机’愿不愿意来了。” “所有的机会都是人创造出来的,不敢想不敢做,谈何上天眷顾,机会到手?所有的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寒云道。 听了这熟悉的话,思齐不禁出声:“你也知道这句话——” 这更加让思齐怀疑寒云的身份,寒云说的话越来越像她这个现代世界的人,莫不是真的是穿越过来的? 天啊天啊—— 难不成这真是个局中局,套中套? 她负责拯救原主,寒云负责拯救她? 这样的剧情她倒是没有遇到过。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两个都很成功,任务完成的不错。 寒云微笑道:“这句话又不是什么难说的话,只要是念了几本书,认得几个字,就能够说出来,殿下何必惊讶?殿下目前应当感到惊讶的只有一件事,几个人罢了——” “皇帝驾崩——魏王进城——藩王在侧——”思齐道。 “殿下所言极是——这才是大事——魏王这个时候来,还带着十万大军,本就是离奇的事情,虽然他享有可以带兵进城的特权,但也只能是皇帝准许的情况下,才可以如此做,魏王来了,应当不是先皇陛下要求的吧?” 第九十七章:揣测(4) 思齐灵光一闪,“那也说不好,也许就是思玄要他进城的呢?或是弋阳姐姐要求的——” 是啊,有两个可能,一是思玄曾经御驾亲征,也接触过魏王,很有可能两个人已经通好气,要把公孙除掉,没想到她这个做姐姐的先下手为强,干掉了公孙适之,打乱了思玄的计划,而这个时候得到讯息的魏王便按照当初的方案,火速进城,要辅助思玄,进城以后,发现公孙已死,看到思玄也不想留他了,便痛下杀手,先杀了思玄。 也有可能是接到了她的报平安家书的弋阳姐姐会错了意,将城中的局势夸大的很厉害,魏王为了这个皇位不落到公孙一帮人的手里,遂火速带兵进城,而弋阳姐姐因为害怕,便留在魏国,没想到被魏王阴了一把,魏王不想留下他这个知道内情的人,便将她送到了边境外 思玄捶了捶手,感叹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就是灵活,戏多得不得了。 寒云则道:“殿下此时不必纠结到底是谁要求的,只要想想魏王这个时候来了,皇帝死了,就很奇怪了。” “也许我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相,谁知道真相呢?”思齐叹道。 “但我们可以将看到的一切变成真相,说他是罪人,他便是罪人,他永远无法反驳。” “哪里有那么容易?” “当然不容易,除非站在最高处,会当凌绝顶,才能一览众山小。”寒云极其认真道。 思齐的笑容逐渐凝固,她感受到了寒云的可怕的想法。 最可怕的是,她也有这个想法,而且是一早有,但没有表现出来的。 当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听了原主南阳那么多的故事,只感受到了两个字——憋屈。她不明白,南阳身为公主c长公主,出身帝王家,如此好的物质条件,从小不缺宠爱,长大以后却能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的人生搅和得稀烂。 但细想之下,也不能太责怪南阳,毕竟她有局限性,作为这个古代世界里的女性,自小受到的教育自然跟她这个新世界的人不一样,对于南阳来说,可能爱情至上,夫君之上,有个前途似锦的夫君对她是莫大荣耀,能让丈夫回心转意是她最大的心愿。 不是她想成为这样的人,而是这里处处都充满了教育她的声音,想让她成为这样的人,并且教导她成为了这样的人。 有因必有果,恶果收获,原主才是最惨的。 她来了,看看这个原主的故事,这个底色,再看看小皇帝思玄,当即就有一种想要“谋权篡位”的想法。 当一个再有权势的长公主,食邑再多,也还是比不过手握大权的皇帝啊,那代表着至高无上。 还远远不如各大诸侯王,毕竟人家手里有能对抗朝廷的人马,更不缺钱粮。 同为皇室成员,只有公主们是弱势的。 遇到了权臣,诸侯王们还能起兵反抗一下子,公主们就只能坐以待毙,或是想尽各种方法来逃难。 人家万紫千红,不如自己一点红。 她是个急性子,也常规劝自己不要着急,所以并不敢显露出真正的想法,之前几次就因为急性子被反杀了,她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听到寒云这个话,心里又开始痒痒了。 被万人敬仰,跪地称臣才是真正的爽啊。 公主有什么稀罕的?还不是要仰人鼻息? 思齐眨眨眼,小心地说:“不可妄语。” 寒云低下了头,小声道:“我在只是不愿意看到殿下为了如何活下去而费尽心思,这本来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可越来越成为了一件麻烦的事情。” “这也是人生必须面对的事情,哪里有人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呢?既然已经享受了那么多的荣华富贵,是时候要付出代价了,比起很多人,我已经很幸运了,有些人一无所有还要受尽磨难,比起他们,我这点苦又算得什么呢?” 思齐叹了一口气,想起来了现实生活中拮据的自己,最穷的时候一天只敢花八块钱,为了节约钱,拼命兼职,避免去消费多的商场,为了赚钱,牺牲了自己的时间,也与朋友疏远了,最后还在下班的路上被车撞了—— 比起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她觉得现在有这个公主身份的自己无比幸运,也更加痛心原主的命运,本来可以好好过一生,过很多人都不敢想的生活,却因为遇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人,从而断送了幸福美满的一生。 如果是她有这样的人生,即使撞的头破血流,也不会允许有人断送她这样的人生。 但她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只怕也会变得和原主南阳一样吧。 幸好她还有别样的思想,还能看清一点点行走的道路究竟亮与不亮。 寒云深以为然,但还是说道:“有些苦难是可以规避的,不用必须经历的。” “但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行,则会死无葬身之地。”思齐道。 “现在时机也未必不可啊——陛下死的不明不白,猝死于宫殿之中,就任魏王他们说是鲜卑和羯族人派来的间者毒死的?即便是真的,也要说成假的,魏王他不过是一个在外的藩王,只是一个皇叔,还与殿下您的关系并不亲近,他也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妃子所生,当时太宗陛下已经年近古稀,到底是不是太宗陛下的皇子还另外说呢。毕竟太宗陛下说没有皇子的嫔妃都要殉葬——”寒云道。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与其看着一个个人对皇位垂涎三尺,不如殿下您——”寒云微微侧目,“不如殿下您自立为君,也好过看着一个个人上位,别人掌握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总归是会心惊胆战的,不如自己将这一切牢牢把握在手中——” “放肆,这样的话也能说吗?”思齐佯装愤怒。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还是说她的演技是如此的卑劣,竟然让寒云看清了自己的小心思。 绝不可能,她也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啊——也曾经是表演专业的人的初中同学,受过些许的熏陶啊,不应该啊。 第九十八章:揣测(5) “殿下真的没有如此想过吗?现在是大好时机,何不趁此机会,于乱中将魏王杀死,然后昭告天下,魏王大逆不道,干了弑君之事,妄图取代天命,自立为君,这等不忠不义之人,理应天打雷劈——” “你说这话,莫不是有内情?你是不是也另有所图?” “殿下所言极是,属下当然有所图——属下是殿下您的臣子,等到将来殿下登基,属下便是殿下您的功臣,只要属下老老实实,不乱说乱动,您一定不会辜负属下,一定会重重奖赏属下,属下便会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跃居百官之列,或是富甲一方,这怎么看都是不错的买卖。” “你真是坦诚——”思齐吐出一口语重心长的气息。 “属下面对殿下您,只有坦诚,何况——属下认为这也是殿下您内心所想。只是您一直压抑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没有真正表达出来罢了。现在乃是天赐良机——陛下之死,必定有许多人疑虑重重,只要联合一些老臣,不愁难以稳定朝中局势。现在弋阳长公主下落不明,且已经得到消息,弋阳长公主极有可能被人挟持到了境外,这一切都会是魏王的罪孽——魏王该死,魏王该杀——” “你真如此想?也如此自信?” “属下是对殿下您有信心,也看出了殿下绝非等闲之辈,也不似那等沉迷富贵不知天破晓的人,殿下您的心中其实早有打算,也早有谋划,人要想过好这一生,必须步步谋划,不能走错一步,但凡有一步走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后的结局只会大大的不同啊。”寒云道。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寒云,你是是我得力的助手,不是你口中的属下,我们是合作的关系,而非上下级——你如此全力以赴地帮我,我很感激,只是——”思齐皱起了眉头。 “殿下觉得时机还未成熟?” “我只是觉得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人能够接受一个女人成为他们的皇帝,他们若是看到一个女人成为了皇帝,他们要日日拜倒在一个女人的脚下,称臣行礼,只怕会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呢。” “到了那时,您代表了权势,您就是天下,谁还敢对绝对的权威说三道四呢?” “有人就是敢,而且非常敢——有些人看到女人成了他们的主子,便如丧考妣,痛苦不已,他们害怕看到这样的情形,更怕身边的女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会让她们幡然醒悟,原来她们可以走出去,也可以做官做皇帝,她们的人生不只有传宗接代,守着跟别人姓的孩子奉献一生,最后葬入某某家的祖坟,也不配拥有名字,只留个父姓和夫姓便罢了,那便是她们的名字,也是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 她们醒了可不得了——没有人愿意如飞蛾扑火般的奉献,也没有人甘愿牺牲自己的所有来扶持一个男人,为他如痴如狂,献上所有的家产,指望那个男人光宗耀祖,为她带来下半辈子的依靠。因为她们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拥有这一切,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对那些男人来说,这也只是个开端。慢慢地,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不只是某一方面,是方方面面,这好比是战争,一场可能会流血的战争,他们用尽各种虚假的谎言维持的和平局面终究会被打破,尊卑的次序也有可能颠倒,他们可能会变成她们,来到她们的位置,这真是太可怕了,那个位置没有哪个男人想待在那儿,所以他们用甜言蜜语哄骗女人,将女人骗到那个位置,奉献一切,那个位置决定了悲惨的一生。 他们想要那个悲惨的一生吗?谁会要呢?除了傻子。为了不当这个傻子,所以他们会扑灭所有可能会燃烧起来的星星之火,阴谋阳谋,只要管用,便是好的计谋。” 思齐看了寒云一眼,“那样的日子,不会有男人想要经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走到那个位置,即使走到了那个位置,到了我年老力衰的时候,他们便会夺走我的一切,将所有的污名放在我的身上,我做过的好事绝对不提一个字,我没有做过的也会成为我做过的,祸国c扰民c伤官等等字样便是我留在这世上的东西。” 这个剧本她可太熟了。 从小熟背的史书中,很多王朝的覆灭都跟女人有关,说是女人引诱帝王,祸害了江山。 那时候她便在想,如果女人有那么大的能力,怎么会让这一切流传下来,被记在史书上?能灭一国,当然也能建一国,可纵观史书,坏事才有女人的份,好事几乎没有。 再看那些帝王,本就昏庸,即便给他卧龙凤雏,只怕也会落得个和伍子胥一模一样的命运。 在她做的任务中,她也成为过女帝,但最后被人反扑,丢掉了性命,被四分五裂,大卸八块。 那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她久久难忘。 这一次 她必须要谨慎。 再说,原主也不一定想当皇帝吧。 她做完任务就要撤离,原主的灵魂归位,看到已经面目全非的一切,那脆弱又容易被人蛊惑的心,只怕会再次破碎,从而陷入另一个陷阱,会引得致命的祸患。 那样她岂不是害了原主? 寒云频频点头,同意思齐的想法,但也款款道:“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您才更应该夺取这一切,若是魏王最后荣登大宝,您作为先皇陛下的亲姐姐,只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还是魏王的那个谎言太过于破碎,简直让所有的人都怀疑他,他是个下手快狠的人,不会对您手下留情的。” 思齐皱了皱眉头,道:“有时候不争也是争,但看他接下来如何做吧。” “还望您不要放弃这个想法。” “你真的那么迫切的希望我去做那件事情?” “是,殿下,属下希望殿下站在最高的位置,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才不会被人欺负,属下真的不希望看到殿下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种事情,一旦失败,可是要粉身碎骨的,连你也是,你可是最重要的从犯。”思齐叹气道。 第九十九章:揣测(6) 寒云毫无畏惧,坚定道:“属下不怕死,何况也不一定死,难道注定会失败吗?” 思齐望着寒云,慢慢道:“你的胆子真的不小——” 她感到面前的寒云渐渐显露出来了野心与欲望,一直撺掇她去做这件危险的事情。 至于如何做,她还是要好好想一想。 走错一步,全盘皆输,原主的身体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她的任务也会宣告失败,之前她与快穿局局长有个协定,这次的任务一个也不能输,只能成功,否则不会得到相应的奖励和补贴,反而会扣很多的积分和钱。 好事不怕晚,能够耐心等待的人一定会等来幸运。 寒云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他根本劝不了思齐,思齐有自己的想法,性子也比较执拗,自己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那边魏王及一帮元老重臣,主要是顾命大臣舒兰和葛维范,商量以后决定,暂且由魏王摄政,等到皇后诞下皇子,再让皇子即位。 朝廷百官都比较满意这个方案,没有人反对。 魏王李让便在长安城中顺风顺水的当起了摄政王。 即使有人心中对思玄之死满怀疑虑,但看到一班元老重臣,以及宗室成员,尤其是思玄的亲姐姐南阳长公主,这些人都没有一个吱声的,也没有一个有怀疑的举动,便都作罢了。 人家一家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这些外人还插什么嘴呢? 魏王李让带来的那十万士兵,也被文德带到了边境,交由姜明将军看管,驻守边境。 魏王也拜托姜明看管魏国。 这边刑部经过了一个月的审讯,终于将涉嫌犯罪的文武大臣,还有百姓等按照罪名区分,判刑的判刑,羁押的羁押,流放的流放,充当奴隶的充当奴隶。 齐彬因为涉嫌杀人,害死自己的发妻郑月娥,还瞒骗长公主c陷害长公主,意欲害死长公主,罪加一等,五马分尸,即日执行。 之前的酷吏罗傲儿c王从臣等人也被判了刑,择日斩首。 那些与公孙适之有联系的人,按照轻重,一一判刑。 最后对外公布的公孙适之的罪名主要是谋反——还有之前太后礼佛路上,遇到了许多刺客,不少藩王殒命,长公主思齐夜晚路上遇到行刺之人,这些也都查出来了是公孙适之派人所为,一并公布。 公孙适之也被判处五马分尸。 即便是已经死了,尸体也要遭受这样的刑罚,还要让文武百官看着执行。 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朝野上下似乎焕然一新。 弋阳的驸马李晋被证实没有犯罪,也没有被牵连到公孙的案子里,被释放还家。 回到弋阳的公主府,李晋看到空无一人的公主府很是诧异。 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弋阳也不见踪影。 刚刚出狱的李晋忍着身体和心理上的种种不适,先是去了长宁的公主府,长宁早就不关心外面的事,自从诸侯王兵败之后,一直把自己锁在家里,之前妹妹南阳出事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关心,对于弋阳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看到刚刚出狱的李晋登门造访,心里多少有些晦气,简单说了几句,便把李晋打发走了。 李晋只好又去找咸平,来到咸平的公主府,咸平直接称病,连见也不愿意见,她心里知道,李晋肯定是来问最近外面的情况,以及弋阳去了哪里。 最后,找到了思齐的府上。 思齐本来也不想见,但想到李晋来找自己,肯定是先去找了两个姐姐,或是其他的人,在其他人那里,李晋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所以才来找她。 她不见也不太好,现在李晋刚出狱,身心本就疲惫,容易暴躁,也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一旦把这样的人给激怒了,只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权衡之下,思齐还是见了李晋。 思齐看到李晋风尘仆仆,面容憔悴,真真吓了一跳,上次见李晋,李晋还是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形象,不说多么的倾国倾城,也算得上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帅哥,主要是气质好,不轻浮,从容淡定,举手投足之间都洋溢着自信。 现在 从其双眼之中便可以看到这个人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阴郁,心理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也是,大牢那个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何况李晋还在那里面待了那么久,不瘦的没有个人样已经是很有造化了。 李晋也顾不得和思齐寒暄,开门见山,直接询问思齐可知道弋阳长公主的下落。 思齐在心里挣扎了几秒钟,用不是很坚定的语气 说道:“并未见过弋阳姐姐,我也正奇怪呢,弋阳姐姐好似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先皇国丧,也未见她的身影,之前我们都悲伤过度了,竟然没有发现弋阳姐姐不在,现在也不知道弋阳姐姐去了哪里。” 李晋急忙道:“殿下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真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分别的时候,殿下说她会去魏国找魏王,可现在不见她的踪影,我想她会不会来找殿下你了——毕竟之前我们收到了三封您写的信。” 思齐装傻道:“什么信?我竟然不知道。” “是有人从外面扔进来的,弋阳殿下看了以后,说您在大牢里面有危险,便去了魏国要找魏王来帮忙,您一点都记不得了吗?”李晋忙道。 思齐转眸看到李晋着急的样子,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着急,是真正担心妻子的下落,由此可见,男人和畜生之间的区别很大。 真正的男人会真心爱妻子,而畜生则会和齐彬一样杀人,踩着妻子的尸体往上走。 思齐略感到些动容,这世上最美好的便是这些真挚朴素的情感。 李晋也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一点,看到了思齐脸上的些许停顿,心里想着思齐必定知道些什么,心态更加坚定,打算问个明白。 “殿下——”李晋动了动嘴唇,心里已经做好了有可能会得到坏消息的准备,“殿下若是不方便明说,可以暗示我——弋阳她不会出事了吧?” 第一百章:声东击西 “没有,你不要多想,只是也要做好准备,毕竟弋阳姐姐好久没有见到人影了,她去了魏国,而魏王已经进城数月,也未见他提及弋阳姐姐,跟从未见过弋阳姐姐一般,只恐怕——弋阳姐姐可能——”思齐慢慢道,她在思量要不要对李晋说实话。 说实话也有说实话的坏处,李晋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她弋阳到底怎么了,她是如何知道弋阳的处境的,搞不好会被李晋认为她才是母后的黑手。李晋大小也是个四品官,出狱之后,相当有可能是官复原职,他还是朝廷命官。对于朝廷命官,她能拉一个是一个,何况李晋的先天条件还那么好,是弋阳的驸马,与她也算是比较亲近的人了。 “殿下你尽管说便是——我能承受得住——”李晋嘴上说着能承受住,身体上却已经出来了种种反应,坐在椅子上,也即将要倒下去,面色苍白,嘴唇发抖。 思齐想了想,还是用最真挚的语气款款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弋阳姐姐到底怎么了,去了哪里,但是——姐夫你也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是非常混乱的——思玄他忽然没了——当时思玄正在宴请魏王,与魏王同吃同饮,不多一会儿的功夫,陛下便——之后国丧,我也没有见到弋阳姐姐,我也很苦恼,弋阳姐姐到底去了哪里——” 李晋听了这一番“废话”,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却暗含了他最想要知道的事情——弋阳可能出事了,而且跟魏王有关,或者说魏王是知情人。 他刚从大牢里放出来,大部分的事情还不怎么知道,从思齐的这一番话里,也能分辨出来当前的形势——有些胡乱,不要胡乱说话,魏王势大,一到长安城,连皇帝思玄都立马死了,你说巧不巧和?那么前去魏国找魏王的弋阳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但暂时不能做什么。 思齐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哭闹,也没有再次发问,而是一脸黯然,沉沉地坐在那里,他也是聪明人,定能从这些言语里分析到她真正的意思。 “姐夫,此事不能着急,需要从长计议。”思齐小声道。 李晋扶着额头,头脑已经开始虚浮,懵懵的,下垂着眼望向地面,“我知道,殿下,我虽然脑子糊涂,但事关弋阳与殿下你,我绝对不会任意胡来,我现在心情杂乱,浑身无力,需要好好冷静冷静。” “姐夫需要冷静冷静,但也不能太过冷静,毕竟你是姐姐的驸马,如今回来了,却不见姐姐,你去寻找姐姐也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我和咸平c长宁两位姐姐也会帮腔,把这件事情闹大,尽快找到姐姐——姐姐她应当还在魏国附近,也许是害怕有人要害她,才不敢出来,现如今姐夫你出来了,也可以向姐姐姐姐传达长安城里比较安全的信息,让姐姐放下顾虑。”思齐道。 李晋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听了思齐的话,连连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思齐也安慰了下李晋,两人便分开了,思齐让寒云送李晋回去。 李晋回去以后,过了两日,便直接去找了魏王李让。 李让现在风光无限,是摄政王,大权总揽,事事都要经过他的同意,俨然又是一个公孙适之。 但所有的人都不能说什么。 现在年轻的皇帝死了,还没有接班人,可不就得找个老李家的人出来主持事务,而皇室宗族又经过清洗,现在身体健康有能力管事的,且有些威望的也只有魏王李让一个人,别无选择。 李晋穿戴整齐,去拜见了魏王李让,说起了妻子弋阳的事情。 “之前公孙老贼在长安城中肆意妄为,还指使手下官员迫害南阳长公主,弋阳殿下听闻以后非常震惊害怕,担心会遭到毒手,也担心宗室就被这样一个个害死了,便想到了魏王殿下您,您是皇叔,又是先帝指定的摄政王,这事您出来最为合适。所以弋阳便带了几个人,去了魏国,但至今没有回来。下官遭老贼陷害,入狱多日,所幸刑部已经查明,下官乃是被冤枉的,下官才得以回家,但回到家却是一派凄凉的景象,弋阳殿下全无半点踪影,下官怕——” 李晋正正容色,严词道:“今日下官来叨扰殿下,乃是为了弋阳殿下,敢问殿下可知道弋阳殿下的下落?” 魏王李让似乎是挺惊讶,嘴巴微微张开,缓缓吐出不敢相信的语气,“弋阳?她去了魏国?我竟然不知道——弋阳是何时去的?” 李晋不敢怠慢,赶忙报上准确无误的日期。 魏王李让震惊不减分毫,眉头更是紧紧皱起,“弋阳已经离开长安城这么久了吗?近来我也是忙得昏了头,竟然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这底下的官员,尤其是太常寺c礼部的官员真是失职,竟然没有 上报少了弋阳长公主!真是岂有此理!” 李晋的心已经凉了打扮,“殿下您果真没有见过弋阳吗?” 魏王李让艰难地点点头,“是啊,我和弋阳——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原本想着我此次进城,一定要和弋阳好好叙叙旧,说说话,没想到她竟然不在长安城——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不说,也不是很天平啊,流民盗匪颇多——” 李晋差点跌倒,他当然明白李让的话是什么意思,路上不太平,就意味着弋阳极有可能会出了事情,有可能被人杀害了。 李让看到李晋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安慰:“当然,我也只是说最坏的打算,弋阳当时肯定也是带了侍卫和仆人走了,只要按着官路走,一定不会有事,我这就派人去找弋阳,也许弋阳还在路上,或是在魏国,她从小就胆子小,比其他几个姐妹都容易受到惊吓,说不定是怕公孙老贼陷害她,便一直躲在魏国不敢出来,我派人回魏国好好找找!驸马尽可放心,我不会不管弋阳。” 李晋忙道谢,“如此多谢魏王殿下。” 第一百零一章:泄露 李让摇摇手,笑道:“弋阳她是我的侄女,我是她的叔叔,谈何谢谢?我倒是觉得自责,进来长安城这么多天了,竟然连弋阳不见了都没有发现,我这个叔叔委实不太称职,等见到弋阳,我还是要好好道歉。” 李晋连忙拜谢,而后退去。 李让注视着李晋慢慢离去,心中勾起了许多往事。 他想,这个李晋也真是命好,不过是承恩伯李俊的养子,竟然能顺利且娶到弋阳,而后大哥病逝,又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爵位,生活是美滋滋,甜蜜蜜。 不像他,虽然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子弟,却因为不是皇后生的嫡子,就要被迫成为戍守边疆的藩王,风吹日晒,提心吊胆,每每担心羯族和鲜卑人打过来,他防不住,也不能跑,一旦跑了,北边战线全部溃败,他是国之罪人,可这样的日子,他不想要。 谁不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呢? 凭什么有的人就可以坐在长安城里,像模像样的当皇帝,他就要当藩王,整日担心自己会死在异族人手里? 现在,他不用担心了。 他也可以长长舒一口气了。 思玄死了,公孙也死了,他最主要的敌人都死了,现在他是大权独揽,另外两个顾命大臣舒兰和葛维范,不敢管他的事情,其他的文武大臣也不敢插手,他终于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在他下手快,毒死了思玄,这一招惊险无比。 瞬间,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思玄要在麟德殿里为他设宴,混迹官场多年,打小在人精堆里长大,对这些事情尤为敏感,他感到不好,思玄已经对他这个皇叔起了杀心,他只好先下手为强了,他本来不想那么快除掉思玄的,都是思玄不好,惹怒了他,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有什么不好呢? 李让庆幸自己躲过一劫,那晚上思玄命人端上来的是鸳鸯酒杯,一半儿有毒,一半儿没毒,他的好侄儿思玄就是想将这件事制造成意外事故,把他这个皇叔杀掉,正如他用这样的方法杀死这个好侄儿一样。 幸好,他虽然离开长安城多年,但从来没有放弃在长安城里的经营,埋伏了不少的眼线,长安城里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也是这个苦心经营救了他。 经营多年,现在也到了该收获果实的时候。 当年父亲没有传位给他,他就要用自己的方法将这个皇位夺过来,凭什么他要因为不是嫡子而认输?这个世界向来是弱肉强食,而不是全看嫡长的。 不过他也要感谢哥哥,竟然允许一个幼子登基,全然不顾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明明他还有其他的选择,有更年长一些的孩子,只是不是他心爱的郭皇后生的,郭皇后只生了思齐和思玄这姐弟俩。 他也对这姐弟俩宠上了天,不顾众人反对将思玄立为了太子。 还让外戚公孙适之来当顾命大臣。 这个安排,这个操作,思玄的江山如何能够安稳? 也是他的命中该有这个皇位,他已经实现的自己的心愿。 想到这儿,李让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眼中全是对于未来的构想。 他已经了解到,皇后公孙红蕖并没有怀孕,这让他非常满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没有怀孕是最好的,否则他还要想办法把这孩子给除掉。 没有孩子,他便可以随便找一个孩子冒充思玄的孩子,以便于他的后续操作,他已经想好了,先立这个孩子当皇帝,之后再顺理成章的找人制造声势,名正言顺地从这个孩子手中接过皇位。 即使不成为皇帝,成为唯一的摄政王,总揽军国大权,也是可以的,大不了等到这个孩子稍稍大了,有了些许意识了,制造个事故,让这个孩子“正常去世”,再找一个小孩子。 他缓步走出正堂,天已经渐渐冷了,王府里的树木凋零的凋零,没有什么升级,但他的心里却是融融春日。 一个仆人焦急地跑来,顾不得许多礼仪,大喊了起来:“殿下,不好了——” 李让定睛一看,是自己王府的家令丁林,也是他很信任的人之一。 丁林也是个不容易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人,很少会有这样失态的表现。 李让顿感一阵不好,“什么事?” 丁林看看四周没有人,擦擦汗,一脸悲戚:“弋阳跑了——” “什么?跑了?”李让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丁林紧张道:“小的接到消息,那些人已经把弋阳送到了境外,但一时大意了,觉得她身体有病,一定跑不了,便去小解了 ,结果回来了,人就不见了。” “无能!无能!”李让叫了起来,这已经属于没脑子了。 他魏王李让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属! 本来与羯族说好,互帮互助,他还准备给羯族和鲜卑都送一个公主过去和亲。 弋阳跑到了魏国,他看到弋阳,便动了心思。 弋阳应当会是羯族人喜欢的类型,他便将弋阳和其随从骗开,把弋阳送到了境外,想要送到羯族人那里。 没想到,弋阳跑了—— 她跑了不是重点,死在外面也没事,她要是跑回来,被那些大臣们知道,只怕那些糟老头子放不过他,要抓住这个事情大做文章。 现在他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不能! 李让瞪着丁林:“让人赶快把弋阳给我抓回来!” 丁林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找了,也在边境设防,绝不让弋阳进入,遇到可疑人物,直接除掉!但是——殿下也要两手准备啊,万一弋阳越过了边境,直接来了,或是到了别的什么人手里,对您会大大的不利啊。” 李让瞪了一眼:“都是你们干的好事!还不快让人给我盯紧边境,绝对不能让弋阳回来!” 丁林忙道:“是——可是殿下您也有两手准备——” “只能有一种结果,那便是弋阳不能回来,不能被那些老头子找到!”李让咬牙恨道,他真是觉得这些人办事不力,竟然能让一个弱女子跑了。他说好要送羯族一份大礼,不能这么泡汤了。这份大礼送不了,也不能让这份大礼回来! 第一百零二章:将错就错 南阳公主府。 思齐看着刚从哥哥家里回来的玉英雪柳二人,顿时觉得满眼都是热络。因为国丧,玉英和雪柳都被困在玉英哥哥家里,不能随意走动,路上都执金吾的卫队,寸步难行,她们便在玉英哥哥家里住了一个多月。 此次回来,玉英和雪柳也是满心欢心,毕竟公主府的条件可比哥哥家里那逼仄的环境强多了。 思齐看到玉英和雪柳都消瘦不少,心里一惊,出去一趟能瘦这么多吗?这么看起来减肥效果真的不错。 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啥时候能跟着两个人一样如此消瘦啊? 玉英说了已经把孩子送给了哥哥,但同时她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那便是在她哥哥门前,她也遇到了一个老人。 “那位老人甚是可怜,来长安城里寻找女儿,卖了家里的房子,结果到了长安,没能找到女儿,老伴还得病死了,最后找了女婿,女婿反而不承认有他女儿的下落,说他女儿扔下孩子跟人跑了,他说万万不相信这样的事,他的女儿从小品德兼有,为人谦和礼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说自己的女儿被人害死了——”玉英表现得很是伤感。 “啊?”思齐听到这样的故事,突感悲伤,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总会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像这样的可怜人,世上还有很多,还有更可怜的。 “那位老人家怎么样了?还在你哥哥家附近吗?如果他接受的话,给他点钱罢了。”思齐叹道。她每每看到这样无助的老人,总会满心悲戚,会联想到自己,想到以后的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无助。 “我给了他钱,就是殿下给我的那些,我分了一些给那位老人,可那位老人并不接受,说他不能白白接受不认识的人的钱财,这样不符合一个人的德行,我哥哥便将他留了下来。”玉英很是悲戚,“我哥哥也很善良,看到这位老人,便想起了我们早死的双亲,我哥哥也将这位老人当成自己的祖辈来供奉。” “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思齐点点头,真心为玉英和玉英的哥哥嫂子称赞,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收留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真的需要很大的决心与勇气,还要花费不少的钱财,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的事情,这一定是极其富有善心的人才会做的。 她由衷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也颇为叹息,感叹世界如此的不公。 像这个世界里的皇室子弟等人不缺吃不缺穿,世世代代,只要王朝不灭,就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担心温饱问题,有了更多的金钱c时间和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追求的呢追求内心的理想,没追求的混吃等死一辈子,何等的逍遥自在,能够吃饱吃好穿好,已经是很多普通人最大的心愿,在这些人这里,只是最基本的一个问题。 如此差距,普通人多少人才能追的上呢? 有了更多金钱和权力的皇室子弟,整日也不想着造福百姓,为这个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相反在穷奢极欲,宁愿家里的珍宝烂掉了,或是扔掉,也绝不会便宜普通的百姓,有几个皇室子弟心存善念开仓赈济百姓呢?有问题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沉默,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还在无穷的斗争,有的人个子不高,野心不小,已经有了极其崇高的地位,还想要更加崇高的地位,为了一己私欲,争斗不休,付出很多金钱,乃至于生命。 不能说这是无谓的斗争,毕竟人都想拥有更多,但比起来挣扎的普通百姓,尤其是闪耀着善良的普通百姓,那些人的行为就显得尤为可耻,也显得这个世界尤为不公平。有人一生下来就能轻松拥有所有,有人奋斗一生也只是穷困潦倒,碰上时运不济,遇上灾荒或是人祸,死全家的可能都有。 就拿这个老人家来说,他若是好命,出生在富贵人家,哪里用得着跋山涉水来到长安城寻找女儿呢?他的女儿也会过得好些,不会被人欺凌,至少不会如此下落不明。 这让思齐又想起了郑月娥,那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郑月娥好像还有家人再吧,不知道她的家人知不知道她的事情。 现在齐彬已经被判刑,正义得到了伸张,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也不能够补些什么,齐彬的命算的了什么,值几个钱呢?比得上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吗? 思齐叹道:“也不知道郑月娥的家人怎么样了,哪天得让人去看看,也给他们一点钱,好过日子。” 说到这儿,思齐脑子一个激灵,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怎么忘了郑月娥也有家人呢?应该把那孩子送给郑月娥的家人来养育啊。 她又做错了一件事—— “玉英,那郑月娥应该还有家人在吧,她是 家中独女,家里是开豆腐店的,好像父母都很硬朗——”思齐慢慢道。 玉英和雪柳也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们好像都一股子脑子热过了头,光想着替孩子找一个好的人家,赶快把孩子给送出去,完全忘了孩子虽然没了爹妈,祖父母也不做人,但外祖父母还是很好的人,家里也有钱,可以负担得起这个孩子以后的人生,孩子在有血缘关系的人身边,也能够过得好。 但当时,没有一个人想得到这一点。 玉英想的是自己的哥哥和嫂嫂多年没有孩子,很想给他们抱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不花钱的最好,长得漂亮健康最好,这个齐彬和郑月娥的孩子很符合她的条件,她一看到这个孩子,心里没有了其他的心思,全部都是如何将这个孩子抱给自己的哥哥。 雪柳想的是这个孩子千万不能留在他们长公主身边,以后会有许多的麻烦,赶快将这个孩子甩出去才是正理。 她们都忘了这个孩子好像还有真正的家人,也好像这个孩子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扔在哪儿也不能扔在公主府里。 第一百零三章:将错就错(2) 抱有一点点私心,玉英开口道:“郑月娥的父母是老来得女,现在已经年纪不小了,人一上了年纪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如何还能照顾一个幼儿呢?何况郑月娥已经没了,老人家看到孩子,难免会再次伤心过度——” 雪柳也帮腔道:“是啊,老人家已经老了,照顾自己已经很困难了,如何还能好好照顾一个孩子呢?这孩子呢是最难照顾的,这一个月我看着那个孩子不断地啼哭,都要快烦死了,但是玉英哥哥和嫂嫂人真的很好,没有厌烦,一直都在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玉英的嫂嫂甚至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始终抱着孩子,要是送给那两个老人家在,只怕他们的身体会吃不消啊。” 玉英又道:“殿下您考虑的全面,这孩子本就是郑月娥的孩子,也是两位老人家的血脉,理应送给他们,但他们已经年老体弱,实在是不太现实,以奴婢的意思,不如多给他们一些钱,照顾好他们的暮年生活,让他们多享享福,就不要把孩子给他们照顾了,照顾一个孩子,得付出相当大的精力,这时候把孩子给他们,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我想,他们也许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雪柳忙点点头:“对啊,多给他们一点钱,多照顾他们就好了,郑月娥死在齐彬的手里,老人家愿意看到这个孩子吗?” 思齐想了想,这两个人说的也有道理。 郑月娥的父母都已经年老,早年间因为开豆腐店,过于勤劳,把身体损伤了,现在已经快七十的年龄了,确实是该安享晚年的岁数,不能再照顾孩子了,把个孩子扔给他们,对他们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再看看玉英,也不是很想把孩子还回来。 按照她们俩说的,孩子要回来,再送给郑月娥的父母也是一件麻烦事,还要让两个老人抚养孩子,这不是给他们的晚年生活添堵吗?她多送点钱,命人照顾好这两个老人就好了。 “你们说的很有道理,明个儿我就让人去找郑月娥的父母,给他们送点钱——至于郑月娥的事情,就先不要跟他们说了,以免刺激到了他们。”思齐这次考虑得比较周全,她认为不要跟郑月娥的父母说他们女儿不在了,老人家听到自己好好养大的女儿死在了畜生不如的女婿手里,概要如何的懊悔啊。 想盼着女儿有个可靠的终身,没想到引来的却是猖狂又忘恩负义的中山狼,要她得知自己女儿的如此消息,会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没有看清楚这个禽兽的本来面目,害得女儿早早殒命。 “玉英,到时候由你带人去找郑月娥的父母,务必将钱交给郑月娥的父母,但是不要提及郑月娥已经不要让老人知道女儿已经去了,只说他们的女儿在城里,住在公主府里即可,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思齐道,这是善意的谎言,让老人家活在希望里总比活在悲伤与绝望里强。 玉英连忙点点头:“是,殿下。” 雪柳则摇着头道:“那也不能瞒他们一辈子啊,事情总有露馅的一天,纸总归包不住火,不给他们说清楚,只怕也不好。不如早早给他们说明白,也总比之后他们知道了,觉得是咱们故意骗他们要好。” 思齐叹道:“先瞒着吧,能瞒一天是一天,老人家一般都思想单纯善良,不会想太多的,给他多说些好的,他便信了,尤其是对于自己儿女的,谁都愿意相信自己儿女在外面过得很好,而不是受苦,他们会相信的,即使心中有疑问,也会骗自己相信。” 玉英和雪柳都点点头,表示赞同,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好像是那么回事。 说话间隙,寒云急匆匆走了进来,他看到玉英和雪柳,微微低头示意,而后直接向思齐道:“殿下,刚才弋阳长公主的驸马李晋来报,说他在魏王府刺探到了消息——魏王是把弋阳长公主送到了境外,意图送到羯族那里和亲,但是现在弋阳长公主殿下已经跑了,挣脱了他们的看守,现在已经不知道到哪里了——” “嗯?”思齐瞬间嗅到了一丝机会,若是她们先把姐姐弋阳找到,那么也就找到了魏王礼让与羯族人勾结的证据,也就可以联合一些大臣,将魏王从现在无比尊贵的位子上拉下来,让他重重摔个狗啃泥。 “我们要先找到弋阳姐姐——寒云,你能够侦查到弋阳姐姐在哪里吗?” 寒云没有任何惧色,“这需要一段时间,但我想应该可以做到,只要弋阳长公主能够保证不落入他们手中,被他们关起来。” “好,你继续侦查,如果能尽快找到弋阳姐姐就最好了,我现在要去找咸平姐姐——” 思齐想了想,又道:“如果能想法设法将消息传给在边境的文德将军就好了——” “殿下,近日,好像霍青小将军也要到边境,据说是接替姜明将军——”寒云将自己探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了思齐。 思齐眉头一动,心想这有可能是一个讯号,那姜明与魏王李让的关系匪浅,可以说是知己,少年相识,相知多年,可以说是对彼此很信任了,值此重要关节,却把姜明召唤回来,还让霍青和文德前去替换,这完全不符合魏王李让谨慎的性格,只怕是要有什么猫腻。 就这个时机,设法把霍青和文德两位将军除掉也说不定—— 这是魏王能够做出来的事。 她要去提醒霍青小将军,还要做好两手准备—— 她只和这两位将军认识,这两位将军之前也受到了思玄的优待,可谓是受恩了,把握住来两位将军,能够省去不少麻烦。 不能让两位将军受伤! “寒云,你若是侦查到了弋阳姐姐的下落,即刻带人前往,最好是要找到姐姐,将姐姐保护好,护送回来!霍青将军到了那里,你还在的话,也要帮忙掩护好两位将军——” 第一百零四章:将错就错(3) “嗯,殿下——其实,必要之时,也可以先除掉魏王——” “不,这个时候还不能出手,但我相信,总会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出手——”思齐道,“现在我们先看着——” 交代完事情以后,思齐先去找了姐姐咸平,看到姐姐咸平府里的人也遣散的差不多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抱有希望,不知道姐姐这里还有没有人。 “姐姐——”见到姐姐以后,思齐顾不上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姐姐真的把那些人都遣散了?” 咸平慵懒地看了一眼思齐,“是,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没有留下一个人吗?姐姐——我已经知道弋阳姐姐的下落了——她被魏王送到了境外,还要被魏王送给羯族的首领,作为和亲的公主,巩固他与羯族人的关系,现在,弋阳姐姐逃了出去,已经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弋阳还挺能逃跑啊——她身子骨柔弱,没想到如此坚强——”咸平叹着,想到上次她们遇到袭击,弋阳吓得浑身哆嗦,公孙适之荡平诸王,其中就有弋阳的同母哥哥,弋阳还为此失魂落魄,大病了一场,她能够逃过魏王属下的魔爪,属实不容易。 “如果我们能够去把弋阳姐姐接过来,以此来作为证据,就可以把魏王拉下来——”思齐道。 “拉下来魏王,谁来执掌朝政呢?交给那些大臣?”咸平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日子,我思前想后,想了又想,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不动我们的利益,保证我们现在的荣华富贵,就由他去吧,想当皇帝便当吧,想要杀谁就杀吧,只要不把血溅到我的府邸门前,他便是杀尽阎浮世上人,我也只当做没有看见罢了。争权夺利太累了,累的人喘不过气,也有可能失去这一切,我不想动了——妹妹,你也歇歇吧,拉下来一个摄政王,还有以后的事情呢,现在国中无主,虽说是已经向天下人说明,皇后公孙氏还怀有一个孩子,只待这个孩子出来,便是天下之主,但是谁能保证这是一个健康聪明堪当大任的孩子呢?谁能保证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孩子呢?没了皇位继承人,又没了凌厉的摄政王,这接下来的烂摊子可是不好收拾,需要凝合诸位忠君爱国大臣的力量,方能暂时稳定朝局,但是谁来当这个牵引人呢?福王他们已经年老体衰,不堪大用,照顾着眼前的自己的利益,全然不想其他事,还不如魏王,其他的就更加不行——魏王虽然可恨,可若是没有了魏王,也不行,这天下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咸平望向思齐,莞尔一笑:“妹妹,其实你挺适合当摄政王,但是你是长公主,不是皇子,那些大臣们只怕不会听你的——你也要付出相当多的努力,到最后还不如某个无名之辈,再落个凄惨的下场,不如好好地在一旁看着,看他们能闹出什么水花,能闹到哪个地步,只要我们还能够好好享受,比什么都强。” 咸平说得也是思齐所忌讳的。 怕就怕她做了很多事情,到最后被人摘取了胜利果实,没有人可以永远相信的,联合起来那些老臣,可能暂时管用,但到了关键时刻,那些人只会抛下你,会再找一个代表他们意见的人,而这个人必须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一样都是男人,让一个女人走到胜利的终点,在他们看来应当是奇耻大辱。 这也让思齐有些泄气。 “那我——派我府里的人去接弋阳姐姐好了,本来想着有姐姐府上的人,路上会安全些,不让那些人敢出来冒犯,现在——” “现在你最好也不要去——弋阳跑了,她跑到哪里去了呢?你能找到弋阳吗?在没有找到弋阳,而你又暴露在了魏王的眼前,他在自己的领地看到了你的人,势必会将你列为不可信任的人,列为必须严惩的人,到了那时候,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只能在这里坐着干等吗?能等来真正的胜利吗?” “胜利?对于我们来说,活着不就是最大的胜利吗?其他的,之前想想就罢了,但也只能想想,维持现状也没有什么不好,魏王毕竟是我们的皇叔,是宗室中的长辈,这是李家的江山,也是他的江山,他不会十分作践这个江山,也不会不放过我们,只要我们不与他作对,剩下还不都是好事情?有享之不尽的福气,可若是反对了他,失败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咸平道。 是啊,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了—— 思齐从姐姐咸平的府邸出来就直奔了驻扎在城外军营,霍青即将要远赴边境替换姜明,她要叮嘱一下霍青,提醒一下霍青。 到了军营,思齐依旧被看守的小兵拦了下来。 她说明来意,要见霍青将军。 小兵让思齐在外 面等候,他进去通报。 思齐只好在外面等着,看着这守卫森严的住房营地,她不禁暗暗感叹,这规矩还是一早立下的好,但立好了的规矩,也要一个个很好的传承人进行传承,不断地去维护,才有可能维持初心不变。 等了一会儿,她看到小兵和霍青一起出来,霍青在前,小兵在后。 霍青对她深深一拜,而后道:“殿下是来讨要您的宝剑吗?臣已经命人送到您的府上了,请您查验。” “不,我不是为了宝剑,你不说我已经忘了那个了——”思齐拍着脑袋,正在想从何处说起。 霍青见思齐面露难色,立马警觉,最近一年来,国中局势很不稳定,连连跌宕,他已经不对目前的局势抱有任何的信心,也很担忧以后会发生什么,尤其是现在没有君主的局面,在他看来,就是混乱,有人想要搞事,很容易。 “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霍青眼中充满警觉。 从而顺着思齐的指引,走向了一旁。 思齐谨慎问道:“将军可是要去魏国戍边,接替姜明将军?” 第一百零五章:提醒 霍青怔了一怔,笑道:“殿下知道的好快,属下正是要去边境,不过不是魏国,乃是赵国,姜明将军报了母丧,要回来拜谒守孝,据说边境现在事态紧急,要做好一万个准备,也要多多备好人手——” “羯族和鲜卑人要打过来了?” “不好说,狼子野心不会瞬间消失,那次被郎侯爷赶跑,仓皇逃窜,不代表他们彻底认输,何况他们都是未经开化的人,更不会懂得安宁的重要性,只知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一次被赶走了,但郎侯爷未能将他们一举歼灭,也未能对他们曾经的行为作出更多的惩罚,反而还死在了他们所制造的困局中,更让他们心里不服气,觉得我们能赢乃是一时侥幸,他们更多的是不甘心,并未在心里臣服。所以时时刻刻都会有可能反攻过来,做好准备总是正确的。”霍青道。 “那此次路途遥远,且很艰辛,将军也要保重,要好好防着那些羯族人和鲜卑人。”思齐欲言又止,嘴唇半开半合。 “感谢殿下叮嘱,属下会的,那些卑鄙小人是奈何不了我的,他们若敢出来挑战,正合我意,我也早想和他们较量较量了,不把他们消灭干净,世上哪有宁日?对待这样的人,也不必以理服人,不必教化,诛杀干净才是正理!”霍青说道这儿充满了斗志。 从小就听郎侯爷事迹长大的霍青,自幼便想做一个和郎日星一样的人,保家卫国,最好还能剪灭羯族和鲜卑人,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这是他最大的冤枉。 看到霍青如此斗志,如此热血,思齐也连连赞叹,热情也被霍青点燃,担忧也随之跃然脸上,不再掩饰。 “将军此行,除了要担心外敌,还要担心内奸啊——”思齐语气忧心忡忡。 “殿下的意思是——”霍青目光沉沉,语气突然凝重。 “将军再借一步说话——”思齐叹着气将霍青又往前引领了几步,“据本殿了解到,上一次郎侯爷没能把羯族人和鲜卑人一举歼灭,除了战术上的失误与方向上的错判,更多的还有内奸的推波助澜,是他们和羯族人c鲜卑人一道害死了郎侯爷,也让我大唐错失了一次剪灭鲜卑与羯族人的大好良机,也让边境数百万百姓忧心忡忡多年,不得安宁,有家难回啊。” “殿下此话怎讲?” “是赵王,他里应外合,与羯族人和鲜卑人串通一气,就是不想让郎侯爷成就千秋伟业,还有死了的公孙适之,他也是其中的一个罪人,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除掉郎侯爷这个重要的对手,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不惜以大唐江山社稷的安危与万千百姓的安宁为代价,也不惜眼睁睁看着一个不世名将去死,为了私利,他们的眼睛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而看不到整个天下——” 思齐耐心地将知道的事情简略地讲给了霍青听。 “将军此行,也甚是危险,还需万般注意——” 霍青也听明白了。 赵王有问题,为了自己的王国不除,为了一直有羯族和鲜卑人这个大患,做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公孙适之得权之后,迫不及待地出兵讨伐诸位藩王,应该也是有除掉知情人赵王的想法。 他本来还有些同情死去的赵王,赵王镇守边境多年,劳苦功高,平时看上去也是很老实,按时称臣纳贡,背地里却做这样的不要脸的卖国勾当,真是死有余辜。 他也从南阳长公主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个意思——边境有好几位藩王,赵王心存不轨,其他几个王能有多干净? 赵王c秦王c韩王等已经死了,就还剩下魏王李让——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魏王李让身为边境藩王,还能独善其身,清清白白?他知道世上总有些不成文的规定,这军营中也有,这边境藩王中也应当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定要多拉几个人下水,做的人越多越好,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么胆子也会越来越大。 霍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他此次前去边境,也许不能保家卫国,剪灭那些死敌,反而可能会丢了性命。 他与魏王的关系不算好,已经去了的文德将军也与魏王来往不密,反倒是和已经死了的公孙有姻亲关系,魏王也没有派人前来示好,很有可能要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除掉他们,毕竟走到边境,就是魏王的地盘,他对那些地方极其熟悉,那次讨伐赵王,便是魏王带的路 细想之下,全是恐怖。 霍青顿时觉得此次的行程不是一次简单的赴任,而是有可能赌上性命。 这是一次死亡之旅。 思齐望着霍青久久没有说话的脸,也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将军,你——” “多谢殿下前来告 知,属下会加倍小心的,倘若属下没有活着回来,还请殿下能够稍微照拂一下家中父母或者把我的铠甲和军刀送回家——”霍青含着一滴眼泪,有些凄然。 他不是害怕自己会死,也不是不想前往赴任,而是害怕自己死在内斗之中,而不是死在浴血杀敌的疆场之上,那样真的是很憋屈。 那样也算不得是英雄好汉。 “不,将军会好好归来,对于此次行程,将军绝对不能听之任之,只看着他们行事,更要掌握事情的主动权!”思齐目光坚定。 霍青疑惑不解:“事情的主动权?”长公主的话怎么理解起来那么费劲儿呢? “先发制人,总比束手就擒要强,到了那里,还望将军能够率先将姜明控制起来,将边境的大军控制起来,这其中的计策想必将军也知道,就跟在战场上打仗是一个道理,阴谋阳谋都可以是好计谋。” “姜明将军乃是朝廷重臣,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悍然控制他,只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只是将他控制起来,也没有要把他怎么样,将军如此善心,可能想着他们可是要杀死将军?他们连郎侯爷都不放过,还能放过谁?” 第一百零六章:行动 “可——” “将军不必有后顾之忧,我会在长安城做好将军的后盾,铲除长安城内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你——” “将军不相信是吗?公孙老贼可是死在我的剑下,没有什么不可能——我本无意如此,只是那人实在可恶,害死了郎侯爷,也害死了那么多将士,让他们沦落为孤魂野鬼,只有少数人才能回来,活着的人也大都背负着沉重的骂名,不敢还家,这是需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的,而且他们还妄图害死文德将军和你——我大唐不能再折断栋梁了,一间大厦想要屹立不倒,栋梁之才,尤为可贵,拆除栋梁而房屋不倒,可能性很低很低,也可以不抱希望。” 思齐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本来与姐姐的交流,她已经略有些放弃,想要隔岸观火,等到有人出来挑事,她好出来掺和几脚,既可以保住自己现在的利益,又可以瓜分之后的利益,确保了自己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她已经想开了。 尤其是看到了霍青脸上的哀容,这让她尤为心酸。 霍青与文德都时这个时代的英雄,是大将,是守护天下百姓安危的人,怎么能让他们这样的栋梁暴露在危险之中呢? 事情一定会越来越危险的。 魏王李让之心昭然若揭,现在没有做出登上皇位的举动,乃是缓兵之计,等过个三年五载,他定然废掉小皇帝,自己登上皇位,但是肯定有许多不同意他这样做的人,这样的人都是该死的人,他一定不会容忍这样的人跟他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就一定会除掉他们。 文官还算好清算,武将必须提前清理,因为他们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有威望,有兵士,乃是危险之中的危险。 但是他魏王李让凭什么要让这些栋梁之才,这些保家卫国的人为他的一己私利买单呢? 若是在此期间,他没有与羯族和鲜卑人谈好利益条件,或者是羯族人和鲜卑人想要更进一步,不满足于他的条件,大举率兵南下,可怎么办呢? 没了打仗的将军,要让他魏王李让上前线去打羯族和鲜卑人吗? 还是要让那些手无寸铁的文官上去? 只怕是没有几个人想要上去。 事情一旦失控,没有人能够抵挡住羯族和鲜卑人的进攻,整个中原乃至于全国各地,都有可能陷入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这不单单是让几个武将为魏王的私利买单了,而是让整个天下,所有百姓为魏王李让的私利买单了。 让那样的局面出现,也就意味着她任务的彻底失败,是非常失败! 虽然只是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世界里,不是在自己生活的日常世界里,但思齐还是能够感受到这里人的鲜活,也是朝气蓬勃的生命,这样美好的生命理应不断延续,哪能中断呢? 就算是纸片人,那也是人,何况这里的人在这里便是活生生的人呢。 霍青略略抬眼看着思齐,只见思齐的面容越加坚定,手指也并拢起来,合成了一个小拳头,似乎有战斗到底的意思。 这倒让霍青有些懵。 他刚才好像一直在跟着南阳长公主的思路在走,好有一种长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意思,他好像没有独立思考—— 这件事到底靠不靠谱啊? 看看南阳长公主这坚定的脸庞,又在那自顾自地说话,好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打断。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走到了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路。 从军营告诫霍青回来以后,思齐便着手准备,让元宝等人暗中跟着,以便保护霍青,毕竟元宝等人也是跟着寒云学过武艺的,其中几个人还被寒云盖章为非常有天分的人。 此时,寒云派出去侦查的鸽子们并没有回来,他们对于弋阳的行踪还是一无所知,不知道弋阳是生是死,到底身在何处。 所以元宝等人也肩负了另一个重任,那便是随时寻找弋阳,如若遇到弋阳主动求救,一定要将弋阳平安的带回来,或者是找一个地方藏好,等到风声过去了,在想方设法回来,或者是捎一个口信。 她要做一些事情,至少让这个事情可以比较完美的结束。 那边魏王李让也在派人积极地寻找弋阳,他不愿意看到弋阳跑回来,将自己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同时,他也在利用这段消停的日子,在长安城里积极地培养自己的亲信,拉拢朝中的大臣,以便形成自己新的党羽,和之前的党羽共同组建成一股强大的实力,等到这股势力成熟之日,便是他可以登上皇位之时,那时,将不会有人发 出反对的声音,也不会有人记得之前的事情,以后的史书,都将由他来撰写,不利于自己的内容都将会被统统删除。 他迫不及待要看到这样的日子要早点到来。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许久,散了许多钱财,人都是肉体凡胎,没有几个有坚不可摧的意志,能够抵挡得住金钱酒色与日后殊荣,光宗耀祖的诱惑。 一天天过去了,他在长安城里的进展还算顺利。 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他的措施,也没有人拒绝他的拉拢,这让他非常欣喜,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顺利,那些老臣竟然也都愿意归顺自己,而且还很爽快的接受了钱财与美妾,个个迫不及待要当从龙功臣,拥有一个可以给他们破天富贵的新主子。 这让魏王李让的心里也有点着急,有点痒痒,他看到形势如此大好,恨不得马上登基,但迫于悠悠之口,改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何况自己之前已经做好了部署,一旦打乱,对于他也是不利。 他在魏王府,整日不间断望向大明宫与太极宫,总是要看半个时辰,除了弋阳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进展的很顺利。 他已经离最终的权力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他正在魏王府高处澄荟阁遥看大明宫与太极宫,大明宫里来了人,乃是皇后公孙红蕖派人来请他进宫。 他一听到这名字就烦。 第一百零七章:行动(2) 魏王李让微微皱眉,他很烦这个女人,更烦这个女人之前的家族势力,还有公孙适之那个老东西,之前他为了韬光养晦,为了培养自己的实力,没少在公孙适之那个老东西那里卑躬屈膝,说尽了好话,没想到那个老东西掌权之后,竟然要出兵灭了他,还有那些藩王。 幸好他审时度势,没有落入公孙适之那个老狐狸的圈套,没有跟着其他藩王一起造反,相反是为了朝廷对抗那些藩王,还立了不小的功劳,躲过了一劫,要是他选择错了,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要说那公孙适之也是挺厉害,朝廷军远远比不上藩王的大军,人数与武器,还有骑兵,都处于劣势,但最后还是依靠几个靠谱的将军与出色的战术,赢得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不得不说是有两把刷子。 本来他还在担心公孙适之老狐狸之后会把矛头对准自己,没想到老东西忙着选皇后,将自己的侄女打入皇宫,立为皇后,试图让后世的皇帝都有他公孙家的血,以便来巩固自己家族的荣耀。 人算不如天算,老东西死了。 他简直要笑死了,这是给他除掉了心腹大患啊。 可以说,除了公孙适之,其他人基本都不足为惧。 他一进城,便杀了思玄,还没有人敢出来质疑,不过也是全亏了他,早就把宫内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很多都是自己人,没有人会跳出来不要命的指责他这个皇叔。 这个皇后也确实是碍眼,不过毕竟还有点用处,先不能杀了她。 但他也确实是很讨厌这个皇后。 同时也暗暗称奇,思玄竟然没在公孙适之倒台以后,清算皇后与太后,相反还对她们不错,真是心胸宽广啊。 可惜啊,这个世上,越是心胸宽广,越是善良的人,越活不到最后一刻。 魏王李让懒洋洋地听宫中宦官说了诏令,也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行礼,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让家令请宦官到大堂里先等一等,他要先换一换衣服。 宦官面上带笑,忍气吞声来到大堂等候。 李让又在府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方才跟着宫里来的宦官前往大明宫。 路上他也问了宦官究竟是何事。 “皇后有何要事,非要我进宫?可是皇后身体不适?”李让心里很不想让皇后公孙红蕖好过,他认为这个女人早就该死了,至少思玄应当处理掉她,没想到还让她苟活到了现在。 宦官忙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皇后殿下一早便嚷嚷着要见您,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呢,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奴婢也不清楚,等会儿殿下您见到了皇后,一切就都知道了,奴婢猜着应当是皇后身体又不太舒服了,之前皇后说过很想回太极宫住,那儿地方小,不空旷,她很喜欢那儿,兴许是召见您进宫是说这事的。” “哦。”李让懒洋洋地回答,心里直说这个公孙红蕖真不会享受。 太极宫乃是年老失修的宫殿,是从前朝那儿继承过来的,而大明宫是新修建好的,完工不过才四五十年,方方面面都要胜过太极宫,公孙红蕖竟然住不惯如此奢华的大明宫,要去那个破小的太极宫,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是如何想的。 进了大明宫,李让由宦官引领着进入皇后公孙红蕖所住的宫殿。 李让看到,他们去的路不是之前去的路。 “皇后不在光明殿住吗?” “最近天气转凉,皇后转去了温室殿,皇后怕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宦官从容不迫地回答。 李让也没有多想,继续跟着宦官行走。 走到温室殿,李让有些触景生情。 当年他还是小皇子的时候,就住在温室殿,父皇与母妃日日陪伴他,与他一起玩笑,可惜后来母妃死于难产,父皇也渐渐地遗忘了母妃,也对他不如以前那么好了,但还是让他住在温室殿,直到成年。 这里承载了他无数的回忆,是他既想要来又不想来的地方。 来看看这儿,想想以前,内心会荡漾出一丝甜甜的波澜,但也会生出无限的怅惘。 来到温室殿,他看到这儿确确实实物是人非,距离他前几年来时又变了样子,看来自己的皇兄对这里进行了改造,将一个不太大的宫殿改建成了前中后,还带有围墙拦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大宫殿,前面种植了许多树木,等到夏天,绿树成荫,一定十分凉快。 幼时的记忆不算多了,这里留下来的东西也不是太多。 他有些厌恨自己的兄长,有必要将这里改造的面目全非吗? 是不是就因为这里是他李让曾经住过的地 方,让兄长觉得晦气,要抹去他所有的回忆呢? 无论如何,笑到最后的是他李让。 想到这儿,李让又有些舒心。 走进宫殿的大门,跟着前面的宦官慢慢行走。 突然,李让有些回过味来。 他信任的那个宦官赵武去了那里? 以前都是他出来接待自己,现在人在何处? 正在李让怀疑时,他已经走到了第二道门,身后也传来了关闭宫殿大门的声音,不大不小,闷闷地在他心里响了一下。 他直觉很不好,便停下了脚步,“我今日身体不适,等我改日再来拜见皇后殿下——” 说罢,也不等那宦官说话,转身便要离去。 那宦官连忙上前,拦住了李让的去路,“殿下,好不容易请您来了,您可不能说走就走啊!” 那宦官边说边往地上重重跺脚。 这似乎是一种暗号,跺脚声之后,从第二道门里冲出来许多手持刀枪的宦官,面带凶色,喊打喊杀。 李让连连叫不好,奋力推开拦住自己去路的宦官,拼命奔跑,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一个人哪能跑得过那么多人? 那些宦官们包抄合围,很快就把手无寸铁的李让拦在了一个圈子里。 李让见状,忙道:“别杀我,我给你们荣华富贵,荣耀一生!” 那些宦官哪里听他的话?这些都是鬼话,因为李让将要变成鬼了! 第一百零八章:动荡 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就不要想着身后还有退路,他说有退路,那不一定是退路,有可能是绝路。 宦官们没有一个听李让的话,个个拿起手中的武器,朝魏王李让狠狠剁去。 不一会儿,便了解了魏王李让和其身边小厮的性命。 可怜魏王李让疏忽大意,过于轻敌,乃至于没有带佩剑进宫,遇到这些人的拦路,也没有办法奈何得了。 瞬间便被这些宦官夺去了生命。 这些宦官在完成任务后,便由最开始的那个宦官进去禀报坐在正殿里的皇后公孙红蕖和南阳长公主思齐。 皇后公孙红蕖在大殿里坐着,当听到魏王李让进来了,便开始提心吊胆,坐在座椅上都要跌落下来,还是思齐在一旁好生安慰,一直握着皇后红蕖的手。 等到宦官进来报告说李让已经死了,皇后红蕖才松了一口气,握着思齐的手才缓缓放了下去。 思齐让红蕖先在屋内等候,她先出去查看魏王李让究竟死了没死。 走到那群宦官周边,思齐拂开众人,亲自上前观看,只见魏王李让此时已经看不出来人样了,眼前的景象非常残酷,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幸亏她已经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所以只是小小吃惊了下,马上就恢复了原样,命人将这个地方收拾好,尤其是将这个已经死了的魏王抬到外面去,找一个铺盖盖好。 而后又命李岩去宣召等在玄武门的舒兰c葛维范和宋骞等人进宫。 这些人还是比较值得信赖的老臣,他们的心中还算是有先帝,心中还是很怜悯思玄早死的,有了他们的帮忙,局势才可以得到控制。 见了这几位老臣,思齐不慌不忙,开始了早就准备好的剧本,声情并茂的演起戏来。 “魏王造反,试图殴打皇后,致其流产,好满足其狼子野心,将来得以篡位,我已经命人将其诛杀,诸位爱卿也不要惊慌。” 听到魏王李让死了,这让在场的几位老臣如何不惊慌? 这短短的一年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即便是他们久经官场,也难以完全消化。他们之前经历的都是特别平和的事情,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变动。 没想到这一切在思玄即位的时候就变得如此可怕了。 待他们看到这几次事件都有这位南阳长公主的身影,更加觉得可怕。 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事情也都是由南阳长公主一手完成的。 但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思齐又表演了一阵,兴致大发,戏瘾犯了,滔滔不绝,还详细描绘了当时那种“危险的情况”。 诸位大臣也都只是听听,没有特别放在心里。 主要还是听南阳长公主后面的话。 “现在奸臣已经伏诛,诸位爱卿有何高见?这魏王在边境多年,不但与境外的羯族人和鲜卑人勾结,还将边境的百姓贩卖到境外,于此获利,实在是罪不可赦,还望诸位爱卿能够协助调查此事,也不要让朝野上下动荡不安,不要让百姓们受苦。”思齐最后的话带着相当大的悲悯。 这几位大臣都是及其忠心,也都不忍看到朝野上下大乱。 一旦处理不好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就有可能引起新的动乱。 这魏王勾结境外的羯族人和鲜卑人,这几位大臣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包括赵王的事情,也都是早有耳闻,在赵王身败之后,审理出来的那些事情,也都印证了这些人的猜测,如此大的事情,他们也都推断魏王不可能独善其身,甚至有可能魏王李让才是主谋,赵王他们只是跟着魏王做这事而已。 当时魏王如日中天,没几个人愿意捅这篓子,如今魏王没了,是要好好彻查魏王犯得好事情,以及魏王的那些党羽,少一个都是祸患,也是对不起边境的百姓。也对他不利。国家安稳,天下咸安,他们才能荣华富贵,才能一辈子舒舒服服的。 至于眼前的南阳长公主,这几老臣也都觉得不是真的有能耐。 也都觉得南阳长公主胆识过人,做了一件对皇室,对江山,对天下都好的事情。 虽然有些震惊,但觉得没什么不对,南阳长公主还是为了整个天下。勇气可嘉。 他们想,南阳长公主也是逞一时之快,杀了魏王,没有考虑到善后事宜,这些事还是得靠他们这些重臣来办。 至于皇位,那就得等到皇后生下皇子再说。 即使没有生下皇子,京城中还是有一些宗室子弟,也可以上位。 这些老臣和思齐讨论了半天,自然而然地否定了思齐的 全部看法,思齐为了让事情进一步更快的解决,只好暂时让步。 她也从这件事情中看出来了,这些老臣看不起她。 和这些老臣“开完会”后,这一道道命令便像雪花似的飘出来长安城。 思齐早已经派了寒云c霍青等人去了魏王李让的封国,全面控制边境,霍青也遵循思齐的命令,一去便诱杀了姜明将军这个曾经并肩作战,一起诛灭八王的战友,事关自身生死毫不留情。 这些从长安城里飘出去的一道道命令,也将魏王的党羽逐一清理,顺带着清理了之前没有清理过的公孙适之的党羽。 这一串联不要紧,刑部c御史台和大理寺又忙了起来,不但三法司忙了起来,还有兵部c刑部等,又查出了许多的事情,那早已经死了的八王有三个王和魏王有联系,一起做过贩卖边境百姓的事情,以及领头平叛八王的公孙适之也是主谋之一,甚至当年也和羯族人和鲜卑人合谋害死了郎日星将军。 此次事件一出,朝野震动,无数人只觉得愤怒,害了他们心中的英雄,这是碎尸万段的大罪。 还好罪恶昭昭终有报,参与这件事情的魏王c赵王和公孙适之都以不同的方式凄惨的死去,也算是稍稍告慰了死去的郎日星将军。 魏王李让一死,整个朝政又把持在舒兰和葛维范的手里。 第一百零九章:动荡(2) 他们两个与朝中大臣一致商量,等到来年皇子出生,随即拥护皇子上位,在此之前,不再找什么宗室子弟来当摄政王。 思齐派去寻找弋阳的元宝等人也顺利完成了任务,找到了面黄肌瘦的弋阳,生怕遭到报复的元宝等人按照思齐的吩咐,东躲西藏,不敢进入长安城,直到看到皇榜,说魏王等人已经伏诛,方才敢进入长安城。 离开许久的弋阳看到熟悉的景物与熟悉的人,忍不住潸然泪下,回到公主府,驸马李晋全心全意照顾,慢慢恢复了健康。 不想惹事的咸平看到妹妹思齐果断出手,杀死了魏王李让,阻止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没有带来什么负面的效果,反而还清算了一批人,让人不敢乱来,有些钦佩妹妹,没了魏王李让这个心腹大患,咸平也变得开朗起来,将原来的男宠一一召回,又过上了那般飘飘悠悠的神仙日子。 思齐却还没有放松神经。 她自己没有忘记,旁边还有一个寒云还在日日提醒她。 她不傻,知道皇后公孙红蕖没有怀孕,这个被众人期待的皇子并不存在,一切都只是谎言。 但这个谎言已经广为人知了,不能轻易否认,一旦否认了,就是在打皇家的脸,让皇权名誉扫地,所以即使是谎言,也要继续下去,一错再错。 思齐并没有想要戳穿这个谎言,相反,还很怕这个谎言不能继续下去。 不然的话,又要引起来新一轮的动荡。 为此,她还特地去大明宫中看了多次皇后公孙红蕖,见到她一天天消瘦,为了圆满那个谎言,也在一天天调整自己的心态与身体。 但精神看上去要好了很多。 她曾关心了几句,红蕖也笑着回应,说她现在别无他想,只想着等到事情结束了,便可以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事情结束?”思齐问道。 “长公主也要帮帮忙,想想办法,把这个谎话圆下去,魏王没了,可他已经把那个弥天大谎公之于众,没有人不知道年轻的皇帝死了,但他还有后代,他的皇位还是他的,他也能够受到后人的供奉,不会被后人踢出宗庙,不会成为饿鬼,也有人能够记得他——” 红蕖转而凄然一笑:“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就可以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思齐默默点头,心里想着这红蕖还是很想要有一个儿子能够登上皇位的嘛。 那样的话,她就不止是皇后了,而是太后了。 公孙适之虽然死了,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的构想没有完全磨灭。 他们公孙家的女儿成为了太后,大概率以后还会垂帘听政,还会在大臣的帮助下辅佐小皇帝,多年之后,公孙家的案子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这让思齐感到了一丝凉意,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所做的一切不是毫无用处吗?不是又回到了吗? 到那时候,公孙家死灰复燃也未可知,等到她走了,原主会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也未可知。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样的场景出现,那样也太不敬业了吧? 思齐面上嘱咐公孙红蕖保重身体,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避免那个场景发生。 她去找到了姐姐咸平,咸平又过上了以往的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在一群少年之中,左拥右抱,好不快乐,但看上去也忙得不可开交。 思齐在一旁定定地看了一眼,只想叹气,心想当人有什么意思啊?富贵如咸平长公主,也不过是玩玩几个男人,喝喝小酒,一日复一日的过 等等,这好像就是很理想的生活了啊 谁不愿意不上班,不打工就有钱话呢?谁还嫌弃钱多呢? 都说有了钱,就容易精神空虚,那也不见得没钱就精神充盈啊,有钱的快乐大部分人不懂,没钱的苦恼人人都能说上几句。 像姐姐咸平这样,不用愁钱多钱少,每日坐拥不同的少年,是挺无聊,但也挺好玩啊,尤其是看到这些人谄媚的笑脸,心理上更容易得到满足,这是超越其他的。 有时候,人活着活着就容易丧失目标,容易脑袋空空,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因此看什么都觉得烦恼,即便你有万贯家财,倾国倾城,也会觉得自己不配做人,但看到这些阿谀奉承的脸,还能小小的感到一丝欢娱,自己虽然那么惨了,但是还是有人迎合自己,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个。 思齐默默的看着姐姐从这少年的身边走到另一个少年的身边,容光焕发,皮肤光洁,好似新生一般,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灰头土脸,精神不振。 看来姐姐咸平的情况有所好转。 过了好一阵儿,咸平才看到来拜访的妹妹,笑呵呵地领着新的男宠朝思齐走去。 思齐下意识地躲闪,她并不喜欢这些男人,这种靠脸吃饭的人,多多少少性格上有些缺陷,不想着努力,只想着走捷径。 尤其是这些油头粉面的只会说好话的男人最可怕,他们不甘心与只当个小小的金丝雀,是一定要这个要那个的,尊贵如武则天那样的强人也没能免俗,给了男宠们很多权力与崇高的地位,最后也因为那些男宠失去了权力,与儿女们反目。 她不觉得找男宠有什么错,她觉得错的是给那些男宠很多金钱财富与权力地位,像这种攀附上来的男人,往往不堪大用,也有个例,但那得是十八代祖坟冒青烟才能换来的,普通人家想都别想,所以她认为给那些男宠适当的好眼色就好了,其他的不用给,毕竟在这个世界里,能够陪在尊贵的人身边,吃好喝好,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人要懂得知足啊。 咸平拉着思齐的手,给她挨个介绍新的男宠,名字好听,思齐一个也没有记住。 在她看来,这些漂亮的少年虽然拥有了好听的名字,穿着漂亮的衣服,但都活得像个代号一样,随时可以消失,也不是没有他们不行。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还会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少年取代他们,他们就像是朝露,一天一换,存在的时间不可能长久。 第一百一十章:动荡(3) 她晃了晃脑袋,感觉里面全都是水,她那么担心人家干嘛?自己现实的生活犹如一团乱麻,没有啥不能被取代的理由,一直都拿着低工资,过着无聊单调且清苦的日子,远远不如这些少年有钱啊。说不准这些人知道她真实的生活,还看不起她呢,毕竟任何时候都是笑贫不笑娼的。 咸平见到妹妹没有吱声,但出于礼貌,一直都在微笑点头,也知道妹妹对这些人没有什么意思,也就让这些人退下了,妹妹不喜欢的,她不会继续留在眼前让妹妹觉得心烦。 “寒云你还用着还喜欢吧?”咸平笑着问道。 “当然喜欢,小妹还没有好好谢过姐姐呢,姐姐送来的这个人简直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宝藏,关键时刻,他救了我的命——谢谢姐姐——”思齐非常感激道。 “你我姐妹,何须言及谢字?那样不就是见外了?”咸平一摆手,笑道,“你应该感谢他,而不是感谢我,我只是把他送到你的面前,他曾经跟我拍胸脯保证说他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其他的男宠不一样需要别人娇养,他最喜欢的就是面对风暴,除此之外,他还是个有感激之心的人,心心念念着当年与你的一面之缘,多次寻求机会报恩,只是苦于云泥之别,没有机会,才曲线救国,来到我的府邸,说实话,他若在我的府上待着,只会委屈了他,是屈才了啊。” 思齐搂着咸平的脖子,笑道:“我不敢说出谢字,姐姐又如何会知道我的心呢?” “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我又如何不知道?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我们的南阳公主是个性情中人,喜怒哀乐全不掩饰,直直地挂在脸上,所以啊很多宫女宦官侍卫都喜欢去你那儿,这样的主子他们最喜欢,那些脸上总是笑容的,或是一直阴沉的,才是不好对付,比如长宁和弋阳。”咸平呵呵笑着,有时候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说说姐妹们,有时候还会当面指摘。 但这种轻松的日子自从公孙适之当权以后,就很少有了。 她们这些在长安城中的宗室已经草木皆兵,不敢乱动,尤其是弋阳,整日躲在府邸里,听说睡在床上,不管白天黑夜,不准有半点亮光透进来,府上的人只好将各个屋子都遮盖起来,弋阳到院子里,也要前呼后拥拿出所有的伞,护着她不让她见到一点光亮。 她也怕死,但不至于这么怕,她挺能理解弋阳的心情,那段日子,也是她人生中最不好过的日子。 好在,时来运转,公孙等人已经死了,真正能够笑到最后的人果然不能够太过高调。 “是吗?都写在了脸上?”思齐不禁叹气,她穿过来的这个身体跟她原来的性格差不多啊,都是直爽之人,但这样的人有很大的缺点,容易得罪人,也比较单纯,容易轻信与人,容易被辜负。 果不其然,现实世界的她被职场上的同事以及家里的亲戚欺负。 这里的原主被亲自挑选中的丈夫所算计,最终丢掉了性命。 她只有一声苦笑一一一这个世界果然不是留给单纯善良的人的,还是需要狠辣,需要头脑才能在这个世界立足。 “但是,你现在好多了,你真的变了很多——”咸平仔细盯着妹妹思齐,只见妹妹虽然在微微叹气,但是面容上没有丝毫变化,像是面瘫一样,根本让人难以猜测到这张脸背后真正的心思。 “好像从寒云去了你身边,你就变了很多,看来我送去的寒云还是一个不错的人,我也算是送对了礼物。”咸平微微一笑。 “不,姐姐,我不是因为他而改变,而是看清楚了一些东西,对一些事情失望,对一些人失望,所以才会改变,我贵为公主,却任由一个骨子里全是势利的男人踩在脚下,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得不偿失,他并不值得我为他那么做。”思齐道。 “好——”咸平拍了拍手掌,发出愉悦的笑声,“只有为自己而活,才是真正的活着,为了他人而改变不是真正的改变,那是顺从是屈服是被他打败了,只有为自己而改变才是真正的改变,你好像已经成功了。” “但没有完全成功,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明年这个时候,按理说是皇子诞生的时候,可是没有皇子,如何诞生,如何有一个继承人?”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也是个不太好插手的问题,做了有可能错——” “但不做绝对不可能对——她万一找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或是他们家的孩子,那么这天下不就是他们说了算?” “其实谁当皇帝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利益怎么分,金钱怎么分,我还有我原来的那一份,找一只鸟当皇帝都可以,这江山跟谁姓都行,由谁继承都可以,反正最后都不可能轮到我来继承,我享受不了那份最 高的利益,我便有我的就可以——” 咸平朝思齐微微一笑:“若是你能登上皇位,那我还愿意动一动,走一走,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把你推到那个位置上,你若是当了皇帝,可要给我封一个大大的官。我这辈子做过公主,现在又成了长公主,养过不少男宠,其中倒也有文武大臣,但就是没做过官,没有感受到当官的滋味,给我个官当当过过瘾,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思齐内心真的颤动了一下,她的内心真的有一些痒。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做过了这么多事,也亲手杀了好几个人,还亲眼目睹了那么惨烈的场面,为什么就不下狠手呢?之前失败过,是因为之前没有经验,贸然行事,所以失败,现在看来,她貌似有不少的优势。 都说主少国疑是一个王朝最危急的时刻,这个时候遇到忠臣就是命大,遇到能力强大的外戚也能顺利渡过难关,可若是什么都没有遇到,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目之所及,朝堂之上,有忠心耿耿的,有整天混吃等死不干正事的,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很坏的心思,都希望有一个稳定的环境。 这个就比她之前的故事基础要好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动荡(4) 上个故事里,她生逢乱世,一股脑子乱干,不失败才怪了! 咸平渐渐止住笑声,认真地看着思齐:“妹妹,你可是说真的?” “我面对姐姐说的都是真话,这些日子我也看开了,没有把握住最高的权力就不会有真正安稳的人生。之前我虽然贵为公主,是天子的爱女,可在齐彬那破落户眼中,我似乎只是一个登云梯,一个垫脚石,一个可以随意欺凌的人,可他面对皇帝,比他年幼,比他见识浅薄,也要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见到同僚,也要恭恭敬敬,做好表面功夫,可面对我,行一个大礼就像是委屈了他八辈祖宗一样,还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只字不提他是一个坏透顶的丈夫,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吃了妻子的丈夫,在他看来,他要强于我,哪怕我是公主,这在他看来是顺理成章的,在很多人看来好像也是一个正常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弱者,我若是站在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还有人敢对我颐指气使吗?会有人不服气,但杀了他,杀了他三代,他就不敢还嘴了,日子久了,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同我的看法,觉得我是对的,是至高无上的,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随意利用的人。” 咸平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时期,十分赞同思齐的话。 “你说的极是,我们虽然贵为公主,有一个高贵的身份,可也只是比有些人高贵罢了,而在很多人眼中,我们个个都可以被欺负,被算计,还被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如果那个人再有些才华,更加不会有人认为我们是被欺负的一方。之前我曾经劝你挑选驸马,要门当户对,不是说门当户对了这个男人就是多么的好,是这世上仅此一个的好,只是给自己一个稍微安心的说法,他有家世有地位,就会有所顾忌的东西,相对应也会有些教养,或者说是长远的眼光,不会干出像齐彬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思齐摇摇头,叹道:“只能看各人了,有的人地位显赫,家族庞大,甚至是书香门第,但也掩盖不了他们身上的粗鄙与泛着腥味的欲望,有些人呢虽然是寒门子弟但一腔热血为国为民,此件事不能一概而论,只能说好的人太少太少,人有了些许的金钱和地位,总归会收不住自己的心,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想要得到更多。” “也是,话不能说得太死,这个不是好人,那个不是好人,我们又何尝是好人?在百姓眼中,我们便是敲髓喝血的人,是需要被诛灭的人,但我们自己却不觉得,都认为自己是好人,是好的不得了的人——” 咸平笑着,抬了抬手,又恢复了认真的面容,“思齐,你刚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我想了很久,看到这一件件事情,魏王c赵王等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利,贩卖百姓,出卖整个天下,却不觉得羞耻,还以此为自己的手段,甚至害死了国家栋梁,害得百万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有的客死异乡受尽折磨,他们凭什么呢?凭他们的身份,他们生来就高人一等?这种只图私利的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欲望和野心摆在明面上,为了皇位争权夺利明争暗斗,不惜害死多条人命,人命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文,不值得让他们唏嘘一下,暂时思考一下值不值得,可不可怜,重不重要,这样的人都能做站出来,想要登上皇位,我为何不能站出来呢?我比他们强百倍。我不会视百姓为草芥,不会坐看良将身亡,不会故意陷害百姓,致使他们流亡多年,不会辜负真正为国为民的人,也许我不完美,但我不会存有绝对的恶意。” 咸平点点头,眼中似乎是闪烁了些许的泪花,“你很勇敢,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如果败了,将会万劫不复。” “我能明白。”思齐当然知道失败了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强势如吕雉,生前压制诸位大臣,分封诸吕,死后还不是要被史书工笔以及路边野史谩骂千年,说什么牝鸡司晨,颠倒阴阳,吕雉不过是做了一些所谓千古明君都会做的事情,甚至在人伦方面要比他们优秀,至少吕雉没有残杀自己的孩子,没有与自己的亲戚不伦,就要被骂上千年,到了现代世界似乎也没有翻身的迹象,影视作品描述她的狠毒远比描述她的悲惨与改变要多得多,大部分的影视作品只会拍吕雉害死戚夫人,年老色衰失去宠爱还嫉妒心旺盛陷害戚夫人,从来不会拍当年家境还算不错的吕雉如何会沦为狠辣的吕雉,不会拍为何要害死戚夫人,更不会拍吕雉的爱子之心,她是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但在只言片语的记载与大量的污蔑中,还是能找出不少闪光点,她是个爱孩子,心理坚强,且能干敢干的女人,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家,几次落入危险境地,心态不好的都吓死了,如何能够撑到大汉建立? 这些都不会拍,只会拍嫉妒成疯的吕雉,只会拍将戚夫人做成人彘的吕雉,只会拍害死赵王刘如意,大封异姓王,只会拍吕 雉的种种作为如何激励了朝臣,让朝臣恢复了汉高祖刘邦的命令,宣扬忠臣。 完全没有拍出来吕雉作为一个政治家的优秀,满篇只有吕雉为了男人和儿子在残害另一个女人,像极了无聊且自以为是的看客在酒足饭饱后指点几句,除了容貌与贤惠,看不到其他。 她若是失败了,她的原主在这个世界里所受到的待遇不会比吕雉好。吕雉毕竟是临朝称制的女主,事关重要的人物,不能污蔑的太彻底,她的原主可就不同了。 一失足不止千古恨,还有可能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明白,更要成功,如果不成功,等着我的绝不是轻松的死去——”思齐也提了一口气,她虽然是在做任务,不会真的死去,但也会损失许多身体上的精气,会一段时间不舒服,还会丢掉一些已经获得的金币,更重要的是原主无法跳脱出悲剧的宿命。 她不能输! 第一百一十二章:动荡(5) 咸平没有像之前那样劝阻,也没有说些丧气话,只是默默说了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会义无反顾的帮你。” 思齐没有质疑咸平的用意,她十分感激地望着咸平,咸平是她生命重要的人,也是她遇到的不多的坦荡且嫉恶如仇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念一年时间过去了。 这一年中,思齐和咸平一直在紧紧盯着公孙红蕖和公孙嬿。 发现这两个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太后公孙嬿整日在宫中以泪洗面,眼睛也哭瞎了。 红蕖倒是很坚强,一直都在宽慰公孙嬿,除此之外很少和人说话,即便是最亲近的宫女,一天也说不了几句。 根本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想法。 思齐和咸平频繁进宫,也成功将一个怀孕的女子带入了皇宫,并在皇后公孙红蕖本应该生下孩子的日期,成功生下一个孩子。 只是,这孩子生下来,众人有些傻眼。 这孩子是个女孩,不是大臣们心心念念的男孩。 在这之前,咸平特意找了好多算命先生以及生产过的妇人帮忙看着妇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以神算子闻名的算命先生,和有诸多生产经验的妇人都说这应当是男孩。 思齐不禁感叹,这肉眼哪里比得上现代科技? 这些人一开始都是靠蒙的罢了,骗点钱就跑。 思齐没有慌张,依旧让人对外宣布,说皇后已经诞下了一个小皇子。 随即命令身边的人都不准声张,除了她指定的宫女和乳娘都不准靠近新出生的“小皇子”。 她让人把这个“小皇子”包裹好,安静地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婴儿,思考以后的路,以及她的人生。 朝臣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也都喜极而泣,觉得也有了盼头。 那位真正产下“小皇子”的妇人也被安置在宫中,成为了一名乳娘,由她亲自哺乳“小皇子”。 似乎没有什么人质疑这位小皇子的身份。 舒兰等人也随之拟定大赦天下的诏书,一切都在朝着祥和的方向前进。 等到“小皇子”满月了,朝臣们便商量要举行登基大典,给“小皇子”一个真正的名分,也让早死了的思玄九泉之下可以得到安息。 但小皇子太小了,站都不会站,还在吃奶,如何能够走上皇位呢? 要让宫女等人抱着,也不符合礼制。 要让皇后公孙红蕖抱着,众位大臣,尤其是舒兰和葛维范,心里觉得别扭,他们都不怎么喜欢公孙适之,随着公孙适之的死去,是一天比一天讨厌公孙适之,恨屋及乌,当然也不喜欢这位公孙皇后,去年公孙适之倒台的时候,舒兰和葛维范还建议思玄要及早处理公孙红蕖和公孙嬿,不要让她们一个继续当皇后,一个继续当太后。 可是思玄没有听他们的,把派去勒死皇后与太后的宦官喊了回来,只是命令皇后和太后闭门思过,过了几日,又和好如初,和没有出事之前一样。 思玄死了,这两位大臣更加讨厌公孙红蕖,不是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早就打算借助群臣的力量,废掉公孙红蕖和公孙嬿。 现在孩子生出来了,在众多大臣眼里,这个皇后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可以随意处置了,而且要将这个人的痕迹永远抹掉,不能让这个小皇子知道他的母亲是公孙家的人,这样会留有后患。 忌惮如此,舒兰和葛维范更不会同意让红蕖效仿前朝太后,临朝称制,垂帘听政。 正在两人犯难之际,舒兰的某个学生提议可以让南阳长公主抱着小皇子走到皇位之上。 那位学生振振有词,有理有据,说南阳长公主是先皇帝的亲姐姐,还亲手解决了公孙适之和魏王,可谓是一心一意为着这江山社稷,从身份到威望,都可以抱着小皇子登基。 舒兰犹豫不决,嫌弃南阳长公主不够尊贵,还是个长公主,不成体统。 葛维范则适当提醒,正因为是个长公主才更加安全,都城里是有不少皇室子弟,但他们一来年轻,二来都是没有作为之人,三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具备说服力,更要命的是这些人会有野心,会有欲望,会觉得自己有资格登上皇位,成为皇帝,若是让他们抱着小皇子登基,只怕会更加刺激了他们的野心,会引起新的动乱。 选择南阳长公主则非常安全,她不会有那样的野心和欲望,即使有一点野心和欲望,也绝对不会付诸行动,因为她绝对不会成功,也没有人愿意帮她,试想一帮大臣谁会愿意臣服与一个女人呢? 再者选了南阳长公主,也 是对于皇室子弟的一个敲打和警醒,提醒他们要时刻像南阳长公主那样,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要时刻胸怀天下,不然会被一个公主比下去,传扬四海,将会是一个非常丢脸的事情。 舒兰听了这个学生的一席话,非常满意,痛快地决定了由南阳长公主李思齐抱着小皇子登基,走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对于这个结果,思齐很是满意,也早就知道了,毕竟那个舒兰的学生也早已经是她的人,听命于她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没有浪费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收买人心,拉拢朝臣,寻找自己的帮手。 双拳难敌四手,战略高于一切,不把他们内部分化,如何捅破这铁笼? 原本以为她会进行得很艰难,没想到很多人都难以抵挡金钱与权势的诱惑,她想,也许在那些人心里,不是真的想帮她,而是在帮他们自己,他们更像是一个个的冒险家,最后成功了得到更多的,得到比现在更好的,这便值得他们冒险一试了。 思齐叹道,这世上永远不缺冒险家。 正如她当初穷困潦倒,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快穿世界,也是抱着一颗冒险的心,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想,事实证明,她做对了,在快穿世界,她可以做不一样的自己,性格不同的自己,体验百味人生,也慢慢改变了自己的性格。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收获很多。 倘若她不冒险,她便不会得到这一切。 第一百一十三章:庐山真面目 人生在世,短短几个春秋,不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为了什么而活呢? 在登基大典那天,思齐身着盛装,抱着怀中的“小皇帝”,缓缓登上皇位,她抱着“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接受群臣的拜贺,那一刻,她似乎觉得眼前光芒万丈,似乎能将人的眼睛灼烧,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眼,便看到的是爱笑的思玄朝自己缓缓走来,似乎是很用一种满意的眼神看着她。 她这个不速之客,又一次想到了思玄对于原主的依赖,那种一见到姐姐就自然而然绽放出来的真心笑容,是伪装不出来的。 她还记得,思玄是个有抱负的年轻人,还很善良,也很冷静,似乎性格之中没有什么缺陷,是他的年轻资历浅害死了他,也是这皇家之中冷酷的亲情害死了他。 这个很好的年轻人,下辈子可一定要当个无忧无虑的人啊。 思齐抱着“小皇帝”,眼睛逐渐湿润。 从这一天起,她的身份又有了新的转变,从长公主成为了大长公主。 一些拍马屁的朝臣连忙上书请求给她加尊号,被她一一拒绝。 她现在不要这些虚名,等到时机成熟,什么都要。 此次之后,思齐开始逐步接触朝政,控制朝政,直接住到了宫殿里,成为了实际掌权人。 那些宗室子弟看了很不舒服,也接连闹事,但都被思齐按在萌芽之中,她早知道这些人要反,找了个由头,将这些人全部关进了监狱,一辈子都不能出来。 但他们的子孙,尤其是不知道世事的幼童,她没有牵连,她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些人,以后还要靠这些人,把宗室都杀光了,以后出个什么乱子,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她不想做这个王朝的罪人,更不想做这个世界里百姓的罪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是一个藩王叛乱,就要死很多了百姓了,何况是改朝换代? 表面上她什么都没有要,背地里,她慢慢吞噬一切。 过了没有两年,她一手培养的大臣们便开始趁着舒兰等人死了,上书要求“小皇帝”将皇位让给大长公主。 还引领百姓日日请求,可谓是众望所归。 思齐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最后顺应民意,登上帝位。 真正穿着龙袍,坐在皇位之上,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女扮男装的小皇帝也没有被随意丢弃,她将小姑娘送到了姐姐咸平的府邸,姐姐咸平一辈子没有孩子,让小姑娘做姐姐咸平的孩子也很好,姐姐咸平一定会让那孩子顺顺利利长大。 真正成为了皇帝,成为了天下的主人,思齐的心里只有好爽二字。 她想,要是原主能够少一点脑残,不去管那个贪得无厌的丈夫,脑子可以清醒一点,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啊,毕竟身为公主,这个基础比大部分人好太多太多,原主本来拥有的已经是众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但是她放弃了,只为了那么一个人渣,是多么的不值得啊。 登基大典,热热闹闹举办了一整天。 在这一整天里,思齐始终没有看到寒云的影子。 晚上,思齐慢步回到后苑,隐约看到了寒云的影子,若即若离,虚无缥缈,像是一缕青烟,即将要飘走似的。 在这一刻,不知怎地,思齐的心中猛然冒出来寒云可能真的要走,是来向她做诀别的念头。 思齐先是屏退了众人,独自朝那道影子走去,她越走,那道影子就越模糊。 她走到了那影子的跟前,那影子已经成为了透明的影子,但已经开始说话了。 那影子一开口,便是寒云的声音。 “恭喜你,你已经完成了任务——”那声音顿了一顿,“已经可以开始下个任务了。” 这声音前半段是寒云的声音,后半段就是她朝思暮想的系统的声音! “你果然是它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思齐佯装淡定,连连微笑,“我还以为您老已经退休了,或者是不想再见到我了。” “之前我是被你气死了,你实在是太蠢了,没办法,你是快穿局分配给我的任务者,我不能随意把你丢弃,但你这种人说什么都不听,只好让你栽几个大跟头,让你意识到自己不对,要多听人言,现在你已经跟最初的你完全不同了,之前你单打独斗,也是非常有意义的。”那声音很是骄傲。 “其他人都有金手指,系统大哥时不时来帮忙,可是我的系统您,却是连面都不愿意露一露。” “那些金手指有什么用?假的很,强大的自己才是最好的金手指,你 从这里学到的东西,甚至到了你那个世界都很有用,我认为,这比一切财富都要宝贵,再者,我这次不是一直陪着你吗?为了能够来到你身边,甚至不惜牺牲名声,先当了个男宠,再混到你的身边,你知道要是传扬出去,对于我是一个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吗?” “不知道——”思齐笑道,“我改日就传扬出去,看看究竟是怎样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你能别老是威胁我吗?或者不要走,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老了,不中用了,我要时刻给自己充电才行,不然真是活不到退休的时候。” “什么充电啊,明明是摸鱼,你们快穿局的工作真是好做,工资高高的,平时也没有什么人监督工作,玩着就把钱拿了,真是羡慕不来啊。” “可你是人啊,这是我们系统怎么也做不来的事情,我们平时没有肉身,只能以虚无缥缈的形象出现,没有任何容貌——” “可你们能变成很多人,比如寒云,真的你就别变回去了,当个帅哥多好——”思齐笑道。 “这些都是需要经验值啊,经验值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需要扣除我们的积分,我们退休不是看年龄而是看积分,当达到顶峰的时候,就可以退休了,也能拥有自己的肉身,我为了你,已经消耗了不少积分,还要让我维持人样,是不想我退休了吗?”那声音有些生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庐山真面目(2) 思齐笑道:“不退休也挺好的,活到老工作到老,这样才不会孤单,才不会老年痴呆。” “我们系统没有这样的毛病,不会老年痴呆,只有你们人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情绪化,容易生病,应该早早退休的是你们,不然以你们的岁数,能活几年?活着不敢吃不敢喝不敢享受,还要工作到老,还要安慰自己那样可以避免老年痴呆,是啊,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可不就没有了老年痴呆吗?” 思齐微微一笑,这系统还是没变,说话还是那么难听,但却直刺人心,令人乍一听不爽,细细一想更加不爽。 “那你还不是很想成为人?你只是在嘴硬,事情有好的一面便有坏的一面,作为系统连一张被人熟知的脸都无法拥有,这不是也挺悲哀吗?” “你们人有一张脸,可有些时候做的事情却丢尽了那张脸,还不如没有呢,你们人也只有这一个优点让我羡慕,我只是羡慕有张脸,有个明显的符号标志,能够让人一眼看出来,好处仅此而已。” “但也能听出来你很想要拥有——” “我这次不是拥有了吗?体验也就那样,还是作为一个美男子,感觉拥有美貌不如拥有才华啊,我若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人,只会像那个王太浪一样,人还是要有脑子,要奋斗事业,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要想着别人来救赎你,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就像你这一次,若是指望别人,能管什么用?还不是靠你自己才能有今天?” “所以?”思齐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已经很成熟了,我对你非常满意,接下来的任务也希望你能够努力,继续走下去——” “就是说以后你不会出现了?” “我会用另一个方式在你身边,你要一路走好——” 慢慢地,这个声音没有了。 另一个方式—— 思齐叹了口气,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这个系统又找到了另一个借口,不会出现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比懒惰大赛的话,相信它的整个系统一定可以稳拿冠军的。并且毫无悬念,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不过这一次,她的系统还是值得夸一夸的,毕竟出现了,还幻化成了人形,一直在她的身边给予帮助,甚至在某些时候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她真的要谢谢这个系统了。 这次真的是这个系统第一次尽职尽责帮助她,还变成了一个人,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思齐看了看眼前,亮光也没有了,那透明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 咦?说消失这就消失了吗?真的这么快就走了吗?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这个系统虽然非常犯人,还非常懒惰,但有时候还是非常让她安心,而且走了真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啊。 有这个系统在身边,她心里还能有些底子,还能有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是让她感觉心里有些温暖的感觉,现在系统又走了,她又成为了孤单一个人,还是非常失落的,她真的挺想有一个人能够在她身边,可以陪她说说话,但有些时候有明白这样简直是痴心妄想,因为人生来是孤单的,生是一个人,死了更是一个人。 她不能贪恋这种熟悉的感觉,她要适应一个人,要适应孤单。 一旦人有了依恋,就有了软肋,是会被人攻击的,这是一个极大的弱点。 古往今来,那些成功人士,无一不具备强大的心理和坚强的性格。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便是说的这些事情,而不是对于生活中的其他事有一种无谓的状态,真正的成功者是要有看淡一切的强大心理,看所有事情都是风轻云淡,一笑而过。 她来到了这样一个世界,更是要学会孤单,要适应孤单,她已经走到了如此高的位置上,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她可能不会再有什么朋友,也不会再有什么兄弟姐妹,需要看待任何人都时抱有怀疑的态度。 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所以在现实生活中,她只能是一个俗气到不能再俗气的俗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这种虚假的世界里,她才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才能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在现实生活中,她想都不敢想,除了工作吃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正过上了之前有钱人家的小姐的生活,可是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她是不得不在家中,一出家门,满目荒凉,都是她不想看到的事情,也是她无法接触到的人呢。 在远处等候已久的宫女和宦官各自派了一个代表,前来小声问候。 “陛下——” 他们都有些惊恐,他 们虽然在远处,但也能够感觉出来陛下是在和一个人说话,但他们看不到那个人在哪儿,总感觉陛下是在自言自语。 又一想,如果陛下是在跟他们都看不见的神明说话。 一想到这儿,便都大气不敢出了,在那儿默默等候陛下转身。 思齐缓缓转身,看向等候在一旁的风清和元宝,笑了笑:“回去吧,天晚了——” 因为她的即位,她公主府里的那些人也都来到了大明宫里,都被她提拔成了宫中管事的宫女或是宦官。 现在他们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看他们的样貌都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好看了,变得也有威严了。 果然人只要有了些权势,就会变得漂亮。 思齐摸着自己的脸蛋,不知道自己的脸蛋有没有变得漂亮。 刚一出现这样的想法,她便自己在内心里嘲笑自己,她都已经来到了这个位置上了,还要在意这些没有用的容貌吗?对于权位高的她来说,现在容貌好坏一无是处。你貌美无权,别人不会高看你的美貌,只会容易生出一种亵玩感,你有了权势,没有容貌,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他们照样会匍匐在你的脚下,对你俯首称臣。 思齐在风清和元宝的搀扶下,慢慢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一步一步,她踩的很是用力,每走一步,仿佛又看见了之前所遇到的人。 第一章:我是潘金莲 “砰砰”敲门声接连想起,唬得思齐一下惊醒。 睁开眼后,她看到的便不是大明宫的华丽宫殿,而是一间不算太后,但收拾整齐利落的普通民房,地面没有铺设砖块,都是土地面,跺跺脚,就能扬起一阵尘土,墙面上挂有斗笠等物,都是比较寻常家用的。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好像是宋朝女子的装束 这样的场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还在愣神,门外的敲门声越加强烈。 “大嫂开门——”朴实的声音叫了三遍。 思齐只好挪步过去开门,暂时收拾好自己失落的心情。 一开门,对于思齐又是一个暴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矮面容很猥琐的男人,此时笑着,裂开嘴,那牙齿一片黑一片黄,旁边则站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样貌不说多帅,但很是齐整,气质也较为威武,站在那儿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跟这个矮个子男人形成鲜明对比,也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思齐是彻底绝望了,此次她的任务一点都不轻松啊。 如此一高一矮的搭配,在她的认知里,最为出名的当然是武大和武松了。 看来她是成为了武大的媳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毒妇潘金莲。 再看看武松这装束,穿着县衙门的衣服,带着佩刀,身上挑着担子,从着装上看是有点身份的人了,此时剧情应当还是兄弟二人初见,没有快进到她认识西门庆,被武松发现的地方。 武大见媳妇的目光呆滞,望着前方的兄弟武松,似乎是不知道眼前人是谁,眼中还带着些许害怕与震惊,便赶忙解释:“大嫂,这是我们兄弟回来了,他便是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给百姓们除了害,现已经做了都头。” 思齐连忙回过神来,让开一点空间,笑道:“原来是叔叔来了,快请进来。” 武松礼貌一笑,跟着哥哥武大进了屋。 进了屋,武松放下担子,武大再次给两人做介绍。 思齐忙叉手向前道:“叔叔万福。” 武松当下推金山c倒玉柱,纳头便拜。 思齐见状,忙扶住武松,她可不敢接受武松的受礼。 武松打虎,谁人不知,那般穷凶极恶的老虎都能打死,可见其功夫与勇气,这样的人捏碎石头只怕也是平常事。 迫于如此威名,她又如此身份,现在她的心都是颤抖的。 要知道,在书里,潘金莲的结局可谓是很悲惨的。被武松杀死,头颅砍下,身首异处。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脖子上有一股股凉意。 她忙道:“叔叔不必客气,折煞奴家了。” 武松也忙道:“嫂嫂应当受礼。这几年,武松不能在哥哥身边照顾侍奉哥哥,全凭嫂嫂一人照顾哥哥,实在辛苦,嫂嫂受礼。” 思齐道:“这你说的,本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不好好过日子,要喝西北风了。” 她细细端详了下武松,武松不是那种严格意义上的美男子,但却是非常有魅力的硬汉形象,站在那儿,与众不同,让人移不开目光。 面前的武松,倒是很符合她心中的形象。 “早前儿奴家听间壁王干娘说,有一个打虎的好汉来了,要奴家一同去看,不想去的迟了一些,没有赶上,也就没有看见,原来那打虎的好汉却是叔叔,真是让人又惊又喜,还请叔叔上楼坐坐。” 三人一同到了楼上坐着。 思齐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打虎的场景,有很多是后世拍的影视剧的画面,但那都是艺术加工,加入了很多人为的想象,必定不是真正的场景。 她有些疑惑,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真的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吗? 老虎凶猛,百兽之王,一声怒吼便让鸟兽心生畏惧,不敢上前,力气之大,速度之快,纵横跳跃能力之强,反应速度之快,皆在人之上,各方面都不占优的情况下,人真的能打死一只老虎吗? 思齐和武大先端上了一些家常菜和酒,三人一起吃喝。 “大嫂,你先去再弄几个菜,我再去打一壶好酒,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不能亏待了兄弟。” 武松忙道:“哥哥嫂嫂不用如此麻烦,武松什么都吃得,外面这般寒冷,我怎么忍心让哥哥嫂嫂忙里忙外?再好的酒菜也抵不过我们兄弟之情,多年未见,弟弟只想好好跟哥哥说说话。” 劝了好几次,武松才把武大劝住,三人再次坐下,就和着现有的酒菜吃喝。 席间,思齐忍不住问道: “叔叔果真打死了一只老虎?是那种大老虎吗?” 武大心里满是骄傲:“那还能有假?” 武松则很是谦虚:“确实是打死了那只大虫,不值得一提,应当是我喝了不少酒,壮了胆,增加了不少力气,也就打死了那只大虫。” 武大笑道:“这世间也就兄弟能够有如此勇气,那大虫吃了多少人,衙门派了多少人,也都不中用,幸亏兄弟来了,不然那大虫不知道还要吃多少人呢。” 思齐也道:“现在可以安心经过景阳冈了。” 武松点头道:“但也要多加小心,哥哥嫂嫂没有事情,也不要去那景阳冈,只怕不止是这一只大虫,这几日兄弟也带人去景阳冈看了看,倒是没有见到大虫,只怕以后会有,哥哥嫂嫂小心为好。” 武大有些心有余悸:“这些大虫也是,不该待在深山老林里吗?出来吃人作甚?” 正在说着话,楼下传来了敲门声与叫门声。 “武家大嫂在吗?” 武大一下便听出来了:“好像是王干娘的声音——” 思齐暗暗一惊,忙道:“我去看看。” 这个王婆可别在这个时候来插一脚啊。 思齐连忙下楼查看。 武松颇为好奇,问武大道:“王干娘是何许人也?” “是在间壁卖茶水的王婆,我来到这儿,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她了。”武大边说边给弟弟武松倒酒,“她常常给我和你嫂嫂送酒菜吃,今个儿可能也是来送酒菜的。” 第二章:我是潘金莲(2) 武大笑道:“是我邻居,就在隔壁开了家茶铺,平时也帮着人做做媒,或是帮忙接生,倒是一个热心肠的人,门前往来之人甚多,她也爽快,待人不错,也很多人愿意和她来往,我与兄弟分别之后,娶了媳妇,便搬到了这阳谷县居住,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亏了这王干娘跑前跑后,帮我和你嫂嫂操持里里外外,真真是个不错的人。”武大提起这位王干娘,脸上也满是真诚的笑容,他是真心感谢这位王干娘,平时很帮他们夫妻,尤其是对他妻子潘金莲很照顾,还带着妻子做活计补贴家用,真是一家人也没有这么好的。 武松略一思考,沉着声音道:“哥哥,弟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弟你尽管说,我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小弟这两年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人,比之前也聪明了点,这世上之人啊,属王干娘这样的人容易招惹是非,她乃是经营了一家茶铺,每日迎来送往,接触不少人,那必定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为了做好这小本生意,必定也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用尽三寸不烂之舌,精打细算无所不用其极,比一般人要强许多,且又还是媒人,媒人最是会搬弄是非颠倒黑白,也是图利,不见大利不做事,哥哥和嫂嫂还是要防着点王干娘才好,和她见面打个照面即可,不需多做来往。” 武大一听笑了:“兄弟才来,如何知道王干娘为人?那王干娘为人甚好,不但帮我找人盖了这房子,还时常照顾我和你嫂嫂,经常送来酒肉饭菜,让我和你嫂嫂吃喝,平日里也是她带着你嫂嫂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不是王干娘,我和你嫂嫂真不好在这里立足。” 武松道:“哥哥还是小心为好,无缘无故非亲非故,那王干娘对哥哥嫂嫂如此掏心掏肺,实在是——” 武大笑道:“兄弟在外多年,遇见了不少人,想必也是遇到的心怀鬼胎之人,外面的人哪有我们这些小百姓朴实?” 武大不准武松再说,又给他倒酒,两人推杯换盏,武松只得暂时放下这个话头,但心里还是颇有疑虑。 思齐赶忙从楼上下来,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王干娘,笑容可掬,露出了几颗金色的牙,手里还端着盘子,上面是几道好菜,有素有荤,还有一壶好酒。 “王干娘,您这是——”思齐向来厌恶这样的人,但此时也只能做做表面功夫。 “哎呦喂,这不我在间壁就听到了你们家这儿的声响,说是来了一个打虎的英雄,这可是喜事啊,老身别的没有,只有这些酒菜和一壶好酒,特来送给打虎的英雄。”王婆喜笑颜开。 思齐接过来,其实她也没有办法不要,那王婆一边说,一边大力朝她怀里送,想不要都不行,只得接下来。 “那谢谢王干娘了——” 王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笑道:“那打虎的英雄怎么到了大嫂家里吃饭?不知道老身那儿能不能得一个赏光,也好让老身的小店多点人,打虎的英雄啊,说出去真是让人长脸,脸上都是光啊。” “打虎的英雄正是我家叔叔,现在正在楼上吃喝,还要住下来呢。”思齐故意说道,向王婆示威与警告。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潘金莲没有遇到西门庆,但也跟其他几个人不清不楚,其中王婆就是重要人物,是她介绍了那些人与潘金莲熟知,王婆对武大一家如此好,也是有原因的,她需要潘金莲来帮她。 王婆显然一惊,“打虎的英雄是你家叔叔?” “正是我家叔叔——” “真是意想不到啊——你家官人是那样,竟然有一个如此英雄的兄弟,真是看不出来啊——”王婆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三寸丁谷树皮,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武大竟然能有一个威风凛凛的打虎弟弟。这世界着实是奇妙啊。 再看看这“潘金莲”,明显脸上的神色与往常不一样,多了几分骄傲,少了几分对她的恭敬,看来家里有了撑腰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你家叔叔真的在这儿常住下去了?”王婆试探性问道。 “那是当然——” “那大嫂,还有——见不见?丁——” 思齐一眨眼便猜到了是和潘金莲往来的人,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在楼上的武松,还有以后潘金莲的结局—— 顿时计上心来,想了一个局,对着王婆眨巴眼:“还是看干娘安排——安排的酒菜真是好,我这就拿上去给我家叔叔——多谢干娘了。” 思齐冲着王干娘抬抬下巴,传递了一下信息,便与王干娘告别,拿着酒菜上了楼。 武大和武松见思齐端上了好几道菜,还都冒着热气,顿时肚子里的馋虫作响。 这酒菜啊还是热的新鲜的好吃。 武大问道:“这都是王干娘送来的?她为何送这些酒菜来?” “皆因她在间壁听到咱们叔叔回来了,所以才送来这些酒菜,想必是想沾一沾叔叔的喜气,为她自个儿增增寿数吧。”思齐提到王婆的时候,目光及其冷淡。 武松道:“如此受人礼遇,也总是过意不去,哥哥和嫂嫂还是以后不要与这种人来往过多了,她是生意人,生意人最会精于算计,没有能对等送给他们的,他们该不乐意了,还是少跟他们这种人说话往来的好。” 思齐忙道:“叔叔说的极是,其实我和你哥哥也并未与这王干娘来往过密,皆因都是邻居,如此近的距离,过于生疏了总归不好,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也不好公开得罪本地人,还要过日子呢,你哥哥又老实,总是吃亏让别人占便宜,我们都不敢吭声,王干娘对我们好,我们还能推开人家?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叔叔来了,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和你哥哥,看不起我和你哥哥了,别人都得奉承我们。” 又对武大道:“你也要硬气点,这人啊欺软怕硬,小孩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我们一个劲儿的对人家客气,人家不觉得是礼数,只当咱们怕他们呢。” 第三章:我是潘金莲(3) 武大干笑道:“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对人家客气,人家才会对咱们客气,要是硬碰硬,咱们也碰不过啊。好在现在兄弟来了,一切都好了。” 武松看着哥哥已经有些衰老的迹象,不禁满是心酸,之前父母早亡,都是哥哥把他拉扯长大,他也没有什么出息,没有挣得钱好好侍奉哥哥,便因为人命案子不得已逃之夭夭,也连累了哥哥在老家住不下去,被迫来到外地,看哥哥的样子,这几年想必也没有过好,怎么想都是对不住哥哥。 再看看旁边年轻漂亮的嫂嫂,眉眼含情,粉面桃腮,与之恨不匹配的是一身粗布衣裙,脸上倒也有许多怨愤,想必是邻里之间有许多冲突,这里的人对哥哥嫂嫂没有那么好。 现在他武松回来了,绝对不允许别人这么对待哥哥嫂嫂。 思齐忙道:“叔叔就在这儿住下吧,也方便你们兄弟说话,在家里总比在外面舒服自在。” 武大听到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眼上,忙附和:“你嫂嫂说得对,我和你分别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兄弟你,我也成家了,这儿便是你的家,你回来了,便应该住在家里,有我和你嫂嫂照顾你。总比在外面强。” 武松也多年未见哥哥,想和哥哥武大多多亲近,又见哥哥嫂嫂如此盛情,实在推辞不了,便答应了下来。 次日,武大便和武松一起到了县衙,将行李全部搬到了家中。 思齐也早已经在家中收拾好了一间房,安排武松住下。 全部收拾妥当,武大便挑着担子出去卖炊饼。 武松因有一日假,便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思齐心里记挂着那事,便找了个由头支走了武松,让他等会再来。 家中已经没有人了,思齐便抱着一堆衣服和针线从后门出去到了王婆的茶铺。 王婆见人已经到来,忙要思齐到二楼,“丁公子等会就到。他可是想死你了,央求我好久了,不见你一面就要死了,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干娘,让那公子到我家中去吧。” “嗯?”王婆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你家里有那么一尊神,到你家里去岂不是自寻死路?那武松能活生生打死一只老虎,何况是人?到时候只怕你我都得被他打死!” “我家中没有人,武大去卖炊饼了,武二出去看看还有没有老虎了,说了今天傍晚之前不回来,干娘这楼下还要做生意,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很不方便。”思齐自有她的说法。 王干娘似乎有些动摇,支支吾吾。 思齐将一堆衣服和针线交给王干娘,“这儿有些我已经补完了,有些没补完,等明个儿我再来给干娘做完,我先回家收拾收拾,静候佳音。等会丁公子来了,让他敲门三下,便可以进来了,我会将大门虚掩,然后在二楼等他,出去的时候让他从后门出去就可以了。” 交代完之后,思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了,回到了那个家中,开始筹备。 思齐将自己稍微打扮了一番,心中掐着时间点,想着武松应当会在适当的时候回来。 过了没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三下敲门声,思齐按照既定的计划,先在另一间房间里躲起来。 外面的敲门声响了三下后,便又传来了开门声。 只见一个人蹑手蹑脚进来,悄无声息地慢慢登上楼梯,来到二楼,就已经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他伸出双手,慢慢推开眼前的房门。 果不其然,房门也是虚掩,他很容易地就推开了。 他的一排牙露了出来,“小娘子——” 推开门后,他楞在当场,里面是睡房的布置,但是里面没有一个人影。 “小娘子——” 他大着胆子叫了几声,还没有人回答。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应该迈开双腿往回走。 这个人可不是那么想,他已经垂涎武大的媳妇已久,磨了王干娘好久,又给送了那么多好处,这个小娘子才答应见一面,如果他不见一面,不做点什么,可不是赔了? 于是,也管不得是要在这小娘子的家里相见了,也顾不得这小娘子的家里刚刚来了个可怕的太岁,打虎的英雄,心里只想着那一门事,大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思。 他进屋看了看,确定了没人,才退出来,再挨个打开旁边的房间,等到要推开第三间房门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人“踏踏”上楼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沉闷声响大的,而像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他已经将这个家里的情况摸了一遍,只有那个形容矮小,长得不像人样的武大,还 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再没有别的女人了。 来者便是—— 他欣喜地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小娘子,袅袅娜娜,好似弱柳扶风,一边扶着鬓发一边轻盈上楼。 “小娘子——我还以为你爽约了——”他笑着迎上前,看到美人在前就要上下其手。 思齐连忙推开他,一下挣脱了这个人的怀抱。 好在换了一个故事,她的力气还在,这次的身体虽然瘦弱,但也不是那么病态的瘦,还是有一些力气在身上的。 她笑着忽悠眼前这个踉踉跄跄的年轻男子,“进屋说话,在外面太冷。” 思齐笑着先一步进屋,那男子跟在后面,也赶忙进了屋。 进了屋子,来到了一个更加封闭的空间,那人便更加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朝着面前的人儿扑了上去,差点把眼前的人儿给扑到地上。 思齐再一次挣脱了面前人的怀抱,眼里冒着恶狠狠的光,恨不得将这个人当场勒死。但她不能这么做,一条人命报销在自己的手上,只怕自己也要上梁山了,那个地方可不好待。 这男人看着眼前的美人不似之前在王婆的茶水铺里那么柔情蜜意,顿时搞不明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小娘子你——这是为何啊?” 思齐忽然换了个脸色,变得悲伤,眼泪也从眼睛里飞了出来。 第四章:我是潘金莲(4) “我只是害怕,害怕见到公子,又害怕见不到公子,总之是左右为难,只因我是个这样的女人,任何事情都选择不了,都决定不了——见到公子,更是悲从中来,还望公子见谅。” 那个男人释然的一笑,上前温柔地安慰:“你有什么好怕的?跟我在一起便不要怕。你是怕你那个像鬼的老头?还是怕你那个刚回来的打虎的叔叔?小娘子,你都不要怕,我跟你讲,我在这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也有不少资财,只要你我情谊深厚,找个时机,我定然把你从这个三寸丁谷树皮的老头身边接走,让你过上好日子,像小娘子这样的人物,怎么能长久住在这破烂堆里呢?” 那男人边说边又要上手。 思齐佯装啼哭,狠狠地甩开了这个男人凑上来的手。 眼睛通红,梨花带雨,发出的声音也苏酥软软。 “我不是怕这些,我已经跟那三寸丁生活了这几年,再恶心也习惯了,说不上害怕,我能害怕他这样的人物?按理说,男子应当是像公子一样,有资财,有才貌,更懂得体贴人心,善解人意,这几样,那三寸丁是一个也不占,真是枉为男人,这样的男人有何害怕之处?再说他那弟弟,多少年不见,这才回来,也不见得他兄弟二人之间有多少情谊,不过总归是一母同胞,血浓于水,招呼还是要打,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但人家现在身份不同了,不仅是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更是县衙里面的都头,大小也是个有身份的人,有如此威名,还有一身功夫,还能老在这儿待着不成?过不了多久,人家就要走了,谁还愿意在这儿小地方待?他这样待不了多久的人又有什么怕的呢?” 那个男人很是惊喜,“你家那位打虎的叔叔过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换成是你,是愿意去东京呢,还是在这小地方待呢?他的威名已经出去了,一个人徒手打死了老虎,这怎么看都是一个传奇,他有如此武力,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也不会安于现状,在这个小地方,天高皇帝远,一辈子没有出息,不如到东京去碰碰运气,也许能被官家赏识呢,若是被官家赏识了,可不就是发达了,祖宗也跟着沾光,在这儿小地方可永远得不到官家的赏识。” “那你还怕什么?这打虎的叔叔走了,你那三寸丁的老头也傻不愣登的,这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这家里的钱也是你管着的不是?等到你那个打虎的叔叔走了,找个时机把你那三寸丁谷树皮的老头骗到外地去,找个人把他杀了,就说是路上遇到了强盗,到那时候你带着这里的钱名正言顺地跟我。我过个几年,也把我家里那个贱人找个由头杀了,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听到这儿,思齐真的是要恶心吐了,原来这个男人家里还有老婆啊。 看着男人的穿着,确实是家里有点钱,再看看神态,也是悠悠闲闲,没有一点挣钱养家的压力感,更没有日久劳作的劳累感,看来就是一个富贵闲人啊,整日就是游手好闲,工作就是调戏妇女。 这世上为何渣男这么多?还这么好命? 她为何就不能这么好命? 真的是要给这个渣男一个教训才行! 思齐继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我是怕公子你——” 那个男人一下笑了:“你怕我作甚?” “怕你翻脸不认人,薄情寡义,你有这样的人物,一表人才,又腰缠万贯,在这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对我如此普通如此平凡的弱女子有所垂青呢?不过是看我愚昧不聪明,图一时新鲜罢了,你家中还有贤妻,贤妻可不比外面的人强多了?” 那个男人温柔地抱着思齐,柔声细语,“小娘子多虑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以作证,我绝无二心,也不会辜负小娘子。我家中虽然有贱内,但那时父母包办,媒妁之言,我可没看上过她,她是一个那样的闷葫芦,长得还不好看,比不上小娘子一星半点。我自打那日在王婆的店里见到了小娘子,便魂不守舍不能自已,差点要害相思病死了,我如此思慕小娘子,又怎么会辜负小娘子呢?还望小娘子不要多想,时辰不多了,你我快快成就好事,被你那打虎的叔叔撞见了,可就不好了。” “你是怕他了?”思齐故意撇嘴,“他有什么好害怕的?我都不怕,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男子汉大丈夫,还会怕他?再说,他今日又去找老虎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我哪里怕他了?他敢打死老虎,还敢打死我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舅舅是谁!他只不过是一介武夫,空有一身力气,莽汉罢了,他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让他走不出这县城!” “公子说这话,到让我觉得放心舒心了些,但也更加害怕了,公子如此厉害,任何人都动不了公子,更何况是 我一个弱女子?等到日后公子厌烦了我,我可该上哪里说理呢?或者公子的内人想要杀了我,我又该如何是好呢?我这一生就是注定悲惨凄凉的,还是劝公子莫要接近我这样的人。” 那男人忙安慰道:“我家那个贱人不敢这么做!她家里虽然也有点闲钱,但是她家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父母都要仰仗我给他们养老送终,不敢得罪我,就算我现在把你领到家里去,她也不敢对你怎么样,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你说,我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她敢反对,我拧下来她的头!” “公子既然如此,你我何必要做露水夫妻?被人知道了,又是一顿闲话,不如公子先回家与妻子和离,然后我也与我家官人和离,再与公子双宿双飞如何?” 那个男人听到了这些话,瞬间哽咽了。 上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可没有这些话,也没有这么讨厌,老是说一些他不喜欢的话。上一次见的时候,还是害羞不敢抬头的美娇娘,挑拨几句便春心荡漾,说几句好听的关心她的话,便掉下眼泪连连点头说自己命苦嫁了个那样的男人。 第五章:我是潘金莲(5) 今天的美娇娘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那个男人抱着思齐的动作逐渐减弱,干笑道:“时候未到,时候未到啊,等到她全无用处了,等我把他们家里的钱全部弄到我家里来,她就毫无用处了,等到那时候才是将她一脚踹开的最佳时机,现在还太早。小娘子,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一定要有耐心才能拥有更多,你对我好好的,我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至少让你过的比现在好。” “能得到公子的这些话,我也要知足了,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能够得到一些垂青,便是我的运气了。”思齐叹道。 那个男人火急火燎,抱着思齐就往后面的床榻去,又一次被思齐狠狠挣脱开,他也跌到了地上。 他今天真的很纳闷,这个小娘子性情大变,力气也变大了,明明前几日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还是任人调戏的感觉,今天一见,只觉得这个小娘子的力气大到能推到一头牛。 “公子先等一等,我先到后厨去端酒菜来与公子吃喝,公子来到我家,不能让公子饿着肚子走啊。”思齐边说边往外走。 那个男人着急蹬腿:“我来可不是为了吃你家的饭菜的啊——” 还没有说完,眼前的美娇娘便挪步出去了。 他连连捶地,在哪里吃不了饭,他需要来这个破地方吃吗? 但美娇娘已经出去了,他也得继续等,总之这一趟不能白来,他在本地勾搭无数妇女与美男,只要被他看上的,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耐心的等了会,没有见到美娇娘回来。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影,他有点坐不住了,悄悄推开门往外看去,空无一眼,站在二楼之上,也能看到院墙外面的情况,这个时候天气非常寒冷,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就连隔壁王婆的茶水铺也没有人,王婆站在门口,冻得直打哆嗦,但还是寸步不离。 这个男人稍微放心了,王婆还是很守信用,一直在那儿老老实实给他望风,没有因为天气寒冷而到屋内躲避。 说实话,这个美娇娘要他在家中相会,他多少是有些害怕的,不想来。 都因为这个美娇娘的家中来了个打虎的英雄,试想一下,连那名穷凶极恶的老虎都能一下打死,何况是人呢?若是被这人撞上,还有活路吗? 但听到美娇娘和王婆的保证,家中除了美娇娘一个人也没有,又动了私心,只要他尽快万事,不碰到那个打虎的武松不就完了吗? 还有这个美娇娘也一定不想碰到武松啊,若是遇见了,她也没命了。 所以一定是在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才敢让他前来相会的啊。 如此分析了之后,他才敢来。 本以为一个时辰就能出去,没想到磨了半天,只拉到了美娇娘的手,抱了抱,其他的一件事都没有做成。 这让他深感挫败。 美娇娘出去了之后,久久没有回来。 他实在是坐不住了,大胆的探出身,走出屋外,下了楼梯,朝这个房子的后面走去,试探性的寻找。 走到一间敞开的屋子,看到里面有灶台,知道这便是厨房了,遂大摇大摆走进去,也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来了这儿也挺久了,肚子还真是有些许饿。 走进屋子,还是没能看见美娇娘,再一打量,里面还有一间屋子,帘子隔着,但能透过帘子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像是美娇娘的人影。 那个男人笑了笑,正要过去,却又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遂先去掀开了锅,打量里面是什么好吃的。 一掀开锅盖,只见里面是热好的鸡肉,热气腾腾,十分香。 闻到了也看到了,他就更饿了,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上手抓起里面的肉往嘴里塞,任何事情都得吃饱了才能做。 这鸡肉的味道倒是还可以,虽然不及他家里的厨娘,但也算是可圈可点。 吃了两口,他感觉自己有些力气了,身子也暖和了些,便又邪念骤起。 瞥一眼看看里面,美娇娘还在里面,便将手放在灶台上摸了摸,砸吧着嘴,朝屋子里面走去。 “小娘子,你快出来,不要与我躲闪了,让我高兴了,我让你一辈子大富大贵,吃香喝辣,倘若是要戏耍我,休怪我对你——” 那个男人笑着朝里面走去。 顿时,里面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声,刺耳聒噪。 随之便是破门而入的声音,他只觉得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到底是谁来了,便被一拳 打倒在地。 刚吃进去的鸡肉也都吐了出去,他躺在地上惨叫连连。 “哎呦,是谁,竟然敢打本公子!” 这个男人话音未落,里面便传出来女人的哭泣声,“叔叔,你可来了,奴家一人在家,可要吓死了,突然闯进来个人,便要调戏奴家——” “你个贱人——”那个男人怒火中烧,“好不知羞耻,明明是你——” 这一句话还没有说话,头上的铁拳袭来。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鼻青脸肿。 他想要反抗,可是意思都动弹不得,想要挣脱,一丝力气也没有,像只虚弱弱小的兔子,被眼前的人牢牢掌控在手里。 他睁开已经肿了的眼皮,抬起颤抖的手指警告来者:“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县官的小舅子,人家都叫你丁小官人,这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整日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妇人?若是没有人教训你,你也真是不知道调戏良家妇女乃是重罪!” 这个丁小官人光是听声音,就已经辨别出来了,揪着自己的乃是打虎的英雄武松武二郎。 此时他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动手脚,想要离开,想要挣脱,却不能够。 他此时双脚离地,被武松牢牢掌控,又被武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眼睛也不能睁开了,似乎是只有一口气了。 “饶命——好汉饶命——”丁小官人努力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话,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那么多钱没有花完,岳父答应要给他买个前程,明年他就能上东京当官了,再去投奔秦丞相,不愁前程似锦,光宗耀祖近在咫尺啊。 第六章:我是潘金莲(6) 那样得日子多好啊,那样他也能接触更多的美女,更有享之不尽的快乐,他才不想死在这里啊。 他真是觉得自己太亏了。 为了个潘金莲,竟然敢闯武松的家,她也不是个绝色佳人啊,自己就怎么有这个胆子的啊? 真是鬼迷心窍了。 丁小官人连忙挣扎道:“我没有调戏这个贱人,是这个贱人先来勾引我的——” 这时候思齐已经从里间出来,本来他还想围着男人求一求情,让武松打残就可以了,不必要打死,毕竟打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一听到这个男人如此说话,将错误全部推到了她的身上,瞬间就没有什么想为其说话的意思了。 若是让武松深信不疑了,她岂不是还难逃一死?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了,美好的品格也要靠边站,何况这个人也配不上她美好的品德,不值得她善良。 她继续哭泣,满是委屈与不解:“奴家也只是在街边见过公子一眼,连抬头都没有敢抬头,也没有跟公子说过一句话,缘何要诬赖奴家,说奴家要勾引公子?奴家来这里虽然有三四年了,但是从来不曾主动结识这里的人,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里的人也只认识隔壁的邻居而已,从不招惹是非,这一点还是有口皆碑的,公子若想要污蔑与奴家,可真是错了呢。” “你——”丁小官人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转了转眼睛,,他这个不太灵光的脑子也开始灵光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在人家的家里,面对怒气冲冲的打虎英雄,光是狡辩没有用啊,人家还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这武松武二郎只怕不会立马苛责他的嫂嫂,也不会相信他的嫂嫂实则是个水性杨花的人,他越说下去,只会让武松更加愤怒,这股子怒火则会被发泄到他的身上。 他与武松见过面,知道他打虎的事迹,也知道他之前曾经因为打死了一个恶霸而逃亡,可以想见这个人是个做事不管不顾的莽夫,自己再说下去,只怕这个莽夫要像打死老虎一样打死自己了。 他要活下去啊!这个莽夫不要命了,他不能不要命啊。 丁小官人想到这儿,连忙对武松道:“武都头饶命,武都头饶命,误会误会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令嫂看成了另一位老相识,所以才一时鬼迷心窍了,不是有意对令嫂无礼,还请武都头放过我——” 武松早就看不惯这个丁小官人浪荡的样子,借机打了他几拳,出了几口气,见他说话时挤眉弄眼的样子,又觉得生气,窝在心头上的火不发不行,他又打了丁小官人几拳。 思齐见状,也出来相劝,“叔叔,就放过这个人吧,不要弄出人命,想必他也已经知道了悔改,不会再犯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叔叔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思齐上前大胆攀住武松的胳膊,试图让他住手,这一接触,武松立马甩开了思齐的手,也给了丁小官人一个逃跑的机会,丁小官人睁开肿了不成样子的眼睛,瞅准了一个空挡,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武松还想要追,但想到这个丁小官人毕竟跟县官有点关系,他还在县官底下当都头,也不能让长官的面上太过难看,再者他也已经教训了这个丁小官人,算是给他一个苦头了,若有下次,再把这个丁小官人往死里打也不迟。 思齐也攀住武松的胳膊,不让他出去追那个丁小官人。 武松又一次甩开了思齐的手,待在原地重重跺了一脚,叹了一声。 这声音低沉有威严,让思齐不禁颤抖。 武松背对思齐,半天才问道:“嫂嫂没事吧?” “没事,多亏了叔叔来得及时,那贼人也才刚进来。” “这厮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闯民宅,实在可恶,武松外出,未能及时保护嫂嫂,嫂嫂不要怪罪。” “这都是那人的错,我怎么会反而怪罪叔叔呢?” “嫂嫂以后也要小心才是,这厮说不准会再来。” “他怎么敢?有叔叔在,谁敢来放肆?你哥哥忠厚老实,不敢与人争斗,所以才惹来闲话,让那些人有了轻视的念头,但如今有了叔叔在这里,是个人都要胆颤三分,走在咱们家门口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胆子。” “嫂嫂不可说这样的话,武松不过是个粗人,哪里能有这样的威名?何况那些人也不怕武松这样的人,武松在外,可以不顾一切地拼命,但在哥哥嫂嫂这里,武松不敢做过分的事情,武松现在不止是孤身一人,更有哥哥嫂嫂,所以武松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只怕这丁小官人的事情还要连累到哥哥嫂嫂,到时候,哥哥嫂嫂要受罪了。”武松不禁叹气,想着这 世道真是艰难,也实在不公,像丁小官人那样和官府沾亲带故的就能够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普通百姓不敢反抗,越加让他肆意妄为,胆敢在白日里就强行闯入别人家中,调戏良家妇女,实在是道德败坏,人家做坏事,也都要顾忌些家里人的颜面,偷偷摸摸的做坏事,这个丁小官人倒好,直接在朗朗乾坤之下,就开始做坏事了,实在是脑子有病 亦或许 武松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嫂嫂,嫂嫂貌美,是不多见的美女,嫁给了哥哥,哥哥人很好,只是太老实,又没有功夫傍身,去到任何一处有恶霸的地方,都不是很安全啊。 而且嫂嫂言语之中,似乎看不起哥哥,也不喜欢哥哥 该不会—— “嫂嫂以后不要再和那隔壁王干娘有所往来了,我听这厮的话语,是他在隔壁那王干娘的茶水铺看到了嫂嫂,所以心生邪念,那个地方不太平,嫂嫂以后不要去了。”武松沉声道。 思齐忙道:“我平日里也不常去,只是去帮忙补补衣服,做做针线活,赚一点钱罢了,活不是很多,我也不是常去,只是那王干娘为人热情,常送来酒菜,有此人情,又不好不往来,不好疏落,所以才有来往。” 第七章:我是潘金莲(7) “那样的人最是令人讨厌,有一张嘴就试图搅动人家的家里事,黑的能说成白的,红的能说成是绿的,这样的人自然是招揽同样的客人,所以那里面只怕是什么人都有,嫂嫂还是好生待在家中,不要再赚那些钱了。哥哥在外卖炊饼,赚得不少,而今武松也回来了,每月也能从县衙得到些钱,武松会全部交给嫂嫂,由嫂嫂保管,我们不是那起富贵人家,吃糠咽菜惯了,什么日子都过得,所以也不需要嫂嫂每日辛苦,还望嫂嫂能够采纳武松几句话,不要累了自己。”武松一字一句道。 思齐已经听出来了,这个打虎的叔叔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本是要借这个机会将这些骚扰自己的人赶走,也让别人不敢靠近,可没想过要造成这么大一个误会,也不想让武松这么早就知道这个原主的为人。 她是要说两句了。 思齐收起眼泪,满脸的不乐意,眼睛一瞪,道:“叔叔此话何意?” “武松只是提醒嫂嫂,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争议,这里的人很多,有好人便有坏人,哥哥和嫂嫂又是外地人,来到这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叔叔说的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中‘事’是什么事呢?是我的事吗?叔叔大可直说,不用如此拐弯抹角。” “武松没有别的意思,嫂嫂尽量少和那个王婆来往便是,她那店里什么人都有,不是好相与的。” “我知道叔叔的意思,便让我替叔叔说了吧。叔叔是认为我是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子,今日那个丁小官人也是我叫他来的,并不是他一时兴起闯入家门?亦或是叔叔觉得我与那丁小官人是在王干娘的店里相识,由此勾搭成奸,今日又让他上门,不幸被叔叔撞见,只好演这样一出苦肉计,好瞒骗叔叔你?” “武松没有这个意思,嫂嫂不要这样说。” “叔叔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定是这样想的,这个世上啊,女人活得真难,但凡长得好看些,有些姿色,就要被某些人认为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他们从来不看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平日里待人如何,尽管这个女人勤恳操持家务,待人平和,但总还是会被人说些闲话,只因为有些姿色,女人啊漂亮点就是犯了大罪,不漂亮呢也是犯了罪,不被人喜欢,被人看不起,还要被人说丑妻家中宝,说这些话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说这些话,还自以为这句话是夸人家的,其实满是嘲讽,我只知道她们听了这些话,心里会不舒服。所以啊,女人活着就要承受许多流言蜚语,世上却没有说男人俊俏些就是个不正经的男人的话,也没有嘲讽丑男人的话,要嘲讽丑男人的话,也只是嘲讽他有可能因为丑娶不到老婆,但他若是个有钱的,这样的丑便成了特色的容貌,是异于常人的容貌,说不准还是福相吉相呢,以后还要大富大贵的长相。 若是他丑还穷,但是娶了个老婆,对他的嘲讽也不会多少,相反会有人很羡慕他,羡慕他有能力,讨了个漂亮老婆,但是这些嘲讽和闲言呢便会转移到了他漂亮的老婆身上,仿佛这个女人是罪大恶极,是可以任人调戏的,即便她本性很本分,也会对她泼以很多的脏水,试图把她的名声搞臭,然后便可以任意践踏她了,可以随意调戏她了,因为她的名声臭了,没有人会相信她了。 即便是有钱人家的丑女人也不会得到优待,会被人说是家门不幸,而不会说她是有福相,以后会大富大贵,还会给她编排一个故事,做成话本,把它描述成一个悲惨可怜的女子,一个等待别人拯救的女子,这个时候,都会出来一个落魄的书生,胸怀大志但是家境不好,故事中这个女人会嫁给这个书生,这个书生还要被外人称颂,说他娶了那个丑陋的富家女,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之后呢这个富家女的家产都会给这个书生,这个书生在故事的最后一定会有所作为,考上状元做了高官,然后妻妾成群——这个故事绕来绕去还是称赞了男人,给了男人一个美好的结局,而这个丑陋的富家女只存在于妻妾成群里,再没有了自己的面目—— 好像很多人都爱看这样的故事,可这样的故事也未免过于残忍。许多人喜欢通过编排女人来获得一些愉悦感,仿佛不编排贬低女人,不给这个女人编造一些水性杨花的故事,就不会下笔些故事了,人人都有可能成为这些故事的主角,美丽柔弱的女人更是会成为这样故事的主角,比起那些丑陋的女人,可能要幸运一些,作者会着重描写她的外貌,引来人们的无限遐想与一声叹息,那些丑陋的女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编排了,被辱骂了,还要被人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要受两茬罪,但无一例外,结局都是不好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而我,恰如那些话本里的人,也没有做什么,名声便坏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武松听了这长篇大论,只觉得有些头晕,但细细一想,嫂嫂说的这些话,也是有些道理的,而且他也没有亲眼看到嫂嫂与那些人有多么亲密的往来,更没有听到些风言风语,只是那讨厌的王婆经常来与哥哥嫂嫂交往,送写东西,于情于理,哥哥嫂嫂不能视而不见,总要有些来往的,不然在这外地,没有个本地人认识,总是要吃亏的。 也许是他冤枉了自家嫂嫂。 “嫂嫂——武松刚才的话失礼了,武松绝不是那个意思,武松也相信嫂嫂的为人,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叔叔不说,心里其实也是怀疑的,叔叔刚回来,也并不了解我,我也完全可以理解,也许我就是长得不像那所谓的某些人口中的良家妇女,这便成了风言风语的源头。”思齐咬牙,眼里盛满了泪水。 第八章:我是潘金莲(8) “我也是恨死了这样的长相,有这样的长相生在如此愚昧的地方真是一种悲哀,美丽不能算是美丽只能是被称为勾引人的皮相,我做什么都是活该。 之前在张大户家里,我什么也没有做,就被女主人说要勾引张大户,明明是他动手动脚很不检点,却没有人指责他做错了,来指责我一个受了伤害的人,我不从,更不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更不想做他的小妾,宁愿被饿死被打死我也不要背负那样的罪名,更不愿意整日被关在深宅大院里,我想走出去,哪怕穷一些也可以接受。最后张大户把我送给了你哥哥,还给了一些嫁妆和钱。 你哥哥人很好,非常老实,对我也不错,但是当初那张大户的行为对我来说便是一场羞辱,我无法反抗,只好跟着你哥哥走了,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只是没想到我习惯了,搬走了另一个地方,还是同样的污言秽语,还是各种编排我,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女人,却要每日承受那么多的白眼,也可怜你哥哥,因为我也受了不少委屈,被人辱骂,但我们都没有办法,也无法反抗,既然选择了在这里生活,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得罪了那些人,可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所以只能对他们笑脸相迎,这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贱,是令人不齿的行为,但对于我们,只是一种想要活下去的挣扎,另一种反抗,只要活下去了就是胜利。 说实在话,那些人,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人,看上去人模人样,也不缺钱,更不缺女人,甚至家里已经有了贤妻,但他们就是不满足,或者不喜欢那样循规蹈矩的日子,总是喜欢追求一些刺激的,在他们眼中看来家花不如野花香,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连带着让人觉得他们整个人都很讨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吃穿用都是家里提供的,可以说是坐吃等死,那样的人便是行尸走肉,了无意趣,远远地就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尸臭味,他们应当去死,却还活着,就因为投胎的时候幸运,找了个好人家,或者是贿赂了阎王爷,给了个好去处,这样一生下来就好像比我们大部分人都高贵些,可是有什么好高贵的呢?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差吃饭拉屎都要人家替代了,这样的人便是活生生的废人,是一个废物,我眼睛瞎了也不会高看这样的人一眼,这样的人一旦脱离了自己家里的好的环境,便会活活饿死,连饭也不会做,水也不知道从哪里打来,这人情世故更是不懂得一二,这样的人便是睁眼的瞎子加傻子,这样的人即便拥有再美好的容颜,再好的家境,也依然抵挡不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败的气息,这样的人是这世上最差劲儿的人,别人都说你哥哥丑陋,给他起外号笑话他,叫他三寸丁谷树皮,但在我眼里,你哥哥比他们这样的人强百倍,因为你哥哥自食其力,有自己的看家本领,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没有去依靠哪一个,你哥哥心地善良,待人热情,不会看人下菜,这又是他们所不能企及的。 我常对自己说,这世上没有什么真正的男子汉了,都是像张大户那样的饱暖思,没钱也是臭毛病一身,没治了,可是看到了你哥哥还有叔叔你,我才知道,人可以如此坚强,人性可以如此美好,可以如此善良,好像自己也可以活成一个比较温暖的人呢,见了叔叔我更是发觉这世上还有男子汉,还有不畏邪恶,不畏危险的人,他们那些人比起叔叔你还有你哥哥,还能算是人吗? 我即便是水性杨花,也不会看他们一眼,所以叔叔你尽管放心,你嫂嫂我若是一个贪慕虚荣,或是自甘下贱的人,也不会嫁给你哥哥了,而是会成为张大户的小老婆,现在在他的庭院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不是在这里被人污蔑成水性杨花的女人,真正水性杨花有所贪图的女人是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野心,更不会安心过这样的日子,更不会说出我刚才的那些话。” 思齐一气呵成,说出了自己心里真正想说的话,真是酣畅淋漓,自己也感到一阵舒适。 其实这也是她心目中的潘金莲。 这个故事可谓是家喻户晓,知道四大名著的便知道潘金莲,也知道她是一个狠毒的女人,每每说到毒妇,很多人的第一反应便是潘金莲。 可是谁又去查过潘金莲的过往呢?她是如何变成了那副模样呢? 人生下来便是浪荡不堪,女人生下来便是水性杨花,不甘寂寞的吗? 不是,绝对不是。 从书中可以看到,潘金莲拒绝了大户的调戏,反而被大户赶了出来,羞辱性地给品貌不俗的她随便找了个男人,也就是外表不堪的武大,带着极强的侮辱性,那时候年轻的潘金莲不爱慕钱财,非常勇敢拒绝强权,这在现代世界都是要抱着极大的勇气才可以去做的事情,她在那个时候就做到了,也可以想见她是一个品格端正的姑娘,也一定想要找个和自己外表配得上的 男人,可能也不会在乎他有钱没钱,自己喜欢就行,从后来她对武松的钟情也可以看得出来,她追求的是一种真挚的情感,不在乎钱财。 可就是这样勇敢且品格高洁的她被羞辱了,被赶了出来,随便嫁了个外貌不堪的男人,其内心的窝火程度可见一斑,这也为她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人越是日复一日的忍气,越会造就人的逆反心理。 即便嫁给了武大,没有遇到西门庆以前,她也是个本分的妇人,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她也不会有那样的悲剧。 思齐感慨,其实潘金莲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做成的,她本来的品格也被这个社会疯狂打击,走上了另一条路,而最大的罪魁其实是那个男人,无风不起浪,事情的最后,被骂的最惨的却是她,世道着实不公正,仿佛身为女人,便是最大的过错。 第九章:逃离 武松也是很耐心地听完了嫂嫂说的这一番话。 嫂嫂绕来绕去,还说了自己以前的故事,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坚决与不屑,这么一看,嫂嫂还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嫂嫂的这一身正气,比他在江湖上看到很多男人的都多的多。 确实不能只凭单一的判断来断定一个人。 根据嫂嫂说的话,原来嫂嫂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嫂嫂也是个悲情的人物啊,更是个勇敢坚强的女人,很多人面对大户的逼迫,也就从了,很多男仆都不敢冒犯与反抗主人的权威,更不要说是更处在下风的女仆了,嫂嫂能够站出来反抗,真可谓是一个奇女子。 对于这样的奇女子,是不能轻易看轻的。 更何况,这样的奇女子还是自己的嫂嫂。 武松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失礼了,脸上挂着抱歉的神色,恳切地道歉:“嫂嫂,是武松失礼,还望嫂嫂原谅则个。” 思齐稍微抿了抿嘴,看武松是挺诚恳的道歉,心里的气稍微小了一点点,但没有完全消失,又多了些许的无奈,这是这世代的悲哀,略微平头正脸点的女人就要被按上许多传闻,这绝对不是几个人的错,而是很多人的错,这也是让她很无奈的地方。 “叔叔心里不这么想就好,不要错怪了我,我若不是个耐得住性子,能过日子的人,早就跑了,还要在这里受人编排?我虽然无才无德,但也有点手艺,长得也还行,不愁没有人愿意娶我,也不愁过不上好日子,但我还是留在你哥哥身边,就是因为他是个这世上难得的好人,也是个难得的实诚人,心地儿像宝石,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性情了。” 武松听着这位嫂嫂嘴上虽然说得都是哥哥的好话,可也从言辞之中表达出了很看不上哥哥的意思,心里的思绪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翻腾,这世上的人呢果然还是看容貌,若哥哥身形不那么矮小,也许不会有这些许的流言了。 再看看嫂嫂,年轻貌美,与哥哥站在一起,确实不像是夫妻,有时候更像是父女或是叔侄,让十个人来猜测,也不会有一个认为这是一对夫妻的,日子久了,只怕是要出事。 但看看嫂嫂的言行,是个很有品德的女人,应该不会出那些事情,现在怕就怕外面的流言波涛汹涌,迟早会流淌到自己家里来。 这里的人也不是很忙,茶余饭后,可不就尽情说道了? 武松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单身一人,已经是县里面的都头了,可以住在县衙里,现在搬来了哥哥家,只怕那些碎嘴的人呢又要风言风语了。 要是让哥哥听去,哥哥心里该难过了。 他不应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 现在已经在找到了哥哥,自己也有了一个正经的活,经常与哥哥来往就好了,不能一起常住了,风言风语真的要命。 武松叹了口气,直接向嫂嫂说明自己还有事,先一步走了。 思齐也望着武松远去的背影,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已经给武松表达了心迹,以及做了一场秀,暂时不会让武松对自己有敌意。 现在她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摆脱生命中的那个大克星??——西门庆。 到了快天黑的时候,武大才回来。 今天的生意尤其好,他在外面多呆了一会,为了多赚点钱,心里盘算着也找到了兄弟武松,他的动力就更足了,要给兄弟张罗盖房子娶媳妇,安一个家,这么着,他最大的心事就没有了。 回来以后,武大没有看到兄弟武松,只有妻子潘金莲,很是好奇天都要黑了,兄弟去了哪里。 思齐摆上饭菜,先让武大吃,“先别等你那个兄弟了,他那么大个人,又有一身的武艺,就是在外面过一个晚上,也不会有有什么事情,他现在又是有身份的人了,是县里面的都头,也是吃朝廷饭的人了,更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了,又不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无所有,出门在外要有所担心。” 武大听着妻子的话已经有了许多不开心,以为是妻子和弟弟产生了矛盾。 其实让弟弟武松住在家里,他也有些害怕妻子潘金莲生气,平时妻子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挑刺他的言行,认为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的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永远比不上人家。 所以,他认为现在妻子的不开心是因为自己的兄弟武松,毕竟妻子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个兄弟,突然来了一个兄弟,还住在自己家里,妻子平日里几乎不见外人,除了去隔壁王婆那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肯定会对武松住进来有所不满。 但即使妻子有所不满,他也不能将这个话挑明,要继续装不知道。 他与兄弟武松分散好几年,好不容易又在异地重 逢,两人早早没了父母,一直相依为命,他与兄弟就应该在一起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何况兄弟武松漂泊几年,一直没有安定下来,也没有个家,生活上无依无靠的,他这个当哥哥的要是不管了,还有谁能够照顾好兄弟呢? 武松赔笑,道:“我那兄弟是个粗人,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你也别放在心上,他是个实诚的人,没有恶意。” 思齐奇道:“我有说是不开心了吗?有说是你兄弟让我不开心了吗?” 思齐说话的时候向来喜欢凝视人家的眼睛,认为这是尊重别人的表现之一。 今日她看着武大的眼睛说话,越看越觉得书上的形容还算是手下留情了的,真实的武大面容更加不堪入目,满脸堆笑,更显得面容猥琐不堪,但其双眼中闪烁出来的却是善良的光芒。 对于颜控的思齐来说,这一点点的光芒在这样的面容映衬下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这样的颜值确实是让人爱不起来。 但这样的善良也确实让人动容。 此时此刻,她既能理解潘金莲,又有些怜惜武大,这些事情的悲剧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的错,这一连串的人和事串联起来的悲剧。 她要尽量阻止这样的悲剧啊,好人不能够如此悲惨的死去,一个品行不错的女人也不能堕落下去。 第十章:逃离(2) 武大一听妻子没有对兄弟责怪的意思,也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因为武二就好,浑家,我与兄弟多年没见,我们又早早没了父母,一直就我们两个人过,之后又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好不容易又见到了,我不能放他在外面受苦不是?他一个在外面过肯定吃不好喝不好,来了这里,还能好过一些。有我这兄弟在这儿,我们也不会被人看不起不是?之前你老说我这儿不行那儿也不行,会被别人欺负,现在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难道他们的皮比那景阳冈上的老虎还要厚?” 思齐微微一笑:“你心里哪里是这样想的?还想着有你那个兄弟在,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说实话,人家要是想欺负,可是有的是方法呢,更别说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了,拿捏我们还不是小事一桩?避着他们走就是了,人家欺负我们,打不过就跑,有什么好怕的?越怕他们他们就越加上瘾,越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没什么好怕的。” 思齐又道:“你是真的担心你那个兄弟罢了,想着你兄弟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才是真的,让他搬进来,也能好好照顾他,我都能理解,骨肉之情岂是能够轻易割舍掉的?我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不回懂得这种感情?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你兄弟搬进来,咱们家里也是两层小楼,房间多也不多,少也不少,还住不下你一个兄弟?我会因为这事生气?只是我说句让你不高兴的话,你这个兄弟啊现在在县衙里当都头,这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好事,你这个兄弟过于重情重义,嫉恶如仇,在县衙这种地方,岂是好混的?在那里混得不是人精就是把所有人玩的团团转的人,过于耿直和重情重义的人,在那里只能是吃亏。” 武大听了也是愁眉不展,妻子潘金莲说的这些话,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之前他和兄弟武松分别不就是因为武松打死了人吗? 现在虽然有功于民,成为了一个都头,但兄弟的内心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兄弟武松,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县令,或是得罪了这县里面不能得罪的人,可就不是什么好的事情了,也没有上一次那么容易逃掉了。 怕就怕兄弟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伸张正义固然是正确的,但在这复杂的人世间,有时候是不允许人伸张正义的,正义只存在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那里,平民百姓哪里来的正义呢?更不能随便伸张正义,因为大部分都会是失败。 由此,武大也深深地担心兄弟武松,担心他再次得罪了人,兄弟武松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着实不适合在县衙里待。 继续待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思齐见武大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多了愁云,知道有戏,便又继续说道:“其实这年头啊,还是少跟这些县衙里的人有往来的好,这世道乱啊,正直的人岂能在污水里面独善其身?现在的人又不需要正气,自顾自地活着罢了,兄弟慷慨正义,乃是不多见的清流,在我们小老百姓中间是个难得的好人,可在那什么人都有的县衙里,官场里,这可不是个好人了,只会是个靶子,被人看不顺眼了,设计陷害,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死得。这年头还有一个问题,往往这县里面做的不是这里的父母官,真正的‘父母官’可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要想在这里混下去,像我们要认识这里有头有脸的百姓,像兄弟这样的,自然要认识有头有脸的士绅,可兄弟哪有这个脾气?不跟这些人搞好关系啊,真的是很危险。” 思齐缓缓道:“不如你去跟兄弟说说,让他辞了这县里的都头,我们也搬离这里,重新找一个地方开始生活,你继续卖炊饼,我也可以做些针线活,兄弟呢一身武艺也不能白白浪费,可以开个武馆,教人功夫,这样也能过得好,不比在县里面当都头,要看各种各样的人的脸色强啊?再说句难听的,现在这年头啊,还不知道那官家能撑到几时呢——当他的官有什么用?” 最让思齐感到绝望的还有一点,那便是所处的时间,乃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宋徽宗赵喆的统治时期,这是个出了名的风流天子,文化素养极高,一手漂亮的瘦金体独步天下,可他治国的本领也堪称一绝,给百姓带来的耻辱与动乱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端王不可治天下,却治了天下,一个天才的书法家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这本身就是离谱的事情,他所做的事情带来的后果更加离谱。 掐指算算,现在是离靖康之乱越来越近了,每一年都是倒计时,熬过了再多的劫难,躲过西门庆,也无法躲过靖康之乱,除非天降大雷,把金国人全部劈死,但那个概率约等于行星撞毁地球,不太能够实现。 她身为一个女人,处于这个时期,本身就是悲剧,更别说还成为了潘金莲,这个被唾沫将近千年的女人。 武松在这样的衙门里还能有 什么前途? 别说前途了,能不能先保住命都难说。 还不如早早找个地方隐居起来,靠着自己勤劳的一双手发家致富,最好躲到深山老林里,不知外面的岁月,也可以阻挡外面的风霜雨雪,逃过这场大的浩劫。 思齐眼睛一亮,道:“你去跟兄弟好好说说,你们家的祖坟也没有冒青烟,更没有出过什么官,也不是书香世家,根本学不来跟官府打交道的那些套路,干脆不要在县衙里面待着了,当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也很好啊。” 武大见妻子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自己说话,还都是些推心置腹的话,都是为了自己的兄弟,也是为了这个家,心里万分的感动。 他觉得,如此认真说话,为这个家筹划,为兄弟武松筹划的妻子潘金莲比平日里更加漂亮了。 他是真的很幸运,白白得了一个漂亮的老婆,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嫁妆,用以盖了两层小楼,在这里定居下来,再卖卖炊饼,日子过得比之前滋润多了。 第十一章:逃离(3) 他是真的很幸运,白白得了一个漂亮的老婆,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嫁妆,用以盖了两层小楼,在这里定居下来,再卖卖炊饼,日子过得比之前滋润多了。 妻子潘金莲也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总是把家里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不多花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而且头脑聪明,跟他这样的粗人实属不一般,所以平日里他很喜欢听妻子潘金莲讲话。 今日听了妻子的话,武大连连点头。 “大姐你说得对,我也是为此担忧,只是我那兄弟也颇好面子,更讲义气,最喜欢干伸张正义的事情,做了都头,只怕很是如他的意思,只怕他不肯干。” 思齐一挑眉头,道:“你就直接说你不想在这里住了,要找个地方重新生活,他是你的弟弟,又跟你分别了那么多年,如何会舍得与你再次分离呢?这样不就是一个理由,让他辞了这份工作吗?” 武大在这里生活几年,渐渐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更和这里的人接触多了,也都熟悉了,每日上街卖炊饼,也都是遇到老主顾,互相说话问候,也都是倍感亲切,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让他感觉到很是温暖,再换一个地方,又要重新开始,倒是让他有些踌躇,也会有很多的不适应。 “在这里过得好好的,搬走只怕是不好,何况在这里已经盖了房子——”武大慢慢腾腾道,向来是他即使有不一样的意见和看法,也要小心翼翼地告诉妻子潘金莲,妻子潘金莲样样都好,就是脾气有些时候比较火爆,会冲着他发脾气,好看的妻子一旦生气起来,也是非常可怕的。 思齐有些火大:“在这里哪里好了?这里又不是东京那样繁华的地方,哪里有让人留恋的呢?一个小县城罢了,卖再多的炊饼也赶不上在东京吃土啊,何况这里的人呢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天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心里不生气吗?趁这个机会,远离了这里,不是很好吗?” 武大笑道:“他们都是说着玩的,不是当真的。” 思齐瞪起眼睛:“什么说着玩的?你也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扪心自问一下,那些人是说着玩的吗?可能人家是笑着说的,但是笑着说就不会死认真的吗?向来玩笑话才是内心真正想说的话。你真的想再找个破地方过一辈子,听人家埋汰一辈子吗?这儿有什么好?换个好点的地方,你卖炊饼不也卖的多点?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卖一百个饼也赶不上在大城里买五十个,你早早去好的地方,也不至于这么穷,也不会被人这么嘲笑。你不走啊,就等着在这儿一辈子受苦吧。” 武大还是不怎么想离开这儿,已经熟悉了这么久,再换一个地方,听妻子潘金莲说还想要到大一些更繁华的地方,还提到了动静,这是都城啊,像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怎么活下去啊? 东京乃是都城,遍地都是达官贵人,即使是没有官职的百姓也大都挺富贵,也挺有势力,去了东京还不如呆在这里呢。 武大叹道:“别的地方哪里是那么容易混得?东京也不是我们一般人能够住下去的,那里花的钱可比咱们这儿多多了,还是好好在这儿待着吧。咱们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哪里会来招惹咱们呢?一个个都是有正经营生的,天天都要干活,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来管我们呢?我们在这儿好好的,不要招惹是非就可以了。” 思齐哼了一鼻子的气,不满道:“这世上的事岂是一两个人能够控制的?你可以不去招惹别人,但能保证别人不来招惹你吗?有些人就是没有事情做,就是喜欢欺负别人来满足他异于常人的想法,你在街上难道没有吃亏吗?更何况还有你兄弟那个随时会出事的人,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兄弟武二想想,他还年轻,还没有成家,不能让他在那些人手里再次吃亏啊,兄弟有什么事情,你不是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吗?” 这番话说动了武大的内心,他目前心里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兄弟武松,他出事没有关系,兄弟武松出事,他会生不如死。 武大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仔细斟酌了妻子潘金莲的说法,他自尽在哪里都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人微言轻,也不会得罪什么人,所以在哪里都是一样,而兄弟武松现在是有了官府身份的人,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真的是要出人命的啊。 思齐进一步道:“而且啊,依照兄弟的性格,想必不适应官府里的日子,可能他心里早已经有了辞任的念头,只是不巧在这里遇见了你,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见你在在这里定居,盖了房子,心里可能是不好意思对你说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这样,你跟他说一说,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异议。” 武大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没有明确的表达。 思齐继续道:“你跟他说的时候,可千万别说错了话啊 。” “这话如何讲?” “你啊,心肠直溜溜的,说话也不会拐弯,虽说是一家人吧,但这讲话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说得好啊犹如阳春三月,温暖人心,说的不好了啊,就是亲兄弟也容易分崩离析,这里面都是大大的学问,你可要好好留心。” 思齐咳了一声,道:“你跟兄弟说的时候,可别我提刚才跟你说的话,更不要问兄弟他县衙里的事情,就直说你自己不打算在这里住了,说经常遭受这里的人冷言冷语,这里的人也不算大方,每天赚的钱也不是很多,所以想要换个地方生活,也想要多赚一点钱,这样才不会让兄弟有心理负担。” 武大听得晕乎乎的,“浑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兄弟是一个很为咱们着想的人,外面有什么事情从来都不对咱们说,你作为哥哥有注意过这一点吗?他有向你说过在外面的事情吗,说过在外面不开心的时候吗?是不是都是报喜不报忧?”思齐慢慢道。 第十二章 :逃离(4) 武大心想,妻子潘金莲说的极对啊。 兄弟武松他在外面,肯定有时候是有一肚子的苦水倒也倒不出来的,但为了不让你担心,所以选择什么也不说,所以我们也不要特意点明他有可能在外面不太开心,在县衙里不太开心的事情,他毕竟也是个都头,也要给留些面子。” 武大点点头,心里更是连连称是,这些事情他确实是没有想到,妻子潘金莲确实心细如发,思考的很是全面。 “若是兄弟毫无回答,该怎么办呢?” “对于你的事情,兄弟不会不管的,他啊是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的人。”思齐想到后来武松听说武大没了的那段描写,场景像是一下子就浮现在了眼前,能从静悄悄的文字身上感受到那种天崩地裂的悲痛。 她很是感动于武大和武二的兄弟感情,也知道武松对哥哥那般重感情,武大有什么事情,武松必定是要拼尽一切,哪怕是要搭上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的。 所以,她非常有把握。 对以后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武大却没有把握,在担心兄弟武二的同时,也担心自己的这种担忧会拖累了兄弟,害了兄弟,本来兄弟在县衙里面当都头当得好好的,也许以后会步步高升,他出来这么一通说,把兄弟带走了,岂不是耽误了兄弟的前程吗? 吃朝廷的俸禄不必当一个小老百姓强啊? 那样才是有个保障,只要朝廷没有出什么事情,一直在那儿,就能够一直吃下去,做得好了是福及子孙的事情。 想到这儿,武大又打消了劝谏兄弟武松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能害了兄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有亲哥哥不愿意看着亲弟弟一步步高升的道理呢? 兄弟武艺高强,又打死了吃人的大虫,正是得到重用的时候,他不能横插一缸子。 再者,他认为只要人清清白白不犯什么事情,别人就挑不出来错。 但对于妻子潘金莲这边,武大没有说自己不会去对兄弟做出劝谏,他也不想让妻子潘金莲生气,他打算将事情搁置,让事情慢慢淡下去,也可以让妻子一天天消除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所以,他一边应承妻子潘金莲,一边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注意,那就是不会去劝谏自己的兄弟武松。 思齐再三叮嘱武大,让他尽早去劝劝自己的兄弟,这件事情呢宜早不宜迟,拖得越晚越后悔生出各种事端,对武松更加不好。 武大只是点头应和着。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武松才回来。 武大一听到外面有动静,连忙起身去迎,和思齐一起走到门口,见果真是武松回来了,面露喜色,像是几百年没有见过一般,狠狠地抱住武松,他听了妻子潘金莲的那一番话,越看弟弟武松越觉得对不起他,没能给他一个很好的条件和环境,弟弟常常置身于危险的环境中,之前被迫浪迹天下,行走江湖,这世道人长于牛马杂居,不分牲畜,禽兽不如,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可以想见弟弟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再者,弟弟能当上都头,乃是因为打死了那作乱一方的大虫,若是没有打死那大虫,弟弟也当不上都头,这都是全凭弟弟武松的真本事。 可是,那是大虫啊。 武大想想就后怕,万一弟弟失手,没有把那大虫打死,岂不就要葬身于那个大虫之口,他一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弟弟,兄弟二人就会永远地阴阳两隔,造就一生的遗憾。 想到这儿,武大更加惭愧,更加自责。 他一边揽着弟弟武松往里面进,一边与弟弟寒暄。 思齐则接过武松的斗篷,抖落了满满的雪,好奇地往门外望去,只见大雪纷纷扬扬,飘落一地,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看看这个势头,如此下一夜,只怕要把这小楼的第一层给埋了。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雪,思齐楞在当下,对于大自然的力量除了是感叹还是感叹,人真的是太渺小了,太不值得一提了,在现代化的世界,面对如此复杂多变的气候,人类尚还没有完全找到解决的方法,更多的时候与大自然过招只能被称作是挨打,单方面的屠杀,何况是如此落后的世界啊。 武松能够打死老虎,却对付不来如此大的雪啊。 透过这场雪,思齐也逐步意识到了窦娥死了以后,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年,人们的心情是多么的绝望啊,由此可见窦娥的冤屈多么的深厚。 思齐心里祈祷着雪不要再下了,给武松抖落了斗篷,便拿进屋,重重地关上了门,将屋子里面的挑落得越发明亮了。 她现在似乎有一种逃避的心理,躲进这个屋子里,把门关上,把灯点亮,似乎这 就是一件完美无瑕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屋子,门口外还有一个结界,这个结界可以抵挡住所有的力量。 武大揽着武松进来,让武松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酒,“喝点暖暖身子,这外面突然下雪了,真是冻死了。” 武松连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雪也不甚太大,看这势头,还要再下呢。兄弟这一路走来,也不甚冷,甚至觉得身上还热乎乎的呢。” 武大听了武二的话,又是一阵叹息,想起来妻子潘金莲的那一番话,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肯定是要说的,妻子潘金莲就在这儿,正在想的空挡就已经过来了。 思齐放好斗篷,便走到吃饭的地方,看到武大和武二正在一说一问,很是亲密,便笑道:“你们兄弟先说着,我去再给你们炒两个菜。” 临走的时候,思齐还特意咳嗽了几声,示意武大赶紧说。 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了,再待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只要她能够搬走,那么她就遇不到西门庆了,原主的命运就会被改写,她也不用死了,完美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快进到下一个任务了。这一个任务吗,让她感到是在刀尖上跳舞。 第十三章:逃离(5) 武大得到妻子潘金莲的暗示,也不敢不说,要是不说,他至少今天晚上开始连续三天别想听到妻子潘金莲的一句好话,以前他要是惹得妻子潘金莲不高兴了,妻子潘金莲连饭也不给他做,也不说话,甚至直接住到王婆那里,几天都不回来。 刚才妻子潘金莲已经说了那么多,足以见证她的内心有多么坚决,若是他不按照妻子潘金莲说的去做,只恐怕妻子潘金莲都能把这个屋顶给掀翻。 看到妻子潘金莲远去的背影,武大抽了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问兄弟武松。 “你这几年在外面肯定受苦了,哥哥对不起你——”本来在心里已经酝酿好的话,还有妻子潘金莲直接给的现成话,虽然到了嘴边,但还是活生生被他给咽下去了。 他不太想让兄弟武松知道他在这里过得不好,让兄弟担心。 武松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有多么地不开心。 漂泊在外,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见到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种情绪才是最难熬的,其他的比起这点思亲之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他听到哥哥问自己在外面的情况,心里突然跳了一下,面上带着许多的微笑,淡然道:“哥哥哪里对不起武松了?明明是武松对不起哥哥,之前打死了那厮,只能东躲西藏,还连累了哥哥不能在老家做营生,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异乡虽好,却始终不能比得上自己的老家啊,只可惜我们似乎永远也不能回去了。” 武大见武松避而不谈外面的生活,只知道弟弟确实是在外面受苦了,两眼泛着泪花,道:“你在外面肯定是受苦了,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什么罪都不和我说,老是自己扛着,以前我们兄弟不在一块,你的苦没有人知道,你也就不习惯说了,现在我们已经重逢,有什么苦别憋在心里,有什么苦对哥哥说,尤其是在县衙里——虽说兄弟你已经成了都头,是吃朝廷饭的人了,但在哥哥心里,永远是那个正直不怕惹事的弟弟,这县衙里的人啊,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跟他们共事,一定会受到些委屈——若是你感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做了,我们上哪里都行,离开这里,也不用受那些人的气了。” 武大边说,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完成了妻子潘金莲所交代的人物,已经将这个主要意思说出来了,就看看弟弟武松是怎么回答的了。 武松笑道:“哥哥,你不用担心兄弟,兄弟在外面受不了欺负,兄弟虽然没有在那县衙里做过事,只是才去的新人,但是那里的人都还不错,做的事情也不多难,兄弟在那里没有受人为难,哥哥不用心。” 和武大一样,武松的心里也有很多话要对哥哥说,同样地,那些话也不好说出口,他很想问问哥哥这么多年来过得好不好,和嫂嫂的关系怎么样。 今天撞见的那个年轻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的家中,如果说嫂嫂完成不知情,那个人是强行闯入的,好像也是说不过去,说嫂嫂跟那个人完全不认识,也太勉强,那个人表现出来的明明是认识嫂嫂的。 会有外面的人在哥哥不在家的时候闯进来—— 这其中的事情,武松不敢多想,更不敢多问哥哥。 武松的双眸掠过哥哥的上上下下,不由得鼻头一酸。 这些年他没能在哥哥身边,也没能知道哥哥这些年过得究竟怎么样,也不敢问哥哥过得怎么样,他从哥哥的模样以及邻里对哥哥的眼神,其实可以判断出来哥哥这几年在这里过得没有那么好。 尤其是看到哥哥已经有些衰老的容颜,更加心痛,恨自己那几年没能陪在哥哥身边,哥哥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自小就有人说他和哥哥不像是一母同胞,嘲讽哥哥的个子太小,把他和哥哥拿来作对比,将哥哥形容的很不堪,说成了这个世上最不好的人。 他们从来没有人想要去了解下哥哥的内在,他们不知道哥哥是个多么好的人呢,只知道他是个矮个子的男人,被他们说成这个个子配做一个男人,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他非常恨这些人,恨这些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在他的心中,父母早早死去,是哥哥武大撑起了他的一片天,从小到大,他认为这世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比肩哥哥的人,没有一个人比哥哥还要高大。 但这些事情,那些世上的俗人是不会明白的,他们只知道无情的嘲笑,发泄自己的心中的不满,从来不知道一个真正的好人是什么样子,他们似乎只在乎外表,而不注重真正的内在,亦或许是用嘲笑别人来满足自己的快感。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在老家会遇到那样的人,同样在这里肯定也会遇到这些人。 武松不用开口问都知道 哥哥这几年在这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但哥哥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在这里过得很好,没有一丝丝哀愁的样子,似乎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一笑起来,那堆起来的眼尾纹里却有非常深刻的内容,诉说了哥哥这几年的沧桑与不容易。 这年头哪里那么容易能赚到钱呢?哥哥勤劳,每日不停歇地去卖炊饼,但是卖的再多能赚多少呢?每日里辛辛苦苦的,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武松红了眼,对哥哥武大道:“哥哥,兄弟也赚钱了,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这大雪天的,也不要出去了,这路上太滑了,你挑着担子,本身重,不好走路,这个天气等到明日一定是要结冰的,你不要去卖炊饼了,兄弟也赚几个钱,哥哥也该歇歇了。” 武大笑道:“瞧你说的,哪有弟弟赚钱哥哥花钱的道理?我不过是卖几个炊饼,能有什么辛苦?你在外面,还是给县衙做事,才是辛苦,不用担心哥哥卖炊饼的事情,哥哥这做的都是最简单的活,只是做几个饼而已,累不着。这冰天雪地的,卖的饼更多,赚的钱也更多,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这个天冷,很多人就不愿意做饭吃了,而是愿意出来买几口吃,这个天我比以前要赚得多很多呢。” 第十四章:逃离(6) 武松知道哥哥这话多半是在安慰他。 能多赚多少呢? 哥哥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卖的一样的钱,从来不多加钱,所以也有不少人愿意照顾哥哥的生意。 但赚的再多,也抵不过哥哥的辛苦,日日劳作,看不到尽头的日子真是可怕,赚再多的钱也会感到无比的恐惧。 何况哥哥根本赚不到太多的钱,还有的人会耍赖,欺负哥哥个子矮,故意不给他钱,这些武松都曾看在眼里,本想着上前制止,但想到可能会让哥哥的脸上挂不住,也就忍下了这口气和忿恨,那些人欺负哥哥的场景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 好像哥哥的生活里是没有几天不被人嘲笑的。 换做成别人,也许早就自暴自弃了,但是哥哥没有,非但没有自暴自弃,相反还更加善良。 武松有时候很恍惚,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哥哥,哥哥每每表现得似乎比他还要坚强,自他长大到如今,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哥哥伤心落泪的样子,哥哥总是一张憨厚的笑脸,包容他的一切,也不肯告诉他曾经扛下来的苦难。 那时候他也小,也不能完全体谅哥哥的用心,现在的他,更加能够明白哥哥的用心,也更加想要呵护哥哥。 武松继续红着眼,叹气道:“哥哥,兄弟看这挑着担子卖炊饼绝非长久之计,遇上天寒地冻的时候,也是束手无策,如果强行出去,只怕会让自己受伤,不如开个小店,让他们来找哥哥买炊饼,而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去卖炊饼了。 武大笑道:“你嫂嫂也说过这话,只是这开个小店哪里有想的那么容易?开在自己家里,总是会把家里搞得一团乱,还得拿出功夫收拾,开在外面呢就需要房子,这房子可不是便宜东西,得需要不少钱呢,还得找地方,找了个不好的地方呢就卖的不好,卖的不好还是要继续给人家,因为用了人家的地方,所以啊,不如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这样还能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卖的炊饼,要是开了店啊,人家就不知道我卖的炊饼有多好吃了,赚的钱也就少了。”” 武松笑道:“等到出了名,即使是开在小巷子里,也会有人来的,等我赚够了钱,就给哥哥开一个小店,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武大连忙摇摇头,道:“你的钱自己留着,你还年轻,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把钱留给自个儿,比留给我好,你还要盖房子娶媳妇呢,以后都是花钱的地方,再说你们县衙里发的钱也不多——” 其实老百姓们都知道,县衙里的钱不多,但还是很多人抢着干,一是在县衙里做了活,有了身份,相当于就是朝廷的人了,怎么着也比一般老百姓强,见到老百姓了可以耀武扬威了,钱虽说不多,但还是有的,加上了有了这层官皮,也好赚钱了,怎么也能把老百姓炸出几滴油来。 所以,这县衙里的差事也是个肥缺,只要你想法出众,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就能够发财,让家里的境况一变再变。 但是弟弟武松不是那样的人。 武大知道弟弟的为人,喜欢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怎么可能会去做那样的肮脏的事情?所以弟弟的钱肯定不多,没准还要被他们在背地里嗤笑呢。 弟弟的一片好心,他心领了。 要是真的花弟弟的钱了,只怕他要几天几夜睡不着了。 父母亲早走了,他作为哥哥,就要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不能有半点推脱。 他满是欣慰地看着弟弟,一表人才,人才高大,是个谁看了都会喜欢的汉子,还如此的武功高强,景阳冈上打死大虫,远近闻名,成了老百姓心中的英雄,远处近处都有弟弟的传闻,人们都叫他打虎英雄武二郎。 弟弟有了名气,又被官府看中,当了一个都头,以后好好的,不愁前途不光明,这么一来,弟弟也能娶一房好媳妇。过上不错的日子,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四海为家了。 他不打扰弟弟的日子,也不能破坏弟弟的日子。 如此一来,妻子潘金莲的那些话都被武大抛到了脑后。 思齐端进来几盘热乎乎的饭菜,看到武大和武松说的兴起,两人都红光满面的,武松的眼中不时地飘出眼泪,看起来是很对不起武大的愧疚之感,看来武大是按照他的话给武松说了。 武大虽然形容丑陋,但对妻子百依百顺的这一点,还是比较好的。 思齐将新的饭菜端上来,武大和武二兄弟俩又开始了一阵子的缄默。 思齐见到自己过来以后,气氛有些尴尬,并没有想着去逃避这样的氛围,而是试着融入。 她给兄弟俩倒上热好的酒,接连叹了几口气,对武松道:“你哥哥这几 年在这里可是受苦了,还好兄弟你来了,那些人也不敢瞧不起你哥哥了。” 这些话像是最最锋利的刀子,在武松的心上划开了一道有一道口子。 对于哥哥的处境,他也挺清楚的,心中也满是愧疚。 从嫂嫂口中不断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更加不好受。 他也明显感到了嫂嫂很是看不上哥哥,而且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这样看不上哥哥的嫂嫂会对哥哥好吗? 还是在这么一个不算很穷的地方,这里的人也都不是很穷,到处都是可见的高楼,也有很多人做生意,哥哥的隔壁又住了个能说会道,会做生意,每日里跟那么多人来往的王婆,那里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难保嫂嫂—— 思齐也不去看武大变了颜色的脸,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兄弟你现在也回来了,可也要顾忌顾忌你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哥,你哥哥哪里都好,就是不会为自己着想,自己吃了大亏,也要安慰自己没有吃亏,或者说那老一套,什么吃亏是福,若是吃亏是福,那些富人们按理说应该是最会吃亏的人了,可现实里看看呢,他们一个个都精着呢,不肯让自己吃一丁点亏,要是吃了亏啊,肯定要加倍的夺回来,我们是小老百姓,也不讲究那些让别人吃亏的事情了,只求自己不吃亏就好了。你现在大小也是个都头了,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也能够说说你这个老实巴交的哥哥了,做什么事情呢,人都是要为自己着想的,让别人吃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 第十五章:逃离(7) 说道这儿,思齐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了。 不想让妻子潘金莲说下去的武大连忙给妻子端了一碗酒,试图将这个事情搪塞过去。 一直不动声色的武松也看出了些许的端倪,结合嫂嫂潘金莲的这些话,在又联想到哥哥刚才说话时候的艰难神色,很难不让他将今天晚上的谈话的产生“归功”与这位贤惠,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的嫂嫂。 嫂嫂眉眼若星目,手脚麻利,他武二郎自打住到了哥哥的家里,也是亲眼看到了,嫂嫂将家里家外收拾的很是整齐,也不偷懒,时常和哥哥一起早起,准备哥哥外出时候的器具,忙活完了饭菜,就又开始了针线活,缝缝补补,一刻也不闲下,哥哥家里能够有如今的景象,全是要感谢这位好看的嫂嫂啊。 这嫂嫂如此好看,有如此能干,现在跟了哥哥,肚子里都是抱怨,只恐怕是不好的事情。 但听嫂嫂的话头里,竟又是全为了哥哥,没有自己的一点私心,这 思齐看到武大阻拦自己,也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好的意味,只怕这武大是没有按照自己说的话给那武松说啊。 武松看到哥嫂争执的脸红脖子粗,不好再继续待下去,只好推脱自己一天劳累了,喝了酒实在是撑不住了,自个儿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暗暗品味哥哥嫂嫂的话。 思齐看到武松走了,心里的气更多了几分,面对比自己矮小的武大,也多了更多的勇气,她只是轻轻使了一些力气,便将武大推开了,在她的面前,武大似乎也是弱不禁风,可以任她欺凌的。 但她没有欺凌武大的想法,她只是觉得气愤,气这个人不懂得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难道他还真觉得这个地方好,离不开了? “你没有跟你兄弟说那些话?”思齐质问道。 武大还想要搪塞:“说了,说了,已经按照你说的,已经给兄弟说了。” “那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现在刚刚当上县衙里的都头,上头安排了一堆的事情需要他做,他也没有完全熟悉,更没有做的很好,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只怕是不妥,所以想等到来年再提,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去东京也行,去杭州也行,到时候还要让大姐你来帮忙看看。” 思齐皱了皱眉毛,道:“只怕你是没有告诉你兄弟,我能不知道你在这样的人?你要是说了,肯定是哭的一塌糊涂,觉得是对不起你那个兄弟了,可是你没有哭得一塌糊涂,甚至是没有变什么脸色,你那个兄弟也是,纹丝不动,倘若是知道了自家哥哥在这里生活的艰辛,怎么会是那个表情,只怕是要咬碎了牙齿,连夜要拉着你搬家了,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 思齐重重地叹气,让武大说是不中用,还得让她亲自出马。 只是她这个嫂嫂是比不上武大这个哥哥说话的分量啊,说了的话,只怕还要引起武松的反感,不比人家亲哥哥啊。 何况武大之前还为武松吃了那么多苦,看在这些情面上,武松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绝对不会拒绝他哥哥武大的任何要求。 只是武大根本就张不了这个嘴,这是最难办的事情,是她最头疼的事情。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条路都根本开始不了,何谈以后的进程? 思齐咬咬牙,道:“我不管,你必须跟你兄弟说,要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你没有受够,我可是受够了,这两年在这儿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啊?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你走了,他们就来门上骂我,这会子还不容易来了个英雄的打虎兄弟,还不好好的让他帮帮咱们,还想一辈子受欺负呢?你愿意在这里一辈子,我可不愿意——” 思齐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她觉得这一番话把自己给感动到了,她继而说道:“我也不是全为了我自己,我在哪里都能过,吃糠咽菜也能忍受,但是看到身边的人,看到你受委屈,这让我比自己受委屈还难受,我还救不了你,也管不了那么多人,只能自己干生气,我这么在这里过一辈子,只怕是活不到四五十就要死了——” 思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武大被妻子潘金莲猛然推开,一开始还有些懵,也有些无助,也有些许的生气,但听到妻子如此的话,又是哭的梨花带雨,鼻子都哭红了,心里也就软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武大轻轻上前,拍了拍妻子潘金莲的肩膀,笑道:“你不要那么想,哪有什么人欺负我?有人欺负你?你给我说,我去官府告他去,我们也不要怕,这世道还是要要讲理的,容不下那些无理取闹的人。” 思齐叹了口气,眼泪继续流,她才不信这样的鬼话,在哪个时代都不存在真正的公平正义 ,何况是在目前所处的这个时代?有权有势有地位才有道理可以讲,人家才会跟你谈尊重二字,否则就只是空想。 “你也不要安慰我了,你就扪心自问自己,在这里过得开心吗?人家说你,你真的一点都不难受,一点都不生气吗?我都要气死了,你还能不生气?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里呢?这里有那么好吗?” 武大叹了口气,脸上还是安慰妻子的笑容,“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是要被人说的,我也已经习惯了,他们愿意说就去说,如果不嫌烦,不嫌累,可以一辈子说,我就当没有听见,或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何必要为了那些人生气?他们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为何要对他们的话生气?在哪里都会有这样无聊的人,不能一直为了这样的小事迁徙啊,我也已经在这里盖了房子,也有了安稳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兄弟回来了,还在这里当了都头,这是他才刚刚开始的大事,我作为哥哥的,不能帮上他什么忙,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啊。我这个兄弟啊,自小就是孔武有力,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要不是之前那档子事,也能进京去靠拳脚功夫吃饭,说不定也能当个八十万禁军教头呢。” 第十六章:谈心(1) 武大叹了一口气,继续缓缓说着自己的内心话。 “只可惜生在这样的家里,又有个我这样的哥哥,不能为他的前程铺路,我想着怎么样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大姐,你要是实在不想在这里住了,也请先忍耐下,等到兄弟武二成了气候,也娶了媳妇,安定了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能够放心的走了,到那时,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思齐很是感动于这样的兄弟情,尤其是兄弟两人之间双向的感情,是那么的纯真,在她见识了那么多的亲人间的勾心斗角后,见到这样历久弥坚的情感,真的是要想要鼓掌叫好的,在她所处的现代社会中,人们似乎在大浪之中逐渐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也逐渐放弃了自己的感情,鲜少有如此真挚的情感了,兄弟之间姐妹之间,很多的是算计,很多的是不理解,一方面的长久付出,可能也得不到另一方的回应,反而会被认为是理所应该的付出。 在发展迅速的世代,感情似乎变得非常不重要了。人们见证到了钱的威力,尝到了钱的甜头,也自然而然会受到一些苦果,这样的苦果便是让人们不再轻松拥有真挚的感情了。 这样似乎是对人类的一种酷刑,而且是一种极其危险,有很多隐患,很难有改变的酷刑,因为人的感情一旦失去了,有可能是永远失去了,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真挚的情感,表面上的真挚可以办到,但是这样买来的感情不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出现,只能够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即使是在目前这个贫瘠的年代,也很少有武大和武松这样真挚的兄弟情。 他们确实是感情很好的一对兄弟。 所以那样的结局真的是悲剧中的悲剧,是全故事的一个高潮也不为过,这是对人类感情逝去的描写的最精彩的地方,也是人类深沉的绝望,仿佛那永不透光的瓦片,摇摇欲坠,就是不掉下来,让你无法看到外面的光明。 想到这儿,思齐更加想让这对兄弟避免直奔杨的命运,也想为这个逐渐冷漠的世界保留一丝丝真情,最最重要的是,要让自己活着。 按照故事来计算,马上她就要遇到原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西门庆了,那个彻底改变了原主命运的男人。 思齐望着武大踌躇的脸,还有那满是为了兄弟的心,一提起兄弟武松就满眼热泪,满眼骄傲,只怕是她将嘴唇磨破了,也不会换来武大搬走的意见。 这人虽然其貌不扬,个子不高,但有些时候是个死脑筋,认准的事情很少愿意改变。 思齐有些伤感道:“等到你兄弟高升了以后,或者是稳定了以后,你就愿意跟我一起去别的地方吗?这个地方是不值得你留恋的,也不值得你兄弟留恋,在这个地方只会让你和你兄弟的运气越来越不好——真的,留在这里,只会让你和你的兄弟受到伤害,会让我们这个家支离破碎,也有可能会让你丢掉性命——” 思齐简直是要把真相与结局给说出来了,但一定的自制力与专业素养,让她没有冲口而出,这故事要是在一开始说开了,以后可还怎么编? 这还是要有一点职业素养的。 武大听了这番话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安慰看上去很焦虑伤心的妻子:“我兄弟有武艺,又是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朝廷理当惜才,会重用他,怎么会舍得让他丢掉性命?这县令老爷就是再糊涂,也该明白什么样的人值得重用,什么样的人不能用。” 思齐瞪了瞪眼睛,道:“这道理自然是个人就懂,可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并不会都去这么做,这世上啊向来循规蹈矩的都是老实人,都是我们老百姓,真正厉害的人呢,可不知道什么是循规蹈矩,人家越是循规蹈矩了越是混不开,越是坏了呢,越是混得开,就拿这官场上来说,一板一眼的做事哪里比得上人家左右逢源的啊?你说你兄弟如何如何好,武功是多么的高强,可是在咱们眼里有用,在别人眼里,尤其是那些老爷们眼里可是没有什么用处,能够被他们利用,听他们的话,为他们做事,这才是有用的人,关键时候呢还能够豁出身家性命帮他们担待一些事情,这才是最被他们喜欢的人。而那些空有能力,一腔热血,又很正义,且不为他们所用,也根根本不怕他们的人呢,是永远得不到他们的喜欢,得不到他们的重用,相反,他们会异常打压这样的人,在一样的环境之中,你却是那么不一样,不死命踩死你,踩死谁呢?像是兄弟这样的人,顺从他们还行,不顺从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被他们坑呢。现在让兄弟赶快离开他们,才是正理,穷死总必要被算计死好。” 武大也有这样的考虑,担心兄弟的为人正派,受到很多人的猜忌,但是相比起来辉煌灿烂,光宗耀祖的前程,他又觉得兄弟有方法应对,而且以兄弟的实力,定 会有真正赏识他的人,现在虽说天下太平,但边境还是有不少敌人,群雄环视,不可轻视,更是需要像兄弟这样的人。 “不会的。”武大干笑着,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就是他兄弟的那个个性,怎么会不得罪人呢? 但看兄弟说话时候的表情,以及每天去衙门的神情和步伐,丝毫看不到厌恶。 由此可见,兄弟不是很讨厌那里,相反还比以前更加卖力的过活,将自己的武艺用到了最正确的地方。 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获得皇帝的青眼相加,就会得到举世无双的荣耀,这是兄弟最好的用武之地啊。 一身的武艺,在民间实在是无处施展,可能只能打打老虎,教训一下地痞无赖,还不能教训那帮子有权有势的地痞无赖,稍有不慎,就会倾家荡产,小命不保,好一点的命保住了,家没有了,从此四海飘零,没有家了。 第十七章:谈心(2) 在县衙里,虽然也是很难,但总归是跟着官家做事,也大小有个身份,不会像以前那样被欺负了。 以前兄弟想要为别人打抱不平,都会被人反咬一口,说是兄弟武松的错,现如今兄弟有了官府的身份,打抱不平的时候,也不用像以前那般顾忌了,如果运气好的话,真的是要飞黄腾达,一辈子享福,子子孙孙的命运也就改变了。 武大咬咬牙,为了兄弟武松的前途,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这里。 但看了看面露愁容的妻子,心里又是不忍心。 妻子潘金莲是个坚强的女人,很少面露愁容,双眼含泪,看到妻子如此的悲伤,还是头一次,他感觉心情很不好,让如此漂亮能干的妻子伤心,他会好几晚上睡不着。 他内心明白,妻子潘金莲嫁给他是受了委屈,也是迫不得已,都是被那大户逼迫的,要是不嫁给他,就要给那大户做妾,妻子潘金莲不愿意做妾,便跟了他。 他知道,妻子的内心是不愿意的,但妻子更不愿意做那大户的妾,这是他佩服妻子的地方,妻子很有骨气,也很有勇气,能够反抗那个可恶的大户。 付出的代价就是嫁给了他。 武大深深地惭愧,他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什么钱,这仅有的二层小楼还是娶了妻子潘金莲,大户给赔了不少嫁妆,用嫁妆加上两人省吃俭用,盖起来的,要是没有妻子的这笔陪嫁,他也盖不了房子。 妻子漂亮能干,却跟着他这样的人受苦,他始终觉得对不起妻子。 武大轻声道:“等到时机成熟了,咱们一定离开这里,你不愿意待在这里,咱们就去好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思齐看着武大,叹了口气,只得道:“但愿这能如此,也告诉你那个兄弟,别惹事,好好的,遇见什么事情啊,不要冲动啊。” 武大笑道:“我那个兄弟现在也成熟稳重了,几年不见,说话已经不比原来了,现在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思齐叹气道:“你还是不懂得你的那个兄弟啊,他若是‘懂得该说,不该说什么。’也不会漂泊这么久,还是个白身,早应该凭借自己的一身武艺,混上官府的饭了,何至于现在的打死了害人的大虫,才能得个都头呢?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那兄弟哪里能改掉本身的脾气?若是改掉了,他也不是武松了,你若是——若是听我的话,立马搬走了,也不是武大了。” 武大笑道:“你先忍忍,等到以后,以后时机成熟了,咱们就离开,这儿也确实不好,你不是说想去东京呢?那咱们就去东京,听说那儿可繁华了,比我们这儿强多了。” 思齐看着武大的认真样,忍不住笑道:“东京是好地方,可哪里是那么容易待的?在那里啊,也不容易活下去,买房子就要好贵,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当然去不得东京——而且,不久的将来,东京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要是走得话,一定要往最南边走,不要在北边了——” 之后的靖康之乱,北方萧条,死伤无数,还是离那里越远越好。 “还是往南边走好——”思齐想起来上学的时候学到,等到南宋的时候,也就是靖康之乱以后,宋朝朝廷南迁,也就造成了经济中心的向南彻底转换,北方在金国的统治下,经济发展比不上南边的宋朝朝廷,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大词人辛弃疾还在长大以后,千里奔袭,奔向南方,这无疑是伟大的爱国之情,也包含了那时候人们的向往,能往南走的,都往南走了,不会想留在北方。 她也要让这兄弟俩往南走。 武大但并不想往南走,他和兄弟是清河县人,虽然早年在那里犯了些事情,不得不离开那里,如果有机会,还是想回去的,落叶归根,毕竟是人之常情。 武大有点犯难道:“那南边有什么好?吃的用的都跟我们不一样,去了也是受罪,不如回去老家——这么多年,也没事了——” 思齐瞪起眼睛道:“你只管听我的,就是没错的,你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那北边岂是好待得?只怕待得命都要没了。” 武大笑道:“浑家,你又说笑了,这天下太平的,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无非不过是官家又多收税了,或者是又出了个什么相公,又多了几项可征的税,这有什么可怕的?” 思齐只能无奈抚额,也不怪武大这么想,这时候可没有什么传播信息的渠道,没有短视频,也没有各大新闻媒体,普通百姓如何得知外面的事情呢?别说百姓了,就连坐拥天下的皇帝也不一定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深宫里做着天下太平,钱能买来和平,落后不一定会挨打的美梦呢。 殊不知,落后不一定挨打,那只是别人暂 时不想打你,或者是留着你还有点用,一旦平衡被打破,就会落得很惨的下场。 可惜,很多人不会有这个意识,这个时候的人更不会有这个想法了,若是有这个想法,也不会被金国人打得那么惨。 不,就算有了这个意识,按现在这些人的精神气,也会被打得那么惨。 思齐只得问道:“那北面有金国人,这还不可怕吗?离他们多么近啊,他们的马多,骑着马,岂不是很快就来了吗?” 武大笑道:“浑家你多想了,那金国人在那么远,怎么会打过来呢?他们那么多人,光是在路上走,就需要多少天呢?他们骑着马,这马吃什么东西呢?岂不是一路上要饿死了?浑家不用多想了,我们这官府的兵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打仗没好处,那金国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想打仗呢?官家每年派人送那么多的金银,也够他们吃的用的了,要是打仗了,他们别想拿到那么多钱,要我是金国人,也会想过这样的日子,才不想打仗呢。那金国人就是神仙不成,是怕死的?” 思齐听了这些话目瞪口呆。 第十八章:谈心(3) 思齐听了这些话目瞪口呆。 真的是目瞪口呆啊。 原来大宋的子民是这么想的。 这也不怪大宋的战斗力那么差了,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还认为别人和他们一样,殊不知现在的金国跟他们可不一样,即使是快灭亡了的金国也跟他们不一样。 思齐叹了口气,只是可怜这大宋的子民,真是可怜又是可恨。 但最可恨的是这个宋朝廷啊,真的是把大把的国土和子民往外送,还是一点都不心疼的那种送。 思齐胸口都有点疼了,她抚额面对武大,道:“难道就不能有个意外吗?他们要是嫌弃那些钱不够可怎么办?他们要是除了钱还想要地,想要人怎么办?谁想永远都待在一个地方呢?要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待在那里,也就待在那里了,就怕是有能力了,就有想法了,谁有钱了,有能力了,都想要去好的地方,去富庶的地方,傻子才不去呢。要我是金国人,看着南边这么大一块肥肉,那么有钱,那么滋润,我肯定要去抢过来,即使不全抢过来,我也要抢个大概,或者让你们也过不好日子,凭什么大家都是人,都生活在一起,那么近,你们就那么富,还那么弱,这还有理了?这么弱小,又那么富庶,不是一个好靶子吗?所以说啊,那金国人早晚有一天打过来,我们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武大还是笑道:“浑家,你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胡思乱想了?那金国人打过不过来了,一离我们那么远,我们也有兵,也有将军,打起来,还能让那金国人成了气候不成?这不是浑家你该想的事情,这是官家和朝廷该想的事情,我们小老百姓,想想自己明个儿吃什么,怎么赚钱就行了。” 思齐叹了一口气,道:“说不定他们明天就打过来了,还是小心为是,你也要为了你兄弟想想,若是真的遇上战事了,你兄弟能不去?去了便是凶多吉少啊,会死人的!那些金国人还是厉害着呢。” 武大叹气,默默道:“倘若真是发生了战事,也不能跑啊,再者,我们老百姓能跑到哪里去?就这两条腿,两条胳膊,全趴在地上跑,也跑不过人家的千军万马啊。达官贵人有车有马,还有人护送,跑得自然也容易些,人家也有钱,有了钱在哪里都能买一个家,安顿下来,可咱们老百姓就不一样了,只有一个地方是家啊,家被人毁了,可就全完了,只能跟他们拼命了,倘若真的有了战事,也不能跑,也跑不了,当然要跟他们拼了,他们不好好待在自己家里,跑到别人家里撒野,烧杀抢掠,这种事情是会遭受天谴的,老天爷也不会站在他们那一边!” 思齐倒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武大,看上去形容不堪,个子不高,思想却很有高度,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也不愿意抛弃自己的故土,如此看来,可比那些庙堂之上,手拿护板,衣冠楚楚的官老爷强多了,那些人想的便是哪里都是家,有钱就能活命,活命就行了,哪里管家国天下呢?家国天下跟奢侈享乐比起来,可是一文不值。 “你还想要跟人家拼命?你可别这么想了。”思齐忙道,“这刀枪剑戟可是不长眼睛的,这上战场打仗那里有那么容易啊,可比你做炊饼难多了,你这样的上了战场,只有送命的份,也别管什么抵抗了,咱们还是快跑吧。” 武大笑道:“我去给他们做炊饼也成,吃饱了才好打仗。” 思齐摇摇头,可叹这大宋的兵啊,吃琼浆玉液也打不了多少胜仗。 不是装备不行,不是没有大将,也不是战术落后,更不是这边的人比不上那边的人的身体,就是有个巨大的拖后腿的,而且这拖后腿的还是拥有至高无上皇权的人,这可是太要命了。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轻轻吹一下皇帝,都能撼动整个天下。这仗也是没法打。出一百个岳飞,也打不赢啊。 思齐瞪起眼睛,道:“你也别跟我争论了,好好听我的就行,我没害你,我是在救你,这儿还真不是咱们的宝地,咱们在这儿会倒大霉的,离开了这儿,往南方走,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尤其是你那兄弟,跟这儿更是犯冲,他在这儿啊,会犯比之前更厉害的事情,会再次踏上流浪之路,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你自己的亲兄弟再一次背井离乡,再一次与你两两相隔,几年见不到吧?人生有几个年头呢?每天都见,一年也不过见三百六十多天,一眨眼啊,人的一辈子就过去了,你情愿下半辈子见不到兄弟?你不是还要给他盖房子,娶媳妇吗?若是你兄弟出了事情,可别说盖房子,娶媳妇了,就是这性命,也是挂在裤腰带上,不知道哪一天就掉了。” 武大有些吃惊,拉住思齐的手,搭上思齐的胳膊,“浑家,你说的话可真当真?你从哪里学的这算命的本事?我兄弟以后当真会出事?” 一提到兄弟会出事,武大的整个神经都 紧绷了。 思齐便继续在这件事情下功夫。 故作玄虚,翻翻眼皮,道:“我打小就比别人聪明,所以看人比较准,在那大户家里,那大户和那婆娘都喜欢占算卦,我也就跟着知道了些,因此也会算了,我让你离开这儿,也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兄弟好,这里的风水与你和你兄弟的八字犯冲,你们在这儿,都会倒大霉,还是搬离这里,才能够避免这些灾祸。你别不听我的劝,后悔了可没有后悔药。” 武大忙道:“浑家,你快点说说,到底会有什么事情——” 思齐转了转眼睛,道:“现在我算出来是有一些坏事会发生,但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当初听那占卜的巫婆说,知道了这些事情呢,只能天知地知我知,不能有另一个人知道,不然我也会被天打雷劈,所以我只能透露一点,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留下来,一定会你有血光之灾,你兄弟也会被逼得远走他乡,你们两兄弟这辈子也不能再见面了,我也会流落他乡。” 第十九章:谈心(5) 思齐转了转眼睛,道:“现在我算出来是有一些坏事会发生,但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当初听那占卜的巫婆说,知道了这些事情呢,只能天知地知我知,不能有另一个人知道,不然我也会被天打雷劈,所以我只能透露一点,那就是此地不宜久留,留下来,一定会你有血光之灾,你兄弟也会被逼得远走他乡,你们两兄弟这辈子也不能再见面了,我也会流落他乡,我们这个家就散了,就再也见不到彼此了,明个儿你好好劝劝你兄弟,但不要给你兄弟说这些,我怕他那个要强的个性,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会更加不愿意走,而想要留下来一探究竟。” 武大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那边的武松听着哥哥嫂嫂的声音忽大忽小,一开始还能听到嫂嫂指责哥哥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屑,由此可见哥哥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嫂嫂到底是怎么对待哥哥的。 后来哥哥嫂嫂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他也听不到了,心烦意乱的武松胡乱睡去。 第二天,武松一睁眼便看到自己的哥哥坐在床边,他吓了一跳,没有反应过来。 他睡得如此沉重吗?连哥哥进来都不知道。 他想自己应该是因为在哥哥家里,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有些放松了自己,没有之前在外面的时候那么警惕,所以才没有听到哥哥走进来的声音。 他知道,所有人都有可能害他,只有哥哥武大不会,哥哥武大只会拼尽全力保护他。 武松连忙爬起来,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道:“哥哥,你怎么进来了?这么早啊,有什么事吗?” 武大一脸的沉重,不似之前遇到兄弟时候的喜悦,此时此刻的武大,眉头紧皱,像是要哭了出来,本就丑陋的脸,这么一皱皱巴巴的,就显得更加丑了。 “兄弟——”武大冰凉的手握上了武松的手,语气也是非常的担心,“你从那县衙里的活别干了,辞了吧,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武松一惊,“哥哥为何如此说啊?” 武松很快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哥哥嫂嫂很晚才睡,一直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一开始的声音还很激烈,后来就慢慢小了,他也听不见了,看来哥哥今天一早来找自己谈话,也跟昨晚哥哥嫂嫂的嘀咕有关,不知道嫂嫂又跟哥哥说了什么话。 武大叹道:“我还是不放心你在这县衙里头,咱们世代都是老百姓,种地为生,哪有个当官的?你在里边肯定也不如别人会来事,你又正直,哥哥怕你受委屈,而且这儿也不好,我也不想呆了。” 武松皱眉道:“是不是有人欺负哥哥?哥哥告诉我,我与哥哥出气!” 武松边说边要从床上弹起来,就要去为哥哥报仇。 武大叹气,轻轻按住高大的武松,道:“你这性子也要改改,动不动就要与人动手,有一天吃了大亏可怎么办?你虽然武艺高强,身强体壮,可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总有比你厉害的,你总要吃亏的,若想要不吃亏呢,就是要尽可能的不惹事。你现在已经成了县里面的都头了,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呢?” 武松忙道:“哥哥不用担心兄弟我,兄弟已经不是那样鲁莽的人了,知道分寸,打人从来不下重手,只是给他个教训,他若是不依不饶,我才狠心打他。” 武大摇摇头,道:“不管那个人该不该死,你都不该去打他,他犯了罪,是应该惩罚他,但这是官府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你去管了这些闲事,只怕是要惹祸上身,就跟上次一样,咱们兄弟俩被迫分离,这才相见,这年头虽然是太平盛世,但对于咱们也不是那么太平,咱们还是惹不起别人,那些惹不起的人,咱们尽量躲着走,你成了都头,也要这么做,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也多的是比咱们厉害,有权势的人啊,你听说了吗,那林教头都被人陷害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武松问道:“哥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不用拐弯抹角。” 武大也直截了当道:“想让你从那县衙里辞了,别做都头了,咱们也离开这儿,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是人待的。” 武松听了更是奇怪,忙追问道:“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哥哥你不用怕,把那人告诉我,我去与他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哥哥你也不用管那人是不是富贵人家,考虑咱们打不过人家,这理字还是要讲的。他若是不讲理,我就告诉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武大忙道:“你别这么想,你也赶快辞了县衙里的活,否则会有大麻烦,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你也别想跟别人家讲理了,这世道,不是你有理就能活下去的地方,倘若是个讲理的地方,前几年你也不会被逼得离开清河,我也不会来到这儿, 我们应该会在老家里生活的好好的,可就是因为那一群不讲理的人,我们来到了这个以前不会想到的地方,你也在江湖上漂泊了许久——” 武大越想越觉得妻子潘金莲的话说得对。 如此看来,几年过去了,兄弟武松还是以前的那个兄弟武松,热血并未凉透,遇到不平事还是会一股脑冲上去,不会考虑自己的处境,这样的性情如何能够在如狼似虎的县衙里生存下去?人都说好人不进县衙,只有犯了事和天性品行不端的人才能在县衙里混下去,好人是绝对混不下去的,兄弟继续待在那里,迟早会出事的。 妻子潘金莲说的那些只怕都会实现。 他不能亲眼看到那些事情发生,他要让兄弟武松还要好好的。 武大直接道:“你今天就去辞了这活,也不要做了,我这几天卖完炊饼,等天气好些,咱们就搬走——先回老家看看,也好几年没有回去了。”他掐指一算,可不是好久没有回去了吗?只怕是连回去的路都忘了怎么走了。 第二十章:谈心(6) 武松皱眉道:“哥哥,这也太快了,县令刚刚吩咐了我一件事,让我出趟远门办事——哥哥要让我离开那儿,也要我办完事情再说。” 武大问:“什么事?要去哪儿?” “要去东京周边走一趟,是去取个文书,往返也要一个多月,等到我回来了,在跟县令请辞也不迟。”武松道。 武大道:“这是非去不可吗?” “是的,县令已经安排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满满当当才,抽不出第二个人去了,哥哥放心,兄弟不是那样留恋官场的人,再说这小小的县衙是什么官场,是什么不可离开的富贵地呢,在兄弟眼睛里都是是非之地罢了。既然哥哥也不愿意在这里住,兄弟也是这样想的,等到兄弟回来了,就跟哥哥一起离开这儿。” 武松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一想到哥哥邻居是个做生意的婆子,一张利嘴,搅动风云,看上去就很不安全,哥哥家里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嫂嫂,这县里多的是游手好闲的子弟,这岂不是大大的危险吗? 还是离开这儿比较好。 就像是哥哥说的,这儿不是一个好地方,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想到这儿,武松的眼皮跳了好几下——难不成哥哥发现了嫂嫂的事情,知道了嫂嫂的真正的为人? 才想要如此快的搬离这里? 如此说来,嫂嫂真的是那样的人了? 也不对,如果哥哥知道嫂嫂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如此的冷静啊。 武松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对自己不停地说,不要将嫂嫂想的那么不堪,他也才刚认识嫂嫂,哥哥和嫂嫂生活好几年了,怎么会不知道嫂嫂的为人呢?倘若嫂嫂真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如此的风平浪静,表面上还算可以呢? 武松轻轻启动嘴唇,道:“哥哥,兄弟这去了,一个多月就能回来,在此期间,你也不要老是出门卖炊饼,还是待在家里,多多休息比较好,也让嫂嫂不要出门了,好像嫂嫂常去那个隔壁王婆那里,还是让嫂嫂少出去为好——这天冷——” 武大笑道:“你出远门,就不要担心我和你嫂嫂了,应当是我和你嫂嫂担心你才对,哪里有在家里的还要被出远门的惦记的道理?你在外面才要好好的,小心一点,虽然去的是东京周边,富庶繁华,比我们这儿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可也要小心才是,不要得罪人,更不要意气用事,能多让一些就让一些。这样才能不保证万无一失,才能确保平安。” 武松为了不让哥哥担心,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应和着哥哥,连连点头,道:“好的,哥哥。” 武大再次笑着看向武松,道:“一路不近,你可要千万小心,办完了事情,可要早些回来啊,我在家和你嫂嫂一起收拾好东西,等你回来,你一回来了,给县令交代好了事情,咱们就离开这里。” 武松只得道:“哥哥,你在家里,也要千万小心——小心身体,如今天气冷了,也不要那么早出去卖炊饼,更不要那么晚回来了,这雪一下了啊,天就黑的更快了,哥哥你晚回来,这路也看不清了。” 武大道:“这些路啊,我都走得很熟练了,就是闭着眼睛走,也能回来,不会因为什么天黑天明,就走错路,你出门在外,那些路都是没有走过的,可要小心啊,看着天快晚了,就尽快投宿,走的时候多穿点衣服走,路上走得热了,也别脱衣服,这个天啊,容易冻着,在路上病了可就难办了。看大夫也不方便,吃药也并不方便,这病了就得好好养着,你有公务在身,怎么能歇歇呢?所以你出门在外,才要小心啊。” 武大眼睛一亮,问道:“你今个儿就要走?还是过两天?” “今个儿午后就要走。”武松回答道。 武大忙站起来,脸色也匆忙起来,“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给你买点药,你路上带着,万一生了病,路上可不好找大夫,你就借用旅店的水,把药煎好,也能省点事,就不用去看大夫了。” 武松也赶忙站起,一把拉住就要走出去的哥哥,笑道:“哥哥不用为我跑前跑后的,不用为我拿药,我这体格,好几年不生病,就是大冬天穿着着单衣在外面也不会生病,兄弟我多年习武,已经是比一般人强壮了,这小小的冷天,还奈何不了我,这天这么冷,天也还没有完全亮,哥哥,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出去了。” 武大笑道:“你也不用为我担心,我活了这么多年了,经历的也多了,更不会容易生病,你还年轻,经历的少,也容易不知道疼惜自己的身子,更加容易生病,我给你带上药,以备万一啊。” 武松忙道:“哥哥,真的不用了,你给我带上了药,我没有生病,岂不是浪费 吗?” “这怎么能叫浪费呢?用上了很好,用不上更好啊。”武大道。 武松道:“哥哥,这人若是生病了,还是要让大夫给看看,不能自己盲目用药啊,这人与人也不一样,生病了吃的要也应当不一样,有的剂量大些,有的剂量小,你现在去找大夫,大夫见你没有生病,而是为了拿药以备万一,也不会给你开药的,因为大夫也不知道该开多少的剂量。我在路上行走多年,也早已习惯了风风雨雨,也已经不会生病了,身体也更加强壮了,哥哥你给开的药呢,肯定是要浪费了。我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出门在外呢,带上些祈福的东西更好,若是带上些药什么的,不是很吉利,那人一定会倒霉的。所以哥哥,你的这份心意,兄弟永远记得,为了哥哥,兄弟也不会生病,也会好好地的回来,回来以后就按照兄长说的,离开这儿,离得远远的,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的过活,哥哥你有这手炊饼的手艺,走到哪里都是不愁吃穿的,兄弟我呢虽然没有什么本领,也没有什么艺能,但是还是有一身的力气,还是能够吃得了饭的,所以我们一家人到哪里都可以。 第二十一章:谈心(7) 武大感觉自己拗不过兄弟武松,“你真的不用带上药吗?” 武松笑道:“真的不用,哥哥你看看我这块头,像是会那么容易生病的样子吗?我已经好久没有生病了,越是冷天,我越是喜欢,这样更能锻炼我的意志,也让我的身体更加强壮。” 武大连连嘱咐道:“那我就不出去给你拿药了,我给你做几个炊饼,你路上带着,也好吃,只怕有时候会走到没有旅店的地方,找不到旅店,就没有办法找到吃的东西啊,这天冷,可不能不吃东西,不吃东西会更加辛苦。” 武松笑道:“哥哥也不用如此辛劳给我待几个炊饼了,炊饼呢还是热乎的好吃,哥哥给我带了,一开始是热乎的,没有走两步,就会变成冷的了,冷的炊饼远远没有热乎的好吃,冷的吃了以后,会让身体更加难受,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的在路上的吃饭了,这一路上啊,我们都会走官路,这官路啊尽都是旅店和卖小吃的摊子,不会少了我们这一口的,那儿买的也都是热乎的,也不贵,哥哥你就不用担心我的路上的问题了,我真的很担心哥哥在这里的事情啊。” 武大笑道:“你又说笑了,我在这儿能有什么事情呢?难不成比你在路上还要危险?你就放一百个心,一千个心吧,好好的去办公事,办完了尽快回来,我们好离开这儿。” 武松还是用沉重的语气道:“哥哥,弟弟还是想再提醒你一句,在这里啊,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一定要跟隔壁的那个王干娘划清界限,她是做那样生意的人,每日里接触的人很多,她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跟这样的人做邻居,可谓是夜长梦多,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思呢,哥哥说她为人很好,经常送东西过来,可是人啊,若是没有所图,为何要对别人那么好呢?若是脾气相投,也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相投的,她与嫂嫂年龄相差甚大,应当也说不到一块去,所以他所作的中做的诸多事情就很让人怀疑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哥哥还是要小心为好,尽量不要跟她来往了,也不要让嫂嫂过去与她交往了。” 武大点点头,道:“兄弟你说的话,我也都记下了,回去就跟你嫂嫂说,不要让她跟王干娘来往了,老是让人家送那么多东西,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心里也实在是不好受,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人家的,日子久了,肯定不方便啊。” 武松点点头,道:“哥哥说的是,一切都是小心比较好。” 兄弟两个又说了会话,武大才出去挑着担子,出去卖炊饼了。 武松这边徐徐起身,很快收拾好了屋里,穿好了衣服,打算不吃饭就出去,要到县衙里去吃。 可武松刚一出门,就被嫂嫂潘金莲叫住了去路。 “叔叔这么快就走了?叔叔还是吃完饭再走吧。”思齐在后面连忙叫住了武松,她也从武大那里得知了武松即将要出远门的消息,这是她很不想看到的景象,她很想这就搬走,但是武松公务在身,要出远门,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至少要等到武松回来以后,才能再次提起,反不能武松出了远门,她和武大先搬家,等到武松回来了,一脸蒙蔽,不知道新家在哪里,那样也是个笑话。 既然武松要出远门,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么她就要在武松出远门之前,先说些好话,好好表现一番,安抚一下武松,让武松知道自己是个好人,以免在武松出远门的这段日子里,武大出了什么事情,会让武松第一时间就认为是她的关系。 思齐一边呼唤着武松的名字,一边招呼武松到堂屋里,“叔叔快来,已经做好了饭,你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叫你过来吃饭,说让你吃得饱饱的,热乎乎的再出门,那样身上还暖和些。” 武松不想和嫂嫂独处,连忙道:“嫂嫂,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我去县衙里去吃就行,嫂嫂你先吃吧。” 说完就要拿起丈刀走。 思齐又赶忙道:“其实我有些话要和叔叔说,也有些话呢,是昨晚上和你哥哥商量的,他不好意思给你说,让我一定在今天给你说,叔叔就在这里边吃边听我说,好不好?” 武松听到嫂嫂搬出了哥哥的名义,不知道真假,这腿是迈不开了,只得返回,老老实实地按照嫂嫂的安排坐好。 思齐给武松盛满了米饭,还把热乎乎的菜推到他的面前,笑道:“叔叔可要多吃一些,我听大郎说,叔叔从今个儿就要出远门了?在外面不比在自己家里,自己家里哪哪都是舒服的,有热乎的被窝,有热乎的饭菜,还有知冷知热的家人,出了远门啊,可真得就是自己一个人了,什么都要自己操心,叔叔虽然在外面惯了,可也要多加小心才是,一切都要以自己为主,遇到什么危险呢,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咱们不要争抢,保住自己才好, 然后叔叔可要尽早回来啊。” 这些话从嫂嫂嘴里说出来,武松就感觉没有从哥哥嘴里说出来的舒服,总感觉是变了味,嫂嫂好像很高兴自己能够远走,能够出远门,这喜不自胜的样子,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心思。 武松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也不敢完全表露出来,说出来的话也忍不住变了味道,“嫂嫂的话,武松会记在心上,嫂嫂在家里,也要好好的,也要多加注意才是,要和哥哥好好的,不要再让陌生的人进家门了,嫂嫂可要小心注意些。” 思齐也有耳朵,也听出来来武松的阴阳怪气,看武松的面目表情,似乎本意不是阴阳怪气,故意讽刺她,但是说出来的话和语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阴阳怪气,也可以由此看出来武松真正的意思。武松这是不信任她的意思,也是话里有话啊。 第二十二章:用意(1) 思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愉悦的神情消失不见,凛然一皱眉,缓缓坐下,嘴唇似张不张,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发出来,带着些许的愤怒,直接逼视着武松,“叔叔,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武松忙道:“嫂嫂不要多想,兄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提醒嫂嫂关好门窗,这里的人也不都是那么好的,总有一些想要飞檐走壁,闯进进人家里胡作非为的人,平日里哥哥出门去卖炊饼,嫂嫂都是一个人,嫂嫂更要好好注意,没有事情呢,就要把大门紧闭,门窗紧闭,也不要随意出去。听说嫂嫂与那隔壁的王婆来往甚密,恕兄弟直言,那个王婆不是什么善茬,嫂嫂和哥哥都是一等一的善良之辈,只怕会招惹不起那样的人,还是早早断绝往来的好,嫂嫂还是不要常常去找那王婆,便在家里坐着吧,这里的花销也不是很大,依照哥哥出去卖炊饼的所得,也能很好的过了。” 思齐冷冷哼了一声,鼻子里的气不断冒出,没什么好气道:“多谢叔叔的建议了,谢谢叔叔给我说这么多,字字句句都是关心我呢——只是却是那么的令人讨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引起的,进来一个人,便是我没有关好门窗,我若是关好了门窗,那外面的人想进来也是能够进来的,他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打破门,打破窗户,然后进来,错的是想进来的他们,而不是坐在里面的我,我哪一天若是被外面的人给杀了,是不是也要责怪我没有好好关好窗户,没有好好关好门呢?” 武松忙道:“嫂嫂,武松不是这个意思——” “叔叔就是这个意思呢,意思是我故意的——我已经给叔叔解释过了,叔叔却还是不相信,叔叔是觉得我便是这样的人吗?我哪里像是这样的人呢?还是说叔叔认为我是个还不错的女子,长得也平头正脸的,所以就会有做那种下流事的可能呢?是不是是个女子都要被如此评头论足呢?可却好像是没有什么人评头论足男的,倘若不是他们下贱,又怎么会有大部分口中下流的女人呢?你说我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要我好好在家里,还要关好门窗,你哥哥在家里,也不安全啊,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个耳根子软的老好人,也是个打不过别人的老好人,这些人也没少受人欺负,若不是平日里我护着他,强硬些,对外人的时候还要装出一副泼辣的样子,这个家早就被人家给拆没了,你还想着你哥哥有用呢?你们是一母同胞,可却是不一样的人,别人谁敢相信你们是亲兄弟呢?一个是孔武有力的都头,一个是还没有小孩高的人,性格还是那么的软弱,有些过于善良,什么都想着让一让,在这个世上活着,谁能一直让着你呢?人都是想要争一争的啊,会让着你的人可能有,但也只有家人了。” 思齐哼哼笑着,望向武松,“你也应该多劝劝你哥哥,多向你学习学习,学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过分的善良,过分的善良就是软弱,会让他一直被欺负,也会让他的媳妇一直被欺负,被人看不起,你若是能教他一些功夫就更好了,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用怕了,你不在这里了,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思齐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胆大的想法,若是她和武大有一个人会功夫,也不至于会发生以后的事情,没有人敢登门,也就没有那些破事了。 让武松教一教武大这个可能性应该是不大,武大的心也不在这个上面,何况年纪也不小了,再学应该也不会了。 那么最后的希望也只能在她身上了 她之前在做别的任务的时候,倒是会功夫,但那也是在别的故事里,用了别人的身体,现在她是潘金莲,这一个只会些针线活功夫的女子,能否练成强大的武功呢? 在这个世道,女子会过得很艰难,会很卑微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女子被教育的只能言听计从,失去了很多发展的可能,甚至也不可能会去学习功夫来防身,一直处于一个弱势的地位,经年累月,是会越来越容易受到伤害。若想要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生存下去,一是要让自己变得非常强大,要让别人不敢来欺负自己,另一个方面便是让自己有一个强大的身体,方便搞钱,不论是在哪个世代,有钱才能过得好,在现在这个故事里,更是如此。 如果他们强大而又有钱,他们便不会遇到后面的那些事情。 思齐看了几眼武松,那强壮的体格,确实不会是一般人所能比的,之前看故事的时候,看到平时里也练武的西门庆,被武松几下轻松秒杀,总觉得会不太可能。 西门庆毕竟是练过的,应该会强撑一段时间,不应该会被秒杀啊。 但这么一看武松的体格,又想到武松的经历,常年在江湖上游荡,身体素质早已经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岂是西门庆那种整日泡在温柔乡里,不知道锻炼自己身体的公子哥所能比的呢? 她也要锻炼自己,要让自己有一个强壮的身体。有了一个强大的身体才能支持自己做后续的事情。 思齐不禁开口道:“叔叔也可以教我功夫,这样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和你哥哥了。” 这个提议可把武松给吓了一跳。 正常人家里,有哪个女子会想要学功夫呢? 更别说是出嫁的女子了,虽然也有些侠女的传闻,但那些毕竟都只是些传闻,想要在日常生活中看到这些侠女,也是不容易的,多少年才能出一个呢? 嫂嫂突然提出来想要学习武功,只怕是另有内情。 武松不是很愿意朝不好的方向想,但又不得不朝坏的方向想,想着嫂嫂莫不是想要学了功夫,就更好的欺负哥哥了呢?有朝一日,哥哥突然死在家里,嫂嫂也可以说是闯进来的盗匪打死了哥哥,从而彻底摆脱哥哥。 他不能教,也不能不过问嫂嫂的真正意向。 武松不禁问道:“嫂嫂为何想要学习武功呢?” 第二十三章:用意(2) 思齐翻了好几个白眼,感情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白说了?武松这两个耳朵是干什么吃的呢?是只用来喘气的吗,是只是个摆设吗? 还是说他不相信自己说的理由,在追问自己真正的理由呢? 还是源于不信任,源于怀疑啊。 “难不成叔叔还认为我要学了功夫,专门对付你哥哥吗?你哥哥还用学习功夫对付吗?我若是想对付他,也不会过这么多年,等到你这么一个强壮的叔叔来了,我才想着要对付他啊。我是怕那样你根本发现不了啊,还是怕我自己活得太长啊?我若是想要对付你哥哥,早几年就会给对付了,还能等到现在?我想要学功夫,相反是要保护你哥哥,在这个地方,好人怎么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呢?那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不是很好惹得人,至少要在面上看上去不好惹,从面上看上去是一个坏人。你哥哥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也不会变成那种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人,他是一个连小孩子都可以随意欺负的老好人,他变不了那种看上去不好惹的人,那么只有我去改变了,不然我们两个怎么生活下去呢?我还是想要跟你哥哥继续过下去,不管是在哪个地方都要好好过下去,他是一个很容易招人同情的人,同情他的善良不该用在每一个地方,用在该用的地方就可以了,但他改变不了,那么只能他身边的人改变了。” 武松关切的问道:“嫂嫂,我问了哥哥,他不肯说到底是有什么讨厌的人,嫂嫂,你告诉我,这里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们?是那天的那个人吗?” 思齐摇摇头,笑道:“若说是在针对,但也没有什么是真正针对我们,只是时不时地想欺负比他们弱小的人,来彰显自己过得并不是很差,还有人可以欺负罢了,大都是这样的人,那这样的人可太多了,你哥哥从来不放在眼里,都是一笑而过,有什么好追究的人呢?他们并没有十分的恶意,只是八九分而已,告诉了叔叔你,叔叔你难道还能带着怒气去找他们算账吗?那样他们又会觉得自己委屈了,觉得都只是小事一桩,而叔叔你却当真了,他们会把你当成异类,会排挤你,所以暂时没有搬离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要把一些小事不放在眼里,也是安慰自己,安慰自己过得还可以。所以给叔叔你说了也没有用,自己不强大些,光靠叔叔你去给找场子,给出气,是哦能瞧得上呢?只怕是更没有人能够瞧得上,更会被人欺负呢。” 武松有些急眼了,听嫂嫂这语气,真的是不少人在欺负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向来老实巴交,确实是一个很好欺负的人。 但也像嫂嫂说的那样,能怎么样呢?是要真正的打回去吗?要是打回去了,他替哥哥出了头,别人又会说他们是输不起的人,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怎么样都是那些人占据有利的道理,他们似乎一直会处于弱势,闹开了,也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尤其是一时半会搬不走,那些人又是本地人,一定会给找事情使绊子,会让他们一家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那样更加得不偿失。 唯一的办法就是搬离这里,然后他好好守护在哥哥的身边,不让那些人接近哥哥,欺负哥哥。 这个公务办完以后,他就带着哥哥,还有嫂嫂,一起离开这里。 思齐抹了抹眼睛,有些心酸,似乎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因为过于老实巴交,在家里被教育成了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人,也从来不敢表露真实的自己,所以常常会受到别人的欺负,似乎在他们眼里,没有个性,不张扬就是一项极其大的罪过。 那会让你看上去很弱,你越有礼貌,人家会认为你害怕他们,越加会得寸进尺。 所以,人只能强大,强大了,或者至少比身边的人强,别人才不会欺负你,你一旦声势弱了,连亲戚都会看不起你,都会践踏你而且是表现在方方面面的践踏,各方面的看不起。 所以,人只能强大,变得越强大越好,或者直接成为很多人心目中的坏人,那是更好的,因为人不会轻易欺负坏人,人只会捡软柿子捏,只会欺负好欺负的人,好人有时候就成了很悲哀的一群人,是好人没有错,可有些时候也是无用的好人,仅有的一点子用处除了帮助别人,就是被人欺负,被那些人寻找幸福感。 思齐叹了一口气道:“叔叔,你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听了就忘了吧,我说给你听,也是想告诉叔叔你,我并不是叔叔想的那样,但也是叔叔想的那样,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平常人会有的缺点,我全部都有,但也会有一些好处,我也是想要平静的日子,也想要夫妻和睦,并不想过任人欺凌的日子,倘若我认命,倘若我愿意做那样的日子,我便会留在张大户那里做一个妾侍,不说别的,用的也会是绫罗绸缎,吃的也会是山珍海味,每天都是不重样的,而不是在这里吃糠咽 菜,我虽然在内宅之中,心里却也是和你们男子一样,想的都是豪情万丈,都是自力更生,人要是能够靠自己过一辈子,该是何等的自豪啊,可是有些时候,容不得我选择,我只能被迫选择,但我仍然想要过好这一生,人生来是受苦的没错,可也想要少受一点苦。这女人啊,受的苦更多,越不想要受苦,越容易受苦啊。我自诩也是个不带头巾的男人,拳头上能跑马,不是一般人,可活到了现在,也就是个一般人,不得不认命。” 思齐闭了一下眼睛,缓缓说道:“叔叔只要记得我说的话就行了,只要记得我不是坏人就行了,也要记得早点回来。叔叔此去,也要许多时候,这路上没有人照顾,可要自己好好照顾好自己,听说现在山匪很多,叔叔虽然武功高强,可也要小心才是。” 第二十四章:用意(3) 武松点点头,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望向嫂嫂潘金莲,嫂嫂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愉悦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重,那双眉无法展开,紧紧皱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尽的哀愁,嫂嫂刚才的话,语气十分的认真,看不出嫂嫂是一个轻浮的人。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怎么能那么想自己的嫂嫂呢? 嫂嫂毕竟也是自己的嫂嫂,是哥哥的妻子,与哥哥生活了这几年,诚如嫂嫂刚才所说的,若是嫂嫂厌弃了哥哥,这几年中的任何一年都可以将哥哥了断,也不用等到自己来了才要害哥哥啊。 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嫂嫂也算是个奇女子,拒绝了荣华富贵,不愿意当大户的小妾,由此被大户嫁给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武大虽然穷了些,也不是很好看,跟嫂嫂站在一起容貌显得尤为丑陋,身体也不是很健壮,但是哥哥武大是个好人,是个难得的好人,嫂嫂和哥哥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也应当是发现了哥哥的美好与难得之处,所以才能说出刚刚的那些话,那些话应当是嫂嫂的肺腑之言。 嫂嫂是不幸的,背井离乡,嫂嫂又是幸运,她遇见了自己的哥哥,这个特别的好人,,所以嫂嫂应当会感到很高兴才对,也正如嫂嫂自己说的,想和哥哥好好过日子。 可是这世道就是很会戏弄人,越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越不能够过上好好的日子,越会被命运捉弄。 哥哥嫂嫂何尝不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呢? 若是哥哥有钱一些,或者是身体强壮一些,再或者是容貌和身高都和正常人一样,他们也不会走到哪里,就收到歧视,嫂嫂也不会将对哥哥的嫌弃之情白在明面上,哥哥听的久了,岂会不伤心呢? 嫂嫂也是被命运捉弄,有如此的容貌,若是生活在有钱人家,或者是小康之家,又怎么会沦落到大户人家里去当侍女,被大户看上,要被纳为小妾呢?也不会遇到哥哥,嫂嫂始终是有些看不上哥哥啊,又怎么会感到幸福呢?可能会有些庆幸,嫁给了哥哥就不用给人家当小妾了,当大户人家的小妾虽然能够提高一些生活质量,可是也会有遇到各种危险的时候,遇到厉害的当家主母,或者是等到主人厌弃了的时候,便是连猪狗牛羊也不如的时候了,有的会被主人们联合谋杀,悲惨死去,被埋在永不见天日的地方。离开那个地方,可能不会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但会有活下去的希望,贫穷的活着比卑微的死去更好一些吧。 武松放下饭碗,郑重其事地对嫂嫂道:“还望嫂嫂也给哥哥说说,武松会很快回来,希望你们暂且忍忍,对于一些无聊的人,就一笑而过就行了,反正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太久,等到武松回来了,武松会帮助哥哥嫂嫂一起离开这里。嫂嫂也不需要学武功,学习武功是很危险的事情,武松也不希望嫂嫂处在危险的境地之中。” 思齐摇摇头道:“叔叔你错了啊,若人不主动奔向危险,那危险便会以无意复制的速度奔向人,且会让人毫无反手之力,你主动奔向她,兴许会有几分胜算,如果主动放弃,可能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叔叔说学习武功是很危险的事情,那为何叔叔要去学习武功呢,为何那么多的人会学习武功呢?也许在叔叔的心目中,不是学习武功很危险,而是女人学习武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危险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只有一些人可以去做,而另一些人不可以去做的事情,希望叔叔早日能够明白。” 武松当然明白,他非常明白。 嫂嫂潘金莲的这话犹如利剑,渐渐刺到了他的心房,这都是说出了他的心声,他就是觉得女人学习武功是很危险的事情,那样会让家里的男人产生惧怕的情绪,而且如果这世上很多人都会武功了,那么这个世界改回变得多么可怕啊。 “嫂嫂,武松的意思是这武功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可怕的事情,兄弟之前也是不得已才学了武功,不然也没有什么能力,也不能保护好哥哥,若这个世道,人人都会武功,岂不是要变得非常可怕?人人都会武功,那么一句话不高兴了,就会打起来,那样街上到处都会是死尸了。” 思齐摇摇头道:“叔叔的话未免有失偏颇,倘若世上人人都会武功,我看这个世道会空前的美好,那样人人都会武功,人人都可以反抗,都可以抗争,自然就没有什么人会轻易欺负人了,这会有人肆无忌惮的欺负人,便是因为他们自以为自己是最强的人呢,或者是占据了很多人没有的东西,所以才会猖狂,可若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可会暂时消停一会儿呢。若都是好欺负的,只会被他们一直欺负呢。” 武松被说得没有回嘴的话了。 他心里也很佩服嫂嫂的话,认为嫂嫂的话是对的。 世上有些人就是很下贱,他们就是喜欢欺负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还美其名曰人家错了,不敢反抗的人都该死,只要你把他们给打趴下,只要打得他跪地求饶,他们便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自找麻烦也只会是暗地里找麻烦,不会明里较劲,硬碰硬了。 有些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但有些人必须要打服,而且是让他心服口服的那种。 武松为难道:“那样嫂嫂也不能学习武功啊,那么危险的一件事,嫂嫂如此瘦弱,弱不禁风,学习武功对于嫂嫂来说就是一件难事,学成了以后,若是跟别人动起手来,嫂嫂瘦弱,也不占上风,很容易受伤,武松绝对不能让嫂嫂至于那种危险的境地。” 思齐摇摇头,知道怎么也跟武松说不清楚。 人毕竟有局限性的,人人都会有一个盲区,都会看不到一些东西。 尤其是像这种年代久远的人,与她的思想就更加远了。 第二十五章:用意(4) 武松为难道:“那样嫂嫂也不能学习武功啊,那么危险的一件事,嫂嫂如此瘦弱,弱不禁风,学习武功对于嫂嫂来说就是一件难事,学成了以后,若是跟别人动起手来,嫂嫂瘦弱,也不占上风,很容易受伤,武松绝对不能让嫂嫂至于那种危险的境地。” 思齐摇摇头,知道怎么也跟武松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的话哪就不说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多了人家还觉得犯得很。 思齐只得道:“叔叔说的也对,我若是学了武功,岂不是显得这世上大部分人很没有用?我还是不学了,若是有人来欺负我和你哥哥,那我们就跑,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叔叔忘了我说的那些话吧,我再也不说了。” 武松默然了一会,重新道:“嫂嫂,武松此去这一个月的日子里,还望嫂嫂好好照顾好哥哥,也照顾好自个儿。” “叔叔不用嘱咐,我也会好好照顾好你哥哥,还有我自己,有个好的身体才能有好的以后,若是身子不行了,哪还有以后可言呢?”思齐不冷不热道,现在她对于武松的观感有了新的变化。 来到这个故事之前,武松在她心里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也是最为熟知的水浒人物之一,她很是钦佩武松的勇敢,更为武松和武大之间的兄弟情而感到叹服,能够拥有真挚情感的人真的很少很少了,在现代社会,就连血浓于水的亲人也是勾心斗角,完全幸福的很少很少,有真挚情感的人也很少很少,所以他很是喜欢武松和武大之间的兄弟情。 尤其是看到武松在得知哥哥死了以后的描写,简直是写出了人物的大悲大哀。 武松简直是她心里武力值与正义感的代表,相信很多人也是对于武松的故事耳熟能详的,对于其他的水浒人物绝对没有对武松这部分故事的了解,武松勇敢正义,不畏强权,刀砍西门庆,醉打蒋门神,都是耳熟能详的人物。 但是来到了这个故事里,真正与武松面对面的交流,她才有些失望了,才发现英雄般的武松,也不过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想法,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些时候也是一样的气人,完全不能有新的想法。 其实,她本不应该对这些故事里面的人物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啊。 完全不能够把历史上或者是故事中的人物想象成完美无瑕的样子,即便他们再厉害,自己对于他们再喜欢,他们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即便是神仙,也是生活在框架里面的神仙,也不会有多么超凡脱俗的想法,有些时候,神仙比任何人都要顽固,否则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神仙下凡的故事。 往往都是自己把喜欢的那个人物加入了自己的很多的想象,逐渐地把喜欢的那个人物当成了自己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宝物,越来越美化,一日比一日认为他们是完美无瑕的,由此更加喜欢,也更加沉迷。 其实大部分人喜欢的都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完美英雄罢了,若是真的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物,与现实中的人物相互接触,只怕是很少有人能够受得了的。 他们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完美英雄,只因为是有了你的喜欢,有了你的美化,才成了一个完美的英雄。 我们喜欢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要过于沉迷他们在我们心目中。 真正天然的事物与人很少有非常完美,能够达到很多人心目中的标准的。 倒是武大没有让思齐感到失望。 也许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抱有希望的缘故吧。 思齐心想应该也不完全是,如果没有抱有希望,得过且过,看到一个非常不咋地的人,也会是非常失望的。 但她对于武大却没有失望的表现。 她甚至认为武大是一个比书里还要好的人。 自从她来到这个故事以来,武大就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而起还带着很多的尊重,武大也很勤劳,每日起早贪黑,从来不抱怨命运的不公,从来不怨恨老天爷为何把他生成了这么一个滑稽可笑的模样,从来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对生火不如意的失落与懊恼,相反,在她表露出对生活的种种不满之后,武大还会很细心,很耐心的安慰她,让她不要对不如意的生活失去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武大虽然比不上很多人那么般威风凛凛,没有伟岸的身材,但他那份对于生活的热爱,以及不服输的劲儿,还有多年如一日的勤劳勇敢,这就让他比很多人都要强很多了。 他一直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努力地在这个充满偏见的世界上存活,这真的是一种很尊贵的品质。 武松已经吃完了饭,再次对着嫂嫂潘金莲,道:“嫂嫂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哥哥,等武松回来,一定与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这段日子里,嫂嫂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去找那个王婆就不去找,她找上门来,也最好要推脱不见,那不是个好人,只怕会引起祸患。” 思齐已经不怎么想跟武松说话了,胡乱应着,乱点了点头。 武松吃完了饭,便穿戴好斗笠,朝县衙里走去,留下思齐一个人在家里收拾桌上的碗筷。 思齐很快就将碗筷收拾好了。 才刚忙活完,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思齐扶着腰走到门口,从门缝中看到了一个不是多陌生的身影,那是王婆的身影。 思齐看到是王婆的身影,便想要装作没有看见,闷头回去,装作家里没有一个人的假象。 可是她刚刚转身,还没有开始抬脚,便被门外的王婆叫住了。 “潘娘子,潘娘子,你在家里啊,给我开门,我要进去,找你有点事——就是那针线活的事情——”王婆的声音不大不小,很是急促,看来她很是着急。 思齐的心一悬一悬的,现在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王婆了。 这个人来找她,一定没有好事。 虽然故事的最开始与结尾都没有写王婆引诱潘金莲的用意,但思齐能够猜得七七八八,王婆大概就是靠着发财的人。 第二十六章:用意(5) 思齐很不愿意让那王婆进来,她想要慢慢断掉和王婆的关系,让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冷到冰点,她也不想和这么一个很多事情的人来往过密。 “王干娘——今天不能让你进来了——”思齐很快地转动着眼珠,编造了一个理由,她不停地咳嗽,表现出自己的身体很不舒服,“王干娘,我冻着了,生病了,一直咳嗽,不能让你进来了,你进来了,若是也生病了,可该怎么办?王干娘还是请回吧。” 王婆听了这一席话,还是没有走,她还是坚持站在那里。 “潘娘子,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这不是天气冷嘛,还要起来做饭,还要给大郎一起收拾他出去用的器具,就生病了,干娘不用担心,过个几天就好了,只是现在不能够和干娘说话了,我这病的实在是不轻,真是怕也让干娘和我一样了。”思齐不停地咳嗽,表达出自己是一个病人的意思,还有自己病的挺严重的意思。 王婆也赶忙关心道:“潘娘子没有去看看大夫吗?这病啊可是不能拖啊,越拖越是厉害呢。” 思齐连忙一边咳嗽一边回应道:“我不是很想去,现在的大夫啊个个都不是很实在,明明我是要看看一些小病,比如就是头疼脑热的,他呢非要给我开很多滋补的药,我说我不需要,他们还是给我开,让我头疼死了,所以我都不喜欢去看大夫了,明明已经生病了,却还要应付麻烦的大夫,我没有那个精力。再说了,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呢,我也活了这么大了,还没有过头疼脑热吗?抗一抗就过去了,也不用去花那个钱了,否则啊,花的钱会很多很多,他们哪里会那么容易放你走呢?” 王婆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啊,换做是咱们,也想多卖一些药啊,人家又不是卖的假药,只要那些药对症,能够治好咱们的病,他要卖什么尽管卖,怎么卖都行,潘娘子啊,你还是去看看吧,别硬抗了,这天冷,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冷过了,你病了,真是不好抗。不要想着省那两个钱了,你们武大郎在外面卖炊饼,不到天亮出门,天那么黑了才回来,一天赚那么多钱,你不要舍不得了,这钱啊,不是省出来的,而是赚出来的啊。” 思齐忙道:“王干娘说笑了,大郎他能赚什么钱?又不是做什么黄金珠宝生意,利益巨大,他就是做个炊饼,卖个炊饼,最最便宜了,一天累死累活,还赚不了几个钱。赚不了几个钱,花钱的地方却还是那么多,我真的是要方方面面省钱,我身子骨一向很好,不怎么生病,硬扛一下就过去了。” 王婆叹道:“潘娘子真是天节省了,谁要是娶到潘娘子当老婆啊,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怎么就让那武大郎得到这便宜了呢?” 武大郎真是何德何能,今生今世能够娶到这么一个有才有貌,愿意跟着他过穷苦日子的好娘子啊,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跟人家跑了,谁还能像这位潘娘子一样,给他操持家务,把家里家外照料得井井有条的? 王婆又道:“娘子如此美貌,如此的有能力,将这个家支撑起来,没有你,那武大郎能盖了房子?能有如此好的日子?早就不知道在哪条阴沟里躺着呢!潘娘子对于那武大郎来说是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潘娘子大可不必如此节省钱,让自己受委屈!那武大郎也是没有一点点数,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娘子,还不知道珍惜,竟然让如此貌美如花的娘子为了节省钱,连看大夫都不舍得,真真是岂有此理!别人得了像娘子一般天仙的人物,早就宝贝的不得了,别说是看病了,看病肯定会给娘子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名贵的药物,娘子平日里的生活也会是很多人都比不了的,别人怎么会舍得潘娘子在这种情况穷酸地方受这种苦啊?” 思齐只是笑笑,继续咳嗽,道:“人各有命,各有各的活法,这样也挺好,虽然没有什么吃喝,也没有什么富贵可以享受,但是平平淡淡的,大郎对我也很好,能够把日子过下去,这样就很好了,人这一辈子追求的再多,也不可能什么都能追求到,大部分人还是穷困潦倒过一辈子,真正有钱又富贵至极,还对家人好的有几个人呢?都是过得下去的日子罢了。” 王婆一听这话,眉头不禁一皱。 怎么这潘娘子的转变这么大啊? 这武家二郎武松回来之前,这潘娘子是天天上她家里跟她抱怨,哀叹自己一表人才,如此貌美,跟了这么个丑陋的丈夫也就罢了,关键这个丑陋的丈夫一没有身高,二没有金钱,三还不会体贴女人心,不懂得她的真正的心意。在外面做生意,总是给人家便宜很多,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这潘小娘子啊,是天天垂泪,觉得自己的日子一点指望都没有。 现在倒是转性了,开始说自己的丈夫好话了,还说了这么多,真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啊。c 王婆不是很相信这样的潘娘子。 毕竟之前潘娘子跟她抱怨的时候,是那么的情真意切,也特别埋怨自己的命运,绝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啊。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怕潘娘子的变化还是跟武家二郎有关系。 王婆遭到了拒绝还是没有走,说完了心疼的话,又叹道:“娘子啊,你还是到我那去,我那儿有上次伤风时候拿的药,还剩一些,你拿去煎药吃吧,吃药总比不吃药强啊。娘子你开开门,我进去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你虽然身子骨一向可以,但也要注意啊,这大人啊,也有生病没了的。武大不关心,不在乎你的身子,你可不能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啊。等到武大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说说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媳妇。” 第二十七章:用意(6) 王婆遭到了拒绝还是没有走,说完了心疼的话,又叹道:“娘子啊,你还是到我那去,我那儿有上次伤风时候拿的药,还剩一些,你拿去煎药吃吧,吃药总比不吃药强啊。娘子你开开门,我进去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你虽然身子骨一向可以,但也要注意啊,这大人啊,也有生病没了的。武大不关心,不在乎你的身子,你可不能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啊。等到武大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说说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媳妇。” 思齐真是被这王婆的碎嘴子烦死了。 她已经表露出了各种不耐烦的神情还有语气,知趣点的应该会就坡下驴,会回去了,谁会跟王婆一样,道道个没完啊? “不用了,王干娘,我休息会就好了,不劳您费心了,我也不是小孩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王干娘,这天也太冷了,您也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要回去睡一会了。”思齐边说边要走,这次是非常决绝的语气,已经是直接拒绝了。 谁知那王婆还是不走,反而更加来劲儿,直接将声音提高了好多。 “潘娘子,我今个儿就来问你一句话,实在是那个人求着我来问的,说要得潘娘子你的一句话,要不然他死也不会闭上眼睛的。”王婆急得喊了起来。 思齐忙道:“王干娘不要乱说,什么哪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王婆大为骇然,这潘娘子变脸怎么那么快? 当初说好的,要是成就了好事,潘娘子还要好好谢谢她呢,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难不成是跟那日撞见了武松有关? 还是说这家里那厉害的武二郎已经知道了家中的嫂嫂与别人暗度陈仓,只是碍于脸面,没有捅出来,一家人还是像表面上那样的和和睦睦,但背地里约法三章,潘娘子迫于武松的压力,只得与她,还有那位小官人撇清关系啊? 王婆紧随其后,跟了一句:“潘娘子,你家叔叔是不是知道了?那小官人跟我说了,说那一日撞见了你家叔叔——潘娘子,你看——” 思齐灵机一动,转了转眼珠,决定将计就计,缓缓开口道:“王干娘,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我家叔叔已经知道了些事情,那一日也撞到了那个小官人,当即就要打死小官人,是那小官人频频求饶,我家叔叔也怕打死人,惹上官司,所以才罢了,我家叔叔曾经放出狠话,若是让他再次遇到了那个小官人,非要打死他,也要打死我。你也知道我家叔叔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那可是连景阳冈上的吃人的老虎都不怕的主,他打死了老虎,打死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是不怕的。我却怕了,干娘,你以后也别过来找我了,您一直对我和大郎很好,很照顾我们,我也不想连累干娘你,我家叔叔性子暴躁,只怕不会多么讲道理,会伤害到干娘啊,若是干娘您有个什么闪失,或者是被我家叔叔扭断了腿,扳断了腰,我该要如何自责啊?” 思齐这么一描述,王婆的脑子里也瞬间有了画面敢——扭断腿,掰断腰——那种滋味属实有点承受不了,那种感觉也会是世上最痛苦的滋味,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只能躺在床上,那样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王婆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觉得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凉意。 她发抖地问道:“潘娘子啊,你家叔叔知道你与我说的那些话?” 思齐咳嗽着也给了王婆一个台阶下,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并没有向我家叔叔透露干娘您的事情,至于那小官人是如何跟我家叔叔说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去了才发现我家叔叔已经在那里了,并且已经发现了小官人,小官人被打了一顿,很惨,跪在那里求饶,嘴里哆哆嗦嗦,说个没完,我家叔叔非常愤怒——那小官人应当是没有跟我家叔叔提起干娘您的事情,干娘您不用担心,倘若是我家叔叔去找干娘你了,干娘也请不要慌张,要十分的镇定,只要是全部否定,我家叔叔也不能把您怎么着,这边我也会对我家叔叔闭口不谈干娘您的事情,这段日子里,干娘您更是不要来到我们家了,我们叔叔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我,让我不要跟干娘您来往,只怕是我家叔叔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却也是知道些风声——” 这些话把王婆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以前也替人成就过许多的好事,但是她是一个很有分寸,也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有许多人和事情她是十分的拒绝。 比如说家里有健壮或者是类似于亡命徒那样的人,凶起来简直不把人当人,直接横冲直撞,这样她是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人牵线。 她都是挑家里条件不好的,或者是家里的男人为人很是懦弱,没有钱的,根本不敢跟人出大气的,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拿捏的,将来被人撞破了,只要多说几句吓唬人的话,他 们就怕了,不会闹了。 相反家里那种有实力的,亦或者是有钱的,有武艺的,她是绝对不会去给牵线的,倘或有个什么意外,是会被人家大卸八块的。 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做的虽然多是坏事,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遭到报应,一直是顺风顺水,相反给很多人带去了“幸福”,有的人直接从露水夫妻变成了真正的夫妻,有的呢直接从地上转到了地上,这各个家里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们也都没有什么怨言,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底气去抱怨,只能听之任之了。 这一次的情况可是大不同了。 王婆细细掂量了下,之前觉得这武大形容猥琐,身量很小,有时候比小孩还要好对付,偏偏这样一个矮小猥琐的人,还没有什么钱的男人,竟然拥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这简直是羊肉掉进了狗嘴里,实在是暴殄天物。真是上辈子做一辈子的好事,都不太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娘子啊。 第二十八章:用意(7) 她之前有幸见过这武大的娘子潘娘子的容貌,也是惊为天人,在他们这个小地方,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还是那种看了一眼绝对不会遗忘的美人。在得知了这家里潘娘子的容貌后,王婆更加为此事打不平啊,这武大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如此漂亮的娘子啊? 在跟潘金莲多次交往之后,王婆也发现了美人内心里的秘密,美人也是很怨恨命运对待自己的不公,有的人一生下来就生在富贵人家,一辈子不用为吃喝发愁,长大了便有父母给做主,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嫁了过去,一辈子享福,走运的嫁一个好读书的郎君,等到郎君登科之后,也许还能挣个诰命,或者是当个高官夫人。 而不是像她一样,虽然拥有倾国的容貌,却生在贫穷的人家里,衣不蔽体,饥不择食,什么事情都要做,什么饭都要吃,容不得她挑剔,她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里,凭借如此容貌,早就找到了如意郎君,可却生在穷人家里,早早就去大户人家里当了侍女,整日过得是心酸的下人的日子,那大户,已经上了年纪的男主人还对她图谋不轨,要让她服从,让她做妾。 她受不了这样的委屈,她虽然想要富贵的日子,但确实想要风风光光的嫁过去,而不是做一个永远都抬不起头来的小妾。 这些话,她也倾诉给了王婆。 王婆将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默默感叹这是来了一个大大的生意,武大是这样的好欺负,他的娘子又是这样的美丽,即使是欺负到了武大的脸上了,武大也不敢反抗什么,即便是反抗了,他这样的矮子能怎么反抗?说句难听的,找人一下子盖住他的脸,他就蹦跶不起来了,也不敢蹦跶了,给两个钱,或者是直接不用给钱,吓唬吓唬就行了。 王婆因此一直以“奇货可居”的眼神看待潘金莲,也不停地对自己手里的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释放一些消息:不多久,很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知道了潘金莲的美名,有的还成群结队来到这儿看潘金莲。 这还真的被他们看去了,有时候潘金莲会在二楼眺望远方,这就被一些看去了。 他们看到,果然如王婆所说,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再一听说这绝色美人的丈夫竟然是那个形容猥琐,走街串巷卖炊饼的武大,个个都拍着圆鼓鼓的肚皮笑了起来,个个都说是羊肉掉进了狗嘴里,可惜了了。 他们也大都认为美人不甘心过这样的日子,跟着一个丑陋没钱的男人,还不如跟有钱的男人呢,个个信心十足的找王婆,要让王婆帮助他们成就好事,而且个个都觉得自己将来一定能得到这个大美人。 王婆也为了能够得到一些钱,也是煞费苦心,比之前做的任何事都要认真。 她先是故意结交潘金莲,增加与潘金莲的来往,慢慢与潘金莲多说话,打开潘金莲的心扉,这些小伎俩让来到异乡的潘金莲倍感温暖,觉得在这异乡之中能找到一个和自己说说话,能够倾听自己愁闷的人,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因此潘金莲也非常珍惜和王婆的情谊,慢慢地,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慢慢地,潘金莲也向王婆抱怨起了自己的命运,抱怨起了自己的丈夫。 王婆看到时机已经成熟,放了那么久的长线终于可以收获大鱼了。 便趁机向潘金莲介绍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初始潘金莲虽然不喜欢丈夫武大,虽然抱怨丈夫武大,可却没有想过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她心里是很不齿那些行为的。 但最终架不住王婆的左右劝说,又一时鬼迷了心窍,决定要见一个,倘若是真的找到了知心人,将自己搭救出火海,也是很好的事情啊。 这边王婆知道了潘金莲的心思之后,简直是心花怒放,觉得是无数的钱财朝自己奔来,便很快给潘金莲选好了第一个人选,让那小官人与潘金莲幽会。 没成想,刚刚定好日子,这潘金莲的家里竟然来了一个打虎的叔叔,还是县里的都头,孔武有力,很是厉害,没有谁是能够惹得起这位打虎的叔叔的。 男人和老虎都打不过这家里的叔叔,她一个老妇人如何是对手? 想到这儿,王婆都抖了几下,想的全是残忍可怕的场景。 这个人物她可是惹不起,也不能惹。 她咬咬牙,只能放弃,虽然这门生意做成了肯定好处不少,但是所担负的风险也太大了,这个风险直接跟她的性命挂钩了,她不能如此豪赌,赌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她不想要这样的代价,她还想要多活几年,多享几年的福,不然辛苦一辈子也是太不值了,也是白白辛苦一辈子了,人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老了能够有一个好的晚景吗? 王婆想想潘金莲的美丽的容颜,又想了想手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兜里的钱,再次想了想武松,见过一两面,也都是擦肩而过,她都是在暗处远远观察的,也没能真正了解过武松,但是这武松打虎的威名,她是晓得的,之前老虎吃了多少人啊,多亏了这武松,这一方百姓才能安心去那景阳冈,也是因为有了武松的存在人,人们才知道,赤手空拳,不拿任何武器,人也是可以打死老虎的。 这样一位打虎的英雄,她王婆可惹不起,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们也惹不起,个个都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哪里承受得住这位打虎英雄的三拳两脚呢? 只怕是她的话,就要马上打成肉泥了。 想想那个场景,王婆就好几天吃不下去饭,她一个老太婆,可没有老虎的皮肉硬,也没有老虎那般锋利的牙齿和张牙舞爪的威力,在武松面前,她就是那个最弱小的人,而武松,则是一个像老虎的人。 第二十九章:知难不退(1) 王婆掂量了半天,想了又想,而且这武松看上去就是一个不怕事的主儿,惹上了身家富贵的人,也只怕是不怵的,是还想要上去跟人家打架的主。 王婆摇摇身子,准备离开了,但离开之前,她还没有忘记跟潘娘子套近乎,她抖着身子,哈着气,继续关心着里面的潘娘子,“潘娘子,那你身体不舒服,老身就先不进去看你了,等你好了,我们再讨论讨论针线活,还有那事儿,你也别说出去,老身自然也不会说出去,我们就当没有这回事,翻篇就是,老身回去和那人说清楚,咱们不做他的生意了,让他滚一边去吧,等日子平稳了,您身体也舒服了,老身再给你介绍好的人,再接一个大单,凭借娘子的针线手艺,一定会卖个好价钱。潘娘子您先歇着,老身这就先回去了。” 思齐很不喜欢王婆这样的用词,觉得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冒犯她,但是她还是强压着满腔的怒火,向王婆说了体面的最后一句话,“王干娘,您路上也慢点,回去的时候慢点走,虽说我们两家离得近,可毕竟不是住在一起的,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您还是要小心点的。等到哪天天气好了,我的身体也舒服了,我再去找您说说话。” 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假话。 还有以后吗? 怎么可能有以后? 思齐转过身,天就开始飞起鹅毛大雪,飘飘荡荡,拂在她的脸上,她的心思也为之一动,她想着不能再等了,不能等到武松回来以后,再去搬家,所谓夜长梦多,在这里多一天,她就不安稳一天,她很怕故事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她不得不陷入命运的齿轮之中,不停地被搅拌。 思齐回到屋里,将炉火挑的旺旺的,盘算着如何说动武大,让武大尽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边王婆急忙跑回自己的店里,跺了跺脚,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这声音传到了街上,小恽哥正好路过,笑了两声,王婆骂了几句,见店里没有什么客人,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便连忙关上了店门,小跑着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有一个紧闭的小房间,王婆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厮,身高不高,但也不矮,模样眉清目秀,人畜无害。 王婆进去,也关上了门,生怕见人似的,脖子也缩起来了,显得整个人更加矮小了。 王婆进了屋子,便跟那小厮唉声叹气,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官人,说这事啊,不中用了,让他不要想了,这潘娘子啊,是不会再见他了。” 清秀的小厮勃然大怒,指责王婆,道:“当初你这个老婆子是如何跟我家主人保证的?是你说的,一定会让潘娘子服服帖帖的,会让我家主人满意,可是呢?我家主人去了潘娘子的家里,却被一个突然冲进来的人打成重伤,现在还下不了床,这是潘娘子造成的,也是你这个老婆子造成的,这男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坏了我家主人的好事?坏了我家主人的好事也就罢了,还把我家主人打成重伤,把我家主人打成重伤也就罢了,你和那个什么潘娘子,竟然都一点表示都没有,也不去看看我家主人,也不来问问,我看你们都是活的腻歪了,本来找你们办事,就是看得起你们,谁知道你们竟然不识抬举!真是岂有此理。” 王婆瞅着这个嘴上没有毛的小孩,在这里不停地大放厥词,学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语气僵硬,很是搞笑,心里就一点都不把他当回事,以一种嘲讽的姿态面对这个小厮,她活了那么多年,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不学别人说话,简直就是不会说话了,可以说是是个人样的鹦鹉罢了。 王婆丝毫不害怕,一板一眼道:“回去告诉你们小官人,那天打他的人是武都头,也就是那个打虎英雄武二郎,武二郎是武大的弟弟,也是这个潘娘子的叔叔,现在人家武都头回来了,你们小官人还想着人家嫂嫂的帐,真是不怕死!我老婆子老了,也是不中用了,我可不敢去招惹武都头,我怕招惹了武都头啊,我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也回去告诉你家小官人,要想要活命,还是不要打人家武都头嫂嫂的主意了,没有那个命。” 清秀的小厮听了这些劝阻的话,非但不点头称是,还觉得十分愤怒,伸出手指,直接指着王婆,指责道:“你当初不是拍着胸脯想我家主人保证吗?怎么现在说这些丧气话?武都头算什么东西?有我家主人有钱吗?有我家主人房子多吗?有我家主人地多吗?有我家主人那么多的奴仆吗?不过就是一个都头,我家主人一个话传到衙门里,连县令老爷都要礼让三分,他一个都头算得什么?他的嫂嫂便是什么不可碰的人物吗?你这个老婆子之前保证的,我家主人也给了你钱,你承诺了,就要把事情办好,现在事情没有办好,你也不知道认错,反倒是数落起我家主人来了,你这个婆子好不 讲道理。” 王婆哼了一口气道:“当初我保证,我承诺,是因为这潘娘子的家里是没有来这么一位厉害的叔叔,若是就她那个三寸丁谷树皮的丈夫在家,我把潘娘子送到你小官人那里,还不是手到擒来,跟吃饭一样简单的事情?但是人家家里来了一位厉害的叔叔,这个可是会打死老虎的,你觉得他要是知道有人打他嫂嫂的主意,想他嫂嫂的帐,会善罢甘休吗?能打死老虎的人就能打死人,而且是不眨眼。我老婆子啊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一点都不想死,你家小官人想必也没有活够,家里那么有钱呢,当然要多活几年,也劝你家小官人不要想那个潘娘子,别人嘛,我可以给他想想办法,就当是补偿他了,也不会要钱了,这个潘娘子是不能够了。” 第三十章:知难不退(2) 清秀的小厮依然冥顽不化,继续不依不饶,“你当初说好的是潘娘子,也让我家主人看到了潘娘子,我家主人现在就是对潘娘子日思夜想,就是想要得到潘娘子,你得给想想办法。” 王婆一摊手,摇摇头道:“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刚才我也去找了人家潘娘子,潘娘子现在还在家里瑟瑟发抖呢,那一日你家主人猴急,惊动了人家的叔叔,被人家的叔叔撞了个正着,差点就被发现,若是被发现了,你家小官人和那潘娘子都得没命,现在你家小官人好命,捡回了一条命,就知足吧,不要想着人家潘娘子的帐了,只要不是潘娘子,什么张娘子林娘子李娘子,我都可以去努努力。也都大部分会成功,毕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一个可怕的叔叔。” 王婆将事先藏好的钱交给了小厮,道:“这是你家小官人给我的定金,按理说我给你家小官人跑了那么多腿,说了那么多的好话,应该是不退定金的,但是看你家小官人实在是太惨了,现在还无法起床,我这也是赔礼道歉了,等到你家小官人病好了,欢迎来我这儿随时喝茶,如果可以的话,不嫌弃的话,老婆子也会去登门拜访。” 小厮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手里的钱,目瞪口呆,道:“就这么点钱?当初我家小官人可是给了你那么多,现在你就给这么一点,是打发叫花子呢?” 王婆一声不吭地走到门口,准备把门打开,把门打开之前,还是回答了这个小厮的一些问题。 “你家小官人是给了我一些钱,最后事情我没有给他办成是真,但是这中间我也是出了不少的力,也让你们家小官人见到了小美人,也就差最后一步,其实这也是你家小官人的错,若是小心一点,不那么心急一点,不也就蒙混过关,不也就遇不到人家那个厉害的叔叔了吗?但是没有办法呢,最后还是遇到了人家厉害的叔叔,你家小官人也打不过人家,还受了伤,回去告诉你家小官人,要是还想要想这潘娘子的账啊,首先得过人家那个厉害的叔叔那一关,若是没有了这个厉害的叔叔,不就是都是你家小官人的吗?” 王婆给足了暗示,便立马送客:“你啊回去也好好给你家小官人说说这些话,告诉他,要想要得到美人啊,除了有钱啊,还是要靠脑子,告诉他,若是还想要这潘娘子,就需要忍耐些时候,等到时机成熟,我再给他和潘娘子牵线,她是有个厉害的叔叔,但是这厉害的叔叔不能时时刻刻在家不是?所以啊,让你家小官人安心等待,总会有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清秀的小厮还在回味,还在记忆王婆说的话,眨眼之间就被王婆推出了门外,一路推下楼梯,推到了二楼。 随后就被赶出了店门。 此时外面已经下了很大的雪,小厮见店门紧紧关闭,看来王婆是不会给开门了。 再一抬头看看这个天,非常冷,雪花非常大,估摸着不一会这个道路就要被厚厚的积雪堆满,要是不赶快回去的话,怕是要被堵在路上,无法动弹了。 小厮想到这里,赶忙放弃敲门,连忙拿着王婆给的钱,一浅一深的走了。 小厮回到府里,先去拜见了还躺在床上,整天“哎呦哎呦”声音不断的小官人,只见这个小官人没有半点好转,还是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潘娘子的名字,旁边还坐着一个英俊潇洒,遍体绫罗的公子哥。 这清俊的小厮定睛一看,这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正是本地赫赫有名的西门大官人——西门庆。 要说这西门大官人啊,长得是真的风流倜傥,容貌可圈可点,家里也很有钱,双亲离世,给他留了不少的钱,这西门大官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非常精通做生意,所以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坐吃山空,将祖辈留下来的家产全部挥霍一空,不几年就流落街头,被人嘲笑。 这位西门大官人利用父母给他留下来的钱做生意,越做越大,竟然超过了当初父母赚来的家产,现在也是子啊本地数一数二的人物,连县衙里的县令大老爷也要看西门大官人的面子,给他上宾的待遇。 这西门大官人啊,哪里都好,就是一点不好,非常喜好女色,愿意为了喜欢的美女牺牲很多,想法设法也要得到,但是得到了之后呢,西门大官人也不会很好滴对待人家,都是喜欢的劲儿过了就过了,就把人家丢在脑后。所以西门大官人家中是有几方妻妾,但都是之前娶得,现在本地有点名望的家族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到他的家中,都怕他这个人喜怒无常,当初说的好好的,最后有冷落了自己的女儿。 而西门大官人似乎也乐得这样,反正有了几方妻妾,就不急着给其他的女人名分,这样就更加放肆,在外面沾花惹草,且爱上了招惹别人的妻子,他觉得这样双方都比较自在,可以不用接受拘束,也不用负什么责任,虽然他对妻妾不好的 名声在外,但肯定架不住有人想要进入他的家中,过上一些很好的生活,西门大官人觉得有了几房妻妾已经足够了,也不想再要什么妻妾了,所以也很怕有人是“真心”想要跟了他的。 来来去去,西门大官人也有了经验,不会去招惹一些把握不住的女人。 这清俊的小厮一向很佩服这个西门大官人,跟自己的小主人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小主人是远远不能够跟这个西门大官人相提并论的,西门大官人多么的聪明啊,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在选相好的女人上。 这小厮也是埋怨小主人为何要在那个潘娘子身上一直浪费时间啊,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女人了,这个潘娘子有那么大的魔力吗?有这个纠缠的时间,都可以换好多个女人了。说主人痴情吧,也不痴情啊,说不痴情吧,也挺痴情的,真是一个很迷的人。 第三十一章:知难不退(3) 这小厮也是埋怨小主人为何要在那个潘娘子身上一直浪费时间啊,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其他的女人了,这个潘娘子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他想,若是这个西门大官人绝对不会像小主人这样执迷不悟的,西门大官人多么的聪明啊,一直得不到手,肯定放弃了,毕竟在一个人身上老是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都可以找好多个人了。 清俊的小厮看向潇洒帅气的西门大官人,双眼都开始放光了,他有些嫌弃自己的小主人,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潇洒帅气,还很有脑子的西门大官人。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小官人看到自己的奴仆安康回来了,连忙忍着痛,问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怎么样了?你见到王婆,还有那个——潘娘子了吗?” 这个清俊的小厮听到自己的小主人骂自己,心里更加生气,他虽然身份低微,但还是有自尊心的,也是不喜欢别人骂自己的。 有时候常常也在暗中骂自己的小主人,说他没有能力,还有很大的脾气,没有脑子,也就是有点运气,生在了富贵之家,所以才能有这般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然啊,让小主人生在和他一样的贫穷的人家,就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养尊处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饭还要别人送到嘴边,只怕早就死了。 清俊的小厮暗中叹了口气,又是不服气的一天,但还是要忍气吞声,笑脸迎人。 小厮叹气道:“奴婢去看了,也见到了王婆,那王婆直说已经不管您的事情了,她已经尽力了,而且让您也看到了那个潘娘子,已经算是成功了,还说您已经见到了潘娘子,却没有成功,还被人家的叔叔发现了,都是您的事情,与她无关,然后说也让您不要想那个潘娘子的帐了,人家家里有个厉害的叔叔,能够打死老虎,打死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所以让您不要白日做梦了,她本人也不敢再去找那个潘娘子了,她这个老婆子害怕被人家家里的叔叔打死。” 小厮越说越来劲,添油加醋不断。 “那老婆子还说,您啊是真的打不过人家那个厉害的叔叔,所以不要想了,否则会被打死的,她还说您不要整日想这些没用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哪里找不到比潘娘子还好的人啊?而且人家家里还有个会打死老虎的叔叔,也不用担心会被打死。” 小官人躺在床上,微微一愣,想象不到这个会是那个王婆说出来的话,他见到的王婆可是满脸堆笑,甚至是到了谄媚的人,会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这老婆子是不想活了吗? 小官人生气的拍了拍床板,手马上疼了起来,哎呦声不断,但他还是在间隙中吐槽王婆,“这个死老太婆,真的是这么说的吗?她不想活了吗?” 小厮一本正经,道:“那个老太婆啊,就是这么说的,而且她还退了一部分钱,让我交给您,说再也不想做您的生意了,您以后想要做这类的事情可别找她了,她不愿意见你这样的人。” 小厮将王婆给的钱在小官人眼前乱晃,这钱晃得小官人双眼难受极了,简直像是进了针一样,疼痛不已。 小官人气得连连拍床,声音越来越大,都能传到屋外。 “她怎么敢这么对我!她真是活腻歪了!哪天我就要让人去拆了她的家,还有她的那个茶馆,一定要让她张张记性!她不让我去找她,我还非要去找她,这事是她挑起来的,我还因此受了如此重的伤,她说撇清关系就撇清关系了?想的倒是很美,可惜没有门!” 小厮忙劝道:“您也别折腾了,依照奴婢的意见啊,那老太婆有的话说得挺对的,比如那个潘娘子家里确实有个太岁一样的人物,这个人啊,是真的厉害,还在县里做都头,听说县太爷都很仰仗他呢,对待他与别的人很不一样,听说还要举荐他去东京做官呢,咱们还是别惹了,万一人家真的到了东京做官,那可就是天子脚下的人了,怎么说也是个人物,他的嫂嫂自然也会是尊贵的人物了,咱们还是别惹了。” 小官人连连拍床:“我就要那个潘娘子,我谁都不要,我就要那个潘娘子,我就看上了她,别的人,我还都一个看不上!王婆说要我,就帮成这个样子吗?你再给我去她那里,记得一定要多带几个人,看看她怎么说,她这种人呢啊,不给点颜色看看,是不会有好脸子的,事情才进行到一半,怎么能够退却呢?” 小厮吐吐舌头,不太敢去了,因为那王婆就住在潘娘子的隔壁,也就是说潘娘子的那个可怕的叔叔也就在隔壁,万一哪天遇上了,被潘娘子的叔叔一顿暴揍,实在是不划算啊。那潘娘子的叔叔若是听说了自己家小主人和他嫂嫂的事情,可能会先杀鸡儆猴,先不教训自己家的小主人,先教训他们这些下人,万一把他们大的鼻青脸肿的,或者是直接打死 了,他们找谁说理去呢?他们在主人的眼里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任何的怜悯,如果受伤了,也不会给治疗,不会请大夫,任由其自生自灭,命大的可能能够扛过去,命不大的就死了,死了也没有地方埋葬,都是不知道扔到哪里去。 如此的结局,实在是不值得去为主人们拼命。 小厮又劝道:“您还是看看别的人吧,咱们这儿美人那么多,再让那老太婆给您说几个其他的美人,总会有您满意的,那王婆实在是不敢了,而且那潘娘子也只怕是没有那个意思了,不然那天怎么会被她的叔叔撞见呢?正常人都会是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啊,她倒像是直接想要她家叔叔看见似的,只怕您是上了潘娘子的当了,您可要醒醒啊,不要被那个女人冲昏了头脑。您如此年轻,还那么有钱,文质彬彬,玉树临风,要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呢?那个潘娘子也就是个有夫之妇,也快三十了,哪里值得您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呢?您还是好好想想吧。” 第三十二章:知难不退(4) 小官人连连摇头,“我就是要潘娘子!我就是要潘娘子!在这个地方啊,没有人比潘娘子更好看!” 清秀的小厮劝不动自己家的小主人,便歪头面向一直沉默寡言,默默微笑的西门大官人,苦笑道:“您帮忙去劝劝我家小主人啊,找谁家的女人不好啊,非要找那个打虎的武二郎的嫂嫂。王婆认识不少的美人,找别人都行啊。” 其实他们家的小官人跟王婆有多年的往来,也算是王婆的忠实老顾客,老是让王婆给找美人,王婆也不负众望,这么多年来,给找了很多的美人,自己家的小主人倒也还满意。 但一年复一年,小主人长大了,眼光也慢慢地高了很多,看不上以前王婆给找的那些美人了,又央求王婆给寻找城中有名的美女。 王婆便把目光转移到了隔壁的潘娘子身上。 小主人在王婆的计谋下,终于看到了那位鼎鼎有名的潘娘子几眼,一下就被那位潘娘子给迷住了。 要说容貌啊,这潘娘子绝对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女,气质卓绝,五官端正,与之前小主人见识过的庸脂俗粉很不一样。所以小主人就陷进去了。现在是非那位潘娘子不可了。 但是人家家里的情况也确实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啊,这位美人家里的情况也过于凶险了,谁家里有那么个厉害的叔叔啊?一听都要吓死了好吗? 老虎啊,可是吃人的老虎啊,多么的健壮,多么的可怕啊,这个叔叔直接就把那吃人的老虎给打死了,还是手无寸铁,赤手空拳打死的老虎,也可以想见这位叔叔多么的有勇气,力气有多么的大。 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小主人,这鼻青脸肿的,这身上伤痕累累的,只怕潘娘子那位厉害的叔叔还没有用尽全力,只是用了一点点的力气呢。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也面向西门大官人,道:“西门兄长,你可有什么好计谋,我一定要得到那个潘娘子!花了不少钱,我还挨了揍,我不能连美人都没有摸过,没有亲过!” 西门庆先笑着安慰了躺在床上,还没有好利索的小官人,道:“你先别激动,先好好养病,你若是一直在病重,就是把天仙送到你面前,你能怎么样呢?还是自己的身体最要紧,等到身体养好了,我一定给你好好想办法,把这个潘娘子弄到手,那位王婆我也是有所耳闻,是个厉害的老太婆,认识不少女人,都是大美女,这个不行,你也可以找别人啊,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又不是娶回家当媳妇,谁都行不是吗?”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还是嘴硬,道:“我只要那个潘娘子,在我心里,暂时没有人能够比得上潘娘子,她为何是那个武大郎的媳妇啊,那么漂亮的美女,应当是我的妾才对啊。” 西门庆眉头一皱,问道:“武大郎?你说的那个潘娘子是武大郎的浑家?那武大郎莫不是那个走街串巷卖炊饼,又丑又矮,人称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一脸的忧苦和不甘心,“就是那个武大郎,就是那个卖炊饼,没有什么钱,还又丑又矮的武大郎!真是可惜了那个美人,嫁给了这么一个丑人,这么丑的一个人,我光是看几眼,就要几天吃不下去饭,真是可怜潘娘子对着那么一张脸,生活了好几年,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为什么那么漂亮的美人要嫁给一个那么丑的人?” 最最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个美女还是挺“死心塌地”跟着这个三寸丁谷树皮,好像一直没有什么风波传闻,也不经常出来,只是去去隔壁的王婆家,基本上是不跟人来往的,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守规矩了,真是不知道美女图的是什么。 西门大官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一样,嘴巴一直张大,闭不上,“那武大郎竟然有那么好看的浑家吗?我倒不是很相信,他长得那么个样子,我也见过,虽然只是一眼,但也发现了他的难看,可以说很少有男人能够丑成那样,主要是个子也太矮,好像还没有几个小孩子高,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肩上放了个扁担,挑着摊子,非常滑稽,像是一只走来走去的鸭子,只是鸭子没有他那么难看。他又没有什么钱,卖个炊饼而已能赚多少,就是卖一辈子的炊饼,也没有什么钱,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浑家,让兄弟你如此着迷——莫不是兄弟你看错了,其实他的浑家也很难看。” 西门庆从来都不相信一个又丑又穷的男人能够娶到一个貌若天仙的浑家,人人都是不傻的,是谁会愿意跟一个又丑又穷的人过一辈子呢? 若是这个男人只是丑,但不穷,还是可以娶到漂亮的浑家,但是貌若天下的可能性也不会很高,除非是低娶,找没钱的而普通人家的女人,若是讲究门当户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浑家。 西门庆笑道:“莫不是兄弟你那一日被打晕了,眼睛也不好 使了,其实那个潘娘子是个难看的女人,只是你看错了。”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听到西门大官人质疑他的审美,质疑他的眼光,瞬间来气了,“我是那样不认识美女的人吗?我也是见过不少女人的人,我肯定是知道美丑的,那个潘娘子若是个难看的女人,我会费这么大的劲吗?我是有病吗?” 随后,便详细介绍了自己跟那个潘娘子邂逅的场景,那一日还是王婆设计的,先是让那个潘娘子到了王婆家里的二楼,在那里做针线活,然后他装作不经意的走错房间,撞见了潘娘子c。 至今他仍然记得,潘娘子跟他初次见面的时候的惊慌的样子,犹如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睁着澄澈的眼神,错愕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容颜被吓得没了血色,可即使是那样,也非常好看,蛾眉微蹙,玉貌雪肤,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 让他念念不忘,即使知道这个美人家里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叔叔,也依然愿意去赴约,他愿意为了这么一个美女去赌所有的可能。 第三十三章:知难不退(5) 西门庆看着这个跟自己关系不错,经常游走在女人堆里的小兄弟如此一本正经,也不得不相信这个小兄弟说的话了,也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思想,看来又丑又穷的男人也是可以娶到天仙一般的浑家的。 只是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这样眼神不好使的女人啊。 西门庆叹道:“若真是像兄弟你那么说的,一个绝色美人竟然嫁给了一个又丑又老又穷的男人,可真是天下奇闻了,那武大郎也搬来这里几年了,我竟然这才听说他有一个漂亮的浑家,可以想见他的浑家潘娘子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一直在家里不肯出来见人啊。兄弟啊,我劝你啊,还是别多想了,这样的女人是个正经的女人,不会那么容易上钩的,那天见你也可能是为了引诱你去她家里,故意让她那个厉害的叔叔教训你,为了让你死心罢了,这样的女人啊,除非是强逼,否则不会得手,但若是强逼,就要考虑道会有吃官司一事,上了县衙里,可就不好办了,你还年轻,也要考虑名声,名声臭了,可是再多的钱都买不回来的。”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还是听不进去这个西门大哥的忠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得到自己一想所想的潘娘子。仿佛得不到潘娘子,他就活不下去了。 “西门兄长,你是没有见过那个潘娘子,你若是也见到了那个潘娘子,只怕也要跟我一样神魂颠倒了。不是我不愿意得到个好名声,也不是我走火入魔了,只是潘娘子太好看了,她若是长得不那么好看的话,我还能忘了她,但她长得就是映入我眼帘,走进我心里的长相,我实在是忘不了那个潘娘子。” 西门庆来了兴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看看这个潘娘子到底有多么好看,能够让我的小兄弟茶不思饭不想,即使是受了伤,也还是想的她。”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叹道:“你若是能够看到她,就知道我为何如此发狂了。” 西门庆笑道:“我这就去会会这个潘娘子,如果真的如小兄弟所说,真的是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我一定给贤弟出主意,把这个举世无双的大美人收入囊中,怎么也要尝尝滋味,若是我见到的潘娘子不是贤弟所说的那样好看,那我可要嘲笑贤弟没有见过女人了。” 躺在床上的小官人忙道:“兄长尽管去看,看看小弟有没有说话就罢了,只怕到时候那个潘娘子也会把兄长你迷得欲罢不能呢,到时候兄长可别和我抢潘娘子,这可是我先看重的美人,若是兄长也想要,就得等到我觉得没有意思了,才可以。” 西门庆起身笑道:“我毕竟比贤弟大个几年,自然也见识了比较多的女人,不会比贤弟更加欲罢不能。我答应贤弟,若是那个潘娘子真的像天仙一样,我绝对不和贤弟争抢,一定会成全贤弟,贤弟这样可放心了?” 小官人躺在床上咿咿呀呀,不停地叫唤:“你可不要食言啊。” 西门庆笑道:“我何时骗过你?你放心就是,等到我去一探究竟,看看那个潘娘子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美人,再看看她是不是那一次故意戏耍你,等到我研究清楚了,肯定给兄弟你出一个妙计,让你安安心心的抱到美人,若是那个潘娘子变心了,不肯从你,那我们也可以来硬的,她是有个厉害的叔叔,再厉害能比王法还厉害吗?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那个厉害的叔叔。她的那个丈夫,更是不足为虑,一个三寸丁谷树皮的丑人,能有什么好怕的?把她家里的两个男人除掉,得到这个潘娘子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安心在这里养病,等到身体好了,才能好好的抱一抱你的美人。” 小官人听到西门大官人连连保证,也逐渐放心,点了点头,趴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畅想得到潘娘子之后的日子,天天都能看到心仪的美人,这该是何等的快活啊? 西门庆望向这小官人最信赖的小厮,笑道:“你知道王婆的地方,你带我去见一见这个厉害的老婆子,我倒要看看她是一个如何厉害的老婆子,竟然不怕我们小官人,也不要钱了,答应好了的事情都不做了,这是做生意的人吗?一点都没有诚信,我想要问问她,她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王婆是这一带有名的人,西门庆早有耳闻,但一次都没有去u找过她,他认为这样的人就是做这样的生意,从中赚取费用,他西门庆,玉树临风,腰缠万贯,根本不用王婆这样的人来介绍美女,他根本就不想为这样无聊的事情花钱,所以从来没有去找过王婆,连她的门店也从来没有经过。 但王婆实在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太有名气了,他想不听到王婆的名字都不行。 没想到他还会有一天去找王婆,这真的是没有想到。 清俊的小厮听到西门庆如此吩咐,连忙兴高采烈地答应,这可真的是个好机会啊,一个绝佳的可以跟西门大官人 套近乎的时候,这近乎套好了,他就有可能去西门大官人那边,跟着西门大官人可比跟着他现在这个小主人强多了。 清俊的小厮连忙在前面开道,引导西门庆朝王婆的奔去。 西门庆没有带自己的随从,只带着小官人的小厮,两人也没有坐车坐轿子,非常低调的慢慢朝王婆的店走去。 这天公也是非常作美,他们一出门,雪便已经停下了,不再飘扬大雪,连太阳都慢慢要出来了,不是刚才那阵阴暗的场景了。 西门庆和小厮都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征兆,这会是一个转折。 他们可能都能实现自己想要实现的事情。 小厮刘军已经想要到西门庆的府上当差了。 西门庆也在满心想着这个令小兄弟神魂颠倒的潘娘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美人。 他们一瞬间,都感到自己想的事情都会实现。 第三十四章:知难不退(6) 在路上,西门庆笑着问那个小厮:“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跟了你们家小官人好几年了,可谓是跟他一起长大了,他也对你是真好,你们这一对主仆,这几年可是没少找各种美女,你也是跟着你们小主人见识到了,也是享福了。” 小厮撇撇嘴,道:“您不是不知道我们小官人的脾气,他要吃肉,也不允许别人喝汤,我们虽然跟着他这几年看了不少的美女,可是我们也只能是看着,我们主人可不准我们有半点想法,连靠近都不可以,那些美人也都是冲着我们主人的钱来的,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啊。” 西门庆笑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喜欢钱的,有的人呢就喜欢真挚的情谊,为了这份真挚的情谊,有些时候是不爱钱的,这不爱钱的人很少,但是有,用真挚的情谊打动他们,自然而然就可以省下这笔费用了,也就不用花费那么多的钱了,你们小官人是个很有眼光的人呢,也很会欣赏美人,就是这爱花钱的毛病改不了,有些时候,明明可以用感情来得到一些美人,他偏偏要花钱,这些年也是花在这些女人身上不少的钱啊,这谁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要是我啊,真的是该心疼死了。” 清俊的小厮忙道:“大官人您说的是,我们家小主人啊就是年轻不知道世事,也没有什么心眼,就是认为钱能摆平一切,可是呢,正如大官人所说的,有些事情根本不用钱就可以摆平,可惜我们家小官人呢根本不知道,有些时候我们劝谏他,他还要生气,说我们不懂事,说感情算什么东西?能有钱金贵吗?见到他生气了,我们也就不敢多说话了,您有的时候也要劝劝我们小官人才是,他这样的脾气可是不好呢。” 小厮才不去劝自己的小主人呢,多说一句话,就是一顿打,说多了岂不是要打死了? 西门庆笑道:“你们还算是忠心耿耿的仆人,知道劝谏自己的主人,有些奴仆啊,最是讨厌,明明知道自己的主人做错了事情,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甚至还主动帮主人做错事,让主人越陷越深,这就是佞臣,是不好的仆人,也是我最讨厌的人,你们的主人啊很幸运,能够有你们这样的忠心耿耿的仆人,若是换做了旁边,早就引诱他去做各种各样的奇奇怪怪的事情了,他的钱啊只怕早就花完了,等到再次见到你们主人,我一定要好好夸夸你们,也劝劝他,不要让他一意孤行了,凡事多听听身边人的意见,是一定没有错的。” 清俊的小厮笑道:“您真是太好了,请一定要给我们主人说,多省省钱吧,现在钱那么难赚,正像您说的,谁人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时有钱不能一世有钱,总会有个万一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到了万一的时候,可就要现眼,可就要众叛亲离了,我们说的,我们主人都不听,只说是危言耸听,还是胡乱花钱。” 西门庆叹道:“你说的极有道理啊,一时有钱不代表一世有钱啊,是人就有栽跟头的时候,人人都要为自己的后来考虑,没有人会一直为你兜底。” 说完,又看着这个小厮,重新审视着这个小厮,只见这个小厮还算是清秀,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浓密的眉毛之下有乌木般的瞳孔,双眼之中露出一种精光,看起来是比他的那个主人精明多了,,他的主人比起来他,只能算是傻子一般的长相了。 西门庆笑着对这个清俊的小厮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忠心耿耿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清俊的小厮一看自己有门路了,忙向西门庆道:“我叫刘军,也是我的主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会写字,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只知道自己是叫这个名字。” 西门庆笑道:“等哪天有机会,我一定要亲自教你怎么写字,首先就要学你自己的名字,一个人什么字不会写,也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你是个聪明人,学东西也一定很快,我觉得稍微教教你,你就会了,而且你的潜力很大,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呢。” 刘军还是第一次得到别人如此高的赞美,顿时高兴的不知道天南地北了,眉飞色舞,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就差拍着手,告诉西门庆,他有多么的开心了。 他一直是一个卑微的小厮,从来都是被人呼来喝去,从来没有人正眼瞧过他,更别说些赞美的话了,在他们那个小官人那里啊,不被骂都是幸运的,都要谢天谢地了,别说会赞美她们这些人了。 西门庆兜完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趁着小厮刘军高兴的忘乎所以的时候,问起了自己真正想问的事情。 西门庆笑道:“你们家小主人痴迷的那位潘娘子,果真有那么好看吗?” 小厮刘军也笑道: “也是看个人吧,不是有的人觉得是个天仙,有的人就觉得很普通吗?我看着那个潘娘子确实很好看,应当很多人都会觉得她很好看,只是啊,她是个很是危险的女人啊,她家里有个叔叔,是打虎的英雄武二郎,这谁敢造此啊?也就只有我们那个小官人才会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一点都不考虑事情的后果,别人说了他也不听,真是让人发愁。” 西门庆笑道:“你们都说美,都说好看,我看未必啊,这世上还能有如何漂亮的人?还能漂亮过我家里的几位美人?” 西门庆虽然整日在外面沾花惹草,但也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不是真正漂亮,真正得他欢心的人,是绝对不会迎接到家里的,所以被他接到家里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他也自信的认为,这本地的美人啊,都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第三十五章:知难不退(7) 他不相信还会有比他家里的几位美人还要好看的人,只认为是那个小官人没有见过世面而已。 这么一听这个小厮刘军的说话,更觉得不可信了。 暴发户家的小厮能有什么审美? 肯定也是眼睛不太好使的那种,看上的美人也绝对不是真正的美人。 小厮刘军笑着对西门庆道:“大官人您家里的几位美人确实是国色天香,是不可多得美人,小的有幸跟随小主人赴宴,见过几次,但是恕小的直说啊,您家里的几位佳丽也还是比不上这位潘娘子啊,这位潘娘子可谓是举世无双啊,任是谁见了她都会觉得神思飘荡,魂不守舍啊。也别说我家小主人为了这个潘娘子卧病在床,还是念念不忘,即使潘娘子的家里有个可怕的叔叔,也还是要为了一亲芳容,赴汤蹈火啊,人家潘娘子确实是长得漂亮。” 西门庆连连摇头,道:“真的有那么好看?我可不信,都是你们主仆两人夸大了而已。” 小厮刘军忙道:“一开始我们两个人听那王老婆子说潘娘子有如此的天仙容貌的时候,也是不相信,但是见了之后,我们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还就住在我们这个小城里。您见了之后就知道了,那个潘娘子啊,真的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啊。” 西门庆笑道:“被你们两个这么一说,我真的想快点见见这位潘娘子了。” 说话之间,两人就已经来到了王婆的店门前。 王婆因为天气不好,一直下了鹅毛大雪,便把小厮刘军赶走以后,把大门紧紧关闭,今日也不做任何生意了,只是在家中坐着暖和。 心想什么时候才能够放晴啊,天气不好了,来她店里的客人也少了,求她介绍美人的顾客也少了,让她的收入下降不少,因此王婆的心情这几天都很不好。 在今日听到潘金莲拒绝了她的意思之后,就更加显得苦恼了。 要知道,这潘金莲和武大刚刚搬来的时候,她就去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去跟武大和潘金莲结交,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花了不少的钱,让他们两个放下戒心,跟她逐渐拉近了来往,甚至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其中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和精力, 她给武大和潘金莲帮忙盖房子,帮忙打点邻居,照顾武大和潘金莲的日常,也为他们操碎了心。 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好玩,也不是真正为了帮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武大和潘金莲,而是在他们刚刚搬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潘金莲的倾国容貌,并且为之震撼,她王婆也活了几十年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武大的媳妇潘金莲那么好看的女人啊。 那一瞬间,她一个女人都看呆了,再一看看旁边的武大,矮小不堪,整个人就找不到一点可以看到的优点。 而他的妻子潘金莲是那么的美丽动人,这让王婆看到了一丝丝商机,认为潘金莲是奇货可居,是她的摇钱树。 她可以依靠潘金莲大发横财,甚至是干完这一票,就可以永远不干了,可以去享受生活了。 她起初认为像潘金莲这样漂亮的女人,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也不会是个很守妇道的女人,结交了之后才发现,这个潘金莲不仅是个绝色佳人,还是个很守妇道,非常本分的女人,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何需要外出买的东西都是由武大去买,或者拜托她这个老婆子去买,一般不会出来,在家里也是不会打开任何的窗户,都是坐在里面,像是有意把自己包裹起来。 王婆费劲了心思,用了各种方法,都没有能够使得潘金莲有不轨之心,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来了这个财大气粗的小官人,出价很高,让她给寻找一位绝色的佳人,这让她又想起来了潘金莲,便一鼓作气,用了各种手段,终于说服了潘金莲。 就在她以为事情要大功告成,可以回家养老的时候,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比拦路虎还要可怕的男人,这个男人甚至可以赤手空拳打死老虎,这岂不是比拦路虎还要可怕吗? 她王婆活了几十年了,深谙打不过还躲不过的道理,便又一次灰溜溜的准备放弃了。 在屋子里叹气的王婆一想到潘金莲的绝色的容貌,就感到很是惋惜,惋惜自己根本赚不到钱。 在屋子里的王婆坐了很久,寻思去看看雪有没有停,便打开了店门,结果不但看到了已经快要放晴的天气,还看到了两位来拜访的客人,一个是被自己赶出去的小厮刘军,而另一位大官人则是英俊潇洒,身高八尺有余,威风凛凛的人物,看上去就很有钱。 王婆微微一皱眉,这刘军是换主人了?这么快? 真的是比一条狗吃骨头的时间还要短暂啊。 精明的王婆细细打量 这位从来没有见过的客人,而这位客人又是跟随刘军一起前来,可以想见是刘军的主人的好朋友,不然以刘军这样低微的身份,不可能会认识这样穿着的大官人。 而在和刘军一起厮混的那些人里面,她也大都是见过的,个个都是酒色财气满脸的人,虽然个个都很年轻,还不如这位大官人身体健壮。 看这位大官人的穿着,想必是很有钱,而本地几个非常有名的有钱人,就那么几个,那么这一个很有可能就是—— 鼎鼎有名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了。 王婆抱着友好的态度,笑着连忙迎过去,“有贵客到来,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军得意洋洋道:“你这个老太婆啊,见了我们大官人,还不赶快来见礼,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西门庆笑道:“刘军,不得无礼,也要尊重老者,王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得慢了,怎么能算是失礼呢?” 西门庆边笑边打量王婆,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妇人,有些富态,脸上也全都是皱纹,但是细细一看,这个王婆的脸上全是精明,是一个聪明人。 第三十六章:知难不退(8) 王婆连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忙道:“这位是西门大官人吧?您可真是稀客,老婆子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的西门大官人呢,西门大官人真的是稀客了。” 西门庆有些诧异,心里暗暗叹道这老太婆是有点东西,不愧是在本地开了多年茶馆,在公子哥们的圈子里纵横多年的人物,真的是高明,慧眼如炬。 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并没有自报家门啊。” 王婆笑着恭维道:“现在在咱们本地啊,也就是那么几个有名的人物,那么几个有名的人物里,就属西门大官人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了,我这个老婆子啊,虽然没有见过您的真容,但是也是听过您不少的故事,对您的名字啊,也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您一过来,我就有点认出来了,这在我们本地啊,还真是没有和您一样的人了。” 西门庆是听惯了恭维的话的人,对王婆这么一番话也只是抱以一个微笑,没有任何的回复,他听过太多比这个还要好听的话了,真的已经是习惯了。 西门庆看着王婆道:“今个儿空闲,来你家坐坐,看看你们家有什么好喝的茶。” 王婆连忙将西门庆和小厮刘军请进去,开始给煮茶,一边等待的时候,王婆自然而然地和西门庆开始套近乎。 她有些感觉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再有看到了西门庆旁边的刘军,只怕还是为了那个武大郎家的潘金莲来的。 也是,潘金莲那么好看的一个人,自然而然会被人们所熟知,这个西门庆啊,谁人不知道啊,是当地有名的采花大盗,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女人,很少有人能够逃过他的手掌心,即使是没有被西门庆弄到手,也会丢掉往日的自由,甚至是性命,只有家里有势力有钱的,才会逃过一劫。 所以说被西门庆看上的女人啊,真的会很惨很惨,最好不过是被西门庆接到家中,进了西门庆的家门就觉得一生无忧,万事大吉了吗?殊不知以后才是真正的考验,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西门庆的家中,很多人都说是自尽而死,其实不然,都是受尽了折磨,不堪再接受折磨而死,真正能够讨得西门庆欢心的,被真正好好的对待,很少很少,也就是西门庆的正房妻子才有的待遇啊。 王婆不禁为潘金莲捏一把汗。 也为西门庆捏一把汗,要是西门庆是为了潘金莲而来,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谁不知道打虎英雄武二郎,谁不知道采花大盗西门大官人,这两个人狭路相逢,一定是相当的精彩啊,是连小说话本都描写不出来的那种精彩,这两人还都会武艺。 武松是行走江湖多年,从各种苦难中磨练出来的,西门庆虽然是生长在富贵之家,可也跟大部分纨绔子弟不一样,很有危机意识,也很有武艺,也找过人专门学习武艺,所以这两个人打起来啊,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可谓是一大景观了,也可谓是山崩地裂了。 王婆想到那样的场面,真的是身躯一震啊,那样的场景何止是山崩地裂了,简直是后羿射日,一下把最后一个太阳射落的场景才可以相提并论啊。 只怕会血溅到很多人,但愿这个人里面不会有她王婆。 但愿他西门庆不是为了潘金莲来的。 王婆笑着问道:“西门大官人今日来到这儿,究竟是所为何事呢?老身很想知道。” 西门庆也不绕圈子,直接道:“听说您隔壁有个绝色美人,叫什么潘娘子的,所以想来问问,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还是杜撰的呢。” 王婆听了这句话,真的是害怕死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给别人介绍潘金莲这个人了,在她看来,潘金莲就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危险人物,搞不好的话,会连她也被炸死了。 如此看来,这个西门庆极有可能是那个“小官人”介绍来的。 这个西门庆可是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盗,被他盯上了,真是一件糟糕而且麻烦的事情。 王婆对着西门庆连连摆手道:“大官人啊,不是老婆子说话不中听,这个隔壁是有一个潘娘子,也是长得如花似玉,但是您啊,可千万别打这个潘娘子的主意了,人家家里有个厉害的叔叔,就是那个在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武都头,是哦敢惹他啊?您要是看上了这个潘娘子啊,可趁早打消这个主意,您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美女弄不到手啊,您还是早早放弃这个念想吧。” 西门庆十分潇洒的一笑道:“您且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和这个潘娘子认识,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我那个小兄弟因为这个潘娘子卧病在床,被人打成了重伤,作为兄长,我总要来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将我的小兄弟迷成 了那个样子。” 王婆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这个采花大盗看上了潘娘子就好了。 王婆坐在一旁,叹道:“这也是您那个小兄弟命中的一个劫数,也是该有的孽缘。那一日啊,您那个小兄弟来到我这个小茶馆,来找我,正好撞见了要出门的潘娘子,好巧不巧,被您那个小兄弟看到了,正好呢,潘娘子又很对他的眼光,他也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日日缠着我,让我给他牵线搭桥,你那个小兄弟啊,常常来照顾我的生意,我跟他也是多年的交情,自然不忍心看到他饱受相思之苦,日日想念潘娘子,却连潘娘子的面都见不到。另外呢,我跟潘娘子也是挺好的交情,也不忍心看到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跟着穷苦的武大郎过一辈子啊,那样她一辈子就完了,也想着帮她跳出火坑,也算是我对得起她了。可谁知道啊,这命中注定的就是难以改变,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是已经注定好了的,您那个小兄弟去和这个潘娘子见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人家刚刚回家的叔叔,就被人家一顿暴揍,这都是命中注定的额事情,可是强求不来的。” 第三十七章:知难不退(9) 西门庆假意问道:“您真的不能再帮帮我那个小兄弟了吗?我跟他多年的交情,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过,可见他是真正的很喜欢潘娘子,您要是有办法,可还是要帮帮他啊,正如您说的,帮我那个小兄弟,也是帮那个潘娘子啊。她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然要委身嫁给那个武大郎,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这世上最最荒谬的事情吗?那武大郎形容为猥琐,还那么矮,如花似玉的美人给他做媳妇,岂不是上好的羊肉掉到了狗嘴里?他哪里能配得上如花似玉的美人呢?也只有有钱的人才能配得上如花似玉的美人们啊。” 王婆叹气道:“这不正是那个理嘛,这个世上就是很多没有道理的事情,反而都很常见,越是不好的男人,约翰斯拥有很好的媳妇,这都是没处说理的事情,您还是让您的那个小兄弟啊,趁早放弃这个想法吧,他还年轻,又那么有钱,想找哪个女人不行,何苦要去招惹武二郎的嫂嫂?”” 西门庆笑道:“您当真不愿意促成这件事情了?我那个兄弟说了,若是能够促成这件事情,愿意以重金酬谢您,hia愿意日后奉养您,您看怎么样?还是帮帮忙吧,这城里啊,谁人不知道您王干娘的大名?没有您说动不了的人,您一张嘴能够抵得过十万精兵啊。” 王婆叹着气道:“老婆子这张嘴再是厉害,也厉害不过能够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武都头啊,老婆子我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了,就是想好好的活最后这几个年头,可不敢去冒险做这样的事情啊,您的那个兄弟若是还想着潘娘子,便另请高明吧,等到来日吃了大亏,跌了个重重的跟头,,可别怪老婆子当初没有劝阻他,这人啊要知道自己有那些事情可以做,有哪些事情不可做,而且永远也做不到,人要贵有自知之明,这样才能活得长久,不然啊,真的很快就就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西门庆毫不在意的一笑,道:“您就那怕那个打虎的武松?不过是个武夫而已,这种人一般都没有脑子,只是有一身的蛮力,是个莽夫,有什么好怕的?” 王婆忙道:“老婆子我还真的是害怕,很害怕,我们常人别说是打死老虎了,就是杀一头猪,也要好几个人一起宰杀,不然那就很费劲,可以想象我们一般人跟武松的差距了,简直就是老虎与我们一般人的差距,这样的人疯起来,可是谁都会受伤的,我们不能去激怒他,他不发怒,我们就要谢天谢地了。” 西门庆笑道:“您也不要太过于害怕了,这只是个能够打死老虎的人而已,世上还有很多比老虎更加可怕的东西,那个武松根本奈何不了,您何必如此担心呢?” 王婆摇摇头道:“您现在还不知道吧,那武都头啊,深受县衙里面的重视,要好好培养他呢,他又天生神力,为民除害,打死了老虎,可谓是前程不可限量,只怕最后还能到了官家身边,做官家就前的官呢。” 西门庆非常轻蔑的哼了哼气,道:“想要做官,还想要做高官,做官家身边的高官?他想得倒是很美好,可惜,不会有人给他这个机会。” 他是相当的看不起武松这个人,打死老虎有什么好惊奇的? 也许他遇到的那只老虎本不是景阳冈原来的那一只会吃人的老虎,只是一直路过,或者是路过的老虎呢? 也许他根本没有打死老虎,只是从路边捡了一只已经死了的老虎呢? 打死了这样的老虎,或者是捡来的老虎,根本就不配有这样的盛名,没有这样的盛名,谁人知道他武松是谁?还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钱,也没有权势的人? 这样的人即使再天生神力,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这个人情世俗的地方,再是天生神力,再是武功高强,也逃不过压迫与诋毁,斗不过权势,逃不掉他西门庆这样有钱有势的人的手掌心。 他想要捏死武松,便可以捏死武松,只是他想不想,要不要的事情。 西门庆笑道:“您也是老了,所以才如此害怕,在我看来,武松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都是您给夸大了而已,我最后再问您一遍,愿不愿意帮我的小兄弟再去跑一趟呢?” 王婆叹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只是这一次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老身真的还想要多活几年,恕大官人能够放过老身,或者回去开导开导小官人,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就是女人啊,让他好好想想吧。” 西门庆笑道:“我会把您的话准确无误地带给我的那个兄弟,只是我也想要劝您一句,以后啊,没有把握的生意不要做,牛皮也不要吹的太大,,不要为了做成生意,为了引诱别人在你们这里寻找美女,就将一个女人说的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夸成比嫦娥还要漂亮了 ,等到不想要做这个生意了呢,就推脱说人家家里有个可怕的叔叔,你根本不敢近前,所以只能放弃,但是又已经收了钱,只退一点点钱,还是能赚很多。要不然说王干娘是这地方最会赚钱的人呢,这样的生意经,任是谁也不会想到,任是哪个男人也难以逃过这样的陷阱啊。” 王婆面对这样的“污蔑”,很是生气,她王婆这么多年以来做生意,向来是清清白白,明明白白,都是尽心尽力,从来不存在什么知难而退的可能,只不过这一次实在是情况与以往有些不一样,这次的情况有些危险,她总不能为了成就别人的好事,为了赚点钱,就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哄骗人呢吧? 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怎么到了西门庆这里就成了故意骗人,故意设下陷阱,要骗人家钱呢? 第三十八章:知难不退(10) “西门大官人,您这样说,老身可就要为自己说到说到了,老身何时做过不正经的生意,何时故意人,要骗人家钱呢?做生意向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何时夸大了?老身也不敢有任何的夸大,都是一码归一码,明明白白,对于潘娘子的为人与容貌,还有家里的情况,老身也是不敢有半点的隐瞒,都是说的实实在在的情况,这世上真的没有人比我这个老婆子做生意还要傻,还要笨了,有些时候只是想成全一些有情人,才冒险做这些被人骂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还要被人污蔑是存心不良,真是大大的冤枉啊!” 西门庆道:“你果真没有骗人?” 王婆连连道:“西门大官人啊,您是怎么样的人物,我还不清楚吗?我为何要骗您?我为何要骗您的那个小兄弟呢?而且您那个小兄弟也是看到了潘娘子的为人和容貌了,这又如何作假呢?常来我这儿做针线活的女人也都见过潘娘子,也都知道潘娘子的美丽,这又如何作假呢?您不要因为得不到,就如此说难听的话啊。” 西门庆笑道:“您说的话啊,我可是不敢信,谁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生意人的嘴啊,你们巧舌如簧,能够把死的说成是活得,颠倒黑白的能力最是强大,要想让我相信啊,除非让我也亲眼看看那个潘娘子,这样我才能相信您的话,否则啊,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否则啊,我还是不会放过您的,还是会整日来找您,或者是在您的店里面坐着,或者是跟这里的客人们说到说到您王干娘这几年除了开这个茶馆,还做了些什么生意,我想人人最想要听得不是什么话本子,而是这些事情,我想,您马上就要在这个小县城里面出名了。” 王婆眉头一皱,她是听出来了,西门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这不是在跟她商量事情,而是在告诉她,她必须必要这么做,否则根本逃不过这一劫。 西门庆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 采花大盗,还有做了很大生意的人,认识的人呢,好的坏的都有,亦正亦邪,所以西门庆说要破坏自己的生意,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找几个人在自己的店门前蹲坐着,自己的生意就会做不下去了。 王婆咬咬牙,道:“大官人,您给我几日,我想办法,让您看看潘娘子到底长得什么样,也让您看看我又没有说谎。”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店不被西门庆给搅黄,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西门庆,帮他看看潘娘子长得什么样子了。 那一边,武松要出远门,正式与哥哥嫂嫂道别。 这一天,他本来想要这么走的,但想到不和哥哥道别,实在是不好,这一去,又是一个多月不能见到哥哥,这让他感到有些焦虑,毕竟他才与哥哥重逢。 更何况这一次,他总是感觉到提心吊胆的,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本来想不去的,但去跟县令请辞,县令非说要他去不可,有一封重要的文书,必须要他护送,别的人根本没有他这样的武艺,非常害怕在路上被盗匪加害了,没有准时送到文书,又是一桩大罪。 武松只好离开哥哥嫂嫂,前往目的地去送文书。 武松特意等到哥哥武大回来,正式与哥哥嫂嫂道别。 武大也比往日早回来些,思齐给兄弟二人准备了酒菜,三人坐在酒桌前,推杯换盏,互诉衷肠。 武松还带来些士兵,士兵拿着酒肉,给摆上了桌子,很是丰盛的送别宴。 三人之间不免有些伤感的情绪在流淌。 酒至五巡,武松讨个劝杯,叫土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个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满饮此杯。” 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 这话说的很是实在,思齐感到这武松真的是为自己的哥哥考虑的,字字句句都很恳切。 这一趟远门啊,武松真的是恨不放心了。 她本人也恨不放心,只恐怕是夜长梦多啊,所以啊,等到武松走了,她一定要撺掇武大赶快搬离这里。 吃过了一杯酒,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沉默的思齐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古人言:“蓠劳犬不入’?” 思齐听着这话很是熟悉,一寻思,这话岂不是那书里的话,也是武松说的很不好听的话,相当于是当着武大的面在骂她啊。 思齐的脸上开始有了很不好看的颜色,脸上连带着耳朵,都红了起来,一拍桌子,道:“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我却是听不懂了。” 思齐挽起袖子,快速说道:“有甚么言语在外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么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个要着地!” 武松笑道:“嫂嫂果真这样,武松便放心了,若得嫂嫂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应,却不要‘心头不似口头’。既然如此,武二都记得嫂嫂说的话了,请饮过此杯。” 说罢,武松举起酒盏,送与思齐面前。 死前看都不想看,接也不想要接。 思齐推开酒盏,这时候的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第三十九章:新打算(1) 思齐推开酒盏,这时候的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是一个蛮有气概的人,还要被人如此污蔑,在这里当个女人真的很惨,很可怜啊。 若说真是有潘金莲,也是应该的,都是被逼出来的,在如此压抑的地方生活着,越是好人越是吃亏,不如做个爽快的坏人,好好享受自己的日子呢。 思齐一直跑下楼来;走到半扶梯上,发话道:“你既是聪明伶俐,却不道‘长嫂为母’?我当初嫁武大时,不曾听说有甚么阿叔!那里走得来‘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自是老娘晦气了,鸟撞着许多事!” 思齐非常生气地跑回了房间,她给武松说了那么多的话,可以想见是白说了,武松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还非常自顾自地认为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仿佛她好看些,就是犯了大罪。 她跑了出去,武大并没有去安慰她。 在这一刻,武大更想要好好陪陪自己的好兄弟武松。 那武大c武松弟兄自再吃了几杯。 武大又对武松说了好多嘱咐的话,无非是要他路上多多注意,不要与人动手脚,要早早投宿,好好吃饭之类的老生常谈的话,但这些话不论说多少遍,武松都是愿意听得,这是哥哥的好心,也是哥哥对他的爱意。 终于吃完了,两人出来,武松要开始正式踏上路程。 武松拜辞哥哥。 两人手拉手,恋恋不舍。 武大哽咽道:“兄弟,去了?早早回来,和你相见!”口里说,不觉眼中堕泪。 武松见武大眼中垂泪,也眼中泛着泪花,不由自由地坠落下来,便强忍着泪水说道:“哥哥便不做得买卖也罢,只在家里坐地;盘缠兄弟自送将来。” 武大送武松下楼来。临出门,武松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大哥,我的言语休要忘了。” 武大只是笑道:“你的言语我不会忘记,我的言语你也不要忘记才是,路上好好的,可不要生病了,如何走,便是如何会来,可不能瘦了,也不能受伤,照顾好自己。” 武松道:“这也是我想要对哥哥说的话,哥哥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等到兄弟回来,兄弟一定带着哥哥离开这个地方,找一个好点的地方定居下来,武松一定好好侍奉哥哥,让哥哥永远开开心心的。” 武大朝武松摆摆手,笑道:“你平安,你能够无事,我便会永远开开心心的。” 两人道别了很久,才分开。 武松带着士兵和行李前往县衙里了。 到了县衙,又被通知今日先不走了,本想要回家和哥哥住最后一晚,可惜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能够走路,便在县衙里住了一晚。 次日早起来,拴束了包裹,来见知县。那知县已自先差下一辆车儿,把箱笼都装载车子上;点两个精壮土兵,县衙里拨两个心腹伴当,都分付了。那四个跟了武松就厅前拜辞了知县,拽扎起,提了朴刀,监押车子,一行五人离了阳谷县,取路望东京去了。 这边武大郎送走了兄弟,才想到了早已经跑的没有影子的妻子 回到家里,赶忙找起来妻子潘金莲的身影。 武大喊道:“大姐,大姐——” 接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武大想着应该是去王婆家里去了,妻子潘金莲很是勤奋,总是会吃苦耐劳,做很多的活计,以前在王婆那里做针线活,常常要到晚上才回来。 有些时候总是熬得两眼通红,身体虚弱,看到妻子如此卖力的做针线活,就是为了赚钱,为了这个家的情况能够宽裕些,武大总会心里很过意不去,很对不起妻子,他若是能够赚的更多一些,妻子潘金莲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可惜他不是个有钱人。 万幸的是,妻子潘金莲虽然老是抱怨,但也没有做出抛弃自己的举动,还是跟着自己过日子,为了这个家,每一分钱都是算计着过的。 他深知自己的情况,其貌不扬,没有财力,配不上妻子,妻子嫁给自己实在是受委屈了,所以在生活中的各大小事情上,他能够让妻子潘金莲的,一定会让妻子潘金莲,不会与妻子潘金莲做过多的争吵,他不想让嫁给如此不堪的自己的妻子再生气。 他能够娶到媳妇,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娶到如此漂亮的媳妇啊,真是三生有幸,世世积福啊。 “大姐——”武大喊了最后一声,还是无人回应。 武大便也放弃了喊叫,他默默地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好,将所有的碗筷洗好,放好,然后回到了房间,果然看到了妻子潘金莲 一脸沉重的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像是经历了这世上最惨烈的事情,从而没有任何心情抬头,也不会笑了。 武大笑着上前,道:“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若是觉得生气,就打打我,你消消气。” 思齐瞪了武大一眼,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你兄弟的气,你看看他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仿佛我是这个世上最最可怕的女人,好像你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个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一样。说的仿佛我们家里今日若是遭遇到了抢劫,也是因为我一样!有他这么不会说话的小叔子吗?住在我们的家里,还这样说自个儿的嫂嫂,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武大连忙宽解道:“大姐你别往心里去,兄弟也没有什么别的坏的心思,只是让我们在他走之后小心点罢了,只是让我们好好好照顾好自个儿,现在外面啊,确实是有不少游手好闲的人,瞅准了别人家里有空隙了,就想要钻进去,兄弟只是想让我们好好注意些罢了。” 武大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妻子想的那么多啊,总是把兄弟武松想成是一个不好的人啊,这样难道不会很累吗?都是自家人,能够有什么坏心眼呢? 第四十章:新打算(2) 思齐哼了一声,道:“你是这么想的,可你那个兄弟啊,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的另有其事,想的是我会招外面的男人进来,所以让你好好看着我,也是在警告我,让我不要招外面的男人进来!真是能死他了,是他亲眼看到我招外面的野男人进来了?还是他就是臆想?真是一个好叔叔的,这么想自己的嫂嫂,还在自己的哥哥面前这么说自己的嫂嫂,说的这么难听,他平日里是怎么想的啊?只怕他也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呢!” 思齐被气得难受,说话也不管不顾起来。 武大只是尴尬的笑笑:“大姐你别生气了,也别想得太多了,兄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让我们小心而已。你想的也是太多了,我怎么听不出来兄弟是这个意思?也别太敏感了。” 思齐冷笑道:“你是没想到呢?还是觉得你兄弟说得对,只是把这个话藏在心里呢?我是知道你们的,你们兄弟一条藤,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不过是外来的人,永远都是外人,你们也永远不会把我当成自家人,一直都会是猜疑我,我是明白你们的,你不要给我装傻,你若是嫌着我,也不必让你那个兄弟来说,你在旁边装傻充愣,或者和你兄弟两个人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这事啊,总是要有个解决的方法,不如就趁你兄弟离开的这段日子,我们做个了断,你与我和离算了,这样你兄弟回来,看不到我这个总是守不住家的嫂嫂,也会高兴些,你也尽早给你那个好兄弟找个好些的嫂嫂,我是不好的嫂嫂。” 武大无奈道:“大姐,你跟兄弟置气做什么?他才回来,知道什么?能够知道你的为人?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你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说这些话,我不可能与大姐你分开,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思齐趁机道:“我也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只是你那个兄弟可不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闲话,或者是在江湖上飘荡这么多年,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人,所以就下意识的把每个人都当成了不好的人,就算我是他的嫂嫂,也不能例外,他还是把我认为是不好的人,还是猜忌我,还将在外面见识过的坏女人,安在我的头上。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可也是个有自尊的人,也是知道什么是廉耻的,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人呢,不要把什么词,什么事情都按在我的事情。今日说我水性杨花,什么样的男人都能领到家里来,下一次就要说我会杀人越货了。” 武大无奈道:“大姐,你说的越发离谱了,没有人那么说你,也没有人那么想你。既然你这么生气,都是因为兄弟,等到他回来了,我让他给大姐你赔礼道歉,给你认真的道歉,大姐,你别气了,气坏了伤身子。” 思齐哼了口气道:“我可不要他的道歉,也不敢要他的道歉,他是多么伟大的人物啊,可是打死了老虎的人呢。就是不知道这个老虎啊,是他打死的,还是别人打死的,还是自己死在了路边,被他捡到了,反正这个名啊,是他出了,我也惹不起这么有名的人,在他回来之前,我可要离开这里,不然啊,他回来了以后,指不定又要从哪里听一些风言风语,要来找我算账呢,只怕到时候他是来找我了,不是来找我赔礼道歉的额,而是来找我的事情,要来杀我的呢。” 武大被思齐最后的话吓到了,“大姐,你胡说什么呢?这怎么能说这个字呢?” 思齐道:“你别不相信,你那个兄弟啊,真的是能够做出来呢,只要是他怀疑我了,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再有别人在旁边推波助澜,我还有活路吗?” 武大摇摇头,笑道:“大姐,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说这样的胡话?谁要害你?兄弟要害你?兄弟他为何要害你?你是他的嫂嫂,他对你只能是尊敬有加,若是他敢要害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只怕到时候你就不那么想了,谁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有多么的好啊,你们兄弟好的真的不需要其他其他人了,你们兄弟二人过就行了。” “不会发生的事情,大姐你就别想了。” “越是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等到那一天来临,你可不会护着我,只怕会比你那个兄弟更想要杀了我。他也不用说别的,找几个人,就说是我跟他们都有染,你那时候肯定就气愤的了不得了,也不会去分辨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便会让你那个好兄弟将我杀了。”思齐痛苦的道。 武大笑道:“不会的,我还不知道大姐你是什么样子的人吗??” “三人成虎,只怕是说的人多了,你就会相信了,还有就是如果你还愿意跟我一块过,也还愿意好好的过下半辈子,你就和我一起离开这里,等到你兄弟回来了,给你兄弟写封信,告诉他我们的住址,让他辞了衙门里的差事,再来找我们,这样我才安心些。”思齐顺势将自己想要搬走的 事情说了出来。 武大道:“大姐你放心就是,等到兄弟回来了,我们就搬离这里,这里我也是住够了。” “不要你兄弟会来在搬离这里,我们过几天就走,离开这个夜长噩梦多的地方,这是为你好啊。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这真的是为了你好。”思齐焦急道。 再不走,武大真的很难保住性命了。 在不久,就是西门庆出场,西门庆的戏码了,那时候的武大便是炮灰了。 思齐每每想到书里关于武大最后的描写,越觉得很是心酸,觉得很心痛,原来有钱的人可以如此把没钱没势的人踩在脚底下肆意羞辱,没钱的人只能默默承受,哪怕丢了性命,也讨不回公道,若是没有武松那样的弟弟为武大讨回公道,只怕武大也是白白没了性命。 世上像武大这样的人很多,像武松那样的弟弟却很少啊。 第四十一章:新打算(3) 武大道:“我知道大姐是为了我好,也知道在这里过日子,大姐受了多少委屈,日日被人家说,被人家骂,只是我已经与兄弟说好了等到他回来了再搬走,不能够食言,说的好好的,我却先搬走了,这让兄弟回来了怎么想呢?他会不会以为我们已经抛弃了他呢?我与兄弟多年不见,好不容易相见,才有了这么一个像样的家,兄弟前脚才走,我后脚就搬走,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等到兄弟回来了,看到人去楼空,该是何等的失落啊,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在搬离这里,也让他知道这里还有家人在等他回来。” 思齐被这些话打动了。 武大的话很是质朴,没有什么华丽的修饰词,表达出的都是最纯真的感情。 武大想的很简单明了,就是想让自己漂泊在外多年的兄弟武松回来以后,看到这里有一个家在为他永远敞开家门,有家人在这个家里面等他回来,万家灯火中,也有一盏为他停留的灯火,这会让兄弟心里倍感温暖,浑身充满力量。 家人的力量是很多力量都不能够替代的。 思齐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无法说服心里还有弟弟武松的武大,只要有武松在的一天,只要武大还有一口气在,他就是那个永远为兄弟武松考虑的武大,这是自然的想法。 “那等到你兄弟回来了再搬走——”思齐唉声叹气,心里感叹武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也感叹交通不发达就是不好,去东京送文书,若是靠双腿走,可不得一个多月,若是有各种交通工具,只是一天左右的时间啊。 武大保证道:“等到兄弟回来了,我们尽快搬走。” 思齐看了一眼武大,道:“你这么坚持,我也只能随你去了,反不能我自己先搬走,你们兄弟两个紧随其后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外面有人呢。” 虽然不能搬走,但这里还是个是非之地,还是要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思齐看向武大道:“你兄弟临走之前的话,你可记住了?” 武大被这么一问,有些许的错愕,“什么话?” 兄弟武松走之前,说了好多的话,但他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记住多少。 思齐重复道:“你那个好兄弟啊,让你好好待在家里,能别出去了,就别出去了,钱可以少赚一些,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从明个儿开始啊,你也别出去卖炊饼了,这天是越来越来冷了,你在路上也不安全,我们家里还有存粮,也够我们吃上一个多月了,我们便不出门,紧紧关上门,只让外面的人以为我们都不在家,或者直接说是我病了,你要在家里照顾我,我们好好在家里呆着,饿了就做你的炊饼吃,我们等你兄弟回来,等到你兄弟回来了,我们连夜搬走。” 勤劳的武大并不想在家里一直待着,“大姐,你在家里便是,最近也别去隔壁王干娘那里做针线活了,你在家里好生歇着,我也出去卖炊饼了,只是比往日卖的少些,不到日落黄昏我就回来了。” 思齐叹气道:“你又不听我的!你怎么什么都不听我的!我让你尽快搬走,你不听,我让你好好听你兄弟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你还是不听,你可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啊,如若不是为了你好,我怎么会如此的苦口婆心啊,说这么多的话啊!” 武大见到妻子潘金莲生气了,连忙道:“我都听大姐的!” 这一次啊,武大他不敢不听潘金莲的额,就怕潘金莲又闹脾气了,他已经拒绝了潘金莲很多次,不应该再次拒绝潘金莲了,何况这还是他的兄弟也让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他好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武大果然遵从思齐说的,没有出门。 思齐和武大将大门紧紧关闭,即使有人上门敲门,也只是装作没有人在家里。 隔壁的王婆来敲了很多次门,他们也只当做是没有听见,安安静静地躲在屋子里。 如此几天后,大家都觉得这夫妻俩是搬走了,也就渐渐地不来敲门了。 王婆一直在隔壁观察武大郎家的情况。 在得知打虎的武松去了东京送文书了之后,简直是大喜过望,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给潘金莲还有西门庆,还有那个小官人牵线搭桥了,自己的金钱也会失而复得,也能够赚足养老的钱了。 可惜她敲了多次武大家的们,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任是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开门。 这让她感到十分奇怪。 按照往常,武大和潘金莲会早早起来,准备一天要去卖炊饼的面粉,天刚亮,武大就会挑起担子出门去卖炊饼了,武大很勤劳,直到傍晚才会回来,中间不会回家,这是她所熟知的。 做 了这几年的邻居,王婆还没有见过不出门卖炊饼的武大,可以说是风雨无阻,只要不是下的非常大的大雨,武大都是会出门的。 这几天却是怪极了,没有看到武大的身影,也没有见到潘金莲的身影,这两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几日,西门庆也常常来王婆的茶馆坐着,也没有带什么随从,只是自己一个人来,有时候会带上小官人的随从刘军,也不做别的,就是点上一壶茶,坐在靠门边的地方,一坐就是一天,希望可以看到这位很有美名的美人潘金莲。 可惜啊,时间一天天过去,都四五天了,别说美人了,就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从武大郎的家里出来。 王婆比西门庆更加着急。 她怕过个几日,那个厉害的武松就要回来了,厉害的武松回来了,他们更加不可能靠近潘金莲了,所以说这段日子里,是他们靠近潘金莲最好的机会。 等到武松回来了,她王婆可是不敢靠近潘金莲,就是借她王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接近潘金莲了,光是听见武松的名字,她就要吓得瑟瑟发抖,若是武松知道她的名声,岂不是要打上门来了? 第四十二章:新打算(3) 西门庆坐在门边上喝了几天的茶,一直眯眯眼睛,坐到第五天,又喝了一天的茶,也想明白了事情。 西门庆笑着对王婆道了别,悄悄拍了人在城里散布了些许的消息,然后便在家里坐等好消息。 再就是让人跟王婆随时联系,他派人告诉王婆,要好好地盯着武大郎的家,倘若有人走出来,要及实地告诉他。 王婆一一记下了。 这一日,武大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和媳妇潘金莲躲在家里,妻子多次叮嘱他不要露出任何声音,也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前几日,武大很是艰难地忍住了,但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那些来敲门的人,他想那些来敲门的人肯定大部分都是经常去买他炊饼,经常照顾他生意的人,这些人天天都要买他的炊饼,突然没有看到他去外面卖炊饼了,肯定是要来家里问问的。 可他明明在家,却要装成不在家的样子,让人家白白来一趟,在门外敲门不停,还要为他担心,真是说不出的忧愁。 但迫于妻子潘金莲的压力,武大郎根本不敢出去给那些人开门,只怕给那些人开了门,他这边就要山崩地裂了,妻子潘金莲绝对不后悔善罢甘休,肯定要把天都要给捅破了才罢休。 他绝对不能做那样的事情,那样就对不起妻子潘金莲了,毕竟他没有为妻子潘金莲做过什么事情,妻子跟着自己实在是委屈了,自己不能再惹妻子生气了。 就让外面的那些人白跑一趟就是。 敲门声仅仅在第一天持续的多一点,第二天以后就不怎么有了。 武大也有些许的黯然神伤,他在这里卖了这么多年的炊饼,走街串巷,几乎走遍了这小县城的每条街道,几乎和每个人打过招呼,但最后他没有去卖炊饼了,仅仅只有几个人来找他,还只是找了一遍,就不来了。 武大很伤心的表情被思齐看到了。 思齐也完美地猜出来了武大的所思所想,她想武大郎肯定是在为没有多少人来找自己而悲伤。 毕竟武大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对待别人从来没有什么坏心眼,卖炊饼,有时候还会允许别人赊账,对待谁人都是笑脸相迎,和和气气的,按理说应当很多人喜欢这样的武大郎,在这样日日都出去卖炊饼的武大郎突然不去卖炊饼了,按理说应当会有很多人来寻找武大郎的身影,关心关心他,看看他是因何不去外面卖炊饼了。 但是仅仅只有几个敲门声而已,其中还有几个是王婆,王婆的目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所以这个人是不作数的。 没有几个人会关心这位走街串巷卖炊饼的武大郎啊,哪怕他有一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几个人会过问吧,除了武大郎的那个兄弟武松。 思齐对武大道:“你不用伤心,没有人来敲门正好,我巴不得一个人都不来,他们都是什么重要的人吗?不来我们的天会变个颜色吗?来的话,我们的日子会很好过吗?都不会,他们来与不来,都不会给我们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他们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我们没有必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悲伤,若是你那个兄弟武松发达了,不回来了,或者是忘记了你是他的哥哥,这样才值得你悲伤一会儿。” 武大干笑笑,道:“大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不行,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看的着我。” 思齐摇摇头,道:“我不觉得你这个人不行,我反而觉得这里的人都不太行,他们都不是什么有感情的人,也不值得你平日里对他们那么好,还老是便宜卖给他们炊饼,你的炊饼已经卖的够便宜了,你自己日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炊饼,只能赚一点点,几乎是让他们得到了大便宜,甚至连身无分文的乞丐,你也会送几个炊饼给他们,全然不想自己一天出去能赚多少,你这样对待他们,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呢?你老说他们照顾你的生意,总是喜欢买你的炊饼,喜欢吃你做的炊饼,其实不然,他们只是贪图便宜罢了,他们不是在照顾你的生意,只是在为自己节省开支,不用为他们如此在意。你是需要他们,可他们也需要你,没有你,他们也买不到如此便宜的炊饼,所以不要太在意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思齐又道:“他们不来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说明你是个不太好的人,他们平日里那么嘲笑人,才是人品不好的人。” 思齐真的对这里的人没有什么好印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嘲笑过武大,嘲笑这位善良的人的方方面面,他们看来,只要有身体上的不达标,和他们在外表上不一样,就要受到他们的嘲笑,哪怕他们受过武大的恩惠。 甚至在武大被西门庆害死了以后,很多人朕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出真相,甚 至在武松回来以后,也是支支吾吾,在武松的逼问下,才有那么几个人模模糊糊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在,这些人中,恽哥是最好的那个,也是最有勇气的那个,不知道这位好心的恽哥是个什么结局啊。 这个世上,越是好人越活得不容易,真是没有错啊。 反而那些坏人们呢,没有任何的心理包袱,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认为都是别的人的错误,与自己无关,也不会像好人一样去做好事,只要是做好事就会消耗掉一定的时间和精力,还有金钱,而不做好事的人就不会有这些的花费与担心,也不会为不好的景象而担心,心胸不是一般的宽广,自然而然不会像好人那样心软。 人越是心软了啊,就越容易生病,人的病都是从内里出来的,内里没什么事情,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事情。 好人也会让自己的心理负担变得沉重,可坏人不会。 这也许就是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的道理吧。 第四十三章:新打算(4) 武大不同意妻子潘金莲的说法,叹道:“他们大部分都是好人,见了我都是说说笑笑的,我们关系也都不错。” 思齐哼了一声道:“你觉得关系不错,为何要伤心呢?他们为何没有几个人来看你呢?” 真的很想让武大别傻了。 这个世上真挚的感情很少,像他和武松这样的感情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几乎已经寻找不到了。 大部分人的眼睛之中只能看得到利益,只要有了利益,哪怕不是亲人,也是胜似亲人,也是为了利益,哪怕是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也会撕破脸皮,变成陌路人,是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次相见的陌路人。 所以,很多人活在这个世上痛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常常渴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越是长大越是渴望的话,就会越痛苦,想要活得好,或者是活到老,就要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呢,不需要任何的感情,也不需要任何的关心。 越是无情的人越会过得好呢。 武大被妻子潘金莲的话伤得再也抬不起头来。 灰溜溜地躲在一旁坐下,默默望着地面,等待今个儿的太阳落下去。 本来很匆忙的生活,一下子停下,也不用做炊饼了,也不用跟那么多人说话了,按理说应该很轻松才对,他没有感到很轻松,反而觉得很无聊,很劳累,越是停下来越是累得慌,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一种怪病,就是只有干活才能治愈的怪病。 思齐则坐在一旁,仔细想着等到武松回来了以后,他们一行人该往哪里走。 反正是不能往北走,等到靖康之乱后,北边便是沦陷区,便会生活在金国人的统治之下,那样的日子只怕会很不好过。 还是能往南边走就往南边走吧。 以前从历史书上写道,虽然宋朝被金国打败了,连皇帝被金国人赶到了海上,被迫议和,但是宋朝整体还是比较富裕的,逃到南边的南宋小朝廷是昏庸,老百姓的日子倒也还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了一百来年才被蒙古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如果没有这支上天选定的大队人马打破了南边的清梦,这场“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春秋大梦还要过个几年才能醒过来呢。 正在思齐计划着以后要怎么走,往哪里走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砰砰砰砰的敲门声。 武大条件反射性地起来,要去开门。 这几天他真的是要憋坏了,他迫切地想要见这里的每一个人。 思齐则也很讯速地起身制止了要去开门的武大,小声道:“你答应我什么,你还记得吗?不要开门,就让他们在外面敲门就是,就让他们以为我们里面没有人就是。” 武大还是忍不住,道:“大姐,我就去看看是谁,万一是谁找我有事可怎么办?我若是不去见人,耽误了事情可怎么办啊?” 思齐低眉道:“别人找你能有什么事情啊?除了卖炊饼还是卖炊饼,这个有什么重要的啊?他们少吃一顿会死吗?这又不是没有别的吃的了,不能出去!” 武大又说了许多好话,想要去看看到底是谁,“万一是兄弟派来的人呢?他说过会让人来常常看我们的,若是兄弟派来的人,带来给我们的信,我们不见,是不是不好呢?” “你兄弟不会给来信的,你又不认识几个字,他也不认识几个字,你们用得着用信来交流吗?肯定是不知道哪个小孩子敲门玩的,不要去!这才是最安全的!”思齐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要熬过着一段日子,熬到武松回来了,他们就会暂时安全了。 “武大郎,武大郎!”门外面不仅是连续的敲门声,还传来了急促的呼唤声。 武大竖起耳朵一听,这是恽哥的声音。 在这里,他武大郎和这个走街串巷卖果子的恽哥关系最好了。 两个人虽然有些年龄上的差距,但却是无话不谈,是好朋友,武大郎也从恽哥那里得到了很多温暖,恽哥不像那多人一样辱骂他,也不像有的人是为了占他的便宜才和他说话,或者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他的炊饼。 恽哥从来不会做这样混账的事情。 相反,恽哥在不忙的时候还会帮忙看摊子,还会帮他卖炊饼,还会经常给他带果子吃,还不要钱,两人常常一起上街叫卖东西,是很合拍的拍档。 武大忙道:“这是恽哥,不是别人!” 思齐皱眉道:“不管是哪个哥儿姐儿的,今个儿就是不准你出去开门,不知是今天,直到你兄弟回来,哪一天都不许开门!你兄弟让你别老跟外面的人来往,难道你连你兄弟的话都不相信了吗?这都是为你好。” 武大笑道:“ 恽哥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小兄弟,好极了。” 武大边说,边要绕开潘金莲去给开门。 思齐跺脚道:“不许去!” 门外的叫唤声又急促了许多,“武大郎,武大郎!你到底在不在里面啊?” 武大听到恽哥急促的呼喊声,心里更加焦急了。 别的人来敲门可以不开,但是兄弟武松,还有恽哥来了的话,是不能不开门的,即使天上在下刀子,也要去开门。 武大着急的绕开潘金莲,直接从“潘金莲”的双臂之下钻了过去。 武大快速地跑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是满头大汉的恽哥。 恽哥擦擦额头上的汗,笑道:“我就知道你在里面!” 武大连忙把恽哥拉进来,又把门给关上了。 他违背了妻子潘金莲的话,擅自来给恽哥开了门,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就要立马关上门,重新装成家里面没有人的样子。 恽哥一脸纯真的笑容,对武大道:“他们都说你病了,我不信,肯定是因为这天冷,你才没有出去卖炊饼的,我在街上等了你四天,可是你还是没有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就来找你了,心里想着你别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我还以为没有人会给我开门,我还以为你们一家子人都搬走了呢,原来你还在这里啊。” 第四十四章:新打算(5) 武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小点声,恽哥,进去坐坐,也暖和暖和,你看看你,穿的这样单薄,可还怎么过冬啊?进去我给你找个厚衣服,去年给你的那件棉袄,你也给穿破了,你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穿衣服要爱惜啊,我这些衣服都是穿了四五年都没有换过的,赚钱可不容易啊,可要好好花啊,不然啊,你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啊。” 恽哥笑道:“这事可不能强求啊,都是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罢了,你想想,你之前觉得自己能娶到嫂嫂那样漂亮的媳妇吗?但是还不是娶了嫂嫂那样漂亮的嫂嫂啊,所以啊,我不着急,也许我以后也能去一个像嫂嫂那样漂亮的媳妇呢。” 武大笑着打了一下恽哥,道:“你别说这些话了,小心我打你,把你打得皮开肉绽的。” 恽哥笑道:“以我们这个关系,你可不舍得打我,而且我今个儿是给你带了个好消息,你听了这个好消息之后啊,就更加舍不得打我了。” “什么好消息?我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武大都不敢听说“好消息”这三个字,这么多年来,他很少遇到好消息,第一次遇到好消息是娶到了貌美如花的媳妇潘金莲,第二次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兄弟武松,他感觉自己的运气都用光了,上天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但看着恽哥一脸惊喜的模样,又忍不住去问:“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恽哥笑道:“这不城北的邹员外要做寿,他这个人啊,平日里也不喜欢吃什么大鱼大肉,也不喜欢吃什么山珍海味,就是喜欢吃粗的,越粗越好。所以每年做寿啊,别的富贵人家都是鸡鸭鱼肉,这个邹员外啊,是吃糠咽菜,今年是他七十大寿,他也不想亏待了来祝贺的客人,但又舍不得很多的钱,便想到了个好办法,就是弄一桌桌的家常菜,再来几个你卖的炊饼,这就算是做寿了。听说要好几百个炊饼啊,而且要的价格比别的人高一些,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什么才是好消息?” 武大笑道:“我卖的炊饼最最便宜,几百个能赚多少呢?而且像这样的大户人家做寿,肯定要的急,人家口味也挑,怎么能看得上我做的炊饼呢?最怕我辛辛苦苦,着急忙慌地做完了,人家看到了又觉得不喜欢,不想要了,这样我该怎么办啊?又不能非要人家买下来,但是不很快卖出去,又不好吃了,最后还是要我一个人承受这些代价,可能我要和我浑家吃上半个月,才能解决了。” 恽哥笑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个邹员外啊,平日里还喜欢做做佛事什么的,不会无缘无故不要你的炊饼,他还想着佛祖保佑他呢,怎么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情?我给问了,人家愿意先给钱,后要炊饼,给的钱还很多呢,你能够赚一笔了。” 武大又很是奇怪问道:“那个邹员外不是就很抠门吗?他愿意给很多钱吗?我这个炊饼卖的这么便宜了,很多人都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价格呢,又怎么能多给我钱呢?” 恽哥笑道:“武大郎,你怎么那么老实啊,你还真不会想一想啊那个邹员外是很抠门,但是人家怎么也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啊,平日里是很节俭,过个大寿也不舍得吃吃喝喝,还要吃最普通的,就是我们有钱了,不也想吃点好的吗?人家不一样,虽然吃的不好,但是住的用的无一不是好的,人家家里的仆人也都是见过真金白银的,都是见过世面的,所以啊,在人家眼里的小钱就是我们眼里的大钱。何况那邹员外现在也老了,腿脚不利索了,眼睛也不灵光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他怎么知道外面的炊饼多少钱?还不是别人给他说多少钱,他就以为多少钱?那些人肯定会把价格给他说的高一些,也会给你多一些的,这个你放心就是了。” 武大听了,心里还是很愿意去做的。 “这是真的吗?”尤其是听他说了这家人会先给钱,后要炊饼,简直是想要马上去给这家人家做炊饼。 恽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你见我赦免,吗时候骗过你?我这是给你送好消息来了,你看看你这一次能赚多少吧,这邹员外还要给佛祖送炊饼呢,想想吧,你赚了钱,不就能买些好的了?也能让你家浑家瞧得上你,这卖炊饼啊,也是能够发大财的。” 武大笑道:“能发什么大财?你这个小子可不要乱说,只是小钱而已,人家邹员外家里也不少,难不成买我的炊饼要用买黄金的钱吗?能赚一点就行。只是你说的,这邹员外还要给佛祖送我的炊饼,那人家这佛祖能够吃炊饼吗?人家不嫌弃我这个炊饼难吃吗?人家是西天极乐世界的佛祖,能够吃得惯咱们这里的炊饼吗?” 恽哥笑道:“佛祖是神仙,吃什么都不会觉得难吃,再说了,佛祖日日受人的供奉,也吃惯了香油,也应该会讨厌了,给佛祖换换口味,也许佛祖还高兴的不得了呢。让咱们天天吃肉, 咱们也受不了啊,咱们也得吃点粗的,涮涮肠子啊。” 武大笑道:“多亏你这小子给我带来的好消息,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不知道的话,岂不是又要错过了这赚钱的好机会?” 武大这时候想起来了,这几天有人来敲门,极有可能是那个邹员外派来的人,找自己找不到,可不就得来自个儿家里找吗? 恽哥笑道:“你跟我还见外什么?不是都说了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咱们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特别大的福气,也不会有特别大的难事,平时里就要多多帮衬嘛,说不准哪天你我就会有机会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也要多多帮帮兄弟啊。大郎哥你可不要忘了兄弟啊,我这辈子可指望你了啊。” 第四十五章:新打算(6) 武大笑道:“我就是一个做炊饼,卖炊饼的,这辈子是不会有什么变化了,也不会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机会了,只要能够把炊饼做好,每天都这么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若说是让我有钱,有钱了我也害怕,真的是从来没有那么多钱的时候,一旦有了钱,还不知道要把钱放在哪里,不知道要怎么花这笔钱呢。” 恽哥大笑,道:“只听说过不知道怎么赚钱,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怎么花钱,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怕钱多,这钱一多了啊,就知道怎么花了,到那时候啊,只怕是钱都不够花了。” 武大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就不可能有发财的时候。” 武大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正如他妻子潘金莲说的那样,这一辈子好好活着就是上天保佑了,还想着赚钱呢,赚钱的好事情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想的。 武大心酸的说道:“恽哥,你可要好好的,别作事,也别放弃,你还年轻,你才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呢,等到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你的老哥哥啊。” 恽哥挠挠头,道:“我这样子,你看着也像是可以飞黄腾达的样子吗?除非是上天瞎了眼。我看你家里的那位二郎哥哥,倒是有很大的希望,听说他在景阳冈上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那可可是老虎啊,二郎哥哥竟然能够几拳就把老虎给打死了,这真的是天生神力啊,这样的人迟早会被官家发现,二郎哥哥的将来不可限量,等到二郎哥哥出人头地了,你这个亲哥哥不也是跟着沾光吗?我这个天天跟着你混得人,也能沾点光了。” 武大只是笑笑,想不答话了,又怕小恽哥多想,便苦笑道:“我那个兄弟哪里是做官的材料啊。” 恽哥笑道:“这世上难道就有天生适合做官的人不成?都不是做官的材料啊,但是去做了才是做官的材料啊,永远不去做,那就永远都不是做官的材料。这有什么难的,我也会呢,不过是坐在上面,让下面的人去办事罢了。” 武大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若是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连街上的贩夫走卒都可以去做官了,朝廷也不用开设科举了,每年考试的那么多人,想想都是头疼。” 两人正说的热乎,突然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气,似乎是上天让风神对着他们吹猛烈的风,他们都被冻得连连发抖。 这时候,小恽哥猛然一朝远处看,看到了叉腰站立,正在怒视他们的潘金莲。 小恽哥吓得浑身发抖,躲在武大身后。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嫂嫂潘金莲,每次他来找武大,都要被这个厉害的嫂嫂说一通,这个嫂嫂的嘴巴是真的厉害,能够说他和武大说一个晚上,而且都没有什么重复的词儿,骂他们没有出息,赚不来钱,还不让他和武大来往,说再见到他就要打断他的腿。 恽哥自然是害怕,但是还是想要来找武大,想要见武大,毕竟他从小父母双亡,这世上没有什么亲人,在这里也是靠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这里的人虽然养活了他,但是瞧不起他,给他一口饭吃,也不是为了可怜他,而是因为家里的剩菜剩菜倒了也是倒了,不如喂给一个人吃,看这个人吃,还很有快感,仿佛失意的自己的内心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意思是这个世上还会有比自己更加凄惨的人,还有吃不上饭,穿不了衣服的人,自己再怎么凄惨,也不会这么惨的。 直到武大搬到了这里,他与武大的初次相遇,还是很有戏剧性的,那一日下雨,他赶着回到破庙,便在路上奔跑,越跑越快,雨下的也越来越大,一个没注意,他撞上了武大的身体,还把武大撞翻在地,那一刻,他有点惊慌,怕武大责怪他。 但武大非但没有责怪他,还反过来关心他,询问他有没有受伤,这让小恽哥惊呆了,这是他长得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问他有没有受伤,第一次有人关心他,这句平常的问候让小恽哥顿时热泪盈眶。 接下来,武大的举动更是让小恽哥感到家一般的温暖,知道了被人疼是什么样子的感受。 武大在询问了小恽哥有没有受伤以后,还细心地看出来了小恽哥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表情呆滞,一脸发懵,身体还不断地抖动,这都是饿了许久的症状,武大便很慷慨地将自己的炊饼给了小恽哥几个。 之后,每每在街上遇到小恽哥,武大都会停下来,与小恽哥打招呼,还会送炊饼给小恽哥,有时候还会从家里带饭菜给小恽哥吃。 小恽哥真的感动坏了,他认定了武大是他的好朋友,是他最好的朋友。 虽然很多人都嘲笑武大矮小,嘲笑武大丑陋,可是他知道,这位朋友的内心有多么的美好,任是谁也比不上他的这位朋友。 他也愿意为了这位朋友做很多事 。 但他却不经常来这位朋友的家,就是来了,也只是在门口等候。 都是因为这家里有个厉害的女人,潘金莲。 第一次见潘金莲的时候,小恽哥被这个嫂嫂的美貌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更何况这个漂亮的女人还是武大郎的妻子,这给了他强大的视觉冲击。 也终于明白了外面人常常说的什么“羊肉掉进了狗嘴”的含义,原来那些人是在讽刺武大郎,这让他很气愤,他气愤那些人不明所以,根本不明白很多事情,就要妄加评断,他想,这位漂亮的嫂嫂之所以嫁给了武大郎,也许就是看中了武大郎的善良。 可是了解之后,来找过几次武大郎之后,恽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善良的人啊,这世上的人大都只喜欢有用的人,善良不行,要善良而有用才行,可善良恰恰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了,人人都可以善良,人人都可以不善良。 第四十六章 新打算(7) 恽哥逐渐了解到了关于这位漂亮嫂嫂的事情,也对这位漂亮的嫂嫂的印象越来越不好,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他看到这位嫂嫂虽然有漂亮的容颜,却没有一颗同样美丽的心灵,更是看不起他的大郎哥哥,觉得武大郎毫无用处,简直是一个败类。 这位漂亮的嫂嫂和外面的人一样,看不起武大郎,用最难听的词辱骂武大郎,武大郎跟没有听见一样,总是置之不理,也不去指责她。 导致恽哥看到潘金莲之后就很害怕,总会想起来潘金莲之前对他的辱骂,他没想到一个女人能够骂,似乎根本就不用喘气,也不用休息。 他想,如果不绕着走,可能会被骂死。 这天,他由于兴奋,想给武大郎带来好消息,也就暂时遗忘了武大郎的家里有一个可怕的女人。 这一见到潘金莲,脑子里那个可怕的记忆就被重新唤起来了。 “大哥,你先在家里吧,我已经给你带到了消息,我先走了。”恽哥吓得连忙说道,连忙转身就要走。 思齐喊住了要逃走的恽哥,“这就要走了?” 恽哥硬着头皮转身,对思齐说道:“我今个儿来只是看看大郎哥哥有没有事情,既然看到大郎哥哥没有事情,我也就放心了,我就不打扰你和大郎哥哥,我先走了。” “等等——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要吃个饭再走啊。”思齐脸上毫无笑容,但语气非常温和。 恽哥瞪大了眼睛,睁眼看看眼前的这位美人,确实是嫂嫂潘金莲没错啊,还是那个厉害的潘金莲,怎么今天突然变了个样子?是因为听到了自己带来的好消息吗? 思齐给简单做了几道菜,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默默地吃了起来。 恽哥在吃饭的时候,丝毫不敢抬头,一直低着头猛吃,甚至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来,连连给自己的嘴巴塞东西,也不管自己的嘴巴是否能够承受的了那么多的饭菜。 直到这一刻,他再也吃不下去任何的东西,一下子咳嗽出来,将嘴巴里的饭菜喷到了地上。 这让恽哥更加害怕,身体瑟瑟发抖。 这厉害的嫂嫂潘金莲好不容易留他吃饭,真的是破天荒的事情,他竟然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以后这位厉害的嫂嫂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原以为会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恽哥闭上眼睛,准备默默承受暴风骤雨的来临,甚至做好了找来一顿毒打的准备。 但眼前的这位嫂嫂没有任何指责,只是问了一句:“有没有噎着?要不要喝点水?” 这让小恽哥受宠若惊,慌忙点头,又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又连忙摇头。 思齐给小恽哥倒了一碗水,小恽哥连忙喝下,对着这位嫂嫂,小恽哥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他不敢拒绝。 武大郎也对妻子潘金莲的转变,感到非常震惊。 要知道,之前妻子潘金莲很是讨厌这个恽哥,甚至骂恽哥是乞丐一样的东西,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人,是肮脏的人,和恽哥在一起,也会变得很肮脏。 现在,竟然愿意请恽哥进来吃饭,也不嫌弃恽哥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 思齐看恽哥咕咚咕咚全部喝完了,以为恽哥很口渴,便又给恽哥倒了一碗水,道:“你慢点喝,我们这里水多得是。” 恽哥没有办法,只得又喝下去了。 这两碗水加上刚才吃的饭,可把恽哥撑坏了。 恽哥不得不站起来走两步,这是他吃过最饱的一顿饭了,真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在这么厉害的嫂嫂眼皮子底下吃饭。 思齐笑道:“你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又不会吃了你,你那么害怕,难道不难受吗?放轻松点,你是大郎的好朋友,也是好兄弟,便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多承蒙你照顾大郎了,我也听说你今个儿还给大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也听到了,多谢你的好消息,下次不要再带这样的消息回来了,我们大郎这么多年做炊饼也太累,我不忍心在看到他这么累,所以我们不做炊饼了,你下次直接跟别人说大郎不做炊饼了就是。” 恽哥瞪大了眼睛,道:“大郎哥哥不做炊饼了,你们怎么吃饭啊?” 难不成武大郎还有别的生存手段? 或者是这两夫妻已经攒够钱了,要开始享受了? 不对啊,按理说,都是不可能的,武大郎卖炊饼,一个才几个钱,一天才多少,何况有的时候,武大郎简直是直接把炊饼白送给人家,哪里能赚得了钱? 难不成是这两个夫妻发了一笔横财,准备不卖炊饼?毕竟卖炊饼是个力气 活,也是个辛苦活,辛辛苦苦赚一辈子,也比不上人家富人一天赚的钱,还很累,容易各种腰腿疼痛。发了一笔横财,不卖炊饼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恽哥打量着忠厚老实的武大,这也不像是发了一笔横财的样子,再说了,要是能有发横财的地方,哪里能轮得上武大郎啊,早就被别的人给抢去了,不会给他留下一分一毫。 难不成是武大郎的弟弟,打虎的英雄武松要去做高官了,武大郎才不卖炊饼了? 恽哥灵机一动,眼前一亮,觉得这个理由才是有很大的可能,比之前的几个都靠谱多了。 恽哥双眼亮晶晶的,问武大道:“是不是你家二郎哥哥要去做高官了,所以你不卖炊饼了?” 武二郎哥哥若是做了高官,武大郎作为他的哥哥,确实不好再卖炊饼,抛头露面,总会惹来很多人的嗤笑,也会让武二郎在朝廷里被人嗤笑,他竟然有一个当街卖炊饼的哥哥,还是那的矮小,那么的丑陋,传扬出去,总会让武二郎脸上无光,没有面子,更有甚者,会成为满朝同僚的笑柄,会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谁也不想有个不光鲜靓丽的过去,谁也不想有个不体面的家人啊,对于当官的来说,尤为重要。体面的家境有时候比能力更加重要。 第四十七章 新打算(8) 恽哥在自己的心里默默分析着,自己虽然不认识什么字,但是从小走街串巷,见识过不少的人,也就有幸见识过各种各样人的性情,也就知道了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思想,他自己认为自己拥有一种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能力,自认为是很牛气的。 他想,这个才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武大笑着敲了敲恽哥的头,笑道:“你想什么呢?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武大看着天真的恽哥,心里止不住地心酸与伤感。 他的兄弟是不可能做高官了,他也不可能在这里住很久了,兄弟回来以后,就要远离这里了,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也就意味着一旦和恽哥分开,就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武大瞬间回忆起和恽哥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他们的欢声笑语,满满的都是温馨的回忆,他真的舍不得离开恽哥,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像恽哥这么好的人了。 他很想要告诉恽哥,说他们即将要搬走了,他们要永远地离开这里了,很想和恽哥好好的道一个别。 但是按照妻子潘金莲的说法,他们要悄悄地离去,不能告诉其他人,最好是不要走漏一点点的风声,所以,他不能告诉恽哥,也不想这么早告诉恽哥,他不想别离的哀愁这么早就笼罩在他们的心头上,他还想要和恽哥再好好相处一段日子。 他一想到自己要离开了,无依无靠的恽哥要再一次一个人了,上街的时候,也不会在看到他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跑跳着给他果子了 武大真的是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离不开像恽哥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人,其他的地方也真是难以寻觅了。 恽哥很是奇怪的问道:“难不成是你们发了一笔横财?也不像是啊,要是有发财的地方,哪里还轮得到咱们啊,早就被那些有钱人抢走了,我么只有看着的份,有的时候,连看也看不到,只能听见人家发财了。” 武大摇摇头道:“我也没有发财,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能发财啊?别人都发财了,我也还没有听到怎么发财才好呢。路也不会走啊,这辈子是没有发财的命了。” 恽哥再也想不出来武大郎不做炊饼的原因了,“那你是为什么不卖炊饼了啊?你不卖炊饼,这们两夫妻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吗?这钱啊,太难赚了,可花钱的地方却到处都是,那些有钱人家里的钱都不够花呢,都还要马不停蹄地赚钱呢,听说咱们这儿的那个西门大官人有时候要通宵达旦的做活,要看这个账本,要见那个客人,都是忙的不亦乐乎,想那些有钱的人家尚且如此,我们这些没钱的,不是要更加努力赚钱呢?难不成你下半辈子就得过且过了?” 恽哥不想武大郎那样,如果武大郎不卖炊饼了,岂不是在街上就再也看不到武大郎了?那样,他就再也不能够和武大郎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了。 他又不是很敢来武大郎的家里找他,毕竟这里面有个厉害的潘金莲,这样看着脸色好像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可谁知道等他走出去以后,潘金莲又会是个什么脸色,等他再次来到武大郎的家门口时,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潘金莲会是什么脸色,总感觉这只是短暂的和善。 等到他再次登门的时候,只怕要被潘金莲给赶出去了。 武大面对恽哥的询问,充满了愧疚,再次在内心里感叹自己的没用,自己也不小了,却没能赚到多少钱,也不像其他的人那么富有精力,身体强壮,自己什么都没有。 似乎上天并不怜悯自己,但上天似乎又非常疼爱自己,给自己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真的让他受宠若惊。 面对如此漂亮的媳妇,自己没有钱,又成了一个伤疤。 恽哥以为是被那些人说的,没有心情做炊饼了,连忙开解道:“是不是因为那些人说你?别放在心上,以后遇到这些人啊,我帮你揍他们,来一个揍死一个,别看看他们说的跟人似的,穿的也跟人似的,其实一个个的都不是个人,他们永远都比不上你,大郎哥你也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也不必因为他们,就连炊饼也不想做了,之前你给我说过,你喜欢做炊饼,也喜欢看别人吃你做的炊饼的样子,觉得那样特别开心,你就继续做下去,我在旁边当你的守护神,帮你揍那些胡乱说的话的人!” 恽哥边说,边比划了两下,以此显示自己的额厉害。 这可把思齐给逗笑了,这个恽哥啊,骨瘦如柴,可以用瘦成了一根豆芽俩形容,非要比划两下,更是滑稽可笑。 但滑稽之中,却又带着认真,让人在笑完之余,满是心酸。 这也是瘦小的无依无靠的恽哥想要保护朋友的方式了。 非常朴实无华。 可也是非常的无奈,这样的保护是没有用的,至少是在面对强权的时候,面对比自己厉害很多的势力的时候,一点效果都没有,还会让人家笑话,笑话这种没有任何力量的保护。 武大笑着握住恽哥的手,道:“好兄弟,有你这些话就够了,我不做炊饼了,也不是因为那些人说我,他们说的话,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我也不是因为他们说的,就不卖炊饼,实在是卖了这么多年的炊饼,也实在是累了,不想卖炊饼了,想要歇一歇。” 武大偷偷望着妻子潘金莲的眼神,在不断地暗示自己不要对恽哥说出去事情的真相,不能告诉恽哥,他们将要离开这里的事实,因此,武大一次又一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恽哥叹道:“也是,你那么多年早起晚归,还那么辛辛苦苦做炊饼,看上去很轻松,也不如那些种地的人累,但是天天做炊饼,要揉面,也是不容易,做久了是真的很累,大郎哥哥你休息休息也是好的,不然身子真的吃不消,身子也要生病的。” 第四十八章:推脱(1) 恽哥又追问道:“那大郎哥哥你什么时候出去卖炊饼呢?这个邹员外的大寿快到了,他们这两天就要找你订做炊饼,你看看这个钱不能错过,要不大郎哥哥你先给邹员外做完定制的炊饼之后在歇一歇?邹员外给的钱真的是不少呢,真的不能够错过了。” 这番话说得武大也很是心动。 他很想赚钱,也很想活动,更想要继续做炊饼。 这几天在家里,可真是把他给憋坏了。 眼看着来了一个大的单子,是这城里的邹员外的大寿的单子,邹员外就算给的少,也是比别人给的多,赚这么一笔,有可能半年都不用辛辛苦苦去卖炊饼了,得了这么一笔钱,等到兄弟武松从东京回来了,也能够给兄弟武松一笔钱,可以给他盖房子,说媳妇,能让兄弟武松尽快过上成家立业的日子,如果有余钱,或者是兄弟武松不让自己花钱,也能够把这个钱给留下来,也能够作为一段日子的花费了,如果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是身体不舒服,也能够不去赚钱,也能把病给治好了。 总之,有钱万事不愁,没钱举步维艰。 武大很想接这么一个单子。 思齐却率先说话,替武大正式拒绝了恽哥的好意,“谢谢你的恶好意,你大郎哥哥最近身体不适,也是接不了什么单子,而已不能够去做炊饼了,如果有人来问你大郎哥哥去哪里了,你就说不知道你大郎哥哥去哪里了,只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大郎哥哥了,实在是因为你大郎哥哥是个实在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让自己休息过,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一直这么忙碌,想让他好好休息下,至于说做炊饼的事情,还是等到之后再说吧,让你大郎哥哥休息一段日子,这也是他的亲兄弟,那位声名遐迩的二郎的意思,他不想让他的哥哥太过于劳累,说这段日子就让大郎在家里躺着,好好等他回来就是。你也知道,我们家叔叔二郎啊,已经是县衙里的都头了,未来不可限量,也许以后会是朝廷命官呢,他说的话啊,我不敢不听,所以啊,我是绝对不能让大郎出门卖炊饼了,若是遇到我们家早早回来的叔叔二郎,我该如何向二郎交代呢?” 恽哥一听这事果然跟武松武二郎有关,不觉得额感叹自己的预料能力如此之强,也感叹兄弟之间的感情很深,大郎有个如此好的弟弟一直挂念着,果然有家人挂念就是强,就是比没有家人挂念的强,有家人也有个伴。哪里像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平日里可以粘着武大郎,一到佳节时分啊,看着家家团圆,户户欢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今听到武大郎和武二郎兄弟情深,武二郎都不让武大郎去卖炊饼了,心里除了感动,还有些嫉妒,嫉妒武大还有个弟弟,嫉妒自己不是武大的亲弟弟,或者是什么亲戚,他们两个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不是亲兄弟。 这些话也让恽哥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他预感到自己以后可能见不到武大郎了。 这武二郎现在刚回来就不让武大郎卖炊饼了,这应该还只是第一步,下一次就直接让武大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就行了,武大郎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等来了兄弟武松,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不用那么辛苦了。 恽哥虽然很为武大郎高兴,但是一想到以后可能会看不到武大郎了,以后武二郎还有可能会让武大郎不和他一起玩,一起说话,他们两人之间会有一道屏障,可能是永远都绕不开的屏障,他们可能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说说笑笑了。 恽哥的心情很是复杂,甚至默默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从今以后可能是永别了。 武大看到恽哥流下了眼泪,心里也不免伤感起来。 武大忙擦去了恽哥脸上的泪水,笑道:“怎么哭起来了?你这个孩子怎么了,是还没有吃饭吗?要不再吃一点。” 恽哥擦擦眼泪,道:“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思齐很为恽哥这真挚的感情感动,但一秒之后,她就恢复了正常,感动的太多了,她已经免疫了,她深知生而为人,不能将有限的世间完全浪费在感动上,只有情绪脆弱的人才会沉溺于感动之中,这样的人也会是性情中人,也会不容易成大事,或者是一生都被容易感动的情绪所控制,会一辈子都过不好。 她不想成为那样过不好一生的人,也不想自己的故事中的人成为过不好一生的人。 思齐连忙抢在武大前面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哪里能见不到你大郎哥哥呢?你要是想来,等到你大郎哥哥身体好了,可以天天来找他,就怕你之后不来找他了呢。” 恽哥激切地抬头,“我怎么会不来找大郎哥哥呢?只要嫂嫂你同意,我愿意每天都来找大郎哥哥,只要您不嫌烦——” 思齐笑道:“我不会嫌弃烦的,有什么 好烦的呢?你来找我们大郎,正好说明我们大郎是很好的人,有我外面的人一直记挂着他,一直想着他,我还会高很高兴的,毕竟现在啊,实心为别人着想的人太少了,能够被别人认可的人也太少了能有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恽哥挠挠脑袋,问道:“什么是幸福啊?” 思齐笑道:“你来找你大郎跟哥哥,你大郎哥哥很高兴,这额就是幸福,有人记挂着就是幸福。” 恽哥笑道:“嫂嫂愿意让我常来,我就常来,我就怕惹嫂嫂不高兴。” 思齐笑道:“你回去好生给人家邹员外说你大郎哥哥已经好几天不做炊饼了,你也好几天找不到他了,你把这件事情办好,我还要谢你呢,怎么会不愿意常来看看你大郎哥哥呢?” 思齐只是嘴上应承,她想要这个小孩子不要再来找武大郎了,就让武大郎慢慢消失在这个小县城里,最好不要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就越加麻烦。 第四十九章:推脱(2) 思齐只是嘴上应承,她想要这个小孩子不要再来找武大郎了,就让武大郎慢慢消失在这个小县城里,最好不要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就越加麻烦。 尤其是恽哥这种和武大郎关系不错的人,只怕等到找不到武大之后,会寻找的越来越疯狂,也会因此非常痛苦。 要想减轻这种别离的痛苦,就要一点点开始离别,要一点点的减弱这种感情,要产生疏离的感觉,一点点的别离,要比突然别离好。 思齐最明白这种感情。 在这几年里,在无数的故事里,她与无数的人重逢,也与无数的人别离,有过泪水,有过无奈,有过悔恨,但却没有办法。 在人生中中,别离是永远的话题,人的一生就是在别离与重逢之中度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要学会别离,要学会心态好好的别离。 若是为了每一次的别离,而哭红了双眼,那么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沉溺在感情之中无法自拔,便是个有软肋的人,在这世上,有软肋的人不好过。 恽哥皱眉问道:“唉,这么个大生意,嫂嫂不准备让大郎哥哥接吗?这么个大生意,能赚不少呢,大郎哥哥要休息的话,不如在接完这个生意之后在休息,错过了这个村,可真得没有这个店了,赚完,还能好好买一些好的东西呢,之后就可能没有这么个大生意了,接这么一个大生意,也是要做好几年炊饼,才能赚的钱啊。”这没有理由不接啊。 思齐笑道:“那大户人家要的炊饼肯定很多,这肯定要累坏我们家大郎了,这个钱啊,我们不愿意要,光是要钱,累坏了身子可不值得啊,没有一个好的健康的身体,就是拥有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啊,人的一生很长,有很多日子可以去赚钱,也可以让自己适当的停下来,让自己发现自己的生命中还有别的事情,不是只有赚钱,日复一日的工作,赚钱,做炊饼,只会让人感到非常疲惫,大郎他啊,该休息了,他兄弟二郎也是这个意思,钱啊,能赚多少呢,赚多少是多呢,够花就可以了,饿不死就可以了,人要及时行乐,也要及时休息,要对自己好些。自己若不对自己好些,就没有人对自己好了。” 只有自己为自己的身体着想,自己的身体才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要指望别人会为你的身体着想,他们大部分都不不会为你着想,你过的不好反而顺了他们的意,他们这时候才会看你几眼,若是你过得比他们好了,他们表面上可能会是好脸,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骂你呢? 所以,自己要多为自己考虑,不要管别人怎么想,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就算是想死也没有关系。 恽哥挠挠脑袋,还有耳朵,他想不通这样的话,赚钱还分时候的吗? 这有钱人赚钱分时候也就罢了,人家有钱嘛,不想赚钱的时候,想要休息休息也可以,人家有钱,没没赚钱的时候也是有钱的,像他们这样的没钱人就算了吧,还不趁着身体好的时候多赚几个钱,趁着人多的时候多卖卖力气,能够一天顶三天的钱,这就该谢天谢地了,怎么还敢优哉游哉的赚钱,还要休息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赚钱会有多么容易。 恽哥道:“嫂嫂,我觉得吧,也不差这一个邹员外的炊饼,就是做完在休息也是可以的,这样还能赚到相当大的一笔钱,留着这笔钱做什么不好呢?” 思齐又一次抢在想要说话的武大之前开口了,“其实我们主要不想跟这位邹员外扯上什么关系,这位邹员外是什么人物啊,是咱们这里有名的有钱人,也是个大善人,我们是什么人,不过是这城里最普通不过的人,是没有钱的人,我们这种没有钱的人最好还是跟那种有钱人划清界限,也不要太多来往了,不然啊,要是有什么事情,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没有钱的人。c” 思齐并没有觉得这些有钱的人是多么的可怕,只是觉得跟这些有钱的人身份地位悬殊,平时所接触到的人呢和事都是不一样的,彼此双方之间都会有一定的代沟,而且有些有钱的人呢,心里会有一定的不一样的想法啊,会产生一种游戏人生的想法,会戏耍所遇到的人,这样呢,会给没钱的自己带来重创,人家有钱的人稍微玩一点游戏,他们这些没钱的人就会伤筋动骨,更可怕的是有可能会丢掉性命,而有些有钱的人就是喜欢以此为乐,喜欢看到别人丢掉性命,斗鸡斗狗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他们要看斗人,最好是头破血流的那种。 他们这些没有钱的人呢,是无法靠单打独斗赢过那些有钱的人的,这些有钱的人大部分绝对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呢,都是很会经营,很会耕耘的人,在小点的地方呢,更是和各种人认识,关系网纵横交错,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你在一个小点的县城里,走到哪里,不管卖什么,做什么,都有可能 遇到他们的人,如果没有离开的勇气,有可能一生都要生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生活在他们的恐吓之下。 他们跺跺脚,大部分人都要往后退,这绝对不是信口开河。这样的有钱人,还是在一个小县城里,极有可能还会经常参加一个聚会,会称兄道弟,也会很了解彼此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可能会背地里看不上,但是面上绝对是能够过得去的,绝对会是互相帮助胡的关系。 她现如今生活在如此情况之下,如此故事之下,面对所有有钱的人呢都要充满戒心,有钱的人呢的,大部分是相互认识的。 这个邹员外极有可能就认识西门庆,还很有可能是旧相识呢。 这一次邹员外突然找武大做炊饼,无事不登三宝殿,有钱人无事不与穷人共处,所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第五十章:推脱(3) 思齐心里的想法十分的多。 她很无奈,也很清醒,清醒之后,是越加的无奈。 她想,能躲着点就躲着点,躲起来又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等到你到了人家的陷阱里面,有可能拼尽全力,也是逃不过人家的陷阱,正如孙悟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却怎么也翻不过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法术高强如大圣都做不到的事情,区区我等凡人又如何能够做到呢? 只怕是不仅逃不过人家的手掌心,连一个完整的自己都会留不下了。 恽哥笑道:“嫂嫂你多虑了,这个邹员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大善人,经常修路补桥,还老是给人布施呢,咱们这里的人是谁不知道他啊?有的人呢可能善良一阵子就不善良了,可有的人啊会善良一辈子,这个邹员外就是善良了一辈子的老好人,我小的时候,他还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呢,他派来的人找我说,这次想要做炊饼做寿,一是为了节省开支,二也是照顾大郎哥哥的生意,他也知道,这几年啊,大郎哥哥在街上走街串巷,风雨无阻的卖炊饼,做生意公平公正,很是公道,向来只有让别人占便宜的,不会占别人便宜的,所以呢,也是为了照顾大郎哥哥的生意,想要多买几个大郎哥哥的炊饼,也让大郎哥哥能够多赚几个钱,毕竟平时也都太便宜卖给别人了,根本赚不来几个。那邹员外说他想要让好人多赚点钱,好人也里应该多赚点钱。” 思齐哼了一声气,道:“我不相信这邹员外会有这么好的心。” 武大忙道:“大姐,你不要这么说,那邹员外确实是个好人,也是很有名气的大善人,这两年也是做了不少的善事,那县城的路大部分都是这邹员外出钱修的,不然啊,这下雨天的时候,整个城里的路都没发走了,全是泥巴,衣服也要天天洗呢。” 武大说着,感觉自己也是要感谢这位邹员外的,都是因为这邹员外修好了路,他才能够挑着担子,大街小巷的卖炊饼,即使是下雨天下雪天也不用害怕自己走不了路,仍然是畅通无阻,不会少赚钱,反而会多赚钱,因为下雨了或是下雪了,没有事情做的人们会不出门,会把自己关在家里,这个时候他就可以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卖炊饼了,有的人家不愿意自己做饭,就会买着吃,这时候送上门来的炊饼,便宜又可以和大葱等一起吃,比较方便,所以愿意购买的人很多。 因此,武大喜欢在下雨天或者是下雪天的时候去挨家挨户的卖炊饼,这个时候卖炊饼会比平日里多一些钱,这些在家里的人还会不好意思讲价,也会看在天气不好的份上,不和武大讲价。 这是武大觉得比较幸福的时刻了。 武大笑道:“我也要好好谢谢这位邹员外呢,要是没有邹员外,我也不能在下雨天或者是下雪天的时候去卖炊饼。” 这让武大很想给这位邹员外做炊饼,一是人家大寿,是大喜的日子,还是这样有身份的人,来找他做炊饼,也是看得起他,也是对他武大的一个认可,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为何偏偏看上他武大卖的炊饼呢?还不是因为他五大所卖的炊饼比较好吃,连生活在富贵丛中的邹员外都想吃一吃? 二是这邹员外是个善人,做的善事虽然不多,每次布施的食物也不是很多,但是人家是是实实在在做了这些好事的,不像有的人,连做也不做,比如那个同样是城里比较有名的有钱人西门庆,从来没有听过他做过什么好事,倒是听说他留恋花丛中,追蜂戏蝶的故事。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确实不是一般的大啊。 思齐冷笑道:“出点钱,还是自己那么多钱中的一点点,做了一点点好事,就要被认为是个大善人吗?那有的人没有钱,却还在做好事,岂不是和神仙一样的大善人了?这个邹员外啊,我也是知道的,虽然是做善事,但是他做的善事啊,是不一般啊。这些路确实是他修的,但是他没有给这些修路的人相应的工钱,而是只给了他们一点点,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而且他修这条路,也是为了跟新来的父母官搞好关系,为了他自己的在本地的一些生意,也算是送上了保命贴,是投名状,也是有很大的私心。并不是完全的善良。还有他之前做的那些布施,我也听隔壁王干娘说了,那些前来问他要食物和衣服的人啊,都是他找好的托,他在这边当着大伙的面,给人家发大米,发馒头,还给人家一身衣服,甚至还会送点钱给人家,引得这边的人对他赞叹连连,可是时间久了就会发现,根本就没有几个这个小县城里的人拿到这个好心的邹员外的布施,来拿布施的那些人呢,都不是本地的人呢,这都是他事先找到的,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罢了。那么有钱,却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一点钱,明明付出一点点,就能获得很多美誉,也可以帮助自己的生意,但是他还是舍不得,又放不下,只能造假了, 隐瞒了那么久,骗了那么多的人,也到了该真相大白的时候了,我们呢,也不用说出去,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将这个事情说出去,只会让咱们自己更加麻烦,恽哥,你知道这个事情就行,可不要说出去了。” 武大和恽哥都很震惊,他们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接触的人那么多,都没有听说这件事情,这潘金莲天天都待在家里,是如何知道这邹员外的隐情呢?这邹员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人还算是好人吗?应该是吧,毕竟也是给了那些人钱的,也是让那些人吃了饭的,应该不是吧,毕竟是找人来假装是贫穷的人,假装是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就致使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无法得到帮助。 人真的是很复杂呢。 第五十一章:推脱(4) 武大和恽哥都很震惊,他们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接触的人那么多,都没有听说这件事情,这潘金莲天天都待在家里,是如何知道这邹员外的隐情呢?这邹员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武大和恽哥都有点不太相信,这邹员外是扣了点,但绝对不会那么扣吧,他都想要做善事了,还差这一点钱吗?要是被被人知道了他做好事是假的,岂不会是得不偿失吗?邹员外有必要这样做吗?这样做岂不是更加麻烦呢?还要雇别人来陪自己一起演戏,这付出的钱,难道不会比付出的多? 同样是花钱,把钱花在刀刃上不好吗? 邹员外不给这些人的话,这些人难道不会说出去吗? “这应该不会吧,大姐,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武大连忙问道。 “我是在王干娘那里知道的,你也是知道的,王干娘那里,平时什么人都会去她那里喝茶,也就有很多人会在她的小茶铺里说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不就有人说出来了关于邹员外的真相,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我在王干娘的店里,听到了那个邹员外家的管家说话,那是邹员外非常信任的人,也是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的,所以他知道很多我们根本不知道的内情,,说出来的话,也是非常有信服力,他说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惊呆与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花费这么多的事,这么多的功夫,去营造一场善良的骗局,而不愿意拿出真正的一部分钱,去帮助应该得到帮助的人,仿佛在他们眼中,别的人是不配得到他们的帮助,他们也不屑于用他们的钱帮助别人,仿佛别的人会玷污了他们的钱。” 恽哥忙道:“嫂嫂也别太相信那个死老太婆了,那个死老太婆啊,嘴里也没有几句实话,她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也天天跟那些人厮混在一起,我们这些经常在街上走得人可是知道她在做什么生意,不是什么正经人,她说别人不好,不是正经人,也不看看自己。嫂嫂你别老是去她那里了,那个死老太婆还不知道怎么包藏祸心呢,肯定有什么目的,她可是精明死了,不肯让别人占她一点的便宜,我上次经过她家门口,下了大门,想要进去避一避雨,那个死老太婆都不让我进去避雨,说我是个晦气的人,会挡了她的财路,连我站在屋檐下都不让,还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就这么一个尖酸刻薄的人,嘴里能有什么别人的好话呢?肯定都是不好的,邹员外不是好人,难道她就是好人了?” 思齐道:“都不是什么好人啊,若是纯粹的好人,也不会都有钱了,也不会开店了,这样有钱的人,也不会和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 恽哥笑道:“嫂嫂说得对,嫂嫂难道不想让大郎哥哥也成为那样有钱的人吗?现在这个机会不就是很好吗?嫂嫂为何不让大郎哥哥试一试呢?拿到那个邹员外给的钱,你们也能够多点钱,说不定也能够开个自己的店,这样不比大郎哥哥每日里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强吗?这样你们就是老板和老板娘了,还能够雇几个人做炊饼,这样你们就能光坐着收钱就行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们开了店,能让我来当个看门的吗?我也不想走街串巷卖果子了,一到了这天冷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也卖不了几个钱,一点都不舒服。” 武大觉得恽哥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店铺呢?也没有那么多钱啊,有了店,我也在里面坐不住,这我自己做炊饼可以,这看着别人做炊饼,自己却不着,真是浑身都不舒服。这开了店,要钱,要房子钱,还要给打点钱,这开了店呢,有可能客人就多,有可能我自个儿就忙不过来,就得要雇人来帮忙,这样还要花钱,这开一个店,还没有赚钱,花的钱就这么多,怎么能够赚钱呢?可能算下来一个月还没有我一个人赚的钱多。我不开店,自己一个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能够跑很多地方,而已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卖炊饼的,也能够卖出去更多的炊饼,要是开了一个店,便是局限在巷子里面了,要想让别人知道,可不能只靠味道好吃,酒香巷子深,也是没有效果的。” 恽哥叹道:“还是有一个店铺的好,要是没有一个小店铺,你又那么勤劳,风雪天都要出去卖炊饼,这个天那么冷,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路又那么滑,你走在路上,真的很不安全,去年你还摔了一跤,那么冷的天,那么坚硬的地面,一下子摔倒,不是闹着玩的,肯定很疼,你趴在那里,都站不起来了,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扶着你,还是我经过那里,看到你躺在地上,才把你扶起来,要是晚了的话,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听着恽哥的这番描述,思齐的眼前,似乎马上浮现出了那个场景。 冰天雪地里,矮小的武大挑着沉重的胆子,奔跑在不好走的道路上,终于还是倒下了,重重地摔了一跤,倒在地上,街上没有人,即使有人经过,也没有人主动去搀扶摔倒的武大 ,武大就这样在冰冷得坚硬的地面上躺着,寒冷让他越来越沉迷,身体无力,昏昏欲睡,肯定也想过自己会死在这冰天雪地里,死在无人问津之中,肯定也有过挣扎,有过不甘心,谁也不想这么轻易地离开这人世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没有人帮他,让武大越来越心灰意冷。 直到小恽哥的出现,给虚弱的武大带来了一线生的希望。 恽哥搀扶着武大,两人肩并着肩,一起慢慢地往家走。 思齐不免叹着沉重的气息,这世上若是都是富人,都是漂亮的人,或者都是没有钱的人,都是丑陋的人就好了。这世上为何要分美丑,为何要分穷富呢?这给很多人带来无尽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