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发疯后》 正文 第一章 说书人 不过才辰时末而已神都北城一间名为‘望角’的茶楼之中大堂之内已经坐满了焦急等待的客人们。 茶楼傍湖而建木梁看得出来已经有了些年头上面的涂漆都有些褪去显出几分古朴、深厚的样子。 已经十月末的天气外头飘着零星的小雨四周半卷的草帘压根儿挡不住‘呼呼’的寒风但这一切并没有影响茶楼内等待的客人们的热情。 “堂倌落叶先生几时才出来啊?” 有人坐得久了茶水已经连喝两壶终于忍耐不住出声询问: “我们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专从西城赶来就为了听这落叶先生说书的!” “就是就是!” 其他客人一见有人率先催促也跟着大声的喊: “几时来呢?等了许久了。” “就来就要来了!” 提着一个大长嘴茶壶的店小二听到客人催促不由撩起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脸赔着笑意哄了一句。 “这话都说三五回了没一回真的来你们茶楼是不是骗人的?” 有人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 其他人待要再闹之时眼见堂倌即将压制不住之时—— 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压过嘈杂的抱怨在众人耳畔响起: “……话说当年骊县之中有一姓王的后生父母早亡与兄长相依为命……” “待及成年嫂子看他不惯将其赶入柴屋居住每日干不完的活仅换来一餐饭食因手中无钱所以而立之年仍没有娶妻。” “就这样这王生很快便到了三十之龄每日都暗自神伤不已。” “忽有一夜正辗转难安之时有一妙龄女子敲门自称姓胡说是隔壁县逃难的孤女赶至此地天色已晚想在王家的柴房借宿一晚。” “那后生听她说得可怜当即善心大发便将门打开。” “月光之下只见那女子美貌非凡衣着打扮像是出自大户人呢便又感惶恐又感荣幸将那女子迎入柴屋里面。” 这一大段开篇顿时将众人焦躁的情绪安抚了下去解了那店中堂倌燃眉之急。 松了口气的堂倌飞快的在人群之间穿梭替众人满上茶水。 正在这时一个将折扇别在后背的枯瘦老头儿跑得满头大汗从后堂之中大步出场一开口便先讲了个故事的开口引来了众人的喝彩声: “好!” “好!” 众人接连鼓掌老者终于松了口气双手握拳向周围的人笑着躬身行礼。 “对不住了老朽来迟让各位久等在这里给各位赔罪!” “见谅!见谅!” 二楼的一间雅间内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站在垂落的草帘前隔着帘子的空隙望着楼下的场景。 其中一个梳了双丫髻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孩轻声的道: “这落叶先生在北城之中很有名气说的故事很是新奇有趣不少人特意赶来此地就为了听他说上几句。” 另一个少女也只梳了简单的发式穿了一身暗橘上衣下身配深褐色的及地襦裙。 她比讲话的女孩高了半个头伸了只雪白如玉的手压制着编好的草帘一角看着那说书人满脸堆笑的躬身。 “唉等了半天……”少女叹了口气声音娇软甜腻。 “没想到名满北城的落叶先生竟然是个老头子。” 说话的同时她转过了身露出一张明艳无比的脸。 那少女约十五六岁梳了时下大庆流行的少女发式将额头头发拢起挽了简单的髻仅在耳后各分两缕青丝垂在胸前两侧。 这发式将她一张鹅蛋似的脸庞完整的露了出来那肌肤白皙细腻好似上好的美玉不见半分瑕疵。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那眼睛大而长似是脸蛋上两汪黑白分明的湖泊似的。 眼尾上挑在长睫映衬之下眸中好似盈满了光辉说话间眼波流转看人时似是含笑带媚又似是有少女谙不知事的天真。 她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姚翝的小女儿名叫姚守宁今日是好不容易出门带了贴身的丫环冬葵前来北城知名的望角茶楼听说书人讲故事的。 其实姚守宁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故事的开头。 哪知她来得迟那说书人竟然更迟让她等了两三刻钟那说书人还是没见现身直到众人都等得有些不大耐烦时才姗姗来迟。 “长的也不怎么样……” 姚守宁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早就已经听说了望角茶楼之中名唤‘落叶先生’的说书人一直对他都十分好奇谁知等了许久结果见了却是这么一个年过半百身材瘦矮的老头而已。 “不过听着口齿还算清晰就是不知道这后面的故事有没有意思。” 本来也是冲着故事而来初时的失望之后姚守宁很快就将思绪放回到了落叶先生讲的故事之上。 她提着裙摆走回了桌边坐了下来想起故事的开头不由笑了一声: “这王家后生可能要倒大霉。” “什么善心大发我看他是色欲熏心不知死活才是。” “您可要慎言!” 站在窗侧的冬葵一听这话嘴角像是抽了数下默不作声的掀起了雅间的草帘眼珠转往外头看了一眼。 姚守宁一见她举动当即醒悟过来把脸上的笑容一收细腰一挺装出端庄淑丽的样子。 今日她是与母亲一道出门不过母亲有事好说歹说求了母亲暂时留自己在这茶楼等候而已。 算算时间她的母亲已经去了好一阵子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的。 她的母亲出身南昭县柳家其父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子观书院学子如今是名满南昭的大儒与大庆不少学识出众的读书人都有往来。 柳氏出身书香门第嫁的虽说是性格粗放的武夫但为人却最重规矩、体面。 若她听到女儿刚刚那一番话恐怕回去少不了要罚她抄写《慎言》。 主仆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间站在窗侧的冬葵像是看到了什么身体一震将撩起的草帘一松转头向她挤了下眼。 同时脚步一迈便已经弹站到了姚守宁的身侧。 就在这时楼下听到马车轮滚动的声音茶楼里的堂倌殷勤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太来了!楼上早就留了雅座您这边请!” ------题外话------ 先给大家道声元旦快乐~~~ 再给久等的童鞋们说声对不起~~!!! 本来说好九月开书但是我进入了扣脚模式根本不想打工~~~ 新的一年开新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正文 第二章 姚守宁 姚守宁的父亲掌管北城治安虽在神都之中只是正六品但在城北市井之间却是十分令人畏惧的存在。 柳氏出行之前北城兵马司的捕快早就过来打了招呼店家不敢怠慢听到堂倌招呼声的刹那坐在柜台后的掌柜也躬身出来满脸笑意的将刚下车的柳氏奉为上宾迎入了茶楼之内。 先前还讲得口沫横飞的说书先生将手中折扇一叠插到了后背之上一面趁机端起茶杯连灌数口进喉咙趁机缓两口气。 原本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茶楼因柳氏一行的到来又安静了片刻。 众人虽不知道柳氏身份但从店家的态度以及柳氏一行气势也看得出来她并不好惹。 所以哪怕说书先生住嘴其他人也不敢催促一时之间热闹非凡的茶楼倒是冷场了片刻。 姚守宁心中默数了几声便听到数串脚步声在楼阁之间响起接着雅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满脸笑意的掌柜侧开了身只见柳氏领了两个妇人左右扶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今年三十有八身材颇为高大而丰满神态有些严厉不言不笑间那股气势扑面而来令得站在姚守宁身侧的冬葵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掌柜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令他们赶紧再备茶水并在柳氏进屋之后体贴的关上了门将外头窥探的眼神及寒风都隔绝。 “娘。”姚守宁一见母亲表情不对不由问了一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继承了柳氏高挑的身段站起来时比柳氏还要略高一些。 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落到了那被两个妇人搀抱的少女身上: “是不是看大夫不大顺利?” 她一面开口一面也去扶那少女。 只见那少女裹了一件厚厚的斗蓬仅露出一张巴掌似的小脸。 此时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仿佛先前上楼的数步都令她喘息不止。 姚守宁的手挽住那少女掌心便被冻得一个激灵。 十月底的神都本来就已经很冷了但姚婉宁天生又有不足之症身体常年冰寒无比这一趟出门令她更是冻得身体哆嗦个不停牙关撞击之间发出‘喀喀’的响声。 “守宁。” 少女喘了两口气与她交握的刹那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下意识的将妹妹绵软而细嫩的手掌牢牢握紧。 她是姚守宁的姐姐今年十八有自娘胎带来的病症先天心悸而体弱身体冰凉一年四季大小病不断为此让柳氏操碎了心。 “别提了。”柳氏皱了下眉。 她的贴身嬷嬷曹氏已经十分贴心的将她外头被浸湿的斗蓬取了下来挂到了一侧。 雅间的桌子中点了一个碳盆正往外散发着源源不绝的热气。 盆上有个铁架温了一个茶壶里面装了满满的热水。 柳氏伸出冻得已经有些发僵的双手放到了那热源之上冷厉的神情不自觉的松懈了少许: “我感觉这所谓的神医倒与传闻之中大不相同有些名不符实。” 她长相并不见美貌尤其是身侧有个艳光照人的女儿相较之下五官更显平庸但周身气派却让人绝对无法将她忽视。 柳氏生一子两女长子姚若筠已经年满十九目前正在筑山书院苦读以期来年入场科考能够一举夺得功名。 次女婉宁今年十八性情温柔而内敛长相与柳氏有五六分相似再加上她身体不好所以柳氏对这个女儿最为上心。 多年来替她寻医问药是好不容易才将这女儿如珠似宝般带到十八岁的。 半年之前柳氏就打听到江南有一个被人称为药王第十一代孙的医者要入神都。 这药王是生于两百多年前的大庆朝的一位传奇人物据说医术出神入化有医死人、活白骨的美誉曾被当年的大庆王室请入宫中替贵人诊治。 据说此人继承了药王大半的本事在江南一带十分有名求医的人往来不绝。 自那以后柳氏日夜期盼打听到了这位孙神医入神都的时间便早早准备了厚礼要带姚婉宁一起去登门拜访。 她将希望寄托于这神医之手希望他能调理好姚婉宁的身体令她健康一些。 自昨晚姚翝得到消息说是这孙医者进入神都之后柳氏兴奋得几乎一晚没睡天还没亮便已经起身准备。 临出发前没想到小女儿姚守宁也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央求着柳氏想与她一道同行。 这个小女儿是柳氏最后所生性格古怪灵精平日很能缠人。 她生于十二月末差两个月就满十六。 与体弱多病却又性格温顺的姚婉宁比姚守宁几乎像是另一个极端的异类。 在她出生之前姚家四口人的长相都并不出色。 姚翝是个武夫称不上相貌堂堂柳氏也只是姿容普通生了一子一女也仅能称为温雅秀气。 可偏偏这小女儿自出生之时就长得格外的好看。 越是长大那容貌就越是出色。 她自小身体健康哪怕生于寒冬腊月却从未有过头疼脑热或是不爽利的时候就是性格奇怪不如姚婉宁温顺让柳氏向来有些头疼。 大庆朝民风不算保守女子也不用养在深闺之中。 不过柳氏怕她长相招来灾祸对她管束得格外的严厉平日轻易不允她出门玩耍的。 没料到早上一被她缠住柳氏那会儿急于带姚婉宁出门没有功夫与她多说又想到她近来算是听话也就点头应允。 出来之后她主动乖巧的提出先在望角茶楼等她并没有闹着要随她一块儿前往孙神医那里。 本以为这一趟必会耽搁许久却没料到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柳氏一行便去了又回。 一提起这个传闻之中的孙神医柳氏哪怕修养再好却也控制不住的露出几分不快之色: “我们进了医堂奉上了厚礼他替婉宁把了脉神神叨叨的说了半天却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最终只道是天生体寒开了许多药打发了我们回去。” 柳氏期盼了半年之久又提前准备了礼物满怀希望而来结果被三言两语的打发内心之中的失落自然可想而知。 正文 第三章 虎狼词 药方之中不乏名贵补物令得柳氏今日出行花费颇多。 花掉的银子倒在其次关键是药方里的药属性并不调和显得杂驳无序令得柳氏心生疑惑。 她自身读了不少的书再加上女儿久病对于药理也略有研究知道姚婉宁如今是虚不受补根本不宜进食人参、鹿茸等名贵之物。 只是她还来不及发问那孙神医便格外忙碌急着想见下一个病人神态不耐的将她打发了。 柳氏一面怀疑这医者徒有虚名一面又想到他名满江南担忧自己是不是对于医理了解不够看不通神医的方子。 出于对女儿的担忧当即只能强忍内心的不满拿钱抓了药后约定十日后再来回诊。 她在孙神医那里受了气这会儿憋到了茶楼还未消。 姚守宁一见她眼中含怒便心中暗叫不妙知道自己的问话算是戳中了母亲隐藏的怒火看样子今日是没有办法听完落叶先生的故事。 她自小就格外擅长察言观色能敏锐察觉到别人情绪的起伏。 趁着柳氏烤火的功夫曹嬷嬷将病弱的姚婉宁扶到了一侧坐下她忙不迭的倒了一杯温在炉边的热茶递到了柳氏的手上: “娘先消消气。” 屋中没有外人柳氏接过茶杯‘吨吨吨’豪迈的数口将热茶下肚长长的吐出一口热气才觉得心中舒爽了许多。 “我不气。” 她捏着空茶杯皮笑肉不笑的: “先吃几天药到时看看效果。” 反正约了十日回诊“若是胆敢招摇撞骗——” 说到这里柳氏顿了片刻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煞气: “到时让你爹遣几个府衙的班头将那所谓的孙神医的医局砸了就是!” 毕竟嫁的是武夫柳氏这些年也受丈夫行事做派影响这会儿说出与她形象截然不符的话语。 姚守宁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喜。 若是柳氏真要砸这姓孙的医馆这样的热闹她非得想办法跟来看看不可。 如此一想又弥补了几分她今日可能无法听完落叶先生的故事的郁闷。 就在母女二人说话之时楼下逐渐有客人按捺不住安静了片刻之后又开始催着说书先生继续往后说下去。 “各位稍安勿躁”那干瘦的说书先生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却故意摆了摆手: “老朽喝口茶水马上就说——” 茶楼里不少人笑骂了数句便都喊着要出钱让堂倌前去给他添茶倒水。 好一阵后那落叶先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说到那姓王的后生将美貌女子迎入屋内当夜两人便郎情妾意私下拜了天地父母结为了夫妻。” “这胡姓女子自言出身大户人家与这书生无媒苟合怕家中长辈不允因此劝这王家后生莫将此事外说。” “胡家小姐夜里来天明去两人瞒着家人便做起了露水夫妻。” “时间一长”那说书先生的语调一变故意压着嗓子道: “那王家后生逐渐便不对头了!” “嘶——” 客人们听到此处都发出叹息之声。 楼下动静不小再加上这落叶先生声音洪亮口齿清晰二楼的雅座里也听得分明。 柳氏听到这里不免有些恼火: “这茶楼里请的都是什么人尽在这里胡言乱语。” 她带了两个女儿出来都还待字闺中没有许人。 说书人讲的这些故事在她听来简直就像虎狼之词不堪入耳。 一想到自己将姚守宁留在此地不知听了些什么她便觉得眉心抽搐不止。 柳氏转过了头见曹嬷嬷已经提起炉上的茶壶倒了些热水进盆中拿热烫的毛巾在替姚婉宁敷那双冻得泛白的小手。 大女儿低垂下头下巴抵着胸口额头几缕碎发落了下来像是听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羞答答的有些不好意思。 而另一边姚守宁仿佛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一听说书人开口便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听得十分认真的样子。 她抿了抿嘴唇脸上不见半分羞涩看得柳氏嘴角抽搐出声教训: “好人家的女儿才不会半夜偷会情郎。” 姚守宁长得貌美非凡她深恐女儿受这些志异传说所影响将来被狂蜂浪蝶引诱连忙开口: “若双方有情意大可召人上门提亲这样鬼鬼祟祟的无媒苟且是万万干不得的。” “是。”姚守宁虽然擅揣摩人心却压根儿没往柳氏心中的担忧之处去想。 听了她这话漫不经心的就开口: “娘放心就是。” 末了又补了一句: “您前面是没有听到所以不清楚。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王家后生穷困潦倒胡家小姐愿意与他一起摆明了此事是有诡异。” 说到这里她依照自己看了不少话本的经验很有自信的补了一句: “这王家后生可能是要出事的。” “……” 她这一番话令得柳氏平静的面容微微扭曲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被女儿堵得话都说不出。 想当年她嫁姚翝也算是低嫁嫌贫爱富在饱读诗书的柳氏看来自然是不应该的哪怕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 柳氏也不知自己到底哪个教育环节出了错她原本还在为了大女儿的病而担忧此时又开始为小女儿的性格头痛。 “你给我收敛一点这种话以后少在献容的面前提起!” 她口中的‘献容’姓温是中书舍人温庆哲的嫡女也是柳氏早为长子相看好的未来儿媳。 温家家风严谨温庆哲虽只是从七品的舍人但为人刚毅正直极有读书人的风骨不纳妾不风流家中仅得一妻生一子一女。 两家早就已经过了庚贴下聘婚期都已经定在了后年春。。 温家的长子名为温景随年纪与姚若筠相当性格温文知礼又饱读诗书皇上的岳丈顾相曾见过他称他腹有诗书气自华是名扬神都的才子。 他年纪与姚若筠相当长得也是儒雅俊美又有学识。 温庆哲虽说只是七品但温家是读书人家与姚家倒也算门当户对。 柳氏又看上了温景随本人认为他将来很有前途再加上双方相识多年知根知底因此有意亲上加亲想将姚守宁许到温家因此很怕她言语之间将人吓退。 姚守宁一看柳氏紧皱的细眉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两家已经定下了姻亲过年过节走动得很是频繁亲近双方大人对于这些事也持放纵态度温景随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长辈的心。 但他性格内敛而又温和对姚守宁也是克守礼数从不越逾压根儿看不出来他对此事态度。 正因为如此温、姚两家虽有这个意思却又并没有挑明。 ------题外话------ 宝子们新书期现在追读率也满重要的加了书架的大宝子们上架前尽量别攒文鸭~~~ 正文 第四章 讲故事 不过两人私下并无往来偶尔见面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姚守宁对温景随的印象就是清冷疏离的温雅公子温景随恐怕也被她数次见面的表现所迷惑认为她端庄有礼。 但若要谈婚论嫁总得了解双方真实性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姚守宁觉得自己就是装得了一时也未必装得了一世。 不过柳氏今日已经饱受孙神医的精神摧残她若此时反驳恐怕柳氏那满腔怒火正好便能找到发泄地。 反正也只是顺口一答她也就忍下了心中的念头应了一声: “我都听娘的。” 柳氏见她乖巧心中满意。 待还要再说两句楼下又传来了惊呼之声。 原来这落叶先生已经讲到了: “……开始的时候王家后生只是身体日渐消瘦后面逐渐躺地不起。” “家中长嫂见他数日不曾出柴房干活心生怨气认为他偷懒耍滑只是为骗吃骗喝而已推了柴房门一看才发现这后生已经气若游丝!” “他身上长满了恶臭脓疮血水流了满地像是害了重疾。” “听到有人进屋便连呼救命。” 兴许是即将说到请医救人柳氏也下意识的住了嘴听说书人讲道: “那妇人一见惨状吓得不轻连忙唤来了夫君。” “兄长一到便逼问王家后生发生了何事?那后生便半是羞愧半是不安的将自己近来有了艳遇一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自己的兄长听。” 说到这里落叶先生停了片刻接着笑道: “诸位猜猜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到了故事的关键时刻那落叶先生不由卖了个关子。 一群人听到关键处都催着他快说下去。 那枯瘦如柴的老头儿却只顾着拿扇子抓后背的痒任凭众人催促却也并不出声。 众人一面笑骂一面又只得唤来小二再添茶水。 达到目的之后落叶先生精神一振: “只见王家后生将与胡姓女子夜合一事一说耳旁便听到一道女子阴冷的笑声:‘哼!你这男人不讲信义!’” “那王家后生其实到了后来也猜测这胡姓女子不是人。” “毕竟正经人家的小姐如何会夜里出行天明方去?” “他也曾明查暗访想查找附近姓胡的大户人家却并没有探听到与女子相关的半点儿来历。” “如此一来王家后生便心中生疑。” “再加上时间一长之后他的身体开始逐渐不大对劲儿长满了浓疮恶疾时时白日里难以起身。” “他对这胡家小姐开始感到畏惧言谈之中透出想要与她一刀两断的心。”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胡家小姐便只当听不懂王家后生的话每日仍是夜晚来天明去。” “每每来时王家后生便情难自已而她一走便疾病更重。” “王家的人仿佛并不知道夜里曾有个女子前来与王家后生幽会数日之后王家后生情况越发恶化——” 那落叶先生不愧名满城北确实将故事讲得头头是道的。 柳氏却觉得这样的故事并不大适合自己的两个女儿她皱了皱眉正欲唤人却看姚婉宁也捧着茶杯似是听得出神。 她病了很多年性情贞静倒很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 想到这里柳氏顿了顿接着就听那说书人接着道: “今日本想和盘托出以讨求活命哪知话刚说完便似是听到了那胡家小姐的冷笑声。” “‘当日你曾亲口说过若有违誓言不得好死。’女子的冷笑此时格外瘮人不若以往甜蜜:‘如今我取你性命可不算违约。’” “听了这话王家后生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觉得胸口剧痛入髓。” “只见他胸膛之上突然鼓出一个奇大无比的脓包上面似是浮了一张鬼脸冲着王家老大夫妇诡笑不止。” “‘救命——’” 落叶先生捏着嗓子模仿后生惨叫了一声接着用折扇重重一拍桌子: “话音一落刹时那鬼脸破裂大股大股的脓血飙了出来先前还枯瘦如柴的王家后生顿时化为一卷枯皮搭着人骨架而已。” 这一段他说得栩栩如生听得茶楼的人胆颤心惊。 “柴屋之中腥臭无比血洒满地目睹了这一幕的王氏夫妇险些吓得晕死过去。” 说书人顿了顿接着又喝了口茶: “你们以为姓王的后生一死这事儿就算了结?” 他讲的是不入流的小故事但一张嘴皮子实在利索倒也精彩纷呈。 楼下听客既感恐慌又感好奇连连催他接着讲下去。 “这王姓后生一死王家像是走了霉运接连开始出大事。” “先是家中养的牲畜夜里莫名被咬断了喉咙吸血死闹得王大夫妻忐忑心惊。” “接着是家中的狗夜半吠叫仿佛王家每晚还有神秘来客。” “王大夫妻俩开始以为是弟弟惨死于精怪之手心中有怨气遂请了道士来替他做法事超度想令他安息。” “可笑这王大夫妻以前吝啬如今弟弟死了倒不惜花费银子。” “道士做法之后开始倒是安宁了几日但自七天之后家中狗突然夜半出事被人开膛破腹肠肚拉扯了出来血洒了满地。” “那狗当时还未咽气只是迭声惨嚎直至天明方死。” 柳氏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 她嫌这故事越发离奇血腥担忧姚婉宁听后心神不宁因此连忙起身准备带着两个女儿离去。 曹嬷嬷应声收拾东西姚婉宁一向顺从惯了也就乖巧的任由嬷嬷取了披氅替自己裹好。 姚守宁倒是听得兴起一面随母亲下楼一面听那说书人接着道: “自那夜之后王家的后院里便时常听到女子的娇笑声在一声声的唤着‘郎君’。” 紧接着说书人讲到王大夫妇也接连出事死状奇惨无比。 短短时日王家便被人灭了满门。 “恰在这个时候另有一户人家也有了一场艳遇在山中救了一个胡姓的迷路女子——” 故事说到这里越发精彩纷呈楼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就连倒茶的堂倌也提着水壶听得入了迷柳氏领了两个女儿、家仆下楼时这原本伶俐的跑腿堂倌竟也像是忽略了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题外话------ 新书期求大家顺手戳一下推荐票呢~~~ 正文 第五章 问鬼神 姚守宁也觉得有些遗憾。 她出来走这一趟也不容易若是母亲再耽误一时半会她说不定还能多听一些。 “守宁!” 柳氏已经出了茶楼才注意到小女儿没有跟上来转头一看见她磨磨蹭蹭的站在店门口半只脚没有往外迈。 她沉了脸唤了一声。 姚守宁叹了口气出来之时才听到那说书人道: “……骊县自此妖祸为患百姓深受其害不少人举家逃离。” “当地县尊对此格外头疼因此发布重赏想寻求高人除此妖患。” 那说书人讲到关键时刻语气逐渐激昂了些: “那悬赏发出数日一直未有人敢将其揭下。”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突有一日市井之间出现了一位喝得醉熏熏的闲人盯着那告示看了半晌也不知是不是借了酒劲竟一把将那告示扯了下去!” “告示被揭当即惊动县尊最终查出此人踪影。” “揭了告示的人姓朱已经年过三十还未娶妻。” “话说这位姓朱的好汉身长八尺长相那是威猛无比能令小儿止哭闲人莫敢惹。” “他为人最重情义结交了数位异姓兄弟成日喝酒取乐在市井之间便如一个地痞走街过市。平日许多商家见他重诺也都乐意与他结交送他一些买酒钱受他庇护。” “如此一来此人越发游手好闲行走于街道之间所以附近十里八乡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敢与他说亲愁坏了家中的父母——” “这一日姓朱的好汉醉酒之后揭了告示还不知惹了大祸昏昏沉沉便回了家中倒头就睡。” “梦中此人得遇一黄眉老者自称仙人说他命中有真龙之命将来是要立下大功德未来会飞升仙班之列因此要授他一部斩妖除魔的仙家修行功法正学到一半之时——” 那落叶先生讲到这里长叹了一声似是十分遗憾的样子: “却被父母强行唤醒。” “啊——” 听众们发出遗憾至极的叹息姚守宁也不由伸手拉了拉挡了自己大半脸的斗蓬帽子。 “原来那县尊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处并令他揭榜之后即刻准备去收除妖孽还骊县太平。” “父母早就已经吓得惶恐不安那妖精格外凶狠至此已经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可是这姓朱好汉仗着醉酒已经揭下榜单若有反悔便会被刺字发配。” “正当情况危急之时那好汉却想到梦中所得黄眉老仙的传授突然接下了这桩差事!” “父母惊讶万分之时他却像是换了个人般突发惊人之语。” “只道自己前些年像是被猪油糊了心尽干糊涂事如今受仙人梦中指点终于清醒。” “他年纪不小了好男儿也该建功立业因此发誓要斩妖除魔以积累功德。” 说书人讲到这里语气有些激动终于将此好汉身份揭露: “这位姓朱的好汉正是本朝开国的太祖——” 后面姚守宁已经走得远了便听得含糊不清。 马车内柳氏伸手替姚婉宁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难得流露出几分慈爱的样子。 见到小女儿慢慢上前不由瞪了她一眼: “还不快点上车。” 姚守宁听得意犹未尽又心中想要知道说书人口中的太祖后来做了什么事如何利用那半部仙术扫荡骊县妖魔也没有将柳氏的不快放在心上。 她上车之后马车便被下人随即驱离姚婉宁乖巧的靠在嬷嬷怀中见妹妹伸手托腮一脸若有所思不由有些好笑轻轻的咳了两声。 “怎么了?” 柳氏一见她咳顿时紧张无比要吩咐下人拿熬制好的琵琶膏喂她吃。 姚守宁也回过了神脸上露出些担忧之色。 “没事。”姚婉宁细声细气的回答柳氏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言自语: “是不是将才听了那些故事的原因惊扰了心神?” 女儿的病已经成为了她的心疾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焦虑。 “就是呛到了些咳了两下而已。” 她其实是看出来了妹妹今日出门说不准就是冲着这说书先生来的。 但柳氏已经有些不快姚守宁刚刚出来磨磨蹭蹭恐怕会被母亲斥责。 为了转移话题姚婉宁不由偏头问道: “娘刚刚那说书人讲的是太祖的故事吧?” 大庆朝的史书记载之中早前妖族祸乱人界致使百姓不得安宁。 当时出身骊县的太祖朱威受梦中神仙所托重任凭借天授仙术最终斩妖起义。 他屠杀天妖一族将妖族赶至荒芜人烟的野岭将笼罩了人类世界数百年的妖祸之患一举扫除还人类太平。 太祖称帝之后还设了镇魔司专剿妖邪。 如此一来天下几乎再也没有听说过有精怪的影子妖患逐渐消失无踪至今已经六百多年的时间了。 而当年太祖杀妖以称帝一说则更像是记载于历史之中的神话传说。 不再受妖祸之苦的人们对于当年的这些历史也是半信半疑。 但坊间却有不少人喜好听这些传说许多说书人也根据当年的历史编撰出各种各样的太祖纪事有些越讲越离谱增添了许多诡秘故事显得并不真实。 城北望角茶楼之中所请的这位落叶先生也是根据当年的史记编造出来的又一个故事而已。 “不过是三教九流的为了愚弄百姓胡言乱语而已信不得真。” 柳氏舍不得苛责这个病重的大女儿便温言回了她一句。 太祖当年的传奇事迹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的事真伪早就无人能知。 更何况根据柳氏以往读书经历但凡这种声名赫赫的大人物最终都会由史官编造一桩神奇非凡的事以增加他们的传奇性。 “古有汉皇斩龙成圣你也看过书的。” 柳氏脸色慈爱的将女儿揽入怀中怜爱的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早将姚守宁先前磨蹭不肯出门的那点事儿抛到了脑后。 姚婉宁乖乖的点头一面冲妹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顺从的被柳氏抱住接着又问: “娘这个世界上真有神鬼精怪么?” 正文 第六章 说来信 “娘这个世界上真有神鬼精怪么?” 姚婉宁的问题让柳氏怔愣了片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像是极度的反感夹杂着一丝怨恨醒悟过神之后当即断然否认: “哪有那么多神啊怪的?” 柳氏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一面应答她一面瞪了姚守宁一眼末了又觉得自己先前讲话的语气太硬温柔的低头伸手去理姚婉宁垂在脸颊边的碎发: “我自出生至今只听过乡野杂谈却从来没见过有精怪出没害人可见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她性格严厉唯独对这个自小就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儿却格外的有耐心连说句重话都舍不得: “更何况若真有神明你如此乖巧又自小良善神明又如何舍得这样折磨你?” 柳氏说完看着姚婉宁: “你说是不是?” 那也未必! 一旁姚守宁的心中下意识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妖怪才会害人呢。 不过此时的柳氏已经表露了自己对此事的不信姚守宁若要与她唱反调必定会遭她训斥回头说不定还会被关禁闭。 她抿了抿唇自是没胆再提。 柳氏出身书香世家读的是圣贤书对于神鬼一说自然是不以为然的。 但她对这样的传说不仅是不信而是到了反感的地步恐怕不单只是这样的原因。 究竟是何缘由姚守宁也不大清楚只隐约知道这跟当年她的外祖父柳并舟有关系。 时至今日大庆朝虽说已经不再听闻有妖祸之乱但镇魔司还在并且手揽大权哪怕已经不再剿杀妖怪也成为了大庆朝人人畏惧的存在。 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可能会给姚家惹来祸事。 柳氏对于神鬼精怪一口否认虽然没有外人听到但已经算是犯了忌讳像是失去了她平日一贯的谨慎。 她一反应过来顿时又瞪了小女儿一眼嗔斥了一句: “都怪你!” “这怎么又怪我?”姚守宁莫名其妙被责备自然有些不大服气。 “若不是你要去那望角茶楼也不至于让你姐姐听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姚守宁一听这话自然反驳: “是娘要带姐姐看孙神医我才在茶楼等候的。” 她长相明艳凤眼桃腮哪怕衣着颜色老沉也压不住的艳丽。 柳氏怕医馆人多嘴杂才答应将她留在茶楼等候又提前请了衙差打招呼最终放心带大女儿前去。 按照正常情况她这一去至少要耽搁一两个时辰。 落叶先生要是没有迟到孙神医若是名符其实柳氏一行回来时今日的故事早就已经讲完哪里又会让姚婉宁撞上呢? 她此时摆明了要将被孙神医匆匆打发的不满发泄到自己身上姚守宁自然有些不大服气。 “若非你闹着要一起出门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柳氏心中本来就不高兴再听她辩解更是气愤。 说完这话将头一别吩咐自己的乳母曹氏: “转去北城门的驿站停一停。” 柳氏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就止住了姚守宁接下来要说的话: “北城驿站?”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忘了先前母女俩的小争执眼睛一亮凑了上前问: “娘是想要打听表姐的消息?” 她一惯就是这样的脾气受不了莫名其妙的指责。 哪怕说话的人是长辈也并不会乖顺总要顶上两句。 但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令柳氏心中气得牙痒痒的。 这会儿她还在因母女争执而芥怀小女儿已经心思旁移更令柳氏心中无名火起。 见姚守宁凑了过来也不想理她。 “娘——” 姚守宁也拉得下脸一改先前的振振有词拉长了语调双手抱挽着她的手臂。 半个柔若无骨的身体都靠了上去一面撒娇似的摇晃: “娘说嘛!” 她眼见要满十六了还没有定亲。 因长相的缘故柳氏拘她很紧。 平时困在家中比她大两岁的姐姐身体不好时常需要静养柳氏不允她去打扰姚婉宁太多深怕耗了姚婉宁心神。 称得上闺中密友的就是还未过门的嫂子温献容了。 不过因为婚期将近温家也有意拘束女儿近两年让她减少了许多外出的机会。 如此一来温献容陪她的时间也不多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姚守宁与贴身的丫环冬葵玩耍而已。 但是半年前柳氏却收到了妹妹的来信。 姐妹俩的关系这些年很是疏远小柳氏的来信令当时的姚家人很是意外的。 柳并舟生有两女长女嫁给姚翝次女则是嫁给了大才子苏文房。 苏文房抑郁不得志小柳氏随他四处飘零半年前来了书信说是如今暂时留在了江宁身体日渐不好已经预感到大限将至。 她生有一双子女苏文房虽有才华但却不知为何仕途不顺已经人至中年却居无定所事业无成。 再加上苏文房的性格并不适合当家理事因此不太方便照顾孩子。 一旦小柳氏病重无力照顾儿女她便想起了如今在神都之中的姐姐一家。 相比起苏文房来说姚翝这些年顺利多了已经官居六品在神都担任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而柳氏为人要强将姚家经营得井井有条的所以小柳氏信中说欲将这一双子女送往神都请柳氏看在姐妹的情份上收留这一对苦命的姐弟。 小柳氏的女儿与姚婉宁同龄儿子则又比姚守宁小了一岁。 在接到这封来自姨母的家书的时候姚守宁其实是对这一双未曾谋面的表姐弟十分好奇的。 她在家中十分孤单若是能有个同龄的姐妹相陪对她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柳氏接到妹妹的书信之后心中忧急如焚当即请人装了不少药材又拿了些银子托人送往江宁。 只是半年过去一直都没有再收到妹妹的回音。 说好要送来姚家的孩子也没见踪影时间一久姚守宁对此自然又淡了兴趣。 不过她知道柳氏在接到妹妹的信后对小柳氏的情况是十分挂念的时常念叨此事。 ------题外话------ 今天下午三点有一章加更~~~ 正文 第七章 入幻境 此时一听柳氏要去驿站倒一下勾起了姚守宁的回忆。 “说什么?” 柳氏还板着脸但见女儿半倒在她身上仰头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那大眼睛眨啊眨的望着她不免心中的气刹时去了几分。 “别摇了晃得我头晕。” 她虽仍没给好脸色但态度已经软化了些。 姚守宁把她胳膊抱得更紧脸往她肩头一贴: “娘是不是表姐他们要来了?” “我怎么知道?”柳氏没好气的应。 说完脸上又现出几分焦虑: “这不是准备去北城驿站看看有没有你姨母的来信么?” 自半年前收到那一封小柳氏寄来的家书之后柳氏再也没有收到小柳氏的回音。 “我至今也没见过表姐不知她长什么样子性格与我合不合得来呢。” 柳氏心中的愁绪被她这话冲散闻听此言不由就道: “你姨母的性格最是贞静顺从却又极有主意她养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太差的。” 说到这里柳氏不由腾出一只手以食指点了一下姚守宁的额头: “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就知道气我。” 她点完女儿心头的气散了大半提到了妹妹脸上露出几分骄傲之色。 “至于长相你姨母长得像你的外祖父自小就是南昭出了名的美人儿。” 年轻时候的柳并舟是名闻南昭的美男子知识渊博而又风度翩翩但偏偏他的妻子却长相平平曾受南昭人议论。 当年仰慕柳并舟的女子很多宁愿不要名份只为入柳家的门由此可见柳并舟当年的美名。 虽是嫡亲姐妹但柳氏长相像母亲样貌普通;小柳氏却更像柳并舟模样十分精致。 柳氏消了气提到当年的事脸色都柔和了几分。 “你外祖母去世之时我年纪还很小。” 而小柳氏比她还要小一些失去母亲后成天啼哭是柳氏抱着妹妹日夜哄的。 那时柳并舟虽说已经名满南昭家中也算清贵但照顾小孩方面又算不得多细心。 下人见没了当家的主母便疏于侍候险些让当时才六岁不到的小柳氏丢了性命。 只比妹妹大了不到三岁的柳氏在这个时候迫不得已挺身而出压下心中丧母的惶恐与难过承担起了长姐之职接过了照顾小柳氏的责任如小大人般管她衣食住行待她年长之后又跟她讲一些女孩该知道的事。 可以说妹妹就是柳氏一手带大的二人名为姐妹实则情同母女。 “唉——” 说到这里柳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惜最后她不听话执意要嫁苏文房使我们分隔两地竟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再见面了。” 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埋怨: “你姨母自小身体就娇弱苏文房虽说有才却时运不济这些年你姨母跟着他东奔西跑不知吃了什么样的苦头。” 小柳氏性情外柔内刚当年因为这门婚事姐妹二人闹得不欢而散。 此后的十几年的时间只有几封书信往来而已。 以她性格若不是走投无路应该是绝不会向自己低头求助的。 柳氏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收到妹妹书信的刹那也化为了焦急。 “寄信的时候她说刚到江宁。” 自收到信后柳氏翻来覆去的看几乎将信中的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如今已经快要十一月了那边恐怕早就降了温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她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不安之色。 小柳氏熬不过冬至! 不知为何姚守宁的脑海里涌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对此仿佛十分笃定恍惚之间像是神魂出了窍隐约耳边听到了隐忍的抽泣声。 马车轮子滚动的声响弱了下去柳氏的叹息也几乎轻得几不可闻。 在姚守宁的面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幕场景——一对衣着单薄的少年男女跪在病榻之前抓着一个瘦骨如柴的女人的手哭得正是伤心。 微弱的光线之中门口一个男人撑着门框低头抹泪。 这一幕出现得极是怪异姚守宁好奇心旺盛一‘看’之下越发的想要将屋内的人脸貌看清。 只是眼前的情景像是逆了光影看不大清晰就在她极力瞪大了眼睛想要去看时—— 那跪坐在病榻之前泪意盈盈的少女抬起了头眉心之间一粒朱红小痣倒是让姚守宁看得格外分明。 正当她还想要再努力看清之时突然耳中传来悠悠的呼唤声: “守宁守宁?” 柳氏略带了些焦急的呼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刹时就将那细细的抽泣以及女人正缓慢说话的话语压制了下去。 一瞬之间马车轮子的转动声响柳氏、姚婉宁的呼唤以及街道两侧行人的喧哗化为巨大的嘈杂音量猛的灌入进姚守宁的脑海硬生生将她的心神强行拉回。 “唔——” 眼前的幻像轰然碎裂扶门的男人、床榻上的女人以及跪哭的少年男女的影像扭曲成团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姚守宁头疼欲裂扶住柳氏胳膊的双手软软的滑了下去。 “我没——” 她想要跟柳氏说自己没事但话未说出口人就已经脱力往柳氏身上栽倒下去。 这一下可将柳氏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 她反应极快伸出胳膊将女儿滑落的身体揽入怀里抱紧。 这个小女儿与姚婉宁不一样自小身体健康无灾无病。 刚刚却像是突然失了魂双眼发直罕见的沉默不语。 一被她强行唤醒便脸色煞白倒在她的怀里。 柳氏的伸手去探她额头又碰了碰自己: “没发热。” 不止是没有发热甚至额头像是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使她脸颊微冰。 “守宁、守宁……” 姚守宁听到了姐姐有些焦急的呼唤想要回应却又觉得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得一干二净。 她听到母亲焦急的让人再取斗蓬将她裹紧又吩咐曹嬷嬷赶紧回家请大夫像是有些慌乱的样子。 柳氏的怀抱温暖而又柔软令她感到舒适且安心接着一只冰凉软滑的小手也探了过来捏了捏她掌心。 “不要担心……” 姚守宁迷迷糊糊间想要安慰姐姐试图反握住她的手。 可是此时她的眼皮酸涩像是连熬了数日没有睡觉的人困倦无比。 那睡意来势汹汹她在柳氏与姚婉宁担忧的抚摸中陷入沉睡里。 ------题外话------ 感谢咱们家mkyjy打赏的萌主~~~~ 为萌主加更哦顺便求推荐票和月票~~~ 正文 第八章 问神明 姚守宁这一觉睡得很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青色的床幔放下了半侧挡住了一半光线。 屋里点了安神的熏香传来幽幽的香气。 外面像是在下雨打在房顶发出‘沙沙’的声音。 柳氏坐在床头脚踏的矮圆凳上手撑着床头的柜子在泛困。 雨声、柳氏细细的呼吸响在姚守宁耳侧形成了一种十分舒适、安宁的感觉。 她许久没有睡得这样舒服了且身边还有柳氏相陪——以往这是姚婉宁才有的待遇。 姚守宁转头盯着柳氏看母亲手托着脸颊一缕黑发垂在她脸侧将她原本冷硬的面庞衬出几分温柔的感觉。 她的眼睛下方有些阴影睡得像是不大安稳。 姚守宁轻轻的将手伸了出来摸了摸母亲的脸颊。 那只白玉似的手几乎才碰到柳氏的刹那睡得并不算安稳的柳氏一下就惊醒了。 她睁开了眼目光与女儿相对。 “醒了?”她反手将姚守宁的手掌握进掌心语气有些欢喜: “可算是醒了!” “娘——”姚守宁撒娇似的应了一声。 她的脸颊红润刚睡醒的眼睛像是含了一汪秋水丰润的小嘴唇不点而朱皮肤白得喾光似上好的白瓷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明**人。 “看来是真的好了。” 柳氏见她说话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大放心: “我让人请了大夫稍后来替你把把脉。” 以往她的心思都在姚婉宁身上一直以为小女儿身体康健这一次突然昏倒可将她吓得不轻。 姚守宁手臂一曲想要起身—— 只是那被子刚一滑落就被柳氏按了回去: “下了雨外头冷再躺一会才起身。” 她乌发如云那顺滑的乌丝铺了满枕都是映衬得她肤色白如羊脂玉似的。 柳氏怜爱的替她理了理长发又将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姚守宁乖乖任她施为末了问: “姐姐呢?我怎么会在家里?”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马车上的时候当时听母亲提到了小柳氏一家人。 “你昨日突然晕倒不醒人事可把我跟你姐姐吓得不轻甚至连你大哥都从书院赶了回来。” “昨日?” 姚守宁愣了一愣柳氏回想起昨日的情景还心有余悸: “你昨天突然倒在我身上怎么叫也不醒。” 她说到这里就见姚守宁神色怔愣。 少女的眉眼生得极好仔细看与柳并舟有些相似既有浑然天成的媚态又有少女的懵懂之色清澈透明。 柳氏越看心中越是爱怜不由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昨日你爹回来之后也是十分着急请了大夫过来把脉都说没事。”却无论怎么扎针人就是不醒。 急得姚翝跳脚若非柳氏制止: “……你爹都差点儿趁夜出城请青峰观的道人回来替你看看是不是撞了邪。” 姚翝仅有一儿两女长子求学在外性格木讷与他不是十分亲近。 而大女儿身体不好时常需要静养也不能承欢于他膝下。 唯独姚守宁这个小女儿既会撒娇性格又活泼可人最是得他欢心。 姚守宁一想到父亲险些出城请道士而柳氏对于这些神鬼之说又并不信任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你这没良心的。” 知女莫若母。 柳氏见她一笑便猜出她心中的想法不由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将你爹娘折腾的不轻你倒还笑得出来。” 她说完想起昨日家中鸡飞狗跳的情景也不由露出些笑意。 “娘上来抱抱我。”姚守宁拉了下被子跟柳氏撒娇。 她昏睡刚醒柳氏对她哪有不依的闻听这话也就脱鞋上床。 又怕自己身上冷给她过了寒气索性将女儿连人带被一并抱进了怀里。 “依我看你这一睡可能是昨天去了茶楼听了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被吓到的缘故。” 柳氏将已经醒来的女儿抱在怀中昨日的忐忑心惊才一点一点的褪去。 她想起昨日在茶楼之中听到的说书人讲的故事这会儿担忧一去怒气便在她心中浮起: “这些说书人胡编乱造讲的不知所云险些吓坏我的两个女儿。” 柳氏昨日饱受惊吓此时便有些不讲道理暗中思忖回头要让丈夫派几个人将北街那条街的说书人好好管理。 “我不是被吓到了。” 姚守宁下意识的反驳但想到昨日昏睡过去之前的情景又迟疑了片刻。 那时她好像传闻之中灵魂出窍‘看’到了柳氏口中的妹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不过柳氏向来不信神鬼精怪一说她若说自己昏睡是这个原因恐怕柳氏就要一扫慈母的神态对她一顿喝斥。 她若无其事转了话题问道: “姐姐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到了些惊吓。” 昨晚回家之后柳氏特地吩咐人熬了安神汤给她喝才能让她入睡。 不过早晨姚婉宁的贴身丫环之一清元来回话说她睡得并不大安稳冷汗不停。 “恐怕要好好的将养几日。” 姚守宁点了点头依偎在母亲怀里: “那我稍后去向姐姐赔不是。” 她向来是这样的性格虽说不算柔顺却有错就改绝不逃避。 柳氏看她难得像小猫一样乖巧的躺在自己怀中又听她说的话心中软成一团不由摸了摸她细滑冰凉的青丝: “这事儿与你无关分明是那些说书人说什么神鬼精怪将人吓住了。” “娘。”姚守宁听到这里不免心中生奇: “您为什么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灵精怪呢?” 若是以往她问这话少不得要挨柳氏一顿训斥责备她胡言乱语。 可她好奇心实在旺盛仗着自己昨日才昏迷柳氏舍不得骂她的时机将心中早就已经存在的疑惑问出了声。 “哪有那么多神异事件呢?” 柳氏听了这话抚摸姚守宁发丝的手微微一顿显然提起这样的话题令她不大高兴。 正文 第九章 说旧事 很快的柳氏就忍下了心中的不快沉默了半晌淡淡的说道: “许多事情可能只是别人装神弄鬼而已最终却会误人一生。” 她像是想起了许多不快的往事眉眼间竟罕见的流露出几分忧郁。 只是这种神态在柳氏的脸上不过留存了半晌功夫她就看到了女儿眼中极力压抑的好奇。 这模样令柳氏不由‘噗嗤’笑了一声接着那笑意慢慢收敛了化为一声叹息: “昨日我们提到你的姨母她就是受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所影响误了她的一生。” 这些话柳氏平日从未提过。 早些年前她对妹妹当年嫁人一事有心结不肯与她和解书信往来也不多双方如同疏远的远房亲戚柳氏很少在儿女们面前提起这一家人。 兴许是母女难得抱在一起说些悄悄话也有可能是此时气氛正好柳氏不忍拒绝姚守宁的好奇心。 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她索性就道: “当年你的外祖父曾入读子观书院是南昭有名的才子。” 子观书院的院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张饶之对他十分欣赏有意招他为入室的弟子“早年曾带他参加过一次应天书局。” 什么是应天书局?她竟然从未听闻。 姚守宁忍了又忍才将这疑问咽回了肚里。 柳氏明显不太愿意提起这桩旧事若自己再三提问打岔可能柳氏这会这发发顺势将她敷衍了事。 不如等她自己先说完之后她再想办法缠着柳氏细问这所谓的‘应天书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那以后你的外祖父便像是中了邪。” 说到这里柳氏的神色露出几分阴郁。 “应天书局之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守宁听到这里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母亲怀里半趴起身睁大了一双眼睛与柳氏对视。 她的眼神清澈目光相望的那一刻柳氏可以从她的瞳仁中看出自己的倒影。 “我不知道。” 柳氏面色微冷犹豫半晌之后摇了摇头: “不过自那之后你的外祖父说某一种力量会在他的后代之中苏醒。” 说到这里柳氏的脸上露出几分烦躁之意。 她至今仍不理解为什么柳并舟参加了一趟应天书局之后竟像是自此入了邪并受这谶言所困。 柳并舟仅有两女但他洁身自好并没有纳妾生子。 他的妻子虽说容貌平平但性情极佳为人又聪明风趣在世时夫妻十分恩爱去世之后柳并舟也没有续弦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的后代仅有大小柳氏两个女儿而已。 自那之后许多事情就成为了柳氏内心无法解开的心结。 柳家在南昭也算名门柳氏相貌平平但她性情大方又饱读诗书会管家理事再加上有柳并舟这样名满南昭的父亲提亲的人多的是。 可出乎意料的是柳并舟拒绝了柳家的许多名门之后最终替柳氏选中了姚翝作为自己的女婿候选人之一。 当年的姚翝只是一个百户治下的小旗手中管理着十来名军户的粗人。 柳氏自诩读书人家内心其实也颇有傲气听到柳并舟为自己定了这么一门亲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那时的姚翝无论出身、样貌都平平无奇柳氏最初内心自然是十分的不愿意认为自己与姚翝并不般配。 “你外祖父当时并没有强硬逼我嫁。” 说起当年的旧事柳氏表情还有些不大自然: “只说这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让我给你爹也是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自己好好考虑。” 那时的柳并舟在柳氏的心中向来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 他博学多才在南昭很有名望、地位就连当地官员、学子对他都格外的礼敬。 柳氏对父亲向来是又敬又爱的可却没想到这样熟读圣贤书本该‘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父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言语。 听到柳并舟以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决定自己未来的婚姻的时候她内心其实是非常不满的。 不过那时的她虽说失望却又并没有完全顺服于柳并舟的安排对于父亲所说的话也格外不服气因此最终决定按照父亲所说先与姚翝见面接触。 两人生活环境、喜好完全不同根本完全不匹配。 她想要以事实向柳并舟证明他所谓的‘命中注定的姻缘’根本就是荒谬至极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与姚翝相识。 姚翝出身不佳也是个粗人但他对柳氏真心实意。 柳氏自小丧母又将妹妹一手拉拔着长大又能顶撞父亲的安排可见她性格的强势。 偏偏姚翝可以包容她无论在内在外都顺从她的心意给足她脸面、尊重逐渐俘获了她的心。 最终柳并舟的一语成谶。 二人打破门第、身份的阻隔成婚在当时的南昭还引起了极大的议论。 虽说柳氏后来也是心甘情愿嫁给姚翝可想起当年的这桩婚姻的初始却又难免有些心结。 而真正令她不快的则是后来妹妹的婚事。 到了小柳氏长大后因为有前车之鉴柳氏早早就在给妹妹相看未来的夫家。 她虽说与姚翝成婚也算心甘情愿婚后夫妻二人感情和美可当年与姚翝相识的原因终究成了柳氏心中的一大心结。 随着小柳氏成长之后她总担忧父亲会像当年插手自己婚事一般插手小柳氏的人生。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还没有物色到适合的人选柳并舟已经引来了一个人与小柳氏相识。 “那就是你的姨父苏文房。” 苏家祖上倒也曾出过几个大文人也曾声名显赫但传到这一代早就已经落魄了。 到了苏文房这一脉时已经是数代单传且家中十分贫困早年曾靠亲友资助才能活得下去。 这样一个人压根不是良配。 “那会儿我怀着你大哥听了这些心急如焚急急的就赶回家想要阻止这件事。” 但她还是回得太晚。 苏文房长相斯文又才华横溢小柳氏对他一见倾心最终如柳并舟所愿嫁他为妻。 正文 第十章 姻缘错 “自此之后随他浪迹天崖再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柳氏说到这里眼中闪过泪光。 这个妹妹是她一手带大的虽名为姐妹却又情同母女。 “她自小娇生惯养又有人服侍哪里吃得了苦头做得来侍候人的事?” 她担忧小柳氏吃苦强势的反对这门婚事最终做了恶人却没能改变注定的结局。 从此亲密无间的两姐妹感情有了裂痕之后的十几年时间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苏文房仕途不顺你姨母跟他东奔西走的偶尔来封书信。” 不知是不是小柳氏性格报喜不报忧信中她从不说自己过的不好只说自己生了一女一儿偶尔讲些外地的趣事给柳氏听。 而柳氏也因为当年的事有了心结并不愿过多插手妹妹的事。 “直到半年前收到她的信才知道她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信中透出她好像病得很重苏文房甚至无法抚养自己的一双儿女。 “这样的一个人娶了你的姨母竟然把她拖累成这样子……” 而这门婚事是当年柳并舟一手主导的。 “也怪我当年十分宠她怜悯她年幼体弱。”母亲去世的时候小柳氏又很小几乎记不住母亲的样子柳氏以姐代母职: “所以对她很是纵容让她看多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养出她天真不知事的无忧无虑的性格。” 听到这里姚守宁不由道: “照娘这么说姨父必定也是有过人之处的就算没有外祖父姨母是与他相遇也会喜欢他的。” “胡说!” 柳氏一听姚守宁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什么喜不喜欢的——” 她想起昨日茶楼之中女儿讲的那一番话那时觉得她讲的那一番话太过直接尖锐可这会儿一想也总比小柳氏这样昏了头好些。 “你自己也说了门不当户不对就是不般配。” 苏文房家道中落连自己都养不起。 成婚之后还要靠小柳氏嫁妆养家操持屡屡入仕失败连累家人随他天南地北的奔波没有安稳的时候。 光凭他满腔才学又如何连妻儿都养不起! 这样的两人如何又相配? 柳氏一贯端庄淑雅平日这样的激进之言是绝对不可能出自她口的。 这话音一落她有些不大自在的轻轻挪了下自己的身体又咳了两声: “就算是这样若他们二人缘份天注定我就是再不满意也认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由柳并舟来主导这场婚事。 “我后来琢磨着你外祖父的变化皆因当年参与了应天书局而起自此受人影响改变了心意。书局之上的人提过有某种力量会在他后代之中苏醒我与你姨母的这两桩婚事便都在他掌控之内。” 看似由两个女儿自己做主选择的女婿其实最终都是由柳并舟引导而成。 “你外祖父这个人心中做事自有玄机他想要办的事儿最终一定能成。” 柳氏不管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鬼精怪一说也不管命定的力量会苏醒传承。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你姨母推入火坑。” 小柳氏如今颠沛流离甚至缠绵病榻一切都是柳并舟当年参与了应天书局之后听了不知什么神神叨叨的话而导致的。 因为柳并舟的事柳氏对于这些神鬼之说格外的排斥至今已经形成了心结。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秘的传承?” 柳氏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我生了一儿两女你姨母生了一女一子也只是没有半点儿神通的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可见你外公当年听到的只是闲碎言语。” 她顿了顿又讽刺道: “可见这些怪异传说只是江湖术士骗人的而已。” 在柳氏看来她的父亲名满南昭却依旧会受这些传闻所蒙蔽并误了小柳氏一生自然对于这些东西格外的排斥。 至于神鬼精怪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柳氏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坚定: “许多事情不过有人装神弄鬼而已”她轻轻补了一句:“反正我是绝对不信的。” 话音一落她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昨日姚守宁在茶楼久坐想必是听了说书人讲的离奇故事后被惊住后在马车上莫名其妙昏睡过去。 柳氏心中暗自揣测莫非姚守宁年幼无知因此而心中生惧以为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不成? “只是随口问问。” 姚守宁说完这话见柳氏双眉紧皱眼中露出几分探试显然对她并不如何相信。 “是真的!”姚守宁提高了些声音又说道: “只是昨日听了茶楼的故事又听姐姐问起还没得到回答就睡着了对这个事感到十分好奇而已。” 她这样一说柳氏便有些信了。 这个女儿自小好奇心就有些旺盛昨日姚婉宁问了话她没听到答案惦记着这事儿也并不稀罕。 想到这里柳氏觉得自己之前的念头可能是想太多了。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 “有些故事听一听也就算了不可信以为真。” 柳氏说完脸上露出几分疲倦之意。 昨日她被姚守宁昏睡吓住担忧得一晚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说完了话困倦难挡呵欠不停。 “你既然醒了便再好好休息一日。” 她眨了下眼睛挤走眼里也不知是因为提起往事还是因为呵欠而起的眼泪脸色疲惫: “我让冬葵给你准备了些软和的膳食你先吃一些再歇会。” 话音一落柳氏便起身下床弯腰穿鞋: “我先去瞧瞧你姐姐。” 说完她忍不住转头看了还躺在床上的姚守宁一眼: “这么大人了还不安生闹得家中人仰马翻的。” 姚守宁苏醒之后柳氏心中的担忧褪去昨日受到的惊吓此时又化为几分火气: “把大家吓得不轻。” “我又不是故意的。”被她这样一指责姚守宁也有些不高兴。 柳氏便嗔了一句: “说你还不高兴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她说完又打了个呵欠站了起来下了脚踏走了两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 “对了”她顿了顿眼中带着警告: “我们先前说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指的是当年与姚翝的婚事。 正文 第十一章 暗怀疑 也不知怎么的刚刚昏了头一样姚守宁一问柳氏就将这隐瞒了多年的事儿和姚守宁说了现在想起来她又有些后悔。 当初她是有些不大满意姚翝出身、背景可夫妻成婚多年感情融洽她也算过得去。 这种旧事便万万不能再提否则可能会影响夫妻的感情。 “我知道。” 姚守宁脆声声的应了一句。 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半点儿没有听了往事惆怅的神色答的也是嘴快不知是顺口回答还是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 柳氏对女儿态度不大满意表情便有些不大开心。 “我不会跟别人说这些的尤其是爹!” 姚守宁又保证了一遍还强调了姚翝的存在这句话终于令柳氏露出满意之色最终掩唇打着呵欠离去。 出门的时候姚守宁听到她唤冬葵进来侍候自己的声音。 房门被掩上屋里只剩了她一人。 她重新倒回床铺之上这才开始细想昨日昏睡之前发生的事。 姚守宁很确定自己昨日昏倒与说书人讲的故事没有关系。 反倒是在马车上时柳氏提到了姨母的来信令她那一刻像是神魂出窍最终才精神不济昏死过去。 她好像‘看’到了小柳氏一家此时想起觉得份外诡异。 “是做梦吗?” 少女紧皱着眉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如果这是梦又实在太过离奇。 柳氏两姐妹因为当年的婚事而生了心结自小柳氏与苏文房成婚十几年间从没有往来过。 姚守宁自出生之后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姨母却并没有见过面的。 可昨日的梦境之中却又清晰的‘看’到了这样一个未曾谋面的姨母一家的存在。 此时想来这梦镜中发生的事情格外的清晰。 她努力回想—— 病入膏肓的妇人躺在床上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光影之中隐约可见她瘦得皮包着骨头头发乱糟糟的挽成一缕稀疏的搭散在枕头上的样子。 跪在她面前的少女则有些楚楚可怜看不大清样貌像是在轻声抽泣唯独眉心之间一粒朱红小痣令姚守宁印象深刻。 至于跪在她身侧的少年像是与少女身高相似身材单薄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儒衫频频抹泪。 “真是奇怪。” 姚守宁想到这里既觉惊悚又觉得怪异。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梦’见这样一副场景? “什么奇怪?” 姚守宁正怔愣间她的贴身丫环冬葵抱了一个水盆进来恰好听到了这句。 “就是觉得我昨天突然睡着实在奇怪的很。” 姚守宁不动声色的找了个借口。 她自小对人心理的变化便格外的敏锐知道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东西半点儿都不能提。 因此哪怕露出馅她却能面不改色的随口一说将这事儿圆了过去。 冬葵压根儿没有意识到她是在哄弄自己反倒跟着点了点头: “是很奇怪奴婢也被吓得不轻幸亏娘子没事!” 姚守宁没有理她转而又思索起自己的事。 她生平从未见过小柳氏一家人怎么会突然梦到她呢? 可惜刚刚柳氏在时提到当年柳并舟的事被坏了心情。 否则她可以旁敲侧击向柳氏打听一下小柳氏的长相。 这两姐妹多年未见柳氏记忆中的妹妹长得无比的美貌是清丽佳人长得与外祖父相似。 姚守宁是在南昭出生的依稀记得外祖父是很喜欢孩子的。 柳氏虽说因为婚事的缘故与父亲生了嫌隙但双方仍有走动直到姚翝十年前带着一旨调令入神都才离开了故土来到这里。 在她印象之中的柳并舟已经五十来岁长得倒是儒雅清瘦留了三尺长须神态间带着自在洒脱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这样一个人物实在令姚守宁很难想像他身着女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柳氏熬不过冬至。 大庆年的冬至之日向来都是由钦天监以圭表指向为准。 算算时间大约是在每年的十一月中下旬。 如今已经十月底了若小柳氏熬不过冬至岂非是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会死? 真是奇了怪了。 虽说没见过小柳氏一家人的面突然梦到了倒也勉强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莫名其妙的觉得小柳氏活不过冬至莫非是受了娘收到的那封家书的影响不成? 可惜这些话她不敢告知别人以柳氏对于这些神异之事排斥的态度来看她不要说讲这离奇无比的‘梦’但凡提起小柳氏离死不远的‘预测’恐怕她的母亲得认为她是要疯了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她摇了摇头。 “娘子头晕?” 取了衣服过来的冬葵一见此景顿时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她是自小就被人伢子卖到了姚家算是陪着姚守宁一块儿长大的对她忠心耿耿。 “没有。” 姚守宁又摇了下头: “睡久了头疼摇摇头清醒清醒。” 说完这话她又迫不及待: “我要起来活动活动然后再去看看姐姐。” 她暂时将小柳氏的事放到了脑后决定先去看看昨天被她吓到的姚婉宁。 冬葵应了一声忙拧了热帕子服侍她洗漱起身。 “不过太太临走时说要去看大娘子……” 柳氏担忧小女儿性格跳脱打扰了大女儿休息一般姚婉宁不舒服的时候都尽量不允许小女儿去找她玩耍的。 “您这会儿去会不会碰了个正着到时挨训?” “不会!” 姚守宁回答的十分笃定。 她擅看人心柳氏刚刚找的借口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我娘应该是累了找个借口回去睡觉而已。” “……”冬葵一脸无语的看她却见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似的。 柳氏平日规矩严但今日没有功夫管理小女儿。 趁着姚守宁吃东西的时间冬葵已经准备好了外出的东西。 一夜之间神都好像降了温。 主仆两人一从屋里出来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外头还在下雨那风像是夹着刺针吹得人寒毛直立。 姚守宁拉起了斗蓬的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今年好像特别的冷。” 神都往年的雨水并不多但自前两日下起雨后至今仍未有停歇的架势。 ------题外话------ 今天下午有一章加更~~~ 顺便求下月票和推荐票哦。。。。 正文 第十二章 巧问询 “希望这雨赶紧停。” 姚守宁跺了跺冻得僵疼的双脚望着阴沉沉的天幕叹了一句。 每年到了冬季的时候就是姚婉宁的受难日。 她本身就体虚偏寒一到了入冬几乎难以离开屋子。 冬葵撑开了伞她钻了进去主仆二人一路踩着雨水小跑着往姚婉宁的屋子赶了过去。 好在姚家只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地方并不是很大。 不过神都寸土寸金姚翝在神都之中只是一个正六品的指挥使近几十年来朝廷财政格外的紧张他的俸禄并不高又要养着一大家子幸亏偶尔还有下头的人孝敬才勉强过得去。 所以这神都的小院当初也是依靠了夫妻俩多年积蓄外加柳氏贴了一部分的嫁妆钱才买得下来的。 姚婉宁的身体弱住的是东南面光照最好的屋子姚守宁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屋内没有起身。 柳氏怜爱女儿身体不适因此破格安排了两个丫头贴身服侍她一个叫清元一个叫白玉。 都是性格内敛的姑娘照顾得十分仔细。 “姐姐——” 姚守宁人还在廊下声音已经传进了屋里。 一个穿了翠蓝长裙面容清秀的少女闻声而出带来阵阵苦药的味道见到姚守宁不由欢喜的唤了一声: “二娘子醒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她年纪不大性格也活泼又时常来姚婉宁这和清元、白玉都十分熟悉。 若是平时少不了会顺嘴多聊几句。 可此时她心系姚婉宁便没了其他心思问了一句: “我姐好些了吗?” 白玉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几分愁色: “昨晚开始睡不着后面喝了安神汤才勉强躺下去但一宿都在冒冷汗清元几乎不敢闭眼睛。” 说话的功夫间姚守宁已经提步入内。 因为常年服药姚婉宁的屋子都像是萦绕着一股苦气。 冬葵将滴着水的伞收拢放到了屋檐的一侧。 屋中早早就已经点上了碳盆但那热量却像是驱不散这满屋的寒气。 几人进了内室就看到娇弱的少女正靠在床头喘气。 因近几日下雨的缘故窗户已经放了下来屋内不大通风那药味儿便越发刺鼻。 姚婉宁靠了半个软垫一手捏了张帕子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 她的床头放了一张束腰圆几上面摆了一个药碗冒着腾腾热气。 见到姚守宁活蹦乱跳的进来她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开心。 “之前娘才传了消息过来说你醒了让我别担忧。” 她说话时有些瓮声瓮气像是鼻子被堵住了不大通的样子: “怎么好了也不在屋中休息跑我这里来呢?” 少女的脸色煞白肌肤有种常年不见光的暗淡感觉。 她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紧贴着头皮上半身穿了一件橘红的小袄下半身被厚毯子牢牢的裹紧。 说话时声音轻轻细细像是有些颤抖中气不足的样子。 姚守宁一看她这样不由有些担心: “白玉说你没有睡好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她解了披风坐过来冬葵对这里也不陌生见白玉忙不过来便十分机灵的搬了凳子放在床榻的一侧。 “没有的事都是老毛病。” 姚婉宁摇了摇头一见妹妹坐下不由将脸别到一侧拿了帕子掩住口鼻: “你不要过来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哪有那么容易?” 姚守宁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坐下来后伸手去摸她另一只放在腹前的手。 那手冰冷冷的像是半点儿温度都没有的样子。 “怎么这么冷。” 姚婉宁仰着头用力的吸了两下鼻子说道: “老毛病而已。” 她的身体无论怎么样都捂不热。 姚守宁握住她的时候那掌心绵软细嫩仿若无骨一般又温暖无比传递过来的热度竟像是比暖炉还要舒服一些。 “看样子是真的好了。”姚婉宁一手拿帕子掩唇一面仔细打量姚守宁的脸。 见她双颊透着红晕眼神明亮不见半分萎靡不由既是替妹妹开心又有些羡慕她从小就无病无灾的体质。 “孙神医的药已经喝了吗?” 姚守宁一将姚婉宁手掌握紧便觉得她身上传来一股瘮人的寒意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处传进她的身体。 鸡皮疙瘩立了起来她下意识的转了下脖子缓适这股寒气。 “昨日就喝过了。”姚婉宁察觉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借着端药的时机将手抽了回去: “这都已经是喝的第二回了。” 说话的同时她端起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捧在掌心顿了片刻接着就送到了嘴边。 “看来这孙神医也没传闻的那么灵。”姚守宁见她端了药碗大口大口的将那药汁喝下去不由有些心疼: “若这几副药吃了仍不见好恐怕真像娘说的这孙神医只是徒有虚名。” 她皱了皱眉接过一旁白玉手中端的蜜饯捧到了姚婉宁的面前想要哄她开心: “到时娘说了找人砸了他的摊子看他往后怎么招摇撞骗的!” 姚婉宁喝着药听了妹妹这话被她逗笑一时不察被药呛到顿时咳出了声。 如此一来倒将姚守宁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替她揉胸推背。 折腾了好半晌姚婉宁才缓了过来被妹妹抱在怀中直喘气。 “都是老毛病了要治也不是三天两头的事。” 对于看病这事儿她比柳氏要豁达一些。 兴许是病得久了也遇到过不少招摇撞骗的人对于姚婉宁来说孙神医可能也只是她人生之中又一个不幸遇上的庸医之一而已。 只是看柳氏兴匆匆准备礼物又盼着日子数孙神医入神都的时间她不愿去泼母亲冷水。 姚婉宁不愿多说这个事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喉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姚婉宁这话一说出口令姚守宁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姐姐平时身体不好观察力却远胜旁人。 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贴身侍候她的冬葵都没看出来她的目的以为她只是过来探望姐姐姚婉宁却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过来是找她有事。 “也没什么。” 她心中念头迅速转了一圈已经想到了回应的话语: “昨日马车上娘不是提到了姨母要将表姐、表弟送来我们家吗?”她半真半假的道: “我就是有些好奇娘有没有跟你提过姨母和表姐长什么样子?” ------题外话------ 感谢:颦兒的又一次支持打赏的萌主为萌主加更哦~~~!!! 正文 第十三章 提神医 姚婉宁比她早生了两年柳氏很疼爱这个女儿兴许会多说一些给她听。 她想起梦中的情景感到有些不安恨不能立即弄清一些事。 姚婉宁观察力虽说敏锐但在姚守宁真假掺半的谎言面前仍是败下阵来对她说的话信以为真。 “说是长得像外祖父瓜子脸大眼睛……” 她一边说姚守宁就努力回想梦境之中‘见’到的那女人模糊不清的长相同时还要代入多年前见过的柳并舟的样子。 可无论怎么去想也无法将梦中的女子与姚婉宁口中所说的人相重合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表姐呢?有说过长什么样吗?”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倒没有明确说过。”姚婉宁脾气好想了一会儿倒是想起了一些: “说是长得跟姨母年轻时有些相似但眼睛像姨父说是有些消瘦。” “消瘦!”姚守宁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这倒是与梦中的少女身形相似。 “还有呢?” 姚婉宁被她一催不由有些好笑但也上了心努力回想: “应该长得貌美姨母留居襄阳的时候曾来过一封信信里提到说当地不少名门公子像狂浪蜂蝶时常在家门外流连徘徊呢。” 梦中的少女看不太清楚长相姚婉宁的这番话并没有满足姚守宁的好奇心。 “不知……”姚守宁的脑海中浮现出那跪在病榻前的少女眉心之中有颗米粒大小的殷红血痣又试探着问: “姨母的来信中有没有提过表姐脸上有没有什么痣之类的。” “那倒没有听娘说过。” 姚婉宁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接着又有些奇怪: “你问这干什么?”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看了姚守宁一眼。 与她的瘦弱、娇小不同比她小了两岁多的姚守宁既是继承了柳氏高挑的身材也拥有得天独厚的美貌。 姚婉宁暗自思忖莫非是这两日自己与母亲都提到了姨母的女儿长得美貌引起了她的好胜心?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 姚守宁完全不知道姐姐脑海中的念头但她说完这话就见到了姚婉宁微笑下掩饰着的不信。 “就是想要知道她的性格和我合不合得来而已。”她勉强又补了一句就听姚婉宁温言哄她: “一定合得来的。” 她有些内疚自己先前夸奖了未曾见面的表妹柔声细语的安抚她: “听娘说姨母当年的性格是温柔又善良姨父也是出了名的文人妙真是他们的女儿肯定知书达礼。” 姚婉宁笑着就说道: “到时她若来了你也有个伴不会再那么无聊了。” 说完又有些内疚: “不像我也不能太长时间陪你。” “那也不是。”闻听这话姚守宁反驳道: “我最喜欢姐姐就算是表姐又哪能与你相比。” 姚婉宁一听妹妹的话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两抹红晕笑得有些满足又有些开心小小声的赞同: “那也是。” 两姐妹笑成一团姚婉宁笑完又喘个不停。 二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姚婉宁的脸上已经露出几分疲色姚守宁看在眼里便准备回去。 白玉上前服侍着姚婉宁躺下离开妹妹怀抱之后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整个人将厚厚的被子裹紧仅留了一张小脸出来。 她还在惦记着姚守宁昨日昏睡的事趁着妹妹临走之前叮嘱她要让大夫再把把脉不可轻忽大意。 从姚婉宁屋子中出来姚守宁一时之间也无处可去只好怏怏的回了自己屋里。 晚饭之前柳氏身边的乳母曹嬷嬷亲自来请她说是柳氏请了大夫让她过去。 那大夫当着柳氏的面替姚守宁把了许久的脉说她脉像平稳并无大碍之后柳氏的脸上才终于露出笑意忙让人拿赏钱出来送大夫出去。 傍晚姚翝回来听到小女儿安然无恙不由也十分开心连忙吩咐厨房加两个菜。 他已经年过四十身材十分高大留了胡须披了一件漆黑的斗蓬脸上不带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强壮凶狠的样子。 但他一见妻女却将满身煞气卸去。 “爹!” 姚守宁唤了一声想起柳氏提到的‘应天书局’决定找个时间向他打听打听。 “看起来好些了。” 姚翝见女儿脸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的样子心中满意。 “本来就是睡着了也没什么事。”姚守宁笑着回道姚翝却不赞同的摇头: “不可大意。” 家中已经有个常年生病的女儿他深恐小女儿也有什么隐疾连忙吩咐下人要去再请大夫。 柳氏本想说话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对了今日你去看的孙神医不知怎么样?不如请他过来给守宁把把脉。” 柳氏睡了一个下午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但听到孙神医的名号那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我觉得不大行。” 她摇了摇头: “说了半天也没讲出个什么所以然抓了些药药理也不大对。” 不过孙神医号称药王的十一代孙在江南也十分有名气柳氏深怕自己看走了眼因此仍想让女儿先把这几副药喝完了试试。 “若是喝了不见好到时你找几个人随我去那医局我要将他招牌砸了!” “……” 姚翝外表凶恶但他在家中的时候却又十分惧内。 听了柳氏这话他眼皮跳了跳有些头疼却又不敢出言反驳妻子深怕自己一张嘴就把她心中的火引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也要去!” 倒是姚守宁一听这话也跟着说了一句。 姚翝顿时找到了张嘴的契机连忙斥责: “那怎么行?”他瞪了眼: “你娘只是随口一提你别往这凑热闹一边去!” 柳氏本来也想喝斥女儿胡闹但一听丈夫这话顿时冷笑了两声。 姚翝一见不妙眼皮疾跳连忙开口: “我也不是说不砸这医馆。” 他打量柳氏脸色小心翼翼的: “若这孙神医有名无实光开贵重的药那就是骗子。” 男人的话令得柳氏阴沉的脸色舒缓了几分他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顿了顿: “不过我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是当众派人砸馆被人进言了可能会被刑狱的人找上门。” ------题外话------ 今天会有加更哦~~~ 正文 第十四章 初设局 听姚翝提到了‘刑狱’柳氏的脸上的怒容缓和了些许转而变成略有些头疼的神情。 太祖当年立国之时除了设定镇魔司外同时设立刑狱授其破格的先斩后奏之权专拿贪官污吏。 原本是为了治理大庆初期官场行贿成风的恶习可随着大庆朝建立的时间一长逐渐便变了风气刑狱的存在成为了各方势力必争之地用以打压、陷害对手的权柄。 尤其到了近年皇帝沉迷修仙寻道炼丹对于朝事已经不大管理朝纲混乱分了派系斗得很是凶狠朝中以长公主为首的陆家与刑狱、镇魔司分庭抗礼。 这一代刑狱之主姓楚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形成了强大势力。 若百官有得罪楚氏派系的便会被以各种罪名抓捕先用刑后定罪。 官员被刑狱盯上若无后台保命都会胆颤心惊。 因此朝中四品以上大员以图自保的都会自寻找阵营。 像姚翝这样没有出身、背景的人哪怕已经位居六品但刑狱的人也是说抓就抓的。 尤其是刑狱的人好像对姚翝格外不喜——夫妻俩相互对望了一眼想起了往事。 当年他奉调令入神都曾听从上峰指引带着礼物想要拜见各方官员。 姚翝此人看似长相粗莽实则又粗中有细于人情事故把握极准。 他能凭借白衣之身娶到柳氏继而调入神都任六品兵马司指挥使与他这长袖善舞的性格脱不了干系。 当年一入神都能攀得上关系的都交谈甚欢唯独在拜见刑狱司的人时初时被迎了进去后面刑狱司的人不知听了什么又变脸将他赶了出去连礼物都没收还放言说刑狱的人以后见他拜访就不开门。 自此算是断了姚翝打点刑狱的路子。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提心吊胆深怕被刑狱盯上这神都呆不长久。 柳氏那时还不敢置业唯恐迟早要再回南昭去。 却没料到自那以后姚翝虽不和刑狱司的人打交道却没有被刻意的刁难过后面夫妻便渐渐放下了这事儿。 这会儿柳氏一听丈夫的说法也不敢再随心所欲: “算了我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 她强忍气: “婉宁的病也不是朝夕之事。” “那倒也不是。” 姚翝哪里舍得让妻子忍气吞声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两声脸上露出狡黠之意: “虽然不能明着打砸他的馆子但若这所谓神医只是骗子也不是没有办法收拾他的。” 他掌管北城兵马司手下的衙差混迹于市井之间与地痞流氓也认得。 “到时找个市井无赖假装看病最后往那一躺将人抬过去大闹一场。” 姚翝咧了咧嘴一脸憨厚的道: “到时我再派人出马如此一来名正言顺到时刑狱的人纵然问起我也是有话说的。” 说到这里他厚着脸皮往柳氏身边一挤: “待我捉拿了这骗子定要好好拷问让你出口气!” 柳氏听了这话脸上由阴转晴一面嗔怪似的推了丈夫一把脸上却露出满意: “也别这么说。”她淡淡的道: “先让婉宁吃了这几副药如若不见效到时再用这方法不迟。” 姚翝自然是没有不听从的点头说道: “全听你的。” 姚守宁可不管父母要如何对付那孙神医她听了半晌见二人商议完了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仿佛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个自己。 她不由抓了柳氏手臂晃了两下引起母亲注意: “娘到时我也想去。” 她昨日昏迷把柳氏吓得不轻原本柳氏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关在家中一段时间的。 但此时她被丈夫哄得心情舒畅听了女儿央求倒也没一口拒绝: “你去干什么?” “我想看娘为姐姐出气。”她抱住柳氏手臂身体贴了过去拍母亲马屁: “娘这孙神医若是骗子娘要揭穿他就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我想看娘如何收拾骗子!” 她摇着柳氏胳膊撒娇道: “娘我想去!”又怕柳氏再找借口拒绝她接着又道: “反正到时爹会找人候在附近我就是去了也不怕出事让我去嘛让我去!” 柳氏顶不住女儿撒娇攻势姚翝又向来宠这幺女见她接连央求也帮着出声: “守宁去也行反正有我的人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姚守宁性格活泼若真有这样的大事不让她去恐怕她会闷闷不乐好一阵子。 在丈夫女儿攻势之下柳氏终于松口答应: “行行让你去不要摇了晃得我头晕!” 只是答应之后又特意言明不允许她再留在茶楼中害怕她再听了这些不三不四的故事到时又被惊吓到了思绪。 说完又旧事重提说起昨日姚守宁昏睡一事姚翝在一边附和妻子的话也跟着教训女儿。 姚守宁自然满口答应。 故事随时都能听大不了到时她想个办法让冬葵出去听了回来后再说给她听也行。 但砸医馆这种热闹又不是时常能有的她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曹嬷嬷的声音: “大郎回来了!” 姚守宁正被父母两人连番念叨得头皮发麻一听这话不由眼睛发亮: “大哥回来了!” 她的大哥姚若筠如今正在筑山书院之中读书以便参加来年的科举考试。 筑山书院是顾氏出银子所建的族学招揽了不少有名望的读书人授课在神都之中非常有名气许多达官贵人之子都在筑山书院中读书。 书院位于神都城外数里一般姚若筠留在书院与友人相伴每隔四五天才回家一次。 姚守宁记得柳氏说他今早才来看过昏睡之中的自己想必是昨晚回家的没想到今日又回来了。 “你大哥听闻你昏睡早晨走的时候还不放心。” 柳氏笑着应了一句。 她晌午本该让人去筑山书院一趟给姚若筠传个女儿已经清醒的消息。 不过她当时困顿难挡回屋便睡了过去一时忘了此事。 此时一听儿子回来既感开心又暗怪自己久睡忘事使儿子多跑一次。 姚若筠进了门来看到屋中人时先是愣了一愣接着神态松发了一些下意识的整了整领子—— 这是他心情很好时下意识的动作。 ------题外话------ 感谢:甜心精灵c玥打赏的萌主~~~ 为萌主加更哦~~~ 正文 第十五章 考功课 姚若筠上半张脸与柳氏有些相像眉眼细长鼻子很挺长得很是清秀儒雅的样子不过神态看起来十分严肃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大好亲近的样子。 屋里的兄妹两人都遗传了父母的身高他身长八尺不过因为身体瘦弱看起来远不如姚翝强壮。 他穿了姜黄儒衫又显得彬彬有礼。 见到姚守宁他心中虽然开心但却只是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最终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姚若筠先向父母各行了一礼接着才道: “守宁醒了。” 姚翝一改之前在女儿面前惧内的形象摆出威严的神情: “怎么又回来了?” “我早晨走时守宁没醒。” 姚若筠语气严谨的应了一句。 他年纪不大但性格却颇为老沉平日不苟言笑在家时话也并不多。 “虽说兄友妹恭是对的但你考试在即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学业。”姚翝又教训了一句姚若筠便严肃道: “父亲教训的是。” 柳氏不愿在丈夫管教儿子时插嘴却也不舍得儿子挨训勉强听丈夫说了两句便向丈夫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差不多了。 “有什么话用了膳再说也成。” 姚翝回来时见到女儿苏醒吩咐厨房多准备了饭菜这会儿倒正巧不用再等。 本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但姚婉宁身体不适近日又天冷路滑柳氏哪里舍得折磨女儿早早吩咐了让她留在屋里。 饭后两兄妹相继出了房门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冬葵提了伞跟在姚守宁身后看到前边‘咦’了一声: “那是大爷。” 姚守宁也看到了大哥的身影。 他站在远处的游廊下和他的贴身小厮六奇说着什么事。 六奇手中提了一盏未点的小灯显然已经在外头等了他许久。 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六奇转过了头来远远的与姚守宁躬身行礼接着提了小灯退远了些。 “看样子大哥是有话要跟我说了。” 姚守宁心中暗喜。 她其实也是有话要问姚若筠的晚饭的时候就偷偷看了他好几回想着要如何与他搭上话题估计那会儿姚若筠就已经感应到她的心思特地在这里等她呢。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她吩咐了冬葵一声接着提了裙摆往姚若筠小跑而去。 “大哥。” 姚若筠分明早就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但却等到了姚守宁招呼之时才十分矜持的转过了身。 她跑得很快眨眼功夫就已经站到了姚若筠的面前。 “女子走路当矩步引领行不回头笑不露齿……”姚若筠见她跑步面露不赞同之色。 姚守宁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 “大哥学过女子走路?” “自然没有。”姚若筠当然摇了摇头。 她顶了回去: “既没学过女子走路你又不是女子那你管我怎么走路!”还指点的头头是道的。 “……” 姚若筠哪是她的对手被她训得沉默了片刻接着点头: “守宁教训得是。” 他摆兄长架子失利一时之间险些绷不住严肃的架子为了以防尴尬只好摆出更加高冷的神情: “有事?” 他压低了声音学着刚刚姚翝与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问了一句。 姚守宁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顶他两句之后很快将这点儿小事抛到了脑后。 一听他问话便又很快露出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大哥明年就要入场考试我也想要考考你的学问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一句话令姚若筠冷静的面具差点儿破裂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数下才勉强停止。 身为柳氏的女儿姚守宁也是要读书的但她读再多的书却也达不到考校姚若筠学问的地步。 尤其是她近几年迷上故事话本有几次甚至让姚若筠帮她收罗了一些——这在姚若筠看来实在是不务正业。 年轻人仔细的打量她的表情觉得她是在胡闹。 可面前站的少女神态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倒像是真要考校他的。 他四书五经念的滚瓜烂熟学业方面也很有自信明年入场考试必定能拿到功名! 姚若筠心中生出一丝豪情觉得自己反正也不可能被妹妹考问住就当陪她玩一会儿好了。 想到这里他十分自信的理了理衣领说道: “你问。” “咳。”姚守宁先咳了一声接着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哥你在筑山书院念书可知道神都之中知名的书院有哪些?” 她想要不着痕迹的从姚若筠口中打听出应天书局但又答应了柳氏便不好直说唯有转弯抹脚想个办法套话了。 姚若筠还期待她问出什么惊人之语一听她只是问这话不由有些失望但仍说道: “神都之中知名的书院当有筑山书院、南松书院、白马寺书院、天涯书院。” 这几个书院都是神都知名的书院网罗了神都名门之后以及有天赋的学子他自然对此格外清楚。 “那作为名满天下的金陵呢有哪些书院你知道吗?”姚守宁满脸笑容似是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见他答完又问了一声。 “金陵以国学府名闻天下其中孔圣门、楚氏族学都是很有名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姚守宁打断了: “那南昭呢?” 姚若筠的眉头跳了跳。 他怀疑姚守宁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否则不会等他还没说完就强行又提问。 年轻人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小声且飞快的说了一句: “……还有奉山书院、南越书院等……呼……”他长长的喘了口气终于觉得心中舒服了: “南昭的书院自然是以当年外祖父读的子观书院为首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知名书院的名字见姚守宁眼睛晶亮对此像是听得格外仔细不由挺直了背绞尽脑汁的将自己所知的南昭学院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当年柳氏与姚翝成婚后在南昭呆了很长时间直到十年前才因一旨调令举家入神都。 姚若筠年幼之时也是在南昭长大在南昭入学对于南昭的一些书院不敢说十分清楚但也大致了解。 “唉……” 姚守宁听他一连细数了七八个书院之名却并没有听到晌午之后柳氏口中所说的‘应天书局’的名字不由有些失望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这一叹给了姚若筠莫名其妙的压力好像自己的回答未达她的预期不由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 “我再想想……” 他的表情逐渐失去了镇定努力掏空记忆又蹦出几个学院的名字。 姚守宁面带笑意温和的听他念完夸奖道: “大哥很不错的。” “……”姚若筠不出声定定的盯着她看: “我没答对。” 他看得出来姚守宁只是在安慰他而已她甚至都没掩饰脸上的失望之色。 “答的很好了大哥我看你明年下场必能一举夺得功名!” 姚守宁一脸的鼓励说到这里笑着又道: “时间不早了大哥我也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吧。” 说完不等姚若筠回话便转身退后。 ------题外话------ 唉我的存稿岌岌可危啊! 正文 第十六章 温献容 “……” 姚若筠还站在原地一脸凌乱的样子说不出的郁闷夹杂着失落。 他向来自律为人严谨而又认真读书也用功大考在即也很有把握。 无论是书院之中的夫子还是长者考校功课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今日落名其妙被问了一大堆问题最终他竟然答的还让人不满意了! 他有心想要叫住姚守宁回来两人重新再问答可是他又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因此那嘴张了张最终又忍住只能看着妹妹飞快的往冬葵的方向走。 姚守宁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意一垮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几分苦恼之色。 冬葵见她不大高兴的过来又偷偷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姚若筠—— 他还眼巴巴的望着姚守宁仿佛还有话要说又强忍着。 “走。”姚守宁唤了冬葵一声她不敢再看连忙跟上了主子的脚步。 另一边见主仆俩已经走远了姚若筠的贴身小厮六奇才提着灯笼上前: “大爷您……”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姚若筠幽幽的道: “她还没问其他地方的书院呢——” 什么意思?六奇一头雾水想要再问时却见自家主子像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子观书院、青山书观——” 他嘴中念念有辞也转身往另一侧方向走: “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有遗漏?今晚不能睡了……” “……”六奇听不懂但又不敢去问怔愣之间见主子已经往前走了抓了抓头又忙不迭的跟上去了。 另一边姚守宁主仆回了屋冬葵一面替她倒水一面想起先前姚若筠的样子有些同情: “您走时大爷好像还望着您呢很失望的样子。” 姚若筠少年老成情绪内敛冬葵还很少看到他之前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冬葵话音一落就听到姚守宁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她也很失望。 原本她是想借此机会想从姚若筠口中探听出关于‘应天书局’的一些信息。 可哪知姚若筠讲了半天压根儿就没有提到过‘应天书局’这几个字。 既然柳氏特意提到了这个书局且这书局令外祖父如此重视不应该在这世间无名无姓才对。 她大哥初时既然没提起肯定是不知道的。 一个能被柳并舟重视的书局却连姚若筠这样读书多年的人都不清楚—— 如果说姚守宁一开始只是好奇现在是真的心生兴趣了。 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这事儿也没办法弄清楚了。 小柳氏那边也不知道消息如何她的梦境奇奇怪怪的也找不到验证的方法。 好在柳氏说姚婉宁若吃了药不见效要去砸了孙神医的招牌并且答应带她同往。 如此一来最近好歹有件热闹可以瞧的——就是这样想有些对不起姚婉宁了。 “唉——”她又叹了口气引来冬葵数次的打量: “娘子您今日叹气都好几回了。” “昨日故事也没听完孙神医的医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被砸破。”她昨日才昏睡最近两天柳氏肯定不允许她出门: “好在我昨天昏睡一事传开了献容应该是听到消息了总会找个时间过来找我玩的。” 她这一说便说准了。 第二日早晨起来就从柳氏那里听到了好消息说是温献容听说了她昏睡一事准备晌午后过来看她。 温、姚两家离得并不远仅隔了数条街道罢了过来用不了两刻钟。 之所以提前要派人过来通传一声不过是温家讲究礼数。 姚守宁听到温献容要来顿时觉得一下精神了许多。 她早上看了姚婉宁中午陪柳氏用膳时都心不在焉的还被柳氏笑骂了两句。 姚守宁心中惦记着事儿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让冬葵提早准备了些瓜子茶水等物以厚毯将身体一裹歪在窗侧的短榻上看起了新淘来的话本。 不多时她就听到冬葵进来报信说是温献容已经来了不过按规矩要先去向柳氏问一声稍后才会来她的屋。 约过了两刻钟就听到外头有人进来传信说是温献容到了。 一听这话姚守宁顿时便开心了连忙将书一放还来不及穿鞋下榻温献容就进来了。 她与贴身丫环玉茵一起过来的手上还提了一个篮子。 “守宁!” 温献容刚一进来看到了姚守宁便欢喜的唤了一声。 她今年也十九比姚若筠仅小半岁。 少女的身高不算高仅至姚守宁的耳垂但她身段丰满脸若银盘描了时下神都最流行的柳叶细眉衬着一双杏眼显出几分伶俐。 不过她一笑起来又露出嘴角两个梨窝增添了几分甜美。 今日过来她穿了一件绿色绣花的短袄下配淡黄色长裥裙衬得她肤色雪白又不失沉稳。 “看你样子是已经好了。” 两家已经定了亲温献容与姚守宁往来颇多彼此关系亲密一进门也并不见外顺势就往榻上一坐: “可把我吓了一跳。” 她来的时候在柳氏那坐了一会儿虽然听柳氏提起姚守宁并无大碍不过总不如自己亲眼看到。 姚守宁见冬葵正拉了玉茵的手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索性打发了二人出去玩留了温献容在屋里。 等两个丫头亲热的挽着手出门之后温献容才正色道: “前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昏睡了?” 她眼中露出几分担忧一面关切的想要伸手去探姚守宁的额头: “我听娘说是你出门在外好像受到惊吓了?” 姚、温两家之间仿佛没有秘密她这一来也背负了母亲的嘱托。 毕竟两家之间虽没言明却是有默契要亲上加亲的。 “没有。” 姚守宁摇了摇头: “就是陪我姐姐出门看病我听了一会儿说书实在太困就在马车上睡着了我娘误会了而已。” 她也不敢提自己梦到了小柳氏一家继而昏睡过去之事只真真假假的将事情经过提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温献容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就信了。 她与姚守宁相识数年知道她喜好看话本胆子也算大确实不至于听了些故事就被吓得昏睡不醒。 “想必是太太因为婉宁的病关心则乱一看你入睡便担忧了。” “对。”姚守宁见她自己找了个借口不由点了点头。 “婉宁呢?”说到这里温献容顺势问起了姚婉宁的病: “她去看了神医有没有好些?” 柳氏关注这姓孙的神医好长时间温家人都是知晓的。 温献容虽说与姚守宁关系更好但毕竟姚婉宁也是她未来的小姑此时提起这事儿不免也透出些关心。 “吃了两副药但还不见好。” 说到这里姚守宁不免来了精神: “我娘说这神医可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回头若喝了药不见好要去找他算账的。” 说完她又问温献容: “到时你要不要去?” 正文 第十七章 雨停了 “若真是庸医自然是要将他揭露。” 哪怕柳氏并不在这里温献容仍是笑眯眯的道: “太太若能将这庸医揭穿便避免其他人上当受骗也算积累了一桩大功德。” 她面不改色的夸完才回答姚守宁的问题: “我可能去不了。” 温家的家风严谨这样的热闹温母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去凑的尤其是她婚事就定在了一年多之后姚家虽说不介意但温家越发得守分寸。 相比之下柳氏为人虽说也严厉但又并不古板她眼中露出几分苦恼之色叹息了一声: “真想早点嫁进来。” 相比起温母柳氏无疑要开明一些若是她已经与姚若筠成婚这样的热闹她怎么也不可能错过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姚守宁也跟着点头若温献容早点嫁过来平日她也就不愁没人陪了。 两个女孩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大笑出声。 “要是我娘听到我这话肯定得骂我一顿。” 这样的话温献容也就敢在姚守宁面前说。 她性格很好且又极能保守秘密温献容和她相处可以卸下满身的压力。 两个女孩凑到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时间很快过去外头传来了冬葵与玉茵回来时的说笑声。 温献容露出几分依依不舍姚守宁也有些舍不得她但却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温献容也不问她要让自己帮什么忙直接就点头答应。 “若有空你帮我打听一下应天书局。” 姚守宁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不过不能直接问得要保密。” 她答应了柳氏绝不能将她当年婚嫁之事和别人提起但对这应天书局究竟是什么又实在感到好奇。 温献容虽然生于书香之家但性格却并不迂腐听了这话也心中有数点头应承了下来。 “你放心我绝不提这几个字到时想个办法考问我大哥去。” 她与姚守宁倒是想到了一块儿。 说完这话温献容又有些好奇: “不过这应天书局是什么?我听过各种茶话会、诗书社倒真没听过这应天书局。” 大庆重视文德朝中重臣大半都是儒家派系出身因此国内上下都好文成风光是神都之中大小诗书画社就不少。 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儒家子女都喜好组织各种各样的以文为名的聚会。 温家是读书人家兄长又是神都知名的才子。 各种各样的知名诗社温献容也参加了不少对于知名的书局、茶话社那是如数家珍但却也没有听过姚守宁所说的‘应天书局’。 “我也不知道。”姚守宁有些无辜的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所以才找温献容帮忙打听。 “好吧。” 温献容了解她性格见她这样说便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不过嘛找我办事得给报酬的。” 她说完伸手去捞姚守宁扣在榻头的那本话本: “这个借我先看几日。” “我大哥买的。”姚守宁提醒了她一声温献容笑出嘴角边的两个梨涡: “我知道。”她斯条慢理将书卷起塞进自己的窄袖口里: “不是他买的我才不要呢。” “……”姚守宁看她将自己的书劫走还来不及说话冬葵两人已经进了屋。 温献容恢复了端庄的模样拉着姚守宁的手说是天色不早了准备要离去。 她还得去姚婉宁屋中坐一坐最后得向柳氏告辞不能再耽搁下去。 姚守宁送走了闺中好友不免又觉得屋中有些冷清。 不过好在托了温献容打听应天书局也算是有了一件期盼的事。 之后的数天时间里姚婉宁喝了孙神医开的药并不见好反倒因为近来气温骤降的缘故她好像病得更加严重。 柳氏忧心忡忡每日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姚婉宁的病情上十来天功夫就已经瘦了不少了。 好在这一日傍晚连下了好多天的雨逐渐停了。 姚守宁从门中迈出来看到外头逐渐停下的雨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近来家中姚婉宁病重自然是没有办法陪她说话的。 柳氏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女儿身上也唯有疏忽她。 而姚翝近来不知道在忙什么每日早出晚归的。 姚若筠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这场雨下了半月有余神都城外不时有传来山体滑坡的消息将柳氏吓得不轻。 筑山书院背靠大名鼎鼎的青峰观都位于山中雨后山路泥泞柳氏担忧儿子回来不方便特地早早就托人替他送了换洗的衣服让他暂时留在书院雨停之前不要回来。 家里除了下人再也没有能和姚守宁说话的。 自从她上一次去了一趟望角楼听书至今为止她都没有再迈出姚家的大门半步可把她闷坏了。 这会儿雨刚一停她就迫不及待的提了裙摆往柳氏的正屋跑去。 “娘——” 柳氏刚从姚婉宁处回来不久都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就听到了姚守宁的喊声。 “唉……” 柳氏听到这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的贴身乳母曹氏面不改色的从盆中拧了张热帕子出来递到了她的手上听到她这一声叹息便像是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一般: “二小姐精力充沛这是千金都换不来的好事。” “若是婉宁也能和守宁一样能跑能跳能喊我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大女儿柳氏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之色。 不过下一瞬她就听到了姚守宁进屋的脚步声: “我娘呢?” “在这呢!” 柳氏心中的那几分失落被她冲散提高音量应了她一句。 “娘雨停了。” 姚守宁一听到柳氏说话忙不迭的进了内室。 柳氏正拿着帕子擦手曹嬷嬷端了杯水侍候在一侧。 “停了就是好事。” 提到这场已经下了许久的雨停了神都即将迎来久违的天晴柳氏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希望天公作美你姐姐的病能赶紧好些。” 她的眼中露出希冀: “你大哥已经十来日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在书院那边吃得好不好冷不冷。” 自大雨一下山路湿滑难走接连出了几桩山体滑坡的事件死了好些人闹得人心惶惶的消息都不大好传递了。 正文 第十八章 流言起 “娘怎么没提到我!” 姚守宁听她说了几句半个字没提到自己不由有些不高兴。 “你就天天在家里有什么好提的?”柳氏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中以为她只是耍小孩脾气。 “我是在家里但也不容易见到您。”姚守宁回了一句顿时令柳氏怔了一怔心中生出几分愧疚之意。 她擦手的动作一顿转头去看女儿的脸。 姚守宁有些莫名其妙看她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一说给母亲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 近来姚婉宁病重确实她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大女儿身上而忽视了这个孩子。 “怎么了?”姚守宁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她心思透明刚刚的话也只是无心之言并非抱怨着计较得失。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柳氏心中觉得对她不起。 “谁说的?”她大声的说话仿佛以此驱散自己的心虚: “我最近是忙了一点但也是把你记在心里的。” 她想起了一个事挺起腰背: “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那孙姓的骗子看不好婉宁的病我还得找他算账呢如今雨既然停了可见老天爷也是催促着我出门!” 柳氏话音一落站起了身: “明天我就去北城找他揭穿这个骗子!”说到这里她将手中的帕子用力往桌上一拍: “到时我带你一起去!” 姚守宁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去哪里?” 说话的同时姚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看起来有些疲惫。 “爹!” 姚守宁转头唤了一声姚翝见到女儿好歹露出了笑意应了她一句。 下人上前替他将半湿的披风解下柳氏连忙招呼曹嬷嬷重新打水让他擦洗脸和手。 他摆了摆手换下了脚上那双沾满了泥泞的黑靴大步进来之后将就屋中的热水洗了个手发出了舒缓的叹息声。 “我说明天想要去找那姓孙的庸医。” 柳氏说到这里看了丈夫一眼不由有些心疼: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说话的同时她拉了凳子出来姚翝坐了上去。 他身上的衣服之前应该是湿透了被他体温捂了半干手也冻得通红许多处地方甚至隐隐出现了裂口刚刚洗手的动作让伤口裂开沁出了血丝。 从他刚刚脱下的那双黑靴上的泥土来看姚守宁猜他应该这一整天都在外奔跑兴许去的地方还不大干净。 近来他公务十分繁忙每日都早出晚归姚守宁都有好些天没有看到他了难得今天回家得早了些。 “北街的葫芦巷里出了点事。” 说完这话他见姚守宁眼中露出好奇之色就连柳氏的眼中也露出隐忧不由就叹了口气解释着: “近来连连下雨好些地方都出问题了。” 姚翝皱了皱眉头: “大庆年历的记录中这样的雨水百年都没遇到过。” 他欲言又止有些话当着女儿的面他不想说。 大庆立国七百年偌大的神都城表面繁华实则内里早就年久失修。 当今圣上定国号为神启自十多年前开始沉迷修仙问道炼仙丹、求长生之术无心理政只不过表面的平静掩饰着内里的腐朽。 这一次连续半个月的大雨一下将那满朝上下强行掩盖的问题捅破! 古旧的都城无法承受雨水的腐蚀接连各处都传来城墙、房屋坍塌的消息不时有百姓的伤亡之事传到姚翝的耳中。 当年建城之时恐怕谁也没有料到多年之后神都城会遭遇这样一场水灾之劫城内排水的沟渠压根儿无法承受连日不断的雨水再加上被冲刷的杂物堵塞使得城中各处都出现了水淹之处。 最麻烦的不只是这些而是随着灾祸一生水患一起许多地方粮食开始断货。 水淹没的地方有疾病开始滋生趁着祸乱时期有不安分的宵小同时出没。 姚翝身为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照理来说平日倒也风光只需要维持北城治安派手下巡逻也就算了。 可在这样的紧急时刻却不仅仅只干这些事了。 神启帝虽然修的是长生之道想要成仙成佛可心肠却半点儿都不软的脾气喜怒无常。 水患引发的祸事一出层层追究下来恐怕不少官员都要掉脑袋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上而下所有朝中官员都将责任往下推送。 姚翝这个六品指挥使难免就接到了许多本不属于他的任务。 无论是建筑塌损使人伤亡还是沟渠被堵令人房舍被淹有一部分都分派到了他这处。 再加上宵小的趁乱作案更使得兵马司的衙役疲于应付。 因此这两日姚翝早出晚归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他看了姚守宁一眼少女好奇的看他。 这个女儿自小被养出无忧无虑的性格还没有受到这世道的污浊玷染。 姚翝压下满身疲累笑着说道: “雨水之后有些人身体不适葫芦巷那边有一家医馆门前排了长队下午有两个男人在那里闹事我就过去了。” 柳氏想起他先前脱下的那双靴子心中有了数。 能惊动他亲自前去想必这不是小事了。 她有些担忧的问: “闹的厉害?” “打的厉害闹出人命了。”姚翝不愿在女儿面前多说这个问题又看柳氏眉头紧皱不由伸手将她手掌一握: “你随我来换套衣服。” 他行事大大咧咧与妻子恩爱也向来是不避人的。 但当着女儿的面柳氏仍是脸颊一红不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但见丈夫衣裳半湿仍是任由他拉着往另一间屋子走。 “什么换衣服嘛——”她微微嘟了下唇拉了凳子一坐: “分明就是有话要跟娘说就是不想让我听到罢了。” 曹嬷嬷装着年纪大耳朵聋仿佛没听到她的咕嘀一般招呼了一个丫头进来收拾善后。 另一间房屋之内柳氏一面替丈夫拿取干净的衣裳一面就问: “事情是不是严重了?” 姚翝这会儿不再掩饰自己的神情脱了身上的湿衣点了点头: “城中出现了流言。” 正文 第十九章 敲门声 姚翝将脱下的湿衣扔到一旁柳氏拿了汗巾替他擦身体就听他说: “有人说这场大雨是一个预警预示着——” 说到这里姚翝顿了顿接着才道: “国之将亡妖孽再现!”他又补了一句: “说这是大祸降临的征兆。” 他话音一落柳氏替他擦背的手一下僵住手中的汗巾‘啪嗒’一声掉地上了久久话都说不出。 “不可能!” 半晌之后柳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厌恶: “哪有什么妖孽恐怕是有刁民妖言惑众。” 她自来不信鬼神对于这些传言已经到了反感的地步。 姚翝只道她读书人厌恶神鬼之事并没有将她的失态联想到其他处。 不过很快的柳氏压下心中的反感随即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样的传言不会有人信吧?” 姚翝闻听此言面色沉重: “我们信不信不要紧——” “唉。”他叹了口气弯腰去捡掉落到地上的汗巾胡乱擦了两下: “得看”说话时他语气一顿伸出一只手往上一指: “……信不信才算数。” 神启帝不理政事不问民生安危只求修仙问道试图打破人类寿数。 百姓的死活在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便如死了几只蝼蚁罢了不会在意的。 但流言一旦涉及到他的政权是皇帝绝对不能容忍的。 “恐怕自此之后有得忙了!” 一旦传达天听此事必要严查。 身为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平日有手下使唤又有人孝敬出门在外也威风但这个时候就没个甩锅的人了唯有咬牙扛住。 “熬吧。” 他叹了一声将自己身上匆忙擦了两下把汗巾扔到一旁的屏风之上柳氏终于回悟过神来连忙掩饰住眼里的焦急之色拿了干净衣服替丈夫披上: “急什么?”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只要不死大不了贬官卸职咱们卖了院子回南昭就是了。” 姚翝就爱她这永不服输的样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使她折腰低头。 闻听她这话不由放声大笑: “都听太太的!” 不过心中却打定主意越发要小心仔细不要陷进这些事中务必要从这漩涡全身而退不能连累到妻小了。 “但我看事情也没这么严重。” 他穿了衣服一扫平日惧内的神色: “这场大雨总算停了之后再好生安抚事情总会过去的。” 一旦天灾平息人祸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那些流言自然便会慢慢平息不会再有人私下传言了。 姚翝心中乐观的想——希望此次的事仅只是一点小意外能快点结束。 在他任职期间最好是不要再发生什么棘手之事了。 柳氏点了点头。 夫妻俩刚一从屋里出来就见姚守宁眼巴巴的望着二人: “说完了?” “……”柳氏无语。 她与丈夫说的话题涉及到了市井传言自然是不能说给这个女儿听的。 姚守宁天性好奇若听了这些不靠谱的话少不得会对妖怪传言一事缠问不停。 这个女儿半个月前听了茶楼说书人的故事就已经被‘吓得’昏睡过一回了再听到这样的流言恐怕更了不得。 心念一转间此时听她一问自然断然否认: “什么说完了?你爹进去换身衣服罢了。” 柳氏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谎言修炼的并不到家因为她从女儿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不相信就连丈夫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不说就算了。” 姚守宁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接着话题一转: “娘刚刚说明天要带我出门的。” 她说话时望着姚翝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等他回应。 先前姚翝答应过母女俩要做一个局将那招摇撞骗的孙神医抓入衙门。 若是没有与丈夫谈话之前柳氏自然也与她是一般的想法。 可现在姚翝麻烦缠身她自然舍不得再在这样的事情上烦扰丈夫心神。 不过她刚刚才答应了姚守宁现在立即就反悔也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含含糊糊的就道: “这雨刚停也不知道明日是个什么光景到了明日再说也行……”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姚守宁的目光变了。 “娘不想找姓孙的医者算账了?”她好像察觉到柳氏的推脱直言不讳的就点了出来。 柳氏有些尴尬借倒茶的动作当掩饰: “也没说不算账反正也不急于一时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唉——”姚守宁没有再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罕见的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看得姚翝忍俊不禁: “明天去明天去!” 他舍不得女儿失望说完这话就见姚守宁的眼睛一亮那张小脸瞬时由阴转晴: “真的?” “自然是真的爹什么时候骗你?”姚翝笑着应了一声。 “可是……”柳氏想到刚刚姚翝说的话不由有些犹豫: “你忙得过来吗?” 别看如今雨停了但是姚翝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而已。 接下来收拾善后背地里摸查传递流言的人恐怕够他忙上好一阵子。 她面露担忧姚翝就向她露出肯定的神情: “顺手的事而已也不费什么心。” 他那张粗矿的脸上露出几分与他气质并不相符的狡黠: “近来地痞闹事的很厉害到时砸了他的招牌也只能怪他医术不精你们两人明天只管去看好戏就是!” 柳氏听他有了安排心中不由一定点了点头: “那我听你的。” 姚守宁听了父亲的话也很开心早将刚刚的失落抛到了脑后去只觉得今日这雨一停什么事都顺了心。 她毕竟年纪不大无忧无虑此时欢喜起来令最近琐事缠身的姚翝都似是受她感染卸下了满身压力心情舒畅不已。 照理来说这一晚姚守宁烦恼尽去想看热闹的心愿达成本该睡得香甜无比可不知为何她却像是做起了梦。 十分诡异的她十分笃定梦里的小柳氏已经去世了。 似睡非睡之间姚守宁恍惚之中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半夜三更如何会有人来? 正文 第二十章 奇怪梦 冬葵等人好像全无察觉睡得很沉。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响姚守宁不由自主的坐起了身问了一句: “是谁?” 外头敲门声一顿隔了许久终于有个软媚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女子姓胡来自江宁母亲早亡来此投奔亲戚……” 说完是一阵细细的抽泣之声衣物摩挲之间她似是擦了擦泪又道: “不料赶路至此已经夜深想要求得好心人开门容小女子借宿一晚——” 这女子话音一落不知为何令姚守宁浑身汗毛一立。 她总觉得这话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的一样还未回话就听那女子已经再度哀求: “开门啊开门啊——” 不等姚守宁说话那声音接着又道: “小女子姓胡来自江宁母亲早亡故来此投奔亲戚……” “小姐行个方便开开门容小女子借宿一晚明日便走……” 姚守宁越听越不对劲儿正欲大声的唤冬葵之时——外头的人似是等不及她的回答那紧闭的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的少女大步而入笑着喊道: “表妹是我呀胡妙真呀。” 那样貌看不大清楚但眉心一点红痣却格外分明。 “我来了。” 这红痣一现姚守宁隐约就觉得在哪里见过确实十分眼熟。 似是而非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她‘想’起了自己梦中的场景那跪在小柳氏榻前痛哭的少女眉心确实是有一粒红痣的。 她想起自己已经盼了表姐很久此时表姐终于来了。 欢喜之下姚守宁似是受到了蛊惑正欲张口唤人—— 不知为何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一件事了。 她娘说过姨父明明叫苏文房女儿怎么又会姓胡呢? “胡说!” 姚守宁一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大声反驳:“我表姐姓苏才对。” 她话音一落拥被坐起。 这一声喝斥之下姚守宁耳中只听到一声尖厉不甘的啸叫幻境刹时破了。 睡意悉数褪去思维像是拨开遮蔽的云雾一下清醒了许多。 “怎么了?”睡在外屋的冬葵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的起身: “小姐可是做恶梦了?” 姚守宁小口喘气想起先前的一幕不知为何心有余悸。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透过窗户可以看出外头天色青蒙蒙的还没有天亮呢。 敲门声、女子的身影尽数消失只能听到冬葵‘悉悉索索’要下床的声音。 “原来是做梦啊……” 姚守宁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由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 头上是细密的汗水将衣服、头发都浸湿了粘在自己的身体上有些不适。 被窝里因为汗多而显得有些潮冷令她不由抖了两下拉了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 “几时了?” 被这梦一吓姚守宁也没了睡意不由问了一声。 冬葵很快掌了灯屏风后出现了光亮驱散了满屋的阴冷。 她披了一件外套进来还打了个呵欠: “时间还早呢。” 这丫头的脸上还残留着睡意眼睛都睁不大开的样子: “小姐怎么起这么早?”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性格洒脱凡事不往心里去冬葵侍候她多年从未见过她夜半惊醒的时候。 当即不由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 姚守宁欲言又止。 她想起梦中先前的情景再见冬葵掌灯进来都觉得后背生寒不由搓了搓双臂的鸡皮疙瘩意图将这种诡异感压下去。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梦到这种情景? 细想之下梦中的女子自称姓胡推门进来又是先前梦到过的表姐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诡异。 姚守宁想起了半个月前在望角茶楼听到的说书人讲的故事现下细想故事中的情节与她的恶梦好像又隐隐相重叠。 “莫非……莫非我真的听了故事之后胡思乱想了不成?” 她想起柳氏所说的话这会儿也不由生出怀疑——否则好端端的怎么接连梦到小柳氏过世两次? 这样的梦多少有些不吉利。 “小姐在说什么?”冬葵听她小声的自言自语不由坐了过来问了一句。 “我怕我是中了邪……”姚守宁喃喃的回了她一句。 这一句话把冬葵吓了一跳——但首先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却是柳氏那张脸哪怕只是想像也凶巴巴的令得可怜的小丫头打了个寒噤: “这话可乱说不得太太听到了可能要骂人的。” “对对对。” 姚守宁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也想到了柳氏听了自己这话的后果抖了抖: “我觉得我需要看病可能之前听了说书人的故事受了惊。” 这样的话就让冬葵可以接受了。 她伸手来摸了摸姚守宁的后背只觉得背心冰凉那衣服微润不由忙将灯一放: “哎呀看来是真的受到惊吓做了恶梦了发了大汗再穿着这样的湿衣服可不行。” 冬葵顿时忘了先前的好奇连忙起身去找衣服姚守宁这会儿平静下来开始思索梦境的事。 上一次梦到小柳氏活不过冬至这一次更是梦到小柳氏已经身死。 如今已经十一月上旬按照去年的时间算离冬至大约还有十来日的光景。 若是冬至之后还没有小柳氏的消息传来姚守宁决定要催着柳氏派个人前去江宁问问。 她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像先前一样不安。 毕竟年纪还小对于这样的事倒并没有多么的害怕彻底清醒之后回想起先前的故事甚至觉得有些意思。 那梦中自称姓胡却又似是与苏妙真长得一样的女子不知为何要敲她的大门她摇了摇头‘呵呵呵’的小声笑道: “我又不是姓王的书生。” 这一折腾之后她也睡不着了索性翻身起床梳洗因此天才刚刚亮她就已经收拾好了来到了柳氏的房内。 柳氏初时只当她急着想看热闹倒并没有察觉到她神色间的怪异。 母女二人用完膳后才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题外话------ 新书连载期很需要大家的追读、留言支持~~~ 求月票和推荐票感谢大家~~~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节日至 姚婉宁身体不适这一趟找麻烦的行程她自然是不去的唯有母女二人同行。 二人出了家门马车绕过两条小巷逐渐就多了些人声。 雨水一停之后许多被困在家中的货郎逐渐出来开始做起了走街蹿巷的生意。 虽说天色还早可路上行人倒不少许多商铺的大门已经打开雇佣的伙计正拿了大扫帚打扫街头囤积的水洼倒是热闹无比。 “娘——” 离孙神医所在的医馆还有一段行程姚守宁转过了头看了柳氏一眼欲言又止。 “什么事?” 柳氏的心思放在即将砸孙神医招牌的事上整个人斗志昂扬没有注意到姚守宁这一刻心思的变化听她唤自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您说姨母她还好吗?” 她说完这话柳氏转头看她这才察觉到这个小女儿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 以往她总是精力充沛但今日不知为何好像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睛下方罕见的出现了两抹淡淡的青影。 “怎么了?没睡好?” 柳氏一见不由关切的问了她一声。 姚守宁犹豫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说道: “我昨晚做了个恶梦”说到这里她看了柳氏一眼: “梦到姨母有些不好了。” 说完她往柳氏肩头一靠伸手抱住母亲胳膊: “娘您要不要找个人去江宁打听打听姨母的下落呢?” 柳氏初时见她脸色不好又听她说做了恶梦还有些担忧后面一听她的话不由又大是松了口气。 她向来不信神鬼之说也不信所谓的预知感应之事认为所谓的预言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更别提姚守宁只是做梦自然更没将她的话当真。 “原来是做恶梦了。” 柳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颊语气温和了些: “怪我。”她说道: “想必是我前些日子和你提起了你姨母的事令你惦记着这事儿了。” 她提到了小柳氏病危想将一双儿女送往神都。 姚守宁因为孤单早就想要一个玩伴相陪所以便极有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她年纪又小还没经历过亲人的生离死别偶然做到这样的梦难怪她都没睡好眼睛下方出现了阴影。 “你姨母远在江宁离得又远再加上居无定所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回音也是正常的。” 柳氏有些怜爱的将小女儿搂进怀中细声安慰: “没有消息说不准就是好消息。” 她顿了顿: “再者说了那封信已经是半年前了你姨母写时恐怕就是一时身体不适所以想得太多现在说不准身体早就已经好了所以才没将儿女送来的。” 姚守宁认真的听她说话一面认为柳氏说得很有道理一面又隐隐觉得她说的不对。 “回头我让人请了大夫给你把脉开张安神的方子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这些事。” 家中已经有了一个生病的女儿柳氏可见不得小女儿也无精打采的样子。 说完这话本以为姚守宁会拒绝毕竟她向来是不耐烦喝这些苦药的。 哪知她想了想竟点了点头: “确实应该吃点药可能是我想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无论是小柳氏活不过冬至还是昨晚自称姓胡的表姐推门而来的古怪的梦在柳氏已经摆明不信的情况下都是绝对不能说的。 好在距离冬至的时间没有多长再等一等就行了。 母女二人说着话时接着就听到‘铛——’ 一声悠长、浑厚的钟声遥遥传来迅速扩散至神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铛——’ ‘铛——’ 那声音一连响了三声重重叠叠相合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内城钟声一响城外也如同击鼓传花般也有钟声响起传往更远处。 在这巨大的声响之下马匹受到了惊吓开始不安的原地跺步。 声音所到之处街道上的客商都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姚守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柳氏已经动作迅速的替她堵住了耳朵。 车上的曹嬷嬷忙不迭的伸手替柳氏将耳朵掩住六声之后钟声停了。 只是那余音缭绕柳氏见不再有声响了缓缓的将手松开了。 可那回音不绝仿佛耳朵还有震鸣之感好似有一只虫子在耳道中打转又痒又头疼。 “娘怎么会突然有钟声响起?” 姚守宁甩了甩脑袋歪头去掏耳朵嫩笋似的指尖刚探过去就被柳氏一下抓住: “别弄伤了。” 她伸手替女儿揉耳朵借此缓解姚守宁的不适一面皱了皱眉头: “响了六声往年敲钟六响是在冬至的时候。” 柳氏说话时自己也觉得不大舒坦曹嬷嬷知她心意替她揉了揉耳廓。 大庆重视冬至节日朝廷定国之初便在神都内城的钦天监内设立观星台台上修建硅表用以计算四时流转。 到了冬至之时宫内会撞钟鸣响六下以提示大庆百姓时间到了。 最初的时候朝廷定下这个节日规则并鼓励百姓买香烛鞭炮准备一旦钟声一停便全城放起鞭炮。 炮声冲天而起烟雾弥漫之中节日的氛围感刹时便来了。 大庆建朝六七百年这个习俗一直保留至今对大庆朝的百姓来说冬至与过年也差不多了都过得异常的隆重。 这个节日时间根据硅表为准大约在每年的十一月二十日左右。 到了十一月上旬家家户户都会提早准备香烛鞭炮等到朝中钟声一响便全城齐放炮仗。 到时硝烟弥漫意味着百姓们即将要迎来新春了。 今年因为罕见的下了半个月大雨的缘故柳氏闭门不出家中压根儿还没来得及准备过节的货物。 本以为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今年的冬至说不准要因为这一场雨的到来而推后数日的。 哪知雨昨日傍晚才停今日钟声就响起来了令得柳氏都有些措手不及了。 ------题外话------ 目前新书字数少很多线索都处于铺垫阶段……嘤嘤嘤……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心不安 “怎么就冬至了?” 今日才十一月十日离去年冬至的时间足足还有小半个月呢。 不止是柳氏毫无准备恐怕大庆朝不少人都没有准备。 因为钟声一落之后往年可以听到的鞭炮声并没有响起全城静默了片刻接着周围纷纷议论一下响起来了。 “冬至了?” “今年怎么这么早?” “……” 道路两旁不管认不认识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谈起今年怪异的事情。 柳氏的脸色有些凝重。 她好歹也是柳并舟的女儿见识也有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头。 “糟糕了。” 柳氏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晚与丈夫的对话这场大雨带来的变化太多了。 如今流言尚未平息冬至的提前到来打乱了整个大庆朝的节奏这一下恐怕有些东西是压制不住了。 “什么?”姚守宁用力揉了两下脸颊处缓了一会儿终于耳鸣声逐渐变小了隐约间像是听到柳氏叹了一声又从柳氏的神色及口型猜出了她说的话: “什么糟糕了?” “你爹可能要麻烦缠身了。” 无论姚翝即将面临什么样的麻烦柳氏却也是帮不上忙的唯有稳定家中让他无后顾之忧。 她不再和女儿说话而是转头看了自己的乳母一眼: “嬷嬷稍后你替我安排丫头去采买一些香烛、鞭炮等物。” 钟声虽响了但节日礼数是不可废的曹嬷嬷点了点头将柳氏的安排记在了心中。 经过这一桩事情打岔柳氏那原本想找孙神医麻烦的心都淡了许多她担忧丈夫连和姚守宁说话都顾不上了。 此时的姚守宁也顾不上和柳氏说话不知为何听到钟声响起冬至将来的时候她脑海里却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一场梦。 奇怪!实在奇怪! 好端端的早前梦到小柳氏活不过冬至昨夜又莫名其妙梦到表姐化名胡妙真来敲她房门了。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奇幻而又怪异的梦但结合今日冬至节的突然提前又让姚守宁隐约感到事情恐怕不如她想像中一般的轻松。 大雨之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这六声仓促的钟响不仅止是意味着节日的到来仿佛还提示着她许多的东西——例如小柳氏之死以及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但这钟响后预警的许多东西她目前还‘看’不透仅能通过血缘的关系感应到一些与她相关的事情罢了。 而这些目前的姚守宁是想不明白的。 她只觉得忐忑不安。 马车之外一场提醒冬至将来的钟响仿佛将隐藏在神都城各处的人都召唤出来了。 众人手揣在袖口之中围在街头巷尾处有些好奇的望着观星楼的方向议论纷纷。 这种热闹总给姚守宁一种不妙的感觉。 “娘——” 她难得有些心神不宁转头想跟柳氏提起昨晚的梦以及对小柳氏活不过冬至的预感哪知才刚一开口柳氏便将她按住了: “乖安静一会娘这会儿有些心烦晚些时候再说。” 她担忧丈夫眉梢紧锁。 姚守宁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马车穿街过巷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停下了。 赶车的人在外头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 “太太到了。” 这话一下将各自发呆的母女二人惊醒了。 柳氏怔愣了一下接着身体一震很快反应过来孙神医的医馆到了。 她脸上的担忧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 此时的柳氏双眼一眯神色变得锐利。 姚翝的忙她暂时帮不上当务之急是先将孙神医这个骗子揪出来再说! “走!”她提了提斗蓬赶车人刚将车门一打开她搭着曹嬷嬷的手就下了车。 这种事情毕竟是找人的麻烦柳氏是不愿意带上自己女儿的因此吩咐赶车的马夫将车子赶到店铺的对面等候。 如此一来既能让姚守宁看到这一场闹剧又可以让她不至于置身于危险之中。 赶车的人姓郑名士早年曾跟在姚翝身边长得高大魁梧一看就不好惹。 当初姚翝从南昭调入神都之时他退出行伍自愿进了姚家为仆柳氏对他十分信任特意将他留在车子左右保护着女儿的安危。 姚守宁等柳氏一走立即趴在了车窗边往外看。 郑士停车的地方恰在一个街口的转角处。 车子的后面背靠着店铺的墙壁车窗望出去的街对面恰好有个医馆上面题书:孙药王医铺。 虽说大雨刚停地上水洼都还没有干透但医铺外却已经排起了长龙。 几个穿着灰色短打的年轻学徒正吆喝着不时趾高气扬的驱赶一些衣衫褴褛的过路客嫌他们晦气不允许他们从医馆门口经过。 这家孙药王医铺就是柳氏此行的目的了。 姚守宁上次想听落叶先生讲故事并没有跟着过来此时看这医馆倒是颇为气派难怪柳氏上次都被唬住了。 这孙神医看上去财大气粗医馆被分为内外阁同时请了几个坐堂的大夫。 店里恐怕有六七位学徒有些上了年纪在帮着秤药切药十分的忙碌。 地面湿滑水洼又多柳氏走得并不快快到孙神医店铺时还停了片刻。 姚守宁知道她是在找人。 姚翝早就给她安排好了砸馆的人选就等她一到就要开始闹事了。 不过街上人来人往大雨之后出行的人特别多压根儿看不出来哪些是姚翝安排的地痞。 柳氏显然也没认出来驻了会足在那等候。 此地是北城的回升大道距离此地数百米开外就是城北的内城门因雨停之后天气好转的原因今日进入内城的人格外的多。 姚守宁视线一挪过去能看到不少人挑担背篓的拿着路引牌进城。 她目光转了转很快落到了孙药王药铺的旁侧。 医馆的旁边开了一家茶水铺子托医馆近来看病的人多之福那茶水铺中也坐满了等候的人。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砸店铺 第二十三章 两个店铺中间是一条小巷那墙角之下挂满了晾晒之物兴许是今日雨停之后久违的太阳出来了不少人闲人蹲墙而坐晒着太阳一面各自与同伴吹着牛。 姚守宁的视线落到了墙角的一侧那里蹲着的三个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个是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身材健壮穿了一件灰色短打头发高高梳了一个马尾笑着转头与旁边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说着什么一脸眉飞色舞的。 离两人一米开外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约五十来岁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 那老汉穿了一件灰蓝的旧袄袄子有些小领口合不住露出黑红的胸膛。 他坐靠着墙壁踩了一双露趾的旧鞋裤子上滑露出一截脚踝一双眼睛盯着街道四周不发一语。 这几人与旁边晒太阳的闲汉原本也没什么分别但不知为何姚守宁总觉得这三人有些诡异。 直到柳氏下车之后在路中站定了片刻那老汉漫不经心的神色一收像是确定了什么事一般将嘴里的草‘呸’的吐了出去双掌合十扭动了一下手腕关节站起了身。 “郑叔我爹找的人是不是他们啊?” 姚守宁看到这里不由冲站在马车旁的郑士招了招手望着三人所在的方向问了一句。 马车旁的郑士警惕的转头望着四周听到姚守宁说话的刹那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您看出来了?” 事实上郑士停车的刹那就已经看到了这三人确定这就是姚翝找来要在孙神医馆中闹一场的人。 这几人看样子已经是老手了对于讹诈颇有心得混迹于人群之中半点儿看不出来是要即将闹事的样子。 以至于柳氏领了人下车之后一时之间也没看出来这几人就是姚翝安排的。 不过姚守宁竟然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三人倒令郑士有些吃惊。 少女趴在镂空的马车窗上听闻这话点了点头: “就是感觉吧。” 街头混饭吃的尤其是已经与姚翝搭上了线能为他所用自然不是一般地痞流氓可以比的这伪装一技自然是炉火纯青了。 一般人不要说感觉哪怕就是略有经验的人也有看走眼的可能。 那三人混迹于人群之中老汉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说话的只是那骨瘦如柴的男人与少年三人之间蹲站的位置给人一种彼此不熟的感觉。 姚守宁养在深闺之中能凭感觉一眼辨认出那三人属于同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老汉将叼在嘴中的狗尾巴草一吐起身之后顺手一巴掌拍到了那说话的少年头上。 ‘啪’的脆响声中打得毫无防备的少年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之后才有些懵然的抬头。 他呲牙咧嘴的伸手搓着后脑勺一脸敢怒不敢言之色。 “……”老汉嘴唇动了动面无表情的像是说了什么。 姚守宁离得远听得不大清楚但凭着非凡的第六感她感觉老汉说的是‘干活’! 郑士的话已经肯定了她的猜测这三人就是姚翝找的‘同伙’。 她精神一振体贴的给也想看热闹的冬葵让了一点位置接着将脸紧贴着窗柩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来了!” 柳氏站在路中间还在观望远处孙药王医药铺的几个学徒正吆喝着将靠在药铺外的闲汉赶走。 “走走走……” “这里就不是你们蹲的地别碍了咱们家的风水把霉运带来了!” 许多人一被驱赶都不情不愿的有人脾气躁烈喝起了倒彩。 正争争嚷嚷之间那瘦骨如柴的中年男人从怀里摸了一个土陶瓶打开塞嘴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进嘴里头。 做完这一切三人从店铺的夹缝中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周围人的注意力全被药铺的争吵吸引住压根儿没注意到这里有人曾经停留。 约半刻钟后街道的另一方有人在大吼: “让一让让一让!” 喊叫声压盖过了孙药王医铺前的喧哗众人转过了头就只见有一老一少扶架着一个瘦骨如柴的男人正往这边疾奔而走。 那被架在中间的中年男人头往一侧歪斜口鼻流出大量带红的血沫有些顺着下巴滴到衣裳上看起来症状格外的严重! 近来下了许久的雨城中病疫不断。 本来守在孙药王医铺前的众人一见有人前来都如同躲瘟疫一般‘轰’的散开了许多! “孙药王呢?快来救命了!” 有好事者一见这三人冲着医铺而来不由出声大喊。 医馆之内坐诊的几位大夫听到喊声也跟着迈了出来。 那一老一少架着中年人过来那中年人面色青白嘴和胡子都被血染得通红闭着眼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 有人一见此景不由问了一声。 几个坐馆的大夫迎了上来老者大喝了一声: “都别动!” 他袖子撸了起来衣裳散开大半气势汹汹的大喝将不少人都镇住。 “看样子这位病的重了快找孙神医救命——” 好心的人提醒着: “这位孙神医是当年孙药王的十一代孙有妙手回春之术……” 人群之中有人装出不经意的上前说了一句老汉一转头那双老眼之中闪过锐利之色伸手将这说话的人衣襟一揪顿时将他拉出来了。 “放屁!” 被老汉抓住的人年约四十身材比他矮了一个头穿了件不起眼的灰色破袄留了山羊胡。 虽说年纪看起来比老汉要小些但老汉却比他强壮得多一揪过来几乎将他半个身体都要提了起来仅剩脚尖点地了。 老汉一声大喊之下唾沫横飞喷了那瘦男人满脸都是。 他闭着眼脸被衣裳勒的通红想要挣扎却又不敢有大的动作深怕惹怒了这老汉老拳便落下来了。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眼见明明是要扶人来找大夫却即将演变成打闹了周围的人顿时起了看热闹的心又围上来了。 人群之中有人好心的劝: “这位老哥你家人病重还是先请神医把了脉再说……” ------题外话------ 今天先传后改有虫晚点再捉~~~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说报官 孙神医入神都后名声传得很快时常都能看到有城中富人前来诊脉开药在附近很有名气。 “什么神医?鬼医!庸医!” 老汉大声的骂: “我们家大英自小身体瘦弱前些日子听闻了孙神医的名号特地变卖家中财物带了银子过来看医抓药……” 他一扫之前的蛮横将手重重一推那被他揪在掌中的男人就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嘭’的摔倒在地了。 夹在人群中的几个学徒忙不迭的将人扶了起来其他人一听老汉的话便觉得有内情便都只管看热闹的催着老汉往下说。 “这姓孙的自称药王传人吹得天花乱坠我们家大英自吃了他的药后不止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前日开始就口吐血沫。” 说到这里他十分愤怒的转身一踢柜台发出‘砰’的巨响厉声大喝: “姓孙的老贼头出来!” “出来!” 那跟他一起来的少年也挽了一下衣袖大声的吼。 “今儿不出来药铺子都给你砸了!” “出来!” “出来!” 一老一少都不停的大喊这凶神恶煞的架势吓得药铺里的几个坐馆大夫像受惊的鹌鹑般躲在角落不敢出头。 先前驱赶闲人时神气活现的几个瘦如小鸡的学徒在这两尊煞神面前也不敢吱声唯有不少曾被驱赶过对医馆心怀不满的人这会儿跟着起哄: “让姓孙的出来对峙啊别躲躲藏藏真是骗子吧?” …… 这一番闹剧一起因为围观群众一多迅速的事态就扩大了。 柳氏先前还在东张西望一听此时孙药王的医铺闹了起来便终于明白丈夫安排的人到了。 她冷哼了一声跟曹嬷嬷道: “我们且先站一旁看看再说。” 说完还不解恨又道: “今日定要将这姓孙的骗子人皮揭下来看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招摇撞骗的。” 说话的功夫间店铺里越闹越大‘哐哐铛铛’的打砸声传了过来闹得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今日雨停太阳出本来上街的人就多这一闹不少人都往这边围了过来准备瞧瞧热闹。 药铺之内瘦弱的中年男人靠在少年身上呻吟不止。 那鼻口的血沫直往下流老汉拳头紧握像是更加愤怒的样子。 他年纪虽大但身强体壮看起来又一副浑不吝的样子无人敢惹。 坐馆的大夫此时哪里敢上前阻止都缩在人群中深怕他抓到自己。 一堆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学徒们这会儿也各个都成了锯嘴的葫芦无人敢出声阻止。 铺子内的药架、舂桶、秤杆以及算盘等尽数被摔了个稀烂柜子也被推了出来‘哐隆’声不绝于耳。 隔着街道坐在马车里的姚守宁都能听得到对面闹得不小的动静。 “孙神医应该坐不住了吧?” 药铺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乌压压的全是人。 爱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压根儿看不清药铺内闹成了什么样子仅能从声音分辨一二。 孙神医至今尚未出面仿佛被人砸着店铺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恐怕以为来找麻烦的人闹了一场出了气便会离去。 可他想不到姚翝找的人也是浑不吝的。 再加上后头有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撑腰使得这闹事的三人压根儿没有退缩的意思反倒像是不怕惊动了官府越闹越大的样子。 姚守宁的话音刚落果然就听到铺内传来一老头颤巍巍的嘶吼声: “住手!” 那‘哐铛隆咚’的砸打声响一停接着就听老汉的声音响起: “呦孙神医终于肯出来了。” “我的儿子被你们治成了这个样子如今你们说怎么赔?” 他高声的喊: “我们高家就一脉单传现在治得半死不活的你们拿不出个说法就要以命赔命!” 那孙神医一听这话自然不服双方开始撕扯各自吵个不停。 药铺的坐馆大夫、学徒等一见孙神医出来便如见了主心骨般都聚拢到了孙神医身侧。 而另一侧老汉三人虽说人数稀少却半点儿都不怵。 反正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便随便乱踢乱砸既骂又弄出动静声势竟比孙神医还要大几分。 双方越吵越烈几乎要打了起来的架势。 一个说对方庸医又误人性命; 另一方又说这找茬的三人是流氓、骗子只是想要借此行凶讹钱而已。 此时恰值暴雨初停今日进城的人很多铺子动静一大不少人都驻足围观。 有人看热闹有人劝架还有人一面拱火恨不得双方打了起来才好。 “报官!报官!” 孙神医声嘶力竭的喊像是被今日突然出现的三个无赖气到了极致。 “报就报!” 他这样一喊倒正中老汉下怀: “你这庸医险些治死了人还有脸喊见官若见了大人把你一身人皮脱下来打打得你屁滚尿流才好呢!” “你才是无赖……” 孙神医又被他话气到忙不迭的骂了回去。 有好事者正想要跑去报官请官府的人来处理此事却哪知姚翝安排的两名捕头早就已经候在了不远处。 远远听到药铺动静才装作被惊到一般不耐烦的按着佩刀来到此地。 “官爷来了!” 那本欲寻人的好事者一见此景便发出一声高喊喊声顿时将双方的争吵都压了下去。 人**头接耳发出嘈杂之声却都极有默契的让开一条道路来。 “官爷来了!”先前还吵闹不休的老汉一听这话声音里露出喜色: “抓你这骗子见官!” 不多时姚守宁就见那围观人群让开的道路之中先前看到的身强体壮的老汉如同老鹰提小鸡般的拖了一个矮瘦的老头儿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 那老头儿穿了一件滚了黑边的圆领绿袍衣裳后领子被捉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双脚几乎离地弯曲着翘起一面蹬个不停仿佛一只挣扎不休的大耗子。 两名衙差穿了滚黑边差袍腰按长刀远远看到柳氏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神情接着才一声大吼: “吵什么呢?” 人群的喧哗声顿时被压制了下去。 ------题外话------ 最近起点年赛大家如果有票的还请麻烦投给《前方高能》感谢大家了…… 从app下方正中的年度榜单进去选择女频《前方高能》这个不是月票是免费的票根据每个人去年的订阅和阅读时长赠送的……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有预感 第二十五章 先前还砸店提人嚣张不可一世的老汉如变脸般将提在手中的孙神医一扔接着嚎啕大哭: “官爷救命啊!” 他抢先告状: “这庸医误诊险些害我儿性命如今耍赖不认求官爷替小人作主!” 孙神医被他提得险些断了气摔到地上之后浑身骨头像是要散了架似的。 还未喘上气就听到老汉的话顿时又气得直翻白眼仿佛有当场昏厥过去的架势。 不过这个时候他若一昏医馆群龙无首剩余的人都不大中用可能不敢吭声。 而官府的人若听这三个小人馋言怕是会直接定他的罪。 想到这里孙神医嘶哑的道: “扶我起来……” 医馆的学徒、大夫一拥而上将他扶了起来一通揉背按胸差点儿将孙神医送走。 危急时刻他急忙掐自己人中剧痛之下终于保持了理智。 “胡说他胡说!” 孙神医双臂挂在两位学徒之上气得直跺脚: “此人是地痞无赖意图生事砸我医馆想要骗钱还请官爷将他们抓走。” “我不要钱!”老汉一听他指控大喊出声: “若我儿子出事我要这庸医抵命!”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孙神医一听这话顿时愤怒无比。 双方又一次吵了起来闹得两个衙差头疼喝斥他们安静。 待过了一阵双方情绪平静了些许衙差指着孙神医道: “你先说。” 孙神医气得浑身直抖双臂挂在两个学徒身上双脚腾空抖个不停。 听到衙差让自己先说不由眼眶一热未语泪先流末了又被老汉抢着先机: “这庸医哪能说得出个所以然骗人钱财而已!” “胡说!” 一听这话孙神医又是气得脚在半空乱蹬又被气得连掐了自己人中几把直掐得皮破血流了才说道: “小人原本扬州人士乃是两百年前孙药王十二代孙行医数十年从未出过这等事。” “从没出过也不是说不会出事……” “事出必有因……” “一个巴掌拍不响……” “人家不要钱想必真是独子医出了问题。” 人群之中接二连三的有人说话显然经此一闹附近一些看热闹的人都受到了老汉影响对孙神医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这些闲言碎语令孙神医又怕又慌还夹着几分着急。 但孙神医自入神都以来门前病人络绎不绝在附近也很有名声。 许多人对此不大相信双方争执起来倒吵得比闹事的双方更凶一些。 整条街道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竟将进城的路都堵住有些人抱怨连连有人则是驻足观看试图往里挤。 人一多就容易出事近来水患未平神都正值多事之秋两名衙差领命前来不欲在此生事便试图将那孙神医先带回衙门中去。 “我不走……不走……” 一听要进兵马司便吓得那老头儿面无人色。 衙门不是好进的地哪怕无罪少不得要吃些苦头的。 若遇上糊涂的官只为平息事端恐怕要冤枉他吃亏。 这中年男人一副短命相搞不好沾上的是人命官司一旦用刑他若承受不住怕是要屈打成招的。 想到这里孙神医当即就道: “我行医多年确实可能学艺不精但开的方子纵然治不了病却都是补身的绝对吃不死人。” 他对自己本领心中有数此时惶恐之下也顾不得曝露自身问题忙不迭的道: “这三人绝对是故意装病讹我想骗我钱财而已求差爷查明。” 这话音一落不少原本认为孙神医有真实本领的围观群众都目瞪口呆了。 等在一旁看热闹的柳氏听到此处气得双目圆睁。 “姓孙的!” 她一开口顿时引起了两名班头注意孙神医也像见了鬼瞪大了眼睛。 众人转过了头见柳氏衣着讲究气度不凡便都不出声接着听她说道: “我受你欺骗前些日子带了女儿来你这里看病开了些药吃了也不见好怀疑你是骗子你果然是骗人的!” 柳氏的话自然不是先前那三名闹事的人可比的。 她看起来非富即贵不像是要讹人。 就连孙神医自己听完都不由备感心虚。 他先前之所以敢抵死不认除了是因为那瘦弱吐血的中年人病入膏肓可能涉及人命官司之外同时他还有个十分笃定的点就是认为这三人家境贫寒不可能是他的座上客。 在江南的时候孙神医就颇为有名往来的都是富商之流出入大户之家。 所以老汉三人来找事时他认定这三人是在闹事。 但柳氏就不一样了。 她确实曾经找孙神医看过病听到柳氏说的话他就回忆起来了。 自己开馆之日这妇人提了不少厚礼上门带了个病秧子少女当时请他把脉治病。 说来也怪他虽然医术算不得多么精妙但多年看诊也是有些经验的。 当日把那少女的脉却无论如何都摸不准时有时无仿佛垂死之人还吊着一口气。 再一问询之下听说她自小生来就有寒疾身体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到了换季之时更是大小病症不断。 听闻这些话他心中虽说无底但又觉得姚婉宁的症状像是先天体虚之症。 柳氏给的实在太多了! 她带来的重礼令孙神医垂涎三尺再加上她隐隐展露的气势更令孙神医笃定这对母女是头肥羊哪里肯放过她们。 当即一通胡扯便让身边学徒开药。 又怕柳氏多问到时自己学艺不精露了马脚因此匆匆便将她打发了。 原本以为自己开的都是名贵补药照理来说吃了即便无功却也无过没料到柳氏竟会上门找麻烦来了。 若是其他时候以他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将人打发。 但偏偏这个时候柳氏的出现无疑是坐实了他庸医的名头。 孙神医此时还不知道自己今日这场大祸就是因为当日一时贪念所致还在心中暗暗叫苦又埋怨自己流年不利所有坏事都凑到一起了。 眼见周围人面露鄙夷之色孙神医心中暗叫不妙。 情况对他已经不利了今日是万万不能再承认柳氏这桩事了否则那讹人的中年男人一死这场牢狱之祸他恐怕逃都逃不脱。 慌乱之下孙神医打定了主意当即开口: “这位太太你可不要胡说。” 他矢口否认: “我什么时候看过你的女儿给你开了药?” “没有这回事。” “我看你是与这三个无赖一伙想要讹我!” 说完他悬空的双腿乱蹬哭嚎着: “兴许是见我家药铺生意红火便有同行嫉妒请了地痞流氓来坏我名声砸我店铺求差爷作主!” 他的话顿时将柳氏气了个仰倒。 虽说那闹事的老汉三人确实是姚翝所寻来为她出气的但除此之外这姓孙的分明就是张嘴胡说。 若一开始只恨这老头儿招摇撞骗现在倒真是觉得这姓孙的颠倒是非黑白极为可恶。 “你这个骗子。” 柳氏怒火中烧之下开口就骂: “没有金刚钻也敢揽这瓷器活。称什么药王十二代孙骗钱无德险些误我女儿……” …… 这边闹得沸沸扬扬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柳氏性格强势又能言会说一张嘴骂得孙神医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照理来说正是一台好戏开锣姚守宁本该看得津津有味才对。 但不知为何她却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件大事即将要发生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马发疯 这个念头一起姚守宁顿时就坐不下去了。 “郑叔……”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但紧接着一道突兀的声音将她的话音压制了下去。 ‘得得得……’ 脑海里好像有马蹄夹杂着车轮声响了起来幻觉与现实相结合令得姚守宁怔忡了片刻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小姐小姐……” 有一道细细的呼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顿时将姚守宁的注意力一下就从这种幻境之中拉回来了。 马蹄声由虚幻变得真实传入她的耳中。 “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怔忡好像只是在片刻之间随即便回过了神。 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下的马车真的像是在晃动。 冬葵坐在她的面前看神色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刚刚唤郑士的那一声。 也不知是她声音太小亦或只是脑海里的幻觉并没有真的喊出来。 “这里人太多了。” 原本守在马车厢一侧的郑士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听到她的话后开口解释着: “以防意外我们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里原本就离内城门不远进出的人多手杂。 孙神医的事越闹越大人群之中三教九流的都有郑士已经看到了宵小出没。 姚守宁是姚翝夫妇的掌上明珠他也怕这小姑娘受到冲撞到时若出了什么意外回去就难以交待了。 “不。”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下意识的就道: “把我娘也带上一起。” 马车的门关着所以此时姚守宁脸上的困惑、迷茫之色仅有同在车中的冬葵看到了。 她双手紧握此时心中浮现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她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一桩十分不妙的事。 虽说另一道意识提示着她这件事情十分重要是与她接下来息息相关的。 这种感觉没有半点儿来由但她却对此十分笃定。 姚守宁被这种矛盾的心态搞得陷入了两难之地不过最终出于对柳氏的担忧她仍是决定先与母亲离开这里。 “太太此时走不了。” 郑士有些无奈。 砸孙神医店铺的事儿已经闹得很大今日雨停以及冬至节的提前使得上街的百姓比平日更多。 此时店铺门口围满了乌压压的人群将药铺堵得严严实实。 好在姚翝派来的两名衙差已至勉强还能镇住场子有他们在应该能保柳氏安全无虞。 “不如我先将小姐送回家中再过来接太太离开此地。” “不行!” 姚守宁一听这话断然否决: “那我也不走我们再留片刻。” 她这样一讲倒令驾车的郑士愣住了。 “可是……” 郑士扬鞭的手一顿语气有些犹豫。 “再等片刻!” 柳氏被困在人群之中无法离开仿佛天意的选择要姚守宁留下来。 她倒要看看接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与她息息相关的大事。 打定主意之后她推起了马车的窗格探出了小半个头往城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总觉得之后发生的事情起源会由城门而起。 “小姐……” 冬葵见她这样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内城门的方向又有数个背篓挑担的人进入。 “麻烦让一让……” 一道男声吆喝了一句过往的行人忙不迭的小声抱怨着避让。 ‘得得得——’ 马蹄声响起车轮轧地时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 一辆灰棚的旧车穿过内城的石门之下出现在姚守宁的视线之内。 这一刻脑海里先前生出的马蹄、车轮的转动声与真实的马车滚动时的声响相接轨一时之间竟令她分不清现实或是幻觉。 “开门呀开门呀……” “小女子姓胡来自江宁……来此投奔亲戚……” “……” 梦境与现实相交叠使得姚守宁压根儿听不到冬葵的惊呼声。 郑士听到冬葵呼唤的刹那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下了马车想要察看是怎么回事。 姚守宁已经无法去关注冬葵与郑士两人她瞪大了眼脑海里响起了‘咚、咚、咚’的钟声。 那是先前神都敲响的冬至节的钟响余韵。 小柳氏熬不过冬至钟响之时必会传来她的死讯。 一念及此姚守宁顿觉得这钟响仿佛是意味着小柳氏的丧钟一般。 “忽有一夜……一妙龄女子敲门自称姓胡……” 本该只是一段小插曲的望角楼听过的故事不期然的浮现出来落叶先生的说话声又快又急来来回回的说着太祖开国之前骊县妖祸为患的故事。 这搅乱着姚守宁的思绪令她刹时意识被迷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仿佛一时之间置身于望角茶楼之中听着说书人的声音。 灰棚的马车向她的方向穿街而来带着一股令姚守宁感到心神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姚守宁所有的迷思! 她眼中迷雾尽去恢复清明。 地面震颤不已仿佛有人策马狂奔将至。 “镇国神武将军府闲人闪避!” “镇国神武将军府闲人闪避!” “镇国神武将军府闲人闪避!” 一道开路的男子高昂的喝令响起伴随着疾驰的马蹄城门口的百姓听到喊话的刹那已经迅速的避到了两侧。 同一时刻守城的士兵已经机警的搬开了路障。 唯独那辆晃晃悠悠进城的灰棚马车仿佛在听到吆喝之后那匹马就已经受惊开始扬蹄冲击人群。 药王铺所在的方向离内城门不远本来此地闹事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此时马车冲撞而来顿时令人群受惊。 “啊——” 众人忙不迭的推挤闪避慌乱之间有人倒地遭到踩踏有人惊叫有人惨嚎。 两名原本面露不耐的衙差一见此景下意识的想去护着柳氏。 “娘——” 姚守宁远远的看着乱事将起不由急急的唤了柳氏一声。 不妙的预感顿生。 她担忧柳氏会出事可她的喊话声随即被淹没在无数人的惊叫、马匹的嘶鸣以及车轮冲击时发出的巨大声响里。 ------题外话------ 大家年票没投的记得在点娘app的下面正中间点进去选择女频《前方高能》你们的每一票对我都十分重要啊求求求求求了~~~ 划重点:这个票不是月票不是月票不是月票! 每个号都有免费的是根据去年的订阅以及阅读时长赠送的求大家投给高能~~~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遇贵人 人群四散逃乱将原本想要护持柳氏的两个衙差冲远。 有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呼喊声下意识的就跟着众人跑。 还有人哭喊着失散的亲友名字现场乱成一团。 马车所到之处泥浆飞扬而起掩盖着一股若隐似无的黑气在泥浆里面。 人群一乱顿时将进城的人马截留了下来。 那开路的先锋冲击进来却被混乱疯跑的人群所阻避闪之下一勒马缰马儿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混杂于哭嚎声、车轮声里面。 “让开!” 有人高声厉呼推挤着周围的人。 恐慌迅速将人内心的焦躁点燃化为巨大的愤怒不少人开始互起争执。 一个慌不择路的男人‘砰’的一声撞到了马车的一角瞬时倒地不起。 ‘哗——’ 地面水洼飞溅车内一股黑气逸出钻进泥水洼内化为一道漆黑的细影宛如细蛇般悄无声息的钻入了他身体里面。 摔倒的人并无察觉但黑气入体的刹那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约躺了片刻之后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喃喃出声: “我娘呢?” 此时的他双肩下垂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动作有些僵缓的样子: “我娘呢?” 说话的同时他像是试着转动了一下脑袋仿佛想要寻找亲人。 下一瞬有人慌乱的撞了他一把喝斥了一声: “让开!” 那话音一落男子瞬间暴起一把揪住了这人厉声大喝: “我娘呢?” “我哪知道你娘……” 被他揪住的人正欲骂骂咧咧的挣脱却见这男人像发了疯一般揪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拖用力一口往他脸颊处咬了过去。 “啊——” 那人一时不察被咬了个正着痛得钻心。 “娘……嘶……娘……” 咬住他的人仿佛对他恨之入骨彼此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娘呢……” 咬人的男子如同发了癔病一面死咬着人不放一面问娘。 那血从他撕咬的地方沁出他大口大口的咽入自己肚腹里面。 “啊救命啊救命!”被抓咬住的人受到疼痛的刺激疯狂的拍打这抱抓住他的男人二人当即滚做一团。 路过的群众见此情景不由吓了一跳有人在逃跑之余心生不忍停下脚步想将这撕咬的二人分开。 却见那咬人的男子用力甩头随着被咬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咬叫颊边一块肉硬生生的被撕咬了下来。 那人捧着脸颊血流不止痛得不住发抖蹬着腿后退迭声大喊: “疯子!疯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柳氏前一刻还在愤怒的骂着那装腔作势的孙神医下一刻就听到马匹突然发疯带着车辆冲撞而来人群踩踏撞挤很快将她与曹嬷嬷分了开去。 危急关头她被慌乱的人群推夹着走刚一停下就听到了身旁的嘈杂争吵声。 “娘——” 街对面的马车之上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远处柳氏的身上。 曹嬷嬷被挤开了两名衙差也离她约四五米的距离想要保护她却又有心无力。 在她身旁的不远处正是那两个不知为何抱到了一起撕咬的男人。 姚守宁的心跳加速急喊了一声: “小心!” 兴许是母女心有灵犀。 纵然是这样的环境之中柳氏也神奇无比的捕捉到了女儿的声音。 ‘幸亏守宁没来。’她的脑海中涌出这样一个念头。 同时本能的听从女儿的提醒抓着裙摆就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后那个发疯的男人不知从何处摸了把镰刀正提着往她追赶而来。 这一幕却正好落到了远处的姚守宁等人眼里面。 “啊!” 冬葵一见此景吓得失声高呼。 坐在赶车位上的郑士目眦欲裂恨不能有分身之术即刻便能赶到柳氏的面前将这当街行凶的男人拦下来。 三人之中偏偏是姚守宁最为镇定。 照理来说柳氏有难她应该最为关切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神秘的预感眼前的情况虽说惊险可柳氏却会得遇贵人有惊无险绝处逢生。 这种念头全无根据来由但却像是天经地义她已经‘窥探’到了之后的结果一般。 不过纵使如此事关柳氏安危她仍是死死的伸手抓住了窗柩瞪大了眼睛盯向了城门之外。 她感觉得到危机自此而起也会由城门的方向而湮息。 就在这时地底震颤得更加厉害。 一队乌压压的马队飞驰而来穿过了内城门眨眼便至近前。 “呼——” 姚守宁紧绷的心弦不由自主的一松一口长长的气喘出露出一丝笑意来。 她有预感柳氏的转机就在这队人马里面。 而另一边—— 柳氏慌乱之下冲往街中恰好眼角余光便见有队人马疾驰而来。 “伤人啦出人命啦!” 身后传来有人高声的呼喊仿佛有人发起了狂开始见人就伤。 事态失控柳氏听到身后有人追击不由心高高提起。 就在这个时候那骑马入城的人中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哼’声。 有个人影凌空飞起‘锵’有金戈交接之声好像长剑出鞘时刃口磨擦之间发出的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神都城中岂容暴民横行伤人!” 柳氏只听到了一道少年的轻哼接着只听‘嗖’的一道气劲声响剑气化为残影斩了出去。 柳氏她也不懂武术只知这时寒气如影随形仿佛紧缠着自己脚踝的蛇顺着足腕往上攀沿及至四肢百骸。 那剑光未止化为银河从她身侧直擦而过。 ‘卟。’ 轻响声中剑光斩中了什么接着腥气四溢。 疯蹿的马匹传来悲鸣接着重物落地乱撞的马车轮滚动数下撞击到了某处房舍接着刺耳的车轮声戛然而止。 “退后!” 那冷声再喝已经带上了几分警告之色。 ‘嘶!’ 柳氏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古怪的嘶鸣接着风声响起好似有人追了上来。 她感觉到危险不由寒毛倒竖。 “不知死活。” 说话的人轻哼了一声接着横剑当胸。 ------题外话------ 新书幼苗求大家顺手戳一戳推荐票和月票感激不尽~~~ 本月的月票数量下个月加更~~~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救性命 随即柳氏只听到一声古怪的嘶鸣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铛铛哐哐’的击打声响那持剑的人不耐烦久耗长剑一侧顿将那砍砸的刀具斩断了。 断裂的刀具落地接着他长剑一挑似是想将那先前还攻击性极强的人逼得退后。 岂知那人竟不知畏惧为何物竟似是主动挺胸往前一凑。 柳氏只听背后一声‘噗嗤’轻响接着有人‘嘿嘿’笑了两声。 那持剑的人将手一松疾步后退。 小股热烫的液体飞溅了出来有数滴烙到了她后背心上令她如被烫到般后背一麻。 所有的变故发生在刹时。 晕头转向之间柳氏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之际一只手伸了出来搭了一下她的手肘稳住了她的身体。 “多谢……” 她惊魂未定却仍下意识的道谢。 托了她一把的人迅速将手收回站在了她的身侧。 ‘扑通!’实物坠地发出声响。 现场静默了片刻突然有人尖声大叫: “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 柳氏一听这话强忍不安转头去看。 就见在她身后约两米开外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手中还握了一把断口的半截镰刀胸口正中处一支长剑透体而过扎入地底。 远处数米开外那闹事的马匹已经被斩掉了断裂的脑袋残躯撞向了墙壁血像是泼洒出来的大雨糊了路旁的店铺满墙都是。 她瞳孔急缩接着就听站在她身旁的人似是有些诧异发出一声轻‘咦’: “竟然主动撞了过来……” 说话时声音很轻仿佛有疑惑未明。 她想起先前听到身后的追击之声再想到这人落地之时拨剑斩出的那一幕记忆终于回笼柳氏张了张嘴—— 还未发出尖叫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身影。 那是一个长相俊美非凡的少年。 看年纪不超过二十。穿了一身黑色绣暗纹的骑服身长玉立。 一头漆黑如缎的长发高高挽成一束垂至腰际玉面朱唇竟一时之间让柳氏难辨雌雄哪怕柳氏自己家中养了个美貌非凡的小女儿都依旧被惊艳得说不出话语。 只见他肤色雪白眼似寒星锋芒逼人。 腰下挂着一支空的剑鞘他单手按住双眉微皱。 本该是绝代的佳人此时却杀气外溢。 那一声未逸出口的尖叫在看到这俊美如玉的小公子时又被柳氏及时的咽了下去。 因为这少年的长相她几乎忽略了此人刚刚出手‘杀’人的事实哪怕倒地的人就在离她不远处。 “多谢。” 她深呼了口气向着少年道了声谢。 这一说话柳氏也算是找回了几分神智。 只见那少年漫不经心的点头好似并没有将救人一事放在心中。 他眼中带着些困惑很快的又收拾好情绪变成冷淡之色。 少年长腿一迈上前了一步抓住了插进倒地男人胸口的长剑把手往回一抽。 剑刃切割着肉体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带着那男人身体微微晃动。 他身下溢出暗红的血流与水洼融为一体。 长剑离体而出倒地的男人心口出现一道小口。 血‘滋滋’涌出像是泉眼一般迅速将他胸膛洇湿。 同一时刻马车内探出了半个脑袋的姚守宁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 她见到那男人突然撞车而疯接着胡乱攻击人最终提刀砍杀柳氏。 关键时刻幸亏是那骑马入城的少年将柳氏救下了。 在那男人追击柳氏之时姚守宁看到了男人的眼珠变得通红好似被血染过带着几分邪异的感觉。 下一瞬此人就死于那黑衣少年之手。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让姚守宁连声音都发不出。 紧接着少年抽回长剑。 抽剑出来的那一刻变异再一次发生了。 随着剑被少年抽回那地面的男人伤口之处有一股凝实的黑气顺着血光悠悠而起接着汇为一束停了片刻之后‘嗖’的钻入进那提剑的少年眉心之中。 “啊——”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吓得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的缩回了头。 周围的人似是对此全无反应就连那杀人的少年在黑气入体之后也似是全无察觉。 ‘砰砰砰。’ 姚守宁的心脏乱跳吓得她直拍胸。 “真是中了邪了!中邪了!中邪了!” 冬葵也吓得面色发白瘫坐在马车内直抖嘴里也道: “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主仆二人都被自己所见之事吓得不轻各自说着各自的事谁都没功夫出言交流。 而另一边毫无察觉的少年将剑抽回剑刃上的暗红血液顺着剑身纹路的凹槽而流沿着剑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俊美的少年这才低转过头看了柳氏一眼: “没事吧?” 他的视线之中带着几分探寻之意但正处于情绪冲击之中的柳氏并没有及时的意识到这一点而是下意识的摇头。 此人手提滴血的长剑看起来宛如煞神。 “没事就好。”少年点了点头眼里的那道暗芒已经收了起来重新将视线落到了地面的人身上高声吩咐: “找个大夫替他看诊还有没有救。” 他话音一落便有人大声应‘是’。 随他进城的队伍已经勒马停足发疯的马已经被斩首。 除了有不少人在慌乱之下被推倒、踩踏而受伤之外最棘手的事就是突然出了一桩人命事故了。 好在这黑衣少年一声令下之后其余人骑着马围着街道绕圈将胡乱窜的人截留很快把情况稳住了。 除了少部分溜得较快躲进了四周店铺的极个别围观群众之外大部分人都已经被留在了这群街道正中。 内城门的消息传了出去暂时有士兵搬了木桩将进城的道路封阻防止处理事件时再有意外闯入。 “有大夫吗?” 一个身穿墨绿长袍胸系皮甲胄的年轻男人打马过来在离少年五六米开外时翻身下马大声的问了一句。 “不用看已经死了。” 他的身旁另一个身穿青色儒袍同样腰系长剑的男人沉声开口。 ------题外话------ 年榜求票已经在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黑气现 少年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就听人群之中有人喊道: “有大夫有大夫!” 这里是孙药王医铺除了坐馆的大夫之外还有一个号称药王十二代孙的神医在。 “大夫出来。” 少年从袖口摸出一方锦帕细心的擦拭剑上的血迹。 他一声令下四散躲藏的几个大夫都被找到就连躲逃的孙神医也被揪了出来押送到少年的面前了。 “看看他。” 那黑衣的少年目光落在长剑之上说话时下巴轻抬指向躺在血洼中的男人。 孙神医吓得手足俱抖几乎站立不稳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听闻这话木然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今日祸事大了。 原本只是有人来找他讹钱最多声名受污大不了捏着鼻子认赔神都若混不下去换个地方再开头也就是了。 可偏偏事情闹得这样大如今出了人命怕是要牵连他的。 虽说不知道面前这少年是谁但从他衣饰装扮说话气度以及随行的人手便也知道他出身定是不凡了。 这人是他亲手所刺此时躺倒在地一动不动像是咽了气。 少年唤大夫来救说不定是想要将祸水东引甩锅到自己的身上。 不过那身穿护心皮甲的男人看起来强壮非凡手抱一柄一米长短的银色双头戟虎视眈眈的盯着孙神医看让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脱身之策。 孙神医心中暗叫晦气强忍心慌‘噗通’一声跪在了那倒地的男人身侧。 而此时街道的另一边姚守宁想到先前发生的一幕还心有余悸。 但除了对于这种诡异无比的事感到恐惧之外心中却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好奇逐渐滋生出。 先前发生的一幕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眼花看错了? 若是假的也就算了倘若是真的那股黑烟究竟从何而来?为何会钻入少年的体内? 这一幕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到?要是看到了为何没人呼叫出声来? 就连那黑衣少年自己好似都没有半点儿异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种种疑惑涌入她的心中令她坐立难安生出想要再窥探一二的冲动。 她向来好奇心重胆气便又逐渐升起——姚守宁越想越是忍耐不住况且柳氏还在外头不知那黑气会不会钻入她身体里面。 想到这里她重新鼓足勇气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又伸手将窗户推起来了。 这一看出去就正好看到孙神医哭丧着一张脸跪到了那男人身侧向他伸出了手。 在孙神医的手碰到那男人脖子的刹那姚守宁又一次看到—— 那本该倒地失去了动静的男人微张的嘴唇之中再度涌出一股细而淡的黑气悄无声息的钻入了俯身的孙神医鼻腔里面。 而那老头像是全无察觉将黑气尽数吸入。 ‘吓!’ 这一次真的是把她吓到了。 她将手一松窗户‘哐’的一声落了下来少女死死的伸手捂着嘴连喘息声都不敢发出。 远处的黑衣少年像是听到了这一声细微的动静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马车所在的方向。 “小姐……” 冬葵想到先前发生的一幕还吓得浑身直抖。 她看姚守宁这模样还以为外头发生了什么更可怕的事不由颤声问: “您看到了什么?” “幻觉……幻觉……幻觉……” “什么幻觉?” 冬葵不明就里牙齿‘咯咯’乱撞: “是是又有人死了吗?” 姚守宁也不理她许久之后长喘了一口气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咬自己的手指: “怎么会看不见呢?哪来的呢?” 她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不知是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总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眼珠针扎似的疼痛连累得她眉心都开始刺痛了起来。 眼前看东西也像是有些不大清楚了姚守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慌张道: “我我眼睛好像花了。”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又做了恶梦的缘故让她看花了眼。 不然怎么青天白日的她却好像看到人的身体之中钻出那种奇怪的黑气? 仿佛仿佛就像话本里妖怪的妖气似的。 若看到一次也就罢了还可以说是看错但接连两次又是为何? 而且这黑气无论是先前钻入黑衣少年的身体还是被后来的孙神医吸入周围的人都像是没有发现一般。 好似就她一人看到连站在一旁的柳氏也毫无察觉。 柳氏?柳氏! “娘!我娘还在那!” 姚守宁这才想起柳氏还站在那附近的。 一想到这里她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起身一下将车门推开了: “我要去看看我娘。” 虽说她是安慰自己看花了眼并没有什么古怪的黑气真的存在。 但姚守宁的心中又莫名生出另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那黑气是确实存在。 只是不知那黑气是何来由旁人又看不到这个东西她虽说也不知如何阻止但她总得守在柳氏身侧。 车旁的郑士一听她下车连忙要来阻止可这个时候又哪里阻止得了这个祖宗。 她平日倒算乖顺虽说有些好奇心但向来是听话的。 不知为何今日倒像是十分固执郑士劝她不住。 她提着裙子往柳氏小跑而来众人听到脚步声都下意识的转头。 那身穿护胸皮甲的男人脚步一闪手中武器一横: “这里……”他冷声说话但下一瞬见到过来的只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凶神恶煞的语气略微一缓仍是语气冷硬的道: “这里发生了一桩案子小姐还是不要过来以免吓住。” 姚守宁提着裙摆翘首往里看郑士以及哆哆嗦嗦的冬葵两人跟在她后头不远处想唤她回到马车。 “我娘在这里。” 她指了指柳氏所在的方向有些畏惧的避开了横在她面前的双头银戟。 “你……” 柳氏听到女儿的声音转头看到她出来了急得要跺脚。 见那持戟男人拦她心中又急又怕往那少年看去。 他像是这一群人里面的领头兴许有他说话那持戟人才不会为难自己的女儿。 那黑衣少年被柳氏一看不知为何突然开口: “长涯让她过来。” ------题外话------ 年榜月票的最后一天。。。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方法:从起点app的正中间下方——年度月票点进去选择女频《前方高能》投上你们宝贵的一票~~~ 这个票不是月票是免费的根据大家去年的订阅、阅读时长赠送的~~~ 另外本书想要求一下月票嘤嘤嘤。 只有进了前十的书下个月才有开启众筹双倍月票的资格。 《男主发疯后》二月上架想要争取一下新书月票榜这个月靠大家了帮帮忙吧~~~ 正文 第三十章 死人了 黑衣的少年话音一落那横戟而出的年轻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向来不管这种闲事也没见对谁有求必应过性格骄傲难缠今日竟会这样好说话真是奇怪。 年轻的男人又以极为怪异的表情看了姚守宁一眼才将短戟一收侧身一让摆出放行的姿态。 “你来干什么!” 柳氏急得嘴唇上火见姚守宁快步过来恨不能伸出手指用力点她的额头。 可惜这会儿面前正摊了一大桩大案眼见是不能轻易了结的。 再加上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也不是她教训女儿的时候。 于是那满心的担忧、焦虑化为一声重重的斥责。 “我担心您。” 姚守宁也有些委屈。 若是其他时候她自然也知道好歹不敢轻易下车。 可今日不同她接连看到了两股黑气分别钻入那黑衣少年与孙神医的身体之中。 柳氏离这倒地的男人如此之近她深怕这股来历不明的黑气也钻入柳氏身体了。 但这样的话她不能也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柳氏明说便唯有任柳氏责骂着却不能出言辩驳。 “你若在车上会让我更安心一点。你就不应该下来的!” 柳氏气得心口痛恨不能立即找来郑士将女儿拉走。 “娘您站远一点。” 姚守宁又听她说教了几句拉了她的手退后。 柳氏虽说心急如焚但也怕女儿见了躺地的人害怕便强忍焦虑任她拉着后退了数步。 姚守宁一面退一面不由自主的想去看那少年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吸入了黑气之后的诡异之处。 但见那少年肤色雪白修长的双眉如斜飞的剑压着星目不像是受了妖气所染。 此时她目光一转过去那少年便有察觉也转过了头来。 二人目光对视谁也没有移开。 那少年一转过头姚守宁便正好能将他的长相看得更清楚。 他眉眼长得好鼻梁挺直嘴唇不点而朱偏偏肤色雪白乌黑如云便越发衬出那长相出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若不是这个时候遇到姚守宁少不得要多看几眼美人的脸。 可此时此地的情景下她再看这个少年半点儿欣赏的心思都没有一心一意回忆着先前那股黑气钻入了他的眉心之中。 话本之中曾说妖气入体之后会印堂发黑嘴唇泛朱行事狂悖身体日渐消瘦。 可他眉庭饱满眼神清亮看不出来像是有妖气缠身的征兆呀? 少年见她目光放肆挑了挑眉头。 大庆的女子虽说并不受太多拘束他的母亲也非同一般可若一般人盯着他看被他回望要么畏惧转头要么惊艳、贪婪。 可姚守宁盯着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探究之意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 想起先前马车之中发出的声响那黑衣少年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 姚守宁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这一瞬间气息的变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像是被他窥探忙不迭的低头往柳氏身后一藏不敢再看了。 少年注意到她拉离柳氏的方向不止是离地面那躺地的男人远远的同时也像是有意识的在闪避着他。 先前在马车之中她看到了什么? “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走!” 少年不紧不慢的吩咐了一声那骑马将这条街道包围住的随从都齐声应是。 柳氏面露无奈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教训姚守宁的时候唯有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放松。 “先看看人还有没有救。” 少年说话的同时微微偏了下头长发垂了几缕在他臂侧按着剑尖转了一下剑身。 长剑侧转将那被柳氏半护在身后的少女面容映入擦得雪亮的剑体之中。 孙神医一听这话浑身一哆嗦又装模作样的伸手去探那男子的颈脖。 他这个动作一做少年便注意到姚守宁十分紧张的咬住了嘴唇下意识的紧抓住了柳氏的手仿佛十分惧怕什么事会发生一般。 但下一刻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剑影之内她却并没有放松警惕的样子。 有意思了。 孙神医的手搭在男人脖子之上那脖颈处已经没有半点儿脉动显然已经死透了。 他手一碰上去的刹那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说来也怪。 从马车乱冲再到这男子突然暴起伤人最终被面前这黑衣少年一剑刺中不过数息的功夫。 按理来说就算他被少年当场刺死人死之后温度也是逐渐降低。 可孙神医手下碰的这具尸体却已经冷冰冰的像是半点儿温度都没有——像是已经死了许久一般。 少年离他身旁不远处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他的手下已经将整条街道都控制住不让街道上的人乱走。 怎么办?孙神医的脑海里闪出这样一个念头。 若说此人已死这少年便背负上了杀人案。 他身份未明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抵赖到时说不准会恼羞成怒怪罪到宣布了此人已死的自己身上来。 孙神医的医术不算精湛但脑子却又灵活的转动了起来。 他并没有着急的开口而是在内心盘衡着要如何选择。 他惹上了麻烦今日这场闹剧是由他药铺而起的。 如今死了人他难免要受牵连跑是跑不掉的但要是能借这‘救人’之事争取一线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的。 想到这里他将手一抬又去捞那男人落在水洼中的手装模作样的把脉。 持剑的少年看到此处一眼就将这徒有虚名的老头打算看破当即吩咐了一句: “子文你去看看。” 他话音一落那身穿青色儒袍腰系长剑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怪异却仍未反驳应了一声上前。 孙神医心中有鬼不安的挪着双腿让到一侧。 那被称为‘子文’的男人正欲弯腰探这躺地死人的鼻息时姚守宁忍了又忍却仍是没忍住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小心。” 年轻的青衫男子转过头见到姚守宁神情温和点了点头。 姚守宁总觉得他像是胸有成竹仿佛明白自己在提醒什么。 接着那青衫男人俯下身伸手去压那男子颈脖。 “世子已经死了。” 他站起了身回了一句。 ------题外话------ 月底了求求月票想往前挤挤。。。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活见鬼 从这被称为‘子文’的青衫男子弯身碰人再到起身回话姚守宁都努力瞪大了眼深怕再有怪象出现。 但最终地面上的那具尸体再无异动仿佛先前冒出的那两股浓淡不同的黑烟只是她的幻觉。 她既是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怪异表情透过剑光倒影映入少年的眼中。 他收了长剑斯条慢理的将剑入鞘接着又问: “坊市之间为何聚众闹事?” 少年环顾四周只见被推倒在地面、遭受了一些踩踏的人三三两两的被人扶了起来碍于有人围守缩在了远处店铺的角落不敢走。 有些受伤的人强忍着痛楚不敢发出呻吟。 那被这发疯男人咬伤、砍伤的人聚在一起满脸晦气之色。 他们只是因为药铺闹事来看热闹的谁都没想到会伤在此处。 一旦闹出了人命事态便严重升级。 他话音一落地面上的孙神医便身体一抖接着抢先告状: “回大人的话……”他话音一顿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拉着姚守宁的柳氏身上伸手一指大声的道: “是她!是她!” “是她找人想讹我!” “求大人为我作主闹成如今这样一切都是因为她请了泼皮无赖上门想要讹我钱财而发生的!” 孙神医恶人先告状令得呆立一旁的柳氏一下愣住。 今日发生的一切其实已经远超过她的预期了经历了一场动乱又莫名其妙被人追杀接着再被黑衣少年救下眼见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情还没有完全的平复。 有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其实也在头痛隐隐还有几分后悔深怕这事儿给自己的丈夫惹来麻烦。 可在听到孙神医的话后柳氏迅速怒了。 这一切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孙神医学艺不精骗人在先才引来祸事。 她虽说心有余悸可毕竟非同一般人性格又向来刚直强硬半点儿都不肯吃亏的主。 无论后头有多少麻烦至少不能这个时候先被孙神医反咬一口。 柳氏内心的愤怒压下了惶恐开口道: “这庸医在城中招摇撞骗号称是药王子孙骗了不少人上当。” 她一边强作镇定的开口一边内心组织着语言: “前些日子我带女儿来看了一次病吃了药不止不见效反倒病情越发严重因此便想要过来问问大夫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柳氏自然不肯承认先前那闹事的老汉跟自己是一伙的。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神漫不经心的往四周一看—— 那打砸店铺的三人倒是见机得快兴许是见事态严重已经不知何时溜了。 她心中大定接着又道: “一来就见到有人在砸这骗子药铺说他医术不精误人性命可见这姓孙的招摇撞骗已经不是第一回。” 这样一讲那少年便心中有数了。 “胡说!” 孙神医一见此景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 “分明是你们联合讹诈我你们是一伙的不过想骗钱罢了。” 他话音一落柳氏也不隐瞒了冷哼了一声: “我岂用讹诈你?我的丈夫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我用得着骗你钱财么?” 那孙神医虽说一开始也猜测柳氏是哪个富裕人家的太太身份想是不凡却没料到她的丈夫竟然是当官的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还要棘手。 这老大夫登时面如死灰一面大口呼吸一面又掐自己的人中——避免自己昏死过去到时还来不及分辨就要被人拖入大牢定罪了。 少年没有出声其余人也不敢发话。 却在柳氏话音一落的刹那远处撞上了铺子的马车却微微动了动。 自这拖车的马发疯被斩首之后车辆闯进了一侧的店铺便止住车里的人仿佛受到了惊吓晕死了过去许久都没有响动。 此时却晃了晃发出了声响一下吸引了众人的关注。 ‘呜呜——’ 好像有一道少女隐忍的哭声响起接着马车又摇了数下像是有人在车内起身。 所有人抬起了头就连柳氏也下意识的住嘴往马车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马尸横地血洒了满车不少沾了血的药材挂在车厢四周看起来实在恐怖。 明明这条街有不少人被截堵在此处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宁愿挤成团躲得远远的也不敢站在这死了马的车子左右使得这马车周围空荡荡的越发令人望之心怵。 那车门半掩着不多时却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将门往外‘吱嘎’一推一个人影随即探出了头。 这人披了一件厚厚的素白斗蓬宽大的斗蓬帽子将头脸完全挡住仅露了小半个精致的下巴出来颤声说道: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听着声音像是一个年纪颇轻的女子仿佛有些激动: “是是姓姚么?” 姚守宁在听到声音的刹那像是脑袋‘砰’的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她的脑海里又像是出现了幻觉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曾经做过的小柳氏去世的梦梦里那眉心间长着一粒朱砂痣的少女跪在榻边‘嘤嘤’的哭。 而另一道声音则是昨晚做的诡异的梦梦里那女子以相同的声音说道: “……表妹……我是胡妙真呀。” “表妹……” “胡妙真……” 这重重叠叠的声响与此时这说话女子的声音相重合: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是姓姚么?” 数股不同的话但那音色却相同分明是同一个人说出来的。 姚守宁的脸色刹时血色尽失那小巧的嘴唇抖啊抖: “真……真的是活见鬼了。” 柳氏此时处于被那孙神医冤枉的愤怒之中后又被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将心神吸引住压根儿没有留意到女儿的言行举止。 闻听这戴着斗蓬的女子问话她虽说觉得有些怪异却仍是坦然的点头: “不错。” “我的丈夫正是姓姚你……” 她话没说完就见那女子伸出两根细白瘦长的手指捏着自己斗蓬大帽的边沿将其揭下了。 那斗蓬之下是一张清雅如兰般的少女秀美面容。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谁说话 少女约十七八岁长了一张瓜子脸眉色略淡那双眼瞳之中似是氤氲着薄雾令人一望便深溺其中。 最惹人瞩目的是那眉心一点红色小痣像是妆点在她略显有些清丽的面容之上既显出她肤色的雪白细腻如同画中菩萨似的人物却又因为她清冷的姿态眼波流转之间又增添了几许妖冶的艳容。 她一露面便令不少人侧目。 这一张面孔逐渐与姚守宁梦中的那张脸相重合。 “啊!!!” 姚守宁在看到那粒朱红小痣的刹那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情不自禁的发出一道急促的惊呼。 “姨母——” 那眼中含泪的少女抬起了头说道: “我是” “胡妙真!”姚守宁死死抓住了柳氏的手人都在抖:“这是真的活见鬼了!” 无论是小柳氏之死还是后来昨夜女子入梦一开始她都没有放在心中。 姚守宁毕竟年纪不大在此之前生活从未遇到过什么波折。 之前所做的种种梦境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奇怪至极的梦境有些不妙罢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梦境中的人物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柳氏只感觉到了她在抖并没有听到她的嘀咕以为她只是被面前的情景吓到当即强忍心中焦急转身将她半拥入怀同时又转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少女隐约觉得有些面善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我的娘亲姓柳出自南昭柳家外祖父乃是柳并舟。” 那披着一身素白斗蓬的女子眼中含泪: “家父姓苏乃江宁县尊的师爷苏文房。” 她说的这些话无疑已经表露出她的身份了。 柳氏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困惑转为震惊接着化为不敢置信以及瞅见她身上的素色披风后仿佛明白了什么继而露出悲恸。 “小女妙真拜见姨母!” 她说完这话又提腕掩唇‘嘤嘤’的哭。 虽说见到她的面容以及那枚殷红小痣的刹那姚守宁已经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但真正听到苏妙真表明身份的时候她仍是生出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昨晚梦到表姐敲门今日表姐就真的来了。 且从未见过面的人竟能出现在她梦中。 姚守宁死死环抱着柳氏的腰双手沁出大量的汗液好在柳氏此时也被苏妙真的突然到来震住同样也处于惊骇之中没有察觉异处。 “你……” 柳氏的脑袋一阵阵眩晕刚一出声苏妙真的脸上就露出几分黯然之色: “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爹托人租了一辆车送我与弟弟进入神都。” 她的话没有说得十分明确但柳氏之前收到过妹妹寄来的亲笔手书再加上如今她身穿一身孝服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的弟弟庆春他也正在马车之中。” 苏妙真的眼眶泛红一副我见犹怜的神色悲悲怯怯的说话音里那股哀伤感染了柳氏令她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儿流下来了。 她下意识的放开女儿像是想要往前走上两步—— 而就在这时姚守宁的耳朵里传来一道诡异的声响: “柳氏年三十九姚翝的发妻柳并舟的女儿为人刚愎自用性格强硬而古板且极难相处……” “谁?”她转了转头看向四周: “谁在说话?” 冬葵躲在她的身后借姚守宁的身高将前方身腥的场景挡住闻听她的声音下意识的就回答: “是表小姐啊……” 姚守宁听到冬葵的话转了转头。 苏妙真确实在说话但她嘴唇一张一合间说的是她姐弟之事与她先前听到的声音全无相关。 她目光所到之处能看到垂头丧气的民众小声的交头接耳也有人拉长了脖子听着苏妙真说话。 那位救了柳氏的黑衣少年单手按剑一声不吭感应到她的注意力转过了头。 手执银戟、身穿青衫的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呈护持之状都没说话。 这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必是离她不远的人所说。 但附近的几人都没出声郑士一脸警惕站在她与柳氏身侧孙神医面若死灰跪倒在地也没有开口。 既然没人说入话那她先前听到的声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陆执长公主与镇国神武大将军的独子承接了天运之人前世曾与你……” 姚守宁的脑海里乱糟糟的现实的与虚幻的声音一一响起挤占入她脑海中令她松开了抱紧柳氏的胳膊死死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耳朵一堵周围的喧嚣声都小了些。 但那声音却阴魂不散仍是清晰无比的钻入她的耳朵: “罗子文陆执身边第一文谋出身神武门的一品高手为人智计百变同样实力也不容小觑。” “顾长涯陆执身边第一武甲同样出自神武门力大无穷擅使长枪你要记住。” …… “到底是谁?是谁在说话?” 谁是罗子文谁又是顾长涯? 姚守宁用力的甩头想将脑海里的声音甩出。 冬葵听她自言自语以为她没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又补了一句: “是表小姐在说话。” 她话音一落远处马车上的苏妙真瞬时眼圈通红: “还请姨母收留。” 说完这话后方爬出一个瘦弱的少年。 似是看到外面血腥的场景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少年刚一露面便被腥风所冲发出一声干呕。 柳氏心疼无比但此时却不是与这二人叙旧的时候只得忍了心中的念头一面侧头吩咐跟上来的郑士让他去寻人过来稍候准备接人回府。 苏妙真姐弟所乘坐的马车涉及到了人命官司这个时候哪里能走。 “太太……” 郑士知道柳氏这是打发他回去告知姚翝但又有些担忧不愿意留柳氏母女在此处。 他刚一说话柳氏就强忍内心的疲累:“不用多说这里的事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 她看了那容貌俊美的少年一眼接着吩咐郑士: “这里有如此多人在更何况公道自在人心去吧。” 那少年沾手了人命官司想必不能轻易脱身离开的。 郑士若腿脚快报了信回来说不定事情还没解决呢。 少年听到了柳氏的话神色不置可否没有出声。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娘在哪 事有轻重缓急。 听柳氏说到这里郑士也知她是打定了主意。 再加上少年恐怕也看出了柳氏的意图虽然没有赞同她的话却也没有反对因此便不再多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少年将剑收入鞘内唤了一声: “长涯。” 他喊完姚守宁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先前听到的声音:‘顾长涯陆执身边第一武甲出自神武门……’ 她皱了皱眉又用力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把那两个衙差唤来。” 少年已经看到了远处的两个差役出事之后他们没能溜得掉被截留在了此地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出了如此大事这两人也会遭受连累若运气好兴许丢差弃职不进大牢;若运气不好恐怕命都要填了进去。 被唤作长涯的人应了一声往那两人招了招手喊了二人过来。 他问起事情前因后果柳氏便有些心虚。 这事儿说来也确实与她有关开始闹事的三人也确实是姚翝所找。 现下出了人命官司她也怕这两人熬受不住招了出来给姚翝惹出麻烦。 不过事已至此懊悔也是无用柳氏已经开始心中在想要如何妥善解决此事。 但出乎柳氏意料的这两个衙差虽说恐惧却又十分讲义气。 听到那身穿软皮甲的男人问话只说了听到动静过来巡逻而已并没有提及姚翝半个字。 他们讲的话与柳氏先前所说相差不多说了老汉子孙三人前来寻孙神医晦气后又有柳氏出面指证。 “接着进城之后马匹突然发疯冲撞人群使得大家受惊。” 之后的事情进城的少年一行也应该知道了。 “有人突发癔症当街持刀行凶幸得您路见不平出手救人一命才没酿出更大的祸端。” 面对衙差讨好的恭维少年神态冷漠并没有因此被夸得飘飘然。 “总之事情的起因就是这庸医误人!” 那衙差的话令得姚守宁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少年的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了姚守宁一眼仿佛已经对整件事了然于心。 他的目光有些慑人姚守宁想到先前那诡异的黑气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去。 “冤枉啊大人!” 孙神医一听这话顿时又不服气: “这位太太口称其夫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说不准这两个差人就是与她串通一气。” 他脑瓜子转得倒也快辩驳道: “更何况这马匹发疯有人当街行凶又与小人有何相干呢?” 说到这里他不由露出几分心酸之色。 他入神都不过听说这里人富钱多想要来捞点油水。 若早知道会惹出这样的麻烦还不如留在江南过自己的舒心日子。 “这人说不准早有疯病受了刺激发疯才杀人小人实在冤枉啊!” 说着说着他倒是哭了起来。 想起自己这一次店铺被砸名声被毁这下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这眼泪倒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疯病?”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男人问了一句说话的同时看了少年一眼。 “是啊是啊。” 孙神医还以为有活命之法闻听此言连忙点头: “肯定是平时有旧疾在身关键时刻才发作。” 他举起袖子擦泪嘴唇上方被自己掐得乌青破皮渗血了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你可诊断出来了?” 那被称为子文的青衫男子微笑着问了他一句。 也不知为何此人看起来年不过二十五六文质衫衫的可这一笑却令孙神医压力重重。 若照他以往本性听人这样一问不管有没有真的诊断出来定要吹的天花乱坠先使人深信不疑再说。 可在这青衫男子面前他却心中有些发虚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了。 “这这人都死了纵然有病又如何诊断得出?” 一听孙神医的话先前还满脸微笑的男人神情说变就变: “诊断不出?” 他虽仍是在笑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既然诊断不出为何说人是疯病发作?” 这人语气温和态度也没有咄咄逼人但孙神医却被逼问得满头大汗连忙就道: “我只是猜的……猜的……” “猜的?” 那青衫男子听到这里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号称神医看诊治病却靠猜可见果然是庸医无疑了。” 他这一说令孙神医有些不知所措却听青衫男子与两个衙差吩咐: “此人招摇撞骗应当由兵马司的人抓走审问发落。” 至于后续马车冲撞造成的混乱“则先登记伤者名录后续补偿等事件审核完成之后再说。”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被黑衣少年一剑斩首的马匹之上无头的马尸卧地车上一个少女怯生生的坐着另一个少年弯腰呕吐。 赶车的人兴许是知道惹了祸趁乱不知已经逃到哪里去了。 不过涉及的事情太大跑得了和尚也是跑不了庙的尤其是那少女自报了家门到时再找上姚家查问便行了。 最为麻烦的反倒是地上的这具尸首。 虽说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见到此人提刀当街杀人—— 不过少年身份特殊如今沾染了这样一桩案件恐怕要麻烦缠身了。 “这具尸体稍后我会将其带走再亲自送往刑部。” 说完他又问: “不知可有人认识此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被称为子文的青衫男子一问街上被截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若有得知线索者可赏银大钱十文。” 一听有钱先前还沉默的众人顿时一扫萎靡之色。 不多时一个以汗巾按着脸颊的男人畏怯的起身: “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脸上的血还未干透指缝都有血污。 此人正是先前男子发疯砍人时第一个被撕咬了脸颊的倒霉鬼了。 “但他咬我时我听到他口中在问好像是在问他娘在哪呢?” 说话时牵动脸上的伤又疼得他捧了脸颊不住的吸气——若不是面前还有大人问话他也想骂娘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我护送 这话一说完其他人也隐约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事都连忙点了点头。 “有娘?” 那青衫的年轻男子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一条线索。” 说到这里他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荷包掏了一串拴好的大铜钱往那男人扔了过去。 有了这一出开头其他人也开始竭力想先前的不同之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倒说了许多。 不过这些人里有些是混水摸鱼只想要骗钱的也有一些有用的只等这少年回去之后再查证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约大半个时辰之后此地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数拨人。 “世子刑狱、镇魔司的人恐怕都来了。” 那身披皮甲手提一把双头短矛的年轻男人走到了少年身侧小声的耳语了一句: “府中也派了人过来。” 少年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另一边姚翝听到了郑士的消息连忙也抛下了公务赶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替妻女出气最终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姚翝一出现令得柳氏紧绷的神经一松。 “爹!” 姚守宁也唤了一声引起了少年的关注。 姚翝察觉到了这视线侧身一挡将女儿拦到了身后向远处的人拱了拱手。 郑士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将情况大概与他说了。 包括柳氏险些被人砍伤以及有进城的黑衣少年救她一命继而杀死一人的事听得姚翝冷汗流了又流。 “下官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姚翝谢过您救内子之恩。” 他说话的同时有大批人马已经过来了。 “来的是……” 青色儒衫的男人凑到少年身侧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同一时刻姚守宁的脑海里也听到那股声音又响起来了: “北城兵马司姚翝有匹夫之勇畏妻如虎不值一提。” “而来的那辆紫檀马车之中坐的则是镇魔司副监程辅云……” “另一边则是刑狱楚少中此人乃是楚孝通亲侄。” …… 到底是谁在说话? 仗着父亲的身形阻挡姚守宁壮着胆子转头。 就在这时她果然就见有三队人马先后而至。 最先到达的是身穿黑甲满面煞气的人一来就默不作声站到了黑衣少年的身后显然是镇国神武将军府的人到了。 紧随将军府人之后的是由一队约十来人组成的长龙为首一人身穿大庆四品官袍眉间煞气颇重。 而另一条街方向而来的则是一队穿了内宫禁服的骑者簇拥着一辆紫檀木的马车。 似是察觉到姚守宁的目光车内的窗口处有人掀起了垂落的帘幕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脸。 那人约四十岁目光阴鸷戴了官帽身穿紫色蟒袍嘴唇殷红。 “镇魔司副监程辅云。” 姚守宁的脑海里响起之前那道声音的提醒。 那男人目光与姚守宁相对望眼中含着窥探打量之色像是一条斑斓的毒蛇。 姚翝意识到不对劲儿下意识的侧身试图将女儿挡在身后。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目光交接已经足够程辅云将姚守宁的样貌看清楚了。 混乱的街道之中她的美艳足够出众哪怕年纪还小但已经可以窥见其未来姿彩。 听说陆府那位世子今日可是当街杀人了。 这位镇魔司的厂公见到姚守宁的刹那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数个念头。 “姚指挥使不用道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先前还面色冷淡的黑衣少年此时一扫之前的疏离大步按剑往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含笑开口: “就是不知你的家人受惊了没有。” 姚翝满头的大汗见他逼近跟前一时之间头皮发麻躲也不能躲。 这少年身份尊贵看起来并不好惹。 最重要的他救了自己的家人这是一个天大的恩德。 姚翝的身材高大且又强壮但面前的少年比他还要略高一些再加上他身后神色冷肃且又虎视眈眈的铁甲的存在给了他极大压迫。 好在那少年在离姚翝约两步开外站住并没有继续往前逼近这留的两分余地令得姚翝紧绷的心神一松。 “此地出了案件下官的妻女胆小这些事与她们无关还请让下官将她们送离此地再说。” 他挤出谄媚的笑意软塌了挺直的腰拱了拱手低头恳求。 黑衣的少年还没有说话远处骑马而来的那为首之人便冷冷的笑了一声: “不准走——” 他的语气冷硬带着刑狱之人特有的煞气。 先前还在卑躬屈膝的姚翝一听这话眼中凶光一闪而过弯躬的腰身一下挺直下意识的按住了腰侧的长刀把手。 他为人善钻营也懂得见人低头的道理。 若他一人在此被人刁难辱骂他还能嘻嘻哈哈面不改色。 可此时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妻女要是他妻女有难他是敢拼命的! “怎么?” 马上的楚少中一见姚翝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一个小小兵马司指挥使而已还敢跟本官动手不成?” 说完又大声的道: “凡涉及此桩案件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概不准走!若有私自走脱者以逃犯论处抓捕入刑狱司中!” “楚大人好大的官威呀。” 那紫檀轿内坐着的程辅云阴声笑了一句。 楚少中也不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接着手一指姚守宁母女: “将她们带走!” 姚翝身体紧绷正要不顾一切大喝之时—— 那黑衣少年大步上前一把将姚翝格开站到了柳氏的面前定定看了藏在她身后的姚守宁一眼接着冲柳氏微微一笑: “我送太太上回府的马车。” 他这态度无异于是在打楚少中的脸了。 马车之内程辅云‘哈哈’大笑刑狱的人顿时面现怒容。 楚少中的眼神阴沉了下去姚翝后背紧绷一时之间摸不清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任柳氏再是心思颇深此时也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的看了看丈夫迟疑着没有迈动脚步。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识抬举 刑狱的人不知为何原本就格外的看不惯姚翝而此时前来的楚少中好似与这少年本身就有嫌隙。 柳氏与姚守宁两人恰好就卷入了这双方的私怨之间成为了这两拨人意气之争的筹码。 黑衣少年此时的插手既是援局也是僵持。 本来就不喜姚翝的刑狱恐怕更不会愿意放她母女离去说不定事后还会记恨刁难姚家。 依柳氏脾气若是身边没有姚守宁在纵然明知前路难走也定不愿意让丈夫为难的。 可现时姚守宁紧握着她的手她的这个小女儿还不满十六自小娇生惯养的。 刑狱那是何等地方?纵然号称铜皮铁骨的朝中文武进去也要脱层皮的阴森所在柳氏又哪舍得将女儿带进去? 一想到这里柳氏不由心生悔意。 今日出门不吉。 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一时意气来孙神医的药馆闹事。 若早知如此这闷亏她吃了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咽下这口气。 此时柳氏犹豫未决看了姚翝一眼夫妻二人眼神交汇都明了对方心意。 “本官说过案件未明之前一概带入刑狱谁都不准离去。” 楚少中森然重复了一句“还请世子不要为难我们。” 黑衣少年听了这话微微一笑: “我也说过要送这母女上回府的马车也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他说话语气不疾不徐学着楚少中的语气嚣张桀骜的态度半点不掩饰没有分毫要给楚少中脸面的意思令得马背上的楚家人脸色漆黑怒喝了一声: “你……” “论官职本官为四品狱司掌控刑狱抓捕之职”楚少中忍气喝道: “论年纪我与你父亲同辈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的?” 黑衣少年眼波一转似是有些吃惊: “这样自取其辱的话若楚孝通在这里恐怕是不会说的。” “你竟敢直呼我伯父姓名!”楚少中神情凶狠已经按住了腰侧长刀手背青筋暴跳显然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刺激得他已经生出了杀机。 少年却并不将他放在眼中见他发火不由‘嗤’的笑了一声: “会叫的狗并不咬人。” “哈哈哈。” 马车中的程辅云看了一场好戏捏了一方锦帕在这个时候掩口大笑出声: “看来这位兵马司的指挥使生了个好女儿就连世子也动了凡心。” 他一说这话姚翝脸色漆黑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恨不能将姚守宁严实的藏于自己的羽翼之下避开周围的窥探之意。 不过姚守宁之美如明珠难以掩饰。 纵然惊鸿一瞥也被众人看在眼里。 程辅云说完这话楚少中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这老太监的话既像挑拨暗示又像若隐似无的给彼此一个台阶暂时缓和僵局。 北城兵马司姚翝的这个女儿确实生得美貌令传闻之中的镇国神武将军府的这位世子也动了心生出怜香惜玉的念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刑狱楚家与镇国神武将军府向来不和彼此争斗多年各有输赢。 今日听闻这位行事向来谨慎的世子当街高调杀人所以惊动了各方势力。 现下看他这举动好像真为美色所迷做出了不理智的事。 “少年慕艾喜好花红柳绿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程辅云笑眯眯的: “人不风流枉少年楚大人又何必做那恶人呢?” 他捏了锦帕翘起个兰花指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眼尾出现两条鱼尾仿佛拉长的眼线使他笑容满面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不如听我的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人得了。” 程辅云话音一转幽幽的道: “又何必当那恶人呢?” 他一会儿笑一会满脸幽怨挤眉弄眼仿佛在向人撒娇卖好的语气听得楚少中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冒出来不免面露厌恶之色。 “哼。” 楚少中正被黑衣少年的话弄得恼怒非凡颇为下不来台。 楚、陆两家有仇可无论私下如何暗斗明面仍是要维持太平。 但先前少年性情跋扈半点儿余地都不留若他忍气必会丢人现眼。 要是动手陆家已经来了黑甲再加上他身旁虎视眈眈的两人刑狱司的人未必是他之敌。 恰好程辅云此时打岔令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转而将心思移到了镇魔司上。 他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恶出声讽刺: “程公说的煞有介事仿佛自己也曾有过相同心境。” 这老太监出身镇魔司而镇魔司自成派系和他的顶头上司冯振一样都是皇帝的走狗仗着神启帝宠幸便时常不将楚家的人放在心里。 此时他说这些话怕也是有心想要挑拨让他与陆家人打起来而已。 楚少中知他不怀好意再加上先前被黑衣少年气得不轻这会儿便格外刻薄: “我还以为去势之后程公早就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不懂这男女情事看来是我小看了程公的世俗之心。” 他一番讥讽程守云也不以为意笑着就道: “世间庸俗的人多有眼无珠的也不只你一个只是可惜楚大人年纪轻轻的就是个瞎子。” “你!” 楚少中原本想要讽刺他却遭这老太监厚颜回讽不由勃然大怒下意识的按到了腰侧的大刀之上。 “各位何必动气?” 就在这时那被称为子文的青衫年轻人开口说道: “大家同朝为官又何必当街伤了和气让人看了笑话呢?” 这会儿陆家的人倒当起了和事佬。 楚少中心中不知为何越发烦躁按刀大喝: “此事由刑狱接手事情未明了之前不准任何人离去!” ‘锵!’ 那黑衣少年一听这话握在剑鞘处的拇指翘起一弹剑柄。 剑身弹出一截长剑出刃寒光泄溢。 他也不理楚少中慢条斯理的道: “我送太太上回府的马车。” 说这话时他眼睛盯着楚少中看瞳孔之中已经有杀意在酝酿。 楚少中被他一看心生寒意。 ------题外话------ 月底的最后两天想要求求大家手中的月票~~~~ 这个月的月票数量将会在下个月变成加更哦~~~ 每四百票加更一章~!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受打击 “楚大人请听我一言。” 那青衫男子再次往前一迈与那穿着护胸皮甲的男人已经一左一右站到了黑衣少年的身后形成‘品’字形护持在他身后两侧: “刑狱有审问百官权利不假可当街带走妇孺也非美事。” 他笑意吟吟: “此事与这对母女无关我家世子可以作证。不如先放她们离开留这位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 柳氏一听这话心中不由一紧。 虽然她知道这人说话是想帮自己母女脱身可姚翝要是留在此地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刑狱的人本来看他不惯若是他被带走恐怕要吃些苦头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去看丈夫。 却见姚翝听闻这话倒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妻女若能脱身最好他留下来只要不丢性命吃些苦头便不算大事。 见柳氏看向自己不由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带女儿离开此地。 姚守宁听着众人说话安静的躲在父亲背后。 她有种莫名的笃定姚翝留下来也不会出大事。 接连经过数次应验的预感她此时对于自己的预知隐隐有了些许自信甚至还宽慰的捏了捏柳氏掌心。 虽然楚少中的心里对于青衫男子提出的建议十分不快但他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黑甲铁骑却令楚少中忌惮不已。 再加上这位世子年纪虽说不大却是态度格外强硬半点儿没有转圜的余地。 楚、陆两家虽说彼此有嫌隙但毕竟不可能真的为了一对无关紧要的母女在此时就撕破脸。 镇魔司的这老阉人还坐在一边看好戏今日重头大事是在这位世子杀了平民一事之上。 至于这对母女先让她们离去也成。 暂忍下这口气将来再寻思报复便是。 一念及此楚少中虽说仍是十分恼火却冷哼了一声没再出声算是默认了青衫男子提议。 柳氏想到丈夫先前的神情虽说仍是担忧他却也不是不懂大局的人。 知道自己此时强行留下也只是让他徒增烦恼又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让他安心寻思脱身之法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柳氏定了定神说道: “今日之事虽说与我无关但我也是目击者若刑狱后续有问题寻我只消一道手令我随时愿意出面说清此事。”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女儿也算是摆明了态度与黑衣少年私下也并没有瓜葛不愿牵连进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争斗里。 楚少中闻听这话脸上露出几分得色抬了抬下巴冷眼望着黑衣少年一脸的挑衅。 那少年也不睬他只是侧身让开以便让柳氏母女先行。 “妙真……” 柳氏拉着女儿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转过了头。 远处染血的马车上身披素色斗蓬的少女还在温柔的拍着呕吐的少年后背。 姚守宁也随母亲转头见到这一幕心中隐约觉得有些怪异。 虽说小柳氏逝世后长姐如母可姐弟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身处恶劣的环境之中一个吓得面无人色呕吐不止一个却神色如常还能温言宽慰别人怎么看都让姚守宁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 姚翝见妻子脚步一停又听柳氏说了什么但他先前全副心神都放在盼妻女离去之上没有听清。 “那是致珠的儿女。” 柳氏咬了咬唇往那辆撞墙的马车方向扬了扬脸向丈夫传递了个眼神。 ‘致珠’是小柳氏的名字当年两人成婚曾定居南昭姚翝对这个小姨子也是十分熟悉的。 此前小柳氏来信托孤姚翝也清楚此事只是以为半年没有音讯当时小柳氏的那封信也不过随口一说。 如今听柳氏提到她的一双儿女来了神都且所坐的马车又出了事。 再看被斩首倒地的马匹心中已经有了数猜测此事恐怕与这小姨子的一双子女脱不了干系。 “放心。” 姚翝向妻子使了个眼神安抚着她: “我来处理。” 苏妙真已经卷入了这一团风波中楚少中看起来并不好惹。 目前有这黑衣少年出面要送母女二人离开但毕竟双方不熟他若有意要将苏妙真姐弟一并保全根本不会遗漏这两人。 姚翝心念疾转间已经打定了主意: “我会拼尽全力护住他们。” 柳氏也明白利害关系闻听此言心中虽说有些无奈却仍点了点头最终说道: “那你自己小心。” 说完她又看了远处马车上的姐弟二人一眼脸上露出几分不忍: “妙真我与你表妹先行离开留了你姨父在此。” 那少女低垂着头滑落在脸颊一侧的头发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她拍着弟弟的后背听到了柳氏的声音。 垂搭下来的眼皮挡住了她眼中的神情让旁人难以窥探半分。 唯独那眉宇间一粒小痣殷红如血仿佛比先前的色泽更加艳丽。 半晌之后她抬起了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色却仍温顺的应答了一声: “我听姨母的。” 柳氏见她乖顺心痛如绞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此时又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最终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拉了女儿的手: “走吧。” 姚守宁跟着她走了两步下意识的回头往苏妙真看了过去。 却见她微笑着看自己那眼神幽幽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颇为慑人。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那道神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姚守宁柳氏幺女。” “年十五为人虚伪愚蠢撒谎成性性格刁蛮娇纵不学无术擅长逢迎拍马之技狗眼看人低。” “……” 一连数句话击打得姚守宁溃不成军险些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她像是失了魂的木偶木然的任凭柳氏拉着她大步往马车的方向走。 冬葵没有意识到这一瞬间自家小姐饱受打击而是沉浸在可以离开这里的庆幸里。 倒是那护送众人的黑衣少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姚守宁的反常样子。 几人大步到了马车边郑士已经打开了车门。 曹嬷嬷扶着柳氏上了车正欲转身扶丢魂落魄的姚守宁时那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少年却突然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手腕抓到了掌心里。 十五岁的少女手腕纤细姚家将她养得很好并不瘦弱如柳枝却又丰润得恰到好处。 她的肤色雪白细如凝脂手掌软得像是一团云。 黑衣少年轻轻用力托了她手一把将她扶上了马车的脚踏接着再迈了一步与她贴近。 “啊——” 曹嬷嬷发出惊呼之声冬葵也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题外话------ 一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求求大家手里的月票顺便想要预订大家明天的保底。。。 明天《男主发疯后》就上架了想要请求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你中邪 兴许是被刚刚那一句‘为人虚伪愚蠢性格刁蛮任性不学无术’的评语所打击姚守宁并没有意识到二人此时的亲近之态反倒有些迷惑的低头看向了少年的眼睛。 她已经踩到了马车的脚踏上比少年略高了一些转过身来时少年的下巴恰好可以靠近她的肩头。 姚守宁年纪还不算大柳氏将她养得一副小孩心性情窦未开哪怕此时两人姿势暧昧她也不见半分害羞之意只是对他的动作迷惑不解而已。 两人目光相映少女身上的馨香扑鼻而来少年定定看了她半晌接着仰了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打破原则多管了这桩闲事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那枯瘦的老大夫蹲下探尸时她究竟看到了什么?露出那样的神情。 黑衣少年以为她可能不会说的毕竟这事儿没头没脑全凭他自己感觉不大对才随口一问。 也有可能是他心思太过活泛多想了些。 哪知他这话问出口之后就见姚守宁的目光变了。 少女的视线从与他视线对接慢慢往上移最终在他额头处定住。 他长得极俊若是忽略他的身高他的样貌其实有种难辨性别之美。 可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端倪。 他的天庭饱满眉锋极厉眼神冰冷蕴含杀意。 若是其他时候少年被人这样近距离的盯着看早就已经翻脸。 但此时他极有耐性一声不吭的任由姚守宁看。 这一会功夫两人之间奇怪的亲近姿势引起了众人注意。 姚翝神色不善目光频频看来。 马车里的程辅云、刑狱司的楚少中神色各异车里柳氏都觉得不大对劲儿像是想要起身。 她越是这样少年心中便越是笃定觉得她可能确实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忽视的线索。 他今日才回神都便遇上有人拦路原本是想要提剑将人逼退那人却像是自寻死路主动往他剑上凑来似的—— 现在细想处处都是可疑之处。 姚守宁被他抓着手心中却像是天人交战一般。 她透过面前这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看’到的却是先前黑气钻入他眉心的情景不停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转。 面前的这个人救了柳氏一命。 虽然说不出先前发生的一幕究竟是真是假但他既然问的是她看到了什么而她确实也‘看’到了一些东西提醒提醒这个母亲的救命恩人也是对的。 想到这里她俯身上前靠在少年的耳边谨慎的往左右看了看接着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声音压得很低: “你可能中邪了!” “……” 貌美如花的黑衣的少年石化了美丽的面容微微扭曲。 “可能只是可能啊!”姚守宁说完这话觉得心中好受了些。 她扭了扭手腕将手从少年的掌中抽回。 这人可能得知真相受了刺激一时反应不过来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接着她看了少年一眼提裙进入车内。 她进车之后冬葵就看到世子脸色‘刷’的一下漆黑。 他抿了抿唇像是怒火憋在了心里那目光冷嗖嗖的看得冬葵缩了缩脖颈好奇先前自家小姐和他说了什么令他有些生气。 曹嬷嬷与冬葵相互上车郑士犹豫着看了还站在路边的黑衣少年一眼提鞭嘴里吆喝了一句: “驾!” 这一声响将少年惊醒他忍下怒火神色阴晴不定。 在拦下姚守宁之前少年的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事前曾猜测过她会说什么样的话却唯独没想到过她会说他‘中邪了’。 赶车的郑士神色紧张的盯着他看少年最终平静了下来忍下心中的恼怒选择侧身让到一旁。 马儿听到喊声扬了扬蹄车轮滚滚前行逐渐驶离。 走了数步远后柳氏探到车窗边透过镂空的车窗往外看却见那黑衣少年还按着长剑站在那里望着前行的马车。 柳氏的目光一转过去那少年好像就已经铺捉到这丝窥探的视线眼神好似透过了车体与她对视。 她吓了一跳连忙别开眼又去看姚翝。 他好像松了口气按在腰侧刀上的手也松开——显然妻女的离开让他暂时放心了些。 那手提短戟及青衫男子同时上前似是问了他一句少年摇了摇头仿佛回了什么只是马车跑得飞快一会儿功夫距离便已经拉得有些远了柳氏没听得清楚。 其余的人都被逐渐甩到了身后柳氏先前绷得很紧的身体这才一软倒在马车厢内直喘气。 “娘您没事吧?” 她的模样不止是令姚守宁吓了一跳就连曹嬷嬷等人也以为她受了伤忙不迭的要上前来检查她的身体。 “没事没事。”柳氏摆了摆手。 直到这会儿进了马车之后没有旁人了她才不再掩饰露出几分心力憔悴的神情。 她不愿让姚守宁担忧因此很快又将这神色收敛了几分。 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柳氏心头乱糟糟的再怎么强忍那神色也不大好看。 曹嬷嬷坐到她身旁检查她的身体。 先前情况混乱她也被恐慌的人群冲开了也不知道柳氏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受伤。 “这里怎么有血?” 柳氏知乳母心中担忧也任她查看半晌之后就听曹嬷嬷突然指着她后背心处有些惊骇的问了一声。 听了这话柳氏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曹嬷嬷所指的地方果然摸到了数点硬结。 姚守宁忙不迭的也要凑身去看见柳氏后背心处有几点深色印记。 她今日穿了孔雀绿的上衣那色泽也不大显眼难为曹嬷嬷担忧之下查找了出来。 柳氏想了想倒想起一个事: “兴许是那发了疯的人的血。” 她往马车跑时那提刀追砍的疯男人朝她飞奔而来黑衣少年将他一剑捅穿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喷溅到了自己后背心上。 当时柳氏本来就已经十分恐慌压根儿没有注意此事。 后面耽搁了一会儿时间那血便干硬了。 ------题外话------ 上架的第一更~~~ 先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其实从去年《前方高能》完结之后我一直提不起开书的冲动。 我写《高能》后期时算是卷了一把天天双更保底不时有加更就为了求月票争着想在榜单上露个脸相当于算是挤个广告位。 但就是这样搞了几个月实在把我求得身心疲惫每每一想到要开书求票就感觉有点月票的ptsd综合症要发作了导致我开书时间总是一推再推~~~ 不过新书一月还是上传了并且定了21大年初一这一天上架感觉就仿佛49年加了国军(暴风哭泣)。 我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过春节、团年、走亲戚但是也很想要厚颜求大家手中的保底月票想要得到大家的支持。 虽然我对于求月票榜这个事感到有些无奈但是新书期间各项数据、排名对我还是很重要的所以至少二月我不会太佛系。 二月期间我至少会保持25天的双更保底同时可能会有不定时的额外加更~~~但是这个时间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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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好的闺中蜜友也就是温献容而已柳氏拘她得紧往来的都是身边出身、年纪相仿的人没有人会对她有如此评价的。 柳氏听她这样一讲顿时信了十成。 在她心中女儿最是天真无邪从来都不会骗人——更不会用丈夫的安危来哄骗自己。 最重要的她想起那先前的黑衣少年隐隐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姚守宁见自己这话一说出口柳氏的神色松快了不少不由好奇心又起。 她性格坦荡心中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没有找到说自己坏话的人前自然不愿在母亲面前摆脸色因此忍了郁闷问了一声: “娘那个人是谁?”她问的自然是那黑衣少年的身份。 柳氏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了她一眼: “先前马队进城喊的是镇国神武大将军府的口令。” 随同的人各个气势不凡其中有人称呼那黑衣少年为‘世子’。 如此一来柳氏哪里还猜不出他是谁? “长公主嫁定国神武大将军生了一子名为陆执。” 这位世子在神都之中也大大有名。 他的母亲是当年先帝中宫皇后唯一的血脉身份尊贵。 帝后感情和睦可惜因为当时中宫伤了身体后来一直不得再孕便抱了皇子养在膝下最终被立为太子这也是如今的神启帝。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大庆之中长公主的地位格外特殊连皇帝都要让她几分面子。 相传她霸道而强势不喜女红、水粉而格外擅长骑射帼国不让须眉。 先帝在位之时便册她富饶封地允她豢养私兵使她成为大庆朝数百年来首位拥有军权的长公主。 而她的丈夫则是镇国神武大将军陆无计。 此人早年镇定西南剿杀得当地蛮夷闻风丧胆战功卓绝。 这夫妻二人威名极盛却子嗣不盛成婚将近十几年才终于得了一子取名陆执。 姚翝的官阶品级在神都城中不算高这些传闻之中的人物也并非在柳氏的交际圈里所以她只是耳闻今日才见得一面而已。 “听说此人年纪不大但是有天生的神力。” 除此之外听说世子姿容世无双——在此之前柳氏认为此言有夸大其词的因素。 她家中也藏了个貌美的小女儿对于美色的要求自然是十分严苛的。 但今日一见倒觉得传闻不算夸大陆执的美貌甚至还胜于传闻数分。 柳氏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大对劲儿连忙补充了一句: “就是杀气过盛了些看起来有些吓人不大好亲近的样子。” 她心中有些担忧女儿正值十五六恰是少女怀春的年纪。 想想那陆执年少英俊出身高贵且又身手不凡最是令少女心折。 神都之中想嫁入镇国神武大将军府的豪门贵女不知凡几。 而这位世子救了自己又表现出对自己母女格外的礼遇先前还跟姚守宁状似亲密…… 柳氏一念及此几乎要汗毛竖立深恐女儿受到这位世子引诱动了心。 她不愿贬低自家但也清楚双方门不当户不对。 姚家有一子两女柳氏的心思虽说大部分放在姚婉宁身上可也不愿意自己的小女儿去高攀他人最终结局不幸。 她忧心忡忡眼中已经透露出对今日出门的懊悔。 ------题外话------ 第二更~~~~ 今天会有第三更掉落会在上午的十点准时更新~~~ 求求月票~~~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求安慰 “是看起来不大好亲近。” 姚守宁虽说感应敏锐却完全没想到母亲的心思已经偏离。 她心中坦然说话时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扭捏之意: “而且力气还有点大抓得我挺痛的。” 说完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 柳氏看她这模样不由哭笑不得。 平日看姚守宁聪明却不料在这件事上反应似是格外的迟钝。 不过这样也好。 她转念一想既是情窦未开便不会受陆世子引诱。 等姚若筠与温献容的婚事一成到时便向温家商议另一双儿女婚事一旦定下这桩‘小事’便不足一提。 想到这里柳氏便也不再多提此事。 “唉——” 说完了这话柳氏不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今日出门当真是没看黄历竟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 若早知道出一趟门会有这样大的波折她肯定哪里都不去。 她原本不信命理推算一说此时竟发出这样的叹声可见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 姚守宁听闻这话迟疑了半晌大大方方的认错: “我也有错。” 听柳氏说了要砸孙神医的医馆之后她就一直想看热闹。 柳氏摆了摆手: “也不能怪你。” 她脾气禀性便是如此当日受了孙神医的蒙骗心中就一直憋了一口气迟早是要发泄出来。 纵然没有姚守宁想看热闹孙神医的药馆她总也是要砸的。 错就错在今日如此巧合最终出了人命案子。 柳氏并不后悔砸了孙神医的店铺就是有些后悔不该今日出门导致所有的事都撞到了一起。 听她这么一说姚守宁的眼中不由闪过几分迟疑。 真的只是巧合吗? 照理来说无论是柳氏砸店铺还是马车失控、世子进城都是很偶然的事件不过最终撞到了一起才酝酿出了大事。 可姚守宁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场连下了半月的大雨恰好在昨晚停止。 姚婉宁久病不愈吃了孙神医的药不见好反倒病情还像是重了几分早就令担忧女儿身体的柳氏心中憋了一大口气。 雨停之后本来就是要去找孙神医晦气的大好时机。 ‘梦中’的小柳氏活不过冬至凑巧今年的冬至提前了半月有余苏妙真姐弟也在今日入城。 至于那意外闯入的世子姚守宁也觉得他未必就当真是意外。 他杀死人后从死人身体中钻出的黑气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涌入进他的身体这些都是一团谜。 她总觉得纵然柳氏不是今日出门哪怕换个时间换个事情起因恐怕也会惹出一波麻烦的。 今日的这件事有惊无险最终能令柳氏得遇贵人之助转危为安说不准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样的话她可不敢说给柳氏听。 这会儿的柳氏惊魂未定若听到她这一番神神叨叨的话说不定会以为她受惊过度导致胡言乱语。 “还是我的错也算事情遇巧而已。” 柳氏强打精神安抚了女儿一句接着又问她: “你有没有被吓到?” 她自小娇生惯养姚家虽不是世族豪门可夫妻两人也尽量将女儿捧在掌心从未让她见识过人间凶险。 今日出门一趟让她亲眼目睹那疯病犯了的男人被当街杀死还有那被砍了脑袋的马匹血流满地这会儿柳氏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后怕不已。 “还好。” 姚守宁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应了一声。 她说这话倒不是安慰柳氏而是出自真心。 照理来说她见陆执杀人确实应该恐惧。 可是后面发生的尸体之中钻出的两股黑气一事又将这股恐惧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她尽力压制的好奇心。 她的预感一一显灵近日来‘梦境’连连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盼了许久的表姐、表兄也来了神都不知会为姚家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有一点姚守宁可以十分肯定——那就是她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平静。 柳氏将她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以为她只是懂事体贴想要安慰自己。 当下心中一软伸臂将姚守宁拥入怀里: “别怕有娘在呢。” 她误解了姚守宁的迟疑心中越发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逞一时意气便使女儿目睹这样的事。 “死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氏紧紧将女儿抱住说完这话之后就感觉姚守宁一双小手攀在了她胸前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娘您说死人之后会不会有鬼魂?” 她向来性情活泼很少露出这样怯怯的神情。 柳氏心生怜爱忙不迭的抱着她哄: “哪有什么鬼魂?这世间死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变鬼恐怕这世间都要容不下了。”她极有耐心的安抚女儿: “鬼魂之说只是游方术士用来骗人的把戏。” “可我……”姚守宁刚要说话便被柳氏打断了:“放心!” 她想起女儿之前说昨日没有睡好又听她问起这话便说道: “回头娘让人开几副安神的药方必定不叫你夜惊。” 姚守宁担忧的倒不是夜惊之事她是怕自己可能也中了邪。 今日发生的种种都让她饱受困扰一面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看’到了许多旁人无法看到的事一面又因为柳氏一直以来的教导而对这些神秘事件感到怀疑认为自己可能只是出现了幻觉。 两种认知相互冲击柳氏安慰的话占了上风。 在那可怕黑气的冲击下姚守宁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了母亲‘无精怪鬼魂’的言论把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又归类为眼花而已。 小柳氏之死可以称为巧合苏妙真样貌与她梦中所见一致也可能勉强解释为血缘亲情使她有所感应。 至于那死人身上钻出的黑气—— “一副可能不够……” 她不止是夜梦惊醒还好像出现了幻听: “我感觉可能需要多喝几副才行。” 柳氏听她这样一说不免更加心疼: “一定一定。” ------题外话------ 第三更~~~ 求月票~~~ 正文 第四十章 别担忧(求月票) 说完了这话又想到了苏妙真。 “不过今日出门没想到正会遇上妙真入城。” 这在柳氏看来简直是巧合的惊人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都怪那替她赶车的贼子不知怎的竟会令马受惊。” 如果没有马匹受惊冲撞人群便不会引发那男人发疯伤人自然也不会闹出人命。 最后那赶车的人倒是跑了留了姚翝在那里收拾烂摊子不说苏妙真姐弟也被截留在那里。 “你姨母……” 柳氏说到这里心中一紧几乎不敢想下去。 她也不傻半年前小柳氏的来信中一副托孤口吻仿佛大限将至。 如今苏妙真姐弟一身素白“苏文房看起来瘦歪歪的命倒是挺硬只恐怕我那可怜的妹妹……” 说着说着柳氏便红了眼睛。 她猜到了小柳氏已逝说到这里便心痛如绞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娘不要伤心。” 姚守宁早就已经在‘梦’中预知到了小柳氏的死期对她可能已经逝世一事早有心理准备。 这会儿见柳氏哭得伤心不免安慰了她一句。 “你说的是我不伤心。” 柳氏其实也心中有数不愿在这个时候露出软弱之态令女儿担心。 听了姚守宁安慰之后她很快深呼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恢复以往强势的性情: “现在还不是我伤心的时候。” 她从小丧母掌握管家理事之权并非遇事只会哭哭啼啼。 稍许宣泄了一番情绪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无论如何我要亲耳听到妙真和我说她娘的情况我才相信。” 更何况现在姚翝还没脱身苏妙真姐弟卷入事件之中也被截留在现场。 虽说临走之时姚翝让她放心必不会让苏妙真出事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柳氏心中仍是担忧无比。 刑狱司的人不知为何本来就看他不惯。 如今姚翝自身都难保又要如何保住那姐弟二人? 先前的情况下她只是为了不再让丈夫担忧才强作镇定离开那里这会儿再一想起又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陆世子真的和你说了让你不要担忧你爹会没事?” 她眼圈还有些红却仍是盯着女儿问了一句。 姚守宁其实心中也不是十分有底她与陆执讲的也根本不是这件事。 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是半点儿都不能犹豫柳氏话音一落她当即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是说了。” 柳氏不疑有他松了一大口气: “那就好。” 说完她又自言自语: “此番事了之后若你爹能保得性命妙真姐弟无事纵然被革了官职也是好事。” 她讲完便不再出声。 姚守宁也不再说话而是思索着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虽然她表面受到了柳氏的安抚相信了这个世界并无鬼神一说可其实姚守宁的内心已经开始对柳氏的这个观点感到怀疑并隐约感应到今日她‘看’到的种种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从听了说书人讲的故事起她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平静。 以往她总嫌生活太平淡不够刺激有趣。 如今刺激接踵而至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烦恼着自己的事好在柳氏也有更多头疼的地方顾不上去注意她难得的安静。 冬葵被吓坏了紧靠着曹嬷嬷发抖没有即刻昏倒过去已经算她胆大了。 众人一路无语马车一路疾行约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姚家。 守门的小厮早在张望一见主人归来即刻拉开了大门。 姚婉宁房中侍候的清元也在门后见到柳氏等人下车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怎么你也来了?” 柳氏一见清元先是有些好奇接着又叹了口气: “婉宁知道了?” “回太太的话大小姐确实得到了消息。” 清元应了一声见柳氏、姚守宁都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大小姐不放心让我守在此处等您与二小姐归家之后和她说一声。” 北城的回升大道发生人命一事恐怕已经传扬开了这会儿不止是姚婉宁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就连巷口的各处柳氏都感应得到有隔壁邻居的下人躲在各个角落窥探着母女一行。 “去和她说一声就说没事了。” 柳氏强忍疲惫吩咐了一句: “让她不要忧心好好将养身体。” 这会儿正是多事之际姚婉宁本身就身体不适近几日病得连起床都困难柳氏并不希望她忧急如焚到时再出什么问题。 清元应了一声见柳氏脸色不太对劲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顺从的退回去报信。 姚守宁钻出马车就感应到周围的视线好像一下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以往就格外的敏锐擅长揣摩人心的变化。 但此时那种感觉比以往像是增强了一倍仿佛撕开了中间薄薄的一层面纱使她对这些视线的感应更加的敏锐。 除了左右邻居府中兴许打过照面的下人好奇的注视外她还察觉到了数道古怪的气息。 有些陌生不像是她曾经见过的人看她的目光之中好似带着揣测与不怀好意——与今日回升大道处刑狱司以及镇魔司的人看她的眼神有些相似。 她强忍了不安这种感觉也没法在这个时候与柳氏多说只好将斗蓬帽子拉低跟在柳氏身后进了门。 母女二人回屋之后都各自松了一大口气。 柳氏催促着冬葵带姚守宁回屋歇息她自己则是吩咐了曹嬷嬷让人准备热水。 身上沾了人血之后柳氏总觉得浑身不大对劲儿。 先前在外头无可奈何此时回屋总要立即去换衣服的。 姚守宁也确实想要自己独处一会儿理理自己心中的思绪便点了点头与冬葵出了柳氏的屋子。 才出了院廊便见先前被柳氏打发的清元正弯着腰躲在那里嘴里发出轻嘶声冲她招了招手。 这声音一出不知为何就令姚守宁想起了街道之上那砍人男子的嘶鸣。 当时街上马鸣人嚎照理来说混乱不堪姚守宁远离闹剧不应该听到才对但奇异的是他发出的声响穿透了嘈杂的人群像是直接被烙印进了姚守宁的意识内。 ------题外话------ 第一更~~~ 新书上架求月票求起点月票也求qq阅读的月票一起算入加更里面哦~~~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眉心痣 此时清元一‘嘶’却令她一下就勾起了当时的回忆砍人男子眼睛通红喉间发出‘嘶嘶’声响的模样顿时浮现在她脑海里令她寒毛倒立。 “清元姐姐不要这样!” 她拍着胸口嘟着小嘴不大高兴: “吓死我了。” 清元愣了愣。 以往姚守宁性格活泼可爱与姚婉宁院中两个丫头关系也十分亲近彼此开玩笑也不生气的。 不止心性好胆子也大今日没想到自己就是招呼了她一声也把她吓到了还发了脾气。 但她见姚守宁脸色泛白确实吓得不轻不由想起她今日上街遇到了杀人一事估计这会儿还留有余悸。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内疚顿时就放软了音调道歉: “是我不对。” 姚守宁摆了摆手问: “清元姐姐找我什么事?” 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清元一道歉姚守宁迅速就转换了话题。 “大小姐有些担忧想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婉宁只是生病却并不是傻子。 她第一次随柳氏去孙神医的药铺看病就记得在北城的回升道。 今日柳氏出门寻孙神医晦气接着不久就听闻当地出了一桩大事闹出了人命难免就会猜测与柳氏今日出门去砸孙神医店铺一事有没有关系。 柳氏回屋之时心慌意乱什么都没说姚婉宁哪能完全放心。 以她对柳氏的了解知道她必会自己去找孙神医麻烦却一定会让姚守宁留在安全之地。 也就是说今日的事姚守宁必定清楚且应该没出什么意外所以她又打发了清元来问。 “我……” 姚守宁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来话长: “我去跟姐姐说。” 与其让清元带话不如她自己去走一趟可能姚婉宁会更加放心。 清元见她这样倒有些担忧正欲说话却见她已经吩咐冬葵先回去。 姚婉宁的屋子离柳氏的正屋并不是很远姚守宁还未进屋子就已经听到了姚婉宁剧烈的咳嗽声。 她与清元对视了一眼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 走到正门口时姚守宁提裙迈步入内。 足尖落地的刹那发出‘砰’的轻响声。 ‘哗——’ 一股若隐似无的水流声响在她耳边划过她转了下脑袋十分警惕: “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清元不明就里顺口一问。 ‘咳咳咳——’ 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姚婉宁撕心裂肺的咳嗽同时夹杂着白玉替她顺抚后背时发出的摩挲声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响声。 姚守宁回过神再侧耳倾听又觉得先前听到的水流声响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伸手以指尖压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好像病得不轻。 不过她还没完全死心问清元: “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声音吗?”她顿了一下:“就像是水流的声响。” 她努力回忆觉得那一声响像是波涛涌动时水流冲击岸边时的轻响。 “没有。” 清元摇了摇头: “只听到大小姐的咳嗽和白玉的声音。” 她见姚守宁神色凝重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二小姐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吗?” 神都城坐靠白陵江这条江乃黄河支流自都城西南而过分为数股再入大江南北。 一说到水流拍岸姚守宁的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此江。 不过白陵江离城中心其实有一段距离姚家又处于城中繁华之地离水域很远寻常时候怎么会听到水涛拍岸声? 她今日状态不对又做恶梦又现幻觉同时好像还时常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恐怕是受惊之后的症状。 姚守宁心中有些害怕听到清元一问知道自己恐怕是又出现了幻听。 若是无凭无据的就说自己听到了白陵江水涌动的声音恐怕当场能把清元吓住认为自己中了邪。 想到此处她立即摇头: “可能是听错了。” “守——守——” 屋里的两人听到了外头的说话声姚婉宁在咳嗽之余艰难的想喊姚守宁的名字。 她压下心里的念头快步入内。 只见内室之中姚婉宁听到妹妹来了强撑着想要起身。 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卧病在床病情反反复复的整个人像是又瘦了一大圈的样子。 咳了许久她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配上她骨瘦如柴的身体越发显得不对劲。 “你为什么来……” 姚婉宁一见妹妹顿时伸手捂住口鼻连忙挥手: “快出去。” 她原本就呼吸不畅这一捂住更是喘息不止。 姚守宁大步上前坐到了床边将姐姐的身体抱入了怀里。 说来也怪。 姚婉宁开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一被姚守宁抱住那心口的痒意却又逐渐消弭顿时觉得说不出的松快令她脸色都缓和了些。 “好些了吗?” 姚守宁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她胳膊安抚似的问了句。 “好多了。” 姚婉宁喘息着答了一声却又半掩着嘴唇细声细气的道: “你不该过来的我就是想知道你和娘的安危你跟清元说一声就行了又何必走这一趟呢。” 姚守宁的手摸过的地方她感到暖洋洋的仿佛浑身都因为这丝暖意而舒适起来了。 她一面贪图这温暖一面又怕将病气传染给了妹妹挣扎着想要起身。 在她挣扎之间姚守宁不经意间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像是看到了什么‘咦’了一声。 “姐姐你这里……”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想去触碰姚婉宁的眉心。 虽然姚婉宁的身体冰凉手足半点儿温度也没有但那脸颊倒是滚烫。 姚守宁探出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姚婉宁肌肤时顿时灼烫异常手指像是碰到了烧得通红的木碳。 十指连心这一被烫到之痛非同小可她一个激灵险些从床上弹跳而起。 ‘嘶哈!’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的将手一下收回紧紧握拳压在胸前。 这个动作将姚婉宁摔落在床她顾不得自己却被妹妹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到着急的问: “怎么了?” ------题外话------ 第二更~~~ 为:每天10000步打赏的萌主加更哦~~~ 求月票。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看花眼 她担忧姚守宁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独自翻坐起身。 见妹妹抓着自己的指尖姚婉宁不由伸手去摸: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我……” 姚守宁想到那股剧痛像是痛入灵魂怕是手指都已经被烫的皮开肉裂。 但她听到姚婉宁话后下意识的将握压在胸前的手掌张开却见那五指纤纤指尖白嫩透粉分明半点儿伤势也无的。 她用力搓了下自己的指尖细嫩的皮肉下血色涌动并没有丝毫伤口显然先前的痛楚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姚守宁看着自己的手指面色惊疑。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莫非先前的痛楚也只是一种幻觉? 姚守宁忍着心中的惊惧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却见姚婉宁双颊泛着病态的嫣红眼睛因为常年病重颜色略浅此时盛满了担心。 但这些都不是姚守宁盯着姐姐看的原因她先前分明‘看’到姚婉宁的眉心之中不知何时浮现了一粒芝麻大小的痣。 只是现下再细细一看她的肤色苍白眉心之间干干净净又哪里有什么痣呢? 姚守宁闭了下眼睛隔了数息功夫再睁开眼往姚婉宁看去—— 她的眉心处并没有芝麻粒大的小痣她先前确实看花了眼。 “没事。” 姚守宁用力的摇了摇头深呼了口气: “兴许是我昨晚没有睡好看花了眼。” “看花了眼?” 姚婉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听她说没事之后不由心中一松笑着轻声问: “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若是其他事情涉及她近来身上发生的古怪之事姚守宁倒不敢随意乱说怕姐姐担心。 不过这件事情与姚婉宁相关她总觉得需要提个醒。 “我好像在你脸上……” 姚守宁说到这里压下心中对于先前被灼烧的恐惧再次伸手去碰她眉心: “看到姐姐你这里长了颗痣。” 姚婉宁对她全无防备见她伸手过来也不躲闪任她指尖印到了自己眉心。 这一次姚守宁的指尖碰到那小痣浮现的地方令她松了口气的是先前那种灼烫感已经消失。 虽说姚婉宁的眉心仍是滚烫却又不像是之前一样烫到能伤手的地步只是正常发烧的热烫而已。 姚守宁越发觉得奇怪又搓了两下直将姚婉宁的眉心搓得泛红了才挪开手指。 她手一离开姚婉宁自己也摸了两下被她揉搓过的地方。 那里平平整整没有摸到有凸起。 反倒是姚守宁的手指温度好像被烙印了下来透过眉心留入她的脑海里。 原本因为高热昏昏沉沉的脑袋被这一碰好像都觉得清醒了一些。 “哪有小痣?” 一旁的白玉也凑了过来看了两眼嘀咕了一声: “没有啊。” 姚婉宁的嘴角含笑说道: “可能是看错了。” “也是。”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仍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句。 她确实可能是眼花看错了姚婉宁虽说久病气色不大好可是脸上肌肤却光滑无暇并没有什么痣。 莫非是这两日梦到了表姐见她眉心有一粒朱红小痣便看人都觉得有痣了? 近来她总是出现幻觉幻听看来身体确实有了不小的问题。 回头柳氏给她抓的安神药恐怕光喝两副还不大行。 她打定主意决意最近要好好休息深怕身体出了毛病。 姚婉宁揉了眉心两下又觉得头疼。 指尖的寒意透体而入将姚守宁先前揉搓那两下带来的温度抹去冷得她嘴唇乌青。 两人不再说这痣的事儿她转而问起今日回升大道发生的动乱: “听说出了人命?” “嗯。” 姚守宁应了一句暂时将自己心中的忐忑压下说起今日发生的事。 她将柳氏去寻孙神医晦气结果使得人群围观而又有马匹失控致使马车冲撞人群一事大概说了一遍。 提到有人受到刺激犯了癔病开始提刀砍人不止是姚婉宁就连清元、白玉也听得瞪大了眼不敢发出声音。 后又说有贵人相助柳氏化险为夷姚婉宁紧绷的心弦这才松开了些心脏‘呯呯’乱跳嘴唇泛青颤声问: “那娘有没有受伤?” 她身体弱情绪向来内敛很少有这样着急的时刻。 这会儿一急觉得喘气都十分艰难像离水上岸的鱼张大了嘴努力的呼吸。 姚守宁也不吊她胃口深怕把她急出问题闻听这话就连忙道: “没有受伤所幸世子救得及时。” 她顿了顿接着又道: “你猜那坐在疯马之上的人是谁?” 姚婉宁一听柳氏无事一颗心才慢慢放回原处觉得那口气缓过来几分听她这样一问心念一转顿时就道: “妙真?” “你怎么知道?” 这一下轮到姚守宁吃惊了。 姚婉宁大口呼吸平复了一番情绪才开口解释给妹妹听: “你平日出门的时候不多交好的朋友也不过就是左邻右舍的官家女子。” 最要好的就是一个还未过门的未来大嫂温献容而已。 既然姚守宁提到马车是从城外而来必不是本地人自然将她以往熟悉的人排除在外。 她既然特地说到车内的人还让自己来猜必是认识的。 姚翝早年双亡老家纵有亲戚也不大亲近。 柳氏这边除了一个外祖父柳并舟远在南昭之外还有一个如今身在江宁的小柳氏。 半年前她来了信说要送一双儿女入神都前些日子柳氏还特意提起。 “结合以上猜测所以我猜是妙真姐弟。” 姚守宁看着姐姐目瞪口呆。 平日姚婉宁话不太多安安静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病中却没料到心思会如此细腻。 仅从她的几句话便能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姐姐真是厉害。” 她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句姚婉宁的脸一下就微微的红了起来像是被她一夸有些害羞一般: “也是连猜带蒙加上对你的了解。” 姚婉宁说完这话清元就笑道: “那也是大小姐聪明奴婢就猜不出来。” 白玉也搭了一声话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屋中倒是热闹了起来。 ------题外话------ 第一更~~~!!!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再做梦(求月票) 说笑了一阵姚婉宁想到了什么心情又有些沉重: “既然妙真姐弟在车上那这事儿怎么解决?” “有爹在。” 姚守宁应了一句姚婉宁微微一怔便想通了她未说完的话。 必是麻烦一出之后柳氏就想办法通知了姚翝赶到回升道。 有他出面才使母女二人安然离开。 至于刑狱司、镇魔司的人尽数被陆执引来一事姚守宁就并没有再提。 一来她感觉到此事不会危及姚翝性命二来她也不想再让姚婉宁多费心神。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姚婉宁纵然不再咳嗽但脸色却越发难看。 再加上姚守宁自己也难得有了烦心之事再加上又疲惫不堪便随意再说了几句就从姐姐屋中出来。 回房之后正好遇到冬葵出来说是要去厨房找人取柚子叶煮水要让她擦洗去晦气。 姚守宁由她折腾自己则进了屋中原本是想要理清思路却越想越是疲倦不知不觉的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大踏实眼皮刚一合上便做起了恶梦。 梦中柳氏黑气缠身身后阴风阵阵一只看不清楚面容的恶怪往她伸手抓来。 姚守宁焦急如焚之际一点金芒闪现化为一个巨大的光罩挡在了柳氏面前。 只见那光罩浑圆一体将大部分的阴影逼散。 恶怪的嘴中发出一声厉喝巨掌抓下拍在了金芒之上。 ‘咔嚓’声中金色的圈罩应声碎裂开一道黑气如影随行顺着裂缝钻进里面。 光芒受这黑气玷污略有些暗淡被撕裂的缝隙处显出了一个少年的面容来。 “陆世子!” 那被笼罩在金色光罩之下的正是今日杀了人的陆执。 只见此时的他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如同玉雕似的美人一般。 令姚守宁诧异的是他眉心之处有一尾蛇形黑影仿佛如花钿般烙在他额间。 这尾黑蛇钿细看之下有些诡秘在他脸上透出几分邪气凛然之感。 “明明之前见面时额头没有这个啊?” 睡梦之中姚守宁仿佛丧失了清醒时的警惕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了陆执的模样。 少年送她和柳氏回马车时曾与她近距离说话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眉心之间并没有任何烙钿图案。 她想要凑近去看却见那尾黑蛇烙印如同活了过来般。 股股雾气从那黑影之上涌出接着有条细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眉心处疾冲出来—— ‘嘶哈!’ 黑气之中钻出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狰狞蛇头獠牙寒光闪烁吐出猩红的长信。 那光芒暗淡陆执的脸被黑气逐渐晕染再看不真切。 “啊!” 姚守宁被这突然钻出的蛇头惊住只见那蛇影重重瞬间闪扑至自己的面前鼻端闻到腥风阵阵阴冷的蛇信扫过她的脸留下透骨的寒意。 她发出一声尖叫‘砰’的弹跳起身来。 “怎么了?” 屋中弥漫着一股若隐似无的药材味冬葵的声音响起屋外点了昏黄的灯光紧接着脚步声响了起来。 姚守宁摸了摸自己的身下是柔软而略被汗洇湿的床铺。 头顶是熟悉的纱幔她竟是不知何时睡到了床上面。 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过了而她竟然对此毫无知觉。 “原来又是梦啊……” 她叹了一声双掌捂住了自己的脸。 梦中的情景令她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汗湿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体令她生出一种好似被蟒蛇缠住的恐惧感。 “小姐又做恶梦了?” 冬葵提了灯进来撩了帘子挂上转身问了她一句。 “嗯。” 姚守宁双手搓了几下自己的脸脸试图将梦中那恶蟒舔舐着她脸的恶心触感驱散。 听到冬葵的声音她这才心有余悸的应了一声。 梦中的情景她还不大敢去仔细的回想那条蛇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本来昨晚就没睡好白天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冬葵叹了一声想起白天发生的意外也不由感到恐惧不敢再接着说下去: “不过太太找人抓了安神的药已经熬煮上了小姐喝一碗。” 姚守宁点了点头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双手放开把那张揉搓得通红的小脸抬了起来。 面前是冬葵那张熟悉的圆脸梦中的那颗放大的蛇头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可是那种即将被吞噬的恐惧感却仍存留在她脑海中令她感到有些不安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了自己的双肩。 “您好像连续两次被梦惊醒了。” 冬葵见她这动作还以为她睡醒之后感到冷连忙替她取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过来无意的咕嘀了两句: “真是奇怪。” 姚守宁披衣的动作一顿也觉得有些古怪。 昨夜她梦到了表姐化名为胡妙真敲门今日又梦到了那陆世子化为蛇头要咬她真是邪门了。 可表姐敲门的梦今日算是应验那么陆世子额头间冲出的蛇头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随即想到了白日时在马车之中看到的那一幕——陆执将长剑抽回之时尸体上涌出了一股黑气钻入了他的眉心之处。 莫非梦中陆执额头钻出的那只可怕的黑蟒蛇头与这黑气有关? 不过这始终只是梦未必就真的证明陆执中了邪。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亲眼所见那男人被陆执一剑杀死若那人是妖怪成精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在少年手里面? 况且镇魔司的人也来了那男人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镇魔司的人肯定能发现异样。 柳氏说了这世界上本无精怪鬼魂一切只是有人以讹传讹而已。 她极力安慰着自己。 可偏偏这时脑海里又涌出另一股匪夷所思的念头辩驳着她自我掩饰的观点。 若是陆执杀的真是附身的精怪死人的那一刻妖气入体所以镇魔司的人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柳氏受当年父亲影响说的话也未必是真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精怪鬼魂之类的存在呢? 毕竟《大庆史记》记载当年的太祖朱威屠杀天妖一族积攒气运最终成立大庆王朝。 在此之后除了朝中专设镇魔司天下更是遍立道观百姓信任道教甚至当今天子都一心修道想要脱去凡胎成仙。 种种情况在她脑海中闪现驳斥着以往柳氏对于天下无妖一说的观点。 ------题外话------ 第二更感谢:月罗刹打赏的萌主加更哦~~~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平安回 最重要的自然是姚守宁连日以来的预兆。 无论是小柳氏之死还是梦到了苏妙真的出现都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向她提前预警一般。 她内心既是惶恐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如果梦境是一种提示的预警那么证明陆执恐怕真的出了事。 他毕竟是为救柳氏才受黑气入体惹来麻烦。 姚守宁咬紧了自己的指甲决定近日要想个办法找人打听一番陆执的情况若他真的有不对劲她得想办法提醒一点。 可是她又怎么提醒得了呢? 两人没有交集身份地位悬殊也大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就是能想到办法提醒她又如何解释自己看到他邪入侵的事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以往她倒是很爱看神怪志异之类的话本如今真的发现说书人口中所说的妖魔鬼怪肆虐的世界有可能是真实的存在之后姚守宁又有些畏惧了起来。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故作镇定的抬起了头来: “最近确实睡得不好是有些奇怪。” 这些事情她不能和别人说。 姚守宁半是逃避半是天真的想——只要她不提、不想、不听这些事便暂时能将这些事儿当成梦一场。 说不定她一觉醒来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砸孙神医的医馆发生的所有种种只是一场不牵连家人的意外;苏妙真姐弟的到来半年前就已经有预兆出现; 至于那倒霉的陆世子自然也并没有中邪他出身非凡虽说杀了人可众人也看到他是因为救人才情急之下出手并非有意行凶。 柳氏也说了长公主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这事儿肯定能顺利的解决。 “咳。” 她轻轻咳了一声不愿再提这事儿又问道: “我怎么会睡在了床上?” 她记得自己从姚婉宁屋中回来时疲惫异常不知不觉的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冬葵什么时候替她脱了衣服扶她上床她竟半点儿都没有察觉。 “我回来之后去找厨房烧柚子水想替您擦洗身体去去晦气。” 却哪知刚一回屋就发现姚守宁睡得人事不省。 “无论怎么推您也不醒。”当时就将冬葵吓了一跳。 但幸亏有先前她在马车上昏睡一事儿冬葵也算有了经验连忙去了柳氏屋中先回禀一番回来就找了人将她一并抬上床。 “还以为小姐要睡到明日才醒没想到这么快就起来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一做让她感觉眼前发黑头一阵阵眩晕疼痛。 此时屋中已经掌灯外头天色肯定已经黑下来了。 她从白天回来便睡睡到此时也过了好几个时辰照理来说睡完应该精神饱满才对。 可她这一觉睡得不大踏实不知是不是与做了恶梦有关她有一种自己越睡越累的感觉这会儿头疼得很眼皮还有些酸涩恨不能立即再度躺下。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一件事又瞪大了眼: “几时了我爹呢?” “已经戌时末了(晚上八点左右)。”冬葵应了一声接着又道: “您刚惊醒时太太屋里的逢春姐姐正好过来传信说是老爷已经回家了!”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带了表小姐与表少爷一道。” 原本以为姚守宁睡着了今晚恐怕是见不着了。 哪知就这样巧姚翝回家的消息刚一传来姚守宁就醒了好像父女心有灵犀一样。 听了这话姚守宁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拿了衣服穿上想要去看看父亲怎么样。 虽说她有预感姚翝有惊无险但事情涉及颇大这还只是个开始罢了。 冬葵知她心中着急也帮着她穿衣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匆匆赶往柳氏所在的正房。 已经入了夜若是平时这个时候柳氏早就已经歇下了。 但今日发生的事多再加上姚翝刚回来柳氏屋中灯火通明姚守宁还未走到门口就见到曹嬷嬷匆匆从房中出来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曹嬷嬷神色疲惫眼睛泛红像是刚哭过的模样。 见到姚守宁的时候她愣了一愣接着那张悲痛的脸上浮出几分欣慰之色: “二姑娘醒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问: “嬷嬷怎么了?” 她一问话便如切中了曹嬷嬷内心的悲伤顿时低头落了数滴眼泪一面背过身去拿袖子擦了接着低声才道: “表姑娘、表少爷来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没能回答到点子上接着补充了一句: “他们说二娘子果然已经去世了!” 曹嬷嬷说完这话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我怎么会说果然?” 她话音一落一拍脑袋想起今日出门之时马车上姚守宁提到的那个梦了。 当时姚守宁与柳氏说她梦到小柳氏不大好了。 只不过那会儿柳氏与曹嬷嬷都当姚守宁年纪小随口一说罢了。 哪知世事竟真有这么巧姚守宁的嘴像是开了光一说小柳氏不大好果然今日噩耗就来了。 曹嬷嬷说完姚守宁的脸色微微一变像是有些心虚还夹杂着一丝后怕。 今早她感到不安所以忍不住提醒了柳氏两句谁也没想到‘梦境’会变成现实导致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已经发誓不提这预知之事此时曹嬷嬷说者无心她听者有意便自然感到不安了。 “果然是至亲血脉想必是有所感应啊。” 曹嬷嬷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叹了一声之后又吸了吸鼻子: “对了太太吩咐我去准备些热水饭菜二姑娘也还没吃吧?” 看样子姚守宁像是一醒就往这边赶过来了。 不过这会儿她心中惦记着事听曹嬷嬷一问便胡乱点了点头曹嬷嬷说道: “那我去厨房帮忙多做几道菜。” 说完正转身欲走—— 只是刚迈了两步又转回了头来欲言又止。 “嬷嬷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她是柳氏的乳母姚守宁也算是曹嬷嬷一手带大的对她格外亲近。 见她这样分明是有话要说。 曹嬷嬷看了她一眼心中却是想到:这二姑娘先前提到过苏妙真苏妙真就来了; 早上一说小柳氏不大好晚上就听到了小柳氏的死讯。 见姚守宁盯着她看曹嬷嬷忍下心中的怪异摇了摇头: “没事外面冷您快些进去。” 说完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往厨房赶去。 ------题外话------ 第一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不欢迎(求月票) 曹嬷嬷分明是有话想说。 若是平时姚守宁好奇心旺盛说不定要撒娇缠着曹嬷嬷问上一番。 可她这会儿心中装满了对姚翝的担忧和对自己连做了两次恶梦的忐忑也没有功夫去追问曹嬷嬷想说的话了。 因为昨晚的梦境她这会儿还急着想进屋去看看苏妙真。 刚走到门口脚还没迈进去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哭声。 姚翝听到了脚步问了一声: “守宁来了吗?” 虽说早前冬葵就说过姚翝已经回家了可此时真的听到姚翝的声音了姚守宁那颗提起的心才顿时放回了原处兴奋的唤了一声: “爹!” 她提了裙摆进屋冬葵替她撩起了垂落的帘子就见中堂之中柳氏、姚翝夫妇坐于正首一对年轻的少年男女背对着姚守宁跪在了二人面前。 那身段苗条的少女趴在柳氏的膝上柳氏环了她的肩强忍悲痛细声的在安慰着。 先前姚守宁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她娘与苏妙真发出的。 而她一进来那跪伏在柳氏膝上的少女抬起了头睁大了一双婆娑的泪眼与她对望。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的脑海中便响起了今日白天时听到的那一番不知道谁说的话: “姚守宁柳氏幺女年十五为人虚伪愚蠢……” 她用力一甩脑袋将脑海里的声音压了下去再眨了眨眼盯着苏妙真看。 这一次再看苏妙真时自然是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了。 兴许是最近接连看人都觉得眉心有异样的缘故——姚守宁感觉自己好像被搞出心理阴影了再看苏妙真眉心处的那粒红色小痣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害怕之感。 她忙不迭的将目光移开与苏妙真的眼睛对视。 表姐长得极好瓜子小脸大眼睛此时那眼含泪光哭得都要打嗝了可妙守宁总觉得在表姐的眼中除了悲伤之外好像还隐藏着一种冷漠、平静的感觉。 这种念头刚一升起便见苏妙真轻轻举手擦拭眼睛眼里的泪水被抹去了露出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杏眼显得楚楚可怜。 姚守宁已经期盼表姐的到来很久但不知是不是受梦境影响此时再看苏妙真的时候却不如之前那般期盼反倒内心隐隐生出一丝对她的抗拒。 正当她内心觉得有些怪异之时柳氏开口了: “守宁这是你的表姐妙真、表弟庆春你过来见见。” 柳氏一说话那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转过了头见到姚守宁的一眼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甚至连哭声都忘了发出。 与苏妙真清丽秀美相较姚守宁的长相是明**人灿若玫瑰两者各有各的美但若论第一眼美貌的印象姚守宁给人的冲击则是更大一些。 有柳氏出声打岔苏妙真再与姚守宁目光对视时眼中便只剩哀恸。 姚守宁又看她双眼再看不到那种令她感到心悸的感觉仿佛之前从苏妙真身上感应到的冷漠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可能真的是看错了。” 她心中暗想。 姨母去世了表姐又怎么会冷漠、平静呢?那是她的亲生母亲。 自己今日连续出现幻觉看来是做梦的后遗症使她头晕眼花看错眼了。 兴许是自己用眼过度头昏眼花真的看错眼了。 姚守宁心中宽慰了自己一番没将这样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中唤了一声柳氏往父母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苏庆春身侧时他忙不迭的低下了头竟似是不敢再看她的样子。 姚守宁压根不知道这个表弟的异样她内心有许多的话想和柳氏说可惜此时却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柳氏将她召了过来有些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 “好些了没有?” 她问的是今日姚守宁昏睡一事。 当时冬葵来报时把柳氏急疯了。 可惜那会儿她事情繁忙只能先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只是熟睡之后便暂时先吩咐了人守着她若是情况不对随时向她报备。 同时一面想着要打听丈夫的消息一面又思索着想低头与父亲联系求他帮忙看能不能找人说以免姚家今日留下祸根。 虽说有了上次姚守宁昏睡的经验柳氏心中觉得女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这会儿见人真的苏醒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本来也没事就是困了。” 柳氏也没多想以为她是被今日的事吓住所以才过于耗费心神昏睡过去罢了。 听了这话便放心的点了点头。 “这是表姐?” 姚守宁看了苏妙真一眼柳氏这才回悟过神搭在苏妙真胳膊上的手一握: “快起来说话。” 她擦了下眼角温言跟苏妙真道: “我生了一儿两女你表哥名叫若筠正在筑山书院之中平日不常回家。” 柳氏提到儿女表情柔和了些: “近来大雨山路崩滑难走我让他晚些时候路况安全了再归到时你就能见到了。” 听到此处苏妙真的眼皮颤了颤顿了半晌之后接着才神色温婉的答了一声。 柳氏没有注意到她这一刻细微的停顿又说: “我还有一个大女儿年岁与你相当名叫婉宁。” 她叹了口气: “不过婉宁身体不好常年生病所以在屋中躺着的时候多不太出门。” 柳氏停了一下说道:“明日我带你过去认认门她若见到你来必定喜欢的。” 苏妙真抿了抿唇这次反应很快点头应是。 说完了兄妹二人又指着姚守宁道: “这是你的表妹守宁今日白天的时候你应该见过她。” 苏妙真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唤了一声: “守宁妹妹。” 柳氏的脸上露出一丝欢喜之色又跟姚守宁道: “这是妙真你姨母的女儿你前些日子不是还盼着表姐来吗?” “……”姚守宁默默无语。 其实昨晚做了那一场恶梦之后她已经不大期盼了…… 不过这样的话可不敢说否则柳氏必定气她不知礼数。 “叫人啊。” 柳氏见她呆愣愣的不说话不由催促了她一声。 “啊……胡……” 姚守宁一时不察听了母亲一催下意识的开口差点儿将昨夜梦中那人自称所说的‘胡妙真’三个字顺口就喊出来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20180918052259000宝子打赏的萌主为萌主加更~~~ 顺便新书期再蹲个月票!!!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再听到 幸亏姚守宁及时警醒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将到嘴边的‘妙真’二字咽了回去改为长长的喘息声: “啊……呼……啊呼……” 接连两次喘完她瞪大了眼装出才被柳氏惊醒的懵懂模样问: “娘您说什么呢?” “……你这孩子怎么魂不守舍的。” 柳氏一脸的头疼却很快又想起这小女儿今日恐怕是被吓得不轻因此忍下到嘴边的说教将自己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你的表姐妙真姨母的女儿今日出门的时候你不是才提起过吗?” “表姐。” 姚守宁这下不敢大意乖乖的唤了一声。 苏妙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与此同时姚守宁的脑海中白日时听到的那一道古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刑狱司的楚少中记恨今日受辱之仇欲刑杀姚翝解气。” “陆执即将发病。” 这话音一落姚守宁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 与白天人多嘴杂难以找出说话的人不同此时屋里都是自己人。 姚翝强忍疲惫捧了杯热茶没有出声仿佛全然不知暗地里有一道声音在说他即将大祸来临。 柳氏含着泪半拉半抱的让苏妙真快快起身。 跪在地上的少年耳朵通红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除此之外屋里并没有外人只有侍候着母亲的丫环逢春一人。 那声音听不出男女格外的诡异。 周围人神情或疲惫、或伤心像是压根儿没有听到这古怪的声音。 姚守宁只觉得脚底之中似是有寒意蹿起令她心生恐惧。 兴许是今日睡觉恶梦连连姚守宁再听到这古怪的声音更觉得头疼。 姚守宁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弯拱的双臂形成阴影遮挡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她放下手往逢春看了过去。 “二小姐不舒服吗?” 被她一看逢春很快注意到了姚守宁的眼神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声。 逢春来历清楚是当年柳氏从南昭带回来的。 她性格温柔又很善解人意姚家上下都很喜欢她不像是说出先前那番话的人。 更何况在此之前姚守宁也从未在家人身上听到这样的奇怪声音。 初来乍到的便只剩了这一双姨母托孤送来的姐弟。 姚守宁心中生疑她实在不愿意怀疑自己素未谋面的表姐弟可眼下他们确实有极大的嫌疑。 又想道:若是这诡异的声音可以再多说几句让她能探出端倪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生起仿佛冥冥之中也有一股力量也在帮着她。 紧接着姚守宁就再次听到: “姚家危机四伏柳氏可能会因灾而生恨。” “向柳氏抢先道歉平抚她内心的怨气令她心生怜意。” 那声音说完这话随即消弥于无形。 姚守宁还在猜测这声音究竟是从姐弟二人谁身上发出来的就听苏妙真开口道: “我今日进城不小心惹了这样一桩天大的祸事。” 苏妙真与柳氏拉着手有些惴惴不安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连累姨母、守宁妹妹受惊不说还引发了一场官司。” 她泪眼盈盈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屋中众人一眼泪盈于睫: “都是我们姐弟的错还请姨母责骂也好令我姐弟心中好受一些。” 苏妙真话音一落顿时水落石出一切都已经分明。 姚守宁的瞳孔立即便紧紧一缩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忍住了到嘴边的惊呼声。 苏妙真!苏妙真!竟然会是苏妙真!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才见面后对自己恶语评价的人竟会是自己期盼了许久素未见面的表姐。 再一联想昨日所做的恶梦使她对苏妙真心生抗拒如今再一细想仿佛早有预警似的。 姚守宁的内心一言难尽许多疑问从她心头生起可她却只能强忍。 柳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女儿神色的异样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苏妙真的身上。 听到她说这一番话不由心痛怜悯安慰她道: “那马发疯也非人为只恨那赶车的人逃遁又与你何干呢?” 她想起妹妹所嫁非人这些年来跟着苏文房东奔西跑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养成了她的女儿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性格。 相比之下自己的两个女儿姚婉宁病重不提姚守宁比她也小不了三岁却自小受宠养得活泼而又可爱半点儿不知畏惧的样子便越发令她心疼起眼前含泪道歉的懂事少女。 “你娘不幸去世临终将你托付给我我与你姨父又怎么舍得责骂你?” 她说完又连拍苏妙真的手背宽慰她道: “好孩子别往心里去。” 话音一落她看了姚翝一眼姚翝捧着茶杯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声: “你姨母说的对。” 他长相粗莽凶狠不笑时便看起来格外的吓人这话半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头一点完反倒令跪在地上的苏庆春越发有些恐惧。 苏妙真看在眼里咬了咬嘴唇。 几人说了这话柳氏连忙让苏庆春起身逢春机敏的递上了凳子让姐弟二人坐了下去。 姚守宁心神不宁此时再看苏妙真既是好奇又夹杂了一丝恐惧与排斥总觉得这个表姐浑身都是迷。 柳氏曾听妹妹在信中提到过一双儿女但生平从未见过不免强忍住疲累细细问起小柳氏近年的情况。 苏庆春话不太多有些腼腆。 他身材瘦弱长得也不是很高与苏妙真的样貌相较显得普通了许多。 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之上似是初到陌生之地很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明明是两姐弟但姐姐好像身怀秘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姚守宁盯着他看心里想着事一下出了神。 却没有留意到苏庆春被她看得双颊泛红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去。 柳氏却在与苏妙真说话的同时分心盯着女儿这边看一见此景不由皱起了眉头神色略显严厉。 ------题外话------ 第一更~~!!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夜训女 “我娘在江宁之时就时常提到姨母说在她幼时您对她是最好的人。” 苏妙真将柳氏的神情看在眼中垂下了眼眸提起了自己的母亲。 一说到小柳氏柳氏顿时动容想起旧日时光又浮出了眼泪。 两人又一番抱头哭诉若是其他时候少不得姚守宁要插嘴好奇问上几句江宁的风俗人情。 可今晚她饱受刺激出奇的安静。 说了一阵之后曹嬷嬷终于端了饭菜回来柳氏才招呼着一家人吃一些。 桌上摆了三素五荤连腊板鸭都切了一只蒸了咸鱼可见曹嬷嬷是用了心尽量想凑出几个菜让苏妙真姐弟感应到姚家的热情。 这样一桌菜摆得满满当当已经是平日姚家饭菜很好的规格。 姚翝虽说是六品的官职但大庆的官员呈两极化富的富的流油穷的穷得叮铛响。 他的俸禄不高甚至曾经遇上神启帝挪用国库的钱购买炼丹之物堂堂朝廷竟然发不出官员的俸禄便以库中陈粮、布匹等贡品为抵。 家中开销又极大再加上姚婉宁生病花费更是不菲全靠柳氏精明家中的日子才过得比旁人家舒适。 “本该再多准备。” 柳氏叹着道: “但你们来得突然事前也没收到消息待明日之后再去买些酒菜为你姐弟接风洗尘。” 再加上今日又出了那样的事她回来之后担忧丈夫、苏妙真姐弟又安排着让人准备房屋安置这姐弟二人再加上姚守宁突然昏睡使她心力憔悴自然便疏忽了此事。 苏庆春低垂着头耳朵通红也不出声苏妙真倒是落落大方只说已经很是丰盛且姐弟二人只是晚辈不敢劳师动众的。 姚守宁是真的饿了。 她自白天出门之后到现在滴水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母亲说可以吃饭便暂时将什么预知、陆执和梦境、苏妙真以及她身上突然出现的声音等抛到了脑后。 柳氏与苏妙真彼此客套她就闷声进食。 饭后苏庆春的脸上现出几分疲色柳氏看在眼里便忙体贴的说有话明天再讲连忙让逢春、曹嬷嬷先带这姐弟二人各自回房歇息。 姚守宁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落到了苏妙真姐弟的身上。 柳氏笑意不变却目光微沉: “守宁留下来。” 她有话要跟女儿说。 不用她出言挽留姚守宁也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姚翝见柳氏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以为她是因为今日之事要教训女儿连忙出声道: “今日发生的事不能怪守宁。” 他爱女如命深怕妻子发起火来骂人抢先将锅背到了自己身上: “还是怪我昨天主动怂恿着你们出门。” “……” 柳氏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后面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你走开。” 她有些不大高兴:“我自然分得清我连妙真他们都不怪又怎么会怪我的女儿?” 她要跟姚守宁说的却不是这件事又不想要丈夫坐在这里连忙催他去侧屋换衣服不要偷听。 将人打发走后她才看着女儿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孩子。” 大庆女子成婚较晚十七八岁定婚二十出嫁也不叫迟。 姚守宁眼见要十六了可心性却还像是个孩子。 今日见了那风华绝代的陆世子她毫无少女扭捏之姿当时柳氏还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可现在看来又有些担忧不已。 “你那表弟仅比你小了几月都比你懂事一些。” 柳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伸手点了点姚守宁的额头。 她被柳氏一点脑袋往后一仰不由有些不大服气: “娘怎么知道他比我懂事?” “我一看就知道了。”柳氏恨她这样懵懂的样子有些气: “人家说话行事就比你懂事。” “今天才见面庆春表弟明明话都没说两句娘怎么看出来的?” 柳氏见她还不明白索性直言: “你们年纪相差不大你盯着人家看看得人家脸都红了。” “那他脸皮可真够薄的。” 她又想今日自己也盯着陆执看人家的脸也没红。 一句话将柳氏堵得气恼恨恨的道: “以后不准你盯着他看!”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既然开口姚守宁也懒得去细想她说这话的原因便一口答应: “好吧我听娘的。” 柳氏说了半天倒还不如这句管用一时又是好气又是无语。 姚守宁心中还装着事犹豫半晌又问: “娘……” 她拉了一下凳子凑到了柳氏身边: “您之前提到过外祖父参加了应天书局提到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他的后代血亲之中觉醒……”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外祖父一手促成了柳氏姐妹的姻缘。 在此之前姚守宁将柳氏所说的话当成了故事来听只是随着苏妙真姐弟到来引发的一连串变化她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苏妙真的身上竟然隐藏了另一道声音——这极有可能就是柳并舟所提到的在他后代血亲之中觉醒的神秘力量。 “嘘!” 姚守宁话音未落柳氏的表情就一变竖了中指挡在嘴前发出一声‘嘘’声示意姚守宁住嘴。 她瞪了女儿一眼眼中带着警告之意像是在怪她不讲信用旧事重提。 姚守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姚翝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好奇的问: “什么觉醒?” 姚守宁顿时就明白她娘为什么是这样的神情了。 “爹。” 她站起身殷勤的将自己坐的凳子搬了过去: “这里坐。” 姚翝被女儿这举动一哄顿时眉开眼笑只觉得这一刻什么烦恼尽去也早忘了自己的提问。 柳氏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也觉得好受了许多不免也跟着露出笑意。 “爹您今日没事儿吧?” 经姚翝一打岔这会儿已经不再是姚守宁问柳氏的好时机她便换了个问题。 “没事没事。” 姚翝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母女二人恐怕在说什么秘密夫妻多年柳氏就算极力强作镇定他仍看得出来柳氏眼中的心虚。 不过夫妻之间总也需要给彼此留些空隙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 ------题外话------ 开始还上个月的月票加更~~~ 上个月月票是4000票加更十章今天加更第一章哦~!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事发后 柳氏此时不说姚翝也装出不懂的样子享受女儿极力哄着他绞尽脑汁想换话题的乐趣笑呵呵的摆手: “我也打听过了此事只是意外与你们母女又无关系因此问完我的话后便放了我归家。” 他话是这么说可姚守宁却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想到了从苏妙真身上听到的那一道奇怪的声音所说的姚翝得罪了刑狱司的楚少中欲刑杀他泄愤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今日是怎么说的?” 柳氏被丈夫的话吸引了心神不再纠结先前的问题担忧的问了一声。 今日她先与女儿回家后面的情况如何处理便不得而知。 回家之后一直都提心吊胆幸亏入夜之后便见姚翝带了苏妙真姐弟回家才令柳氏一颗提起的心放回了原位。 自丈夫回来之后苏妙真提到小柳氏之死再加上亲人叙旧她根本来不及问姚翝今日发生的事一直忍到现在一家人才有说话的机会。 “那姓孙的确实是个学艺不精的庸医。” 姚翝说到正事神色严肃了几分。 姚守宁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便拿了倒扣在茶盘中的干净杯子提了茶壶倒了一杯往姚翝的手中递了过去。 那茶虽是饭后冲泡但一直放在炉上此时也还未冷姚翝饿了一天吃饭时挟了不少咸鱼正是口干之时这一杯茶便来得格外的及时接过之后便觉得女儿实在贴心。 “刑狱司的人一来他立时便招了。” 孙神医确实是两百年前的药王后代至于是不是嫡亲一系那便无从得知。 只是虽说打着孙药王招牌可此人天份一般医术也不大行最多治点小毛病却难治顽疾。 此人贪财却又胆小不敢害命。 当着刑狱司、镇魔司以及后来赶来的镇国神武将军府的人的面他口称冤枉说是今日有无赖闹事。 姚翝心中自然清楚闹事的缘由是什么但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也不可能承认。 他找来闹事的地痞见机得早混乱一起之时便已经溜走了刑狱司的人当时也无证据。 事情起因是有人找孙神医麻烦导致民众聚集。 此后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人进城然后苏妙真所乘坐的马车继而受惊发疯开始冲撞人群。 事情审来问去的也与当时柳氏在场时说的差不多但因为死了一个人且是由陆执亲手杀死便格外受重视。 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人怕陆执吃亏三方经过协商之后毕竟事情由孙神医而起便决定先将此人收押进北城兵马司的大牢里容后再审。 “受伤的人群登记姓名恐怕会发卖那姓孙的家产到时用以赔偿、医治。” 姚翝说到此处柳氏不由痛快的低喝: “活该!” 那姓孙的招摇撞骗这些年利用噱头骗了不少的人其实还不知有多少像姚婉宁一样被他误诊之后耽误了病情的人。 现在人进大牢散尽家财赔偿也算报应。 至于苏妙真姐弟“也是受害者。” 马车失控与他们无关是赶车人失职。 “可惜事发之后赶车人逃走明日我会问问这赶车人样貌到时画了出来发榜公告抓捕此人。” “而那死者据说有一老母也在场但排查之后却并没有找到他的母亲。” 姚翝舍不得将女儿倒的茶一口便饮尽捧在手里暖着掌心的同时小小口的嘬着: “此人突发疯病当街伤人虽说情有可原但毕竟事态紧急世子当时救人心切所以出手失了分寸。”姚翝的眼中精光闪烁猜测着: “估计后续会由神武大将军递书向皇上请罪毕竟是自家亲戚死的又是一个庶民最终的结果大不了大将军自罚闭门思过此事便算揭了过去。” 而三方势力争斗的结果是姚翝趁此机会逃过一劫。 查清与他无关之后便放他带着苏妙真姐弟归来。 “这桩案子后面还会找爹麻烦吗?” 姚守宁还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 “最多说我治理北城无方降我一阶。” 但女儿的关心令姚翝心中受用安慰了她一句: “放心吧。” “可是刑狱司的人今天好像在刁难你。” 柳氏也想到了楚少中今日嚣张的态度皱了下眉。 姚翝本来就不受刑狱司的人待见今日自己与姚守宁离开算是当场打了那位楚大人的脸就怕后面想法报复姚翝。 “罪不至死最多受些折腾。” 姚翝的神色平静回了妻子一句。 今日之事细说起来他确实也有问题。 为泄私愤寻了地痞去闹事导致出了大乱就算吃些皮肉之苦也不冤枉的。 “老子当年什么苦没吃过?只要命还在大不了回南昭去!” 他哈哈大笑并不将今日的事放在心中。 柳氏原本也担忧但听丈夫这样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 不过她仍是打定主意放下面子稍后给父亲写封书信求他从中帮忙看能不能周旋此事。 柳并舟身为名满南昭的大儒也有他自己的人脉与许多读书人都有往来兴许也能让姚翝平安渡过此劫。 夫妻二人说话的同时姚守宁也在想自己的事。 虽说苏妙真身上隐藏的那一道声音说楚少中会刑杀姚翝可她总觉得姚翝会有惊无险平安避过。 既然如此她便不再多提此事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对了。” 姚守宁一开口见引起了父亲注意接着说道: “爹今日镇魔司的人怎么也来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镇魔司的人?”姚翝听她这样一说不由有些吃惊。 “……”姚守宁一时不察被他抓到了漏洞不由有一瞬间的心虚。 现在想来是苏妙真身上那道提醒她的声音点出了镇魔司副首领程辅云的身份她自然也就知道那老太监是何人。 可是这声音来源神秘她没有办法跟柳氏和姚翝解释。 哪怕她平日反应极快此时也难得哑口无言遂想起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评价她时的话:虚伪愚蠢、撒谎成性。 ------题外话------ 求月票~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有烦恼(求月票) 想到这里姚守宁又觉得有些不服气自己此时面对姚翝问题哑口无言想来就算偶尔忽悠人也不到撒谎成性的地步可见苏妙真的身上那道声音评价的并不准。 她还在心中拼命的思索着对策姚翝则已经自我攻略替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可能是我刚刚提到过的。” 他为人虽说精明但对妻子、儿女是全然不设防的压根儿没想过自己的宝贝女儿会骗人。 姚守宁顿时心虚的点头连声应: “是是是。” 柳氏对于他有没有提到镇魔司也记不大清了就听姚翝说道: “那个过来的是程副监程辅云。” 他提到镇魔司的程辅云的时候压低了些声音。 仿佛在他心里镇魔司的人比刑狱的人还要可怕一些。 “此人身手不凡别看他笑呵呵的其实内里阴险毒辣十分记仇杀人不眨眼的。” “他们既然来此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 姚守宁并没有将姚翝对程辅云的话放在心上。 她与程辅云这样的人并没有交集心中想的也只是那两股从死人身上冒出的黑气。 镇魔司成立之初是为了绞杀天下妖邪。 今日出动是不是因为发现了这里情况不对? “哪有什么不对劲儿?” 柳氏不以为然插话道: “镇魔司向来招揽内侍代代相传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名义上是为了扫荡天下邪魔保百姓太平实则这些年来已经沦为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尖刀放出眼线、细作替他监督百官偷听有没有人胆大逆上非议皇帝或者行大逆不道之事与刑狱司的人算是相互制衡。 “恐怕是因为涉及到了镇国神武大将军府再加上刑狱的人也来了镇魔司才不甘落后的。” 柳氏的话姚翝显然也十分认同她话音一落便点了点头: “应该是。” 目前朝中共有三大势力分别就是以刑狱为首的楚家、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长公主夫妇以及专属于神启帝的势力镇魔司。 “可……” 姚守宁却觉得这事儿不一定只是刚一开口柳氏就将她打断了: “好了你别操心这些。” 朝中党争之势姚家是掺合不上的更别提她一个还未满十六的少女。 她欲言又止想说今日看到的那两股钻入了陆执、孙神医身体中的黑气也想说那被陆执杀死的人恐怕不是发了疯病镇魔司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从他的尸身上找出什么问题…… 可是看到柳氏的脸这些话又再说不出口了。 “唉……” 母亲对于神鬼之说已经极度反感到了压根不信的地步。 她若说出来了恐怕会遭柳氏训斥。 姚守宁这一声叹息倒将柳氏逗笑了她年纪还小此时却偏偏像个大人一般愁眉苦脸的。 “瞧你这模样倒像是有很多愁绪。” “……我真的有。”她有些不服气的说了一句。 柳氏就忍笑道: “有什么?担忧妙真不喜欢你?不能与你玩到一起?” “我才不和胡妙真玩!” 姚守宁有些不高兴嘟了下小嘴下意识的将心中的话脱口说出。 从她听到那道古怪的声音对她低劣的评价又得知这声音是苏妙真身上发出的之后她已经不可能和这个表姐亲近。 她性格好不代表她没有脾气苏妙真如此诋毁她两人是绝不可能再当闺中密友的。 ‘胡妙真’这个名字经历恶梦已经牢牢印刻于她脑海中此时脱口而出的刹那姚守宁当即就后悔了。 好在柳氏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恐惧反倒出口斥责: “人家姓苏。” 她有些头疼: “我虽然不喜你姨父但你姨父姓苏名文房什么胡妙真的把人姓氏都改了若是你表姐听到恐怕心中要生芥蒂从此跟你生分。” “生分就生分。” 见柳氏没有对自己的话生出怀疑姚守宁心中松了口气却仍是低了头说道: “我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做朋友。” “你这话我不喜欢!”柳氏一下就不高兴了板起了脸: “妙真是你姨母的女儿你姨母临终之时将她托付给我们不是为了让她来我们家受气的!” 她虽宠女儿但为人做事却又极有原则: “你姨母性格好妙真说话做事也进退有度我看教养是很好的你为什么不想和人家做朋友?” “做朋友又不是做老师她说话做事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娘您自己喜欢她就算了为什么要勉强我呢?” 姚守宁有些莫名其妙: “我就是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做朋友!” “放肆!” 若说柳氏先前只是不高兴听了姚守宁这话则是勃然大怒重重伸手一拍桌子: “你姨母已经去世了若她在天有灵听到你说的这番话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她与小柳氏虽说这些年已经生份可毕竟是血亲姐妹。 再加上小柳氏已经去世人死如灯灭当年的恩怨随着人一去世便自然烟消云散脑海里只留下她的种种好处而已。 柳氏本身就已经很伤心又悔恨自己这些年赌气未能好好照顾妹妹便抱持着一种补偿心理恨不能对苏妙真再好一些。 听到姚守宁的这些话哪里能忍: “你立即收回说的这些话以后绝不能在妙真面前表现出半分否则我饶不了你!” 姚守宁被骂得莫名其妙心中也是委屈无比: “我又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 姚翝一见不妙当即眼皮疾跳连忙打起圆场想让这对母女消气: “别伤了母女和气。” “你别替她说话!”柳氏气得脑海血管暴跳一听姚翝说话顿时将怒火往他发泄了去: “都怪你平时太宠她宠得无法无天的是不是你教她看不起我娘家的人?” “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姚翝被骂得如同鹌鹑却很有义气的向女儿拼命摆手示意她趁此时机赶紧离去。 姚守宁得到父亲的提示和冬葵偷偷溜走。 出了柳氏屋门还能听到柳氏不快的抱怨与姚翝低声的认错道歉。 正文 第五十章 有恶意 “唉……”姚守宁听到这里仰天叹了口气。 外头天色已经大黑了今夜云层极厚将繁星、月亮尽数挡住。 柳氏房中的光照出来将站在屋门正中的姚守宁身影拉得极长直覆盖至门庭正对处的院坊出口。 不知是不是先前才被柳氏疾言令色的斥责了一顿冬葵总觉得今夜的姚守宁看起来有些孤独。 “小姐不开心吗?” 忠心耿耿的丫环开口问了一句姚守宁正要说话接着屋内传来‘哐铛’的响声像是有杯盏被打破了。 “守宁呢?” 柳氏一声怒喝传来显然意识到女儿已经溜了。 姚守宁一听闻这话身体一抖心中的那些感叹瞬间化为乌有甚至来不及与冬葵说话主仆二人极有默契的忙不迭开溜。 回了屋子冬葵忙着去催厨房的热水姚守宁有了独处的时间开始思索起连日来发生的种种。 若说一开始预感小柳氏之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见到胡妙真——不苏妙真的时候一切便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警惕自己千万不能再叫错苏妙真的名字了。 今晚叫错了名字引发了父母之间的大战还连累姚翝被骂可见母亲对这个表姐的重视。 她咬了下嘴唇心思放在了苏妙真的身上。 真是奇怪。 她与苏妙真从未谋面却能透过梦境看到‘表姐’的脸。 无论是从小柳氏之死还是梦到表姐化名‘胡妙真’敲门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提示着她什么。 今日砸医馆之后发生的事当时只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想来又觉得巧合得太过诡异了。 苏妙真的马车当时进城受混乱刺激之下发狂而那死者也突然疯病发作提刀砍人。 恰在这个时候陆执出现救了柳氏一命却最终被黑气入侵——令她总觉得这一场闹剧仿佛最终的结果都是直指陆执。 而无论是她的梦境还是幻觉、幻听仿佛都有苏妙真的影子。 再细想苏妙真身上的声音所提到的前世其中也包含了陆执的存在会不会是因为这两人前世有什么牵扯? 事到如今姚守宁已经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只是受惊之后出现的幻觉、幻听。 不详的预兆一一应验;而今晚姚翝提起镇魔司程辅云等人的身份也证明了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一来她白日看到的死人身上钻出的黑气自然也不再是幻觉。 忆及那一缕从尸体之中出现的黑气钻入陆执眉心姚守宁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黑气究竟是什么来由?那男子发疯与这黑气又有没有瓜葛? 她想到了白天昏睡过去时所做的那一场梦。 梦中陆执身上金色的光罩破裂黑气钻入他的身体化为一条细细的黑蛇盘踞在他眉心处最终化为可怖的蟒头冲自己迎面扑出。 “太可怕了!” 她现在回忆起这一场恶梦竟觉得比‘胡妙真’敲门还要恐怖。 如果说她的梦境意味着提前预知到了某种事是不是也意味着这陆世子要出事了? “小姐还在回忆白天时发生的事?” 冬葵去了厨房回来正好就听到她的话了。 这丫头白天时也看到了杀人的那一幕当时被吓得不轻现在好像已经恢复平静了。 “我就是在想……” 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当着这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环的面姚守宁也不由吐露了几分真实的心声: “要是表姐没来就好了。” 她总觉得如果苏妙真不来就不会有那辆带来灾祸的马车兴许围观的人不会受刺激犯病自然也不会死于陆执之手。 “这话可不能让太太听到了。” 冬葵进了内室摸了摸床铺。 床上被汗浸湿了虽说已经干了些可摸上去却有些冰凉。 若是天气暖和便罢了但现下气温骤降了许多这样睡下去怕是会受寒。 她又去屋侧柜子取新的被褥姚守宁就喃喃的道: “是啊。” 柳氏对苏妙真爱屋及乌将当年对小柳氏的情感倾注在她的一双儿女身上了。 小柳氏一死她必会好好照顾这一双妹妹留下来的子女的。 可柳氏爱护苏妙真苏妙真又爱自己的父母么? 她想到了在柳氏屋里时听到的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声音说是姚翝得罪了刑狱楚少中可能会有刑杀之祸。 那声音提醒她向柳氏认错博得柳氏的欢心她都一一照做了可却偏偏没有将姚翝有难的提示告知姚翝夫妇。 光从这一点姚守宁就觉得这个表姐不值得交心了。 一想到这道古怪的声音姚守宁心中觉得诡异的同时又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好奇涌上了心头。 这声音不知是何来历像是十分厉害的样子。 今日医铺门前它将陆执身份、以及随从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后到的镇魔司、刑狱的楚少中等它都好像无一不知仿佛对神都各大人物都了如指掌。 姚家的众人它也一一点评虽然提到自己的时候说的并不准确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她一想到身旁可能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窥探自己不由感到毛骨悚然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当时她深受刺激没来得及去细细回忆。 现在一想那道声音好像在提到陆执的时候曾说了一句:“前世曾与你……” 这声音存在于苏妙真的身体里且又与她交流莫非指的是苏妙真的前世? 苏妙真竟有前世!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一般险些弹跳了起来。 动静之大就连正在重新铺换着被褥的冬葵都被她惊住转过了头: “怎么了?” “我……” 姚守宁欲言又止刚一说话又立即止住。 她不能说! 苏妙真身上奇怪的事太多了她可能有前世之事且与陆执有瓜葛同时身上还隐藏有另一道意识的存在。 这道意识神通广大绝不能透露出自己已经猜到它的存在了否则会给自己引来灾祸——她的心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且十分笃定。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找儿子(求月票) 预感数次灵验使得姚守宁下意识的相信了自己这种莫名的直觉当即开口道: “没事。” 姚守宁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 “就是害怕再做恶梦。” “那倒是。” 冬葵这丫头心大闻听此言也愁眉苦脸的: “如今天寒地冻洗了也干不了这么快若再换几床恐怕要找大小姐借床褥了。” 整个姚家里姚婉宁屋中的床褥是最多的——她时常心悸、夜里盗汗极多柳氏怕她着凉因此备了不少的存货。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正好厨房送热水过来便将谈话打断了。 姚守宁洗漱之后躺进被窝时还在猜苏妙真身上那道意识的由来是无所不知的神明?还是老而成精的恶怪?亦或是其他未知之物?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好像是跟陆执有关的。 但她今日精神消耗极大根本来不及细想便坠入梦乡之中。 夜深人静之时神都城的回升大道上白天被砸的孙药王医铺处。 此时周围店铺的房门已经关闭了但因为白日时发生的事件后遗症有好几户人家里的灯还未熄显然都还没入睡。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时发生过凶杀案还是因为涉及到了贵族官府盘查之后整条街都安静极了。 发出丁点儿动静便引发民居之中养的狗的吠叫了。 与白天时此地人满为患不同入夜之后这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今夜雾厚星疏那几户人家透出的昏黄灯光还不能将整条街道彻底照亮。 越往城门口的方向人口稀疏了那光影便越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一条暗不见底的深渊之路。 隐藏于暗夜之中的孙神医药铺门前——里面的人尽数被官府抓走屋内空荡荡的乱成一团。 门口上了大锁两条官府书写的封条交叉着贴在上面地面还残留着洒落的碎药材渣。 那匹被陆执一剑斩死的马匹尸首已经被拉走但马匹死时泼洒出来的血迹却仍映在那墙壁之上此时已经干硬了呈现出诡异的紫黑之色。 细看之下只见那些干涸的血迹上似是有暗影浮动。 不多时墙壁内像是起了火般从血迹处涌出大股大股的黑烟很快形成了滚滚大雾。 原本空无一人的店铺之内突然传来‘哐铛’两声响动—— 仿佛有人踢到了屋内的杂物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在夜晚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远远的传了开来。 四周的狗可能听到了异响开始放声吠叫: ‘汪汪汪——汪——’ 这一声狗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接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接连响起来了将一小部分原本已经沉入睡梦中的人惊醒了。 “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响起听着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妪。 ‘悉悉索索’的声响里她好像是摸索着翻找什么东西一般下一刻孙药王医铺的大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内用力扯开了。 粗大的锁链‘哐铛’断裂落地门口的封条‘嘶啦’一下被扯破碎纸的边沿在疾风之下‘哗哗’作响一个佝偻着身体身穿黑袍的老妇人拄了拐杖迈出了步来。 ‘呼——’ 寒风刮来将墙壁之上萦绕的黑气尽数卷来涌入她的身体之中。 “呜呜……” 她一出大门鼻子动了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便开始嚎啕大哭: “儿啊……我的儿……” 这哭声一起狗吠声顿时便静下去了。 狗乃通灵之物此时像是感应到了可怕的危机顷时之间不约而同的夹紧了尾巴发出畏惧的咽呜。 “我的儿啊你在哪里。” 老妇人仿佛全然不知此时的变故她一面哭喊着儿子一面似是转头发出‘嘶嘶’的鸣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一面发出声响一面在白天发生事故的地方走动。 行至一处未干的水洼时她一下站住了。 那里还有无数人踩过的脚迹水洼的底部有血迹沉寂于泥土之中。 如果姚守宁此时还在这里就可以看到这是白天的时候那发疯的男人被陆执一剑刺死之后倒地的地方。 他身死后流出的血液将整个小水洼染红。 处理后续事宜的人可能并没有来得及将这水坑填了让这老妇人寻着味道来到此处。 她在水坑旁站立了半晌接着将手中的拐杖一丢。 拐杖落地的刹那‘嗖’的化为一条细长的蛇影隐于水洼之内。 “就是这里吗?” 先前还哭喊着‘儿子’的老妇人阴测测的问了一句仿佛与人正在交谈似的。 水洼之内映出一条细如筷子般的细小黑影蜿蜒于水面之内好似在回应着她的问话。 “是谁干的?”她好像‘听’到了那映照在水洼内的蛇影的话脸上浮现出骇人的纹路紧接着嘶声问了一句。 良久之后她怨毒的声音再响起来: “我知道了……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我的儿呀……我的儿……” “儿啊……你在哪里啊……为娘来找你了……” 回升大道周围的民居之内不少还未入睡的人都听到了夜半响起的古怪声响吓得许多人瑟瑟发抖这一晚不少人连觉都睡不着。 相反之下姚守宁倒是睡着了。 不过自从苏妙真一来她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睡得不太踏实一整晚都仿佛有一个人在她耳边凄厉的耳语。 早晨冬葵服侍她起身时看到她眼底下出现的阴影不由有些纳闷: “您又做梦了?” 昨晚她并没有惊叫坐起冬葵还以为安神汤起了作用可眼下看姚守宁的神情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睡踏实过。 “……是。” 姚守宁欲哭无泪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 昨夜她梦到有人在自己耳边一直在哭好像是在找她的好大儿。 “儿啊……儿啊……儿啊。” 她学了两句无可奈何的道: “我梦到有人儿子丢了一直在找儿。” ------题外话------ 还一月的月票加更二~~~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送字画 那唤‘儿’的声音几乎缠了姚守宁一整晚阴魂不散的闹得她并没有睡得多踏实早上起来便难得犯了困呆坐了一阵又抱着被子重新倒回床铺里。 冬葵几乎被她有气无力的学喊话声逗笑接着说道: “是不是昨日听了那死掉的人在找母亲的缘故?” 昨日陆执审问事情缘由时那青衫男子曾问起死者身份有人提到这男子有个母亲只是事发之时估计母子分散了。 若是在此之前姚守宁恐怕也与她一样认为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连续经历了两场梦境她隐约觉得自己的梦可能是一种提示。 不过目前的她所知有限实在不知道这种提示意味着什么睁着大眼盯着罗帐看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小姐快起来了。” 冬葵说完见她赖在床上不起不由伸手想拉她起身。 “不要……” 姚守宁并不配合将身体一滚抱着被子滚进床铺深处。 她精力一向充沛身体又健康以往吃得下睡得香心中没有烦恼早上从不赖床。 可接连两日没有睡好又一想到起床之后去了柳氏屋中还要面对奇怪的苏妙真便恨不能重新闭眼再睡个回笼觉。 她背对着冬葵青丝散了满床都是像是缎子一样丝滑厚重。 薄薄的寝衣难掩她线条纵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可以看出少女婀娜的身姿由后面看去薄背与胯骨之间连接的纤腰细成惊人的弧度。 可惜在她面前的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冬葵对面前的这一幕无动于衷。 见她耍赖伸手一抓住被子用力往床边拖一把将姚守宁逮住。 “快起来了。” 冬葵拉她起来勇猛的将她连人带被抱进怀中: “表小姐来了太太肯定要您陪着用早膳的。” 到时她要晚到柳氏必定不开心不止姚守宁自己要被斥责恐怕自己也要一起背锅。 “我不喜欢表姐。” 姚守宁被冬葵抱在怀里有些天真的看她: “你跟娘说我生病了。” “不可能的。” 冬葵将她的打算戳破。 先不说她昨晚就已经提到了她不喜欢苏妙真柳氏肯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再者说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有生病过此时若说病了要是柳氏找人来把脉一旦将她拆穿恐怕主仆两人都要倒大霉的。 “更何况表小姐来都来了您总要见面逃又逃不掉的。” 冬葵无情的将她的幻想打破说得姚守宁的脸色顿时垮下去了。 就在二人说闹之时外头突然传来声响: “二小姐。” “逢春姐姐来了!” 冬葵精神一振连忙道: “您看肯定是太太派人来催了。” 她接连两晚没有睡好神色有些恹恹的早晨起得就比平时更迟。 若是以往冬葵去柳氏院中回报一声便成。 柳氏心疼女儿自然会容她睡一阵懒觉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苏妙真刚到姚家的第一个早晨柳氏绝对不会允许女儿缺席。 说话的功夫间逢春已经进了屋里唤了一声: “二小姐?” “逢春姐姐二小姐在屋里呢!” 冬葵被她缠住一时之间脱不了身不由大声回了一句。 逢春进来的时候就见冬葵极力挣扎的样子。 她身材瘦矮身高不如姚守宁。 再加上冬葵收着手深怕将她身上雪白的肌肤抓扯间留下红印所以不止没能将姚守宁拉下床反倒被她拖上床铺。 只见二小姐裹着被子缠在她身上她极力挣扎着艰难往前爬的样子仿佛一只苍蝇背了只龙眼壳似的看得逢春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小姐快起来了。” 她一进来就帮着冬葵的忙寻找姚守宁要穿的衣服一面就道: “表小姐已经来了出府的马车也准备好了太太让我过来催一催。” 姚守宁一听这话将环绕在冬葵身上的细嫩双臂一松有些好奇的问: “娘要带我出门?” 这真是十分稀奇。 柳氏向来拘她得紧不喜欢带她出门。 再加上昨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照理来说正该留她在家中修养身心才对怎么今日就急着要带她出去? 她这话一说完逢春就笑道: “我倒是忘了说这事儿。” 她一面寻了姚守宁要外出的衣物出来一面温言细语的解释: “太太说昨日多亏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陆世子救命才能平安归家。” 后姚翝又顺利带着苏妙真姐弟归来没有被刑狱司的人截留令得柳氏又惊又喜。 虽然后来姚翝没有细提个中缘由但她临睡之时却想起了母女二人回程时在马车上说的话。 那时姚守宁随口说来的谎言不免被她记进了心里姚守宁说陆执让她放心姚翝不会出事。 这话在柳氏心中自动变成了:放心他必不会让姚家的人出事。 如此一来姚家可算是欠了陆执极大人情。 柳氏思来想去许久觉得还是应该亲自备些礼物上门先道谢探探将军府的意思再隆重备礼投贴拜访。 虽说姚、陆两家门第相差极大她上门送礼未必会受遭人待见恐怕还有被人误以为攀高枝的嫌疑。 可是一码归一码闲言碎语虽可怕但柳氏却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因此一大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同时又令曹嬷嬷备了厚礼。 她怕一些钱财俗务陆家的人看不上还准备特地挑一卷柳并舟当年亲手所书的一张大字作为送礼的主轴。 柳并舟名满南昭不止学文好而且字画也是双绝。 在柳氏的印象之中时常会有人登门拜访想要讨求柳并舟的丹青墨宝。 可以说柳并舟的字画是千金难求之物。 只是这东西对外人稀罕对自己来说却是嫌多。 柳氏思来想去她手中柳并舟亲手所书的字画虽不少但这些在她看来都不算独特。 唯有当年她出嫁时柳并舟亲手交给她的一幅字。 那副字据说他写得十分不易交给她时千叮咛万嘱咐令她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不可遗失似是十分受他看重的样子。 既然这幅字在柳并舟眼中如此受看重想必非凡品在这个时候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忆前世(求月票) 柳氏睡觉之前打定了主意早晨天不亮就起身忙于准备礼物直到早膳时分苏妙真姐弟都来问安了才惊觉时辰不早而姚守宁竟然还没有到。 正如冬葵所猜测的那般若是平时幺女想睡懒觉柳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可苏妙真刚到姚守宁就迟迟不出现再加上她昨晚话里行间对苏妙真格外不满柳氏心中惊怒怀疑她是借故想躲着不见表姐。 如此一来柳氏哪里容忍得立即便派逢春过来拉人了。 要是平时一听可以外出姚守宁早就已经欢喜得跳了起来。 但是昨日发生的种种令她对于出门都生出几分犹豫退缩。 “我与娘去吗?” 她任由冬葵拉了自己起身顺从的配合逢春的动作穿上衣服。 这话一问完逢春的动作顿了顿答道: “表小姐也是要去的。” “表姐也去?”姚守宁的神色间露出几分迟疑之色觉得就更不想出门了。 她对苏妙真莫名有些抵触再加上对这个表姐身上那道神秘的声音来历也没摸清楚因为那场梦境的缘故她总觉得苏妙真是危险人物不愿与她相处。 “太太说世子对表小姐、表少爷也有救命之恩应该带她一同过去拜会以显姚家诚意。” 姚守宁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她想到了昨日听到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说: “陆执……前世与你……” 若表姐真有前世记忆那么陆执与她的前世关系究竟如何? 今日去将军府要是能见到世子不知道表姐又是什么反应呢?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好奇心逐渐升起想要出门看热闹的心又压抑不住了。 “好吧。” 生出兴趣之后姚守宁便不再像先前一样了反倒催促着冬葵快些打水洗漱完后就领了逢春、冬葵二人赶往柳氏院中。 “娘!” 她人还未进柳氏房间便已经喊出声了。 柳氏正在屋中与苏妙真说话同时分心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听到脚步声时猜测是女儿过来了。 她原本还担忧昨晚自己说重了话与姚翝吵架可能会将姚守宁吓住。 直到这会儿听到姚守宁中气十足的喊声之后心中那口微微提起的气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你表妹来了。” 柳氏心中一松脸上的笑都深了许多与苏妙真道: “我平日将她宠坏了使她养成了这样拘不住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了。” 苏妙真听了她的话抿唇微微一笑低下了头露出有些羞涩的样子既不应声也不反驳似是十分温顺。 柳氏说这样的话是怕苏妙真以为姚守宁有意疏远她但此时见苏妙真害羞着不出声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苏庆春性情内向自然是接不了话的。 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曹嬷嬷连忙就道: “二小姐性格好天真活泼且又心性大记好不记坏依我看倒有些像老爷。” 柳氏嘴上虽挑着女儿的不是但一听曹嬷嬷夸赞却是露出骄傲的笑容。 就在这时姚守宁便已经打了帘子进屋。 屋里烧了碳盆暖洋洋的趁着冬葵和逢春替她取斗蓬的功夫她问道: “娘我们今日要出门么?” 柳氏怕昨晚发脾气让她不开心特意派逢春去唤她就是要跟她说出门的事儿有意讨女儿欢心的。 这会儿见她果然欢喜柳氏不由也露出笑容: “要去定国神武大将军府一趟。” 说完又道: “还不知道人家接不接礼呢。” 不过两家之间门第相差太大空跑一趟见不到主人也是有可能的。 但柳氏存的是感恩的心又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倒也不觉得被人拒之门外有多难堪反倒说道: “若是进不了府门到时我正好领你与妙真、庆春二人在神都逛一逛。” 她有些兴致勃勃: “正好冬至也到了今年还没来得及准备到时采买一些爆竹等过节之物让家里好好的热闹热闹。” 见姚守宁双眼放光用力点头不由端起了茶杯目光往苏妙真的方向看了一眼。 姚守宁顿时就明白柳氏的意思了。 她不喜欢苏妙真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柳氏的神情逐渐严厉她最终叹了口气神态一下蔫了些: “表姐表弟。” 苏庆春有些敏感似是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异脸上露出几分不知所措。 苏妙真倒像是没有猜出来姚守宁的态度变异温柔的回了一声: “守宁妹妹。” 柳氏有些头痛的看着女儿心里不免思索私下应该再和姚守宁好好说说。 几人用完了早膳时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了。 今日出门的人多柳氏特意让人找隔壁的邻居借了一辆马车。 前面一辆由她带了姚守宁、苏妙真以及丫环们同行后一辆则用来装抬礼物及苏庆春单独乘坐。 临出行前曹嬷嬷才姗姗来迟身上背了一个长长的竹筒。 那竹筒约有三尺来长看得出来已经有了些年头通体呈姜黄色边沿都已经光滑了。 她背出来后将其递给了柳氏被她十分郑重的抱进了怀中。 三人上了马车柳氏也一直怀抱着竹筒不放姚守宁与苏妙真无话可说见柳氏举动不由有些好奇: “娘这是什么?” 柳氏回她道: “这是一副字。” 她说完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妙真好像都来了几分兴致目光落到了那竹筒之上。 苏妙真神色不变谁人都不知道此时她的思绪却已经回到了前世之时。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也是母亲去世剩下家中父子女三人相依为命。 苏文房养活自身都很艰难无力抚养女儿便依照小柳氏临终的遗愿雇佣了马车之后托人将他们姐弟送进神都姚家。 那时的她刚刚丧母又远行千里投奔素未谋面的姨母心中又悲又痛又怕带着苏庆春一路不敢停歇早早的就到了神都进了姚府。 此后发生的事罄竹难书最终使她抑郁而终早早离世。 好在上天对她不薄使她重活一世且赐她神喻相助。 ------题外话------ 为一月的月票加更三~~~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神异现 时光倒流苏妙真重活于母亲临终之时。 与上一次一样小柳氏知道丈夫难以承担抚养儿女的责任临终之前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 她看着母亲咽气坐上了苏文房替她租雇的马车一路奔波至神都。 但在入城之前苏妙真受神喻提示知道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那位世子不日也将归来。 她寻了城外一处山庄特意停了数日等着陆执进城之日早他一步进城终于与他搭上关系了。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改变了上一世的事件使得许多事情背离了原本的轨道与陆执搭上了关系的人不止是她竟然还有柳氏母女。 柳氏被陆执所救心怀感恩今日才有了拜访陆府之行同时带上了她与苏庆春——这都是前世她投奔姚家时没有发生过的事。 “什么字?” 姚守宁倒不知苏妙真温婉的笑意下掩饰的念头但却能感应得到她这一瞬间生出的恨意不免有些警惕抱紧了柳氏的身体。 “是我出嫁之时你外祖父特意吩咐我要带到姚家的字。” 苏妙真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倒是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出声询问。 她知道姚守宁生性好奇哪怕柳氏不说她也会问的。 果不其然柳氏刚一说完姚守宁就道: “是什么样的字外祖父为什么会让你亲自携带啊?” 柳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复杂至极的神情像是有些怀念又有些抗拒一般她伸手摸了摸那竹筒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是你外祖父亲自写的大字。” 当年她成婚时与柳并舟的心结还不深。 后来小柳氏一嫁之后她心性刚烈便生了父亲的气哪怕父女同住南昭也很少见面。 从十年前姚翝调入神都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柳并舟的面。 柳氏咬了下牙牵动双颊的肌肉蠕动: “他说此字是费他十年苦读之功而写让我务必悬挂于家中。” 但当时父女之间生了裂缝柳氏自然是不听的。 她性情刚烈至极当年不满柳并舟的举止虽说接了他送的字画但却并没有听他的嘱咐而是接过此物之后一次也没打开看过。 更别提后来小柳氏的婚事一成她更恨父亲自然是将他的话刻意的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要送礼恐怕这幅柳并舟所送的字画会一直都被她压在箱底。 “十年苦读之功?” 姚守宁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 “娘我想看看。” 柳并舟的书画双绝尤其书法更胜一筹姚守宁年幼还住南昭之时曾听闻不少达官富贾上门求墨宝的。 说到这里不知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执着已经消弥了许多; 亦或是因为此物已经被取了出来要作为谢礼送出去的缘故柳氏倒也来了几分兴致自然没有不允的。 她将竹筒横放到自己腿上将那顶部的木塞取了下来从里面抽出一卷裹起来的宣纸。 那纸甚至还未裱像是随意写完之后便装了进去一般。 苏妙真初时听柳氏说这字画是柳并舟在她出嫁之时所送还以为送的是已经失传的名家孤品心中还有些不服气。 同样都是女儿柳氏嫁的是六品武官生活优渥;而小柳氏嫁的苏文房家境落魄在苏妙真幼年的记忆中家中一直都是靠小柳氏变卖嫁妆渡日到了后来家徒四壁日子便过得格外艰难。 两相对比之下若这一切是因为柳并舟偏心为长女准备的嫁妆格外丰厚的缘故苏妙真自然会心生埋怨的。 如今听闻只不过是柳并舟自己随手所写的字心中不免有些不以为意。 她对这字已经失去了兴致甚至认为陆家恐怕看不上这样的东西柳氏送此物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可苏妙真如今寄人篱下纵然心中不屑脸上却也要装出感兴趣的样子。 见柳氏拿出字画忍了心中感受也和姚守宁一样凑身去看。 只见柳氏将那纸张一抽出来自己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父亲送的字如此随意。 她心下不免有些埋怨父亲为人不拘小节也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拿了此物送人。 这样的念头心中一闪而过柳氏叹息了一声将那宣纸展开。 事隔多年那幅字并没有得到过刻意的保存与养护可奇异的是摊开之后却并没有泛黄、枯皱。 内里依旧雪白平整只是那宣纸上书写了一连串潦草而狂乱的笔型压根儿难以辨认。 “啊!” “啊——” “啊。” 那字一摊开来目睹的三人同时发出高低不同的惊呼声。 苏妙真全无防备看着那字的刹那只觉得那些横竖交叠的笔画瞬间化为万千锋利无匹的剑矢透过她的眼珠疾射她脑海而来令她当即眼胀头痛眼前一黑之下险些即时昏死过去。 而另一边的姚守宁则是目光落到纸上之时便见那些笔画仿佛活了过来颜色由黑化金开始飞速挪移。 顷刻之间便见那些笔画重组形成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镇’字散发着一股令人神情气爽的灵气看了一眼姚守宁便觉得连着两日没睡好的疲惫都淡去了几分。 这神奇的一幕简直不可思议极了令她吃惊无比的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坐在她对面的苏妙真的身上传来一道略有些气慌的声音: “快合上这纸!” 昨日听到的那道古怪的声音像是失去了之前的镇定在这纸张面前露出了些端倪。 那话音一落苏妙真下意识的伸出一双小手想往纸上的‘镇’字盖去。 她双手纤细压根儿捂不住那写满了整张纸的大字。 反倒受她这个意欲抵抗的动作影响那纸上的字画杀意更甚。 只见‘镇’字之上光华流转无数金芒化为利刃透过她的指缝直照她的眼睛。 “啊!!!” 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传来凄厉无比的惨呼接着归于沉寂。 ------题外话------ 今天有三更~ 求月票~~~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镇妖邪 ‘镇’字之上流转的光华暗淡了些许苏妙真的眼瞳有一瞬间的迷茫接着像是意识回笼迅速转化为恐惧、心虚随后死死的闭上了眼睛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这一刻姚守宁看她的表情带着惊悚之色。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柳氏压根儿没有察觉两个少女的异样。 她在看清字上所写的大字之时发出惊讶至极的呼声。 “怎么会这样!” 曹嬷嬷与冬葵的目光也落到了那字之上在他们看来这纸张上与其说是写了‘字’儿不如说是横七竖八画了些不知所谓的笔画而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柳并舟的书法之上苏妙真紧闭着眼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姚守宁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神迹的样子同时夹杂着惊恐、畏惧。 姚守宁身体下意识的后仰‘咚’的撞上了马车箱的木板想要离苏妙真再远一些。 可惜车厢内地方狭小她避无可避心脏‘砰砰’乱跳撞击着胸腔发出极大的响声。 此时的她脸色煞白真的害怕被苏妙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但幸亏柳氏的惊喊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为她争取了调整心态的宝贵时机。 “我爹怎么这样!” 柳氏气得要吐血。 她万万没有想到柳并舟送给她且命令她一定要好好保管之物竟然会是这样一幅随意乱画的东西。 “他是不是疯了!”说完柳氏伸手就想去抓那幅字。 “不能撕!” 姚守宁一见她举起的手吓了一跳连忙俯身上去想要将那字护住。 她先前看到的一幕实在太过神奇深怕老娘一怒之下撕了这奇异诡秘的宝贝。 “谁说要撕了?” 柳氏不由自主翻了她一个白眼随即将女儿推开有些烦闷的将这幅字迅速卷起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塞回竹筒里: “毕竟是你外祖父的东西我怎么会撕?” 她对柳并舟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当年婚事而生的心结厌恶他听信谶言年老糊涂;却又景仰在她幼年时期仿佛风雅无双的大儒父亲。 “你外祖父可能真是糊涂了这样一幅乱画的东西也当成宝似的让我好好收藏。” 柳氏偏头细想: “莫非是喝醉之后胡乱画写?醒来看也没看以为自己画成一代绝品将来名垂千秋?” 她越想越恼又有些气自己这么多年来因为赌气从来没有打开这幅字看上一眼以至于出了今日这个纰漏。 “兴许是装错了?” 曹嬷嬷也看到了那胡乱的涂鸦猜测: “可能大先生真正写好的字遗留在了柳家里。” 冬葵也点了点头认同曹嬷嬷的话。 姚守宁一脸惊奇瞪大了双眸问道: “娘您看不出来写的什么吗?”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写的是什么?”柳氏强忍烦闷吐槽道: “怕是你外祖父自己来认恐怕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字。” “糟糕了。”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去看姚守宁的脸因此错过了姚守宁脸上的震惊接着又有些头疼: “我以为这幅字真的是我爹耗费十年苦读之功而写还想将它当成雅物送入定国神武将军府当作礼物。” 想到这里柳氏不由有些着急: “现下现下可怎么办才好?” 马车已经出府了一段时间更何况就算折返回去家里也未必能拿得出手更像样的东西。 现在再去采买货品已经来不及了柳氏思索了一阵咬了咬牙关: “迫不得已便唯有将这书画留下将来若得了稀奇之物再送也不迟。” 她将柳并舟的字当作点睛之笔准备的其他礼物对于定国神武大将军府来说恐怕并不稀奇如今扣下此物自然便有些失礼。 可失礼便失礼总比胡乱送人东西到时得罪人好一些。 好在今日此行只作扣门的招呼真正的谢意还需要后面更加慎重的对待才行。 柳氏打定主意又恨恨的道: “回头之后我要将这东西压进箱底。” “不行!” 姚守宁一听这话连忙喊了一声想要去拿柳氏抱在怀中的竹筒。 从众人反应看来姚守宁这会儿可以笃定能看出字中有古怪的便唯有自己与苏妙真。 而自己看了这字只觉得神异苏妙真则像是一副吸空了精气的样子她身体中隐藏的那一道意识也消声匿迹这不免令姚守宁浮想联篇:莫非苏妙真身体中寄居的那一道声音的主人是个孤魂野鬼不成? 想到这里她不免既是害怕又觉得格外的刺激。 幸亏有苏妙真的存在她可以肯定自己先前看到笔画移动化为‘镇’字的一幕并非自己的幻觉。 只是不知道苏妙真的眼里是不是看到的和自己一样的东西。 她心中胡思乱想一会儿震叹于这字的奇异一会儿又暗自开始揣测外祖父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人。 可惜她当年在南昭的时候年纪还太小因柳氏有心结她与柳并舟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只隐约觉得外祖父是个留了长须清瘦雅致的读书人。 若早知他有这般神通当年便该死死缠着他多问一些东西。 有了今日这字画异变一事姚守宁对于柳氏口中所提到的柳并舟当年参与过应天书局一事更加好奇。 只是这样的事不敢说出口此时更不是好时机去追问柳氏。 她抢过了竹筒当作宝贝一般抱在怀里。 柳氏心中还有气任她抢去抱住冷冷冰冰的问: “为什么不行?” 姚守宁想起这字的神异之处似是对苏妙真身体内的那道声音有克制之用。 若那声音真是孤魂野鬼说不定在字一摊开的刹那便已经被字中的力量驱除。 细想之下她的表姐好像并没有对她表达过什么敌意从头到尾只是那声音对她妄加评论而已。 说不定表姐也是受此物影响迷了心志。 话本之中也说妖怪擅长迷惑人心若是外祖父写的字将这藏匿于表姐身体中的鬼怪驱除倒也是好事。 ------题外话------ 下午三点有一章加更~~~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新任务(求月票) 这样一想之后姚守宁越发觉得这字是好东西坚决不能被柳氏藏匿。 正欲说话之时却见坐在柳氏另一侧的苏妙真好像熬过了先前那阵初看字时的难受缓过了神抬起了头并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姚守宁的脑海之中听到: “此物有妖异对于你有克制会坏我们好事。想办法毁了它!” 这话音一出口姚守宁心顿时凉了半截! 它竟然还在。 在那声音说完话后苏妙真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手中抱着的竹筒上接着冲她露出一个笑意。 笑意一出使得姚守宁下意识的将竹筒抱得更紧。 凭心而论苏妙真长得极好与姚守宁娇艳明媚的长相不同她则是清丽到极致如空谷幽兰有含蓄婉约之美。 可此时她这一笑配上姚守宁听到她身上的那道意识的话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害怕仿佛自己是被鬼怪盯住了。 附身于表姐身上的那个东西竟然如此厉害并没有被驱除!显然柳并舟的字画只能暂时克制它而已。 但就算如此它仍想要毁去柳并舟的字。 姚守宁心念疾转强迫自己不要露出马脚被苏妙真看出了端倪。 “娘……” 她唤了柳氏一声想要说此物神异但视线扫过苏妙真却见她温柔的盯着自己。 不知是不是姚守宁知道她身上藏了异物对她心生防备的缘故少女总觉得苏妙真此时的眼神危险至极像是不怀好意。 姚守宁毕竟年纪还小被她一看已经心生几分畏惧深怕自己被她看出端倪她要害自己。 因此话到嘴边又一转: “娘您也说过外祖父字画双绝颇有功底。” 她努力镇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说不定这字中暗藏秘密您就看不出来而已。” 说完她感觉苏妙真的眼神似是暗了暗心跳不由又快了数拍慌忙低下了头装出撒娇的样子抱紧了柳氏双臂: “不然我有个方法。” 她摇晃着柳氏的手臂掩饰内心的不安: “娘若您担忧不如先将这字送出去。” 情急之中姚守宁倒真想出了一个不正经的法子: “到时您再想办法重新寻找一副外祖父的手书就和陆家说我们临行匆忙送错了物品。” 她的想法天真单纯若是平时柳氏定是要觉得她小孩心性乱出主意。 可此时柳氏也不知是不是急昏了头竟觉得她的话听来还有几分道理。 “但……” “送错东西而已事后娘再厚礼赔罪想必将军府的人不会生气。” 姚守宁总觉得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十分诡异此时柳并舟的字画对‘它’有克制之用‘它’必定会指使苏妙真将其毁去。 苏妙真初来姚家柳氏因妹妹临终嘱托对她格外的亲厚昨日甚至因为自己说了两句不喜欢她的话而大发雷霆。 再加上柳氏又看不出来这字的玄妙之处当年父女的心结未解若是苏妙真开口要字柳氏说不准是会松口送她的。 这字画如此厉害要是被苏妙真盯上之后再想法毁去实在可惜不如借此时机暂时送入将军府中将来若有机会再想办法拿回就是。 她抱紧了怀里的竹筒想起钻入了陆执体内的黑气。 那黑气从死人身上钻出也不知是不是那男人的鬼魂若陆执真的中邪有这神异非凡的字画相助说不定能助陆执避过一劫。 陆执救过柳氏一命如此一来既能保住柳并舟的字画又可以报恩岂不是一举两得?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极有道理拉着柳氏的手央求: “娘……” “这……”柳氏面现犹豫“能行得通吗?” “想法阻止姚守宁的举动说服柳氏留下字画。” 苏妙真的身上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若能完成可奖励一个令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 这一次那声音不止发出了具体的指令同时竟像是出现了奖励。 姚守宁怔忡之间就听到苏妙真开口道: “我觉得可能行不通。” 她轻言细语的道: “姨母也说了定国神武将军府非同一般人地位尊崇宁愿送的普通平凡不出挑不打眼也比送错了东西要好些。” 自昨日到了姚家除了说到小柳氏以及与姚家人正常问安互动之外极少说话内敛而安静。 此时突然开口倒使柳氏怔了一下。 “知道的自然明白您的心意若不清楚的恐怕以为您是故意折辱说不定报恩不成反倒结仇呢。” 苏妙真的话击中了柳氏内心的忧虑她点了点头已经有些被苏妙真说动。 姚守宁心中大急连忙抱紧了竹筒: “怎么会呢?” 她有些疑惑不解: “我们带着诚意而来送的东西也是娘精心挑选的。” 更何况柳并舟的这字确实大有玄机只是许多人‘看’不见而已。 “有时诚意这个东西也要看对方看不看得见。” 她说这话时看了柳氏一眼语气有一瞬间的停顿眼神仿佛大有深意。 但这种神色只是眨眼即逝苏妙真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调整了神情提醒道: “将军府位高权重我们行事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姚守宁捕捉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恶感虽然不明就里但仍是辩驳道: “我们又不为巴结讨好而来有什么好小心翼翼的?” 苏妙真望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眼皮垂了下来挡住眼中的神情。 这个表妹被宠得天真愚蠢不解世事。 姚家将她养出一副无知无畏的性情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实在是一言难尽。 柳氏心情左摇右摆总觉得哪边都说得有道理一时之间难以决断索性道: “不说了稍后走一步看一步。” 她想了想: “妙真说的有道理守宁也说得对。” 将军府的人不好惹但她也不是抱着攀附权贵的心而来的。 “更何况此时说多了也无意义说不定到时这些礼物连将军府的门也进不去何必为了这些事起争执。” 柳氏说完也觉得自己先前是急晕了头竟还因此而焦虑了半天。 苏妙真见她这样一说便不再开口。 ------题外话------ 今天三更求月票哈~~~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善伪装 有那神喻提醒再加上前世经历苏妙真自认了解柳氏为人性情最是刚愎自用强势得紧。 一旦打定主意自己再是多说恐怕只会惹她嫌弃。 再者说了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柳氏要怎么做心中想必也有数了。 她看了被姚守宁抱在怀中的竹筒一眼露出笃定的笑意——这柳并舟的字是送不出去的。 只要留在姚家她必能想办法将其弄到手。 想到神喻的奖励苏妙真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最终化为坚定:陆执她势在必得! 姚守宁留意到苏妙真落到自己怀中竹筒上的眼神总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心中不由有些气闷。 柳氏大大咧咧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两个少女之间的暗潮汹涌以松了口气的神色道: “你们两表姐妹都是亲人也都一心是为了姚家着想心意是好的可却不要为了这样的小事拌嘴将来好好做姐妹。” 呵做姐妹? 姚守宁看了苏妙真一眼却发现她听了柳氏的话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像是在释放善意。 可是她想到了苏妙真身体中的另一道声音表姐应该知道这声音的存在却处处听从声音的指挥。 明知姚翝可能有难她只字不提;柳并舟亲手所书的字画她想毁去。 做姐妹?不可能的! 她姚守宁绝对不可能会和一个恶意编排自己且对姚家似是怀有恶意的人做姐妹的。 “娘说的对。” 她心中想着坚决要和苏妙真划清界线脸上却露出甜甜的笑意: “表姐是我不好表姐见多识广讲的话定有道理将来我们就是姐妹。” “我也不对。”苏妙真闻听此言也露出几分内疚之色: “守宁妹妹娇养于家中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呢?” 说着她像是想伸手过来拉姚守宁以显示自己的亲近。 姚守宁还来不及后仰躲避就见她自己探出的手下意识的一抖仿佛还残留着先前对纸上大字的恐惧。 最终那手并没有探过来而是落到了柳氏的膝盖上苏妙真一脸真诚道歉道: “怪我担忧情急失了分寸多说了两句还请守宁妹妹不要怪罪。” 两人说完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个笑意。 姚守宁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这个笑容并不真诚可苏妙真的笑意在姚守宁看来更是觉得假惺惺。 哪怕她掩饰得再好姚守宁也能透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对自己的不喜。 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苏妙真。 柳氏倒没想到其他反倒觉得女儿可能是想通了认为姚守宁乖巧懂事苏妙真大方知礼。 倒是冬葵总感觉听这二人说话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经过这一桩小事之后车上的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心情马车一路驶往城中心越靠近宫城越是平稳。 约半个多时辰之后随着郑士一声长长的‘吁’声马匹被勒了缰绳停了下来发出长长的嘶鸣。 紧接着郑士的声音响起: “太太大将军府到了。” 柳氏还来不及说话姚守宁有些好奇的推开了窗往外看去。 她在神都之中生活已经十来年可大多都在姚翝所管辖的领地之内出行的多来这内城的次数并不多。 神都城分内外都城再将内外城划分为五城管理。 内城的中心建筑是以皇宫为主再往外修建府宅用以皇室、核心权贵居住外面则修筑宫墙有专属皇帝亲卫的大内侍卫巡逻。 而外城则大多是以百姓的居所、商铺等街巷组成分为东、南、西、北四城由四方兵马司负责治安。 大庆立朝之初各项规则倒也严格但传承至今已经六七百年时间防守早就已经松懈。 原本严禁普通人进入的内城各处此时也能看到有摆摊的小贩卖绢花首饰、水粉胭脂甚至煎饼小吃应有尽有竟已经摆到了入皇宫的大门口里。 “人好多。” 姚守宁抱着竹筒看了一眼之后叹了一声。 马车外郑士听到了她的话不由便回道: “内城巡逻治安较外城更好。”再加上城内达官贵人多家里丫环、奴仆也不少这些人手中都有富余便成为了商贩们的目标。 时间一长各种各样的摊贩便来了形成了比外城更繁华的场景。 大庆礼仪早就崩塌神启帝只知修道寻仙下头的人自然也不愿意管得严格。 只要每月按时缴纳大钱收了好处的当值士卫便会放人入内。 这是已经上下形成的规则利润惊人不少朝臣都牵涉其中得了封口的好处费大家对此自然是极有默契。 时至今日朝臣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大朝起得太早朝中文武来不及用早膳的进皇宫的途中便买上一些倒是方便不已。 曹嬷嬷将马车门打开柳氏拉紧了披风抚了抚鬓角起身下车。 姚守宁抱着竹筒不敢撒手也跟着出了车来就看到不远处的将军府了。 将军府门前是一大片空地与远处满地垃圾的街道相比这里则得十分干净。 府门前立了四根通红大柱正中大门高达一丈左右两侧各留有一平时进出的角门。 只见那府门紧闭正中匾额上书:‘镇国神武将军府’数个烫金大字。 这将军府气派非凡可姚守宁仰头一看不知是不是眼花的缘故总觉得那字之上仿佛缠了一层若隐似无的黑气。 她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又觉得像是自己多心。 就在这时柳氏已经令曹嬷嬷清点了一番礼物之后让郑士前去敲门。 郑士领命前往‘砰砰’扣了数下门环之后很快一侧的角门打开钻出了一个身材精壮的守门小厮。 “你们……” 他面露疑惑并不认得柳氏一行。 郑士忙就递上了一张贴子开口: “我家主人姓姚老爷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昨日幸亏世子救命所以我家太太领二小姐上门送些东西想要谢过世子恩情。” 郑士说完指了指身后已经搬下马车的礼物。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夜闹蛇 柳氏看来自己贸然上门送礼只为先秉明身份来意说清来意。 回去之后再好好备礼等将军府召见到时再表达真正的谢意也不迟。 再加上原本被她寄以厚望的柳并舟的字画出了纰漏她打定了主意不欲久留。 因此在郑士去敲门前交待他的原话是敲门之后长话短说等将军府的人收了礼后即刻就上车离去。 “……” 哪知一听‘昨日’、‘救命’的字样令得那小厮面色微微一变竟道了一声:“请贵客稍等片刻。” 随即不给郑士拒绝的时机迅速将门掩上显然是回去传信。 郑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来与柳氏遥遥相望不清楚将军府留人的目的。 柳氏也感到疑惑不解她隔得虽远但也看到郑士与那小厮说完话后那守门小厮的神情有些不对甚至转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颇为怪异。 “莫非我们冒昧前来打扰到了将军府的人?” 她转头与问了曹嬷嬷一声曹嬷嬷也摸不着头脑闻听此言摇了摇头。 远处有商贩一直盯着这边见几人敲了将军府的门不由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一面看着柳氏等人那表情也有些不大对劲儿。 柳氏带了两个女孩美貌各有千秋本来就十分引人瞩目如今再被人这样一指一议论苏妙真很快低下了头拉起了自己斗蓬的帽子挡住了那张若芝兰般的俏脸。 姚守宁倒是坦然的被人盯着看她从小美到大早就已经习惯众人的视线。 被人看得多了她不止不躲反倒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向柳氏道: “娘我想吃冰糖葫芦。” 说话的同时她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人抱了根草架上面插满了冰糖葫芦。 柳氏心中疑惑着将军府守门小厮的态度被姚守宁一缠看着那卖糖葫芦的人离得并不远这里又靠近皇城便不大担心点头应允的同时吩咐道: “带上冬葵。” “守宁妹妹” 苏妙真听到此处顿时出声:“你既然要吃东西不如我来……” 说话之时她向姚守宁伸出手似是想要体贴的接过她手中抱着的竹筒。 她身上的声音来历不明且说要毁掉字画姚守宁哪里敢让她碰触这柳并舟亲手所写的字。 见她伸手过来竟连表面姐妹情也不做了装出没看到她的举动一般转头往商贩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妙真伸出的手落了个空似是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柳氏见到此景脸上的笑意一收打定主意稍后寻个时机好好跟女儿说一说。 气氛有些尴尬冬葵忙不迭的往姚守宁身后追了过去: “小姐等等我。” 姚守宁也不理她在那卖冰糖葫芦的草架前站定。 那货郎还十分年轻看上去不到二十岁人不算高但长得很是机灵见到姚守宁过来眼睛一亮显得十分热情。 姚守宁挑着糖葫芦感觉到这年轻人的目光透过糖架子偷偷在打量着自己有些惊艳又夹杂着几分好奇、畏惧。 她任他看了半晌冷不妨转头与他目光对视顿时将那小贩惊住有些惊慌的转过了头去。 “你看什么?” 她问了一声就见那红霞从小贩颈部升起漫布脸颊、耳朵似是被她这样直接了当的一问十分不好意思。 “小姐可是来拜访将军府的?” 这货郎毕竟走街蹿巷时常与人打交道的初时的尴尬过去之后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情镇定了些许。 他问出这话姚守宁就总觉得事情不大寻常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笑意: “是的将军府的人对我娘有恩所以特地前来拜访的。” 她不笑则已一笑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光华整个人明艳动人使那小贩不敢直视只得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那您可要小心。” “将军府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便越发笃定将军府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毕竟能传得这些沿街的商贩都听说了这事情必定是府中捂不住的。 她问出这话令那小贩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他们在此地卖货也怕私下传递谣言触怒贵人。 先前见姚守宁长得美貌一时冲动出言提醒此时被她一问又隐隐有些后悔。 “唉。” 姚守宁见此情景不由叹了口气:“我们来访之后那开门的人难怪神色有些不大对劲。” 她说完之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盯着那卖糖葫芦的人看直看得人面红耳赤了下意识的就道: “小姐不知道将军府昨晚撞了邪。” “什么?” 货郎的话倒是出乎了姚守宁意料之外使她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 一旁的冬葵倒是在认真的挑选糖葫芦听到这话手抖了抖转过了头来。 “撞的是什么邪?” 姚守宁心中一紧不知为何想起了昨日遇到陆执回家之后的那场梦境。 反正不该说的已经说了那货郎也不再隐瞒小声的道: “听说昨晚入夜之后将军府中出现了很多的蛇。” “蛇?” 冬葵惊呼了一声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 小贩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 “你们说这已经冬至了怎么还有蛇虫出没呢?” “若说只是有蛇也不能说是撞了邪吧?” 姚守宁强作镇定她说这话时便想起昨日白天昏睡的时候梦到陆执额间冒出一股黑气化为一条巨蟒朝自己张开血盆巨口的情景顿时小脸泛白死死的抱紧了手中的竹筒借此安心。 昨日才梦到陆执额间黑气化蛇今日就听说将军府撞了邪出现大量蛇群—— 姚守宁心中惴惴不安就听小贩道: “自然不止如此。” 他摇了摇头“若一两条蛇出现虽说有些稀奇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到这里小贩顿了片刻故作神秘: “但将军府出现的可不只是一两条蛇。” 冬葵已经满身鸡皮疙瘩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臂就听那小贩说道: “据说昨天入夜之后林中、房里、梁上便接二连三出现了不少的蛇三五成群的绞缠一起爬得满府都是。”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找儿子 小贩说得兴起也不急着催冬葵挑选糖葫芦了: “府中不少人被惊醒半夜打蛇今早还拿了数袋装车由将军府的人派遣黑甲军运了不少蛇尸出城呢。” “这么多!”冬葵虽然听到小贩说蛇多但一听以车子运蛇尸出城依旧是被吓了一跳。 一般夏季之时长蛇出没倒不是什么稀奇大事但数量一多就已经十分邪门了。 更何况此时都已经十一月上旬照理来说蛇群早就已经冬眠如今成群结队的出现难怪这事儿一闹就已经传得周围人尽皆知。 有昨日的梦境提示姚守宁几乎敢肯定将军府昨晚闹蛇一事与昨日那道钻入陆执眉心间的黑气脱不了干系。 仔细想来苏妙真来的前夜她梦到表姐化名为胡妙真敲门; 而陆执黑气入体之后她又梦到陆执眉心间黑气化蛇直扑她面门。 两次梦境应验对她来说不仅是预知更有可能是一种提前的警示像是要提醒她注意但她能力还不够所以只能察觉危险却又看不清真正的危险到底在哪里。 越想姚守宁就越觉得不安当即没了再挑选冰糖葫芦的心忙不迭的催促冬葵随意取拿几支想赶紧回到柳氏身边去。 哪知她还没说话就听那小贩又道: “说起来昨夜的怪事还真是多。” “还有怪事?” 姚守宁已经心神不宁听他这样一讲不由眉心一跳又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有呢。” 小贩点了点头“昨天半夜之时有人听到了在唤儿子的声音兴许是哪家小子走丢了。” 说到这里旁边一个卖煎饼的老者似是听了许久也按捺不住接嘴道: “这个我也听说了。”他将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数下说道: “早晨永乐侯府家守门处李大管事家的闺女来买饼时说是府里有人在找儿子那会夜半三更听着在唤‘儿’还把她吓得不轻。” “怎么可能?” 小贩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反驳: “宁国公府马厩的春香姐姐说是他们府里的人在找儿子她说特地起身看了沙漏是子时一刻左右。” 两人说完旁边有人也七嘴八舌的说话都讲光顾自己生意的人说是昨夜听到了唤‘儿’的声音。 大家都有些不服气纷纷争辩说是自己主顾家的人在找‘儿子’说到后来竟像是满内城的府邸都有人听到了这唤‘儿’声。 姚守宁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冰糖葫芦听着这事儿觉得既是诡异又是害怕却又对未知充满了兴趣便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有没有可能是大家都听到了找儿子的声音?” “那怎么可能呢?” 那卖煎饼的老者忙就道: “内城如此之大这些府邸之间虽说相隔不远但若要将其走完纵使腿脚快些的装汉一天时间都不够的。” “听说唤‘儿’的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夜里黑灯瞎火的老妇人腿脚更不可能快又怎么可能在一宿之间喊得满内城皆知? “不可能!不可能!” 老者连连摆手一副绝无可能的样子。 如果唤‘儿’的不是人呢? 姚守宁的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这个想法一起便在她脑海中落地生根她越想越是害怕却又忍了内心的惊恐接着问道: “也有可能夜深人静声音传得很远所以大家都听到了呢?”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老者愣了一下倒没有再试图反驳。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听了许久一直没有出声的老妇人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止内城。” “什么意思?” 那卖煎饼的老者听到这话转头问了一声。 老妇人也不说话又低下了头整理自己面前的摊子。 姚守宁看了一眼她面前摆了一个簸盖里面卖的是一些绣好的手帕、荷包、鞋垫等物做工倒是十分仔细但显然今日生意不是很好面前堆了整整齐齐数撂看样子还没卖几件。 她向冬葵使了个眼色一面转头对那老妇人道: “手帕、香囊等一样给我装上两件。” 那老妇人眼睛一亮当即应答了一声: “嗳。” 她也知道姚守宁的意思一面挑选的同时一面就道: “老婆子是从西城而来。” 姚守宁听到此处一股不好的预感就涌上了心头: “西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却装作镇定的模样: “听说昨日西城的入城口处的回升道发生了一桩命案。” 冬葵听姚守宁这样一说不由抖了数下像是有些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提起这桩事。 那老婆子却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来: “确实是!” 她说道: “不瞒您说我就住在那回升道不远处。” “说来也很是邪门。”她讲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后怕之色: “昨天出事之后闹得挺大的好多差爷都来了附近住的都被盘问了一番。”她家隔着孙神医的药铺数条街呢昨天入夜之后也遭到了盘查拿出了死去的男人画像问她认不认识。 一家人折腾到将近子夜时分才歇息但躺床之后还没睡着便听到了诡异的声响。 “您听到了有人唤‘儿’的声音?” 姚守宁听她说到此处心中已经有了数但她隐隐又期盼着自己其实是猜错了。 可下一刻那老妇人点了点头: “听到了那会儿最多子时一刻。” 她的话肯定了姚守宁的猜测也令得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露出骇然之色。 从众人口中听来约差不多的时间里城西、内城都听到了有个老妇人在找儿子。 若不是同一个人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合;若是同一个人能在这么一会儿功夫能从西城走到内城且将内城几乎转了个遍绝非是个普通老妇人能办到的。 “那会儿许多人应该都还没睡呢就听到有一个老婆子在找儿子。” 众人也不出声听她接着说道: “闹了大半天狗开始叫得厉害后面又像是被吓到一般不敢再出声。” 正文 第六十章 生怀疑 大家的脸上露出一种既是好奇兴奋又有些害怕的神色。 老妇人絮絮叨叨的念: “听说狗的眼睛通灵能看到一些人的眼睛看不到的脏东西……所以昨晚找‘儿’的声音怕是有些邪门儿的。” 她又自言自语: “也不怕您笑话出了这个事儿后我可被吓得不轻一晚都没怎么敢睡所以早早起身做了些活儿等着天亮入内城呢。” 说到这里她将挑好的东西捡了出来露出笑意: “姑娘老婆子替您装好了一共八文小钱放心挑的都是最好的您打开看看若不喜欢咱们再换花色。” 姚守宁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去挑选绣品她想到了昨日事发之后陆执审问孙神医问起那死者身份。 有被死者咬过的受害者出来说那发疯的男人临死之前好像是在找‘娘’。 这样一来姚守宁自然可以肯定这半夜找‘儿’的妇人与那被刺死的男人有关。 白日那男子找‘娘’发疯夜晚有妇人出现找死去的‘儿’子。 姚守宁再想到自己梦到陆执额间钻出黑气化蟒今日就听说有将军府夜半三更出现蛇群…… 如此一来她的脑海中便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陆执杀死的男人恐怕是条蛇精幻化而成的人。 她越想越是着急面上也难以掩饰的露出些焦虑。 冬葵听得毛骨悚然差点儿忘了付钱姚守宁心中装了事也忘了出声直到那老妇人又将‘八文小钱’重复了一次冬葵才匆忙掏钱递了过去。 主仆两人神情不安的将东西接下老妇人将捆好的钱装入包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对了。” 她提醒了一句: “还有个奇怪的事” 姚守宁转头看她收拾着自己的摊子似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昨夜那个孙混子……”老妇人抬起头看到姚守宁的视线还以为她不知道好心解释: “就是城西那个自称药王十一代孙的骗子因为行骗被抓官府昨晚明明给他的铺子上了大锁贴了封条但奇怪的是今早有人发现锁被破坏了封条也被撕开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老妇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之色: “照理来说那锁要想撬开可不容易可昨晚大家竟然都没听到有人砸门的声音真是奇了怪了。” 住附近的人昨夜受了惊吓忐忑不安的大多都跟她一样晚上不敢合眼睛。 所以众人早上起来发现孙神医的药铺打开众人却没听到声响后都觉得十分诡异。 已经有人报了官请了西城兵马司的人过去处理。 “兴许是哪个手熟的毛贼。” 其他人听到此处不由好奇接了句话: “那什么神医既然行骗说不定家中藏有银子见人出事兴许有人想趁机捞拿一笔呢。” “也可能是那大夫仇人此人行骗说不定早有人恨他至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纷纷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听得入了神直到姚守宁吩咐冬葵买几串糖葫芦拿回去交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干什么的。 毕竟跟柳氏说的是自己要出来买糖葫芦若空手回去恐怕会令苏妙真生疑。 姚守宁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暗自一惊。 她性格原本不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何却已经开始下意识的防备表姐到这样的地步。 冬葵倒没有多想按她所说买了数串跟在她身后往柳氏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氏神情淡淡见她拿了糖葫芦回来只让她分两串给苏妙真姐弟也没问她怎么去了一阵还和别人谈笑风声。 虽说柳氏掩饰得好但姚守宁隐约感到她娘亲好像是有些生她的气。 不过姚守宁想了一下自出门以来自己也没做什么惹怒柳氏的事莫非是因为被将军府的人拒之门外自己去买糖葫芦的时间又耽搁得久了些? 她心中想着事嘴里说道: “娘我听卖糖葫芦的人说将军府里昨晚好像出了怪事。” “怪事?” “什么怪事?” 姚守宁的话不止引起了柳氏注意就连一旁的苏妙真听了也转过了头来她的那双似是氤氲了雾气的眼睛恰到好处的瞪大有种强装出来的惊讶之色。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就想起了昨晚在柳氏房中听到她身上的那道声音说:陆执即将发病。 陆执要发什么病? 是因为昨晚将军府闹了鬼那寻‘儿’的妇人找上了门还是因为那股邪气作祟? 但不管怎么样姚守宁开始觉得苏妙真身上的这道声音实在诡异。 ‘它’好像不止是对神都城的人、事十分了解好像还很是神通广大竟能预示未知的事情发生。 因为她想起来那声音当时说的是:‘陆即将发病’不是‘已经发病’。 这样一想又不免令她感到心慌苏妙真本身就充满了诡异之处若还有预知未来事件的力量不知会不会窥探到自己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 她有些心虚。 只是在不安之时她心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疯狂的猜测—— 若是‘它’没有预知能力而陆执‘即将’发病的原因要是与‘它’有关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再难扼制。 仔细一想苏妙真入城的时间恰到好处那男子发疯也是因为苏妙真所乘坐的马车乱冲的缘故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那声音来历诡秘如妖似邪对外祖父的‘字’充满畏惧感觉处处都透着一股邪气。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只是不知道表姐知不知道这一切亦或这一切也有她的参与…… 可是这样一来也说不通啊! 事件当时涉及到了柳氏若非陆执相救当时发疯的男人恐怕已经提刀砍向了柳氏。 虽说苏妙真表现得像是对姚家并不如何亲近但柳氏是苏妙真的亲姨母要是受了伤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她身上的声音提到了她与陆执的前世从话中听来像是表姐的前世与这位世子颇有些纠葛。 她想到了出行时的马车上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这道声音让她毁掉柳并舟的字提供的奖励是让她获得令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 莫非这二人有前世的姻缘所以表姐对陆执势在必得?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陆管事 先前听到陆府发生诡异事件的恐惧心理被压下姚守宁心中那该死的好奇心又生出来了。 就在她怔愣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柳氏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背: “问你呢!” “问什么?” 姚守宁一下被拍醒就见柳氏一脸无语之色: “问你陆家出了什么怪事?” “陆家闹蛇了。”姚守宁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正在说的事连忙将心中的杂念压下接着把自己从摊贩处听来的陆家闹蛇以及半夜有老妇人唤‘儿’的声音响起一一与柳氏说了。 说的时候她忍不住去偷看苏妙真的脸却见苏妙真一双秀眉微拧神色似是有些严肃又不像是早就已经知道此事的样子不由令她感到颇为诧异摸不清她是不是在模作样而已。 就在这时那道神秘的声音就在姚守宁脑海中响起来了: “陆府惹怒城外南安岭佘仙一族惹来蛇族报复。” “想办法与陆执见面若是成功奖励一张驱蛇的良方。” 姚守宁听到这里心中又惊又怕却又夹杂着一丝暗暗的窃喜。 惊的是苏妙真身上的声音果然厉害连陆执杀死的那妖邪是何身份来历都已经查明。 而怕的是她虽早有预感但经这声音确认这个世界上果然有妖类竟还成了气候结成家族竟筑窝在离神都不远的城外南安岭! 要知道神都可是天子脚下传闻之中是龙气庇护之地又有镇魔司镇定此地照理来说妖邪应该避逸才对哪知蛇妖群竟会离得如此之近。 喜的则是苏妙真仿佛有驱蛇的良方这声音诡秘莫测且颇有神通能被‘它’称为良方必定也非凡品说不定对蛇妖也有克制。 陆执有恩于柳氏若她能听到这驱蛇良方到时不止可以自己留上一份同时还能再想个办法送给陆家以报陆执救命之恩。 姚守宁聚精会神的偷听深怕自己会有所遗漏之时哪知那声音说到关键处却戛然而止再无动静。 “……”她内心无语。 柳氏还在等她说话姚守宁也不敢再发呆深怕被苏妙真看出端倪当即低垂下头装出有些害怕的样子: “娘他们说是陆家的事恐怕有些邪门了。” 苏妙真见她这模样抿了抿唇露出淡淡的笑意却又同时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的鄙夷。 前世之时姚守宁就是这样胆小畏缩偏偏又愚蠢无知是温献容的帮凶。 “什么邪门!” 柳氏最不能听的就是这些市井传言了。 “陆家府邸大遇蛇有什么稀奇的。”她紧皱着眉反驳道: “三人成虎谣言就是这么来的!” 她不信神鬼之事因当年之事这样的意念深入内心深处在这个观点上已经格外固执了压根儿不信姚守宁所说。 哪怕是姚守宁说的半夜西城、内城都听到了有妇人在找‘儿子’也清楚的听到昨日陆执审人时知道死掉的男人疯前在喊‘娘’可却半点儿都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再说了太平盛世哪来什么精怪之流敢在皇宫之外行走?” 她摇头训女: “你少看些话本别听这些传言不要将你表姐带坏了。” 姚守宁一听这话有些不大服气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反驳出声。 内心却在想:苏妙真背地说人坏话当面却又装出亲热的样子表里不一比自己坏多了! 苏妙真闻听这话似是有些害羞轻这声的道: “姨母不要这样说守宁妹妹很是活泼。” 她越是这样柳氏便越觉得女儿性格跳脱正欲说话之时却见那将军府侧的角门打开。 杂沓的脚步声里一大拨人从门内鱼贯而出。 为首的那人身穿裹黑边圆领的青色软袍年约六旬须发梳得齐整看上去十分精神。 那先前回去通风报信的看门人跟在他的左手侧见到柳氏等人便附在他耳侧小声的道: “是他们。” 柳氏欲教训姚守宁的话止住看向了来人。 那老者一双眼睛十分锐利出门之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的同时伸出左手撩了一下衣摆疾步下了台阶往柳氏行来。 “姚太太。” 他双手交叠先行了个礼: “我姓陆乃将军府内管理内务杂事的管事您来访的目的我已经听刘武说了。” 这老者说完指了指先前进去报讯的小厮末了叹息了一声: “若是平时定不敢如此失礼的但今日实在不巧得很家中此时出了点事儿长公主与将军都不在府中否则必定要请太太进府中坐一阵。” 这陆管事说话的语气诚恳半点儿没有拿话糊弄人的意思。 几个身强体壮的长随跟在他的身后神情之间带着几分警觉频频转头注视着四周。 柳氏见到这样的情景愣了一愣。 她今日过来就相当于是拜个门递上贴留个名方便之后长公主召见而已。 在神都城中姚翝六品的官职并不算高就是将军府收了拜贴随意寻个措辞打发了柳氏一行也并不稀奇。 可偏偏郑士敲门之后一行人被留了下来那守门的小厮还唤来了这么一位自称姓陆的管事。 在柳氏看来这陆管事气派非凡举手投足之间说话也不像一般打杂的小管事。 俗语有云宰相门前七品官能在将军府任大管事的人也非同一般这样一个人百忙之中又为什么会亲自出来见自己一行?还特地提到长公主与陆将军出门一事? 柳氏心中想着事面上却露出客套的笑意顺着他的话就道: “看来是我们来得不巧了。” 依柳氏精明自然就想到了昨日回升大道上的那桩官司。 现在看来昨日陆执杀人恐怕将军府惹上的麻烦要比她想像的更深。 陆家此时如此慎重的派了管事出来见自己等人恐怕是要问起昨日的案情。 昨日镇魔司、刑狱、陆府三方对峙的情景涌入柳氏的脑海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知道姚家已经淌了这趟浑水。 那陆管事还未开口姚守宁突然就问了他一声: “昨晚将军府出的事是闹了蛇吗?” 她这话一说出口陆管事与身后的众人一下就惊住了。 众人神色僵硬都向姚守宁看了过去。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人昏迷 “别胡说。” 柳氏斥了一声但语气不轻不重并不像生了气。 陆管家的目光落到了柳氏身侧事实上他从出来之后就已经注意到了姚守宁。 哪怕穿了配色老气横秋的衣裙却难掩姚守宁的容色。 她身材十分高挑披了一件深褐色的连帽斗蓬梳了时下简约的少女发髻。 兴许是因为出门很早的缘故她额间细碎的发梢、眉睫之上凝了几丝水雾。 少女乌发红唇越发衬得那肤色雪白细腻抱了一个大大的竹筒在怀中此时说话那双眼睛里像氤氲着好奇偏着脑袋看陆管事的样子倒是显露出几分娇憨之意。 陆管家的脑海里迅速转过数个念头接着竟点头承认了: “确实是因为昨夜闹了蛇的缘故。” 说完他深深看了姚守宁一眼: “不瞒几位贵客正是因为昨夜之事长公主与将军才一早便出了门否则定是要见一见几位贵客的。” 他竟然将话说得这样直接令得柳氏怔了怔: “贵府闹蛇一事十分严重吗?”她有些客套的道: “不知有没有我们可以效劳的地方呢?” 那陆管事眼中精光一闪说了半天仿佛就等着柳氏这一句。 她话音刚落就听他像是长松了一口气接着就道: “如此再好不过了。” 说完他拱了拱手说道: “不瞒诸位昨晚我们府上闹蛇”说到这里陆管事的脸颊抽搐了两下仿佛想起昨晚的情景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后怕之意: “十分严重!” 他说这几个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 “我们将军府向来与人和善从不惹事生非不知得罪了哪家人要这样害人。思来想去唯有昨日世子回城惹上了一桩官司。” “听世子身边的人提到过世子回府之时救了一位太太。” 陆管事说到灾里行了一礼接着站直了身体气势隐隐就变得强势: “不知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姚守宁虽说见他仍是在笑但神色间却隐藏着一丝焦灼仿佛府中发生的事并不仅只是闹蛇。 心里不由猜测莫非陆执昨日中了邪已经显出症状了? “昨日……” 柳氏也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大对不过她本来就有意亲自向陆家人解释此事所以并没有喝斥女儿刚刚打开的话题闻听这陆管事问话当即便将昨日发生的除了砸医馆的起因之外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包括陆执救命以及后来审问事情原由及当着镇魔司、刑狱司的人的面将母女二人护送上马车的事也没遗漏。 这些事陆管事显然也是清楚的听了柳氏说到这里不由目光往姚守宁身上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不知太太还有没有遗漏之处?” “没有了。”柳氏的脸色有些勉强了。 她觉得这陆管事问话的语气有些像在审问她一般。 “之后我母女二人离开了回升道后面的事实在不大清楚。” 不过陆执对她有救命之恩后面又护送她与姚守宁离开乱局之后姚翝能平安带着苏妙真姐弟归来说不定也有他从中周旋的缘故…… 柳氏想到此处又将心中的怪异感压了下去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了。” “我的话可能多有冒犯还请姚太太勿怪。实在是因为……” 那陆管事精明无比自然看得出来柳氏神色间的异样却不知她是真的不知还是装腔作势。 他眼中闪过一道暗光神情犹豫了半晌接着才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 “昨日闹蛇太凶回府之后的世子也受了伤此时昏迷不醒所以事关重大才多问了几句请太太不要隐瞒帮助我们找出幕后之人。” “什么?” 陆管事的话大大出乎了柳氏意料之外她十分吃惊张嘴发出了惊呼之声。 姚守宁是早就已经从苏妙真身上的声音处知道陆执发病的消息此时却听陆管事说他是伤于蛇手昏迷不醒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个说的是真哪个是假下意识的就往苏妙真的方向看了过去。 却见苏妙真瞪大了一双杏眼小嘴微张仿佛表现得比柳氏还要惊骇的样子但姚守宁总觉得她眼中却又隐藏着笃定。 她顿时福至心灵一下就明白过来:这陆管事撒谎。 陆执确实可能出了事但未必是伤于蛇手极有可能是受那黑气影响。 既然蛇群与那黑气有关昨夜陆家又听到了‘蛇老妪’唤儿之声说不准陆执就是妖气发作所以昏迷不醒。 而陆管事半真半假的说出这事儿恐怕是为了要诈柳氏。 事情涉及妖邪姚家人牵涉其中冲击闹事的马车又是苏妙真姐弟所乘与姚家有亲戚关系事情实在巧得很将军府的人可能已经心生怀疑。 众人都十分吃惊姚守宁纵然想通了其中因由却仍装出大为震惊的样子: “受伤了?” 陆管事又看了她一眼姚守宁顿时想起了一件事心中不由暗自叫糟。 昨日陆执送她上车时拉了她的手问她看到了什么。 她感念陆执救了柳氏一时心软告知他中邪了。 “……” 姚守宁虽想救人可也不大愿意让人察觉出自己异样之处尤其是被苏妙真窥探到端倪。 正心中后悔时那陆管事已经转过了头向柳氏一脸诚恳的道: “是的所以才十分冒昧的问话。” 柳氏一扫之前被逼问的不快脸上露出忧色。 陆执是她救命恩人她自然不想看陆执出事虽说柳氏想不通昨日官司与将军府闹蛇一事有何关联但自己先前可能确实心中不快语气硬了当即就道: “哪里的话是我小心眼了。”她为人坦荡也不扭捏先承认了错误接着再道: “但我所知的已经说了走了之后我倒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的一双外甥就在现场……” 说到这里她有些犹豫的看了苏妙真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妙真……” 昨日死人的场景苏妙真、苏庆春也在且留到了最后才与姚翝一道归家的。 ------题外话------ 为一月月票加更4~~~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借给你 苏妙真死了母亲与弟弟独自进神都投亲正是惶恐无依的时候让她再回忆昨日的情景柳氏怕她害怕。 因此唤了她名字便将手搭在了她肩头: “你看看能不能将昨日的事与这陆管事说一说……” 苏妙真倒是十分懂事反手将柳氏的手握住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接着才上前道: “小女姓苏昨日……” 她态度坦然大方将昨日乘坐马车进神都继而马匹发疯一事也说了一遍。 开始前半段与柳氏所讲相差不多此后说了一些柳氏离去后发生的事情。 她可能想要帮上忙将事情讲得很细一些细枝末节之处也都提到了令得那陆管事不由频频看了她好几眼心中觉得有些怪异。 这少女年不过二十又亲历了昨天的事件照理来说应该惊魂未定。 可她情绪实在太过平静将事情娓娓道来仿佛说的是旁人的故事一点儿都不露畏惧之色。 不过苏妙真再细心也比不过将军府昨日前去的人。 甚至事发之后陆执身边一文一武的罗子文、顾长涯说的比她还要清楚得多她的话听来用心实则并没有什么用处。 苏妙真说完之后似是不着痕迹的去看陆管事的脸却见他紧皱着双眉似是陷入沉思看不出来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动容将她记入心中。 她心下有些失望却垂下眼眸挡住了眼中的神色装出乖巧温顺的样子退回柳氏的身侧。 “多谢姚太太、苏小姐告知这些情况。” 说了半晌陆管事并没有从姚家一行人口中听到什么额外的有用消息。 昨日出事之后将军府的人就已经查过姚翝姚家人口简单出身清白此时在主人不在家的情况下不宜强行留人以免打草惊蛇。 想到此处陆管事向众人拱手作揖: “稍后长公主、将军若是回府我必定将这些消息告知主人。” 柳氏知道这是送客之词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打扰了改日定会再备礼物重新递贴登门拜会感谢世子救命之恩。”她想了想又额外加了一句: “若有能用得到我们的地方也请长公主吩咐就是我绝不推辞。” 将军府如今是多事之秋陆管事也是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会见众人闻听这话倒也正合心意令身侧长随搬拿礼品又神色忧心忡忡的目送柳氏转身上车之际—— 却见跟在柳氏身侧的姚守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像是迟疑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上前了一步。 “请把这个交给世子。” 她将手里一直死死抱着的竹筒往陆管事怀里一塞露出一脸肉疼之色: “一定要亲自交给他让他看看里面的字哦。” 老管事纵然见多识广心理素质奇佳也被她这一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欲说话姚守宁想到这字迹玄妙之处又有些后悔: “不过不是送的只是暂时借给他。” “守宁!” 柳氏还没上车闻听这话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转身一看顿时觉得血冲头顶脸颊都要冒烟了。 她恼怒非凡几乎强行压抑着自己要咆哮的冲动深呼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 “你还不赶紧给我回来!” 姚守宁听到柳氏的话知道柳氏这是动了真火当即头皮也有些发麻却仍叮嘱老管事: “记得要亲自交给他并打开让他看到……” 柳并舟的这副字神妙非凡连苏妙真身上的声音都会受其克制偏偏一般人又看不出其中门道。 陆执若真是因中邪而昏迷不醒那么此时柳并舟的字说不定能救他性命。 “……我我一定记得提醒世子。” 陆管事嘴角抽搐应答了一声。 柳氏只觉得眼前发昏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立即揪着这女儿回马车。 姚守宁也不敢再惹柳氏发火又依依不舍看了陆管事怀中抱着的竹筒一眼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狠心转身回马车。 事到如今字已经送出去了没有再反悔的余地。 她这事儿处理得不大妥当可当务之急却并没有神不知鬼觉的将字画送到陆执手中的机会。 远处柳氏脸黑如锅底咬紧了牙关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一旁苏妙真抿着嘴唇似是在微笑。 可姚守宁却‘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这笑意掩饰之下隐藏着两种意思。 好像既是在怀疑她送出柳并舟字画的目的又仿佛是在讽刺她厚颜无耻试图巴结讨好陆执似的。 面对苏妙真的目光她有些害怕又觉得不服可面对苏妙真装腔作势的样子纵然有话也无处说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柳氏身侧。 柳氏气得冒烟却在陆管事目送之下只能强压怒火恨恨瞪了女儿一眼: “回头再收拾你。” 她勉强挤出笑意回头与陆管事点头示意转身时脸上冷若冰霜看也不看姚守宁一眼显然是真的生了气。 众人相继上了马车苏妙真怯生生的似是对柳氏的脾气有些畏惧不发一语。 姚守宁坐到了柳氏身侧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 柳氏也不说话只是身体侧向了苏妙真的那一面不大愿意搭理她。 “您为什么生气?我们在马车上时不是说好了要将字画送出去吗?”她有些纳闷不解: “陆世子救了您一命这东西送他不行吗?” 字落入陆执之手既有机会救他又能使苏妙真无从下手对姚守宁来说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虽说方法简单粗暴但只要有用就行了。 柳氏听她这样一说以为她死不悔改不由冷笑转身: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傻蒙我而已?” “我怎么会蒙娘?”姚守宁抱着柳氏手臂哪怕表面上她在与柳氏专注说话却依旧能感觉到苏妙真的视线如芒刺在背看得她坐立不安的。 表姐想要毁画是因为瞧出了画中神异。 而自己将画送人落入她的眼中恐怕也会心生怀疑。 她头皮发麻却强作镇定道: “若我有错您直说出来我改就是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起争执 “那字画我一开始确实说是要送人不假。”柳氏见女儿这样心中更是气闷: “但那字画明显有问题我已经说了暂且不送人。” 就算在马车上时柳氏没有来得及表态给了她误解: “可你也不该单独塞进那陆管事手中特意交待他送给世子。” 柳氏含怒道: “你们年纪相仿本该避嫌才是你特意这样说是不是想要气死我才成?” 苏妙真低垂下了头装出没有听到这对母女的对话似的。 “我当然没有……” 姚守宁这会儿才意识到母亲误解忙不迭的想要解释: “我只是感谢世子救您性命所以……” 话没说完她又迅速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救人为重她冲动送礼事后想来表姐的眼神值得深思。 柳并舟的字有神异柳氏等人是看不出也听不到表姐身上的声音的。 而自己恰在这个时候将字画送出去会不会引起苏妙真的怀疑? 隐藏在她身上的那道声音实在诡异且不知是妖是鬼想到被苏妙真及‘它’盯上的情景姚守宁吓得头皮发麻。 不过柳氏恰在此时误会了自己送礼的原因说不准可以借此机会误导苏妙真。 要是能借母女争执的时机令她打消对自己的怀疑认为自己只是想要巴结讨好陆执岂不也是一件好事? 虽说表姐对陆执势在必得如此一来定会对自己不满可也比引起‘它’的注意好些。 想到这里姚守宁欲解释的话又被她咽回腹中低垂下头避开了苏妙真的视线。 只是这样一来柳氏自然更是认为她心虚。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昨日回升道上陆执动作暧昧当时就引起旁人误解。 后面她信任女儿并没有深究下去。 只是此时细想若不是有问题那陆世子为何不惜撕破脸也要送自己母女离开并‘保证’姚翝安然无事? 照理来说大庆民风开放少年男女交往原本也不是什么丑事。 但这种情况是建立在双方门当户对你情我愿的情况下那才是一桩美谈。 像姚、陆两家悬殊极大的情况下姚守宁主动强行送礼的举动柳氏自然生气。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 “我也不知道……” 她眼珠有些心虚的转了一下想要误导苏妙真又怕自己演得不到位令她看出端倪因此这话说得特别小声。 可是这样的情况落入柳氏眼中却觉得她分明就是已经陷了进去。 “你喜欢他什么?”柳氏提高了音量“你们才见过一回!” 姚守宁看了苏妙真一眼勉强说道: “世子出身名门长得又高又好看还对您有救命之恩谁见了不喜欢啊?” 她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少女不谙世事的懵懂还没有完全明白柳氏今日大发雷霆的真正原因。 苏妙真看到她的这一双眼睛既有不屑心中又藏着几分妒恨。 喜欢陆执。 这几个字她说得天经地义随口就夸人仿佛全然不知双方差距以及女子羞耻之心。 她心中的怀疑逐渐消失想起前世记忆之中的姚守宁就是这样愚蠢而又不自量力的样子觉得自己先前那一番揣测真是白费心机。 可就是这样一个表妹却敢说她两世为人都不敢说的话做她不敢做的事。 一样都是柳并舟的外孙女一个活得恣意任性一个却活得小心翼翼。 姚守宁不知道苏妙真内心的想法但她却隐约感应得到苏妙真的视线已经转移了开去。 “别人喜欢是别人的事!” 柳氏差点儿被她的话吓死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苏妙真的神情。 她胆颤心惊露出一副天要塌了却又强行忍耐的表情深怕刺激到女儿逆鳞: “我不准你喜欢他!” 姚守宁琢磨着今日说的话也差不多了看柳氏嘴唇抖啊抖的也不大忍心真的将母亲气出问题当即就道: “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她抱住柳氏的胳膊像以往一样撒娇似的晃: “娘您先别气回头我再跟您细说。” 她准备先暂时将柳安抚好之后再找个苏妙真不在场的时机哪怕被柳氏责骂也要将自己这些天以来的所梦、所见、所听的事一一告知柳氏并说明自己送礼的原因。 只要柳氏听了她的解释应该会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她想得很美哪知柳氏脸色一下铁青。 若她不应承柳氏的话柳氏恐怕还要担忧她执拧;可她现在这样的态度如同在敷衍自己一会反驳一会应承倒令得柳氏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无名火起。 “我不想听。” 她冷着脸: “陆家那是什么样的家世?我可不愿听人家说我教出一个会趋炎附势的女儿回去给我抄写……” 柳氏后面还在说话可是姚守宁的耳中却只听到了她讲的‘趋炎附势’几个字让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表姐身上那一道隐藏的声音对自己的评论:擅长逢迎拍马之技狗眼看人低! 这一刻所有的念头都不想了取而代之的是涌上心间的委屈。 素未谋面的表姐这样想自己的也就算了没想到连柳氏也说出这样的话语。 她怔了一怔觉得有些泄气脸上甜甜的讨好笑意逐渐消失眼睛有些酸涩抱着柳氏的手也缓缓收回头低了下去: “写就写。” “你……”柳氏开始还有些生气却没料到话还没说完姚守宁倒像是生了自己的气。 她是柳氏幺女年纪不大可其实在家中是最受柳氏忽略的。 只是她性格开朗也善于自我调节。 以往无论是柳氏重视姚若筠还是最关注姚婉宁她都并没有哭过。 母女二人也有口舌之争的时候柳氏对她性格了解知道她大度正如曹嬷嬷所说并不是记仇的性子若有不快便会说出来从不留心结。 此时一见姚守宁眼圈泛红似是真的委屈了柳氏心中一慌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话是不是太重之际—— 沉默了许久的苏妙真终于有些不安的出声: “姨母守宁妹妹年纪还小就算她不懂事说错了话您也不要生她的气对她说这样重的话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守宁妹妹做的事不对回家之后慢慢再教导就是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留诅咒 苏妙真的话初时听来像是在给母女二人做调解可姚守宁听在心中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与柳氏之间的争执或多或少也与表姐有关。 可此时母女罕见吵架到彼此都动了真火苏妙真却出面做起了好人而且讲的话令姚守宁一下生了气: “我没有错!” 她眼中已经蓄积了水光说话时泪水溢了出来将一双眼睫都糊得湿透了根根分明: “不需要你帮我说情!” 柳氏心中才生出来的愧疚因她这样一喊顿时又化为熊熊怒火冷喝了一声: “我看你是被我宠到无法无天了回去之后你给我抄写三十遍《慎言》、《戒行》我要没收你的话本不允许你再出门!” 她的斥责这下真的伤了姚守宁的心令她‘哇’的一声大哭转头扑进了曹嬷嬷的怀里。 这可把曹嬷嬷心疼坏了一面拍打着她后背一面劝道: “太太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二姑娘大了有什么话您回头再说也行。” 柳氏这会儿下不来台听曹嬷嬷这样一说便哼了一声沉着脸不再出声。 苏妙真低垂着头似是十分尴尬的样子手足并拢不发一语沉默的缩在角落越发惹得人怜爱不已。 姚守宁轻轻的抽泣哭得冬葵都有些心疼了拿了糖葫芦去轻声的哄她。 可有柳氏冷着脸的样子相对比她的举动以及曹嬷嬷的怀抱令姚守宁更加觉得委屈。 一个哭啼啼的有人围着哄另一个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孤伶伶的不出声两相对比苏妙真自然更让柳氏怜惜。 马车上没人再说知气氛降至冰点。 回府之后柳氏还没说话姚守宁已经眼睛都有些红肿默不作声的跟冬葵下了车。 柳氏一见此景也下不来台便也没有出声说话又看到了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苏妙真心中有些愧疚。 她初来乍到自己在她面前发了脾气恐怕令她受惊了所以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想到此处柳氏也顾不上其他先强打精神哄了苏妙真两句。 姚守宁见到这情景更加伤心与冬葵回屋之后都还眼睛通红的样子。 这边姚家母女闹了别扭而另一边的将军府中则是狼藉满地。 陆管事送走了前来拜访的母女之后回到府中了才吩咐那守门的小厮: “锁关大门不准人出入。” 只见此时的将军府中山水、亭台被摧毁了大半许多地方房屋像是被大力捣碎一般瓦碎墙塌不像只是闹了一场蛇灾而已。 地面不时可见有一条水缸般粗细的拖痕将草木压折所到之处令人胆颤心惊。 老管事一面忙着勒令下人不许往外胡说一面让人收拾着善后直到听闻长公主、陆无计已经回府的消息才即刻赶回正院之内。 昔日庄严堂皇的正院此时头顶的屋梁有一半被重力捣毁地面摔落的瓦片已经被扫干净了阳光透过屋顶洒入屋中老管事一赶过来便见到了坐在院内的两位主人。 只见长公主朱姮蕊身穿一身褐色劲装发外罩银色锁子甲披风已经被解下端了下人送来的热茶听着陆管事说起今日的事不发一语。 朱姮蕊生子很晚三十五六才身怀有孕只生了陆执这么一个独子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 可她却半点儿不显疲态反倒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身材丰满而结实。 她并非长得娇柔美貌的外形反倒大眼浓眉脸庞棱角分明一头长发挽成一个圆髻以玉钗固在头顶。 两鬓已经微白那双眼中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霸道与威严使她有一种慑人至极的气势。 而坐在她身侧的陆无计则又比她还要高大得多身材壮硕如熊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令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 “姚家的人来就说了这些事?” 朱姮蕊听陆管事将柳氏等人来的经过一一说完将口中的茶水咽下问了一声。 陆管事点了点头“老奴也曾怀疑这家人有所隐瞒可追问了数次暂时没发现端倪。” 他想了想又道: “老奴与她透露了世子受伤的消息。” 他说这些话目的是想要以示真诚继而从柳氏口中套出有用的东西。 可任他如何抛饵却发现柳氏好像真的所知有限她的丈夫只是六品兵马司的指挥使恐怕还不够资格掺合一些大事。 老管家说完这话脸上露出忐忑之色: “求公主责罚。” “罚你什么?” 朱姮蕊头也没抬冷笑了一声: “阿执出事也是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背后动手的人恐怕就等着将军府出乱子。” 她转头望着丈夫咧了咧嘴角: “阿执才从神武门归来消息瞒得很紧神都之中都没几个人够资格得知偏偏就是这样的巧。” 长公主虽说面带笑容可那笑意看上去却令人胆颤心惊: “进城之时便刚好遇到了有人聚众闹事接着拉车的马匹发疯继而使人癔病发作砍人就在这时阿执途经西城救人之后惹上人命官司。” 说的是她的独生爱子可她的脸色却十分平静不见半分焦躁仿佛在谈及他人的事: “此人死后有人提及他疯前唤过母亲。” 夜半之后便有老妪唤‘儿’那声音一落府中便像是中了邪开始出现大量的蛇群。 梁顶之上墙缝之间其中数条已经是成了气候的妖蟒将整个将军府闹了个翻天覆地。 幸亏将军府有镇守的黑甲长公主身边也有随身亲随就算如此昨晚也惊险至极。 夫妻俩夜半被惊醒对击蟒群。 受灾最重的地方是陆执所住的南园蛇群一窝蜂的攻击那里似是想要他的命。 长公主当时持枪赶至儿子所住院落便见一个手持乌拐的老妪正与陆执对峙她一赶到大大缓解了陆执之危。 母子二人同时迎敌勉强与老妪对峙。 老妪临去之前曾留下诅咒说是要陆执七日必死。 长公主哪里有耐心听她胡言诅咒自己儿子当即一枪捅出便刺中老妪身影。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天妖族 两个女人你来我往拼尽全力过招。 长公主招式大开大合刚猛凶悍蛇妪为子报仇满腔怨毒。 只是在老妪话音一落的刹那陆执便随即长剑落地身体往下倒。 朱姮蕊护子心切关键时刻一手抱儿子一手刺击蛇妪想将她逼退。 两个女人一拼之下老妪手中的长拐刺破长公主肩臂而长公主的长枪则是留下了一块约巴掌大的黑蛇鳞。 老妪阴冷的笑声中妖气弥漫蛇群疯涌而上令她疾速撤退。 长公主当时并没有追赶一来蛇群像是疯了一般攻击二来是老妇人的诅咒一说完陆执便陷入昏迷。 后面幸亏陆无计领人及时赶到逼退蟒群才终于令这一场人蟒之战平息。 昨夜对于将军府的人来说都格外惊魂夫妻当即令人收拾善后将昏睡的陆执扛入屋内。 事情发生之后因妖邪作祟陆无计自然暂时要封锁消息不能走漏了风声。 只是将军府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要想完全瞒住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吩咐府中下人主动往外传出谣言只说昨晚将军府出了事闹了蛇。 对于那蛇妪的现身以及陆执的昏睡则暂时隐瞒了下去。 长公主说到这里眼神冷了下去单手握拳‘砰’的一声捶到了椅子边的木案之上。 她天生神力惊人这一拳下去那雕花桌子被捶得‘哐铛’开裂。 上面摆的茶盏等物歪斜滑倒里头的热水溢了出来顺着损毁的桌面‘滴滴答答’的落于地面之上。 而长公主外臂之处衣裳迅速被洇湿血顺着布料往下溢牢牢贴在她手臂上显露出结实肌肉的痕迹。 陆管事的眼皮疾跳将背躬得更弯了一些。 坐在一侧的陆无计见此情景连忙将她拳头一包吩咐人拿绷带热水。 “别急。” 他为人长相粗矿可实则十分细致。 长公主的拳头大他的手掌则又更大无声的将妻子的手包入他掌心之中带着安抚之意: “子文已经寄了文书回神武门请人过来不出七日必会将阿执唤醒。” 陆执是他独子此时昏迷不醒他自然也忧心。 “自神武之后便再也没有关于妖邪化为人并胆大包天出现的记载了。” 长公主的情绪得到爆发之后又是缓了缓皱了下眉: “此番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看来这些余孽再生已经有了要卷土重来之势。” 热水剪刀被陆续送了上来女官们有些担忧的围在朱姮蕊的身侧陆无计却亲自替她剪开了衣袖、包扎物露出她线条流畅的手臂。 只见上面有一道约巴掌长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伤口形状古怪蜿蜒曲折如一条细蛇盘折在上面。 裂开之处有黑气覆盖使得那血肉枯萎无法愈合如枯腐的老树一般。 只是长公主出身皇室自有应付受妖邪所伤之后的手段。 上面敷了膏药经过了一夜的功夫那伤口处的血已经勉强止住可她一拳用力之下又裂了开来将伤口撕得更深。 黑气吞噬着血液将其由红染黑顺着她手臂滴落地面时发出‘嗞嗞’之声腐蚀着地面的砖石。 他皱眉处理动作十分轻柔仔细深怕令她再疼。 “这些见不得光的妖邪魑魅只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若昨日你也在儿子房中我们三人同时出手定能剥了那老妖婆的蛇皮!” 她说着还有些遗憾陆无计并没有应声。 事实上夫妻二人都清楚蛇群出动将府中的人缠住使得夫妻根本无法联手应敌。 再加上儿子当时突然中咒在当时的情况下很难留住那已经化形的妖类。 “阿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陆无计沉吟半晌问陆管事。 老管事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摇了摇头: “已经派大量暗卫镇守罗、顾二人随身隐于暗处保护着世子。”他有些担忧: “只是世子一直不醒感觉气机在减弱。” 纵然世子的院落被守得像铜墙铁壁甚至可挡千军不过他们面临的对手可不是人而是来去无影踪的妖邪。 罗子文、顾长涯出自神武门身手非凡但对化形类的诡秘妖类除非正面对敌否则仍是吃亏。 陆执自身又中了诅咒陷于昏睡之中情况便格外危急。 “那阿执刺死的人身份可查清了?”陆无计又问。 老管事便答道:“死者只是普通人尸体上看并无窥探到有妖气残留的端倪。” 陆无计沉吟了片刻。 “儿子确实可能中了圈套我看这架势倒有些像传闻之中的妖蛊之术。” 他的话不太多但句句都十分重要这话一说完朱姮蕊便点了点头: “我也看过家族记载。” 朱家屠天妖一族而立曾自然有许多关于天妖一族的记载。 这妖蛊一说昨晚事发之后她就想到了。 “据神武门的记载之中提到过妖族可用自身性命、修为为咒临死之时咒杀于人。” 在昨日之前陆执不沾因果偏偏昨日之后便怨咒缠身。 “但能做到附身于人之后不留妖类痕迹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妖能做到的。” 朱姮蕊任由丈夫替她包扎好了伤口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臂。 臂间的疼痛提醒着她要冷静不要意气用事。 “当年大儒张先生曾告知过我说从应天书局之中窥得天机我的儿子会是身带大气运之人可以安邦定国护天下黎民。” 这样带大机缘而出生的人一般妖邪畏避根本近不了身。 “儿子平时不会多管闲事昨日罕见出手刺死那妖邪气运被破坏沾染因果才令邪祟近身。”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若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昨日妖邪一现柳氏本该是必死之局。 可关键时刻陆执出现救她一命而这一救之下打破柳氏的死局令她重获新生的同时陆执气运被坏却妖邪缠身。 也正因为如此将军府的人才怀疑昨日的事件是一个做好的局专门针对陆执的。 但有人做局也要他肯去钻长公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陆执当时为何会去救人。 ------题外话------ 今天下午三点有第三更求起点、qq阅读的月票~~~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妖蛊术(求月票) 所以今日姚家人上门的时候同样也是出身神武门的陆管事才会听到消息之后急忙去留柳氏想要从她口中探知出一些消息。 “据查询此事最初是由姚家那位大小姐而起。” 姚翝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可昨晚事发之后将军府的人早将此事前因后果都查得清清楚楚的。 “她自小体弱有不足之症却遇到了庸医……”陆管事将自己手中得知的消息整合说给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未曾停歇的夫妻二人听。 他从柳氏受孙神医所骗最终不甘砸医馆一事说了一遍又提到了苏妙真姐弟身份。 “……这两人之母与柳氏乃是嫡亲姐妹其父苏文房当年曾入读子观书院是当地很有名的大才子。”他娶南昭当地的名士柳并舟的女儿为妻本身有才华照理来说这样一个人本该在仕途之上大放异彩的。 可惜最终结果不如人意他数次考试不中仕途格外不顺生活落魄如今在江宁一县尊手下做文史记录的工作而已。 不久前他妻子病亡苏文房无法照顾儿女便依照当初妻子的意思将一双儿女送入神都连襟家中。 而出事的马车就恰好载的是苏妙真姐弟。 柳氏母女砸医馆闹事偏偏外甥乘坐的马车又冲击闹事使妖邪趁机附身这无论如何看来都不像是一个巧合能说得过去的。 “只是老奴并没有从柳氏的态度中发现端倪。”陆管事将前因后果一说完也提到了今日自己的观察: “她像是全然不知妖邪一事。” 大庆立国七百年妖类被镇压剿灭除了少数人之外许多普通百姓早就不知妖类残忍、厉害之处早忘了当年受妖族统治的恐惧甚至许多人以为天下无妖传闻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陆管事作为将军府的大管事自有识人之明以他看来:柳氏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一类人。 “我倒要看看这背后动手的人狐狸尾巴能藏到几时!”长公主哼了一声“既然动手绝不会善罢甘休儿子中蛊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 “可我就怕——” 朱姮蕊欲言又止直到这会儿她的双眼之中才流露出对儿子中计之后的担忧之色: “怕他受妖蛊影响坏他自身气运。” 她再是刚强毕竟也是母亲陆执是她独子又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疙瘩此时儿子中蛊她实在难以平静。 传闻之中妖蛊的咒杀厉害非凡一旦以命相咒中蛊的人便会受蛊缠而死。 若想破解此蛊除非中蛊人身死亦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下蛊之人的同源血脉将其斩草除根再以至亲血脉为引将其破解。 所以夫妻二人昨夜发现陆执中咒之后即刻便借闹蛇一事点兵出府便是想要寻找蛇窟。 可神都之大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这蛇妖隐身之地再加上它们有备而来更是令夫妻出行一无所获最终无奈而归。 陆无计伸手往衣襟里一摸掏出一块由黑色锦帕包裹之物。 将那帕子揭开后露出里面一块厚实异常的黑色甲鳞。 细看之下那甲鳞上血液已经干涸却似是有黑雾缠绕带着一种妖异至极的感觉令人望之生畏。 这是长公主昨夜从那蛇妪身上撕下来的战利品有了此物之后她一早令人牵了两条猎犬出行将城中溜了大半最终停在西城昨日事发之处犬只狂吠不停。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这蛇妪在姓孙的医馆中出现过。” 只是除此之外两只猎犬再也搜寻不到她的气味。 这妖物虽说神通广大但长公主所牵的猎犬是自小就由她的人喂以初成气候的妖邪之肉而养大对妖物的气味格外灵敏。 “若是城内搜不到会不会这老妖婆的巢穴并非在城内?” 朱姮蕊看了一眼皱了皱双眉。 陆无计没有出声但他的表情却有些凝重。 神都城虽大可始终占地有限在有蛇妪鳞甲在手的情况下找到她的藏身之所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可一旦出了神都城那范围便极大了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去找寻。 但此事可拖不得。 妖蛊寄身的时间越长对于中蛊的人影响就越深。 一旦妖蛊多寄身于人体之中一日情况便越会严重。中蛊之人不仅神魂、气运受损甚至会出现妖化现象继而令妖魂借体重生。 哪怕事后再想办法将妖魂驱除身体、魂识也会遭到严重破坏再难恢复原样。 想到此处长公主哪里能忍得下去一下站起了身: “不如我从封地调遣五千精锐入神都先将神都城翻个底朝天!”城中到时没有收获再出城外搜寻的数量一多几天内寻找到妖怪巢穴的可能性自然要更大一些。 她双眼一眯脸上杀机浮现: “我就不信区区一个蛇窟我的人还找不出来。” “暂时不可。” 陆无计一把将她手捉住摇头劝慰: “皇上会不安的。” 神都城虽大却容不下长公主封地的五千精锐。 这些精甲可非神都城这些早就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所腐败了战意的内卫所能比的若是兵甲一来恐怕神启帝要怀疑这个长姐是不是有要夺位造反的心。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陈太微。” 朱姮蕊一听闻这个人名便露出一副吃了不详之物的神情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心: “我看皇帝是昏了头了竟对一个老道士言听计从简直是中了邪。” 她身份高贵性格又桀骜不逊手中握有重兵在成为了她可以畅所欲言的底气哪怕提起皇帝也丝毫没有忌讳。 可朱姮蕊敢这样讲那是他们姐弟之间的事陆无计却是只当没听到妻子大逆不道的言语: “陈太微深不可测神武门推算不出他的将来。”他提醒了一声怕朱姮蕊忧急陆执安危做出冲动的事情。 如今局势混乱妖族初现各大势力隐于之后陆执中蛊只是打破平衡的一个开始。 “我知道了。”长公主心中也是有数闻听这话有些无奈的点头末了又厌烦道: “我这辈子真的最讨厌的就是道士!”她补了一句:“尤其是装神弄鬼的道士!” 陆无计虽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脸上露出的神色却证明他对长公主的话赞同至极。 “不过明日之前若不能找出蛇妪下落便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为人虽说谨慎却也有自己的底线。 有人对他独子下手自然触了他逆鳞:“神都容不下五千兵马但两千精甲却可以。” 陆无计的眼中此时一扫之前的隐忍冷冷道:“事关我儿子性命皇上应该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长公主也觉得他的方法不错因此点了点头随即招来身侧女官将此事吩咐下去。 夫妻二人说的话简直大逆不道至极陆管事眼观鼻鼻观心装出耳聋眼瞎的样子。 他发了一阵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对了!” 老管事神色一震: “老奴想起了一件事。” 他说完这话脸上现出几分懊恼之色显然对于自己之前遗忘了此事感到无比的自责。 “那姚太太来时虽说没讲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她的女儿临走之时却塞了一个竹筒进老奴手中还强调一定要交到世子的手里。” ------题外话------ 第三更~! 求月票。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大儒力 若是平时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足挂齿陆管事提都不会提及。 毕竟陆执之美名闻大庆。 他身份高贵且美貌非凡每每出动总能引得神都无数高门贵女追逐。 大庆的女子主动求爱并不罕见时常都有少女送礼到将军府来许多东西甚至都不一定能送到陆管事的手中更不用说专门在两位主人面前提起。 府中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妖族重现世界长公主、陆无计都为了世子昏迷而忧心老管事既是忙碌况且他的心思一直放在了柳氏的身上便下意识的疏忽了那个曾经递了竹筒给他的少女。 他反应过来自己险些犯了错误顿时惊出满头汗水: “老奴有错险些忘了此事。” 说完他连忙唤人将姚守宁所送的竹筒送入大堂之内。 以他细心过来见二人之前自然是不会遗漏竹筒而是随身携带的。 只是此物毕竟来历不明尤其府中才遭过妖蟒袭击所以进门之前他令随从手捧引物不敢引入厅里。 不过后来因说及柳氏、天妖一族、妖蛊等事分了神便一时忘了先提此事。 长公主一听这话神情一振。 昨日的情景长公主也听罗子文、段长涯二人说了柳氏的这个幺女最初躲在马车之上并没有现身。 直到她母亲险些出事之后她才赶到了现场只是停留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据这二人所说陆执对她好似非同一般格外关注的样子。 当时为她力压楚少中亲自送她上车两人还挽了手曾十分亲热的耳语。 只可惜也不知这两人后来说了些什么罗子文说姚小姐上车之后世子脸色阴沉回来之时也无人敢问。 陆执虽说正值妙龄却还未红鸾星动对女子向来不假辞色当时他护持的举动还引得不少人吃惊。 只可惜待他回府不久妖物来袭最终咒蛊发作昏迷至今未醒。 长公主就算心中有疑惑也无法再追问。 如果没有陆执中蛊一事这位姚小姐送礼一事自然引不起长公主的兴趣。 在她看来这可能只是少女怀春陆执救过她的母亲长得又好看且出身高门所以才冒昧送礼。 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这桩案子之中姚家人嫌疑极重处处巧合姚守宁送礼的举动便透着几分怪异。 想到此处长公主眯了眯眼睛: “竹筒里装了什么东西?” “因是那姚小姐点名要送世子老奴还未看过。”陆管事说话之时外面的下人已经抱了竹筒进来。 那竹筒长约三尺筒身约有碗口那么粗从外表看来并不显眼。 她招了招手: “送过来。” 老管事将竹筒接过听了这话有些犹豫。 毕竟世子才中了妖蛊且中蛊与姚家的人有关。 这竹筒好歹也是姚守宁所送难保其中没有什么问题他怎么敢直接交到公主的手里面。 朱姮蕊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神态慵懒的道: “送来。我当年跟无计在西南不知剿杀多少未成气候的妖邪寻常魑魅魍魉还不敢在我面前作怪!若是真成了气候哪怕就是隔着十丈八丈远能害我的始终能害我躲避又有什么用?” 她的话中带着气定神闲说不出的霸气风采。 陆无计了解她性格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那片妖蟒之鳞重新包起放回身上才示意老管事将那竹筒送了上来。 老管事应了一声抱着竹筒上前毕恭毕敬的将那竹筒递到了朱姮蕊的手里面。 那竹筒入手极沉她抱在怀中伸手敲了两下: “只是普通南竹。” 陆无计也探了过来摸了一把: “没有感应到妖气的存在。” 竹筒已经上了年头顶部有个盖。 朱姮蕊二话不说将这盖一掀开露出里面一条卷好的宣纸。 她伸手将这一卷宣纸拉出陆无计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将先前漫不经心的神色一收变得凝重了起来: “咦?” 不等妻子发话他伸手就去接那字卷将其展开。 陆管事听到他的声音再见他动作心中一紧还以为这纸中有古怪。 却见宣纸展开之后上面横七竖八画了不少墨条杂乱无章仿佛只是无知小儿提笔沾墨在上面一通乱挥洒般。 可细观之下便能发现那些笔迹乱中有序布局端正。 一笔一划精巧极致排列似是随心所欲的点来却又尽显柳并舟数十年苦练的功底。 无论是落笔那一瞬的起始还是挂笔回勾之间的牵连都将那锋芒尽藏其中形成于盘龙之势跃然于纸张之上韵味天成。 可无论书写之人功底多强这样一副古怪异常的书画依旧令人难以摸透书写之人要表达的意义。 “这姚小姐莫非是恶作剧?” 那站在长公主面前的陆管事探头一望看到眼前这一副画面吃惊之下不由说了出来。 而朱姮蕊则在丈夫抽走宣纸的刹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将手一松接着宣纸展开之后—— 夫妻对视了一眼眼中逐渐露出惊疑交加之色。 “儒家之力!” “儒家!” 二人不约而同的喊了出声难掩脸上的惊喜神采。 “什么儒家?” 老管事听到此处不明就里问了一声。 只见那纸上笔画随意乱画字不成形画不成画黑印白字看不出半分神异之处来。 但既然长公主与陆无计二人露出这样的神情自然证明此画非同一般。 “传闻之中” 陆无计强忍内心欣喜说道: “修出了浩然正气的文人可以凭借自身的修为、境界写出一副绝妙丹青之作。” 他抓握着手中的宣纸目光精光闪烁: “字画将成之时若挂于屋中有安家镇宅的妙用使妖邪避逸令家人身体康泰百邪不侵。” 反之“若有妖邪作祟这股正气则又另有玄妙之用若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将其驱赶甚至斩杀。” 说到这里陆无计露出笑意: “这种力量则被称为大儒之力。” “你瞧着!”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柳并舟 朱姮蕊性子急躁当即将自己的袖子一挽把绑在自己手臂上的绷带用力一扯。 那才绑好的染了黑血的绷带在她神力之下应声而断露出里头狰狞可怖的伤势。 未止住的黑血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淌很快蔓延至手指处她举手往那宣纸滴去—— “公主——” 陆管事一见此景不由惊叫了一声。 他前一刻才听陆无计说此画神异后一刻便见长公主欲滴血的动作大惊失色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来接深怕受到妖毒所染的血液将这字画毁去。 却见下一瞬那血滴入画面之上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此画既未装裱也未有遮挡照理来说毒血一入画面立时便能浸透宣纸才对。 哪知那滴黑血滴入纸面的刹那原本静置的画面立即‘动’了。 宣纸之上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阂将那一滴本该腐蚀纸张的血液隔挡了出去! 只见纸面之上那些杂驳无序的笔痕在众人面前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逐渐转动挪移。 黑与白两种色泽相融合散发出大量的雾气使得画面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阴阳太极图腾! ‘嘶!’ 那黑血受到这股力量的刺激化为一尾迷你小蛇在画布之上游走但紧接着图腾转动之间散出灰蒙蒙的雾气顷刻将那黑血吞并。 黑血所化的细蛇之影一被吞噬之后灰雾大盛长公主枯腐的手臂处那些盘踞的顽固黑气顿时受到这股力量的刺激化为无数充满怨念的蛇影。 ‘嘶嘶’声响之中只见那些黑色的蛇影虽说极力挣扎着想要钻入肉中却又敌不过阴阳图腾之力。 在这儒家力量面前邪气迅速分崩瓦解迅速化于无形。 伤口之上的黑气一旦散开那字迹便随即停止转动所有的笔痕再归原位雾气淡去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宣纸被陆无计握在掌心。 “果然是大儒之力!” 这玄妙至极的一幕令得几人瞪大了眼睛。 “这术法实在神奇至极。”老管事虽出身神武门也曾听闻儒家力量的神奇但时至今日各家式微儒门的力量早非昔日可比。 当今世道王道逐渐衰败民不聊生妖孽现世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儒家凭借字画灭妖之力。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置信。” 老管事叹了一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陆无计强忍内心欣喜小心翼翼的将那字画卷起深怕将其玷污。 儒家的力量对妖邪有莫大的克制可惜却不能抵抗人力会被人为损毁。 “这确实出自于大儒之手且其中的浩然正气十分强横。” 朱姮蕊手臂上的伤是那蛇妪所留此妖已经化形必非一般的低阶妖物可比。 受伤之后便吞噬人体精血朱姮蕊已经使用了宫庭传下来的圣药却难以将这些妖气驱散。 没想到这副字画却能轻而易举的将那可怖的黑气驱去。 长公主手臂上的妖气一除伤势要恢复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陆无计欢喜的令人重新备绷带热水一面动作轻柔的将这副字放回竹筒之中抱在怀里如同宝贝眼神若有所思: “看来这姚小姐所送的礼物恰好可解我儿的燃眉之急。” 他虽说对于这卷字画的及时出现感到有些开心但却粗心有细: “不过也太巧了些。” 长公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异色。 夫妻二人可斩杀妖物肉身身怀煞气无惧妖邪可对于这种邪术又束手无策。 陆无计倒是出身神武门修的是金刚之力练的是强横肉身可他毕竟是武修事发之后只有借助于师门。 神武门隐世数百年虽说门中的武者也是走的刚猛路子但门派存在多年也招揽了不少奇人异士要破妖蛊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惜却需要时间等待。 偏偏陆执中了妖蛊昨夜那蛇妪大闹之时引活了诅咒言及陆执七日必死算算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日。 儒家的浩然正气对于妖邪有绝对的克制只要有此画在夫妻二人严防死守再抵抗住蛇妪袭击保了陆执平安等神武门的人一来便可以寻到那蛇窟所在将蛇群一网打尽。 到时众人联手杀死蛇妪自然便可解陆执身上的鬼妖之咒。 其实自昨晚蛇妖现世怀疑陆执是中了妖蛊之后夫妻二人也想过以一副拥有大儒之力的丹青‘镇’住儿子体内的妖气。 大儒的妙笔丹青虽说稀少但以二人身份自然不难寻得——只是这幅不知名的作品之中所蕴含的大儒力量仍是强大得远超出了夫妻二人的预期。 最重要的是在他们还没有真正以大儒力量克制妖邪之时姚守宁恰在此时便送来了这么一副字画。 这是巧合亦或是早有心思准备? 就在这时热水绷带重新被送了上来陆无计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先替长公主清理伤势这一次妖力驱除之后便简单多了。 药粉一洒上去血便止了大半将绷带一裹收拾完之后陆无计拿了帕子擦手笑着就道: “当世之中能修得出来儒家之力的可没几个。” 尤其是这张宣纸上的字力量之强横已经超出了夫妻预期。 朱姮蕊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觉得原本缠附在她胳膊上的那股妖气被驱之后手臂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听到丈夫的话她接口道: “当年我的老师大儒张饶之是能写出来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仙去留下的墨宝大多都收藏于皇室之中照理来说是没有流传于外间的。” 就算是有“可张先生的字哪个不是被高高供起价值连城?” 陆无计又去摸那竹筒见那筒身粗糙外表看来并不起眼的样子:“又怎么可能这样随意一叠被放入竹筒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姚家与此事有关阿执因此中蛊恰在此时柳氏来访而她的女儿又送出这么一卷字画点名要亲自送给我的儿子。” 长公主皱了皱眉脸上露出怀疑: “是不是早就寻了这画就等此时?” 一旁的陆管事听到此处不由说道: “老奴倒听说了一件事。” 他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姚翝原藉南昭曾是普通的军曹却不知有何特长被当时南昭的柳并舟看中最终招为女婿。” 这些情况昨夜陆执出事之后将军府的人就已经摸查清楚了。 而长公主、陆无计出外搜寻蛇窟的时间早够他将一些资料补足齐整: “说到这柳并舟他在南昭也颇有名。” 柳家在南昭算是书香门第往前一数祖辈都是读书人还曾中过功名。 但柳并舟并没有入仕他才学出众却是终身困守南昭。 “此人除了学识、名气之外还有一点传闻”陆管事说到这里脸上显出几分犹豫显然不是有十足把握的样子。 朱姮蕊眼皮一抬催促了一声: “说。” “传闻当年他曾是大儒张饶之入室的弟子。” 正文 第七十章 入室弟(子) 这话一说出口长公主与陆无计俱都吃了一惊。 当年的大儒张饶之天下闻名连皇室也对他格外礼遇。 他一生可称为传奇曾参过神秘莫测的应天书局传言窥探到了天机。 张饶之不入仕不为官却是坚定的保皇一党身怀浩然正气是天下文人领袖却又终身困守南昭担任子观书院的院长曾说要为国效力替大庆皇朝培养学子。 身为书院之长他自然是桃李满天下可这些只是挂名准确的来说这些书院学生并未受过他本人的亲自教育更别提是亲传教导的入室子弟。 若是柳并舟真的是他入室的子弟消息一旦曝露天下慕名而去的熙熙文生简直可以踩破柳家的大门。 “什么?”陆无计脸上的惊讶之色连那浓密的络腮胡都压不下去“此事可是属实?” “消息是神武门传来的说未经确认只是传闻。” 若不是因为此次陆执中蛊这样的传闻恐怕根本不会引起神武门的注意并继而提醒陆无计。 陆管事听他问话弯了弯背脊: “这天下之间总有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打着张先生的名义自称为先生弟子。” 冒名的子弟多了便时常会听到有‘张饶之弟子’出现于某地的传闻。 若没有这样一幅修出了浩然正气的字画对于柳并舟有大儒入室弟子之名的消息众人恐怕也只是嗤之以鼻认为只是又一个无耻之徒打着大儒的名义招摇撞骗而已。 但偏偏有这样一幅非凡的字画那荒谬至极的传闻反倒显得格外真实。 “奇怪。”陆无计因为过度的吃惊脸颊抽搐了数下: “在此之前怎么从未听闻过张老师有入室弟子?” 张饶之已去世在生之时从未提及过此事可柳并舟若真是他的入室弟子为何不宣扬自己的身份? 他的两个女儿嫁的都很普通甚至可以称为低嫁。 长女当年嫁的姚翝如今不过是六品兵马司指挥使而次女嫁的更糟苏文房至今漂泊无依屈尊于县尊之下做一文职可说一生庸碌无为。 以这副字画的力量看来柳并舟并非庸碌之人要是早早放出消息柳家的人不会混成如今这样的光景两个女婿说不定也能受他荫萌平步青云。 朱姮蕊以前也未听过张饶之有入室弟子一事觉得十分惊讶再看那装了宣纸的竹筒便忍不住格外的兴奋: “若柳并舟真是张老师的弟子那么他的后代绝无嫌疑!” 她语气笃定。 朱姮蕊先前还因为姚家人卷入这桩案件之中而对柳氏等人充满了怀疑此时一听柳并舟与张饶之有如此亲近的关系却又毫不犹豫的信任。 这全是因为在长公主年幼之时就曾有幸受张饶之亲自教导。 先皇对这个正宫嫡出的长女视若掌上明珠费尽了很大的心思终于请动了当年名满天下的张饶之进入神都留了他两年教她启蒙学识。 那时的皇帝心中有一个疯狂至极的念头——想要将自己的爱女扶上皇位。 此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的这个掌上明珠天生神力聪慧过人在那时的先帝看来有女皇的潜质。 这个想法疯狂且又大胆先帝知道会遭到满朝文武抵制。 于是他费心请出了张饶之便是想要逼他认下与朱姮蕊之间的师徒名份。 若能有他相助天下文人儒士便会是长公主将来当之无愧的庞大助力会拥她登帝。 纵然女子称帝这一件事会颠覆历史但只要张饶之愿意他便可以保护、扶持朱姮蕊终生保大庆太平。 可惜张饶之清贵无比不受权势地位所影响也不受功名利禄所困无论先帝如何威逼利诱只愿认教导之名却不肯收朱姮蕊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最终使得先皇打算落空并抱憾终生。 当年他曾指出:长公主心性耿直且拥有天生战神之力乃不世的安邦护国的绝世将才却非那个可以力挽狂澜之人。 先帝因这句评价而耿耿于怀曾无数次怀疑他只是性格执拧狂傲觉得他可能只是瞧不起女子认为扶持女帝有悖帝纲伦常所以不愿出面而已。 此事最终成为先帝心结数次私下非议说张饶之性情迂腐无奈顺应朝中文武的心以爱女心意选了如今的神启帝养在当时的皇后名下立为太子。 对于这段过往长公主自然是清楚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于张饶之的尊敬。 “我的老师胸怀浩然正气心有天下、有黎民、有国家无可能与妖邪相勾结!”长公主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若柳并舟是他的入室弟子那么写得出来这样一副拥有大儒之力的字画便说得通了。 “不过柳并舟师承大儒却甘心卧居于南昭一角。”既能写得出这样功底的字想必学识是不在话下的。 可至今的柳并舟名声并未广传天下从陆管事打探的消息之中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仿佛志不在扬名立万仿佛韬光养晦——甚至比起当年的张饶之还要低调一些。 只是他的后代血脉搅入陆执中妖蛊一案中姚守宁又在这个时候送字画上门。 “这又是什么意思?”长公主纳闷不解觉得自己恐怕疏忽了某些东西。 陆无计想了半晌也觉得摸不透这其中的玄妙之处但抱紧了竹筒长叹了一声: “这样的隐士大多胸有沟壑。”他沉吟半晌说道: “与其这样胡乱猜测不如等将来有空你我二人前往南昭亲自拜会一下这柳先生就是了。” 长公主也觉得这样的方法很好闻听丈夫这样一说先是赞同的点头接着又露出狡黠的神情: “既然姚家是他的后代这张字画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着丈夫又露出笑意: “这件事因姚家而起这位姚小姐又主动入局送来的画恰是时候——”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按照张老师当年的话中既入局中便是局中人。”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显神威 夫妻俩成婚多年一个眼神便已经足以明了对方心意。 陆无计‘呵呵’一笑: “既然姚家送了礼物不如你寻个时机请这位姚太太带了小姐过府一叙。” 长公主点了点头笑着道: “我也正有此意。” 陆执昏迷不醒她得了此字确认无害之后便没了耐心再去思索旁的事催着陆无计赶紧起身将画送入陆执房里。 有这位大儒之力的镇压陆执体内的妖蛊纵然难以驱除但应该也能暂时得到压制。 陆管事心中也为世子感到开心见大将军站起身欲走时又吩咐了一句: “你派人盯牢了这桩案子及楚家、镇魔司的人同时私下寻找那逃离的马夫。” 柳氏等人的嫌疑暂时因为柳并舟的存在而被排除那么昨日冲击闹市的疯马中乘坐的苏妙真姐弟的身份自然也暂且被排除在长公主夫妇的怀疑之外。 都是柳并舟的血脉此事虽说巧合但在没有实质的证据时两人愿意相信他们都只是被幕后黑手所利用。 既然这些人被洗清了嫌疑那么昨日赶车的马夫失踪就格外值得怀疑了。 陆管事应了一声匆忙退下。 夫妻二人抱了竹筒赶往陆执的住所。 此时的陆执院落破损严重虽然管事已经派人尽力收拾但损坏的地方还没有得到修补。 而陆执双目紧闭昏睡不醒肤色苍白乌发如云团了满枕。 他的嘴唇呈现出妖异的紫色整个人的神魂气息已经弱到似隐若无原本那张精致异常的面庞之上透出一丝妖异之气。 最为可怕的是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血管高高浮起顶着白皙的肌肤一条条青影宛如细长的蛇在他身体下方游走形成古怪的纹路仿如诡异的鳞甲似是要把他神魂都束缚住。 陆无计强忍心急将竹筒打开把里面的宣纸抽了出来。 只是不等他将宣纸铺开纸内的浩然正气似是感应到屋中的妖气竟凭空飞起接着飘定于半空之中卷起的纸张自动摊开显出其中如盘龙游走般的无序之笔! 那纸张之中字迹一现顿时神奇至极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只见大字之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笔画由黑化金仿佛从纸章之上飞旋而出立于半空之中。 ‘嗖嗖嗖--’ 字迹组合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诛’接着化为金芒朝床铺之上疾斩而下! ‘嘶嘶——’ 就在这时似是受到了儒家力量变异的刺激原本平静的床榻之上狂风大作。 随着‘嘶嘶’声在长公主夫妇耳侧响起宛如蟒蛇吐信原本躺在床上并无动静的陆执身上随即便涌出大量黑气。 恍眼之间长公主夫妻二人只觉得陆执好似坐立起身还未来得及欢喜之时却见那起身的只是一道从他体内脱体而出的虚幻之影因速度太快造成了陆执起身的错觉而真正的陆执躺在床上依旧昏睡不醒。 黑影一钻出陆执身体便化为一只奇大无比的黑色巨蟒毫不畏惧的冲着那疾斩而来的金芒迳直迎了上去! ‘轰!’ 两股恐怖的力量激烈的碰撞气流激荡震得屋内桌椅坍塌四墙‘嗡嗡’直响。 长公主与陆无计两人仿佛被无形的巍峨高山相撞急速后退彼此将手一握才相互扶持着勉强站在原处。 金与黑相交缠黑影被金影吞没但那光影也被浓黑的妖气所腐蚀。 “老书生敢坏我好事!” 一道尖利至极的声音响起带着怨毒之意。 只见残余的黑气飞荡于半空之中再度汇聚为一条黑蟒之影。 蟒口喷吐妖气眼中红光闪烁话音刚落之时—— 紧接着那纸张之上字迹再变所有笔画组合成一个‘镇’字往那残余黑气照扫而来。 残余黑气所化的蟒影哪堪这儒家力量的摧残浩然正气之下‘镇’字宛若妖蟒克星一般爆发出宛如小太阳似的璀璨光华。 受这光芒照耀之下那黑气团中的蟒影发出尖锐的惨叫接着化为一尾细影‘嗖’的再钻入陆执的眉心之中。 狂风停歇妖气收敛。 那妖魂怨气被打散仅剩残魂借蛊咒躲于陆执身体之中不敢再像先前一样肆意蔓延于外‘镇’字令逐渐散了开来化为长长短短的笔划重新隐于宣纸接着自动裹卷‘啪’的落进陆无计的手掌心。 长公主夫妇强忍内心的惊骇来不及说话便极有默契的掠往床铺一侧。 床铺上气流涌转吹动陆执的头发与衣摆发出轻轻的声响。 先前脸色还极为难看的陆执此时情况好了些许嘴唇不再乌紫脸上那些纵横交错这的恐怖黑纹也随着妖气的淡去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额心正中浮现出了一道约摸指甲长短的细影印记强悍的占据着他的眉心显得妖异而又诡异。 两人双双往那印记看去却见那印记之中蜿蜒的细影好似已经‘活’了过来偶尔显出狰狞蛇头之幻像冲二人张嘴吐信。 “果然是妖蛊!” 陆无计一见此印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喜的是妖蛊一现证明陆执周身邪气已经被逼至这一方封印之中只要解决了问题他便能苏醒过来; 而忧的是此蛇印一现便证明此蛊已经与他神魂缠至一处此时再无驱散的可能唯有彻底将那妖蟒血源一脉连根拨除方才能令他真正摆脱此蛊。 长公主探他脉息先前还若隐似无而此时随着妖气被打散、压制自然陆执的魂息便强盛了许多。 “大儒之力好厉害啊!” 儿子情况稍一好转朱姮蕊的心下不由一松。 她回想起先前目睹的那一幕不由叹息了一声:“儒家的浩然力量果然是专克妖邪之物。” 陆无计点了点头说道: “我们神武门修的是自身血气是武道一途。” 可以剿灭妖邪肉身煞气、血气重的人可令百妖畏惧难以入侵。 但对于这种阴邪之术却又比不过儒家的力量了。 只可惜现如今天下沽名钓誉之辈太多真正的儒家力量早就已经势微了。 “那蛇妪可能会折返而来。” 陆无计紧握手中的宣纸脸上杀机隐现: “将这字贴挂于儿子屋中将他护住。” “只待儿子一醒到时你我三人必能将这蛇妪留在这里让她有来无回!” 那蛇妪乃蛇蛊亲母且似是蛇群领头只要一将她杀死其余蛇族便不成气候。 到时陆执身上的妖蛊被压制多的是时间慢慢派人搜寻残余蛇群下落一旦将其一窝端陆执身上的妖蛊便不足为惧了。 夫妻想到此处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微微一松。 而此时的另一边姚守宁还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那副字已经发挥了玄妙至极的作用并令陆无计夫妇将她的名字牢记在了心中。 她还沉浸于被柳氏责备的难受里想到先前母亲的冷脸却对苏妙真温言细语的眼神—— 想着想着又要哭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哄妹妹 冬葵从没看过姚守宁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有心想要哄她自告奋勇: “小姐不如我来帮你研墨吧。” 她也不说话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那双凤眼本来哭得都有些肿一听还要抄书委屈又涌上心中赌气般的想着:再也不理娘亲了。 只是她行事虽不按章法时常受柳氏训斥可其实却又是十分听柳氏话的。 因此哭完一抹眼泪仍是老老实实留在屋里抄书。 冬葵中途进来了几次见她已经不再哭了便放心的留在外面不愿将她打扰了。 大半日过去姚守宁的内心逐平静了许多。 她抄得有些累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胳膊还未起身就听到外头似是有细细的咳嗽声传进了耳中。 屋内外都安静得很冬葵知道她心情不好进出之间动作都很轻这咳嗽声一响起便令姚守宁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家中会发出这样隐忍咳嗽声的便唯有姚婉宁了。 可近来天寒她身体病弱怎么又会来自己屋子呢?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下一刻她就听到冬葵的惊呼声响了起来: “大小姐怎么来了?” 冬葵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果然是姚婉宁过来了。 姚守宁忙不迭的将手中的毛笔一搁站了起身来还未出门就听姚婉宁虚弱的细声道: “我听说守宁午膳都没有用想过来看看她。” 她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姚守宁在屋中听到这话又是担忧又是愧疚。 姚家地方并不大家中开销多以往吃饭除了姚婉宁因为身体不佳的缘故需要单独用小厨房外姚守宁都是和柳氏一起用膳。 可今日她和柳氏赌气从将军府回家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自然午膳是没用去柳氏房中却没想到这样一个举动竟会将姚婉宁惊动并亲自过来了。 姚守宁虽说有些孩子气可却并不任性此时听到姐姐声音心里已经十分懊悔连忙起身出门就见清元、白玉一左一右扶着姚婉宁沿着长长的走廊正往这边走。 她身材娇小消瘦却穿得十分臃肿两个贴身的丫环可能怕她受凉外面替她披了一件厚重的斗蓬令她自己走路都十分费劲却在看到姚守宁的那一刻眼睛一亮冲她招了招手。 “姐姐……” 姚守宁连忙上前去扶她挽住她胳膊的瞬间就感觉她浑身都在抖。 “你怎么来了。”姚守宁轻声嘀咕了一句“明明应该躺着好好休息嘛。” 姚婉宁从斗蓬中伸出手来与她手掌紧紧相握细声细气的道: “我听说你早上跟娘呕气了连午饭都没用。” 她有心悸之症说话时感觉中气不足但眼里却盛满了对妹妹的担忧。 “娘她骂我又说要收我的话本!” 原本以为已经平静的情绪在姚婉宁关切的语气下顿时又有委屈感涌上了心头: “她当着苏妙真的面骂我说我趋炎附势!”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眼圈又红了想要抱着姐姐哭但看姚婉宁瘦弱的小身板又及时将这一泡眼泪含住。 以往姚婉宁总见她笑意吟吟性情活泼好似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实在令人羡慕。 可此时的小少女双眼红肿那眼睛里蓄积了泪珠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让她不由心都软了。 “乖别哭了娘怎么能这么说你。” 她掏出手帕轻轻踮脚想替妹妹擦眼泪不动声色的问: “当时表妹也在吗?” “嗯。”姚守宁点了点头想起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对她的评价又委屈了。 “先进屋再说。” 姚婉宁捏了捏她的手二人进了房中她打发了清元、白玉去烧茶端饭接着才问姚守宁: “表妹当时怎么说?” 姚守宁抽抽噎噎将自己被柳氏喝斥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含泪道: “我哭时表姐就劝娘说我有错让她不要在外面训我。” 一听这话姚婉宁的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 “你是有不对但也算不得多错。” 她抿了抿嘴唇将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妹妹小心的揽到自己肩头拿了手帕爱怜的替她擦眼泪动作轻柔: “就算主动送礼又怎么了?”她十分护短: “世子长得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再说了陆执又救了柳氏的命送他礼物再正常不过。 姚守宁本来开始听她说话不停的点头末了又听她后面一句先是下意识的点头接着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道: “我可没有……” 她当时只是想要打消苏妙真的怀疑所以有意令柳氏误会此时见姚婉宁也误解就想要解释清楚。 哪知话音刚一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好了。” 姚婉宁点了一下她脸蛋感受着少女丝滑细嫩的脸颊触感与她枯瘦的脸截然不同。 “可别解释解释就落下风了。” 她耐心的解释道: “世子救了娘的命不管是图他美色还是因救命之恩礼物送了就送了为什么要道歉呢?” 姚守宁泪水糊住了睫毛根根分明那一双大眼睛纵然有些红肿却在泪光清洗之下显出几丝楚楚可怜之意听了这话一下怔住: “这样说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姚婉宁耐心教导她: “如果娘再问起你就说世子长得好看就要送他礼物不止这次送了将来可能送的更多。” “娘会生气吧……”姚守宁一听这话顿时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置信这些话是大家一致认为温顺老实的姚婉宁说出来的。 当时柳氏一听她夸陆执已经火冒三丈了若是再说下去便无异于火上浇油。 “反正你承不承认娘也会生气的这样说反倒能堵了她的口避免她继续追问。”姚婉宁温声细语的出主意: “而且据我对娘的了解你要越是坚定与她唱反调一条路走到底她反倒会恐慌耐心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不会刺激你的。”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老实人 说完姚婉宁又轻描淡写补了一句: “自家女儿还能打杀不成?反正娘来来回回的方法无非就是禁闭、抄书而已拿你没有方法便自然会小心哄你。” “……姐姐你……” 姚守宁坐直了身体眼泪都忘了流神色有些复杂的盯着姚婉宁看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就见她温婉乖巧的笑道: “你啊就是平时太老实了认错又及时每次娘说什么你都很是听话、顺从所以才总会挨娘训斥……” 姚若筠在外求学柳氏没什么可以教导他的;姚婉宁身体弱柳氏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又哪里舍得对她大声喝斥。 唯有姚守宁这个小女儿身体健康又自小守在她的身边又听话又会哄人柳氏那强势的性格在管理这个女儿之时施展得淋漓尽致。 “本来你跟娘之间一个愿管一个愿听我也不想说什么。” “……” 她哑口无言。 听听听听姚婉宁说了什么。 她以为姚家里大哥沉默古板姚婉宁柔顺而安静。 可此时这个姚家里原本认为最是温婉乖巧的姐姐竟说她才是个老实人! 苏妙真身上的声音还说她撒谎成性虚伪愚蠢…… “不过这样一件小事娘当众不给你脸面就不应该了。” 姚婉宁并不知道妹妹此时内心所受的冲击反倒想起她提起苏妙真的种种皱了皱眉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几分对这素未谋面的表妹的排斥之色: “你还是不要和苏妙真走太近了。” 柳氏性格她清楚照理来说当时这样的重话一讲必会后悔的。 可有了苏妙真一拱火下不来台之后只会越发恼怒。 “我不会和她做朋友的!”姚守宁点了点头因为哭了一阵眼圈还有些泛红: “她不喜欢我。” “正常人谁会不喜欢你呢?” 姚婉宁十分护短说道: “除非她不正常。” 姐妹俩相互一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姚守宁破涕一笑顿时觉得心中的郁闷散去了许多眼中重新焕发光彩。 “好了别气了先吃点东西不要饿着了。” 她转过身咳了两声又耐心的哄妹妹: “不就是话本被收吗?到时我让清元出去给你多买一些。” 姚守宁满心的阴霾被她驱散听了姐姐这话又被哄得十分开心末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姐姐你信有鬼邪存在吗?” 姚婉宁头也没抬笑着就道: “我信啊。” …… 直到姚婉宁陪同着妹妹吃完了饭终于撑不住回去之后姚守宁想着她当时那句话仍不由自主的出神了。 在柳氏不信鬼神不信邪的情况下姚婉宁竟会说相信鬼邪的存在。 这也使得姚守宁颇为惊讶只是之后冬葵等人接连端了饭菜回来她再也没有机会跟姐姐说起昨日发生的诡异之事。 自被姚婉宁哄好之后姚守宁一扫之前的不开心困在家中抄书之余只好让冬葵帮她打听消息。 据冬葵所说孙神医的药铺神秘被人撕了封条官府派了人查询却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再加上这会儿有陆执杀人的案件未破此事便认为可能是宵小作案最终不了了之。 一连数日姚翝早出晚归。 将军府闹蛇、陆执生病一事已经在神都传开了。 听说长公主认为世子涉案非同一般认为其中必有人不怀好意想要陷害将军府因此以配合调查此案的名义召集了封地一千精甲赶入神都城意欲查出幕后主使者。 医馆闹事的事件涉及到了世子姚翝受到了各方的施压每日早出晚归想要找到一丝线索。 而姚守宁被柳氏禁足了三天后一直都没有主动低头这使得柳氏逐渐坐不住了。 气愤褪去之后冷静下来她就意识到自己当日说的话可能令女儿伤心了。 姚守宁向来心气大也放下来脸来哄人一般不会与她有隔夜仇可这都三天了据冬葵所说她每日都在屋中抄写《慎言》、《戒行》像是真的生她气了。 中途她甚至特意让人向姚守宁透露了温献容想过来的消息女儿都不为所动。 想到这里柳氏逐渐有些不安忍了又忍这一晚终于再沉不住气了让曹嬷嬷去亲自哄姚守宁来自己房中。 开始柳氏还担忧姚守宁在气头之上不肯过来哪知曹嬷嬷一去很快就将她带过来了。 柳氏仔细盯着她看只见她乌发雪肤双颊红润目光清澈精神饱满不像是难过心里不由一松。 “怎么这几天都不过来吃饭真生娘气了?” 柳氏见到女儿又是欢喜又是内疚亲自去替她解了披风的带子交到了逢春的手中。 她抱了一大叠已经抄好的字听了柳氏这话就有些意外: “娘不是禁我的足让我抄书吗?” 几天前的吵架经由姚婉宁的开解之后姚守宁早就已经释怀了。 她这个人并不小心眼柳氏当时只是情急之下出口伤人她想通后自然便不再生气了。 “娘也只是说说……” 柳氏一听这话神色间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 “哪知你这么多天不出门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姚守宁也不说话提起当日的事嘟了下嘴: “我那一天确实不高兴。” 柳氏顺势就道: “娘确实有错不应该那么说可你也不应该将那卷字画点名要送世子的。” 她性格霸道强势可为人也不算迂腐想起当日情况觉得自己言语重了也愿意放下身段向女儿道歉。 这话一说完就见姚守宁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柳氏见她一笑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母女二人言归于好几天冷战的隔阂一下消失了。 “我送世子东西也是有缘由的。” 姚守宁想起当日没说完的话此时终于有机会说出口: “娘我怀疑世子是中邪了。” “……” 柳氏眼皮跳跳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和好了 柳氏首先是想发火其次想起母女二人刚刚才合好如初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将姚守宁一顿喝斥又使女儿疏远了。 想到这里强忍了不快维持着十分僵硬的笑容勉强听她说完世子中邪的话十分敷衍的点头: “是很巧合白天那个发疯的男人找娘晚上就有人找儿子了……” 她是一点儿不信神鬼之说也不信有人真的中邪虽说听姚守宁讲得头头是道心中却是很不以为然觉得陆执年少且又出身高贵杀人之后做了恶梦发病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家中进蛇虽说是很奇怪但寒冬腊月也不见得就完全没有蛇。 将军府又不是没有对头昨日看刑狱司的人与他们争锋相对还起了口角。 说不准是那楚家人故意使坏抓了不少蛇扔进将军府呢? 这个女儿自小被宠于家中压根儿没见识过人心的黑暗处成天看看话本听着点风声儿便当是妖怪来了。 她一面应付着女儿点头如捣蒜一面心中却想:该给这个女儿找个大夫把把脉了。 姚守宁见她脸上神色也知她不信终于彻底死心打消了将所有的事向柳氏和盘托出的念头只有选择性的挑了一些实在巧合的事半真半假的将陆执中邪一事说给了柳氏听。 哪知就算如此柳氏脸上的笑容也只是透出两个字:不信! “娘是真的。”她又强调了一遍柳氏终于忍不下去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跟你外祖父的字画有什么关系呢?” 她性格强势能忍不快听姚守宁说这些话已经是十分克制了。 此时见女儿仍不停的说这件事柳氏顿时火气又有些压不住了: “你不要跟你外祖父一样神神叨叨的真以为他的字有什么神通之力?能克制妖邪?令陆世子驱邪避凶?立即字到病除?” “若是这样这世上还要什么大夫!” 她胸脯激烈起伏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平息内心的不满: “我都后悔不应该跟你说当年的那桩事了。我看你就是受了那些传说的影响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 “……” 姚守宁哑口无言。 事实上柳并舟的字确实玄妙非凡能不能让陆执字到病除她不清楚但对于邪祟之物确实是有克制作用。 毕竟在马车上时她就曾亲耳听到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受到外祖父所写的大字镇压并继而生出想毁字的念头。 可惜这些话她再也不能跟柳氏说否则好不容易重归于好的母女恐怕又要因为这一件事而闹得不愉快了。 母女没有隔夜仇。 与柳氏闹了别扭倒也罢了若是让表姐察觉出端倪那才真是糟糕。 数次短暂的相处姚守宁觉得苏妙真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她对于姚家似是有一种极深的怨念身上的那道声音来历不明她不敢将自己的底曝露了。 若此时一股脑说给柳氏听以她对于苏妙真此时爱屋及乌的情感说不定在谈话间便被表姐套出话来到时情况对她就十分危险了。 想到这里姚守宁唯有沉默。 她发现从苏妙真到来之后她与柳氏之间好像生出了无形的隔阂。 本该无话不说的母女现在却都已经有自己的心事和秘密了。 柳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终于被自己镇住不再胡思乱想了。 见她低垂了头细碎的头发垂在她脸颊两侧露出巴掌似的小脸那脸上绒毛细细稚气未脱。 这样一看心中不免又软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 “守宁不是娘要说你鬼神之说不可信。你看的那些话本什么神啊鬼的都只是故事传说。” 姚守宁听了这话既不愿违背本心点头也不愿意撒谎骗柳氏只垂头沉默间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进来了。 “老爷回来了!” 院子里传来了逢春的声音柳氏有些吃惊: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神医药铺前引发的死人案子迟迟未结陆世子的病情已经传遍神都。 不知是不是上回送了礼物的缘故陆家目前并没有怪罪下来姚翝暂时官职不变最近在追查那死者身份以及替苏妙真姐弟赶车的马夫行踪。 因为涉及到了姚家自己姚翝格外卖力深怕出了纰漏每日早出晚归有时夜半时分才回屋。 今日天还未黑没想到他就回来了。 母女二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柳氏也没心情教训女儿不要胡思乱想了姚守宁松了口气就见姚翝大步入内。 他披了件朱红色的斗蓬手里握了一大卷宣纸神色有些疲惫眼睛下方不止浮现青影连眼袋都冒出了些看起来几日功夫就老好几岁了。 “爹!” 姚守宁好几日没见父亲的面一看到他不由唤了一声。 听到女儿的声音姚翝正欲拉披风结的手一顿脸上的疲倦之色刹时一扫而空嘴角一咧露出整齐的一排白牙: “守宁来了。” 近日他虽说归家晚但也听到妻子好像跟女儿闹了别扭: “你在这正好省得我稍后再跑一趟了。” 他好几天没见到小女儿的面心中也有些挂念此时一见爱女气色极佳只觉得周身疲累都散了大半。 “爹您坐。” 姚守宁忙不迭的替他拉了凳子出来又顺手倒了一杯桌上的茶递过去。 柳氏见她殷勤心中有些酸: “之前也没见你对我如此热情。” 姚守宁见状又倒了杯茶给柳氏递去: “娘也喝。” 柳氏被她哄得开心将茶接过才问道: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有什么变故?” 当日那桩人命官司一日不解决便如悬在柳氏头顶的一把刀令她难以真正的放松尤其是姚翝近来忙碌更是让她睡觉都不大踏实了。 姚翝解了披风扔给逢春坐了下来将女儿递来的茶水一口喝尽之后才长舒了口气: “变故倒是没有就是上头一通瞎指挥白跑罢了。” 他说完这话就见姚守宁的目光之中露出一丝疑惑。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查案子 按理来说这桩案子涉及到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世子朝廷本来要求是在案件未明朗之前是不得对外透露的。 但姚翝早就厌烦指挥的刑狱、镇魔二司心生反骨。 再加上妻女本身也算本案的见证者当即就说道: “死者的身份前两日就已经查出来了。” 死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并不难查事情发生当天兵马司的人走访西城查询就已经有了眉目。 “是谁?” 姚守宁一听死者身份查出来了不由有些紧张的问。 “是城西张家巷的一个单身汉罢了。”姚翝见女儿感兴趣当即说给她听: “此人姓张单名一个樵字已经年近三十既未成婚独自在家中留下的一栋旧宅居住。” 他没什么手艺为人也好吃懒做成日不思干活将祖上留下的房屋租赁了一半出去以此作为营生用以日常花用。 正因为如此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未娶妻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出门逛街凑个热闹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在附近名声也不太好听据说有邻居告他偷看附近妇人洗漱。 不过这些话姚翝就不说出来深怕污了女儿的耳朵。 “有件事情说起来就很奇怪了。”他话锋一转“此人年幼丧母是父亲独自将他拉扯长大的母亲去世时据左邻右舍说才六七岁左右。” 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母亲去世已经二十来年了当日大街上怎么会突然问起自己母亲呢? 姚守宁听到这里想起他身上蹿起的那两股黑气不由心中发寒下意识的问: “会不会是他鬼上身了?” 柳氏正欲说话姚翝就笑: “他那老娘死了许久若真有鬼也早就投胎转世了。” 他这一打岔柳氏便也跟着问道: “会不会是发了羊癫疯?他疯起来时神智不清以为自己母亲未死呢?” 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事实上姚翝之前也考虑过。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有意哄柳氏开心装腔作势道: “可惜审理此案的主官不是你朝廷临时组派了三司会审令将军府、刑狱司、镇魔司三方各派人手监督此案审理我瞧着他们就是一通瞎指挥罢了还不如你说的有道理。” 他这话将柳氏哄得忍俊不禁有些想笑却又觉得不太庄重不由嗔怪似的看了丈夫一眼末了听他后面的话又有些担忧: “那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姚翝抹了把脸露出无赖之色: “查呗!” “上头请了仵作来查这张樵尸体目前也断定不出他是不是真的犯了疯病。” 既然无法确定他是不是死前发疯那么他临死之前喊的话便是一条线索。 “三方都说此人既然临死前寻找母亲必定是有缘由的逼我们一定要找出此人母亲哪怕是他的义母、姑母、姨母只要带了‘母’字的统统都不放过!” 所以近几日来他跑得脚底鞋都要磨破了一直在查张樵生平亲属想要找出与此案有瓜葛人物。 “”柳氏听闻这话既是无奈又有些同情的看着丈夫。 他前些日子侦办的雨后流言一案还未平息如今又背上了这口大锅。 姚守宁罕见的静默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 “爹这人的尸体呢?” “尸体停在刑狱司内。”姚翝答了又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镇魔司的人看过了吗?”姚守宁又追问了一句。 柳氏听到这里不由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说话。 “自然是看过了。”姚翝觉得女儿的问题有些奇怪反问了一声姚守宁有些失望: “他们没看出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姚翝莫名其妙:“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姚守宁忍下心中的困惑找了个借口: “我总觉得那个人突然伤人像是中邪了又见惊动了镇魔司还以为其中有什么缘由呢。” 姚翝不疑有他笑着说道:“镇魔司的人来就是因为涉及到了世子不甘落后可能想要查探些消息报之皇上罢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可姚守宁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害怕与恐惧。 当日她明明看到这死者身上钻出两股黑气分别钻入陆执与孙神医的身体中再加上他死前唤‘娘’死后又有老太太夜半寻‘儿’这事儿分明不大对头。 镇魔司的人究竟是看出来了故意装傻充愣;还是确实本事不足没有看出来呢? “爹孙神医怎么样了?” 姚守宁突然问了姚翝一声他就说道: “关在兵马司内喊着冤枉等待判决呢。”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一旦判决下来他可能就会刺字流放不可能再出妖蛾子了。” 姚守宁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甲心中却在思索:都是黑气入体为何陆执病发孙神医却没有大碍呢? 再者说了出事当晚城西老妪唤‘儿’之时孙神医的医馆被人砸破至今还未抓到入室的宵小这也让姚守宁感到不安。 她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可眼前这些事却像是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她看不透、想不通。 一股不妙的预感突兀的生起姚守宁总觉得即将会有一件十分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且会祸及到自己的家人。 可这个事情究竟是什么伤害到她家中的谁她却又没有半分头绪了。 “爹爹!” 她突然伸手搭住了姚翝的肩头: “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莫名其妙的话令得姚翝吃了一惊却见这个向来无忧无虑的小女儿不知为何此时愁容满面一扫之前天真之色大眼睛中盛满了担忧。 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反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腕: “爹当然好好的若出了事将来你娘骂你时谁帮你扛住?” 他这话逗得姚守宁内心的忧郁登时不翼而飞柳氏原本应该翻脸却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瞪了他一眼: “快别嘴贫了。”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找车夫 姚翝‘哈哈’大笑姚守宁紧绷的心弦受他影响微微一松: “爹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有些怪异的。” 她说完这话深怕柳氏出言打岔索性一股作气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口: “此人发疯之前找娘而当天夜里西城也有人说听到了老妇人寻‘儿’的声音。” 柳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飞快的道: “就在当夜将军府出现了很多蛇我那天跟娘出门买糖葫芦时听说将军府运出去的蛇是以车拉走的!蛇现之后陆世子就受伤‘病’重。” 种种情况并非巧合。 “若有怪异之处您查案之时要赶紧躲。”姚守宁叮嘱着。 柳氏还是第一次听到将军府出现的蛇如此之多的情况先是怔了一怔后面又有些不信认为只是市井百姓以讹传讹罢了。 不过她知道女儿担忧丈夫便识趣的没有出声去打断而是安静的听着。 姚翝点了点头。 将军府闹蛇、世子病重一事神都已经传扬开了他知道的甚至比姚守宁更多。 不过女儿关切的心意却令他满足因此仍是一一答应下来了。 “对了。” 姚守宁说完这些话仍觉得不大妥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您要注意那个孙神医” 因为这桩案子孙神医的祖宗八代都被扒出来了。 明面上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实际从那黑气钻入他身体的刹那姚守宁就觉得他已经是个不稳定因素说不准哪天与陆执一样迟早是要发病的。 “您得注意他看看他会不会病倒亦或牢中有没有闹蛇” 她小声的提出建议虽没头没脑的但姚翝仍是满脸纵容的应承了。 “还有”她还想说什么但柳氏有些无奈的开口: “好了。”她笑着说道: “你爹头上本来有将军府、刑狱、镇魔司三座大山压着现如今加了你的命令再添添凑凑就得像那孙悟空被压五指山下头了。” 姚翝闻听这话喜滋滋的: “让她说就是了我女儿再吩咐一些也比那些人说话好听多了。” “唉” 姚守宁叹了口气她只是心中不安但让她说她也无法再说出什么来了。 近此时日所见、所听、所梦皆是不能诉说出来的苏妙真的秘密目前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以及自己知道了若说出去别人不止不信还容易引发无法估计的后果。 姚守宁以往总向往刺激热闹的生活但此时随着自己真卷入这样的神秘事件她又有些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自己以及舒适平稳的生活。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柳氏见姚守宁不出声了突然想起问姚翝回来的目的。 他的公务还没办完据他所说死者张樵的亲属应该是还没盘查出来的怎么今日就有功夫在这个时候回家呢? 姚翝似是也想起来了自己回家的目的将握在手中的那一卷宣纸往桌面一搁: “我回来是找妙真、庆春问些话的。” 说话的同时他一手压纸另一只手顺势一抹—— 纸张摊开露出一张男人的画像来。 只见那男人应该上了年纪留了山羊胡须五官实在看不出端倪穿了一身短上衣套厚袄坎肩。 双脚微分穿了一条扎裤腿的宽松长裤足蹬一双草鞋。 这画上的人穿着打扮实在再普通不过神都城的大街上十个上了年纪的劳动人民之中有九个是这样的打扮。 更何况那白纸黑画之下看不出衣服颜色脸上、身上也没什么痣、胎记、伤疤之类的印象乍一看上去压根儿分不出来谁是谁。 混入人群之中便如大海捞针。 难怪姚翝找了多天依旧一无所获。 不等柳氏发问姚翝就道: “这是根据妙真、庆春二人口述的那赶车的车夫刘大的画像。” 从案件发生至今已经过去四日时间了但查出来的线索并不多案子几乎陷入了僵局。 提到那失踪的车夫姚翝纵然再是不愿让妻女担忧也不由露出头痛之色。 四天的时间案子依旧笼罩在层层迷雾中坐镇他上方的会审三司开始重重施压。 三方各自调派出了两个人手陪他查案令姚翝绝望的是—— 这样查下去恐怕那闹事的三个地痞都要被查出来了这车夫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真的是邪了门。 他死了! 姚守宁凑过去看的第一眼心里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说来也十分奇怪。这画实在是粗糙根本难以辨认可她在看到的一刹那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来了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身影。 此人背脊微偻手长脚大穿的是灰色短布上衣外罩青色补丁袄子。 戴了一顶草笠腰间别了个烟袋子。 他的脸有些消瘦皮肤呈古铜色皱纹遍布。 大大小小的褐色老人斑极多将他脸上所有的痣都隐藏在这些斑点里头。 在姚守宁眼中这老头儿的模样一现顿时与被姚翝手掌压着的那张宣纸内的画像相重叠接着取而代之映在了纸张上头。 她先是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下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强忍内心恐惧咬紧嘴唇瞪大了眼极力在老头身上搜寻。 他的脸上没什么特色光凭嘴说姚翝很难找得到人。 姚守宁想帮自己的父亲早日将人找到使案子了结不使他再奔波。 看了两眼之后姚守宁终于在老者手背的虎口处找到了一条约半寸长的疤印像是曾经此处受过伤留下了一道歪歪斜斜的伤痕。 确认了老汉身上的印记之后姚守宁下意识的紧闭了眼睛不敢再往那纸上的诡异‘人影’看去身体微微的颤抖。 片刻之后那画上的人影诡异的消失仍是先前画得十分粗糙的样子。 姚翝全然不知爱女内心的恐惧说道: “画成这个样子找了四天都没有下文。” 有三司施压的情况下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调动了将神都城翻了个底朝天。 抓的人多得牢中都要装不下了浪费了大量的人力可一一排除之后却十之八九都并非从江宁进入神都的车夫。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他死了 虽说仍有少部分人仍有嫌疑无人证明其身份但姚翝却凭借兵马司指挥使的经验敏锐的感觉这些人都并非自己要抓捕的人。 而拜此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所赐不少曾隐匿于神都城中的作奸犯科之辈也被缉拿归案有些甚至是通缉了多年的大盗平时藏头露尾隐于闹市此次却都阴阳差错的被一网打尽了。 姚翝忍不住苦中作乐的想:若非此次案件自己也牵涉其中说不准来年京察考核之后自己光凭抓捕罪犯的业绩头顶的官帽说不定还能升升品级将坐了十年的位置往上挪一挪。 “江宁那边已经有差衙前去捉拿刘大的家人。”他有些无奈: “我回来就是想问问妙真、庆春请他们看看这画得像不像也问问他们还记不记得这赶车的马夫还有没有其他的特征。” 他看了柳氏一眼: “稍后可能还要让他们姐弟去兵马司的大牢帮忙指认抓捕的人看看马夫有没有隐藏其中。” 姚守宁对于自己的预感已经很有信心闻听这话连忙忍下心中的害怕: “爹……” 她唤了一句引起了姚翝注意: “这个人会不会是死掉了?” 这话一出令柳氏与姚翝都吃了一惊。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死了呢?”柳氏下意识的反驳曹嬷嬷在一旁听得分明也点了点头。 姚翝回过神来笑了笑问女儿: “为什么这么说?” “您也说了此次全城搜捕这马车夫是得到了三司辅助的。” 大庆近几年国况日下可长公主与将军府联手之后使得陆家的实力强劲; 同时楚家也非一般人镇魔司的太监也颇为厉害三方联手全城挨家挨户的搜一个逃遁的马车夫几天没有消息这明显就是不正常的事。 “这只是一个车夫而已又非经验老道的江洋大盗怎么会迟迟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姚守宁虽说年少对查案之事也不大了解可她话本看了不少再结合自己的神奇的预感说出口的话倒与姚翝心底的隐忧不谋而合。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了几分。 “除非他人已经死了……” 姚守宁见父亲的神色心中也有些虚小声的补了一句。 但姚翝对她信任至极压根儿没想到其他只是有些惊讶的看了女儿一眼接着叹息: “守宁懂事了。” 仿佛这几日功夫她一下成长了许多说的话也条条有理不像以前还着些孩子气。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 他的表情变得严谨: “一个江宁来的车夫能有什么本事?据妙真所说不过是寻常人家的贫苦老汉而已。” 在当时混乱之下害怕惹了祸事趁机逃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问题难就难在此时的他失去了踪迹。 出动如此多人仍是寻他不到摆明了此事有鬼。 姚翝也隐隐担忧此人恐怕是死了。 但一个大活人离奇死亡这桩案子自然就更加的离奇。 细想之下一个赶车入城的老头冲撞了贵人关键时刻突然失踪有可能是死了。 他一个外来老汉与人无冤无仇的谁要杀他呢? 偏偏这桩案件涉及到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世子同时还牵扯了一条人命接着涉案的关键人车夫也死了——无论姚翝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有幕后黑手主导这一切要杀人灭口似的。 姚翝越想越烦: “若是如此一来案件就麻烦了。” 他赶的是送苏妙真姐弟的车事发时柳氏母女也在现场极有可能会被人认为此事与姚家脱不了干系。 细查之下姚翝找了地痞闹事一事肯定捂不住到时恐怕浑身长了嘴也难以说清。 柳氏也想通了其中缘由心中也不由有些担心。 不过她并没有再纠结此事避免让姚翝更加心烦只是说道: “希望这些被抓的人中就有这逃遁的车夫。” 说完又叹道: “只是牢中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妙真年纪不大又是养在闺中的女子……” 苏庆春虽说是男子但性情腼腆“牢里抓捕的都是犯罪恐怕走上这一遭要将这两个孩子吓得不轻的。” 柳氏说着面上不由露出怜惜之意。 姚翝就安抚她道: “你放心有我看着不会出事。”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出车夫这个人。 “早些将案子了结也是一桩好事。” 柳氏又有些担忧问道: “若是这些人中都没有车夫……”她顿了顿“又会如何呢?” “活人见人死要见尸。” 迟迟寻不到时间越是拖延情况越对姚翝不利。 刑狱中派来监督办案的差人已经开始阴阳怪气话里行间暗指此事与他有关所以他拖延着不肯办事。 只是这些话没法与妻女说唯有姚翝自己扛起。 不过纵然他不说夫妻连心柳氏从他脸上也能看出几分端倪再一想到这事儿的后果不免脸上露出愁色。 “我也想看看此事究竟是哪个在背后搞鬼!”姚翝咬紧了牙关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些贵人之间的争斗我不想管但涉及到了家人我也不愿含糊过去!” “放心就是了。”末了他调整了语气看向妻女时又露出笑意: “我可不能出事还要尽量保住你姚太太的体面呢不然将来骂人都少了底气……” “胡说些什么没个正形!”柳氏嗔怪的说了他一句本来满心担忧但在他不正经的话语之中那担忧又逐渐被压入心底。 说完这话柳氏忙不迭的唤了逢春去请苏妙真姐弟姚翝近来少有时间陪家人说话正好趁着这功夫忙里偷闲与柳氏聊些家常事。 “对了妙真近来与婉宁相处挺好的。” 柳氏说到这里不由看了姚守宁一眼心中暗叹人与人之间需要缘份。 原本姚守宁是最期盼苏妙真到来的人哪知真将人盼来了她倒是不喜欢了对人爱搭不理还喊着不愿跟人交朋友。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她隐瞒 反倒是平日话不多的姚婉宁倒与苏妙真极谈得来柳氏说道: “两人都是贞淑娴静的性子妙真时常去婉宁院中坐坐我瞅着婉宁的精神都要比之前好了些。” 姚翝仔细的听她说话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也露出笑意软化了满脸凶狠的神情。 姚守宁听在耳中倒有些吃惊。 若是其他时候她可能要说柳氏偏心。 姚婉宁身体不好柳氏一向认为她性格跳脱不允许她时常过去打扰姚婉宁清静的。 可此时从柳氏话中听来仿佛苏妙真时常去寻姚婉宁说话她不止不指责反倒认为两人性格相投。 不过她此时的心思并没有在柳氏身上而是听到姚婉宁与苏妙真成为了朋友的时候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她近来乖乖呆在房中明面上是听从柳氏的话要禁足实则是消化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倒没想到这几天功夫两人竟已经如此亲近了。 若是以前姚守宁听到此事必定有些吃醋可这些天来经历了如此多事她第一反应竟想起自己被禁足那日姚婉宁来自己房中说过的话了。 那时姚婉宁让她离苏妙真远一点可转头姐姐就与苏妙真往来密切莫非是有什么缘由? 她猜不出来姚婉宁的想法不过想到苏妙真身上那诡异的声音她倒真有些替自己的姐姐担忧。 姚守宁心中想着事苏妙真恰巧就进来将柳氏夫妻俩的谈话打断了。 “姨母找我?” 她人还未进门便先唤了一声接着进来之后看到坐在屋中的一家三口愣了愣接着曲膝福礼: “姨父也在守宁妹妹。” 她虽说还在孝中但毕竟是暂居在姚府因此并没有一身素白不过仍然装扮得很是朴素。 头上簪了一朵简单的白色小绢花上身穿浅色窄袖小袄下身配青色裥裙身材纤细简单的打扮越发显得她清丽无比。 柳氏见她一来笑意都真诚了几分: “妙真过来你姨父有话问你。” 柳氏这人性格虽说强势又重规矩可她一旦真心亲近一个人却又不同了——规则都是弹性的。 从她与苏妙真讲话就看得出来苏妙真在短短几日之内获得了柳氏的真心对待话里行间透出的亲昵骗不了人一点儿没把她当成一个在此之前从未见面的陌生人。 姚守宁心中警惕觉得这苏妙真实在是很有本事毕竟她娘可不是一个好讨好的人此时却对苏妙真笑脸相迎。 苏妙真点了点头闻听这话便移步上前一眼就看到了被姚翝压在掌下的那叠宣纸。 以她聪慧自然知道了姚翝夫妇唤自己过来的目的。 “妙真这是前两日根据你与庆春口述所画来的刘大画像你看有没有差错?” 姚翝有些无奈的问了一声。 事实上在画像画出来的当日就已经请苏妙真姐弟看过很多回了。 苏庆春当时被死去的马匹弄出来的血腥场景吓得魂不守舍的再被叫去兵马司绘画时回想当时的场景也满脸煞白勉强说了一些车夫特征之后连看也不大敢细看只确认了个大概便匆匆点头说是。 而苏妙真倒是仔细看了也说很像几乎与刘大并无二致。 只可惜两人确认之后官府随即发布了告示至今仍没有找到人。 苏妙真听到这话仰起了头来脸上露出几分忐忑匆匆看了那画像一眼接着忙不迭的点头: “姨父是他就是他!” “表姐看仔细了吗?” 姚守宁见到此景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不知是不是对苏妙真生出了偏见总觉得苏妙真此时的怯畏是装出来的像是想要急着将此事忽悠过去。 “当然是看仔细了……” 苏妙真听到姚守宁的问话顿了顿接着才极好脾气的解释: “刘大爷身上穿的就是这样子的打扮长相也是一样的。” “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 姚守宁又追问了一句柳氏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出声制止。 苏妙真抿了抿唇露出苦思之色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 “像是戴了一顶斗笠。” 她这话先前可没说过!虽说大街之上戴斗笠的人也很多这样的条件实在太模糊但毕竟也是一条线索。 姚翝倒没想过这个少女有意骗人只当她当时精神恍惚疏漏了而已。 闻听此话精神一振接着又问: “你还能想得起来什么吗?” 苏妙真苦思半晌接着摇了摇头: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又有些泛红: “对不起姨父当日出事之后我也吓得不轻刘大爷什么时候逃走的我竟全然不知。” 柳氏见她这模样心疼无比忙不迭的去拉她的手: “你还是个孩子当日马匹发疯又与你无关见到死马又看到杀人吓住了想不起来也是常事可别往心里去。” 姚守宁心中生疑。 她回忆事发当日的情景柳氏自报家门苏妙真听到之后连忙出身接着揭破她自己的身份与柳氏相认。 唤出苏庆春的时候苏庆春被死了马的惨烈场景吓得不轻当场呕吐连头都抬不起。 相较之下她口齿清晰姚守宁与柳氏离开的时候分明看到她低垂着头拍着弟弟的后背安抚他的情景。 这样一个女子她说她被当时的情景吓住姚守宁压根儿不信。 不过事情若是与她无关她为何要隐瞒呢? 毕竟马车发疯冲击人群导致有男人发疯追砍百姓等桩桩件件都与她扯不上关系早日找到刘大只会洗脱她的嫌疑她没有隐瞒的道理。 除非…… 这些事情都与她有关且关键点就在那车夫身上所以她不愿姚翝等找到刘大此人。 那么如此一来姚守宁又觉得困惑无比。 若这些事与苏妙真有关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混乱之中柳氏都险些死于非命若不是陆执相救…… 陆执!姚守宁想到这一点有些懊恼她怎么把陆执忘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说假话 苏妙真身上的声音曾经提到过她的前世与陆执有关系。 虽说那道声音当时没提她与陆执前世的关系但在后来去拜访陆府的马车上那声音曾经提出过一个交易——只要苏妙真毁去柳并舟的字画便给她一个被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 既然这‘一见钟情’的机会可以打动苏妙真那么说不定前世这两人是有缘的。 这样一来如果苏妙真的目标是陆执那么她干这些事便也勉强说得通了。 只是姚守宁还是有些事想不明白毕竟当时出事之后陆执杀了人惹上了官司不说同时还因为黑气入体使得府中闹了蛇患还受了很重的伤满城皆知苏妙真与他若是前世的情人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咬了咬嘴皮倒是想起前几日与柳氏闹别扭。 当时她主动送了柳并舟的字画给陆管事并言明让他一定要交到陆执之手引得柳氏勃然大怒斥责她趋炎附势。 姚翝是六品兵马司指挥使陆执对柳氏又有救命之恩自己送礼的举动都被柳氏认为不合理那么苏妙真与陆执之间的差距那就更大了。 一个长公主与神武大将军的独子皇帝是他舅舅; 一个母亲早逝父亲漂泊多年至今还没有正经的官职如今姐弟两人暂居于亲戚家中。 若无特殊情况她与陆执几乎是不可能有瓜葛。 而如今这桩案子则是将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牵到了一处。 姚守宁已经隐约摸到了一点思路再想到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提及过陆府闹蛇‘它’有驱蛇之法像是处处都在为她铺路姚守宁心中便有了七八分把握。 但她还不清楚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这个名为刘大的车夫苏妙真不知有没有参与此事以及那死者身上的黑气究竟是何来路…… 她心中越想越怕既怕苏妙真身上那隐藏意识的诡秘手段又怕她知道自己可以听到‘它’的存在到时不知会如何对付自己。 而烦恼之中又夹杂着蠢蠢欲动的好奇。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逢春带着苏庆春一道过来了。 “姨母、姨父、表姐。” 他为人有些腼腆来了姚家几日也是惶恐不安的见到屋中的众人先一一行礼问好甚至连曹嬷嬷都拱了拱手最后才忐忑的看了苏妙真一眼轻声唤了一句: “姐。” “庆春我想你帮我再看一看这幅画。” 事关案子姚翝神色一整双指并曲往宣纸上叩了叩。 ‘咄咄’的响声里苏庆春抖了抖。 姚翝长得人高马大外表又极为凶恶与他的父亲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外形、性格使得他在这个还十分陌生的姨父面前十分的拘谨甚至有些畏惧。 但听他说的话后仍硬着头皮上前了一步看向了被他压在掌下的宣纸。 他看了半晌便脸色煞白很快将脸别开了。 苏庆春的神色令姚翝有些无奈他只好放低了音量尽量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 “你看看这画上的人像刘大么?” 苏庆春缩着脖子紧闭着眼咬紧了嘴唇无声的点头。 “爹您这样问有什么用!” 姚守宁一听就有些急了说道: “我看这画上的人就没什么特色男的、老的、瘦的几乎都长这样了。” 不等姚翝说话她的目光就落到了苏庆春的身上: “表弟你再想一想这车夫究竟还有什么特色?” 她目光落到了画上那画像此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但刘大的影子已经牢牢印于她的心中。 “比如他身材多高脸上可有什么痣、疤、胎记之类的没有?穿的衣裤又是什么颜色?” 这些话官府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姚守宁话音一落苏妙真就回答道: “刘大爷比庆春稍高了半个头脸上倒没注意有什么特别醒目的痣、疤、胎记的当日像是穿了一件褐色的上衣青布袄子。” 她这样一说姚守宁就瞪大了眼睛瞳孔收缩不止。 毕竟年纪还小姚守宁的城府并不深掩饰心机的功夫也并不到家哪怕极力伪装她的吃惊却仍被苏妙真看在眼中不由怔了一怔笑着问她: “怎么了守宁妹妹?” 她神情温婉说话温声细语嘴角微勾看起来温柔可人半点儿都不像是会杀人要命的心狠手辣之辈。 可是姚守宁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之前‘看’到的刘大身影。 此人分明穿了灰色短打上衣配青布袄子苏妙真却偏偏说是褐色上衣。 是时间久了记不大清楚还是她有意说错想要误导查案的人? 她心中想着事一面咬着嘴唇拼命让自己镇定深怕自己沉不住气再露出破绽让苏妙真起疑。 “就是有些好奇表姐竟如此好的记性。” 姚守宁极力挤出一丝笑意随即转过了头不敢再看她又问苏庆春: “表弟你再想一想呢?这车夫的脸上可有什么特征没有?比如斑、伤之类的?” 她殷切的盯着苏庆春看一下就将苏庆春的脸看得通红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听了她的话后点了点头: “好像刘大爷是有满脸的斑。” 人上了年纪之后脸上或多或少都会长斑他说的这一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 不过姚翝见女儿似是对这事儿极感兴趣反正苏庆春对他恐惧非凡他也乐意纵容着女儿的脾性任她去向苏庆春提问。 “爹有满脸的斑!”姚守宁虽说是已经‘见’过刘大的模样算是变相作弊才引导着苏庆春回忆成功可得到表弟回应之后却令她对引导苏庆春的把握大增。 姚翝含笑点头应和她道:“回头爹让人将这些特点记到告示中去。” “还有呢?表弟这刘大的眼睛长什么样呢?是大是小?距离是远是近?” 她问的这些话其实官府的人都已经问过了。 正文 第八十章 有恶意 不过当时苏庆春见到差衙便已经吓得魂不守舍而苏妙真态度含糊自然答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再加上负责画画的就是北城兵马司的人知道这两人是姚翝的亲戚大家同是公门中人为的就是混口饭吃。 这个世道死人又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无非杀人的是长公主的独子所以本案才要严查而已。 对众人来说反正事不关己自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画成这副模样交差了事。 “眼睛不大眼距较远……”苏庆春不敢看她却努力回想在她有意无意的提示下确实想起了许多的东西说出了刘大一些特征——例如头发稀疏有咳嗽声等。 “穿的衣服呢?” 姚守宁依照脑海中的记忆不着痕迹的给苏庆春提醒。 一个有意提示一个努力回想倒真让苏庆春想起了不少东西。 “是不是长至这里”姚守宁手往大腿处一比解释道:“我看有时郑叔也爱穿这样的衣裳说是赶车方便。” “对对对。” 苏庆春点了点头记忆像是被她唤醒: “我记得那天刘大爷穿的是灰白上衣外罩青布小袄……” 他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下意识的抬头往苏妙真看了过去。 表弟说的话与她并不一致而根据她‘看’到的刘大模样显然苏庆春是个老实人比她更加真诚。 这件事涉及大案苏妙真却有意隐瞒爹娘都在这里听到她的话与苏庆春前后不一。 姚守宁想到这里不由精神一振装出有些吃惊的样子: “是灰白上衣吗?可是刚刚表姐说是褐色上衣。” 她说完却见苏妙真半点儿都不露慌张之色反倒有些困惑一般: “是穿的灰白上衣吗?”她镇定自若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苏庆春原本十分笃定被她一看不知为何隐隐又觉得心虚中夹杂着一丝忐忑犹豫着道: “应该应该是吧?”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苏妙真歉疚一笑半点儿都没有撒谎后的心虚之色: “当日事发突然我可能受了惊吓记不大清楚了这样一想刘大爷穿的确实有可能是灰白上衣配青布袄子。” 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推翻了之前的说法。 姚翝与柳氏不疑有他闻听这话俱都点了点头: “惊吓过后记错也是正常的回头我修改了就是。” “……”姚守宁含恨看着这一幕觉得此时的苏妙真简直是阴险狡诈装出柔弱可怜的样子专骗老实人。 她心中有些无语但也知道这会儿不再是继续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好时机只得忍气再问苏庆春: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特征呢?比如他时常赶车手上有没有老茧?亦或是做活之中有没有受伤等。” 她循循诱导苏庆春像是再想起了一件事: “手上好像左手有伤!有次我出马车透气时看到他手上虎口处有一道印痕。” …… 姚守宁将自己看到的刘大身体上的一些特征都引导苏庆春说出来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说了半天话拿了个杯子为自己倒了杯水。 姚翝也露出喜色将桌面上摊开的画像重新卷起一面吩咐逢春将他的斗蓬取来。 他这样子像是回来没多久又要出门柳氏有些心疼起身接了斗蓬亲自替他披上一面仍是劝道: “不如吃了饭再出去。” 姚翝摇了摇头: “这桩案子拖了许久三司已经不允许再拖下去定了最迟期限必定要明日午时之前将这刘大的踪迹找出来。” 他先前不愿妻女担忧回来说起这桩案子时提都没提此事。 “现在有了庆春的补充便可以排除不少无关者。” 穿的衣服、装扮可以更换但他左手上的一条疤却是一条十分鲜明的线索到时排查起来便方便一些。 “今日我连夜找人明日上午派人回家接妙真、庆春希望可以逮到这逃遁的刘大。” 到了这个地步姚翝寄望于这刘大未死只是情知惹祸躲了起来而已。 柳氏听他这样一说也知道事情轻重没有再劝下去只是让人为他准备了一些厨房烙好的干饼让他出门的同时可以填腹。 姚翝急于办差匆匆回来又急忙离去。 留下的屋中几人中苏庆春说完了话又变得害羞安静柳氏有些为丈夫忧心。 而姚守宁虽然知道刘大死了姚家会惹上麻烦但她内心之中又隐约觉得姚家只是有惊无险不会出太大问题。 虽说这种感觉好没由来但接连几次预感成真让她对于自己的这种直觉颇为信任。 因此她反倒不大急了只是借着喝水的动作偷窥苏妙真。 从仅有的几次接触看来这个表姐身上迷团重重但可以肯定她有很大的问题。 “姚守宁在注意你对你有敌意。” 就在这时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再出现提醒。 “……”姚守宁听到此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脑海都空白了两秒钟。 就在此时见苏妙真转过了头笑着问她: “守宁妹妹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这一刻的笑容落在姚守宁眼中竟比当日恶梦之中‘胡妙真’夜半敲门还要可怕仿佛披着人皮的精怪内藏恶念。 “没有。”姚守宁用尽浑身力量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痛之下她回过神来勇敢的迎上了苏妙真的目光迫使自己不露出心虚、害怕的模样。 她强作镇定的摇了摇头指望自己多年撒谎蒙蔽柳氏的经验锻炼出哪怕惊恐万分依旧面不改色的能力极力避免自己嘴唇颤抖: “就是在想刘大究竟藏在了哪里。” 苏妙真目光幽深也不知信了没信。 姚守宁想到她身上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她信了没有。 ‘它’的存在着实可怕竟能感应到周围人的敌意自己纵然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想必她也不信反倒还会警惕认为自己是在蒙蔽她。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预知事 这个念头一起姚守宁索性故意道: “他是江宁人受姨父所托才送你们入神都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却能躲过官府的查询我觉得很有问题。” 姚守宁拼命想忍住自己越来越急的心跳在苏妙真目光之下装出超凶的样子试图如那声音所说表现出对苏妙真的恶意: “表姐知道他在哪里吗?” “守宁!”柳氏一开始听她二人说话还没以为意紧接着听到女儿这样一说觉得不对劲喝了她一声。 “本来就是嘛!” 反正苏妙真身上的那道隐藏意识认为自己虚伪愚蠢又会狗眼看人低她也没必要再与苏妙真装腔作势借着这个机会装出娇蛮任性的模样: “我们家本来好好的表姐一来就惹来了这桩祸事……” “你闭嘴!” 柳氏没料到她会如此失礼当即脸色一变喝了女儿一声。 “我以为你反省几日便会懂事没想到你越发娇纵给我回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出门!” “娘就会偏心他们回去就回去!” 她眼圈一红扭头就往屋外走。 冬葵被这母女俩的阵仗吓住但见她一走又担忧她伤心连忙匆匆向柳氏行了一礼之后往姚守宁追了过去。 姚守宁一路冲出母亲居所之后才止住了脚步。 “小姐……” 冬葵见她停了步子以为她在伤心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句。 哪知她转过了头脸上没有眼泪神色十分平静不像是生气后的样子反倒脸色煞白似是身后有鬼追一般满眼压抑不住的慌张。 “您……您刚刚……” “唉。” 姚守宁叹息了一声只觉得心脏跳得又快又急‘砰砰’的响声几乎要压过自己的叹息。 先前在柳氏房中她是故意借着机会发脾气而已。 此时一出房门后怕涌上心头手抖得十分激烈几乎难以控制住。 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实在诡异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窥探着自己的举止。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十分谨慎却没料到一举一动仍逃不过‘它’的注意且能感应到自己的敌意。 那一刻姚守宁不知所措害怕‘它’知道自己可以窥探到‘它’的存在也担忧苏妙真注意到自己。 刘大死的神不知鬼不觉陆执黑气入体都令她无比的畏惧。 当时想到了这道意识对自己的评语便顺势发了一通脾气坐实了‘狗眼看人低’。 而与柳氏争吵也只是想让苏妙真看到自己母亲对她的维护希望她不要对姚家充满敌意。 可惜这些话她竟不知能和谁说只能闷在心里。 经历过刚刚的惊魂姚守宁根本不敢露出端倪仿佛与冬葵的一举一动也有人在暗中窥视。 “我娘就是偏心。” 她故意大声的喊了一句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性格洒脱在自己家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景有话不敢明说还要装腔作势的演戏。 若说一开始的委屈只是装出来的此时想到这一点倒真有些悲从中来眼中蓄积了眼泪。 这一次她不是有意要气柳氏可柳氏却比之前还要生气。 姚守宁本来认为母亲要禁自己的足好些天时间哪知当天夜里逢春就来了她的院子为她带来了一个不知是不是好的消息——长公主朱姮蕊派人前来拜访了柳氏邀请她明日带着姚守宁、苏妙真姐弟过府一叙。 “逢春姐姐坐一会。”姚守宁见她一来忙不迭的让冬葵搬凳子。 冬葵以为她要向逢春打探柳氏有没有生气也很殷勤不止搬了凳子还忙着烧水泡茶。 柳氏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再说今日母女俩闹别扭逢春也看在眼里见姚守宁邀请她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爹那边事情解决了?” 姚守宁问了她一声逢春怔了一下就道: “老爷傍晚出门后还没回家呢。” 也就是说姚翝那边事情还没解决车夫还没有踪影。 “那长公主为什么会派了人过来邀请我们?” 姚守宁喃喃自语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送出去的那一副柳并舟的字她有很强的预感长公主恐怕是发现了字的神异之处也怀疑陆执的病是当日闹市杀人而引起的。 毕竟将军府闹蛇、老妇寻‘儿’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她怕是已经查明了一些事所以想要见见涉及其中的柳氏等人。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有些烦闷。 “我也不大清楚但那位前来传消息的女将说公主可能要问当日西市的案子。” 逢春说这话时有些小心翼翼。 当日的事情发生之后姚守宁昏睡不醒柳氏便吩咐家里的人不要多提怕女儿再做恶梦。 可明日长公主要问起这事儿躲也躲不过去柳氏担忧女儿到时被问个措手不及因此派逢春过来时暗示她先跟姚守宁说一声让女儿心中有个底。 她这样一讲姚守宁的脸上就现出烦恼之色。 “世子好些了吗?” 前两日她一直被禁在家中虽说有冬葵打探了些消息但毕竟不如将军府的人自己说的来得更准确。 “世子没有好听说那日受了惊吓之后便生了怪病如今卧病在床请了好几个御医轮流把脉呢。” 近来神都城陆执生病一事已经捂不住了他是为了救柳氏而出事因此将军府的人过来时柳氏便关切的问了几句逢春当时也在屋中自然也听在了耳里。 姚守宁听了这些心中不免为陆执有些担心。 不过事已至此再是烦恼也没有用明日到了将军府陆执的情况如何一问便知。 她又问了逢春几句但逢春所知也很有限因此两人说了会儿话逢春便告辞离去。 这一晚姚守宁心中装了事翻来覆去之间不知何时才入睡的。 她一闭眼睛便似是已经入了梦进入一间陌生的房屋之内。 屋内黑气翻腾腥风阵阵。 隐约可见远处有一张床榻上面躺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一具尸体她心中发毛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 越走得近了那围绕的黑雾便越浓郁其中传来‘嘶嘶’鸣响仿佛蛇群吐信。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恶梦惊 脚底之下已经被黑气缠绕仿佛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密密实实如同水草一般缠住了姚守宁的双足蜿蜒顺着她的脚踝游移。 “救命!救命!” 姚守宁吓得大声呼救用力跺脚却又觉得那脚踝被越缠越紧令她难以逃脱出去。 前两回恶梦她神不知鬼不觉被困入梦中却又在关键时刻及时清醒。 可这一回做的恶梦她明明知道是梦但意识像又被强留此处无法离去。 她大声呼救可是梦中谁能救她? 就在这时只见床铺之上似是有微弱光亮传来这一点光芒在黑暗之中显得万分醒目姚守宁一见此景含着两汪眼泪跌跌撞撞的往床铺的方向疾奔而去。 ‘嘶——嘶——’ 嘶鸣声越来越响她强忍恐惧伸手摸到了床榻一侧。 黑暗之中她好似撞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咚’的打在她额角上使她吓得心跳仿佛都僵住下意识的伸手去捉。 她这一下动作纯粹是危急关头的本能举动一抓住那物便感觉冰凉坚硬不似活物。 这个念头一涌入她的心中姚守宁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啪’的断开心脏疯狂乱撞。 先前她被吓得不轻此时勉强镇定之后才发现这是一支被垂挂在床侧的长剑剑身一侧隐入黑雾她先前慌不择路撞了上来将剑荡开了所以才误以为是条蛇。 床上躺了个人影身上似是还有微光笼罩但那光晕已经十分暗淡了。 他的身上涌出大量的黑雾几乎要将他的脸全都罩住。 姚守宁就着那微弱的光亮定睛一看便勉强能看清床上人的样貌了。 只见那人约摸二十来岁双眼紧闭那一双眉如细刃斜飞入鬓长发如乌云枕在他身下似是睡着了。 “陆执?” 她一看这美貌少年顿时认出他的身份。 只是与当时神采飞扬的少年相较此时的他似是被黑气所困陷入了沉睡之中在这诡异的黑暗里凭添几分妖异的感觉。 姚守宁唤了他一声却并没有将他唤醒。 就在这时突然屋中黑雾一腾一道老妇人尖利的喊声响起: “陆执拿命来!” 声音一响异变突起! 只见空荡荡的房中突然黑气蜂涌层层阴影从黑雾之中探出形成一个宛如奇大无比的山峰之影将整个房间笼罩入那阴影之中。 黑暗之中那阴影内闪了两下出现两个猩红的灯笼‘嘶嘶’的声响里似是可以看到长长的舌信在寒光闪烁的獠牙间吞吐。 “我的‘儿’啊——” 老妪幽怨森然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姚守宁望着那黑雾之中隐藏的东西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开来。 她这一生话本看得不少也想像过妖怪出没之时的情景。 但此时才发现想像压根儿不及此时自己眼前所见的万分之一恐怖。 恐慌之下她飞身爬上床用力推挤沉睡的少年: “世子醒醒!” “陆执醒醒!” “陆执醒醒!” 她恐慌的喊叫没能将梦中睡美男唤醒反倒将自己叫醒了。 “小姐您又做恶梦了?”冬葵的声音响了起来姚守宁瞪大了眼发现屋中已经掌了灯。 “陆执啊!”姚守宁一声大喊奋力睁开眼皮。 光线照入她的眼中梦中的黑暗迅速被驱退了。 “呼……呼……” 她这下可被恶梦吓得不轻根本没有办法回应冬葵的话只是身体抖个不停。 梦中那老妪的出现令她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她做过了两回恶梦却没有哪一回有这一次的恐怖。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姚守宁拼命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叠声安抚自己。 可无论怎么安抚那种被笼罩的阴影却又如影随形。 “快点给我倒杯水来。” 她浑身大汗不知是不是梦中唤了陆执太久的缘故此时口干舌燥的觉得说不出的烦闷。 “几时了?” “已经卯时正了(六点左右)。” 冬葵拿了衣裙进来说道: “正准备唤您起身就听到您在说梦话像是在叫谁醒醒。” 说这话时冬葵偷偷的看了姚守宁的脸一眼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 其实她是听清楚了自家小姐在唤世子当日去将军府回来的马车上姚守宁说心仪世子当时将柳氏惹怒冬葵还以为她是脾气倔强故意顶撞柳氏罢了。 却没料到她这一晚做梦竟不停的唤着世子想必自家小姐确实是对世子上心了。 冬葵开始还怕自己说破之后会使她害羞哪知这一眼望去却见她脸色煞白一摸姚守宁身体察觉到她双手冰凉还在抖个不停当即脸上笑意一滞吃惊道: “怎么这样?是不是做恶梦了?” 她摸了摸姚守宁的额头却摸到了手湿濡头发都被汗粘黏到了一起使得掌心下的脸蛋微冰。 看样子就算她梦到了陆执显然也不是做的什么美梦。 “是因为要去将军府的原因吗?” 昨日逢春过来提醒过说是将军府的人传召柳氏等人是想问当日回升大道发生的人命案子。 冬葵现在想来姚守宁三次恶梦好像都与此时有关。 第一次恶梦就是要出门的前夜她哪怕受柳氏影响不信鬼神不信邪此时依旧觉得有些诡异担忧的道: “不如我去回了太太就说您今日身体不适不去将军府了。” 她以为姚守宁是因为回忆当日杀人事件心生畏惧说完就想放了衣裳转身。 “不行!” 姚守宁连忙出声阻止。 想到恶梦中的场景她还心有余悸。 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隐约摸到了恶梦的规律梦境的出现不是平白无故的必定意味着一种提示。 梦中陆执昏睡不醒那老妪出现向他索命极有可能预示着陆执有危险。 陆执对柳氏有恩更何况在还不确定此事与苏妙真有没有关的情况下这件事毕竟是因姚家而起无论如何她要去一趟将军府至少要想办法提醒长公主保护好陆执不受那蛇妖所害。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诡异事 姚守宁抹了把额头语气还有些颤: “好冬葵我想要洗漱一番才起身。” 这会儿时间还来得及再加上她又要出门带着一身汗迹总是不雅的。 冬葵又怕她着凉闻听这话便点了点头: “我去厨房催要热水。” 姚守宁捂着心口点头看她飞快的出门。 擦洗了身体将自己收拾完出门后姚守宁飞快的往柳氏的屋中赶去。 此时天才蒙蒙亮她一进柳氏的门却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娘……” 逢春听到声音替她打了帘子让她进屋她抬头就看到苏妙真坐在柳氏身侧与她说着话两人靠到一处亲昵得仿佛是母女。 姚守宁见到苏妙真之时本以为会因为她身上那道意识的存在而对她心生畏惧。 哪知昨晚的恶梦后劲太强无论是陆执昏睡不醒还是梦中那恐怖异常似是要吞噬人的可怕蛇头都给姚守宁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相较之下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虽说也十分诡异但毕竟隐藏于表姐体内反倒令姚守宁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柳氏见她一来初时眼睛一亮后又像是想起了昨晚她的失礼下意识的看了苏妙真一眼。 却见苏妙真自女儿进门之后脸上的笑意一滞仿佛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身体有些紧绷的样子。 看样子姚守宁昨晚说的话确实将这个失去了娘亲的可怜孩子吓到了。 柳氏心生怜惜拍了拍她的手接着脸色一板: “守宁——” 刚唤了一声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还走得十分重像是很急促的样子。 逢春撩起的帘子还未放下姚守宁转头一看就见远处门廊有一道高大的影子走了进来。 “爹!” 姚翝回来了。 他像是一夜未归头发、眉梢带着雾气眼睛充满了红血丝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听到女儿声音之后他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唤了一声: “嗳守宁也在。” 他咧开嘴露出笑意下意识的将脚步收慢了些接着腰背一挺顿时就把满脸的疲倦之色收起来了。 屋中众人听到他的声音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柳氏连忙将苏妙真的手一松开数步并作一步到了门口果然就见姚翝大步从庭中走到了门前。 “回来了?” “嗯。”姚翝点了点头他收了笑容表情有些凝重见到苏妙真之时他眼睛一亮: “妙真在这里正好稍后随我出一趟门。” “什么?” 苏妙真一听这话怔了一怔眼中露出抗拒。 今日她早起是因为昨晚在柳房中听到了将军府来人邀请姚家人前去的消息。 这个机会对她来说非常难得她自然是不想错过。 但下一瞬她收起了眼中的神情下意识的往柳氏看了过去。 柳氏听了丈夫的话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目光一碰她就不负苏妙真所想开口回拒姚翝: “妙真不能跟你出门。” 说完她跟丈夫解释: “昨晚你走后长公主派了人过来说是邀我们今日前往将军府可能是想问当日回升道发生的事。” 当时苏妙真姐弟也是重要的证人甚至在柳氏走后仍留在了那里。 “我猜测公主兴许是想问妙真一些事。” “你与守宁先去。”姚翝摇了摇头罕见的拒绝了柳氏的话。 他的话音一落却没见到苏妙真低垂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怨意。 “我们可能找到了刘大的尸体需要妙真、庆春去帮忙辨认。” 姚翝话音一落柳氏不由惊呼了一声: “什么?” 她转了下头却见苏妙真还低着头跟在她身旁不远处的曹嬷嬷也一脸的震惊显然也受到了这个消息的冲击。 不知为何柳氏就想起昨日傍晚的时候姚守宁提到过这个赶车的刘大可能死了。 当时柳氏不以为意毕竟人命关天哪里有可能说死就死了? 可没想到这一夜过去姚翝竟然会带来这么一个消息。 她心中感觉有些怪怪的却又说道: “会不会是认错人了?” 柳氏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刘大之死可能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眉眼之间便现出几分焦急: “兴许只是有些相似不是同一个人。” 姚翝摇了摇头难掩疲惫: “是刘大的可能性很大。” 他抬了抬头欲言又止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神色很是有些复杂的样子。 姚守宁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个咯噔接着就听姚翝道: “长公主派出了五十亲随在城外一处山庄不远处找到了尸体。据庄子里的人说这赶车人是前些日子留宿山庄的。” 他的目光怪异不止是姚守宁感应到了就连低垂着头的苏妙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再一听他所说的话苏妙真顿时便想到了自己入城之前暂时停歇住了两天的庄子。 不过到了此时她并不恐慌因为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一路从江宁奔波至神都又累又慌再加上苏庆春身体不好留宿庄子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想到此处她又更加镇定抬起头来目光与姚翝对视却听他接着说: “庄子上的人与他闲聊此人自称刘大说是来自江宁受一位县中文书所托替他送一对子女前往神都投奔亲戚。” “因路途遥远一行人行至此处都困乏得很想在庄中借宿一晚。” 苏妙真听到此处甚至露出笑意正欲点头间姚翝接着又道: “庄子中的人收留了他们哪知第二日刘大身体不适便又停留了一日。” 听到这里苏妙真的笑意一滞已经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明明当日停留在庄子中时她所用的借口是苏庆春身体不适怎么会变成车夫刘大身体不适了呢? 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又听姚翝的声音: “停了数日之后车子离开庄子里的人就发现了刘大的尸体。”姚翝表情有些难看忍了又忍最终长长的吐了口气: “据韩庄的人说在妙真姐弟离开前的两日便没见过他再露面……” 他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逐渐变得锐利了: “所以韩庄的人猜测他入庄的第二日就已经死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被逼急 “没有!不可能!” 听到这里苏妙真终于变了脸色大喊了一声。 她为人聪慧又因为有上一世记忆的原因心思剔透瞬时已经将此事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通知道这个情况对自己不利。 “姨父不是这样的。” 姚守宁转头看她这是自苏妙真现身以来好像第一次失去了冷静。 “不是这样的。” 柳氏也变了脸色着急之下正欲说话姚翝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带着安抚之意。 两人夫妻多年心有灵犀柳氏见他神情便强行忍下欲说话的冲动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你不用着急好好跟我说说。” 姚翝这才转过头神色平静的盯着苏妙真看: “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兵马司任职多年打交道的全是作奸犯科之辈身上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一般人在他面前压根儿不敢撒谎胆小一些的在他脸色一板时便早就吓得失去了神智。 可偏偏此时的苏妙真还能稳得住纵然姚翝有意收敛但她的表现仍是出乎了姚翝意料令他不自觉的挑了下眉。 他这话一说完苏妙真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不迭的拨了一下头发力图使自己镇定: “当日行至韩庄庆春他因为路途艰苦眼见要入神都又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我们才在当地暂居。” 她双手紧握成拳牢牢贴在自己的腿侧: “哪知一停下来庆春就生了病所以我们请大夫、抓药又耽搁了两日。”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的姚守宁觉得有些怪异。 她原本怀疑刘大之死、马车出事、陆执中邪等都与苏妙真有关可此时看她言真切切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至少凭借她‘撒谎成性’的经验看不出来苏妙真的在撒谎的痕迹。 “我发誓我们前后在韩庄绝对只住了三日!根本没有多留那些时日。” 苏妙真举起了手作出发誓的样子目光盯着姚翝看。 可惜她的这位姨父此时不发一语满脸络腮胡的掩饰下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她也清楚姚翝没有打断她的话让她继续说下去也不是一个坏事因此忍了心慌接着又道: “刘大爷年纪虽长可身体一向硬朗一路没有表现出半点儿不适还陪我照顾了两日庆春忙进忙出替庆春抓药。”她吞了唾沫接着又道: “临行之时也是他载着我们离开庄子入城绝不可能死在了那里!” 苏妙真这话说得言之凿凿背脊挺得笔直: “姨父若是不信可以叫来庆春一问便知。” 这样的事情是无法伪装的在刘大死后的情况下苏妙真庆幸还有弟弟可以替自己作证。 她前世之时就是被人冤枉百口莫辩最恨的就是人家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因此这会儿提及这些事便格外气愤难得显出几分伪装的真性情。 案子一下陷入了僵局。 凭心而论姚翝自然很愿意相信自己的妻外甥女可事实摆在面前: “韩庄之中确实找到了刘大的尸体将军府的人将其连夜运回了城。且庄子中的人都异口同声审问之后说词都很相似。” 姚翝紧皱着眉头这件事对苏妙真姐弟非常不利到了如今苏妙真的说法与事实、证据都背道而驰在姚翝看来有些嘴硬。 他缓缓吐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 “且我们找过入城之日当值的士兵据他们回忆当时入城的马车之上好似没有看到赶车人的影子。” “不可能!守城的士兵绝对是看错了!” 苏妙真听出他话中意思似是已经觉得自己在撒谎颇有几分要诱劝她交待‘真相’的神情不由十分激动声音也大了些: “我跟庆春又不会赶车若是没有刘大爷我们怎么可能进得了城?” 她说的这话细想之下也有道理。 姚守宁一开始有些怀疑她与身上的意识合谋害死了赶车的刘大只为有一个与陆执相识的契机。 可现在看苏妙真气得脸颊泛红眼中泪光点点神色凄楚仿佛受了莫大冤枉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韩庄的人如果说那是刘大绝对是骗人的!说不定是有人背地里杀了刘大想要污蔑我们姐弟。” 她情急之下终于不再装出柔弱无助的模样露出几分尖锐: “不过就是看我们死了娘亲独自投奔亲戚而来都故意欺负我姐弟没有依靠而已!” 苏妙真的话一下刺中了柳氏的内心令她既感难受又隐隐有些伤心。 虽说在柳氏看来苏妙真是被丈夫逼问之下口不择言才说出这些话可她隐隐又感觉苏妙真这话像是在暗指自己夫妻二人。 “柳氏对你生疑。” 几乎是柳氏心中嘀咕的同时苏妙真的身上那道提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对不起姨母。” 苏妙真喊完话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不应该如此激动可此时的情景仿佛与她记忆之中的前世种种场景如出一辙令她很难镇定。 这会儿经由身上的‘神喻’提醒苏妙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飞快的道歉: “我不是故意要说这话的……” 她说完双手捂脸突然‘嘤嘤’的哭出了声音: “娘去世之后办完了简单的丧礼我跟庆春就被送出了江宁一路忐忑本以为到了神都见到姨母就好了哪知发生了这种事……” “刘大爷死了我心中也很难过姨母我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伤你们的心……” 她哭得可怜再加上说的话又是赔着小心柳氏再想到亡故的妹妹——这些年来因为刚硬的脾气与小柳氏赌气导致姐妹二人来不及和解便天人永隔的愧疚涌了上来化为了怜惜哪里还忍心生她的气。 柳氏纵然百炼钢也化为了绕指柔当场将哭哭啼啼的苏妙真搂入怀中细声哄她。 “……” 姚守宁一见此景顿时无语。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很憋屈 她下意识的去看冬葵十分的不服气:自己最近被柳氏也气哭过两回可没有一回令柳氏心软越哭还越受训斥到底谁才是姚家的小姐? 冬葵与她相伴多年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的事只不过当着老爷、太太的面不好拆姚守宁的底。 一个表小姐哭得梨花带雨说话轻声细语楚楚可怜自不必提; 一个当时在车上趴进曹嬷嬷怀中‘哇哇’大哭就像是个惹祸的孩子太太自然心疼前者。 此时的柳氏犯了难一面是默默流泪似是受尽了委屈的苏妙真另一边又是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丈夫一时有些头疼。 这几日来她与苏妙真相处对她印象是很好的觉得性情柔顺说话也有条理声音轻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生气。 刚刚情急之下发了一通脾气可又很快意识到错误连忙道歉了柳氏觉得这是个跟姚婉宁一样的好孩子。 她想了想张口道: “妙真你先别着急。”柳氏安抚了她一下又连忙向姚翝递了个眼色。 姚翝就叹了口气一扫之前的严厉脸色变得缓和了些: “妙真这件事不是我要刁难你。” 他最终还是看在妻子的面上将态度软了下来不愿再逼面前的女子: “只是我要让你知道先前我问的这些话一旦进了衙门之后仍会有其他的人来问你。”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严肃了: “案件涉及到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世子皇上都是要亲自过问案件的到时有三司会审恐怕审问你的人会是刑狱楚家的人!” 楚家的人可非一般人姚守宁、柳氏以及苏妙真等当日在西市的医馆门口也是亲自见过当时的楚家人神态有多凶狠。 “他们问的话会比我刚刚问的更犀利态度会更凶悍几分到时甚至可能会用上刑!” 姚翝内心有许多的疑惑不过见苏妙真这模样也知道自己暂时问不出什么了。 他眼底疲惫之色更深同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自己要有个心理准备。” “姨父放心。” 苏妙真哭了一下也算是将情绪缓和了下来听闻姚翝这话又恢复了之前滴水不漏的镇定: “纵然大刑加身但我没做过的坚决不可能承认。” 她说得似是十分有骨气姚翝嘴唇动了动将一句‘到时证据面前可能由不得你否认’的话咽回了肚内。 他叹了口气: “算了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多嘴这些事暂且不提你与庆春先随我出门确认刘大身份再说。” 无论如何姚家已经淌进了这趟浑水之中现在也再难脱身。 姚翝痞性发作索性先不去预想之后的事至少先把目前的乱局解开再说。 话已经讲到了这个份上自然没有再讨价还价的余地。 苏妙真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忍了又忍最终像是接受了现实一般神色逐渐平静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她的心中其实十分憋屈。 上一回前往将军府连门都没有进更别提见陆执一面了。 这一次与先前情况不一样是长公主发了贴子亲自来请。 有‘神喻’的提示她知道陆执如今中了妖毒昏睡不醒且将军府如今受蛇妖佘氏报复骚扰正值多事之时。 她拿到了一张驱蛇的良方本该献给长公主以此换来朱姮蕊的另眼相看达成将来与陆执结识的契机。 可如今看来算计落空她与陆执的第一次见面还得另寻时机。 不过两人身份差距如此之大要想真的结识让他将自己记在心中又哪是这般容易。 这一回倒是便宜了姚守宁她精心忍耐有‘神喻’之助铺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就是今天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异常不甘却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因此想通之后便擦了眼泪离开柳氏怀抱站到了姚翝身侧。 姚翝见她乖顺也松了口气。 先前与苏妙真争执两句之后倒让他对苏妙真印象大变原本以为只是温顺少语的害羞女孩儿没料到他竟是看走了眼的样子。 这桩案子找到了刘大尸体也算有了进展他连进屋喝水的功夫都不敢耽搁便招呼着苏妙真要立即与他出行。 她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却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 那眼神之中像是蕴含了数不尽的深意直看得姚守宁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挪眼躲避。 待她回过神来想要再望回去与苏妙真对视时就见她已经收回了视线往姚翝身后跟了上去。 “娘!” 姚守宁总觉得自己输了阵不由气得跺脚: “表姐刚刚看我干什么?” 柳氏心中装了事。 刘大之死带来的影响非同一般受牵连的并非只是苏妙真姐弟可能还有姚家这一大家子。 再加上经过刚刚那一闹她心中又烦又慌又担忧正是六神无主之际又哪里可能去注意到两个女孩之间的眼神交流。 闻听这话觉得女儿小孩性子又发了便心不在焉的应付她: “她哪有看你?你就小心眼。” “她明明看了我一眼眼神”姚守宁也说不出来苏妙真的眼神仿佛自己抢了她的男人是她此生大敌会与自己誓不两立。 “完了完了” 姚守宁打了个寒颤想起自己之前在车上为了应付苏妙真而说的‘喜欢陆执’的假话不由头皮发麻。 还想再说柳氏已经觉得眉心发疼揉了两下不耐烦的出声: “好了我们先出门上车。” 这个时候家中不得安宁柳氏本身已经不大愿意出去可昨日长公主亲自派了人来请她都已经答应了这个时候突然说不去实在失礼不说还容易得罪人。 更何况世子是她恩人她也想去看看陆执情况顺便也想向长公主打听打听这桩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其他的线索可以对姚翝有一定帮助的。 想到此处柳氏顿时也急了催着人赶紧出门。 本来时间就紧迫这一番耽搁之下天色都不早了。 姚守宁还想说话可见柳氏神色不好脸色漆黑便唯有忍着心中感受与她一道匆匆出门上了马车。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生离心 坐定之后姚守宁想着苏妙真的眼神还觉得后背发麻。 她身上秘密很多暗地里又隐藏了个不知道什么妖邪在她身上实在是令人心生恐惧。 她心中还想着事就听到柳氏的声音响起: “你也不要总是针对妙真。” 柳氏上了车后还担心姚翝那边的情景。 刘大死的不清不楚的中间还夹杂着时间的差距。 苏妙真若是解释不清楚事情一下就棘手了这两姐弟说不准要卷入这桩案子更深姚家还不知道如何才能自保呢。 她心烦意乱却又罕见觉得马车十分安静转头一看就见以往一出门就十分欢喜的姚守宁此时坐着发呆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柳氏怔了一怔意识到才没几日的功夫这个小女儿好像已经生出了心事。 她想起了临上马车前姚守宁向她说的话当即又觉得有些头疼不由说了她两句: “妙真是个苦命人你姨母去世了她父亲又是那样一个无法担家理事的男人所以只能让她姐弟投奔我们。” 本身一来就是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令柳氏心疼偏偏姚守宁像是对她表现出了敌意恐怕让她更加忐忑。 “上次我们去将军府时我就想说你了你说要买糖葫芦妙真好意想替你接抱竹筒你却对她不理不睬的” 柳氏想起之前的事念叨了女儿两句。 这些话已经在她心中压了许久本来当时就该说的却碍于苏妙真颜面没提后面母女二人闹了别扭没说话便推迟到如今才提起。 “之前没来时天天念叨着要让人来陪你玩耍如今来了你又对人十分不礼貌不知你是怎么回事。” “娘!” 姚守宁越听柳氏说话越是无语。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柳氏说当日苏妙真想接她的竹筒是因为不安好心并非是她好意帮忙。 而后面对苏妙真不好则是因为这个表姐身上有诡异。 “上次是因为” “算了我不管你但我不喜欢你这样。”柳氏将女儿的话打断摆了摆手: “昨晚我们闹了别扭妙真性格大气不生你我的气早早就来我屋中侍候我起身。” 她生了一儿两女儿子自然是不如女儿贴心的早早又出门在外读书偶尔才见上一次。 长女身体不适自然不可能服侍她小女儿性格又娇惯着柳氏也舍不得她早起来侍候自己。 唯独这一次苏妙真一来处处做得小心细致真的是暖到了柳氏的心。 “你答应娘看在娘的份上与表姐好好相处至少不要刁难她好吗?” 柳氏最近与女儿接连吵了两架也觉得有些没趣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当即柔声哄她: “妙真已经十八了又能在我们家住几年呢?到时说了人家总归要嫁出去的你别与她斗气。” “我不是要与表姐斗气。” 姚守宁叹了口气她娘怎么就不明白她不是这样小气的人? 可是柳氏不信神鬼不信邪脾性固执她无法将苏妙真身上的诡异告知柳氏最终纠结半晌含恨忍下了那口气妥协道: “只要表姐不与我斗气我自然不跟她作对。” 她这话里的前提柳氏没听出来就是听出来了估计也是不以为意。 在柳氏心中苏妙真再好不过又怎么会为难姚守宁呢? 母女俩心中都各自想着事情姚守宁虽说坐在柳氏身边与她贴得很近却又觉得自己与母亲之间从来没有过如此远的距离。 柳氏的心思没那么细。 她与女儿说完话后又听姚守宁应承便自认为两个女孩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当即便不再思考这件事转而担忧起姚翝那边。 事到如今她只能期盼将军府昨夜找到的那具尸体并非刘大而是另有其人。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语。 车子驶入内城很快驶入了将军府的后门。 长公主早就已经派人候在了府中外庭处柳氏母女一到便被人迎入内庭。 上一次来时柳氏只为送礼连大门都没入仅在外头与陆管事说了些话而已。 此次一入将军府柳氏就已经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领路的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自称姓史约三十来岁头发全部绾在了头顶作了男儿身装扮行走间很是英姿飒爽不像是普通的闺阁女子。 姚守宁跟在柳氏身侧发现越入府邸深处就越是怪异。 陆无计所在的将军府是当年先帝所赐与长公主合并而成。 先帝对于这唯一嫡出的爱女视若掌上明珠对她的一切都格外重视。 照理来说将军府中应该修建得格外大气雅致才对可此时不知是怎么回事姚守宁觉得将军府中一路走来好像都遭到了损毁。 进入内庭主院之后那入口的大门竟都像是被劈掉了一半似的。 上面挂的牌匾被大力拍掉仅剩了一半‘园’字勉强挂在上面地底平整的砖石碎裂还没来得及完全的修补。 园林、山石被拍碎被踏平的花草下露出翻过的泥泞。 有些树木被削断掉落的枝芽虽说被清扫但仍残留着断折的痕迹。 “姚太太、姚小姐请小心。” 走在前面的史女官侧身一旁比了个‘请’的手势提醒了这对母女两句: “这里前些日子出了事还没来得及完全修整所以路不大平。” 她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就没来由的想到了前些日子拜访将军府时陆管事提到过的闹蛇。 她打了个哆嗦还没说话就听史女官唤了一声: “杜姐姐!” 母女二人抬了头下意识的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就见远处的正房门口处两侧大柱的正中站了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女人她穿了一身女官服表情有些严肃仿佛正等着几人的到来似的。 “姚太太姚小姐。” 见到几人出现她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微点头行了个礼算是与姚守宁母女打了声招呼。 几人加快了脚步走到中庭时她才露出淡淡的笑意: “公主吩咐了贵客一到还请稍候片刻。” 说话之时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她左后侧的柱子上。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幻境现 那柱高一丈多约有两人合抱之粗上面刷了红漆并刻烫了金字可此时柱顶之上却像是被人撕去一侧整个柱身仿佛被什么大力磨砺过将上面的漆与烫金大字‘擦’去了大半给这柱身留下了斑驳惨烈的烙印。 除此之外顶盖的琉璃瓦也有新换的痕迹与旧有的颜色显得格格不入的样子处处显示着此地像是经历过大战损毁勉强翻修后的样子。 将军府之前确实是闹了蛇姚守宁也知道是因为陆执惹怒了南安岭蛇仙一族所以是妖邪作祟。 可是在此之前她内心的想像之中所谓的闹蛇是指蛇群出动骚扰将军府的人不得安宁而已可看眼前的情景分明是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外力破坏不像是一般的蛇群小打小闹的样子。 想到这里姚守宁有些不安就在这时—— ‘哐铛!’ 随着声音在耳侧一响姚守宁的面前出现了一副诡异至极的画面。 光线息灭仿佛瞬间从白昼转为黑夜。 伴随着一声好似瓦片落地的脆响头顶突然传来‘沙沙’的响声好似有东西在屋顶之上蠕行。 “蛇!” 姚守宁的心中突然闪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嘶哈!’一道嘶鸣声随即在她耳畔响起顿时令她头皮发麻。 只见头顶之上一道漆黑如山丘般的恐怖阴影从那屋顶之上缓缓昂起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随着那黑影蠕行之间无数瓦片接连不断的滑落而下‘哐铛、哐铛’的碎裂声不绝于耳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谁!” 一道女性低沉的厉喝声响起伴随着刺耳的瓦片掉落声恐怖的阴影缠绕于红漆木柱之上黑蛇蜿蜒而下柱子上的木屑如同下雨般掉个不停那阴影逐渐逼近; 而屋内灯光亮起一个身穿铠甲的壮硕女人手提银枪从黑暗之中缓缓走出。 “姚小姐姚小姐!” 姚守宁正被两边截然不同的气压所镇住眼见大战一触即发之际—— 一道女人的声音强势的打破幻境传入她的脑海之中将她硬生生从幻境内拉了出来。 瞬时之间黑夜再度变为白昼耳旁的‘嘶鸣’以及瓦片落下的‘哐铛’声尽数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股瘮人的气压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被黑影裹缠之间‘刷刷’掉落木屑的场景吞吐的腥风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了玉色刺绣锦袍的女官以一种晦暗莫名的眼神打量着姚守宁唤了她一声: “姚小姐?” 是先前史女官口中所称的‘杜姐姐’。 只是她分明站在正堂的大门之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呢? 姚守宁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离她极近恍惚之间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只是刚退了一步就被柳氏将手拉紧看样子刚刚她陷入幻境之时是柳氏拉着她往前走的。 “你这孩子怎么魂不守舍的?” 柳氏有些担忧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掌:“怎么冷冰冰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从踏入这间正房院落之后神色就有些不对劲儿好似失魂落魄的不知想什么想出了神。 “娘我没事。” 姚守宁借着与柳氏说话别开了头阻挡自己心中的恐惧。 她刚刚面前又出现幻觉了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再加上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她敢笃定刚刚‘看’到的一切是先前大战后的痕迹。 定国神武将军府多日前的那一夜所谓的闹蛇事件竟然出现的并非小蛇而是昨晚梦中那可怕的巨蟒。 姚守宁虽说还没有真的看到那蟒蛇的真面目便被强行唤醒但一想到陷入幻境之时面临那巨蟒的压迫她的心脏此时还剧烈的跳个不停。 这会儿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再看那斑驳的柱子以及新换过的琉璃瓦姚守宁都说不出的恐惧。 那姓杜的嬷嬷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她仿佛有些好奇她先前发呆之事。 不过好在她什么都没有问确认姚守宁没事之后就请母女二人先进大厅。 “公主稍后便至二位请坐片刻。”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随杜嬷嬷的话音一起提裙迈上台阶。 途经红柱之侧时她有些畏惧仿佛还残留着幻境之中头顶有巨大的黑色阴影蜿蜒直下逼近的威胁。 她几乎是以一种逃的速度迈入门坎离那木柱远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姚守宁‘看’到的幻境之中有个气势非凡的身影提枪而出力抗黑蟒妖的那一幕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还是因为屋内早就已经烧好了碳炉的缘故姚守宁入屋之后总觉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驱散了她满身的寒意。 将军府的下人为母女奉来了热茶柳氏客气的接过小心的打量堂内的布置。 照理来说此地应该极为安全毕竟来时她看到过周围站岗的甲卫重重防护将整个将军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可姚守宁自看到那幻境之后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再加上昨夜所做的恶梦令她压根儿就无法平静。 眼皮疯狂的跳动总觉得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娘” 她有些坐不住屁股动了动捧了茶杯正欲起身说话想劝柳氏早些回去时就听到杜嬷嬷吩咐来人准备些瓜果点心。 “姚小姐年纪不大应该会喜吃零食。” 杜嬷嬷的话恰好将姚守宁的呼唤声打断她笑着道: “府中恰好有皇上赏赐的橙子酸甜可口以往世子最喜欢吃的”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得一干二净化为叹息与担忧: “可惜世子受了重伤至今未醒这橙子也不知多久才能吃。” 柳氏听到此处也跟着叹了一声面露担忧之色: “世子伤得很重吗?怎么会至今还没有醒?” 毕竟是救命的恩人她自然也有些上心: “是不是中了蛇毒的原因?” 姚守宁心中清楚这哪里是中了蛇毒分明就是蛇妖的阴魂缠身。 她有些坐立不安动了两下柳氏想起她先前唤自己转头问她: “怎么了?” 杜嬷嬷也似是颇为关切转过了头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 姚守宁稍加犹豫摇了摇头。 她虽然觉得今日将军府会有大事发生想要急速逃命离开此地可杜嬷嬷都提到了陆执她想到昨夜梦中的情景自然是不好再一走了之。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有话说 现在细想之下姚守宁发现自己的梦境也透露出不少玄机。 昨夜梦境之中陆执昏睡不醒接着妖蟒来袭而她恰在陆执身侧梦内唤他起身。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将军府的人让他们提早在陆执身旁布下防备以防那蛇妖前来寻仇呢? 想到此处姚守宁又觉得十分头疼。 经历过她试图告知柳氏有妖邪一事反受训斥之后不知将军府的人会不会相信她的说词。 且能预知妖邪一事是她的秘密在身旁有苏妙真这样一个威胁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曝露出来以免引来危机。 正在忐忑不安之际将军府的下人果然送来了满满一盆橙子。 各个又大又黄闻着香气扑鼻。 若是平时姚守宁兴许还会嘴馋。 可现在她满心焦虑压根无意再吃这些零食瓜果。 柳氏也心中装了事与杜嬷嬷客套了一番说了陆执情况之后便问起长公主召见一事。 “实不相瞒公主召见姚太太是想问当日西城发生的事。世子所中蛇毒是因为当日杀人有关。” 杜嬷嬷半真半假的说是当日陆执情急之下因为救人而杀死男子所以中了别人的圈套因此而受到了报复蛇患一起受伤不醒。 她主动提到了西城那桩案子令柳氏心中百味杂呈既感愧疚不安又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听说昨晚将军府的人在城外韩庄找到了赶车的马夫尸体?” “是!” 杜嬷嬷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柳氏心下一喜正欲再追问那刘大之死时却听到了外面有数道杂沓的脚步声响起。 那声音极沉听着像是有好几人过来了有道女性懒洋洋的嘶哑声音与周围的人吩咐着什么杜嬷嬷、史女官脸上现出恭敬之色原本正在谈的话题自然就此中止。 姚守宁的思绪被打断抬起了头来心中有些紧张不知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提醒长公主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随着说话声越近她越感到不安因为这声音此时虽说不含杀气但她却听了出来正是幻境之中那道提枪出来的女人。 “长公主!” 她的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就见大门口处一个身穿朱红长袍的女人快步入内。 女人已经上了年纪头发挽了个简单的髻以玉簪固定露出一张凌厉的面庞。 姚守宁已经算是女子之中身材高挑的了她竟似是比姚守宁还高一些肩膀很宽看起来格外结实而有力。 她的长相并不是属于女子柔媚的模样那双眉飞斜眼似寒星满脸威仪。 在过来之前她不知是不是有剧烈的运动手上捏了一方折扣的帕子头上的汗迹还没有完全的干透。 下人及时送来了厚重的大氅踮着脚尖替她披在了肩头之上。 “公主。” 杜嬷嬷与史女官等人同时行礼柳氏一见长公主也忙不迭的起身。 朱姮蕊解着绑手腕的绷带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柳氏不必多礼。 她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上有些出乎意料的挑了下眉头。 眼前的少女年纪还小但已经可以窥见出将来风姿了。 柳氏相貌平平但她的这个女儿却格外的美貌据罗、段二人所说西城事发之时儿子对她态度不同。 不过朱姮蕊生于大庆王室自小到大宫中美人见得不少她已逝的母亲先太后就是名闻大庆的美人因此姚守宁的长相也只是令她多看了一眼心思便很快转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头。 她想起了陆管事说的话当日就是姚守宁执意要送那一副带了大儒之力的字画给陆执。 也正因为有这一副字画守护才震慑蛇妖使陆执坚持到如今。 一念及此她锋利的目光都柔软了许多吩咐杜嬷嬷: “我有话想跟柳太太聊你带姚小姐出去玩耍。” 她长相极有威严说话中也带着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强势。 “记住不可怠慢了。” 杜嬷嬷似是早就知道她的意图闻听此言便应了一声。 “这” 柳氏面现犹豫。 事实上柳氏确实也有话想问长公主刘大之死便如一团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这件事情关系姚家安危若是女儿不在身旁她也好有话直说。 不过—— 她看了一眼女儿想起上一回来将军府时姚守宁失礼的举止。 她深怕姚守宁中意陆执到时在府中乱逛做出什么不恰当的行为当下又有心想把女儿拘在身侧。 正要拒绝: “我这女儿刁蛮任性就怕她到处乱闯到时” “不怕。” 长公主抬了一下手止住了柳氏的话: “我倒是很喜欢直来直往的人有话直说是最好的。更何况将军府很大到处都有人她闯不到不该闯的地方去。”说完她又大有深意的道: “若能闯得进去也算有缘份了。” 柳氏本身性情算是强势可她遇到了一个更加强势的女人。 朱姮蕊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若她再是拒绝未免显得不知好歹——更何况在长公主面前她压根儿拒绝不掉。 当即无奈的将抓了姚守宁的手一松又半是警告半是吩咐的道: “你好好跟着杜嬷嬷不要乱走动惹出祸事。” 其实姚守宁不想走她也有话想跟长公主说。 可是大人面前好像轮不到她说话的时候。 更何况她总觉得长公主的目光十分犀利仿佛早就知道将军府会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又见柳氏已经答应她自然打算落空唯有听从安排了。 不过自刚刚见到了幻境之中发生的一幕后她的眼皮还在跳总有一种将军府即将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的预感。 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预感就越来越浓。 此时她恨不能留守原处跟在长公主的身边又哪里还敢随意乱走。 哪怕柳氏不吩咐她也会牢牢跟着杜嬷嬷以免多生事端的。 “娘您放心。” 她点了点头乖乖应了一句。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现端倪 柳氏见她听话心中稍安但又怕她阳奉阴违又跟杜嬷嬷说道: “我这女儿顽劣还要劳嬷嬷多费心将她盯紧一些。” 长公主若有所思将母女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杜嬷嬷笑着应承又请姚守宁跟她一道从旁门出去。 姚守宁一想到不用从那正门而出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大口气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可惜都不敢贸然的问出声就怕引起了将军府人的怀疑曝露了自己的秘密。 杜嬷嬷边走边与她说话姚守宁开始还有些警惕也揣测是不是当日自己与陆执的提示让将军府的人有意试探自己。 但后面见杜嬷嬷问的都是些家中小事便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一一答了。 “听说姚家里共有兄长、姊妹三人?” 姚守宁点了点头杜嬷嬷就笑着道: “大公子在顾氏书院求学大小姐喜静外出的时间不多。我看姚小姐性格开朗平日在家应该是很无聊吧?” 姚家涉及了案子将军府的人自然对姚家的情况摸查得十分清楚了。 杜嬷嬷话中指的‘大小姐喜静’是指姚婉宁生病十分委婉的说法。 “如今苏小姐一来倒可以和您作个伴了。” 苏妙真又不在这里姚守宁几乎难以掩饰自己对她的不喜。 不过表姐妹之间的恩怨也没有必要说给外人听当即就道: “也不会无聊平时也会看看话本之类的我大哥时常会帮我买些偶尔娘也会允我出门逛街玩耍拜访好友的。” 她年纪还小虽说以为掩饰得当可光是对‘苏妙真’避而不提就已经足以让杜嬷嬷察觉出来她与苏妙真之间的不和了。 “那倒也是。” 杜嬷嬷目光闪了闪点了下头: “长公主很喜欢您说不准到时也会时常邀您过府来玩呢。” 姚守宁觉得她说的只是客套话。 杜嬷嬷含笑看她明明不信却又乖乖点头的样子接着仰头一看伸手指道: “到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姚守宁就见到了远处有一汪湖泊。 湖面干干净净在湖的另一面有一座与两人所站廊桥相对的园林隐于其中。 园门呈圆拱形从那门内望过去隐约可以窥见园中风景。 “我们先进园中小坐一会儿稍后等长公主与姚太太谈完了话会一并过来跟您说一些事。” 此时姚守宁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与杜嬷嬷的谈话上了因为在她的眼中远处的院落黑气腾腾缓缓冲天而起令人望之而头皮发麻。 她原本就在跳个不停的眼皮此时跳得更加急了。 从杜嬷嬷的话语、神态来看她并不是平白无故带她来这里的恐怕是受了长公主的吩咐。 “长公主跟我娘谈什么?” 她忍下心悸之感问了一声。 “昨夜寻到了替苏小姐赶车的马夫尸体公主猜测姚太太心中肯定有许多疑问。” 杜嬷嬷含笑回了她一句。 意思是说长公主今日请了柳氏过来除了有话要说之外还愿意额外解答柳氏的困惑。 可姚家明明是欠了人情的一方且长公主身份尊贵她为什么如此纡尊降贵?莫非是另有所求不成? 姚守宁心中警铃大作后背发麻又问: “我想问嬷嬷那里是什么地方?” 杜嬷嬷转头看她见她嘴唇紧抿那张小脸仿佛都失去了血色眼里难掩畏惧。 从她神态看来恐怕已经猜出了园林内住的是谁。 但她为什么会害怕? 杜嬷嬷心中生疑却仍是答了一句: “是世子的居所。” 果然!果然是陆执所居之地!她就知道陆执是中了邪。 当日张樵死后身上冒出的黑气钻入了他的身体什么受蛇妖所伤昏睡不醒恐怕都是假的。 从眼前情况看来他住的园林上方有黑烟冉冉升天笼罩在园林上空形成乌云盖顶之势看起来危险至极。 姚守宁心生悔意想要退去可冥冥之中好似又有另一道声音在阻止着她仿佛里面另有玄机。 “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硬着头皮问了一声杜嬷嬷就笑着应答道: “当日您所送的字画现今正好放在了这里。” 姚守宁抬头看她却见她目光幽幽意有所指不知是不是字画的秘密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姚守宁犹豫再三只得强忍心中的不安伸手想去挽杜嬷嬷的手: “嬷嬷我有点害怕。” 她的声音轻轻细细的将杜嬷嬷的手牢牢抓在掌心。 这个动作让杜嬷嬷怔了一怔。 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亲随跟着长公主征战见识过英姿飒爽的女兵也看过凶蛮狡诈的精怪在将军府中她颇有威信。 仆人、丫环都畏惧她或敬重她还很少有人敢与她这样撒娇、亲近。 掌心里牵着的手柔若无骨细腻如凝脂才十五六的小少女怯生生的说害怕将她手掌握得很紧既是恐惧仿佛又对她有一种没有隔阂的信任。 “别怕。” 杜嬷嬷的目光柔软了下来神态之中透出几分真诚: “这里是世子的居所暗中布防了大量的精甲。” 她半开玩笑似的道: “纵然妖怪成精也不容易闯进。” 杜嬷嬷原本看上去有些要严厉又时常随侍长公主身侧看起来十分威严的样子。 这会儿放软了音调哄人看起来就很是可信。 至少姚守宁是已经信了她提了裙子: “嬷嬷不要骗我我可是个老实人。” “……我不会骗人。” 杜嬷嬷嘴角微微一抽却十分肯定: “您随我来就是若有危险我必定先保护您。” 姚守宁点了点头这才跟她一起过了桥向那园林走去。 离得近了便见到那园林之中沿着墙壁其实种了不少的竹子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竹林已经被砍伐摧毁切口直指天际有些尖利像是一道道冲天而起的竹剑。 “这……” 两人拉着手进了园门杜嬷嬷看她面露疑惑主动解释: “前些日子家中闹了蛇长公主嫌这竹林湿气重怕是引来蛇群的主因所以让人将竹子砍了准备另寻植物种上。” 她说话的同时姚守宁的耳中却同时听到了‘咝咝’的声音。 那声音从头顶而来几乎像是要将杜嬷嬷的说话声压盖过去。 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她脱口而出: “小心!” 话音刚落那头顶上方的园门之上不知何时钻出了一只约有手腕粗细的漆黑蛇头从上而下快如闪电般往两人缠了过来。 而杜嬷嬷正在转头与姚守宁说话似是并没有察觉的样子。 那蛇头有拳头大小呈倒三角型张嘴吐信模样狰狞一看就有剧毒。 杜嬷嬷本来正在说话见此情景眼中目光一沉冷不妨抬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那黑蛇捉了过去。 正文 第九十章 最安全 前一刻杜嬷嬷还在含着笑意满脸温和的跟姚守宁说话下一刻她就面色微冷出手迅疾‘啪’的一声将那来势汹汹的黑蛇攥在了掌心。 姚守宁仰头之时本来以为今日定会被这黑蛇缠身却没料到杜嬷嬷出手就轻松将问题解决。 那黑蛇极大七寸却被杜嬷嬷捏到了手里。 她外表看起来古板严谨实则力量奇大无比。 抓握之间捏得那蛇骨发出声响指甲几乎要掐破蛇皮钻入肉里逼迫得那黑色大蛇张大了嘴‘咝咝’吐信。 长长的蛇身从园门之上落了下来紧紧的顺势攀附着杜嬷嬷的胳膊似乎想凭借自身之力将绞她胳膊逼她撒手。 杜嬷嬷也不说话将牵着姚守宁的手一松另一只手去强拽那蛇尾拉到之后双臂一张硬生生将那黑蛇从自己胳膊上扯了下来蛇身被强行绷直接着抡起蛇尾用力往砖石地面掼了下去。 ‘啪啪’数声砸打之响就见那黑蛇顷刻之间被砸得脑袋破裂血流满地。 只是那蛇虽受创却仍未僵死。 碎烂的蛇头蜿蜒前移似是想逃脱出去。 杜嬷嬷提脚上前以鞋底用力往那蛇头之上碾了上去把那蛇头踩得稀烂再无法作祟之后她才提起脚来。 “吓到姚小姐了吧?” 她以雷霆手段收拾完这条黑蛇之后才露出笑意温和的问了姚守宁一声。 “……还好。” 姚守宁也说不上来自己是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蛇吓到还是被杜嬷嬷简单粗暴的杀蛇方式所震到。 “自闹蛇之后府里时不时的就会见到蛇我们都习惯了。”她拍了拍双手: “我年轻的时候随长公主镇守西南也时常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她说完仰头往上方的园门之上看了一眼。 那石砖年生日久受风吹雨淋呈青黑之色。 黑蛇受妖气驱使而来早成气候匍匐在上面隐藏得天衣无缝就连她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姚守宁又是怎么发现这黑蛇存在的? 她心中的疑问一闪而过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吹过来的风声一下变了。 ‘呜呜呜——’ 先前还清风朗朗但随着地面的那条被砸爆了脑袋的死蛇停止挣扎之后那微风一下变大。 风声灌入园林似是有人‘呜咽’细哭。 与此同时一股腥气夹杂在风里传来那味道对于将军府的人是再熟悉不过了。 杜嬷嬷的脸色一变“糟了!” 姚守宁没有去问什么事情变糟了因为她的耳中已经‘听’到了诡异的‘沙沙’声响。 冷不妨一听似是疾密的雨点打在屋顶之上可今日天气晴朗白云飘飘压根儿没有下雨。 再一细听又像是有大批爬行动物正疾速往这里涌来。 将军府又要闹蛇了! 这个念头一生起她的面前凭空再度出现了另一副画面:只见围墙上方、角落处接连不断钻出五颜六色的斑斓蛇群相互绞缠、交叠如同恐怖至极的蛇潮往园中涌来。 而就在此时那园林之中的竹林也‘动’了。 一柄柄被削为剑形的竹子开始迅速挪移形成奇大无比的剑阵将这些涌入的蛇群纳入其中。 地面无数尖笋破土而出将一条条爬行的大蛇刺中。 血肉横飞腥气四溢。 这些蛇仿佛悍不畏死组成蛇海开始冲击竹剑阵。 很快竹身之上便缠了无数斑斓的毒蛇一部份竹剑承受不住这些蛇群的冲击发出‘喀嚓’的断裂声响。 ‘沙沙沙——’ 群蛇的爬行声、嘶鸣声、竹剑刺入血肉的声响以及竹阵断折的声音交互混杂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调。 “姚小姐!” 姚守宁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而又不可思议的一幕正目瞪口呆又不知所措之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杜嬷嬷的呼声一下将她眼前看到的‘画面’打破了: “你快些进去!” 杜嬷嬷的脸上已经不见笑容了显得格外的严肃伸手往前一指: “进去进世子的屋!” 她的眼中隐藏着一丝焦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却又害怕表露出来之后吓到面前年少的姑娘了。 “嬷嬷你要小心。” 姚守宁回过神来立刻就点了点头。 她想到先前‘看’到的场景打了个哆嗦脸色微白犹豫了一下提醒着: “我感觉有很多蛇来了。” “我知道。” 杜嬷嬷的目光柔和: “不过我不怕它!” 这样的场景将军府近来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 不过姚守宁能敏锐的察觉出有很多蛇来还是令杜嬷嬷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看得出来面前的少女是有些害怕的。 她养在闺阁之中有父母的爱护以往恐怕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但此时的她没有因为惊吓而失态反倒还记得提醒自己这份关心让杜嬷嬷颇为受用温声就道: “姚小姐此时这个园中世子的院落暂时是最安全的。” 今日这些蛇群受了那妖妪的指使又一次发疯的攻击动静一大总会将长公主惊动。 园中留有黑甲公主那边一来必能将这老妖妇再次逼退的! 姚守宁也知道自己留在此地只是累赘罢了再加上据她之前所‘见’眼前的竹林内有乾坤一旦启动便能将蛇群包围其中可以截留这些蛇群片刻。 杜嬷嬷也说了陆执的园中有黑甲镇守这里又是将军府听到响动长公主必会及时赶来的。 “嬷嬷你要好好的别受伤了。” 她忍着心中的慌乱说完调头就往杜嬷嬷手指的方向跑一刻都不敢停留。 身后传来尖锐的声响一支火炮冲往半空。 陆执的主院还是十分好找的这样的园林布局大多都差不多。 一路她也看到有仆人有条不紊的提了武器往外赶显然已经听到先前冲天炮的声响知道这是蛇群即将来袭的信号了。 姚守宁提了裙摆飞奔很快迈入了陆执的主院之中。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做选择 院里的人大多已经赶去外头驱蛇黑甲应该隐于暗处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正对院门处的是正堂的大门中庭铺满了干净齐整的玉砖两侧则是厢房本该富丽堂皇却又因为没有下人的缘故透出一分诡异的安静。 她跑入内庭脚步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下都令她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种安静隔绝了外头蛇群的嘶鸣以及驱杀蛇的声响给姚守宁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既觉得暂时脱离了危险可又觉得这种安静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陆执屋中的下人已经被外头的骚动引走杜嬷嬷口中的精甲兵卫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她吞了下口水打量了周围一眼。 此地打扫得十分干净不过许多地方仍能看到新修补后的痕迹像是此地不久前受过重创似是比先前长公主所在的主院还要严重些。 正堂门大开着两侧的游廊连接着左右厢房但此时房门关闭上面以木板钉死丫环、下人尽数撤离。 姚守宁总觉得那屋内布置十分熟悉仿佛曾经来过此地。 预感提示着她敞开的大门后有危机潜伏在那里令她本能的想要逃离。 但随着危机感而生的则是一丝姚守宁自己都说不清的微妙感应仿佛冥冥之中在指引着她——危机之中潜伏着另一种事态的走向也许她的选择会改变很多的东西包括自己以及某些人的命运。 该如何选择? 蛇妪是寻仇而来如果进去昨夜梦境之中见到的一幕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的将来真实的在她面前发生。 陆执昏睡不醒妖怪现出原型欲择人而噬; 若是出去则有可能避开了蛇妪但昏睡的陆执兴许会死在妖怪的手上。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且陆执是因为救了她娘才惹上了这件离奇至极的事。 于情于理她都无法置之不理。 她咬了咬牙心中如拉锯一般纠结了半晌最终选择提步入内。 “有人吗?” 她唤了一声上了台阶走到大门之前。 院内静悄悄的人都跑光了自然没人回应她的呼唤声。 这里被损毁得十分严重地面破裂好似遭大力砸过两扇门不是不关闭而是已经被彻底摧毁。 堂屋之中十分宽敞里面一些家具、摆设都被挪走显得过份的空旷。 她踏入屋中脚尖落地的刹那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世子?” 她又唤了一声进屋小心翼翼的往左右看了看。 右侧连通的地方好像是书房只是书架之上许多地方已经空了而地面之上堆满了小山似的书籍应该是近来情况特殊府中的下人还来不及整理。 堂屋的左侧则是连接的卧寝之室只是姚守宁站在门口看得不大清楚。 右边没人! 她迅速做出了判断想起之前杜嬷嬷所说的话踏入了右侧的卧寝之地。 越往里走便越觉得这里熟悉。 “梦!” 这里所有的一切与她昨夜梦中所见是一模一样的。 外面宽敞的中庭还有正厅的布局以及入房之后垂落的纱幔正是昨夜她梦中来过的陆执的居所! 救命! 梦中的恐怖情景涌入她的脑海令她身体僵硬几乎要没有勇气提足往内寝深处而去。 姚守宁知道梦境是一种预知也是一种提示让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该会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先前还艳阳高照可眨眼之间好像风起云涌将那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院中一下阴暗了下去。 ‘沙沙沙——’ 风吹过院落发出细响认真一听又好似夹杂着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往这个方向挪移的响声。 梦境之中那黑雾内隐藏的阴影令得姚守宁哪怕还未曾真的见到那妖怪庐山真面目但光是那两盏猩红如灯笼般的眼睛就足以将她吓出两行热泪。 她想要转身逃走可外头也是蛇群围攻逃也逃不出去。 更何况陆执未醒妖怪要来了她在梦中没看到他的结局也不知是死是活。 “来都来了……”姚守宁拼命的给自己鼓劲“看看也行。” ‘哐铛!’ 回应她说话声的是一声重重的声响。 好似头顶上方有瓦片被风刮落下来了摔碎了一地在这静谧的院落显得格外刺耳。 “呜娘——” 姚守宁还没有给自己鼓足劲一听这声响险些被吓软了腿当即再顾不得犹豫咬紧了牙关冲入内室。 ‘哐哐哐!’ 屋外瓦片掉落声不绝于耳危机夹杂在这碎裂声中风暴即将来临。 好在室内窗户被封死了所以尚显得安静只是从破开的大门处吹进来的风刮着挽起的纱幔摩挲着屋柱发出轻柔的声响。 内室的家具被搬空墙壁之上挂了一幅画正是当日她送给陆管事并交待他一定要亲手送给陆执的那封柳并舟亲手所书的丹青。 只是不知是不是姚守宁的错觉总觉得这副纸不再像前几日那样的雪白隐隐泛着黄气。 一见字画的存在姚守宁心中一定。 此处到处都有妖蟒袭击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痕迹显然是蛇妖闹得最凶之地。 柳并舟的字被挂在此处恐怕将军府的人早就已经知道陆执中了邪说不定还有了应对之策。 屋中家具几乎被搬空了仅剩了一张大床。 梦境情景再现她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床头——那里果然挂了一柄长剑剑鞘呈黑色布满纹路正是当日陆执手中所持的兵器。 她忍了心中的慌乱视线又落到了床上。 只见床上躺了一个身穿黑色软锦袍的少年眉目如画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的样子。 这是自西城医馆闹事之后姚守宁再一次见到陆执。 纵然是处于昏睡之中但他周身仍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虽说与他见过一面甚至曾经离的很近的交谈但姚守宁这是第一次认真的看他。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妖风起 陆执的头脸不大脸颊线条长得很好肌肤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美玉。 他的眉细而长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宛如天然的眼线顺着眼尾微微上挑。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紧抿的嘴唇上方及下巴处隐隐冒出的青影了。 自他中了天妖之蛊以来便一直昏睡不醒。 虽说将军府中有下人侍候但近来蛇妖闹得很凶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姚守宁觉得这些青影像是破坏了他整体长相的柔美之感使他在美貌之外又添了几许少年的锐气与张扬。 她多看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由快步走到了床边低头去看他额心处。 梦境里陆执妖气入体之后眉心之中似是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蛇形印记。 她盯了半晌却并没有见着但她总觉得陆执未醒可能与梦境中眉心处的那一道印记是有关系的。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的伸手想去碰一碰陆执眉心。 不过她的指尖还未碰到陆执的皮肤异变刹时产生了! 美貌如花的少年眉心之中黑气翻涌只见团团乌烟障气之中一条细黑的蛇影在其中翻腾‘咝’的一声蹿出半个蛇头张开蛇口疾扑她的手指头。 这样的变故吓了姚守宁一跳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撤手惊呼便见那黑蛇之影在即将扑到她手指头的刹那—— 挂在墙壁之上的柳并舟亲手所书的那副字画动了。 图上的字影晃动屋内金芒大作顿时将那险些咬中姚守宁手指的黑影逼入陆执眉心之中。 “老酸儒!” 一道阴冷的诅咒声突兀的响起那黑气被镇压之后淡了些蛇影不甘的褪了回去化为一道烙印浮现在陆执的眉心之中。 姚守宁惊魂未定之时还来不及去细想刚发生的一切突听到外面风声一下变得凄厉而凶猛接着有男声厉喝: “谁在装神弄鬼!” 杜嬷嬷果然不是骗子! 姚守宁听到有人说话心中先是一喜接着将自己好奇探出的手一收紧握成拳放在自己身体一侧。 她辨认出这应该是当日跟在陆执身边那位手执短戟被苏妙真身上的意识称为‘神武门武甲的段长涯’。 只听段长涯的话音刚一落先是静止了片刻风声、瓦片掉落的声音尽数一下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格外令人难安的沉默。 ‘咚咚——’ ‘咚咚咚——’ 不知为何姚守宁的心脏开始疯狂的乱跳紧接着一道凄厉至极的喊声响起来了: “儿啊!” “我的儿啊!” “啊!”姚守宁在听到这喊声的时候便忍耐不住发出了惊慌失措的惨叫。 无论是在梦中听到有老妪唤儿还是曾经听内城的商贩们议论都远及不上此时她自己亲耳听到这唤‘儿’声那么瘮人。 声音格外尖锐而高亢将怨毒与仇恨淬入其中既像是一种呼唤又像是夹杂了诅咒。 话音一落余音却像是缭绕于耳中仿佛有个满怀恨意的老妇人紧贴在身后对着耳朵阴森的诉说激起人满身的鸡皮疙瘩。 在那唤‘儿’声一落头顶上方的屋梁传来‘吱嘎’声响仿佛不堪重荷。 将军府中的世子正房所用的木梁自然不可能是年久失修此时屋顶之上像是压了沉沉重物令得整间屋梁摇晃不止。 姚守宁想到梦中所见眼中泪珠都要滚落出来了。 此时她顾不上其他抱了脑袋拼命往床上爬试图躲到陆执的身后。 他虽说昏睡可将军府的人总要保他平安的——杜嬷嬷说得不错此时园中陆执这里虽说是最危险的但同时也是最安全的。 她一上床便推挤陆执身体如梦中一般摇他: “世子世子醒醒。” 不过他邪气入体将军府的人想尽了一切方法花了好几天的时间都无法将他唤醒此时姚守宁的推喊自然难起作用。 反倒是随着那妖妪一至他身上的另一道被镇压住的邪魂再度‘苏醒’了。 只见那黑影在眉心之中蜿蜒游走绕着‘8’字首尾相咬黑气腾腾但却像是十分畏惧墙壁上所挂的柳并舟的字而不敢轻易‘外’出。 “世子醒醒。” 这一幕再是诡异不过尤其是陆执如同活死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转动的蛇形烙印就更令姚守宁害怕了。 她后悔自己不应该手贱去碰触他的额头若是这蛇影不现看着静睡的美人图至少也比看到现在的情景好得多。 恐慌之下她又伸手去推陆执身体。 他一动不动脸上萦绕的黑气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邪魅的感觉。 ‘哐——哐哐!’ 头顶重物缓缓移动挪移之间被辗碎的瓦片如冰雹般滚落。 灰尘蔓延而起外面‘咝咝’声又响起来了。 “蟒群现了!” 罗子文的声音一响起便如一个信号般隐匿的黑甲兵出现但同时狂风大作。 ‘哐哐’的瓦片掉落声不绝于耳许多地方已经空了却仍有黑影压盖住。 姚守宁仰头一望可以看到漆黑的纹路一片一片约有巴掌大仿佛鳞甲似的。 只见那黑影挪动之间便有无数瓦片、木梁的碎屑滚落。 ‘嗖嗖’的箭矢声响起蛇的嘶鸣声也不绝于耳外面打斗声重物撞击木梁、长栏的声音接连响起间或还有老妇的冷笑夹杂其中。 ‘呜呜呜——’ 风声越来越疾原本被锭死的窗户开始轻轻的颤动。 那钢钉一点一点从木板之中脱出窗户有了活动的空间如同振翅的蝴蝶拼命的拍打窗柩。 这些声响令得姚守宁越发不安瞪大了眼睛警惕的望向四周。 此时她指望罗子文、段长涯等能快些有人进来但事于愿违这些人仿佛被麻烦缠住此时无暇脱身。 反倒是窗户的缝隙处有一股股黑气借着肆虐的狂风钻入屋中。 妖气冲天而起柳并舟的字在黑雾缭绕之中开始放出金光。 差点儿被吓哭的姚守宁见此情景犹如绝望之中见到了救命的曙光眼睛一亮。 可下一刻就听到一道老妪冷哼着: “老酸儒数次坏我好事!”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蛇妪现 蛇妪话音一落屋外狂风大作阴风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冲击窗户。 ‘砰!’ ‘砰!’ ‘砰!’ 数下之后那窗户上的钢钉终于顶不住这股妖邪之力的冲击‘轰’的飞脱而出。 掩闭的窗户顿时被风吹刮开如同纸张被撕裂冲往屋中砸向一侧墙壁处! ‘轰——’ 黑色的阴风刮了进来化为漫天黑雾将整个房间笼罩住。 “救命啊!” 姚守宁被吓出尖叫屋内床榻上纱幔飞扬床榻被狂风吹得乱晃。 挂在床头的那一柄长剑也跟着摆动拍打着床柱发出‘哐哐’声响。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屋内唯一巍然不动的便是那一副挂在墙上的字画了。 那幅未曾装裱的字在这股妖风之下稳稳的立于原处字迹转动化为一个巨大的‘斩’字罩向那黑气正中。 “娘啊——” 一道阴森森的意念从陆执眉心处传来却像是畏惧于此时悬挂在陆执头侧的那柄摆动不止的长剑不敢轻举妄动。 被吓得面色惨白的姚守宁见到这一幕似是一下明白了过来——陆执当日就是用此剑杀死了被妖邪附身的男人所以那妖魂对这剑气似是十分畏惧的。 想到此处她二话不说撑起了身来伸手将那摆动不止的长剑握于手中用力一扯! 悬挂的布绦被扯断长剑落到她的手里她带着哭腔将长剑举到了陆执头上颤声的喊: “出来!出来!” 同一时刻那灌入屋内的黑气形成大股漩涡只见漩涡之内钻出一头张牙舞爪的鬼影往那副挂在墙上的大字疾扑。 蛇妪数次而来都被柳并舟的‘字’所挡住再加上陆无计夫妇难缠最终无功而返。 此时她对这副字恨之入骨鬼影冲击字体那‘斩’字迳直迎往黑影处。 两股力量一冲气流激迸开来姚守宁耳中只听到‘嘶啦’一声脆响。 只见那‘斩’字勉强罩住鬼怪却又在下一瞬被鬼怪穿体而过。 这副字画上的儒家之力已经挡了妖邪许久浩然正气已经消耗不少了妖怪此时含恨而来不惜一切代价出手妖气瞬间将金芒压盖住。 黑影冲过‘斩’字的阻挡‘轰’的冲击到宣纸之上留下大滩漆黑印墨。 纸迹被玷污黑水顺着纸张往下滑落。 那半空中的字印顿时灵气大失所有飞出的笔划重新隐于纸张之中。 只见那些笔画之上已经洒满了腥臭的黑水纸张上的灵气耗尽顿时化为普通的图画再无阻挡妖气的作用被狂风一吹飘飘荡荡跌落。 “啊--” 姚守宁一见此景吓得魂飞天外。 她没想到自己寄以厚望的外祖父的手书此时也挡不住这怪物心慌意乱之下她手抖着试图将剑拔出。 “陆执醒一醒!” 这会儿‘世子’也不叫了心中只有万分的后悔。 梦境中的场景与现实相结合梦里如小山包一般的黑蛇阴影即将出现不过梦境中的她因为惊醒而侥幸逃过一劫而梦境之外又有谁能来救她性命呢? 她能听到外头罗、段等人的疾呼在喊着要保护‘世子’实则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难以脱身。 屋内就只有她与陆执她虽然手中拿了长剑但姚守宁却心里清楚自己战斗力为零。 而另一个原本有战斗力的陆执却中了妖气此时昏睡不醒。 她觉得今日万事不吉不应该出门的。 姚守宁欲哭无泪又推了陆执两下。 那少年像根木头任她推挤拍打躺在她身侧一动不动。 “嘿嘿嘿——” 阴测测的笑声从漩涡之中发出屋内黑气更盛几乎瞬间功夫便要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嘶嘶嘶。’ 数重蛇群的嘶鸣声此起彼伏屋中腥臭异常大股大股黑气落地化为大大小小的蛇疯狂向床铺的方向游移。 只见那重重黑雾已经飞到屋顶处上方闪了两下有两盏血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腥风吞吐。 姚守宁经过恶梦之后自然知道黑气之中是什么。 “儿啊——娘来找你了——” “我要为你报仇——” 姚守宁见那黑雾之中小山似的蟒头若隐似现且妖怪口吐人言吓得胆颤心惊觉得此生自己可能要命葬蛇口。 陆执救她娘亲她陪陆执死到一处只希望纵然表姐有诡异惹了大祸将军府的人也不要牵连姚家的人了。 她心中一面胡思乱想又见那些黑气所化的细蛇‘咝咝’吐信爬往床铺又急又怕间倒也生出一股气魄想将长剑拔出驱赶这些小蛇。 同时她还不死心既期盼罗子文等人快些赶进来又希望陆执苏醒。 危急关头那长剑不知是何缘故剑鞘与剑身处似是古怪的磁石打造而成将长剑紧紧吸附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竟未能将长剑拔出。 “走开——走开!” 姚守宁拿剑驱赶先游至床边的小蛇剑身之上似是煞气极重一扫过去那些蛇群昂首吐信‘咝咝’退避。 她浑身发抖接着再跪坐于陆执身侧将长剑往他身侧一压同时又伸手再拔—— ‘铛——’ 出乎意料的是那原本一直牢牢吸在鞘口处的长剑这一次被她一拔之下顺利的‘叮’声出鞘了。 只是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围守在床边冷冷盯视着她的蛇群身上反应慢了半拍剑刃抽拔出来的瞬间寒气割伤了她的掌心鲜血溢了出来滴落到陆执额头。 若是平时她娇生惯养这一道伤口足以令她痛彻心扉。 可这样的时候她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又还顾得上这点伤势呢。 她的全副心神都被那屋中化形的巨蟒妖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掌心处滴落的鲜血缓缓没入陆执的眉心之中。 只见那眉心处黑气涌动里面蜿蜒游走的黑蛇受到血气的引诱初时还有些狰狞但在血液涌入的陆执体内的那一刻又像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般化为惶恐: “不——” 不过它的意识逐渐微弱妖邪现身意欲杀陆执而后快因此并没有人留意到那黑影便被姚守宁的气血暂时镇压。 蛇形烙印不甘的从陆执眉心淡去连带着那黑气一并收敛化为漩涡隐入他的神魂深处。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唤醒他 “陆执还我儿性命!” “还我儿性命!” “儿啊——” 黑雾之中传来老妪怨毒的嘶哑声格外恐怖一只奇大无比的恐怖蛇头缓缓钻出。 随着妖蟒一现形残破不堪的屋顶没有了柳并舟的字镇压哪里经得起这蛇妖一顶。 屋梁‘哐哐’断裂大片残破的瓦片纷纷掉落了下来砸响声不绝于耳。 尘烟与黑气相融飞卷而上形成浓厚的阴云。 只见那蛇通体漆黑上面布满鳞甲一双眼睛猩红头顶鼓出两个犄角盘踞的下半身如同一座青幽幽的小山隐匿于尘烟与缭绕的黑雾中带来强大的威胁令人不寒而栗。 阴冷的目光与姚守宁对视了半晌接着‘哈’的张开血盆大口! 尖锐的獠牙宛如淬毒的长剑寒光凛冽张开的嘴巴仿佛一个奇大无比的山洞足以将人吞噬其中。 舌信吐出了一来米长形同红色的闪电一伸一缩。 黑色的巨蟒口吐人言: “陆执纳命来!” 梦境中的一切化为现实姚守宁吓得眼含热泪抖个不停。 她恨自己睡梦之中时遇到危险不容易醒此时又恨自己真的遇到危险了却又无法昏睡过去。 手里提的长剑重逾千斤在这可怖的巨蟒面前根本无法造成威胁性。 妖蟒低头危险重重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姚守宁绝望无比的下意识伸出了手去拍陆执脸: “陆执醒醒。” “陆执醒醒。” “陆执醒醒。” 陆执已经妖气入体昏睡了好些日子将军府的人都无法唤醒他而姚守宁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唤了他数次也没能将他拍醒。 只是姚守宁太害怕了这个动作完全是她面临危机时本能的反应。 她一双眼睛含泪盯着半空中逐渐逼近的蛇头却没有留意到那躺在她身侧的少年在她唤出名字的那一刻那睫毛动了动在她唤完三声之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儿啊——” 巨蟒妖的舌信逼近喉腔中腥风滚滚。 姚守宁放声尖叫一把扯过陆执身上盖着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了进去如同鸵鸟般蜷缩成团躺在陆执身侧。 她以为下一刻自己必死无疑会跟陆执一起葬身这巨蟒之腹却没想到她惨叫声还未落一只手探了过来抓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连手带剑一并握在掌心。 他提气运力挽了朵剑花。 长剑脱鞘的交戈之声响起剑鞘飞出露出剑刃剑身似是散发出蒙蒙青气。 “妖孽找死!” 久未说话的少年声音嘶哑冷冷的哼了一声长剑握于他手发出一声清吟他对准黑气毫不犹豫用力一刺! 姚守宁手被他抓住那力量十分强大逼迫她半坐而起倾身上前她试图想再躲进陆执身后却根本无力闪避只能在惨叫之中被他抓握着长剑顺着力道一下刺进黑气之内。 那蛇妖如此庞大鳞甲厚实她不认为自己能刺得中它。 她吓得浑身直抖又害怕自己身体抖起来影响了陆执的发挥。 打也打不赢逃也逃不了她死死闭上眼感觉腥气喷吐在自己脸颊—— 下一刻长剑似是刺破妖气‘噗嗤’扎入了肉体。 “啊!” 黑雾之中传来一道老妪凄厉而又尖锐的惨叫金芒与黑气相较量化为大量气劲冲击着床榻上的两人身体。 二人长发飞扬绞缠陆执的眼神凌厉手上再运气用力将长剑再次送入一些。 只见长剑入体黑气翻滚之间隐约可以看到刺穿了一只黑蟒的眼睛 巨大的妖蟒疯狂甩头忽而化为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妪忽而又化为一条奇大无比的蟒蛇。 “放开!” 陆执喝了一声姚守宁下意识的松手只见他抽回长剑翻身下床。 黑蟒化为黑袍老妪提拐向他拍打而来。 那老妪一只眼睛被刺瞎血流满面形同厉鬼。 但他苏醒之后却并没有因为躺了一段时间而动作迟钝反倒与这老妪交战似是有天助之力。 他身上的妖蛊被克制之后那金芒笼罩他的身体使他对妖邪似是有克制之力。 数个来合间老妪已经遍体鳞伤只知四处逃遁。 “是你这丫头坏我好事!” 她眼见报仇不成且极有可能会被陆执杀死便狠了心一般扑到床榻高举起黑拐像是要往姚守宁当头敲下: “我死也要带上你!” 老妪头发散乱脸蒙黑气一只眼睛被刺穿血流不停宛如厉鬼索命。 “不不不冤有头债有主……” 姚守宁一见此景吓得魂飞胆散拼命的捂住了眼睛: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话音未落只听‘噗嗤’一声轻响。 一道长剑从那老妪的后背心处捅入穿胸而过将她的身体高高挑起。 那举起的黑拐无力的落下老妇人不甘心的喊了一句: “我的儿……” 话音未落陆执长剑在她胸口搅动顷刻搅出一个大窟窿。 黑气夹杂着妖血从中喷溅而出老妇人面容之上浮现出大量黑鳞唇内探出两弯獠牙吃力的道: “我以天妖佘氏之名诅咒你——气运耗尽!化为我天妖一族的养分魂飞魄散方止!” “我佘氏不灭诅咒不停!” “嘿嘿嘿嘿——” 说完她的身体分崩瓦解化为大量黑气。 阴测测的狞笑回音中只见那面容恐怖似厉鬼的老妪眨眼之间即缩为一条手腕粗的黑蛇被挂在剑尖之上。 妖妪一死外头的乱阵终于停止。 “世子!” 段长涯与罗子文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长公主惊急交迫的喊声: “儿子!” 将军府的人此时终于姗姗来迟。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响起还夹杂着柳氏险些哭出来的唤女声: “守宁——守宁——” 柳氏自认不是胆小之人可今日发生的一幕却仍是吓得她胆颤心惊。 长公主见她之后先是打发身边的杜嬷嬷带走了她的女儿问了她一些问题。 提及了她的父亲柳并舟并好像感谢了姚守宁送的一副字。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他疯了 当时柳氏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听到长公主提起柳并舟的字时还有些心虚。 那副字她在车上便看过实在瞧不出什么稀奇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儿鲁莽的举动会得长公主的赞许。 柳氏满心疑惑可惜她当时心系刘大的案子担忧刘大之死对姚家、苏妙真姐弟不利便也顾不上追问这字画详情转而问起这桩案件始末。 朱姮蕊当时神色倒是有些吃惊但见她确实焦急便索性将发现刘大尸体之事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 这件事明显是涉及了妖邪作祟纵然苏妙真牵涉其中也不过是中了妖法蒙蔽而不自知。 妖类擅惑人心此事是冲着陆执而来的。 因柳并舟的缘故长公主已经将姚家排除在嫌疑之外。 原本以为出身大儒之家的柳氏也应当明白事情的缘由却没料到她好像被蒙在了鼓里全然不知倒是对姚家、苏妙真姐弟处境担忧不已。 她既然想知道长公主索性便说与她听。 刘大确实死于七日之前韩庄的人发现了他的尸体经由杵作检验初步可以肯定他已经死去了多日。 柳氏越听越是心惊长公主说的话无疑是对苏妙真格外的不利姚家也难逃怀疑。 她正惊恐之际突然耳中就听到了刺耳的声响接着有一道冲天炮的爆炸声在半空中响起。 声音一落便见先前正与她谈话的朱姮蕊脸色大变。 那位引柳氏母女入门的史女官出去了一趟进来就面色惨白: “公主蛇群来了!看方向是殊园!” 柳氏是听过将军府闹蛇一事的但她并没有以为意。 正如她之前所说冬天蛇群虽说消声匿迹但未必就不会现身。 兴许是将军府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捉蛇放入府中也说不定。 她还想着自己的女儿府里闹了蛇不知道她此时跟着杜嬷嬷在哪里会不会吓到。 出于客套她多嘴问了一句: “不知殊园在哪可有我能帮忙的?” “你帮不上忙!” 朱姮蕊毫不客气双臂一张将披在身上的大氅抖落了下去厉喝了一声: “取枪来!” 史女官看了柳氏一眼小声的跟长公主说了一句: “信号应该是杜嬷嬷放出来的……” “什么?” 柳氏听到此处终于大急。 她的女儿先前就跟杜嬷嬷走了此时杜嬷嬷遇到了蛇群放出了信号必定自己的女儿也遇到了危机。 “守宁——” 柳氏哪里还坐得住顿时将刘大的案子抛到了脑后一心担忧自己的女儿。 下人为长公主取来了约丈来长的长枪她说殊园此时闹蛇很凶怕柳氏受伤想让她留在此地。 与柳氏一番交谈之后朱姮蕊几乎可以肯定柳氏身上并没有修出任何的儒家信力——她只是个普通人若是见到群蛇出动恐怕会吓昏过去。 可柳氏哪里坐得住一听姚守宁可能会遇蛇她急得团团转。 这个女儿向来娇生惯养平日压根儿没有遇过什么大事此时在人生地不熟的将军府又遇到了蛇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 她执意要跟长公主等人同行心中还在想不过就是一些蛇而已也不是多么稀奇纵然吓人可将军府人多势众又怎么会伤到她呢? ——哪知她到了陆执院落看到那成堆的大大小小的蛇尸有些挂于墙头有些盘于屋梁还有些被斩成数断血流满地差点儿把她吓得一口气都险些没能提起。 这蛇闹的如此之凶而外间竟轻飘飘的传言只是闹了蛇而已。 柳氏被血腥味儿熏得头晕眼花之际只见到了杜嬷嬷却不见自己的女儿。 一问之下才知道杜嬷嬷遇了蛇发现不对劲儿先打发了姚守宁进院子并说院中十分安全有严密的守备。 这会儿柳氏也顾不上怪责杜嬷嬷她只担心姚守宁出事。 长公主等人的到来大大缓解了院中下人的压力混乱的蛇群被一一处理众人冲进主院之中的时候陆执刚醒。 他杀死蛇妪之后外面受妖法所变的巨蟒之影困住的罗子文、段长涯等人自然脱身。 众人冲入屋内姚守宁抱着被子身体抖个不停。 哪怕蛇妪已经死了现出本体原形可她却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吓飞了大半暂时无法归位。 面前的陆执身穿黑袍披散着头发目似寒星无比慑人。 他握着长剑剑尖上缠了一条可怖的黑蛇。 她一见打了个哆嗦正自发抖之际却见陆执脸颊微微红脸上还有残留的一些血迹目光幽幽的看着她那眼神看得她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故意爬上你床的……” 姚守宁与他目光一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终于想起自己为了唤醒他仿佛先前胡乱在他脸上拍了几个耳光。 此时他的双颊之上还残留着自己拍打的红印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可能受到了冒犯此时想要秋后算账。 说不准他先前就是故意假装昏迷想要引蛇妖现身的。 想到此处姚守宁又悔又恨连忙翻身坐起想要跟他解释。 “我也不是故意打你的……” 话未说完就见陆执将剑挽了朵剑花仿佛确认了什么一般目光里的冷意褪去剑刃往地一点单膝跪了下地: “娘!” 他的目光幽冷语气淡定: “娘我救您来迟妖人已死请您放心!” “啊这……” 姚守宁以为自己经历过险些被妖蟒吞噬的大事件后已经增涨了很多奇怪的见识她甚至觉得此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可以像先前的危机一样震住自己。 可此时陆执的那一跪令她顿时如遭雷击呆坐在床半晌回不了神。 “逆子!” 同样饱受刺激的还有此时一心想救儿子手提着长枪匆匆赶来的朱姮蕊。 自陆执中蛊昏迷以来她表面不显实则内心担忧无比。 却没料到这逆子一醒之后却半跪在了姚守宁的面前认她做娘亲! “……” 柳氏一脸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收残局 姚守宁平安无事固然不错可她此时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世子衣衫不整跪在她的面前柳氏头开始隐隐作痛用力挤眨了一下眼睛。 罗子文、段长涯以及杜嬷嬷等人一脸震惊回过神后纷纷相互一对视接着连忙低头不敢看面前的场景。 长公主的怒喝声将姚守宁震醒她瞪大了眼看向了赶来的众人。 朱姮蕊一脸的暴躁而她的娘亲柳氏满脸复杂之意。 “娘……” 这下姚守宁终于回过神了她一看柳氏的神情就知道她是误会了。 当日她故意含糊不清说话令柳氏误会那是因为想要忽悠苏妙真的可此时苏妙真又不在这里她自然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 “您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急于解释并想从床上爬起来。 可她此时睡在陆执床上衣衫凌乱柳氏深呼了一口气不想听她说话只想掐自己的人中。 “他们是谁?” 半跪在她面前的少年转过了头察觉姚守宁起身欲下床陆执突然伸手一下将她膝盖压住使她难以动弹: “还有妖气娘要小心。” “我知道——”她这会儿一与陆执拉缠柳氏的脸色更加复杂难看姚守宁正欲去拉他突然又反应过来解释: “不是世子我不是你的娘啊……” 朱姮蕊立即含恨道: “我才是你娘!” “对对对她才是你娘。” 姚守宁点头如小鸡啄米连声应是。 陆执冷笑了一声半侧过头。 他下颚尖细唇似染了樱朱色那双凤眼微眯目光幽冷含着杀气: “闭嘴!再敢胡说八道——” 朱姮蕊对他十分了解看他神态便知他此时已经异常不快仿佛自己的话触了他的逆鳞。 “……” 她心中有气却不知如何发泄只能手持长枪恨恨的用力将枪头扎入一旁的墙壁‘轰’的一声将那石壁凿了个对穿石砖‘哐哐’落地。 姚守宁被他高大的身形严实的挡在身后少女刚想起身又被他推回床榻之中: “小心此处妖气很浓!” 那蛇妪刚死不久此妖已经化形妖气尚未散去对他来说确实妖气浓厚。 而这一切落在柳氏眼里却觉得这位将军府的世子怕是发了失心疯持刀将自己的女儿劫持了。 “守宁……守宁……” 柳氏急得跳脚眼眶蓄积泪珠: “有话好说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陆执撑剑起身将长剑横在胸前冷冷望着来者: “你们是谁?与妖邪一伙的?” “……” 朱姮蕊眼皮疾跳原本见儿子苏醒之后欢喜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我是你娘!”她咬牙切齿吩咐罗子文: “你去请狄先生过来看看世子是怎么回事。” “不知死活!” 陆执一听她再三自称为‘娘’冷哼了一声长剑运气化为剑光往长公主斩了下去。 长公主原本又急又慌见他出了杀招心中暴跳如雷当即将刺入墙中的长枪一抽索性先教训这个逆子! 姚守宁被陆执推倒在床晕头转向间听着周围的吵闹打斗段无涯等人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长公主喝斥说要好好打醒儿子。 朱姮蕊出招大开大合刚猛无比;陆执当仁不让那剑影似游龙封锁长公主招式。 母子俩打得有来有回一时胜负难分。 正乱成一团间外头再次有脚步声传了进来她听到杜嬷嬷喜出望外的在唤‘将军’。 陆无计一到与朱姮蕊联手将陆执镇压了下去。 “放开我!”他一被架住便挣扎不停。 柳氏见他受控吓得终于缓过了那口气绕开了这吵闹不休的一家人快步向床榻而来: “你没事吧?” 她伸手去摸女儿心跳声又重又快连姚守宁都听得分明。 “没事——” 姚守宁摇了摇头还没有从这一团乱麻中清醒。 柳氏见她头发、衣衫虽说凌乱但衣带结未解不像是吃了什么大亏。 若是其他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要好好找将军府评个理讨回这个公道才成。 可看现在的情况世子已经疯得十分厉害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得恐怕自己女儿与他搅到一处这个事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大清醒。 这一趟将军府之行柳氏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心中不免又怕又悔。 陆执病得厉害刘大的事情也没打听清楚女儿受了惊吓不知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与陆执拉拉扯扯。 “先起来。” 柳氏强压下心中的杂念先拉着女儿起身。 姚守宁被一连串发生的事所惊住此时任凭柳氏拉了她下床跌跌撞撞往门口的方向行去。 “娘!” 她途经陆执身侧就听到那少年大声唤了一句。 姚守宁与柳氏的身体不约而同的重重一抖母女俩同时回头就见那少年被壮硕如熊的陆无计压在地上一张白玉似的脸涨得通红却极力抬头看着姚守宁: “此地妖气未散!我落于奸人之手娘先暂时离开待我脱困再来救你!” 荒谬至极的对话陆执说得认真无比。 “……” 柳氏的嘴角抽搐长公主又想打人。 杜嬷嬷双眉抽了抽伸手揉了下眉心罗子文与段长涯相互对视一脸震惊。 …… 一番闹剧之后直到两母女被长公主亲自送出了府院姚守宁还恍惚着难以回神。 曹嬷嬷与冬葵两人守在车中此时见到母女二人神情有异都不明就里。 “今日府中有事恕我无法再留两位。” 纵然强悍如长公主面对蛇妖的时候都毫不畏缩的女人此时想到好不容易苏醒的儿子受妖法所惑认别人为‘娘亲’依旧是饱受刺激。 “守宁”她唤了姚守宁一声却见少女下意识的抬头仿佛还有些失魂落魄没有从先前的打击中苏醒。 柳氏的脸色也很是勉强想到先前的一幕从不知退缩为何物的长公主也不由生出一种想要当场找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记人情 “二小姐是叫这个名字吧?不介意我这样称呼她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柳氏表情僵硬下意识的摇头。 “今日的事让你受惊了。”长公主意有所指柳氏却以为她是指陆执发疯认人一事连忙就道: “世子也非有心——” 长公主摇了摇头。 她指的是蛇妪突然现身陆执院中一事不过柳氏此人恐怕不信妖邪又未亲眼所见此时不是与她缠说的好时机。 反正柳氏不知道姚守宁应该心知肚明。 长公主其实心中还有疑惑她的儿子中了妖蛊神武门的人来了都无计可施。 儒家的力量也只能镇压令其不再作乱却无法将陆执唤醒。 她不知道姚守宁是用了什么方法将陆执身上的妖蛊暂时封住将他从昏睡之中唤‘醒’。 虽说这并不算真正的让陆执‘苏醒’但至少陆执不再昏睡这已经是连神武门的人都无法办到的事而一个六品兵马司指挥使家中养出的小女儿却办到了。 朱姮蕊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手上见她右手紧握那里原本留了一道伤口似是被利刃割破将军府的人已经紧急处理过了替她清洗包扎。 长公主的目光只在包扎好的伤口上短暂的停留最终落在饱受刺激的少女脸上那到嘴边的话仍是被她咽了回去。 “我儿子冒犯了守宁是他的错。等他”长公主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恢复一些之后我会亲自带这个不孝子前往贵府向守宁赔罪的!” 她提到‘不孝子’三字时有些咬牙切齿。 柳氏原本就不多的八面玲珑的技能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唯有僵硬的笑着点头称是。 长公主总觉得心中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将军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蛇妪已经消失她看到了陆执剑上那条缠绕的黑蛇还需要确认这条黑蛇身份; 除此之外陆执刚醒但人却发了疯朱姮蕊也急于回去打听陆执的情况自然不便在此时留客。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种预感将来与姚守宁恐怕还会再打交道有什么话也不急于在此时就说。 想到这里长公主压下心中的思绪招了招手。 杜嬷嬷抱着一个竹筒上前她伸手接过看了柳氏一眼往姚守宁递了过去: “这一次多亏了你借来了柳先生的字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不过可惜已经损毁。” 姚守宁强打精神点了点头将那竹筒接过。 她亲眼目睹了蛇妪冲击柳并舟字的一幕见到外祖父的丹青被毁。 虽说有些遗憾但最终结果也不错蛇妪死了陆执保命苏醒——虽然人的精神好像不大正常了不过相信凭借将军府的力量迟早也会找到解救之法的。 “我会记下这个人情。” 长公主深深看了姚守宁一眼道: “等到府中事情解决之后我会亲自前往南昭一趟向柳先生赔罪。” “不用” 柳氏不明就里一听朱姮蕊为了这么一副字画要亲自前往南昭不由有些吃惊刚一开口便见长公主抬了下手余下的话便再也没有说下去。 长公主亲自送客母女两人上了回府的马车车子驶离出将军府之后姚守宁鬼使神差的探头到窗口看了将军府的方向一眼。 却见将军府的上方仍有淡淡的黑气萦绕仿佛邪祟并没有被彻底的剿清吓得又缩回了头来正好与柳氏目光相碰。 母女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长松了口气。 姚守宁是庆幸自己逃离了险境。 她梦中数次见过妖蟒可梦中见蛇与真正看到一条狰狞可怖的蛇妖冲自己张开血盆大口险些将她吞吃入腹是两回事。 若非当时情急之下她强行将陆执唤醒恐怕今日她非得与陆执一起葬身蛇口不可。 想起当时险况她抖个不停反倒将陆执发疯一事抛到了脑后去。 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姚守宁的牙齿撞击着打颤发出‘咯咯’的响声。 柳氏也在想将军府中发生的事欲言又止。 “你” 她打破了沉默原本是想问姚守宁怎么会跟着杜嬷嬷到了世子院中且躺在陆执床上与他纠缠不清。 可刚一开口姚守宁就紧紧的抓住了柳氏手臂身体抖个不停: “娘我刚刚看到妖怪了好大的蛇——” “哪有什么妖怪!” 柳氏下意识的回了她一句又听她喊蛇突然打了个寒颤也想起目睹的将军府院中那些密密实实绞缠的蛇群: “早听说将军府闹了蛇可没想到竟闹得这么厉害。” 她去的时候蛇群疯狂冲击院子蛇尸遍地都是。 柳氏猜测女儿恐怕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蛇群攻击世子府所以被吓得不轻。 想到此处她忍下了教训又有些怜爱的道: “世子的剑上好像也有一条黑蛇。”她试探着: “是不是你见了这条黑蛇心中恐慌所以才跳上世子床的?” “我不是--” 姚守宁正欲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却又想起当时的情景。 她确实是遇到了蛇心中恐慌又想到梦中唤陆执的场景才跳上陆执的床拼命摇他的。 蛇是同一条蛇不过她看在眼里的蛇与柳氏看到的不一样。 只可惜柳氏为人固执恐怕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与其说出实情再受斥责不如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反倒安静。 想到此处姚守宁心中说不出的别扭怪异她垂下了眼皮点了点头柳氏爱怜的将她拥入怀里: “别多想了回头娘让曹嬷嬷请大夫回来给你把脉抓药多喝几副安神的汤总会忘记这事儿的。” 她靠入柳氏怀里听柳氏轻言细语的哄她摸着她的长发看到她手上包扎的伤口话中透出心疼。 以往她有话直说从不隐瞒母亲但一般会受到她的喝斥; 却没料到此时她选择性的撒谎反倒会得到柳氏如此温柔的对待姚守宁仿佛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从她心中一闪而过她很快将心思放到了自己的梦境上。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与昨晚的梦境一致。 除了最后她唤醒陆执他杀死蛇妪以及最后发疯并非梦境展示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应验了。 直到此时姚守宁终于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大儿归 姚守宁拥有预知的能力。 虽说她早已经对自己觉醒的能力有感知却从未有此时这样坚定。 梦中的一切对她来说既是预言也是一种提醒。 冥冥之中她呼唤陆执以及梦中出现的挂在床头的剑都是一种提示。 她借梦境而窥探到未来发生之事至于选择如何做可能决定许多事的结局。 例如她明知梦境预警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却仍义无反顾踏入他的房中选择将他唤醒。 既改变陆执命运可能也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么表姐呢? 她想到了苏妙真入神都的前一夜她梦到表姐敲门。 苏妙真敲门一事算是梦境给她的提醒可当时表姐自称姓胡又有何寓意? 姚守宁想到了自己曾在望角茶楼中听到过的狐精化人夜半敲门的故事当时那狐狸精也是自称胡家小姐上门害了王家后生。 而她先有夜梦预警后又听到表姐身上隐藏的声音莫非意味着表姐身上附身的是只狐精不成? 她胡思乱想着又心中猜测:若自己当日受夜梦蒙蔽一时糊涂忘记表姐姓‘苏’转而将她迎入房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梦境之中的选择也影响着她的未来。 不知是不是今日与妖邪打过一次交道姚守宁总觉得自己的预知力量仿佛比之前更强了些。 对于苏妙真夜半敲门的恶梦她总有一种直觉——若当日梦中自己受苏妙真蒙蔽没有选择将她身份揭穿可能她不会听到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的存在也同样会与梦中一样被‘它’蒙在鼓里。 从此感知不到妖邪的存在‘见’不到钻入陆执体内的黑气自然也没有后来的那些事过着糊涂却又平静的日子。 近些天来姚守宁总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抗拒。 她年纪不大以往被困在闺阁之中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将来成婚与昔日好友说些无关紧要的悄悄话过家长里短的日子偶尔听听戏看看话本。 生活无趣对她来说却又平稳安逸。 预知的力量则像是向她打开了一扇奇幻而又危险的大门未知而又刺激使她曾经试图躲避。 “唉——”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避无可避那么她就要想办法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妖邪作祟她也想要好好保护家人! “守宁你说呢?” 柳氏的呼唤声将姚守宁的思绪唤回她仰了一下头问道: “说什么?” 柳氏怔了一怔。 她怀里抱的还是自己的小女儿可是她此时说话的语气神态仿佛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样子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褪去了些许以往的稚嫩天真。 柳氏下意识的将她抱得更紧末了又重复了一次自己说的话: “我让曹嬷嬷买些硫磺洒在你院落周围。” 今日受到惊吓的其实不只是姚守宁同样还有柳氏她絮絮叨叨的: “真的奇怪了冬至都过了将军府怎么会还有这么多蛇?我看怕是得罪了哪个心术不正的跑江湖的想要以小把戏吓人。” 一入将军府后曹嬷嬷与冬葵都被将军府的人引到了别处暂歇也不知这母女二人发生了什么事。 但从两人表情看来仿佛都被吓得不轻话里行间听着像是遇到了蛇群。 姚守宁异样的沉默柳氏又受惊吓之后想与人说话便与曹嬷嬷一路闲聊回到姚家时已经是午时之后了。 马车刚一停稳姚氏就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少爷归家了。 “若筠回来了?” 柳氏一听大儿子回来眼睛一亮满脸的喜色。 前些日子因为大雨的缘故姚若筠被困在筑山书院之中算起来柳氏已经许久未见儿子心中想念得紧。 这一欢喜之下也顾不上说其他连带着将近来的烦恼以及将军府中所受的惊吓都抛到了脑后提了裙子大步入内。 姚守宁听闻大哥回来也十分惊喜随着柳氏回屋。 路上遇到了姚若筠身边的贴身小厮六奇据他所说前些日子大少爷被困书院却十分担忧家里。 等到太阳一出山路修复之后便一刻也忍不了赶回了家中半个时辰前才回来正在姚婉宁的屋子探望妹妹。 柳氏点了点头打发他去寻儿子进了屋还未坐下姚若筠便过来了。 算算时间母子俩已经大半个月都没见面了这一见之下柳氏便眼眶一热: “瘦了些——” 她总觉得姚若筠被困在书院之中书院位于山里半个月无法与神都往来里面可能缺衣少食儿子怕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姚守宁看了又看却觉得大哥红光满面神色严肃: “根本没有瘦反倒像是长胖了些。” “” 姚若筠听闻这话轻声咳了两下: “山中大雨每日除了读书吃饭无法出门练剑打拳疏于练习所以——” 他不欲提起这个话题又问: “听婉宁说家里前些日子出了事?” 他说到此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怎么回事?” “唉——”柳氏叹了口气将前些日子自己带姚婉宁看病最终遇到不良庸医一事大概说了一下。 毕竟是跟儿子说话柳氏也未瞒他末了又提到自己不甘被骗因此找了人打砸孙骗子的铺子。 哪知中途遇到马车失控吓疯了行人最后自己险些出事。 “是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世子救了我。” 她将事情经过大概一说又道: “不过世子因为此事好似生了病”她看了姚守宁一眼想到前些日子执剑救命的少年。 那时还威风凛凛沉着冷静如今却疯得厉害好像连自己的亲娘都认不出来了抱着自己的女儿唤‘娘’差点儿逼哭了长公主心中不免又觉得荒唐又有些唏嘘——同时还夹杂着一种害怕将军府秋后算账的头疼。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往外传因此就含糊道: “病的挺严重的所以我跟你妹妹今日是过去感谢人家的。”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说案情 姚若筠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见她手掌裹了白缎布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怀中抱了一个长长的竹筒仿佛当成了宝贝。 “这——” 姚若筠目光一凝皱眉问道: “怎么受伤的?” 柳氏没有说话也去看姚守宁。 事实上在将军府中发生的事太多了她压根儿来不及问清楚女儿的手是怎么回事; 后面两母女上车之后姚守宁心情莫名低落柳氏也不忍心逼问直到此时姚若筠提起。 “是看到了蛇不小心被划了条口子”姚守宁犹豫了一下半真半假的道: “不大碍事。” 她以往在家中受宠身上就是磕碰到一点儿乌青都要‘嗳呦’撒娇半天的人此时受了伤流了血竟笑着说没事儿。 在将军府中时柳氏亲眼看到府里的人为姚守宁处理伤口那伤还不小血流得也多她却一声不吭。 此时听她大哥问起话也不像平时一样告状了。 柳氏总觉得心中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姚若筠也觉得不对头但见妹妹低垂着头指尖摩挲着怀中抱着的竹筒一副不大想提起这话题的样子皱了皱眉又问: “这是什么东西?” “是你妹妹胡闹!” 这回柳氏便知道了看了姚守宁怀中抱着的竹筒一眼脸上露出头疼之色。 母女两人离开将军府时长公主亲自将这件当日姚守宁送出去的东西还了回来神态还十分严肃的样子。 “竹筒里装的原本是你外祖父当年所赠送的字但出了点小问题你外祖父兴许是拿错了东西只拿了一副不知画了什么东西的纸给我你妹妹不懂事强行送给世子如今被人家退回来了。” 长公主当时提了数次竹筒柳氏心中泛虚总觉得她话中别有意思好像不好意思揭破自己。 想到此处柳氏觉得有些丢脸转头问姚守宁: “你有没有和那姓杜嬷嬷说什么话?” “没有。” 姚守宁摇了摇头柳氏皱眉自语: “奇怪。”既然姚守宁没有乱说话“为什么长公主数次提到你外祖父还说要赔罪?” 赔的是什么罪? 朱姮蕊话里行间说这副字帮了他们的忙还说要前往南昭拜见自己的父亲。 姚守宁倒是知道为何可惜柳氏不信鬼神她自然也就装傻充愣。 姚若筠年少之时在南昭成长对柳并舟的印象比姚守宁要深一听是他写的大字当即来了兴趣。 柳氏任他将竹筒拿去见他揭了盖子抽出其中宣纸不由就笑道: “那纸上画得似符咒一般恐怕你外祖父自己都是认不出来的。” 说完便见姚若筠将那宣纸抽了出来。 只见纸上仍是纵横交错的字迹却中间无端被泼了一大滩漆黑的‘墨迹’在那纸张之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可惜可惜。” 姚若筠一见这黑印便连叹可惜。 柳氏不以为然: “只是一副不成形的字画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当日字画未毁之时她就看不出来字上的端倪如今字内的浩然力量已经被妖气所毁她自然更看不出其中门道的。 在柳氏眼里只见到画上泼了大滩污痕想起临出门时长公主提到画已经损毁之话猜测可能是长公主收到此画之后想要检查字画却因目睹画上一通乱象吃惊之下可能洒了什么东西上去。 之所以后来说的那一通道歉的话兴许是因为受了儿子发疯的刺激所以胡言乱语。 “娘这笔划虽不成形但落笔却自有锋芒藏匿。”姚若筠捧着那张宣纸: “笔锋变幻多端取势从容去其字形却内藏真意。如卧虎游龙实在是好笔力好笔力!” 他向来自视老成持重却破格一连赞了好几句。 柳氏半信半疑: “你不要骗我我也是读过书的——” 姚若筠就叹息:“书院之中的老师曾讲过先汉的字讲究一个‘意’。我看外祖父的这副字便有得意而忘形之韵。” “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书画之上被人泼了一滩不知名的污迹将这一副丹青毁去。 姚守宁听他赞不绝口不由探头去看了一眼。 只见上面黑气弥漫细看之下仿佛还有蛇影纵横。 而满纸纵横交错的黑印好似无形的牢笼将这蛇影困锁在内。 她想起当时在陆执屋中黑气冲击纸张的一幕冲天的浓烈妖气将这副神异非凡的柳并舟大字毁去。 估计就是当时这妖气冲击柳并舟的字留下了印记因妖气浓烈所以此时还未散去。 她一见此景不由心中一急深怕姚若筠毫无察觉之下中了招忙不迭的将画抢了过来: “我看看。” 那书法已毁姚若筠见她想要也并没有阻止。 姚守宁将这画抢到手后也觉得有些可惜。 柳并舟字画上的神异已经消失只残留了一层淡淡的妖气。 她一看此画便想起陆执房中的那一幕心有余悸到手之后便立即将字画一卷放进竹筒之内。 柳氏见她动作摇了摇头: “你大哥要看你非要抢抢到手了也不看又装进筒里。” 姚若筠不以为然: “守宁喜欢她拿去就是。” 那些画痕落笔虽好可毕竟已经沾了污渍算不得什么珍品。 姚守宁平日只喜欢话本难得想要一件东西拿去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拉了凳子坐在姚守宁身侧看她宝贝似的将那竹筒抱在怀中。 “你就惯她。” 柳氏笑着说了一句姚守宁见他们二人不再说话心中松了口气将竹筒抱得死紧说道: “大哥既然说好那此物便归我所有我要收起来谁都不许与我抢的。” 柳氏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好笑: “你若想要拿去就是。” 三人说了这会闲话姚若筠想起之前柳氏讲的事不由问: “案子进展如何了?” 他没想到自己被困在书院的期间家里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提到陆执杀人一案他表情有些严肃。 ------题外话------ 首先要跟大家请个假~明天要停更一天~! 《男主发疯后》从元旦开书到二月上架原本预计是要请三天假好好整理我的思路以及大纲但中间因为顾及大家投资的一个30天不断更的情况所以我二月连续更新到今天。 总结了一下我一、二月的讲故事成果基本上表达出了我想要写的东西。 从故事的背景、布局、埋线大致是已经完成。 目前主要的人物性格几乎已经塑造没出场的也有介绍。 故事背景:斩妖之后定国的大庆如今妖族即将再度卷土重来以说书人的故事引出姚守宁的预知;以姚婉宁的病引出苏妙真再以苏妙真的选择引出陆执中邪以及一些朝堂的情况、彼此的立场及所站立的位置也初步定型。 而下一个月的目的主要会着重在苏妙真的前世记忆以及陆执中邪之后与女主的互动点出《男主发疯后》这个书名的题及早前挖的一个坑引发的故事上。 说到这里也想跟大家道个歉。 这段时间以来我也在看书评区看到了大家针对故事进展的意见。 凭心而论我讲故事确实很慢对追更的书友来说是很不友好的…… 但是童鞋们这就是我的风格我喜欢把每个线索隐藏于故事中再在后期慢慢填坑这个是我的习惯我确定不想改变。 限于作者有话说的篇幅只能闲聊到这里祝大家看书愉快 正文 第一百章 好色胚 柳氏叹了口气想到这件事也心情烦躁脸上逐渐失去了笑意: “你爹早晨说是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名叫韩庄的地方找到了刘大尸体所以回来请了妙真姐弟去辨认。” 刘大的尸体可能更早之前便已经被将军府的人发现了只是经由陆无计的人检验过之后才交了出来号称凌晨时分才发现了此人。 说到此处柳氏的表情有些懊悔: “我在将军府时也在打听此事哪知说到关键处府里便闹了蛇……” 想起当时的情景柳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我又担忧守宁便没有再问下去。” 随后她被陆执发疯一事震得头昏脑涨莫名多了个便宜的‘外孙’她硬着头皮顶了长公主的目光上马车最后浑浑噩噩的被送出府压根儿也来不及再问此事。 “尸体怎么会在城外十里?” 姚若筠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妙之处问道: “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柳氏也希望是认错了人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头有声音响起: “就是他!” 屋中的几人转过了头就见满脸疲惫的姚翝大步领着苏妙真姐弟回来了。 姚守宁闻声转头就见三人的表情都十分难看。 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越发的冷可姚翝忙了一宿此时回来脸上竟淌出了汗迹。 苏妙真的表情也有些茫然仿佛还沉浸于震惊之中不复之前的平静。 而跟在她身后的苏庆春则是有些慌乱手足俱抖脸色惨白仿佛随时都要昏死过去。 “你们回来了!” 柳氏一见几人回来眼中不由露出喜色但随即又想到姚翝先前说的话声音顿时就变了: “什么是他?” “城外找到的那具尸体就是赶车的刘大。” 这话一出姚若筠与柳氏一下都怔住了。 姚守宁是早就已经知道刘大死了所以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并不怎么吃惊反倒为自己倒了杯茶端到了嘴边。 却在此时听到苏妙真的身上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姚若筠柳氏独子年十九性格懦弱无能装模作样不讲信用实属反复无常的小人且贪花好色下流无耻枉读圣贤之书。” 姚守宁听到此处那茶水尚未吞入她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自己的大哥‘噗’的一声喷了他满脸都是。 “……” “……” 这一变故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满脸焦急之色的姚翝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姚若筠向来爱体面为人重洁癖因还没到及冠之年他头发半梳今日因要回家特地挑选了一番穿了一身滚橄榄绿边的圆领米白锈暗纹的儒袍腰系丝绦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可此时姚守宁喷了他一脸的茶水水迹顺着他消瘦的脸颊往下滴那茶渍在浅色的衣裳之上便份外醒目。 “你这孩子……” 柳氏一见此景顿时急了连忙吩咐曹嬷嬷打热水过来给姚若筠洗脸。 “多大的人了怎么喝个水还这样呢?” “咳咳咳——” 姚守宁大半茶水喷了出去却还有剩余的一些茶呛入喉咙顿时咳得小脸通红连话都说不清楚: “大——大哥——对——对不——咳咳咳——” 曹嬷嬷忙不迭的让逢春将屋中小炉上温着的热水壶提出来姚若筠十分平静的抹了把脸嘴里念念有词: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一连念了两遍柳氏知他性情连忙拧了热帕子递过来他擦了两把脸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茶渍那平静的面容有一瞬间的裂开拼命的低头拿帕子先去擦自己的衣服。 屋里乱成一团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这对兄妹身上。 唯独苏妙真姐弟站在一侧像是与眼前的情景有些格格不入。 “姐……”苏庆春的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她的表情变了。 从确认刘大死后她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儿一路上不发一语令苏庆春十分忐忑。 可就算是她不说话也比此时的表情好得多。 姐弟两人随姚翝回家之后苏庆春便发现屋内多了个瘦高的年轻男子。 他来了姚家数日从未见过此人。 只见这男子年约二十气质温文他便想起了姨母家中还有一个大表哥如今正在筑山书院求学当即便明白了姚若筠的身份。 不过还没等柳氏介绍一见到陌生人苏庆春下意识的就想去看自己的姐姐—— 母亲去世之后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他向来事事以苏妙真为尊听从她的眼色行事。 却见她一进门的刹那就盯着大表兄看先是怔了一怔接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化为一种令苏庆春毛骨悚然的神情表情扭曲格外的恐怖、狰狞。 此时的苏妙真看不见眼前的吵闹听不到弟弟的呼喊她的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时候母亲病亡她听从小柳氏临终的遗愿与苏庆春坐上了前往神都的马车。 苏文房仕途不济这些年来四处奔波看人脸色过活。 小柳氏性格温柔却又天真浪漫纵然家贫却从没露出过愁苦之色。 她变卖嫁妆养活全家无怨无悔的带着一双儿女跟着苏文房在大庆各地奔波。 纵然有时一家人穷得吃饭都要靠苏文房找昔日老友接济小柳氏却从不怨天尤人时常对一双儿女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那时一家人有钱时租人车马赶路上山下河几乎将大庆的河山都踏过大半虽困苦却又格外的幸福。 直到小柳氏身体不济一家人终于留在江宁再也走不动了。 家中无钱小柳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她自知大限将至终于生出了想将一双儿女送入神都的念头。 苏妙真想到此处眼中沁出泪珠。 她还记得前世听到娘亲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是十分抗拒的——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姨母她其实是有些怨恨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忆前尘 小柳氏性情乐观且豁达哪怕与姐姐闹了矛盾却又从不记仇。 多年以来对儿女所说的几乎都是当年姐姐对她的照顾。 可在苏妙真的心里却记得的是:外祖父名满南昭家资颇丰;而自己的这位姨母嫁的是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使过的是富足的官太太生活却对自己一家不闻不顾。 若真心照顾这些年里钱财、提携总要对自家有些帮助。 她心怀怨恨不愿进神都想留在苏文房身侧照顾自己的父亲与苏庆春。 只是这些年来苏文房仕途不顺家里进账不多花销却不少小柳氏的嫁妆早在这些年来变卖得差不多了。 家中贫困碍于生计她向病中的母亲提出了想进入高门以换取高额的礼钱补助娘家的请求。 而一向疼爱她的母亲却生平第一次将她训斥了。 她继承了小柳氏的美貌哪怕是在江宁这样大的城市之中依旧格外的出色。 当地不少达官贵人闻听她的美貌如闻到花香的蜜蜂纠缠在苏家周围想要抬她入府。 只是纵然家中再是贫困苏文房夫妇依旧舍不得卖女求荣听到女儿请求的刹那小柳氏终于放下骄傲写信向远在神都的姐姐求助。 她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去给人做小受人糟蹋了。 苏庆春性格懦弱却从小受苏文房启蒙基础也有小柳氏想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入神都原本是想请柳氏看在当年姐妹的情份上再帮她最后一个忙。 替她为苏妙真寻到一个真正的归宿使苏庆春增涨见识让他读书将来可以孝取功名受姚家提携、资助。 小柳氏这一生为了真爱吃尽了苦头她是舍不得女儿走自己的老路。 她很快得到了柳氏的回信不止应允了她的请求且在信中送来了不少的银钱在她临死之前姐妹解开心结合好如初。 小柳氏很快病重不治丧事一切从简办好了她的身后之事苏妙真姐弟坐着马车进入了神都。 在来姚家之前她其实与弟弟庆春一样忐忑。 她与姨母素未谋面不知在小柳氏口中严厉如母的柳氏好不好相处。 她听说姨母家有表哥表姐妹来时曾亲自准备了一些自己刺绣的礼物怀揣着对于未来的不安与期盼踏上这条路的。 哪知最终的结果却并没有如母亲的意她没能正正经经的嫁入一户人家与丈夫琴瑟和鸣反倒是因为她的美貌令姚若筠一见钟情从此与江宁那些蜂花浪蝶一样对她纠缠不休。 柳氏为人严厉而又刻薄并不好相处;表姐姚婉宁是个病秧子没熬多久便一命呜呼。 而姚翝凶悍粗蛮不管家中大小事。 姚若筠好色无礼时常缠得她无处诉苦。 比她小了两岁的姚守宁骄纵任性瞧不上她的出身认为她与弟弟庆春只是来姚家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时常对她恶语相向。 尤其是在知道姚若筠喜欢她后觉得她不知羞耻勾引自己的大哥更是对她十分刻薄时常对她下绊子令她吃足了苦头。 那时的姚若筠已经有了婚约与温献容的婚事定在了来年秋闱之后。 二人一成婚温献容手段频出逼得苏妙真走投无路。 她哪怕百般避躲与姚若筠的事依旧被柳氏得知了。 原本沉浸于丧女之痛的柳氏知道此事暴跳如雷。 受姚守宁与温献容的挑拨她认为苏妙真明知自己的儿子已经成婚却仍勾引自己的儿子对她格外的厌恶。 再加上长女之死她将这一切归咎于苏妙真姐弟带来了晦气的缘故。 自那之后苏妙真名声破裂在母亲去世苏文房远在江宁的情况下她由柳氏作主匆匆被安排进了姚若筠的房中作了他的小妾。 当年小柳氏一心想要为女儿寻个体面而又舒适的归宿却没料到自己亲自将女儿送入了虎口。 成为了姚若筠小妾之后她心中万分郁闷。 开始的时候姚若筠还能耐得住性子哄她时间一久便嫌她时常流泪对她格外厌恶。 再加上家里人都不喜欢她渐渐的姚若筠也不爱来她房中了。 家里下人又会踩高捧低对她十分刻薄。 这个时候忍了多时的温献容出手以她不详的名义将她送入一处偏僻的道观之中。 而就在那里她无意中认识了受伤入山的陆执彼此之间生出暧昧却因为彼此身份的原因最终有缘无份没能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她年纪轻轻却死于深山之中不甘自己一世命苦死后魂魄幽幽不愿归去地府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回到了最初小柳氏死前的时候。 …… 前世的过往种种在她心中一一掠过印象清晰得仿佛才发生在昨日似的。 她看着姚若筠的那一张脸心中既感惶恐又感厌恶深怕前世的恶梦再度降临十分的忐忑。 “伪君子!” 苏妙真的心里恨恨的道。留在她记忆里的姚若筠好色而下流时常对她痴缠不放令她十分厌恶。 此时他却装得道貌案然使她作呕。 “大哥你不要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 姚守宁躲在父亲身后咳了半晌终于将那口气理顺了: “我就是听到爹说确认了刘大的尸体才吓到了。” 她因为心虚说话的同时还下意识的去看苏妙真的脸却见苏妙真神情阴森这一刻表情格外可怖。 姚守宁看了一眼随即被她表情吓住本能的躲到了姚翝的身后但却将苏妙真的神情牢牢记在心中觉得有些害怕又十分怪异——明明表姐第一次见大哥却像是十分怨恨他似的。 她的说话声将苏妙真从回忆之中拉了出来眨了眨眼睛她好像知道自己失了态脸色有些苍白视线下意识的在屋内转了一圈。 却见柳氏焦急的盯着姚若筠看姚翝担忧女儿挡在了姚守宁前面。 而曹嬷嬷端着水盆姚若筠低垂着头拼命的擦拭自己的胸口。 姚守宁可能是惹了祸躲在姚翝的背后像只缩头乌龟。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有底气 没有人注意到苏妙真刚刚神色的变化她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回时却正好与站在自己身侧的苏庆春视线相碰看到了弟弟眼中的惊恐神情。 庆春! 苏妙真花容变色下意识的别开了脸。 苏庆春性情胆小懦弱且不擅长撒谎她对他实在太了解了知道他可能看到自己刚刚变了神情。 想到这里苏妙真有一瞬间的心慌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这个弟弟胆小不会惹事就算看到事后她只要稍加安抚相信他不会乱说话的。 就在这时六奇很快拿了衣裳进来姚若筠躲到了一侧厢房去换衣服这场闹剧才勉强平息。 姚守宁内心忐忑不平她还在想着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对姚若筠的评价:贪花好色下流无耻! 无论她怎么去想也无法将这两个形容词套用到姚若筠的身上。 她的大哥已经年满十九可至今洁身自好身边侍候的唯有小厮。 柳氏为人刚强而又有原则与温家定了亲事之后敬重温家人品绝不肯让儿子在婚前便失身于通房、侍妾之流破坏儿子未来夫妻感情的。 而姚若筠性格保守有读书人的严谨与古板知道自己已经定亲也不可能在外面招花惹草哪怕是对温献容这未来的妻子也是恪守礼仪。 若说他其他不好姚守宁兴许还会怀疑但说她大哥贪花好色下流无耻她绝对不信。 她第一次对苏妙真身上的这道意识的神通产生怀疑并有些好奇‘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且苏妙真又露出这样的神情——仿佛她大哥曾经对表姐不起。 姚守宁脸上的不安并没有引起众人怀疑她才惹了祸喷了姚若筠满脸茶水大家都只当她怕受责备就连苏妙真也没有想到这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柳氏还在那里念叨女儿: “已经这么大人做事却是毛毛躁躁的也就是你大哥不跟你一般计较——” 姚翝舍不得女儿受斥责不动声色替她解围: “也怪我不应该在这里提起刘大之死让她吃惊。” 说回了刘大所有人都再顾不得提刚刚的闹剧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的样子。 就连苏妙真也皱起了眉头眼中有些怀疑之色仿佛也觉得有些事情不明。 不过姚守宁偷偷躲在姚翝身后看她却不知为何觉得此时的苏妙真并不害怕的样子。 这又是为何? 确认了刘大已死且韩庄的人口供与苏妙真截然不同涉及到将军府的世子刑狱司的人迟早会找上门的。 他们与姚家向来不合姚翝的官品低微未必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住这对姐弟。 苏妙真并不是傻子就算她想不通这些事她身上隐藏的那道‘意识’似是对神都的情况了如指掌应该提醒她才对。 姚守宁思来想去觉得苏妙真此时的镇定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有信心可以平安度过此劫顺利解决此事。 无论是她身上隐匿的那道意识愿意施展神通帮她亦或是她还藏了其他杀手锏总之刘大之死可能对她来说是有惊无险也算是与姚守宁的预感结果一致。 不过早晨苏妙真被唤走之时分明还一脸焦急此时却又如此镇定想必她想出渡过危机的方法是在她与苏庆春随同姚翝出行的这段时间里身上隐藏的意识向她透露了什么消息。 极有可能还给她发布了个什么任务只要完成奖励便是消除她身上的这桩官司。 想到此处姚守宁心中挖心挠肝似的好奇也有些后悔自己今日与苏妙真分开无法偷听。 她心中正好奇之时就听柳氏出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 听丈夫提起了‘刘大’柳氏这才想起正事焦急的问: “已经确认那夜半发现的死尸就是刘大本人?” 姚翝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 “已经确认过了。” 事实上死者尸体送回衙门的时候他就先去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妙了。 此人上了年纪外表打扮与苏妙真姐弟所说并无二致。 脸上长了斑留了山羊须。 身上穿了灰白上衣配青布袄子最重要的是他的左手虎口处有一道寸许长的旧疤这些都与昨日苏庆春所说并无二致。 他当时就暗自叫糟觉得要坏事。 回来唤了苏妙真姐弟前去认尸果然一见尸体之后两姐弟便都骇住却认出这就是当日赶车的刘大本人。 “死了也就算了尸体怎么会出现在韩庄呢?” 柳氏有些不安喃喃问了一声。 韩庄距离神都城约有十里开外若是快马加鞭至少也要赶路大半个时辰。 但自数日前西城发生医铺闹事命案之后全城便戒严。 尤其自世子昏睡不醒事态越发严重将军府派了黑甲严出宽进盘查每一个可能出城的人。 刘大若是当日逃入了城中如何在这样严防死守的包围中逃出城外且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了当日落脚的韩庄内呢? “是谁将他杀死?” 刘大一死之后事情便变得有些棘手柳氏感到不安接连问了数个问题。 “他外表没有伤痕具体死因还需要仵作验查之后才得知。” 姚翝说到这里看了苏妙真姐弟一眼欲言又止: “将军府的人已经抓捕了韩庄一些涉案的人包括当日与妙真、庆春及刘大三人接触过并最后掩埋了刘大的人此时都在府衙之中。” 他深呼了口气: “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传话将妙真、庆真二人带去。” 这一次姚翝的表情并不轻松柳氏有些恐慌: “这与妙真、庆春又有什么关系?你……” “刘大已经死了多时。” 姚翝沉声将她的话打断令得柳氏怔了一怔。 事实上据韩庄的人说当日刘大到了韩庄便一病不起最终苏妙真姐弟二人离开时他就死在那里。 这个年头病死异乡的外地人不是没有刘大上了年纪死在路途中也不是什么奇事。 可棘手之处就在于他死的悄无声息且并没有人报官处理。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伪君子 神启帝近些年来因为沉迷于修道时常挪用国库银子致使财政紧张。 所以多年前官府便时兴了一种‘见棺发财’的说法称为销户税。 若家中有人病死若需要上官府报备销户便需要上交一笔钱财被百姓称为‘见棺发财’。 刘大死在韩庄之后苏妙真姐弟又消失韩庄的人当时不愿为一个病死的外乡人凑钱又为了避免麻烦缠身便没有上报官府而是直接将其挖坑掩埋。 反正刘大家乡远在江宁在当地人生地不熟死了也无人得知。 哪知他最终会牵连进这桩官司中并被将军府的人寻了出来挖出了他的尸体。 算算时间他已经死了有七日因为近来天气寒凉使他尸体还没有严重的腐烂所以苏妙真姐弟认出了他使得这桩案子陷入僵局。 最为麻烦的是苏妙真、苏庆春二人卷入了其中说不准还连累姚家的人。 “怎么可能——” 柳氏一下慌了神“当日当日入城之时妙真明明说是那刘大驾车送她入城的……” 若是刘大当时在庄子上就已经死掉了那么送苏妙真姐弟入城的人又是谁? 原本寻找刘大是为了找出幕后的黑手哪知刘大之死却又使这桩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总之你要心中有个数。” 姚翝身在公门比柳氏更加清楚这件事查出来之后的严重性。 刘大若真在七日前就死了便意味着苏妙真所有的口供都不可信。 “爹——”姚守宁则是想到了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意识有心想要提醒姚翝。 可惜表姐还在这里她欲言又止。 她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害怕姚翝一见以为她只是被自己所说的事吓住了而已。 女儿年纪还小在此之前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有些懊悔自己在她面前不应该说这些只是平白让女儿增添恐慌又帮不了什么忙的。 想到这里他眼角余光见到屋中已经换了衣裳的姚若筠出来不由眼睛一亮: “若筠你先送守宁以及你表妹、表弟回屋去。” 姚若筠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正要说话却见父亲一脸坚定最终无奈点了点头应承了一声。 苏妙真低垂下头强忍眼中的厌恶之色轻声道: “哪里劳烦表哥相送我跟庆春自己回去就是。” 柳氏原本是见儿子难得回来有意想要引他见一见苏妙真姐弟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姚翝显然是怕家中接下来会有变故想要提早跟她交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如此一来自然就不再是让这表兄妹打招呼的好时机。 她强忍心里的念头挤出笑容: “让你表哥一起送出去你们也正好相互熟悉。”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妙真若是再拒绝自然显得太过刻意恐怕要引起柳氏及其他人生疑因此忍了心中的厌烦乖顺的应了一声。 姚若筠双手背缚在身后一副清冷儒雅的样子示意几人跟他出门。 知道刘大之死有问题之后姚守宁再与苏妙真相处就觉得后背发麻仿佛身边有个恶鬼随时随地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但好在苏妙真此时心烦意乱没有功夫来注意她。 苏庆春则是因为刘大之死而忐忑不安又想起姐姐先前怪异的神色心中害怕也沉默不语。 众人出了柳氏正屋之后姚若筠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守宁随我先送表妹、表弟回去。” 若是其他时候亲戚见面本该由长辈好好相互引荐彼此相互行礼。 但今日柳氏、姚翝二人腾不出空来便省了这一礼节。 姚若筠已经定亲年纪又与苏妙真相仿再见这表妹行为拘束恐怕是不大习惯与男子相处因此便体贴的生出要避嫌的心可柳氏又有命令因此便想拉着姚守宁一道先送这两姐弟回去。 只是他话音一落苏妙真连忙就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 她的语气有些冷带着强忍的厌恶细声道: “表哥就送到这里不敢再麻烦你我与庆春独自回去就行。”她说完又硬声补了一句: “放心回头姨母问起我会跟她说表哥已经送了我与庆春不会怪责于你。” 她的态度僵硬对姚若筠讲话也似是十分不客气这与她以往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令得姚守宁有些诧异。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因为她注意到苏妙真话音一落之后苏庆春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姐姐一眼显然也觉得不大对劲儿。 姚若筠闻听这话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高兴反倒松了口气他双手交握行了一礼: “如此一来再好不过。” 他的反应令得苏妙真愣了一愣。 在她的记忆之中姚若筠一见她的面便陷入痴狂发誓要娶她入门痴缠得很紧。 她一开始是温言婉拒后来冷脸喝斥都不能令他清醒。 却没想到今日才刚一见面话说了两句他便已经知难而退——这与她前世记忆中的姚若筠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她随即注意到姚守宁好奇瞪大的眼睛随即明悟过来猜测也许是姚守宁在这位表哥装模作样不愿被人看出端倪。 “伪君子!” 她心底嗤笑了一声对他十分不屑。 但此时好不容易能脱身她也不愿留在此地。 前世记忆中的姚若筠在她心中留下了十分不堪的印象她是一刻都不想和他相处得他允许之后甚至来不及装模作样的跟姚守宁打招呼便转身要走。 “表哥表姐我……” 苏庆春十分尴尬正欲说话间苏妙真喝了他一声: “庆春!” 他匆匆拱了拱手有些怯怯的往她的方向追赶了上去。 等这姐弟二人一走姚守宁收回了视线好奇的盯着姚若筠看。 苏妙真身上的意识口中自己的大哥可是好色之徒看她先前对姚若筠不假辞色的样子恐怕真信了她身上那道意识的邪认为自己的大哥不是好人。 想到此处她心中不由对姚若筠生出了微妙的同病相怜之感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姚若筠的手臂。 “?” 姚若筠不明就里转头看她就见她一脸的怜悯。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麻烦事 “大哥你觉得表姐怎么样?” “瘦了点比你矮些兴许是姨父、姨母身高不如爹娘的缘故。”他随口说了一句想起柳氏提过苏文房夫妇日子过得不大富裕表妹看起来束手束脚的有些古怪的样子。 不过背后道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家中近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在姚守宁与柳氏回来之前他已经听逢春说了不少事了。 但逢春说的虽多可毕竟是个下人有些话柳氏未必会与她细说。 反倒是姚守宁—— 姚若筠记得大雨之前兄妹二人见面时她还一脸的稚气他临回学院的前一晚还调皮的将他戏耍了一通。 可如今只不过半个多月没见姚若筠却感觉她好像变了许多整个人仿佛安静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性格跳脱。 “说来话长……” 姚守宁也觉得一言难尽叹完之后自己都恍惚了片刻觉得这样的话不是以前的她能说出来的。 不过她也只是呆滞了一瞬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 前面惹官司、遇苏妙真姐弟一事姚若筠从逢春、柳氏那里已经听说了此时再听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不耐之色直到姚守宁提到去将军府他才终于认真了许多。 “……说来也怪那死者发疯前曾见人就叫娘而当天夜里将军府中便听到有老妇唤儿不久便闹起了蛇世子也受了伤自此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姚若筠见妹妹一下顿住他抬头一看便见她神情有些古怪似是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体贴的并没有催促隔了一会儿之后姚守宁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接着说道: “而爹这边也查到了当日的死者他的娘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麻烦的是赶车的刘大“表姐说是表弟因长途跋涉而生病在韩庄耽搁了三日功夫而爹说韩庄人的口供里则是到了当地之后赶车的刘大一病不起而表姐两人则在庄子住了五日才悄然离开怀疑刘大正是第三日死亡的。” 这里苏妙真、韩庄的人口供出现了偏差共同点是都有人生了病因此在韩庄停留。 但差别在于一方坚持认为生病的人是苏庆春且只停留了三日; 而另一方认为生病的人是刘大此行停留了五日而在第三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刘大踪影怀疑刘大当天就已经死了。 “找到刘大尸体之后爹今日就带了表姐与表弟一起去认尸刚刚回来的情况你也听说了。” 韩庄内发现的尸体就是刘大。 虽说柳氏夫妇找了个借口将孩子们全都赶走但姚守宁也知道这次情况不妙了。 她能想得到的姚若筠自然也能想得到。 刘大已死在铁证面前苏妙真说的话自然是不会令人相信的而她是姚家的亲戚到时姚家可能也会牵连在这桩案件之内。 “如今世子情况如何?” 这件案子最终的症结仍是在陆执的身上。 因为他杀了人且受了伤所以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向来与之不和的刑狱司楚家都不会将这件事情轻轻放过。 如今案子里牵涉了两条人命便使得案情更加复杂姚家也不幸卷入其中。 但事情已经发生姚若筠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怨天尤人唯有先想办法寻找出路。 在他看来问题的症结就在陆执身上。 如果陆执苏醒将军府那边可能最终的目的也会希望事态平息自会想办法令这件事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姚家也能想想办法通融通融。 可若是陆执不醒那么问题就严重了。 他是长公主与大将军独子且是夫妇二人到了中年之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若是出了事无异于是挖人心肝陆执不好谁都不能好好的过。 更何况他好歹也是救了柳氏一命才染上了这桩官司姚若筠也应该问一声他情况的。 “我说不上来……” 提到陆执的情况姚守宁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姚若筠没料到自己问完她竟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不由有些意外: “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 “大哥世子醒了。” 姚守宁一脸复杂之色盯着姚若筠看。 他一听到陆执苏醒眼睛一亮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罕见露出欢喜之色。但下一刻就听到姚守宁道: “但是他疯了!” 他当时当着长公主的面抱着自己的腿大喊娘把长公主的脸都气青了。 可是这样的话姚守宁都不好意思跟姚若筠说。 “……” 姚若筠前一瞬听到陆执苏醒还欢喜无比后一刻听到说他发了疯顿时又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凉水整个人一下就懵住了。 “疯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姚守宁坚定的点了点头: “疯了!” “真疯还是假疯?”他还是有些不信甚至怀疑陆执可能是装的:“是不是为了案子故意装疯?” “真的疯了!我亲眼目睹的!”姚守宁十分肯定的道。 陆执就算装疯卖傻也没有必要抱着她唤娘她想到当日初次见面时那个神态倨傲的少年再想到今日跪在自己面前口称‘娘’的那个少年顿时打了个哆嗦越发肯定陆执疯的不轻悄悄的靠近姚若筠十分认真的道: “我怀疑他可能蛇毒入脑了。” “……” 姚若筠一脸无语姚守宁就道:“真的!娘都亲眼目睹了。” 她这样一说姚若筠便有些信了。 这个妹妹说话就算不靠谱但柳氏肯定不会拿人开玩笑的姚若筠当即皱眉: “那事情就麻烦了。” 陆执若是发疯将军府那边可能就不好说话了。 姚家人微言轻姚翝的六品兵马司指挥使在神都根本算不了什么若是用来应付一般人倒是够了但若是对上将军府与长公主还有刑狱司的人又如螳臂当车。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长大了 “这两日我出门访友书院之中也有一些昔日同窗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姚若筠入读的筑山书院是顾家所建算是顾氏族学。 当今顾氏的族长名为顾焕之是如今的皇后的亲父皇帝的老丈人。 因为这个缘故书院里入读的大多是达官贵人之后。 有些姚翝接触不到的人但他却是能结交的。 姚守宁没有说话这些是姚若筠的人脉他若是能帮忙奔走也算是一个希望。 不过她的内心之中却自有一种莫名的从容笃定:这桩案子之中姚家就算牵连其中也只是有惊无险罢了会安然度过。 她想了想虽说已经决定要保密自己的预知能力深怕自己说漏了嘴被苏妙真身上的意识察觉但忍了又忍却仍是忍不住问姚若筠: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有古怪呢?” “什么古怪?” 姚若筠问了她一声。 “当日事发时那张樵唤娘然后死在世子手中;半夜将军府有老妪唤儿接着就闹起了蛇大哥你觉得这事不奇怪吗?” “确实过于巧合。” 姚若筠听闻这话并没有像柳氏一样面露不喜之色反倒点了点头: “不过若仅凭这样就说有古怪那未免太牵强了。” 他这态度令得姚守宁神色一振接着犹豫半晌再问: “大哥你相信有妖怪吗?” 在姚家里众所周知柳氏是格外讨厌妖魔鬼怪一说的她不止自己不信也不允许家里人提起这些故事、传闻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难登大雅之堂的闲话罢了。 若是在柳氏屋里姚守宁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问可此时兄妹二人说话她便没了那些拘束。 姚若筠也不会像柳氏一样严苛闻听这话果然就平静的道: “大庆历上记载太祖朱威是斩天妖而得功果才有了帝王之业。” 他说到这里顿了片刻。 以姚守宁对他的了解他必是有后半段话要说的。 果不其然他接着又道: “但我只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世间有没有妖怪他不敢妄加评断“但若要我相信除非我亲眼目睹我没有看到过自然是不信的。” 不知是他本身不信还是受了柳氏影响他也并不相信妖魔一说。 只是好在他虽然不相信但对妹妹提起这个问题却又并不一味指责反倒十分感兴趣一般颇具研究精神的问: “怎么你认为此事中间有诡异是有妖邪作祟?” 姚守宁点了点头。 她不敢提自己的梦境也不敢说自己当日亲眼目睹有两道黑气从死人身上钻出分别进入陆执与孙神医的身体。 更何况除此之外她今日也看到蛇妖现世她怀中抱着的竹筒就是最佳证据。 可惜这样的事说出来恐怕姚若筠也不会相信。 “事发当夜据说那唤儿的声音同一时间在西城出事的地点也响起过!” 她说道: “神都这样大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城西走到内城呢?除非是有什么神通。” “可能只是巧合同一时间恰巧有两个老妪找儿子罢了。” 姚若筠说道。 “唉——” 姚守宁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十分离奇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那唤儿的老妪声音虽说确实在当天夜里同一时刻在城西、内城出现可毕竟是道听途说姚若筠读的是圣贤书不相信也就算了。 “那赶车人之死又怎么说呢?” 苏妙真坚持刘大未死且替她赶车入城;而韩庄的人则认为刘大早就死了是庄子上的人亲自掩埋的尸体苏妙真姐弟是独自赶车离开的。 这整件事就透出一股诡异之感了。 “此事确实有悬疑。” 大庆立国七百来年多年之中妖族早就消声匿迹当年太祖立国的传闻在百姓看来更像是玄妙之极的传闻。 姚若筠道: “不知有没有可能有人要害世子继而布下这个局早就杀死刘大并藏好尸体再以相似之人易容把刘大取而代之送表妹、表弟入城引发混乱再继而消失。” 他认真的分析: “隐于暗处的人有心害人自然早就做得天衣无缝他只需要去除伪装现还本相等到案件一查沿着表弟二人行踪顺藤摸瓜查出刘大尸体再嫁祸我姚家之人?” “……” 姚守宁满脸复杂的看着他。 这件事情若非她亲自参与其中且见识到妖蛇出没今日又险些死在将军府的妖妪手里她可能也觉得姚若筠的分析合情合理。 可惜她知道真相所以再看大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便格外的难忍。 “这件事情之后将军府的态度暂且不提。” 世子已经苏醒长公主今日既然愿意再见柳氏母女姚若筠觉得此事说不定有回旋余地。 “麻烦的是刑狱那边。” 他皱了皱眉: “爹与刑狱向来不往来没有半点儿交情。” 而他虽还没有入官场可身在筑山书院不只是一心读圣贤书同时也关心朝政大事。 “楚家向来与将军府作对此事若将军府高高提起轻轻放下那么刑狱楚家的人必会轻轻提起重重放下……” 他看了面前魂不守舍的妹妹一眼不由无声的叹了口气自己又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她不接触官场的人说多了只会让她平白担心而已。 “算了你别担心回头我会寻几个同窗好友好好奔走打听。” 他说完又像是哄小孩的口气: “我让人替你买了一些话本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里看故事书就行。” “……”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摇了摇头: “我不要。” “?” 他瞳孔都颤动了两下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神色试图做到面不改色但那吃惊之色仍是落到了姚守宁的眼里。 “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想再看话本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雪前耻 真实的生活远比话本之中更加离奇家里来了一个身上可能有精怪附体的表姐同时陆执发疯与姚家也有关系接下来姚守宁的麻烦很多不再是以往那个闺阁之中无忧无虑的少女自然话本对她已经没有了吸引力。 “可是……” 姚若筠还有些不敢置信想起不久之前回来这个小妹还缠着他要买话本还让他多买一些暗示他要故事精彩纷呈的那种哪知半个月时间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知道家里发生了变故却没想到这个变故给姚守宁带来的影响如此之深。 家里除了父亲之外便只有母亲及两个妹妹。 少年打定主意要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这桩麻烦解决才能安心回到书院去。 他沉默了半晌不再提起这事儿转而换了个话题: “对了上回你说的考校我大庆书院——”他说到这里目光熠熠: “近来我被困书院也查探了好些典故查出不少曾经倒闭的名门族学、学堂、学院……” 他上一次看得出来姚守宁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当时就心中格外郁闷回去便苦查典籍确实查出不少已经关闭的书院。 大雨滂沱的半月他自认为准备得十分充分此次回来也是想找姚守宁很有信心可以一雪前耻的。 “大哥不是我说你……” 姚守宁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看“你都说是已经倒闭了怎么还能称得上名门族学?” 大庆知名的学院、学堂若真实力雄厚有文人儒子、达官显贵坐镇撑腰的只会越办越红火就没有半途倒闭的。 她话本看得多反应也快歪理邪说张嘴就来一下就将信心满满的姚若筠说得如遭雷击当场愣住。 “……” “不过说来听听也无妨。” 姚守宁又想起之前柳氏提到过的‘应天书局’来了兴致: “你查到的这些典故之中最神秘、最知名的是哪间书局?” 她这已经不是暗示几乎算是明示了: “最好是有大儒授课的那种。” “……” 姚若筠呆立当场话都说不出。 大庆重文。 自称为大儒的文人儒士不少可名满天下能受世人敬重且承认的大儒却并不多。 近些年来能受文坛、朝廷所承认的大儒便是早些年已经去世的张饶之了。 可是众所周知张饶之当年出身南昭功成名就之后依旧退守南昭任子观书院的院长除此之外并没有在其他书局授课。 甚至他的晚年几乎只是在子观书院挂名罢了算不得真正的授课并没有亲近的入室门生。 姚守宁这样问话分明就是想有意刁难他的! 他哑口无言姚守宁便已经心中有底当下十分失落脸上就一五一十的展露出来了: “你不知道?” 如果一开始问起应天书局纯粹只是因为她听到柳氏话中所说此局涉及某些预言而心生好奇。 那么之后发生的种种离奇之事令姚守宁对于这个应天书局本身已经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她怀中这一副已经被毁的柳并舟的手书她曾亲眼目睹过神奇至极的变异能克制妖邪甚至可以挡住那恐怖非凡的蛇妪一击保了陆执如此多天今日才毁可想而知这手书的神奇。 而这力量非凡的东西竟是出自柳并舟之手仅只是他十多年前写出来的一副字画而已。 写得出来这样一副字的外祖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人? 当年的他参加应天书局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他在书局之上听到了什么样的传闻? 而在预言之中有神秘的力量会在柳并舟的后代血脉之中苏醒。 最初的时候姚守宁认为这股神秘的力量是指苏妙真身上隐藏的神念。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近来发生的种种古怪大事她又有些不太确定。 苏妙真身上的力量似是有些邪门相反之下她则是频频出现恶梦且每场恶梦必会应验…… 虽然这种事情有些奇怪可姚守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好像也是一种非凡的能力。 会不会柳并舟所说的那股神秘的力量苏醒指的并非苏妙真而是自己呢? 若是事情关系到她自身她自然更想迫切的打听清楚这中间的事。 可惜她这话一问完之后姚若筠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一切。 “我不知道……”他极力想装出平静的模样: “真的有这样的书局吗?当世百年之内称得上一声大儒的便是文坛领袖南昭张饶之他老人家仅在子观书院任教……” 他年少老成平时最喜欢装模作样年纪轻轻就自认为自己将来定会有所成所以平日最在意自己的形象深怕少年举止不端留下污点令自己形象受损。 讲话的时候也很少最信奉少说少错的原则。 这会儿可能是被逼急了竟说了这么大一段话。 “我知道!但这个书局大儒也去过的。” 姚守宁将他的话打断有些同情又有些烦恼的看着自己大哥被逼得险些绷不住的样子: “大哥你显然知道的还不够多。” 这一句话对姚若筠的打击是极大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道: “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姐姐说了我是姚家最老实的人!” 她说这话时有些骄傲又有点心酸的样子。 “……” 姚若筠沉默了半晌竟默认了她的话点了点头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接受不了连姚守宁都知道的一个书局而自己却至今不知道——尤其是在她将线索交待得如此明确的情况下依然半点儿都想不起。 “回头我会再努力好好打听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大哥你快一点。” 姚守宁不由自主的催了一句: “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她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虑姚若筠有些疑惑又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眼。 毕竟妹妹一天到晚在家中往来的人都是闺阁小姐一天无忧无虑。 她性格开朗心又不装事怎么可能会焦急?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获奖励 但姚若筠心中留了个影子又见姚守宁问了数次恐怕这件事真的对她十分重要他也上了心点了点头应承道: “我会找人打听必定能打听出来的。” “对了” 姚守宁想起一件事又叮嘱: “这件事情可不能让爹知道。” ‘应天书局’的存在原本就是柳氏回忆当年婚事之时才顺口说出来的。 她担忧这事儿泄露之后影响与姚翝之间的夫妻情感所以嘱咐姚守宁不要跟姚翝提起。 姚守宁本来答应了是要为她守秘可现下却因为想查‘应天书局’变相的相当于将此事告知了姚若筠与温献容自然便有些心虚。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特地嘱咐不让姚翝知晓但姚若筠看了她一眼仍是点头答应。 兄妹两人说完了正事姚守宁突然又想起自己之前问姚若筠对于苏妙真印象的问题。 “大哥你好不好色?” 她冷不妨一问差点儿问得姚若筠平静的面容再度龟裂。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姚若筠嘴角抽搐却见妹妹怀抱竹筒偏着头看他一脸认真不像是跟他开玩笑的样子。 “温姑娘让你问的?”他谨慎的反问了一句。 姚守宁摇了摇头姚若筠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理直气壮: “若有好女也是会看一两眼的。” 他说完又整了整衣衫: “不过也只是看一两眼我与温姑娘定亲自然不会乱来的。” 温家没有纳妾的传统姚翝一生也只娶柳氏一人再加上柳氏有意与温家亲上加亲自然不会允许姚若筠坏了这个规矩让温太太将来心疼女儿继而挫磨自己的女儿。 “你觉得表姐怎么样?” 姚守宁不愿与他绕弯子直接了当的问: “她长的好看吗?” “你不要胡说啊!” 姚若筠这下是真的变了脸色‘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表妹来投奔姚家也与我的妹妹无异你要再这样胡说坏我名节我我……” 他脸色青白交错“我跟娘告状去!看她收不收拾你!” 姚若筠是真的被她气死了连告状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姚守宁一见他发怒有些心虚: “好大哥我错了别告状。” 柳氏近来对她总是不给苏妙真好脸色十分不满若得知自己这样胡言乱语可能真的会生气。 “哼!” 姚若筠不想跟她说话了一甩袖子: “温姑娘那边你可不要胡说我要听到了一点儿风声饶不了你。” 他说完妹妹也不想送了: “我走了你自己回去。” 再和姚守宁相处他怕自己被气死。 六奇在远处等他看这位年少老成的公子被气得不轻丧失了平日风度的样子像是兄妹之间谈话闹了别扭不知说了什么事吵了嘴。 他也不敢问只是偷偷看了姚守宁一眼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姚若筠善于反省。 他走了数步想起姚守宁先前问的话不由开始回想自己是不是在柳氏屋中时做了什么事或说了什么话引得旁人误会? 姚守宁并非胡乱传言的性格也不是惹事生非的人她既然这样说莫非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难道是柳氏介绍苏妙真时他多看了一眼或是神态不大规矩? 他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一个已经订婚的男人还是应该离这表妹远一些将来远远行礼问好就是不宜过多接触亲近。 他打定了主意还觉得后背发麻仿佛姚守宁仍在看他脚步加快了些那背影有些狼狈。 站得远远的冬葵一见这兄妹俩说完了话而姚若筠也与六奇离开之后她才凑了上来就听到自家小姐摇头晃脑的道: “不对劲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儿?” 冬葵好奇问了一句。 姚守宁所说的不对劲儿自然是指苏妙真不对劲儿。 从大哥的表现看来他只差没有指天发誓并不想与苏妙真扯上关系。 以姚守宁对姚若筠的了解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 他自小就有大志认为自己将来是要做文人雅士平日行事力求沉稳绝不可能变成一个色中狂魔。 可既然姚若筠不是这样的人对苏妙真也并无冒犯为什么初次见面苏妙真身上的声音就如此评价自己的大哥呢? 从苏妙真的神色看来她好似对姚若筠也颇有恨意。 两人初次见面姚若筠此时没有冒犯她莫非得罪她的是前世? 她想也想不明白但隐约觉得其中恐怕有什么问题与误会。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姚守宁不相信自己的大哥会是色中饿鬼同样也不相信苏妙真身上的声音对自己的评价。 “我想起表姐身上的那桩官司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姚守宁摇头晃脑想通了苏妙真身上的声音来历不对之后困扰她多时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我去看看姐姐……” 她话音未落又见到自己手上包扎的伤口顿时改了主意: “我先回屋去。” 姚婉宁本来就在病中若是看到她受了伤必定会劳心伤神她伤口恢复之前还是先暂时避一避。 这边兄妹两人说完了话分道扬镳而另一边苏妙真领着苏庆春离开之后姐弟二人气氛也颇为僵硬。 苏妙真初时见到姚若筠没有心理准备因此露了破绽让苏庆春看出了端倪不说恐怕姚若筠也会对自己心生怀疑。 明明说好这一世要避开他却没料到初次见面自己这样一番作态恐怕反倒在他心中留下印象。 她越想越烦双手交握走得飞快。 苏庆春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忐忑不安的跟在了她的身后一步也不敢吭声。 许久之后苏妙真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决定这一年的时间中若姚若筠来缠她到时她便缠着姚婉宁不放就行。 这个姚家的长女命不久矣她就不信姚若筠不要脸了为了纠缠自己天天骚扰自己病中的妹妹。 想到此处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就在这时她身上的神喻传来提示: “损毁柳并舟的字并将其留在姚家之中任务完成奖励一次令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 正文 第一百八章 获奖励 ‘陆执的一见钟情。’ 这道提示音一响起的时候苏妙真愣了一下接着脚步一顿听明白那神喻所说的话之后眼中不由闪过一道狂喜。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在柳氏的房中仿佛确实见到姚守宁怀中抱了一个熟悉的竹筒依稀就是当日前往将军府中时柳氏拿出来的那卷诡异的字。 只是当时她已经说服柳氏留下字画但姚守宁却又不知羞耻临回家之际强行将字画塞入将军府的那位陆管事的手中。 经此一事之后苏妙真还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失败。 可这会儿一听神喻提醒再回想起姚守宁抱着的竹筒她猜测这字画恐怕送入了不识货的人手中被将军府的人无意中毁去之后此次柳氏母女前往将军府被人家当成破烂一般的退了回来。 她想到这里又觉得想笑又觉得有些意外。 如今她任务完成想必字画已经损毁亏姚守宁还将此物当成宝贝。 当日马车上她还曾怀疑过这个姚家的小女儿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如今看来恐怕纯粹是她任性被柳氏夫妇惯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不定她看出自己想要这字画就想跟自己作对。 毕竟这在前世的记忆中是时常会发生的事。 她冷笑了一声。 再想想自己得到的一次拥有陆执一见钟情的宝贵奖励苏妙真的眼神一变露出几分羞涩。 这样的机会她要好好利用令陆执对自己印象深刻。 她心中想着事跟在身后的苏庆春怯生生的唤了一声: “姐姐……” 苏妙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并非独自一人。 她连忙转头却见苏庆春神情有些复杂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畏惧的样子。 “怎么了?” 她将内心的喜悦压了下去转头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尽量装出平日温柔的样子。 在她的前世记忆中这个弟弟胆小懦弱并不多言多语。 与她一块儿进入姚家之后也受姚家人摆布在自己被逼成为姚若筠妾室之时也无计可施唯有默默流泪。 也因为这样的缘故她对这个弟弟既是怜悯又带着几分夹杂着恨意的鄙夷。 “你刚刚……” 他看出来了她先前见到姚若筠时满脸的恨意。 苏庆春胆子虽小可人也不傻此时一见自己提起方才的情景苏妙真就脸色大变随即识趣的住嘴。 “庆春姚若筠不是好人你要离他远一些。”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苏妙真好心提醒: “不要被他带坏了。” “我觉得表哥人还不错。”苏庆春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 他初见姚若筠还没来得及与表哥说上话但不知是不是对同为读书人生来的好感他对姚若筠的印象颇好。 “姨父曾说过若我有功课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求教表哥也能借他书本。” “他有什么能教你的?吃喝嫖赌?” 苏妙真眉头一拧周围没有旁人她毫不客气的讽刺出声。 她知道弟弟性格也不怕他出卖自己。 “什么?” 苏庆春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惊: “我看表哥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要将来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想起前世记忆心情十分恶劣: “你不要总是这样傻呼呼的将来被姚家的人卖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妙真态度强硬苏庆春试图想要抬头但嘴唇动了动最终仍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我听姐姐的。” 见他态度一如既往的温顺苏妙真因为见了姚若筠后心中所憋的那口气顿时顺了许多。 她想起今日姐弟二人去认领刘大尸体他已经死了多日尸体面目可怖庆春向来胆小恐怕是被吓坏了。 如今又被自己严厉训斥他才十五岁比姚家那个娇纵的女儿还要小些再加上母亲刚去世不久姐弟二人背井离乡自己两世为人本该更照顾他一些才对。 想到此处她正欲宽慰苏庆春几句却见苏庆春怯生生的问: “姐姐刘大爷死了那我们……” 刘大之死与姐弟二人口供不合看姚翝今日神色恐怕两人会有麻烦上身了。 他越想越是害怕眼圈一红便要哭了。 苏妙真见此情景心中莫名烦闷: “庆春你是个男子不应该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这样不止无法保护家人甚至连自己都无法护住。 “在家中时有我跟爹娘护你如今身在外头出了事看谁护你!” 她斥完又不耐烦: “放心吧这事儿我会有方法解决的。” 说完又深呼了两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烦躁之感说道: “我们恐怕免不了要受问责有些话我们要好好想清楚再说。” 苏庆春心中六神无主闻听这些话只能频频点头。 这边姐弟两人商量着要如何应付刘大之死的问题另一边姚守宁与冬葵回了屋。 在马车上时冬葵就听柳氏提起将军府里闹了蛇可闹成什么模样却又不大清楚。 她注意到了姚守宁手上裹的锦帕上面有血迹但已经干透。 冬葵重新去厨房打了热水回来便见姚守宁一脸沉思之色怀中抱着那从将军府带回来的竹筒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想什么了?” 她将水一放声音将姚守宁一下惊醒了。 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回想今日见妖邪陆执被她唤醒—— 冬葵问话时她想也不想就道: “想世子……” 她话音一落就见冬葵的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姚守宁看着有些猥琐。 “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怕冬葵没说话姚守宁仿佛也一下猜到冬葵心里的想法了顿时就道: “我在想他是怎么——”她原本想说的是陆执昏睡之前无论怎么呼唤都不醒结果却在关键时刻神奇的起身将那蛇妪杀死了。 他被唤醒的缘由姚守宁还没想透更别提后面陆执为什么会发疯错认自己为‘娘’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刑狱司 “我懂我懂。” 冬葵点了点头也拉了凳子坐下一面去小心的握她那只受伤的手。 ‘嘶。’ 姚守宁被她一拉下意识的发出痛呼之声想要将手往回缩一下就想起一件事了。 她在陆执房中的时候情急之下动过他的那把长剑在试图拔剑赶蛇之时手掌被剑刃割破。 最后一次拍打陆执脸庞时好像就是用的这只受伤的手。 “莫非……”陆执苏醒是因为这个缘故? 想到此处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手掌之上冬葵正小心翼翼的将她手上包扎的白锦解开一面惊呼: “好多血!” 伤口不算小流的血也很多清理之后几乎将帕子染红。 姚守宁一见此景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割破手后血流了出来血腥味儿刺激之下才将陆执唤醒。 冬葵原本有想开玩笑的心可一将那包扎的帕子取下见到那伤口却是眼圈通红吸了吸鼻子要哭了。 她小心的清理了伤口又拿出长公主赏赐的金创药为姚守宁重新包扎嘴巴不满的翘起: “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姚守宁倒觉得若真是因为自己的血将陆执从昏睡之中唤醒这一道伤倒不算什么。 如今蛇妪已死自己与陆执都避免了死于妖怪之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陆执苏醒后发疯可想而知这血的作用可能只是暂时将妖邪镇压罢了。 她回想自己离开将军府时回头看到府内淡淡的妖气那道钻入陆执体内的邪祟想必并没有被彻底的根除。 长公主既能派人镇定陆执周围说不准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妖邪出没。 传闻之中皇室当年好歹是镇压了天妖一族才成立王朝想必也有一些对付妖邪的法门。 姚守宁十分乐观的想:说不准哪一天她就能听到将军府的世子清醒的好消息了。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松再看怀里抱的竹筒便十分慎重的让冬葵找个大箱子要将它锁在里头。 “不过是副已经损毁的字画小姐怎么这么在意?”还要吩咐她特意找个箱子装起。 冬葵不明就里但见她态度执着便十分顺从的准备去腾出一个箱子。 先前在柳氏房里姚若筠摊开字画时她也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见到那乱糟糟的笔画上被人泼了一滩好大的污迹。 “你不懂。” 姚守宁认为陆执恢复只是迟早之事心情也不由十分放松听到冬葵的问话笑着就道: “我要留着这幅字将来好好请教外祖父的。” 字画已经毁了但想到它曾经的神异姚守宁也舍不得丢弃的。 更何况自在陆执房里这字画被蛇妪妖气一冲之后便也沾了几分邪气她也害怕这东西随意乱处理上面的妖气再继续害人便准备先将其收起来将来若有机会见到外祖父再请他老人家出手。 现在没有了神异之后苏妙真应该也不会再打它主意了。 冬葵腾出了一个箱子伸手想来接这竹筒。 姚守宁也不敢给她侧身避让之后自己亲自抱着这竹筒放入空箱子里将盖子盖上之后才道: “多上一把锁钥匙你要收好了不要随意乱丢。” 这东西邪气非凡“不要让人将它拿走了。” 她这样慎重的态度冬葵还以为她对这字画实在喜欢得紧又脆生生的应道: “我把这箱子搬到后头钥匙绝对不丢。” 主仆两人这边说着话另一边姚家很快就有大事发生了。 晌午之后姚守宁正准备睡个午觉。 她近来恶梦频繁上午起得又早在将军府还饱受惊吓此时事情一解决正欲好好休息。 但刚脱了衣裳躺下就听到外头有吵闹声响了起来。 她撑起了身还未说话就听冬葵往外跑了出去约半刻钟后圆脸的小丫环又‘蹬蹬’的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道: “小姐刑狱司的人刚刚过来说是要将刘大一案涉及的相关人员带回去审问!” 从预知到刘大死亡之后姚守宁便猜到这件事迟早会祸及姚家上头。 今晨将军府的人找到了刘大尸体并抓了一些涉及此事的韩庄内的人与苏妙真姐弟的口供截然不同苏妙真姐弟迟早是要被带回衙门的。 可姚守宁却想到了苏妙真当时说话的神情她说得言词恳切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更何况刘大之死证据确凿与苏妙真口供不同她若讲假话是会轻易被拆穿的姚守宁觉得她不会这么傻在这件事上头作文章。 不过苏妙真确实又在刘大之事上隐瞒了一些重要的线索这令姚守宁觉得:苏妙真可能没有杀死刘大却又并不希望有人找到刘大兴许是怕刘大的存在破坏了她的一些计划。 从她的表现看来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刘大死了。 那么究竟是谁杀死了刘大并使得苏妙真的记忆出现了差错且让她误以为刘大是躲起来了? 种种疑问在姚守宁心中闪现她一时之间既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对劲又觉得事情仿如一团乱麻难以理出头绪。 不过苏妙真姐弟被抓还是被刑狱司的人带走了柳氏恐怕会着急的。 “我爹呢?” 想到这里姚守宁顿时也睡不着了连忙起身又取了衣服穿上问了冬葵一声。 “老爷送了表小姐、表少爷回来之后便又匆匆回公门了。” 姚守宁看了她一眼主仆二人相伴多年心意相通冬葵当即知她心意又道: “太太十分着急已经连忙让郑叔去通知老爷了。” 不过这件事情恐怕通知了姚翝也没有用。 他与刑狱司的人打不上交道且刑狱司的存在远比一个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使强得多。 这事儿寻了姚翝想办法周旋解决不了恐怕还要将姚翝也折进里头。 姚守宁有些担忧父亲但想到苏妙真镇定无比的态度又莫名觉得这件事情兴许并没有众人想像的那么严重最终只会化险为夷。 不过她虽这样想却仍是换了衣服匆忙往柳氏房中赶。 她到了柳氏房中便见到了逢春她一见姚守宁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指了指外堂显然是暗示外面正有客人。 姚守宁心中一紧提了裙摆蹑步过去便见她站的角落望过去恰好可以看到外面大堂的情景。 此时大堂之中已经站了五六位差人穿了刑狱司的差袍腰按长刀看上去杀气腾腾。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好胆量 “诸位请稍坐片刻我已经派了人去唤我的两位外甥。” 被刑狱司的人包围柳氏也并不十分露怯她强作镇定向曹嬷嬷使了个眼色曹嬷嬷便要去摸袖中的荷包同时在听到刑狱司来人的刹那便已经召了家中服侍的两个小厮准备茶水此时正端着托盘候在外侧。 “太太听到刑狱司的人来了便与曹嬷嬷准备了赏银。” 逢春靠近姚守宁身侧小声的附在她肩头道: “只希望能拖延一会儿时间拖到老爷回来。” 姚守宁点了点头觉得柳氏的打算恐怕不会如此顺利心中不由感到有些忧心。 “哼!” 那刑狱司来客中一个身材十分壮硕的大汉听闻柳氏这话不由站了出来冷笑了一声。 曹嬷嬷取出荷包疾步上前还未递出去他便按了腰侧的大刀以刀鞘尖将她逼退。 “我们奉命行事少拿这些东西来搪塞!” 大庆立国七百年朝廷上下早就腐朽便没有银子无法打点的事。 柳氏一见送银子行不通心中不由一沉。 刑狱司的人嚣张跋扈并没有多好名声收受贿赂是朝中上下人尽皆知的事。 此时自己的银子送不出去怕是他们来前便听了招呼按章拿人是借口找姚家的麻烦才是真。 “哪里哪里。” 柳氏强忍心中的气陪着笑道: “就是辛苦几位走这一趟所以给个茶水钱而已。”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说话的男人仿佛是几人之中的领头者留了一脸浓密的大胡子约五十来岁身材十分魁梧一双眼睛带着凶意: “我们带了手书过来是要抓拿疑似杀了刘大的凶人。” 他咧了咧嘴角: “你也不用想着拖延时间讨什么救兵!今日不要说姚翝回来就是天王老子在此苏氏姐弟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此人身上煞气极重说话也毫不客气面对柳氏赔笑只以冷脸应对: “我给你半刻钟的时间立即将苏氏姐弟唤来此地否则连你一门老小都尽数抓入刑狱司!” 柳氏放下了身段却半点儿不起作用听闻这话心中不由又气又急。 刑狱司的人态度格外强硬半点儿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郑士去通知姚翝纵使动作再快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三、四刻钟的时间。 她闭了闭眼睛深呼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下了决心喝了一声: “去请妙真、庆春二人来此!” 家里除了她外还有两个年少的女儿自然不宜与刑狱司的人硬碰硬。 刑狱司的人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冷冷一笑喝斥着催促: “快些!” 柳氏忍气吞声逢春在后面听得分明就说道: “先前就已经通知了表小姐、表少爷。” 姚守宁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不多时就听到院中有脚步声到来苏妙真姐弟显然已经收到消息相约来此。 “锁了!” 那刑狱司的人一见两姐弟顿时大喝了一声。 其余几人听了他这话正都往苏妙真姐弟围了过去。 苏庆春脸色煞白下意识的想往后躲;苏妙真虽说镇定但毕竟只是个闺阁少女见了这场景也难保持镇定。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谁敢!” 柳氏大喊出口同时抓起小厮端进来的茶杯用力往地上掷了下去! ‘哐铛!’ 茶盏落地碎裂发出刺耳声响。 几个原本面容凶狠的大汉愣了一愣动作下意识的一顿。 那为首的大汉见此情景脸上露出狰狞之意手握刀把阴声逼问: “太太是要阻止刑狱司抓人不成?” 自大庆立国以来刑狱司便有开国太祖所赐的先斩后奏之权。 便是因为这一条特律使得刑狱司地位独特凌驾于百官之上形成十分恐怖的势力令朝中文武畏惧。 “我不敢阻止刑狱司的人抓人!” 柳氏此时面对这凶恶大汉却半点儿都不畏惧。 她长相并不美貌可身材却高大而丰满不输于一般男子这会儿迎着那凶汉目光她不止不退反倒前进了一步气势当仁不让: “我非无知妇孺也知道刑狱司办案的规矩!” 说到此处她上前一步一手一个将苏妙真、苏庆春二人扯到了她的身后以自己高大的身形替这一双外甥将刑狱司的凶人如狼似虎的目光挡住。 姚守宁见到苏妙真一被柳氏遮挡不由怔了一怔仿佛有些不敢置信。 随即便听柳氏厉声说道: “你们怀疑车夫刘大之死与我这双外甥有关行程要拿人回去问话我暂时无法反对。” 她抬头与那为首的男人对视: “可如今事情还未查明我的一双外甥也未招供画押他们便还不是罪人你凭什么说锁了!” 大胡子男人阴测测看她柳氏不甘示弱目光与他对视。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瞬会一触即发。 姚守宁站在堂后见到柳氏毫不避让与刑狱司的人态度硬碰硬的一幕紧张得拳头都握起来了。 苏妙真低垂着头苏庆春依靠在柳氏身后瑟瑟发抖。 “你就不怕我将你一并锁了?”那男人双目一眯眼中闪过煞气。 刑狱司的人嚣张惯了令百官闻风丧胆。 一般刑狱司办案闯入官员家中也是如入无人之地还极少遇到这样的阻止。 那男人身上煞气极重显然不是一个善茬寻常男子在他面前都要忍气吞声却没料到今日遇到柳氏竟敢与他争锋相对。 这样一幕令得刑狱司其他人都惊呆住了一时之间竟像是失去了反应。 柳氏不是被吓大的她性格中的强势在此时发挥到极致: “我既未阻拦刑狱司办案且你们要拿人我极为配合的将我这对外甥叫来了你凭什么锁我?” 她冷眼与男人对望半晌之后那大胡子男人终于冷笑一声后退了一步将按在刀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姚太太好胆量我记住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套近乎 身穿刑狱司官袍的男人振臂一挥: “将人带走!”末了又阴阳怪气: “要小心一些在未定罪前莫将小姐、少爷们吓住了!” “吼!” 其他几人大声的咆哮应下接着阴阳怪气的劝‘小姐、少爷’快走。 这些人痞里痞气外表又十分凶恶将苏妙真姐弟二人连推带搡同时以刀鞘将屋中椅子等物推翻在地阵仗看起来格外大吓得苏庆春双腿直抖。 “姨母——” 他还想拉柳氏的手苏妙真则安静的站在一旁。 “庆春别怕。” 柳氏将他的手抓住强忍心中的焦灼: “你跟妙真先走一步我交待完府中的事就会紧随其后陪同你们进入刑狱司中。” 她话音一落苏庆春慌得满脸是泪不住点头。 苏妙真则是双手紧握那紧绷的肩膀慢慢落下去了眼里的一点光亮湮熄化为一丝讥讽。 “带走!” 刑狱司为首的男人被柳氏刚硬的态度顶得心中不快哪里还能容忍几人道别凶神恶煞的将屋内下人一推: “别挡路!” 下人被推倒在地手中捧的茶盏摔得‘哐哐’作响茶水泼洒了一地。 其余人围了上来拽着姐弟两人就走。 苏庆春还在慌张的唤‘姨母’苏妙真就显得冷静了许多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这拨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人走后屋内清冷了下来柳氏等人全都出了院门挺起的背脊这才一弯整个人绷不住退了两步坐到了椅子上头。 “娘。” 姚守宁从后屋快步出来柳氏这才面色煞白的摆了摆手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别担忧。” 她流露出来的软弱只是一瞬间见到女儿面上的担忧之后又很快变成强硬之色: “刚刚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不放心你表姐、表弟稍后也要去刑狱司若你大哥回来你要将他劝住让他不要冲动不会有事的!” 姚守宁眼圈泛红点了点头:“您自己要小心一些。” 她以往娇气还没吃过什么苦头此时却像是十分懂事一般没有哭哭啼啼让柳氏更加烦忧。 柳氏愣了一愣觉得这样的女儿有些陌生却仍是欣慰的伸手摸了摸她脸颊。 末了又交待曹嬷嬷先准备一些钱财以打点狱卒同时又令府里准备被褥、饭食等物想要稍后一并带去狱中。 她心急如焚考虑到曹嬷嬷年纪不小了怕她跟着自己干着急就让她留在家里若姚翝有消息传来便即刻送往刑狱司处。 处理完了家中杂事之后下人来回报说是已经备好了马车她这才急忙出门前往刑狱司。 等柳氏一走姚守宁这才吸了吸鼻子低头抹了下眼睛。 虽说她有预感姚家此次遇事有惊无险会平安度过苏妙真也不像是全无准备可事情毕竟没有真正的尘埃落定她总是会提心吊胆的。 “小姐不如回房先休息一会若有消息我再让人通知你吧。” 曹嬷嬷看她有些可怜强忍心中的焦虑细声哄了她一句。 却见姚守宁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去。” 她打定主意要在此处守着若姚翝回来能第一时间就知道情况。 “我答应了娘要在此处等大哥。”说完这话她又吩咐冬葵: “姐姐那边肯定也得知消息了你去跟清元白玉说一说让姐姐不要着急。” 姚婉宁身体不好近来多病心悸以她聪慧这事儿瞒也瞒不住与其让她胡思乱想的猜测不如先跟她说一说让她心中有个底。 同时姚守宁想起了今日将军府之行陆执被她唤醒之后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些亲近同时提到了外祖父—— 若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希望看在外祖父的份上自己赠送那张字画的份上可以请将军府的人搭一把手救姚家一命。 曹嬷嬷见她一脸冷静的吩咐完才坐到了桌边双手托腮望着门外发呆那情景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少女仿佛经此一事之后在逐渐的成熟不再像以往那样天真稚气了。 她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姚守宁的头也不再劝她了。 另一边柳氏追出之时刑狱司的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 她刚入刑狱司想要打听苏妙真姐弟的下落但那刑狱司的人仿佛受了人提点态度恶劣无论她怎么问就是不说。 纵使柳氏积累了满腔怒火此时也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外头有人进来她转头一见便见到正进门的姚翝。 夫妻二人一见面柳氏便如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一松当即便拉住了姚翝的手: “他们将妙真二人抓走了。” “别慌。” 姚翝也是听到郑士传了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那眼睛通红嘴唇发干看起来疲倦掩都掩不住。 “这件事情追根究底是冲着世子来的针对的是将军府。” 一个车夫的死亡根本引不起刑狱司的这群恶狼出动借刘大之死缉拿苏妙真姐弟再三逼迫姚家也不过是想逼将军府出手——毕竟陆执当日罕见为柳氏母女出头。 “只要将军府的人不上当妙真、庆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与柳氏轻声的耳语了几句接着又道: “我先去套个近乎。” 说完这话他轻咳了两声整理了身上披风大步往那刑狱司的看门人走去时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转而露出豪爽的笑容。 柳氏虽然理智上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但因为心系自己一双外甥自然难免担忧。 看姚翝与刑狱司的人周旋那人兴许是得了吩咐一开始对他还不假辞色。 但姚翝此人长袖善舞若他有心想要拉拢一个人方法自然也多。 再加上他毕竟是兵马司的六品指挥使那刑狱司的看门人不过是不入流的差人罢了姚翝却能拉得下脸来与他称兄道弟不多时两人之间的气氛便熟络了许多。 约两刻钟后他退了回来向柳氏眨了个眼睛: “成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刑狱 刑狱司之中虽说有人不喜欢姚翝不收姚家的拜礼但下面的小鬼却远比阎王好打发得多。 姚翝伸手去扶了柳氏后腰揽着自己的太太往外走: “此人说妙真、庆春二人被带了回来关在‘丙’字号房中。” 刑狱司的大牢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甲等自然关的是最严重的罪犯里面有令人闻风丧胆的严苛刑罚让百官畏惧。 而相反戊字牢房自然是刑罚最轻的牢间一般用以警告用。 苏妙真姐弟一被带来便被关入‘丙’字号房便是一个极妙的信号显示出刑狱的人此时也处于观望之中。 柳氏自然也清楚刑狱司牢房的门道听闻此话急得上火却仍按捺了心中的焦急又听丈夫说道: “目前还没有动刑的趋势估计楚家的人也在探陆家的底。” 说到这里姚翝的语气有一瞬间的凝重但很快为了使柳氏放心又转为故作轻松之色: “我与那守门的人约好了此时不方便通融待到入夜之后你再由侧门而入到时他会在那里等你由他带你进入狱中。”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亲自指了侧门的方向给柳氏看并安抚柳氏道: “你到时有什么想跟二人说的话要带的东西到时带进去就是了。” 柳氏点了点头又问: “那你呢?” 她看着丈夫熬得通红的眼睛想要问此事会不会祸及姚家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放心吧我还熬得住。” 两人出了刑狱司的大门便见郑士等在一侧见到夫妻二人便招了招手。 姚家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后姚翝亲自将柳氏送上了车说道: “衙门还有事要忙刘大的尸体我得亲自守着再重新检验以及问韩庄的人的话。我尽量会在入夜之时赶过来放心就是了。” 柳氏应了一声见丈夫转身走后才叹了口气与随行的逢春道: “我们就在此等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刑狱司里点起了火光。 越到约定的时间柳氏便心中越是忐忑。 姚翝并没有到来到了入夜之时柳氏便也沉不住气吩咐逢春提上一些食物、厚褥子跟自己走。 她到了白日时姚翝指定的地方那里确实有一道小门但此时房门紧闭清冷冷的根本没见到有人在此地。 “太太” 逢春提了不少东西小声的唤了一句。 柳氏深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还未来得及说话那门便听着里面传来落拴的声音紧接着‘吱嘎’一声响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个约摸四十左右的劲瘦男人探了出头来往左右瞧了瞧见到外头仅有柳氏与逢春之后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跟自己走。 如此一来证明姚翝果然是安排妥当了不需要柳氏再费口舌。 她心中一喜连忙向逢春招了下手进了门中。 “进了牢中别多嘴只管走就是了。” 大庆腐败刑狱司沦为楚家人的私狱下头的人也未必有多清廉。 收受罪官家属贿赂带人探监几乎是这里面的人极有默契的规则。 大家各自发财互不干扰只要不主动惹事一般不会有人去说破。 柳氏点了点头听得那男人谨慎的将门拴上心中一抖连忙跟在了他身后。 刑狱司关押犯人的监牢、刑室都建立于地下之中。 越往下走环境便越显昏暗、压抑。 不知此地是不是刑室太多柳氏总觉得进来之后闻到了常年萦绕不散的血腥味儿夹杂着一股腐肉的味道格外的不舒服。 耳中也能听到有人惨叫或低低的痛吟配合此地阴森的环境令她身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涌出。 那男人领着她穿绕过数道牢房柳氏见阴暗的牢狱中不少人缩在角落许多地方沾染了斑驳的血迹有些已经与铁栏、锁链融为一体带着一股阴寒的色泽。 半晌之后男人脚步一顿: “到了。” 他伸手一指: “从此处进去便是关押嫌犯之所今日进来的嫌犯往第三号道直走。” 柳氏听他一说探头去看。 只见此地划分得倒是齐整共有五道每道中间约有五尺来宽可容三五人并排而站两侧都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每隔数丈便有一盏铜灯但灯火并不是很明亮越往里看便觉得那通道的尽头幽暗再配合着周围的惨吟更显阴森恐怖。 他将最外头的牢门一打开‘哐铛’的锁链一解仿佛将整个监狱都吵醒了牢中有人开始哭嚎起来: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要上书皇上” “我是冤枉的” “冤枉啊”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响起两侧铜灯内的灯芯闪了数下牢中看起来阴暗异常周围惨叫、呻吟不绝于耳嚎得人头皮发麻。 “住嘴!” 那差人手提长刀用力敲击一旁的铁栅栏喝斥了一声: “想死了是不是?要想去刑室走一遭的就说今晚刑室还有空!” 他一喝之下先前还呻吟不止的人顿时禁若寒蝉没有人敢再开口便唯有人轻轻的抽泣。 逢春被这一景象吓得不轻紧抓着手中的被褥、食物等浑身直抖。 “你们最多留两刻钟的时间有话快点说两刻钟后自己原路出来我在那边等着!” 柳氏点了点头又拿了装银子的荷包出来给他他掂了两下满意的收了之后按着长刀出去了。 见人一走柳氏满脸愁容。 这里环境恶劣留在此地的人都是刑狱司抓捕的认为有罪之人一入刑狱司大家死气沉沉她的一双外甥留在此处一个胆小一个是女儿身也不知吓坏了没有。 她强打精神照着那差人所指的方向往角落处走了过去。 每经过一道栅栏便有人扑了出来大声的说: “求太太帮我传话我是道府台” “我是冤枉的求大人相救。” “”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意外 不少人抓着铁栅栏摇晃似是想要冲出来的凶狠架势中间通道并不宽吓得逢春死死的贴近了柳氏的身体深怕被两边牢房伸出的手拽住了。 众人吵闹不休柳氏强作镇定走到了角落处的牢房果然便见到牢中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了。 “庆春庆春!” 她看到了苏庆春此时缩成一团环抱着一双小腿脑袋埋进了膝盖间压根儿不敢抬头。 似是听到了柳氏的呼唤他抬起脸来接着一下就哭了: “姨母……姨母……” 柳氏忍了心中的焦躁问他: “今日来后有没有吃什么苦头?” 苏庆春摇了摇头见到亲人哭得涕泪横流: “还没有姨母我们没有撒谎刘大爷不是我们害死的……” 他身材瘦矮年纪又不大这一哭起来柳氏心中便格外酸楚一面安慰他别哭一面又说自己会想办法将他救出牢中。 两人说了几句话时间紧急柳氏又问: “妙真呢?” 苏庆春就道: “我与姐姐被抓入刑狱司后便被分开关押我也不知道她此时身在何处。” 柳氏听闻这话心中一下凉了半截。 她这一来原本以为可以见到两人哪知那差人狡猾事先说得含糊不清只提可以使银子探视外甥却没提到两人已经分开关押了。 苏妙真是个女孩被关进这虎狼之窝此时不知有多害怕。 越想柳氏越是恼火有心想要再找那差人理论却又见苏庆春满脸惶恐。 她强行咽下这口气说道: “我替你带了些吃的、穿的和被褥。” 神都已经降了温牢中阴寒入骨他身体瘦弱若没被褥恐怕不等用刑便要生病了。 说完连忙令逢春将东西取了出来透过铁栏的缝隙塞递入其中。 苏庆春又是害怕又是感动见了柳氏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二人说了几句话后他的情绪比先前稳定多了显然是相信柳氏所说姚翝定会为他想办法救他出去的。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柳氏该出去了。 苏庆春眼中含泪想要留她却又懂事的没开口。 柳氏心中沉甸甸的正欲转身之际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 “姚太太姚太太。” 这样的鬼地方柳氏生平也是头一次踏足初时听到周围鬼哭狼嚎便也罢了此时冷不妨听到有人唤她纵然她不信邪也被吓出一身白毛冷汗了。 逢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慌得直抖转了转头。 声音是从主仆两人身后传来的柳氏扭身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借着不远处墙上的桐油灯看到了斜对面的一间牢房里有个蓬头垢面的人正蹲坐于暗中目光与柳氏相碰之后他咧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姚太太!” “你是谁?” 柳氏一听他唤自己不由毛骨悚然问了一声。 “你不认识我了?” 那人声音嘶哑不知是不是此地阴森诡暗的缘故柳氏总觉得他说话时喉咙像是夹了东西发出‘咝咝’的古怪声响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是我啊——” 他说话的同时撩了一把垂在脸颊两侧已经拧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接着缓缓的挪动身体从阴暗之中爬了出来。 那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糊满了些许黑褐色色的不知名污迹但牢房的门口处已经是光影笼罩之处他爬出来时抬起头将头发拉开露出的那张脸赫然竟是当日西城孙药王医铺的孙神医了! “竟然是你!” 身后逢春被突然爬出的孙神医吓到几乎要哭出了声来紧紧抓着手里的空蓝子不放躲在了柳氏身后轻声的唤: “太太……” 眼前的孙神医看起来十分恐怖他大半个身体隐于黑暗之中几乎与身后的牢房融为了一体仅露出了一个脑袋一张脸双手撑地昂起上半身仰望着主仆二人。 “呜呜——” “放我出去——” 牢房周围有人不断发出声音有人起哄有人喊救命。 柳氏初时听到牢中有人唤自己还被吓了一跳一见竟是‘熟人’之后迅速又恢复了以往的强硬。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日事件发生后这姓孙的骗子随即便被官府的人带走后面柳氏也听姚翝提起过他被收押进了西城兵马司。 因此人招摇撞骗的缘故大概率等此间事了之后审理流放家产充公用以赔偿当日受疯马冲击而受伤的百姓们。 可柳氏没想到会在刑狱的监牢中遇到此人。 此时一看到孙神医柳氏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 细想姚家惹出这桩灾祸根源全在这个人。 若非他徒有虚名招摇撞骗自己也不会想要砸他招牌给他一个教训。 要是没有当日西城药铺闹事说不定苏妙真进城时马也不会受惊那张樵不会受了刺激发疯继而追砍他人最终不止使得将军府的那位世子卷入了杀人案子还使得自己姚家也淌了这趟浑水至今两个外甥被关进牢狱。 “哼!你这骗子被关进刑狱也是罪有应得。” 柳氏想起旧事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 “姚太太……” 那趴在地上的孙神医正欲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哐哐’的几声刀鞘敲击铁栅栏的声音接着有狱卒的喝斥声响起: “肃静!” 这是警告狱中刑犯同时也是一种提醒示意柳氏不可再耽误快些出去。 柳氏阴沉了脸往外头走。 那孙神医爬了出来双手死死抓住铁栅栏: “姚太太我不是骗子。” 他轻声的道: “实话与你说我跟你开的方子没有问题那药姚大小姐喝了之所以没有效果是因为里面缺了一味药引……” 柳氏听到此处脚步一顿正欲想张嘴反驳外头大刀敲击牢栏的‘哐哐’声又一次响起似是无声的催促两人。 她便忍了心中的不快大步越过关押孙神医的牢房却听他‘嘿嘿’的笑: “姚大小姐是短命之相!若没有这味药引姚大小姐活不过二十!”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决心 姚婉宁的身体就是柳氏心中的痛尤其是小柳氏病逝之后更是令柳氏心中惶恐不已。 这会儿听到孙神医满嘴胡说八道她哪里能忍住心中的怒火当即脚步一转来到牢前像是一只被惹怒的母狮子试图想去抓那孙神医。 只是人还没碰到却反被姓孙的神医将她裙摆扯住低声的道: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已经进了刑狱几时会死也说不准。” “姚太太听过一句话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嘿嘿哈哈哈哈……” “那一味药稀世罕寻世间独此一份再无多余不巧我手中正有此物乃是当年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可解姚大小姐之疾。” “一旦此药引加入方子之中我敢保证喝下此药姚大小姐立即药到病除下床走地……” 柳氏满腔怒火听了他这话后却怔了一怔还未说话间就听外头敲击声又响起。 那狱卒骂骂咧咧: “这什么鬼世道妖魔鬼怪的都让我今儿遇上了说话的不算话莫非觉得我五子好欺负的不成?” 他的骂声像是一种提醒逢春有些焦急已经听到了有脚步声往这方向过来目光落到了柳氏身上。 柳氏‘哼’了一声用力抓住自己的裙摆一扯将裙子从孙神医手中扯了出来。 “骗子!” 孙神医也不以为意咧着嘴笑: “下回你来我告诉你缺的这一味药引是什么藏在哪里。” 说完便见远处狱卒走了过来柳氏忍了心中的感受大步往那脸色阴沉的狱卒走去。 柳氏还因为见了孙神医而暗道晦气表情也不好看但为了苏庆春却仍是忍了怒火又向此人再塞了些银子。 那狱卒脸色稍缓领了柳氏、逢春二人出了监牢重新回到那小门处屋门打开姚翝正侧身靠在那里等。 见到了丈夫之后柳氏心中一松那狱卒悄无声息将门关上一切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可看到妙真、庆春了?” 姚翝先是就着夜色打量了妻子一番见她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心下一松这才问起苏氏姐弟。 “只见到了庆春。” 原本柳氏对于没能见到苏妙真一事感到十分焦躁但有了孙神医这么一打岔倒并没有先前那样着急: “说是姐弟进了刑狱便被分开关押等待刑讯。” 刑狱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逼供便会不择手段极有可能上刑。 苏妙真姐弟在此之前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光是关进牢中便吓得苏庆春不轻一旦上刑估计是熬不住的。 “别急。” 姚翝安抚她: “今日去了将军府长公主态度如何?” 柳氏忍了心中的焦躁将今日去将军府一事细细说了一遍。 白天的时候事情太多夫妻俩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她去将军府的经过姚翝还不清楚。 这会儿姚翝问起将军府的事显然是与苏妙真姐弟有关柳氏也不敢疏忽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长公主看起来并不像因世子之病而迁怒于你们反倒对守宁儿十分喜欢?” 姚翝说到此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守宁为什么会溜到陆执院子?” 西城事发当日将军府的世子举止有异且最后好似与他女儿十分亲近令姚翝至今想起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柳氏觑了他一眼忍了又忍没将姚守宁说过‘喜欢世子’的话讲给他听深怕他受刺激只道: “总之长公主看起来不像是因为世子的‘病’而生气还曾说过要去南昭拜访我父亲。” 她说道: “我准备明日就修书一封让人送去南昭求我父亲出面看看能不能寻到些人情。” 柳并舟当年曾入读子观书院是大儒张饶之的入室弟子。 只是这些年来他韬光养晦为人低调从来不曾对外宣扬他的身份。 不过张饶之的大名天下文人墨客都十分崇敬大庆之下文人都以能入读子观书院而骄傲甚至朝中至今还有一批同出子观书院的文官相互结党往来亲密被人称为‘子观派’。 要是抬出柳并舟的名号说不定真能解姚家之危。 姚翝点了点头也说道: “我看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儿。” 他其实想说‘邪门’不过他向来知道柳氏忌讳便识趣的没去触她底线: “将军府闹蛇照你所说这明显是有人特意为之刘大之死说不准也是如此。” 柳氏也道: “我也觉得妙真那天说的话是对的说不准这刘大早就死了却有人故意装出刘大样子送他们入城。” “而妙真姐弟糊涂认错了人事发之后此人卸去伪装再躲藏起来此事便天衣无缝。” 这个问题姚翝也想过不过却觉得仍有漏洞。 因为若是人为又有谁能保证那名叫张樵的男人必定发疯且最后会被陆执杀死? 他孤身一人姚翝近来几日都在查张樵生平却实在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此人父亡母逝虽说好吃懒做却又小有薄产不赌不欠钱实在找不出有什么被人收买之后愿意以命去设计人的痕迹。 总而言之姚翝认为此案是针对陆执而来却又想不通张樵为何会突然受马冲击而发了疯病最终死在陆执手上。 再加上刘大之死依姚翝经验看不像是死于凶杀整个事件给姚翝一种事情透着邪门儿仿佛有妖法作祟的诡异感觉。 马车驶动夫妻俩一路说着话回了家里。 家中姚守宁还在等着见到父母回来都十分欢喜。 柳氏一面脱了斗蓬一面问: “你大哥呢?” 姚若筠向书院告了假说是近来都会留在家中访友从晌午出门到现在柳氏还未见到儿子。 “没有回家。” 姚守宁摇了摇头想起大哥说是要找好友奔走寻找关系猜测姚若筠此时还在想办法试图解决姚家的难题。 她说话的功夫间目光落到了柳氏身上一眼就注意到了不对劲儿: “娘。” 她低垂着头盯着柳氏的裙摆: “您这里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时候她蹲了下身想去摸柳氏的裙子。 她这一喊引起了柳氏注意提了提自己的裙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几个指头印。 柳氏今日穿的是藏蓝色的长裙颜色本来就深那指头印呈黑褐之色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 “你眼神倒是尖利得很。” 她抖了两下裙摆有些吃惊的看了姚守宁一眼。 柳氏说者无心但姚守宁却听者有意。 那几根手指印分明就是血迹又夹杂着一股若隐似无的妖气。 “娘您今日去探望表姐、表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 这几日以来不知是不是与妖邪打过交道的缘故姚守宁总觉得自己对妖气的感应比以往更加敏锐。 柳氏身上的这点儿印记确实不显但在她眼中却又格外分明压根儿无法忽略。 她话音一落逢春便想了起来: “是不是牢中唤住您的那人?” 姚翝也才注意到柳氏身上的指印还没来得及夸女儿细心便听到逢春说这话正有些诧异之间接着就听姚守宁急急发问: “什么牢中的人?” 她虽追问可心里却又浮出一个答案:孙神医。 当日西城案子之中张樵被杀死之后身上涌出两股黑气一股钻入陆执体内引发他中邪;而另一股则钻入孙神医身体中只是此人被关入牢里再也没听到音讯。 不过姚守宁却总觉得这事儿不算完那妖邪有备而来陆执都中了招孙神医身上钻入的那股黑气说不准也会搞事。 逢春就说道: “我们去看表少爷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太太……” 她想起当时看到孙神医的情景打了个激灵。 柳氏有些无奈瞪了逢春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本来她不想提起这事儿但既然逢春已经开口丈夫、女儿都在盯着她看便无奈的道: “是那姓孙的骗子。” 她的眼中显出些犹豫接着说道: “我探望庆春时听到了他唤我跟我道歉。” 不知为何柳氏隐瞒了孙神医提到过的他有药引可救姚婉宁的事。 她一面觉得孙神医确实是骗子不可能真的有秘方救得了姚婉宁的病。 但同时另一方面姚婉宁的病已经成为了柳氏的心疾她又本能的想要去追求能救姚婉宁的良方哪怕这良方出自已经被抓捕且证实了‘庸医’身份的孙神医之口。 这个大女儿生下来自小体弱多病柳氏好不容易花了极大代价才呵护至如今她是真的怕姚婉宁像小柳氏一样步了早早逝去的后尘。 孙神医今日说姚婉宁是天生短命之相若不能及时治愈恐怕活不过二十——这句话戳中了柳氏的软肋。 使她明知孙神医行骗在先说的话并不可信但同时又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期盼孙神医所讲的是真的他真的有祖上留下的药引可救姚婉宁性命。 姚守宁一听脸色微微一变: “爹您昨日不是说这孙大夫被关在兵马司内吗?” 姚翝是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经营了十年在北城兵马司内积威甚深。 孙神医若关押在他的手下有他监管不会出乱子。 可才一晚的时间这孙神医怎么又会被移送进了刑狱司内? 她有些着急总觉得事情有了变故再一想到那股邪气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姚翝看她脸色都变了连忙就道: “昨日确实是关在北城兵马司中但昨晚寻到了刘大尸体案件扑朔迷离刑狱司的人今日一早便要求将案件相关移送刑狱。” 他当时忙于领苏妙真姐弟去指认刘大尸体后面又在查验尸进展: “忙完之后才听说了此事。” 说完这话他又跟柳氏道: “此人行骗多年我看油滑得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你道歉呢?” “我也不清楚。” 柳氏忍下心中的念头说道: “兴许是进了刑狱司知道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是!” 姚守宁斩钉截铁的道: “我觉得这个人不对劲儿。” 她伸手去拉柳氏的手摇了两下: “娘我感觉这个人行骗可耻无论他说什么话娘都别信若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才行。” 柳氏见她着急的模样不由觉得又是可爱又是好笑伸手点她额头: “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逗孩子: “若他有阴谋你还能解决不成?” “我……” 姚守宁情急之下原本是想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看柳氏戏谑的神情便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当真有些无奈的道: “我可以。” “行了。” 柳氏说了一通话既觉得口干舌躁又觉得颇为疲惫。 今日她奔波了一天又受苏妙真姐弟被抓捕所刺激这会儿恨不能躺下好好休息没了再与女儿说话的心思: “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回屋去吧家中的事有我和你爹在哪里用你来操心呢。” “娘我真的可以!” 要是以往姚守宁还不敢肯定可经历了今日她的血镇压陆执体内的邪气一事她又多了几分底气。 更何况陆执中邪之后被她唤醒长公主、陆将军总会追查此事。 大不了她将这件事情告诉将军府到时孙神医体内的邪气与陆执出于同源哪怕看在这件事上将军府也不会坐视孙神医不理的。 柳氏只觉得她孩子气重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心里。 闻听这话只是笑了一笑抖了抖裙摆见到上面指印觉得晦气便唤了逢春随自己进内屋换衣裳一面吩咐冬葵快些送姚守宁回屋去。 “爹!”姚守宁对柳氏的态度有些无语忍不住看了姚翝一眼他连忙装出倒茶的样子: “你娘说的对你不要掺合这些事。” “我说真的爹那个孙神医也有问题。” ------题外话------ 以后都双更合一不再分开上传小说了~! 明天准备请一天假整理大纲以及思路修改接下来小说大家后天再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水流声 姚守宁想了想如同下定了决心附在姚翝耳边: “事发当日世子和这孙神医都离那死者张樵很近……” 姚守宁想着心中的秘密犹豫了半晌咬了咬牙试探着道: “您说事发之后将军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世子还发了疯孙神医会不会也有问题?” 当日的秘密已经存于姚守宁心中许久今日柳氏探监偶遇孙神医姚守宁总觉得会发生大事。 此时柳氏不在身边曹嬷嬷在远处忙着收拾屋子——姚翝向来很疼爱她姚守宁便再也忍耐不住壮着胆子将当日自己目睹的情景说说给父亲听: “我当日看到张樵死后像是有一股邪气钻了出来孙神医和世子的脸便都开始不大对头……” 哪知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见姚翝身体重重一抖手中提着的茶壶‘哐铛’一声落回桌面引起了远处曹嬷嬷的关注。 茶水流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曹嬷嬷连忙取了帕子过来擦如果一来父女两人的谈话自然就被打断了。 姚翝的脸色变了等曹嬷嬷收拾善后絮絮叨叨的离开他才有些无语的看着女儿。 “是真的!” 姚守宁跺了一下脚强调了一句。 “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能随便说出来。” 姚翝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在你娘面前也不能提起!” 柳氏生平最恨神鬼之说若她听到肯定要对她严加斥责。 姚守宁想说的话没说完便被她父亲喝止心中有些郁闷应了一句: “跟您说也不行吗?” “跟谁说也不行!”姚翝语气加重了些“不是你爹不相信你说的话但你刚刚讲的那些要是传扬出去会引来镇魔司的注意!” 提到此处姚翝不由有些头疼。 大庆朝中如今镇魔司自成一股势力。 明面上大太监冯振听从皇帝吩咐实则神启帝沉迷修道成仙不理朝政真能调动镇魔司几分其实外人也未可知。 他们不比刑狱司的人好对付且镇魔司内的太监大多阴诡残忍十分难缠。 世子发疯一事涉及到了两桩命案刑狱司率先插手。 而镇魔司那边正愁找不到借口掺和一旦姚守宁‘看’到事发当日有东西钻入陆执、孙神医体内之事曝光无论事情是真是假对于姚守宁来说便陷入危机之中了。 她养于闺中对于这些人的狠辣不太清楚可姚翝却太清楚这些人的秉性。 西城这桩案子在他看来也觉得不大对头但若真的涉及妖邪最早曝光的消息来源绝对是不能与姚家扯上关系的。 不然纵使将军府最终能了结此案但姚家永远逃不脱镇魔司的关注那群人会像秃鹫闻到腐肉不盯死姚家不罢休。 姚翝越是细想越觉得头疼但见女儿低垂着头目光盯着地面仿佛有些不大开心。 他向来爱女如命哪里见得女儿这个样子又忙不迭的反省觉得自己先前的语气太过严厉。 “爹也不是怪你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查探一番看这张樵有没有与巫人、江湖术士之流的往来。” 他这样一说便见姚守宁果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晶亮一扫先前萎靡之色心中虽说开心自己哄好了孩子却又谨慎的问了一句: “对了这些话你没跟其他人说过吧?” 姚翝话音一落就见女儿目光转移一脸心虚之色不由感到脑袋仿佛上了个金箍‘突突’的跳着疼。 知女莫若父她这表现姚翝一看就清楚连忙问道: “你跟谁说过了?” “我提醒过世子小心……”姚守宁原本也不敢多说这会儿再听姚翝的话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便小声的回道: “就是西城发生命案当日。” “……” 难怪自事发之后将军府的人已经接连见了自己的妻女两回先前长公主更是亲自派人上门邀约。 姚翝伸手揉自己眉心但见女儿神色也怕自己之前的一番话说得过重让她自责不安忙深呼了一口气挤出笑意: “算了说了也就算了反正世子已经疯了。” 他自我安慰: “事隔多日长公主那边还没有动静想必还不知道这个事。” 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姚翝心里却清楚若姚守宁真的看到了什么并且已经提醒过陆执将来这件事恐怕不算完双方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牵扯! 姚守宁想着那卷被妖妪毁掉的柳并舟的字画不敢在这个时候吱声——长公主恐怕不仅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缘由说不准还知道的比自己更多一些。 “我觉得……”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内室之中脚步声响起逢春打了帘子换了衣裳的柳氏出来了: “你们父女在说什么悄悄话?” “守宁在问我妙真、庆春二人何时能放出来。” 姚翝一见妻子便换了副面孔那谎言顺手拈来面不改色。 “……”姚守宁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态自若半点儿没有面对柳氏说谎后不自在的样子。 他不愧与柳氏多年夫妻随口说一句便哄得柳氏眉开眼笑只觉得愁绪都散了几分。 柳氏心下舒坦笑着感叹: “毕竟是至亲血脉守宁关心表姐果然是懂事。” 她今日心力憔悴强打精神夸了几句之后面上显出几分疲态。 天色已经很晚了柳氏看了女儿一眼连忙催促着冬葵带她回去。 姚守宁已经好几日都没休息好了留到这会儿纯粹是因为担忧家里此时听母亲催赶也知道她恐怕是与姚翝有话要说但不便让她听到而已。 她磨磨蹭蹭的起身看了看柳氏又看了看姚翝含糊的提醒: “爹您可要记得我刚刚说的话。” “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姚翝笑着点了点头看女儿离开之后转头便见到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 …… 姚守宁回了屋却仍有些心神不宁。 “小姐可是在为表小姐、表少爷担忧?” 冬葵先是去厨房要了热水回来便见姚守宁坐在桌子旁双眉紧皱的样子问了她一声。 “不是……” 虽说在姚翝口中刑狱的存在异常可怕但姚守宁总觉得苏妙真姐弟不会有大碍所以并不为此事感到忧心。 反而是在今晚看到了柳氏裙摆上的那几个指头印以及听逢春提起孙神医时她开始感到十分不安。 姚守宁有一种直觉孙神医此人对于姚家来说是个极大的隐患。 不过再见冬葵一脸好奇再想到之前姚翝的交待她忍下了心中的念头说道: “我怕姚家也被卷进这桩案件里面。” 刑狱司不肯善罢甘休细算起来当日西城命案姚家也找了地痞闹事若是一旦查出来便是一场麻烦。 冬葵自然也知道内情听她这样一说也有些惴惴不安。 这一晚主仆两人都静默无话早早安歇。 夜里姚守宁又做起了梦但这一次的梦与之前数次梦境不同。 梦里她并没有看到什么情景出现只是依稀像是听到了‘淅沥哗啦’的声音如水流一般。 极度的静谧之中那水流声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水流声响本该给人以舒缓的感觉但有了那种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氛围衬托便显出几分阴森湿寒。 她这一觉睡得不大深但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却已经大亮显然时辰已经不早了。 冬葵早就已经醒了就等着她起来听到房中动静笑着进来: “小姐醒了。” 姚守宁若隐似无的应了一声揉着眉心觉得有些头痛: “几时了?” 冬葵就道: “已经辰时末了(九点左右)。” 姚守宁有些意外冬葵一面挽起帘子一面说: “太太说您这几日都没睡好特意让逢春姐姐过来交待说不要叫您起来。” 她说到这里有些兴奋: “您猜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姚守宁觉得有些头疼又觉得似是有些冷将被子拉得更紧把自己牢牢裹住之后下意识的道: “献容要来?” “您怎么知道?” 冬葵吃了一惊瞪圆了大眼睛问。 其实这种感觉全没来由姚守宁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仿佛她就是知道温献容要来。 不过冬葵问起她自然不便这样说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我跟娘前两日去西城中间出了意外昨日又有刑狱司的人上门表姐、表弟都被带走献容肯定也要来看一看。” 冬葵听到这里觉得十分有道理便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逢春姐姐过来的时候说是温太太递了贴说晌午后要带温小姐过来坐一坐。” 两家本来就是未来的亲家离得不远走动也算频繁如今姚家发生了大事温家人肯定会过来问候一番。 若是以往听到闺中密友要来姚守宁肯定十分欢喜根本是坐不住的。 可此时她心中却装了事闻听温献容要来虽说也很开心却又表现得与以往听闻温献容要来时的模样并不一样。 她这样十分反常令冬葵有些怀疑: “小姐是不是不大高兴?” “没有。”姚守宁摇了摇头。 小丫环又问: “那是昨夜没有睡好?” “有一点。” 姚守宁问: “昨晚是不是有哪里漏水了?” 天气转凉屋外烧了碳到了入夜之时冬葵会以壶接水放在炉上温着以便她要取用。 “没有啊。” 冬葵听她这样一说不由感到有些好奇: “那壶好端端的水这会儿还温着正等您起来洗漱。”说完又问: “怎么了?”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事。” 话虽这样说她却留了个心眼。 既然壶没坏便证明这水流声是个提示。 她的预感、梦境从未出错这水流声恐怕会给姚家带来麻烦。 而且她隐约觉得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到过一般她想了又想即将摸到门道之时突然又听冬葵说道: “不过虽说壶没坏但昨夜下了一场雨小姐是不是听到这响动了?” 冬葵这样一讲姚守宁便又有些不确定了皱了皱眉: “昨夜下雨了?” “是。”冬葵点头:“下得还挺大打在屋顶‘噼里啪啦’的响我还怕像之前一样雨水不停哪知天亮时分就停了下来。” 她双手合十往掌心里呵了口气: “不过雨虽然停了但温度好像又降了些。” 姚守宁听到此处又觉得好似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梦中听到了水流的声响还是夜里下雨的声响。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越发头疼末了起床洗漱穿衣又吃了些温热的粥水垫了肚子才觉得精神好转: “我去找我娘。” 她向来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性格尤其是近来有不妙的预感总想要做些什么才安心一般。 柳氏今日没有出门姚守宁过来的时候就见她双眉紧皱面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 柳氏叹了口气曹嬷嬷就说: “昨天夜里降了温大小姐受了寒一晚都在发热。” 从半个月前的大雨之后姚婉宁的身体就没有舒服过大小病不断。 柳氏显然夜半就得到消息了急得上火嘴角上长出两颗米粒大小的锃亮水泡看起来脸色有些憔悴。 一听姚婉宁的名字姚守宁险些跳了起来: “姐姐!” 她这表现落在柳氏、曹嬷嬷眼中以为她是为姚婉宁的病情担忧。 可此时姚守宁却想起了夜里的那一场梦终于回忆起有哪里不对劲了。 几日之前西城事发当日她去了一趟姚婉宁的屋中当时进屋之时便听到了屋中有水流的声响。 不过那声音转瞬即逝当时她问了清元、冬葵二人都没有听见那会她预知力量刚觉醒幻境与现实难以分清。 再加上当日又出现人命案她目睹黑气现形回家后受了很大刺激恍惚之间只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而已。 自那日之后她很快被柳氏禁足中间与姚婉宁见了一面后面也去过姐姐屋子却并没有再听到那怪声自然便没将那事儿放在心上。 但此一时彼一时她昨夜梦到了这声音的再现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昨夜的梦境她绝对没有听错并不是她朦胧之际听到了下雨声恐怕这又是一次梦境的预警。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闺蜜 姚守宁越想越是害怕连忙就道: “那姓孙的大夫的药停了吗?是不是喝了他的药?” 姚守宁总觉得这水流声与姓孙的大夫有关从昨日听闻柳氏与他见面再到夜里听到水流声响时间实在过于巧合。 莫非是孙神医身上钻入的那道黑气想要害自己的姐姐? “不是。” 柳氏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怎么会突然提起孙神医来: “自上回吃了药不见效又去他医铺闹了之后便停了。” 姚翝当时证实此人招供是个医术不精的骗子柳氏担忧女儿身体便作主将高价买的药忍痛停了下来。 “是不是他之前开的方子有问题?” 姚守宁又追问了一句: “自吃了他开的药后好像姐姐的身体就没好起来。” 柳氏摇了摇头: “那药都是些补方吃了纵使不能治病但也不会毒人。” 姚婉宁的身体好像今年越发的虚弱了再加上今年的天气诡异她自然便一病不起。 如今姚家正值多事之秋苏妙真姐弟的事还没解决又听到女儿大病柳氏只觉得心浮气躁又是疲惫又是关切一面吩咐曹嬷嬷去取了银子亲自跑一趟城中请大夫回家一面又跟女儿提起了温家母女下午会来访的事。 若是以往姚守宁听到温献容要来自然很开心。 可她这会儿忧急姚婉宁的身体便有些心不在焉。 “娘那孙神医我觉得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之前开的方子使姐姐吃出了问题来。” “都说不是了!” 柳氏被她念了几回觉得头疼不快的道: “你别念叨我了让我心烦。” 二人说话功夫间时间过得飞快。 晌午之前曹嬷嬷请了大夫回来把脉说是姚婉宁的情况十分糟糕。 她的身体发热汤水都再难吞入一喂进去便吐出来了。 清元、白玉二人轮流在旁侍候那冷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却始终不见退热。 到了下午情况仍未好转柳氏焦头烂额之时却听说温太太来了。 柳氏只得吩咐两个丫环好好照顾女儿自己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裙与姚守宁出了大女儿的房间回到正堂之内。 姚、温两家相交多年彼此离得并不远关系也算亲近。 柳氏回来的时候下人正好领了温太太等人过来逢春早就已经机灵的为未来的亲家准备好了茶水、点心等。 温太太领了温献容带了两个丫环一道过来的。 她今年四十有六比柳氏矮了一个头身材与女儿相似都是丰满圆润看起来略微有些富态的样子。 与人说话时笑眯眯的看上去脾气很是温和。 一进门后跟在温太太身后的温献容便向姚守宁眨了眨眼睛。 两人性格相投感情再好不过姚守宁一见她这举动便心中一跳知道温献容这是有话跟自己说的意思。 想起上回见面的时候她曾拜托温献容帮自己打听‘应天书局’如今看她这副模样莫非是已经打听出了一些情况? 姚守宁一念及时眼睛一亮觉得这是近些日子以来自己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心中欢喜之下甚至冲散了姚婉宁病情恶化所带来的郁闷令她恨不能立即拉着温献容躲到外面说两人的悄悄话去。 这头温太太与柳氏打了招呼之后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上: “守宁好像沉稳了些。” 两家有亲上加亲的默契温太太对于姚守宁这个自己相中的未来儿媳自然是十分关注的。 想起以往见面姚守宁年纪不大性格也活泼有话就说哪怕跟在柳氏身边那股活力也是压都压不住。 可今日再见面时她规规矩矩站在柳氏身边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都变得安静了些令温太太不由有些惊喜。 姚守宁长得实在美貌杏眼桃腮那双妙目晶亮眼尾含情再加上她的性格更是令她容貌逼人有种艳丽至极之感一般人恐怕是根本难以驾驭。 但温太太与姚家相交多年也算是看着姚守宁长大对她性格多有了解也知柳氏拘她得紧所以才有心为自己儿子相看。 此时见她稍微收敛一些后虽说仍是美貌却又不像之前那样张扬明艳多了几分含蓄令温太太更加满意了。 “她一天仍是小孩心性不知何时才会懂事一些。” 柳氏强挤出笑容叹息了一声。 想到女儿前几日还满嘴神神鬼鬼又排挤苏妙真的情景听着温太太这样夸奖心中不免有些心虚不过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会当着温太太的面提起。 “我瞧着守宁性格就很好活泼也行安静也不差。” 她说完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段上意有所指: “守宁下个月就要十六了。” 她年纪不大但身材已经十分高挑虽说不如温献容丰润却也腰细腿长看起来健康又有活力。 柳氏点了点头温太太就问: “可要办两桌席?” 大庆女子十八才算及笄但十六也算明事理按理来说置办两桌酒席请相近交好的人过来坐一坐彼此认识也是有的——这便是向外人介绍自己女儿的大好时机也意味着女子可以相看婚姻对象。 温太太估摸着双方结识多年姚若筠与温献容的亲事近在眉睫只要女儿一嫁便可张罗着定下儿子与姚守宁的婚事。 虽说她年纪还小了点但只要再等她两年十八之后再成亲时间也合适。 她心中打着主意嘴上就道: “若是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忙的。” 要是以往温太太提出这句话柳氏自然会欢喜应和。 两家的家世相差不多家中虽有下人仆从但人数有限。 若想给女儿办酒亲近的邻里是要请的姚翝官场之上有往来的女眷也要放贴到时来的人多了确实要有人帮忙才更顺利一些。 哪知温太太这话说完之后却见柳氏不止没喜反倒皱了眉轻轻的叹了一声。 “怎么了?” 温太太脸上的笑容一滞有些关切的问了一声。 “唉……”柳氏又叹了口气看了已经逐渐站不住的姚守宁一眼有些头疼的道: “你带献容出去玩会我跟温太太聊一阵。” 姚守宁早就已经急不可耐了闻听此言连忙应了一声。 温献容也抿了抿唇却仍是装模作样的向母亲及柳氏福了一礼得到温太太点头首恳之后才欢喜的跟姚守宁一道出门。 两个女孩出来之后还能听到柳氏的声音: “……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我不是带婉宁看了个号称孙药王十二世孙的神医吗……” 这可确实是个又臭又长的故事近来柳氏都说了好多次当日的事。 姚守宁原本想要拉着温献容回自己屋坐一阵的但温献容却摇了摇头: “我娘就是过来坐一会儿恐怕留不了多久就要回家的不如找个地方我们说说话就行。” 姚守宁倒是无所谓只要能跟温献容说会话在哪里坐都行。 二人出了柳氏内院在外头游廊一角站定。 温献容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本书: “诺还你。” 这是前几日时她从姚守宁处新借来的话本趁着这个时机物归原主。 “看完了?” 姚守宁见到话本神态倒并不热切: “若是没看完你再留着也成。” “看了几遍都要倒背如流了。”温献容摇了摇头: “我娘管我管得很严时常抓了玉茵去问话对我屋中的事如数家珍这话本险些藏不住再留下去恐怕非得被搜出来不可。” 一旦被搜到温太太可能会认为女儿一天不好好读书只知看这样的闲物恐怕要对她好一通训导的。 “真可怕。” 姚守宁听到此处不由打了个冷颤叹了一声。 “谁说不是?”温献容也跟着摇头说道: “真羡慕你可惜我还得大半年的时间才能嫁进来。” 她一脸遗憾仿佛将温家当成了龙潭虎穴恨不能早早脱离的样子逗笑了姚守宁。 “你笑什么?” 温献容也不害羞大大咧咧的道: “我迟早是要嫁人的总会摆脱我娘倒是你皮要绷紧一些。” 她性格活泼温太太又重规矩将来若是两家亲上加亲不知道姚守宁要怎么熬下去呢。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对了西城那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不过少女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很快问起西城药铺的事“我上次来看你时就说到要去砸那骗子的医铺后面便听说出了人命官司。” 因为案件涉及到了未来的亲家温家对此也十分上心打听了不少的消息。 “中间还遇到了你家的亲戚?昨日还来了刑狱司的人?” 姚守宁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唔……”温献容偏头撅嘴将话本卷成一束抵着自己的脸侧: “那张樵死前寻娘将军府夜半有老妇人寻儿你说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她果然看多了话本思维就是灵活。 纵然她没有目睹邪气的出现并不知道世子是中了邪但说的话却十分大胆与姚守宁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只可惜姚守宁昨晚与父亲聊天之后已经受到了姚翝的警告让她不得轻易与旁人提起这神鬼之事。 “反正巧合得有些诡异。”她强忍内心的澎湃答了一声。 “据你所说张樵娘早就死了死前唤娘夜半有人寻儿怎么看都像闹了鬼。” 姚守宁含笑不语心中却在想:温献容虽说没有猜得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将军府闹的是妖邪。 “难怪近来很多世子发病的传闻说不准是鬼怪缠身。” 温献容话音一落姚守宁就提醒她: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娘最恨鬼怪这样的事。” “我当然知道!”温献容笑眯了眼睛神态看上去竟与先前大厅之中的温太太有些相似: “也就你不知道是不是傻呼呼的有什么说什么被你娘训斥了?” “……” 姚守宁听闻这话大受刺激。 当初听姚婉宁传授经验也就算了却没料到温献容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老实人可是此时却不由有些怀疑人生。 “放心。”她的好姐妹看到她的神情怜爱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 “将来跟着我娘讨生活这些技能你都可以学会的。” “……”姚守宁一脸无语的看着温献容她抿唇一笑对于这桩事情很快又失去了兴趣转而问道: “对了听说事发当日你跟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陆世子抱在一起了?” “什么?” 姚守宁听了这话吃了一惊: “谁说的?” “好多人都在说。”温献容道: “神都下人之间都传遍了。”说到这里她提醒了一句: “我娘今日过来可能也有想要打探这件事的心。” 不过她看姚守宁提起世子时神色如常并不像是春心萌动的样子便知道流言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两人交往多年友情极深姚守宁的性格温献容最是清楚不过。 她长得美貌却被柳氏拘得很紧已经十五了却还没有情窦初开哪怕彼此双方有意要亲上加亲的婚配她见到自己大哥时也并没有生出仰慕之心与她跟姚若筠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 温献容可不管双方有没有那个亲上加亲的意也不管自己的大哥未来头上绿不绿饶有兴致的就问: “世子长的怎么样?性格好不好?你喜不喜欢?” “长的还不错。”姚守宁对这些谣言没有兴趣也不关心温太太会不会误会反倒问她: “对了你是不是打听到应天书局的事了?” 温献容的心思还在陆世子的长相之上她对姚守宁也是十分了解的。 姚守宁自己长相出色对于其他人的长相是十分挑剔的能得她一句‘长得不错’可见那位传闻之中的陆世子显然是长得极其出色。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病情重 温献容一心二用猜想着陆世子的长相也好奇两人相遇的场景又听姚守宁问话就点了点头: “是打听出为了一些。” 她轻声说道: “我开始以为这‘应天书局’是个书院后面问了我大哥才知道是一个误会。”温献容小声的道: “传闻之中这是一个特殊的聚会开放的时间不定主持聚会的人是谁也未可知。” 她将温景随打听的消息娓娓道来: “而受到邀请的人也十分神秘未必是大庆有名的文人儒士可能是武夫、可能是布衣也有可能是朝臣同时也有可能是皇帝。” 说完这话她又补充道: “据我大哥查探说是大庆开国的太祖就曾是应天书局的受邀参与人之一”她顿了顿再接着道: “不过只是传闻而已!” 一开始的时候她压根儿全无头绪私下打探了两日却始终找不出与‘应天书局’相关的线索。 后面无可奈何便只有去找了自家聪颖异常曾被顾相夸赞有未来肱骨之相的大哥。 最初问温景随这个问题时她大哥根本不愿理她但又猜出恐怕有人指使她去追查这个问题。 十分狡猾的套话之后很快温献容便露了底。 听她提及这个问题是姚守宁问的便上了心打听了几日之后才跟她说起这个‘应天书局’的来历。 他是怎么打探的温献容不清楚但恐怕费了一番心思。 可是费心又有什么用?总比不过一场偶遇——话本里都是这样说的。 “我可怜的大哥。” 她突然叹了一句。 虽说没明白她叹气的原因但姚守宁听了她的话后也忍不住满面愁容想长叹一声了。 温献容带来的消息对她来说既是有用却又像是隐藏于云雾之中令她陷入了更大的困惑里。 不过至少事情也算有了进展让她知道了‘应天书局’的存在并非她原本想的书院而是类似于茶话会似的聚会。 但大庆开国的太祖可是七百年前的人物没想到竟也是‘应天书局’曾经的参与者。 如此一来便可以推测这‘应天书局’竟已经存在了七百年的时间了。 “不过这书局竟是七百年的可见早就已经取消、失传难怪我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来。” 温献容话音一落姚守宁却咬住了嘴唇:那也未必! 据柳氏所说‘应天书局’应该是传承至今的至少几十年前应该还存在的。 她娘说过外祖父柳并舟曾随大儒张饶之参加过‘应天书局’这一点柳氏恐怕不会随意乱说的。 此时姚守宁对于这个传闻之中的‘应天书局’越发的好奇恨不能此时回到南昭拉着外祖父问个究竟。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个按理来说已经失传的古老书局?” 温献容好奇问了一句姚守宁就含糊的道: “我是听别人无意中提了一句。” 不是她要瞒温献容只是这事儿涉及柳氏隐私她也不好详细提起。 温献容冰雪聪明听到此处也可能猜出事情可能涉及某人因此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 “对了这个事情到此即止你要帮我保密。” 她越来越觉得‘应天书局’一事不简单传闻之中开国太祖朱威曾是此书局应邀参与者这种匪夷所思的消息恐怕是真的。 七百年后妖怪现世‘应天书局’这个名称再一次阴差阳错的传入她的耳中恐怕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其实对于‘应天书局’之中所讨论的内容姚守宁倒隐隐有些预感—— 柳氏说过柳并舟参与此局之后曾听信谶言认为自己的后世血脉之中会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觉醒。 此话一说出口自此造成父女多年隔阂。 那时柳氏与她说起这前因后果使她的预知力量越发强烈。 到后来遇到陆执中邪再到表姐到来蛇妖现世——仿佛这‘应天书局’已经窥探到了天下大势。 她心中十分不安双眉微微皱起。 “你放心。”温献容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想起当日她答应帮好友追查‘应天书局’的时候曾经答应过要替姚守宁保密。 哪知温景随狡猾她没能守得住承诺被他套出了端倪。 幸亏姚守宁并没有说过她要问这话的原因所以她才没有被自己的大哥套出更多的话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献容你要离我的表姐远一些。”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不安总觉得将来整个大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着笑靥如花的好友担忧温献容将来会被这种变化所影响。 “怎么了?” 温献容看她突然露出愁容不由有些担心:“是不是你表姐欺负你了?” 她先前还在笑说这话时脸色沉了下去: “她做了什么?” 姚守宁就摇头: “我感觉她不喜欢我和我大哥她……” ‘她身上还有一道诡异无比的意识。’ 这样的话在她嘴边打了个转姚翝的警告浮现令她又改成: “我觉得她很可怕。” 她一向跟人处得好从来不会背后编排他人此时这样一说温献容愣了一愣接着点头: “你放心她不喜欢你们我也不会喜欢她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直到逢春从柳氏院中出来远远的唤了一声: “二小姐、温小姐。” 温献容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自己握在手中的话本往姚守宁怀中一塞: “对了这个还你。” 两人大半个月没见之前一时聊得兴起倒忘了将话本还回去。 姚守宁神色淡淡的将话本接了过来表情既不见开心也不见好奇倒令温献容伸手的动作一顿: “我还你话本。” “知道了。” 姚守宁说话的时候也将卷起来的话本塞入袖口中仿佛只是接了一件寻常之物而不是以往她喜欢的东西。 “不对劲不对劲!” 温献容摇了摇头不停的念叨。 一开始温太太说姚守宁变得沉稳了一些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以为自己母亲客套而已。 如今看来恐怕温太太眼神犀利早看出了姚守宁的变化而她反倒过于迟钝。 逢春又唤了一声。 她是柳氏的丫环这会儿出来找人应该是两位太太已经说完了话要唤温献容回去。 二人都有些依依不舍起身回内院的时候果然见温太太已经起身在与柳氏告辞。 她笑眯眯的见到一双少女手拉着手回来的时候眼神比先前更多了几分亲近显然此次与柳氏聊天的情况令她十分满意。 “守宁真是乖巧我这次来得急没有准备什么像样的礼下回让你献容姐姐多来陪你。” 这样的话对姚守宁来说远比收了什么礼物更加开心她笑弯了眼福身行礼。 温太太又客气了几句才婉拒了柳氏相送与女儿一道出门回去。 这母女俩一走柳氏挺直的背脊这才一垮脸上现出几分疲于应付之色。 “温太太这一次过来问起了世子。” 柳氏揉了揉眉心想起先前温太太满脸含笑实则打探外头传言世子‘冲冠一怒’的传言便觉得有些头疼: “下个月你生日之前都先暂时不要再出门。” 姚守宁可不管她话中未了之意是什么不过柳氏既然明说了让她不要出门她也就乖巧答应。 本来按照姚婉宁的‘教导’她不应该事事顺从柳氏偶尔也应该有个小叛逆才行。 可她此时看到柳氏满脸疲惫自出事以来她睡得不好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心中哪里还忍心气自己的母亲。 柳氏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她还没满十六眼神清澈而又透明。 她还没有学会成年人的虚伪那双大眼睛里揉合了天真与妩媚带着对她全心的信任。 生平第一次柳氏开始对自己为她相看的这桩亲事心生迟疑。 温太太虽说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可性格未免太过拘谨、严肃了一些为人又十分重规矩笑眯眯的表相下是保守而固执的性情。 自己的女儿性格是什么样子柳氏心里也清楚…… “唉……” 她长长叹了口气一想到家中的乱局又觉得头疼便将这桩烦心事压到了心里。 到了傍晚之时柳氏便没功夫乱想了——姚婉宁的病情更严重了。 神都请来的大夫一直没有离开过姚家她的高烧不断意识总是时醒时昏沉大夫话里行间暗示柳氏要有心理准备把柳氏吓得不轻。 姚守宁也很担忧守在姐姐屋中不肯离去。 柳氏急得上火直到天下暗了下来曹嬷嬷过来问她准不准备晚膳时柳氏这才惊醒。 “准备吧。” 她看了屋内一眼姚守宁守在大女儿屋中已经留了好一阵却不肯离去。 纵然她可以熬得住不吃但却不能饿坏了这个小女儿。 话音一落突然听到曹嬷嬷唤了一声: “大少爷。” 柳氏抬头一看果然见昏暗的夜色之中姚若筠匆忙回来了六奇留在了门口并没有贸然进来。 她这才想起儿子说是要在家里留一段时间并没有回筑山书院去。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用膳了吗?” 昨日事情多柳氏又去探了监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儿子。 而今天姚婉宁又突然病情加重她也没顾得上此时再见儿子连忙关切的就问了他两声: “若是没吃我让曹嬷嬷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 姚若筠点了点头说道: “这两天拜访了几个至交好友想要打听打听这桩案子也看能不能与刑狱的人拉上关系探听出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说完他往屋里看了一眼闻到了空气中的药味儿关切的道: “婉宁病发了?” “都是老毛病每年都要折腾几回。” 柳氏想到先前大夫说的话心中十分不安不过儿子大考在即如今又要为了家中的事而奔波自然不愿他再因姚婉宁之事而伤神。 因此强忍了不安故作轻描淡写但面色疲惫却又无法掩饰。 不过姚若筠却并没有怀疑。 每年一到这个时间不止是姚婉宁十分难熬全家人也得陪她一起熬着。 就算是今年平安渡过了也不知明年是个什么光景。 年复一年这个女儿的病仿佛是头顶上悬了一根要命的绳索令柳氏难以安心。 就在这时昨夜去探监时遇到的孙神医所说的话在她心中浮起: “那一味药稀世难寻……世间独此一份……加入药中可解姚大小姐之疾……” “喝下此药……姚大小姐立即药到病除下床走地……” 当时认为他只是胡言乱语恐怕仍只是贼心不死想要寻求一线生机。 可今日姚婉宁病情来势汹汹让柳氏心痛不安之时又生出几分希冀。 “娘娘?” 柳氏像是想什么事出了神姚若筠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答应。 直到他又唤了两声才将柳氏从回忆之中惊醒: “什么事?” 她问完这话又略显有些烦闷的低头伸手理了理发丝说道: “家里的这些事你先别管还是安心读书准备明年入场考试。” 他年纪也不是很大虽说有同窗好友可以奔走但事情牵连极大估计很难起作用的。 柳氏深呼了一口气: “我决定明日趁着空闲之时修书一封送回南昭请你外祖父来神都小住一些日子。” 她因婚事与柳并舟已经赌气多年平日几乎是不来往的但这会儿姚家的光景艰难不是她能继续任性的时候: “你外祖父结交的好友比你多兴许能想出一些办法救你表妹、表弟!” 姚若筠愣了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想起外祖父也算‘子观派’的人士说不定到来之后真能动用一些人脉到时也算姚家助力。 “对了娘。” 说完了这件事后姚若筠看了屋内坐着的姚守宁一眼想起了一桩闲事: “您有听外祖父提起过一个书局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暴风雨 这两日姚若筠寻访好友除了是想为姚家奔走之外也在暗地里探听姚守宁提到过的‘书局’但没有半点儿眉目此时一见柳氏他心中灵光一闪倒是觉得可以问问。 姚守宁说那个书局十分神秘且大儒曾经去授课并明确表示这个大儒就是当年文坛领袖张饶之。 而柳氏出身南昭柳并舟又曾是子观书院学子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向外人寻求帮助呢? 至于姚守宁让他守密只说不要告诉父亲又没说不能向母亲提起。 “什么书局?” 柳氏被他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姚若筠就道: “这个书局十分神秘且很知名有大儒授课……” 他说得一本正经柳氏却听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你不要哄我——能称得上当代大儒的——” 纵然是她的父亲也勉强只能称得上名闻南昭的儒士柳氏就是给自己父亲脸上贴光也只有在私下时私一声‘名闻南昭的大儒’而已。 “对!” 姚若筠十分郑重其事的点头肯定了他娘的猜测: “张饶之也曾经参加过这样一个书局……” 柳氏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她的嘴角开始抽搐手心甚至觉得很痒十分想打人: “谁让你问的?” 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九成把握。 “守宁。”姚若筠仅犹豫了一瞬就理直气壮的供出了妹妹的名字: “她考校我的功课问我知不知道大庆有名的书院、书局。” “……” 柳氏一脸无语的看他甚至开始心生怀疑。 以往她觉得在家里长女温顺可人长子聪明老成书也读得很好将来是大有前程的而小女儿性格娇憨最是磨人。 可此时听到姚若筠的话柳氏又觉得有些推翻了以往的认知。 “你不要听她胡扯好好看你的书不要打听这些闲事。” 她想到自己先前跟姚守宁讲的曾经的故事不由既是不耐烦又气得有些牙痒痒的一口否认: “什么‘书局’大儒授课没有的事你妹妹骗你的!” “不可能!”姚若筠一听柳氏这话断然否认: “守宁最是老实不可能骗人。” “她老实个……” 所有事情堆积一起险些令柳氏破防忍无可忍之下张口说出与她出身、教养身份不匹配的粗俗之词。 幸亏她及时醒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根本不老实!” “娘知道这个书局。” 知母莫若子柳氏的反应证明她好像知道一些端倪这引起了姚若筠的兴趣。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他也怀疑过姚守宁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故意蒙人的。 虽说后面她提到了具体曾经参与过书局的人且这个人还是张饶之增添了几分可信度但姚若筠并没有全信。 今日临时起意问起柳氏的时候也没指望过柳氏能回答却没料到柳氏表现可疑证明她知道这个‘书局’的存在。 姚守宁口中所说的‘书局’竟然是真实存在的! 这令得姚若筠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懊恼于自己竟然不知道此事。 “我不知道!” 柳氏一口否决说完便见姚若筠定定的看她仿佛她是在撒谎似的。 “娘知道就是不想跟我说而已。” 有什么事情姚守宁都知道而他却不能知道的? “……” 柳氏心中只想骂人她被儿子缠着不放里面姚婉宁还未好转她数次想借口溜走却被姚若筠拦了下来母子俩躲在外头说悄悄话被冻得面色发青。 时间一长柳氏又是暴躁又是无奈心中只恨不能冲进屋里逮着姚守宁好一念斥责。 但儿子的性格柳氏十分清楚知道自己若不说明白恐怕他不会轻易死心。 与其被他盯着不放不如跟他透露出一点儿消息——毕竟他可不像姚守宁那样好打发的。 柳氏认清自己暂时无法脱身终于妥协了。 不过有了姚守宁这个二五仔的情况在前面她自然不愿将‘应天书局’的事说得太过详细因此只是含糊道: “这是一个传闻之中的书局名叫‘应天书局’并非书院参与者身份不知只是传闻之中大儒张饶之也曾参与过。” 柳氏吸了吸已经冻得泛红的鼻子装傻充愣: “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了”她看着姚若筠说道: “我毕竟只是妇道人家很多事情也不了解当年只是偶尔听你外祖父提起过一两句。” 她这样一说姚若筠心中倒是有些相信。 ‘应天书局’的名称十分陌生哪怕柳氏说了他的脑海中也是没有半分记忆的可见很多人不清楚也是有可能。 也就是自己的外祖父名满南昭所以在柳氏未婚之时提起过但她所知不多也是有可能。 姚若筠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只是末了又很有契约精神十分含蓄的叮嘱柳氏: “对了娘这个事我们知道就行了您千万不能告诉爹。” 柳氏的脸色瞬息万变可惜天气太过寒冷冻得她面部几乎失去了知觉所以姚若筠无法看到她抽跳的眉心。 “我答应过守宁这事儿不能让爹知道您要替我保密。” “……” 这一对逆子、逆女! 柳氏简直无语。想起当日她还满心殷切的叮嘱姚守宁不要告诉姚翝没料到她转头便向姚若筠透露了消息此时姚若筠还一脸神秘的让自己不要告诉姚翝——柳氏有些凌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吐槽这个事。 “娘您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听到了!” 柳氏强忍内心的暴躁吸了吸鼻子之后忍无可忍的道: “你以后少跟你妹妹聊这些不要被她带坏了!” “……” 姚若筠莫名其妙看他老娘踩着重重的脚步气势汹汹的进了姚婉宁屋子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惹了她老人家如此生气。 姚婉宁的病来得很凶大夫暂时也束手无策姚守宁虽说担忧姐姐但她留在这里也不能帮上忙最终曹嬷嬷让厨房备好了饭菜之后仍哄了她回柳氏屋中去。 柳氏的脸色有些不善不知是不是姚婉宁的病情不好令她心情不大愉快的缘故。 总之吃饭时姚守宁总觉得她娘亲看她的眼神冷嗖嗖的让她坐立不安。 兄妹二人说完饭她本来还想去姚婉宁屋中看看却被柳氏打发了回去让她不要添乱。 她有些担忧的跟冬葵回屋而另一边柳氏独自在屋中坐了半晌则是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始让曹嬷嬷准备出门的东西。 “太太……” 曹嬷嬷有些意外此时天色已晚姚翝还没有归来而姚婉宁那边情况又没稳定这个时候柳氏又要去哪呢? 柳氏倚着门框望着外头的夜空没有出声。 她仿佛还可以听到姚婉宁院中传来的声响已经入夜了但姚婉宁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大夫临去之前忧心忡忡的说如果姚婉宁的高烧仍退不下来时间拖长纵然最后耗费功夫将人救回来了怕人也会变得糊涂。 柳氏双手握拳撑在身侧已经下了决定: “我想要再给婉宁一次机会……” 她想要再试一试听听看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曹嬷嬷不明就里但听她这样一说却仍是点头应了一句。 姚守宁不知自己回房之后趁着夜色府里一辆马车载着柳氏偷偷出门。 但这一晚她睡得仍不大好耳旁听到了水波的声响声音似是比昨晚更清晰。 早晨起来之后听冬葵说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直至天明才停温度好像比昨日又更冷了些。 去柳氏屋中的时候她还未起身曹嬷嬷也不见人影只有逢春一人侍候着说昨晚太太没休息好。 姚守宁只当昨夜雨太大柳氏受了影响而已便没以为意。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 一天过去姚婉宁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柳氏却不再像昨日那样慌乱反倒显得十分镇定仿佛对姚婉宁的病已经有了眉目的样子。 今晚天色好像黑得比平日更早姚守宁心神不宁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小姐睡不着吗?” 冬葵进来的时候见她拿了一本话本倚在床头出神。 她才洗漱不久头发并未全绞干明明脸庞还有些稚嫩但那神情却已经远比之前更加稳重。 略有些湿润的发丝成缕垂落下来妖娆的铺在她臂弯之中衬得那手腕雪白如玉。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睫毛长而翘根根分明配上阴影越发显得撩人乌眼长睫与细瓷般的肌肤相辅相形组成笔墨难以描绘的美景。 “我娘呢?” 她有些不安的将话本往床头一扔问了一句。 那话本是温献容才还她的若是以往她肯定迫不及待的就看了可已经一天时间过去她心中装了事至今未翻几页。 冬葵还没说话突然听到‘轰隆’一声闷雷惊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往外头看去。 却听那闷雷声响之后‘哗啦’的雨声顷刻便至‘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之上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屋顶凿穿似的。 虽说已经连着两夜都下了雨但今夜的雨却是来得又快又急且大得有些反常的样子。 “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打雷?真是怪事!” 冬葵嘀咕了一声接着又回姚守宁的话: “太太恐怕歇下了吧今夜如此大雨不太好出门。” 她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却难以安姚守宁的心。 这一场大雨来得不妙仿佛有不详的事会发生大雨之中夹杂着一股若隐似无的古怪气息仿佛还有一股阴森森的令姚守宁觉得不舒服的感觉——但她预感力量还不是很强虽然感觉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既然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她又哪里还躺得住。 “我想去找我娘。” 她说完掀了被子就想起身。 冬葵一见此景连忙就要来阻止: “夜深雨大路又滑小姐何必跑这一趟?” 家里本来就值多事之秋若是她一不小心摔倒岂不是让柳氏更加头疼。 可是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姚守宁十分坚持要去找柳氏不是冬葵可以劝住的。 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自己必须前去阻止因此连忙让冬葵拿了衣服换上主仆备了伞拿了灯笼迈出了房门。 ‘呼——’ 刚一出门便有狂风吹来吹得冬葵娇小的身体不住后退‘砰’的撞上了墙壁。 那油纸伞逆着狂风根本难以撑开雨水夹着风吹打在两人身上很快将二人身体打湿。 姚守宁裹紧了披风不顾一切往前走。 冬葵提着灯笼那灯笼被吹得乱晃里面的火焰‘噗’的熄灭仿佛有意阻止两人出门。 “小姐雨太大了回去吧。” 冬葵大声的吼了一句索性将手里提着的灯笼往墙边上的一个竹挂勾上一放想劝姚守宁回去。 狂风吹着那挂上去的灯笼如纸鸢似的乱飞在墙上拍打冲撞如受困的鸟儿一般发出‘哐哐’的响声里面装的少许桐油洒了满灯笼都是。 这样大的雨主仆两人出门都艰难柳氏那边肯定已经歇息了二人过去恐怕也只是白走一趟而已。 “我去看看。” 她心神不宁觉得要发生大事没有办法躺下去。 见她坚持冬葵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得极力拉扶着她深怕二人一分开便被风给吹摔倒地。 主仆两人一路顶着风暴来到柳氏屋中时柳氏与曹嬷嬷还都没睡甚至似是没有洗漱的样子看到女儿的那一瞬间柳氏整个人吓得不轻。 她与冬葵像是掉进了水中被捞出来一般身上没一处干的。 头发全是水牢牢的贴在她脸上、身上‘哗啦啦’的顺着脚踝往下流很快淌成了一股股小溪。 二人冻得不住发抖脸色青白冬葵上下牙撞击发出‘咔咔’的响声。 不止是柳氏对姚守宁的到来吃惊姚守宁也对柳氏的装扮吃了一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药引 “怎么会这么晚还过来?” 柳氏一见姚守宁这模样又惊又怒又心疼连忙让曹嬷嬷拿了帕子过来又招呼逢春带冬葵去换身干净的衣裙深怕两人风寒感冒了。 “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有些害怕。”姚守宁被柳氏拉住的时候浑身直抖。 “想过来看看娘。” 柳氏听她这话还以为她所说的‘害怕’是指今日打雷罢了: “能有什么事发生?就打个雷看把你吓的。” 姚守宁也冷只觉得寒气入体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手脚冻得就像是要失去了知觉不过她的脑子却转得很快发现这会儿夜已经深了柳氏却并没有换上寝衣反倒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行装连挽的发髻都拆散了作男子打扮像是要出门的架势。 “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不睡?” 她问了一句柳氏便别开了脸但眉梢皱了皱: “我还不能睡。” “您要出门?”姚守宁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柳氏下意识的反驳: “当然不是。” “那您这……” 姚守宁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柳氏知道她是指自己出行的装束便淡淡的道: “今夜打雷暴雨我怕你姐姐那边有问题所以随时都有可能会去看看她换身衣裳方便走动而已。” 她说完这话又看了女儿一眼: “不然你以为这么大雨我还要去哪儿呢?”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今夜风大雨大过来的时候狂风将家中的一棵枣树都吹折了雨水大得像是连成了线家里不少地方已经积蓄水洼了。 不久之前神都才经历过半个月的大雨几乎将城池都淹了听说不远处的白陵水江河水泛滥至今还有沿岸百姓受苦。 这几日下雨恐怕又使灾情反复今晚这一场暴雨一下整个神都明日恐怕出行都成困难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柳氏出门的机率自然是很小的暴雨之下有水患危机再加上已经是夜半三更雨大路黑更不好走。 所以她虽然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但姚守宁觉得她说这话说的让人无法反驳。 暴雨带来的影响不少今晚气温又降了些姚婉宁近来病情反复柳氏向来很担忧大女儿的病情此时说想要去照顾她也是大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她本该宽心才是却不知为何那股不妙的预感不减反增了。 “娘我想娘陪我。” 她拉了柳氏的手撒娇: “今夜别出门了。” 曹嬷嬷听她说着这话不由偷偷看了柳氏一眼也帮腔说话: “对啊太太今夜雨如此之大干脆您也别出去了留下来陪陪二小姐吧。” 柳氏抬头看她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曹嬷嬷不敢看她眼睛: “若大小姐不舒坦清元、白玉总会来报的到时再去也不迟。” “你们……”柳氏被两人一劝有些着急却见姚守宁一脸央求。 她向来懂事知道家里有个病重的姐姐虽说喜欢撒娇却很少有过份的要求。 柳氏自来重视姚婉宁忽略了这个女儿的时间多。 想到白天的时候温太太上门话里行间也有想要定下温景随与姚守宁婚事的意思柳氏的那颗心一下便软了许多。 以往柳氏总觉得这个女儿还小留在她身边的时候多她的心思便大部份放在长女身上只担忧姚婉宁活不了多久也想着将来若是姚婉宁身体照顾好了与姚守宁相伴的时间未来多的是。 却哪知温太太昨日上门暗示可以将两家儿女婚事提上议程柳氏才惊觉姚守宁眼见就要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恐怕留也留不在她身边多久。 温太太此人又很重规矩将来姚守宁要是嫁到温家恐怕不如现在这样自由母女二人又能相伴几时呢? 想到这里柳氏眼睛都有些酸涩叹了口气态度妥协: “好吧。” 姚守宁见她答应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事情的关键就在柳氏的身上今夜她守着柳氏只要没有意外发生这场不妙的预感总会顺利渡过。 想到这里她连忙就说道: “既然娘不出门了今晚我留在您这里睡好了。” 外头雨大过来的时候就十分不容易这会儿外头狂风更急了‘呼呼’作响吹打在屋顶像是鬼哭狼嚎似的若再回去恐怕更难走。 柳氏有些无奈也担忧女儿这样的情况下回房不大安全便点了点头。 反正近来姚翝忙于西城案子几乎已经不回家歇宿了偶尔抽个时间归家也仅仅是回来洗漱一番换件衣服就走。 “那正好我去把正房里间的纱橱收出来。” 曹嬷嬷也很欢喜连忙就要起身去收拾内屋: “自入冬之后太太好久没有睡过了床铺得重新再铺。” 当年姚家随姚翝升迁搬入神都买下了这套房屋之时姚守宁的年纪还不大新搬了家她有些害怕时常撒娇想要粘在柳氏身侧。 那会儿柳氏便在自己的房屋内令人专门打造了一个小纱橱以纱糊的推拉门相隔里面铺了炕榻被褥以便女儿夜宿。 后来她逐渐再大些姚家经济宽裕了才让人给她新修了屋舍搬了房间单住。 这会儿她一提出要跟柳氏一起睡曹嬷嬷自然便以为柳氏今夜已经打消了外出的念头连忙欢喜的要去给姚守宁铺床叠被。 柳氏见此情景索性沉住气又吩咐逢春让厨房多送热水让女儿重新沐浴更衣深怕她再受凉了。 姚守宁泡了个热水澡祛寒钻进被窝之时柳氏拿了条帕子动作温柔的替她绞头发。 她问起冬葵柳氏就说道: “冬葵也去洗漱换衣服以免受凉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对柳氏这话不疑有他。 屋外点了碳盆热气源源不绝的送来她躺在绸被里被母亲照顾着只觉得紧绷的神经此时彻底放松那疲倦感便涌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娘我有点困了您别走就在这里陪我。” 她伸出细软白嫩的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眨了眨眼中的泪珠: “我想要拉着娘的手。” “跟孩子似的。” 柳氏的心软成一团看着女儿那明明已经困倦却又强打着精神不肯闭眼的样子眼里充满爱怜: “你睡就是了娘坐在这里替你擦头发呢怎么能握着你的手?” 她的脸似鹅蛋一般沐浴之后双颊嫣红。 那朱唇如涂了艳丽的口脂黑发如瀑又浓又密又长在灯光下黑到近乎呈幽蓝之色。 红唇映着雪肤眉毛长得也很好仿佛每一处都是上天精心雕琢而成既有浑然天成的稚嫩却又不自觉的带着媚人的诱惑美得惊心动魄。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眼睛下方的两团淡淡的青影。 听冬葵说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做了恶梦——柳氏猜测应该是当日西城案件发生之后她被吓到了。 虽说当时姚守宁表现镇定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看到出了人命案子又怎么会不害怕呢? 想到当日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去闹事最终引来的这场灾祸不由更加后悔了。 “睡吧。” 柳氏放低了声音难得温柔的哄了一句又伸手轻轻的去揉姚守宁的眼睛: “娘会守着你睡着的。” 姚守宁勉强点了点头得了柳氏的保证之后她很快放心的闭上了双眼。 外头纵然暴风骤雨但屋中却是温暖异常又有母亲的陪护。 她感觉得到柳氏的指尖在她发丝之间穿梭既是酥痒又说不出的放松最终熬不过睡意很快睡过去了。 姚守宁的呼吸逐渐绵长而又有节奏柳氏的手指温柔的在她脸颊上抚摸。 屋里碳烧得很旺姚守宁的头发几乎已经干了她听到了有脚步声进来哪怕已经放得很轻但凭借多年相处柳氏依旧辨认出这是曹嬷嬷进来了。 等曹嬷嬷一进房内她脸上的温柔神色一收把女儿的手塞入被窝之内跟打了布帘进来的曹嬷嬷道: “我们走。” 曹嬷嬷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怔住了。 半晌之后才结结巴巴的问: “还出门吗?” 今夜雨太大了神都城不少地方恐怕都遭了水淹出行实在太危险了。 柳氏点了点头: “事关婉宁性命。”自当日在狱中偶遇孙神医听到他说姚婉宁若无法根治恐怕会活不过二十之后柳氏心中那根名为‘恐惧’的弦便被拨动。 初时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不需要听孙神医胡说八道毕竟此人就是个骗子说这些话兴许只是被抓之后不甘心有意报复她罢了。 可这几夜以来雨水不停姚婉宁病情加重柳氏便越发害怕总担忧随时都会失去这个女儿。 关心则乱她最终选择了妥协另寻了时机背着家人悄悄再入神狱见了一回孙神医。 据这姓孙的医者所说姚婉宁的药方子是没有问题的当初之所以吃了药不见效纯粹是因为药方之中缺少了一味主要的药引罢了。 而那味药引是当年祖辈无意中所得他一直小心珍藏当初入神都时便随身携带入神都之中。 柳氏听到此处开始还担忧抄家之后贵物遗失毕竟事发当晚便听说孙神医的药铺遭宵小撬了锁。 里面的东西被搬的搬挪的挪如今听说仅剩了一座空屋官府平时案子多人手不大够用仅将此事记录在案却并没有余力将撬锁、盗窃之人逮捕归案。 哪知孙神医听了她这话却言之凿凿说此物藏得很隐秘除了他指点才能找到之外外人绝对是无法找到的。 柳氏心中虽说有些不大相信但出于对女儿的关心仍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西城孙神药废弃的药铺。 药铺锁被破坏倒方便了柳氏行动。 她顺利推门进屋并照着他所说的话果然在他屋中的某一处寻到了一方锦盒。 说来也怪孙神医的家里被搬得空荡荡的哪怕是一些被损毁的桌椅也早被附近的人偷偷趁夜偷走但那留在屋内的锦盒外表簇新通体漆黑上面有古怪的水波纹却偏偏像是无人发现一般顺利的被她拿到了手中。 锦盒并未上锁里面装了一个奇怪之物质感如蜜腊呈淡黄的色泽约有鸡蛋大小。 既无药味儿摸上去却软弹冰冷柳氏也认不出来是何物。 她拿到这个东西之后再回去见了孙神医孙神医便点头说道: “此物虽是药引但还有一部重要的环节便是需要取子夜时分的白陵江之水。” 交待柳氏需要亲往白陵江以手搅动河水正反各七下水起漩涡之后取漩涡中心之水再煎服此药到时喂了姚婉宁服下便能药到病除。 同时还跟她说了事情宜快不宜慢药引盒子一旦打开药气便会逐渐消散。 使她最好今夜行动同时姚婉宁早些喝药便能尽快下床痊愈是指日可待的拖久了怕她命不久矣。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柳氏虽说心中不明白为何一定需要取白陵江之水且需要搅浑才用不过事关女儿生死仍是应了。 临走之时孙神医还警告她此步绝不可省略一旦取的不是白陵江之水姚婉宁不止无法治病极有可能还会发生很不好的变故。 柳氏虽说本身不信邪但见孙神医说得十分郑重却是将他的嘱咐牢牢记在心中。 今夜原本是她是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出门取水的哪知天公不作美还未出门便大雨滂沱。 她正欲冒雨出门之时姚守宁这个时候又淋着大雨前来且想将她缠住。 “可是可是您答应了二小姐……” 曹嬷嬷有些着急话没说完便见柳氏摇了摇头: “她已经睡着了不会再醒的。” 姚守宁心思坦荡夜里睡觉很少会有惊醒的时候再加上她又累了多日这会儿睡得十分香甜。 柳氏说道: “我们快去快回最多两三个时辰水一取回来立即煎药给婉宁服下等我回房说不准守宁还没醒呢。” “外面风雨如此之大怕是出行危险……” “我顾不得那么多奶娘。” 柳氏说起这话眼泪便流出来了: “我为婉宁的病担惊受怕已经十八年了……” 她这一哭一唤顿时便令曹嬷嬷软了心肠其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嫁河神 这一夜姚守宁开始的时候睡得十分香甜。 不知是不是放下了心中大石的缘故再加上有了母亲的守护在雨声、母亲摩擦她头发的‘沙沙’声里她很快入睡了。 但睡了不久耳旁像是总听到有人在说话柳氏好像在哭但到底哭了些什么她又听不清楚。 她越来越着急便极力想要去探听哪知说话声、哭泣声却像是逐渐消失转而变成‘哗啦啦’的水流。 仿佛有人在拨弄着河水发出声响。 屋中碳盆好像熄灭了温度骤然下降她像是浑身浸泡在了寒江里冷得直抖。 “娘娘……” 这个时候她嘴唇动了动急急的唤了两声但等来的并不是母亲温热的大手将她握住反倒她似是‘听’到了若隐似无的唢呐声响。 那声音开始轻细模糊逐渐便变得清晰且越来越大声了。 喧嚣的乐器声里有人喜气洋洋的在她耳边喊: “新娘子准备好了吗?” 那声音十分尖利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腔调钻入姚守宁的耳膜中。 什么新娘子? 她心里生出这样一个疑惑便见眼前的情景一变仿佛迷雾逐渐褪去家里四处挂红到处张贴着‘喜’字不少人影来回穿梭穿了一身红袍像是格外热闹似的。 家中又非大富大贵之家平日根本不可能请得起如此多下人。 这是怎么回事?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大惊: “大哥要成婚了?” 不对!她很快反应过来继而摇了摇头: “大哥的婚事在明年的秋闱之后。” 她十六的生辰还没过大哥的婚事还早着呢。 可家里有谁要成婚吗? 姐姐姚婉宁虽说已经到了定婚的年纪可她身体孱弱柳氏压根儿没想过将这样一个女儿随意许出去受苦。 至于她虽说柳氏已经有了相中的人选但她年纪还小柳氏至少要再留她两年再谈婚事的。 莫非是苏妙真姐弟?可是这对姐弟已经被刑狱抓走目前官司缠身呢。 “这不是我家我家没有办婚事。” 姚守宁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这念头刚一在她心中浮出路过的一人便似是‘听’到了她的想法一般伸手拉了她一下: “二小姐糊涂了!家里大喜事啊有人要嫁河神了!” “什么嫁河神?谁要嫁河神?” 她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总觉得这话格外诡异透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仿佛她若是应答便有什么重要的人或物要失去了。 “我们家没有要嫁河神的!” “说的什么话。” 那人尖声道:“都已经收了河神的聘礼了也接受了契约哪有反悔的。” 说话的同时姚守宁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拉扯住自己不放的人哪知这一看之下顿时身上汗毛倒竖。 在她面前的哪有什么身穿红袍的喜婆分明是一只成了精的巨大黄鼠狼此时直立着后腿行走仿佛如人一般穿了一身大红的喜袍。 那脸上长满了诡异的黄黑之毛咧着嘴正看着她‘笑’同时它猩红的舌尖吞吐之时尖利的声音从它喉间传出: “瞧瞧新娘子已经来了!” 姚守宁吓得魂飞魄散顺着它一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正门之处一只不知名的精怪背了一个身穿喜袍的女子出来。 那女子头戴凤冠脸上抹了白得瘮人的粉双颊打了两团醒目的腮红神情僵硬宛如死人却不是姚婉宁又是谁呢? “接新娘了!接新娘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高声喊了起来姚守宁这才发现这些喊话的哪里是人?分明全是精怪伪装的。 姚守宁又慌又怕但见姐姐被背了起来一晃一摇的要往门口走心中便生出恐惧之感仿佛若是任由姐姐被背出去此生恐怕便要失去这个重要的亲人了。 极度恐惧之下她反倒生出无与伦比的勇气突然一把将站在身侧的黄鼠狼用力一推往门口的方向扑了过去: “放开她!放开她!这门婚事不作数我的姐姐不会嫁河神的!” 喊话的瞬间她用力推打身边的妖怪那拉着她的精怪一时不察被她推倒她左冲右撞试图往姚婉宁冲过去现场乱成一团。 直立行走的精怪们被她撞摔在地此时四脚爬走嘴里发出‘唧唧吱吱’的惨叫声来。 就在这时四周开始响起水花声不知何时地面渗出大量水流。 满地乱爬的精怪们慌忙散开大声的喊: “河神来了河神来了。” “河神要发怒了河神要发怒了!” 喊声之中那河水化为血红姚家血光冲天而起房舍、草木一一被血光淹没红光像是瘟疫顺着那精怪的脚往上淹被背在精怪后背上的姚婉宁眼见逐渐被血光笼罩之际姚守宁哭喊了一声: “姐姐!” 血水漫天涌来‘轰’的一声将她淹没。 “小姐小姐!” 她的身体像是洪流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身体无法稳定之际突然耳旁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有人将她的胳膊捉住: “小姐!” “姐姐不要!” 姚守宁大喊出声伸手死死的将面前如救命稻草般的东西拽住一下睁开了双目。 眼睛一睁开梦里那铺天盖地的血水便如潮流般褪去她睡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冬葵正弯腰站在她床边与她四目相对。 “这这是哪里?” 她被吓得不轻脸色煞白浑身都在抖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在太太的房间里啊。” 冬葵有些爱怜的捏了衣袖替她擦额头的汗说道: “您忘了吗?昨夜我们都歇在这里了。” 话一说完姚守宁顿时也想了起来昨夜暴风雨大她心神不宁便跑到柳氏房中来了末了死皮赖脸的睡在了此处。 姚守宁僵硬的身体一松软软的又躺回了原处: “我想起来了……” 她还在喘想起梦中恐怖的情景身体不停的发抖。 梦里的血光、精怪、河神、姚婉宁等都显得格外的诡异而又恐怖最后姚家被吞噬整个梦境透出一股十分不详的感觉。 “小姐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冬葵摸了她额头一下她出了满头的大汗此时皮肤冰凉她就有些担忧: “接连好多天都恶梦不断恐怕是大症候得找大夫看看。” 姚守宁这会儿压根儿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事儿她想起昨夜的梦总觉得是姚婉宁出事了。 再一想到昨天入夜之后不妙的预感连忙抓了冬葵的手道: “我娘呢!” 她总觉得事情的关键点在柳氏身上昨晚尤其不详。 所以昨晚临睡之前她死死缠着柳氏不放开始的时候柳氏一直陪在她身边她睡得还算踏实可渐渐的就不对头了就开始做起了恶梦。 事关自己的亲人此时姚守宁不免有些痛恨自己的预感还不够强只隐约感应到事情应该跟自己的母亲、姐姐有关可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却又全无头绪了。 不过按照之前的情况看来梦境只是预警罢了兴许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还来得及挽救。 “太太她……” “我在这呢!” 冬葵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柳氏便像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一般应了她一声。 说话的同时她打了垂落的纱帘进来。 姚守宁最先注意的是柳氏已经换下了昨晚的那套外出的衣裳她换了一件白底绿花的厚袄下身配孔雀蓝马面裙。 她向来重规矩平日在家中一般头发都会挽起来的可此时却难得披散下来那发丝湿润像是不久之前才刚洗过。 柳氏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哪怕是姚守宁看到她的左侧眉弓上方不知受何物所伤青紫了一大块擦伤隐没处发丝之中纵然止了血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可以想像得到她受伤时危险的情景。 近来家中不太平可此时柳氏嘴角上扬一双眼睛熠熠发亮仿佛有什么好事发生过。 “娘……您……”她想问柳氏怎么受伤了。 柳氏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姚守宁的手将脸一侧以右半张脸对着她爱怜的道: “怎么?睡迷糊了?” 她心情极好与女儿目光一碰见她汗湿的头发连忙伸手探进被窝眉头又一皱: “怎么回事?做恶梦了?” 姚守宁也说不清此时心中的感受只是呆呆的点头。 她有不妙的预感隐约感觉到预感的结果是跟柳氏相关的只要她缠着柳氏不让她外出不好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她一醒便看到柳氏就在家里偏偏她一副刚洗漱过的模样却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出去过。 “我我梦到了姐姐她……” 她想到梦中的姚婉宁狠狠打了个激灵话还没说完便见柳氏脸上大大的笑容出声将她的话打断: “你姐姐她” 柳氏提到姚婉宁欢喜得语气都在抖: “好了!” “什么?” 姚守宁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梦境说出口便听到柳氏这话怔怔的问: “‘姐姐好了’是什么意思?” 她问完这话柳氏房中的曹嬷嬷也听到动静往这边走来探头望了望柳氏抬头正好与她目光相对接着就笑道: “这孩子睡迷糊了。” 这会儿她的心情像是极好脾气也好了许多曹嬷嬷笑了一声接着解释道: “太太的意思是大小姐的病好了!” “病好了?” 姚守宁呆愣的重复了一句问道: “是退热了吗?” 不知为何听到姚婉宁的病好她本该为自己的姐姐感到欢喜才是。 可这会儿她总有不妙的预感涌上来令她的身体不住的发抖。 “不只是退热是大小姐的病呀全好了!” “全好了?!”姚守宁有些不敢置信低声重复了一句。 柳氏心情格外舒畅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笼罩在姚家头顶上的阴霾仿佛被一扫而空哪怕苏妙真姐弟此时还被关在刑狱却也无法影响她此时的好心情。 她伸手点了一下小女儿的鼻子爱怜的道: “是啊全都好了你姐姐今早高烧全退了用了半碗粥甚至可以下地行走!” 孙神医没有骗她! 他开的药方是对的正如他所说之前不见效的原因仅只是因为缺少了那份药引罢了。 这一次她依照孙神医的指引在孙药王医铺拿到了那一份药引之后昨夜趁着女儿熟睡之时她与曹嬷嬷二人驾车外出顶着风暴夜行中途发生了事故当时情况十分危险柳氏死里逃生后仍是赶到了白陵江处照着孙神医的说法顺逆搅了七下取漩涡之水回府煎药。 那药一入水便迅速融解她一刻都不敢歇息亲眼看着药成之后端到姚婉宁的病床前喂她服下。 姚婉宁开始喝药的时候她还胆颤心惊担忧自己所受的这些折磨只不过是孙神医想要戏耍自己为当日自己砸医铺一事出口气罢了。 可哪知姚婉宁真的将药一喝下那张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容便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红润之色。 那一瞬间纵使柳氏不信神鬼邪说可却亲眼见到大女儿飞快的退烧一双死气沉沉的双眼注入光泽——犹如枯树回春实在太神奇不过。 垂死的女儿恢复了健康几乎立时便自己坐起了身体唤了她一声‘娘’。 柳氏想到当时的那一幕欢喜得浑身直抖。 这便是姚婉宁出生以来柳氏一直的渴求原本担忧这个女儿一生都将病恹恹的却没料到会有一日看到她恢复。 “姐姐她……” 与柳氏欢天喜地相较姚守宁也在抖——不过她是怕的。 事有反常即为妖梦中的场景提醒着她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出现了。 被妖怪背在背上的姐姐众妖喊着的‘河神’来了…… 都是十分不详的情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哄女儿 “娘您昨晚到底有没有出去?” 想到梦中的情景姚守宁突然有些崩溃大声的问了一句。 她偶尔也要与柳氏斗斗嘴可却从来没有这样跟柳氏大声说话过。 现在她这样喊着质问顿时将柳氏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怔了一怔接着才不自然的笑: “你这孩子……” “有没有出去过!” 姚守宁着急异常又追问了一声见柳氏也不说话不由撑起身来伸手想去摸她脸: “您眉头这里是怎么受伤的!” 眉梢那里的乌紫是新鲜的伤痕不知是被东西砸了还是因为摔了一跤的缘故。 细看之下疑点就更多了。 姚守宁去拉柳氏的手她的手背之上有数处擦痕刚结了血痂看上去才受伤不久。 昨夜她过来之时柳氏身上是没有伤的可见这些伤是她睡着之后柳氏想必是外出才伤到的。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您是不是出去过了?” 她眼圈开始泛红眼睛酸涩仿佛有泪水在蓄积之中: “是不是出去了?”她越问越觉得不对劲儿突然想起梦中的情景—— 梦里有人叫‘河神’来了她带着哭音问: “是不是去了白陵河?” “你……”柳氏一听这话瞪大了双目仿佛十分吃惊的样子但下一刻她与曹嬷嬷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接着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她避开了姚守宁的目光轻描淡写的道: “昨夜风暴那么大我怎么可能出门呢?”她絮絮叨叨的念: “那不是找死吗?你娘又不傻就算要出门也不会挑在昨晚那个时候!” 她说的原本也很有道理但姚守宁却有些不信。 柳氏就道: “昨夜我确实出了房门不过出的不是家里的大门。” 她看了女儿一眼半真半假的说: “你姐姐昨夜高烧不退清元、白玉来寻我我亲自过去了一趟守着将药熬好喂你姐姐喝了清早看到她烧退才回来的。” 柳氏说得十分真切姚守宁感觉不对但她太害怕了又不愿意去接受最坏的后果此时泪眼迷蒙听她这样一说抽抽噎噎的仍是强迫自己去相信。 “我一宿没睡你姐姐情况稍好一些便回来了身上湿了才洗了个澡罢了你这孩子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吼我。” “娘真的没有出去吗?” 她带着哭音问了一句柳氏虽不知她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问题却仍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没有。” 姚守宁闭了闭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她听了柳氏的话本来应该十分欢喜的却不知为何又觉得心中更不踏实了: “那我姐姐呢?” “你姐姐病全好了我让她休息半天你若不信稍后去瞧瞧就是了。” 听到这里她暂时放下了提起的心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一醒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此时不出声了又说不出的乖顺之色。 柳氏再看了曹嬷嬷一眼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接着开口: “守宁昨夜做了恶梦身上衣裳都湿透了嬷嬷让厨房烧些热水冬葵回去替她拿换的衣服别生病了……” 如今天气寒冷家里好不容易病重的女儿好起来了柳氏可不希望这个一向健康的女儿又病了。 先前听见母女二人说话的冬葵被凝重的气氛逼得大气都不敢喘此时见母女二人气氛恢复如初心下不由一松听到柳氏吩咐之后便欢喜的出去了。 曹嬷嬷也忙了起来屋中便只剩了柳氏与姚守宁二人在。 大女儿病一好柳氏便如心病也都好起来了整个人瞧着眉眼都要温柔了许多。 她将姚守宁连人带被揽进怀中抱紧爱怜的道: “好好盖着别受凉了。” “娘我害怕我昨晚做了恶梦姐姐要被河神娶走了。” 神都城只有一条白陵江包围着半座城池偏偏昨夜柳氏确实依照孙神医的指点去了一趟这白陵江取了江中漩涡之水为女儿煎药。 此时一听姚守宁的话惊得她心中一跳随即又哑然一笑安慰她道: “只是恶梦罢了怎么能当真呢。” 姚守宁欲言又止见柳氏不以为然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的说道: “我的梦是很灵的……” 她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柳氏听的还是带着一种希望恶梦不要成真的愿望在里头。 柳氏倒也听清了她的话却并没有相信只当她是孩童心性罢了微微一笑又安抚了女儿好几句。 不久之后厨房烧了热水送来冬葵也将换洗的衣服拿过来了。 姚守宁在柳氏房中洗了个澡觉得清爽多了才出得内室。 说来也怪昨夜雨大风狂可今日却又是一个难得的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她接连数日没有睡好脸色泛白看起来有些精神不佳她一面替女儿梳着头发一面想让曹嬷嬷准备饭食点心。 “不用了。” 这会儿姚守宁哪里还有胃口她摇了摇头制止柳氏: “我想先去看看姐姐。” 她心系姚婉宁话音一落外面逢春就在喊: “老爷。” 姚翝回来了。 母女二人的谈话被打断他披了一件朱红的斗蓬眼睛下方乌青进来就问: “一大早就要去看姐姐?” 他进来之前应该听到了母女的对话此时温言道: “再怎么着急也要先把饭吃了。” “爹!” 姚守宁一看到父亲回来先是有些欢喜后面又见他难掩疲惫不由有些心疼: “您几天没睡了?” 他的胡子乱糟糟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从忙西城案子以来回家的时间不多整个人都瘦了。 “放心你爹还撑得住!” 姚翝抹了把脸冲着女儿笑了笑想起她先前不愿吃饭又接着道: “准备些吃食守宁陪我吃点。” 姚守宁本来没什么食欲但听了父亲这话又将到嘴边的拒绝咽回去乖乖的点了点头。 曹嬷嬷连忙往厨房行去逢春打了热水过来让他擦脸和手。 柳氏心疼的拧了帕子递他一面吩咐逢春替他找换洗的衣物准备让姚翝洗漱。 等姚翝洗漱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顶了一头湿发出来时姚若筠也过来了。 曹嬷嬷正好准备了饭菜端过来一家人索性坐到一处。 “婉宁怎么了?” 姚翝饭量大时间又仓促曹嬷嬷与厨房一起准备的是几样快炒。 他趁着逢春摆菜、添饭的功夫问了柳氏一句。 近来忙于案子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见大女儿了只知道她病得很重此时问起她时姚翝的眼中盛满了担忧。 “婉宁的病好了!” 柳氏一提起大女儿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次寻的大夫特别有用”她咬了咬嘴唇说道: “开了一张很特殊的方子用了一味药说是家传的婉宁服下之后已经大好了。” 她的话音一落姚家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姚守宁是眉梢紧锁不见欢喜之色;姚若筠则是有些茫然他还记得前天夜里去妹妹院中看她时分明病得很重没料到说好就好了一时之间对柳氏的话不知作何反应。 相反之下姚翝是最开心的。 他忙于案子归家的时间不多对于女儿的担忧也仅止于口头上的问候无法像妻子一样真正的贴身照顾。 因此听到姚婉宁病好心中一松便看了柳氏一眼叹道: “辛苦你了。” 他这话一说完柳氏的眼圈便是一红。 家里事情多是她在管姚翝忙于公务对家里的杂事有心无力管的不多。 此时丈夫一句话却令柳氏感觉受到了理解想想这些年来为了姚婉宁的病奔走如今心病尽去才算熬出了头。 夫妻俩沉默了片刻却又觉得心在此时贴得更近了。 姚若筠没说话只是看了妹妹一眼示意稍后有话要跟她说。 接收到大哥的眼神姚守宁心中略一思索便知道他想跟自己说什么了。 两日之前她才跟姚若筠提到过‘应天书局’的线索如今看来说不准他是已经打听到了什么想要跟自己讲了。 之前温献容来才跟自己说了不少关于‘应天书局’的事紧接着大哥也打探出了消息这对未婚夫妇一前一后倒像是约好了似的。 她心中一喜冲着自己大哥微不可察的点头。 柳氏毕竟性情强势是不可能容忍自己长时间沉浸于感慨之中。 半晌之后她眨去了眼中的泪水问道: “刘大的事有结果了没有?” 一说起正事儿姚翝就点了点头: “有了。” 他说起这话便现出几分犹豫之色看了柳氏一眼又看了看女儿见她心不在焉的反倒是姚若筠看似正襟危坐却像是已经准备好听他说了。 “这件事有诡异。” 柳氏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 “怎么个诡异法?” “刘大之死我们抓捕了韩庄与他曾经碰过面、打过交道的人包括后续安葬他的人一共有十七人。” “经各自审问他们的口供都一致说是随妙真二人远道而来一来就病倒了请了大夫。” 姚翝这话一说完柳氏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打断丈夫。 “只是治疗没起效两天之后妙真姐弟二人走了他死在了韩庄里庄子中他们借宿的那家人请了亲朋将他挖坑埋了。” 杵作检验了尸体确认了刘大死因: “身上并无外伤验了口鼻也无中毒猜测恐怕是年老体衰离乡背井之后不适应而死的。” 听到这里姚若筠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道: “既非死于他人之手只是正常死亡的话表弟二人的突然离开以及说的口供就不大对劲儿了。”他先前因为姚守宁问他‘好不好色’、‘对表妹印象如何’等诸如此类的话吓到回去反省了一番此时想起苏妙真都有应激反应连她的存在都不敢提起而是小心翼翼的以‘表弟二人’代替: “正如爹所说这事儿确实有诡异。正常死亡若表弟二人发现了报官也就是了交些‘棺税’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苏妙真姐弟二人却提起了另一套说词在刘大死亡与他们无关的情况下偏偏要编造了对他们不利的谎言来说问题的症结就在此处。 “既然事情与妙真、庆春二人无关刑狱司的人察明真相之后应该将人放走。” 柳氏有些不快姚翝就想了想谨慎的道: “镇魔司的人加入这桩案子了。” 他这话一说完除了柳氏之外姚守宁、姚若筠二人都抬起了头。 姚若筠想起几日前妹妹问他的话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当时他是断然不信的可此时这桩案子有古怪镇魔司继而加入也实在太过巧合。 想到这里姚若筠下意识的抬头往姚守宁看了过去却见她神色如常仿佛对这事儿并不意外。 “因为涉及到了陆世子所以镇魔司那边程辅云亲自过来监督查案。” “明明就是简单的事那车夫自己死了张樵突然发疯与我妙真、庆春有什么关系?”柳氏想到这件案子便心中有些郁闷: “都怪他们太老实若一早承认车夫早死反倒妥当了。” 姚守宁也觉得有问题她总觉得苏妙真像是被某种妖法迷惑了。 这个表姐既有心想隐瞒刘大行踪却又似是不知刘大真的死了否则以正常人的思维若是知道刘大之死也明白这件事引来的麻烦她一开始就会像柳氏所说撒个小谎反倒容易脱身不至于如今身陷监狱之中。 但她身上有一道神通广大的意识潜伏刘大之死这道意识清不清楚?若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神都其他人来历‘它’说得头头是道未发生的事也像是早就知道呢? 而‘它’若是知道又为什么不提醒苏妙真——或者‘它’是有意想隐瞒的。 姚守宁突然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惊。 若真如她所猜这道意识有意隐瞒苏妙真的缘由是什么?刘大究竟是病死亦或是死于邪术诅咒之下呢? 越想她越是觉得心乱如麻看了父亲一眼却见他眉头紧锁似是也有疑惑。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要保密 不过姚翝恐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苏妙真身上有隐藏的意识存在。 姚守宁对刘大之死虽说有怀疑却没有证据又怕打草惊蛇将这道意识存在说破之后会引来某种窥探自然是不敢随意开口。 “有了镇魔司加入之后案件就复杂了刘大的尸身也要重新检验妙真、庆春那边恐怕还要吃几天苦头。” 柳氏有些着急不过也知道这件事情丈夫是无可奈何的因此沉默了一会儿道: “昨日我给父亲写了一封家书。”她说道:“请他收到书信之后进神都一趟!” 一听这话姚守宁顿时来劲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绽放出璀璨光彩: “外祖父要来了吗?” “只是请他来!不是一定会来。” 柳氏强调了一下不过看她神色也知道柳并舟必定会来的。 姚翝听她说完也不由有些欢喜: “若是岳父大人要来说不准还真有用。” 镇魔司、刑狱司的力量虽大但文人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的。 出身子观书院的柳并舟有不少昔日的同窗好友在朝中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只是这些年来柳氏与柳并舟之间有很深的心结平日除了逢年过节的例行礼物问候几乎不往来没想到苏妙真姐弟二人被抓一事倒令柳氏一改之前的倔强终于想通了。 姚守宁拼命的点头想到外祖父写的那一幅手书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昨夜恶梦带来的阴霾都被这个消息驱散了: “有用的!长公主说过她要好好感谢外祖父若是得知他老人家来将军府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偏帮我们的。” “人家的客套话罢了!”柳氏笑着看了反驳了她一句不过听到家人因为父亲要来的消息而感到振奋间接性的也影响到了她让她也跟着露出笑容。 “不是客套话。”姚守宁摇了摇头说道: “娘您不懂。” 柳氏‘嗤’笑了一声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 “既然镇魔司插手了你是不是也要轻松一些?” 兴许是想到柳并舟会来再加上姚婉宁病一好柳氏心中大石落地对两个外甥还在刑狱司一事也不像之前那样焦虑了。 “没有。” 姚翝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我可能也有一场牢狱之灾。” 他这话说完姚守宁吃了一惊: “这是为何?” “当日砸孙神医的药铺那三个地痞是我找来的。”他伸手去摸摸女儿的头脸上带着笑容: “如今出了大案这桩事情是瞒不住的已经查到那三人身上了。” 闹事那日不少人都曾见过三人长相案件越闹越大官府寻派了人手找到当日围观群众画了画像以大钱寻赏找到三人只是迟早的。 姚翝虽说市井、衙门都交游广阔极重义气可重刑之下那三人未必招架得住迟早会将他招出来的。 一旦姚翝被招出来自然也就卷进这桩案件中牢狱之灾便避免不了了。 柳氏纵然强势但听闻这话却难得露出软弱之态眼圈泛红沉默了半晌之后有些后悔道: “都怪我。” 若不是她性格霸道、强硬当日咽不下那口气非要去砸孙神医的招牌也不至于使姚翝为了顺从她而想出这样的损招继而惹出这样的祸端了。 姚守宁的眼睛也慢慢湿润了逐渐蓄积了水意抽抽噎噎的唤了一声: “爹……” “好了好了这是干什么?” 姚翝说这些话的原因可不是为了将妻女惹哭的。 他之所以提起这岔是因为知道事情兜不住了自己迟早会有此一劫所以提前跟家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惶恐。 “我恃权妄为本来就有错这一趟牢狱之行也不算冤枉。” 他这话说完却见柳氏的情绪依旧低落连忙又故作油嘴滑舌: “你不是说妙真、庆春二人在刑狱司你不放心吗?这下我一进去对他们近距离照顾你不应该欢喜才对吗?” 柳氏本来满腔后悔却听他这样一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他一下: “一天到晚没个正经的。” 虽说是嗔怪的话可姚翝轻松的态度还是感染了她让她紧绷的心微微一松。 姚翝见她笑了也跟着露出笑容幽默的道:“不瞒你们说这个时候卸职下狱我倒是躲轻闲了。” “怎么说?” 姚若筠问了一句便见他正色道: “昨夜风暴雨大摧毁了不少房舍死了些人白陵江也涨了很大一截若再涨下去往年修建的河堤恐怕防不住。” 最重要的: “城中出现了流言说是国之将亡必有乱象。”先前半个月的大雨就已经令流言纷纷了如今又接连三夜大雨甚至一晚比一晚大。 天灾之下朝廷怕百姓出现暴动勒令五城兵马司近来要严加防护。 这两个月来流言不断已经引起朝中上下关注。 刘大这桩案件涉及了将军府陆执的身份特殊是皇帝的外甥自然案子是要严办的。 但城中流言却又涉及神启帝皇位的稳固自然更是需要下头的人跑腿了。 “这几年朝廷裁撤晌银兵马司本来人就不多。” 好几年没进新人留下的都是老油条罢了。 每月薪俸微薄有时国库空虚甚至拿陈粮、布帛抵钱下头的人便心中不快自是想办法来钱。 稍有地位的收受贿赂晌银;而一般的衙差则是盘剥百姓闹得怨气横生。 若是平时大家相安无事一旦要干活了恐怕下头的人自是阳奉阴为。 “西城案件、彻查流言的命令一下兵马司的人恐怕腿都要跑断。” 他摸了摸自己胡子: “这个时候若是抓我下狱正好可以随意调个倒霉鬼来顶。” 而流言事情不小引起神启帝关注之后刑狱司、镇魔司必定会先讨好皇帝查办这桩事。 “只要缓上一段时间能拖到岳父大人进神都到时说不定正好能捞我出牢子。” 他想了想跟柳氏道: “这段时间我应该能顶得住的只要岳父走得够快我也吃不了什么苦头的放心就是了!” 姚翝说得也有道理柳氏虽说还有些担心但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便也只能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他的建议。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谁让一家人当日冲动在先就像姚翝所说一切只是报应罢了。 姚守宁开始听到父亲要下狱时也被吓到只是随即听姚翝说完这话之后又逐渐放心。 更何况她早就已经隐约感应到父亲会有牢狱之灾但并没有感应到他会有性命之忧听他说完便也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便点了点头算是稍稍放心。 姚翝将家中妻女二人安抚好后目光转到儿子身上一扫之前嬉皮笑脸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回书院了暂时留在家里。” 他这话一说完后姚若筠也神色严肃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姚翝转头看着柳氏心疼妻子: “近来天冷家中要是忙不过来的话若有什么苦累的活自己不要干让儿子去做就行。”他补了一句:“养子千日用子一时。” “……”姚若筠一听这话不知如何去接口。 若是平时柳氏倒是要笑说几句可这会儿她被姚翝可能会被抓捕一事闹得心神不宁自然没心思去与他说这些。 曹嬷嬷端了饭食上来一家人共用了早膳之后姚守宁想去看看姚婉宁。 她想到昨夜的恶梦对姐姐有些不大放心。 “我也去。” 姚若筠忙不迭的站了起来表示要跟妹妹一起去。 正好柳氏与姚翝还有些话要说便让这兄妹二人先行夫妻稍后谈完正事在姚婉宁院子中碰头。 两兄妹出了父母的院落姚守宁就问: “大哥是不是打听到了‘应天书局’的消息?” 她单刀直入的发问姚若筠怔了一怔接着点头: “对。” 他原本还有些怀疑姚守宁问的是不是柳氏所说的‘应天书局’毕竟当日从柳氏口中问出来这个书局的存在之后姚若筠事后也抽空查找典籍旁敲侧击的打探了一番却并没有听到与之相关的消息。 此时听姚守宁发问之后才确信她要问的就是这个。 这个书局十分神秘姚若筠打探了一段时间此时也不由心生好奇——最令他不解的是家里姚守宁知道这个秘密书局也就算了为何柳氏也会知道这个书局的存在呢? “你打探这个书局做什么?” 姚守宁养在闺阁之中从何处听到这样一个神秘的书局存在又为何要打探它的消息呢? “我开始只是有些好奇。”姚守宁老实的道哪知后来发现这个书局可能关系到自己的秘密自然便上了心。 她向来好奇心很旺盛姚若筠听她这样一讲也没有怀疑便点了点头将自己从柳氏处打听来的消息跟她说了: “传闻这是一个书局而非书院十分神秘书局会在何时、何地开启并不清楚受邀的人是谁也无法得知。”姚若筠看着一脸期盼的妹妹缓缓的开口: “但传闻中大儒张饶之曾参加过这样一个书局。” 他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衫等着妹妹惊喜的神情。 这个书局可不好打听若非他灵光一闪寻了柳氏问至今还像是没头的苍蝇。 “……” 可是姚若筠等了半晌并没有看到姚守宁欢喜的神情她反倒露出一副催他接着往下说的神色令他有些莫名。 好一阵后姚守宁才反应了过来问道: “没了?” “没……没了……” 姚若筠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结结巴巴的说完就见到姚守宁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神情。 “……”他有些沉默。 “大哥你……”姚守宁欲言又止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姚若筠既觉得不甘又有些心虚那肩膀微微下垂也想跟着叹气。 “莫非还有什么?” 他小小声的问了一句姚守宁也不瞒他说道: “据我所知应天书局最早的时候出现在七百年前” 她将当日温献容说的消息讲出来给姚若筠听听得姚若筠一愣一愣的: “因为当年有传闻太祖曾是应天书局的参与者。” 这些消息姚若筠确实不知道不过他始终不明白: “但这为何引起了你的好奇?” “因为……”姚守宁犹豫了一下接着出卖柳氏: “当年张饶之参加应天书局之后带上了一个人就是外祖父!我是听娘说的。” “……” 她说到这里姚若筠顿时暗叫不妙。 想起几日前的那天傍晚他去姚婉宁院中问到柳氏旁敲侧击打听‘应天书局’的存在时难怪当时柳氏的表情怪异像是咬牙切齿有些生气。 他当时只觉得兴许是自己看错了而已毕竟自己向她打探此事她没有生气的道理。 如今再听妹妹这样一说姚若筠就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 心里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姚若筠越发摆出高深莫测的神情以掩饰内心的心虚。 “而据娘所说外祖父当年参加了这个书局之后曾在书局之上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是事关他后代血脉。” 事态严重姚守宁也没有瞒自己的亲大哥将当日的情况选择性的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柳氏父女多年恩怨: “我们也是外祖父的后代血脉之一我好奇这个事情很正常吧?” 姚若筠神情高冷的点头事实上他的心中还在想自己犯下的错误并没有将姚守宁说的话放在心里。 “对了大哥。”姚守宁唤了他一声姚若筠收拾了心中的念头看了她一眼就听她说道: “这件事情你要保密除了你我之外谁都不要提起。”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要保密但妹妹有要求姚若筠仍是点头答应。 聊了数句之后知道‘应天书局’的存在涉及到了一些重要的人物他心中其实也有了好奇心。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小痣 不过既然姚守宁说柳并舟也曾参与过此局反正柳氏已经给他写了封信不久之后柳并舟说不定便会前往神都到时他可以直接问外祖父解除心中的疑惑便行。 “尤其是爹和娘万万不能泄露一点儿口风的!” 姚若筠底气有些不足: “你当日可没说要跟娘保密。” “我没说吗?”姚守宁有些意外但随即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是我忘了。” 姚守宁谨慎的吩咐想起当日自己答应柳氏的话没料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违背了诺言将此事告知了大哥不免有些心虚: “我答应了娘要保守这个秘密若是被她知道她肯定饶不了我的。” “……” 已经太迟了!你这话已经说得太迟了! 姚若筠头都大了。 但凡姚守宁将这话早说几天他也不至于犯下这样的大错。 柳氏早就已经知道了说不定已经在想办法收拾她了。 坦诚还是撒谎?姚若筠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他望着姚守宁面前的少女微微仰着头看他她肌肤如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正在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知道他已经告知柳氏恐怕她会既是失落又是害怕说不定还会埋怨他——更有甚者可能自己这个大哥在她心中的威信都会大打折扣。 这种情况当然不行! 姚若筠当即打定主意露出深不可测的神情微笑着点头: “你放心我自是会替你保密的我是我们家嘴最严的人答应了就不会失信于人。” 他以往人格很有保证这话一说完迅速获得了姚守宁的相信。 这个妹妹十分单纯全然不会想到他会骗人。 听他说完之后她点了点头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姚若筠也松了口气。 他不是在骗人读书人怎么可能骗人呢?这只是善意的谎言而已。 回头他会找到柳氏求娘不要说漏嘴假装不知此事更不要向妹妹提起。 柳氏疼他必定会答应。 如此一来姚守宁不会知道自己泄露了她的底他撒谎的事自然也无人能知——妙极妙极。 他越想越是开心不由扯了扯嘴角露出古怪的笑意。 “大哥你在想什么?”姚守宁说完话后正欲起身看到姚若筠一脸古怪的神情。 “没什么。” 姚若筠迅速否认深怕自己内心的想法被她窥探得知连忙问道: “关于‘应天书局’的这些情况全都是娘告诉你的?” “不是。”姚守宁摇了摇头她的这个回答出乎了姚若筠意料之外接着就听她道: “我听献容说的。” “什么?” 这一下姚若筠平静的面具破裂露出吃惊之色。 自己没能打听出来的消息竟然温献容打听出来了而且知道的比他还要更多姚若筠备受打击。 姚守宁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接着又再给他一记重击: “献容是找了她大哥温公子打听出来的这些消息。” 说完她看了姚若筠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她眼里却透出一个意思:都是读书人为什么温景随能打听出来而你不可以! 她没有亲口这么说但姚若筠感应到了。 “……” “我去看姐姐。” 说完了这事儿之后姚守宁起身准备去瞧瞧姚婉宁。 是啊。温景随都能打听出来的消息为什么他不可以? 姚若筠失魂落魄跟在她身后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灵魂。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姚婉宁处的时候还未进房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笑声。 近来姚婉宁病重清元、白玉每日愁眉不展根本笑不出来。 这会儿听到说笑声可想而知早晨柳氏说姚婉宁病情全好了的话不是假的。 姚若筠迅速收拾了自己失落的心情有些惊讶的看了姚守宁一眼。 在家里姚婉宁的病已经是陈年旧疾照理来说根本没那么快治愈柳氏到底请了个什么圣手竟能使她药到病除立时康复? 他心中吃惊却见姚守宁面色凝重不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此时的姚守宁的脑海里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在姐姐的房屋中地底渗出大量血水缠住了她的脚踝。 寒意顺着脚底往上蔓延令她浑身冰冷。 屋中传来的说笑声与梦境里那些精怪欢天喜地的笑语相混淆令得姚守宁一时之间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守宁守宁?” 姚若筠正与姚守宁说着话却没料到妹妹像是走了神他说了几句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一看她眼神呆滞一副神魂出窍的样子。 “大哥什么事?” 她正有些惶恐不安间听到姚若筠的呼唤立时清醒。 梦境里的血光散去头顶是艳阳高照脚底渗出的水流隐退但那股寒意还是残留了下来令她双足僵冷。 姚守宁用力跺了跺脚仿佛想将逐渐蔓延至周身的寒气震退。 “发什么呆呢?叫你也不答应。” 他有些奇怪妹妹的反应但也没有想太多说完之后就道: “婉宁病了多时娘到底从哪里寻了个大夫能令她疾病全消呢?” “不知道我们进去看看。” 姚守宁心中也十分着急连忙要进屋去。 她一迈入屋门传入耳中的便是‘哗啦’的水流声响甚至压过了屋内的清元、白玉二人发现他们过来时大声打招呼的声音。 “……和大少爷也来了。” 只是很快的那水声转瞬即逝清元和白玉已经迎了出来满脸的笑容。 姚守宁涣散的目光很快凝聚重新恢复了神彩接着就看到屋内有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还没有开口姚若筠便先出声: “婉宁?” 他的口气带着不可思议之色那张向来老成持重的脸上罕见的露出惊讶之色。 也不怪他吃惊此时的姚婉宁披了一件湖绿色的斗蓬梳了简单的发式无需有人搀扶稳稳的从内室走出。 她的脸庞依旧如平时一般消瘦可向来苍白而无血色的脸颊却泛着微微嫣红的色泽。 那双因久病而暗淡的眼眸此时发亮嘴唇也不再是惨白的颜色仿佛整个人一下就明艳起来了。 “我还想去娘屋里呢没想到你们就先过来了。” 她笑着说话目光明亮精神饱满仿佛这十八年来从来没有生病过一样以往说话声中的那丝因心悸而带起有气无力的喘息都消失了。 而在昨日之前姚守宁还亲眼目睹了她病恹恹躺在床上意识时而迷糊时而清醒的模样。 仅仅一夜的功夫柳氏不知给她请了什么大夫开了什么样的药她竟然像是全都恢复了。 姚若筠也十分不可思议大步上前想要扶她她笑着道: “大哥不用扶我我真的好了。” 说完她快步往前走了数步轻快的迈过了门坎迈入前庭之中回头笑望着屋内的二人: “你们看。” 以往入冬之后她极难独自行走身侧十二个时辰都离不了人有时连床都难下更别提轻松自如的独自行走。 若没有旁人的侍候她可能根本无法生活。 普通女子的日常生活对姚婉宁来说都是一个奢求。 她此时站在庭院内冲着屋内的兄妹二人微笑阳光洒落到她的身上姚守宁却总觉得自己的姐姐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露珠随时会随着太阳的出现而蒸发了。 “姐姐……” ‘哗啦啦——’ 水流声又在她耳边响起来了接着那波涛越来越响—— ‘新娘子——’ ‘新娘子!’ 梦里精怪的呼喊仿佛变成了现实站在庭院内的姚婉宁的身上冒出大量的红光几乎将她身上的斗蓬染红仿佛穿了一身特殊的血色嫁衣。 姐姐! 姚守宁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有些无能为力的看着姚婉宁的身体逐渐僵硬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诡异正恐慌间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 “啊!姐姐!” 这一拍之下所有的幻像都消失了姚守宁吓得一声尖叫大声的喊了一句转头往拍在自己后背处的那只手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柳氏不知何时站在屋中被她突如其来的叫声震住手臂举起脸上现出呆愣之色。 姚翝也跟着过来了正站在姚若筠身侧说着话她竟全然不知父母是几时过来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与大哥进房之后姚婉宁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健康走出庭院跟他们说话的时候。 “娘?” 她看到柳氏瞳孔急剧收缩: “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都进了屋了你都没看到你这孩子怎么今日心不在焉的?”柳氏也觉得奇怪甚至担忧是不是昨夜小女儿冒雨前往自己房间生病了。 想到此处她有些着急: “是不是受了凉?” 昨夜她淋了雨夜里梦惊不断还发了汗早晨起来的时候被窝都是润的柳氏伸手想去探她额头姚守宁一把将她手抓住: “哎呀娘——” 她话没说完就见姚婉宁也进了屋来有些关切: “守宁怎么了?” “昨夜她……”柳氏正欲提起昨晚的事姚守宁的目光却落到了姐姐的脸上。 先前她受幻象所影响只看到姚婉宁恢复了健康此时两姐妹近距离说话之后她目光落到了姚婉宁眉心处突然感觉寒毛直竖: “姐姐!” “怎么了?”她这一声呼喊十分大声且表情有些恐慌将家里人都吓住了。 姚婉宁也愣了一下刚一问出声就见到姚守宁伸出一只手往她面庞处探了过来食指在她眉心处顿了顿一副像是见了鬼的模样: “你这里这里长了一颗痣……” 少女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轻颤。 姚守宁想起了西城案发当日她回家时来了姚婉宁的房中一趟当时见到了病中的姐姐额心处就有一点小黑影闪现。 她当时以手指去点那指尖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疼痛非常。 不过后面她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姚婉宁眉心光滑无比仿佛那一颗小痣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再加上那会儿她受了西城案件的影响处于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之中并没有将这样一桩小插曲放在心上。 可此时再见那黑影几乎已经十分凝实她想到当日手指无意触碰到这黑点时的剧痛心有余悸。 不过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至亲血脉她不会允许自己的姐姐出事想到这里那顿住的手指义无反顾的用力点了上去: “你这里长了一颗痣。” 指尖落到姚婉宁的眉心处的瞬间‘哗啦’的水流声响起仿佛江河发怒冲她发出警告。 可是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一股阴寒至极的冷意从姚婉宁的眉心处传了过来但随即姚守宁指尖上的温暖将这股寒意融化。 反之姚婉宁在她指尖碰到自己眉心的刹那发出‘嘶’的倒吸凉气声身体一抖像是受她体温灼烧露出吃疼的神情。 “怎么了?” 柳氏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一见她浑身发抖连忙关切的问了一声。 姚婉宁顾不上应答只觉得姚守宁伸过来印在自己眉心处的手指尖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这一瞬间皮开肉裂她眼前一黑剧痛扩散开来令她眼胀头晕。 就在这时她眉心之中涌出一股寒意顺着两人接触之处漫涌了出来很快驱散了这股不适。 姚守宁目光灼灼神色焦急仿佛欲言又止。 而姚婉宁身体摇晃了两下却又很快回过神知道自己异常的反应引起了众人注意。 她担忧柳氏责备妹妹再加上她也不清楚为何这一刻姚守宁的手指一点令她如此疼痛。 心中担忧不解之下出于对姚守宁的维护姚婉宁仍是摇了摇头: “没事。” 她说没事姚守宁的心中却是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氏松了口气接着又瞪小女儿: “你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你姐姐病才刚好怎么动手动脚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话说 姚守宁将手收了回来她碰到姚婉宁眉心处的那颗痣的刹那便感觉到寒意逼人一股诡异的气息从痣中散发出似是渗出了一滴黏稠的水珠此时粘在她指尖上带着一股十分邪恶的气息可惜屋中的众人仿佛都是感应不到的。 柳氏也就罢了从柳并舟的字她看不出端倪来姚守宁就知道她不是外祖父所说的血脉觉醒的人。 可是姚若筠也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哥也不是。 “娘!” 姚守宁有种孤军奋战之感却又担忧姐姐受邪祟所害大声的指着姚婉宁的眉心处道: “姐姐这里突然长了颗痣您没看到吗?” 众人开始担忧姚婉宁听了她这话之后姚翝连忙探身上前一看果然就见到大女儿的眉心处长了一颗痣。 那痣呈暗朱色仿佛凝固的血点一般约有绿豆大小他吃惊道: “果然长了痣之前没看到有啊?” “说的也是。” 柳氏也有些纳闷: “什么时候长的?” 她近来关心的是女儿病情也没有留意姚婉宁眉心处什么时候长了一颗小痣这会儿经由姚守宁提醒才注意。 姚婉宁自己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也不知道这是何时出现的。 “昨天还没有呢!” 姚守宁急得想跺脚又去看柳氏问她: “娘您昨天到底给姐姐喝了什么药?” 她也顾不得姚翝等人还在直接了当的就问: “这药是不是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柳氏虽说也觉得姚婉宁额头的这粒小痣来得诡异但受到女儿当众这样质问之后心中仍是有些不快: “你姐姐现在病愈能起床能走动就是多长了颗痣而已。” “这颗痣就有问题!” 姚守宁不知为何想到了此时被刑狱司抓走的苏妙真越发惶恐不安。 正欲据理力争之时姚翝眼见这对母女要起争执连忙出场打圆场。 “婉宁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姚婉宁听他问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眉心看了妹妹一眼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痣是如何长的。” 她手指摸去也觉得十分奇怪: “不过我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姚守宁正欲说话柳氏就哼道: “你姐姐没有觉得不舒服。” 母女二人近来似是时常闹别扭这些时日已经吵过好几次。 姚翝突然沉默觉得十分头疼叹了口气: “好了你和孩子争什么?”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此时外忧未解家中却又出现矛盾。 “爹——” 姚婉宁正欲说话姚翝冲她摇了摇头: “你病才刚好不要耗费心神想这些事。” 他看了姚若筠一眼示意他负责安抚柳氏以及陪伴姚婉宁同时向姚守宁招手: “守宁儿跟我来你娘说你昨夜做了恶梦爹先送你回屋去休息一会再说。” 他这话中的意思显然是要跟女儿好好聊天姚守宁虽说着急但听闻这话却仍是忍了心中的委屈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点了下头乖巧的跟他出去。 “冬葵晚点再跟来。” 姚翝吩咐完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也应了一声。 柳氏也觉得委屈不明白自己费尽力气冒着生命危险为大女儿找药使得大女儿病好之后还会遭到小女儿指责。 眼见姚婉宁也一脸担忧望着离去的父女心中不免悲从中来觉得有些难过。 父女俩出了姚婉宁的屋门已经离柳氏等人很远了姚翝才脚步一顿突然出声: “你不应该这样跟你娘说话。” “爹!” 姚守宁瞪大了眼喊了一声正欲开口姚翝转身突然伸手止住了她要说的话: “我相信你在意婉宁眉心处的那颗痣自是有你的理由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不应该跟你娘这样说话。” 听到这话姚守宁愣了愣眼睛开始酸涩有水气酝酿着在眼眶里积蓄觉得有些委屈。 以往疼爱她的姚翝这一次没有哄她而是说道: “我跟你娘成婚多年她这个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坏人。” 她脾气强势喜欢掌控一切可强势也有强势的好处。 “当年我们成亲时我地位低微你娘操持家中生儿育女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的。” 姚若筠被教养得很好姚婉宁出生又有胎疾她耗费了不少心力。 夫妻熬了多年姚翝终于京察有功因极好的人缘受南昭的上峰举荐调入神都里。 “入神都的时候我不受刑狱待见是你娘陪我提心吊胆处处给我鼓励。” 若是其他妇人遇事之后只是慌慌张张全凭丈夫作主。 可那会儿姚翝仕途不顺初来神都又有可能得罪刑狱司的人说不准是大祸临头之兆但每到这个时候柳氏都安慰他:‘若能留便留不能留大不了全家又回南昭去。’ 正因为有她这份鼓励、魄力与强势霸道的性格把家里安排得十分妥当才使得姚翝无后顾之忧专心在官场打拼。 “这些年来我忙于公务疏于家里。” 这个外表粗矿看起来面目凶恶的男人此时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温柔与和煦: “家里无论大小杂事都是你娘管的。” 他薪俸不定柳氏却十分能干家里日子过得很体面不输于其他人。 说到这里姚翝冲着女儿挤了挤眼睛幽默的道: “爹也知道你娘平时对你十分严苛你最喜欢我是不是?” 他这话音一落姚守宁就怔了一怔。 凭心而论父母之中她确实觉得爹更好。 柳氏脾气急躁又爱训斥她相反之下父亲对她十分宠爱几乎有求必应从来不会说她不对更别提责骂她了。 她默认:“我觉得爹更爱我。” “你看。” 姚翝笑道: “你爹平时就说两句好话哄哄孩子你就觉得我更好。”他坦然道: “但你娘管你衣食住行照顾你的起居时常陪伴你吃饭教养你、指导你规矩却因为管得太多反倒是我这个偶尔当当好人的父亲更占便宜。” 他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如遭雷击哑口无言。 ------题外话------ 今天加更一章。 有书友对柳氏反感我解释两句吧。 柳氏生长在一个妖怪消声匿迹的年代她从小丧母身兼母职将妹妹带大养成了强势性格。 从内心深处来说柳氏其实是非常敬爱父亲的从她与女儿聊天时称柳并舟为南昭大儒便可以看出这一点。 但越爱一个人越无形会对一个人各方面要求更高。 柳并舟因为匪夷所思的传言便安排两个女儿婚事的举动引发了柳氏的反感尤其是小柳氏遇人不淑(在柳氏看来)更是将父女矛盾加深使她由爱生恨——类似于粉转黑所以恨屋而及乌连带对神鬼传闻也格外反感厌恶因此与女主产生冲突。 再说她好的一面。她性格强势所以家里安排得很好三个孩子衣食住行都由她照顾姚家的房子是她变卖嫁妆买的婉宁生病的时候是她彻夜照顾(只是这些剧情大家不愿意看觉得啰嗦但我又认为这是塑造人物性格完整必要的叙述)。 她就像很多家庭主妇劳心劳力做了很多事但有一点做得不好仿佛就要背上大锅所有功劳全被抹消了。 我非常遗憾我也很想要转变我的风格走爽文路线大家皆大欢喜但我坚定的认为人物性格是推动故事的主要支架不会改变的。 如果不合大家口味我觉得非常遗憾但我相信起点还有很多优秀作品可以供大家选择。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父女话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心中既觉得有些害怕又觉得有些内疚——姚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柳氏照顾她很多管她也很多却反而因为付出更多让她无形之中对柳氏便有更加严苛的要求仿佛她多做多错——相反之下父亲偶尔的夸赞便让姚守宁觉得姚翝更和善、更温柔。 此时听父亲这样一说再想到先前自己与柳氏说话的语气、态度姚守宁有些惶恐不安眼圈发红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了。 “别哭。” 姚翝一看她要哭连忙又手忙脚乱的来哄: “爹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内疚的只是想让你体谅你娘一点。” 他小心翼翼的想伸手过来给女儿擦眼泪又看她细皮嫩肉怕自己衣袖粗糙动作力气大反将她伤到了。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能这样跟你娘讲话肯定是有你的理由。”他最终低下头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你娘脾气不好性子又急躁但她管理着一个家压力大守宁儿是个好孩子懂事让让她。” 他越是这样说姚守宁越觉得心中难受。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苏妙真的到来她与柳氏之间仿佛生了无形的隔阂。 内心曾怪过母亲不理解她也有点儿埋怨娘一味站在苏妙真那一方甚至不高兴她昨晚外出不知给姚婉宁喂了什么药。 可是柳氏又知道什么? 她不信鬼神是因为当年的心结未解她不知道苏妙真的诡异之处听不到苏妙真身上的声音;甚至想办法给姚婉宁寻药也只是担忧大女儿的病罢了。 “不过一味的让也不对咱们家的女儿不应该受这个委屈的。” 姚翝见女儿眼泪掉得越来越急心中既觉得心疼又有些欣慰: “若你娘过份偶尔偷偷也能顶她两句嘴的。” 他故作深沉的出主意:“她嘴硬心软若实在说不过她便干脆跟她大哭撒泼她就拿你没辙了。” 姚翝这话说完姚守宁不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一见女儿终于笑了他也不由心中一松跟着笑道: “不过若是有气还是跟爹发好了爹脾气好能顶得住!” 姚守宁哭得眼睫都湿了眼中带着水雾点了点头。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事她心中有些内疚声音涩涩的道: “我想去跟娘道歉。” 她有错就认经姚翝今日这样一说之后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不妥当之处也没有碍于面子而嘴倔反倒坦荡的说想要跟柳氏认错。 姚翝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女儿神情间有骄傲又有些遗憾: “你真是姚家的乖孩子。” 她性格实在太好了大度、宽容豁达却又善良知错能改又娇憨可人会撒娇、不记仇——可是这样好的女儿却已经要十六了。 柳氏前两日提起温太太上门了一趟有意想要口头定下她与温景随的亲事。 甚至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那位世子也好似对她‘意图不轨’姚翝又怎么舍得? “今天就不用了。” 姚翝忍下心里酸溜溜的杂念说道: “你娘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不会真的生你的气再说了咱们家守宁儿向她发脾气肯定是有原因的回头我也得跟你娘说说女儿大了可不能当小孩忽悠有话要跟你们好好说。” 姚守宁听到这里用力的点头: “我真的是有原因的”她说完有些难过低垂下头: “我只是太着急了所以才会那样跟娘说话的。” 姚翝听到这里知道女儿心结已经解开心中一颗大石落地的同时又不由正色道: “什么原因?跟爹说说?” 她吸了吸鼻子又以衣袖擦了擦眼睛: “爹我怀疑姐姐吃的药是有问题的应该是那位被抓进刑狱司中的孙神医开的。” 姚翝没有着急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稍后我会去查的。” 他想起之前姚守宁突然跟他提到西城那桩案子中看到了诡异的景象当时他担忧姚守宁年少无知祸从口出因此将她喝止住。 此时听她又提起这姓孙的‘神医’不由也觉得疑点重重。 姚婉宁的病是旧疾已经多年了看了无数的大夫吃了不少的药一直都只是慢慢的养着。 照理来说因为大女儿的病柳氏自己都要无师自通几乎能当半个药膳大师了。 这十来年里神都城的大小大夫她都去看过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厉害的大夫能一味药下去便使姚婉宁药到病除了? 可是姚婉宁病好也是事实姚翝先前看过她肤色红润除了那颗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痣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姚翝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却并不愿疾言厉色逼问女儿反倒循循善诱: “你为何会觉得你姐姐吃的药有问题?是那颗痣有古怪吗?” “嗯!” 姚守宁说到这事儿将自己与柳氏之间的小摩擦又抛到了脑后: “姐姐的那颗痣我觉得像是一种”她偏了下脑袋似是在想要如何解释自己内心的感受。 但不需要她细思只是仅想到姚婉宁额间的那颗痣她就自然而然的道: “……一种烙印。” 是的她觉得那颗痣的存在像是某种古老的‘烙印’柳氏不知干了什么促使了这件事的发生。 “烙印?” 姚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却见女儿十分严肃的点头: “我觉得是妖邪的手段。” 她说完深怕姚翝不相信又补了一句: “爹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妖邪的!” 她想到昨夜的恶梦梦里所喊的‘河神’越发担忧: “我怀疑这个下了烙印的妖邪是与白陵江有关的!” 这些秘密藏于她的心里几乎要将她压垮了此时终于脱口而出。 若她仅说妖邪便也罢了可她还提到了白陵江便由不得姚翝不上心了。 凭借多年掌控兵马司办案的经验令他敏锐的意识到姚守宁说这话并不是在撒谎。 妖邪之说虽说诡异但对女儿的信任以及对案件的超常直觉让他又接着往下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婉宁的病愈和白陵江有关?” “我说不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对于苏妙真身上那道诡异的声音实在畏惧仍是选择了将自己的能力暂时隐瞒只是说道: “从两日前娘去了刑狱司见表弟却遇上了孙神医后我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安。” 苏妙真身上的意识太过神通广大她不在神都那意识却能将神都城的一些势力、人物摸查得清清楚楚。 她担忧自己的能力被那意识察觉到时恐怕神不知鬼不觉便被‘它’害了。 哪怕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也不敢有话直说只是换了个方式将事情言明: “昨天夜里的时候我就觉得格外不安因此去了娘的屋子。” 姚翝点了点头已经听柳氏说过昨夜女儿睡在了正房之中的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我总觉得在我睡着之后娘出过门取来了那味治姐姐的药。” 她十分肯定。 若说之前恶梦只是担忧可在见到姚婉宁的那一刻又觉得恐怕事情已经发生了恶梦只是一种提醒罢了: “娘摔伤了额头手背上也有擦伤我觉得她去过白陵江!” 姚翝的表情逐渐严肃了。昨夜风大雨大出门是危险万分的若是柳氏真的昨天夜里顶风暴出门那真是拿自己的命在拼了。 他昨晚留在兵马司因暴雨太大不敢回来今晨听手下回报说是雨势太大吹断了不少树木压垮了房屋死了好几条人命都上报了官府。 “我会查的。”他点头承诺。 “从娘遇到孙神医后几日夜里都下暴雨。” 虽说两件事看来毫无牵连但姚守宁总觉得是个信号提醒了父亲一声他神情凝重点了点头: “回头我会查清楚不会允许婉宁出问题的。” 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姚婉宁有性命之忧。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再一想到姚守宁先前着急的模样姚翝也就心中有数了。 他提醒道: “这话你不能再说了。”他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 “现在你娘有没有做错事我们不清楚也不好说。” 纵然她真的好心办错了事“但最终她会比我们更受折磨。” 姚婉宁就是她的心头肉若知道是因她爱女心切却险些害了女儿柳氏不知道会多痛苦。 “就算你娘有错但你我都非婉宁事情查出来后我会跟婉宁说怪不怪你娘最终她会怎么做应该由她自己来做选择!” 姚守宁看了父亲一眼十分郑重的点头: “嗯!” 她以往只觉得父亲幽默而又慈爱有些惧内在柳氏面前没有半分原则对自己宠溺有加直到今日一番谈话却像是了解父亲更多了。 他并不只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惧内他对柳氏的性格了解对妻子不是无原则的畏惧而是因了解而尊重; 对自己的爱也并不只是打发孩子的宠爱却是在知道她说的那些话后无条件的相信并愿意在这个本身琐事缠身的时候分出心神来听她说话并承诺愿意去调查。 她眼眶湿润觉得自己生在姚家实在很好觉得父亲是宽容而又大度对母亲的理解也较以往更深入了许多。 “爹我不会生娘气的。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会跟娘道歉。” 姚翝咧嘴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好孩子。” 家中矛盾一解决纵然前路还有很多麻烦但姚翝却觉得无所畏惧了。 “有妖怪也不要怕。”他挺直了腰高大而强壮的身材带给人极强的安全感: “传记之中七百年前太祖都能杀妖立国证明人心必是胜于妖怪的。” 纵然七百年后大庆国力衰退若真有妖怪出现有家人在自己的身后姚翝并不畏惧也不敢畏惧: “它们藏头露尾还不敢现于人前便如阴沟中的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他看得出来女儿强作镇定却无声的安抚她: “家里有爹呢天塌下来了我给你们顶着!” 他这话说得十分霸气一扫在柳氏面前唯唯喏喏的模样姚守宁被他逗笑也受他鼓励拼命的点头: “爹最好了!” 受到女儿夸奖之后姚翝也十分开心父女二人一番谈话家里人之间生出的心结瞬时解开了。 他送了姚守宁之后回屋柳氏也在屋中等着消息。 她脾气急躁先前被女儿说得不大愉快态度也不大好事后一想又觉得很是内疚。 见了丈夫回来便上前一步问道: “守宁怎么样了?” 近来发生的事多西城案子一发生姚家被卷入其中有救命之恩的陆执先是昏睡不醒此后又发疯恐怕姚家面临将军府的追责。 同时苏妙真姐弟卷入刘大一案姚翝又因指使地痞闹事而要入狱—— 家里大女儿生病柳氏与姚守宁之间的关系也因苏妙真的到来发生了几次不愉快了。 种种重压之下柳氏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她的嘴唇上的水泡溃烂嘴都有些肿痛先前吃饭的时候姚翝就注意到她没什么胃口。 他突然就有些心疼。 “没事。”他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妻子: “你也知道她与婉宁一向亲近可能看到多了颗痣有些担忧。” 柳氏闻听这话怔了一怔便沉默了片刻。 接着突然问道: “是不是因为受我影响的缘故?”她看了姚翝一眼想要苦笑一声却扯了扯嘴角却露不出笑容。 她的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夫妻多年彼此早就心有灵犀她话音一落姚翝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些年来柳氏实在太担忧自己的长女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姚婉宁越是长大她就越惶恐深怕哪一天见大女儿撑不下去说没就没了。 也正因为如此养成了她一旦涉及到姚婉宁有关的事便容易一惊一乍的性格。 如今看来她的这种性格恐怕是影响到了姚守宁所以看到姚婉宁眉心的血痣时她也与以往的柳氏一样稍有风吹草动便开始紧张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吐实情 “……”姚翝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事实上姚守宁并不是这样细心、敏感的性格柳氏想到的问题压根儿与她提的不是同一件事。 可她提到的关于那血痣之事的猜想正好都是柳氏所厌恶的。 若他照实说来恐怕柳氏听了便会不高兴。 而姚翝要是不说却见柳氏已经双眼湿润已经十分难过了。 姚翝略思索了片刻突然招手让曹嬷嬷帮忙准备一些清水、纱布以及金创药。 他既未受伤拿这些东西来又有什么用? 曹嬷嬷偷偷看了柳氏一眼见她右眉弓处青紫泛肿不由既感忐忑又有些担忧。 但她跟在柳氏身边多年对姚翝这位姑爷的性格也是十分清楚因此虽说不安却知道这两夫妻说不准是有话要说应了一声之后顺带将逢春也唤出去了。 “你昨夜是不是出过家门?” 姚翝单刀直入问了她一声。 家里的事是由柳氏操持不假但有些事情也是瞒不过姚翝。 柳氏呆了一呆没料到明明说着小女儿的事不知为何又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摸自己的眉头伤处手还没碰到便被姚翝拉住了: “别摸怕伤口化脓。” 他叹了口气拉了妻子坐下: “昨夜风雨如此之大夜黑路难走你若出门要是遇到危险了可怎么办呢?” “我让郑士别说的。”姚翝了解柳氏但柳氏又何曾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知道他既然选择此时说出来必定是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她是无法不承认的。 更何况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姚守宁会如此反对她昨夜出门但事情已经发生且姚婉宁的病好了证明她昨夜冒险出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说下了暴雨中途遇到了危险可最终她并没有事不过受了些伤换来的代价是女儿恢复柳氏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没有说。”姚翝摇了摇头: “是我看到马车损坏了你又受了伤他见瞒我不过便默认了。” 说到这里柳氏也不隐瞒了点了点头: “我确实昨夜出门过。” 姚翝并没有急着说话反倒去拉她的手看她手背处多处擦伤手腕、小臂、手肘都有青肿之处。 “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柳氏知道他关心自己为了不让他担忧仍是让他检查了许久之后才解释了一声。 姚翝点了点头: “回头还是请个大夫上门把脉确认没有伤到内脏、骨头。” 柳氏虽说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大伤但丈夫的关切却仍是让她十分受用因此微微颔首答应了一声。 说完了这话之后姚翝顿了片刻突然问道: “你出城去是为了给婉宁找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柳氏便承认了: “不是找药药已经齐了我是去取熬药的水的。” 姚翝心中一紧想起姚守宁说的话脱口而出问道: “白陵江……你去了白陵江?” 他问完这话其实内心深处也不知是希望柳氏点头还是摇头。 虽说答应了姚守宁要去查此事可姚翝其实也并不如何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妖怪降世的。 纵然曾经有妖可已经七百来年过去了这世间从没听到过妖怪现世的传闻此时现世且与姚家有关也实在太过巧合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令姚翝感到有些失望的是他在问完这话之后柳氏微微颔首。 她并没有怀疑丈夫问出‘白陵江’的原因以为他看到马车受损之后问了郑士才知道的因此直言道: “确实去了白陵江取了江水为引熬入药中。” 柳氏的话一说完姚翝脑海里便响起姚守宁说的话:‘姐姐的那颗痣我觉得像是一种……妖邪……下的烙印……’ ‘我怀疑这个下了烙印的妖邪是与白陵江有关的……’ “白陵江……烙印……” 此时明明外头艳阳高照属于神都城这个月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了。 可姚翝后背却无端发寒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钻入冻得他头皮发麻身体僵疼。 “白陵江怎么了?什么烙印?” 柳氏不明就里就只见丈夫面色一变嘴里念念有词不由也受他情绪感染有些不安身体动了动着急的想要问话。 “没事。” 姚翝摇了摇头。 其实听她说到这里他已经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了。 姚守宁不是胡说的她先前提到的种种再加上见了姚婉宁眉心处的那颗痣又特地点出了白陵江说不定这女儿应该是知道一些事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惊骇。 事情已经发生后悔、骇怕都是无济于事的但妖邪之事目前还说不准他又何苦现在说来让柳氏担忧、惶恐? “这所谓的药方子是你前两日进刑狱时遇到的那姓孙的大夫给的?” 姚翝强压下心中的感受又照着小女儿的话问了一声。 柳氏隐约有些不安相比起姚守宁的责问此时姚翝故作平静的问话让她觉得事情仿佛不大对劲儿。 她身下的椅子此时像是烧红的铁板让她坐都坐得不大安稳一连换了数个姿势但仍是坦承的道: “是的。” 说完她将当日自己遇到孙神医的事说了末了又提到当夜大雨降温姚婉宁病重: “我请了神都城里好几个知名的、相熟的大夫替婉宁看都说不好。” 想起当时的情景柳氏难掩疲倦之色。 她没有提到的是有两个大夫甚至暗示她可以准备寿衣、棺材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忍得了? “最终无可奈何之下我决定冒险再信孙神医一次。” 说起这一点柳氏也觉得有些困惑。 照理来说孙神医被捕入狱确认了骗子的名声她本该对此人不再信任的却不知为何在这件事上又下意识的‘相信’他并没有哄自己。 此时事过之后柳氏回忆起自己当时对孙神医的信任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不过姚翝的问话引起了她心中的不安她很快将这一点儿疑惑压了下去而是回忆起当日寻药的情景。 姚婉宁病情严重之后柳氏再次去了一趟刑狱找到了关在狱中的孙大夫: “照他所说寻到了他藏于医铺中的药引。” 那医铺本来被官府的人上了锁、贴了封可西城案件事发当晚孙神医的药铺被不知名的人撬了。 虽说案件发生第二日便有人报了官因孙神医也是涉及了西城杀人案的当事人之一姚翝记得官府对于这件事十分重视曾派人过去搜拿却没有查出什么原因。 走访附近百姓都说没听到有宵小砸铁链锁的声音。 再清点药铺钱财没有发现遗失此案便不了了之也有人猜测是孙神医招摇撞骗得罪了人所以有人半夜撬锁报复。 姚翝当时也知道这个案件还曾听姚守宁后来提了一句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再听柳氏提起这事儿便觉得过于巧合。 药铺锁被破坏家产都被搬空了里面空荡荡的一间房子却偏偏还有一个药引就被柳氏找到了。 他闭了闭眼睛忍下心中的感受再问: “这药引是什么东西?我记得这姓孙的大夫药铺锁被撬了之后铺内应该空无一物了这药引怎么会还留在铺中?” 说到这话柳氏也觉得稀奇。 可惜那药引她已经使用了此时没有办法给姚翝看只能比了一个形容: “那药引装在一个黑色的皮盒子之内纹路十分奇怪药引约有这么大”她伸出双手一合圈出一个约鸡蛋大小的圆: “呈鹅黄色有些似蜜腊看上去十分有光泽。” 开始她还有些担忧这东西从未见过不知孙神医是从何处取得。 但后面孙神医得知她取了此物之后却十分笃定的道这就是药引天下独一无二的能解姚婉宁之疾。 “他跟我说只得药引还不够他特地交待需要我在昨晚的子夜时分取白陵江的水作为煎药之用。” 说完柳氏就道: “你也看到了那药不是骗人的一碗药喝下之后婉宁便疾病全消能下地行走。” 她一直以为孙神医就是骗子可此时看来孙神医并没有骗她姚婉宁是真的病好了。 柳氏说道: “今日婉宁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姚翝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从理智上来说他相信柳氏所说的话虽说孙神医此人疑点重重但姚婉宁病愈是不争的事实柳氏在当日女儿病危的情况下丈夫不在自己身边病急乱投医完全是可以想像的。 但从直觉上他意识到姚守宁说的话应验了。 无论是当日她说看到西城案件的死者张樵身上有黑气钻出陆执、孙大夫的神色不对还是后来柳氏遇上孙神医那日她情绪激动感到不安继而今日看到姚婉宁额头的红痣说出妖邪‘烙印’、白陵江等都与柳氏所说吻合。 他不愿意相信真有妖邪因为那事关他女儿的性命可却又无法解释姚守宁所见、所说。 同时姚婉宁眉心处的那粒血红小痣确实诡异他正在思索着要不要偷偷找个青峰观的道士来家中看看却听柳氏道: “说来我也有些内疚。” 她叹了口气: “当日我脾气急躁见婉宁喝了药迟迟不好又回想当日孙神医看病马虎疑心他只是想骗钱便生了想打砸医铺的心。” 若非她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至于使姚翝找地痞闹事想要揭穿孙神医真面目。 “如果没有这桩事说不定当日也不会使妙真、庆春的马受惊冲撞人群引发张樵发疯再令世子背上人命官司……” 这些事情如果都没发生刘大自然死亡已经埋骨他乡民不举、官不究将来大不了赔些银钱给他家里人相信此事便悄无声息的掩过了。 哪知就是因为这些巧合使得刘大死不冥目最终被挖出尸身检验自己一双侄儿女被抓入牢中她眼里涌出泪光: “现在你也因找地痞闹事可能要被刑狱司抓拿……” 偏偏这个时候她又发现孙神医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庸医一切都是自己误会了。 想到这里柳氏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煎熬低头以手捂面肩膀一颤一抖。 她回忆往事是既伤心又后悔但听在姚翝耳里却又觉得既惊且骇。 经柳氏这样一说姚翝隐约觉得自己摸到了脉路。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事情恐怕是有人冲着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陆执布局兴许是朝中党争想要向陆家下手。 可此时他再一理却又觉得事情仿佛是冲着姚家来的。 无论是孙神医的出现还是后来药铺被‘人’打开柳氏拿药引等举动都像是给姚家布的一个局要引柳氏入套的。 姚翝的内心处迅速将自己所有得知的线索串连到了一起:小柳氏去世之后苏妙真姐弟奔赴神都中途刘大死亡却有妖邪之力蒙蔽了苏妙真二人的感知且领着姐弟直奔神都而来。 苏妙真的口供与韩庄人的说词之中有两日的时间差。 她坚称自己只在韩庄留了三日而韩庄的人则声称她因为刘大生病则留了五日。 当时姚翝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一想这两日的时间差距中使她恰巧受不知名力量引入神都的那天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那位世子也远道而归双方恰好撞到了一起。 之后孙神医的药馆在闹事苏妙真的马车则是冲撞了过去引发了张樵疯疾。 可奇怪的是姚翝在此案件之后走访过张樵左邻右舍众人都说他之前有些贪小便宜且十分胆小畏事好看热闹留守着家中祖屋过日子没什么大出息。 但就是这样一个没什么出息的普通人最后突然发疯砍人且悍不畏死的撞到了陆执的长剑之下作了剑下亡魂。 这些情况实在很匪夷所思但若是有妖邪混淆其中那么一切便有了解释。 附身于张樵体内的那妖邪有备而来一面是要对付将军府一面则是要冲着姚家下手的。 姚翝想到此处闭了闭眼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蛇皮 真是奇怪将军府位高权重长公主更是拥有私兵令皇帝都忌惮无比妖邪要冲陆执下手姚翝倒也可以理解。 但姚家有什么? 自己只是神都城中一个区区六品指挥使长子姚若筠常年读书还未入仕只算一介白身。 姚婉宁生有先天之疾缠绵病榻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妖邪之力如此大费周折的冲她下手呢? 种种疑惑困缠于姚翝心中他已经开始考虑最坏的结果以及如何利用自己如今手中的线索获取助力借势解决姚家的麻烦以及姚婉宁的危机。 而另一边柳氏还在说话: “我在想能不能使个方儿将这孙神医救出刑狱司呢?” 柳氏为人不坏当时冲动犯了错此时发现自己误会了别人害别人蹲了大狱家产充公便有心想要弥补。 “不可!” 姚翝却越听越是心惊连忙一声大喝: “这件事我要好好的查询一番。这姓孙的医者究竟哪里来的药引我也要查清楚。” 莫名其妙就入神都再来就是送出的这味神药听柳氏形容便知非凡物却在医馆空门大开的情况下仍没能被人拿走仿佛专为她特地准备的。 “这姓孙的大夫来历我也要盘查清楚!” 一开始他心虚自己找人闹事再加上从案子明面上看孙神医与此事无关他便将案件的重点放在了张樵、刘大的身上倒将这姓孙的忽略了。 姚翝神色十分严肃将所有线索串连之后许多答案浮出水面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不知为何会是针对姚家做这样大一个局。 他喊声一落柳氏怔了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就听外头有声音传来: “爹您可能查不到了。” 说话的正是姚若筠! 他大步进了庭院身后跟了六奇以及两个带刀的官府差役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说那姓孙的大夫已经死了。” “什么?” 姚翝一下站起身来力量大得将桌子都撞歪了。 桌上摆的茶盏撞动发出‘哐哐’声响。 两个衙门的差役上前姚翝认出来都是昔日兵马司的自己弟兄。 “我刚从婉宁屋中出来就听到府里守门的人回话说是有官差来了。” 姚若筠虽然不知道父母之前说了什么不过他既然特地提到了‘孙大夫’的存在说不准这两人的来意就是跟那姓孙的有关的。 果不其然他接着说道: “他们说是来寻爹你的我便问了一下。” 说到这里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两位差役来说。 二人有些尴尬冲着姚翝握手作揖: “大人实在对不住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其中一人说完另一人便接话道: “昨夜刑狱司的孙大夫死了他临死之前举报大人您指使地痞闹事有意要陷害他为的就是想要暗算世子……” “什么?” 一旁的柳氏听闻此话脸色大变: “孙神医怎么会……”她一开始本来想说孙神医怎么会死了继而反应过来又吃了一惊:“这么说?” 明明她昨日才去见过他当时他还好端端的看起来十分精神不像是会突然暴亡的样子。 更何况在此之前这孙大夫半分没提过往恩怨完全看不出来他对姚家心怀恶念。 可这会儿两位差役说的话却是要害姚家性命的。 姚翝找地痞闹事虽说有罪但罪却不大最多吃些苦头却应该无性命之忧。 不过案件一旦涉及谋害世子那么问题便大了。 柳氏想起孙神医救了自己女儿性命有些不信: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怀疑是刑狱司有人看不顺眼姚翝故意编了个方儿害死孙神医再栽赃陷害姚家想要姚家人的性命罢了。 两名差役神色尴尬说道: “这位孙大夫说出了当日闹事三人的身份那日巡逻的两位弟兄已经被带走闹事的麻三等几人此时都在刑狱司的大牢之中。” 也就是说刑狱司早就已经有所准备直至此时来拿姚翝令他无法逃避。 刑狱司一出手几乎将姚翝的后路切断了。 对于自己入狱一事姚翝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才刚从姚守宁口中得知线索推断出案件原委却又立即要被带入刑狱司落入楚家手中仿佛有意要令他有口难言一般让他心中一沉。 “大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柳氏有些着急还欲说话姚翝则是一举手将她未来得及说的话止住: “你们先出外等我片刻我与内人、长子交待几句家中琐事便即刻跟你们走。” 他以往在兵马司人缘不错众人也并不相信他真的谋害世子猜测他可能是得罪了人遭人整了对他也十分同情。 此时见他好说话便也不愿为难相互看了一眼都接连点头忙退出了庭外去门口等候。 等他们一退出去柳氏正心中惶惶不安之际却见姚翝十分冷静沉着: “你将那姓孙的装药引的药盒给我拿来我要好好瞧瞧。”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关心自己下场也不怕自己即将要进刑狱司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却偏偏提起了孙神医的药盒。 柳氏心生疑惑却又见丈夫神色严肃不像是与她开玩笑的样子虽说不明白他这样说的原因但她仍是点了点头。 还未转身便恰巧见曹嬷嬷从后方打了帘子出来犹豫的唤了一声: “太太?” 她先前与逢春避了出去留了空间给这对夫妻聊天中途看到了姚若筠领了两个官差进来便心中感到不安又有侧房进屋绕到了后头直到两个官差被暂时打发才出来唤了柳氏一声。 从曹嬷嬷的表情看她应该也听到了姚翝刚刚说的话。 柳氏只觉得又累又不安冲曹嬷嬷点了下头有气无力的道: “老爷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去将那东西拿出来。” 曹嬷嬷看她脸色不好看忙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这桩事情是她与柳氏同时办的最后那药盒也没有扔是由她小心存放着此时自然知道去哪里取。 柳氏坐回椅子上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 “是不是你也觉得婉宁这药有问题?” 姚翝看了她一眼她神情说不出的疲惫昨夜忙了一宿她守着大女儿应该是没有睡的。 此时眼睛下方全是青影额角乌青有气无力的说着话看起来少了以往的强势增添了几分脆弱之感。 “我不好说。”姚翝有些艰难的开口。 他不愿骗柳氏。 如果孙神医真有问题那么柳氏的举动无疑确实害了姚婉宁正如他跟姚守宁所说这个世界上若说谁最爱姚婉宁无疑就是柳氏。 要是知道她爱女心切导致姚婉宁出事柳氏是最受伤害也最不可能原谅自己的人。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柳氏有些茫然的开口姚翝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就听到后屋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太太……” 曹嬷嬷跌跌撞撞的出来逢春替她打起珠帘她迈过门坎冲入堂屋手中捧了一方软巾里面裹了什么东西她慌慌张张的道: “那那药盒不见了。” 她的到来打断了柳氏与姚翝正在说的话柳氏听清楚了她的喊话有些吃惊的起身: “怎么会不见了?” “我也不清楚。” 曹嬷嬷说道: “当日我们取了药引回来之后我便将药引一直锁在内室厢房的紫檀木柜内。” 那柜子是当日柳氏的嫁妆之一平日就装一些柳氏贵重之物在内。 “自昨晚取了水回来后我亲自将那药引拿出来当时将空盒子又装了进去。” 因孙神医说得此药引十分珍贵曹嬷嬷连盒子也不敢随意乱扔取了药引之后便将那盒子再锁入柜中以防姚婉宁若吃了药不见好还要去问孙神医好歹的。 “当时您也亲眼瞧见了我上了锁钥匙一直随身携带从没有丢失。” 姚家人口简单内院下人也不多出入柳氏房中的除了姚翝以及儿女之外只有逢春与曹嬷嬷这两个亲近之人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刚刚姑爷说要看那药盒我才去取哪知哪知……” 曹嬷嬷因太过激动连对姚翝当年的称呼都喊出来了说话都有些口吃: “哪知我打开柜子一看却发现那盒子竟不翼而飞。” 包着盒子的锦缎倒是还在但里面的黑色盒子不见了仅留下了一段十分古怪的黑色软皮。 “您瞧瞧就剩了这个包在里面。” 说完她将东西递了过来。 姚翝就着她摊出来的双手也看清了被包在那缎布里面的东西是一块约碗口大小的黑皮。 他神色凝重不等柳氏伸手去取便率先大步上前将曹嬷嬷手中捧着的东西一并抓进了自己掌心。 将那外层包裹的绵缎丢掉之后姚翝把那碗口大的黑皮抓进掌心。 那皮颇细入手阴凉细看之下像是有古怪的鳞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令人望之略感不适。 “你确定就是用这帕子包着药引盒子的?” 他搓了搓问了曹嬷嬷一句。 “十分确定!” 曹嬷嬷很是肯定的点头: “紫檀箱子里装不了多少东西除了衣物、首饰便是房契、银钱等。” 她专门清理了一角出来放这药引盒特地用缎布包裹不可能离奇消失。 一旁逢春听到此处脸色煞白连忙摆手: “不是我我没有翻过太太的箱子。” 姚翝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怪你。” 他又问曹嬷嬷: “钥匙可曾丢失?” “没有!”曹嬷嬷赌咒发誓“从事情办完之后钥匙一直挂在我的身上。” “钥匙不曾丢失家里又没遭贼那药引盒自然也不可能凭白消失。” 姚翝这话音一落柳氏便急道: “可是……” “这个东西不可能是自己人拿的。” 姚翝向妻子送出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着急拿出办案时的敏锐解释给她听: “家里都是自己人从来没有丢过东西。” 曹嬷嬷年纪大了有时记忆不好时间一长东西放失也有可能。 但从昨夜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曹嬷嬷不会记错的。 不是自己人拿的钥匙也未遗失自然不可能是家中进了贼。 再加上昨夜姚守宁睡在柳氏屋中屋里人又多若有贼进来不可能没人发现。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有贼进来也不可能只拿一个无用的药引盒而不拿钱财、首饰是不是?” 姚翝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众人都点了点头曹嬷嬷也接口道: “除了药盒我点了其他东西都未遗失。” 她是柳氏十分信任的乳母对柳氏的家底都十分清楚紫檀木箱子中装了什么她印象深刻。 发现药引盒子不见之后她也很是慌张深怕家中遭了贼把所有东西都点了一遍却发现仅有药盒遗失。 “既非自己人拿错也非进贼那你的意思……” 柳氏有些不安也摸不清丈夫这话的意图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就听姚翝接着道: “药盒并没有遗失它就在这里。” “没有遗失?” 柳氏一脸迷糊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姚翝的意思她下意识的去看曹嬷嬷却见乳母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这就是药盒。” 姚翝十分笃定的看着妻子说道。 “什么?”柳氏听了他这话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又断然反驳: “这不可能!” 她这话一说完姚翝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 “有两种可能。”他看着妻子“一是此事有鬼恐怕有妖邪作祟使药盒变成了这张黑皮。” 他一提‘妖邪’二字便犯了柳氏忌讳见柳氏双眉一皱正欲发火他连忙又道: “二嘛就是你跟曹嬷嬷都记错了包药引的本来就是这张黑皮不是什么药盒子。” 姚翝深知妻子性情知道自己若是强调有妖孽作怪她肯定不信。 此时他只一口咬定妻子记错了她说不准反而怀疑其中有邪异。 “不可能!”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雨来 果不其然柳氏又断然否认: “若我一人看错也就罢了嬷嬷与我一道总不可能也看错吧?” 她看了曹嬷嬷一点曹嬷嬷满脸不安却仍是点了点头表示柳氏说的对。 “装药引的就是一个黑色盒子外表有异纹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柳氏十分笃定自己绝不可能记错。 姚翝有些无奈: “如果你没记错那这事儿便有些邪门儿。” 这一回他再说这话时柳氏虽然仍有不快却并没有反驳了显然她也认为这事儿有些古怪。 她越想越是觉得不对想要去拿姚翝手中的那张黑皮看一看。 姚翝有些担忧犹豫了片刻又想到这东西早就落到了她们手上沾过了自己再防也是无济于事便将这东西往柳氏手中递了过去。 “纹色来说倒有些相像。” 柳氏接过那块黑皮凑近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越看越觉得古怪: “但当时明明是一个盒子怎么就变成了一块黑皮?” “依我看有些像蛇蜕。” 姚翝冷笑了一声突然想到定国神武大将军府前些日子闹了蛇又回忆起女儿说过张樵死时身上钻出两股邪气世子、孙神医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儿。 如今看来何止不对劲儿恐怕就是那蛇妖附体令得两人同时中邪! “蛇?” 柳氏身体一震怔了一怔显然也想到了将军府中发生的事儿但半晌之后她嘀咕道: “着实巧了些。” 这不止是巧完全就是冲着姚家而来仿佛知道姚家有个病重的女儿早早设下的陷阱。 事到如今姚翝对姚守宁的话已经没有了怀疑但他心中却因为了解越多而隐忧越深。 如今姚家大难当头之时大女儿中了妖邪‘烙印’小女儿则又阴差阳错能‘看’到邪异之事。 偏偏这个时候他因为人命官司而即将被抓捕入刑狱留家人独自面对这一切。 此时将他引离姚家分明是要让姚家无人以使妖邪方便下手若他没有猜错说不准他入狱之后姚家会有大事发生。 姚翝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憋屈咬紧了牙关: “若是让我逮到是谁敢暗算我家我可不会管对方是人是妖是鬼!”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精怪妖鬼。” 柳氏虽说是觉得这事儿十分邪异但多年固执己见又哪里肯轻易接受有妖鬼的存在推翻自己以往认知: “说不准是有人恶作剧故意调换了此物想要吓唬我们罢了……” 她想着这事儿也有些心烦不过与这件事情相比姚翝即将被拿入刑狱司才是大事她将那皮一收想起官差就在外等候不由又开始担忧了: “你与刑狱司的人本来就不合前些日子又言语之间顶撞了那楚家人如今进了刑狱……” 姚翝知她性格明白她固执异常也不在这妖怪一事上与她争执。 如今自己入狱在即几时出来还未可知幸亏长子姚若筠在家中稍后与他交待一声让他多盯着家里。 同时他也得请衙门的兄弟们帮个忙时常多来姚家附近巡逻若有不对劲儿至少家中柳氏等人也不至于出事。 他心里想着事一面还应付柳氏: “别急。我这一趟进去刑狱的人未必顾得上我的岳父那边若收到消息一旦入神都救我出来是迟早的事。” 对于柳并舟的能力姚翝似是十分笃定柳氏心中都不敢保证他却似说得十分肯定。 她心中还有疑惑外面两个差役已经探头来看似是无声的催促。 姚翝招手示意姚若筠陪同他出门一面示意柳氏不要忧心。 他镇定自如的态度无疑也令柳氏安心不少姚若筠心生疑惑却仍是随同父亲出门。 “稍后你回去将你母亲手里的那块黑皮找个借口拿走小心的藏起。” 父子俩一出大门姚翝便靠近儿子小声的交待: “这东西十分邪门可能是跟婉宁的病有关系。” 听到‘邪门’二字姚若筠瞳孔一缩却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那姓孙的大夫之死有问题当日世子杀人时他就在旁边事后将军府闹蛇这黑皮我瞧着像蛇蜕两者之间可能有关系。” 姚翝飞快的将自己的一些猜测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说完末了又道: “你娘性情固执不信鬼邪有些事情你若发现不对劲儿先不忙和她说而是有两个方法一是去青峰观花银子请几位道士到家里做场法事事后就跟你娘说是我交待的。” 他大步往前嘴里还不停歇的交待: “二是找拿了蛇蜕前去求助将军府将我先前说的这番猜测与将军府的人说向他们求救。” 无论是孙神医还是这蛇蜕显然与陆执发疯一事脱不了干系一旦看到这张蛇皮涉及陆执将军府的人不会袖手旁观的。 他说完这话两个差役已经等在了门口姚若筠内心还有不少疑问但见此情景便也没有出声。 “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姚翝问了一声姚若筠就点了点头答道: “记住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接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家里交给你了!” 姚若筠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仿佛接下了什么重任又应了一声。 而姚翝心里却在想儿子虽说已经将近二十但实在瘦弱不知能不能顶住这一切。 待此间事了之后姚家若能平安渡过此劫他还是应该好好训练一番姚若筠以免他只知读书却荒废了自己的身体。 …… 孙神医已死、姚翝被刑狱司带走的两条消息直到晌午时分才传进了姚守宁的耳朵里她初时听到的时候险些跳了起来正想要去正院寻找柳氏但脚步刚一迈出又停住了。 姚翝被抓一事姚家人早就已经心中有底了这个时候去寻找到柳氏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更何况听到姚翝被刑狱司抓走之后她虽说有些害怕却并没有不妙的预感总感觉父亲出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反倒是姚婉宁的情况比较危急。 早上还艳阳高照到了晌午之后便开始阴云密集。 到了冬季之后白天好似特别的短但今日好像夜晚又来得格外的迅速仿佛有人扯了一块灰色的布帛盖在了神都的上空。 几乎是不多会儿功夫那白天便一点一点被吞噬。 夜晚来临了。 不知是不是今日府中男主人被抓走的缘故整个姚家显得异常冷清就连平时开朗的冬葵都像是受到了阴郁天气的影响罕见的显得有些沉默。 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阴森感在无声的蔓延传递着。 今日因天色黑得早姚守宁总觉得坐立难安屋里的灯光在这黑暗之中都显得有些暗淡她往窗外看去一会儿功夫夜幕漆黑如墨目光难以穿透她总觉得其中像是隐藏着一头欲择人而噬的怪兽。 主仆两人都没有说话反倒显得更加静谧。 在这种极度的安静中仿佛有若隐若无的水滴声在姚守宁的耳畔响起。 她终于坐不住提议先去柳氏屋中。 冬葵其实是早就已经坐不住了平时没觉得屋子冷清可今日因为姚守宁不发一语令她感觉时间份外难熬。 一听姚守宁要去柳氏院里她欢快的答应了连忙去准备灯笼。 两人锁了屋门出了庭院寒意一下包围上来冬葵一面发抖一面提醒着: “今天怎么这么冷?好像家里也特别黑小姐您小心一点儿别撞到了东西。” 姚守宁总觉得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自己她谨慎的走在冬葵后面同时转头往四周望去。 正如冬葵所说今晚夜色格外的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半空中缠绕着厚厚的云雾将月光牢牢挡住府里许多地方没点灯笼只有冬葵手上提着的那盏灯发出微弱的光明。 她目光望去总觉得四周灰蒙蒙的好像笼罩了一层若隐似无的雾气。 “冬葵你将灯提高一些。” ‘砰砰砰’的心跳声里姚守宁听到了‘汩汩’的溪流声危机仿佛在无形之中逐渐降临。 不安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被放大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只能听到她与冬葵二人走路时的衣物摩挲以及脚步落下时的声响越是刻意收敛越显得清晰刺耳。 就在这时姚守宁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的声音清甜又脆生生的仿佛沉闷的氛围之中注入的一丝新鲜的活力令得本来感到有些无形压力的冬葵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忙大声的应了一句: “嗳!” 话音一落她便抬了一下手臂但这一抬之下那小灯笼手杆一滑冬葵‘哎哟’了一声险些将灯笼落地。 但她反应极快动作也灵敏在灯笼刚一滑落的刹那另一只手一捞便将灯笼接在了手里。 灯晃了两下里面的桐油洒出了一些灯芯闪了数下幸好并没有熄。 周围先是暗了片刻紧接着又重新恢复光明。 冬葵长呼了口气说了一声: “好险可能是我手出汗多了。” 这可能不是汗! 姚守宁刚想到此处冬葵已经照她先前所说将灯举了起来。 只见灯光之下四周漂浮着薄薄的水雾气几乎将整个姚家笼罩在内。 “好大的雾!” 冬葵也看到了空气中漂荡的水雾发出惊呼之声。 雾气实在太大几乎蒙蔽了人的眼睛难怪放眼望去几乎像是看不到远处的情景先前冬葵还以为今夜黑得格外早的原因。 姚守宁顺手摸了一下走廊下的木柱摸到的却是满手湿润。 附集的水珠被她一抹迅速汇聚成流无声的顺着木柱往下流。 她想到梦里的场景越发有些不安催促着冬葵走快一些决定先去柳氏屋中吃了晚饭之后今晚去姚婉宁房里。 冬葵自己也有些害怕不知为何今晚雾大周围静悄悄的她有一种毛毛的感觉此时不用姚守宁一催她就已经加快了脚步。 好在周围虽黑也静但接下来的路两人走得也十分顺畅并没有出什么事。 主仆二人来到柳氏屋中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柳氏房门口点着的灯笼雾气好像止步于此灯光驱散黑暗将四周照亮了些。 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刚到屋门口便见到了守在大堂门前的逢春。 “二小姐来啦。” 她招呼了一句冬葵忙着熄灯笼逢春上前替姚守宁脱斗蓬一靠近后不由怔了一怔有些纳闷: “外面是下雨了吗?” “什么下雨?” 姚守宁有些迷糊问了一声逢春就连忙转身去取架上的帕子: “二小姐的头发都湿了。” 她说到这里姚守宁伸手一摸自己头发果然摸了满手的湿濡。 发梢上的水珠仿佛满载枝头的硕果一抹之下顺着她掌心‘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冷得蚀骨锥心。 逢春递了帕子过来姚守宁擦了擦头脸头发便像是刚洗过一般紧贴在一起。 ‘哗啦啦——’ 梦里的水流声响又在她耳旁响了起来姚守宁已经可以分辨出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 她挤出笑意忍下心中的不安极力忽视水流声的影响回答逢春道: “今夜雾很大。” “非常大!” 一旁冬葵听到此处也接了一句嘴: “我们过来时险些连路都看不清了。” 见她二人这样说逢春也觉得有些诧异探头出去看末了有些吃惊: “我是看到先前有些雾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大。” 几人说了些闲话冬葵也接了逢春再递来的手帕擦脸和手屋后便见曹嬷嬷打了帘子露脸出来招手示意众人快些进去。 屋中烧了碳倒驱散了满室寒意。 令姚守宁有些惊讶的除了姚若筠也在柳氏房中之外姚婉宁竟然也在这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做准备 “姐姐?” 这些年来姚婉宁因为病重一日三餐几乎都是有单独的小厨房额外供应饭食从不在柳氏院中同众人一起。 没料到今日她竟然过来了倒是稀罕得很。 “没想到吧?” 柳氏面带笑容看了小女儿一眼: “你姐姐如今病愈了也能自己走动过来一起吃饭。” 这可是姚家难得的团圆饭往年纵然是过年过节也未必有这样的光景。 柳氏有些遗憾道: “就是你爹不在家否则倒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提到姚翝神色有些暗淡但大女儿能独自行走又令她十分开心想起早晨与姚守宁的争执她略显得意: “我说你姐姐喝了药后病愈了你还不信娘没骗你吧?” “……” 姚守宁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到了姚婉宁的脸上。 她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肤色还残留着久病多年的苍白但整个人已经脱去了病气那双眼睛含着笑意微笑着看自己的妹妹: “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姚守宁目光落到了她眉心处那里一颗朱红小痣此时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一股青幽幽的水气像是萦绕在她身侧周围的人包括姚婉宁自己却像是半分都没有察觉。 就在姚守宁的盯视之下姚婉宁眉心处的那粒红痣开始迅速转动并且像是越转越大。 顷刻之间从绿豆大小化为花生大小并疾速扩大涨成约鸡蛋一般在她惊骇异常之时‘轰’的爆裂! 一旦那红痣爆炸大股红雾‘砰’的从痣中飞溅开来将整个房间染为诡异的猩红色泽。 在姚守宁的‘眼’中姚婉宁此时通身披红身上的衣裙也被染成血般的颜色她仍是双手交叠坐在那里爆溅开来的红霞凝结为一顶诡异的血珠凤冠笼罩在她头顶处将她半张脸罩在血光之内。 面色惨白的姚婉宁仿佛僵硬的提线木偶刹时失去了活力仿佛一个待嫁新娘坐在那里等着未来的夫婿上门。 耳旁唢呐、锣鼓声响起妖群的尖细高呼声又传入姚守宁的耳中: “新娘子在哪里?” “河神要来啦——” “河神大人马上就要来接他的新娘了——” …… “守宁?守宁!” 姚守宁的意识正沉浸于幻境之中却听得柳氏突然提高音量的不快喊声震得她一个激灵。 精怪的声音被压下眼前的血色红雾‘嗖’的扭曲着消退。 柳氏伸手拍了小女儿的肩膀一下皱了皱眉: “发什么愣?你姐姐正跟你说话呢?” 姚守宁想到梦中那个抓自己的精怪吓得浑身一抖几乎是下意识的挥手将柳氏拍过来的手一把抓住力量大得惊人。 “娘?” 那只手入手圆润并不是她梦中细而毛茸茸的可怕触感姚守宁定睛一看自己抓住的是母亲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原来是你。” “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柳氏被她掐得有些痛拍了她手一下: “你怎么这么大力?” 姚守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她掐住连忙松开了手再看姚婉宁时她仍是先前的坐姿却没有再笑像是对她的反应有些怔愣。 “大哥。” 她有些无精打彩的看了姚若筠一眼又往姚婉宁走了过去: “今天我要靠着姐姐坐。” 近来她的脾气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仿佛心中装了事。 姚婉宁看得出来她情绪不佳想起今日白天时她和母亲的争执再想到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出声只是主动拉了凳子方便她坐到自己身侧。 曹嬷嬷见一家人坐好连忙往厨房而去。 饭菜已经早就准备妥当了因庆祝姚婉宁病愈曹嬷嬷与厨房的人准备的晚膳十分丰盛。 但不知为何姚守宁总因先前那一场幻境而对这丰盛的晚餐感到有些胆颤心惊也没什么胃口。 柳氏本来因为姚翝被刑狱司的人带走而不安但姚婉宁的到来又冲淡了她内心的忧愁令她心情好了几分。 再加上三个孩子都陪在身边纵然家中还有一些烦恼没有解决但也令柳氏觉得生活有了希望晚膳时倒是多吃了一些。 饭后众人坐了一阵说话聊的无非都是姚婉宁病这些年的事坐了一会儿姚婉宁便显出几分萎靡之色精神似是有些不济。 柳氏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心疼就想送大女儿回屋吩咐姚若筠送小女儿回去。 姚若筠想着白天时姚翝的吩咐摇了摇头: “天黑了娘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不如您留在房中早些歇息我送两个妹妹回房就是。” 他年纪虽轻但行事向来稳妥柳氏确实也有些疲惫昨夜几乎没有睡好这会儿听了此话倒没有逞强。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姚守宁出声道: “大哥不用跑两趟了今晚我想留在姐姐房中跟姐姐一起睡。” 她这话一说出口柳氏便怔了一怔。 “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回事?” 昨夜非要缠着睡在正房之中今晚又突发奇想要跟姚婉宁回房一起睡。 “你姐姐屋中可没多余的床铺她病又刚好你不要缠她还是回自己屋里去睡吧。” 柳氏话一说完姚守宁就摇了摇头: “姐姐好不容易病愈我有很多悄悄话想跟她说今天晚上我就想跟姐姐睡。” 她听了姚翝的劝告本不欲跟娘亲顶嘴可她想起先前的幻境再想到外面越来越得的大雾心中十分不安不敢离开姚婉宁身侧。 家里知情的父亲被刑狱司带走大哥一是不知内情二是他年纪不大还未见过神鬼恐怕贸然和他提起说不定会将他吓得不轻。 母亲既然不信鬼神自己若与她说了也只是自讨没趣。 相比之下见识过神鬼厉害之处又有预知力量的姚守宁是最适合保护姚婉宁的人。 她不知道这个预知之中提醒她的‘河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过当日在将军府时她的鲜血既能将陆执唤醒想必对于邪祟也是有一定克制作用的。 姚守宁心中惴惴不安面对未知的危险她其实也十分害怕。 但坐在她身旁的是柔弱的姐姐一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那丝恐惧又逐渐被她按捺了下去。 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应该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你……” 柳氏见她‘冥顽不灵’心中本来有些不大高兴但见她樱唇紧抿神色间有些紧张的样子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她似是多有忽视苏妙真姐弟二人来了之后分薄了她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关注力。 近来斥责了她多次今日白天还争了几句。 她闹着要跟人睡毕竟还是个孩子兴许只是缺少关注而已。 想到此处柳氏心中又微微一软索性放柔了音调: “守宁不要闹了今夜你若不想回去不如就在娘这里娘陪你睡好了。” 她已经再三妥协哪知姚守宁却十分执拧伸手将姚婉宁一抱整个柔若无骨的身躯都贴了上去: “不今晚我只跟姐姐睡。” “你!” 柳氏这下脸色沉了下去内心躁脾气终于压抑不住正欲发火姚婉宁便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出声打圆场: “娘就让守宁陪我睡就是了。” “可是……”柳氏刚一出声便见大女儿又低头伸手掩唇无声的打了个呵欠。 不知是不是久病多时哪怕病愈精神也有些不济。 她白天时倒没什么入夜之时便困得很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皮酸涩异常有些难以支撑下去: “我平时陪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我现在病好些了她想陪我睡就让她陪我吧。” 姚婉宁就是柳氏的眼珠子她都开口说情了柳氏自然不忍驳她面子。 又见她困顿异常哪里忍心久留她在此处与姚守宁争执。 “算了算了你既然这样说了便依你们就是。” 柳氏一应承姚守宁算是松了口气。 姚若筠在一旁本来也没说话此时见母亲、妹妹们达成了共识便要送他们回去。 “娘您房中还有没有外祖父留下的字画之类的?” 几人刚站起身姚守宁突然开口又问了柳氏一句: “最好是外祖父交待要您好好保管的那一种。” 今夜定会有大事发生她虽说已经做好了到时要以血保护姐姐的准备但又害怕仅只靠自己的血并不能将那‘河神’驱退便想起了柳并舟来。 他写的字有神异当日送去陆执房中时她曾亲眼看到那些字阻了妖邪片刻。 直到这会儿姚守宁心中又有些后悔。 虽说有些对不起陆执但若早知有今日当初她必不会舍得将外祖父留下来的字画给陆执送去。 现今只寄望于家中还有柳并舟留下的字画先撑过这一夜之后明日再想法子看能不能找到驱赶神鬼的道士上门。 “字画倒是有一些但你外祖父特意交待过的就仅只是那一副而已。” 柳氏还对姚守宁死死要缠着大女儿不放感到有些不快此时听她还不肯走又啰啰嗦嗦索要字画心中更是不满意: “你姐姐困了久病初愈你要跟她一起睡就赶紧回房不要磨磨蹭蹭。” “我拿了字画就走。” 姚守宁也不想磨蹭又连忙问: “外祖父的字画都在哪里?” 柳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仍执意要字画心中又是无语又是无奈却见姚婉宁也愿意纵容着她便没好气的道: “那副他特意交待过的字画不正在你的手中吗?至于其他的都锁在我的柜子里。” “嬷嬷能不能找出来送到我姐姐房里?” 姚守宁也不是不懂事她回头看了姚婉宁一眼见姐姐确实困得厉害不停伸手揉眼睛也不忍心再耽搁下去。 她也不敢在这会儿和姚婉宁分离只好交待了曹嬷嬷寻找出来送入姚婉宁房中。 曹嬷嬷有些呆愣看了柳氏一眼又看了看姚守宁: “今夜就要吗?明日再找行不行?” “我今晚就要想要看看外祖父的字。”姚守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嬷嬷越快拿来越好。” 柳氏面沉如水忍着心中的火气。 曹嬷嬷不敢再开口深怕自己问的话会点爆柳氏脾气当即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回屋回头我找到了让逢春全部抱去。” 听了她的应允姚守宁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笑了一声: “谢谢嬷嬷。” 说完这话之后她这才挽了姚婉宁的手: “我扶姐姐。” 兄妹三人出了柳氏房门外头的雾更大了。 门口的灯笼之上都沾了水气冬葵那盏提来的小灯绸布都已经被浸湿她一面提起来抖了抖一面想去点火: “今晚真的奇怪怎么这么大雾气。” 神都城临近白陵江一般春夏之时的清晨倒确实会有薄雾环绕但入夜之后如此大雾气实属冬葵记忆之中的头一回。 姚婉宁已经呵欠连天意识昏昏沉沉似站都站不稳了困得厉害。 清元、白玉见她这副模样深怕姚守宁扶不住她主动将她接了过去。 她歪头靠在清元身上眯着眼睛像是这片刻功夫已经熟睡。 姚若筠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声: “没事吧?” “应该没事。” 清元说话的同时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触手冰凉并不像以往一样高热不退。 姚婉宁的呼吸也畅顺也不像是心悸之症犯了的样子反倒此时像是以往自己困极后的情景。 “快些回去。” 不知为何姚守宁总觉得有些不安催促了姚若筠一声。 他点了点头觉得今夜两个妹妹都有些古怪但又不明就里最终猜测是不是因为姚翝被抓使得二人忐忑不定。 那雾很大冬葵在一旁嘀咕着桐油好像浸进了水雾无论怎么点总是不燃。 好在六奇及时提了灯笼过来算是解了众人困境。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说实话 姚家地方不大柳氏屋中到姚婉宁的房间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大家平日都走惯了因此灯光虽说并不是很亮一行人仍是摸着黑顶着浓雾回了姚婉宁的屋子。 说来也怪姚婉宁一回房中, 那困倦感刹时消失了大半。 迈进了门坎之后她睁了开眼迷迷糊糊的清醒: “几时了?” 她竟像是这一路睡了一觉浑然不记得回来的光景。 清元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姚守宁突然凑了过来: “姐姐醒了?” “守宁?” 姚婉宁睁开眼睛看到了她眼里带着迷惑, 好一瞬间之后像是终于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切恍然大悟道: “今夜你陪我睡。” 姚守宁见她这模样心中隐隐不安却仍是点了点头: “今晚我陪姐姐睡。” 姚若筠送到门庭处便并没有进来见姚婉宁醒后他喊了姚守宁一声打了招呼之后才转身欲走。 “大哥——” 姚守宁张了张嘴也唤了姚若筠一声。 “什么事?”少年定足转身神色平静眼神带着疑惑似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大哥虽说性格老沉可却不满二十且他不信鬼神平日又只会读书不会舞刀弄枪。 若‘河神’一至他也束手无策, 又何必留他下来呢? 想到这里, 姚守宁忍住心中的不安摇了摇头: “没事。”她挤出笑容勉强道: “今夜雾大夜深, 大哥回去的时候要小心。” 姚若筠还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听她只是嘱咐自己虽说觉得她语气有些怪异但他却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跟在六奇身后那灯光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等他一走之后姚守宁便紧紧的拉住了姚婉宁神色像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别担忧。” 姚婉宁有些好笑的看了她的表情一眼打趣了一句: “我又不会消失。”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令得姚守宁更加紧张。 清元、白玉二人忙着去准备换床铺、被褥同时还要准备热水以供两位小姐洗漱屋里便仅剩了姐妹二人以及冬葵。 一见人走了姚守宁也不瞒姐姐吩咐冬葵: “你跑快些去小厨房替我拿把刀过来。” “拿刀?” 冬葵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姚婉宁也吃了一惊。 可惜这会儿姚守宁却没办法与冬葵详细解释深怕把她吓住只含糊不清道: “家里爹刚被刑狱的人带走以往他任兵马司指挥使我怕他得罪过闲人所以拿把刀想护身。” 姚翝以往虽说也有办差不在家中的时候但毕竟官职仍在姚家所住之处也属于神都官员所聚居之地寻常宵小不敢过来闹事。 但此时他一被抓难保有人知道家中没有男人便趁夜入门做偷鸡摸狗之事。 她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再加上冬葵平时听多了姚守宁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初时的惊讶之后倒也并不是十分抗拒。 再加上今夜气氛怪异不知是不是姚翝被捉整个姚家十分消沉的缘故冬葵总觉得今晚家中格外压抑若能拿把刀防身夜里说不准睡得也更安生。 因此听话的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对了你出去之时找一下郑叔让他夜里多注意这边一些。” 姚守宁想了想还不保险又添了句吩咐。 冬葵便点头应道: “我知道。” 说完快步出去了。 等她一走屋里便剩了姐妹二人。 姚婉宁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神情间带着几分打量那双目光盯着姚守宁看仿佛看进了她的心里。 “怎怎么了?” 姚守宁被她一看不免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问了一句。 姐姐虽说常年在病中看似温柔没有脾气可实则聪明内秀她今夜举止反常可能瞒姚婉宁不过的。 果不其然她这话音一落姚婉宁直接就问: “今日你说我额头的这颗痣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同时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手指尖所抚之处平平整整并没有摸到凸起的印痕可白天姚守宁走后她就看过镜子确实眉心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颗血红小痣。 姚婉宁虽说病弱但并非傻子反倒心细如发仅凭姚守宁今日的态度便将一些原本看似毫不相关的线索串连到了一起。 “清元、白玉之前没有注意到我这颗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娘也没有注意你发现的更早了一些。” 她偏着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姚守宁少女先前还眼神游移似是不敢看她的眼睛但听到她问起‘小痣’的时候却身体抖了抖脸上露出怔忡之色。 “我记得西城案发那一日你回家之后过来看我时就好像说过我额头看到了一颗小痣。” 姚婉宁抿了抿唇突然说出这样一句令姚守宁意外的话语。 她看似闷不吭声其实心思细腻将一些小事牢记于心。 “姐姐还记得?” 姚守宁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看她。 “嗯。”姚婉宁点了点头向她招了招手看她毫不犹豫起身往自己走了过来心里不由软得一塌糊涂。 “姐姐是不是已经猜出什么了?” 姚守宁伸手将姐姐胳膊一抱也不想再瞒她了。 “前些日子你跟娘闹了别扭之后曾经问过我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妖邪。”姚婉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但说的这句话便相当于间接回答妹妹的问题了: “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姚守宁不是任性的人今日却没有因为她病愈而欢喜反倒在看到她这颗痣时向柳氏发了火。 几天前她来自己房中当时莫名其妙提到她眉心有颗痣手一碰到时像是被烫到似的连忙往回缩。 当时姚婉宁不懂那种感觉但今天姚守宁碰她眉心时妹妹点她的那一下她也像是被烙铁烫到突然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了。 可惜那会儿她看了一眼只说眼花清元、白玉二人也凑过来看了都说没痣。 却没想到几天之后她病情一好那痣却出现这些都不是巧合。 她平日身体不好饱受疾病的折磨两姐妹玩耍的时候不多但血缘所带来的亲昵与牵连却是斩不断的。 姚婉宁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便眼眶一热用力的点了下头: “嗯。” 心中牵挂了一整天的事此时在得到她确定的回复之后反倒踏实了许多。 “你跟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数。” 姚婉宁反手将妹妹身体抱住姐妹两人相互依偎着姚守宁被她抱在怀里整理了一番心中的想法从当日西城案件说起提到陆执为救柳氏而杀人之后那张樵体内涌出两股黑气钻入孙神医及世子身体之中。 再到后来回家看到了姐姐额头处像是痣浮现。 “当日表姐被刑狱司带走娘在刑狱遇到孙神医我便有不妙预感。” 姚守宁眼圈通红说到昨夜风雷交加时她觉得不安赶往柳氏屋里想要缠她却并没有将她缠住。 “我当时太困了——” 说到当时的情景她又悔又难过那眼泪无声的往外流。 她性格明媚活泼生于官宦之家年方十五六少年不识愁。 却因西城案件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像是受了不少挫折竟大变样了。 “对不起姐姐” 她哭得有些打嗝紧紧将姚婉宁抱住。 后悔与惧怕两种情绪在她内心交绞从看到姚婉宁眉心处的那粒血红小痣所有不安与忐忑瞬间全爆发出来了。 她后悔昨夜自己太困所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明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本该强打精神挽留柳氏缠着她不让她外出。 又害怕姐姐中了妖邪烙印与‘河神’有了牵扯可能会遇到危险。 柳氏不理解她偏执的不相信妖邪的存在姚翝倒是相信了女儿的话但却被刑狱司的人抓走。 偌大一个姚家知情的人恐怕唯有她了。 姚守宁想要保护姐姐所以今夜不顾一切缠着要与她同睡并吩咐冬葵拿刀都是想要将姚婉宁守住。 少女眼泪流得又急又凶道歉声听得姚婉宁心都痛了。 “不怪你不怪你。” 她将妹妹抱住想到姚守宁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压力不由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连着几日恶梦好多天都没睡好昨夜你只是相信娘这又怎么能怪你呢?” 听到姚守宁自责的话姚婉宁连忙安抚她。 但她的话一说出口却令姚守宁哭得更凶。 她还不满十六这些日子以来却承受了很多压力。 姚翝的话开解了她给了她安全感但此时姚婉宁的理解却是姚守宁更需要的她这一哭将这些天的所有她压力统统宣泄而出。 等她哭了一阵之后开始轻轻的抽泣了姚婉宁才轻轻的环住她有节奏的微微摇着: “你别着急也别自责。”她的声音温柔“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 她顿了顿: “娘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着急了。” 姚婉宁的病已经成为柳氏的心结更何况有心算无心柳氏这样不信鬼神的人又怎么会想到有妖邪会设了一个圈套使她去钻呢? 若她知道她不知道有多后悔恐怕哭的比姚守宁还要伤心得多。 想到那样的情景姚婉宁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更何况就算知道药有问题我也会喝的。” 姚守宁哭了一阵只觉得头疼鼻塞之际冷不妨听到姐姐说这话惊得下意识的想起身看她。 却没想到姚婉宁低头下来将脸颊贴住了她的头顶喃喃的道: “守宁守宁。” 她唤了妹妹的名字两声低声的说: “你不知道生病有多苦。” 她的这声轻叹一下使姚守宁的挣扎动作僵住。 “我太想要健康了。” 她生来有疾自小与药为伴许多医理她都懂了。 十八年来喝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因为心悸之症她要克制喜怒哀乐。 有亲妹妹却不能陪她玩耍无论刮风下雨亦或阳光明媚她大部分的时光都被困锁在房间之内与床榻为伍。 “我的房屋中药味最浓。” 平常女孩家种花弄草的柳氏怕她费神也担忧花香、花粉会令她不适不允许她摆弄。 绣工、读书也不能做太多否则既伤眼精也伤神末了又会使姚家请大夫闹得鸡飞狗跳的。 到了每天的春冬时节更是全家高度紧张的时候城里的大夫请了一拨又一拨这种情况不止对柳氏是种折磨对她也是。 “我太想要健康了!” 她再叹这话时那语气便比先前更加的深刻。 “想要跟你玩耍想要不靠人搀扶便独自行走想要晒着阳光想要感受雪水的温度。”而这些都是柳氏所不允许的。 姚婉宁温柔的抱着妹妹: “想跟全家人一起坐着吃饭大家有说有笑而不是我独自困在屋中孤单单的喝着易消化的粥水。” 她太想要健康所以哪怕知道柳氏拿来的药有问题她也会吃的。 “就算是只能好好的很短时间我也想要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姐姐” 姚守宁被她的话震住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想到在姚婉宁心里竟会藏了这么多的不快乐。 “所以你别怪自己就算昨夜娘没有偷偷去拿药就算我早知后果她要跟我说我也会想赌一赌。” 姚婉宁轻声的说着姚守宁一时之间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亦或是想要安慰自己的。 但确实听姐姐这样一说之后姚守宁内心的自责一下被她安抚了许多。 “今夜若有危险你不要管我自己逃走。” 姚婉宁似是也有所感应抱着她轻声吩咐:“你要好好的。” “我不。”一听到此处姚守宁不由挣脱了她的怀抱坐了起来: “我要守护姐姐!” 她这话说得十分坚定目光与姚婉宁对视显示自己绝不退缩。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趁虚入 少女的眼睛、鼻尖泛红那双瞳被泪水洗过越发显得清透但她的眼神却格外的坚定使她一扫以往的天真无忧多了几分坚毅、成熟。 若以往她是一株姚家细心呵护的幼苗此时却在茁壮成长, 试图想要长成一棵挣扎着想受风雨洗礼的小树。 姚婉宁怔了一怔感受到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好!” 两姐妹说完了这些话彼此又更亲近了许多。 就在这时姚婉宁突然又叮嘱她: “这些事情, 你不可以跟其他人说包括娘在内。” 妖邪之说虽在大庆颇多记载, 但很多都是传言未必可信的。 她想到了镇魔司的存在虽说病了多年但也对镇魔司有一定了解的。 再加上事情涉及到了将军府她害怕妹妹目睹的情况会为自己引来灾祸。 “我知道爹也提醒过我今夜跟你说过之后将来我谁也不提了。” 姚守宁应了一声姚婉宁就点了点头。 “对了你为什么会找娘要外祖父的字画?” 她问到这里姚守宁就想起一桩事情了: “我跟娘第一次去将军府时娘准备的礼物中有一份外祖父的手书。” 那份书画有神异当时还将苏妙真刺激到了。 她怀疑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有问题不过这个时候姚守宁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和姐姐提到这个事。 一来是表姐身上的意识实在太恐怖了, 身在江宁, 却似是能掌控神都。 哪怕此时苏妙真被抓进刑狱她却总觉得自己若是提到了这道意识的存在都会被‘它’捕捉。 若是被‘它’知道自己能感应到‘它’的存在她总觉得自己会有危险。 更何况表姐的事情之后她要慢慢再查当务之急是先将姚婉宁这一道难关过了再说。 ‘河神’的问题还没解释姐姐眉心处的烙印迫在眉睫没有必要再多生事端令她烦心伤神了。 想到此处姚守宁将苏妙真的事情略去不提只提到柳并舟的字画十分神奇能化笔画为神通。 当日就是因为她送了世子这副画镇住了妖邪保了他数日性命使他哪怕是陷入沉睡也没有受妖邪所害。 “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异之物。” 姚婉宁显然也没料到她所说的情景又听说字画毁于将军府一时之间既是有些遗憾又是有些感叹。 “这就是你执意送世子画最后被娘骂的那一次?” 她想起当时的情景姚守宁罕见与柳氏闹了别扭哭唧唧的躲回房中。 “就是那一次。” 姚守宁点了点头。 姚婉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当时还以为她真的因为世子救母的举动而开了窍如今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据娘所说那字画是外祖父以多年修为所写成她出嫁之时外祖父殷切交待她务必挂于屋中” 姚守宁说到这里顿了顿去看姐姐: “姐姐你说外祖父是不是有意如此吩咐?” 字画有神异之功又能镇压妖邪使邪物无法入侵是不是柳并舟早窥探天机所以才有此举动? 柳氏成婚之后生一子两女长子、幺女倒也罢了次女出生之时便有先天之疾。 以往姚守宁从来没有怀疑过姐姐的疾病可此次见姐姐受妖邪烙印又牵扯上‘河神’一事才开始让姚守宁感觉姚婉宁的病恐怕不是先天之疾这么简单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病并非先天之疾而是受妖邪作祟呢?”姚守宁大胆猜测。 若姚婉宁的病并非娘胎里带来而是受祸于妖患那么许多问题便能说得通了。 “妖邪作祟?” 姚婉宁神色一怔喃喃重复了一句: “你是说我从出生之时就被妖邪盯上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听来匪夷所思但如今她身中妖邪烙印又觉得这样离奇的事件并非完全不可能。 “那姓孙的‘神医’我总觉得是冲着你来的。” 西城案件里附身于张樵身体内的妖邪之气化为两股一股冲世子陆执下手而另一股则像是冲着姚婉宁来的。 从孙神医先行骗给姚婉宁治病催使柳氏受骗后上当继而再生邪火砸医铺——再到巧遇苏妙真她与苏庆春下狱使柳氏与孙神医重逢再受他蛊惑。 事情环环相扣仿佛早就布下的一个局。 “否则什么药如此神奇令你一喝便疾病全消?”姚守宁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我总觉得像是先给你下‘毒’再借机给你解药的同时种下妖邪的烙印罢了。” 结合近来发生的事她有这样的猜想倒也说得通不过姚婉宁又疑惑道: “但不可能啊。”她纳闷不解: “我们只是普通人家爹如今不过六品兵马司指挥使。” 而在二十多年前柳氏与姚翝相识之初他不过南昭一地位低下的军中小旗又怎么会使得妖邪关注并继而在柳氏生育女儿之时及时给她的女儿动手脚?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她提出疑问。 其实姚婉宁若不提出这样的疑问姚守宁兴许还不敢十分确定偏偏她这样一说之后姚守宁倒想起一件事来了。 “姐姐我听娘说过” 这是柳氏的秘密她原本答应了母亲不能外传的。 但事关姚婉宁身体的原因哪怕是柳氏知道她说了应该也不会怪她的。 “她说外祖父当年提过一句谶言就是有一道神秘的力量会在他的后代血脉之中觉醒。” 她略去了柳氏与姚翝当年婚事的始末反而提起了这重要的一句。 也正是因为这一句谶言造成柳氏与柳并舟父女多年隔阂也是她如今提起妖邪便格外抗拒的原因了。 姚婉宁听完一下呆住。 “娘真的说过外祖父曾言有神秘的力量会在他后代血脉之中觉醒?” 姚守宁用力的点头: “真说过。” 如果如果柳并舟的话并不是如柳氏所说仅只是传言而是一种真正的预言呢?那么姚婉宁当年出生之后便患有先天之疾说不准便找到原因了。 柳氏将其当成谶言不以为意唯独柳并舟知道事情的轻重。 所以在女儿出嫁之时他耗费多年苦修写出一副神异非凡的大字交到女儿手中并叮嘱她一定要随身携带且高挂于家中。 他老人家恐怕早就已经猜到随着柳氏出嫁她的孩子出生之后恐怕会受妖祸之苦所以提前作了准备。 却没想到正因为他一番苦心想要提前叮嘱女儿但女儿却又因为抗拒谶言而对他心生怨怼不止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那副神异非凡的字画也被她收于箱柜之中直到后来准备送人才重见天日。 若姚婉宁之疾真是因为妖蛊之祸那么柳氏当年的一意孤行可将这个女儿害惨了! 想明白前因后果两姐妹相互对望了一眼久久无话可说。 姚婉宁的心思转得快她心下已经有七分相信妹妹说的应该是真的她的疾病可能确实有诡异。 不过她自己的身体她心里有数她的血脉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她无法见妖邪也没有觉醒什么天赋。 反倒是姚守宁西城案件当日若她真的亲眼看到世子杀人后死者张樵体内分别钻出两股邪气且又能在数日之前窥探到自己额心的小痣这应该才是一种神异之处。 如果柳并舟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姚家觉醒的后代血脉恐怕就是姚守宁了。 这样的预言想必除了柳并舟知道之外应该也有某一种力量知晓因此当年的柳氏嫁人之后恐怕一直处于被某种力量窥探之中。 待她生下孩子的时候那股力量便趁机而入。 只是‘它们’并不知道觉醒的血脉究竟是谁反倒是在她出生之后便误认为这觉醒的力量会在她身上出现因此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她这些年的疾病兴许纯粹是替妹妹挡灾了。 姚婉宁想到此处垂下了眼皮并没有将这样的猜测说出口。 她的妹妹性情天真若是知道自己的疾病是替她挡劫不知她会有多难过。 这些年来身体不便所带的痛苦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姚婉宁原本一直十分遗憾此时知道并非巧合之后却又感到庆幸—— 庆幸生病的是自己姚守宁如此活泼她甚至一刻都坐不住若生病的是她她该会有多痛苦?又怎么能忍得住? 她心中想着此事脸上却半分不显含笑看着姚守宁面露懊恼之色: “早知道不将这副字画送给世子了” 少女还没有意识到这中间的阴差阳错这样就很好。 “你又不知道这也不能怪你。”姚婉宁含笑安抚妹妹姚守宁还是有些后悔: “所以我跟娘说让曹嬷嬷再找一找外祖父当年的手书希望其中还有这样的神异之物。” 姚婉宁听她说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 两人说了一阵话她一阵困意上涌打了个呵欠: “清元、白玉二人怎么还没回来?” 先前姐妹二人要说悄悄话两个丫环识趣的先避了出去准备热水只是这会儿还未归来。 “姐姐困了?”姚守宁看了她一眼她先前说话时倒是十分精神此时好像一下困意难挡眼圈熬得通红打个呵欠眼泪蓄了满眶。 “是有些困了” 她声音很轻眼皮直打架: “我先靠着你睡一会儿待清元、白玉回来铺好了床你再喊我” 话音未落她将头往姚守宁肩头一靠竟然一下便睡过去了。 “姐姐——” 姚守宁心下一慌下意识的唤了她一声却见她睡得很香甚至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灯光下她额心处那粒朱红的小痣仿佛萦绕着血光内有妖异之色流转竟似是亮得惊人。 姚守宁不由伸手去揉她小痣那粒小痣触手极冰竟似是碰到了一粒冰珠。 就在这时清元、白玉二人提了水进来见到屋内靠坐一起的姐妹二人不由怔了一怔清元放轻了声音问: “大小姐睡着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唤醒姐姐。 “今日大小姐刚病愈可能是有些欢喜耗费了过多的心神不如我们先换床铺收拾好后再唤她起来洗漱。” 白玉这话让姚守宁犹豫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两人将热水暂且放在碳炉一侧又都忙着去抱床褥外面脚步声又响起来逢春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传进来了: “二小姐太太让我给您送字画来了。” 一听这话姚守宁心下不由一喜刚想起身又因姚婉宁靠着她而受束缚。 不多时逢春抱了一个大竹筐进来见到姚婉宁靠着姚守宁而睡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她手中抱着的筐不小里面装了七八卷裱过之后系了丝带的字画放在了姚守宁身边压低了声音: “这些都是家中老太爷亲手所写、所画的能找得出来的太太全让人找出来了。” 兴许还有一些但藏放得比较深一时半会儿难以翻箱倒柜的找到。 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样多幅字画姚守宁心中已经十分满足闻听此言连忙就点了点头。 “二小姐可要我搬到哪里去亦或是挂在何处?” “不用。” 姚守宁摇了摇头说道: “你放在这里我自己看就行了。” 逢春应了一声说道: “既如此我就先回去。” 夜已深了姚翝虽不在家但柳氏要歇息也需要人服侍。 姚守宁应了一声之后逢春才退了出去。 床铺被褥很快换好清元、白玉二人出来扶姚婉宁起身。 今夜她好像格外的困身体沉得惊人二人合力抬她竟都有些吃力。 姚守宁连忙上前帮忙三人一起才勉强将姚婉宁扶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内室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河神现 两个丫环帮着姚婉宁擦脸、擦手就这样一番折腾她也未醒。 直到将姚婉宁服侍着躺进被窝了姚守宁这才松了口气。 清元二人将洗漱后的水倒出去又重新为姚守宁打了热水擦身因不是在自己房中她只作简单的擦洗, 便换了衣服坐到了床侧。 两个丫环自己也去收拾洗漱趁着冬葵还未回来的时间姚守宁将逢春送来的那些柳并舟的书画搬到床边一幅一幅的拆开来看。 令她感到有些失望的是拆了五六卷后, 这些字画并不带任何神异, 只是普通的书画而已。 剩余还有数卷未拆但姚守宁总觉得这些剩下的字画中恐怕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正如柳氏所说, 当年柳并舟特意交待过令她要高高挂起的画卷恐怕只有那一幅能够震慑妖邪的也唯有那一幅而已。 “唉” 她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冬葵终于回来了。 屋里冷冷清清的她进来时好奇的望了望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姚婉宁问了一句: “清元与白玉姐姐呢?” “她们收拾洗漱了估计晚些时候才会过来。” 姚守宁回了她一句。 两个丫环的房间离姚婉宁并不远方便照顾她起居。 大多时候她的房间不会离人, 二人之中总有一人会陪她睡今夜因姚守宁留在这里, 两人才偷得了片刻空闲估计是自去梳洗。 姚守宁不以为意, 问她: “拿到了吗?” “拿到了。” 冬葵点了下头从袖口之中摸出一把短刀: “我准备去寻郑叔时, 却发现他已经抱了被子守在内院门口说是今晚不睡要亲自守住。” 看样子郑士也感觉到今夜有些不对头他虽不能见妖邪但曾经的军旅生涯养出了他异于常人的预感所以不需额外吩咐他就已经做好今晚守夜的打算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示意她将刀放在床尾处一面催她也快些去洗漱。 外头雾重她跑了个来回此时头发、眉梢俱都湿了裙尾处也有水。 山雨欲来姚婉宁的房间十分危险留的人越多越可能出事。 冬葵却不着急见地面散了一地的书画蹲下身去收拾一边就问: “这是太太送来的吗?” 姚守宁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忙着拆画急于想找到有用的东西以镇邪来不及去收拾。 此时冬葵一来便帮着将画卷起她动作麻利很快将两幅画卷好之后重新系上丝绳正欲再捡一幅字时手刚一伸出去床头处挂的那盏灯的灯芯中便发出‘噗’的轻轻爆响声。 灯光闪了一下先是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又重新亮起。 ‘呼呜——’ 外头风吹过庭院将垂落的厚重布帘掀起大股夜风夹杂着潮湿的雾气灌了进来丢在冬葵脚边的两个卷好的画卷也不由被吹得滚得数圈。 寒风刺骨冻得姚守宁打了个哆嗦。 ‘呵。’ 相反之下冬葵却突然张嘴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不由喃喃的道: “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困了?” 姚守宁紧缩着肩膀她的注意力全在拆画之上听到冬葵说的话便本能的回了她一句: “若是觉得困早些去洗漱了睡回头我自己收拾地上的画就行。” 说完这话她又捡了一幅画卷拆开有些失望的发现上面只画了一幅墨荷荷叶上面有一滴惟妙惟肖的水珠下方有两尾活灵活现的锦鲤。 画倒是简单雅致可惜却并没有丝毫的灵气也不见金芒迸现不具备镇妖之力。 但在她失望的瞬间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儿寒毛一立之下她将挡在面前的画卷一移目光往冬葵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与冬葵说完话后冬葵并没有回声此时定睛一望却见冬葵不知何时趴睡在地手中还握了一张半卷的画睡得人事不醒。 姚守宁惊得魂飞天外眼角余光扫到手中的画卷上却见那墨荷之上的水珠何止是惟妙惟肖而已分明就是已经活了过来般开始在画布之上来回的滚动。 初时姚守宁还以为自己神情紧张所致待深呼了一口气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并非幻觉。 荷叶上的那滴水珠确实‘活’了在叶子上滚动着眼见即将要流入水中。 这种‘动’与当日马车上看到的柳并舟那画杂乱无章的笔画的‘动’又有不同当日那幅画虽乱可字迹重组金光闪烁浩然正气从书法之中而来能镇压邪祟; 此时这幅画的‘动’则带着一种诡异而阴秘的感觉画面鲜活的同时恐惧感却又自心底而起。 怪事发生妖邪来临! ‘哗啦啦’的水流声在姚守宁耳畔响起且声音越来越大。 她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画卷一扔又将地面最后一幅还未拆开的书画捡起。 “对不起了外祖父!” 她内心生出这个念头动作粗暴的将那捆画的丝绳扯断画卷张开依旧全无灵力。 反倒是先前被她扔落在地的那幅画上的水珠滚动了几下之后终于‘嘀答’一声落入水里! 落水的刹那清晰的水花声在姚守宁耳畔响起画中两尾鱼活了过来水流声越来越大接着化为惊涛拍岸—— ‘轰!’ 巨浪拍击河岸的声音响起震得姚守宁头晕眼花整个人像是疾速失重掉入冰冷的河流之内。 此时夜深人静神都城不少民众已经陷入沉睡之中而城外的白陵江面开始出现涟漪那涟漪越扩越大水流飞速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径直往下沉开始是一尺、一丈继而十丈、二十丈直至深不见底最终‘轰隆’落入河底。 只是在那漩涡沉至河底的刹那整个神都城都听到了这一声震响接着地底震荡不迭。 将军府里陆无计夫妇还没有入睡。 朱姮蕊擦拭着她的银枪而大将军正在泡脚白陵江发生异变的刹那夫妻俩正在说着话却在同时感应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邪异之气。 今夜雾气很重凭借镇守西南多年与妖邪打交道的经验令他们感应到了这股可怖的危机。 两夫妻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欲侧耳倾听之际却听到了‘轰’的闷响。 接着地面震动陆无计足下的水盆飞弹而起。 眼见差儿盆摔水倒时他眼中闪过暗芒用力将一双赤足踩了下去。 那大脚踩中弹跳起来的水盆盆子‘哐铛’重响落地里面的热水却是泼洒了出来往四周流去。 今夜的水流显得格外的妖异灯光下闪着银亮的光泽如同一条条活过来的‘蛇’蜿蜒着往四周飞速的爬行。 先前神色慵懒的朱姮蕊目光一沉手中银枪重重刺出扎中了一条涌动的‘水蛇’。 恐怖的力量破开水流之下涌动的暗影插入地砖之内。 水流之中的黑气散逸开来那些‘活’过来的水流顿时像是失去了主心骨般水花四溅最终化为普通的细流停止了疾速的游行。 枪尾因大力而剧烈的摆动地底传来的余震已经消失。 两夫妻相互对视了一眼长公主皱眉叹了一声: “有妖邪现世。” 且这一次妖邪出现动静如此剧烈几乎造成了地动的效果可见非同于一般的邪祟。 天妖一族被镇压多年一直暗中隐忍存攒实力终于到了现在卷土重来恐怕天下浩劫将起! 陆无计终于坐不住了匆匆将湿漉漉的脚塞入皮靴之中: “我得去点一队黑甲巡逻城镇。” 朱姮蕊的神色严肃点了点头起身往银枪处走去用力一拨将枪提起。 她高大的身形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像是一位攻无不克的女战神。 “你去我会守住家里!” 陆无计点了点头急忙召唤下人为他取来披挂身影很快离开长公主的视线之内。 而此时的另一边姚家之中—— 柳并舟所画的那幅图上水滴落入水中的刹那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寒意透过布帘传入屋内。 姚守宁在短暂的失重感后勇敢无比的睁大了眼睛。 那溺水感刹时消失她仍身处姚婉宁的闺房之中手中握着的那张墨荷图不知何时已经落地。 她强作冷静飞扑到床侧将那冬葵先前从厨房拿来的短刀握在手里。 屋里静悄悄的先前姚婉宁细细的鼾声已经完全消失了。 冬葵也安静的躺倒在地仿佛一具尸体。 床榻之上姚婉宁双手交叠在胸前她的神态安详嘴角微勾双颊浮现出古怪的红晕好似陷入了一场美好的梦境。 “姐姐姐姐!” 床榻边的灯光越来越暗好似有人捏着灯芯逐渐将光芒逼退。 整个姚家十分安静似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诅咒里。 所有人都睡着了全世界好像唯有姚守宁独醒。 她既是感到惶恐不安又是感到后悔无比。 早在姚婉宁困倦难当时她就应该觉得不对劲儿的。 她拼命推摇姚婉宁却无论任她怎么摇晃姚婉宁依旧不醒。 灯光一点点暗下去最终灯芯发出轻微的声响彻底完全消失。 房间陷入了黑暗光明不见那些萦绕于姚家的浓重雾气开始肆无忌惮的涌入屋内。 顷刻之间整个姚家被大雾封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姚家的外头两个身穿官袍的差役绕着姚宅巡逻一面低声搭话: “姚头这一次进刑狱不知几时才能脱身。” “近来城里不大太平咱们多绕两圈以防有人知道姚头不在心生歹意。” “奇怪怎么今日雾气如此之大?” 另一人接话: “谁知道呢?” 今年天气怪怪的先是暴雨不断接着好不容易晴几天前几晚又开始下雨使得城中多处被淹今夜雾大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怎么突然这么困?” 说话的另一人打了个呵欠越走越觉得眼皮酸涩沉得睁不开当即抓住了同伴用力甩了一下脑袋。 哪知同伴也觉得犯困两人跌跌撞撞走了数步都觉得困得不行索性靠了一面墙准备醒一下神。 这一靠上去便随即像是失去了知觉二人歪歪斜斜倒地。 环绕神都的白陵江水之中此时江心如同被捅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雾气从中散出江水开始逐渐沸腾。 黑雾缭绕之下有一道阴影被包裹其中好似奇大无比的黑茧被拥托着浮出江面。 ‘呼呼——’ 狂风环绕将雾气吹散露出那被包裹在黑雾之中的漆黑身影。 这位藏匿于河底的‘河神’终于现出了真身。 与此同时司天监的观星楼处一个身穿青色道袍头发以玉簪挽鬓的道人正站在高楼之上。 今夜风大他宽大的袖袍被风吹灌得鼓胀起来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要带着他颀长的身影乘风归去。 他身材清瘦面容俊朗初时看上去似是三十来岁但细看之下却又发现他的那一双眼睛仿佛盛满了岁月的光辉。 道人望着远处蠕动的大雾一双如星夜般的眸子仿佛能洞穿雾气层看到白陵江此时的异景。 那黑暗之中有道埋藏于河底多年的‘故人’重新归来道人的眼睛弯起露出愉快的笑意: “看来那一滴曾被预言的血脉已经觉醒。” 姚家里柳氏本来洗漱之后正坐在梳妆台前涂着香膏。 她已经拆了珠环首饰镜子里映出一个仅穿了单身的丰腴壮硕的妇人身影。 曹嬷嬷收拾着她洗漱之后用的热水忙得不可开交。 以往这个时候柳氏本该快些涂了脸手便上床歇息可今日她心中却记挂着事。 她的大女儿病情刚好小女儿便要缠着姚婉宁一道睡。 也不知姐妹两人睡到一处清元、白玉侍不侍候得好。 姚守宁向来睡觉沉若她睡着了不知会不会抢姚婉宁的被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惊魂夜(求月票) 如今天寒地冻房间里的碳火不知两个丫头照不照顾得好若是一旦两个丫头贪睡碳火歇了姚守宁又抢被子恐怕大女儿受凉一旦受凉便会感冒的。 她越想越是心急觉得自己应该过去瞧一瞧。 却不知为何明明思绪还十分清晰身体却像是沉甸甸的不听使唤的样子。 柳氏心中一急连忙想出声唤曹嬷嬷。 可是舌尖却像是被麻痹了一般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越发挂念两个女儿情急之下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这一咬之下剧痛从舌尖处传来终于令柳氏夺得了身体的掌控力。 “呼!” 柳氏坐直起身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像是趴在梳妆台前昏睡了过去。 她明明前一刻还在涂脸手上的香膏还未完全融解竟在涂脸的过程中似是困到了极致。 “嬷嬷嬷嬷?逢春?” 柳氏这一苏醒之后便不再犯困唤了身边人两声。 可奇怪的是曹嬷嬷年纪虽大但以往她一唤总会很快回声此时她再唤时不管是曹嬷嬷还是逢春仿佛都睡了过去没有听到半点儿声音。 “真是怪了莫非两人都睡着了不成?” 柳氏嘀咕了一句想起自己睡梦中担忧的情景越想越是不安当即起身去取自己的斗蓬: “我要去婉宁那边看看。” 她放心不下一双女儿总得要亲自去看一眼二人有没有睡着才安心。 想到此处柳氏披了斗蓬便出门。 一出了房门一股寒意便迎面吹来吹得柳氏一个激灵。 今夜的雾气格外的大几乎将整个姚家笼罩离得稍远一些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四周静悄悄的姚家上下仿佛都陷入了沉睡除了柳氏自己的脚步声外听不到其他半分声音格外诡异。 若是其他人独自走夜路恐怕早就已经吓得胆颤心惊。 但柳氏不信神鬼心中无妖自然百邪不避! 她半点儿都没有害怕只是心中念叨着今夜的天气不讨人欢喜而且下人好像十分贪睡她一路行来竟没听到半分动静仿佛整个姚家唯有她一个人清醒。 好在主屋去姚婉宁院子的路并不是很远她已经走过了许多回哪怕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因此就算没有人陪伴没打灯笼柳氏也很快靠近了女儿的屋子。 ‘啪嗒!’ 远远的柳氏就听到了一道沉重的声响。 “什么人?” 她顿时警觉喝了一声。 那声音似是脚步却十分的沉仿佛双腿灌了铅一般每落一步发出重响之声。 她喝斥声后那脚步声一顿。 柳氏不由想起一个事—— 今日丈夫前脚被抓莫不是消息走漏有宵小闯入了姚家里? 姚婉宁正值十八而姚守宁还未十六却生得花容月貌此时两个女儿共处一屋纵然院中有下人不过三个女孩而已。 若是歹人进屋怕几个女孩无法挡住这行凶的歹人! 想到此处柳氏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加快脚步往姚婉宁屋子行去。 柳氏出来得急也没注意屋里的沙漏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 今夜雾重云厚将星、月挡得密密实实黑暗笼罩大地再加上四周俱寂曹嬷嬷、逢春等人都熟睡了柳氏自己也是因为担忧女儿才从睡梦之中惊醒自然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 可偏偏这会儿姚婉宁的庭院大门敞开不知是清元、白玉二人临睡之时忘了锁门的缘故还是夜半有歹人闯入撬开了房门。 若是前者还好幸亏她今日心血来潮过来看了若是后者柳氏简直不敢去想自己若是不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大步踏入门坎门后摆放了一根长长的门拴约有七八尺长手腕粗细柳氏将其握在手中转头就看到了远处姚婉宁的房门口处站了一道高大的黑影。 ‘嗡——’ 虽说柳氏早已经猜到恐怕有歹人前来但当她真的看到有影子往那一站时仍是觉得头皮发麻脑袋像是遭人当头敲了一棒似的。 此时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姚婉宁的房间灯火早就已经熄了显然两姐妹都入睡了。 她的房中侍候的只有清元、白玉家里下人不多外头有服侍下力的长工但绝不敢踏入内院之中的。 但这会儿站在姚婉宁房门口的那人是谁?他想做什么?怎么溜进内院之中来的? 柳氏一见此景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她握举了手里的长拴怒喝了一声: “你是何人!” 她的咆哮声震划夜空打破了姚家的宁静使得那黑影欲进屋的动作一顿仿佛十分惊讶此时柳氏还未‘入睡’。 只见那黑影高得惊人且十分壮实。 柳氏此时气急败坏顾不得自己孤身一人。 想要保护女儿的母亲本能占了上风令她忽视了此时气氛的诡异。 她举了手中的门拴往那影子冲了过去: “你这个贼子竟敢夜闯民居你知不知道我丈夫是谁?” 一想到屋中还有两个女儿她恨得咬紧了牙关顷刻之间奔至那影子面前举了木拴便往他劈头盖脸的砸打下去: “我打死你!打死你!” “来人啊!来人啊!进贼啦!” 她边打边喊木拴极粗重柳氏身强体壮此时又含怒出手一棒敲下去纵然是成年男人也承受不起。 那木拴‘砰’的重击到了那人影头上发出‘噗’的闷响仿佛有水被击打了出来但他站在那里却不摇不晃挨了数下却并没有倒下去。 柳氏没有注意到他仅以脚尖沾地后跟腾空站立的地方有一大滩水洼水流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十分诡异的顺着门槛爬了上去想要钻入屋里。 “你这个遭瘟的贼子竟敢想害我的女儿离她们远一些!” 柳氏边打边骂同时大声喊人: “来人啊!快来人!” 说来也怪她一连敲了数下纵然再是强壮的男人挨了这几大棒子也会倒地不起才对她每一棒都敲的是这人脑袋、后背打得‘砰砰’作响反震回来的力道令她手臂都有些酸麻发痛身体也受力量推挤后退偏偏此人却直愣愣的站着一声不吭。 屋内的姚守宁早在冬葵昏睡的刹那就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 她手持短刀靠在床头将躺在床榻内侧的姚婉宁保护在内。 大雾涌起的刹那她感应到一股森寒的气息涌进接着‘哗啦’的江水翻涌声在她耳畔响起她的眼睛似是透过黑暗的内室‘看’到了神都城外的白陵江面的情景。 江水心破开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水流往黑洞之中奔流而下形成极为壮观而又恐怖至极的一幕。 偏偏这巨大的黑色漩涡之底中水流裹挟着一道漆黑的身影从水中浮出那身影踩踏着江水而来一步一步踏上岸。 在上岸的刹那‘他’转头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目光穿破黑暗、迷雾与距离的封锁直直与姚守宁的双眼对上那双眼漆黑无眼白仿佛两轮深渊欲将她的魂吸入其中吓得她一个激灵险些将手中的短刀抖了出去。 目光交接的一瞬森然的浓重鬼妖之气将姚守宁笼罩在内。 ‘哗啦’的水流声响更加激烈一股水雾凝结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泡顿时想将姚守宁封锁在内。 气泡一成之后带着人高高悬挂于半空之中。 幸亏此时屋内无人清醒否则姚婉宁、冬葵等人看到这诡异非凡的一幕恐怕要被吓得晕死过去。 姚守宁虽说梦见过妖邪也曾正面迎战蛇妪但那时她身处将军府知道有长公主以及府中众将士的存在且最终的危急时刻陆执苏醒相救只是虚惊一场此时才算真正感应到邪祟威力。 她一被气泡困住高吊而起的刹那寒意便瞬间笼罩姚守宁全身大股大股水流灌入气泡之中很快便将水球填满。 姚守宁的头发在水流之中四散开来身体被包裹于水流之中那些带着阴邪之气的水流紧紧将她缠缚住仿佛想将这气泡连同困在其中的女孩一并拖入深渊之底。 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 姚守宁毕竟养于深闺之中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临如此可怕的情景。 水流之外灯火原本俱灭四周本该陷入黑暗。 可是在极度的黑暗之下水流的四周又有幽蓝的光逐渐升起。 透过暗蓝的光她可以‘看’到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姐姐以及人事不醒歪倒在地的冬葵。 仿佛阴与阳的交隔只是在转瞬之间水流涌动之下气泡逐渐下坠。 眼见即将落入地面的刹那突然一道高亢而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什么人!” 那怒吼声穿破气泡、水流的阻隔钻入姚守宁的耳中令她的思绪顿时冲破浑噩恢复清明。 柳氏来了! 姚守宁醒悟过神吓得握刀乱挥那水泡看似薄透实则极有韧性刀子一割之下力道反震而回使她短刀险些脱手而出。 她拼命在水中挣扎气泡眼见落地的刹那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决定放手一搏。 短刀不再试图扎破气泡而是被她握住往之前受过伤的左手掌心一挥! 划不破魔气阻隔的水泡但那刀刃却锋利无比的将她伤口割破。 殷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宛如细腻的红纱散逸于水流之中。 那血一入水原本蓝幽幽的水流像是碰到了克星开始动荡不止那些水流之内似是发出凄厉尖叫声。 姚守宁被这声音震得恶心欲吐这一下再挣扎时受伤的手掌碰触到了气泡的边沿。 鲜血溢出似是带着某种神秘之力—— 先前那刀割不破的气泡瞬时无声破碎。 ‘哗啦!’ 气泡之内灌涌的水流全部倾泄而出流了满屋都是。 姚守宁浑身湿透了‘噗嗤’摔落于地直到此时终于得以逃脱危机吐出口鼻中的水大口呼吸。 她冻得嘴唇发紫却顾不得自己扑到了床边伸手去摸自己的姐姐。 好在姚婉宁还睡在床榻之上但她的身体似是比刚才从水中破困而出的姚守宁还要冰几乎冷得像是一个活死人。 想到自己的鲜血作用姚守宁一面哭喊着: “姐姐……” 一面用力挤握自己的伤处也不知有没有用便往姚婉宁额头、脸颊处胡乱抹去。 她受江水浸泡此时浑身冰冷那血流得也不快不过血液在碰触到姚婉宁身体的刹那她身体表面浮现出大量的红光将她的面容照亮。 姚婉宁沉睡的面容不再平静而是现出挣扎之色。 “姐姐姐姐醒醒!” 见到此景姚守宁心中一喜用力推摇着她同时再挤压伤口将血对着她额心处的朱红小痣滴落下去。 血珠落下的刹那只见小痣如同吹气一般鼓了起来顷刻形成一颗如鸡蛋大小的血珠似是想将这滴姚守宁挤出来的血吞没进去。 只是在两者相交接的刹那姚守宁滴落的那滴血珠如同热油滚入雪团之中迅速将那鼓起的血泡分解。 “啊——” 一道诡秘阴森的厉叫响起大量红雾从血泡之中蜂涌钻出想要将这血泡连带血液吞噬。 姚守宁看着这非凡的一幕心中既怕且惊。 怕的是姐姐醒不过来惊的却不知这‘河神’究竟是何来路。 当日她的血液可以暂时镇压陆执体内的妖蛊此时却仅与姚婉宁眉心处的那滴烙印针锋相对。 两者相对峙的刹那她又哭又急的不停推喊着姚婉宁。 就在这时外头‘咚咚咚’的急促奔跑声响起。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双银白的眼那是自白陵江底现身的‘河神’。 ‘河神’来了!是来带走姚婉宁的! 虽说她的血对妖邪有一定的镇压作用可她自己本身并无武力无法将妖邪驱退。 “你是何人?你这个贼子竟敢擅闯民居!” 柳氏的怒骂声打破了夜晚的沉静传得极远她凶悍的咆哮顿时将那种诡谧不安的氛围破坏殆尽。 ------题外话------ 我! 双倍! 加更! 求票! 下午三点掉落~!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暂退去(求月票) 柳氏向来自恃出身书香门第一惯都十分要脸无论内心多么强势表面依旧是要维持礼节的可此时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母鸡什么体面都顾不得了。 姚守宁想起先前自己濒临生死关头听到的怒喝此时才发现并非幻听。 是柳氏赶过来了! 全府人都中了妖咒入睡的情况下柳氏竟然还在清醒着并且赶了过来。 原本身体紧绷的姚守宁一听到母亲到来心中不由一松竟觉得眼眶酸涩险些哭出了声音。 只是下一刻她便听到柳氏奔跑的脚步声似是捎了东西在追打着什么发出‘砰砰’的沉重击打声。 “……” 柳氏不知道她追打的是什么东西也就罢了姚守宁却一清二楚。 想到母亲这会儿正在追打‘河神’令得姚守宁既觉得万分荒谬又觉得害怕瑟瑟发抖的同时竟脑海一片空白觉得想不出什么语言能用来形容此时的情景。 她娘真的是个不输于长公主的猛人! 有了柳氏加入那妖冶的红光一滞。 但就在此时姚守宁拼命推挤之下本来陷入沉睡的姚婉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那张平静的面容开始出现挣扎之意。 妹妹的呼唤、母亲的咆哮形成亲情的牵扯令她似是逐渐要苏醒。 那些红雾感应到她的挣扎犹豫片刻终于像是妥协一般缓缓收拢。 鸡蛋大小的血泡已经将姚守宁滴落的血液吞噬但那血泡也缩小了不少此时将红光尽数吸入其中重新缓缓收入姚婉宁的眉心。 不多时那血泡缩入眉心深处重新化为一粒朱色小痣隐于皮肤之下不再现形。 外头柳氏怒喝声还在响起: “不要跑你这个狗贼我非要将你拿住抓你送到官府去!” 她边追边骂似是经此意外那‘河神’准备暂时撤退。 柳氏的声音追出庭外阴冷的感觉逐渐远去。 朱红小痣潜伏的瞬间姚守宁推摇着床上的人: “姐姐醒醒——” 她话音一落原本昏睡不醒的姚婉宁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狗贼——” 柳氏提着长拴还在门口中气十足的大骂: “今日算你跑得快再敢过来打爆你的狗头拿你见官去!” “狗东西!藏头露尾!呸!” 姚婉宁刚一睁开眼便听到了柳氏的怒骂。 “守宁……” 屋内一片漆黑若隐似无的水流声还未彻底消失。 她气若游丝喊了妹妹一声仿佛先前睡了一会儿倒是伤了些元气一醒过来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娘娘在院中吗?” “嗯嗯!” 姚守宁听她苏醒心中不由长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应答。 就在这时趴在地面睡得正香的冬葵也听到了外头柳氏的咆哮揉着眼睛苏醒: “我怎么睡着了?” 她嘀咕着“怎么没点灯?” 屋里漆黑她身上全是水仿佛被人提着水桶泼了一身此时浑身湿透了冷冰冰的直打寒颤。 冬葵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正在替姚守宁收拾那些被她拆开的画卷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更不用说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全无记忆。 姚守宁也不敢说话来吓她只是先令她点灯。 冬葵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水流淹过她的脚背她穿了棉衣此时已经湿透勉强爬坐起来水‘哗啦啦’直往下流再配合‘呜呜’往屋内吹的邪风冻得她抖个不停。 她是全无记忆可姚守宁先前却险些死在了水里这会儿一听到水声纵然知道今夜已经暂时安全却仍是心有余悸也跟着抖个不停。 湿了水的棉衣沉重无比使得冬葵难以起身她索性坐倒在地在自己身上摸了两下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好在她淋水的时间不长那火折子还没有被水完全浸透此时邪气一去吹了数下终于重新亮起。 冬葵缓了好一阵终于踉跄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去将屋内的油灯点亮照出屋中情景。 她初时还无法适应光亮眯了一下眼。 好半晌后看到屋中的情景不由惊呼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地面全是水从柳氏房中抱来的柳并舟的字、画几乎都淹在了水中几乎被毁。 冬葵眼尖的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短刀那是先前姚守宁吩咐她去厨房拿来塞进了床尾可此时却被摸了出来掉落到了地上。 “我睡了多久?” 她有些惶恐不安的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 昏黄的灯光下她头发全湿牢牢粘在脸颊上脸色雪白: “我身上怎么全湿透了?” 不止是她的身体湿透了就连姚守宁身上也没一处干的头发正往下‘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姚守宁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疼痛刺激着她保持冷静。 今夜姚家闹妖鬼的事不能说出来否则会将人吓得不轻。 家中本来发生这么多事就已经令家里人心神不宁冬葵等只是普通人在妖鬼邪术面前完全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这些事情与他们说了也无用反倒如姚翝所说可能会引来镇魔司的注意。 她收敛了一下心神半真半假的道: “是发生了些事刚刚好像有贼人进府我听到动静便熄了灯正想拿刀却不小心踢倒了洗漱的水盆洒了些水出来。” 姚守宁说这话的时候姚婉宁正揉着眉心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透过指缝看了妹妹一眼却并没有出声。 “幸亏我娘及时赶到打退了贼人也将你们吵醒。” 她的话也不算是完全撒谎此时外头柳氏还在怒骂偌大的姚府被惊醒逐渐有脚步声赶过来。 冬葵一听后怕不已牙齿撞击间发出‘咯咯’之声。 “你赶紧将地面收拾干净找到清元、白玉两位姐姐今晚大家辛苦一些轮流守夜不要全都入睡。” 她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冬葵丫环连连点头应声。 经历了今夜之事姚守宁仿佛又更成长了一些遇事不再像之前天真懵懂的样子冬葵慌乱之下没有注意但姚婉宁却已经意识到了妹妹的转变——今夜必是发生过大事。 想到此处她先揉了一阵眉心终于觉得眉心处那锥心刺骨的疼痛缓解了些许这才睁开了眼睛。 ------题外话------ 感谢:秒杀土豆大豆子打赏的萌主为土豆加更~ 求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善后(求月票) 只是姚婉宁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一睁开后哪怕光线昏暗也觉得有些刺眼。 她眨了两下眼睛才适应了眼前的光明探头往姚守宁的方向一望看到了她指尖上的血。 “你受伤了?” 那红色十分刺目令得原本有些虚弱的姚婉宁‘腾’的坐直起身。 有她问话眯着眼睛的冬葵这才将挡在脸前的手移开目光还未落到姚守宁身上便惊呼了一声: “大小姐你的脸上……” 灯光下姚婉宁的脸上糊了数道纵横交错的血迹只是先前她手挡在面庞冬葵又突然苏醒而心慌没看到。 只见姚婉宁脸色煞白那血迹便显得更加醒目了。 姚婉宁并没有受伤脸上也不疼冬葵昏睡刚醒应该受伤的也不是她。 唯有一直趴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姚守宁受了伤先前她又摸自己的脸那血自然是妹妹糊到自己脸上的。 她先前睡意来得格外反常屋内气氛诡异她娘在外面大声怒吼姚婉宁再傻也知道在自己昏睡期间怕是出现了诡异之事 地上掉落了一把短刀姚守宁应该没有受妖邪所迷惑满屋的水出现得十分离奇。 再细想姚守宁的话也有漏洞。 她说踢倒了屋中洗漱的水盆可地面却并没有见盆桶等物不过冬葵初醒又听到外面柳氏的咆哮正是慌乱无措之时才下意识的相信。 不过姚婉宁只是知道出了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我没什么事。” 姚婉宁定了定神先抹了把脸将大惊小怪的冬葵先打发出去提桶拿帕子汲水。 冬葵应了一声先将泡在水中的字画捞起来放在一旁这才连忙出去了。 她人一走姚婉宁才问: “是不是来过了?” 她没有提‘妖鬼’二字但姐妹俩心中却都有数姚守宁点了点头: “来了。” “看来我先前昏睡就是‘他’在捣鬼。” 姚婉宁说完这话又连忙去拉姚守宁的手: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姚守宁被她拉住受伤的掌心自然瞒不过她的眼睛。 只见她左手指缝也有血迹被水流稀释之后颜色略淡姚婉宁拉着她的手将她柔软白嫩的手掌拉开便见到了掌心处血肉模糊的伤痕几乎贯穿了白玉似的手掌。 ‘啪答。’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了下来打砸在姚守宁的手背之上她抬头一看姚婉宁此时一言不发但眼泪却一颗一颗的从眼眶中滚出。 “姐姐别哭呀。” 她有些惊慌连忙想用未受伤的手去替姚婉宁擦泪。 “是不是为了保护我伤的?” “不是——” 她摇了摇头却见姚婉宁半分不信。 “其实这伤是前几天在将军府受伤今日只是伤口崩开了而已。” 姚守宁强调了一句: “真的!今晚吃饭时你可能没注意到不信你等会问娘我不会骗人。” 姚婉宁抿了抿嘴唇极力忍住眼泪。 她自然知道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可明明受伤的是姚守宁偏偏她还要强忍疼痛小心翼翼的找借口来哄自己。 若自己一味追问恐怕只会更让她一番苦心白费而已。 姚婉宁无声的深吸了口气看着那掌心处的伤口觉得碍眼无比。 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柳氏娇养着她从没令她吃过这样大苦头。 此时受了这样的伤又流了血却不哭不喊怪让人心疼。 她深呼了一口气还没说话就听到外头清元、白玉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小姐……” “准备些热水纱布。” 姚婉宁吸了吸鼻子恢复了冷静接着吩咐了一声。 两个丫环听到她声音不像是有事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她们先前收拾洗漱时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直到柳氏将‘河神’赶走妖咒被破她大声的喝骂将两个陷入沉睡中的丫环吵醒。 听柳氏话中的意思像是府里进了贼且摸进了大小姐这边。 清元二人听到这话的时候险些没有吓死。 今夜两位小姐都在房中若贼人真进来了恐怕出了事二人都担待不起。 说话的功夫间柳氏大步入内。 她还提了门拴高而丰腴的身材给人以极强的安全感——尤其是刚刚她凭借一己之力驱赶了‘河神’之后更令姚守宁对她另眼相看。 “你们没事吧?” 柳氏进来之后往四下一看问了一声。 姚守宁将伤手一背摇了摇头正欲说没事时柳氏已经眼尖的看到她的动作一把将手中的木拴一放连忙上前捉住她的手看到了她流血的伤口。 那把扔在地上的短刀还摆着柳氏嘴唇动了动姚守宁便已经主动解释: “今夜我怕不安全让冬葵去厨房拿了短刀听到外头进了贼人便想拿刀防身结果碰破了伤口流了些血。” 柳氏听她这一番话紧绷的面色松了松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解释。 她也知道女儿在将军府中受伤一事虽说不知为什么姚守宁会突然这么巧让冬葵拿刀但因今日有贼人进府一切不合理便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见两个女儿除此之外都无大碍柳氏松了口气连忙喊清元、白玉再拿金创药过来自己则是坐到了床边摸了摸姚婉宁的头问了一声: “有没有将你吓到?” 姚婉宁乖乖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睡得很好直到听吵闹才醒。” 如此一来便避免了柳氏多余的发问。 她的眼圈发红像是流过眼泪落在柳氏眼中便以为大女儿是受惊而怕。 既然大女儿没听到动静她索性转头问姚守宁: “那贼人几时进院的?你有没有听到?他可进过屋?” 柳氏心中充满了疑问一连串的问题向姚守宁丢了过来: “地上怎么全是水?弄出这么大动静清元、冬葵她们没有听到么?” “我……” 姚守宁余悸未消又听柳氏迭声发问刚准备说话便听姚婉宁插口: “娘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一问话顿时将柳氏的注意力转移了。 “我也说不大清楚。” 想起今晚的事柳氏也着实觉得奇怪: “我本来梳洗之后在涂香膏也不知怎么就突然睡着了。”她揉了揉头猜测自己近来兴许是压力太大因女儿生病数日没有好好合眼的缘故竟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不过睡得也不踏实总担忧你们两个近来夜凉怕你病刚好又受凉了所以想过来看看。” 兴许是母女连心这一过来果然便见到了贼人进屋! 想到此处柳氏又觉得庆幸: “幸亏我来了。” 否则屋里丫环各个睡得香甜看样子就姚守宁一人醒着若自己不来那歹人进屋之后不知会对自己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做什么。 “对了守宁你……” 柳氏说完又想起自己先前的问话正要再发问时就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姚若筠的声音: “娘?娘。” ‘河神’一退走姚府的人迅速相继苏醒。 姚婉宁房中如此大动静几乎全家的下人都已经往这边赶过来了姚若筠来得也很快未进庭院便开始呼喊柳氏: “外面来了两个官差——” 他这样一说柳氏暂且将心中的疑问放下连忙起身: “我去看看正好报官抓拿贼人。” “先别急。” 姚守宁唤了一声柳氏与姚婉宁听了她这话怔了怔。 “为何?” 柳氏不明就里问了一句。 姚婉宁也觉得有些古怪但她对妹妹无条件信任认为姚守宁既然说不忙报官自然有她理由因此帮着打圆场: “毕竟事情发生在我院里又夜半三更先不要说等商量好了再提此事。” 她了解柳氏为人说的话令柳氏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额头: “还是你细心。” 今夜她又气又慌此时还有些后怕根本无法平静的细想此事。 两个女儿都还年少又待字闺中夜半三更姚婉宁屋里进了贼子虽说她没受伤但若事情传扬出去就怕有好事之人多嘴多舌坏她名声。 “兴许官差是你爹招呼过的我先和他们说一声至于报官一事我们后面商量了再说。” “娘。” 姚若筠又在唤柳氏不敢久留匆匆提裙出去。 “这件事情涉及到妖邪我怕引来镇魔司的注意。” 等柳氏一走姚守宁立即跟姐姐解释: “你身上的烙印还未消我怕你出事。” “烙印?” 姚婉宁喃喃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你是指我额心这处红痣。” 姚守宁点了点头愁容满面: “这粒痣兴许是妖邪打下的‘烙印’。” 她想到先前那‘烙印’凶狠自己的血竟然还不能奈它何便不免忧心。 “昨夜娘给你取江水熬药兴许是与这妖邪达成了什么协议。” ‘河神’已经出现姚守宁也不敢隐瞒细声细气的附在姚婉宁耳侧道: “昨夜我睡着之后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 姚婉宁揉着眉心认真听姚守宁说着自己的梦: “梦到有妖怪在喊‘河神’娶妻。” 她话音一落便感到姚婉宁的动作一顿。 只见姐姐抬起了头来目光有异: “先前我入睡之后也做了一个梦”她说到此处语气停了半晌接着才道: “梦到梦中红光冲天有人正替我梳妆打扮似是即将嫁人。” 姐妹俩目光一碰眼里都带着惊疑。 姚婉宁倒没往妹妹做梦是预警处想去只当这是河神作祟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受了‘河神’妖法影响而已。 倒是姚守宁迅速反应过来: “看样子这‘神河’以邪法制梦梦中婚礼一成恐怕便会将你带走。” 幸亏当时柳氏赶到打断了‘河神’仪式而姚守宁又强行以自己的血将姐姐从梦中惊醒如此一来才暂时将‘河神’逼退。 姚婉宁沉默半晌也觉得事情就是如此。 可就算姐妹二人都猜出了‘河神’的手段但姚守宁依旧觉得手足无措。 妖邪术法诡秘莫测今夜若非柳氏突然到来姚守宁就算强行唤醒了姐姐两人依旧有危机。 更何况一味被动的防守不是办法柳氏只是普通人对上这样的妖邪没有胜算的今夜的情况只是侥幸而已。 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床边上那是先前柳氏进来时提着的木拴想必她就是用此物来驱赶‘河神’。 那木拴约半丈长手腕粗细上面像是沾染了黑泥萦绕着极浓的青黑妖气。 柳氏拿此物打‘河神’显然没对‘河神’本体造成什么危机。 虽然今夜的一切出乎了‘它’的意料使‘它’无功而返但契约一成姚婉宁眉心处的烙印未去‘它’迟早是会再回姚家的。 柳并舟可能还未收到柳氏寄去的家书而自己的血也不能完全保证可以将妖邪驱退柳氏虽说意外苏醒但下一回‘它’有了防备说不定动手会更加谨慎。 到时无人能对付‘它’姚婉宁又该怎么保命? 想到此处姚守宁又开始焦急: “不行我明天要拉着大哥陪我一起去青峰观——” 镇魔司的人不择手段再加上姚翝又有警告她暂时不敢去招惹深怕是引虎驱狼之策到时将人引入姚家恐怕‘河神’未被逼退姚婉宁反倒被他们缠上。 神都之中背靠筑山书院的青峰道观向来有能捉妖驱邪的威名。 许多人时常去烧香祭三清观中的道人偶尔也接一些做法场的事。 大庆神启帝爱好修道炼丹因此道士地位格外的高纵然姚家请了道士前来做法事应该也不会引来镇魔司的注意。 姚守宁说完这话却仍觉得不大安心。 青峰观的道人倒是有名但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她不能只依靠这些道士毕竟事关姚婉宁的命。 “大哥去青峰观明日我去拜访将军府。” 姚守宁突然想到了长公主眼睛一亮: “将军府的人知道有妖邪存在若请他们帮忙说不定长公主愿意施以援手呢。” ------题外话------ 今天下午三点一样有加更~~~ 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见官差 姚婉宁微笑着看妹妹见她提到将军府时眼睛发亮也不忍心打击她的热情。 她单纯又直接哪里知道人心的复杂。 陆家地位尊贵长公主乃皇室嫡尊血脉又怎么可能会为自己惹上麻烦呢? 先前长公主接见母女恐怕是因为世子的原因。 世子救了柳氏姚守宁送画有恩任谁看来这恩怨都已经抹平。 不过姚守宁一心一意为她着急若是自己实话实说恐怕她会哭出声音。 想到此处姚婉宁忍下心中的念头微笑着应了一声: “嗯。” 她又温柔的交待: “不过若是长公主没有空闲你不要缠人家迅速回来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就是。” “好!”姚守宁眼圈泛红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的应了一声。 “对了我想起妙真的额心处也有一粒红痣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也被打下了什么烙印?” 说完这事儿姚婉宁突然问了妹妹一声。 姚守宁没想到她如此敏锐在与自己说话的同时还一心二用想到了苏妙真。 她想起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心中发虚既不敢承认也不能否认犹豫半晌迟疑道: “我觉得有可能。” 苏妙真额心处的那粒红痣她没有感觉出邪异之处但她身上有隐匿的声音存在姚守宁也不敢确定。 姚婉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叮嘱她: “我觉得妙真这个人十分危险你不要离她太近。” 她想了想又交待: “依我看她被刑狱的人抓走时娘说不哭不闹的恐怕她是有恃无恐。” 若她额心处的红痣也是妖邪所打下的烙印“迟早会再生事端的。” 想到姚守宁提到过柳并舟曾言会有某种力量从他后世血脉之中苏醒姚婉宁喃喃道: “妙真也是外祖父的后世血脉之一。” 大小柳氏两姐妹分别嫁人都生了女儿。 姚家里是姚婉宁出事;那么苏家中除了苏妙真外再别无选择。 看来妖邪力量是早在当年就已经布下了暗局。 想到此处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她懵懵懂懂倒无意中躲过了祸劫——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事实上姚守宁也想到过这一点不过具体情况还得等柳并舟到来才能解释。 “娘昨日已经给外祖父去了书信请他老人家来神都一段时间到时他一来许多事情便知道了。” 不过她仍为姐姐的敏锐感到震惊那朱色小痣之事她和姚翝也提到过姚翝常年办案本该十分敏锐可他兴许是太相信苏妙真亦或是压根儿没有将两者联系到一处或许是想到了但没跟女儿提。 总之他并没有提过苏妙真额心红痣。 但不管姚翝现在没能将两者联系上时间一长总会摸到苗头的。 “若妙真也有问题那么西城的案子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就不好说了。” 姚婉宁幽幽的说了一声姚守宁沉默不语。 “算了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姚婉宁也不去多想了连忙大声催清元、白玉快些。 “你的伤口要赶紧处理下次不要如此莽撞。” 她说到这里眼带责备: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尤其是因为我受伤。” 姚守宁虽不承认但她隐约猜到了端倪。 她是‘河神’的目标普通人要想破解邪术谈何容易? 唯独可能血脉有异的姚守宁以血破咒说不准才能将‘河神’暂时逼退。 想到她进了将军府受伤归来随即便听说世子苏醒姚婉宁心中有数却不愿说破。 只是姚守宁的血液如果真对妖邪有克制之力那么这个消息便不能传出去否则会对她不利。 “……好。” 姚守宁也不知她有没有看穿自己撒谎听她这样要求便弱弱的应了一声。 两姐妹说完话冬葵提了桶进来清元、白玉二人也拿了金创药、砂布及热水等进屋。 屋里满地都是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气。 冬葵拿帕子将水吸干而清元二人则重新为姚守宁处理了伤口并上药重新包扎。 另一边柳氏跟姚若筠二人正在说今夜发生的事。 她说着今晚发生的事姚若筠却略有些走神。 不知为何他想起白天时姚翝的吩咐。 父亲说:若姚家情况有异便花银子去青峰观请几个道人来家里。 现在细想姚翝的吩咐简直像是未卜先知他怎么知道姚家会情况有异? 今夜突起大雾又遇歹人入室确实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这个念头在姚若筠心中转了一圈他暗自决定明日报官之后他便亲去青峰观一趟请些道人来家里。 “你要记得那歹人进的是你的院子明日交待家人不要说漏了嘴。” 柳氏没有留意到儿子这一刻的走神还在不厌其烦的道: “就说你夜半醒来看到有歹人入室盗窃起身抓打之下一路追赶着他来了婉宁这边。” 姚若筠定了定神应道: “娘放心我都记得。” 母子二人又对了一番口供深怕有纰漏之处到时说漏了嘴。 讲完之后柳氏打了个寒颤姚若筠才连忙道: “娘没事吧?” 两人都是夜半惊醒之后才突然出门身上穿着并不厚柳氏出门之前好歹披了个厚披风姚若筠则是只穿了薄薄的寝衣。 先前情急之下感觉不到冷此时一旦事情过去说了阵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冻得双脚僵疼。 “没事。” 柳氏摇了摇头打了个喷嚏。 恰在这时曹嬷嬷终于姗姗来迟她苏醒之后听到这边的响动发现屋里不见柳氏又听着声音是从姚婉宁的许院中传来的便连忙赶了过来见到柳氏心下松了口气赶紧问了一声: “太太没事吧?” “没有大碍。” 主仆二人说着话那头六奇机灵的抱着披风过来了。 姚若筠想让给柳氏披上她摇了摇头: “你先穿上稍后还要见两名差役。” 如今姚家正值多事之秋姚若筠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受寒他应了一声接过六奇手里的披风裹上总算抖得没那么激烈。 就在这时郑士的声音响起说是两名差役已经来了就候在外头。 母子二人相互对望都连忙出了庭院去。 ------题外话------ 感谢:爱在左情向右惜妹子打赏的萌主为萌主加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客人 这两名差役正是先前昏睡在姚家外头的二人此时一见柳氏与姚若筠先问了声安接着才提起今夜的混乱之事。 听到柳氏说有宵小入室二人不由十分吃惊问道: “太太可瞧见了那歹人长相?” 柳氏摇了摇头: “没有看清。” 当时夜黑风高雾气又重, 她当时怒火中烧只顾着追打恶贼没能看清那人长相但却能记得那人身材。 “那人身材高壮至少六七尺(将近两米)。” 姚家的人都很高柳氏自己的身高甚至不输于一些男人, 可现在回想, 先前那歹人身材高壮得异常可怕, 比姚翝也高出了至少半个头的样子。 “大庆之中少有男人这么高若是报官必定能找出此人。” “对了。” 姚若筠也在一旁补充: “我跟我娘一路追赶这歹人过来我娘拿了东西打他兴许是将他伤到了神都城中的医馆、药铺若有身材高大的伤者也要留意。” 两个差役听闻这话连连点头将母子二人说的话记在心里。 之后又问了一些话柳氏与姚若筠先后都说了一些。 他们受姚翝所托答应了他要多巡逻姚家却没料到不知为何突然睡去。 偏巧今夜姚家出事既觉得心虚, 又觉得内疚, 因此这两人临时编造的口供前后不一, 竟也没有去细究。 说了半天, 柳氏神色间现出几分疲惫姚若筠看得分明连忙就道: “今夜辛苦二位我让人送两位出去。” 说完向六奇使了个眼色六奇心中有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塞入二人手心。 两人差事没办好哪里敢收钱正要推迟姚若筠却道: “夜黑风寒请两位喝杯水酒而已之后还有劳烦的地方还请不要拒绝。” 他与两位官差说话却分了一些注意力在内庭之中。 此时冬葵收拾了内室提了污水出来倒进院子。 ‘哗啦’的声响中庭院里蓄积的水一下荡了开来缓缓往四周流去。 灯光下水波粼粼姚若筠心中生出疑惑:虽说昨晚下了大雨但今日白天来姚婉宁院子时院中水迹早就半干。今夜又没下雨这些水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这个疑惑转瞬即过还没来得及细想注意力便被那两个差人吸引走了。 柳氏见儿子送人出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深呼了数口气同时转入房内。 屋里地面已经被收拾干了冬葵有些不安的捧着柳并舟的字说道: “恐怕这些老太爷的字画毁了。” “毁就毁了吧。” 柳氏看了一眼说道: “画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没出事就行。” 至于字画被毁虽说有些可惜但她已经给柳并舟去了信只要柳并舟一来写多少字画都成。 有了她说的这番话冬葵松了口气连忙将字画抱出去处理了。 此时空闲下来柳氏有些怜爱的摸了下姚婉宁的脸替她将一缕秀发别到了耳后轻声的问: “今晚有没有将你吓到?这会儿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姚婉宁摇了摇头微笑着答应: “有守宁陪我也没怎么吓到娘就过来了。” 柳氏点了下头又看了一眼小女儿。 晚上吃饭时她吵着要跟姚婉宁睡当时柳氏还有些气她不懂事此时又庆幸幸亏今夜姚守宁在大女儿屋中算是十分警醒。 她注意到了姚守宁包扎起来的手叹了口气: “下次不要随便拿刀这两日多注意伤口不要沾了水。” 冬葵在一旁连忙答应。 柳氏忧心忡忡虽说今夜有惊无险可她还是无法安心。 她总觉得暗地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姚家否则为什么姚翝刚一入狱今夜便发生了这些事? 不过这些话她不愿意说出来以免吓到了两个‘年少无知’的女儿。 “睡吧。”柳氏忍下心中的忧虑摸了摸姚婉宁的脸: “今夜娘就守在这边你们两个放心睡明日一早上报了官府之后定会找出贼人。” 她强作镇定道: “今晚官府的人来得很快可见你爹之前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大事。” 姚守宁不敢说话也知道‘河神’一事不可能轻易了结就算官府插手也无济于事不过她并没有多嘴以免引来柳氏不喜的责备。 今夜闹了一场众人都又困又累。 姚守宁是知道‘河神’退去今晚暂时平安所以放心大睡不多时呼吸声便已经平缓。 柳氏见她蜷缩成团睡得香甜不由露出笑意: “这孩子心大也是好事。” 姚婉宁没睡。 她虽表现得镇定但事情毕竟与她有关‘河神’的存在便像是悬挂在她头顶上方的一把要命的刀随时都会掉下来的。 而柳氏则心中烦乱更多也睡不着。 清元、白玉二人不知自己是中了妖邪之术才昏睡不醒只当自己两人贪睡之下险些害了姚婉宁到了晚上拼命睁大眼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盯着四周风吹草动不敢闭眼睛。 冬葵收拾完了也坐在一旁听着姚守宁睡着时的呼吸声有些羡慕: “小姐睡得真快。” 她有些睡不着。 “说来也怪之前困得厉害来不及说话就睡了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到家中有人办喜事我正等着喝喜酒呢” 冬葵说者无心姚婉宁听者有意。 若说先前姚守宁提起‘河神’娶妻再加上姚婉宁自身也梦到家里要办喜事她还有所怀疑的话此时冬葵的话更验证了‘河神’娶妻这一件事的真实性。 曹嬷嬷正巧拿了柳氏的衣裳进来只听到了后半段话问了一声: “喝谁的喜酒?” 她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之前睡着也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家要办喜事了。” 柳氏怔了一怔接着道: “这可太巧了刚刚冬葵也说梦到要办喜事了。”她一时之间还没有往神鬼邪事方面想去只是奇怪道: “若筠的婚事还有大半年呢莫非最近婉宁病好所以大家人逢喜事夜里便都做起了喜梦?” “兴许是。”曹嬷嬷见气氛凝重又担忧柳氏心情紧绷故意打了个趣: “那贼人要是不来兴许我还不会从梦中醒来说不准那喜酒我都喝下去了。” “我也是。”冬葵也笑了一声柳氏也跟着笑屋里的气氛缓和了些姚婉宁默不作声的将头低了下去。 她不说话心中却在想:若守宁没睡听了这话恐怕要急——毕竟正是因为梦中的喜酒没喝成她才能侥幸捡得一条性命若是这酒喝成了今日恐怕大家也笑不出声只会哭哭啼啼。 姚守宁性格一向开朗她笑起来最是好看若是哭了那该多令人心疼啊。 “算了婉宁也睡吧今晚大家都警醒一些。” 柳氏笑了一阵又看了女儿一眼深怕她受惊之后难以入睡连忙问道: “可要请人熬副安神汤喝下去?” 姚婉宁摇了摇头她心中装着事安神汤也无法令她安神不过却不好说来让柳氏担心只是抿唇笑道: “守宁睡得香甜我也受她这睡意影响感觉有些困。” 那就好! 柳氏松了大口气众人说了些话曹嬷嬷说外间的软榻收拾好了柳氏今夜便准备凑和一晚守在这里。 因进了‘贼’的缘故屋外的灯也不敢歇家里郑士特地守在外头值夜。 如此多重防护一群女人才渐渐睡了过去。 正如姚婉宁所说因姚守宁睡得安心她开始还思虑但后半夜时也确实困了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姚守宁疲累至极之后睡得倒是香甜这一晚连梦也没做半个直至天明。 她醒来的时候床铺已经空了姐姐不知何时起身外头只听到了柳氏的说话声仿佛十分吃惊的样子。 “娘——” 姚守宁摸了个空想起昨夜的情景不由吓了一跳: “姐姐呢?” “我在这。” 柳氏还未说话姚婉宁已经先出声了。 只听柳氏声音从外面庭院传来问道: “守宁醒了?” 姚婉宁应了一声从外面进屋不多时柳氏也进来了同来的还有曹嬷嬷等。 姚守宁一见母亲与姐姐都在不由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一软抱着被子揉了揉眼睛: “姐姐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没叫我?” “我起来了一阵看你睡得香甜没忍心叫你。” 姚婉宁温柔的说道又连忙吩咐清元取她衣服过来交待务必先用汤婆子偎热。 她也听冬葵说了姚守宁近几日恶梦没有睡好之事想到昨夜她担惊受怕难得睡好一次又怎么忍心叫她早起。 柳氏在一旁见姐妹两人说话感情亲密又看小女儿倚在姚婉宁怀中撒娇不由有些吃味: “怎么一醒来就找姐姐也不见你问问娘亲?” “因为我听到娘的声音了知道娘还在。” 姚守宁说到这里又问了一声: “娘在跟谁说话?” 她一问这话柳氏就道: “你大哥。”她脸上露出头疼的神色: “他说准备出门寻访同窗好友看能不能短暂雇佣几个身手矫健的大汉在你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保护我们家中。” 姚守宁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顿时生出一个念头: “大哥人呢?” “在外头呢!”姚若筠还没有走听到姚守宁的问话声不由高声的回了她一句。 这里是姚婉宁的闺房他不便入内室之中因此等在了外头。 “大哥别走稍后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姚守宁也坐不住了顾不得寒冷哆嗦着将起床穿衣。 好在姚婉宁细致体贴那衣裙在汤婆子上偎了一阵已经温热了让她少吃了苦头。 清元二人准备了热水以供她洗漱她心中装着事深怕姚若筠走了动作十分迅速不到一刻钟便收拾妥当出了内室。 姚若筠果然没走等在外头。 “大哥。”姚守宁快步向他走了过去却见一旁柳氏也在又向他招手示意两人出去再说。 柳氏一看顿时警觉想起自己先前与女儿说的话连忙就跟姚若筠道: “你不要答应给她买话本” 话还没说完便见庭院之外郑士探头进来喊: “太太有人上门拜访。” 柳氏的说话声一下就被打断了。 “是谁来拜访?” 她面现疑惑问了一声。 郑士摇了摇头: “守门的良才来回话的说是驾车而来没有递拜贴只说与您有一面之交之前说过要来姚家拜访的。” 姚翝在神都为官十年一向与人关系不错邻里之间往来也多。 但若驾车而来显然不是附近的邻居了。 而能坐得起马车的又不像是穷苦民众柳氏思索着郑士说的话喃喃道: “一面之交说过要来姚家?” 她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姚家正值多事之秋家里进贼一事还没解决柳氏实在没有心思与人客套往来正欲交待郑士让客人留下姓名、身份将来得空再回访暂时把人打发再说便听郑士说道: “来人听说了昨夜姚家闹贼的消息特地为此而来的。” 柳氏的面色顿时变了。 姚守宁见柳氏的注意力被郑士引走连忙就趁机跟姚若筠商议: “大哥你若出门带我一起去吧。” “你要去哪里?” 姚若筠没料到她会提起这样一个要求比柳氏猜想的买话本还要过份得多。 柳氏向来拘她严不允许她四处乱跑家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今日若是自己出门偷偷带她一道恐怕柳氏不会允许的。 “娘不同意的。” 姚守宁看了大哥一眼:“我知道所以你去帮我央求。” 柳氏拿她当小孩看她出门需要柳氏允许。 正好姚若筠要外出姚守宁借口都替大哥想好了: “你就说怕我昨晚吓到了想带我出门逛逛。”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今日他出门是有要事去办的因此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出门下次再去吧。” “大哥!”姚守宁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喊了他一声: “你不用陪我你送我过去便自去办你的事儿办完之后再来接我。” “你要去哪?” 姚若筠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心生好奇问了一句。 “我想去将军府。” 因要请求姚若筠送她姚守宁也不瞒自己的大哥哪知她这话一说完姚若筠的面色微微就变了。 他想起了昨日姚翝说的话父亲让他拿了蛇蜕去求助将军府。 此时姚守宁说要去将军府扣起来不是巧合。 姚若筠心生疑惑还要再问却听柳氏那边也在问起来客情况郑士说道: “良才说敲门的是个年约四旬的嬷嬷面色有些严厉看上去颇有气派。” “嬷嬷?”姚守宁听到此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在将军府见过的杜嬷嬷的身影——将军府的人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家人 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若是杜嬷嬷过来自己有话与她直说就是了也不需要再让姚若筠想办法将自己带出府。 想到这里她欢喜的跟姚若筠道: “大哥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忙吧。” “可是” 姚若筠连忙想要拉住她问她要去将军府的原因是不是与姚翝交待的事情一样, 却听她喊了柳氏一声: “娘。” 柳氏转过头来姚守宁有些欢喜的道: “是杜嬷嬷。” “哪个杜”柳氏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是哪个杜嬷嬷。 当日她与杜嬷嬷只有一面之缘两人没说过几句话并不太熟后面又发生那样的意外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个人。 但近来她见的人也不多, 再一细想郑士说的话有一面之缘气派非凡四十来岁顿时便恍然大悟: “你说长公主身边那位嬷嬷?” “对!” 姚守宁用力点头柳氏又惊又是意外: “你是说将军府的人来了?怎么可能呢?” 若是将军府的人上门拜访自报家门拿出令牌便早早的就会被小厮引进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就是杜嬷嬷。” 姚守宁十分笃定连忙催促她: “娘不信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 杜嬷嬷是长公主的亲信要是前来拜访的是她柳氏亲自去迎接也不算有失身份。 不过她半信半疑心中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却又受女儿的话影响往外走去:“那我去看看再说。” “我也要去。” 姚守宁连忙提裙子想跟上, 却见一旁姚若筠也要跟着。 不止如此在屋内安静坐着的姚婉宁也想要出来, 她定了定脚步, 有些疑惑: “大哥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不急。”姚若筠原本是听从了姚翝吩咐准备前往青峰观请道人来家中作法驱邪的。 但姚翝当时除了提到找道人驱邪之外同时也提到了另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那就是去求助将军府。 可事情就是这样巧合他还没去找将军府的人姚守宁就已经先提出来了不说同时长公主府的人也疑似上门拜访这看起来也实在过于巧合。 他脑海里不由想到了数日前妹妹曾问过自己信不信这世上有妖邪存在一事当时他是不信的此时却又觉得这两者之间恐怕是有关联的。 姚守宁也只是顺口一问见姚若筠自己不急便也不说话了只是喊道: “娘等等我们。” 一家人连忙往大门处而去柳氏还在猜测来人身份心中不免忐忑。 好在姚家并不是很大约半刻钟后几人出了内院远远的就看到大门开着。 守门的良才不安的站在那里门前站了一位嬷嬷十分面熟正是当日将军府看到的那位长公主亲信了。 “果然是她!” 柳氏心中一惊没料到竟然真如姚守宁猜测长公主的人来了。 她快步上前便见那门口处停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个身材高壮异常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头戴斗笠挡住了大半张脸见到等在门前的姚家众人之后他似是转头冲车里说了什么。 话音一落车门打开里面有道人影跳下来了。 柳氏定睛一看险些尖叫出声来了: “长公——” 下车来的人竟是当日与柳氏见过一面的长公主朱姮蕊只见此时的她身穿姜黄色戎装手系红色绑带头发绾成一束以玉簪稳固纵然不施粉黛也未佩戴环配却威仪自生英姿尽显。 她挥了挥手将柳氏的喊声止住: “我私下前来不想将人惊动。” 朱姮蕊生于皇室又领兵多年纵然面带微笑却仍有慑人的气势。 柳氏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只觉得今日受到的惊讶与冲击竟不亚于昨晚初时看到有恶贼入府之时。 长公主竟会纡尊降贵悄悄来姚家且在此之前没有人通知这是为何? 她心中堆满了疑问却见长公主的目光在姚家众人身上一扫之后落到了姚守宁身上时露出笑容: “守宁。” 这一声唤得十分亲热引起了众人关注。 当日去长公主府时姚守宁做了恶梦第二日神色萎靡。 而今日再见面少女睡了个好觉看起来双颊嫣红气色饱满那双眼睛明亮整个人一下光彩明艳了许多。 朱姮蕊的态度熟络仿佛见了个亲切的晚辈一般。 柳氏愣了愣接着也见姚守宁十分欢喜的招呼了一声: “您来了!” 她的欢喜由内而外与柳氏客套之中带着忐忑不同仿佛只是单纯因见了自己而高兴。 朱姮蕊受她感染脸上也露出笑容。 姚婉宁虽说听妹妹提起想找长公主求助时猜测长公主对她印象应该不差可此时见二人熟悉打招呼的样子何止不差仿佛像是关系已经十分亲近了。 同时她注意到在长公主与姚守宁说话的时候赶车的那位大汉伸手提了提斗笠沿露出了他被遮挡的面容。 说来也怪他的下半张脸看上去十分凶蛮使人望之而心生畏惧。 可偏偏那双眼睛却又像是与他凶悍的气质截然相反如古井无波似是平静而温和。 姚婉宁不过多看了他一眼他像是十分敏锐转头往她看了过来。 那温和的眼神瞬时变得锐利气势如山镇得她喘不过气。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双手一握还未移开目光那赶车的大汉已经率先将目光移开重新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迎接长公主母子的姚家人中他好似对姚守宁是最感兴趣的不过看他神色似是对姚守宁并没有恶意。 想起先前的感觉姚婉宁身体微微发抖一旁的姚若筠察觉到了转过了头眼神之中带着疑惑、关切之色姚婉宁向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另一边朱姮蕊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这一波暗流反倒笑着与姚守宁道: “上回你来时我的儿子十分失礼今日带他过来专门是要向你赔罪的。” 姚若筠眉梢微微一抖看了柳氏与姚守宁一眼见两人神情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硬显然当日将军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后来母女二人回家之后极有默契的没有提过。 朱姮蕊说完之后不等姚守宁发话便喝了一声: “逆子还不下来认错!” 她话音一落便见马车里果然有人弯腰出来落地的瞬间抬起了头。 姚家众人一见那少年除了柳氏、姚守宁外其他人都下意识的将呼吸屏住。 面前的少年应当与姚若筠同年但气质却又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既有飞扬的神彩又有出身高贵的矜持清冷两种气质微妙的融合如同为他本来就十分出色的容貌锦上添花一般。 姚婉宁纵然是在病中也是听闻过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美名的。 尤其是当日听到妹妹送他礼物之后还特意留心使清元、白玉二人打探过。 只是她知道世子容貌俊美但真正看到陆执的刹那却仍是有些意外。 他身材高挑因还未及冠所以头发只是半挽长发披在肩头他脸很小肤色雪白一双细长眉其下是一双生得极妙的眼睛眼尾细长看人时眸光流转本该含情默默却因他冷淡的神态却反变成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禁忌令人既想靠近却又屈服于他凌厉的气势。 这样的美貌若非他身材高大恐怕很难让人辨认出他性别的。 陆执披了一件纯黑的大氅下摆仅露出垂挂的长剑一角冲淡了他容貌的瑰丽多添了几分冷厉的感觉。 好在姚家里本来养出了一个如明珠般的姚守宁众人看多了美貌的长相陆执的美虽说给众人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但很快大家便回过神不再盯着人看个不停了。 “有话先进屋再说。”柳氏见此情景连忙出声说话。 近来姚家多事正是十分引人关注长公主的到来使得姚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已经有邻居远远打开门往这边偷看了。 陆执长相出众格外引人瞩目朱姮蕊既然私下来访必是不愿让太多人知道她前来的。 柳氏话音一落长公主便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大步迈入姚家中。 她一进来陆执也跟她的身后经过姚守宁身旁时他站了半晌却并没有说话仍是跟在长公主身侧。 倒是那赶车的大汉一见这母子二人进屋也跟着下了车来将手中的长鞭顺手扔向一旁的姚若筠自己则像是也跟着要进屋。 他身材实在高大竟比陆执还要高些姚若筠在他高壮的身形面前也被衬得十分瘦小。 柳氏昨夜遇到了闯进姚家的宵小此时心有余悸一见此人靠近便心生戒备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若是下人此人的举动实在太没规矩了可看长公主并没有喝斥柳氏便忍下心中忐忑猜测兴许这是长公主的护卫之流。 毕竟是皇室中人世子又才刚病愈出行虽说低调但以防万一想必也要有人贴身保护。 想到此处她转头向儿子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找人将马车赶入府中。 姚若筠接了赶车的马鞭见众人进了屋内正有些无语之际恰好郑士替他解围: “大少爷将马鞭给我就行了。” 他赶车多年这活很熟交给他再合适法不过。 姚若筠心中一喜连忙将鞭子交到郑士手里快步追上了柳氏等人就听柳氏在问: “世子可全好了?” 虽说长公主让陆执出来认错可柳氏又哪里真的敢让陆执向姚守宁认错呢? 毕竟陆执曾对她有救命之恩更何况当日他‘疯病’发作纠缠着女儿唤‘娘’也并不是他的错。 长公主摇了摇头: “只是暂时镇压算不得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氏初听有些茫然后又猜测朱姮蕊的意思是指世子的‘疯病’应该是暂时控制住了。 两人正在说话陆执的脚步一顿落后了些许恰好等姚守宁上前之后他与姚守宁并排一站小声的道: “稍后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专跟姚守宁说的但姚婉宁就站在一旁也听了个分明。 她有些疑惑的目光往陆执看去却见这位世子说完了这话又长腿一迈往长公主的方向去了。 “他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姚婉宁眯了眯眼睛问了妹妹一声。 而姚守宁的脑海里则浮现出一幕不堪的回忆——当日陆执房里他疯疯癫癫的下跪喊娘此时看他目光清明神态冷淡像是已经恢复了。 她十分阴暗的想:莫非世子回忆起当日丢脸的情景想要报仇不成? 又听姚婉宁十分警惕的样子她心中发虚眼珠左右一转说道: “我也不知道。” 她这话言不由衷一看就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昨晚听妹妹提起过前往将军府的始末也提到过当日送画给陆执的缘由姚婉宁当时看妹妹神色坦然以为这两人之间不像有什么。 可此时听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揣测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姚守宁提心吊胆又怕姐姐追问连忙趁着姚婉宁呆滞的时间快步往前走。 “不对头。” 姚若筠上前一步小声的说了一句姚婉宁点了点头。 众人进了正厅柳氏连忙吩咐人泡茶一面请长公主、世子上坐。 那头戴斗笠的大汉也跟进了屋将斗笠一推挂在背后。 他转了转脑袋目光不经意间在屋里四处张望。 柳氏觉得有些怪异但见长公主不出声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听说昨夜府中不大太平?” 听闻这话柳氏便顾不得再去思索那大汉身份了连忙点了点头。 “昨夜府中确实闯进了宵小。” 她倒也没好奇长公主为什么会知道此事毕竟昨夜事发之后北城兵马司的差役便已经来过因涉及官员家属此事恐怕已经在追查中。 明天请假一天。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见面 只是柳氏在回答之余心中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姚家不是什么大人物长公主打听了此事便罢了莫非还因为此事还特意上门询问么? “不过我当时还没入睡听到动静起身来看正好遇上便拿棒将其打走。” ‘噗——’ 长公主原本正端茶欲喝一听这话险些被茶水呛住。 站在她身后的那大汉眼中闪过无奈之色手掌动了动似是想帮她拍背最终却并没有出手。 她实在失态不过她身份高贵纵使失态也无人敢指指点点的。 杜嬷嬷递了帕子过来朱姮蕊擦了擦嘴: “被你打走了?” 长公主惊疑未定想起昨夜感应到的那股可怕的气息当时寒意直冲神都妖气几乎能化水为蛇阵仗惊人。 陆无计当即点兵欲追寻妖气而来哪知出了内城之后却见妖气疾速退走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后探听全城没发生什么诡异事唯独奇怪的是北城兵马司的姚家有宵小出没。 两夫妻当时便觉得不对劲儿天亮之后借着想要感谢陆执被姚守宁唤醒一事来到了姚家之中。 “是那小贼欺我家中无人实在可恶。” 柳氏见长公主似是好奇此事便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事关两个女儿名声她便仍照昨夜与姚若筠商量的对话只说追赶此贼进姚婉宁房间中。 姚守宁听到此处有些着急但也知道此时不宜当众将母亲的话打断。 朱姮蕊皱了下眉头她原本以为昨夜出现的冲天气息与姚家有关可此时听柳氏这样一说心中又有些没把握。 恰在此时她看到姚守宁脸上的焦急心中一愣便见陆执也似是注意到了站起了身来: “母亲。” 他唤了一声柳氏身体重重一哆嗦引来姚若筠、姚婉宁好奇的关注。 陆执唤长公主为什么柳氏反应如此之大? 柳氏没注意到一双儿女充满疑问的神情反而因为世子这一声‘母亲’唤起了当日在将军府中如恶梦一般的回忆——苏醒的世子抱着姚守宁唤娘且不肯撒手。 她害怕世子疯病未愈再度发狂堂内人如此之多到时一闹起来恐怕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了。 不过好在她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现陆执唤人之后朱姮蕊很快转过了头。 “屋里太闷我到门口站一会” 柳氏紧绷的神情一松她甚至略微有些失态的长吁了口气。 神都寸土寸金姚家地方不大正屋自然没有办法与将军府相比此时屋内如此多人世子的‘病’才刚痊愈觉得烦闷也是正常的。 她庆幸陆执只是想到门口站一阵而不是当众发病自然连忙开口: “若是太闷世子要不要出门走走我家大儿读了些书世子若有需要正好使唤他便成。” 朱姮蕊倒是看得出来陆执内心打的主意他嫌屋里闷是假想要有人陪着出去说话却是真。 不过他心中所想的这个说话之人可不是姚若筠而是另一边的姚守宁。 只是柳氏为人一看就十分古板若他一来便开口要拉人家女儿外出柳氏能同意才有鬼! 再加上之前他‘疯病’发作抱着姚守宁唤娘若非自己今日突然上门但凡稍早派人知会一声说不定柳氏早早将女儿藏起根本不会让他见面的。 长公主想到此处不由有些好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如明珠般的儿子也会遭人如此嫌弃。 她勾了勾嘴角替陆执回拒了柳氏‘美意’: “他就在外头站一站不用人陪。”她态度不容置疑说完这话又道: “不用管他。倒是我听说昨日姚指挥使被刑狱的人带走了?姚太太不如与我说说看我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朱姮蕊的话令柳氏仿佛如绝望之中拽到了一根救命的浮萍丈夫、外甥相继被刑狱司带走后柳氏其实也思考过奔走求救。 可是以往跟她往来的太太们大多身份地位相差无几很难在这件事情上替她说话出力。 长公主此时意外伸出援手简直令柳氏喜不自胜。 她几乎眼睛都要湿了这会儿也不是自恃清高的时候她当即道谢便连忙将事情说了出来。 事关家人柳氏说得格外细致以至于她没有发现世子出去之时冲姚守宁使了个眼色。 他前脚一走后脚姚守宁便果然悄无声息的往外退。 倒是站在柳氏身后的姚婉宁看得分明却见妹妹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虽不明就里却仍是下意识的脚步一转挡在了柳氏身后防止母亲发现姚守宁离开给妹妹争取机会。 姚若筠也发现了这点儿小动静不过他想起早晨时姚守宁说要见将军府的人以及昨日父亲的交待他犹豫半晌也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与姚婉宁一样并排而站不动声色的给姚守宁打掩护。 有了兄姐的帮忙姚守宁十分顺利的从屋中脱身。 长公主一面听柳氏说话的同时一面分心注意到姚守宁提着裙摆出手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姚守宁出来之后就见陆执站在屋外游廊的左侧拐角处她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过去还未开口说话陆执就压低声音道: “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 他的声音冷清仿佛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 姚守宁点了点头心中已经装了许多话要说此时抿了抿嘴小声的道: “去我那里。” 她说完这话陆执便怔了一怔。 少女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暧昧反倒左右探头看了看像是深怕柳氏突然出现。 直到这会儿陆执才认真的打量她。 当日西城初见的时候只知道她长得不错但行为怪异。 此时再见才算是真正将她的模样记入心里。 姚守宁梳了简单的少女发髻其余长发披散身后长及臀部浓密如乌缎有几丝妖妖娆娆的垂缠在她手臂上。 她长了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偏生眼尾细长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那脸似鹅蛋一般肌肤嫩得像是能掐出水。 可能是偷溜出来的缘故她双颊嫣红这会儿提着裙摆左右观望好像使她神态一下就鲜活了连身上那套颜色老气横秋的裙子也不能将她的艳色压下去。 姚守宁说完这话见陆执并没有出声不由仰头去看他: “怎么了?”她瞪大了一双眼似是有些迷惑不解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接着又解释了一句: “我的屋子离这不远屋中没什么人正好方便说话。” 陆执微微颔首神色淡淡说了一句: “你带路。” 她点了点头飞快的往庭院门口处跑去动作轻盈得像是飞跳的蝴蝶。 陆执跟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形成为了她最好的掩饰。 两人相继出了庭院在没引起屋内人注意的情况下来到姚守宁的屋子。 姚家的房子不大姚守宁出生最晚所住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小的。 虽说再是不通情窍但她也知道不能让陆执进自己的闺房因此两人留在了院内说话。 她屋里平时侍候的只有冬葵这会儿冬葵留在了柳氏屋里相当于这屋内外只有陆执与姚守宁二人。 两人一进庭院姚守宁便领着他往屋外走廊下的扶栏处靠因时间紧急连茶都来不及给他倒上一杯。 “你清醒了?” 她侧仰着头望了陆执一眼问了他一声。 今日阳光明媚照得他肤白如雪细腻不输女子额心处干干净净看不到那一尾蛇妖烙印。 姚守宁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当日被唤醒之后发疯的样子又觉得心虚又不免有些好奇——毕竟这位天之骄子当日发疯丢了很大的人清醒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知会不会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陆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算完全清醒只是暂时的恢复神智。” 那妖蛊未彻底拔除不过被她先不知以什么手段压制又被神武门的人暂且控制住。 “我中的是妖蛊要想彻底清除需要将下蛊血族全部清除才行。” 他也不跟姚守宁绕弯子直接道: “当日西城之中你说我中了邪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嗯!”姚守宁拼命点头许多事情都是从西城事件开始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令她心力憔悴此时陆执也算是局中之人她又有求于他因此听他一问便将当日的事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 “当日张樵死后我亲眼看到你将剑从他尸体上拔出来时钻出了两股黑气一股钻入了你的眉心之中一股钻入了那孙神医的身体。” 她从来没觉得这么畅快过! 与父亲也提过此事诡异不过姚翝当时对这事儿半信半疑她因在柳氏那里碰了壁便不敢说得像此时这样直接。 相反之下陆执本身受妖邪所害此时找她恐怕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她自然越是说得直接越好的。 陆执一双好看的长眉微微一皱显然姚守宁的话有一部份应证了他内心猜测但同时又有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一分为二?” 他神色冷淡眉眼之间仿佛凝结了万年不化的冰雪使他那张绝色容颜仿佛没有半分情感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 可是姚守宁看过他发疯后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陆执对少女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 “张樵冲我而来也就算了那孙神医又是冲着谁去?” “冲着我家来的。” 姚守宁仰头眼巴巴的望他只恨不能及时说到正题: “孙神医是冲着我家来的。” “哦?”陆执低下头看她仰着小脸仿佛急不可耐的样子“你说来听听。” 他疑心极重心中不信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去。 “说到孙神医我就要提到我的姐姐。” 姚守宁有些犹豫不知应不应该将柳氏提到过的柳并舟曾言后代子孙的血脉会有力量觉醒之事说给陆执听。 但事关姚婉宁性命她只犹豫半晌决定先把这事儿说分明后面如果陆执不追问她也就装傻当不知道这件事。 想到此处她将姚婉宁生来患有先天之疾令柳氏多年来四处求访名医之事说了。 “这位孙神医自号药王十二世孙我娘听说他要来神都早早备了厚礼带了姐姐去看诊。” 这些事情听来似是与妖蛊之事全无相关可陆执却如耐心极佳的猎人他相信姚家出了事儿最着急的并不是自己姚守宁既然肯随同自己出来私下说起这事儿必是有求助自己的心。 她若有求于人必不会随意说废话来糊弄自己。 “但这位孙神医却徒有虚名我姐姐吃了药不见好娘便有心想要给他教训。” 姚守宁说到此处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忆起这件事情明明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可对她来说却像是熬了许久似的。 若是没有昨夜与姚婉宁的聊天恐怕她都会以为所有事情都是因砸医馆而起但如今她却知道无论有没有砸医馆一事儿姚家都避不开这场灾祸的。 “我爹找了三个地痞去医馆闹事当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陆执点了下头也知道这位沽名钓誉的‘神医’当日就被拘捕归案。 “他被关进了刑狱司却迷惑了我娘亲。” 姚守宁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情从昨晚发生到现在她心里的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此时提起这件事不免露出焦急的神情。 陆执不免分神想起第一次见面她的眼神明媚清澈说起他‘中邪’的时候也带着少女的天真此时才没过多长时间仿佛被迫成长了许多褪去了些许稚气。 “他说可以救你姐姐?”陆执开口发问见姚守宁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你怎么知道?” ------题外话------ 双更合一~! 感谢我家侠飞打赏的萌主~!~~ 为侠飞萌主加更~~~!!!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提交易 陆执自然也有取得消息的手段自清醒以来因为西城一事令他中了妖蛊陆无计与朱姮蕊二人将这桩案件看得十分重要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有遗漏。 包括出事当晚孙神医店铺被砸此人被拿入刑狱司, 昨日突然暴毙等。 柳氏曾出入过刑狱司之事他也清楚不过当时他不知道孙神医也中了妖蛊虽说也曾怀疑过于巧合但却也不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这会儿有了姚守宁的话仿佛无形之中将许多线索一一串连起来事情也就明朗了。 “他哄骗我娘说有治我姐姐的救命良药我娘上当了, 去取了药引喂我姐姐吃。” 姚守宁想起姐姐额心处的‘烙印’便十分焦急。 “我看你姐姐像是病愈了。”陆执说了一声。 “没有!”她摇了摇头“那药引恐怕有问题我姐姐喝下那药之后你看到她眉心没有?” 陆执皱了皱眉他想起了姚婉宁的眉心处似是有一粒朱红小痣。 这是他的习性。 他习惯将所见的人、事、物记于心中但今日他来的时候将大部份的注意力放到了姚守宁身上确实没有注意到姚婉宁眉心处的这粒小痣的诡异。 “有一粒小痣。”陆执抿了抿唇知道自己疏忽了神色显得更加冰冷。 姚守宁既然特地提起这一点证明这痣有问题。 “她之前没有痣是喝了药之后出现的。”姚守宁用力的点头, 眼睛里逐渐出现水意: “那是一种妖邪打下的烙印, 是想对我姐姐不利的。” 她想到昨夜‘河神’现身, 抽抽噎噎的: “孙神医的药引有问题, 是要害我的姐姐。”而事发之后, 孙神医突然在刑狱暴毙, 仿佛棋子完成了某种使命。 “我爹昨日刚因孙神医之死被带入刑狱司昨天夜里就有妖邪来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上前了一步靠近了陆执一些含泪道: “‘它’暂时被逼退但肯定还会再来的。” 陆执看着她上前她伸出了手来像是想抓他衣袖。 以他身手本来可以轻而易举躲开但他想到了一些事却在欲抬手臂的刹那硬生生的止住。 不过姚守宁好在还有理智最终手停在离他手臂约一个拳头的距离又缩了回去。 “我想请将军府帮帮我们。” 昨夜邪气冲天源头终于找到了果然就是在姚家这里。 事情起源于西城案件, 孙神医与陆执同时中了妖蛊, 正如姚守宁所说妖邪的力量确实是冲着他与姚家而来的。 可是陆执想明白了这一点心中又有疑惑升了起来。 他受天妖一族算计也就罢了可为何姚家也被卷入了这桩事情里? 据母亲所说姚家那位不识鬼神的柳氏之父乃是当年张饶之的入室弟子且拥有大儒之力莫非是这个原因使得姚家也被卷进这桩事情里? 昨夜出现的那道邪气十分厉害陆无计夫妇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准还要借姚家之手将那邪祟引出来。 这个忙帮是要帮的但不能事事依从眼前哭唧唧的少女。 他心念一转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你的那位表姐是不是眉心处也有一颗小痣?” 姚守宁听闻这话吃了一惊那眼泪含在眼眶之中险些都被吓了回去。 “什什么意思?” 陆执说道: “你说你姐姐额心处的朱红小痣是妖邪打下的烙印你的那位表姐额心也有一粒小痣。” “我我也不知道” 姚守宁结结巴巴的说完陆执一见作势转身欲走。 “嗳别走别走!” 她回缩的双臂又一探将他的大氅一角扯住。 陆执本来就是吓唬吓唬她此时一被她拦住顺势就停了下来。 “我是真不知道你这样一说我觉得也有可能。” 她是真的害怕苏妙真身上那道隐藏的意识总觉得十分神通广大哪里敢提起太多。 陆执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意又见她靠得很近便伸手扯住自己的大氅往回拽: “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拉拉扯扯。”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姚守宁情窦未开压根儿没意识到两人的举止过于亲密只当陆执不满意自己的回答想走顿时将他的袖摆抓得更紧。 她还有求于人想央求将军府帮助姚家驱赶‘河神’。 突然之间她眼睛一亮倒是真想起了一桩事: “你不是说你中了妖蛊吗?我知道那是什么蛊!我知道那下蛊的妖邪在哪里!” 她的话令陆执试图抽回衣物的动作一顿: “你知道?” “对。”少女拼命的点头她虽然不能说出苏妙真身上那隐藏意识的存在但是她可以听到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正好倒让她听到了一则有用的消息: “向你下蛊的是佘仙一族应该位于城外南安岭” 她眼红红的望着陆执眼睫还未干: “你不是说要彻底清除妖蛊要找到蛇妖全族吗?” 要找线索是不是?她提供了! 陆执低头与她对视映入他眼中的不是殷切抓着他眼含热泪的美貌少女而是一座未知的宝山仿佛在他面前徐徐打开隐藏的大门。 “你们帮帮我救救我姐姐。”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陆执心中打定了主意也不再躲闪而是任由无助的少女紧抓着他大氅看着她缓缓发问。 “是真的。”姚守宁强调了一声却见陆执不为所动定定的看着她。 她有些泄气又问: “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你陪我去一趟南山岭等我找到蛇窟将其捣毁彻底拔除我的妖蛊后我就相信。” 陆执提出条件姚守宁自然没有不应点头如小鸡啄米: “好!” “若还有什么邪异之事你不能瞒我需要全部都告诉我。”他又提要求并补充:“不管有没有与我相关都必须告知我。” 姚守宁也一一应承: “可以。” “柳并舟是张饶之的入室弟子?”陆执又问了这个传闻姚守宁毫不犹豫的承认: “对。” 他心中的一些疑问得到解决正事说完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受妖蛊影响神智错乱之后发生的事。 “答应救你姐姐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美貌绝伦的少年双腿交叠冷冷的靠坐在栏杆之上姚守宁十分识趣: “世子请说我都答应。” “当日是你是如何将我唤醒的?”陆执突然发问同时目光落到了她的手掌上。 她一只左手受了伤此时包扎着显然伤口还没有彻底复原。 据长公主说当日她与陆执都在房中不知为何受伤的。 陆执醒来之后脸上、头上有血且一张俊脸被她拍得通红他问: “与你受伤有关吗?” 姚守宁又惊又怕却在他目光之下无法否认却又不敢承认只得硬着头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日就是这样将你唤醒了。” 她心中暗叫不妙不知陆执是不是想问她血的问题。 就算姚守宁再傻也知道自己的血若是能镇妖邪消息一旦泄露恐怕会引来危机。 她一时之间根本不敢领受这样的‘大恩’只盼世子提起别的条件不要再说她血的事情。 陆执冷冷看她直看得她头皮发麻了才道: “我醒来的时候脸有些肿” 姚守宁的眼皮开始乱跳心中猜测这位世子是不是此时记恨当日自己打他耳光的事想要报复自己。 莫非他也想要拍打自己的脸将自己打成猪头才行? “是我的错”姚守宁胆颤心惊的承认一切为了姐姐。 “那怎么能怪你呢?”陆执语气一转幽幽的道: “你也只是为了唤醒我情急之下才用了很大力而已。” 原本提心吊胆的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大感庆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得世子实在深明大意心中感动不已连忙点头: “对对对。” 若不追究她这事儿当然是最好事情揭过去不提也行。 陆执却含着笑意看她: “不过我这一生还没有认别人为母亲” 糟糕!糟糕! 姚守宁内心开始警铃大作并试图放开这位世子的衣角离他再远些。 “虽说事情过去喊也喊娘了不过我却觉得十分不公平。”他先前冷若冰霜此时说起这事儿却又面带笑意。 他容颜昳丽那双妙目光华流转间风情竟似不亚于女子明明十分勾人却看得姚守宁后背发麻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相反之下陆执反倒伸手出来将她手腕捉住使她难以脱身: “你躲什么?” “你不要打我——”姚守宁一被他捉住像是被老鹰按住的小鸡结结巴巴的道: “那个事情真的不关我的事。” 她知道陆执身份高贵当日的事确实丢人他是受了妖邪蒙蔽可同样的姚守宁也是受害者当日被吓得不轻。 陆执又露出笑意。 他长得美貌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一笑之下仿佛含情脉脉可是眼神却是冷冷的仿佛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得姚守宁直想叫救命。 “我怎么会打你?” 他的话令得姚守宁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但看他表情又觉得他不像是要善罢甘休的样子不由弱弱的问: “那那世子想要如何?” “我还没想好。”他话虽这样说但眼神却不是这样想的仿佛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就是觉得想起当日认人为‘母’后面每次想起都觉得不大公平。”说完他问姚守宁: “你能理解我吗?” 她下意识的摇头看陆执的表情变得不善又反应过来再拼命的摇头: “理解理解。” 哼!她理解才怪。 陆执眼波一转又说道: “这个事情若不解决我总觉得心中有事难以再管其他的闲事毕竟我自己妖蛊未除难以分心——”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就听出他话中意思了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我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你说来听听。” 陆执将手一松放开了她的手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你叫我‘娘’不如我也叫你一声‘娘’。”她自认为这个计划绝妙无比说完甚至邀功一般的问陆执: “你看这样行不行?” “”陆执眯了眯眼睛开始怀疑她是在装傻糊弄自己。 “我又不是女子。”他淡淡的道: “应该我叫你‘娘’你叫我‘爹’这样我们才算扯平。” 这样的胡言乱语他也能说得一本正经姚守宁嘴角抽搐一时之间竟然丧失了辩驳能力。 “怎么样?” 他低下头来目光与姚守宁对视追问了她一声。 “这样不好吧”姚守宁有心拒绝并且感到有些羞耻: “我娘要是知道可能会打断我的腿。” “只要我们之间扯平我就救你姐姐。”陆执的话带着诱惑这比让他帮忙转告长公主更让姚守宁动心。 姚婉宁处于危机之中若能得他相救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这个交易虽说羞耻但姚守宁先前已经主动退了半步此时面对陆执的提议倒并没有十分抗拒。 “你保证能救我姐姐吗?” 她内心的天平倾斜决定放弃羞耻心保姐姐性命。 “当然。”陆执点了点头。 “你拿什么保证?”姚守宁有些犹豫陆执一撩大氅露出挂在腰侧的长剑将剑身一拍发出声响傲然道: “凭它!” 他年纪虽轻可却师从神武门且有天生神力又有无上气运加身剑法对妖邪有极大克制。 姚守宁想起将军府中时他拿剑刺死蛇妪所化巨蟒的情景心中已经信了八成。 “好好吧”她低头认命那艳若桃李的面孔涨得通红声音小如蚊蝇: “我准备一下”她虽说已经答应了交易但真正喊出这个字时既觉得莫名有些羞耻又觉得荒唐同时还有些对不起姚翝——若是姚翝听到她如此轻易认人作父平日再是宠她恐怕也会骂得她抱头鼠蹿。 最近状态不好随时可能会再次请假先跟大家说一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围观 这边姚守宁与陆执达成了协议而另一边柳氏提起自己与孙神医之间的恩怨也说到了自己因不满被孙神医所骗继而使姚翝寻了三个地痞闹事最终东窗事发被抓捕入刑狱司。 “此事只是巧合我家老爷绝无暗算世子之心……咦?” 柳氏越说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分神一望之下却发现大厅之中不见了自己小女儿的身影。 她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伸手拨拉了一下杵在自己身后的姚若筠果然看到姚守宁不在屋里。 不止是小女儿不知所踪就连原本说要在门口站一会儿的世子也不知到了哪里。 柳氏面色微微一沉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她想起女儿早对世子生出‘爱慕’之心此时二人双双消失莫非是趁着她与长公主说话姚守宁胆大包天拉了世子诉衷肠表白心意? 想到这里柳氏又急又慌深怕姚守宁年少不懂事。 两人都处于青春年少之际最是冲动世子虽说出身显贵又长得貌美但毕竟也是男人若有美貌少女向他求爱他未必会拒绝。 柳氏心急如焚却仍强忍不安将话说完之后朱姮蕊这才点了点头表示会彻查此事。 说完正题柳氏这才转头低声问姚若筠: “你妹妹呢?” 姚若筠装傻左右一望道: “刚刚还在这里。” 柳氏深怕家里闹出丑事挤出笑意道: “我那小女儿顽皮不知这会儿躲到了哪里我让她哥哥去找一下。” 长公主不置可否没有反对。 姚守宁跟陆执出去了约两刻钟就算有话要说恐怕早就说完了。 柳氏松了口气吩咐姚若筠: “你快些去寻你妹妹家中有贵客不要让她乱跑失礼。” 姚若筠还没有答应站在长公主身后的大汉便似是不经意间碰了碰朱姮蕊的肩头她懒洋洋的出声: “何必如此麻烦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就是。” 从姚守宁的神色来看昨夜姚家肯定出了事。 但偏偏那邪气半途消失姚家人又没出问题她也想要找找邪气出现的起源点在哪里看能不能查出端倪。 正好柳氏要找女儿长公主便想趁这个时候提出要求同行。 “哪里还用劳烦长公主……” 柳氏觉得朱姮蕊这提议有些奇怪正欲拒绝朱姮蕊却大有深意的道: “将来可能还有很多机会走动姚太太不要客气。” 她话的意思仿佛是还要跟姚家往来说不准可能会在姚翝入狱一事上出把力。 柳氏心中猜测着正有些摸不透长公主的心思时却感觉到身后姚婉宁拉了她的衣服一把小声的唤了一句: “娘。” 她这是劝柳氏同意。 虽说柳氏不明就里但长公主说完这话后已经放下茶杯起身柳氏便只好如她之意又怕丢人便令丫环们留在屋中只带了一双儿女及长公主去寻人。 杜嬷嬷倒也识趣跟着留了下来偏偏那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大汉却如影随形。 众人一行出了门来果然不见姚守宁与世子身影。 姚家并不大内院划分左右除了姚若筠的屋子外便是姚婉宁、姚守宁姐妹的居所。 她若与世子有话说不可能会去兄长、姐姐的屋子柳氏心中焦急率先往小女儿庭院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走了小半刻钟很快就看到了姚守宁的住所即将进庭院了柳氏才突然有些后悔。 女儿若真领了世子进屋万一情急之下做出什么失礼之事眼前如此多人都看到了恐怕会丢人。 想到此处她脚步一顿正欲将人领走突然就听到里面传来姚守宁脆生生的声音: “爹。” 爹?姚翝回来了? 柳氏心中一喜连忙大步入内。 所有人跟进了庭院就见到风华无双的世子靠栏而坐姚守宁背对着庭院大门声音娇滴滴的: “我们这样算是公平……” 她还在暗自庆幸当日陆执发疯的时候恰逢蛇妪来袭下人、仆从等站了满屋。 而今日自己倒是选了个好日子柳氏这会儿正与长公主议事所有人都留在正堂之中哪怕她此时唤‘爹’这种丢脸事除了两人之外没有人可以得知。 若他愿意因此伸出援手救自己姐姐两人也算扯平。 她心中美滋滋的却没料到身后庭院处此时一堆人挤了进来各个都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接着目瞪口呆沉默不语。 “……” 柳氏觉得自己的嘴角开始抽搐眼皮跳得十分激烈。 一股热血从她心中涌出冲向脖颈、头颅顷刻功夫便激得她面皮胀红脑海里血管‘突突’乱跳那额头的青筋按都按不住手又痒又抖实在很想打人。 她向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古灵精怪行事令人头疼但却没想到有一天姚守宁会让自己这样头疼。 幸亏她临行之时令下人留守屋中可看到这一幕的还有长公主及她的长随。 此时柳氏可算领受了当日在将军府时朱姮蕊亲眼目睹儿子抱着别人唤‘娘’的心情。 她又羞又气又恨恼得跺脚大吼: “姚守宁!” 柳氏的咆哮声对姚守宁来说就如五雷轰顶。 前一刻她还暗自庆幸这种丢脸之事无人能见仅是她与世子之间的小秘密下一刻便被她娘的怒吼震回现实之中。 “……了吧?” 话音刚落姚守宁的身体一抖‘啪’的一声直挺挺的摔跪在地。 危急时刻她下意识的拽住了陆执的衣摆一张小脸血色尽失慌忙转头去看—— 庭院门口柳氏面黑如锅底姚若筠与姚婉宁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之色长公主的嘴角拼命抽搐仿佛回忆起当日噩梦而站在她身后的那名大汉也露出一脸头疼的神情。 “啊……这……” 她开始感到不妙她娘好像被气得不轻。 陆执的嘴角微微勾起。 “娘您听我说……” 姚守宁看到如此多人到来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紧拽着陆执的衣摆直抖。 而她这副表现落在众人眼中再联想到她刚刚唤陆执‘爹’时的情景俱都面色各异。 “……”姚婉宁的嘴角抖动觉得眼前的情景荒唐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好笑。 姚若筠则是拼命的维持平静深怕自己做出不庄重的神情。 陆执靠坐在走廊的栏杆之上神色清冷但衣摆的一角被少女拽在手里仿佛误被搅入局中的仙人。 …… “我不听!”柳氏觉得这一刻丢的人比自己这一生丢的人还要多。 她眼珠已经开始左右乱转试图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来打女儿了。 姚守宁一见不妙终于醒悟过来一双大眼慌慌张张的下意识往陆执看: “怎么办?” 当日陆执唤‘娘’时好像也被长公主提枪打了。 “放心我母亲会救你的。” 他此时心情舒畅自‘发疯’以来憋在心中的那口气此时终于吐出来了。 “我们的交易完成了。” 姚守宁想要说话但眼角余光却见到柳氏已经不知从哪找了一根细长的木棍儿怒气冲冲的往她过来了。 “你要赶紧来。” 她已经有哭腔了: “妖邪昨晚被赶走随时还会再来。” “放心我今夜就来。” 他心满意足自然答应得十分爽快。 柳氏这会儿已经气疯了当着客人的面也决定要先将女儿教训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再说。 “娘娘别生气。” 姚守宁一见不妙赶紧起身逃跑。 母女俩这一追一跑间周围人终于反应了过来长公主连忙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姚守宁护到了身后。 “姚太太你冷静一点——” 姚婉宁与姚若筠也醒过了神来兄妹顾不得交流赶紧将母亲拦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逆女!” 柳氏这会儿是气昏头了姚婉宁与姚若筠二人都险些拦她不住。 直到长公主出手才终于勉强将她架住把她手中的木棍夺走。 朱姮蕊一脸无奈的瞪了靠坐在栏杆处的陆执一眼这小子一脸清冷仿佛面前的闹剧与他无关似的。 柳氏气得吐血直到被架开后才想起自己先前失态的举动一股怒火‘腾’的又涌上心头。 只是客人还在她暂且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决定等将客人送走之后再说。 发生了这样的事长公主自然也能理解柳氏心中羞愤欲死的心情——仿佛想起了当日陆执苏醒时发疯的情景对柳氏不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也知道她恐怕没有心思再留客了。 朱姮蕊识趣的告辞临行之前跟柳氏说姚翝的事她会出手尽早使姚翝归家。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勉强弥补了几分柳氏今日受到的刺激。 将客人们亲自送上马车之后柳氏强忍了怒气带着儿女们回屋刚一进正堂她还来不及坐下便转身怒喝: “跪下!” 姚守宁头皮发麻麻溜的‘咚’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她倒也是实诚这一下跪地力量不轻听得姚婉宁都有些心疼了连忙劝道: “娘这是干什么?地上又凉又冷我病才刚好难道又让守宁也冻出问题吗?” 若是以往听到她的‘病’柳氏纵然有七分火气也要熄了。 但今日情况不同姚守宁当众下跪唤陆执‘爹’将柳氏气得七窍生烟甚至连大女儿都无法将她注意力转走。 这会儿一听姚婉宁的话她大声的道: “我看她连别人都跪得跪我怎么了!” “我没有我不是。”姚守宁拼命的摆手她想跟她娘说自己当时只是看到众人前来太过吃惊害怕一时腿软才跪下去。 可是柳氏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她说的话一听她开口更是暴跳如雷: “你给我闭嘴!” 她拼命的揉自己的眉心甚至想掐自己的嘴唇深怕自己急怒攻心之下昏死过去一面吩咐曹嬷嬷: “把姚家的牌位抱出来让她今天好好跪着反省反省!” 曹嬷嬷还没有动姚婉宁连忙就道: “妹妹有错也是我们做哥哥、姐姐的没有将她看好的缘故娘若要罚我们也一起跪下好了。” 她说完也跟着提裙跪到了姚守宁身边。 “……” 姚若筠一见此景也忙不迭的跪在了姚守宁另一侧。 三个孩子跪成一排令得柳氏又气又心痛原本还想要拿根棍子收拾小女儿一通但最终却只是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坐到了上位。 逢春、冬葵等丫环远远站在庭院外不敢进来不知今日二小姐犯了什么错惹得柳氏发了这样大的火。 姚守宁此时抖得像只鹌鹑甚至有些羡慕陆执——他当日中邪发疯唤‘娘’也是无心之举所以被长公主架住之后既不尴尬也不害怕——甚至他中妖蛊之力所惑挨了打也未必记得疼。 哪像自己当时哀求了陆执等他一走自己还要面临柳氏的怒火。 “说!你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柳氏一见她这怂样更觉得心中无名火直冒。 这会儿知道害怕当时怎么就如此大胆敢干出那样的事情呢? “我我只是请世子帮忙……” “帮什么忙!”柳氏一听这话心中翻涌的怒火稍稍滞了片刻。 “近来家里事情多先是妙真、庆春二人入狱接着爹也被刑狱司的人带走昨夜家中又进了贼。”姚婉宁率先出声回话。 “我问的是她没有问你!” 柳氏气头之上连大女儿也没有再给面子了。 姚婉宁转头看了妹妹一眼见姚守宁将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仿佛蒙了一层雾气似极力忍着不让泪珠滴落不由心中绞痛。 姐妹同心她自然知道姚守宁求的是世子什么。 昨夜她就提到过说要求助将军府帮忙驱赶‘河神’。 “娘守宁只是看您近来太辛苦想要为您分忧这有什么错?” 她知道如何能令柳氏心疼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几步: “守宁的性格您也清楚她平时是有些活泼但也不是不知礼数如果没有缘由她又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丢人了 姚婉宁说得情真意切几欲哭出声音一时之间连姚守宁都有些恍惚自己可能真的是为了解决家中麻烦而下跪求陆执的。 柳氏也神情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见到大女儿已经不知何时跪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怯生生的搭在她腿上梨花带雨的哭: “都怪我没用因为身体不好无法为娘分忧反倒要娘劳心劳力替我找药。” “这怎么能怪你?” 柳氏心头的怒火被压下一摸姚婉宁的小手冰凉顿时心疼了: “你快些起来病才刚好这样又跪又哭是做什么?” 她被姚婉宁又哭又哄心中的怒火散了大半: “我也不是说怪她但这实在太丢人了。” 想起当时姚守宁跪着喊‘爹’的情景柳氏额头青筋直跳: “喊就喊了她她还下跪……” 幸亏姚翝是进刑狱了否则若是听到大闺女如此情真意切认人作‘父’恐怕也要气吐血了。 姚婉宁站了起身来转头冲姚守宁也使了个眼色接着温柔的安抚柳氏: “娘别生气这事儿守宁确实做得不对。” 说完她喊道: “守宁还不上前来替娘倒茶认错。” 柳氏没有出声姚守宁连忙爬了起来低垂着头走到柳氏身侧。 曹嬷嬷已经早在大小姐哄人的时候就十分见机的倒出了一杯茶水见姚守宁上前便将那茶水递了过去。 姚守宁借花献佛细声细气的道: “娘——” “哼!” 柳氏还有些气但至少没有喊着要打人及让她去跪祖宗牌位。 “娘我又不是故意下跪的。”姚守宁也觉得有些吃亏只是柳氏一直没给她解释的时机: “我也没想到您当时会来吓得腿软了才摔倒在地。” “……” 屋里的人都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曹嬷嬷当时没跟去但听这母女三人的话也猜想得出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听了姚守宁这话不由也觉得又好笑又无语。 “怪我喽?”柳氏眉心抽搐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乱跳。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再配合此时姚守宁的解释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其实她内心是相信姚守宁说的这话是真的。 可不管这个小女儿是有心想跪还是被吓到才跪反正丢人已经丢大了。 “当然不怪娘!”姚守宁听出她的语气软了下来连忙见机的道: “怪我腿软了些。” 柳氏冷哼了一声虽说没有再斥责姚守宁算是相信了她的解释可心中还有些气并没有伸手去接她的茶杯。 “娘想一想今日守宁这一犯错长公主那边可能也很尴尬呢。” 姚婉宁仿佛看不到柳氏还在赌气接过妹妹手上的茶捧到了柳氏手中: “若不是这样我看长公主临走之时未必会答应救出爹。” 这样一想虽说事情有些丢脸但对姚家至少有好处的。 柳氏出身书香门第十分要脸纵然是女儿宽慰仍觉得心中梗了一口气: “客套话是这样说能不能救你爹还未可知呢。” “陆将军与长公主都应允了此事不会反悔的。”姚婉宁说道。 柳氏一听便十分惊奇: “你怎么知道陆将军应允了?” “早前同来的那个随从应该就是陆将军了。” 姚婉宁偏了下头说道: “那人身材魁梧在大庆这样的男儿可不多。” 传闻之中陆将军身材伟岸远胜寻常男子今日那随从格外高比陆执还要略高出一截了。 “且他跟在长公主身边我看他神态、气度都非同一般。” 最重要的是: “长公主喝茶被呛他想要伸手替公主拍背虽然没拍但抬手我看到了。” 姚婉宁生来有疾观察力细致入微陆无计当时的举动虽说十分隐秘却仍被她收入眼中。 “我猜测今日是将军府一家三口同来只是因为爹在刑狱家中没有男主人为了避嫌才特意装扮成随从马夫。” 否则哪个随从有这样大的架子跟着长公主四处乱走。 柳氏听她一番分析心中已经信了八成只是又有些疑惑: “公主与世子来也就算了”毕竟当日她与公主有一面之缘世子救她性命“陆将军来我们府中又是为何?” 几人说着话将孤伶伶跪在地上的姚若筠忘了个一干二净。 “……” 姚若筠一脸无语先前明明大家都跪成一排此时两个妹妹倒是先后站起来了便只有他一个人跪在原地。 此时柳氏的注意力被两个女儿引走再难注意到他。 可怜他就是受牵连才跟着下跪此时倒像是唯独他一个人犯了错似的。 …… 这边姚家母女正在说话另一边长公主上了马车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下去了: “是不是你哄守宁给你下跪的?” 她的儿子少年老成情绪内敛当今神武门的玄清先生称他心性稳如山行事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有绝世之大家风范。 可今日真是丢死人了! 柳氏当时怒火中烧觉得女儿丢人现眼可朱姮蕊看到的却是儿子行事冲动。 当日他受妖蛊影响苏醒之后认姚守宁为‘娘’因此丢了面子所以总想要找回场子。 他心性冷漠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样幼稚的举动。 “将小女孩逗哭你就舒服了?” 陆无计坐进马车杜嬷嬷则留在外头。 陆执听了朱姮蕊的话神色不动。 他就像是一尊玉雕像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少年的鲜活意气。 陆执并没有辩驳并非自己逼姚守宁下跪她分明是被柳氏吓到腿软才跪下去的。 他好像默认了长公主的斥责安静的坐在那里虽说面带微笑可是那双眼睛却神情平静仿佛避世而独立身旁人的喜怒与他无关没有办法令他平静的心湖起波似的。 “那柳氏与我们可不一样一看就是重规矩的今日守宁犯了错恐怕要挨打了。” 她对姚守宁印象还挺好又叹息了一声: “小姑娘细皮嫩肉又没有从小练武这一顿打恐怕要吃苦头。” 说完又瞪儿子: “都怪你。” 陆无计在一旁默不作声却是点了点头。 “我答应了她要救她姐姐。”陆执看了老娘一眼说了这话。 他是小心眼了一回。 主要是这辈子还没如此离谱过说来他中妖蛊也是因为姚家的缘故。 这一回行事确实不大男人但她也不算吃亏自己答应要救她姐姐了。 “对了姚家的事儿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知他性情见他这样知道说了也没用。 事情已经发生只希望柳氏看在自己临走之时答应她要救姚翝的份上不要打女儿太狠。 话虽是这样说但想起面前坐的逆子长公主觉得自己的手也有些痒了。 “当日西城的那个张樵被蛇妖附体死后妖气一分为二一道钻入我的身体一道钻入那姓孙的医者身体中。” 陆执平静的说着从姚守宁那里听来的消息好像事不关己说的是旁人的闲话似的: “那孙医者入神都后姚太太曾领大女儿在那里诊治过。” 他这样一说长公主与陆无计一下就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只是他们暂时还想不到这件事情为何又扯上了姚家且姚守宁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执将孙神医中了妖蛊之后被关入刑狱恰好柳氏探监时与他相遇再受他蛊惑一事说了末了提到孙神医给姚婉宁开了药: “那药一喝便如打下烙印引来了妖邪。” “昨晚那股邪气便是来自白陵江的方向。” 陆无计想起昨夜泡脚之时盆中水流异动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他话音刚落陆执便点了点头。 虽说不知那妖邪最后为何无功而返但此祸不除姚家仍是家无宁日的。 “今夜我潜伏姚府等那妖邪出没。” 他抚了抚腰侧长剑眼中寒光闪烁。 长公主没有理他而是双眉紧皱: “天妖一族针对我们下手也就算了为何姚家也在算计之中?” “依我看姚家的长女有些聪明不过气虚血弱不像是有灵异之处。”陆无计沉吟了片刻: “反倒是那次女虽未修行却天生能见妖邪能辩儒家之力倒像是颇具灵气。” 他与姚守宁也见过两面但两回见面都没说过话却一眼看出姚守宁独特之处。 “天妖一族早有卷土重来的心他们被弹压七百年早就不甘有意重现人世。” 为了等这一天妖族很多年前就在部署等待时机。 如今大庆国力势微太祖当年遗留下来的秘录威力减弱陆无计忧心忡忡: “姚家卷入事件不是巧合。” 他外表粗莽为人则心细如发: “孙神医、妖蛊、药引、烙印、白陵江……” 陆无计每念一个词语车内的朱姮蕊便觉得事情越明朗一分。 “这个姓孙的医者从江南迁入神都恐怕非巧合有可能是受妖气蛊惑专为姚家而来。” 恰在此时柳并舟的另一个女儿逝世将一双子女送入神都。 路途也受妖邪蒙蔽以刘大之死作局使苏妙真二人落入陷阱引柳氏入局上勾。 从头到尾这件事情环环相扣最终使得姚婉宁服下天妖一族所留下的‘药引’身中烙印。 但如陆无计所言“姚家长女血脉平平有什么值得‘烙印’之处?” 朱姮蕊的目光与丈夫相望说道: “除非它们是找错人了。” 姚家必有秘密!妖邪恐怕知道了姚家的秘密多年前就已经在部署只是妖类看走了眼认错了人错将明珠当鱼目所以使得姚守宁逃过了一劫。 想到这里长公主似笑非笑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出的滑稽之处。 “看样子这南昭一行非走不可了。”她说完这话陆无计点了点头补充道: “还需要提前出发。” 姚家的上面是那位已经修出了大儒之力的柳并舟。 这位先生身为张饶之的入室弟子却不显山、不露水视公名利禄如浮云在南昭一躲便是数十年却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朱姮蕊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如今发生的一切恐怕这位大儒早就心中有数。 “不用了。” 陆执静坐在那里听到父母的对话之后摇了摇头他神情冰冷淡淡的道: “柳并舟不久便会至神都。” “什么?” 长公主愣了一愣他又补充了一句: “她说的。” 夫妻俩脑海里打了个转才意识到他口中的‘她’应该是指姚守宁了。 既然姚守宁这样一说事情应该是真的。 若是这位先生能入神都许多疑惑便可解了。 长公主有些兴奋: “你身上的妖蛊只是被暂时镇压那蛇妪血脉隐匿之处还不清楚”也就是说世子的‘疯病’并没有真正痊愈随时有可能还发作。“若是柳并舟一来不知借儒家力量能不能将这隐患压制住。” “蛇妪血脉的隐匿之处我已经知道了。”陆执这话又令陆无计吃了一惊随即问道: “也是姚二小姐说的?” 陆执点了点头轻轻的抚着自己的长剑: “待我斩杀祸害她家的妖邪她会陪我去剿灭蛇窟。” 只要南安岭佘仙一族被尽数杀绝将这一窝妖邪全部清除那么他体内的妖蛊自然便解无需再请动柳并舟了。 “若能找到那蛇窟所在将妖蛊彻底拔除那就太好了。”朱姮蕊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不过柳并舟仍是要见一面的。” 看在已经逝世的张饶之的份上柳并舟若进神都长公主自然是要亲自亲往拜会的但陆执已经不说话了。 姚家里母女三人说了许久的话姚若筠才终于逮到机会弱弱的唤了一声: “娘——” 柳氏目光循声而至看到跪在地上的儿子有些吃惊: “若筠你为什么跪在这里?” 她话一说完像是突然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伸手一拍自己额头: “瞧我也是急糊涂了。” “你快起来。”柳氏连忙招手示意他起身。 犯了错的又不是他他倒老实的跪了许久反倒是今日闯祸的祸精装着没事儿人一般的围绕在自己左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去探监 姚守宁有些同情的看了大哥一眼他跪多了一会儿只觉得膝盖酸疼起身时还不着痕迹的揉了两下才站直了身体。 “对了。”柳氏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有些惊讶道: “你今日不是要出门访友么?” 他一大早就来跟柳氏说要出门却因为长公主一家来访而被耽搁此时已经接近晌午。 “不去了。”姚若筠摇了摇头。 昨日姚翝入狱之时曾交待过他家中若发生怪事便有两个选择一个去青峰观请道士另一个则是问柳氏要那张包药的黑皮交给将军府。 既然将军府的人今日已经来过青峰观自然就不需要再去了。 姚若筠就是再傻也察觉出事情不对劲儿。 昨日姚翝仿佛未卜先知将军府的人来会不会也是因为昨夜自己家中进了贼的缘故? 昨夜进入姚家的真的是贼么? 这两个疑问在姚若筠心中闪过他定了定神开口道: “娘爹昨日吩咐我说是那失踪的药盒有蹊跷让您将那块黑色的皮交给我我找人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查出一丝端倪。” 柳氏心中有疑惑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药盒之事。 不过他既然说是姚翝有吩咐想必丈夫另有准备。 想来昨日姚翝确实特意提到了孙神医也特地拿过那块黑皮再三斟酌因此对姚若筠的话并不怀疑点了点头吩咐曹嬷嬷去取。 “什么黑皮?” 姚守宁听到这里有些好奇问了一声。 柳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装药引的黑皮。”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与小女儿因这药引之事闹了数次别扭但其实事情从头到尾姚守宁并不知。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姚婉宁又病愈孙神医还死了她索性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黑皮可能就是那药盒。” 姚守宁听完柳氏的话说了一声。 她说的话倒是跟姚翝昨日的推论一样柳氏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终并没有反驳只是叹了口气: “等你爹从刑狱司出来之后查明自然可知。” 其实就算柳氏没提这黑皮的事情姚守宁已经猜出了前因后果反正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她倒并没有因为听了这话而焦急。 陆执已经答应替她救下姚婉宁她听了柳氏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出声。 不多时曹嬷嬷从内室出来还拿着那张被锦帕包裹在内的黑皮递给了姚若筠。 递过去的时候曹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仍是提醒: “大少爷要小心。”虽说受柳氏影响她也不信鬼神但总觉得这件事确实透着一股邪门。 姚若筠答应了一声将那东西接过揣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今日时辰尚早但发生的事情却很多柳氏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感觉十分疲惫: “晌午之后我要去一趟衙门问问兵马司有没有昨日闯进家中的贼人消息。” 这件事情就像是悬在她心中的一根刺一日抓不到贼人她就时时无法放心。 她看了一眼屋中的三个子女想起之前的事深深觉得小女儿需要严格的管理: “守宁这两天给我留在家中抄写《慎言》、《慎行》!” 姚守宁乖乖的应了。 兄妹三人出了柳氏屋门姚若筠看了两个妹妹一眼: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秘密若不想告诉我我也不勉强。”说到这里他低头从袖口之中掏出一物犹豫一下往姚守宁的方向递了过去: “但若是有要我帮忙的只管跟我说。” 他递过来的正是先前在屋里时找柳氏要来的那张包药的黑皮。 这黑皮与孙神医有关说不定跟西城一事也脱不了关系将来要借此皮查明姚婉宁病情恐怕也能派得上用场。 姚守宁毫不犹豫伸手将这黑皮接了过来。 她将包裹着黑皮的锦帕揭开就感觉到了那黑皮上缠绕的浓烈妖气。 从黑皮的纹路看来与蛇纹有些相似她连忙将布帛重新盖上将这东西牢牢抓拽进掌心。 姚若筠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借口有事转身离去。 他的贴身小厮懂事的等在远处见他过来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声: “少爷您找太太要来那东西为何又交给二小姐?” 姚若筠此时双眉紧皱不复先前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们果然有事瞒我!” 说完这话又觉得有些惆怅。 以往家里并没有什么秘密但近来姚若筠总觉得家中好像有人组成了小团体在排挤自己。 柳氏跟姚守宁提到过‘应天书局’的存在却没有告诉自己。 而姚守宁与姚婉宁之间也有秘密也没有跟自己商议。 爹肯定也知道一部分内情所以提到了那块包药的皮却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跟自己说得十分详细。 大家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哼! “我不相信凭我一人之力还查不出来端倪。” 姚若筠心中有些不大服气决定自己先去一趟西城从孙神医的药铺开始问起总能找出蛛丝蚂迹。 留下姐妹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后姚守宁才说道: “大哥不开心了。” 她对于姚若筠情绪的变化感应十分敏锐却又无法理解姚若筠不开心的原因。 反倒是姚婉宁虽说没有异于常人的感应力却能猜得到姚若筠郁闷的缘由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觉得这情况实在有趣。 她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反倒抱着一种看好戏的调皮心理猜测姚若筠几时沉不住气。 “对了世子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事?” 姚守宁点了点头: “他说今夜会守在姚家替你驱赶‘河神’!” ‘河神’的存在太恐怖一旦出现全府上下都会陷入沉睡。 昨夜柳氏突然出现将其赶走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姚守宁不敢拿姐姐的性命去赌。 相反之下陆执身手不凡曾杀死过蛇妪且在她的梦中此人身上有金光护体似是对邪祟有克制。 有他守护姚婉宁自然比柳氏更可靠一些。 再加上陆执的身后是将军府他若亲自出现长公主必会派人保护他安全自然便相当于变相的保护姚婉宁。 “那也用不着……” 姚婉宁脸上俏皮的笑意逐渐消失想起在姚守宁的庭院中她跪着喊陆执‘爹’的那一幕心中对于世子无端生出几分抵触之意。 “不是这样的——” 姚守宁一听姐姐这话便知她意思连忙摇了摇头。 其实她答应陆执条件愿意干出这么荒唐的事确实有因为陆执应允救姚婉宁命的原因。 不过此时看姐姐眼圈微红显然对此十分介意她哪里舍得说实话来让姚婉宁伤心转而找了个借口: “其实这事儿是这样的。” 今日她丢了脸自然没道理替陆执隐瞒丢人的事故意说来哄姐姐开心: “当日世子昏睡之后苏醒接着就发疯了。” 她将当日陆执醒来跪着喊她‘娘’的事儿添油加醋跟姚婉宁一说果然就见姚婉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他真的跪着喊你‘娘’?” “是的呢。”姚守宁点头“当时娘、长公主等都看到了我们走时他还说让我先行一步稍后来救我。” 姚婉宁还真不知道这一出闻听此言想像当时的情景笑得眼泪直流。 这样一想今日姚守宁喊‘爹’虽说也将柳氏气到但陆执当时肯定更加丢人难怪气不过要找回场子。 她原本觉得这位世子高冷这会儿再一听这些却又觉得世子果然年纪不大心中竟也有些孩子气。 两人说完了闲事又提起正事姚婉宁问: “那你答应了他什么?他为什么会愿意驱赶‘河神’?” “我答应帮他寻到南安岭佘仙一氏驱除他身上的妖蛊。” 陆执身上的妖蛊十分邪门只能暂时镇压无法彻底驱除据说需要剿灭下蛊妖类全族才能驱除此蛊。 姚婉宁也没追问妹妹为什么知道南安岭佘仙一氏只是笑: “也就是说妖蛊不除世子这病无法痊愈?” “可能是——” 姚守宁有些迟疑。 她总觉得陆执先前的发疯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结束——而她的感觉很灵。 两姐妹又说了一阵话姚婉宁的面上显出几分疲色。 如今她病情虽好可多年卧病在床令她体质颇虚需要一些时间才养得回。 更何况昨夜‘河神’退走之后她心中想着事几乎一宿都没怎么睡今早只是因为长公主等人的到来勉强打起精神这会儿人走之后便有些困倦。 姚守宁见此情景连忙唤了清元二人扶她回去休息。 接连送走了兄姐之后姚守宁自己也回了房中却有些坐立不安。 她不时的看着屋角的沙漏内心十分的矛盾既害怕夜晚的到来却又因陆执的承诺而心生一线希望试图早早的解决姚婉宁的危机。 而另一边晌午之后柳氏果然去了一趟兵马司先催问了昨夜闯姚家的案件后又去了一趟刑狱司想要见一见姚翝及苏妙真姐弟。 柳氏因为之前与孙神医见面的缘故刑狱司已经来了数趟与此地的狱卒已经熟悉。 因一双外甥还关押在此处她先前出手倒也大方因此这一次前来很快被那狱卒领入牢里。 姚翝被关在了‘乙’字号牢房中柳氏此时已经知道这是极有可能会受刑的牢狱。 她心中忐忑不安见了姚翝的刹那便险些红了眼睛。 此地比‘丙’字号牢房更加阴森周围萦绕着浓郁的血腥气及浓浓的腐臭气仿佛不知哪里有死去的尸体未处理刺激着人的感官令人胆颤心惊。 好在姚翝进来之前便有心理准备因此神色还算镇定只是见到妻子过来时不由有些担心先问起家里的情景。 柳氏只道家中每个人都好犹豫了一下没将上午时姚守宁‘认人作父’的事说出来。 姚翝松了口气还未说话就听柳氏道: “只是昨夜家中进了宵小。” 这话一说出口姚翝那颗还未放回原处的心顿时又高高提起。 “恐怕是打听到了消息冲着我们的女儿来的。” 她将昨夜姚婉宁院中出现了一个贼人却又被她吓跑的事提了一遍她话音一落姚翝便面色大变。 几乎在柳氏提及此事的刹那姚翝的脑海里就想到了姚守宁提到过的妖邪烙印! 柳氏的药引有问题引来了妖邪这是姚翝入狱前最担忧的事却没想到妖邪会来得如此之快却事情会以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情况暂告一段落。 此事源于柳氏但昨夜也正因为她无所畏惧才将那妖邪暂时驱赶离去。 姚翝哄妻多年面对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也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点评。 柳氏还在那里担忧那小贼一日没被捉拿归案她便一天无法安心直听得姚翝胆颤心惊。 “对了。” 她完全不知道丈夫心中复杂的念头倒是想起了一个事: “今晨之时长公主来了。” 她抓着已经生锈的铁栅栏靠在丈夫旁边耳语: “同来的还有陆将军装扮成了一个随从带了世子。” 她犹豫一下倒没有说出上午姚守宁‘认人作父’之事担忧姚翝气急。 “这——” 昨夜姚家出事今晨长公主一家人便轻装简行而来姚翝脑海里迅速思索开来。 他昨日被捕担忧家中出事已经提前跟儿子打过了招呼。 以姚若筠谨慎而年少老成的性格纵然有自己吩咐但未见端倪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会贸然行事请青峰观的道人回家或是拿着那蛇皮前往将军府。 但今晨陆无计一家偏偏又来了—— 他沉吟片刻还是问道: “昨日儿子可找你要了那包药的蛇皮吗?” “没有。”柳氏摇了摇头说道: “今日等他们走后才问的。” 既如此姚翝便敢断定将军府来人与姚若筠无关。 极有可能昨夜出事之后将军府的人说不定感应到了妖邪之气的出现所以今晨才会拜访姚家想要探索究竟。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有危机 姚翝不在家中却也将事情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柳氏不信鬼神且从她此时言谈举止间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怀疑昨夜入室的宵小是邪祟如此一来恐怕未必能将真正有用的消息传递出去。 姚翝想到这里不由心急如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守宁可跟长公主单独说过话?” “没有。”柳氏说完这话就感觉到丈夫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她不明就里接着又道: “不过她跟世子偷偷走到一处不知说了什么东西。” 她想起当时姚守宁的举止既觉得丢人又有些心虚见丈夫身在牢中都还在为家中忧心偏偏那个不孝女还敢‘认人作父’。 柳氏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有将姚守宁上午丢脸的事说出来既是担忧姚翝在狱中气急也存了想替小女儿保存颜面的心。 “我觉得这个女儿近来行事有些荒唐了。” 可惜家中近来官司颇多她提不起精神管理姚守宁。 哪知她这话一说完姚翝不怒反喜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他只听闻姚守宁与陆执说过了话便猜测小女儿可能已经将事情原委告知陆执。 陆执一旦知晓此事便如将军府的人也知道姚家闹了妖邪。 姚翝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没有注意到柳氏提起这件事时有心虚的神情。 好什么好? 柳氏心中纳闷不明白姚翝这喜气洋洋的脸色为哪般却听姚翝吩咐: “近来若是世子前来你不要拦她让她与世子说说话——” 他话说到一半感应到妻子异样的沉默。 纵然牢中黑暗几乎让他无法看清柳氏的脸但夫妻多年他依旧一下就猜出柳氏此时内心绝对不大高兴。 姚翝细细一想便反应过来柳氏不知内情缘由恐怕误解了自己意思连忙补救: “若有世子帮忙说不准能将那入室的宵小尽早揪出来。” 虽说不知柳氏为何能将妖邪打走但她说者无心却听得姚翝在这阴寒潮湿的地牢中吓出一身的冷汗。 她只是普通人又没有术法此事若有将军府插手才有驱赶妖邪救姚婉宁一命的机会。 柳氏脸色稍雯犹豫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事关两个女儿安危她纵然不喜欢姚守宁与陆执走得太近但也不得不承认姚翝的话说得有道理。 “长公主说会插手此事让你尽早离开刑狱。” 她这样的消息对姚翝来说倒是意外之喜如今家中不太平他这牢坐得忐忑不安若能尽早出去那便再好不过了。 夫妻俩又说了些话姚翝又再三叮嘱柳氏若发现情况不对去寻将军府帮忙。 此时不是抱持气节的时候惹上妖邪纵然被人非议攀附权贵也要请动陆将军的人。 柳氏心中也清楚好歹对丈夫的交待点了点头。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后柳氏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转而去看苏妙真姐弟。 苏庆春被关押了几天已经瘦了许多。 他如惊弓之鸟一般可好在还没有受刑见到柳氏之后只是哭得她安慰了好久才收声。 倒是见到苏妙真之后她却显得格外镇定。 自她入狱以来柳氏花了不少银子打点狱卒再加上楚家的目标还是将军府这对姐弟不过是陆无计夫妇与楚家争斗下搅入局中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有了柳氏打点之后苏妙真没吃什么苦头除了因为无法梳洗显得有些憔悴之外她精神算佳并不像苏庆春一样在柳氏面前哭哭啼啼。 与姚翝一样苏妙真见了柳氏便假意露出关切的神情问起了姚家里发生的事。 她身处刑狱之中虽说未受刑可却也不得自由对外界的一些事仅能依靠‘神喻’提醒。 早前‘神喻’已经提醒过她长公主一行拜访过姚家但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她身上的‘神喻’却未必能知。 一想到陆执可能与姚守宁已经见过了面且姚守宁对陆执又有意苏妙真便觉得十分不安试图从柳氏口中探知一些有用的消息。 柳氏不疑有他见苏妙真关心家中事务心里十分动容连忙就道: “好孩子你自己都有麻烦又何必担忧家里?” 苏妙真关在牢中便如睁眼瞎一般逐渐沉不住气。 又见柳氏只知说这样的空话安慰自己便心中不大耐烦强挤出笑意: “我没做亏心事真相总会大白的更何况姨母说过总会想办法将我们救出去我又有什么好担忧自己的?” 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 “倒是家里我有些不大放心。姨父忙于查案婉宁又病重守宁她又不是静得下心的人姨母一个人不知多为难呢。” 苏妙真的话说得懂事又贴心恰戳中柳氏心中软肋处令她一时感怀无比眼眶一酸险些流下眼泪: “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可惜柳氏的真情实意无法感动苏妙真反倒令她听了微微一愣接着低下了头掩饰住了脸上的冷笑之色。 “家里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 柳氏叹完又提起近来家中发生的事: “你姨父如今也被抓捕入刑狱司昨夜家里进了个贼。” 她说完两桩不好的消息接着再说了一则好消息: “但今晨的时候长公主来了我们家说是愿意为你姨父之事出力。” 有长公主出面姚翝的麻烦一旦解决苏妙真姐弟说不定也能顺势被捞出刑狱司。 柳氏想到此处不由有些兴奋苏妙真听了却微微一愣: “长公主为何会帮我们的忙呢?” 她不知为何听到此处觉得十分不妙。 将军府位高权重与姚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若非此次西城案件使得陆执与柳氏有了关系姚家与长公主之间隔着银河一样远的距离属于难攀的高枝。 可偏偏在姚家有难的时候长公主竟迂尊降贵愿意亲自前来姚家并承诺救姚翝一命。 照理来说陆执因救柳氏而染上妖蛊的同时也身缠官司一般情况下将军府的人难道不应该恨姚家、柳氏入骨才对吗?为何情况会发展有异? 苏妙真心下有些发慌总觉得有些事情在自己进入刑狱司后已经脱离了她预定的轨迹。 “兴许是因为与守宁有缘。” 柳氏脱口而出见苏妙真一下抬起了头灯光下她双眼圆瞪一脸不可思议。 “上回将军府闹蛇世子因此受伤昏迷后来我们不是受邀去了将军府一趟吗?”柳氏解释道: “说来也巧正是那日世子就苏醒过来了。” 事关姚守宁名声柳氏并没有将女儿与世子当时的纠缠说出来只含糊不清的一语带过: “因此长公主觉得与守宁十分有缘所以愿意伸出援手。” 不对不对劲儿! 若只是因缘巧合因柳氏母女的到来而使陆执苏醒长公主又怎么会说与姚守宁有缘呢? 中间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柳氏这个恶妇不愿向她提起。 对了那幅画! 苏妙真思来想去终于想起了一件事。 那幅柳并舟亲手赠给柳氏的字画内含诡异曾险些伤到了她及她身上的‘神喻’。 那副画有古怪第一次去将军府时姚守宁厚颜将其塞入陆管事手中点名要送给世子。 之后姚守宁第二次再去将军府可惜那一次她欲同去之时被姚翝所阻因此并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道柳氏母女回来之后听到了陆执苏醒的消息姚守宁将画抱了回来不久之后‘神喻’提醒她任务完成——这代表着画作已毁。 当时苏妙真只欢喜于任务完成之后自己得到了‘陆执一见钟情’的机会再加上自己官司缠身又疑惑于刘大之死没有来得及细想此事。 现在再一思索说不准是这幅画的原因将陆执身上那道被佘仙一族种下的妖蛊压制住了的原因。 若这样一来长公主夫妇自然是会对姚家十分感激且陆执说不定也会因此而对姚守宁另眼相看。 孤男寡女姚守宁本身对陆执又‘有意’她长得美貌又不要脸会奉承人苏妙真并不敢笃定陆执会不会被她勾引。 一想到这里苏妙真顿时心急如焚感觉在这刑狱一刻也呆不下去。 “大人!大人!” 苏妙真呼唤脑海里的‘神喻’央求道: “我想离开刑狱。” 隐藏在她识海中的‘神喻’并没有传来回应仿佛对她的要求置若罔闻。 “你说过我此次牢狱之行是有惊无险会平安而归的。”苏妙真焦急于陆执有可能先与姚守宁搭上关系深怕自己错失良机此时见‘神喻’并不回应她的话情急之下态度逐渐强硬: “你不是说过这个世道即将混乱你帮助我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嫁给陆执拨乱反正吗?” 她双手握紧铁栅栏: “如今我被困刑狱陆执已经与姚守宁见面数回这样下去岂不是让她夺得先机?” 苏妙真意念刚一想完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神喻她额间的朱砂小痣显出异象一道妖冶的红光闪过那原本对她不理不睬的神喻终于传来回应: “请柳氏修书一封通知你的父亲。” “什么?”苏妙真原本以为‘神喻’会大发神通救她出狱却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这个时候了‘神喻’为什么会让她请柳氏写封书信给自己的父亲? “请柳氏告知苏文房你与苏庆春入狱之事柳氏答应之后解锁一段苏文房的往事。” 苏妙真心急如焚若是平时她可能会对苏文房曾经的一段往事感到好奇。 可她如今官司缠身一心一意想要得到的人可能与姚守宁搅缠到一起偏偏这个时候‘神喻’并不提救她出狱之事反倒说起她父亲的过往令她十分郁闷。 但‘神喻’提醒完后便并不再出声。 苏妙真虽说心中不快但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一道意识神通广大许多事情无所不知。 事关自己嫁陆执的任务想必‘神’也不可能随意发放任务总有通知苏文房的道理因此苏妙真忍下心中的怨念与焦急深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拉柳氏的袖口: “姨母我想托您一件事。” 柳氏被她拽住感觉苏妙真的力量大得惊人。 初时她还以为这个外甥女可能是在刑狱呆久了想要托她帮忙给长公主说情请长公主将她姐弟也一并捞出狱中。 却没料到她还未点头就听苏妙真道: “我想请姨母修书一封告知我的父亲我与庆春入狱之事。” 柳氏欲点头的动作一下僵住心中既感奇怪又感有些不大自在: “你为何会提起这事儿?” 自苏妙真入神都以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柳氏至今确实还没有想起要给苏文房写封书信报平安。 一来是她对苏文房成见极深尤其是小柳氏死后使她更是对这个软弱的妹夫格外不喜。 二来也是她确实忙根本抽不开身家中的人接连入狱姚婉宁的病又牵扯住了她的注意力因此倒是疏忽了此事。 不过虽说她不喜欢苏文房可毕竟妹妹将一双儿女交到了自己手上却落到刑狱之中至今自己仍无力相救柳氏一想到这点儿便有些愧疚觉得对不住小柳氏在天之灵提起苏文房时也难得有些心虚。 可她的这副神情落入苏妙真的眼中还以为她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而已。 她对柳氏成见极深猜测柳氏怕是碍于颜面根本没有想要将此事通知苏文房的意思。 苏妙真心中一紧对柳氏的怨恨更深。 只是此时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苏妙真忍住心中的恨意低声下气的央求: “姨母我求求你我与庆春入神都以来还没来得及给父亲写信报平安——”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忆当年 说完这话不知是想起了苏文房还是回忆自己重生之后的不顺以及担忧自己被困刑狱任务无法完成的焦虑令苏妙真细声细气的哭了起来。 她自入狱以来柳氏也看过她数回从没见她流过半滴眼泪这会儿一哭倒令柳氏颇为心疼。 “你别哭别哭。” 柳氏连忙安慰她同时又伸手进牢中替她擦眼泪: “我也不是说不帮你寄这封书信只是我有些懊悔自己一时疏忽此事故多问一句。” 在苏妙真心中柳氏罪大恶极再是可恶不过她说的话苏妙真是半点儿不信的。 可当着柳氏的面她却装出十分感动的样子哭哭啼啼的道: “多谢姨母怜爱我这封信一定要写。” “我回去就写回去就写。” 柳氏点了点头她话音一落苏妙真的识海之内便响起一道提示: “柳氏的承诺已完成!解锁一段苏文房的回忆。” 那‘神喻’的声音一落苏妙真的脑海之中突然多了一段复杂的记忆。 这些记忆仿佛她本来就有的好似她亲身经历与她融为一体天衣无缝毫无强塞硬挤的痕迹令她稍一回想便明白了‘神喻’为何会提示她请柳氏写信给苏文房的原因。 苏文房年轻的时候曾在子观书院求学。 他虽家道中落但文采斐然学习又十分刻苦是当年子观书院之中出了名的少年才子曾被许多人认为他的将来大有前途未来会成为朝廷的肱骨之臣。 而当时书院之中还有一位名叫楚少廉的学子也同样出色。 此人身份来历成迷长得英俊而文质彬彬见识广博且好结交才俊。 一个才华横溢而另一人则交游广阔两人一见如故都对彼此十分赏识。 两人同进同出时常讨论诗书典故对朝政的见解都十分相近再加上性情、喜好都十分投缘最终结为异姓兄弟曾发誓将来富贵不忘入仕相互提携。 只可惜这样的结义之情并没有走到最后二人割袍断义最终绝交断了彼此的联系。 苏妙真‘回忆’到此处感到十分好奇。 不知为何父亲与这位名叫楚少廉的学子绝交的缘故‘回忆’之中并未提及她只隐约通过这一段‘回忆’感知到苏文房不欲提及旧事的逃避。 但在她两世人为的‘记忆’之中父亲性情温和又与人为善几乎从未发生过与朋友交恶之事。 再加上他喜好读书又才学出众虽未入仕但在读书人中却颇有几分薄名。 也有一些知交好友每当家里陷入穷困交加的时候总会有人仰慕苏文房才子的名声送来一些银钱解危。 但在苏妙真的印象中父亲的好友里面却从来没有姓楚的人。 “这个楚少廉是谁?” 她心生好奇已经隐约感觉‘神喻’恐怕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让柳氏写信召苏文房来神都一趟想必应该是与她出狱有莫大干系的。 苏妙真虽说受前世影响十分怨恨姚家甚至数次会因为前世记忆而失控但只要与姚家无关的事她却能保持冷静。 更何况她人又聪明略一回想倒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记得初到神都那日西城案件发生之后刑狱司、镇魔司以及陆家都派了人来而当时刑狱司来的那位领头者好像名叫楚少中似是刑狱司之主楚孝通的侄子。 都是姓楚又排字为‘少’莫非此人…… “他是楚孝通的嫡长子。” 苏妙真正猜想到关键处‘神喻’便替她揭开了迷底。 如此一来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答难怪她入狱之时‘神喻’提示她此行会有惊无险且在她急于出狱之后提示请她托柳氏寄书信与自己的父亲。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会有这样一个结义兄弟! 楚孝通是谁? 他是大庆的首席权臣之一掌刑狱生杀大权令百官畏惧。 被柳氏认为懦弱无能的苏文房当年竟与楚孝通的嫡长子是结义的兄弟。 苏妙真内心深处被巨大的惊喜所淹没几乎是在刹时之间便对此事毫不生疑。 柳氏的应答声还余音回绕她甚至迫不及待一般带着一种炫耀的心情跟柳氏说道: “我爹当年与楚大人的嫡亲长子乃是结义的兄弟!” 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只要我爹接到书信前来神都自有办法救我与庆春脱困!” 柳氏向来看不起苏文房认为他懦弱无能前世她与苏庆春投奔姚家一直被她瞧不起视姐弟二人为破落户一般最后更将自己许给姚若筠为妾羞辱自己。 苏妙真此时得知苏文房与楚少廉之间的友谊向柳氏提及此事时都觉得扬眉吐气。 至于‘神喻’提到过的楚少廉与苏文房二人早就已经闹翻了脸一事苏妙真并没有跟柳氏提及——她怕柳氏知道此事之后狗眼看人低到时她恐怕会畏惧得罪楚家不肯帮自己寄这封信。 “此话当真?”柳氏果然半信半疑问了一句。 苏妙真对‘神喻’的能耐十分信任更何况这记忆直接被送入自己的脑海中她回忆之后如同自己亲身经历对楚少廉一些喜好、行为举止都能说得出来又如何有作假的? 她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颇为自信: “自然是真的。” 柳氏见她说得言之凿凿心中倒也没想过她会骗人。 她对苏妙真印象极好因此见她说得肯定心中也信了只是仍觉得有些怪异: “为何你父亲在此之前从未提起?” 楚少廉学识渊博深得皇上信任传言若非他无心仕途如今早成为朝廷重臣。 “怪哉!”柳氏惊叹道: “若你爹与他曾经关系亲厚能得他提携一二这些年也不至于蹉跎——” 小柳氏自然也不用随他天南地北的奔波最终疾病缠身早早去世。 她这话只是有感而发但听在苏妙真心中却又觉得十分不舒服她对柳氏成见极深再加上又心中知道父亲与楚少廉已经闹翻便总觉得柳氏这话听来像是在阴阳怪气。 可惜这会儿自己还有求于她便唯有忍气吞声道: “姨母说得是兴许我爹不愿低头求人办事。” 她心中愤愤不平纵然服软也含枪带刺似是影射柳氏先前提到长公主出面帮忙一事。 不过柳氏此人虽说性格强势可却绝不是心胸狭小之人再加上她对苏妙真印象极好因此并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讽刺反倒点了点头: “也对。既如此我回去之后立即修书一封令人快马加鞭送去江宁请你父亲前来神都一趟。” 说完柳氏又暗道:妙真为人单纯又年纪还轻她面皮薄如今入了刑狱明知苏文房与楚少廉的年少友谊却偏偏一开始不吭一声可见是个有骨气的人。 再加上她话里行间赞扬苏文房‘不愿低头求人办事’想必也与苏文房一般性情。 但既然苏文房与楚少廉有这样的情谊苏妙真舍不下这张脸她却可以舍出脸面向楚家求情。 刘大的死因杵作早就查明乃是突发恶疾而死又非死于非命苏妙真姐弟本来就只是因口供对不上而受牵连而已。 自己舍下脸面去楚家送礼说明来意希望楚少廉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上饶了这双可怜的姐弟。 柳氏心中打定主意却又不愿意此时说出来令苏妙真不安一来事情只是她的个人打算相当于替苏文房先探个路能不能成她心中没底她怕到时苏妙真空欢喜一场。 二来嘛苏妙真既然性情如此刚烈高洁想必也不愿自己为她低头求情为免她知道之后心中不好受柳氏自然不急于此时提起。 事情若是能成到时便皆大欢喜说不定对苏文房未来仕途也有助益。 她点头应承之后苏妙真显得十分开心连连催促柳氏快些。 两人正说话间外头的狱卒敲打了数次大门似是在提醒着柳氏已经呆了很久超过了时间限制。 柳氏还有些依依不舍苏妙真却恨不能她立即回去便替自己办事。 但见柳氏一副舍不得自己的样子便忍下了心中的不耐烦勉强与她周旋了一番听柳氏交待自己小心耐心静候她佳音应承数声之后才见柳氏眼圈通红的在狱卒催促下匆忙离去。 等她一走苏妙真便收了先前的不舍之色望着柳氏离去的方向冷冷的哼了一声。 从刑狱出来之后柳氏终于松了口气。 近些日子以来笼罩在姚家头顶上的阴霾仿佛有散去的架势。 姚婉宁的病已经好了长公主承诺救姚翝脱困而苏文房当年的人脉又使得苏妙真姐弟的事出现了一丝转机。 她上了马车连忙就吩咐郑士快些回去。 回家之后柳氏先写了一封书信打发逢春送去驿站并让曹嬷嬷拿了钱给她令她一定要送些银子加急将这封信送至江宁。 等逢春一走她又吩咐曹嬷嬷清点家中财物准备一份像样的礼单。 “要多少银子?” 曹嬷嬷取了腰间的钥匙问了她一句。 柳氏就道: “至少五百两。” 她这样一说便令曹嬷嬷吃了一惊。 家中近来花钱很多平时开销又大因先前陆执救命之恩已经送了一回礼花了不少银子后面苏妙真姐弟入狱柳氏前去刑狱司打点那银子也如流水般使了出去如今家中现钱所剩无几。 姚翝的俸禄本来就不多全靠柳氏经营有方如今又下了大狱能不能官复原职尚未可知再要拿出五百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办法。”面对自己的乳母柳氏也不瞒她便将今日从苏妙真处听来的消息跟她说了: “我准备替她先去楚家跑一趟。”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道: “若楚家接了这份礼证明楚少廉仍记得与子归之间的情谊——”而若是不接恐怕便证明楚家压根儿不认这一门亲纵然苏文房来此也无用还不如早做打算另想法子救苏妙真姐弟。 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家中银钱吃紧今年冬至过的都没什么滋味儿甚至为了省钱连鞭炮都未放。 “将我嫁妆里的一副玛瑙头面典当出去应该能典三百两银子。” 柳氏也知道曹嬷嬷的为难不由想出了个法子。 曹嬷嬷一听这话有些不太愿意: “那是当年老太太留给您的怎么能典出去?” 当年柳氏的母亲去世得早留下的嫁妆之中柳氏心疼妹妹将母亲嫁妆中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小柳氏。 唯独那一套玛瑙头面是当年她母亲最喜欢的她睹物思人才留给了自己一直保存至今是想要将来姚守宁出嫁之时送给小女儿的如今却为了苏妙真说要典当出去。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柳氏也舍不得但想想当下的情景又咬牙狠心道: “先典出去别死当等将来家中有钱了再赎回来就是。” 她已经下了决心曹嬷嬷也无可奈何只得泪涟涟的道: “希望表小姐能记得您这一份心。” 柳氏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另一边姚守宁觉得今日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一面因陆执的承诺而盼望着天黑一面又害怕‘河神’到来带走自己的姐姐而害怕黑夜。 今日天色好像阴沉得比昨晚还要早一些还不到酉时中雾气便又起来了甚至比昨夜还要大一些。 姚守宁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空气之中那些漂浮的灰蒙蒙的颗颗雾珠里面缠绕着淡淡的妖气凝聚在一起恐怖、压抑在这些雾珠之间慢慢游移。 越是临近夜晚姚守宁就越发心焦难安以至于冬葵过来问她需不需要点灯的时候她还愣了一愣。 ------题外话------ 双更合一~~~ 今天开始为上个月的月票数量开始加更~! 如果有萌主没还完的大家提醒我一下~~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来了 姚守宁手里拿着当日温献容还回来的话本一下午的时间都没翻上几页。 须臾功夫天色又暗了一些话本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半空中的雾气扭曲她深呼了一口气烦躁不安的将话本放下: “算了, 不点了我们直接去娘那边。” 她有些着急答应了她要来的陆执至今还没有现身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事缠住了难以脱身。 冬葵不明就里但也感觉得到她今夜心情有些不大好, 点了点头道: “也是今晚黑得早, 不如早去早回, 回来洗漱了躺上床早些睡。” 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今夜气氛的诡异只觉得今年天气实在奇怪说完这话又道: “不过我得先去取灯笼小姐等我一阵。” 今夜看样子又黑得早去柳氏房中吃了饭回来恐怕早就已经夜深。 现在雾气这样大若不准备灯笼回来时恐怕伸手不见五指昨夜的灯笼受了潮后竟点不燃了白天的时候她就拜托家中打杂的婶子帮忙重新准备了一个但还没有去取。 姚守宁这会儿心心念念都是陆执还没有来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些小事闻听此言, 便胡乱点了点头冬葵有些欢喜的出去了。 她听到了冬葵嘴里哼着的乐曲声轻快的脚步迈出了庭院不由有些羡慕。 自血脉觉醒见了妖邪以来以往天真的快乐生活好像一去不复返她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单纯的开心过了。 她叹了口气还没放下手中的书本身旁的墙壁处便传来了‘咄咄咄’的敲击声。 姚守宁愣了一愣就见那窗角处插入一截漆黑之物依稀有些眼熟她定睛一看认出这是陆执的剑鞘。 “世子!” 欢喜之下姚守宁顿时站起了身语气轻快的唤了一句。 窗户被顶起露出陆执靠窗而站的身体。 半晌之后他低下头来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就见到了靠坐在窗边的姚守宁。 她捧了本书在看上面画了小人他随意扫了一眼, 应该是本奇幻异志类的故事话本。 目光与陆执相对的刹那姚守宁的眼睛随即绽放出万丈光芒, 眼里的惊喜几乎要化为实质令得陆执都愣了一愣。 “你来了!” “嗯。”陆执自小到大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在短暂的怔愣后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姚守宁身上并没有借着开窗的机会四处窥探她的闺房但仍可以透过一角看到少量的布置。 长炕依窗而建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 炕上摆了一张束腰矮桌桌上装了些零食、点心除此之外桌面干干净净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姚守宁听到他的召唤二话不说将话本往桌面一扣便要从撑开的窗口处翻身出去。 她这个动作令陆执眼皮跳了跳敲了下窗: “走大门。” “对对。”姚守宁也反应了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似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忙不迭的转身去端桌上的点心: “世子用膳了吗?” 那点心是厨房做的山药枣泥糕无论是卖相还是口味应该都无法与将军府的厨子相比。 他没有说话却别开了头露出半张冷漠的侧脸。 这样的姿态就是他不吃。 姚守宁也不介意放下点心盘子迅速的去穿鞋出门。 此时的陆执身穿一身黑色劲装头发挽在身后看起来英姿勃发一张小巧精致的面庞皮肤在夜色之中似是白得发光。 “世子几时来的?”姚守宁有些开心之前还在担忧看到陆执的刹那又觉得一颗心落回了原地。 陆执没有出声。 事实上他已经来了一阵只是她身边的丫环一直跟她在一起他不方便现身。 他不说话姚守宁也不以为意左右望了望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其他人呢?藏起来了吗?” “就我一人。”他说完这话就见少女大吃一惊: “什么?” “我一个人就够了。”陆执脸现骄傲之色: “你跟我说说那妖邪来历。” “” 姚守宁的笑意僵硬接着有些慌张: “我感觉有点危险。” “你的感觉不准!”他毫不客气回了一句。 她的感觉最准!姚守宁想要反驳他但一想到如今姚婉宁还得靠他帮忙深恐惹怒了他后他撒手离开只得将到嘴边的反驳忍了下去。 不过陆执连即将要面对的妖邪是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如此自信仅凭他一人之力便能将那‘河神’杀死? 但姚家如今无人能抵抗妖邪她的血也仅有暂时压制作用并不能真正消灭‘河神’驱除姚婉宁的危机逼于无奈之下她只得希望长公主说不定派人正在暗中跟着世子。 “我娘取来熬药的水是白陵江的河水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在我姐姐身上打下烙印的是‘河神’。” 她猜测‘河神’是先以妖法在梦中与姚婉宁成婚婚礼一成再将姚婉宁带走所以要趁礼成之前将仪式打断亦或是之后将‘河神’杀死。 上午的时候因时间紧迫姚守宁只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此时再听她详细一说陆执心中对于这件事已经有数了。 他猜测这恐怕并非什么‘河神’而应该是死于水中的水鬼尸体成了气候化魃作怪而已。 神武门的书籍记载中也有这样的水怪实力并不如何强只要破了它的尸身废除它的鬼气其怨力自然消去。 “领路。”他一按长剑说道: “去你姐姐屋子。” 冬葵去取灯笼了若是这会儿一走回来恐怕找不到人。 不过当前自然是姚婉宁的安危更加重要至于冬葵回来找不到人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不值一提。 姚守宁点了点头说道: “你跟我来。” 两人出了庭院外面好像光线更黑了些。 雾气越发的浓数米之外不能视物。 ‘哗啦啦——’ 浓浓的大雾中好像有水流的声音响起姚守宁此时如惊弓之鸟仰头问陆执: “你听到了吗?” 他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却凭借练武之人敏锐的感觉察觉到了这一刻涌动的邪气。 “有水流的声音可能是‘河神’。” 姚守宁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咬住了嘴唇。 雾气很大天色不知不觉的暗了下去。 两人踏上回廊那廊下铺的是木板每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嘎’的声响继而再变成回音。 谷顯 以往这条路姚守宁已经走了无数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有这样的诡异。 每一次提起的脚步落下去无论姚守宁如何小心木板受力量挤压总会发出细微的响声。 不知是不是她提心吊胆知道‘河神’会来临而导致疑神疑鬼姚守宁总感觉这样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尖声尖气的在喘息。 她越走越怕越怕就越是小心。 ‘吱嘎、吱嘎——’ 那踩踏声越来越大脚下的木板好像已经松动了姚守宁的心弦绷紧。 “不对劲。” 就在这时陆执脚步一顿说话声打破了沉默。 ‘啊——!’ 诡暗的环境中他话音一落之后传来尖厉的啸叫声。 声音像是从浓雾之中的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人’被他的说话声惊醒。 姚守宁也很没出息的想要惨叫但在还没有出声的刹那便已经机警的上前一步紧紧的站到了陆执的身侧。 “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此时的情况与先前不同所以陆执问了她一句。 “好像有人在叫。”她极力形容自己先前听到的声响接着补充了一句: “惨叫。” 说完她又有些急: “是不是‘河神’已经来了?那我娘他们” 危急时刻姚守宁有些担忧柳氏及兄姐。 “应该没有。”陆执摇了摇头“可能是先冲我们来的。” 他的话安慰了姚守宁一些但她仍是很着急。 毕竟‘河神’若是已经出现就算先冲着两人而来但难保不会又分出术法对付柳氏。 陆执身手高强姚守宁看过他杀蛇妪时的情景倒并不是很担心自己。 但柳氏那边可没有人守护面对妖邪她更害怕家里人出事。 “要不我们先去我娘那边看看。” 今夜天黑得早姚若筠两兄妹说不定会早早前往柳氏房中共进晚膳她想先去柳氏那边确认家人安危若姚婉宁没到再去她的院子。 “你没发现吗?” 陆执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 黑暗之中他的面庞模糊不清但姚守宁总觉得他说话时皱了下眉。 “发现什么?” 她又急又慌听到他问话便下意识的发问。 “这条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陆执白天的时候来过姚家虽说没有满地乱蹿但从大门进正屋再被姚守宁带入她的院子走了这两趟就足以令他摸清姚家大概的布局。 姚家并不是很大又划分了数个居所每处宅院之间相连也不是很远。 两人从姚守宁屋中出来踏上游廊的刹那至今最少都有一刻钟的时间了但却仍未看到前方有庭院的影子。 他再往后一看大雾笼罩之下也看不到回头之路。 只见一条游廊长长的往后延伸直到被黑雾吞并看不到来路望不见前方出口仿佛两人已经走上了另一条不归之路。 姚守宁如遭雷击。 今日的雾气特别重且不知为何对她格外的压制。 此时遭陆执点醒之后姚守宁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原本也就聪明细想之下自己从踩上这游廊以来听到了水流声后心情便一直很紧绷身边的环境越来越安静到格外压抑的气氛以及落脚之下‘吱嘎’轻响的木板以及浓雾之中若隐似无的哀叫无一不给她造成了重大的心理压力令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此时陆执的提醒。 “我”她面现惊慌与羞愧: “我没有发现对不起。” “这不怪你。”陆执摇了摇头“此地邪气很重有意想将我们困在这里的。” 陆执若有所思的看她。 前一晚能将‘河神’驱走显然不是柳氏的功劳极有可能是姚守宁所为。 所以这一次那水鬼卷土重来有意困住姚守宁显然是怕她坏事。 听他这样一说姚守宁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随即又听陆执说道: “装神弄鬼我就在这里等着看它要耍什么花样。” 他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冷清之感面对诡异的环境半点儿都不畏惧果然是要停下来的架势。 “不行!”姚守宁内心一紧情急之下伸手想要拉他: “我得去看看我娘他们。” “我只答应了保护你姐姐杀死妖邪。”陆执不为所动提醒了她一句。 姚守宁顿时大急。 当时的情况下陆执确实只答应保护姚婉宁她原本觉得只有姚婉宁有危险毕竟姐姐才是‘河神’的目标。 陆执答应替她除去‘河神’她心想只要这妖邪一死姚家的危机自然会解除却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曲折使两人被困在原地。 “我都叫你爹了!”她急得跺脚声音里透出哭音。 “我也叫过你娘。”陆执毫不心软回了她一句: “我们两个刚好打成平手。” 认真说起来陆执觉得自己还吃亏一些毕竟他妖蛊之毒至今未解还搅入了姚家这一趟浑水而姚守宁答应他的那些条件都还未发生。 不过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今日回去之时他娘说的话:柳氏为人最重规则守宁犯错可是要挨打的。 他向来冷漠行事随心所性此时想起长公主的话觉得颇有意思想了想: “你娘打你了吗?” “什么?” 姚守宁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陆执又问了一遍: “你娘打你了吗?” 她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白天长公主等人离开之后的情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火烧眉毛这样的急迫情况下陆执还要问这样的问题但她仍是压着内心的焦虑老实的道: “没有。”她有些想哭抽抽噎噎的: “不过差点儿让我去跪祖宗牌位了。” “” 她这话差点儿将陆执逗笑黑暗之中他看了姚守宁一眼接着收回视线: “走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姚守宁却是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入幻境 两人这一再往前走情况再次变异。 地底的木板开始松动陆执往前一迈那木板竟似是年久失修‘咔嚓’一声断裂了开来。 陆执察觉不对落地的脚尖迅速提起身体已经退到一侧。 只见那断开的木板晃了两下木屑‘淅淅沥沥’往下掉接着那断成两截的板子也跟着下落无声的陷落进去。 须臾之间陆执先前所踩的地方化为了一个碗口大的漆黑洞口洞内不知有多深先前断开的板子、木屑落进去却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阴风从那黑洞之中吹了出来冻得人骨头发痛。 姚守宁那该死好奇心生起压抑不住探头望了一眼那黑洞‘看’到的是洞内荡漾的水流里面映出了一张浮肿的死人鬼脸在她探头的刹那鬼脸上浮瞪大了一双灰白的眼睛与她对视。 “啊!” 这一望之下所带来的惊吓非同小可她双腿发软却倔强的强撑着没有瘫坐在地嘴里发出受惊过度之后的急呼。 “洞里有鬼。” 话音一落陆执好像十分好奇: “是吗?我也看看。” 他说完也探头弯腰去看同时单手握住剑柄——清脆的声响中长剑出鞘他手持长剑用力的捅了下去! 长剑挟带力量穿插入水水波疯狂荡漾里面那张满怀恶意的狰狞死人面庞随即被气劲所搅碎化为黑气消失。 鬼脸连带着水流全部都消失不见气劲所到之处将邪气震退。 两人面前仅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黑洞以及被吞噬的木板证明了先前发生的一幕并非幻觉。 姚守宁的心脏‘扑通、扑通’疯狂乱跳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 陆执斯条慢理的将长剑收回拇指轻擦剑身将长剑送回鞘内。 “你姐姐到底惹到的是何方邪祟?” 他已经开始觉得事情不像他想像的一般简单。 人若死于非命则会含着一口怨气而成鬼但鬼魂难成气候最多以鬼打墙迷惑人。 这种鬼打墙只是一种幻觉蒙蔽人的神识与理智并非真实发生之事。 可是姚家招惹的‘河神’却并不像一般的水鬼能制造出如此大的阵仗且召出的伥鬼竟似是也化有了实体将那断裂的木板吞噬这可不是一般的鬼怪所能办到的。 他觉得自己仅凭姚守宁唤一声‘爹’就搅进了这桩浑水有些吃亏。 “我不知道就是跟白陵江有关的。” 姚守宁急急的说完这话陆执就重复了一下: “白陵江。” 待事了之后他要前往白陵江好好查看一番。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前方异变突起。 ‘咔嚓、咔嚓!’ 游廊之下铺垫的木板寸寸开裂仿佛年久失修。 可是姚家的房子才购买十来年这些年一直维护得很好此时突然出事显然有邪祟闹事。 姚守宁深呼了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的恐惧。 但她头皮发麻身上鸡皮疙瘩立起深怕那木板开裂之下会出现无数的鬼魂——光是凭借想像便足以将她吓得半死。 她实在害怕悄无声息的脚步后退站到了陆执的身后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藏起。 只是姚守宁想像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不过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哗啦啦——’ 水流的声响中只见前面铺设的木板开始疯狂的攒动发出‘哐哐’的声响仿佛木板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哐哐哐。’ 冲击声此起彼伏整个姚家仿佛陷入了死寂好像没有人能听到这边的异响没有人发现这里被困了两个人。 那异响声越来越大冲击力更加强劲姚守宁的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只觉得有寒意从足底升起。 ‘咕噜噜。’ 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黑得诡异的双眼是‘河神’! “水是水。” 她急切的话音一落那冲击声便瞬时化为虚无从极度的嘈杂到极度的静谧只是眨眼之间。 可是那种紧迫感并没有消失危机不止没有离开反倒越来越逼近。 “‘河神’要来了。” 姚守宁的这话就像是一个信号话的尾音一落地底木板的缝隙之间便‘汩汩’涌出大股水流如同喷泉一般顷刻之间便将走廊底下洇湿。 水流还在往上涌若照这个架势恐怕不消一时半刻便能淹没此地。 她昨夜是领教过‘河神’御水的神通此时一见水流就想起了昨夜的危机。 到了这个地步那‘河神’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 只见水流涌出的同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点亮光。 四周俱黑原本是伸手不见五指唯听‘哗啦啦’的水流声响那点光亮一现简直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顿时引起了姚守宁的注意。 “有有人来了吗?” 光明的出现驱散了黑暗本该是一件令人感到十分舒服的事。 可这会儿姚守宁看到灯光的出现不止没有觉得放松反倒越发觉得诡异。 一股不详的预感告诉她这灯光恐怕有问题。 毕竟今夜大雾比昨日更浓‘河神’再度出手必定是带了要带走姚婉宁的决心绝不容许有失。 姚家里没有人会武功术法昨夜事发之后灯笼点都点不亮这会儿的灯光又是从哪里来的? “放心。”陆执冷冷的宽慰了她一句:“来的不是人。”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她反倒令她抖得更加激烈。 灯光越来越近像是有人提着火光缓步而来。 接着远处又似是有亮点闪了闪接着化为荧荧火光变成了第二盏灯。 随即是第三盏、第四盏—— 灯光照耀在涌动的水面之上每个水流动荡而形成的波氲间也折射出光亮与火光交相辉映仿佛万千星火齐亮。 这种‘光明’十分诡异却暂时将黑暗驱散了。 只见远处的游廊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一望无际的长河。 河面幽深漆黑灯光照耀之下波光粼粼。 最初亮起的那一盏灯离得近了姚守宁才看到并非有人提灯而是一盏由纸折的莲花灯漂浮在河面之上而已。 纸莲花的中间摆了一小截白色的蜡烛烛光摇曳向着两人漂浮而来。 陆执大步上前要往那莲花灯而去。 他一动便传来‘哗啦’的水流被拨动之后的声响。 姚守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涌出来的水不知何时竟已经没过了二人脚踝但她的注意力被莲花灯吸引竟似是全无知觉。 她心中又惊又怕却强忍不安往陆执追了上去: “等下我。” 此地已经十分诡异‘河神’今夜的手段又比昨夜更瘮人。 且这里的迷雾、灯光、环境都有迷惑人心的作用纵然是她也时时走神仿佛抓不住‘时间’的感觉。 她深怕陆执一离开远一些自己便会与他分离当即踩着水流往他跑去跟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陆执走到了前面那一盏莲花灯的旁边弯腰一捞将那朵莲花灯捞到了手里。 那莲花上的蜡烛被他扯了下来扔进了水中。 水面冒起一个水泡蜡烛掉落进去火光仍旧未熄反倒燃了好一阵才最终蜡烛带着火光一并被幽深的河水吞没似是沉入了河底。 这一幕看得姚守宁毛骨悚然又探头往陆执手上看去他将那纸莲花拆开了似是在看上面的字。 “让我也看看。” 他身材太高大了姚守宁纵然在女子之中身高也属于佼佼者却仍达至他下巴处这会儿灯光幽暗他可能离得远了看不大清楚便将信举得高了些使得她完全看不清楚那纸上写了什么字。 “是一封书信。” 陆执说完转手将信交给了姚守宁又试图去捞第二朵莲花灯。 姚守宁将信接过只见那信上的字迹经水泡过之后已经有些晕开走形只是勉强还看得出来写的是一封书信的格式而已。 难怪陆执如此痛快将信交给自己微弱的灯光下那信里写了什么根本难以辨认。 信上的字体虽说晕开但隐约可以看得出来写信之人的字体秀丽依稀像是出自于女子之手。 且不知为何姚守宁总觉得这字形似是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看到过的样子。 她盯着看了半天突然就听到陆执发问: “看出写了什么吗?” 他先前捞起河灯之后便将信打开但信被河水泡过墨迹松散再难辨认所以姚守宁说要看的时候他顺手就递了过去。 原本陆执并不认为她能看出什么东西但见她捧着久久不放倒心中一动问了一句。 “像是一封书信。” 她说了一句陆执先前说过的话陆执还没来得及扭转回头就听她又道: “我总觉得这字很眼熟……” 姚守宁的话令陆执愣了一愣但那信被水泡得厉害字迹早就已经散开不多时纸张化为一团浆糊从她手中跌落回水里。 她正欲伸手进水中去掏陆执又将另一封拆开的信送了过来: “再看看。” 那封信饱经蹂躏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摊在自己掌心中辨认了半晌十分肯定的道: “是同一个人写的。” 不多时信纸粘在她掌心处陆执又伸手捞了一盏莲花灯在掌中。 他照旧将蜡烛丢入水中去拆那信。 只是不知是不是莲花灯在水中泡了多时越是泡得久了越是软烂无形。 陆执一拆之下将那花瓣撕掉一截好不容易摊开信纸几乎已经难以看出原形。 他正欲再递给姚守宁的时候她伸手将他手腕抓住轻声喊了一句: “别动。” 少女靠了过来将他的手拉低了一些: “我看一看。” 那信纸很难再传递与其在交接过程中损毁不如将就陆执的手辨认。 他掌心很大五指修长洇湿水后的信纸在灯光下呈半透明的色泽那些晕染开的墨迹仿佛纵横交错爬满的蚯蚓。 她越看越是眼熟总觉得这字迹在哪里看过但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想不起。 姚守宁在低头看信的时候陆执也在低侧了头看她。 少女的头发在灯光下呈鸦青色挽了简单的发式其余瀑布似的头发垂在身后有几缕缠在臂间被水打湿形同水蛇一般衬出她手臂的细腻诱人。 她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两人正亲密的相靠正抓他的手认真的在辨认纸上的字迹。 那两排睫毛又浓又长在她眼睑下方打出根根分明的阴影挺翘的鼻尖下是紧咬的红润樱唇。 “你看这个字像不像一个‘孕’字?” 陆执微微一走神就感觉到她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唤回了他的神智。 他的目光一暗意识到不对劲。 姚家招惹的这个‘河神’可非一般水鬼制造出来的幻觉如此逼真。 两人被困住幻境之中还未找到破解之局。 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被女色所迷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是受妖邪之气影响而已。 毕竟先前姚守宁受幻境所迷意识混沌也就罢了自己竟然也险些中招还需要靠她来提醒。 陆执心中警惕面上却一派淡然神色自若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了信纸之上。 只见她一手搭在他手腕处另一只手握成团仅伸出一根细长的食指指了信中某处。 那一处字迹已经晕开但经她提点之后陆执发现那个字确实很像‘孕’字。 他点了点头一旦认出其中一个字后前后文便连猜带蒙极好辨认: “这像是‘三月’。” 后面的两个字连在一起但认出‘孕’字后姚守宁猜测: “应该是怀孕三月。” 也就是说在河面之上放莲花灯的人写这封信时已经怀孕三月。 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一来确认写信的人确是一位女子已经有孕三月二来她为何会写这样一封信并放入河里。 “既然搞鬼的是白陵江的‘河神’那么这莲花灯有可能是女子在白陵江边放的。” 姚守宁猜出这一点心情为之一振。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幻境破 陆执看姚守宁眼睛发亮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因为猜出这一点而欢喜。 此时那信纸彻底化为浆糊粘在他掌心之中他厌恶的甩了几下手在水中洗了一下之后又捞起了另一盏灯。 这一次运气不好捞起来的信损毁十分严重, 且难以辨认写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另一盏莲花灯已经漂至二人脚边陆执再捞起来将其慢慢拆开。 因信泡得够久软烂如泥这可能是两人脱困的线索他极富耐心的以长指斯条慢理的将信拆开。 好在这一次运气不错, 信纸保存得十分完整最重要的姚守宁非常幸运辨认出了这一封信中的几个字: “‘孩出生’”她瞪大了眼深怕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信纸便要损毁接着又认出几个字: “‘送回去’” 在‘回’与‘去’之间也有一个字但这两个字本来连在一起便也说得通中间那个晕开的墨团她有些吃不准是写的字还是写错字了被人勾去。 她有些紧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总觉得这些信中隐藏着至关重要的线索应该是与‘河神’息息相关的。 两人猜了‘家’却又觉得字形不对。 “你看像不像一个‘过’字?” 陆执看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声。 有他提点姚守宁再看的时候便觉得豁然开朗, 连连点头: “像像是写的‘送回过去’。” 可是话音一落, 她又陷入了沉思。 从信中连猜带蒙出的只言片刻可以得知写信的女子在放出这一盏莲花灯时, 孩子已经出生了。 但她好像有要将孩子送走的意思若是‘送回()去’倒也说得通可是‘送回(过)去’姚守宁茫然的抬头看陆执: “这是什么意思?” 送回到什么过去? 陆执摇了摇头弯腰在水中洗了洗手粘黏在他掌心上的那信纸随即被江流冲刷得十分干净。 这耽搁的一会儿功夫那江水已经上涨了很大一截从原本没过脚踝此时已经涨至二人小腿处隐隐感觉得到水流冲击而过带来的恐怖压力。 “我总有一种感觉。”姚守宁喃喃的道: “我们今晚很难彻底驱除‘河神’。” “不可能。” 陆执的话说得冷淡如金玉撞击之声带着清冷及坚定。 他按着自己腰侧的长剑对自己的力量格外有自信: “我答应过要救你姐姐今晚就会让他有来无回!” “” 姚守宁嘴角抽了抽仰头去看他。 这位年少而尊贵的世子眉眼如画侧脸的线条如雕刻一般的俊。 如果不是她的预感十分强烈恐怕她也要信了这位世子的邪。 今晚他可能会失手不知想起此时说的话, 会不会尴尬到脚趾扣地。 “我的预感很灵的” 她小声的哔哔陆执并没有应声。 他相信姚守宁确实有奇异之处, 但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绝对的自信今晚他就要让这个从白陵江爬出来的水鬼再滚回江底深处去! “这些信件我感觉是解决此事的关键。” 姚守宁见他神色坚定也猜出他意志强悍恐怕不是自己三言两语便能撼动的当即话锋一转又换了个话题。 陆执也觉得这事儿有怪但他既然暂时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河神’一来便将其杀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你看。” 他并没有接姚守宁的话而是目光往远处看去提醒了姚守宁一声: “灯多了。” 姚守宁听他一说连忙抬头眺目远望果然见远处连绵不绝的灯漂流而来。 开始还是一盏、两盏接着逐渐数量增多变成了数十盏、上百盏甚至像是一条银河之中点缀的万千星辰争先恐后的往二人涌了过来。 水位也在逐渐增涨‘哗啦啦’水流声中姚守宁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转头往来时的路再一看去——却见身后哪里还有回廊的影子。 在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白陵江连姚家的影子都已经全部消失。 江边几乎与夜色相连融为一体恍惚看去仿佛仅有她与陆执二人身在水中相依为命! “啊——”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急急的惊呼了一声。 这一道呼声便如一个信号般余音一落那些河面之上漂浮的莲花灯顿时来得又快又急。 河水的流速变得澎湃而汹涌顷刻之间莲灯流落而下围绕于二人身侧紧接着无声的落入水里。 水中亮起团团火光仿佛诡异无比的鬼火每盏火光之下都映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鬼影。 就在这时姚守宁脚下踩着的地面一塌陷——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身体瞬时往水底掉下去。 但在关键时刻陆执伸手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领。 不过这样的稳定也只是片刻之间因为下一刻他的脚下也化为水流身体如同灌了铅般直往江中坠去。 姚守宁反手去搭他手臂两人手刚拉住水底便有无数冰冷的触感涌了上来缠住了姚守宁的双足。 “有有东西水底。” 那些冰冷的东西一抓住她脚踝她的身体随即便重得惊人。 她压根儿不敢低头去看缠住了自己的是什么陆执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但他被缠之后不慌不忙伸手抽出长剑用力斩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今夜两人身处于幻境之中姚守宁竟以肉眼看出他剑光之中蕴含的金芒。 那一剑斩出剑气将邪气破开一瞬。 江水被分开露出下方的怨灵。 这些面容狰狞的水鬼死状极惨纷纷从淤泥之中钻出伸出腐烂之后如枯藤般的手臂缠住了两人。 水流褪开水鬼的怨气却形成黑色的浪潮欲将两人拉入黑雾之内。 陆执长剑劈斩每一击看似随心所欲却似是带着一股玄妙至极的能力一斩之下黑气避逸那些缠绕于两人脚踝处的细黑骨爪顿时如同柴枝被劈了个干干净净。 剑气扫荡邪灵那金芒似是邪祟克星无数怨灵被斩之后身体化为细沙铺垫于河底之中。 谷姳 黑雾散开之后露出黑绿色河沙之下那些先前沉下的莲花灯。 莲花纸灯内的蜡烛还未熄灭密密麻麻蔓延开来看上去既是壮观又是诡异。 姚守宁先前经历了惊魂一瞬此时潮水被剑斩开邪鬼化为沙地她踉跄着落入地面双足陷入沙地之中但勉强稳住了身形。 此时看到这一幕不由头皮发麻不由下意识的与陆执靠得更近了些。 “你——” 陆执的身手非凡但他先前斩出的剑中她分明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似是对邪祟格外克制。 “修的是紫阳天书?” 她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闪出‘紫阳天书’几个字自然而然的便将话问了出来。 手持长剑的陆执转过了头万千火光之中他嘴唇紧抿纵然神色未变但眼中的诧异之色却是显现了出来仿佛十分吃惊她能叫出自己修炼的功法一般。 “你怎么知道?” 他双目之中露出危险之色牢牢盯住了姚守宁。 姚守宁也觉得万分疑惑被他一问老老实实的就道: “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陆执所施展的术法但仿佛只是心念一转间便已经知道似是天经地义一般。 他深深看了姚守宁一眼: “这确实是紫阳天书。”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是大庆皇室秘传修行之术唯有皇室血脉才可习得。” 姚守宁一听这话心中不由生出好奇之念: “大庆皇室竟然也有秘传修行之法吗?” “自然。”陆执点了点头淡淡的道: “若没有修行之法当年太祖如何灭天妖一族建立数百年功业?” 她顿时微微吃惊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传说是真的吗?” 传言之中太祖朱威君权乃神授自得神仙秘传习得一身杀妖镇邪之术所以打下了这片江山。 “当年天妖一族祸乱人世太祖梦遇神仙授秘卷。” 而这就是传于后世的紫阳天书成为皇室可以统治天下七百年的强大底蕴。 不知为何姚守宁想起了自己一个多月前曾在望角茶楼听过的落叶先生所讲的故事他曾说过:当年天下大乱官府发放任务卷想寻求高人斩妖太祖借醉行事梦中得遇仙人传他半卷天书最终使他斩妖除魔立下不世功业。 民间之中关于太祖朱威的种种传闻多不胜数。 落叶先生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姚守宁只觉得新奇有趣兼之他讲得跌宕起伏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但她没有想到落叶先生所讲的书某一方面竟与陆执所说的皇室秘闻一致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这紫阳天书当年是太祖以自身力量所书刻独成一卷传阅于后世的时间中” 他话音未落突起异变。 两人身处幻境之中危机并没有彻底解除。 只见灯光摇曳之下地面开始震荡摆动无数畏惧于陆执的水鬼尸骨隐藏于腐泥之中听到动静的刹那便如得了号令一般开始发出鬼哭狼嚎之声来。 ‘呜呜呜——’ 凄厉的声响似哭又似风黑沙表面不知是尘沙还是黑雾飞扬起来空气一下变得异常潮湿姚守宁肉眼可见半空之中无数灰蒙蒙的水珠闪现。 她的耳中传来‘哗啦’的急流声响昨夜在姚婉宁房中被困于水流的窒息感传来她心有所感惊急道: “我们可能要被卷入江水下面!” 说话的功夫间只听巨浪咆哮见四周卷起巨浪层层推高至百尺如同张开的深渊巨口往二人卷席而来。 这声浪的阵势可非同一般浪潮未至那些飞扬的尘沫四溅开来将二人身体打湿。 这已经不是一般幻境可以办到的事仿佛二人真的被困在了江心之中一般。 陆执虽强可克鬼神可在这滔天巨波面前却仍显得如沧海一粟般。 是幻境也非幻境! 关键时刻姚守宁的脑海中涌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 若是他们被困死在此处难以逃脱便会葬身江河之底——自然这就不是幻境可以办到的。 而他们若能找到脱困的办法那么便可瞬间破解‘河神’秘术离开此处找到白陵江与姚家之间位面相连的那个点离开此处回到姚家的游廊下。 想到这里姚守宁的眼睛一亮她英勇无畏的伸出了手来顾不得再隐藏自己的秘密冲着陆执喊: “用我的血用我的血斩开空间回去!” 一个有力量一个有天赋血脉。 两者相合一才可以发挥出超强的作用破开这强大的禁制脱离险境。 陆执还来不及回话便见姚守宁将手掌上缠绕的绷带用暴力撕开。 那伤口才将将长好此时在她粗暴的动作下又裂了开来。 血液飞溅而起陆执长剑一挽将她飞溅于半空中的血迹接到了剑尖上面。 血光流入剑体表面的凹槽之内与金芒一融化为璀璨至极的光芒疾风吹来百尺巨浪咆哮着重重落下—— 陆执的长剑斩了出去激昂的剑光将巨浪一分为二。 高高翻涌而起的浪头像是一座巍峨的十万重高山往两人迳直砸落而下。 这巨浪落下来恐怕也是万钧之力浪头还未至那巨大的冲击力便率先扑面而来。 姚守宁感到自己的脸庞仿佛要被这凌厉得像刀子一般的风割裂长发飞扬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席卷而起。 她原本扎入泥泞之中的双足被这股力量拔了出来夜幕之下别人看不到的她可以‘看’到。 陆执的这一剑以大庆皇室秘传的斩妖除魔之力再加上她的血液力量斩破了巨浪却无法打开‘河神’布下的禁制。 剑气在碰触到那一层禁制的刹那力量再而衰仅使禁制受到撼动而已。 他还缺少一股推助之力。 但陆执这一剑斩出还未来得及折剑回斩巨浪将至。 危急关头—— 她配合着陆执斩出的长剑顺应着本能喊: “虚境破生门开!”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退回去 喊话出口的刹那姚守宁感到浑身力量像是被一下抽空。 那字令之中似有魔力无形的壁障形成将二人包围在里面。 有特殊血液的力量加持陆执那原本已经转为衰竭的剑气在字令的助攻之下如重新注入力量推动着橘色的剑芒将那动荡的禁制无声划破。 巨浪的咆哮还存在即将吞并二人的刹那那被万千灯火包围的少年男女顿时凭空从破开一个巨洞的江心消失。 围抱的浪头‘轰隆’砸落而下将江心的黑洞掩填江水震荡开来汹涌澎湃的浪潮如同出闸的猛兽往沿江两岸咆哮着飞卷而去。 姚守宁的身体似轻飘飘的柳絮在被狂风吹卷而起的刹那下意识的想将陆执抓住但却有心无力。 千钧一发之际陆执伸手出来将她的手抓握住将她拽回自己身侧。 耳旁还残留着江头巨浪不甘的咆哮化为巨大的耳鸣声占据了她所有的神识飞溅的水沫笼罩了她的全身。 “啊——” 她还在惊呼但下一瞬四周那股阴寒的江流迅速退开她腾空的双足重新落地踉跄着倒退幸亏陆执抓住了她才使她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在地。 “回来了。”陆执的声音冲破识海内的鸣响在她耳畔响起姚守宁这才睁开了死死闭紧的眼睛。 少女的尖叫戛然而止。 周围的潮水已经褪去两人脚下踩着的是先前那条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游廊。 在姚守宁脚边不远处一块铺垫的木板断裂是先前遇鬼之后陆执亲手斩断的。 两人身体全湿身上还带着江潮的腥气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黑暗之中陆执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带着一丝打量、探究与好奇。 纵然看不到他的脸姚守宁却能感应到他的眼神恍若实质。 她原本以为陆执恐怕会忍耐不住问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别开了头: “走吧。” 他将手一松姚守宁根本站立不稳失去了他力量支撑身上的棉袄、裙子吸饱了水重得惊人带着她‘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她头疼欲裂仿佛倦到极致识海慢半拍的还停留在先前险些被巨浪吞噬的恐怖记忆中听到陆执的话压根儿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去哪?” 少女浑身湿透了冷得直抖一双眼睛都像是失去了焦距神色懵懂像是一只幼兽般仰头望着面前的人。 此时的她与先前喊出字令打破幻境的姚守宁判若两人。 陆执顿了半晌说道: “幻境已破去你姐姐的庭院。”他说完又补了一句: “‘河神’已至。” 经历过先前的幻境之劫此时的陆执心中对于‘河神’的印象改变不再认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作怪的水鬼。 他甚至对于姚家招惹来如此强大的一个存在感到疑惑可惜此时却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 “啊!对!” 姚守宁昏昏沉沉间听到了他的话精神一振顿时想起了今夜发生的事。 “去我姐姐那边。” 幻境虽说暂时破了但‘河神’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解决。 她顿时有些着急连忙想要起身但试了数次都双腿发软无法站起。 “我衣服太重了。” 姚守宁被水泡湿后的衣服压得喘不过气双手抓住自己袖口用力一挤——‘哗啦’的水流声从裙子上被挤了出来流落入地板之内。 “你帮帮我。”她向陆执求救:“我一个人动作慢。” 她的语调柔软像是不自觉的在撒娇一般陆执想要拒绝她但她一只手受伤动作确实很慢。 ‘河神’已至再耽误下去恐怕要坏大事。 想到此处他蹲下身来也抓着少女的裙摆、后背用力拧。 ‘哗啦、哗啦’的挤水声不停响起。 两人合力她身上的水份很快就被拧干大半再站起来果然要轻松一些。 她一起身便催着陆执快走。 虽说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陆执今夜是解决不了‘河神’之事但经历幻境之劫后看到陆执的身手她仍对世子抱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一次两人再穿过走廊时没有再受到阻拦。 不知是不是先前斩破了幻境的原因那些半空中的雾气也不像先前一样拥有强大的阻隔力。 但似是吸取了昨夜的教训‘河神’今夜有备而来邪术更胜于昨夜。 姚守宁先前惊声尖叫却并没有将姚家唤醒。 整个姚家像是陷入了沉睡的邪咒之中但比昨夜还要安静。 二人加快了脚步没有了邪术、幻境的阻挡仅只用了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姚守宁就来到了姚婉宁的院子。 院门半掩里面透露出冲天的邪气。 屋内静悄悄的姚守宁有些焦急。 她与陆执不知被困了多久但在出院的时候她分明记得天色未黑时间还早。 不知那会儿姚婉宁有没有去柳氏那边还是留在自己的屋里。 院中静悄悄的但却透出一股诡异的气压。 陆执手持长剑以剑尖轻点半掩的院门。 ‘吱嘎——’ 门被推开露出院内的情景。 整个姚家俱都被浓雾封锁可姚婉宁的院中却干净清朗仿佛不沾半点儿雾气。 那片几欲遮天的雾气唯独将此地遗漏月光如水温柔的洒落下来为院中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泽。 事有反常即为妖—— 院落的正中一道高壮异常的黑影无声的站在那里像是等待着两位意外闯入此地的不速之客。 “‘河神’!” 姚守宁虽说在进来之前就已经感应到‘河神’的到来但真正看到这位妖邪出现的刹那却仍是大吃一惊。 认真算来她与这位‘河神’已经打了两回交道却是第一次‘见面’。 月光之下这位向姚婉宁打下烙印的妖邪身上笼罩了一层终年难散的黑气萦绕于他的四周。 他身体漆黑那漆黑的雾气仿若实质将他的身躯牢牢包裹在内冷不妨一看像是一个钢铁所铸的假人。 这与姚守宁想像中的‘河神’并不一样但她却感应到了‘河神’给她带来的恐怖压力。 “原来‘河神’长这个样子。” 陆执偏头看了‘河神’一眼“藏头露尾不敢现出原形。” 他前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手中长剑已经斩了出去! 气流之中夹杂着金芒将邪气克制。 那如石雕一般的黑影在剑气即将斩至面门的时候终于‘动’了。 ‘滴答!’ 清亮的水流滴落声响起。 一滴水珠在‘他’面前成形瞬时化为巨大的水球将整道剑气包裹于其中。 来势汹汹的金芒困于化为十倍大的水珠之内肆意游走仿佛一尾金色游龙在水波之中遨游激起浪花最终被控制住逐渐缩小继而再化为无形。 姚守宁贴门而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脏紧缩紧张得不敢言语。 在幻境之中她看到过陆执出手他一斩之下能将百尺巨浪斩为两截这是何等威力。 可此时再出手却被‘河神’轻易拦截化于无形。 陆执的目光一沉也知道今夜恐怕是一场硬仗他心中的战意被眼前的‘河神’挑起喝了一声: “退远点!” 姚守宁拼命点头再次退出院外只从门口处露出个脑袋往里看。 陆执双手握剑再次运气。 剑光纵横交错气流切割发出强劲的声响斩落到‘河神’身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放弃躲闪只顾强攻。 气流欲撕破黑雾的封锁使‘河神’现出真容。 但他招式虽说凌厉在庭院之中留下横七竖八的剑气却始终难以伤到‘河神’。 陆执稍一试探便退回原地。 今夜算是踢到铁板了陆执已经知道仅凭自己恐怕无法杀死‘河神’。 他退到门口边站到姚守宁身侧: “借点血。” “……” 姚守宁一脸无语又惊又惧伸出伤手。 那手上的伤破开了在先前幻境中被江水冲泡过已经略微肿起。 此时陆执将她手一抓将其握在掌中之后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接着用力一握。 姚守宁眼含热泪险些痛哭出声。 血液顺着她手掌往下流被他长剑接住涌入凹槽之中跟他的力量融为一体。 “再来试试!” 他这一次再配合大庆皇室秘传的《紫阳秘术》那剑气便与先前又有不同。 剑光呈橘红色泽带着莫大威力。 原本巍然不动的‘河神’见此情景终于似是动了。 ‘他’脸上的黑雾蠕动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有雾气的遮挡陆执看不到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可是姚守宁的双眼却似是可以看破妖邪的伪装她见到了‘河神’的异变提醒了陆执一声: “小心!” 话音刚落便见那‘河神’的瞳孔由黑化银变成冰冷无情的银白之色在他漆黑的面庞上显得格外的诡异且又瘮人。 陆执的长剑斩出‘轰!’ 剑气落到他的身上他身上那层宛如钢铁所铸的盔甲似是终于抵挡不住姚守宁血液与《紫阳秘术》力量的加持‘轰然’碎裂! ‘河神’高而壮硕的体形被逼得后退‘嗖嗖’的水流声响里无数黑气缠绕的江水化为水蛇从他身体之中激荡而出缠住了激昂的剑气。 但那剑光有血液加持将水流所组成的罗网撕裂势如破竹撞上‘河神’身体将他高大的身形用力‘挑’起‘轰隆’撞至墙壁! 屋梁被撞得‘噼啪’作响强大的冲击力将瓦片震碎‘扑刷’落地。 剑光烙印在他身上《紫阳秘术》对妖邪有极大克制便如水克火金克木太阳克冰雪。 那光印斩于‘河神’胸前将黑气撕裂在他身体之上留下一道极深的烙印几乎将他高大的身形从左侧肩头而起斜直而下分切为两截。 金芒阻止着他的身体恢复克制着他体内邪气。 陆执手握长剑细眉压眼牢牢的盯着‘河神’。 虽说他一剑克敌可本能却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样快完结。 果不其然只见那橘红色的剑光逐渐在‘河神’体内隐没他险些被一分为二的身躯竟逐渐蠕动着合拢仿佛将这一道剑气吸收、消化了进去。 “这怎么可能?” 陆执怔了一怔下意识的皱眉。 大庆皇室所传的《紫阳秘术》乃是梦中神仙所授对妖邪的克制力量是极强的。 纵然国运消耗至今《紫阳秘术》的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可也不至于会被一个妖邪所吸收进去。 就在这时‘河神’将剑气一吸收身体飞快愈合重新被黑气所包围。 陆执再提长剑欲再斩出去时却见‘他’从墙上滑落而下身影形同鬼魅闪现于陆执身侧双手一握间将他的长剑抓握到了掌心。 ‘铿!’ 清脆的交击之声响起陆执只觉得一股磅礴的浩然之力从剑上传来。 剑上似是压着一座沉甸甸的十万重大山令他无法抽剑撤身。 长剑似是陷入泥泞之中力量被阻再难寸进。 “哼!” 陆执冷哼抽剑回收再次运转《紫阳秘术》克邪制妖的力量冲破禁制往那‘河神’再斩过去。 就在这时‘河神’伸手一握体内水流涌出竟在瞬间化为一支银光闪闪的长剑举剑迎往陆执砍来的长剑。 他的举动令得陆执微微吃惊一人、一妖以剑过招转眼即过十来招。 姚婉宁的庭院内飞沙走石屋檐之下被剑气横扫打上烙印。 游廊栏杆断裂院内的石桌被击碎地面留下深深的剑气。 陆执乃天运之子自带王朝气运加身。 他自小留在神武门受神武门教导剑术超群又修有皇室秘术傍身; 而‘河神’却是身怀江河之力术法邪门且力量超群。 最重要的他似是也精通剑术对于大庆皇室秘传的《紫阳秘术》竟有克制。 水剑与陆执的剑光交汇形成巨大的冲击。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格外激烈最终以陆执长剑横扫‘河神’脖颈而过将他半个脖子切开而河神的水剑则是往他胸腔直刺而来。 水剑刺破陆执衣袍破开皮肉。 危急时刻看得眼花缭乱的姚守宁见到‘河神’高大的身影形成可怕的阴影将陆执笼罩。 她深怕陆执出事情急之下顾不得再躲闪大喝出声。 “退回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河神退 少女的这一喊形成神圣而不可攻破的约束使得那‘河神’刺向陆执的长剑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微微一顿。 不过姚守宁力量才觉醒不久她的喊声形成‘言’字特有的灵仅能束缚住这‘河神’片刻。 但她话音一落只见‘河神’下意识的抬头往她看来那双银白的目光仿佛两汪无限深渊欲将她所有意识都吸入进去。 她眼前一黑所有的景物瞬时消失脑海一片空白仅能看到那两点银光化为巨大的漩涡将她的意识吸入进去。 姚守宁的身体像是坠入无底深渊之中缓缓倒地。 趁此时机陆执的长剑长驱直入几乎将‘河神’的脑袋削飞仅剩一层黑气粘连。 可就在这时姚守宁‘噗通’倒地语言力量形成的制约消失。 受制约的黑气卷土重来将他来势汹汹的长剑阻挡。 同时那受制的水剑再无阻拦用力往陆执胸腔刺下去。 前进还是后退? 陆执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在姚守宁面前说过大话曾扬言今夜定要将‘河神’赶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河神’非同一般妖邪若是今夜让他走脱将来要想对付他可不容易。 陆执眼睛一眯心中一狠准备以自己的伤换‘河神’的命。 因此他不止不退反倒前进一步伸手想要抓他脑袋试图借着剑气的作用将‘河神’的头拧下来。 水剑‘噗嗤’刺破皮肉血液喷溅而出来恰好洒落到‘河神’的面门。 那温热的血流烙入‘他’脸上的刹那那妖邪银白的双眼洒上红光显得格外诡异。 ‘他’受血一泼浑身一震。 闻到血腥味的刹那便似是下意识的止住了继续将水剑送入的动作。 不多时‘河神’将手一松握在他手里的长剑‘哗啦’化为水流落地。 陆执伸出去抓他的手落了个空‘他’飞速后退似是站在他面前的陆执是个瘟疫。 这一退之下甚至打消了欲将姚婉宁带走的主意。 庭院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将疾退的‘他’包入其中最后越缩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随着‘河神’的离开院内的邪气疾速退去外头的雾气也开始消散仅留下满院狼藉。 陆执喘息了两声以长剑撑地这才感到体内力量几乎耗尽。 肩头处的伤口传来剧痛‘河神’及时抽手才没给他的伤势造成更大的破坏力只有上面缠绕了少量邪气。 他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放出气息感应‘河神’已经彻底离开了屋里有数人的呼吸应该是姚守宁的姐姐及丫环等。 庭院的门口处姚守宁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陆执缓和了一阵走到了她身侧坐下将长剑一扔一手按住了自己的伤口同时以另一只手去推姚守宁。 她身体软得像是一团云被陆执轻轻一推便翻过了身来。 一头半湿的长发凌乱的铺在她身下她的身体温热呼吸匀称随着大雾散去月光照入庭院天边已经隐隐泛白没想到这一夜竟已经过去如此之久。 昏暗的光影下她双颊嫣红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大碍像是只被‘河神’施以术法陷入了沉睡而已。 院内一片狼藉自己还受了伤‘河神’也没能留下只是暂时败退。 姚守宁平缓的呼吸为这安静的庭院增添了几分大战后的平和她好像睡得很香——这令陆执看得心中十分不平衡。 “醒醒。” 他想起自己之前中了妖蛊昏迷好像就是这丫头拿大耳刮子抽自己拍得他脸颊红肿。 没道理这会儿自己为她拼死拼活受了伤坐倒在地而她还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 “醒醒。”他伸出去的巴掌想到了朱姮蕊说的话:‘守宁细皮嫩肉又没有像他一样从小练武’恐怕是经不起他拍脸的。 他改掌握拳伸出食指去戳她的脸: “快起来。” 她睡得香甜仿佛陷入了梦境陆执很恶劣的伸手去翻她眼皮: “快醒醒看‘河神’!” 眼皮被翻开露出眼白那模样看得陆执有些想笑索性两只眼皮都给她提拉了起来。 “‘河神’来了!” 他又喊了一声。 这话如惊雷一般钻入姚守宁耳中令她登时从梦中惊醒。 一听‘河神’二字险些跳了起来连忙睁开了酸涩难忍的眼睛: “醒了醒了——” 她惊慌失措以手肘撑地半坐起身: “‘河神’在哪里?” 庭院内安安静静的只剩满地残垣断瓦与当日将军府中闹了蛇后的情况有些相似。 姚守宁用力摇头头晕脑涨之间终于似是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惊惶不安的转过了头。 陆执坐在她身边他单手按着肩头指缝间似是流出了血。 “你受伤了?‘河神’呢?” 她强忍头晕脑涨带来的眼花之感翻身跪坐而起想要伸手去替陆执压伤口。 偏偏她自己手掌也受了伤先前惊慌之下没有察觉此时才意识到手掌钻心的疼。 那伤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撕裂此时伤口裂开看上去十分狰狞。 “走了。” 陆执盯着她看了半晌懒洋洋的道: “这‘河神’什么来历?” 今夜与这‘河神’打过交道之后他发现这妖邪十分凶悍既不怕大庆皇室秘传的镇妖之法甚至似是对剑术一道格外精通一把水剑使得出神入化竟有力压他之势——绝非他一开始以为的溺死鬼找替身而已。 总而言之他说了大话白天时跟姚守宁说的话没能兑现今夜并没有替她解决姚婉宁的麻烦反倒自己也险些出事。 但不知为何这‘河神’明明胜券在握最终却在即将杀他之时又奇怪退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 姚守宁摇了摇头心中慌乱: “我姐姐呢?” “屋里。” ‘河神’临走之时并没有将人带走姚婉宁此时应该还在梦中。 她听闻这话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我去看看。” 在没有看到姚婉宁安然无恙之前她都不敢放心。 陆执也不阻止看她摇摇晃晃爬起身来提着裙摆偷偷摸摸的钻入院子。 今夜‘河神’来得很快事发之时十分突然姚婉宁院门都没锁清元、白玉二人歪倒在屋中仿佛突然睡着的样子。 而屋内姚婉宁倒在软榻之上衣着齐整。 姚守宁上前查看时她睡得正香额心处那粒朱红色的小痣暗淡了下去妖气隐匿——显然今夜一战世子虽说未能将那妖邪诛除但也使他受制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作妖了。 她松了口气摸了摸姐姐的手那小手冰凉她连忙转身回内室拿了床上的被子替姐姐搭上之后悄然退出屋里。 妖邪退走之后姚家的人会逐渐从梦中醒来剩余的事便不用姚守宁再担忧了。 她掩上房门看到坐在地上的陆执不由又是担忧又是心烦: “你伤的好重。” 她先前给陆执压过伤口知道他肩头中了剑伤。 毕竟是姚家的事还连累他吃了亏姚守宁心中内疚想要伸手去扶他。 可她自己都脚步虚浮勉强站立都有些艰难哪里有心有力气拉得动他?反倒是抓着陆执才没有跪坐倒地。 庭院之中一片狼藉可想而知先前自己昏倒之后大战有多激烈。 只是姚守宁想到天亮之后的后果又不由有些头疼: “这怎么办?” 就算她现在收拾也来不及了。 “若我娘看到恐怕非得收拾我一顿。” 她话音一落陆执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娘为什么会收拾你?” 两人相互扶持着起身姚守宁又是忐忑又是迷惑: “我姐姐屋子被破坏成这样……” “与我们有关系吗?”世子脸上也满是迷惑不解之色: “你娘知道我今夜要来吗?” 少女呆呆愣愣的摇头:“不知道。” “她知道‘河神’要来?”陆执再问。 “也不知道……” 他问完两个问题定定的盯着姚守宁看仿佛在看一块愚不可及的朽木: “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今夜你姐姐庭院被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姚守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她的道德感还在挣扎着又觉得陆执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儿。 柳氏自小就教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从不允许她推卸责任及逃避陆执的话仿佛为她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有什么可是?”陆执反问: “大家都睡得很沉屋里出了事你也不知道。” 他十分诚恳的提出建议: “不如我们现在离开你回屋洗漱睡觉我也回家去你娘醒来自己头疼。” “……” 姚守宁张了张嘴但发现陆执的话可能是最好的建议。 更何况柳氏虽说教了她‘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但同时她的脾气也警告着姚守宁:这次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在她娘不相信妖邪的情况下若知道这院中的破坏是她找了陆执来弄出的恐怕会打断她的腿。 “好!” 她点了点头。 开始还犹豫着不敢走一想到后果又催陆执走快一些深怕多留一会儿所有人醒了过来将二人围了个正着。 陆执与她往外走敏锐的听到了外面传来若隐似无的密集马蹄声显然有人疾速往这边靠近。 安静的姚家逐渐出现响动显然随着‘龙王’的离开邪术的失效有人慢慢在苏醒。 二人退回姚守宁的庭院陆执手捂着肩: “两日之后我会前往南安岭到时会找人来接你。” 这是两人早就已经答应好的协议虽说‘河神’未死但陆执在此事上也出了力姚守宁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反悔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陆执说完话按着肩头的伤从她庭院退了出去身影逐渐隐藏于黑暗里。 等他离开之后姚守宁松了口气。 她房间里的火炉未熄上面煨了热水她倒了些出来将屋内架子上的水盆中的冷水调热凑和着拿梳子草草清理了下头发又擦洗了下身体。 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扔进盆中甚至来不及处理善后便倒头就睡。 今夜过得实在刺激无论是入幻境还是后来斗‘河神’都使得姚守宁格外的疲惫。 再加上她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怎么睡好近来失血过多此时事情暂告一段落便如放下心中大石倒上床铺的刹那便失去了意识。 在姚守宁睡下的时候陆执跳出姚家恰好与将军府的黑甲相遇。 而同一时间神都司天监的高楼之上有个身穿青袍的道人亲眼目睹了白陵江的异变看到了咆哮的河水以及陆执斩出的那惊天一剑并为之叹息: “这就是天运之子的力量吗?” 那道人长发及腰脸上露出笑意: “皇室的国运都已经衰微面对当年的‘他’竟能斩出这样一剑实在是后生可畏。” 今夜的神都许多人都因为‘河神’的出现而未睡许多敏锐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镇魔司中半夜有人悄悄巡城。 但姚守宁对外界的变化并不知道这一觉她睡得实在很沉连梦也没做半个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天亮时分。 “冬葵——”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体既有种久睡之后的迟钝感精神却又像是异常满足的样子。 屋里静悄悄的外头传来‘唧唧喳喳’的鸟叫声姚守宁侧耳听了半晌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有了变化有些东西跟以往不一样了但一时之间她又说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儿。 约片刻钟后屋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姚守宁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冬葵提了壶水蹑手蹑脚进屋探头想往内室看的情景不由出声道: “我已经醒了。” 才提了水正准备想要悄悄进屋看看她有没有醒的冬葵听到她声音不由十分欢喜: “小姐醒了吗?” 她将水壶放下连忙进了内室。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梦境成 床幔被拉了起来阳光照进床榻内姚守宁以手挡了一下脸问了一声: “几时了?” “辰时三刻左右(约七点四十五)。”冬葵十分欢喜见她玉容泛光肌肤细腻白皙双颊浮出红晕, 嫩得像是能掐出水。 “小姐等我一会我去替您取衣服过来。” 姚守宁乖乖点头内心觉得十分诧异: “我竟然才睡了这么一会儿。” 她昨夜与陆执分离之后收拾妥当入睡时看天边露出鱼肚白至少已经寅时末了(约五点)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觉至少睡了四五个时辰没想到才睡了一个多时辰。 冬葵打开柜子取衣服的同时, 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哪里才一会儿?是一整天了!” “什么?” 姚守宁怔了一怔冬葵抱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回来又说了一句: “小姐前天晚上入睡之后昨天压根没醒!” 她的表情复杂像是欲言又止。 前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姚家里再次出了怪事。 冬葵前去取灯笼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便昏睡过去直到昨日天明时分才醒。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准备取了灯笼陪姚守宁去柳氏房中吃饭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睡着误事之后冬葵胆颤心惊赶回房中才发现姚守宁已经睡了。 屋里堆了湿透的衣袄姚守宁的头发还没有全干受伤的手掌已经有些红肿, 仿佛在她睡着期间发生过什么大事。 冬葵当时心中又慌又怕替她擦干了头发, 又将换下的脏衣服清理了, 看她沉睡不醒硬着头皮去寻了柳氏。 柳氏找了大夫上门将她手上的伤口处理包扎替她诊脉之后说她只是疲困至极入睡了而已。 虽说有了前两回的经验众人都知道姚守宁可能真的是睡着了但她这一觉睡到傍晚还没醒的时候还是让冬葵吓得不轻。 中途姚婉宁都过来了好几回只是她睡得香甜全然不知。 “前晚发生了大事!” 冬葵忍耐不住激荡的内心趁着姚守宁醒了迫不及待与她分享家中发生的大事: “家里又进贼了!” 不等姚守宁说话冬葵接着又道: “那贼十分可恶还是进的大小姐的院子将大小姐的房子都差点儿砸毁了也不知是不是给清元、白玉两位姐姐下了蒙汗药使她们睡得很沉大家半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昨日一天的时间姚家下人间传起了谣言都觉得情况不对劲儿。 但因为有柳氏这样一个不信邪的女主人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响, 觉得可能是贼子借机作案而已。 有人甚至传言此事恐怕是姚家混进了内贼与外面的奸人勾结给主人下了迷药趁着大家入睡之时行偷鸡摸狗之事。 “不过关键时刻被将军府巡城的人吓住退了回去。” 从冬葵的口中姚守宁大概猜出了昨日自己昏睡之后错过的情况。 陆执离开那会儿恐怕将军府的人也听到了姚家的动静并及时赶来。 柳氏醒来之后发现姚婉宁房子被砸再联想到前一夜家中进了宵小的情景便猜是那贼人又来。 恰好将军府的人赶到之后柳氏便以为是贼人受惊暂时退去。 总之府中闹得人仰马翻让柳氏愤怒、头疼的同时又后怕不已。 也正因为家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所以姚守宁当天夜里换下那身脏衣服的时候还在头痛要如何解释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她动了动手掌伤口被重新上药但因为反复受伤这会儿一动还隐隐作疼。 “对了。”冬葵去外面倒了盆热水端进来说道: “我得去将这个消息通知老爷、太太。” “我爹回来了吗?” 姚守宁倒没料到这一觉醒来会听到这样一个大大的好消息不由抓着冬葵问了一声。 “嗯!”冬葵用力的点头: “长公主与陆将军昨日进了刑狱逼刑狱当场放人。” 朱姮蕊说孙神医原本就是骗人姚翝雇人闹事纵有不对但关押两日以儆效尤便成。 更何况西市案件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与姚翝找的地痞闹事无关再加上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便提议先放姚翝使他戴罪立功后面再施以惩戒罚俸半年便是。 “神都城确实忙不过来了因此昨日晚间老爷便被放回了家里等着公文一放便能再次回衙门说是戴罪立功。” 冬葵说完这话见姚守宁面露困惑又道: “我忘了小姐昨天没醒。”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补充道: “前夜白陵江涨水冲破了河堤淹毁了不少沿江的房舍!” 因事发突然许多人夜梦之中根本毫无察觉所以死了些人不说受灾的百姓也必须要被迫转移。 “如今都已经要十二月了白陵江怎么会突然涨潮呢?真是怪事。” 年底就不是涨潮的时节但今年大雨滂沱神都城本来就闹了水灾还没消停几日又出现白陵江涨水的事祸害了沿江百姓。 姚守宁想到前夜自己与陆执被困入幻境中的情景不敢出声猜测这潮涨可能是与当日‘河神’的手段有关。 只是陆执武力虽强可是却不能完全杀死‘河神’眼下虽说将‘他’暂时逼退但姚婉宁眉心处的烙印未消始终是个隐患。 再加上江水一涨可能会祸害百姓这件事情始终还是要想个办法解决。 冬葵说完了话正要去通知柳氏夫妇姚守宁清醒的消息却被她制止: “我换了衣裳一起过去。” 冬葵点了点头帮着拧帕子梳头发服侍着她洗漱之后才换了衣裳站起身来。 虽说这一觉是睡醒了但饿了一天初时不觉得一站起来便觉得眼前一黑。 姚守宁跌坐回床上把冬葵吓了好大一跳闭了闭眼睛好一阵后觉得好受了些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主仆二人她来到柳氏屋中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屋中桌子上摆了残羹剩饭显然姚守宁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 几日前被抓入刑狱司的姚翝果然被放出来了这会儿也坐在桌上。 “爹!” 谷踔 一见姚翝姚守宁先是欢喜的唤了一声紧接着眼圈一酸。 众人见了姚守宁醒来都不由有些欢喜姚家人都有话说只是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 姚翝在刑狱呆了两天虽说还没有受刑但这两日也不好过回来之后又听说家中出了事昨夜一宿没敢睡一直守在姚婉宁那边此时顶着一双十分明显的黑眼圈。 柳氏见她过来了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如今家中正值多事之秋大女儿的病好不容易好了偏偏小女儿又多了一个嗜睡的毛病出来。 她皱着眉有些关切的问姚守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回来看看。 “没事。” 姚守宁摇了摇头她猜测自己之所以睡了一整天说不准是跟当天夜里被‘河神’施了邪咒有关。 想起前天夜里‘河神’与陆执打斗之时突然转头盯着自己看的那一幕那一双银白的眼睛带着诡异之色深深烙印进她脑海里面。 “我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躺的久了。”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些饿了。” 柳氏听她这样一说松了一大口气: “娘让人去给你端早膳。” 她话音一落姚翝就道: “守宁饿了一整天有些东西还是要忌口不如你去看看家中有没有什么性温易消化的让人快些做了送来。” 他有话想跟姚守宁说趁机想将柳氏支开。 夫妻多年柳氏哪能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但她对姚翝十分信任连缘由也不问只微微一笑应了下来临走的时候还顺口将曹嬷嬷及逢春、冬葵等丫环一并唤了出去。 本来还想叫姚婉宁兄妹也跟着出来留地方给这父女二人说话但话音刚落姚若筠倒是听话的脚步一动姚婉宁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坐在原地没动。 她这坐得极稳姚若筠已经站起了身来有心想要跟着坐回去却见柳氏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像是无声的催促一般姚若筠只能含恨走到了柳氏身边。 其余父女三人都没动柳氏见此情景有些无奈: “你们父女不知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就不让我听。”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柳氏自己也有要忙的事随口说完之后摇了摇头: “幸亏若筠还算贴心正好陪我去看看婉宁那边修葺的屋子。” 柳氏这样一夸姚若筠更是无法开口说自己也想留下只好满脸不甘的跟着柳氏离去。 等这对母子一走姚翝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昨日昏睡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最关心的自然是小女儿的身体。 姚守宁饿得心中发慌但桌上的残羹剩饭都被曹嬷嬷一并收走了她便唯有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吨吨吨’喝下去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能是中了邪。” 她这话一说倒是将姚翝吓了一跳。 “可是与前夜我院中闹出的动静有关?” 姚婉宁担忧妹妹身体连忙问了一声。 她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还包扎着的那只手上顿了片刻想起昨日大夫换药时的情景不由眼圈有些泛红为免被姚翝及妹妹看到又轻轻的低下了头去。 姚守宁点了点头。 当日情况未明姚翝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她便没有将事情说得十分透彻如今‘河神’都出现了两次还有可能会再度出现没有办法隐瞒下去了她索性便道: “给姐姐打下烙印的是白陵江的‘河神’。” 她这话一说完姚翝脸色一变却没有出声姚婉宁安静的坐着双手紧握成拳抵在大腿上并没有出声。 “你慢点说。” 姚翝看了沉默不语的大女儿一眼示意姚守宁接着说下去。 “姐姐的病有古怪我怀疑是中了妖邪的咒语。” 当日孙神医的那一副药引恐怕是解邪咒的关键但最终也因为这药引使得姚婉宁与白陵江的‘河神’有了瓜葛。 “‘烙印’一成之后便相当于结成了‘契约’。” 姚守宁想了想并没有将‘婚约’二字说出口来只道: “所以‘契约’一成之后‘他’便前往姚家是想将姐姐带走的。” 她虽没有明说但姚翝看了姚婉宁一眼: “前夜我做了个怪梦。” 他提起这个梦境神色凝重。 姚守宁怔了一怔看了一眼姚婉宁见她面色煞白低垂着头不出声。 姚翝就道: “我梦到姚家办起了喜事。” 他说得十分简略事实上从他进入刑狱的当天他便已经接连做了两次这样古怪的梦只是第一天的梦做到一半便离奇醒来。 第二次再梦的时候便梦到自己回到了姚家被一群‘人’围住说他回来迟了又连声向他道贺‘恭喜’称赞他极有福气。 姚翝正有些不解之际被这群‘人’架着回屋说要替他梳洗换衣接下来有大喜事发生。 他当即便问何喜之有?便听周围的‘人’笑着说道: “‘河神’要娶您女儿为妻这可是天大喜事!” “‘河神’将至马上便要拜堂成亲老爷可不能误了时辰。” 梦里的下人喊完便拉了姚翝去梳洗换衣出来时便见到柳氏等人都在堂中。 屋内打扮得喜气洋洋他被恭迎着坐上了椅子。 姚婉宁被背进来的时候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众人连声唤他‘河神’。 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吉时已到喊不要误了好事。 梦中姚翝完全糊涂了根本意识不到不对劲梦醒之后也只当自己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而已。 毕竟大女儿病了多年从未许亲柳氏担忧她身体不好嫁人之后遭人苛待所以根本不舍得将女儿许出去又哪里来的女婿? 他当时不以为意直到这会儿姚守宁提起白陵江的‘河神’他再想起前夜的梦便脸色微变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儿。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访楚家 第一百五十二章 姚翝的话音一落屋内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我也梦到了。” 姚婉宁也深呼了一口气接着轻声说了一句: “梦到府中在办我的婚事。” 她抬起了头看着已经怔呆的姚守宁: “这是第二次。” 不同的是第一次的时候因有柳氏打岔及姚守宁强行将她从梦中唤醒, 所以婚事未成而这一次姚守宁被幻境所阻所以在梦中她已经拜堂成亲。 姚守宁听到父亲与姐姐的话心中骤然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急急的问: “梦中的婚礼可是已经完成?” 她的眼睛里含着急切, 上半身下意识的倾向了姚婉宁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在意。 姚婉宁迟疑着没有说话而姚翝经历这些事后也知道女儿能问起这个问题显然是十分关键的。 他顿了顿像是安慰自己一般: “只是梦境而已”但话说了一半终归难以欺骗自己接着又试探性的问: “若梦中婚礼没有完成会如何?若是完成了又会如何?”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姚守宁看了一眼没有出声的姐姐她看似平静却双手抓紧了裙子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十分重视。 姚守宁不愿意欺骗家人闻听此言便道: “我感觉若没完成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这桩‘婚事’便算不得数。” 她话锋一转, 又道: “若是梦中婚礼一成” 这事儿先有‘药引’作为契机, 使‘烙印’打下若梦中婚事再一成此事恐怕会比原来更加棘手一些。 小女儿的话没说完但姚翝已经明白她话中意思。 他的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姚婉宁提心吊胆了许久听到妹妹这话之后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笑了笑: “已经拜堂成亲。” 她看着姚守宁脸色泛白: “这应该是婚礼完成了吧?” 她的语气有些轻见自己说完之后姚守宁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便下意识的想安慰她。 可此时姚婉宁自己都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扯了扯嘴角强行作出平静之色。 “别急。” 关键时刻姚翝终于稳住了心神想起了一件事: “礼将成的时候我突然从梦中惊醒。” “惊醒”姚守宁眼睛一亮, 倒想起一件事: “对对是世子!” 姚守宁想了一下, 第一夜的时候也是‘河神’在梦中举办婚礼但当时柳氏爱女心切冥冥之中可能觉得不大对劝儿因此无意清醒使得梦中的婚礼少了母亲。 再加上姚守宁强行将姐姐唤醒所以才能将‘河神’赶走引来了前夜‘河神’再临。 不过有了前一夜的经验‘河神’在关键时刻施法将她与陆执困在幻境才使得这桩‘婚礼’顺利进行。 但最终二人破开幻境陆执及时出手还是在洞房之前驱赶了‘河神’想必也是因为如此使得梦中的婚礼刚在拜堂之后便被打断所以这桩‘婚事’还不算真正的完成也就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的眼睛发亮: “世子可以驱赶‘河神’。” 姚翝听闻这话也觉得欢喜: “世子可能杀死‘河神’?” “有有点难。”姚守宁脸上的笑意一滞但仍是老实的摇了摇头: “前夜世子也受了伤只能暂时将‘他’赶走而已。” 但陆执应该有什么方法可以使这‘河神’畏惧毕竟前夜事发之后姚家已经接连平静了两日。 姚翝本来心怀希望听到她这样一说表情凝重了些。 ‘河神’一日不除姚婉宁便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相比之下将陆执卷入这桩麻烦事中并因此受伤继而再欠将军府人情在姚翝看来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但我已经有一些线索了之后肯定能想到办法解决。” 她想通一些事情顿时觉得心中略微松快了一些: “世子约我明日陪他前往南安岭等此间事了之后我会请他再帮我解决‘河神’这件事。” 就算陆执自己力量有限可他的身后是将军府、长公主而长公主又代表着皇室的分枝皇室以克制妖邪起家总会想到办法驱赶‘河神’的。 她笑了起来眼中光采流溢: “他答应过我的我们做了交易。” 当日唤‘爹’的时候姚守宁还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但这会儿一想又觉得这笔交易自己赚了仅丢了脸却绑到了一个免费的劳力。 ——就是有些对不起自己的亲爹。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的看了姚翝一眼。 此时姚翝完全不知她内心的想法只听她提起明日南安岭之行连忙问起此事前因后果。 “世子杀张樵时中了蛇妖蛊而要想解此蛊需要剿灭蛇族。这蛇妖一族躲在南安岭中他需要我同行陪他找到佘仙一族。” 听姚守宁这样一说姚翝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勉强落回原处露出笑意。 他表面粗矿实则粗中有细。 从小女儿只言片语之中姚翝不难猜出恐怕陆执已经发现了姚守宁身上的神异之处有心想要借她力量所以与她做了一些交易。 若只是两个少年男女之间的交易自然不可能令姚翝完全放心但是他透过长公主夫妇放他出刑狱一事却摸出了将军府的一些态度。 陆无计夫妇合伙救姚翝世子先救柳氏再为姚家出力甚至不惜受伤如此尽心尽力恐怕除了看中姚守宁可见妖邪的力量之外同时还有其他的原因。 细想之下‘河神’出现之后使得白陵江水泛滥甚至祸害了神都百姓性命极有可能还会影响大庆皇室国运所有将军府的人未必会真的坐视不理。 他心中欢喜之下并没有再去细问姚守宁为什么会知道‘佘仙’一族的事便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世子对我们有恩那我们自然要尽量帮他。”他话峰一转又道: 谷釤 “到时我也随行。” 虽说姚守宁与陆执有交易在先但放任小女儿与陆执独处姚翝却不大愿意同时也担忧小女儿安危若能亲自盯着才肯放心。 姚守宁不疑有他只是想了想:反正蛇妪已死蛇窟一行她并没有预感到有什么危机因此面对姚翝的要求她十分心大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好。” 等南安岭一行之后蛇妖蛊一除她就请陆执再帮自己解决‘河神’。 不过这样的念头一起姚守宁脑海之中又生出另一个不详的预感:陆执此行顺利但恐怕不会如愿以偿。 这种感觉玄妙异常没有半点儿来由但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某种结局。 只是她血脉觉醒的时间不长预知的力量还并不是很强只是朦胧之中有所感应对具体详细的经过却又半点儿没有头绪。 正有些怔忡间却听姚翝发问: “那南安岭不小蛇窟在何处你知道吗?” 她一时之间也想不清陆执到底哪里不会如愿以偿便索性暂时将心中的疑虑压下乖乖回答父亲的话: “我有一个线索。”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的袖口那里原本藏了一个东西是昨日姚若筠从柳氏处要来的包药引的那张蛇皮最终给了她被她顺手塞进了袖口里。 都是与蛇有关之物且孙神医也是中了蛇妖邪术才干出了蛊惑柳氏的事所以她猜测那张蛇皮恐怕也会南安岭的‘佘仙’一氏有关。 姚守宁本来想摸出这张蛇皮给父亲看但一摸之下却落了个空这才想起前夜赶走‘河神’之后她疲倦至极换了衣裳睡下根本顾不及收藏此物。 苏醒之后听到父亲出狱回家急急赶来一时也忘了这个事。 “我准备将这张蛇皮交给世子他应该有办法可以借蛇皮追踪找到‘佘仙’一族。” 她这样一说姚翝也想起了这件事顿时满意的点头。 妖蛇一族下蛊既害了陆执也害了姚家若能借此物铲除蛇窟既能解决陆执身上的麻烦又可以出一口气算是一举两得。 “天理循环这也是蛇族报应!” 他说了一句。 又听到姚守宁说蛇皮被放到了屋中深怕遗失坏了大事。 “不怕。”姚守宁笑道: “冬葵当日看到大哥给我的知道分寸不会乱扔的。” 她这样一说姚翝才放了心。 父女俩说着话姚婉宁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 姚守宁总觉得她今日沉默得有些古怪不由唤了她一声: “姐姐?” “啊?”姚婉宁抬起了头来神情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温婉的神情。 她额心处的那粒小痣颜色暗淡了些妖气内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反倒像是隐于深处与她结合得更紧。 姚守宁总觉得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仿佛有心事一般。 不过姚婉宁外柔内刚她若不想说旁人很难从她口中撬出什么话。 末了只好拉着姐姐的手安慰她道: “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出‘河神’帮姐姐解脱烙印。” 姚婉宁怔了一怔接着眼里的忧愁淡去化为温柔点了点头柔声道: “我相信守宁。” 父女几人说完了话曹嬷嬷那边送来了为姚守宁单独准备的早膳姚守宁暂时放下心中思绪先填饱肚子。 而此时的另一边柳氏当了母亲的遗物凑够了银子准备了一份像样的礼物之后则是向楚家的人投了一份拜贴。 柳氏坐在马车里等神色有些焦躁难安。 寄送出去的拜贴中提到了苏文房的名字。 苏妙真说过她的父亲与楚少廉乃八拜之交只是事隔多年这段关系从来没人提起。 虽说苏妙真讲得言之凿凿但柳氏内心却有些忐忑。 既说不准这事儿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就算此事为真当年这二人的结义情至今还剩下几分。 但无论如何她也要咬牙一试毕竟姚翝出狱之后苏妙真姐弟的困境就是她目前最担忧的事。 曹嬷嬷有些心疼的看她双手交握一脸不安的神情想要安抚她但也知道在结果未出之前无论她说多少安慰的她柳氏恐怕也是听不进去的。 既不能说这件事情令她心烦曹嬷嬷便想要换个话题引走她的注意力因此提到了姚婉宁屋子的修葺。 “大小姐的院子被贼人砸得有些严重这一回找人修葺恐怕得花些银子。” 曹嬷嬷这话一说出口正为苏妙真姐弟担忧的柳氏果然一下就僵住了。 她并不算是见识浅薄的妇人这些年也算理财有方除了买下神都的房子之外同时还买了一个铺子不然光靠姚翝的薪俸根本养不活这一大家子。 这些年来凭借柳氏当家理事家中人生活倒也过得去多年下来柳氏手里也算有了盈余。 不过任她再是精打细算近来柳氏就像是被衰神附体花钱如流水。 先是孙神医那里送了不少钱后面又再送将军府、楚家这两大笔支出一送出去柳氏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漏宝盆周身财气都在往外溢。 “你说最近家中是不是走了穷运?”柳氏感觉到久违的贫穷也忍不住跟乳母吐槽: “前两日刚准备了送楚家的礼东西还没送进去婉宁的院子又要重修处处都要银子。” 神都近来祸事频频暴雨之后出现了水灾而前两夜白陵江突然夜半涨潮又冲垮了不少民宅使得工匠的要价陡增不说还根本不易请。 柳氏不信妖怪不信邪此时却道: “此间事了之后我得去拜拜财神。” “” 曹嬷嬷无语觉得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可见最近真的是穷得有些狠了。 主仆俩这头说着话另一边的楚家中楚少廉接到了下人送来的书信。 照理来说姚翝仅只是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使未被下狱之前楚家的人并不会将这样一个六品官员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如今入狱且又得罪了楚家的人。 柳氏来访照理来说会被楚家守门的人给驱逐出去。 若她提到的是拜访楚孝通、楚少中等在刑狱之中身兼要职之人恐怕楚家都不会理她偏偏她提到的是楚家那位只读圣贤书却不考科举不入仕、不为官的大公子。 后面剧情我要大修重写明天请假不更别等。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当年事 接到柳氏拜贴的刹那下人不敢私自作主而是上报了楚家管事。 而管事在接到柳氏的礼单与信件之后毫不犹豫放下了手边的事亲自前去拜会了大公子。 此时楚家的南面主院之中一位面容英俊的儒雅中年男人接过了大管事递来的信件, 面上露出若所思之色。 他的头发浓密而乌黑鼻梁挺拔眼角几丝细细的纹不止无损他的风采反倒增添了他几丝难以言说的魅力。 大管事佝偻着腰安静的垂立于书房之中。 他可以从‘悉索’的声响中听到这位大公子拿着信件并没有急于拆开而是拿在掌中把玩久久未曾说话似是有心事。 在楚家之中这位大公子是个异类。 他今年恰好三十九照理来说正是一个男人大展拳脚的年纪可偏偏他安心读书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提到楚家大公子便不免想到他的爹——那位令大庆官员闻风丧胆的男人。 楚孝通今年六十有六楚家祖上也曾发达官至中书显赫一时。 但后来家道中落到了楚孝通年少之时父亲早亡是由寡母一手带大, 据说年幼的时候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楚孝通少年的时候随寡母饱受当地豪强、官吏欺压, 看多了百姓疾苦曾发奋读书, 立誓将来若为官, 要为民请命做大庆的忠廉之臣。 他还未成年其母身体逐渐不好又担忧儿子便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娶了同村一姓王猎户的女儿为妻。 王氏长相不美谈吐粗俗身材健壮却有一把好力气。 她嫁进楚家砍柴、种地、喂猪、织布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侍候病重的婆婆毫无怨言供养丈夫读书邻里无不称赞其贤惠。 楚孝通不负母亲、妻子所托在二十五岁那年入闱秋试取得功名。 他长相英俊性格沉稳在殿试之上虽不是文才最出众的学子, 但因他生于贫困, 惯会看人眼色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从而获得了神启帝的青睐记下了他的名字。 这一年是孝楚通时来运转的一年他在这一年开始展露头角让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年轻而英俊的读书人同时也是这一年他的母亲病重去世。 楚母守寡多年积劳成疾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幸亏娶了王氏这个媳妇之后王氏为人厚道视她如至亲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令她多活了这么些年。 她临去之前既有满足也有遗憾。 满足于自己这一生虽说早年丧夫命虽苦可晚年却能替儿子娶得贤妻能数年如一日的侍候自己; 同时她欣喜于独子取得功名从此能光耀楚家门楣。 而她又有些遗憾遗憾王氏嫁楚孝通多年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至今未让她抱到孙子。 临终的时候楚母拉了儿子的手深怕他有负王氏做那始乱终弃的陈世美殷切交待他不可做出忘恩负义之事辜负王氏的心。 楚孝通由寡母带大事母至孝在母亲临终前赌咒发誓说此生绝不有负于王氏楚母终于含笑而逝。 在楚孝通的一生之中发过许多的誓。 他曾立志要为大庆百姓出头也曾立志要做清官扫荡世间不平之事。 但他最终都没有做到。 他弃文从武最终掌控刑狱; 他并没有成为清廉之臣反倒官至一品之后开始玩弄权术成为了大庆收受贿赂买卖官爵第一人; 同时他杀人如麻制造不少冤狱错案不知使多少清官蒙受不白之冤而死; 他也没有为民请命反倒搜刮民脂民膏使百姓提起他时都又怕又恨。 但唯独有一点誓言他记得极紧那就是他的老母亲临终时嘱托的让他万不可有负于王氏。 当年他入仕之后官场许多前辈已经嗅到了苗头看到了神启帝对他的欣赏猜到这个年轻人即将崛起。 那时的他年轻力壮长相俊美而前程远大妻子王氏则出身寒微长得五大三粗不通文墨难登大雅之堂与他各方面都并不相配。 许多人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暗示他只要休妻便愿意将家中的女儿嫁他为妻。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孝通拒绝了这些暗示表示自己只爱王氏今生除了王氏谁也不娶。 许多人都觉得他当时要走的是孤臣的路并不相信他的话哪知后来他真的做到了承诺终生未曾变心。 王氏后来求医问道终得有孕在楚孝通二十七岁那年生下了楚孝通唯一的儿子至此肚子再无动静。 她为人粗鄙神都中很多夫人看她不起但她却很得楚孝通敬重。 这位手掌刑狱杀人如麻的煞神除了有骂名之外惧内之名也与他的恶名并存于世。 可惜王氏不知是不是早年积劳成疾儿子还未成年便早早去世。 她死之后楚孝通并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而是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每年甚至会告假两月在她坟边结了一青庐替她守坟。 他对唯一的嫡子爱若至宝仿佛将母亲、妻子去世之后的唯一柔情倾注到了儿子身上。 家中的晚辈尽数都习武安排入刑狱之中任职沾染满手血腥。 但唯独这个嫡长子只喜欢读书从不沾官场之事。 纵然楚少廉已经三十有九在外人看来不事生产但楚孝通对这唯一的儿子却是宠爱有加。 楚家里可以得罪任何人有时楚孝通心情好了下人甚至可以壮着胆子与他说笑两句但唯独不能冒犯的便是这位大公子。 得罪楚孝通尚有活路但若是对大公子不敬楚孝通杀人不眨眼睛。 此时这位地位独特的大公子手拿书信仿佛在想什么事大管事内心十分好奇却仍是不敢冒犯的抬头去看他的神情。 良久之后这位大公子长长的叹了一声问: “这位姚太太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他手指修长声音温和却不怒自威。 大管事将背弯得更低恭顺的将守门小厮的话传了上来: “这位姚太太说她想要替一位您当年的故人之后求个情。” “故人啊” 楚少廉轻轻的叹了一声又搓了搓手中的信似是轻声念了两个什么字。 不过他声音太低了又含糊不清的大管事只隐约听到他在说什么‘归’亦或是‘龟’待要细听他又已经收拾了心情温声问: “近来刑狱之中可曾捉拿了姓苏的人?” 谷檗 姓苏? 大管事听闻他的问话脑海里迅速思索开来。 他在楚家为仆多年对楚家每一位主子的社交关系、喜好了如指掌却并不知道楚少廉有与姓苏的人关系亲厚之事。 想到姚太太他不由记忆极佳的想到了一桩小小的陈年旧事。 大约是十年之前这位兵马司的姚指挥使受调入神都任职曾拿了拜礼上楚家的门。 这样外地入京的官员前来楚家拜会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每年楚家接待的这样的‘客人’多如过江之鲫。 当时的姚翝不过六品官员在大管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要说见楚孝通甚至都不值得大管事见他。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得到了楚孝通的亲自发话他说:不要让这姚家的人踏入楚家的大门! 正因为这样一句话哪怕是事隔多年大管事依旧牢记于心。 那时的姚翝地位卑微本来不可能有本事得罪当年已经大权在握的楚孝通可偏偏事情就是发生了。 这件事本来成为了大管事心中的一个迷本以为此生难以解开却没想到今日替大公子亲自送的一封信仿佛令他摸到了迷底的一角。 大管事心中想着事嘴里却不敢怠慢恭敬的回道: “有没有捉拿姓苏的人我不知道还需要回头查过之后再回报公子。”他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但我知道前两日姚家卷入了一桩案子楚三爷抓捕了姚家的人除了兵马司指挥使姚翝外还有他的一双妻外甥。” 他话中的‘楚三爷’正是楚少中在楚家排行第三。 “妻外甥?” 楚孝通听闻此话不由愣了一愣接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叹道: “也是子归当年娶的就是柳并舟的小女儿。”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大管事也不敢出声去问此时见他陷入回忆便安静的站在原地。 约半晌之后楚少廉终于回过了神来将手中的信件压进了一本书之下像是并没有要将其拆开的意图同时温声吩咐大管事: “这位姚太太的一双外甥确实是我故人的子女。如今她求到了我这里我若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却是不能置之不理。” 说完这话他又道: “你替我跟少中说一声给我一个面子放了这双孩子不要再找他们的麻烦了。” 他向来不管家中闲事楚家人行事凶悍狠绝对待敌人不留余地也不是没有人知道楚少廉地位特殊想要前来向他求情的。 但这位大公子向来都是温言安抚却心狠拒绝没料到这次竟会答允插手这件事! 因实在太吃惊了那大管事竟惊呆了许久直到楚少廉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是。” 他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楚少中那边纵然再是因为记恨陆执才设法抓拿了姚家的人但苏妙真姐弟与陆执牵扯并不大抓他们进刑狱纯粹只是为了泄私愤报他当日丢脸之仇而已。 但如今楚少廉既然已经说话他也知道大公子在楚家地位自然不会冒着得罪楚孝通的危机仍记挂着心中的那点不快继续拘留无用的苏妙真姐弟。 大管事心里的好奇达到了顶点可理智控制之下他仍是规矩的道: “待我处理好这事儿之后再回报大公子。” 楚少廉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信件接着又多嘴吩咐了一句: “若这姚家再有消息送来告知我一声。” 大管事又点头应下他沉默了许久才挥了挥手: “退下去吧。” 书房重新恢复了平静。 柳氏得到楚家的回音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来时只是抱了一线希望没料到竟会得到如此肯定的回应。 等回到姚家的时候她还浑浑噩噩见了姚翝许久都回不过神。 姚翝也知道她出门是为了给苏妙真疏通说情此时见她这模样还以为她游说楚家失败不由宽慰的揽了她肩头温声安慰: “失败了也无妨子归与楚大公子毕竟是多年前的交情——” 从苏文房这些年仕途不顺便能看出楚少廉说不定早不记得当年两人的结拜之情。 他倒也豁达又捏了捏柳氏的手: “回头我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将妙真、庆真二人救出来。” “不——”姚翝说完了这话柳氏终于回过了神。 她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激动: “他们答应了。” “什么?” 姚翝怔了一怔柳氏反手将他拉住: “楚大公子答应说情愿意放出妙真和庆春!”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震得姚翝半晌都没回过神。 柳氏今日奔波了一天原本打算在傍晚吃完饭稍微歇息一番之后再前往刑狱一趟告知苏妙真这个好消息却哪知不到傍晚就听到了刑狱已经将人放回来的消息。 听到脚快的下人前来回报的时候姚家人正准备用晚膳饭菜都摆上了桌子姚守宁皱了皱眉总觉得苏妙真在这个时候回来有些过于巧合了些。 她想起自己与陆执约好了要前往南安岭算算时间正好就是在明日。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的忌惮她总觉得苏妙真此时归来可能是针对陆执。 姚守宁想起了自己白天的时候关于陆执祛除妖蛊不顺的预感不知是不是变故出现在这里。 柳氏倒并没有想到其他只是欣喜于一双外甥此时归来连忙起身要去迎接只是还没出门便见到逢春亲自领了苏妙真、苏庆春姐弟二人进来。 “姨母!” 苏庆春一进屋子便唤了一声又看了一看屋内的其他人眼眶一热顿时泣不成声。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团圆 这一趟刑狱之行姐弟二人虽未受皮肉之苦但苏庆春坐了几天监狱就有几天胆颤心惊。 如今好不容易归来重新见到亲人之后激动得手足发抖连话都说不大清。 与他情绪流于外不同, 苏妙真显得冷静了许多进屋之后她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屋内的桌子上。 桌上摆了饭菜姚家人都在这里。 她垂下眼皮掩住心中的愤恨脸上却装出与苏庆春一样的激动神情先向柳氏夫妇问安接着又招呼了姚婉宁与姚守宁最终强忍厌恶向姚若筠虚福了一礼: “大表哥。” 柳氏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有感应到苏妙真的别扭与隐藏的怨恨以及姚守宁异样的沉默只是热情的拉着两姐弟一面问个不停。 其实她三天两头就去刑狱两姐弟在狱中的情况她也是再清楚不过此时再问不过是欢喜之下想与二人说些话而已。 苏庆春性格腼腆内向被她问话也答得不多倒是苏妙真此时实在没有与柳氏闲话的心。 柳氏很快意识到了这冷淡却并没有多想只当苏妙真是经历了这一场祸事之后心力憔悴再加上初回家中, 感到疲乏而已。 她一面吩咐逢春去厨房让人加菜的同时并备送热水连催这两姐弟先洗漱换衣一面含泪道: “幸亏楚家还念着旧情, 这一趟祸事之后有楚大公子在想必不会再为难你们二人。” 她的话令姚家几兄妹心中不解苏庆春也摸不着头脑知道内情的唯有柳氏、姚翝以及曹嬷嬷和苏妙真而已。 苏妙真低头掩饰着内心的冷漠点了点头装出乖巧的样子应了一声接着又听柳氏交待了几句才与苏庆春一道出了房门。 等一出来之后她脸上的笑意一收回头看了一眼柳氏的屋子接着冷冷的‘哼’了一声。 苏庆春不明就里也跟着转头往回看就见到屋中灯火通明柳氏等人十分欢喜家中热闹极了。 他仿佛也感染到了这份热闹直到这会儿才生出踏实之感一颗提起的心落回原地。 脸上才刚跟着露出小小的笑意, 还没有说话, 就听到了苏妙真的那一声冷哼。 “姐姐”他不明就里怯生生的唤了苏妙真一句。 此时的苏妙真目光冰冷嘴唇紧抿脸颊两侧紧绷着仿佛咬紧了牙。 屋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使她肤色白得有些瘮人反衬出额间那粒朱红小痣格外醒目像是要滴出的一点血。 “怎么了?” 苏妙真回过头问了他一声。 面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她的表情显出几分柔和倒令苏庆春觉得先前她脸上的冷意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你刚刚” 苏庆春犹豫了半晌仍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些不太高兴?” “你看错了。” 苏妙真往前走了几步身体隐入夜色之中平静的道: “我哪里有不大高兴我看了一出好戏欢喜得很。” “什么好戏?” 她嘴里说着欢喜可苏庆春与她是至亲姐弟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他总觉得苏妙真的语气不大对劲儿。 但究竟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只好乖顺的再问了一句。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冲着苏庆春笑: “你看刚刚她装模作样的仿佛真的关心我们难道不算一出好戏?” 她这话一说出口便令苏庆春吃了一惊。 “她?你你是指姨母?” “是啊。” 苏妙真抿唇微笑在亲弟弟面前她并没有掩饰内心的恨意: “我就看不惯他们假惺惺的样子。” “什么假惺惺?” 苏庆春不知为何觉得姐姐说的这话让他心中十分不舒服小声的提醒: “姨母刚刚救了我们” “庆春!” 苏妙真大声喝斥: “这样的话你可别说了。” “什么她救了我们?”她冷哼着说给弟弟听: “救了我们的分明是爹。” “爹?” 苏庆春觉得有些听不懂苏妙真的话苏文房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可能救得了姐弟二人? 见弟弟满脸疑惑苏妙真就将前日柳氏探监时的经过说给他听并提到了当年楚少廉与苏文房曾是八拜之交这些旧情。 “我猜测她可能私下去寻了楚家说情所以我们姐弟才被放回来的。” 事情追根究底也是因为有苏文房的这层当年的情谊才使得姐弟二人脱离刑狱。 “可是”苏庆春正欲说话苏妙真又将他的声音打断: “不过你以为她是为了我们去说情吗?” “呵呵。”她冷冷的笑了一声: “她恐怕是想要借爹的这层关系攀附上楚家的人才迫不及待想去巴结讨好救我们只是顺便而已。” 因前世的回忆她对柳氏印象恶劣至极此时半点儿都不觉得柳氏有多好反倒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测这位长辈。 苏庆春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她的话却在苏妙真此时激动的态度下没有出声。 他懦弱惯了向来不敢跟人争执尤其是此时苏妙真情绪激动之下更是只是默不出声。 “你看到了我们被关押在牢中担惊受怕而她一家人却在屋里团聚。”苏妙真越说心中越烦声音逐渐大了些。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认为向来软弱无能的弟弟手掌握成拳又松开像是在无声的给自己鼓劲。 “我觉得她真是虚伪” “姐姐你这话说得不对。” 出乎苏妙真意料的是苏庆春听了她这话后顿时壮着胆子反驳出声: “我觉得姨母人很好。” 谷橳 他见苏妙真越说越是过份不由鼓足勇气反驳了几声: “姨母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这样说她。” 小柳氏在生时不愿说姐姐坏话仅提到过柳氏为人强势好管教他人不喜欢人家忤逆她的意思。 而在姐弟进神都的马车上这些话经由苏妙真之口则变成了:柳氏为人刚愎自用性情异常霸道强势看不起江宁来的穷亲戚。 经由苏妙真这样一说才进神都那会儿苏庆春其实是很害怕的。 他还未入姚家便已经知道柳氏脾气古怪不好相处;姚翝凶恶蛮不讲理。 姚婉宁病秧子一个说不定命不久矣;而姚若筠身于官宦之家只是一个风流浪荡子而已。 至于姚守宁则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骄傲任性善于欺压穷亲戚。 可亲自见面之后他觉得姚家人挺好的。 柳氏为人确实强势也喜欢人家依照她的意思可这些对别人来说无法忍耐的缺点对于苏庆春来说又恰到好处——他已经习惯被人管理。 他性情懦弱又无法当家理事。 昔日在家的时候家中有苏文房、小柳氏作主就连他的长姐苏妙真也外柔内刚由不得他作主他只需要样样听从家人安排就行。 可是苏文房虽说也是读书人性格之中也有优柔寡断之处小柳氏性格洒脱顺从却又深爱丈夫安排家中吃用以及随丈夫浪迹天涯便已经耗去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如此一来自然忽略了一双子女这也是养成了苏庆春胆小性格的原因。 但现在来了姚家之后柳氏性格强势对于他的管理无微不至。 她一手安排了苏庆春的未来在着手替他寻找贴身侍候的小厮的同时又在安排他将来要入读的学堂对于苏庆春来说这无异于生活步入了正轨。 每天不需要惶恐思考自己要做什么只需要听从姨母安排就是——仔细一想竟觉得将来前程隐隐还有了丝期盼的样子。 可以预想得到若照柳氏安排他将来一心苦读考个功名再由姨母挑选娶个妻子生儿育女竟比自己之前混乱的人生更加清晰。 而姚翝虽说长相凶恶可苏庆春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他只是外表凶恶可对自己姐弟从来没有不耐烦之处。 两人到来给姚家惹了麻烦但姨父却不发怨言接连几日为姐弟奔波他看到姚翝双眼通红一宿未睡。 至于大表姐他接触不多而二表姐性格坦率虽说有时讲话直接但并不像是心机很深且讨厌自己的人。 两姐弟入狱以来柳氏时常来探监家中发生了不少大事他注意到柳氏的神色都憔悴了许多是真的在为他们姐弟焦急。 先前屋里桌上是摆了饭菜可他看了一眼都是一些腌菜、豆腐等显得十分素净。 他想到了这些日子柳氏每回过来都有狱卒陪同恐怕是花了不少银子打点的。 越是细想苏庆春便越觉得柳氏好。 每当在牢中要熬不下去听到四周的惨叫及闻到血腥味儿时是柳氏不时前来安慰他、哄他叮嘱他不要怕姨母不是他的母亲却胜似母亲! “姐姐我不想听你这样说。” 苏庆春皱了皱眉第一次没有再听从苏妙真的安排反倒退了一步: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他受够了永远跟在母亲、父亲的脚步之后过朝不保夕的不安稳的生活。 时常穷困潦倒跟着父母天南地北的奔波有时刚一熟悉一个地方却又被迫要挪移。 穷到有时吃不上饭欠了不少钱便逼得小柳氏卖嫁妆换银子。 他也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入学唯有靠父亲启蒙时常读书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 “我现在有安稳的地方睡有热饭可吃姨母要送我进学堂说让我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将来娶个贤慧的妻子。” 他第一次如此大胆的表达自己的意见甚至后退了数步避开了苏妙真的拉扯定定的望着她: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两姐弟闹得不欢而散苏妙真大受打击觉得自己的弟弟恐怕是中了邪同时有种重生之后无人理解的孤寂感觉。 而另一边柳氏也提起前日自己前往刑狱时与苏妙真谈话中得知的消息以及自己与今日下午拜访楚家求情的事。 姚守宁听完越发觉得苏妙真出狱恐怕不是偶然恐怕是早有算计。 “娘您去探望表姐时有提到长公主他们过来的事吗?” 她这话音一落柳氏就点头道: “妙真也很关心家里。” 完了! 姚守宁听她这样一说心中更加笃定苏妙真这一趟出狱来者不善。 说不定她之所以会预感陆执此行剿灭妖邪会功败垂成就是因为苏妙真。 她一时之间有些同情这位将军府的世子先前西城的官司还未盖棺定论又被她这位表姐盯上了。 一家人边说话边等约大半个时辰后两姐弟才重新过来。 因今日二人出狱柳氏索性让厨房再备了几样菜庆贺。 苏庆春重新倒回来时看到桌上添加的一些菜肴吸了吸鼻子却下意识的离姐姐更远了些。 今夜明明应该是一个大团圆的晚膳照理来说应该皆大欢喜才对。 但姚若筠因姚守宁的话而对苏妙真敬而远之苏妙真对姚家人则是又恨又气;苏庆春因姐姐先前的话不想搭理她而姚守宁想着可怜的世子姚婉宁则是察觉到了苏妙真隐藏在小心翼翼的面具下的恶意。 而柳氏今夜则是特别欢喜还难得喝了两杯酒洗漱完上床之后还有些微熏。 家里的官司暂告一段落丈夫、外甥接连出狱大女儿的病愈仿佛有种否极泰来之势。 “我跟你说我看婉宁跟妙真特别投缘守宁也好像懂事了很多。” 柳氏说话都有些不大清楚姚翝抱着她让曹嬷嬷替她拆卸首饰。 她这话一说完姚翝浑身一震。 都说女子心思敏感纤细但今夜饭桌上的气氛诡异连他都感觉到不对劲儿了柳氏却像是全无察觉。 “对对对。” 姚翝也不揭穿她一面将她抱到床边弯腰替她脱鞋一面顺口应了她几句。 曹嬷嬷替她拆卸了首饰之后出去打热水了屋里只有夫妻二人。 柳氏醉熏熏之际突然想起一个事: “子归与楚家大公子是八拜之交为何这些年全无往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城去 这两个当年的结义兄弟在之后的时间里不止没有往来苏文房这些年仕途不顺楚家也并没有因为当年两人的交情而提拔过问。 前日柳氏在监狱之中曾问过苏妙真这个问题她当时十分不耐烦将柳氏的话挡了过去柳氏便没有再过多追问只是时过境迁之后再一细想便知道有些不对劲儿。 姚翝是个人精哪能想不清楚其中内情。 但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而是扶着妻子躺上了床替她理了理头发。 她闭着眼睛可以看到眼角处细细的皱纹。 柳氏年近四十但那一头长发却养得极好黑亮顺滑又多又密几个孩子之中只有姚守宁完美的继承了她的发质。 此时她头发披散下来倒削弱了几分平时绾发之后的强悍感多添了几分妇人的柔媚。 姚翝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见她突然轻声的问: “你说你前些年进神都不受楚家待见是不是因为子归的原因?” 她说完这话姚翝的动作一顿。 屋里静默了片刻姚翝许久回过神接着笑了笑安抚的道: “睡吧。” 话音一落她微微颦起的双眉便舒展了开来接着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柳氏醒来之后隐约还记得昨晚自己说的话。 她平日十分自制难得有这样放纵的时候又借着酒醉说出了姚翝这些年不受楚家待见的原因。 丈夫有能力且任兵马司指挥使多年以来行事一直稳扎稳打纵无大功也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再加上他长袖善舞在官场之中与人交往起来混得如鱼得水按理来说早该受到提携官位再升一升。 可十年以来他在这个位置上再也没有动过。 姚翝表面不说内心肯定是十分憋屈夫妻俩以前不知内情楚家又得罪不起便唯有隐忍。 如今隐约摸到了一点苗头柳氏担忧丈夫心中怨怼苏妙真所以昨夜借着酒劲将这话挑明。 她当时半醉半醒也是想要看看姚翝的态度。 但他十分大度。 以他聪明想必苏妙真出狱之时就已经猜到来龙去脉但他并没有计较显然这事儿在他心中已经过去。 柳氏想到此处既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甜蜜。 正怔忡着出神之间突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曹嬷嬷进来的时候恰好见柳氏自个儿撩了幔子撑起身来柳氏见她行色匆匆愣了一愣: “有什么事吗?” 外面天色还未大亮她可以听到姚翝早起晨练的声音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家里还会有什么事? 曹嬷嬷点了点头: “将军府来人了说是要接二小姐出门。” “什么?” 柳氏愣了一愣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忙坐起了身: “接守宁出去?” 近来天气寒凉曹嬷嬷怕她着凉上前一步拉了被子包裹住她身体点头道: “长公主要出城狩猎她喜欢二小姐所以要带上她一起。” 曹嬷嬷说完又补了一句: “说是早就约好了的。” 什么时候约好的?柳氏满头雾水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 她问起这话曹嬷嬷也是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柳氏伸手揉了揉额心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前两日的时候长公主一家来访当时姚守宁压根儿没跟朱姮蕊说上话倒是中途使了个方儿溜出去跟世子独处了很长时间。 曹嬷嬷也不是外人柳氏将心里的担忧说给她听: “恐怕约她出城的不是长公主而是……” 柳氏话没说完姚翝便大步进来: “让她去。” “什么?” 柳氏怔了一怔。 姚翝穿了单薄的衣裳练得满身都是汗曹嬷嬷恐他着凉忙递了张帕子过去。 “让她去。” 姚翝接过帕子擦头又跟柳氏说了一声: “她昨日跟我提过这事儿也准备昨晚跟你说的。” 但昨晚因苏妙真姐弟突然回来气氛诡异偏偏柳氏全无察觉。 “兴许守宁当时忘了便没提起这事儿。” “可是……” 柳氏正欲说话姚翝已经向曹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曹嬷嬷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里留了安静的空间给这两夫妻。 “不瞒你说。” 虽说柳氏本来也没想瞒着曹嬷嬷但此时屋中只有夫妻二人她也不藏着揶着直接就道: “我怀疑邀约守宁的并不是长公主而是世子。” 她早就觉得世子有些不对劲儿。 虽说当日西城案件她很感激陆执救命之恩也知道自此之后姚家接连受了将军府不少的恩惠。 “若是将军府要我报恩便是拼了性命我也愿意。”柳氏看着丈夫正色道: “但若是要我女儿以色侍人来报此恩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两家地位相差悬殊极大柳氏压根儿没想过要攀这门高枝也不觉得自家攀得进去。 更何况陆执出身高贵从小被宠到大什么样的女孩没见过?柳氏觉得他纵然对姚守宁暂时的‘上心’不过也是见她美貌图她新鲜有趣。 再加上她已经为姚守宁相看好了温家的长子双方门当户对实在很不愿意再出其他差错坏了女儿名声。 姚翝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我也实话跟你说约守宁的确实是世子。” 他这样一说表明他早就知道此事。 柳氏一想到他清楚内情先前还同意姚守宁出门不由瞪大了眼心中有火气生起。 正欲掀了被子起身姚翝便似是知她心中想法一般伸手将被子一按无奈的道: “你听我说完。” 他一手压着被子一面轻声道: “我跟你说实话几天前的夜里闯入婉宁院中的贼子可非同一般人。” 姚翝的话令得柳氏愣了一愣她不懂为什么说着姚守宁的事儿丈夫却偏偏又扯到了大女儿院里。 但姚婉宁院中进贼一事令她十分不安尤其是事情过了多日官府却没有半点儿进展这令得柳氏焦躁难忍此时听丈夫一说便猜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便忍住了不快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此……” 姚翝犹豫半晌仍是没将那到嘴边的‘此妖’二字说出口中来转而道: “此贼来历特殊牵连甚广。”他顿了顿“一般人是捉不到他的唯有借将军府的助力。” “当日西城案件非同一般有人借着那张樵之死给世子下了咒。”姚翝神色严肃说道: “事情最近查出了些眉目因事件涉及到了我们世子才会借邀守宁狩猎的名义一并出城。” 说到此处姚翝补了一句: “此举也是想钓出背后主使之人。” 提到当日西城案件柳氏张了张嘴既有些心虚气短又觉得有些后悔忍了半晌才有些不甘道: “可这与婉宁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当日长公主来姚家的时候守宁求世子帮忙调查那夜闯姚家的贼子底细。” 柳氏心中一跳问:“查出来了?” “查到了些许眉目。”姚翝神色挣扎点了点头最终没能忍住向柳氏透了些底: “前夜闹得最凶那会儿其实是将军府的人帮忙才能将那贼子暂时逼退。” 也正因为在那一场大战中陆执这样身份高贵的人还因此而受了伤再加上此次出城也是因为要寻找陆执身上妖蛊破解之法——至于这妖蛊如何来的姚翝也心知肚明又哪里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不过那贼子如今尚未落网不过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还需要将军府的人帮忙。”姚翝看着柳氏语气柔和的哄她: “守宁也不是小孩子她这样做自然也是有分寸的你就信她一次。”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柳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沉默了一阵突然问道: “也就是说前几日的时候他俩单独说话谈的就是这个事?” 姚翝还不知道这陆执与姚守宁谈的交易是单独说的他初时一惊但细细一想妖邪出没这样的话在此时听来惊世骇俗又容易引起不明就里的人恐慌私下交谈也是正常的。 想到此处他点了点头: “是。” 柳氏有些怪异的看他: “也就是说你也知道她犯的错了?” 犯错?姚翝有些纳闷随即又猜柳氏的意思是指姚守宁单独与陆执相约一事。 他又点了点头劝道: “她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哪里有不犯错的。” 柳氏没料到姚翝如此大度知道了姚守宁与陆执之间互唤‘爹娘’一事还表现得如此平静。 “那你……”她欲言又止姚翝不明就里: “对她和我坦承了。” 姚翝既然都这样说了她也自然不好再阻拦唯有叹了口气不大甘愿的道: “那也仅此一次下回绝对不能允许同时家中得派人同行。” 西城案件之后温太太便察觉出不对劲儿已经上门打探过一回若是再听到女儿与世子之间有纠葛可能温太太会心里不大开心。 家里麻烦解决大半之后柳氏已经在打定主意要什么时候带着姚守宁去温家拜访以安温太太的心。 “放心。”姚翝见说服了她也松了口气笑着就道: “我亲自陪她同去。” 这边夫妻俩说着话另一边姚守宁早就已经准备好出门得到曹嬷嬷过来提醒说是柳氏同意她出门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今日出门是为了剿灭妖邪事情还未声张开来自然是不能让冬葵同行。 好在姚守宁早与父亲通过气知道他会担忧因此二人商议妥当由他赶车随她一道出城。 为了掩人耳目陆执并没有亲自过来接她而是派了身边的一位亲随。 来人约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穿一袭墨绿色圆领长袍足蹬黑皮靴腰挂长剑气质英武之中透着一丝斯文。 他身材高大且又笔挺牵了一匹马候在姚家后门。 见到姚翝赶了马车出来之后他上前数步行了一礼唤了一声: “姚二小姐。” 这声音颇为熟悉姚守宁拉开车门与此人对视脑海里想起当日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的话:罗子文陆执身边第一文谋出身神武门。 她心中有些怪异却是好奇的又打量了罗子文一眼猜测他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令苏妙真身上的‘意识’提示要注意。 罗子文不是第一次见她西城案件的时候他就见到世子曾与她拉拉扯扯之后世子中邪也是由她唤醒。 他对姚守宁也十分好奇知道她身上有非凡的力量所以此次陆执剿灭蛇窟要带她同去。 不过罗子文极有分寸虽说心中有疑惑但并没有试图窥探而是在姚守宁向他点头示意之后便翻身上马温和笑道: “世子在城外等候令我领二位前去。” 他见过姚翝对于此行姚翝要随同并不感到意外。 近来城中禁严但有罗子文在三人一路顺利出了城门但姚翝顾忌女儿坐在车里他将车子赶得并不快。 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姚守宁突然将车门打开了:“爹。” 她唤了一声姚翝转过了头: “怎么了?” 这一路以来姚守宁都格外安静安静到姚翝都觉得有些反常了。 “我们应该快到了。” 她说了一声姚翝还没说话罗子文便已经转过了头。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在姚翝问话之前微微颔首: “世子就在前面不远处。” 此时已经离城约二十里姚翝只当女儿早与陆执约好因此并没有疑惑她为什么会知道目的地快到了。 几人再往前行了约一刻钟左右罗子文突然伸手一指: “在那里。” 姚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前方约百来丈开外有一处斜高坡坡上有一个凉亭此时亭外有人牵着马等候他数了一下约有十来人。 兴许是听到远处有人来发地亭内突然传来洪亮的犬吠声。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黄飞虎 初时还只是一条狗叫后面接二连三的狗叫声便都争先恐后的响了起来远远传扬开。 牵马的人群骚动不多时陆执从人群之中走出远远的看向来人处。 哪怕是相隔很远姚守宁依旧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披了一件黑色滚银边的厚斗蓬, 身材高挑肤色莹白如玉在众黑甲的簇拥之中走出了凉亭。 “世子就在那里。”罗子文一见陆执便双腿一夹马腹快步往凉亭奔去。 姚翝喊了一声: “坐好。” 随即一扬马鞭抽到了那马臀之上马儿吃痛, 也扬起四蹄飞奔, 不多时三人便都来到了凉亭处。 守在亭外的护卫一见罗子文便让了开来放三人进入其中。 罗子文翻身下马行了一礼之后让到一侧。 姚翝也吆喝着使马停下接着下车行礼得到陆执点头示意这才起身打量起这位世子。 两人打过一回交道也算是‘熟人’了。 只是第一次见面并非好时机姚翝根本来不及仔细看他只记得这位世子长得不错此时再看何止长得不错分明是十分出色。 姚翝自己身材高壮, 但陆执比他还要略高一些因年纪还轻他看起来并不壮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神色间有些冷漠。 他牵了一只黄毛大狗那大狗一见生人便格外警惕一双尖尖的耳朵竖立眼中露出凶光微咧的嘴下露出几颗雪白的獠牙看上去便异常凶猛。 陆执身后两人紧跟着他。 其中一个人当日在西城的时候姚翝见过身背双戟。 而另一人则是个约六十来岁的老叟留了一把稀疏的山羊胡子身材干瘦脊背略弯穿了一件单薄的宽袖儒衣。 大庆尚文这样的酸儒姚翝不知见过凡几但陆执今日出门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 他能跟在陆执身边绝非一般人。 更何况已经十一月下旬天气寒冷众人虽说出行猎妖但内里都罩了棉甲, 唯独这老者看起来衣着单薄, 那灰蓝的儒衫甚至被肩骨顶起显得十分单薄袖口被风吹灌起来他却像是半点儿都没觉得寒冷。 似是察觉到姚翝探视的目光他转过了头来—— 那一瞬间他那双本该老迈昏聩的眼神显得格外锐利但下一瞬他又将满身的犀利之气散去平静的移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到了马车内的姚守宁身上。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姚守宁站起身了来向陆执招了招手。 “世子。” 他牵着狗上前姚守宁提着裙摆便从车上跳了下来速度快得姚翝都灭不及伸手去拉她。 她落地打了个踉跄往前跌了数步才站稳脚。 有了这一个小插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二人吸引自然便不再盯着姚翝看。 姚翝被那老叟看得后背发凉自然知道他非同寻常人物。 不过他又没有存有与陆执作对的心因此心存坦荡被人打量也并不如何畏惧。 今日姚守宁是陪同陆执来剿灭蛇窟的自然也作轻便的装扮抛弃了以往厚重的长裙头发仅扎了一束垂及腰臀额颊两侧有些碎发落下难掩明艳俏丽。 她一面唤着陆执一面目光落到了他牵的狗子身上。 那狗子毛色黄黑交杂昂起的脑袋及至陆执大腿四肢健壮有力看上去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一看就十分勇猛。 家里附近的邻居也有养狗的但都不是这样威猛姚守宁心痒难耐想去摸狗。 “你伤好些了吗?” 她话音一落手便忍耐不住往那狗子探了过去。 “你伤好些了吗?” 姚守宁说话的同时陆执也开口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问话令得听到的人都怔了一怔。 姚翝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女儿已经伸手往那狗摸过去了他眼皮一跳急喝了一声: “守宁” 但喊得慢了些她的手已经落到了陆执牵的那条狗的脑袋上顺势还搓了搓。 那大狗被搓了脑袋并不生气反倒低了下头耳朵一压任她揉搓。 这个小插曲将陆执与姚守宁二人之间的问话一下就打断了。 “姚小姐——” 跟在陆执身后的男人身背一双短戟正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段长涯他见姚守宁摸狗情急之下开口。 但话音刚一落却见姚守宁已经将狗头搓完听到他的喊声下意识的抬头。 “这” 段长涯愣了一愣又去看那狗。 只见先前还凶神恶煞的狗子此时后腿一蹲坐地并没有摆出攻击之态。 他面露不解之色: “奇怪这黄飞虎怎么不咬人啊?”莫非是因为牵在了世子手中知道世子与姚守宁熟悉所以通了人性才不咬人? 段长涯心念一转也伸手想去摸—— 但那先前还表现十分温顺的大狗一见他探手过来顿时后腿一蹬调转头来后颈上毛都根根竖起嘴巴咧开露出尖牙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 他若再贸然探手上前恐怕这狗就要扑他了。 “” 段长涯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并退了两步一面以诡异的眼神看了姚守宁一眼一面又去看那狗。 姚翝见女儿无恙紧绷的心一松接着皱了皱眉头: “守宁你过来。” 他觉得那狗又凶又恶身上彪悍之气极重恐怕非同一般家宠。 姚守宁初生牛犊竟敢伸手去摸幸亏那狗被陆执牵制着不然恐怕手都要给她咬掉了。 “爹不用担心。”姚守宁向父亲挥了挥手神色间带着丝天真的笃定:“它不会咬我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仍是乖巧的起身听话的站到了姚翝身侧。 这一趟陆执出行包括罗子文、段长涯二人在内一共有十六人其中大半都牵了狗。 出行的人都是陆无计从黑甲之中挑出来的精锐各个都身经百战当年曾在西南的时候随同陆无计剿杀过无数妖邪身上煞气很重。 凉亭的后面就是南安岭里面密林重重道路难走内有野兽出没。 陆执将马匹留在了外面又留了两人下来照看马匹仅带了其余人手收拾准备入林中。 姚翝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山又看了看女儿眼中露出犹豫之色。 此行事关陆执身上的妖蛊所以他准备十分充分有将军府的人在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但山路崎岖难行他的女儿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他有心想使姚守宁留在亭中等着他们出来。 陆执却似是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收拾妥当之后一挥手: “走!” 众人出了亭子便往上山的方向走。 到了这个地步姚翝自然不好再说让姚守宁留下来的话便唯有吩咐她: “你紧跟在我身侧。” 此行毕竟是为了除妖虽说陆执准备充分但他还未与妖邪打过交道心中依旧十分忐忑。 尤其是那妖邪是蛇山林之中便是它的老窝就连陆执这样的武者都中了招他害怕女儿到时伤于蛇口。 姚守宁也不愿额外让父亲忧心闻听此言十分乖顺的点头。 陆执原本走在最前面但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转身向姚守宁招了招手。 她指了指姚翝并没有往前陆执顿了顿竟牵着狗转身倒回来了。 “怎么不过来?”他问了一声。 段长涯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往罗子文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偷偷转过了头下意识的倾耳去听。 姚翝眼皮跳了两下觉得这两人口吻像是十分熟悉的样子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我爹让我紧跟在他身侧。” 姚守宁察觉到了周围人奇怪的眼神却又并不明白他们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为了什么。 陆执看了姚翝两眼接着牵狗走在姚守宁身侧: “你伤好了吗?” 他先前就问过了但被姚翝、段长涯的举动打断两人都没来得及说话。 姚守宁点了点头举起包扎得像熊掌一样的手给他看: “已经不太痛了。” 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前夜伤势严重但睡了两天之后已经在结痂了。 “你呢?” 陆执按了按胸膛“行动无碍。” 当日‘河神’的那一支水剑并没有将他的胸口彻底刺穿破开皮肉的刹那不知为何这妖邪便将水剑化去了。 那伤口当时流血但回府之后以特殊的伤药一贴已经不影响他行动了。 姚翝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入耳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且自己就在这里世子却似是旁若无人缠着女儿说话他想起柳氏担忧干咳了一声强行挤进二人中间将陆执与姚守宁分隔。 姚守宁倒没察觉出姚翝内心的不快目光落到他牵着的大狗身上说道: “你这狗养的挺好的。” 陆执矜持的点头: “它叫黄飞虎是我爹驯养的。” 军中专门饲养以许多成了气候的凶兽之肉喂养所以它对妖气格外敏锐性情也格外凶猛一般人不敢近它唯有陆执身手非凡有大气运在身所以才能将这只狗驯服。 但姚守宁手无缚鸡之力可黄飞虎对她好像又不相同似是格外温顺令陆执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有些不信邪故意将那牵狗的绳索松了些哄她过来: “它好像很喜欢你你再摸摸。” 狗子听他号令越过姚翝来到姚守宁面前。 少女不疑有他再伸手去那狗不止不凶反倒十分热情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果然有古怪! 陆执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觉得不大对头。 “” 姚翝总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中间是个错误陆执根本不介意他隔在中间反倒旁若无人与姚守宁聊天倒令姚翝觉得浑身都不大对劲。 “算了我去前面看看。” 反正此地人多料想陆执也不可能跟姚守宁说什么纵使眉来眼去但他就走在不远处也能盯着。 陆执点了点头姚翝含恨而走。 他一离开那先前跟在陆执身后的老叟便随即往他走了过去跟他攀谈了起来。 少了中间人碍手碍脚陆执便随即将狗绳拉紧低声道: “等此间事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话音一落姚守宁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再找自己恐怕是为了‘河神’一事。 “你有眉目了?” 她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陆执摇了摇头: “不算眉目但也打听了一些消息。” 事发当日他回府之后便受了朱姮蕊喝斥。 他行事任性妄为当日独揽姚家的事迎战‘河神’最终不止事情没有解决反倒还受了伤。 不过听他提起‘河神’诡异之处却引起了朱姮蕊夫妇的关注。 “紫阳秘术乃是皇室秘传之术。”他压低了声音有意将一些皇室秘辛说给她听: “此术当年是太祖梦中受仙人所授对妖邪有特殊的克制作用。” 当年太祖身故之前曾将此书刻印于皇陵之中。 七百年来紫阳秘术烙刻进每一个皇室血脉的传人身体之中每个皇室血脉子弟都会有力量觉醒之日。 一旦苏醒便可修行紫阳秘术血脉越纯力量则越强。 只是七百年来不知是传承过程中太祖的血脉受到了稀释的缘故还是因为天下无妖天妖一族已经躲藏避世所以紫阳秘术觉醒的力量在逐渐的减弱。 到了朱姮蕊这一代已经是大不如数百年前的典故记载陆执更是皇室新一代血脉之中觉醒力量最强悍的。 所以时至今日许多人甚至不知道紫阳秘术的存在这曾助太祖剿灭天妖一族定国安邦的秘法早就已经成为了传说。 但就算如此这套来自于梦中神授的秘法对于妖邪的克制还是毋庸置疑的。 可当日陆执以此法斩‘河神’竟不止不能将其重创反倒像是力量被‘他’所吸收。 朱姮蕊当时听了这话便大惊失色连道数声‘不可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神武门 《紫阳秘法》的存在是当年大庆可以定国的资本光是此秘法便足以镇压天妖一族使它们七百年不敢妄动。 若《紫阳秘法》无法再镇压妖邪的消息一旦泄露此时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天妖一族恐怕会倾巢而出天下自此会大乱。 在朱姮蕊的心中《紫阳秘法》的重要性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但凡妖邪便没有不受秘法所克除非陆执遇到的‘河神’并非妖邪、水鬼。 陆执细想当夜情景那‘河神’黑气缠绕身上半点儿生气也无分明早就已经非活物。 “总之这‘河神’来历诡异不是一般的邪祟。” 朱姮蕊怀疑这‘河神’恐怕是皇室中人且极有可能是生前血脉力量觉醒并且修习过《紫阳秘术》的人。 唯有皇室的血脉才有可能在身亡之后对于《紫阳秘术》有一定的抵御之力。 只是此时人多耳杂陆执并不准备在这会儿就将这些事说给她听。 《紫阳秘术》对‘河神’无效之事虽说令陆执母子心疑惑但最为奇怪的是姚守宁了。 姚家除了一个柳并舟来历非凡之外柳氏、姚翝都只是普通人罢了可是姚守宁却身怀特异之处。 她的血液力量非凡对妖邪有克制作用。 当天夜里陆执的《紫阳秘术》对‘河神’无效是借了她血的力量才将那‘河神’重创。 除此之外她似是拥有言出法随的力量。 无论是破幻境还是危难之时阻止‘河神’刺他的那一剑都展示出她非凡之处。 这令得陆执想到了传闻之中早就已经灭绝的一个神秘传承。 不过据陆执观察姚守宁对自己的状况好像懵懂未知。 “唉。” 姚守宁听陆执说完‘河神’之事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反倒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姚婉宁的脸只是此时的姚婉宁额心处那粒朱红小痣颜色更深且那痣内红气与她命运紧紧纠缠使她难以摆脱让姚守宁说不清姐姐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朦胧之间她隐约觉得姐姐可能会有两个结果。 ——这个结果可能是一好一坏取决于某种决择。 这个念头一起她再要细想却又觉得全无头绪线索。 “等此间事了之后我要查出‘河神’身份。” 有了这两个朦胧的猜想姚守宁精神一振。 至少事情并不全然是往坏的方面发展还留有一线生机因此决定先从已知的线索查起。 陆执点了点头转而将话题引了回来: “你提到的南安岭的佘氏一族隐藏在何处?” 他这话音一落姚守宁便笑得眼睛弯弯露出狡黠之色。 其实‘南安岭佘氏’一族的存在是她从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处听来的可这样的话却没有办法跟陆执说。 从预感来说她感觉苏妙真身上的那道隐藏的意识并没有说谎但她只知道这蛇窟位于南安岭具体在哪个位置却又不大清楚。 若是在她与陆执提起交易当日他要问起这个问题她是答不出来的。 不过此时她却气定神闲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黑蛇皮取了出来递交到了陆执的手上: “具体隐藏在何处我不清楚不过我有这个东西。” 她说完将那黑蛇皮递了过去。 那蛇皮之上萦绕着淡淡的妖气陆执接过之后便想起了当日姚守宁说过关于孙神医的话问了一声: “这就是那包药引的皮?” 她点了点头: “孙神医身上的妖蛊与你出于同源这蛇皮应该与佘仙一氏也有瓜葛。” 南安岭佘氏不止欲害陆执同时也设计害自己的姐姐如今留下这一段蛇皮也算是留下祸引。 陆执知她心意点了点头取了蛇皮唤大狗来闻。 那黄飞虎似是闻到了蛇皮上的妖气目露凶光就在这时陆执似是看到了姚守宁眼中的犹豫之色。 “怎么了?” 他捏着蛇皮问了一声。 姚守宁面现踌躇之色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不详预感讲给陆执听。 不过二人已经有过合作算来如今也是捆在一根藤上的蚂蚱陆执先救柳氏后帮姚婉宁驱赶‘河神’甚至受了伤隐瞒自然是不太道德。 因此她只顿了半晌仍是决定将自己的预感告诉他: “我总觉得你这一趟南安岭之行可能不会如愿以偿。” 她这话一说完陆执还没开口只见正与姚翝说话的老叟已经直起了身目光之中闪过精芒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似是包含了不少的东西有惊疑、有探究同时还带着一丝隐匿的激动与欣喜直到姚守宁看得后背发毛下意识的闭了嘴问陆执: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陆执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恰好见到了那老叟正与姚翝说话的样子。 哪怕是并没有瞧见先前的一幕但陆执也猜想得出来必定是那老叟听到了姚守宁说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 但这老叟非同一般人他若有心隐藏行踪一般人应该是发现不了他的窥探才是却没料到姚守宁如此敏锐应该是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执问了她一声。 姚守宁却没有回答反而还在盯着那老叟看听到陆执问话的时候悄悄将头往陆执的方向偏了一下: “我总觉得他看了我一眼。” 她感应极其敏锐虽说那老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随即将视线收回甚至与他说话的姚翝恐怕都没有察觉到面前的人走了神但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想起那老叟看她的目光姚守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姓徐出自神武门算是我的一位长辈目前正替我镇压体内的妖蛊。” 陆执问了话没有得到回应便唯有先前这位徐叟的身份说了出来: “你可以唤他徐先生。” 说完他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又问: “你跟我说说你觉得我此行不会如愿以偿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定定的盯着姚守宁等她回应。 与陆执也打过两回交道姚守宁也大概摸清楚了几分他的性格。 既然他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那么必然不允许她逃避她也就压下心中的疑惑说道: “我觉得你解除妖蛊一事不会这么顺利。” 她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妥怕陆执以为自己说这话是触他霉头连忙又解释了一句: “剿灭蛇窟应该是没有问题就是拔除妖蛊……” 说到这里姚守宁顿了顿。 她剩余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但陆执已经猜到了她话中未了之意。 “……” 他捏着那黑蛇皮沉默了半晌姚守宁隐约感到有些不安正欲安慰他两句: “我的预感也不见得很准……” 陆执低垂下头幽幽的道: “妖蛊无法拔除的话我还会失去神智吗?” “……我不知道。”姚守宁话虽是这样说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信任。 她的目光肯定不真诚因为陆执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我真的不知道……”她又强调了一声陆执已经转过了头: “不管如何先剿灭蛇窟再说。” 皇室对于天妖一族的记载之中要想拔除妖蛊就得剿灭下蛊的妖族血亲以血亲怨力为引引出中蛊之人体内的妖魂。 他话音一落将手中握着的黑蛇皮凑到了黄飞虎的鼻尖前。 那大狗子嗅了嗅将那气味记入心中接着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汪汪汪——’ 犬吠声响起其他被牵引的狗也跟着发出咆哮声。 陆执将手里的黑蛇皮往段长涯丢了过去冷声吩咐: “让狗闻。” 蛇皮一一传递闻到的大狗都发出吼叫。 不多时数条大犬都准备妥当待陆执一声令下便撒啼飞奔。 姚守宁同来的作用只是为了领路使陆执减少搜山的时间以避免蛇窟中妖邪趁乱逃走而已。 现如今有了黑蛇皮的存在自然便不再需要她领路反倒她若同行还会拖累其他人前进的步伐而已。 因此陆执令罗子文留下送她回到凉亭之中等待众人归来便行。 姚翝本身也是为了保护女儿安危才来自然也一并留下。 三人返回凉亭之中等候凉亭内还留有其他接应并照看马匹的人见到几人退回来也并不诧异。 亭内铺了坐的软垫姚守宁坐下之后突然开口: “罗先生——” 罗子文愣了愣接着露出笑容: “姚二小姐不用如此客气直接唤我子文就行。” 他长相斯文气质儒雅一笑起来令人好感倍增仿佛使人觉得十分亲切容易对他放下戒心。 姚守宁闻听此言也大方一笑: “你比我年长我就唤一声罗家大哥。” 罗子文微微颔首道: “姚二小姐可有什么疑问?” 他应该没有预知能力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格外透彻可以看进人的内心。 姚守宁说道: “罗大哥也不用叫我姚二小姐直接唤我一声守宁就可以。”她说完这话才直言发问: “我看到世子身边有位姓徐的先生世子说来自神武门可以拔除他身上的妖蛊。”她说到这里又有些好奇: “什么是神武门啊?” “守宁!”姚翝本来开始听她与罗子文闲聊互相拉近关系的时候还未出声哪知听到这里不由喊了她一句。 姚翝其实也对那老叟来历颇为好奇‘神武门’之名他也从未听闻过不过既然那老叟来历神秘且跟在世子身边又是为了解除妖蛊而来说不定涉及了一些隐秘。 他的女儿向来娇生惯养性情活泼且又天真无邪贸然问出这样的话恐怕会惹人不悦。 罗子文笑了笑安抚似的看了姚翝一眼: “姚大人不用着急守宁小姐为人坦荡且与世子乃是好友说给她听也无所谓。” 他极会察言观色为人处世也十分仔细。 虽说姚守宁让他直唤名字但他想到陆执与她之间异常的亲近仍是极有分寸的称了一声‘守宁小姐’既显亲近又不失尊敬。 只是姚翝听到这话心中有些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欲开口之间却听罗子文说道: “若说到‘神武门’的最初得从七百年前说起。” 七百年前太祖朱威于梦中得仙人授以《紫阳秘术》最终剿灭天妖一族成立大庆。 大庆立国之后便论功行赏。 居功至伟的共有四人。 这四人分别为:徐昭、顾敬、孟松云、张辅臣。 他说到这里姚守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姚翝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姚翝是粗人大庆的开国历史他读的不多但对于开国的功臣身为大庆官员他却如数家珍。 当年定国之后太祖曾设立了凌云阁以供奉忠臣义士无论当时存在亦或是亡故都将名姓刻录于凌云阁中。 但他从未听闻过这四人的名字。 罗子文像是知道姚翝内心的疑惑一般微微一笑主动解惑: “这四人代表了太祖当年的四大助力。” 姚守宁听到这里倒像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说道: “他们并非只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四支力量?” “对。” 罗子文赞许似的看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这话听得姚翝更加迷糊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罗子文的思路。 “四支力量是什么意思?”他先前还怕女儿贸然发问惹人忌讳此时自己也忍不住问出了声。 罗子文并不介意微微一笑道: “这四支力量代表了天下四大力量的分支。”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道、儒、武。” “你只说了三支力量。” 姚守宁总觉得罗子文口中未说出的剩余的一支力量对她来说颇为重要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只是提醒了罗子文一声。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听消息 哪知先前有问必答的罗子文却是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支力量早就已经断绝了传承不用再提起了。” 他说到这里姚守宁内心却浮现出一个念头:这支力量并没有真正的断绝传承只是暂时隐世未出而已。 但她还没有开口说话罗子文已经接着说下去: “道家的力量你们也知道了。” 大庆尊道抑其他别派王朝延续至今道门地位至高无上就连当今的神启帝也对道士格外尊崇甚至拜请了道门高人陈太微入朝教他修行。 “而儒家之中以张辅臣为主当年助太祖一臂之力以儒家之力镇压妖邪。” 姚守宁听到此处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外祖父柳并舟的那张字画字画上的神异力量恐怕就是儒家之力。 她想到此处恰好就见罗子文含笑看了她一眼显然也是与她想到了一处记起了她送的那幅字画。 “至于武道的力量则是以顾敬为主。”他叹息了一声: “当年顾敬谢绝了太祖册封离开了权势中心成立神武门从此隐于暗处辅佐皇室。” 其实早年间神武门的传人是与朝廷合作紧密当年镇魔司成立之初都曾是神武门的人担任后期权势逐渐过度最终成为内侍掌权成为皇帝手中的刀刃。 而朝廷腐败之后开始畏惧神武门这样的隐世宗门担忧神武门意图不轨开始削夺神武门权势并大肆借着清除妖孽的借口搜捕打压之后神武门人才渐渐隐于天下这两百年来已经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神武门的存在了。 “陆将军其实也是出身神武门。” 罗子文说道: “所以当年世子出生之后也是由神武门教导、启蒙的我与长涯也是神武门的人是世子长随跟在他的身侧。” 他说话倒也坦承令得姚守宁对于神武门这样一个传闻之中的门派心生好奇。 “神武门的存在类似于一个特殊的学院有师长、有弟子神武门的人自然是以修身炼体的习武为主但也有像徐先生这样擅长咒怨、蛊术的人。” 不过因天妖一族在当年被打压得极狠再加上忌惮《紫阳秘术》的存在已经隐匿了七百年的时间。 这七百年中大庆王朝摇摇欲坠神武门也遗失了许多最初的传承。 “此次世子中了邪蛊之后将军便写了书信特地从神武门请来了徐先生。” 他说道: “这位先生是神武门中掌管书库的长者读了很多的书对咒怨、蛊术尤其擅长若能剿灭蛇窟以佘氏全族血亲力量必能引出世子体内的妖魂。” 姚守宁父女都是知情人再加上他观察陆执与姚守宁之间似是关系并不一般他总觉得这两人将来可能还会有纠缠的时候因此便将一些能说的话都说给了姚守宁听。 罗子文说话有条不紊神武门的来历由他娓娓道来倒是极为有趣。 不知不觉之中两个时辰便已经过去。 几人在凉亭之中坐了许久姚守宁感到手足俱冷正站起身准备走动一下姚翝看了看时辰尚早陆执那边也不知何时能归正想叫她先回马车休息一阵却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狗叫声。 那狗叫此起彼伏从山中传来回音远远荡来仿佛四面八方都藏了狗群。 声音虽大但凉亭外的马匹却是训练有素并不受这叫声惊吓依旧安静的低头吃草并不惊乱。 罗子文听到声响欢喜的站了起来往远处看了一眼: “世子他们回来了!” 他似是知道这是一个信号跟姚守宁道: “应该成功了。” 从陆执等人进山到现在归来也不过才两个多时辰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解决佘氏一族看来陆执此行十分顺利。 姚守宁也有些开心拉长了脖子往远处看但看到的只是青青的巍峨高山及茂密的树木除了狗叫的回音之外再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不过罗子文既然这样说想必陆执的行动应该是成功了。 佘氏一族如果被一网打尽了那么陆执此行功败垂成的原因是什么呢? 她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想不通问题出自于何处。 约半个时辰之后半山腰里终于可以看到一队黑甲归来的影子。 陆执等人穿出山林黑甲的手上都提着淌血的袋子。 狗群似是十分兴奋姚守宁可以‘看’到陆执身上冲天的血气与不散的阴怨之气。 他身上的血光之中一条黑色妖蟒之魂不甘的盘绕在他上方冲他张嘴吐信却受他身上天运之气所制无法近身。 “完成了?” 姚守宁一见此景上前一步问了他一句。 他点了点头: “有了那截蛇皮黄飞虎等很快找到了蛇群的藏身之处将它们一网打尽了。” 在他身上打下妖蛇之蛊的南安岭佘仙一氏几乎已经全部覆灭陆执十分肯定: “我们搜巡了山岭没有漏网之鱼所有的蛇都在这里。” 他准备将蛇尸运回借这血煞气引出体内的妖魂。 徐叟看了姚守宁一眼笑着问了一声: “姚二小姐现在觉得世子这除蛊有几分胜算呢?” 徐叟果然是听到了姚守宁进山之前与陆执说过的话此时剿灭了佘氏一族之后他旧事重提显然是对此事十分上心的。 这是姚守宁与徐叟见面以来第一次听他跟自己说话。 出乎姚守宁意料之外的是他的声音温和说话时双手合十腰脊略弯似是对她十分礼敬这副恭顺的姿态倒将她吓了一跳连忙道: “徐老先生。” “二小姐也不用如此见外我本名徐相宜直呼我名字也行。”他含笑说完这话倒将姚翝吓了一跳: “怎么敢如此失礼?” 他没有听到陆执先前的介绍但罗子文可提到过这位徐老先生——来自神秘莫测的神武门属于隐世门阀且地位不低。 更何况抛开他身份来历不说此人年纪不轻而姚守宁才将满十六直呼人名字难免显得十分失礼。 哪知徐相宜并不介意闻听姚翝的话只是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微微一笑: “既起了名字本来就是供人称呼的又何来失礼一说?” 姚守宁性格大方坦然并不像姚翝一般心有七窍也不愿思索大人之间七弯八转的念头直接就道: “世子说我可以唤您一声徐先生。” 她年纪还小眉眼间带着天真与稚嫩徐相宜含笑看她却仿佛透过她此时的神情看到了她的未来及内心。 他笑眯眯的点头伸手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十分好脾气的点头: “既然世子这样说了那守宁小姐这样称呼也行。” 陆执见徐相宜三言两语将姚守宁哄得消除了戒心不由别开了脸。 徐相宜就再问: “守宁小姐觉得世子今日能否顺利引出妖蛊恢复如初?” 他似是对姚守宁的看法十分在意连问了两次想要得到她口中的答案姚守宁甚至生出一种他好像看透了自己隐藏未说出口的她预知能力的感觉。 她心中一跳再往徐相宜看去却见他眼中含笑神态温和似是对她并没有恶意。 稍稍犹豫了数息后她仍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预感直言说出自己的感觉: “我总觉得世子驱蛊之事不大会顺利。” 这种感觉全没来由但她就是十分笃定。 罗子文与段子涯听得清楚不由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先前还满脸微笑的徐相宜微微皱起了眉露出了沉思: “不顺?缘由在哪里呢?” 他好像对姚守宁的话格外的相信甚至没有去问过她的这种感觉由来。 “我只是感觉有可能感觉也不准。” 姚守宁摆了摆手说了一声。 徐相宜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大有深意: “守宁小姐不用在意有时感觉一事说不定才是最准的。” 说完他又皱眉苦思: “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下蛊的是南安岭佘氏今日一行已经被剿灭了干净。” 古籍上的记载说过只要以下蛊的妖类全族血魂之力便能将妖蛊拔除今日没有留下祸根那么问题出自于哪里? “莫非”他看了陆执一眼小声说道: “当日闯入将军府的蛇群之中有漏网之鱼?” 姚翝虽说知晓一些情况但又知道的并不全面他没想到女儿无意中一句话竟会引得这些人开始认真推算猜测不由有些纳闷。 正如姚守宁所说小孩子一句感觉又作不得准兴许出了错呢?怎么将军府这些人会如何在意? 他心生疑惑但见将军府的诸人面色凝重也不好出声。 商量了几句之后陆执等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纰漏在哪便准备先打道回府。 这头众人重新上马、回车准备进城。 而另一边的姚家里苏妙真一如既往早早起身之后来到了柳氏的院子。 她昨夜出狱之后见了姚家人心中不快露出了心中仇恨受苏庆春一激之后和他争了几句闹得不欢而散。 回去之后心中十分懊悔也怕自己过早曝露出对姚家的怨恨使柳氏对她心生警惕。 此时她与陆执的亲事未定她还需要留在姚家自然是要好好讨好柳氏的。 因此苏妙真仍如刚进神都那些时日一般天才刚刚亮起便赶往柳氏的院子准备等着她起身做些侍候的事。 她来到柳氏房中的时候柳氏已经洗漱收拾妥当了却并没有见到姚翝的身影。 一开始的时候苏妙真还不以为意哪知等了一阵姚婉宁都来了还不见姚守宁。 柳氏为人板正姚家的早膳时间一向十分固定。 再等下去姚若筠恐怕都要过来请安了苏妙真却并没有看到姚守宁。 “表妹可是起得迟了些?” 她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担忧之下她没能忍住借着逢春与曹嬷嬷摆菜的功夫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马上要摆早膳了不用等她吗?” 她话音一落便感应到姚婉宁似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等苏妙真想调头去看时又见姚婉宁似是低头抱着茶杯不发一语。 先前苏妙真察觉到的视线倒像是自己的错觉。 但也正因为这一眼苏妙真意识到了在自己入狱的这段时间中姚家似是出现了许多改变。 原本垂死病中的姚婉宁身体像是好了起来可以下地行走也能进出柳氏院子。 与她前世记忆中病得起不来床的样子好像判若两人。 这一世许多事情好像都不一样了这种变化令得苏妙真隐隐有些不安仿佛不少东西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柳氏没有意识到她问出这话之后心中的忐忑摇了摇头: “不用等她她今日有事已经与你姨父外出了。” “外出?”苏妙真怔了怔那种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这么大早的守宁表妹又能去哪里呢?” 她问这话时虽说是在笑但一双手却相互交缠抓握得极紧指节用力几乎都已经泛白。 姚婉宁抬起了头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疑惑之色觉得苏妙真的表现有些不大对劲儿。 柳氏本来也不想说但苏妙真也不算外人听了这话就叹道: “长公主今日要出门狩猎她喜欢守宁所以派了人来请她同行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妙真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就在这时她脑海里的‘神喻’传来提醒: “陆执身处南安岭已经将蛇仙‘佘氏’的族群剿灭殆尽。” 听闻这个消息苏妙真浑身一震。 她自小生来对妖族并没有什么防备与畏惧之心反倒因为‘神喻’缘故而对妖族有种若隐似无的亲近。 此时听到提醒一股没来由的悲伤似是从她识海之中生出她受到这情绪的感染露出几分哀恸之意。 但很快的这种难受的感觉便如潮水般褪去她想起柳氏说的话迅速的回过了神。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约姚守宁出门的果然是陆执长公主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想巧遇 陆执剿灭妖群的原因苏妙真也清楚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件事世子偏偏会带上姚守宁。 莫非是那一次姚守宁送画引起了他注意后来两人私下再见过两回因此相互对上了眼不成? 在她前世的记忆之中姚守宁此人虽说娇纵任性也满口谎言, 惯会踩高捧低但她长相明艳若有心哄人确实可能会蒙蔽陆执。 想到此处苏妙真心中暗恨哪里又还坐得住, 顿时想要去阻止。 “长公主怎么会在这个时节突然出门狩猎?怎么昨夜没听表妹提起这事儿?” 苏妙真强忍内心不安, 出言打探了一句。 柳氏哪里好意思向苏妙真提起约人的并非长公主闻言只好含糊的避重就轻: “长公主的想法我也不清楚因事发突然昨夜你与庆春突然归来可能看大家欢喜守宁就没有提。”柳氏又补了一句: “连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她后面的话本来出自真心但苏妙真对柳氏的印象极糟因此对她的话是半点儿都不信。 听她这样一叹还觉得她是装模作样内心很阴暗的揣测:恐怕柳氏早就想要拿女儿攀龙附凤所以故意替女儿创造机会, 同时帮她隐瞒, 怕自己抢了她的姻缘。 苏妙真忍下心中不快挤出一丝笑意: “表妹出门多久了?可曾用过早膳?” 柳氏不疑有他说道: “已经出门大半个时辰了不用管她你姨父陪她同去带了些零嘴点心。” 苏妙真一听已经出门了如此之久自己就算此时找个借口跟随先不说出城可能有些麻烦, 就是一路通行无阻恐怕也难以追得上去。 她心中既恨且怒闭了闭眼睛。 就在这时一旁的姚婉宁冷眼看了她半晌突然出声: “妙真似是对将军府的事格外关心?” 她与柳氏不一样。 柳氏对苏妙真是一片真心所以受她蒙蔽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而姚婉宁因苏妙真挑拨离间自己的母亲与妹妹早就对她心生戒备这会儿自然看得出来苏妙真的异样。 自从柳氏提起姚守宁跟将军府的人出门之后苏妙真虽说强作镇定但仔细一看便能从她的眼神及话里行间处处找出破绽。 她对此分明十分介意姚婉宁内心暗自猜测:莫非苏妙真也喜欢世子所以才对妹妹处处针对? 她话音一落苏妙真就像是被人戳破了内心的秘密一般几乎控制不住的小脸一白脸上露出慌张之色, 下意识的否认: “不是” 说完, 她去看姚婉宁的脸。 这位在她心目中只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的表姐, 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那目光似是要看入她的心里自己的所有秘密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令她十分恐惧。 “‘河神’的新娘。”就在这时苏妙真脑海之中的‘神喻’传来提醒: “姚婉宁生来血脉有异注定是早夭之相幸亏受妖族大恩才改变其命数令其活至如今。” “柳氏将女儿嫁‘河神’为妻意图为女儿续命如今婚事已成。” 苏妙真听到‘神喻’提醒不由吓了一跳定睛往姚婉宁看去果然见她肤色红润不复最初见时的惨白眉心处有一点米粒大小的红痣显然这就是婚事已成之后的‘烙印’。 难怪在她前世记忆之中姚婉宁活不过明年此时应该卧病在床。 而这会儿她却能走能动这异变恐怕就是因为婚事已成之后姚婉宁命数被改变的原因。 想到此处苏妙真心中不免有些怪异。 她原以为自己就已经是天底下十分幸运的人所以才得遇‘神喻’附体能在不如意的时候重生至一切还没开始之时。 却没料到姚婉宁竟也如此幸运在将死之际受妖族眷顾得以继续活下去。 传闻之中天妖一族凶残成性残害无数人命引得人间冤魂遍野人人闻之而色变。 但苏妙真却从‘神喻’口中得知妖族也有情义觉得传闻也不能尽信。 她与姚婉宁二人都受上天眷顾本该亲密无间才对可惜姚婉宁是姚家的人而苏妙真因为前世之事偏执的认为姚家没有一个好人。 更何况姚婉宁话音行间都像是在针对自己让她十分不快自然难以对姚婉宁心生亲近。 闻听她问话定了定神强行令自己平静: “我只是关心守宁表妹顺口多问了两句。” 她原本准备再解释两句却见姚婉宁微微一笑: “妙真不要紧张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她这样一说反倒显得苏妙真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引来柳氏看了她一眼。 苏妙真双手紧握手指扭成麻花一般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面堵得好半晌话都说不出。 事已至此有些关于姚守宁与陆执之间何时关系如此亲近的话她自然便不好再套柳氏了。 不过她也不甘愿眼睁睁让这两人独处陆执身中妖蛊却需要姚守宁陪同可见二人进展神速。 她深呼了一口气又另想他法: “姨母今日我也想出门走走。” 柳氏还未说话姚婉宁已经含笑看她那目光似是大有深。 苏妙真因她先前说的那句话对她有些不满不等她再问便自己主动先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初来可能守宁还有些不大习惯所以与我并不是很亲近。”她说话的时候还不着痕迹在柳氏面前上了一记姚守宁的眼药: “所以我想要出门转转看能不能挑些东西送给她作为礼物拉近我们姐妹之情。” 她顿了顿: “我在家时也跟着娘学过做绣帕、荷包等物。” 她这样一讲柳氏顿时动容还没说话姚婉宁就抿唇笑道: “妙真真是心灵手巧。”她夸完才状似无意般道: “不过守宁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她喜欢话本、故事书。” 姚婉宁说完才转头看了柳氏一眼: “娘您不是说守宁近来性格跳脱不允许她再看这些东西了么?” 柳氏前一刻还觉得苏妙真实在懂事乖巧处处想得周到细致后一听大女儿这样说觉得更有道理劝道: “婉宁说得很对。守宁应该拘拘性子荷包、手帕送她也无用便不要白花费那等心思了。” 苏妙真心中恼怒见这一条路被姚婉宁堵死又另觅蹊径: “不瞒姨母说实在是我跟庆春自入神都以来还没有正经出门逛过。” 她这会儿心中不快说话时也不再看姚婉宁: “先是去了一趟将军府后面又因刘大爷之死而进了刑狱中。”说到此处她眨了眨眼睛眼圈微微泛红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我其实也是想借此机会出门走走。” 柳氏开始还以为她出门是真心实意要为姚守宁挑礼物如今听她这样一说神色不由一怔但见她一哭又有些心疼苏妙真。 想想她自入神都以来确实发生了许多波折来了这样久的时间至今还未正经出门逛过。 她还没说话一旁姚婉宁就接话道: “妙真说的也对。”她打断了柳氏开口道: “娘既然如此我们都出门走一走。” 姚婉宁不知苏妙真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几句试探已经感应到这位表妹对姚守宁心怀不满了。 再结合她对将军府异常关切的态度一听姚守宁与将军府的人出门便格外焦急原因她自然也就窥探出几分了。 虽说姚守宁目前并未表现出对陆执有所爱慕但既然妹妹还没有说不喜欢陆执且两人走得又近姚婉宁自然不允许苏妙真妄加插手。 她想打乱苏妙真节奏笑着对柳氏道: “我病了多年以往出门大多都是寻医问药也没好好逛过神都如今我已经病愈又正好赶上表妹有这雅兴不如我们一起出门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说完顿了顿: “再者说大家一起出门更踏实一些。” 姚婉宁在柳氏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不同的她说这样的话又十分周到柳氏自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 听她一说完便连连点头道: “婉宁说得不错。” 神都如今才遭受了水患兵马司人手不足只让苏妙真独自出门她有些不大放心若全家人一起出去再唤了郑士陪同便要安全得多。 她这样一说自然再没苏妙真拒绝的余地了。 原本想要独自出门守候在城门口处但计划被打乱苏妙真只有含恨应了。 柳氏没有察觉出她的不情愿一面吩咐曹嬷嬷去做准备。 家中只有一辆马车已经被姚翝赶出去了还得找邻居再借一辆车。 曹嬷嬷将先前的情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对这位远道而来的表小姐不由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不过此时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她打定主意稍后晚些无人的时候要提点一番柳氏此时却应了一声出门借车去了。 等曹嬷嬷一走姚婉宁又问: “妙真想去哪里?” 苏妙真这会儿对她印象由好转坏本以为这位大表姐性情温和易相处却没料到她数次说话坏自己好事。 此时听她发问连话都不想和她说。 但姚婉宁与姚守宁可不一样她若挑着姚守宁闹事柳氏只会认为小女儿不懂事。 可她要是对姚婉宁不理不睬柳氏恐怕心中要对她生出隔阂。 想到此处苏妙真强忍心中不耐也在想陆执等人会从何门而归。 这个念头刚一起她便‘回忆’起前世的时候她被柳氏匆匆配给姚若筠为妾后来备受冷落姚若筠厌烦了她的冷脸任由温献容将她送入一处深山道观之中。 而那深山道观恰好位于南安岭。 而南安岭位于城北二十余里若陆执等人归来应该会从城门北而入。 想到此处苏妙真顿时心中有数了说道: “姨父在城北任兵马司指挥使多年城北受他管辖多年应该那里是最熟的不如我们先在城北逛逛走走如何?” 她十分有自信柳氏不会拒绝她果不其话她这话一说完柳氏便答应下来了。 众人用了早膳之后曹嬷嬷也恰好借了车归来一番准备之后众人便都乘车出门。 大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北城苏妙真心中有事又怕错过了与陆执相遇的机会特意借着认路的理由让柳氏吩咐郑士打着转的往城门处走。 北城的中心倒也繁荣街人来人往但越往城门口处便显出几分荒凉。 近来白陵江发了大水许多受灾的人无家可归沦为乞丐赤足蜷缩于街道两处。 一见有人进出便都围上来乞讨。 郑士冷着脸驱赶柳氏见此情景不由叹息: “今年真是怪了。” 姚婉宁没有说话与先前在家中的时候相比她显得有些沉默仿佛心事重重。 苏妙真见她这模样倒有些幸灾乐祸正欲说话间便听‘神喻’提醒: “一刻钟后陆执的队伍即将从城北门而过。” 这样一条消息顿时令她来不及看姚婉宁笑话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城门上面悬刻着:北城门。 她打定主意要留在此处便看沿街两侧的店铺这里的店铺大多都是客栈、茶楼一类可供进出城的人歇脚的只是都布置得十分简陋。 苏妙真提出要下车喝茶柳氏虽说觉得此举有些怪异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管得太多了恐怕惹人厌恶。 她与姚婉宁交换了一个眼色略有些无奈的点头。 郑士将马车停好守在大门外亲自将几人送入一间相对较干净的茶铺。 姚婉宁总觉得苏妙真这一趟出门不怀好意不过她冷眼旁观着等着看苏妙真接下来要做的事。 几人点了一壶茶靠着栅栏而坐。 约一刻钟后果然听到阵阵马蹄声响起有人骑着马进城大声的吆喝: “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人回城闲人避让!” “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人回城闲人避让!”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施技能(明天请假) 守城的士兵将拦路的木桩移开两侧往来的乞丐被驱赶苏妙真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而姚婉宁到了这会儿也终于明白苏妙真为何会执意来城北并守在此处。 不过她心中还有疑惑陆执与姚守宁出城去了哪里苏妙真并不清楚为何会知道守在此处且笃定陆执会走这一条路? 只是这些事情此时不是深思的时候因为苏妙真已经站起了身来与柳氏道: “姨母是守宁他们回来了吗?” 几人之中两个表姐妹各怀心思唯有柳氏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一个。 她初时听到‘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名号时愣了一愣再听苏妙真这样一说果然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女儿归来了。 还未说话便见苏妙真已经站了起来: “我去瞧瞧守宁。” 不等柳氏回复她已经冲出茶寮站在了大街一侧。 此时苏妙真正脑海里‘神喻’道: “陆执进城之后会受阻片刻请你抓住机会令他‘一见钟情’。” 苏妙真的呼吸一瞬间紧绷。 她还有一个‘陆执的一见钟情’奖励机会若能成功使用陆执的眼里便会只看到她了。 紧张之下苏妙真再次向‘神喻’确定了自己的奖励。 ——‘陆执的一见钟情’顾名思义只要在技能施展的刹那陆执眼里映入的第一个倒影便会得到他的一见钟情。 “这个奖励绝对能起作用吗?” 苏妙真舔了舔嘴角又确定了一声。 她原本不想这么快施展技能而是想要凭借与陆执的相处来获取他爱意的。 可是两人之间地位悬殊实在相差太大了她又害怕姚守宁‘心怀不轨’到时将陆执引诱。 无可奈何之下苏妙真才决定先施展术法大不了等陆执对她一见钟情之后两人再慢慢培养感情基础就行了。 “不要怀疑奖励。”‘神喻’的声音冰冷的传入苏妙真的识海之中: “此奖励一旦施展便一定会起作用。只要你在术法施展的刹那令他眼里看到的只有你就行了。” 苏妙真对于‘神喻’深信不疑听了这话终于一颗提起的心落回原处。 而这会儿城门之外姚守宁越是靠近北城心中便越发忐忑。 马车摇晃之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奇怪的一幕:将军府的队伍冲入城内城门之内大批衣着褴褛的人冲了上来继而被马群所冲撞接着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陆执会再沾因果使他气运衰退再次受妖气缠身。 ‘见’到这一幕令她隐隐感到不安连忙撑起马车窗探头唤陆执: “世子。” 她的声音被马蹄淹没幸而徐相宜一直分神留意着马车这边见到她探头特意提醒了陆执陆执才一牵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调转回头。 “什么事?” 他骑了马回来与马车并行而走问了姚守宁一声。 “我觉得有些不安你进城时不要太快了。” 陆执听闻这话挑了挑眉头。 姚守宁以为他有话要问自己的时候他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好!” 接着他一挥手喝声传令: “进城的时候放慢速度。” 所有人大声应‘是’勒缰的吆喝声接连响起队伍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 姚翝虽说没有听到姚守宁与陆执的对话但却知道女儿跟世子说了什么紧接着队伍的速度放慢。 他有些不明就里但也下意识的收紧手里的缰绳使得马车速度慢下来了。 照理来说已经有所准备姚守宁隐约觉得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幕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她脑海里那种不详的预感还在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一桩大事会发生而这件大事则是与陆执相关的。 她越想越是不安可具体是什么大事又再没有半点儿预兆她的目光落到了陆执手中牵着的大狗子身上。 那狗子格外威武虽说跟着跑了一路直吐舌头可耳朵竖立精神抖擞牢牢跟随在主人身侧保持着警惕。 姚守宁心中一动仰头往陆执看去: “世子一定要将狗牵好。” 陆执听出她话中的意思问: “你觉得进城之后我会出事?”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说不准就觉得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有了她这话陆执也就心中有数应了一句。 他不紧不慢的骑马跟在车子旁马队放慢了速度缓缓进城。 此时城门内侧姚婉宁虽说没有预知力量但从苏妙真的举动也猜测到接下来可能会出什么事。 “娘你看那里!” 她盯着城门的方向果然见到大队人骑马、牵狗以极其悠闲的速度归来。 姚婉宁的话音刚落柳氏与苏妙真等都接连转头。 就在此时原本城内沿街两侧坐躺着未动的流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不约而同的先后爬了起来如潮水一般的往马队涌了过去。 “求诸位大爷行行好给些吃的……” “赏点银钱吧。” “大人替我申冤——” “……” 这些人潮开始暴动来得迅速至极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将陆执一行牢牢围在中间困住了他们前进的步子。 且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把这一条街很快堵得严严实实。 徐相宜眯了眯眼睛转头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罗子文、段长涯二人相互对望都想起了先前姚守宁进城前与世子说的话让将军府的人缓行。 若不是队伍速度放慢这十几人的马队冲入城中流民猛的涌冲出来将军府的人避让不及必定会再出现人员伤亡——造成的后果会比当日西城案件还要严重许多。 二人正暗自庆幸同时出声驱散人群。 守城的士兵反应过来也帮着赶这些流民。 姚守宁坐在马车之内紧张得直咬手指。 她先前预知的混乱流血一幕因为她提前做了准备并没有再发生。 照理来说这一劫应该已经过去。 可她内心的不安感并没有消失反倒越发深了些。 好像冥冥之中有件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守宁!” 姚守宁下意识的抬头拉开了车门赶着车的姚翝也听到了呼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了正冲着马车招手的长女。 “婉宁?” “姐姐!” 姚守宁也看到了远处茶坊前站着的姚婉宁柳氏在离她不远处正带了曹嬷嬷、逢春及郑士在她的身旁站的正是苏妙真。 此时姚婉宁冲她挥着手同时看了苏妙真一眼姐妹交换眼神的刹那她就知道姐姐是想要提醒自己要小心表姐。 苏妙真! 这个意念钻入姚守宁脑海的刹那她先前那种忐忑顿时有了明确的指引。 表姐是冲着陆执而来的流民的暴动只是造成混乱想要逼停陆执给她一个冲陆执下手的契机而已。 她脑海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紧接着识海之中就听到苏妙真身上那一道声音发出提示: “‘陆执的一见钟情’。” “一旦使用最先映入陆执眼里的那一个影子会使他产生一见钟情的爱意。” 姚守宁听得寒毛直竖就在这时她耳中听到了苏妙真在喊: “陆执!” 她声音原本清柔婉转此时因为情急而变得高亢凭添了几丝尖锐压过了流民产生的暴动引起了马队中人的注意。 无论是徐相宜还是罗子文与段长涯听到她喊出世子名讳的刹那都下意识的抬头想往苏妙真的方向看去。 陆执也不意外! 他是出身将军府的天之骄子神都之中少有人胆敢直呼他全名。 被唤了名字之后他本能的正要转头之际—— 姚守宁却是胆散魂飞。 她听到了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意识的提醒知道陆执若是转头往苏妙真看去的刹那可能会陷入与苏妙真的一见钟情。 若是这两人正常往来男欢女爱自然天经地义可表姐身上的那道意识来历邪门且之前西城事件可能也是这意识捣鬼。 她总觉得若是让这意识得逞可能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危急关头她再唤陆执未必能来得及。 因此她目光落到了跟随在陆执身侧的那条大黄狗身上想也不想的喊了一声: “黄飞虎扑他扑他!” 唯今之计她绝对不能让陆执的眼中看到苏妙真陷入这种迷障里。 她不知道这‘陆执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术法但这术法违背人的本意必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那大黄狗子性格难驯平日只听陆执之话对旁的人根本不理不睬的姚守宁也不知自己这一喊能不能使它听从口令。 但无论如何她为了救陆执也要全力一试。 好在那大狗子不知为何对她格外亲近的同时也听从她的命令。 在她喊话声未落的情况下眼角余光感应到姚守宁伸手所指便毫不犹豫纵身跳起往陆执扑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苏妙真身上的‘神喻’发出提示: “‘陆执的一见钟情’完成。” 黄飞虎来得恰是时候一飞扑而上陆执的眼里映上了狗的影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所有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徐相宜的目光还落在苏妙真的身上段长涯、罗子文只听到了姚守宁驱赶黄飞虎扑世子的声音。 二人忠心耿耿正要策马回身阻止这条大犬伤害主人。 而苏妙真喊出陆执名字的刹那以为事情已经万无一失正等着收获的喜悦—— 所有人就见到陆执抱住了那只飞扑而来的大狗温柔的唤了一声: “飞虎。” “……” “……” 他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将扑跳而起的大黄狗搂进了怀里并亲昵的低下了头以下巴去蹭它的鼻子。 “飞虎这一路来回苦了你了。” 说完他伸出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去轻柔的抚摸大狗的脖子满脸的怜惜: “累不累?”他的动作温柔语气亲近眼神像是要滴出了水仿佛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一只猎狗而是自己温柔的情人。 这一个变故打了罗子文、段长涯两人一个措手不及眼前世子的异变显然非是出自他的本意。 二人的脑海中顿时涌现出蛇妪硬闯将军府那日陆执苏醒之后发疯的场景。 虽说徐先生来了神都之后将世子体内的妖蛊暂时压制可从眼前的情况看那压制失效世子恐怕又一次要发疯了。 “飞虎你看看你的嘴怎么都是血?”陆执对身边长随的想法全然不知他只是温柔的望着面前的大狗以手抓了披风替那狗子擦嘴: “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呢?” 狗子得到主人爱抚热情的伸舌头去舔他的掌心对他的感情不加掩饰的回应。 “救命!” 姚守宁的半个身体还探在外面见到了这一幕心中大叫救命。 陆执的眼神、动作、说话无一不证明了他此时恐怕妖蛊发作又开始发疯了。 大街之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清这下恐怕要名声扫地。 “完了——” 她身上鸡皮疙瘩层层的蹿起看着世子与大黄狗子之间亲热的你来我往觉得既是恶心又是刺激。 令她松了口气的是她原本十分不安的心在发生了这件事后终于踏实下来了。 不妙的预感消失显然她先前的心神不宁来源于苏妙真以及她身上的那道意识所奖励的一见钟情。 “飞虎我爱你我要带你走遍天涯——只有我们。” 陆执的情话还在源源不绝姚守宁的头皮发麻想起几次与这位世子打交道他神色冷淡初次见面时更是高傲如神祇。 而此时他横抱着那只巨大的猎犬喊着要与它私奔。 “……” 所有人哑口无言连围冲上来的流民都傻了眼望着面前的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 明天请假一天。 ------题外话------ 明天请假一天大家别等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脚抹油(求月票) 苏妙真的脸上还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 在‘陆执的一见钟情’施展的刹那她还十分有信心因为她亲眼看到世子抬起了头正要看向自己。 原本以为此事已经万无一失绝不可能出现意外哪知半路却杀出了程咬金。 被陆执牵在手中的大黄狗子飞扑而上挡住了陆执看向任何人的目光以强悍至极的姿态占据了陆执所有的注意力。 她想像中的陆执翻身下马并温柔往她走来对她一见钟情的戏码并没有发生而她两世为人看中的那位梦中情郎此时正抱着一条大黄狗诉说着衷情。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诡异柳氏与姚婉宁都看得分明。 但是她们不明就里只看到了世子发疯后的场景。 柳氏仿佛重温起了当日将军府中世子初时发疯的恶梦而姚婉宁则在初时的怔忡之后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她不是故意要笑世子的但她想起了妹妹说过的话提到世子发疯唤她娘的情景。 当日她未有幸亲眼目睹却是能透过今日的闹剧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 陆执此时发疯应该是体内的妖邪作祟。 她想起苏妙真今日执意要出门又偏要在北城门处等听到马蹄声的时候专门出了茶坊接着又趁世子被困唤了世子的名。 这些种种事情凑在一起姚婉宁觉得并非巧合虽说她没有证据但她隐约感觉这一切都与苏妙真脱不了干系。 “飞虎长相思兮摧心肝——” 陆执那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深情全心全意的望着被他抱在怀中的狗子: “你懂不懂?” ‘汪!’ 回应他的是一声嘹亮而热情的狗叫声。 陆执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此时一片深情说话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 “汪什么呢?我带你去踏青带你去打猎……” “……” 罗子文与段长涯听到此处终于回过了神。 不能再让世子说下去了否则他此时骚话说得多溜清醒之后可能就有多想立即暴毙。 幸亏长公主与陆无计不在这里否则听到陆执的话可能会先打断他的腿让他哪儿也不能去。 “世子!世子!” 忠心耿耿的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包围了上来试图将被他抱在怀中的大黄狗子抱离陆执将狗抱得很紧厉声喝斥: “滚!休想拆散我们!” “飞虎——” “汪!汪汪!”大黄狗子用力的回应。 “……” 姚守宁看着眼前的波乱久久无语。 一个一见钟情而另一只对主人则又是全心全意的忠诚这是什么糟糕的双向奔赴的爱情? 这样的场景就连自诩为见多识广的徐相宜也看傻了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直接呆愣在原地。 他从神武门被召唤入神都听朱姮蕊夫妇说过陆执妖蛊发生后疯癫的情景知道他曾抱着姚守宁唤‘娘’但耳听终究不如现场亲眼看到这位天之骄子的世子发疯来得刺激。 所有人一脸的凌乱牵着狗的黑甲们露出同情而又不忍直视的眼神。 “将世子先带回府!” 罗子文好歹经历过两回世子发疯也算是有了经验此时回过神后便知道不能让世子再继续丢人现眼下去。 他的话惊醒了众人段长涯二话不说上前欲将陆执先制住。 但陆执可非同一般人他师从神武门且天生有大气运加身实力非同一般为‘爱’发疯后战斗力更是惊人。 先前还一拥而上的流民眼见出了大事俱都一哄而散。 街道上吵吵嚷嚷有黑甲驱散围观群众试图保住世子英名;段子涯一人不止打不过陆执反倒被陆执追着打一面躲闪一面唤罗子文、徐相宜帮忙。 被陆执抱在怀中的大黄狗子一见陆执动手护主之下冲着段长涯呲牙咧嘴发出凶悍的威胁声引得狗群也跟着大声吠叫。 …… 人声、马蹄声、狗叫声、兵器交接之声响起姚翝就像是一头误入了瓜田的猹一时之间既感震惊又感荒唐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 骚乱一起他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并非单独一人还带了女儿急忙驱赶马车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深怕被将军府正在乱斗中的人波及。 他勉强驾驶着受惊的马匹远远的停在了街边柳氏等人面色煞白俱都赶了过来一起躲上了马车。 有了车厢的庇护几个女人才终于松了口气觉得多了几分安心。 苏妙真浑浑噩噩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既吃惊于陆执与狗的‘一见钟情’又悲痛于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落空错失了一个获得陆执暗恋的机会。 但好处是她没占到便宜姚守宁也没得到陆执的爱这让她在失落之余又隐隐松了口气。 姚婉宁抿了抿嘴唇才忍住了将到嘴边的笑意可惜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陆执吸引住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神情。 “这可怎么是好?” 柳氏颤巍巍的上了马车总觉得今日所见所闻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不是她这个年纪可以承受的刺激。 苏妙真受到的打击过大这会儿难得乖巧的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姚婉宁的目光往妹妹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她这会儿双手紧捂着胸口眉头紧皱一脸心虚不敢看向车窗外的样子。 “我们先回去。” 不等姚翝发话姚守宁便大声的说了一声。 “回去?” 柳氏愣了愣听到外头的动静未歇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姚守宁之前还只是急于逃避所以本能回应这会儿细想之下倒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初时还被眼前的混乱冲击久久回不过神但这会儿一平静下来她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陆执爱上狗今日出了大丑追根究底是跟她有关的。 苏妙真身上的意识使用‘陆执的一见钟情’时除了天知、地知苏妙真及她身上的意识、自己知道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晓。 可是许多人亲眼目睹了自己在关键时刻呼唤黄飞虎扑陆执的喊声以陆执的聪明肯定会怀疑自己。 若是此时不走等他清醒过来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会找自己麻烦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不止是要走还得要赶紧走! “娘您听我说!”姚守宁越想越觉得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当即劝说柳氏: “你看这里打得如此厉害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也是帮不上忙的与其等着混乱不知何时平息不如早些离去。” 柳氏还未说话苏妙真就急道: “那怎么行?” 她先前受刺激过深久久无法回神连自己几时被拉上马车的都不知道。 刚一清醒过来就听到姚守宁说要离开不由转头看她: “世子对姨母好歹有救命之恩如今他他……”她说到这里也觉得今日的事难以启齿‘他’了好几声后避开了陆执发疯的话题道: “世子有难我们怎么能一走了之?” 她与陆执之间身份地位相差太大见上一面实在不易。 今日好不容易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开呢? 更何况苏妙真心中一计未成又再生一计。 ‘陆执的一见钟情’已经没有了但他受这‘一见钟情’影响已经开始发疯。 毕竟此事因‘神喻’而起苏妙真也想借‘神喻’之手解除陆执与狗的牵绊借此在长公主心中留下关于自己的记忆将来兴许还有与陆执相识的契机。 因此她对姚守宁提出的建议极力反对甚至为了怕柳氏不肯留下还将话说得很狠: “那岂不是太忘恩负义了吗?” 姚守宁冲她怒目而视! 说来说去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苏妙真。 若非她对陆执心怀不轨且在关键时刻施展什么‘陆执的一见钟情’她根本不会在情急之下出这样的馊主意。 如今陆执当众出丑疯的比第一次妖蛊发作还要厉害自己也算是间接害他出丑的人还要担忧他将来报复既觉得头痛又觉得心虚苏妙真却在此时装出深明大义的样子实在令她生气。 最令姚守宁不爽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满眼都是指责。 可惜她身上有那道诡异的意识潜伏且自己能听到这道声音的事无法外传姚守宁纵然知道是苏妙真的问题也不敢在此时毫无顾忌的说破只得恨恨的看她最后道: “表姐说是不走莫非有什么好的主意?” 柳氏还捂着胸满脸惊疑的转过了头来看着这个小女儿。 姚守宁这会儿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咬着嘴唇看向苏妙真的神色有些不善的样子。 她性格好向来很少有与人翻脸的时候无论对谁向来都是笑脸相迎若是与人性格不合最多不与人讲话柳氏还是第一次见她冲人怒目而视。 苏妙真显然也没料到姚守宁会翻脸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等到回过神后便察觉到柳氏、姚婉宁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坐在外面的姚翝也转过了头来似是对车厢内的事有些意外的样子。 她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心中有股火气涌起蹿上脖子继而将整个大脑包裹在热气之内。 苏妙真心中又恼又羞觉得此时姚守宁的话令她难堪至极好半晌后她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静: “世子的情况不大正常——” 陆执情况不正常虽说与她有关但好在这个秘密无人得知。 她抬起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去看柳氏: “当日西街的时候我想他毕竟救了姨母性命如今不管一走了之——” “那你有什么方法?” 姚守宁越听她说越是生气又问了她一声: “世子对我们有恩现在这种情况你教我们要怎么做?” 她想起当日更是对苏妙真印象极差。 当日西城的官司未解姚守宁一直怀疑那附身的妖蛇就是受到了苏妙真身上的‘意识’驱使。 毕竟刘大之死不明不白而当日他们姐弟马车一进城便立时失控接着张樵遭蛇妖附身突然开始发疯砍人种种一切实在过于巧合了些。 姚守宁虽说没有证据但总感觉一切都与苏妙真身上的‘意识’脱不了干系。 所有事情都来源于她此时她又怎么有脸来提这些? 心中不高兴之下姚守宁也不给苏妙真面子了直言道: “如今外头人多眼杂他这样抱着狗始终不是雅事难道不应该帮忙将他与狗先分开并且将人送回将军府再说吗?” 苏妙真一连被她追问了几句也逐渐生出了怒气态度生硬的顶了回去。 “我们——” 姚守宁正欲说话姚婉宁便伸手拉了妹妹一下示意她平静同时温柔的开口: “妙真你这个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她的语调柔和但说出口的话、露出的微笑神情却无疑恰到好处的在苏妙真心口火上浇油恰到好处的挑动苏妙真的怒气。 姚婉宁这话一说完不止没能令苏妙真平静反倒越发恼怒恨不能立即起身下车不与姚家人同行。 “那请婉宁表姐说说我哪里天真了?”她冷冷望着姚婉宁语气生硬。 车里曹嬷嬷皱了皱眉听到此处没有出声。 柳氏放在胸口前的手握成拳见她出言顶撞自己的大女儿抿了抿嘴唇没有出声但脸色却沉了下去。 “妙真你想一想世子如今出了状况谁又劝得住呢?”姚婉宁见她生气不止不恼反倒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笑意将声音放得更软安抚她道: “将军府的人都压制他不住我们只是几个弱质女流又怎么可能帮得上忙呢?” 姚婉宁说话轻言细语不疾不徐且又很有道理听得柳氏点了点头。 ------题外话------ 双倍期间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吵赢了(求月票) 苏妙真怔了一怔正欲说话姚婉宁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此时城门混乱又有流民世子在这个时候发病我们留在此处除了看热闹之外并没有作用不如像守宁所说先行离去再派郑叔去将军府通传消息请他们来人帮忙将世子请回去。” 她说完眼圈又突然一红: “我也知道你担忧世子安危可我说这些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若说苏妙真先与两姐妹话锋有来有往姚守宁的态度显得咄咄逼人此时姚婉宁这一哭又让人觉得苏妙真实在太不懂事。 “我没有担忧……”苏妙真张嘴正欲辩解就见姚守宁冲她怒目而视: “你把我姐姐弄哭了!” “……” 姚婉宁趴在她肩头听她愤怒的指责不由抽了抽嘴角只是配合的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我……我没有……”苏妙真本来也想哭她今日算计好的计划失败浪费了一个‘陆执一见钟情’的奖励机会不说还被姚守宁半点儿不给面子的数落了一顿。 只是还没等她红眼圈姚婉宁先一哭倒显得她是坏人。 柳氏虽说没出声但也没有看她曹嬷嬷沉着脸全然没有初见时温柔和蔼的模样。 而逢春也是细声的去安抚姚婉宁车外的姚翝叹息了一声跟姚守宁道: “哄哄你姐姐。” 在姚家里姚婉宁的地位是特别不同的她久病于床柳氏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平时哪里舍得给她气受看她流泪。 此时见她一哭便如剜柳氏心肝只是惹哭了她的是苏妙真这使得柳氏不好跟她计较但心中却是对这场争执格外不满意。 “对对不起。” 苏妙真被姚守宁一喊心中怒火中烧但她眼角余光见到了柳氏冷下来的脸色心中一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今日犯的错可能足以将前些日子在柳氏处得到的好感推翻殆尽。 十分无奈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认错: “是我的错我没有理解表妹意思。” 她越说越发觉得心中委屈只觉得眼前这些姓姚的人都在针对排斥自己。 “我说错了话实在没有要怪表姐的意思。” 姚婉宁与姚守宁不一样今日自己与她争执已经使得柳氏不快若以对付姚守宁的方法再阴阳怪气不止无法将柳氏激怒恐怕会引来柳氏反感。 最重要的姚婉宁并非省油的灯——在如何拿捏柳氏情绪这方面她比自己更熟。 一番权衡之下苏妙真咽下这口气乖乖认错。 姚婉宁本来就是想着当日她故意装模作样惹怒柳氏气哭姚守宁而想给她一个教训。 如今见她认错自然见好就收也跟着坐直了身抿了抿唇。 这会儿她眼神清澈嘴角带笑半点儿没见泪水可见先前只是假装而已。 “妙真既然认了错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姚婉宁笑眯眯的看她补了一句: “我们毕竟是姐妹。对吧娘?” “对对对。” 柳氏见这几个女孩‘言归于好’不再吵闹斗气不由大是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婉宁大度妙真知错能改都是很好的孩子。” 她这一番话说出口姚翝转头看了她好几眼表情有些头疼的样子。 “你们都是姐妹身上流的一半都是柳家的血有什么问题好好说相亲相爱便再好不过。” 柳氏觉得这场矛盾化解心中欢喜多说了几句。 而苏妙真觉得自己已经忍气吞声此时还要听柳氏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心气难顺。 她想到自己如今寄人篱下若非小柳氏去世自己与弟弟又何苦进入神都受这样的气? 再加上前世的遭遇她越想越是心梗也眼圈一红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伤心了。 街道上的吵闹声还未平息且因为陆执超强的武力值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相较之下姚家这点儿姐妹间的争执不值一提根本引不起外头的人注意。 一群黑甲都难以压制住他罗子文与段长涯两人联手也非他对手再加上众人投鼠忌器不敢冲他下手。 相反之下陆执为‘爱’拼命出招大开大合半点儿没有收敛一时情况僵住。 姚守宁解决了苏妙真后从车窗处探出了头: “罗大哥!”她的喊话声令罗子文顿了一顿这一闪神陆执的长剑从他下巴处削了过去幸亏他躲闪及时才未受伤。 但一退之下仍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分神转头往姚守宁看去。 “我先走一步我爹会派人通知将军府来人助你们一臂之力。” 罗子文听闻这话倒是很快应答了一声。 世子毫无预兆的发疯姚家的人留在此地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反倒许多人围着开始看热闹一些宵小之辈趁机不怀好意涌入人群之中做偷鸡摸狗之事。 姚家一群女人全在此处仅有姚翝守着确实太危险了。 姚守宁喊完话姚翝吩咐郑士驾车入内城通风报信自己则也赶着车往姚家而行。 一路之上众人再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回了府中之后苏妙真才借口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中去。 等她一走柳氏既是无奈又是有些头疼。 今日这事她看眼中也不好说谁对谁错觉得两头都不能斥责。 最终唯有将目光落到姚守宁的身上觉得头更加的疼了。 “我看你最近应该收一收心。” 她皱着眉教训女儿: “那位世子的疯病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婉宁的事儿虽说将军府帮了忙但你也不要总与这位世子混在一起。” 从今日他突然发病抱着狗神智不清的样子来看陆执这病实在很重。 之前强闯姚家的宵小之事虽照姚翝说来将军府已经查探出眉目而姚家也欠将军府人情但柳氏却不愿意让小女儿去还深怕陆执发起疯哪天将姚守宁伤到了。 这话不用她说姚守宁也觉得最近要躲陆执至少在他清醒消气之前自己是绝对不能与他再见面。 因此闻听柳氏的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听娘的。” 小女儿乖顺的话让柳氏脸色微微一缓接着挥了挥手: “你们两姐妹自去耍吧我有些累要躺一会儿。” 她今日夹在几个小辈之间去北城溜达了一圈又看了世子发疯总觉得心力憔悴没有精力管理孩子。 打发了两个女儿离开后曹嬷嬷侍候她洗脸时不经意间的提了一句: “我总觉得这位表小姐可跟当年的二小姐性子是不一样的。” 她的话令得柳氏顿了顿。 曹嬷嬷话中提到的二小姐自然不是姚守宁而是柳家的二小姐柳氏的同胞妹妹。 小柳氏性情温柔又天真浪漫不是诡计多端的人。 柳氏想起往事表情柔和了几分再一想到妹妹已经去世眼睛又有些湿润。 “我知道。” 出乎曹嬷嬷意料之外的她应了一句。 若今日说出这话的不是她的乳母柳氏恐怕还会装聋作哑。 但在自己的乳母面前她也说出了几分真心话: “她好像十分不喜欢守宁对我们也有戒备。” 柳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母亲刚去她与庆春又远来神都心中感到惶恐害怕的原因才会如此。” 不过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双孩子是妹妹在生的时候写信托付给她的无论为了什么柳氏也不可能冷落苏妙真。 “您对她与表少爷可真心实意希望她不要辜负了您的一片心。” 曹嬷嬷与她相伴多年哪能不知柳氏内心的想法便说了一句。 柳氏微微一笑: “我行事不要谁感激只求问心无愧。”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妙真年纪还小一时偏激也无可厚非将来总会明白我们的心意。” 这是小柳氏教出来的孩子苏文房当年也是知书达礼总不会走偏路的。 曹嬷嬷没有再说话屋里安静了下去。 姚守宁与姐姐离开之后二人说起先前苏妙真都露出心中有数的神情。 “你要小心妙真。” 姚婉宁等走到无人之处才提醒了妹妹一句: “我看她对世子似是有意今日特别撺掇了母亲去北城门。”她说到这里拧了拧眉: “她似是对世子的行踪有所了解仿佛知道他会从哪处归来几时在城门口等。” 一切过于巧合令得姚婉宁心生戒备。 姚守宁听得心中发毛知道这是苏妙真身上那道‘意识’提示的原因对‘它’的存在更加戒备。 哪怕明知苏妙真确实对陆执有意今日陆执发疯也是‘它’搞鬼却因为顾忌而不敢说给姐姐听。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去拉姚婉宁的手: “姐姐你也要小心她她危险得很。” 姚婉宁闻言怔了怔不知妹妹为什么会说出苏妙真‘危险’的话但见姚守宁神色认真再想到她身上血脉有异恐怕能‘看’到一般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我心里清楚会防备的。”她说完又笑: “再说了我现在这样的情况能活到几时也不知道又怕她做什么呢?” 姚守宁不愿意听她说这样的话拉着她的手晃了两下: “姐姐不要说这样的话来吓我。” “好好好。”姚婉宁看她焦急也不再逗她含笑温声应了她好几句。 “对了‘河神’的身份可能有些端倪。” 她今日陪陆执出门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河神’的身份已经打听出了一些眉目。 事关姚婉宁性命她说给姚婉宁听: “当日世子驱赶‘河神’的时候使用了皇室秘法这秘法乃是神仙入梦而授对妖邪有克制但当日这秘法在‘河神’身上失效了。” 她这话听得姚婉宁来了兴致: “当日望角茶楼里面那落叶先生讲的故事之中太祖梦中得仙人所授斩妖秘术竟然是真的?” 与姚守宁听到这话时的反应一样姚婉宁也想到了当日听的说书故事。 若是事不关己姚守宁恐怕也会十分感兴趣的与她说上几句。 但这件事情牵涉到姚婉宁的性命这会儿她还对传言十分好奇不免令她有些焦急: “姐姐!”她跺了两下脚道: “这个事情的重点在这驱邪斩妖的秘法在‘河神’身上失效了世子回去问过长公主殿下猜测这可能是因为‘河神’身份来历可疑——” 她说出朱姮蕊的猜测: “他们怀疑这‘河神’可能生前是皇室中人曾觉醒过皇室秘术。” 姚婉宁低垂下头渐渐失去笑意。 “你放心只要查出‘他’的身份这烙印总有办法解去的我一定会保住姐姐。” 姚守宁拉着她的手急切的保证。 她说得有些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等着姚婉宁回应。 心中的不安、忐忑似是被妹妹热情洋溢的眼神治愈姚婉宁也仿佛受到了她的乐观感染用力的点头应了一声: “我相信守宁。” 她不欲多提此事转而又问起陆执: “我看世子的病不轻……” 今日姚守宁出门本来是陪同陆执剿灭蛇妖拔除他体内妖蛊的姚婉宁问: “莫非事情不顺?” 否则为何在回府的路上陆执就会突然发疯呢? 说起陆执姚守宁便难免心虚。 “顺倒是顺但在此之前我看那佘氏一族的妖邪有漏网之鱼世子这蛊恐怕没那么容易拔除的。” “也就是说他之后可能会不定时发疯了?”姚婉宁想起今日的情景忍了又忍露出笑意问了一句。 “有可能……”姚守宁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心中既是同情世子遇上了苏妙真又害怕他找自己算账到时折磨自己。 “他之前发疯时也是这样的架势?”姚婉宁再问了一句姚守宁就弱弱的道: “差不多……” “真可惜。”姚婉宁叹了一句。 “可惜什么?” 姚守宁不明就里傻傻的问了她一声就见姚婉宁眼含笑意说道: “可惜没有亲眼目睹。” 好好一位天之骄子没料到如今被妖邪弄得疯疯癫癫的。 “……” ------题外话------ 双倍月票求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虚了(求月票) 姚守宁想到陆执发疯就愁眉不展。 但她这副模样落入姚婉宁眼中却只以为妹妹喜欢世子所之以替他担忧而已因此拍了拍她的手臂: “别担忧只要拔除妖蛊世子总会清醒的。” 她话音一落姚守宁重重一抖。 时到如今她怕的就是世子清醒可惜却不好跟姐姐说个分明。 姚婉宁本欲提醒她苏妙真当时唤了陆执的名字但看她心事重重又转念想起苏妙真当时声音如此之大姚守宁恐怕也听到了。 更何况她突然想起一个事苏妙真喊音刚落之后姚守宁随即也似是喊了一声。 现在一回想她喊的似是:‘黄飞虎扑他扑他。’ 而陆执抱着那条狗时唤的就是‘飞虎’…… 两个念头一涌上姚婉宁心中她隐约像是摸到了姚守宁此时心虚的原因甚至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她心里:说不定世子今日发疯可能与姚守宁有关系。 这样一想妹妹此时心虚的表情就可以理解了。 她忍俊不禁看姚守宁满怀心事既感好笑又有些心疼当即不忍心再与她说这个话题姐妹二人往院中的方向走去。 姚婉宁的院子被毁暂时无法住人。 今年水灾频频好的匠人也不是短时间能找到再加上柳氏又手头拮据因此便令姚婉宁收拾了东西暂时与姚守宁同住一段时间等院子修好再搬回去。 姐妹两人回来的时候冬葵与清元、白玉二人正边做清洁边闲聊见到两位小姐回来俱都欢喜的唤了一声。 “小姐!” 冬葵见到姚守宁的时候眼睛发亮随即又想起她今日独自出门没有带自己同行不由又有些哀怨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小姐……” 姚守宁跟在姚婉宁身侧姐妹俩一个面带笑容一个垂头丧气迈入屋内。 冬葵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见姚守宁愁容满面不由连忙机灵的擦了擦手倒了两杯水为二位小姐送来一面以眼神询问姚婉宁: “发生什么事了?” 早晨出门的时候明明还很开心这会儿回来却似是愁容满面的样子。 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她以往神采飞扬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而这会儿眉梢都垂了下来一双眼睛满是愁云。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觉得陆执与姚守宁真是十分好玩一边以杯茶挡住笑意轻声的答道: “回来的途中发生了些事。”说完她似是知道冬葵要问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世子生了病。” 冬葵有些不解。 早晨将军府的人来接姚守宁的时候说的是长公主邀她同行这会儿姚婉宁又说是世子生病。 “莫非世子也去了?” 这事儿解释起来就十分麻烦了。姚家里许多人都不知道今日同行的只有世子姚婉宁点了点头: “对。” “世子既是病了可请了大夫?” “请倒是能请。”姚守宁听到这里接了句话: “不过那可不是一般的病。” 据罗子文所说徐相宜就是擅解蛊、咒的高手当时妖蛊发作一样反应不及——这样一想姚守宁又十分阴暗的有些庆幸:陆执发疯这事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我娘不是让我最近抄《慎言》、《戒行》并哪儿都不准我去吗?” 她回到这里很快打起精神: “若最近有人来访无论是谁统统给我推掉!” 本来有气无力趴在桌上的少女说到这里‘腾’的坐直了身眼睛发亮: “你最近帮我多盯将军府一些若有消息要立即回来告诉我知道!” 她已经开始在想神都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避陆执如果有好转的消息她要即刻溜走才行。 姚婉宁面带笑意看她吩咐冬葵而小丫头听她这样说明显误会以为她此举是心悦世子所以关注他一举一动而已。 冬葵保证: “小姐放心将军府若有风吹草动我绝对第一时间就能打听到!” 姚守宁点了点头像是卸下了心中大石长长的松了口气。 …… 到了晚间的时候姐妹俩带了丫环往柳氏屋中走。 冬日白天短夜晚来得也快但自从前几日陆执将‘河神’击退之后那妖邪便再没来过。 今晚天色黑得虽快但没有大雾封路姐妹二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到柳氏院中了。 几人刚一过来远远就见到有个身影站在院中。 那人影颇高有些瘦披了件厚重的黑棉斗蓬仰头望着天空。 “大哥你怎么在这?” 姚守宁认出了姚若筠便有些吃惊的唤了他一声。 已经年底了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入夜之后风似刮骨钢刀柳氏屋中肯定点了碳火姚若筠不在屋中坐着在院中站着干嘛呢? “我在赏月。” 姚若筠听到妹妹声音不由自主的长松了口气吸了一下鼻子连忙跺了跺脚。 他转过头就见两姐妹拉着手领了几个丫环站在离他不远处。 姚守宁心思单纯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的仰头去看天空。 今夜虽无雾但也没有月亮云层极厚挡住了星空看上去灰蒙蒙的。 她纳闷道: “没有月亮啊。” 她是个娇憨的性格对人并没有防备之心但姚婉宁却若有所思目光透过姚若筠的身影落到了屋里。 屋中传来柳氏与苏妙真说话的声音看样子这两姐弟应该先二人一步到柳氏房中了。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哥你不会是在躲妙真吧?” “那怎么能叫躲?”姚若筠一下就忍不住了连忙辩驳: “我只是不方便留在屋里罢了!”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也反应过来姚若筠应该是为了特意避开苏妙真所以才单独留在院中罢了。 她想到了表姐第一次见大哥时的情景苏妙真身上的‘意识’曾评价姚若筠:贪花好色下流无耻实属反复无常的小人。 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如今细想却又觉得这评价处处都是漏洞。 大哥即将二十与温献容订下亲事之后十分洁身自好。 纵然与学子出伴同游也不狎妓、不拈花惹草对旁家女子敬而远之纵然是同窗好友的姐妹相处也是极有分寸。 苏妙真见他那日二人第一次见面为何表姐会以那样的眼神看他? 就算是受那‘意识’影响对他心怀戒备也不至于心生怨恨啊? 而且自己之后一番试探令大哥警惕自此之后姚守宁也回过神来发现姚若筠已经处处避嫌表姐应该察觉到大哥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种人了为什么不怀疑她身上的那道‘意识’是在骗她? 她总觉得其中有迷团只是此时她烦恼的事情太多苏妙真的这些秘密她暂时顾不上。 等到姚婉宁的‘烙印’解决之后她得好好思索要如何查出苏妙真的秘密把她身上的‘意识’来历搞清楚——到时说不定可以将世子一并拉上。 毕竟这‘意识’对世子两次下手陆执应该也十分恨‘它’想要找出‘它’的来路。 想到此处姚守宁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些同情的对姚若筠道: “大哥我们一起进屋吧。” 他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个事: “对了今日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发疯了你们知道吗?” 他话音一落就见姚守宁身体用力的抖了抖。 冬葵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听到这话顿时有些站不住了: “什么?世子疯了?” 她今日从姚婉宁口中听到的消息是:世子病了且病情有些棘手。 而这话听进她心里则自动变成:世子病了将军府的人十分紧张所以回程的途中出现了骚动。 却没料到这个‘病’竟然是因为世子发疯了。 今日出门因有曹嬷嬷、逢春陪同再加上姚婉宁的病已经好了所以清元、白玉二人也没有去而是留在家中收拾东西。 毕竟姚婉宁才搬家许多东西是要收拾整理的。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两人一脸震惊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开口。 “对听说还打伤了不少的人——”姚若筠顿了顿补充道: “还抱了一条狗说要成亲拜堂。” ‘噗!’ 姚婉宁本来并没有出声听闻这话终于没能忍住像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不由笑出了声音。 她这一笑姚守宁更加心虚不由忐忑发问: “大哥这事儿都有哪些人知道?” 这话一问完姚若筠便怪异的看了她好半晌: “这事儿都传扬开了恐怕神都城中就没有谁不知道。” “???”冬葵在一旁急得跳脚世子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完了——” 姚守宁喃喃自语双手抱住了脑袋: “这下完了。”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陆执才在城门口处发了一趟疯这疯名还不到半日功夫便如长了翅膀满神都传扬。 “什么完了?”姚若筠不明就里问了一句。 而姚婉宁则是深深看了姚守宁一眼却并没有回答姚若筠这话反倒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走: “大哥后来呢?事情如何解决了?” 她这一追问很快将姚若筠注意力引走他不再好奇姚守宁的话转而道: “后来将军府的人到来陆将军与长公主亲自出手将世子镇压带走人群逐渐就散开了。” 近来家里人仿佛都有秘密就唯独将他蒙在鼓中。 此时说出世子发疯这件事姚若筠都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等说完之后还十分讲究的牵了牵自己的圆领故作不经意的道: “你们没听说这件事吗?” 冬葵老实的摇了摇头: “我是不知道但小姐肯定知道!” 难怪姚守宁回来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她猜测是因为此事太过丢脸所以姚守宁想帮陆执保守秘密的缘故。 “你们知道?”姚若筠牵衣领的动作一顿问了一句。 姚婉宁就抿了抿嘴角点了点头: “早晨的时候爹带着守宁一起外出恰好回程时与世子遇上了正好那会儿就看到他病发作。” 她这样一说姚若筠有种不好的预感又问她: “你也知道了?” 姚婉宁露出无辜之色应了一声: “对因为早晨时表妹说想出门转转我跟娘便陪她同去哪知就目睹了那一幕。” “也就是说家里人都知道了又是我一个人不知道。” 姚若筠早晨请安时确实听柳氏说要出门但没料到竟如此巧合正好碰上世子发疯。 原本以为这事儿自己最先知道还没来得及炫耀结果家里人全都亲眼目睹。 “大哥你别丧气。” 还是姚守宁看他低垂下头似是有些失落不由出言安慰他: “后面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 比如陆执打伤了人以及喊着要跟黄飞虎成亲这种场景光是想一想她都开始替陆执感到绝望了。 “唉——” 姚若筠叹了口气几兄妹说话间进了柳氏屋子冬葵几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全都溜去找逢春打探消息去了。 陆执发疯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席卷了整个神都。 姚守宁既想探听到他已经恢复的消息但又害怕听到他已经恢复的消息——深怕他一恢复理智就要上门找自己报复。 根据冬葵打探来的情报据说许多神都适龄人家的女儿都往定国神武将军府送了礼物。 很多人明里暗里打探世子的病情就连神启帝都被惊动说是要请陈太微替世子开坛做法令他恢复。 …… 外头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一切好像都与姚守宁无关了。 她近来是真的不敢再往外走了而是老实留在家中借口柳氏罚她抄写《戒言》《慎行》婉拒了好几次温献容的邀约。 自此之后神都好像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姚家里仿佛一切都上了正轨除了刘大、张樵之死的官司还未了结之外好似恢复了平和。 ………………………… 先跟大家道个歉五月可能会进入单更时期调整我自己的状态。 ------题外话------ 先提前跟大家道个歉具体原因正文里提了一句因为有些读书软件看不到起点的作者有话说这里具体解释一下原因。 其实从上架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半退休、半养老式的写。 主要是因为我现在精力不太够了现实有其他事一分心真的影响状态。 四月中旬开始我有一个学习码字状态开始直线下降存稿也开始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我真的心疼了… 这本书因为是我想换类型的新故事主角的人物性格、故事内容都与我以往的风格不大一样所以在写故事初期其实我还是很认真的在做准备到了开书、上架我保持了先写完这段剧情每天上传前大量精修+改错字的模式有时无异于重新顺着思路重写这就非常的消耗我的精力和时间导致我的进度很慢。 大家也知道网文是属于连载其实断更影响也满大的所以这种修改真的让我精力憔悴有时上传的两更合一会让我在提前的几天反复的修改可能会出现写了一万字只上传了四千字的情况出现。 这种情况当然有好有坏碍于字数限制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最重要的我存稿不多不够再支撑我这样工作所以我决定五月休整一个月调整自己状态一面攒点稿子的同时一面整理大纲争取调整好自己。 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见河神 而‘河神’自从当夜被陆执驱赶走后一连过了八九天的时间再也没有现身过。 但姚守宁知道‘他’没有出现并不意味着危机已经解除。 在她梦中世子身怀金芒恐怕是有大气运的人所以‘河神’应该是受他重创暂时无法外出。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姚家在寻找机遇的同时‘河神’也在养伤之中。 她必须要在‘河神’恢复之前找出白陵江‘河神’线索把姐姐的烙印解除。 而姚家里不知是不是当日‘陆执的一见钟情’奖励失败的缘故苏妙真也因此消沉了很长时间最近老老实实留在姚家再也没有听到她身上那道‘意识’出现异动。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月中离姚守宁的生日不远了。 趁着一家人晚膳的时候柳氏闲聊了数句之后特地提起了小女儿的生日。 姚翝父子、苏庆春三人因为人少单独坐了旁边的小桌而柳氏母女及苏妙真几人则围着大桌而坐柳氏提起此事时透露出想要宴请客人的意图。 “你之前不是说不准备请客吗?” 姚翝转头看了柳氏一眼她点了点头: “先前温太太也问过我那会儿家里事情多确实是不准备办的。” 当时家中三人身缠官司几时能了结官司尚且不知更何况上下打点也要钱柳氏入不敷出实在没有心力替小女儿置办生日宴所以才在温太太主动要提出帮忙时柳氏婉言谢绝了。 “但如今情况已经缓和了过来妙真、庆春的官司虽未结但有了楚大公子发话刑狱的人心中也有数。” 没了外忧柳氏也想要借此机会办个酒席使家中热闹一下。 “也不需要办得多大就请三五个好友过来坐一坐吃些酒水瓜果。” 说完她将目光落到了苏妙真与苏庆春的身上: “借此机会也正好将妙真与庆春二人介绍给左邻右舍。” 两人投亲而来小柳氏临终之前恐怕也为了这一双子女的将来担忧。 苏妙真已经十八了此时相看已经不算早了柳氏也想趁此时机介绍这一对外甥好让别人看看苏妙真人品、样貌以便将来她择偶。 听闻柳氏这话苏庆春心中也有数既是有些不安又是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却并没有出言反对显然是顺从柳氏安排的。 唯独苏妙真在听到柳氏这番话后心中十分不舒服。 她已经心有所属在她看来除了陆执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入得她的眼了。 姚翝未卸职前只是六品的兵马司指挥使这样的人往来的家世能有什么好的? 就连柳氏替自己的嫡长子找的岳父也不过是个七品的芝麻官罢了。 此时她替自己相看的人又有谁能比得上陆执呢? 她总觉得柳氏是有意想要破坏自己与陆执想使自己的女儿攀上陆执这条高枝罢了。 心中不快之下苏妙真深恐被人看出连忙也装出害羞的模样低下了头。 “说得也有道理。”姚翝也明白柳氏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应声后这事儿便相当于已经定下了。 柳氏看了看苏妙真又看了看苏庆春似是已经想到为二人相看适合的人选的情景不由面露满意之色。 “我明日就去温家向温太太借些人手。” 她说完又看了一眼似是还在怔忡的小女儿大发慈悲一般的道: “守宁陪我一起去。” 若是以往这样的机会恐怕要姚守宁撒娇央求柳氏才肯的。 但她想到自姚守宁随陆执出过一趟门后仿佛转了性般在家里一呆就是半个月左右一趟都没有外出过。 据冬葵所说她天天在家抄写《戒言》、《慎行》仿佛真心悔过。 太过乖巧反倒令得柳氏有些心疼想到她以前过于活泼在家一刻也呆不住总想外出便越发有些内疚因此主动提出要带女儿外出。 “我——” 明明事情与姚守宁有关但偏偏她像是个局外人般三言两语间便被柳氏安排妥当了。 听到柳氏的话她正欲出声眼角余光却看到姚婉宁偷偷掩唇打了个呵欠似是有些困了。 不知为何姚守宁眼皮一跳一股久违的不安感重新涌上心头。 近来过得太顺她又一心躲着陆执竟有些放松警惕。 与姚婉宁相关的预感便唯有‘河神’了。 这个念头一起眼前所有的人与物都消失了柳氏说话声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红。 先前还正分别坐在大小桌子上的柳氏、姚翝此时正坐在一间收拾得喜气洋洋的喜堂之中。 四处贴满了‘喜’字夫妻二人并坐于上首。 一对新人并肩而立戴着凤冠的身影虽有珠盖挡面但她依旧觉得那是自己的姐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不不不——” 姚守宁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当日姚翝所说曾做过的关于姚婉宁拜堂成亲的梦。 ‘河神’的能力非同凡响‘他’似是擅于引人入梦并在梦中成婚使人防不胜防。 绝对不能让这桩婚事完成! 心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姚守宁便下意识的冲向二人想将这场婚事破坏了。 可她一冲出去身影从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穿过。 在场的人目光落在新人身上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这样一个意外的闯入者。 她转头回望却见到姚婉宁头戴凤冠冠前垂下红色珊瑚珠帘将她半张脸挡住仅露出鼻子之下的部分那嘴角艳红微微勾起仿佛十分欢喜快活。 而另一边与她想像中的‘河神’则是截然不同。 她印象里的‘河神’身高近达八尺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石岩般的铠甲脸笼罩在黑雾之中看不大清楚。 唯独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河神’那一双黑得仿佛无底深渊一样的眼睛在与她对视时则转化为波浪般的银色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此时映入她眼帘的并不是受铁甲包裹的‘河神’。 ‘他’身穿喜服脸上的黑气散逸开来露出一张粗犷的男人面孔。 从面容看来此人长相并不出色一双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仿佛刀削斧刻。 ——不知为何她依稀觉得这眉眼似是十分眼熟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似是感应到了姚守宁转头去看的目光那人转过了头来一双眼睛格外锐利重重威压仿若崇山峻岭直压而下震得姚守宁浑身一抖。 还未再次定睛去看却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哪里是什么浓眉大眼的男人分明仍是身披黑色岩甲脸罩黑雾的‘河神’牵了姚婉宁的手。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现原形 “夫妻对拜!” 那尖叫的喊话声响起这一对梦中的‘夫妻’诡异的弯腰对拜。 “不不不!” 姚守宁回过神来大声的喊。 可惜她像是被阻隔于这个世界之外喊音一落的刹那耳畔听到有男人声音在道: “你我是拜过天地拜过父母的夫妇。我朱——” 他还在说话但名字还未说出口姚守宁就隐隐约约听到柳氏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钻入她的耳中将男人低沉的嗓音压盖过: “守宁守宁?” 她来不及回复柳氏的喊话聚精会神想去听那‘河神’说了什么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伸手过来拍了她一下: “守宁表妹!” 姚守宁的记忆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暴风骤雨之时柳氏外出取药的时候。 她夜睡之中也恰好梦到有人办喜事正发呆之际有‘人’伸手拍她肩膀她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却见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本能的转头往自己的肩侧看去—— 果然见肩头之上一只毛色泛红的爪子正搭在她身上。 那爪子极粗似是人的手般数根长长的尖甲探了出来轻轻的勾握住她的衣服。 姚守宁的身体瞬间僵住目光顺着那只红色的巨爪望去便见一只红毛大狐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右手侧正咧嘴望着自己冷笑呢。 那满嘴尖牙利齿在满室红光之下折射着森然的光仿佛染了一层血似的眼睛碧幽幽的半眯半睁着仿佛有不怀之意隐藏在那双阴测测的狐狸眼中。 “守宁表妹——” 狐狸张了张嘴喉间吐出尖细的人声。 在它的身后有大股大股的黑气冲天而起像是浸泡在海中的藻团用力摇拽着几乎将屋内的光全部挡住。 姚守宁定睛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黑气分明是九条摆动的长尾上面附着了妖气每晃一下便与屋内的红光紧密结合。 它的脸越靠越近嘴中腥气吞吐尖利的牙齿几乎要碰到姚守宁的脸身后高扬的长尾像是一只奇大无比的巨爪似是轻易就能将她抓住。 一只巨大的狐狸突然出现也就罢了还口吐人声离姚守宁还如此之近这惊悚至极的一幕几乎将姚守宁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 “不要碰我!” 她用力一掌往那搁在自己肩头的爪子拍了过去‘啪’的脆响声中狐狸阴森森的笑声顿时就戛然而止。 所有的幻像消失唯独那狐狸阴鸷的笑声还在她耳边回荡仿佛魔音贯耳。 姚守宁急站起身身下的凳子被修长的小腿顶开一些发出‘哐’的刺耳挪移声。 这声响一起顿时将姚守宁的意识拉回现实之中。 巨大的红狐笑声消失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苏妙真探出的手还维持着被她拍开的姿势一只手托着手背怔愣愣的望着她眼中看不出喜怒。 柳氏坐在上首处连原本表现得有些困倦的姚婉宁也抬起了头有些不解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守宁表妹——” 苏妙真的手背被拍得通红此时心中格外恼怒。 她不知道姚守宁这是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发着呆也就算了还突然伸手打了她一下。 明明动了手的人是她此时却表现得像是受到惊吓似的。 苏妙真捧着手眼圈一红: “我不是有意要碰你的我只是听到姨母在唤你所以才提醒你一声罢了。” 她半点儿没提姚守宁打人一事却一直搓着手背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她手背上头。 “守宁!” 柳氏之前就见小女儿神不守舍此时打了人后还反倒一脸惊慌不由皱了皱眉头: “妙真好意提醒你你不听也就算了为什么打人呢?” “娘——” 姚守宁惊魂未定目光落在苏妙真身上只见她双眼含泪灯光下那一双妙目圆溜溜碧莹莹的竟与先前那一张火红的狐狸脸相重合。 她嘴唇一张一合间隐隐露出尖利的牙齿里面隐藏着猩红的舌头。 “娘。” 姚守宁被吓坏了话还没说完姚婉宁就强打精神开口: “守宁不是故意的兴许是想着事情出神所以妙真拍她的时候将她吓到才下意识还手。” 她这样一说顿时将责任又抛回到苏妙真身上。 若是换了其他人柳氏未必倒信但这个小女儿的性格她却十分清楚。 姚守宁不是尖刻的人此时她脸色煞白在拍打苏妙真前像是受到了惊吓喊了好几声确实有可能不是成心打人的。 想到这里柳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苏妙真搓手背的动作一顿敏锐的将柳氏的神情变化收进自己的眼中。 “柳氏对女儿十分信任无法再挑拨。” 识海之内‘神喻’传来提醒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主动讨好柳氏表现识大体的一面让她对你印象更好。任务完成奖励‘陆执的欣赏’。” 这声音一响起来苏妙真心中是又恨又喜。 恨的是柳氏果然偏心明明她的女儿动手打人此时却偏偏要自己再去讨好她; 而喜的则是就这样一件小事‘神喻’竟会主动再次送自己一个奖励且与陆执相关的。 想必是当日见‘陆执的一见钟情’失利‘神喻’要再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缘故。 想到此处苏妙真压下内心的愤恨十分识大体的将手放了下来。 既然柳氏已经相信了女儿的说法她再举着被拍红的手无异于自取其辱。 “表姐说得对。”苏妙真眼圈虽红却又露出笑意: “守宁表妹可能是想着生辰之事出了神没注意到我伸手拍她说起来这也是我先动手。” 她嘴唇一张一合姚守宁却想到了先前从她身上听到的声音。 那道声音尖利高亢与先前自己看到的红毛九尾狐一模一样。 姚守宁低垂着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深怕再看到一张如盆般的大红狐狸头冲着自己诡异的露齿微笑。 她忍了又忍听到那‘意识’提到任务说到的奖励涉及到了陆执她才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 恰好就见苏妙真正善解人意的替她解围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映入她眼中的是表姐那张温婉而清丽的脸肤色雪白脸颊有些消瘦不是什么大红狐狸脸也没有尖利的牙齿露出。 姚守宁长长的松了口气但想到先前所见的一幕一颗心又落回了原处。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来了 “……姨母不要怪她。” 苏妙真说完冲着姚守宁露出和善的笑容。 她为了得到任务奖励此时是真心实意要与姚守宁和解的。 但这个笑容落进姚守宁眼里却无端与那狐狸脸相重合令她十分害怕的别开了眼珠。 柳氏也松了口气。 她相信小女儿不是有心要打苏妙真可外甥女被打了手却又是事实。 从内心深处来说柳氏不愿责怪女儿但又要给苏妙真一个交待此时见苏妙真主动退让使得一场冲突消弥于无形令她脑海里紧绷的弦松开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苏妙真。 柳氏心中暗忖:兴许是寄人篱下的孩子都要懂事的缘故。 她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不使她白受这委屈。 想到此处柳氏露出温和的神色: “妙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放心姨母心中有数。” 她看着苏妙真乖巧的坐着双手置于大腿上微微低着头。 乌黑的头发盘了少女式的发髻几丝刘海垂在她额角两侧。 苏妙真的眼皮垂了下来两排小扇子似的长睫像是两张帘子挡住了她一双眼睛尖细的下巴几乎抵到了她的胸口。 ——逐渐的这张脸与柳氏记忆之中的另一张脸相重合。 “致珠……” 柳氏喃喃喊出声眼眶渐渐湿了。 她以为自己姐妹多年未见有时午夜梦回想起小柳氏都觉得有些记忆模糊哪知此时再一看苏妙真就觉得少年时期的回忆尽数涌入心头。 “柳氏因你而忆柳致珠对你印象更好了。任务完成奖励‘陆执的欣赏’。” 就在柳氏因忆起与妹妹往昔情宜而十分感动的时候姚守宁也听到了苏妙真身上传来的声音她获得了‘陆执的欣赏’。 这个奇怪的奖励让她想到‘陆执的一见钟情’了。 世子真是太可怜了! 北门前发疯的事还未过去多久又被苏妙真盯上了。 姚守宁心里涌现出这样一个念头但脸上却半点儿声色都不敢露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裙摆极力避免自己想起先前那头巨大的九尾红狐而瑟瑟发抖。 她觉得坐在自己身旁的不是清丽秀美的苏妙真而是一头狰狞可怖的妖兽可惜这些感受她无法与家人说。 柳氏还在那里说起当年与妹妹之间的情谊说到情动处眼眶泛红。 可惜在场的人里姚守宁是心神不安身体紧绷;姚婉宁困乏异常只是强打精神罢了;苏妙真则是既鄙夷于她装模作样又欣喜自己拿到了奖励; 而姚若筠、姚翝父子则是知道她的心结安静听她诉说。 唯一对柳氏话真心感兴趣的就只有苏庆春了。 他记忆中的母亲与柳氏口中那个柔弱而天真的少女截然不同因此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要壮着胆子问上几句使得柳氏说得更多。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柳氏讲得口干舌躁之际见到大女儿以手肘撑额才终于惊觉时间不早了。 “大家都回去洗漱休息吧。” 她话音一落姚守宁便如同受刑结束忙不迭的站起身来长腿一迈借着站在姚婉宁身后的动作躲离苏妙真远了一些。 “姐姐——” 姚守宁拍了拍姚婉宁的肩头她好像十分困顿听到自己呼唤极力睁开眼皮细声细气的应了一句:“嗯?” 那眼神迷离明显意识不大清楚。 这情况可不对头令姚守宁想起了前些日子‘河神’出现的时候。 莫非‘河神’已经恢复又要卷土重来了? 她想到这里心中焦急再次拍了拍姚婉宁的肩: “我们先回去再说。” 她说话的同时将姚婉宁半扶半抱的带起了身清元、白玉二人要来接手时她深怕‘河神’会出现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姚守宁身材高挑而姚婉宁则是病了多年身材瘦弱因此她抱扶姐姐并不觉得如何吃力。 只是想到先前见过的红狐姚守宁脚步踌躇深怕自己一走那妖怪会对家人不利。 柳氏不明就里见她起身后未动又连忙催促: “你姐妹快些回去婉宁都要睡着了。”她说完又内疚: “都怪我今日兴起多说了两句妙真、庆春也快回去。” 她说完苏妙真点了点头。 今日她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奖励至于柳氏‘回忆当年’令她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此时听柳氏催自己回去恨不得立即就走。 姚守宁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众人俱都出了房门。 屋外夜风一吹令得姚守宁打了个抖。 苏妙真笑着告辞等她一走姚守宁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恐惧浑身直哆嗦。 冬葵还以为她是冻的连忙上前替她紧了紧披风。 今夜月光如水满天星辰可想而知明天是个好天气并没有之前‘河神’将到时满府大雾的诡异情景了。 姚守宁压下心中见到那巨大红狐的恐惧将心思放到了‘河神’之上带着姐姐一路回屋。 这一路她心神紧绷却并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清元、白玉二人去打水侍候姚婉宁梳洗姚守宁防止着‘河神’再现但直到姚婉宁睡下了也并没有什么异动。 两姐妹暂住一个屋檐下姚婉宁的床临时安置在原本收拾出来的书屋处与姚守宁的卧室相对隔中间仅有屏风遮挡。 她决定今夜不睡定要好好守护姐姐。 冬葵等人不知内情收拾妥当之后也都一一离开了姚守宁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隔着屏风警惕的盯着姐姐的方向竖起耳朵听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屋子里留了一盏小灯另一端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冬葵等人也睡在外头的房间似是也睡着了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一切都十分宁静仿佛先前的不详预感只是姚守宁的错觉罢了。 她心神一恍却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传来轻轻的水滴声响。 ‘滴答!’ 若是其他声音便罢此时姚守宁对水声格外敏锐不过一听水声响顿时睁开了双目。 屋内一片漆黑那盏留下的小灯不知何时灭的她竟半点儿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题外话------ 糟糕过渡章有点不顺。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去温家 姚守宁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明明记得自己瞪大了眼就是为了盯着姚婉宁那边的动静但何时睡着的竟是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 若非那一声水滴落下的响音将她惊醒她恐怕会误了大事。 想到此处姚守宁慌忙翻身坐起一把将床帘掀开了。 幔外冷风吹了进来她只着寝衣赤足下地。 窗口处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使她勉强能视物。 姚守宁冲过屏风便见到了屋后摆的床隔着床帘隐约能看到其中的身影。 但只看影子哪能令姚守宁放心她收敛了脚步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床幔的一角。 姚婉宁睡得正香呼吸匀称对她的到来全无察觉不像是出事了。 这一幕令得姚守宁呆了一呆看了姐姐一眼又悄无声息的将手一松。 床幔垂落下来重新将姚婉宁的身影挡住。 “怎么可能?”她觉得有些不安咬了咬嘴角。 姚婉宁今夜反常的困倦分明就是‘河神’会再临的征兆而她心神不安也预感到这‘河神’会来。 除此之外她不知不觉的入睡且又被水滴声惊醒都是十分反常的。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又将那垂落的床幔拉了起来伸手摸入被子中去拉姚婉宁的手。 她生来有疾自小手足冰冷可此时一摸那手掌柔软温暖相反之下姚守宁半夜惊醒赤足单衣下床倒有些冷了。 之前姚守宁不觉得此时与姐姐温暖的掌心一握便感觉格外明显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来不及将手抽回便被姚婉宁握住。 黑暗之中姚守宁看不到姐姐在握住了她手的那一刻脸颊浮出的红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真是奇怪了。” 姚婉宁被子没有冰凉证明‘河神’并没有来过。 她将手抽了回来见姚婉宁睡得正香又替她将被子盖好放下床幔思索了片刻却依旧找不到头绪。 姚守宁站了一阵又从内室出来。 屋门紧闭她伸手想将门拴取下发出响动将屋角睡着的冬葵惊醒了。 “是谁?” 她平日守门睡的离大门不远听到响动的刹那便十分警惕的睁开了眼喊了一声。 夜半时分这声音显得十分刺耳接着姚守宁听到了‘悉索’的声音显然是她掀了被子要起身。 “是我。”她轻声应答了一句冬葵起身的动作一顿咕喃着: “是小姐呀。” “我睡不着起来走一走你别管我。” 她压低了声音说话冬葵听到是她警惕心一降睡意上涌便含糊不清应了一句重新倒回床中。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姚守宁越发觉得怪异了。 ‘河神’前两回来时全府都像是被施了睡眠咒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没有一个清醒的。 而此时自己弄出轻微的响动冬葵随即便醒了过来可见是没有中邪术咒语的。 府中人正常姚婉宁也似是未出事—— 她将门拴取下‘吱嘎’声中将门拉开屋外似是银光互裹星月之光照落下来将庭院内照得清清楚楚。 没有大雾没有邪气密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守宁满头雾水往院中走了一圈仍未发现有什么异动。 她最终回屋却再也睡不着了。 今夜的事件给姚守宁敲了一个警钟‘河神’的事情还未彻底解决之前的平和不过是陆执将‘他’暂时击退罢了。 要想真正得到平静解脱姚婉宁的危机那么便还是得从陆执下手。 世子啊…… 她想到北城事件心中不由有些发虚:也不知道世子恢复清醒没有。 若是没有恢复她寻他也无用;要是恢复了自己呼唤黄飞虎的声音肯定被他听到了以他聪明迟早会怀疑自己并应该沉不住气来追问自己缘由。 而从他发疯以来姚守宁因为害怕他秋后算账除了暗地里打探消息之外根本不敢露面出头此时要再找世子帮忙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胡思乱想之间窗外渐渐亮起来了。 天色一亮屋子里的人接连清醒就连屋内的姚婉宁都翻了个身似是要醒过来了。 姐姐一苏醒就意味着她并没有事昨晚只是虚惊一场。 姚守宁心中松了口气一晚没睡反倒困意上涌。 算了算了!她打了个呵欠身体缩成一团躲进被窝之中姚婉宁没有事找世子的事——等她睡醒之后再说。 她昨夜提心吊胆不敢睡这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 兴许是因为昨夜惊醒了冬葵大家都知道她昨晚睡不着中途没有人来唤过她醒来之后就听冬葵说: “太太向温家递了拜贴说要带小姐晌午后去温家拜访。” 她昨晚熬了夜冬葵还怕她不醒没料到晌午之前她自己就醒了。 因为日夜颠倒的缘故姚守宁的精神有些不佳听了冬葵的话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 昨夜柳氏提到要去温家拜访借温家的人手替她准备生日宴可没想到柳氏昨日提起这事儿今日就要行动倒是十分迅速。 她起身梳洗换了衣服又吃了些东西刚收拾妥当逢春就过来寻她了。 显然柳氏那边有些等不及催着她赶紧出门了。 原本柳氏是想着难得出门一趟准备将大女儿、苏妙真一并带上的。 但不知为何姚婉宁拒绝了说是要留在家中而苏妙真因为前世的事对温献容十分怨恨连带着对温家也没了好感自然不愿意随同。 今日出门的便只有母女二人。 温家离得并不远家里准备了两顶软轿过去最多两刻钟。 柳氏临出门前看到女儿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疑惑。 冬葵说她夜里睡不着半夜出来行走…… 这个小女儿心中从不装事可这两个月以来好像频频做梦有好几次柳氏见她都是眼睑下方浮出黑影像是许久没有睡好过。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温景随 “你近来是怎么回事?”母女两人上轿之前柳氏有些疑惑的看了女儿一眼。 姚守宁顿了顿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 “没事。” 若是之前她说这样的话可能柳氏还烦恼于家中发生的种种麻烦意识不到母女之间出了问题。 可现在随着家里的麻烦事逐渐迎刃而解姚家又暂时得到了朱姮蕊夫妇作为靠山;苏妙真姐弟的事情有楚少廉出面周旋柳氏这些日子的烦恼尽去她的心思自然就放了一些到小女儿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姚守宁话音一落的刹那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发现姚守宁的改变。 这个以往喜欢向她撒娇有话直说的小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隐瞒心事。 “你……” 柳氏若有所思正要说话之时就听到曹嬷嬷提醒道: “太太轿子抬过来了。” 柳氏到嘴边的话一顿果然就见到有两顶小轿被抬了出来。 另一边姚守宁原本是等着柳氏说话但没想到被曹嬷嬷打断只见柳氏的表情似是有些茫然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回家之后再说吧。” 说完提了裙摆上轿。 她一上轿姚守宁也应了一声跟着往轿内一坐闭上了眼睛。 轿子一起身曹嬷嬷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太太有心事?” 柳氏性格强势心中藏不住话无论喜怒哀乐总会很直接的表现出来。 可她先前的神情仿佛是有些不知所措一般好似有话要跟二小姐说却又不知如何说出来。 “嬷嬷。” 柳氏唤了一声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觉得守宁变了。” 她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可隐约感觉这个一向粘她对她全心全意信任的小女儿好像与她无形之中疏远了。 仿佛有许多话她不愿再跟自己说有些事往心里藏。 柳氏一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虽说生育了三个孩子可是这三个孩子中唯有姚守宁以往是与她最亲近最会撒娇也最不怎么需要柳氏费心思的。 只要她说的话姚守宁就会听就是遭了斥责很多时候不需要自己去哄她自己就已经忘记重新又贴过来亲热的依偎在她身侧。 柳氏的记忆回到了两个月之前——她带着一双女儿去望角茶楼姚守宁在马车上昏倒又苏醒过来的时候。 那是母女俩最后一次真正的亲近姚守宁一醒来便邀她上床躺在她怀中听她讲起了当年的回忆。 自那次之后柳氏竟再想不起母女二人有如此亲近之时记忆里只剩下了吵闹、争执。 一切的改变好像是从苏妙真来了之后。 想到这里柳氏不由揉了揉眉头。 弄清楚问题的关键之后她感觉十分的头痛也觉得有些想不通。 在此之前姚守宁明明是十分期盼苏妙真到来的当日从望角茶楼回去的马车上她问的问题也表明了她对苏家姐弟的好奇及欢迎可为什么后来真的这两姐弟一到她又变得排斥了? 柳氏有许多疑惑想不通但除了这些疑问之外她心中还有些惶恐。 她习惯了关注儿子习惯了宠爱长女也习惯了姚守宁的撒娇及主动的顺从、亲近当有一天发现这个小女儿无形中与自己疏远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重新挽回母女之间的关系。 曹嬷嬷的话从轿外传了进来安慰着她: “女孩长大哪有不变的……” “……” 守宁会变吗? 这个念头在柳氏脑海里来回涌动。她发现自己有些不敢去细想这个问题了。 若在此之前曹嬷嬷说这些她是不以为然的她总觉得自己生的女儿她自己清楚。 小女儿最是顺从贴心无论她如何指责姚守宁总是不记仇的。 于是柳氏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近些日子以来许多的回忆都是些不大愉快的有母女俩为了苏妙真而争执也有姚守宁提到怪异之事的时候还有前往将军府那一次回程的路上当着苏妙真的面她将姚守宁骂哭…… 柳氏再一想到女儿如今的乖巧顿生忐忑。 “我……” 良久之后柳氏还想要再说话可在她沉默的时候已经到温家了。 “温太太派了孙嬷嬷来接我们。” 轿外曹嬷嬷传来提醒的声音柳氏迅速将满腔的不安压进了心头。 孙嬷嬷是温太太身边最受信任的婆子她的年岁比曹嬷嬷小些约有四十来岁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圆髻脸颊两侧有深深的法令纹使她看上去十分的严肃。 她穿了一件浅色的袄子下身配深蓝色长裙因早前收到了柳氏要来拜访的消息所以提前在门口等候。 等柳氏下了软轿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先前的忧愁而是露出与往常一样自信而独有的强势笑容。 “姚太太。”孙嬷嬷迎了上来又见到从轿中下来的姚守宁勾了勾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二小姐也来了。”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姚守宁几眼目光十分的严苛仿佛在审视着什么。 柳氏见此情景笑容收了几分不由轻‘咳’了一声。 孙嬷嬷回过神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她与温太太时常面带笑容的模样不一样从她的神情、目光看她为人一板一眼似是规矩十分重。 “听说前些日子二小姐随将军府的世子出门了?还在北城门出了些事?” 孙嬷嬷被柳氏的咳嗽声打断了审视却并没有收回目光而是看着姚守宁问了一句。 这话听进柳氏耳中便觉得十分刺耳。 虽说温、姚两家有默契要使双方亲上加亲可自己对温献容向来豁达大方从未有过为难的时候。 而自己的小女儿与温家八字还没一撇温太太就已经明里暗里试探过两回了。 姚守宁与陆执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虽说北城事件闹得确实挺大但也事出有因。 柳氏心中越想越是恼火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淡淡的就道: “长公主喜欢她出城狩猎邀了她同行。” 这件事情府中人都知道瞒也瞒不过柳氏也没想瞒着: “她爹觉得不放心便随她同去了。” 她这话音一落孙嬷嬷点了点头。 柳氏显然听出了她话中要问的意思并代女儿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姚翝同行显然情况并非温家所担忧。 柳氏的话虽说令孙嬷嬷满意了但她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她并不觉得孙嬷嬷有如此大胆自作主张来询问此事八成是温太太提前示意过想借着奴仆的口探探口风。 虽说她也觉得女儿与世子同行有些不大妥当可自己的女儿自己教训也就算了如今这桩婚事只是双方有这个打算既未说媒也没下定温太太的手伸得太长了些。 姚守宁隐约察觉到母亲的心情有些不快但她听到孙嬷嬷提起世子心思就已经飘远了。 看样子事情不能再拖了。 昨夜虽说最终验证只是虚惊一场可她总感觉‘河神’已经卷土重来带走自己的姐姐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她不能再因畏惧而躲避是时候找个机会去找世子见上一面了。 几人不再说话进了温家内院之中。 与姚家相较温家的房子占地面积要小了许多。 温庆哲只是七品的舍人薪俸并不多且他为人古板正直不屑于贪墨也不愿与官场其他人同流合污因此并没有额外的收入。 至于温太太虽说外表温和好亲近实则内里也是颇有些清高的看不起经营买卖心思也不像柳氏那样活络。 正因为如此温家的日子远没有姚家好过从下人穿的衣裳便看出来了。 温太太昨日就收到了柳氏派人递来的拜贴早早就已经将屋子收拾出来了。 柳氏母女进门的消息早前就有脚快的下人回报她与温献容正站在门口等候。 而两女的旁边还站了一道瘦高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约二十左右生得俊眉星目肤色雪白神情间有些冷漠。 他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儒袄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 因还未真正束发他的头发只是半挽冷淡之中透出沉稳的感觉。 “景随?”柳氏一见此人不由低呼出声: “他竟然也在家中。” 温景随与姚若筠一样都在筑山书院入读。 但两者不同的是温景随读书的天份更高更受看重。 当年顾相的一句夸赞使得这个年轻人一入筑山书院便受了顾家极大的爱护。 明年秋闱曾有人戏言若他下场必能高中榜首。 正因为如此温太太将这个儿子视若眼珠温家事事以他为主。 他也不负温太太所托除了天份之外读书也十分刻苦大部分的时候都住在筑山书院回家中的时间并不多。 温景随当年受顾相称赞而名扬神都除了他惊人的天赋之外同样与之出名的则是他出色的长相。 与陆执精致到非凡的样貌相比温景随的五官并不是那么完美可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其独特的韵味。 柳氏当初就是看中了温景随的潜力才有了想替她定下这门亲事的心。 ……………………………………………………………… 已经修改好啦~!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还在这 算算时间柳氏已经有将近小半年没有见过这位未来的女婿此时一见温景随连先前孙嬷嬷冒犯的问话给柳氏带来的不快都瞬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她望着温景随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看他越看越是满意。 “有些日子没见景随好像长得高了些。” 孙嬷嬷那张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骄傲神色她与柳氏一样都遗忘了双方先前因询问而带来的不快一张脸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花般: “大少爷是长高了些太太说去年冬天裁制的衣裳今年就短了一截。” 她说完又看了姚守宁一眼这姑娘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露出娇羞的神情。 ——这在孙嬷嬷看来是她性格变得稳重而懂事无疑是令她心中满意的。 孙嬷嬷收回视线又道: “这段时间以来大少爷一直在筑山书院苦读凑巧昨日回了家一趟太太知道您今日要来特地留他在家多住一日。” 柳氏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冲淡了她的强势使得孙嬷嬷紧绷的心弦一松。 显然温太太今日有意令她试探姚守宁最终又以温景随来化解柳氏不满的举动是摸准了这位未来亲家太太的脾气。 众人大步上前温献容的目光落到姚守宁身上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但在温太太面前她可不敢造次而是老老实实的上前先向柳氏行了礼后得到了母亲示意允许这才拉住了姚守宁的手笑着喊了一句: “守宁!” 姚守宁也先规规矩矩向温太太行礼问安之后温景随也紧接着面见柳氏。 在与柳氏问安时他难得收敛了几分身上的冷淡之气变得十分规矩和正式。 柳氏越看越是满意还没说话就听温太太道: “守宁好像近来安静了些。” 她说话的同时目光落到了孙嬷嬷身上孙嬷嬷微不可察的点头挤出笑意。 这是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显然孙嬷嬷在来的路上已经试探过了柳氏的回答应该是让她满意的。 孙嬷嬷为人严格对女子教养十分重视是温太太不可或缺的帮手柳氏的话能让孙嬷嬷点头显然前些日子的谣传不可尽信。 温太太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拉起了姚守宁的手打量个不停。 “她确实最近乖了些。”柳氏含笑望着女儿只是笑容里有些隐忧。 若是以前听到有人这样夸奖姚守宁她只会欢喜。 可现在发现姚守宁的改变有些不对之后她却只觉得心中忐忑。 “前几日她爹带她出门又碰上将军府的世子突发恶疾可能是被吓到了近来都留在家中抄写书今日还是我带着才肯出门。” 因有温景随在柳氏主动多说了两句变相的算是安温太太的心这使得温太太不由十分满意笑容也多了些真诚。 两个长辈打着招呼温景随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她看似安静但从目光看来好似已经走了神。 他垂下眼眸听着母亲与姚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说了半晌之后众人才相继进了屋内。 屋中备了茶水点心众人落座之后温太太才道: “你今日过来姚家的事可都解决了?” 姚家好不容易安稳了些姚翝与柳氏的两个晚辈都从刑狱出来显然姚家已经找到了头绪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 这使得温太太不由松了口气。 两家是已经定了的姻亲温献容与姚若筠的婚事就定在来年温家可不希望姚家出事。 柳氏端起茶杯微微点了下头: “差不多了就等着我家老爷拿到手令重新入职。” 她这话一说出口温太太的笑容明显更深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她圆胖的脸上露出轻快之色一双眼睛笑得如同弯月: “不瞒你说我家老爷之前也十分焦急说要想办法上疏折子直达天听呢。” 若只是温太太说要帮忙柳氏恐怕还不见得相信觉得她只是嘴甜如蜜拿好听话来哄人而已。 可她说的是温庆哲要帮忙申冤柳氏却十分相信。 温庆哲此人古板且又严肃做事自有一套准则与他打交道是十分艰难的一件事但他为人却很是正直且从不说虚伪的话。 他若说帮忙姚家奔走那必然不是一句打趣的话而已以他身份地位要想掺合姚家的事呈奏直达天听那必然是抛开了性命、前程。 想到这里柳氏神色一顿将手中的茶杯一放整了整衣袖冲着温太太躬身行礼: “实在有劳温大人费心了。” 有了温庆哲的举动使得柳氏因先前孙嬷嬷试探而对温太太生出的恶感此时消除得一干二净。 温太太心中满意也十分为丈夫的举动自豪嘴里却客气道: “哪用行如此大礼你我将来都是亲戚本就应该互帮互助才对。” 话虽是这样说但柳氏仍是十分郑重的将礼行完才重新落座两人又说起先前的话题。 柳氏将家中的事情大概与温家说了几句提到将军府帮忙说了句情也说到了苏文房与楚少廉之间的渊源。 末了才道: “我今日过来倒真有一事要请温太太帮忙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在姚家如今有一大堆事处理的情况下柳氏还带着女儿过来应该是有事相商的。 温太太也心中有数嘴里一面答应着柳氏一面将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她穿了深色的衣裙无论是穿着、打扮全然无少女的活泼与鲜嫩。 可她的长相就是最明艳的点缀那身老气横秋的装扮压不住她的艳色。 少女的身段高挑且窈窕那肌肤细如凝脂双颊浮了淡淡的嫣红胜似名贵的胭脂。 那一双大眼睛含媚带纯仿佛两汪秋水黑白分明嘴唇不点而朱垂落在身侧的长发漆黑如墨光是往那一站便照得满室生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温太太心里在想:莫非柳氏也是听到了近来城中的流言想要提前先订下姚守宁与温景随之间的亲事? 她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但还没说就听到柳氏道: “我家守宁生辰近了家里好不容易太平了些……” 柳氏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她是过来借人的这话一说出口温太太也说不出心中是失落还是庆幸但嘴上却连连应答了两声。 两个大人在商议的是正事她目光一转落到了儿子的身上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接着抿了抿唇笑道: “我们说的事可能晚辈听着也无趣守宁最近难得过来不如让献容陪她玩耍一会儿景随也跟着一起去看着两位妹妹。” 柳氏想到了姚守宁对陆执的‘喜欢’此时听温太太这样一说不由点了点头。 温献容几乎要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连忙福了一礼之后应了一声。 随后姚守宁也跟着行了礼拉住了温献容的手等温景随不慌不忙的向屋中两位长辈告退之后三人一起出了屋子。 “我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出了屋门温献容走了很远之后才拉着姚守宁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想死我了……” 这话一说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头一看有些吃惊: “咦?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温景随没有理她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那眉眼间的寒意融解了些神态变得温文唤了一声: “守宁。”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他喜欢 姚守宁还没来得及说话温献容就道: “大哥我跟守宁好不容易见面有些女孩间的话要说你……” 她想起前些日子的传闻姚守宁与世子出行回程途中世子发疯这些八卦堆积在她心中令她已经好奇了很长时间恨不能立即从姚守宁口里得知一些消息。 这种事情哪是温景随能听的? 温景随却并没有如她意被她一句轻描淡写的‘女孩间的悄悄话’打发反倒忽略了妹妹的声音问姚守宁: “听献容说你在查探应天书局的消息?” 他一句话比温献容之前说的要更令姚守宁感兴趣面前原本有些无精打彩的少女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一双眼睛便绽放出了光芒那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温大哥又查出了关于应天书局的消息?” 姚守宁问了一句。 温景随微微颔首认真道: “是查了些消息。” 他也不卖关子说给面前的少女听: “之前有些消息你也听献容说了传闻之中七百年前的开国太祖就是书局的参与者之一。” “嗯嗯。”姚守宁乖乖点头一双眼睛转也不转的望着温景随看。 她的眼神清澈这样看人的时候瞳孔之中映出温景随的身影给人一种好似被她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 温景随露出微微的笑意他气质偏冷这一笑起来却如冰雪初融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样子显得亲近了些。 “但据说这一场书局同时参与的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也是应天书局的召集者。” 他的消息来源果然厉害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话题竟也能被他查到这样的地步。 相比之下…… 姚守宁想到了自己家的大哥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可怜的大哥怎么又是温景随的对手呢? “这个人是谁我没有查出来。” 他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但温献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大哥的性格她很清楚他十分聪明天赋惊人。 身上承载了家人的期盼以及因顾相的夸奖而带来的许多外界的窥探形成巨大的压力。 但他从来没有被这股压力所压垮反倒展现出非凡的天赋表现相当出色。 他从不做杂事也不屑为旁的事多花费心思可自从得知姚守宁在打听‘应天书局’之后他竟罕见的愿意帮忙去查询消息且真的被他查探出来了一些东西。 温献容知道他是不做则已一做便必是要求严格尽量完美无缺。 可此时的温景随竟然说这‘应天书局’的召集者他竟然查不出来。 若是他都查不出来可见此人身份十分神秘。 温献容被他话题引导逐渐忘了自己想要赶他离开继而跟姚守宁说悄悄话的初衷皱了皱眉: “应天书局的召集者竟然不是太祖吗?” 她横插一嘴打断了温景随与姚守宁之间的谈话这令得温景随分出一丝目光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有些严厉仿佛有些奇怪这个妹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 温献容莫名其妙被他一看正有些无语间温景随已经别开了眼懒得将注意力落到她身上说道: “应天书局的召集者据说是有传承的。” “什么意思?” 姚守宁喃喃发问。 不知为何温景随的话像是触碰到了她神魂之中的一个隐秘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神识间飞快掠过但她还来不及抓住便又消失。 但就算如此这些话依旧如一块石子投入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她总觉得这些事对她来说十分重要一旦想起对她的未来会带来极大的变化。 姚守宁又惊又惧同时夹杂着一丝若隐似无的激动与兴奋又追问了一句: “温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据传召开‘应天书局’的是一支十分神秘的传承他们是此会的发起人。”温景随果然不令她失望说出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古籍中对于这支传承的存在并没有什么记载但我近来翻遍了不少传奇、异志倒是找到了一些线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姚守宁说道: “在这些罕有的古本之中关于‘应天书局’的记载共有四次。” 第一次太过古老时间追溯至一千年之前道门崛起。 “而第二次则是天妖一族乱世。太祖所参与的那一次‘应天书局’则属于第三次。”此后带来的变化大家都清楚太祖灭除天妖一族定国大庆。 姚守宁的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第四次‘应天书局’。 果不其然她接着听温景随道: “第四次‘应天书局’则是发生在三十二年前。” 他连时间都查出来了。 “当年参与了‘应天书局’的有大儒张饶之而据传他带了一位姓柳氏的学生。” “……” 关于‘应天书局’的消息少之又少仿佛被人刻意的压制过就是这样温景随还能查出如此多消息最后竟然还查到了那张饶之所带的学生姓柳可见他确实用了心思。 温献容有些不敢置信凭借少女对于某些情感的敏锐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的目光落到了温景随的身上但这个大哥的眼角余光也没有看她而是全心全意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皱眉苦思的少女。 “大哥……”温献容有些迟疑她没料到温景随竟会喜欢姚守宁。 这两人私下交往的不多温景随平日性情过于内敛家里人压根儿猜不出他心中想法。 虽说温、姚两家是有亲上加亲的打算但温献容从没见过自家大哥对此事十分上心。 原来不是不喜欢而是将喜欢藏在了心里还瞒过了所有人。 若非此次姚守宁有事要她帮忙且用得上温景随否则恐怕等到这两人之间的事逐渐明朗温献容也觉得自己可能看不清这件事。 但大哥的喜欢隐藏得深姚守宁的心思她却能摸到几分的。 她对自家大哥可没有男女之意提起温景随时半分不见少女的娇羞之色反倒是与将军府的世子颇有渊源…… 以往温献容打趣此事那是以为郎无情妹无意再加上她娘亲并非好相处的人这桩婚事成与不成她都不在意。 可这会儿窥探到大哥心意之后温献容却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信你 犹豫了半晌温献容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又看了看姚守宁。 一个严密的守着内心的秘密一个懵懂无知半点儿没有察觉。 “唉……”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并没有将自己的发现点破而是沉默着装着自己一切都没有发现。 “姓柳?”温献容一面分心想着自己的事一面听着温景随说的话突然之间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 “守宁”她转头往姚守宁看了过去: “你外祖家就是姓柳吧?” 姚家是温献容未来的婆家对于柳氏的出身她自然是清楚的。 若是其他时候温献容自然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但她了解自己的大哥温景随心思缜密从不会做无用功他能在此时特意提到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张饶之带了一位学生参与且提到此人姓‘柳’那么便证明这位姓‘柳’的人与姚守宁必有渊源。 温献容话音一落便见姚守宁点了点头。 “对。” 事到如今姚守宁也不瞒他们: “当年大儒带的那位学生正是我的外祖父。” 温献容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好奇: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让我们打听?” ‘应天书局’的参与者就是她的外祖父这是什么情况她应该比别人更清楚才对。 说完她又转头去看温景随果然见他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的样子。 虽说已经猜到但温献容仍是十分好奇: “大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温景随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 “都是姓柳且是南昭人。” 当年张饶之退出朝堂之后定居南昭子观书院教学“守宁的外祖就是入读子观书院被称为南昭的大儒在当地十分有名望。”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同时姚家的姻亲那位姓苏的长辈当年也是子观书院的学生因此才得以借凭这一层关系与柳老先生相识最终与柳家的小女儿相恋成婚为此还曾跟楚家那位同样入读了子观书院的大少爷决别。” “楚家那位大少爷?” 温献容吃了一惊没料到竟会从这些陈年往事中听到这样一桩消息。 “是楚少廉?” 大庆楚家全国无人不知的存在。 传闻之中楚孝通的名字足以令一些小儿止哭可见楚家威名。 寻常官员提起‘楚家’都会胆颤心惊但温景随却并不见惧意仿佛提起的只是无关紧的旁人点了点头: “这位楚大公子当年也曾入读子观书院与苏先生曾是八拜之交。” 温景随说完就见自家妹妹一副见鬼的表情看他。 “怎么?”他不明就里问了一声。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温献容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家的大哥。 他是温家的骄傲逢年过节之时总会受到双方亲朋好友的恭维、讨好而他对这些亲戚总是神色淡淡温献容有时甚至偷偷怀疑过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这些说话的七大姑、八大姨——可他此时却能将柳家的亲戚如数家珍。 不止是柳氏这一房就连苏家那一脉他都打探清楚了。 “为什么不知道?”温景随的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露出一丝小小的吃惊仿佛十分意外妹妹竟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你与姚大公子已经定亲姚家与我们也算姻亲这些亲戚关系难道你都没有用心去记?” “我……”温献容平日自认在温太太的带领下对人情交际、亲戚关系的学习也是十分努力的姚家的亲戚她当然知道例如那两位才投奔了姚家的苏家姐弟她也是知道的。 可谁家记住亲戚关系还要记住未来婆婆那将近二十年不见的妹夫当年入读哪里与哪些人往来过的?虽然苏文房曾经与刑狱楚家的大少爷有往来且关系亲近到足以结拜为兄弟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令她震撼的大事。 两兄妹一聊天温献容那种熟悉的挫败感又生出来了她话没说完就见温景随已经别开了脸仿佛她是一块朽木不愿与她多交流的样子: “这就是你当初想要打探‘应天书局’的原因?”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姚守宁身上气得温献容直跺脚含恨瞪他却又不敢打断他的谈话。 “是。”姚守宁此时心事重重也懒得去参与这对兄妹之间隐隐的斗嘴: “这个事情关系到一个秘密……” “说起来我倒是注意到了一个事。”温景随见她神色犹豫仿佛在纠结要不要将秘密说出来。 他并没有强迫少女而是不着痕迹的引导: “这四次关于‘应天书局’的记载前三次的出现都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 温景随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的脸上露出复杂之极的神情——仿佛一个她极力想要守住的秘密此时终于要被揭开的样子。 看样子这第四次‘应天书局’的存在确实引发了一些未知之事而姚守宁恰好知道些秘密。 “不对呀?”温献容没有留意到好友的神色而是看着温景随十分诧异的出声: “照大哥所说前三次确实是有大事发生但第四次的‘应天书局’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啊?” 姚守宁的神色挣扎了半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 “其实是有发生的……” 她的话吸引了温家兄妹的注意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当年我外祖父参加‘应天书局’是有缘由的这关系到了我娘的一生——”姚守宁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话锋一转: “温大哥你你相信妖邪的存在吗?” 温景随闻听此言毫不犹豫: “你说我就信。” 他的话声很轻态度却很是坚定。 这是自姚守宁提到妖邪以来最相信她的人。 她终于抬眸与他对视仿佛第一次真正的将他看进眼里。 姚守宁曾与父母、姐姐、兄长都提到过妖邪的存在可就算是姚婉宁虽说对她也是相信但也不像温景随仿佛毫无条件、毫无理由的相信、支持她。 ………………………………………………宝子们515活动我写了个番外是关于上一次应天书局的内容有个小小的彩蛋和大大的剧透全订本书就能免费看哦将近6k字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就是不知道微信读书和qq阅读能不能看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未来人 温景随长了一双好眼睛。 他的双眼皮极深睑裂细长睫毛又浓又密好似幽密的森林映得一双眼睛如同清澈见底的湖泊般透明。 当他褪去眉宇间的清冷便显出几分无辜之色。 此时他目光专注一双瞳仁里映上她的影子两人离得并不远她仿佛可以透过温景随的眼瞳看到自己微张了嘴唇有些吃惊的表情。 天妖一族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传说过了七百年太平日子的百姓许多都不相信妖族的存在。 尤其是很多读书人甚至认为这是无稽之谈而已。 对于开国太祖灭天妖一族而立国的传记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是一种增加太祖传奇性的说法与柳氏相同想法的人不少且都十分固执。 “当年这场‘应天书局’可能是导致我姐姐身体不好的原因。”她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我姐姐的病并非天生。” 她说这话时神色有些犹豫。 其实这件事情只是一种推测并非真实可不知为何她内心深处总有一种笃定之感觉得自己的推测就是真正发生的事。 姚守宁的心态逐渐在转变她对自己的预感更加的信任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温景随已经注意到了她细微的改变。 此时姚守宁略微犹豫还是决定将一些秘密说出。 温家是姚家未来的姻亲温献容是她闺中姐妹妖邪出现必有缘由她总有一种预感这天下的太平日子可能维持不了多久混乱即将出现。 这个念头一起她与温景随对视的目光刹时变了。 眼前的亭院消失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穿着黑白儒衫的年轻学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绛紫衣袍举手投足间带着无形威仪的男人。 他的面庞比此时的温景随消瘦双颊有些微的凹陷使得他脸部的骨头线条格外的明显。 那消瘦的面庞曲线将他身上原本残存的少年意气、青年的温文气质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与她对视的目光一变哪怕并非有意但视线变得锐利煞气扑面而来。 他头发高挽束白玉冠面庞如刀削斧刻嘴唇紧抿纵然不发一语上位者的压迫感却无形传来使人与之对望便生心惧之感。 姚守宁的呼吸都在这诡异的‘对视’之间像是被夺走了般屏住了半晌。 在他的身后有两道异常强势的红、白两种光芒冲天而起意味着两种不同的气运。 这红、白之光中还夹杂着一丝若隐似无的青黑之气与当日将军府中看到的缠绕的妖气有些相似像是昭示着什么但姚守宁血脉的力量觉醒还太浅她看不明白。 “守宁——守宁——” 温献容的声音响起将那道与她对视的幻景击碎。 那种如被人以威压慑住好似连呼吸都下意识收敛的感觉骤然消失。 姚守宁回过神表情还有些茫然的转头就见到温献容的脸映入自己的眼帘。 她的神色间带着几分担忧: “怎么说着说着就发起呆了呢?”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想要来摸姚守宁额头关切的问: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这一次见面之后温献容就觉得好友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心中装了好些心事。 那手一探出去便被姚守宁握在了掌心里。 少女转头再往温景随看那目光如鹰般的男人幻影已经彻底消失站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身穿儒袍的年轻学子。 虽说不知道先前那一瞬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但姚守宁感觉自己仿佛窥探到了‘未来’。 是啊未来! 先前看到的那一道人影分明就是温景随却不是现在的温景随而是未来的。 那时的‘他’无疑变得危险好似在这中间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姚守宁感觉自己在听了温景随的话后血脉好似有所改变像是某种‘秘密’被撼动带来的细微的冲击所以令她能在因缘际会之下趁着这冲击的余波可以‘看’到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 可是这进阶显然还不够因为她‘看’不到温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凭借强大的预感她觉得这并非好事。 她抓住了温献容的手语气有些急促而凌乱: “献容你们要小心……” “小心什么?” 温献容不明就里但也感受得到好友在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她反将姚守宁抓握着自己的手紧握于手心温献容的身体丰腴那手掌也软绵绵的柔若无骨在这寒冬之季也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 “你别急慢慢的说。” “我说不出来。” 姚守宁摇了摇头看了温献容一眼最后又将目光落到了温景随的身上: “我总觉得温家可能会出事。” 她这话没头没脑令得温献容愣了一愣温景随的表情一怔接着微微皱起了眉: “出事?”他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姚守宁的话内心却开始思索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某些人。 这并非不可能。 温庆哲的性格刚正但过刚易折。 “没事的。”温献容并不知道大哥脑海内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去回想温家的人与事及温庆哲所处位置、会打交道的官场中人细想哪些可能得罪之后会致温家出事的人和事。 她只是看得出来姚守宁有些心神不宁安抚她道: “我爹就一小小的七品舍人掌管的也只是抄写文章、奏折而已不接触朝中大事没有话语权自然也没什么大事。” 她娘性情精明而又迂腐自诩为读书之家不屑于与商贾往来行为清高从不犯事应该惹不到麻烦里去。 温家人口简单有往来的亲戚也大多身居低位的官吏纵然犯错也达不到会牵连旁人的标准。 姚守宁也说不出来她觉醒的血脉力量始终还是太低缠绕于温景随身上的那红、黑、白三气她很难分辨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但她只知道那夹杂于红光之中的黑、白之气透露出不详的气息。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朱小姐 想到此处姚守宁又看了一眼温景随。 眼前的人仍然是那位备受瞩目的年轻学子虽说样貌的变化与幻像之中的人差别不大但眉眼间的神态却有如天壤之别。 至少此时被他注视的姚守宁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沉沉的压力。 未来发生的事只能预防更何况以她如今的力量仅能做到先前那样的言语提醒她还没有能力去改变。 姚守宁定了定神将脑海里的杂念甩去提醒了温家兄妹要注意家中安全之后她想起几人先前在谈的话题: “我姐姐的病可能是妖邪所致。” 她这话如平地惊雷可将温献容惊得不轻。 温景随也愣了一下那目光逐渐变得锐利接着就听姚守宁提到了当日西城事件之后的事包括将军府中闹蛇柳氏再遇孙神医得药引以及家中引来邪祟等。 这一切事听得温献容小嘴微张许久回不过神。 对于现如今许多已经不信妖邪认为七百年前的开国记载只是异志传奇的人来说姚守宁的话无疑是极大的冲击。 但出于对姚守宁的信任以及敏锐的嗅觉温景随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 “你的意思是当日将军府闹蛇可能是妖邪闹事?姚大小姐的‘病愈’是邪祟影响的?而前些日子姚家进贼也并非贼人而是妖邪?” 姚守宁点了点头。 姚翝提醒过她这样的话绝不能往外传否则会引来镇魔司注意。 可站在她面前的是温家的兄妹。 温景随与她之间关系虽说疏远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但温献容却是她闺中好友亲如姐妹将来更是会嫁进姚家对她真心实意。 她已经预感到温家可能会有不好的大事发生且从那缠绕的黑气看来极有可能这件不好的事跟妖邪相关她又怎么忍心温家出事? 见姚守宁点了头温景随似是漫不经心的又问: “也就是说近来将军府数次与姚家往来都是因为妖邪即将现世?” 他问完这话便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直到姚守宁毫不犹豫的再次点头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应答仿佛定心神石令得温景随顿时觉得踏实他甚至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嘴角的肌肉微微一松露出淡淡的笑纹。 直到这会儿他一颗心才落回了原处温献容总觉得大哥的眼中流露出某种神秘的光泽。 她的心思迅速从姚守宁所说的话中抽离出来想起先前温景随问话的样子似是有些紧张。 这位年少便称为神童并被顾相所称赞家中父母都夸奖甚至连严肃、古板的温庆哲提起来都心怀骄傲的大哥没想到也会有紧张、害怕之时。 他在怕什么?怕姚守宁心有所属?怕自己比不过陆家的那位天之骄子? 温献容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觉得这位自小在她眼中便超凡入圣的大哥此时终于有了一点‘落入凡尘’的气息。 “我总感觉之后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姚守宁话音刚落温献容还来不及说话突然几人就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 温景随的目光迅速变得锋利转过了头就见到一个身穿青色短袄下身配枣红色厚棉裙的少女匆匆从内院之中出来。 “玉茵?” 温献容也见到了自己的贴身丫环不由喊了一声。 玉茵正在仰头四处张望听到呼唤转头见到这三人不由面露喜色。 “可是母亲唤我们回去?” 柳氏与温太太正在说话刚把三人打发出来玩耍不久不至于这么快又召人回去温景随总觉得可能是有其他的事发生。 玉茵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太太确实是让我出来找人的不过找的是二小姐。” 她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姚守宁有些好奇: “找我?” 温献容咬了咬嘴唇猜测母亲唤姚守宁的用意。 但下一刻就听到玉茵说: “对因为先前家中守门的赵大来报说是有人来找二小姐。” “有人找我?” 这话倒真是令姚守宁有些好奇了。 她之前性格虽活泼但柳氏拘她很紧她亲近往来的人并不多平时很少有人来找她。 更何况她如今可不是在家中而是在温家做客又有谁会跑到温家来寻她呢? 温献容也觉得有些奇怪看了姚守宁满脸的疑惑不由感兴趣的问: “是谁找守宁?” 玉茵就道: “赵大说那人坐在车里是个自称姓朱的小姐。” “朱小姐?” 这一次说话的是温景随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迷茫的神情: “哪位朱小姐?” 姚、温两家虽说没有定下他与姚守宁之间的亲事但他本人其实早将姚家划入自己的关注名单之内。 与姚家往来的人他都有所了解他对姚守宁的关注远比温献容所猜想的要多许多倍。 她的爱好、性格、脾气他对姚守宁的了解比温献容还要更多一些。 姚守宁往来的朋友认识的官家小姐他都有关注却从未听闻过有姓朱的小姐。 ‘朱’可是国姓…… 温景随目光闪了闪似是想到了一个情况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哪位朱小姐?” 姚守宁紧随其后也问了一声。 她比温景随还要迷茫一些翻遍了记忆她也找不出自己与姓朱的人家有什么牵扯。 唯一最近往来最多的姓‘朱’的就是长公主朱姮蕊…… 但朱姮蕊身为大庆长公主手握权势要想找她也用不着找上温家的门且自称‘小姐’…… “我也不知道。”玉茵就不清楚了摇了摇头: “赵大只说了这位小姐姓氏说是寻二小姐有急事其余便没说了。” 但这位小姐乘着马车而来据说并未完全露面但从她说话、做派便能显出此人气势不大一般赵大虽说只是外院小厮但好歹在七品官员家中为奴也是有些眼色所以明知失礼但仍是急忙的将此事报了温太太。 温太太便索性让玉茵过来转告了姚守宁。 …………………………………………………… 明天请假休息一天~! ------题外话------ 明天请假别等~!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不跑 玉茵的意外到来打断了三人谈话姚守宁不知这位‘朱小姐’的身份但她生来好奇心重听到有位‘朱小姐’寻自己有事哪怕并不知道这所谓的‘朱小姐’是谁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去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反正此时光天化日这条街巷中住的都是官员家属兵马司的人巡逻十分殷勤向来治安都很好而且就在温家门口有温家的下人在也不可能会出什么大事。 想到此处她转头看了温献容兄妹一眼说道: “温大哥献容我想去看看是谁来寻我。” 温景随点了点头他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朱小姐’也觉得有些好奇且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因此道: “我们送你出去。” 如此一来他既可看护姚守宁安全又可见见这位从没被他记住过的‘朱小姐’。 温献容也觉得有些奇怪甚至心中也如大哥一样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总觉得这些时日以来自己被温太太拘着竟然没意识到好友身边何时出现了一位‘朱小姐’。 几人出了庭院很快见到了大开的房门。 从开着的门口看去可以看到在屋门的几层阶梯之下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马车外有个赶车的仆从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瘦弱但看人时一双眼睛却露出精光显然非同一般。 三人出了门口温景随碍于礼数在门口站定。 而姚守宁则是提着裙摆三两步下了阶梯走到了马车前。 车门半掩她喊了一声: “朱小姐?” 说话的同时将那门一推—— 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吃惊之色眼珠子都险些瞪落掉地: “是你!”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走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的就想反手将车门重新关紧。 但她动作快车内的人动作还要快。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快如闪电的从车内探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推门的手将她往车里抓力量大得几乎要将她的身体都提起来。 她半个身体挂在车沿之上一双脚晃悠悠的挣扎着想要踩地。 “完蛋了!” 姚守宁的脑海里顿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拽着她手腕的手宛如钢铁根本不是她的这点儿力量能撼动的。 她哪里还敢关门深怕夹到自己的手腕连忙就喊: “别拉别拉。”说完又小声的嘀咕: “我不跑就是。” 姚守宁的话中透露出妥协之意那拽人的力量顿时轻了些一道轻轻的‘哼’声从车里传出来。 抓着她手腕的手掌微微松开了些却仍没有完全放——显然比起相信姚守宁的承诺车里的人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虽说少女的手被人抓着上半身维持了前扑的姿势但好歹腾空的双足终于落地。 温景随注意到了姚守宁与这位‘朱小姐’之间诡异的亲近当车门被推开的刹那姚守宁背对着他他没有看到少女脸上露出的害怕之色。 但从姚守宁推门之后急于关门的仓皇举动他隐隐看出了些端倪。 车门还未被彻底关上的时候车厢里探出了一只手来将姚守宁的手腕拉住温景随脸上的笑意消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只手看得出来是养尊处优的肤色雪白手指纤长但明显较寻常女子大了许多。 尤其是握在了姚守宁手腕上的时候对比就更明显。 温景随觉得这一幕刺眼无比。 他强压下心中想要将这只抓握着姚守宁的手拉开的冲动往前迈了一步作出欲下台阶的姿势同时目光飞快的往车内看了一眼。 只可惜姚守宁先前关门的动作太快此时车门半掩仅留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两兄妹站在温家的大门口处离下方的小巷有数步远。 从他站的位置看去只隐约能见到一个半卧靠于车内的人影穿了一条及地的青色长裙一头妖娆的黑发垂落在‘她’细细的腰侧从身影看来似是一位身姿相当绰约的美人儿。 ——只是车门关了大半看不清‘朱小姐’的脸。 “是认识的人吗?” 就在这时温献容好奇的问了一句。 姚守宁硬着头皮哭丧着脸转过身来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抓握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掌还没有放开仿佛捏住了她的命脉。 她心中天人交战双股颤颤几欲想要将门强行关上恨不能立即逃走—— 但这位‘朱小姐’追到了这里又点名找自己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若她一闹说不准这人会借机出来到时事情闹大此人身份曝露‘她’倒不怕丢人现眼柳氏可能会觉得颜面无光回头自己可能还会受一番斥责。 想到此处姚守宁迅速收起内心逃跑的欲望以一种面临苦难的心态咬牙点了点头: “是熟人!” 这句话止住了温景随想要过来的打算他犹豫着了半晌站在原地。 但他随即发现她这一刻一扫先前有气无力的模样变得鲜活了一些显露出几分昔日活泼灵动的姿态。 车内的‘朱小姐’到底是谁? 他心中有些不安微微皱了下眉却并不愿将内心的隐忧说出来增添姚守宁的压力。 “是熟人就好。” 温景随忍下了心中的怪异感觉得自己总要想办法打听清楚这位‘朱小姐’的存在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神色: “既如此你先去忙你的事回头姚太太与我母亲那里我跟献容会去说的。” 他半点儿都不去追问哪怕明知心中觉得不对劲儿。 姚守宁松了一大口气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第一次觉得这位温大哥实在是个好人——奇怪的是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有些不易亲近难打交道呢? “多谢温大哥。” 说完她又飞快的推开车门爬上了马车。 温献容还想探头来看时她反手‘砰’的将车门关紧把外头的注视全部挡住。 赶车的奴仆十分机灵的抖了抖手中的缰绳马扬蹄而走带动车轮发出‘吱嘎’的辄地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扮女装 马车从小巷很快驶出温献容望着这车一晃一摇离去的影子有些纳闷: “大哥你说这位‘朱小姐’是谁?” 她与姚守宁如此亲近竟从未听闻过她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好友。 温景随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定定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那手不自觉的握成拳许久之后又逐渐松开。 以他聪慧一个念头已经涌上他心中他没有回答妹妹的话而是直到马车彻底转出小巷马蹄声都若隐似无了之后他才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妹妹一眼: “‘朱’是国姓赶车的马看起来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亮不是一般人家照顾得起的。” 温家也算官宦之家与普通人相比也算小有富余但也养不出这样好的马匹。 与姚家有往来的朱家人且家中富贵的近来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便唯有长公主朱姮蕊而已。 可那位长公主已经五十多岁且传闻之中她膀大腰圆有万夫莫敌之勇抡得起大刀舞得起长枪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将才。 但先前马车上看到的那位‘女子’看起来婀娜苗条哪怕温景随只是透过车缝看了一眼但也仍看得出来年纪应该是不大的。 长公主并没有女儿她很晚生育膝下唯有一个独子姓陆名执正是近来神都之中传来沸沸扬扬的——那位已经发疯之后喊着要跟狗成亲的世子。 只是可能吗?堂堂男儿却以女子名义出街——不仅是以女子名义示人先前那惊鸿一瞥分明车内坐的就是一个女子。 一个出身尊贵的男子如何能作女子装扮?此举不止离经叛道且实在太失体统脸面。 温景随罕见的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按捺下了内心的疑惑觉得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一点。 他沉默了下去温献容等了一阵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不满的小声念道: “说了两句也没说出到底是谁……” 两兄妹说着话的时候另一边那辆已经行驶出小巷的马车之上姚守宁战战兢兢的坐缩在角落老老实实的面对坐在她面前的人满脸压制不住的惊恐之色。 那位传闻之中已经发了疯的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此时正穿了一身女装宛如一位绝代佳人正神色冰冷的盯着她看眼神有些不善的样子。 双方对峙半晌姚守宁因为紧张而小腿都有些发麻。 她偷偷缩了一下脚尖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以免引起这位世子注意。 哪知她刚一动鞋底蹭着马车木板发出响亮的‘悉索’声。 那位先前冷眼看她的女装大佬身体一动姚守宁顿时双手抱头脑袋像是鸵鸟一样埋进了曲起的双膝之间: “别打我别打我!” 她惨叫连连赶车的马夫却仿佛像个聋子对车内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车辆平缓的驶离温家姚守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干了一桩蠢事。 这会儿车上没有什么人可以救她的命。 她与这世子打了几回交道兴许是驱赶‘河神’的时候两人曾经共同冒险让她对这位世子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心。 如今自己与他同处一车外面是他的人当日北城门处他丢了这样大的脸神都如今传的是他疯名。 从他身穿女装来看这位世子怕不是彻底疯了他要是暴起打人自己找谁救命? 陆执看着抱了脑袋惨叫的少女气极反笑: “闭嘴!” 他一声喝斥姚守宁的喊声顿时消失。 她埋在膝盖间的脑袋偷偷动了动像是想要抬头看他陆执冷冷道: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这话音一落姚守宁终于是动了。 既然他能清晰的说出完整的话显然这位世子已经恢复了理智。 虽说北城门丢脸一事令他极有可能处于失控的边缘可只要他清醒了至少也是可以沟通的。 姚守宁心态乐观抬起了头来双手还捧着自己的头顶壮着胆子盯着他看—— 半晌之后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你你这样打扮挺好看的……” 凭心而论陆执的长相确实极美。 一双丹凤眼眸光流转本就雌雄难辨。 此时他身穿女装平日束了一半的头发放了下来梳成女式的简单发髻乌发团绕之下那脸庞更是精致衬得他唇红齿白似笑非笑间更是艳色逼人。 “……” 陆执沉默了半晌姚守宁有些不妙的察觉自己的恭维并没有令他通体舒泰反倒使他怒气值直线上升。 “我也不是说你好看……”她暗叫不妙平时那些哄柳氏手到擒来的字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统统都想不起来了。 她急恐交加眼泪汪汪: “你先不要凶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这位自小性情沉稳、冷静的世子终于维持不住淡然的神情脸色变得有些狰狞: “不要装可怜!不准哭!” 姚守宁的退路被他两句话堵死眼泪逼回眼眶过了半晌她问: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他长发如瀑妖娆散于身侧穿了一件加了不知多大码的女装最重要的是他本该一马平川的胸口处不知塞了什么东西此时竟鼓鼓胀胀看起来十分惊人。 姚守宁总觉得坐立难安理智上她觉得陆执已经恢复了清醒所以才会来找她算账。 可情感上她觉得这位世子恐怕还是在发疯不然为什么会装成这个模样大摇大摆的出门? 装成女人也就算了…… 她目光又不着痕迹的往世子胸前看了一眼那一对胸倒是塞得挺大但不知是不是他先前斜靠着坐那‘假胸’已经挤得高低不平还有棱角顶起了袄子——她总觉得陆执在里面揣了把刀子。 介于她得罪陆执不轻她觉得自己有理由感到恐惧并且应该问个分明。 姚守宁这话一问出口陆执深呼了口气嘴角试图挤出一丝笑意似是想让自己平静但最终抽搐了两下化为冷笑声: “好你个姚二这样的话你也敢问出口。” 陆执冷淡的面具龟裂压制的怒火涌了上来令他脸色阴沉沉发黑再不复前几次见面时的冷淡、矜持。 他肤色雪白似透明额头跳起的青筋显得格外分明: “我如果不装女人我甚至都无法出门!” 他起身往前一迈蹲到了姚守宁面前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用力往姚守宁脑门上点: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外面的传言你听说了吗?你知道我家里人怎么看我的吗?你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什么日子吗?” 这些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一涌上心头每说一句就令他更加生气。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满腔怒气值化为手指上的力量令他用力的点击面前少女的脑门。 陆执每点一下姚守宁就想抱头鼠蹿她被喷得头昏脑涨好在多年受柳氏斥责、教训让她养成了丰富的下意识反应这会儿在陆执暴怒之下还能顺着他的动作拼命点头: “知道——知道——” “你知道个屁!”愤怒令世子暴发出与他身份不相匹配的粗鄙言语他蹲下之后的高大身形将极力缩成团的少女笼罩在内: “我爹娘都觉得我疯的不轻家里的人见我就绕着走!” 因为此事长公主与丈夫翻脸不准他在家中养军犬逼他将留在府里的狗子全部赶去军营。 下人表面不敢吱声但背地里看陆执的眼神带着怪异与同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当日北门他中了邪言行举止不受自己控制其中也有姚守宁的原因!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姚守宁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木鱼被他敲得‘咚咚’作响。 情急之下她松开了抱着脑袋的双手壮着胆子将世子那只探出来点她的手抓进了掌心用力的包握紧: “你听我说这与我无关啊——” ……………………………………………… 跟大家说个事起点515的时候是20周年有个更新5k读者可以抽奖一次的活动。。。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我提前一天或者推后一天请假合并在515当天更新5k让大家抽次奖爽一爽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算总账 姚守宁顶着世子的怒火大喊出声。 她的手掌软绵细腻仿佛摸不到骨头一般与陆执修长却又有力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个动作过于亲近陆执愣了一愣。 但随即愤怒涌上他心头两人之间问题还没说清楚世子哪里又还顾得上这些‘小事’。 陆执想将手指往回抽姚守宁深怕他还要拿手敲自己的脑袋忙将他抓得更紧。 情急之下她的力量倒是不小陆执一拽之下不止没能将手抽回反倒在这股力量之下把姚守宁的身体也拖过来。 她蹲立不稳像个不倒翁一样摔在他身上。 幸亏他坚如磐石被她一撞不止没倒反倒是姚守宁自己撞到他身体又摔倒下去。 他胸前不知道揣的是什么东西厚厚实实的有些硬被姚守宁一撞之下歪到了腰侧去。 姚守宁的长发缠在他手臂上两人手掌相握她蹬着两条腿想起身但冬天衣裙极厚她要翻身可不那么容易。 “放手!” 陆执既觉得离谱又觉得荒唐喝了一声。 姚守宁哪里敢放反倒将他抓得更紧甚至借他手上的力量好不容易爬跪起来昂头与他面面相对。 “不放!”她脸颊有些泛红毕竟刚刚摔倒在地实在很是失礼。 如果柳氏在场可能会被她气死。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接着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苦恼的道: “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陆执被她气笑“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他咬牙切齿: “当日北城门的时候我听到你喊了狗来扑我!” 不知是不是当日留下的恶梦陆执此时下意识的避开了‘黄飞虎’的名字。 “那条狗扑完我后我就妖蛊发作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越说他心中越是愤怒。 但是怒到极点陆执反倒冷静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他蹲在姚守宁面前与她双目相望: “我妖蛊重新被镇压清醒之后在想什么?” 姚守宁被他喷得昏头转向之际只知不停的点头冷不妨听到他问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目光与他一望见他眼神幽深像是两潭深渊直勾勾的望着她颇有些瘮人。 他若大发雷霆倒也罢了此时突然冷静反倒像是凶气内敛姚守宁胆颤心惊的问: “想想什么?” 陆执的表情平静了下来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腰侧但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到自己今日乔装打扮出门将平日的佩剑解了下来藏到了座椅下面。 “我开始统计看到的人有多少。” 他考虑杀人灭口的可能。 但据罗子文说当日围观者众恐怕光是流民便不下百十人。 同时沿街店铺、进出城的人还有将军府的亲随全都看见了。 最重要的是他爹娘来的时候他闹得正凶夫妻联手将他打了一顿才带回家此时徐相宜想办法将他身上的妖蛊镇压了陆执还养了两天伤才能重新站起来——真是祸不单行。 “这一切都是你的原因。” 他说着说着眼底又有火苗蹿起: “而事情发生之后我丢人现眼你躲在家里不出门!” 陆执很阴暗的怀疑她可能是想要逃避责任自北门事件之后她甚至没有来将军府负荆请罪的意思。 如果不是今日他主动找上门可能姚守宁还要躲着他不知躲到几时! 他幽幽的盯着姚守宁看: “我们以前是不是有仇?” 世子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火光被姚守宁抓在掌中的手指用力要往回抽。 姚守宁深怕他暴怒之下出手打自己甚至怕他挣脱双手十指交扣把陆执的整个手掌全包握在掌心努力在他盛怒之下挣扎求生存: “你听我解释我有原因的真的有原因的。” 虽说此时世子看样子像是要气得失去理智但他这一场大怒始终是在姚守宁预期之内。 遭受了他暴风疾雨般的一通指责之后姚守宁反倒长长的松了口气。 自北城事件以来不止世子承受压力其实她也提心吊胆的深怕世子来找她算账(虽然他真的来了)。 “哼!” 已经骂了半晌的陆执冷冷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此时他可以感受得到面前少女的小心翼翼她摆出极力求饶的姿态令他心中那股憋了多时的怒气终于得到发泄情绪暂时得以控制恢复平静。 “什么原因?” “因为我当时——”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苏妙真的情况说出来。 陆执见她吞吞吐吐转头去摸藏在车座底下的长剑姚守宁连忙拉住他: “是因为有人想害你。” 他没有转头这个答案显然并不能令他满意姚守宁连忙补充了一句: “是妖!是妖想害你!” 这句话终于令他平静了些许。 陆执别开了脸所以姚守宁看不到他此时眼中已经不见怒火反倒带着若有所思之色。 “有妖想害我?”他慢吞吞的将摸剑的手收了回来托了托歪到腰侧的假胸问了她一句。 世子转过了头来他的面容冷淡不见半分怒气仿佛先前的发怒只是一场有意的表演就为了诈出姚守宁的秘密。 但不论如何他发疯一事暂时告一段落姚守宁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对。” “你怎么知道的?”他沉声发问表面虽说平静但内心已经杀机翻涌决定问出此妖邪下落之后必要令它血溅五步远方能消自己心头之恨! “我感觉到的。”姚守宁话一说完陆执的眉毛颤了颤。 她此时将察言观色的本领发挥到极致见他表情不妙连忙就强调: “真的!” 她怕陆执不信又提示他: “你想一想你在向狗表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姚守宁不敢提起‘苏妙真’的名字仿佛说到了她可能会惊动她身上的‘意识’使‘它’窥探到二人所说的话偷听到两人的秘密。 提到‘向狗表白’的时候马车震了震外面赶车的人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险些从车上栽了下去。 这可是将军府大半个月以来禁止讨论的话题没有人敢在世子面前提起这个事——除非是不要命了。 而外头的动静也让姚守宁意识到自己与陆执的谈话可能一直被那赶车的马夫听进耳中那她先前被骂的时候此人装聋作哑半声不吭显然是故意的! 她嘟了下嘴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下去整个人好似一瞬间显得有些无精打彩的: “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叫黄飞虎扑你的。” 陆执看她有些委屈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迷惑。 到底真的受了委屈的人是谁? 他咬了咬牙强忍下再点她脑门几下的冲动将心思放到了正事上想起了姚守宁的提醒。 正如眼前的姚二所说在她召唤黄阿狗飞扑自己之前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神都之中敢直呼他姓名的人可没几个人。 ………………………………………………………… 明天的更新会提前到15号的凌晨12点~! 我会一次性更新5k字大家记得去抽奖~~ 同时提醒微信读书、潇湘、红袖、云起的宝子们将近6k字的番外在起点上传可以不需要全订但需要几人组团就能限时免费看仅限15号一天哈~~~ 最后的最后——我很爱大家(番外+更新是我的证明)所以也希望大家好好爱我换故事类型真的很艰难所以有月票的宝子请投给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近真相 陆执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并眯了眯眼睛接着他就听到了姚守宁轻声的嘀咕: “如果不是那只狗现在可能你中邪更厉害说不准被人迷得昏头转向还不自知。”她说到这里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算是帮了陆执一个忙除了恐慌惹了祸之外被他发了一通火后也是有资格生气的: “我也只是想帮你!” “被人迷住?” 陆执意识到了少女情绪的变化她气鼓鼓的一双大眼睛中露出不高兴。 可他并没有哄人的经验所以只注意到了她话中的重要信息: “你是指当时有人驱动了邪术意图控制我?” 他很快意识到了姚守宁话中的意有所指并很明确的指了出来。 而这个控制的术法应该是媚惑一类从黄飞虎出现迷得他‘神魂颠倒’来看施法者可能最初的目的是想要让自己爱上某个人。 姚守宁为他敏锐的洞察力感到心惊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明白深怕被那道附身于表姐身上的‘意识’偷听到般小小声的道: “差不多吧。” “是谁?”陆执问。 她摇了摇头面露恐惧陆执就再问: “不敢说?” 姚守宁这下不停点头他又追问: “怕被听见?” 她再次点头力道比先前更大了一些。 陆执就心中有数了。 看样子她可能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存在应该是天妖一族的余孽且本领极强哪怕两人私下会面她也担忧会泄密。 最重要的是这个妖孽已经盯上了自己。 世子强忍阴影极力从自己仅剩的回忆之中梳理当日发生的事。 从与她简单的对话中陆执分析出当日是有一个妖邪混入了人群试图向他动手姚守宁应该发现了此事所以及时示警——不过她示警的方式过于离奇使得自己一世英名扫地。 想到这里陆执看了姚守宁一眼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天生气运加身照理来说妖邪难以近身纵使天妖之气也不可能令他失控才对。 再加上此次发疯失去意识分明与他体内并未彻底拔除的妖蛊发作相关而非外来妖气影响。 他心中略一思索便知道如何去询问了。 看样子姚守宁应该是愿意跟他分享一些事的但她似是对于那妖邪十分忌惮。 不过她不敢开口陆执就主动提起。 他先从妖蛊事件最初问起: “跟西城案件有没有关?” 陆执并没有提到苏妙真的名字也没提到那个可怕的‘意识’存在姚守宁略一偏头思索觉得问题不大因此连忙点头: “有关。” 她回答得十分肯定。 陆执眸光一转垂下了眼眸。 长睫掩住了他眼中的神情在他眼睑下方打出一片阴影他褪去了先前佯装出来的怒火之后整个人像是一尊冷冰冰的玉雕有种出尘脱俗却缺少属于人的七情六欲的感觉给人无形的压力。 姚守宁悄悄的将手松开身体缓缓坐到脚后跟上双手乖乖放置在腿前安静的看他想事。 既然两次事件都有关联那么便证明西城、北门两次想要对他动手的人都在现场。 他一旦开始思索正事自然就不再回避当日北城之耻开始回忆两次事件同时出现的人。 世子年纪虽轻但心思缜密事关自己生死他并不掉以轻心先从自己身边人摸查起。 首先徐相宜要排除西城事件的时候他并不在神都之中既然两件事情都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那么这次的事情与他无关。 其次罗子文、段长涯的嫌疑也可以暂时洗去他二人出身神武门一直追随在他身侧是他忠心耿耿的侍卫不可能与妖邪有染。 将军府中的黑甲都是陆无计一手调教的心腹暂且不提。 那么两次事件都在场的便唯有姚家人了。 他记忆极好将北城当日出现的熟面孔一一想了起来。 姚翝夫妇也在现场他生性多疑不可能将这两人嫌疑完全排除。 北城门妖蛊发作的时候柳氏的身侧似是站着好些人。 除了两个下人之外同时出现的还有两个少女。 一个是姚家长女另一人也有些面熟——苏妙真。 陆执记忆极好想起了西城事件中马车失控之后钻出的那一张少女清丽的脸自称苏妙真说是柳氏外甥女。 而当日北城事发之时她也在柳氏身边混乱将起时他听到有人唤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细想声音来源的方向就是从她所在的地方传来的。 也正是听到有人唤自己之后接着陆执才听到了姚守宁惊惶失措唤黄飞虎来扑自己的声音—— 至于之后的事他就记不得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后面的情况他勉强听身边人说了一些不愿再去回忆。 陆执选择暂时相信姚守宁。 如果她没有鬼扯一通来欺骗自己那么唤自己名字的少女便有极大嫌疑。 通过媚惑手段来得到他的爱自然不可能是姚翝夫妇也不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婆子必会是一个妙龄少女。 除开姚守宁之外当时年纪适合的姚家女孩便唯有姚婉宁与苏妙真了。 而西城案发时姚婉宁并不在场唯一的嫌疑人便只有—— “你表姐!”他的脸色有些微的扭曲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脸庞。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她额心处那粒朱红小痣。 “我记得你说过你姐姐中了‘河神’烙印?” 他一句话便正中问题核心姚守宁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无异已经表露了一切。 缠绕世子多时的疑团终于被解开他这会儿对姚守宁的话信了八成。 其实他早就怀疑过苏氏姐弟毕竟马车当时受惊而失控实在是过于巧合了些。 可他没有证据且苏妙真是柳家的后代而柳并舟则是张饶之的入室弟子。 儒家修的是浩然正气对天妖一族有克制之力。 柳家的两位后辈却先后遭受了妖族的玷污受到了天妖一族的侵袭。 西城案件的迷团自此真相大白天妖一族借着当时的案件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妖蛊。 陆执心中第一个生出的念头是杀人。 天妖一族的余孽寄生在了苏妙真的身上显然是借她的手以控制自己达到天妖一族重新现世的秘密。 若是将她杀死自然便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但这念头刚一生起随即便被他自己掐灭。 天妖一族狡诈凶残且妖族的修炼之法令它们邪术防不胜防杀了苏妙真只是治标无法治本。 苏妙真死了线索一断未必能重创这邪灵根本。 它要下一次重新再找宿主自己不一定能轻易将它找得出来。 更何况他十分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可以看破这妖邪伪装的人。 他心念一转又去看姚守宁。 少女还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多大的秘密感受到他注视的刹那有些迷惑不解的仰头看他。 陆执想起了一个事: “你知道她要暗算我为什么当时不唤我?”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意识到这是一个邪术陷阱之后陆执虽说没有听到那道‘意识’的声音也不知道‘陆执的一见钟情’的存在但他却凭借聪明很快理解了这个术法的原理。 虽说受妖蛊影响使施展邪法的人钻到了空子但他心志坚毅且有气运加身在妖蛊受压制的情况下要想令他突然发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要想令他受邪术诱惑必得有个引子。 苏妙真唤他的时候他转头往她看去若术法发动的刹那他可能会受影响继而爱上她。 此举神不知鬼不觉陆执正处于年少而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美貌的少女一见钟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说不准中了术法之后将军府的人未必能察觉。 相反之下他突兀的爱上一条狗当众表白如此反常狂悖的举止才更容易引起众人警觉知晓他妖蛊发作后续可以令将军府的人更快察觉出手镇压妖邪。 道理他都懂可一想到自己当时丢脸的情景陆执仍是面无表情的问: “你为什么不喊我转头看你?” 进城之前姚守宁就已经警告了他说是心神不宁觉得有大事会发生。 当时他已经将少女的话听进心中离她马车极近。 若她当时出声示警自己必会转头看她这样一来说不定表白的对象会换人。 自己‘爱上’姚守宁虽说非出自本心可能也会做出违背本意的举止可好歹表白的对象是人且是个女子不至于如此丢人。 更何况姚守宁知道内情事后可以提醒长公主小心防备令徐相宜出手镇压妖邪助他清醒。 可她偏偏选择了唤狗扑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丢人现眼。 “那怎么行?” 姚守宁显然也明白了陆执未说出口的意思她下意识的反驳: “我们又没有互相喜欢将来若是影响你姻缘怎么成?” 她是心思单纯有什么便说什么陆执听她说完这话却不知为何想起了先前的事。 他在家里忍了大半个月出门来寻姚守宁后得知她去了温家作客。 陆执又让人驱车赶到温家去派人寻姚守宁。 恰巧这温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自与姚守宁相识之后他便将姚家的情况调查了个底朝天作为姚家未来的姻亲自然也在将军府调查之列。 温家的家主温庆哲乃七品舍人写得一手好字在翰林院中负责抄写奏折、圣旨。 姚守宁的大哥跟温家的大小姐已经定下了婚事从调查情况来看两家有意相互婚。 这在大庆来说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事。 温家的那位大公子颇有才名曾得顾皇后的父亲顾焕之(字明山)称赞。 这样一桩小事本不该在此时想起但陆执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神都城对这位温大公子的称赞:姿容俊美才气天生。 顾相曾点评他: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顾家与陆家一样都是坚定的保皇党。 陆执也曾思索过要与温家的这位才子私下接触一番看能不能将其拉拢麾下将来以便于行事。 却没料到他还没来得及行动自己就遭妖邪盯上与温景随的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丑名尽出穿着女装在温府门口接人…… “哼!” 他轻哼了一声想到查出的资料之中提到过温太太有意替儿子聘姚二小姐为妻他将垂落在身前的长发甩开后退了一步坐回长凳之上: “我看你是怕影响自己的姻缘才对!” 姚守宁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凭借敏锐的嗅觉她意识到这位世子总算是听进了她的解释应该已经消气了才认真的道: “那不是。”她摇头否认“但我确实不敢这样做。” 她不敢这样做的理由并非是怕自己名声受损使得自己将来姻缘受挫折而是—— “我是真的有些怕。” 姚守宁老实的道。 她没有明确的说在怕什么但陆执从她脸上的神色便猜得出来她在怕苏妙真。 这种害怕与先前她跟自己说话时不一样仿佛从心中而生的忌惮映入她的瞳孔中透过那双眼睛又传达到了陆执的心中。 他愣了一愣接着‘嗤’笑了一声: “看你这点儿出息!” 话虽是这么说他心中却生出对苏妙真的警惕。 西城的案件至今未结当日的情景浮上他的心里。 他从神武门回神都的消息十分隐秘可此妖似是早就得知消息提前埋伏并当着他的面神不知鬼不觉的使张樵被蛇妖附身。 这个过程他半点儿都没察觉因此才沾染了因果坏了自己的气运。 且事后再施咒简直事前毫无端倪。 徐相宜精通咒术、妖蛊可却对自己身上的蛊咒束手无策可见这附身于苏妙真身上的天妖一族非同一般的妖邪种种手段、神通都异常诡秘。 偏偏姚守宁又另有玄妙的神通可以看‘穿’这妖邪且对‘它’的手段有所了解。 ——仿佛这两个表姐妹相生而相克倒是十分有趣。 当然这样想的前提是姚守宁所言句句属实。 有可能她说的都是真话所有一切都是苏妙真所为那么他与姚守宁合作便是妖邪在明二人在暗。 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姚家有嫌疑这双表姐妹分别作套想引他入局。 他性情狡诈心中虽说仍是有疑但面上却半点不显端倪。 不过除开这些事情之外天妖一族事隔七百年后卷土重来且这大妖邪选择寄身于柳家的血脉必定是听闻了什么消息。 他想到了徐相宜所说的关于姚守宁可能血脉有异的话。 陆执的目光晦暗莫明聊到了正事之后他一扫先前的怒意又恢复了初时见面时冷清清的神色居高临下望着坐蹲在地双手握拳搁在腿上的少女。 “一个表姐就将你吓成这个样子。” “我有什么办法?” 姚守宁自然听得出来陆执在鄙视自己但她却振振作词: “害怕又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事。”更何况她表姐那可是妖邪附身她想到了昨夜见到的那只可怖的九尾红狐不由一个激灵又嘀咕道: “出息有什么用?我更怕没命。” 陆执看着她她可能跪坐得有些累了身体一歪缓缓将长腿收折起来曲起抱在胸前缩成一团之后才小声的道: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仰头与陆执对望一双眼睛中满是认真: “家中发生了很多事我试着和娘讲过她不相信我。” 提到柳氏的时候她的神色有些怔然缓缓的将头低了下去把下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小声的道: “我也没有你这样强大力量可以除妖镇邪。” 苏妙真的存在像是一柄悬在她头顶的剑随时可能会要她的命她也想将这个妖邪赶走但她无计可施。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活了这么多年近来发生的一切已经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没有人教她什么术法甚至连身边的人都不是完全的相信她。 姚守宁想起近来家中发生的事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虽说因为后来‘河神’之事父亲、姐姐已经接连表示相信她可这种相信并不能安她的心。 ‘河神’的危机并没有解决作为普通人他们无计可施甚至还得依靠她自己。 少女缩成一团看上去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仿佛等着人安慰。 但陆执却并没有受她所蛊惑而是想起了她说的话——她说自己没有强大的力量可以除妖镇邪。 他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徐相宜的话也同时在他脑海中响起:辩机一族。 徐相宜说这位姚家的二小姐可能是传闻之中已经断绝了传承的辩机一族的传人。 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甚至未必知道这个事但从她一些表现看她符合传闻之中的那辩机一族人的特征某些天赋已经初现端倪。 …………………………………… 祝起点生日快乐也祝大家515看书愉快~ 5k字大更提前发。 白天10点不要再刷新16号随缘更。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还敢说 据记载的传闻之中这神秘莫测的一族人待到神通觉醒之时能看前尘可知后事。 他们可以窥探人心可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扭转乾坤。 并且掌时空之门能去未来、可碰过去古籍上有一种记载辩机一族的人‘言’出则必行! 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指他们讲信用、重承诺而是指他们说的话便如规则、律例许多事情一旦出自他们的口那么便是必会发生之事——这几乎已经算是拥有了神的权柄。 陆执的思绪回到了在姚家斗‘河神’的那一夜想起姚守宁关键时刻的数次发‘言’帮着自己破局及挡住了‘河神’的水剑确实与传闻之中的‘言’出法随并无二致。 听了徐相宜说的话陆执自苏醒之后躲藏在家里避风头这一段时间也查阅了大量的古籍对辩机一族了解也不少。 但越是了解得多陆执越是觉得辩机一族已经脱离了‘人’的许多特性与神无异。 虽说传说离奇但结合他与姚守宁数次打交道的了解他觉得传闻也不是一味夸大而是有端倪可寻。 而这样一个传闻之中拥有神的权柄的继承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时坐在地上蹲抱着双膝看上去有些懊恼的样子。 哪怕陆执相信徐相宜说的话不是在开玩笑对自己的判断也极有自信但看到姚守宁这模样之后仍觉得眼前的少女与传闻之中近似神人般的辩机一族找不到丝毫的关联之处。 他沉默了半晌接着‘哼’了一声: “你现在是挺弱的。” “……”姚守宁想着家中的情况悲从中来眼泪含了一半在眼眶但听到陆执的话顿时被噎住一脸无语。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陆执压下心中的杂念脑海里迅速生出一个主意盯着面前的少女看。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有些天真的道: “不过我娘说已经写了书信给外祖父请他老人家来一趟神都。” 算算时间柳氏早前写的那封信已经寄出将近一个月。 哪怕信件走得很慢但这么长时间柳并舟肯定已经收到了说不准人都已经在来神都的路上了。 “我外祖父非常厉害。”姚守宁说着说着心中又逐渐生出信心: “他老人家一来说不定麻烦就解决了。” 陆执眼睛微微一眯眸光流转之间似是漫不经心的问: “那你外祖父几时能来?” 他想到了柳并舟的那副字画曾在蛇妪报仇时帮他挡了数次灾劫。 从他早前探听的情况来看柳并舟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修出了浩然之力。 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的柳并舟修为应该不减当年说不准他的到来真能镇住妖邪。 不过寄身于苏妙真身上的天妖一族对于柳并舟的情况未必不知甚至陆执怀疑天妖一族选择柳并舟的两个后辈血脉下手的原因是知道了某些消息。 若是这样儒家的力量就未必能解决姚家的事。 “我不知道。”陆执的问题也是姚守宁担忧的事她有些烦恼: “‘河神’已经再现了。” “什么?” 陆执听了这话身体一下坐直眼中精光一闪姚守宁无奈重复了一次: “‘河神’再次出现了。” 她昨夜就有不详的预感但当时她找了许久又没找到‘河神’踪影及至天明之后再看姚婉宁又没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的事情实在是很奇怪。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预知力量总觉得‘河神’可能以另外的方式出现只是她还没有找到这个妖邪出现的端倪。 这种防不胜防的感觉令姚守宁有些不安害怕事情拖延下去会变得麻烦连忙救助陆执: “你什么时候能再帮帮我?” 她想借陆执的手将‘河神’彻底赶走。 此时陆执不怕她提出要求毕竟哪怕她不说‘河神’的来历成迷且疑似与皇室有关他总也要弄清楚这样一个邪祟出自何处。 这会儿见姚守宁主动求助他他又想起了北城的事。 虽说姚守宁这样做确实也算帮了他的忙她也确实有自己的理由但他丢脸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求求我。” 他双腿微分双手撑在大腿之上望着姚守宁看。 这样豪迈的动作此时由他做来也似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陆执微微笑着神态间带着傲然之意。 姚守宁毫不犹豫说道: “求求你。” 陆执微微一笑接着干脆拒绝: “我不答应!” 他的回答出乎姚守宁意料之外她怔了一怔接着有簇小小的火苗从心中升起。 姚守宁深呼了一口气认真道: “你答应过我的!” 两人当日明明有约她唤陆执为‘爹’并帮他找到南安岭的佘氏将他身上的妖蛊拔除他便帮她杀死‘河神’救她姐姐性命。 如今看他这模样他是想耍赖。 陆执的眼中光华转动下意识的按住了胸口。 那里是他当日被‘河神’刺伤过的地方他正想要借自己受伤的名义骗骗面前的少女就见姚守宁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怀疑: “你不会说你伤口痛吧?” 她幽幽的道: “当日前往南安岭的时候我可问过你你说伤口没有大碍。” 陆执神色如常默默的将捂在胸口的手放了下来: “我伤是好了可我蛊还没除。” 他也以怀疑的表情盯着姚守宁看: “你说下蛊的妖族在南安岭显然这个消息也并不准确。” “……”姚守宁哑口无言。 这个消息来自于苏妙真身上的‘意识’照理来说有了蛇皮的气味引路陆执应该已经将南安岭的蛇窟全部剿灭才对怎么妖蛊还会存在? 提起旧事姚守宁有些心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妖蛊没有拔除但蛇妖的洞窟确实是在南安岭。” 这一点陆执自己也应该明白。 “兴许是有漏网之鱼可能有妖气蒙蔽了黄飞虎……” 她提到这个名字显然碰触到了世子的忌讳之处因为陆执的脸色‘刷’的沉了下来。 “你还敢说。” 世子轻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探到姚守宁面前开始掰起了手指头: “西城的时候我救了你娘的命才引祸上身中了妖蛊。” 此后妖蛊发作他神智不清就不提了“我父亲救过你爹我帮你赶过一次‘河神’而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他秋后算账: “让我发疯将我独自丢在北城门从我妖蛊发作以来你甚至一次都没来将军府看过我问我好些没有。” 陆执说的是事实他每说一句姚守宁脸上就多一分心虚之色最后面对他的指责唯唯诺诺缩进角落中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 “现在你还敢跟我讲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哑口无言。 …………………… 掉落的更新勤劳的我看着不投票的你们!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干大事 柳氏将姚守宁教导得太好使她有错就认明明处于年少娇纵的年纪但在陆执的目光下那些死皮赖脸的推脱之言却一句都说不出。 最终低声下气的道: “……我错了。” “当然是你的错!”世子俯身看她目光锐利觉得自己气势已经将她震住接着又话锋一转: “照理来说我们的约定本该作废不过我可不是你这样的人!” 他看着姚守宁:“我仍然会帮你驱赶‘河神’完成我们的约定。” 姚守宁闻听此言有些羞愧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即低垂下头来小声的道: “我也知道你帮了我很多。”她嘴唇抿了抿表情十分真诚: “我肯定记得世子的大恩之后!之后我一定陪你找蛇妖直到解蛊为止……” 她这样的回答正中陆执下怀他心里满意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清冷: “你可要记得你的话。”他轻轻的‘哼’了一声“之后有事情不要再瞒我有消息第一时间就得告知我。” 陆执想了想觉得这样说还不放心又再次强调: “尤其是我如果再受妖气暗算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倒真的想起了一个事。 昨夜晚膳的时候她再次‘听’到了隐藏于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声音‘它’提出了一个任务让苏妙真安抚柳氏之后便给了表姐一个奖励。 而那个奖励…… ‘陆执的欣赏’! 姚守宁想到这一点既觉得头皮发麻又觉得自己报恩的机会来了。 陆执一见她表情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却没料到自己随口诈了她几句竟真的能从她口中问出消息。 她年纪还小没学会老奸巨滑的隐藏自己脸上的神情。 这看人的目光一眼就被陆执看出了不对劲儿。 ——仿佛有些害怕又夹杂着几丝同情。 二人也打过几回交道了陆执对她性格也有些了解当即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是不是又有麻烦?” 他这话一问出口就见姚守宁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这表情一露出来他就懂了: “跟你表姐有关的。” 姚守宁点了点头陆执的拳头就捏起来了。 虽然她没明说但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世子自然清楚所谓的麻烦是怎么回事。 苏妙真是个隐患尤其是在妖蛊未解的情况下自己简直任她摆布。 只要他还未能将附身于她身中的妖邪引出并消灭的情况下他便不能打草惊蛇实在被动了些。 陆执皱了皱眉想出一个方法: “若再有这种情况得换成你。” “那怎么行?”姚守宁拼命摇头“我娘会打死我的。” 她还记得当日送画的时候自己为了应付苏妙真而说喜欢世子却被柳氏骂得狗血喷头的情景。 若是再发生北门类似的情况陆执的目标转移向她姚守宁都没有勇气去想柳氏会是什么表情。 更何况中间还隔了一个苏妙真这个表姐可非省油的灯若知道自己坏她好事还不知要如何对付自己。 “不行不行。”她连忙摇头。 陆执二话不说吩咐外头的车夫: “调头回去将姚二小姐送回温家。” “是!”赶车的仆人应了一声接着姚守宁就听到有人收紧了缰绳马匹发出嘶鸣。 正在行驶的车辆晃了几下停止她连忙阻止陆执: “有话好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陆执在她手中栽了一次态度十分强硬: “你也说了要报答我的大恩现在就是机会。” 不管怎么样陆执当务之急是要将姚守宁与自己绑在一起如此一来将来自己才能真正杜绝丢人现眼的可能。 “唉——”姚守宁长长的叹了口气认命的答应: “好吧。” 她性格软最擅长的就是妥协。 更何况陆执确实救过她娘命之所以身中妖蛊也是因为救柳氏坏了气运才使妖气趁虚而入的原因。 “不过我只能尽力而为。”她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 “我也不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让你尽量不要那么丢人。” 她深怕陆执刁难自己说话的同时还盯着他看。 陆执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相对半晌都没有出声。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还没有满十六岁的少女。 她血脉的力量才刚刚觉醒面对一个诡秘凶残的妖邪她还难掩恐惧之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答应尽力而为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 陆执大发慈悲点了点头: “只要你尽力而为我自然不会怪你。” 姚守宁没有听出他话中潜藏的意思只当世子宽宏大量份外体贴。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觉得两人达成了共识之后才将心思放到了‘河神’之上: “对了‘河神’的事你要怎么解决?” 姚守宁的心思单纯觉得危机已过顿时撑地起身坐到一侧车厢壁的椅子上好奇的问了世子一句。 陆执装着没看到她的动作说道: “我已经有眉目了也有了个计划。” 他的话令姚守宁吃了一惊陆执看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神情有些好奇: “你以为我今天过来就是找你算账的?” “难道不是?”姚守宁有些惊奇反问了一声。 自世子从温家将她带走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大半都是围绕着当日北门他发疯一事明显这位世子余恨未消就是来找她出气的。 她这样说陆执也不否认: “一半算账一半也是要说正事。” 他提到正事表情多了些严肃少了几分漫不经心: “之前就和你说过‘河神’对紫阳秘术有抗性。” 姚守宁点了一下头道: “你说‘河神’可能是皇室后裔死后可能化为邪灵作祟。” 陆执也不说话伸手将自己的衣领撕开从鼓胀胀的胸前抽出一大叠东西。 那东西一摸出来他鼓胀的胸前顿时塌陷了一侧陆执也不以为意将其展开之后姚守宁才发现是一本手工装订的书本。 “这是我在这半个月中抄录下来的大庆皇室子嗣的名录七百年来有记载的都在这里。” 他干了一件大事。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色眯眯 大庆自太祖开始七百年的传承之中皇室子嗣多不胜数饶是陆执出身皇室手边资料充沛可也花了不少时间查看、整理并且抄录这些东西。 世子向姚守宁招了招手少女乖乖的靠了过去蹲在他面前看他翻开的书本。 上面写的是行楷字迹细瘦如行云流水其字骨劲硬弯转勾折之间如铁画银钩其意形倒与陆执给人的感觉相似。 他写了一手好字且极具他个人特色——既是带着秀丽其形却又似透出锋芒蕴含锐气在内。 但姚守宁看了两眼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陆执身上。 陆执没有察觉而是上半身前俯跟她说道: “虽说朱氏的血脉对紫阳秘术都会有一定的抵抗力但‘河神’能以阴邪之身抵抗住我的剑气可见他在生之时说不定也修习过紫阳秘术。” 说话的同时他又伸手探入衣襟之中去摸自己的左胸再次抓出一本折叠好的本子。 “所以我又整理了一批觉醒过血脉的名单”他抓着两本书册有些不大方便展开便将一本压在腿上另一本叠了上去展开: “可能有漏网之鱼。” 毕竟大庆统治天下七百年皇室也有嫁娶旁枝血脉多不胜数不可能人人都配记录进去。 不过只要天赋出众且表现出色的几乎都被他记录在案纵然有漏网之鱼也只是少数人可以暂且先不理。 他说了半天觉得有些过于安静没有得到姚守宁的回应不由抬起了头来。 因他先前招手之故姚守宁也探过了身来两人离得很近说话的时候几乎脑袋都碰到了一起。 这会儿她目光呆愣像是出了神。 陆执顺着她视线看去见她正望着自己的胸前发呆像是眼珠子都要掉落出眼眶似的。 “你在看哪里?”他的手将才抓出来的册子抓紧另一只手伸了出去点了一下姚守宁的脸颊试图将她推远一些。 少女呆愣愣的但那脸颊却滑嫩细腻如新剥的鸡蛋他指尖一碰到便微微陷了下去。 指腹感受着水嫩的肌肤受力之后迅速回弹那脸颊布满细细的绒毛像是熟透的水蜜桃泛着诱人香气。 世子改点为捏忍不住掐了一下。 ‘嘶——’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控制住力气。 姚守宁被他捏得险些跳起来发出痛呼声冲他怒目而视。 “你揪我干什么?” “谁让你色眯眯的盯着我看?”陆执毫不客气提高了些声音掩饰自己被她突然的怒斥吓到后生出的心虚感极力摆出淡然的姿态将她气势压了下去: “非礼勿视你懂不懂?” 他的衣襟半敞开抽出了里面装的书册之后那高耸的胸已经平坦了下去。 衣裳有些凌乱露出里面单薄的淡色绸衣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肌。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将这些东西塞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姚守宁伸手揉自己被他掐得泛红的腮颊每揉一下感觉指尖下有些发烫却见世子衣衫凌乱神色淡然不由说道: “如果长公主在这里她可能会打死你。” “闭嘴。” 陆执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衣裳拉拢神态有些慵懒的往一侧斜靠回去。 他伸出左手以手肘撑着他身旁的矮桌: “她在这里只会先打死觊觎她儿子美色的人。” 姚守宁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暗指自己顿时想解释: “我没有色眯眯的看你——” “哼!”陆执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话音一转: “‘河神’来自白陵江所以这些收录的名单之内沿白陵江封地的诸王经我统计之后有姓名的共有335人而其中大部分都远离神都。” “……” 他说起了正事根本不接姚守宁的话茬。 事关姚婉宁性命少女含恨禁声听他接着说下去: “所以我准备先从死于神都的王室血脉排查起。” 说话的同时他将握了一本书册的手提了起来露出下方搁在腿上的另一本示意姚守宁拿过去。 那书册极厚入手颇沉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及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 她拿到手后世子下巴点了点示意她打开看看。 陆执准备得十分充分姚守宁忍下心中的杂念匆忙去翻他递给自己的那本册子。 上面记录得十分简略因时间紧急的缘故他只将诸王的封号及名字组合记录后面写了死去的年历。 这种记法简便但除了他本人之外姚守宁看来只觉得如读天书眼前发晕。 但这个事总归是姚家的事救的也是姚婉宁陆执如此认真姚守宁哪里好意思全撒手交给他一人。 因此她努力的翻看试图将其印入脑海里倒将他先前掐自己以及给她扣了个‘色狼’帽子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陆执冷眼旁观见她装模作样就知道她看不懂。 不过他也没指望她懂只是让她看一眼心里有个数而已。 “葬于神都附近的共有89人。” 他将记于心中的数据说给姚守宁听。 虽说这些人数也不少但有了陆执的数字统计之后再看世子淡然从容的模样显然他对这些死去的王公资料早就了然于胸说不准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 姚守宁心下松了一口气偷偷以眼角余光看了世子一眼。 他穿的是一件淡绿色的小袄颜色典雅清新映照得他肤白如雪此时不再发疯之后竟有种出尘脱俗的矜贵清冷之意态。 世子并非浓眉大眼的长相反倒眉目五官异常精致。 他的头发全部梳了起来露出完整的面庞。 那细眉斜飞入鬓眼睛是凤眼眼睫毛浓密宛如勾了眼线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带着妩媚与凌厉。 这样一个男人穿着女装的时候竟比真正的女性更加美丽与发疯时简直判若两人。 她陷入沉思陆执说了一阵没见她回应不由抬眼看她见她又怔怔望着自己出神不由又道: “看什么?” 他懒洋洋的问了一声说话的时候喉间的喉结顶起薄薄的皮肤滑动又清晰的昭示着他男子的身份。 “我觉得你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两人说和之后姚守宁放松了一些被他一看下意识的就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挖祖坟 姚守宁之前觉得世子有些不大靠谱毕竟几次见面中他有两次都是丑态毕露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却没有想到他清醒之后行动力十分惊人且准备也充分可见他性格之缜密细致显然几次丢人都是受妖蛊影响的。 这样一想姚守宁心中顿生内疚之情。 她第一次意识到妖蛊对陆执带来的影响、伤害有多深。 “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陆执挑了下眉问了一声。 这个问题一说出口他就看到姚守宁陷入沉默表情有些纠结的样子。 再一回想他就知道少女心里想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自两人认识以来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表现正常之后数次接连出了纰漏。 妖蛊影响之下两次发疯一次斗‘河神’失利…… 想到这里他有心想要挽回脸面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四岁启蒙六岁习武无论文谋武功我不输人。” 他说话时眉宇间带着傲然之意。 姚守宁听着听着越发觉得心中对他不起。 世子本来确实是天之骄子他长得好看出身显贵且又文武出众若非当日西城的意外他为了救柳氏而被坏了气运被种下妖蛊他的人生本该一帆风顺。 可此时他受妖蛊影响两次发疯名声大损。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有些紧张的问: “那现在呢?” “……”陆执冷冷看她觉得她故意在嘲讽自己。 姚守宁坐立不安正欲再开口说话时却见陆执将手中的书册捏得极紧。 那册子约有手掌厚却几乎被他抓得变形可见他力量大得惊人。 后知后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姚守宁暗叫不妙正欲出声替自己解释两句证明自己并没有恶意的时候——却见陆执没有发火而是一个无声的深呼吸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姚守宁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被掐过的脸颊处那里皮肤还有些微烫。 但陆执平静之后她好奇心又起问道: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她好奇心很重陆执索性先将册子合上: “徐相宜没有办法完全压制我的妖蛊。” 他说话的时候定定看了姚守宁一眼神情带着漫不经心掩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徐相宜就算精通妖蛊、咒术等秘法思维活跃能力超群但他也没有办法令陆执彻底保持清醒。 镇压的妖蛊被再次激活之后力量似是比之前更加强大凭徐相宜的能力也只能令陆执短暂的保持理智但很快他又会再次受妖蛊反噬变得疯疯癫癫的。 他发疯之后成天在府中寻找黄飞虎踪影说要与它私奔。 长公主夫妇既觉得头疼又觉得丢人将军府闹得鸡飞狗跳的就在这时徐相宜想出了一个鬼主意。 虽说不知道陆执体内的妖蛊为何会这样做但既然妖气发作使他‘爱’上了一条狗那么可以以欺瞒的形式使他换个身份。 ‘爱’上狗的是将军府的世子陆执若是换一个人说不定能将这个体内作祟的妖魂欺瞒过去。 这个念头异想天开但朱姮蕊已经被闹得无计可施当即听从了徐相宜的主意想为儿子改变身份。 但他伪装了数个身份都并不奏效此时徐相宜再次提出建议说是让世子扮作女儿身。 朱姮蕊一听这话倒是毫不犹豫令人再为儿子裁制女装。 等他装扮作女儿身后徐相宜出手镇压妖蛊时那原本闹得极凶的妖气竟真的被镇压下去! 仿佛妖气默认了这种‘欺瞒’的原则他作女装打扮时便恢复理智再不受妖蛊影响。 今日见了姚守宁后陆执便已经隐约猜到了些端倪。 徐相宜这老头儿大体的猜测没错下蛊的天妖一族要令他‘爱’上苏妙真所以他若是世子便会受妖蛊情景对中蛊之后所见的狗情不自禁。 但他换装之后他只是‘朱小姐’而非世子暂时瞒过妖蛊再加上徐相宜的压制妖蛊术的手段他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也就是说在徐先生没有找到办法之前你都要打扮成这个样子出行?” 姚守宁听他说完不由有些同情的看他。 “对!”他表情平静却将手中的纸张甩得‘哗哗’作响显示他此时恶劣的心情。 他已经发了两次疯无论府中、府外几乎颜面丢尽。 如今还要再装女人出行若是消息曝露恐怕对他来说情况更如雪上加霜。 姚守宁低眉敛目不敢再说这件事怕他怒火上冲控制不住自己连忙道: “看皇室名单看名单。” 陆执冷哼了一声没有揭穿她的小心思。 “这89人我们要一一排查。”他靠在矮桌之上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指半曲敲击着放在他腿上的那本书册。 “时间紧迫我们今晚就开始。” 低头翻着名单的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今晚?” 他点了点头道: “你早点睡今晚子夜时分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她还有些糊涂没明白陆执意思。 “去城北五里观下方的皇陵。” 凭借强大的预感姚守宁听陆执这样一说就已经察觉到不妙的预兆身体老实的抖了起来。 “去皇陵干什么?” 他眸光一转应答了一句: “进墓穴去找尸体。” ‘啪嗒!’ 姚守宁手中的书本落地她下意识的弹站而起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陆执低喝: “坐下!”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听话陆执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老实坐回了椅子上接着醒过神来意识到了什么她惊呼了一声: “你要挖自家的祖坟!” 完了。 姚守宁本来见世子知道来找自己算账说话也有条理以为他的妖蛊已经暂时被压制恢复了理智。 可此时听他说的这些话未免怀疑他是不是还在发疯。 挖人祖坟在大庆律例中可是重罪尤其挖的是大庆皇室的祖坟。 “瞧你那点儿出息。”陆执微微一笑反倒显得姚守宁格外大惊小怪: “查探先辈是否落入妖邪之手是后辈义不容辞的责任。”他轻飘飘的看了姚守宁一眼“什么叫挖自家祖坟?” …………………………………… 明天请假不更大家别刷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敌意 别看世子说得义正言词可姚守宁依旧注意到了他先前说的话: “如果不是挖祖坟你何必半夜出行?” “在案子没有查明之前先低调行事而已。”陆执淡淡的将她的话挡了回去姚守宁还有些紧张: “可是……” “没有可是!”他脸色一沉“不进墓穴如何确认尸体有没有出现问题?”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盯着姚守宁: “你不要忘了这是为了你姐姐。” 这话音一落他最终懒得再跟姚守宁废话用力一拍矮桌‘呯’的重响声里: “你去不去!” 那看样子十分结实的矮桌被他一拍‘咔嚓’开裂。 姚守宁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桌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家也有马车若自己一掌将马车里的东西拍裂可能柳氏饶不了自己。 陆执还在冷冷盯着她她什么担忧都不翼而飞后知后觉意识到世子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她被喝斥之后老实挺腰坐直点头如捣蒜: “去。” 陆执见她听话轻‘哼’了一声: “名单你记下我们从第一个开始。” 在他强势态度之下姚守宁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乖乖应是。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晚上出行的事宜末了姚守宁突然想起一个事: “长公主知道你要干这事儿吗?” 她问完之后怕陆执要发火下意识的捧着书本挡住了自己额头深怕他出手再点自己。 哪知世子听闻她这话之后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露出笑意: “你什么事都跟你娘说?” “那当然……”姚守宁原本是要点头的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僵脸上露出心虚之色。 她以前虽然活泼外向偶尔也会撒些无伤大雅的小谎糊弄柳氏但其实本质是乖巧听话在原则性的大事上对柳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敢有所隐瞒的。 但自从苏妙真来了之后她觉醒了能力看到了诡谲之事柳氏对此并不相信于是这对母女之间也有了秘密姚守宁隐瞒了自己的预知能力。 虽说她话没说完但陆执依旧从她话里行间猜出几分端倪他先是露出一个假笑: “让我来教你”世子放轻了声音似是十分温和: “有些事情需要先斩后奏。”挖自家祖坟查看尸体这种情况纵然事出有因也得低调进行。 更何况他前些日子抄录了如此多大庆皇室名录再加上‘河神’之事诡异他要干什么长公主必是心知肚明。 这个时候儿子不说老娘不提私下进行。 就算最后东窗事发长公主可以推脱此事自己全然不知。 众人皆知陆执已经中邪发疯一个疯了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挖自家祖坟也是有可能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就翻脸了: “你以为这是出门郊游吗?什么都得跟爹娘说那不是找打吗!” “你是不是傻!” 陆执又想伸手去点姚守宁脑门却见她说话傻呼呼的但行为倒是精明已经提前拿书本捂住了头脑。 世子气极反笑白了她一眼。 姚守宁听他一席话觉得学到了一些奇怪的知识推翻了以往的认知。 陆执没能再点到她的脸将手中另一本册子丢给了她示意她全部收起。 说完正事之后陆执才有了闲暇心思与她聊其他的: “你跟温景随很熟?” 姚守宁小心的将那一份名单卷起原本是想藏进自己的袖口中但那厚厚的名单能订制成册可想像其厚重。 为了防止寒意钻入袖中她穿的是小袖的斜襟厚袄袖口仅能进五指卷起的书册根本塞不进去。 她想起陆执先前的举动不由将身一侧索性也将书本塞进衣领之内藏起。 “……” 陆执还没意识到自己冒犯的时候就已经见到她已经转过身去低头将书塞进衣领中‘悉索’的声响传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之后还没来得及将头别开就听姚守宁道: “我们与温家有姻亲。”她认真的道: “我大哥跟温大小姐订亲婚期就在明年秋后。” 所以两家本来就走得近。 她与温景随平日见面的时候并不多相较之下跟温献容更熟一些但彼此也是认识的。 姚守宁的话并没有说完据陆执所知姚、温两家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先前在温家的大门口温景随在隔着马车看他因有车门遮掩看得不大真切但他却透过车门的缝隙将那位温大公子看了个分明。 虽说只是隔着马车一看看不出来那位传闻之中的温大公子有何天资出众之处但陆执却隐隐感觉到了这位令顾相赞不绝口的温景随对他似是有淡淡的敌意。 他皱了皱眉。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姚守宁觉得有些怪异随口问了他一句。 本来没想陆执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哪知他却深深看了姚守宁一眼: “他是顾相的门生。” 顾家办的族学做的可不是不求回报的好事。 皇家、世族做事必定是要索取代价的。 “……”姚守宁满脸问号显然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执平静的道: “顾家所办的筑山书院就是替顾氏网罗门生。”他补了一句“照这样算你大哥也算顾相的门生。” 不过姚若筠虽然也读得书但若与温景随这样年少时期就名扬神都的人相比又差了些。 他只是小有才名却算不得什么惊才绝艳之辈。 像这样的读书人神都之中一抓一把如果不是姚守宁姚若筠的存在都不值得陆执特意提起。 姚守宁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被陆执如此小瞧她只是有些怔愣的点头: “原来如此。” 她话虽是这样说但陆执觉得她根本没有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他眉头抖了两下索性直接点明: “我有意想要招揽他。” “那你去找他呀。”姚守宁不明就里不知他为何跟自己提起这事。 “但我觉得他好似对我有敌意。” 陆执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顿生好奇之心: “为什么?” “……”陆执罕见的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幼稚鬼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与温大哥有过节?”陆执哑口无言了姚守宁倒来了兴趣追问了一句。 世子的眼皮垂落了下来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思绪: “在此之前没有见过。” 既然没有见过面‘过节’一说自然无从谈起。 “那他为什么会对你有敌意?”姚守宁纳闷不解。 她想不明白摇了摇头: “可能只是你的错觉吧温大哥人挺好的不会莫名其妙就不喜欢一个人。” “说不定……”一个念头浮上心中她偷偷看了陆执一眼他衣襟还有些凌乱袄子半敞开团团乌发披散在他手臂、胸侧裙摆洒落一地慵懒的靠着矮桌看上去十分美丽。 她想到温景随刚刚好像偷偷在看车内—— 一个诡异的念头浮上心中莫非陆执男扮女装温景随对他一见钟情?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顿时鸡皮疙瘩爬了她满身。 当着陆执的面她甚至不敢将这个猜测说出来害怕陆执听完会暴跳如雷。 “说不定他只是不喜欢将军府而已。”她硬着头皮说完这话就见陆执皱了皱眉一口否认: “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虽说她也觉得这个猜测不大靠谱但陆执如此笃定仍令她有些意外。 “我爹娘都是属于保皇派。”陆执解释给她听但她随即又问: “什么是保皇派?” 他深呼了一口气看她一脸懵懂的望着自己那肌肤透亮白皙泛着红润不由手指有些泛痒又想去掐一掐。 “顾焕之是顾后的父亲!”他伸手一翻从那裂开的桌子下面拉开一个抽屉再将抽屉内的一个木盒取出盒盖抽开后露出其间摆的格子里面装着瓜子零嘴。 陆执捻了一颗瓜子出来往姚守宁身上扔了过去: “顾后生了四皇子朱敬存这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太子。” 她一见陆执动作十分警觉的伸出一双手挡脸。 瓜子‘啪’砸到她手心力量不大不小她有些得意的将手松开还来不及向他露出得瑟的笑意接着下一颗瓜子又扔了过来砸到她嫣红的脸颊发出轻脆的响声。 陆执一砸得中又不停的拿瓜子丢她她左挡右闪有时能以手挡下有时又挡不住被砸了几次有些微的刺痛开始还装模作样: “世子别这样……” 回应她的是一颗扔过来的瓜子她没挡住‘啪嗒’砸她额头上。 她的假笑终于绷不住了见他一直砸最终忍无可忍: “你好烦!” 姚守宁被惹怒了也捡了身上的瓜子来砸他。 “我那表弟今年才七岁我爹娘及朝中许多文臣都是支持他的所以被称为保皇派。” 她砸人全无章法力道也不准全凭不高兴乱砸。 陆执一面扔她的同时还有余力伸手来挡。 他习武多年目光锐利每次都能精准的将瓜子接到并将其嗑得‘咔咔’作响还能把嗑完的瓜子皮扔给她。 “……” 姚守宁怒从心头起警告他: “你不要再扔我了。” “我在教你道理。” 陆执不听说话的同时还在以瓜子皮扔她看她左闪右躲因为来不及回击而气得双颊泛红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而朱敬存是顾焕之唯一的嫡亲外孙他就是坚定的保皇派。” 换句话说顾氏与陆家一样都是一条船上的盟友。 如果温景随是顾焕之的门生那么他就应该是陆执这方阵营的人怎么会对他心存敌意呢? “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陆执手上拿瓜子扔人的动作一顿思索了半晌道: “你与他既然熟悉不如等‘河神’事了之后你将他约出来我找个机会见见他。”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听陆执这样一说双方应该确实有什么误会。 世子帮了她很大的忙要见温景随也是排在了解决‘河神’一事之后她本来应该心生感激才对…… 但她被陆执拿瓜子砸得心中火大尤其是从头发间摸出瓜子皮后手掌蠢蠢欲动有些想打他。 她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暗自安慰自己:不要跟世子一般计较他还中着邪行事难免与常人有异。 这样一安慰自己顿时感到快乐了许多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 “好嘞!” 她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答应完后她心情舒畅之下又想起了一件事提醒陆执: “我觉得温大哥将来会做大官的。” 她想起在温家的时候透过温景随的眼睛看到的‘未来’——那时的温景随身穿紫袍通身气势极其慑人。 姚守宁随口一说陆执捏着瓜子的手一顿。 世子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话音一落之后还在低头翻找着裙子皱褶间的瓜子皮找到一颗完整的便欢喜的放进嘴里咬得‘咔嚓’脆。 见此情景陆执微微一笑将那粒本来还想扔她的瓜子放进嘴中也装着没听到她的话般说道: “你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怎么你对这些消息如此不敏锐。” “我爹只是混子而已!”姚守宁理直气壮的道“他得罪了楚家根本无法再晋升。” ——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是一条咸鱼无法翻身。 更何况因为西城的案件他官职都丢了至今闲赋在家还在等着待罪立功的机会她不相信陆执不知道。 “再者说了我们姚家只是小门小户管这些朝局之争做什么?” 她一连数句话再度说得陆执哑口无言末了只得拿瓜子丢她: “没出息!没出息!” 将军府的瓜子颗粒饱满陆执手劲又不小砸在人身上也挺疼的姚守宁左躲右闪身上还是被他丢了好几下终于忍无可忍: “哎呀你好烦!” 她恶从心中起顾不得身份尊卑上前一步去抢他装在抽屉内的木盒试图将整个装零食的盒子都端走。 陆执伸手来挡。 他坐着未动气定神闲的只需要伸出一只手便将姚守宁一双软乎乎的手按在抽屉内难以抽回去。 “放开放开!” 她还抓了一大把瓜子贪心之下更是不可能从陆执手中逃脱她索性软了半边身体以肩膀去顶他手肘试图将他顶开。 两人正打闹之间突然车外传来一道男声: “世子。”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速客 第一百八十四章 那声音温厚清雅听进耳中的刹那令人如沐春风似是心中烦恼尽去不由自主的便要露出笑容。 随着声音传入马车内的还有淡淡的檀香味。 陆执身上也有檀香气可是这股味道还是不同尤为清冽飘渺似是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令人闻之而头脑发空下意识的多吸了两口。 此时车内打闹的两人俱都是身体一僵陆执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皱起了眉头眼神变得锐利转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行驶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两人之前竟似都全无察觉实在是神不知鬼不觉。 车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 姚守宁听到声音的刹那身上的鸡皮疙瘩便立了起来她还维持着抓瓜子的姿势依偎在陆执身侧。 但在车停的那一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体竭力的低垂下头将脸躲到了世子的腿后。 ‘哐铛。’ 车窗无人动弹自己便已经往外推开。 光线洒落进这逼仄的空间里陆执转头往外看去恰好就与在车外驻足的人目光相对。 她心中生出一种浓浓的危机感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强烈得多。 车外的人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迫甚至超过了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给她的感觉。 她本该躲闪可是车厢的地方只有这么大窗户被打开站在外头的人便能将车内的情景一览无余躲是没有办法躲的。 最重要的是随着沉默的氛围有一股幽幽的檀香气息传了进来。 除了冷冽沁凉的感觉之外带着一种极为厚重的味道仿佛经历了弥久的时光。 姚守宁闻着这个味道觉得有些奇怪不小心多吸了两口引起了窗外过客的注意。 车内外安静无比落针可闻。 这个时候她吸着鼻子闻味道的声音虽说很轻但仍显得十分引人瞩目。 姚守宁随即便意识到有一道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那目光灼灼似是要穿透她的颅顶看进她的脑海里。 不该有的好奇心在这个时候钻了出来她总觉得此时过来的恐怕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物将来可能还会跟自己再打交道。 想到此处她偷偷的抬起了头。 那双目刚从世子腿边露出来便与一双眼睛对上了。 车窗外停下来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男人。 他骑了一匹灰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瘦的样子。 虽说已经寒冬腊月但今日可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姚守宁上了陆执马车的时候外头阳光明媚晒得人暖洋洋的。 但不知何时太阳似是被阴云遮盖外头天色阴沉沉的寒风呼啸。 那年轻的道士穿得十分单薄寒风吹来之时衣袖猎猎却似是十分闲适。 他一手轻轻挠着那灰驴的耳朵另一只手提了一柄雪白的拂尘含笑望着车内。 从外表上看他约摸二十七八面容消瘦长得倒是颇为英俊。 他的嘴角带笑这笑容使得他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印象令人好感倍增。 但值得姚守宁注意的却是他的一双眼睛。 这人的瞳孔黑得近乎泛蓝带着一种妖冶的光泽如同两泉深渊几欲将人的神魂吸入内里。 姚守宁目光与他相对的刹那意识随即坠入其中仿佛看到岁月的长河以及时光的流逝。 无数景象如走马灯般从她眼前掠过速度快得惊人以致种种场景成为了残影令她一望之下头晕脑涨眼眶疼痛欲裂。 恶心想吐的感觉涌上心头双臂汗毛‘刷’的立起身体渗出汗迹。 陆执还按着她的手自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 他二话不说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姚守宁的脑袋强迫她将头埋了下去使她避开了道士的眼睛。 同时那只手掌压在她的头顶上摆出强横至极的姿态将她护持在自己羽翼之下。 少女老老实实趴在他身边脑袋紧贴着他的身体细声的喘息。 相反之下陆执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绷紧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谁允许你逼停我的马车?” 他表面懒洋洋的发问实则警觉已经提升到了极致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摸腰侧。 但他今日出行扮的是女装挂在腰侧的长剑早就已经取了下来此时正搁在座位下方。 “世子息怒。” 那青衣男子闻听陆执这话似是并不介意他恶劣的脾气。 他的目光从姚守宁身上挪移开随即被陆执所吸引。 这位原本名满神都的美男子此时正作女装打扮梳了简单的发髻衣衫半敞露出里面的亵衣。 而在他身侧蹲坐了一名陌生的少女。 从先前姚守宁抬头与他对视的刹那哪怕她下半张脸被陆执的大腿挡住但露出来的那双大眼睛却极为水灵。 纵然是他已经身入道门且修的是无情道但也看得出来这少女的魅力。 那是一双足以媚惑人的眼睛偏偏盛满的是少女的清澈与纯真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相融合形成独一无二的引诱。 这离经叛道的一幕本该非礼勿视但那年轻的道人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望着姚守宁沉默了半晌这一刻纵然没有与他目光交汇但姚守宁却觉得像是有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自己后背之上。 重重压力宛如万重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一双眼睛仿佛有洞悉人心的可怕魔力仿佛可以看过她的身体看到她的内心窥探到她的隐秘。 关于能见妖邪、关于她的血液的秘密以及关于她能听到表姐身上的‘意识’的特殊才华仿佛统统都要被他得知。 她头皮发麻之际接着就听到陆执冷笑了一声。 道士微微一笑双手作了个揖: “贫道自观星楼而来途经此地感应到了特殊的气息。” 青衣男人的目光随即挪开姚守宁身上的压力骤然减去但她并不敢放松而是乖巧的趴在座椅之上本能的靠陆执更近。 “所以停下来想跟世子打个招呼而已。” 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到了陆执的身上。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斩道人 在年轻男人的眼中陆执身上似是萦绕着一层金芒那金芒气势十足十分逼人令人不敢靠近。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金芒之中透出一点儿黑气一尾约摸巴掌大的细蛇之魂藏匿于金芒之中暂时被一团橘红色的光线压制。 此时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疯狂挣扎着吐出层层黑气。 那黑气刚一喷吐出来便随即被那橘红色的光影罩住随即化为妖气散逸。 只是这些妖气被牢牢束约暂时无法晕染那金光。 他低垂下了眼皮觉得有些疑惑不已。 陆执中了天妖之蛊这蛊可非一般的妖蛊可比而是大有来头的。 这位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破了气运之后遭妖魂缠身照理来说是无法被驱除的。 它无形之中会影响陆执气运使天妖一族有机可趁。 纵然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人与神武门关系匪浅但神武门经历七百年的传承之后子孙后代大多只是泛泛之辈怎么会有将这蛊术镇压并封印? 年轻道人看得清楚那橘红色的光非同一般若非下蛊的妖大有来头普通妖蛊受这道力量一冲恐怕早就已经湮灭。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样子。 青衣道士跟陆执说的话半真半假他并非是途经此地而是特意冲着此处来的。 他在观星楼的时候感应到了特殊的气机以他修为任何感应都不可能是平白无故而生必是与他有渊源的。 所以他顺着那股气机而来便锁定了这一辆马车。 车中的存在似是对他有威胁。 看到马车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那位世子正在车内但出于自身安全他仍是出手逼停马车打开了窗户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青衣男人的目光从陆执身上落到了他的手上这位作女子装扮的世子正与少女手掌交握两人痴缠亲近世子衣衫半敞仿佛预示着先前车内发生了什么事。 车内只有一对少年男女除此之外并没有藏匿其他的东西。 他的到来似是将少女吓得不轻此时躲在陆执身侧藏着脸不敢见人。 “你逼停我的马车强开我车门不会以为这样一句简单的打招呼就算了吧?” 陆执的眼中露出杀意脚尖往椅子下勾去将一柄黑色的长剑勾出握到了掌心里。 “是贫道的不对。” 那青衣的道人倒也识趣见他发怒也不慌不忙反倒是微微一笑之后双手交叠深深的躬身作揖: “在这里向世子赔不是。” “嘴上说说就算了!” 说话的同时陆执脚尖一挑长剑随即落入他的手中刺耳的金戈交接声中长剑出鞘剑刃寒光流转化为剑气往车窗之外斩了出去: “留下你的命作为赔礼!” 他话音一落剑光‘轰’的斩破马车一侧化为银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那青衣道人头顶。 只见那青衣道人还在微笑眼见剑气落下他也不躲闪最终任由剑光落向他的头顶。 接着道人的身影扭曲随即被剑光吞没连带身下那头灰驴都化为青影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这一剑之下诡异的氛围刹时被打破。 剑气落地将地砖劈开碎飞乱飞顿时将静止的空间唤醒。 马车安静了片刻姚守宁正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间车体发出‘咔嚓’的声音随即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 光亮从头顶照入进来她身体往后仰摔失去平衡花容失色之际她本能的伸手拽住了陆执的裙摆极力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 陆执人倒是立得很稳但他穿的裙子未必有他稳。 他穿女裙可没那么讲究姚守宁这一摔之下力量不轻再加上那后抛之力她这一抓几乎将陆执的腰带抓裂。 ‘啪嗒’的断裂声传来那裙子往下坠滑而去。 “放手!” 陆执顾不得再去计较那青衣道人行踪当务之急是抓紧自己的裙子以免被她扯落下来出丑于人前。 但姚守宁头晕之下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咬牙伸手拽住了姚守宁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扯。 “啊——”惊呼声中姚守宁紧抓着陆执身体陆执还没来得及勒令她放开便被她的冲击力撞中两人便滚成一团随着后半截车厢往后倒去。 ‘轰’的重响声中前半截车体栽落于地后半截车厢仰天也落地。 姚守宁只觉得身体被这股反震力量弹起随即又重新扑摔下来。 好在她身下有个肉垫这一摔之下虽说也晕头转向但好在并没有受伤。 车厢被剑气一分为二姚守宁紧紧抱着陆执的大腿惊魂未定。 “你起来!” 陆执被她压倒在座位上成为了她的垫底。 少女晕头转向间试了数下想要起身但头晕脑涨却未能成行。 “不行不行”她每动一下头疼欲裂姚守宁强忍恶心反胃之感抓紧了陆执的裙子: “你让我靠一会。” “世子!” 这一震、一摔之下坐在前面的赶车大汉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被半截车厢压倒在地受了些轻伤此时意识到出了事情连忙推挤着破裂的车厢体试图钻出来。 车子破裂发出巨响苏醒过来的马匹受到了惊吓扬蹄而走拖着半截断车厢连带着下面裹挟的人往前滑了数步才止。 那仆人嘴中发出喝斥使得马匹重新平静下来他这才艰难的推开木板脱身跌跌撞撞绕到了车后便看到了滚成一团的两人。 “世……” 赶车的人喊声戛然而止在他的面前世子四仰八叉摔倒地形象全无。 姚二小姐抱着他的大腿他双手死死的提着自己的裙子腰带被撕裂上方系挂的玉绥珠子散了一地露出里面的寝衣。 而陆执原本握着的长剑被他扔到一侧两人凌乱的长发绞缠到一起。 ——这情况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随着年轻道士的离开周围静止的空间仿佛重新被注入鲜活的气息。 消失的人潮声响重新传来远处的吆喝声、说笑声又形成嘈杂的噪音打破了先前的静谧。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丢脸了 这边动静闹得极大道士的法咒被破去之后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这边被斩为两截的马车。 围观的群众逐渐往这边看了过来指指点点的但又怕冲撞了贵人一时犹豫着无人聚过来而已。 陆执心中生出不妙的感觉眼前的情景令他难免回忆起罗子文口中所说他在北城发疯后被人围观的情景。 “你还在傻站着干什么!” 陆执深呼了一口气大声的喝斥: “将姚二给我拉开!” 少女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一般拽得很紧。 那赶车的下人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想要去扶姚守宁。 但面前的少女娇滴滴的那人手伸出来了数次又如触电般缩了回去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哭丧着脸望着陆执: “世子……” 眼前这两人衣衫凌乱滚成一团显然关系匪浅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随意去碰世子的人。 陆执咬牙切齿只得自力更生。 “起来!起来!” 他大声喝斥姚守宁但苦于双手紧抓着长裙无法腾出手去推她只得伸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去用力蹬车体一侧。 那车厢被一分为二车厢断口处朝天呈巨大的‘v’字形下方架两个车轮如一个造型奇异的摇篮。 陆执落在车子底部劲腰弯折整个人后背贴着下方车板而长腿往上他不敢挣扎乱动深怕一动之下裙子往下滑落便唯有足跟用力蹬那车底。 车子受力一摇果然抱着他大腿的姚守宁一下就被晃醒了。 “别动别动。” 姚守宁被这一晃头更晕了将他抓得如同救命的浮萍: “我头痛。” 她这一喊之下陆执顿时停脚低头去看。 只见她趴在自己腿上仅露出半张侧脸。 那脸色雪白眼睛紧闭着眼皮上细细的血脉看得一清二楚唯有一排长睫一颤一颤抖的。 原本红润的樱唇失去了血色几缕黑亮的长发缠绕过她颈侧有几丝被她衔在唇间罕见的显出几分楚楚娇弱之姿。 陆执与她已经打过数次交道每次见她都是元气十足还是第一次见她眉心微颦。 “怎么了?” 他一见姚守宁难受顿时停了脚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最终松开了抓着腰带的手一手压着姚守宁后背一手撑地坐起了身来。 同时提了少女衣领也一并将她提起来了。 那车辆晃动将军府的随从极有眼力的上前连忙将车体扶住。 姚守宁虽说坐了起来但却头疼欲裂浑身骨头像是被人抽走全凭陆执提着衣领才不至于重新倒下去。 这会儿偏头往他身上一靠听他问话强打精神开口: “刚刚那个人的眼睛……” 她身娇体软乖巧依偎于陆执肩头。 两人相貌出众一个冷艳高挑一个美貌娇弱靠在一起形成十分养眼的一幕。 但陆执全无旖旎心思听闻她这话之后神色一紧: “你中邪了?” 说话的功夫姚守宁就感到有人伸了手过来用力的扒拉开她的眼皮。 接着眼前一亮陆执的脸映入她的瞳仁中眼角酸胀疼痛像是要被他撕开了。 “好痛啊!” 她头晕脑涨还没缓过这口气被陆执这样一折腾顿时双眼酸涩眼泪‘刷’的就涌出来了原本浑浑噩噩的意识顿时清醒了大半。 就算是如此她仍是心中恼怒无比伸手去打陆执手腕将他拍开。 见她说话正常还知道发脾气陆执心中不由自主松了口气顺着她的力道将手收回。 “世子刚刚我没有注意到……” 赶车的随从小心的扶着半截断裂的车厢想起先前诡异的场景肩膀垂了下来有些羞愧: “是我无能。” “不关你的事。” 陆执被姚守宁一拍之后正想掐她脸颊一把报复回去但听到随从的话顿时收敛了与她打闹的心思神色变得正经严肃: “他确实很有本事。” 说话的同时他望着先前那青衣道人站立的方向皱了皱眉头。 此人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逼停他的马车他竟全无所知。 若非当时青衣道人主动开口打招呼可能他只顾与姚守宁打闹压根儿不会察觉。 想到这里他终于找到借口顺应内心的欲望伸手掐了姚守宁嫩嘟嘟的脸一把: “都怪你。” 姚守宁神色还有些萎靡被他一掐顿时脸颊像是被蚂蚁叮咬了一口。 浑身一震之下倒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这一清醒她心中便陡然生出怒火。 原本今日她跟着老娘拜访温家与温献容说话说得好好的结果中途被世子带走遇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弄得她头痛欲裂不说陆执还找机会掐了她两下真的把她掐痛了! 世子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如今马车损坏摔得她晕头转向的。 她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 陆执又扒拉她眼皮还伸手掐她…… 她想起先前两人摔倒的时候陆执喊的话顿时伸出一只手转身飞扑用力去拽他裙子。 世子那条裙子腰带已经绷断了此时一拽之下布料撕裂声便响了起来。 “……” “放手!”世子才刚坐起身。 他修习了武功身形自然极稳可他身如磐石也没有用姚守宁蓄意报复他如果不反抗可能裙子都要被她拽扒下去感觉下腹凉嗖嗖。 世子只能含恨拉住裙子两人撕扯之间重新摔成一团。 “放手!” “不放!” “你不要拽我裙子这是流氓行径。” “是你先掐我的脸。”姚守宁听他恶人先告状不由转头冲他怒目而视。 “你打了我的手。”陆执与她争锋相对就听她毫不客气反击: “因为你扒我眼皮。” “我是看你有没有中邪!” “中邪的人是你!”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执谁也不肯认输。 “……”随从头皮发麻逐渐见到有人冲这边指指点点不多时便会过来。 马车出事时正停在北城的街道之上此地属北城中心算是颇为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本来车辆当街破碎便已经十分惹眼远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兴许是看热闹的天性占据了上风已经有胆大的人率先往这边走了。 一旦有人牵头其余人便一围而上很快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真是有伤风化。” “两个女子当街脱衣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不知羞耻!伤风败俗!” “……” ……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灰溜溜 “……” 那随从眼角抽搐情急之下想要伸手来将两人挡住。 可他双手哪里挡得住这两人眼见世子裙子被拽掉了一些露出细瘦的腰腹。 被撕开的裙腰往下滑他连忙想去挡但随即又想起陆执先前在北城门发过一次疯正是鼎鼎有名的。 若是此时再扮女装被人认出来这名声恐怕是彻底不能要了。 一念及此那随从连忙放弃防守陆执的腰飞快伸手将陆执的脸挡住。 “别闹了别闹了。” 他一面挡脸一面劝: “人越来越多若是被人看到回头公主可是要骂人的。” 将军府攒下的一世英名近来已经被世子败得差不多了。 以往神都城中提起定国神武将军府首先想到的是朱姮蕊手中握着的十万精兵其次是陆无计镇守西南门户及手下黑甲威名赫赫。 现如今便是世子中邪发疯…… 有了随从提醒再加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声传入耳中两个原本怒令智昏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了。 陆执是想起自己之前抱狗求爱闹得满城风雨这会儿感到腰侧漏风下意识的想提裙子。 但他反应极快手还没碰到腰侧便随即意识到自己再遮腰侧已经是亡羊补牢当即伸手将脸捂住只从指缝间露出一双姣好的眼睛。 而姚守宁则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与世子混作一处还闹了这么一场事故若是消息传进柳氏耳中恐怕之后几天都没好日子过。 她心生害怕眼见人围得越来越多而陆执已经提了衣领挡脸她也连忙伸出手来想将脸挡住。 可惜她伸手之后才发现她一只手紧攥成拳里面包着先前从马车里抓的瓜子。 因那道人突然出现她受到惊吓之后将手紧握至今还没有放松。 好在危急时刻她想起自己还在胸口藏了两本书当即掏了一本出来翻开之后将脸盖住。 随从即刻上前帮陆执拉了裙子人群之中冒出几个面孔向他微不可察的点头并朝某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这是将军府暗中部署的人手。 看热闹的百姓指点唾弃纷纷猜测是哪家的女子幸亏有将军府的暗卫帮忙左挤右钻很快为三人开拓出一条道路。 几人顶着众人的目光狼狈不堪钻出人群。 此时不是置气的时候在随从掩护下两人灰溜溜挤出人群疾刻溜走。 三人转了个街角才稍缓了一口气。 姚守宁的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她胆子也算大平时在家也闯过祸但还没惹出过这样大的乱子。 先前一时怒火中烧此时一平静下来满脸的心虚。 “我们先找个茶楼收拾一阵再说。” 说话的随从替陆执兜着裙子以防他走光同时侧身替他挡住身后人群火辣辣的视线。 不过他的身材比陆执矮些根本挡不住为了防止被人瞧出端倪世子还是低头弯腰以长发掩面显得鬼鬼祟祟的偏他自己还没察觉。 听了随从这话姚守宁已经开始烦恼了。 柳氏不喜欢她与陆执往来今天她不止偷上了世子马车还与他当众闹成这样子——她只盼自己先前脸挡得严实没有人看清自己。 想到此处她也弯腰回头去看。 只见三人一溜走之后人潮便随即一拥而上蹲在马车之中哄抢着东西。 车子被砍破后里面的装饰、杯盏等物洒了一地都是。 “别抢!” “那是我的!” 有人大声怒骂有孩童夹杂其中偶尔捡到吃食便塞入嘴里。 赶车的马夫护着世子走了两步不见她跟上来回头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笑着就道: “姚二小姐别担忧将军府的东西是丢不了的。” 他说话时语气十分自信望着那哄闹的人群: “不过是一群刁民最多捡点吃食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姚守宁愣了一愣见那人潮中大多衣衫褴褛已经寒冬腊月还有人穿了破旧的单衣。 “是啊。” 姚守宁傻愣愣的点头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情绪有些失落: “都是不值钱的。” 她先前还与世子互掷此时却能令人抢得面红耳赤。 她总听姚翝提起如今世道艰难可她养在深闺从来没有深刻的意识到原来世道艰难是这样的。 “走吧姚二小姐。” 随从招呼了她一声姚守宁神色恹恹应了一声。 她转过头来才发现陆执正在偏头看她。 还没等她说话就见世子已经恢复了冷淡的神情以袖口挡了半张脸催她: “快走。” 说话的功夫周围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外形狼狈的几人纷纷转头往这边看。 姚守宁不敢再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暗卫已经寻了一处离得较近的茶楼打着暗号将三人引了过去。 那茶楼略有些简陋食客也并不是很多二楼已经提前被清空出来三人找了间雅室推门入内。 赶车的随从留守外间陆执与姚守宁进屋之后将房门紧闭那沿途以来如影随形的目光终于被隔绝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终于松了口气。 “今日真是不利出门。”姚守宁一坐下来不由抱怨了一句。 陆执还在整理着自己的裙子他穿女装有些手生再加上先前两人打闹后裙子腰围多次撕裂此时一折腾后不止没能将裙子系牢反倒整片裙子直往下坠有走光的嫌疑。 “你来帮帮我。” 他双手提着裙摆唤了姚守宁一声。 两人先前还闹别扭不过姚守宁性情大度一路走来那点儿气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闻听此言连忙将手上的瓜子、书册往桌面一放上前去替他整理裙子。 世子穿的是马面裙裙子裁成一片各留两缕带子。 可惜他不会穿此时露出内里的衬裙及薄薄的裤子。 她摸找着裙腰处剪开的眼却心虚的发现裙子被撕裂了——毫无疑问这是她的手笔。 腰间有几处线缝开裂姚守宁觉得陆执兴许没有注意便以手去钻那破洞。 钻了许久终于费力抠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口子将裙子一侧腰带穿了过去麻利的替他绕着纤腰转了一圈系起。 这样一来自然是不大整齐看上去有些怪异她强作镇定的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小袄将其往下扯了一些挡住了裙子的破口处觉得天衣无缝了还未来得及露出满意之色却是终于想起一个事: “你是不是杀人了?” 少女想到此处仰头望着陆执表情有些紧张的样子。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又有一种道人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死掉的感觉。 陆执低头看她她还在替自己整理着裙子他双手张开高大的身形与她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乎可以将她完整的覆盖在自己的阴影里。 ——这情景实在是有些怪异。 世子皱了皱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杀不了他。” 他将心思转到那青袍道人身上神色逐渐冷了下去目光变得锐利。 “更何况他来的可能只是一道影子。” “影子?” 姚守宁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只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她的表情迷惑不解那面庞天真中带着妩媚而不自知与他昳丽的面容相对彼此目光中映出对方的身影。 陆执的目光意味深长仿佛带着某种含义姚守宁觉得他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正欲发问的时候他已经转过了头轻轻的应道: “那不是他的真身。”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秘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姚守宁总觉得陆执话里有话但她仰头恰好视线与世子下巴相持平她几乎可以闻到陆执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两人离得有些近柳氏以往的教导终于浮上她心中吓得她接连后退了两步离世子远了一些问道: “他是谁?” 她问这话纯粹是凭借本能问出口后就见世子顿了顿过了半晌他轻声的道: “陈太微。” “谁?”姚守宁揉了揉耳朵问了一声。 “陈太微。”世子微微颦眉又说了一次。 “陈太微……”姚守宁若有所思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他是谁?” 陆执转过脸来低头看她觉得她是在故意气人。 “陈太微!陈太微!陈太微!”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她小声的嘀咕随即又想起他还要帮自己寻找‘河神’连忙又转换成讨好的笑意: “陈太微嘛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是真的想起了此人身份。 “他是陈太微皇上身边的道士。” 当今天子沉迷修仙对陈太微格外礼敬。 当日凉亭中罗子文便提到过此人语气间颇有些忌惮的样子。 陆执定定看了她半晌豪迈的以腿勾了一张凳子双腿一分便坐了下去。 脱离了先前的狼狈之后他又恢复了清冷矜贵的模样仿佛真正的贵女。 他盯着姚守宁看直看得少女毛骨悚然了才将目光移到了桌面上。 那里摆了一本摊开的书以及一堆瓜子。 “要吃吗?” 姚守宁看他神色不对心中暗自担忧这世子突然又入邪小心翼翼的将瓜子往他面前推。 他面露嫌弃之色。 陈太微出现的时候两人正在打闹她紧张之下抓了瓜子不撒手后面被青衣道士吓离一身冷汗瓜子表皮被汗水洇湿。 姚守宁就十分细心的想起他前往姚家替自己驱赶‘河神’那一次连姚家的糕点他都看不上他出身显贵这样的瓜子他肯定是不吃的。 她想起先前围观的群众哄捡东西的情景先是将书重新塞进自己衣领中接着把那小堆瓜子拢到自己面前细声道: “你不吃我吃……” 她话还没说完陆执就将她手格开伸手去抢她护在掌中的瓜子: “谁说我不吃了?” 世子一脸嫌恶说话的同时还故意抓了一大把在掌中嗑的‘喀喀’作响。 “这道人是神启四年入帝京的。” 他一说这话姚守宁就意识到了他是在跟自己提起陈太微的来历。 照理来说她不关心朝局之事无论是道家还是皇帝离她一个闺阁少女都十分遥远。 陈太微几时进帝京多久获得皇室信任这应该与她一个闺阁少女无关才对。 可她与陆执数次打交道虽说隐约感到世子中邪之后偶尔会有行为失控的时候但他清醒之时说话做事却不是无的放矢。 想到此处她没有出声而是安静的听着陆执说。 哪知他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她手掌压着桌面坐了下来好奇的问: “还有呢?” “你求求我。”陆执一面嗑瓜子一面道。 这样的套路他在车上时就已经玩过一次照理来说姚守宁上过一次当不应该再上当才对。 可她性格偏与陆执想像的不一样仿佛好奇心胜过一切且对人充满信任。 闻听此言就将双手往桌上一放肩膀一压仰头看他那一双大眼睛扑闪闪的: “求求你。” 陆执微微一笑这一次倒没再逗她而是正色道: “你知道皇室有个隐秘传言吗?” “我不知道。”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倒真有些好奇了。 她对官场波云诡谲并不了解对官员之间错综复杂、制衡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不过说到这种隐秘传言姚守宁顿时来了兴致。 “但我想知道。” 世子轻‘哼’了一声: “你倒胆大什么都敢听。” 姚守宁就道:“此地就我们两人你说完、我守密出了这房间谁也不知道。”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很能守得住秘密的。” 话音一落她就想起了柳氏和她提到的‘应天书局’一事当时她也答应柳氏守秘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她没能完全的信守承诺——想到此处她又隐隐有些心虚。 陆执见她目光左右游移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就猜出她心中所想。 她心思透明不太能藏住事的样子与她那受妖邪附身的表姐同处一室也不知是怎么样瞒过去的。 心里这样一想他随即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好奇接着将话题转回到皇室之上。 世子既然跟她提起这事儿便已经是深思熟虑过并不怕她守不住秘。 不过他看姚守宁一脸心虚偏又故作严肃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便有意逗她故意冷着脸叮嘱: “希望你真的能守住密!” “我发誓真的能保守得住。”陆执越是‘郑重其事’姚守宁内心越是好奇她认真的举手发誓接着催世子: “世子快说。” 陆执见她催促了好几回才不紧不慢的道: “早在立国当年皇室便有个传世之秘说大庆31世而亡。” 这可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秘传! 姚守宁目瞪口呆。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听说皇室一些八卦传闻却没料到竟然听了这样一个要命的东西。 “……” 但更重磅的消息接连出自陆执之口: “传承至今当今皇上就是30代君。” 结合他先前所说的话也就是说神启帝之后大庆便会气数将近。 她头皮发麻觉得今天听到的秘密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纵然不了解朝局大势但她也隐隐知道这样的秘闻有多可怕。 “会不会是假消息?”她弱弱的问了一句。 “不会。”陆执摇了摇头。 说起正事的时候他的神色变得冷然一扫先前与她打闹时的模样定定看了姚守宁半晌接着意味深长的再次放出重磅消息: “传闻之中这样的消息最初是出自辩机一族之口的。” …………………………………………………………………… 明天请假不更新~!大家别等。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闻道悟 第一百八十九章 “辩机一族……” 陆执只是随意一说但他的话音传入姚守宁耳中的刹那所有思绪全部都消失了。 她的意识仿佛陷入了一个极度空灵之境似是万籁俱寂唯独‘辩机一族’如空山钟鸣幽幽的响在她脑海之中。 浑身血液刹时沸腾无数幻影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过。 因过于快速反倒像是‘眼前’飞散开大量灰雾化为青云氤氲于她‘眼中’。 但这种异像只是刹时之间很快的便烟消云散了。 她眨了眨眼脸上露出迷茫夹杂着惊愕之色。 眼前灰蒙蒙的青雾已经散去世子坐在离她不远处‘咔吧、咔吧’嗑着瓜子。 桌子虽说擦得很亮但看得出来已经上了年头半晌之后她思绪回笼——自己仍身在茶楼之中。 陆执先前与她说了些话可明明像是前一瞬才说过的怎么此时再回想起来又觉得像是已经过了经年之久? 眼前的一切十分熟悉但又隐隐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眼睛好像看得更‘清楚’了但到底哪里‘清楚’姚守宁又觉得懵懂说不清楚。 记忆迅速恢复她想起了与陆执的谈话他好像提到了皇室的秘密接着说了一句谶言并称是出自‘辩机一族’之口。 “辩机一族!” 姚守宁迅速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这四个大字传入她耳中之时仿佛一把古老的钥匙将隐藏多时的久远秘密给解开了。 她提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觉得胸腔之中血液流奔仿佛有一种亲昵至极的感觉有些依恋有些委屈并隐隐有些想哭。 姚守宁年纪还小这种情绪一下从心中生起顿时眼圈便一红。 “喂喂——”正嗑着瓜子的陆执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听闻‘辩机一族’之后面色一怔接着眼睛就红了眼中神色晦暗莫名却故意道: “大秘密是你要听的怎么一听就哭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哭的。” 姚守宁摇了摇头伸出两只手抹着眼泪珠。 她也不想流泪但不知为何听到‘辩机一族’的名字便觉得委屈极了像极了年少时她受了委屈想找爹娘的时候。 “那是因为什么哭?”陆执将手中的瓜子往桌面一放手抓着凳子挪了过来: “跟我说说?” “不要。” 她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最终含泪承认: “我就是爱哭世子别再问了好不好?” 少女一双眼睛被泪水洗得发亮那睫毛沾了泪珠明明是妩媚动人却又似是纯真无垢一双眼睛仿佛要看进陆执的心头。 她声音软软呼呼的如撒娇一般世子怔了一怔觉得心中‘砰砰’直跳。 他吃了一惊用力的伸手捶打自己胸口。 “你怎么了?” 世子这个动作将姚守宁吓了一跳连忙以手背抹了两下眼睛有些关切的看他。 他面色严肃再用力捶打了两下胸口看着姚守宁眼中浮现出认真之色: “我怀疑我妖蛊可能发作了。” “可能那蛇妖之蛊钻进我心里了。” 陆执按着胸口面容上现出恚怒:“我感觉我的心跳得极快。” 传言之中妖蛊能吞噬人的神魂、肺腑使人最终成为一具妖魔的躯壳其他皆化为血肉以供养这下蛊的妖邪全族。 他正色道: “肯定是钻进心里了我回头得让徐相宜帮我。” 姚守宁被他的话吓得心慌连忙定睛看他奇怪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在她的面前世子身上的秘密仿佛无所遁形身上那层如同蛋壳般的金芒再次浮现与当日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当日她梦到这一幕的时候她不知道这层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圈是什么可此时再见这金芒的时候她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说法:大气运。 世子是大气运加身者这些气运生而带来使他不沾百病不受霉运、衰运影响且鬼神避闪。 可当日他因救柳氏而杀人所以气运被破便如沾染了尘埃使得妖邪有机可趁了。 ——种种念头浮现在姚守宁脑海中使她回忆当日发生的事将一切缘由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姚守宁有些惊喜交加的发现自己的力量仿佛与以往又有不同好似在世子提到了‘辩机一族’之后对自己大有益助。 她心中无比开心只觉得世子对自己有极大的恩德。 想想他救过自己的母亲又帮过姚婉宁自己先前还因一时恼怒冲他发火实在太不应该了。 她心中既是有些内疚连忙再去看他却见他额心正中有一团黑雾。 雾气之内有一条攒动的黑色细蛇似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那黑蛇昂起了脑袋一双黑黝黝的眼睛中含杂着怨毒、贪婪及恼怒张嘴吐信似是想从陆执额心处冲出。 但那黑气一涌她心中一动便见世子额心处有橘金色的光芒大盛形成一张密密实实的罗网将其强行罩住。 那橘金色的光芒一闪她身体中气血涌动使得姚守宁一下就反应过来: “我的血!” 她的血将那妖邪罩住了。 且随着她力量的逐渐觉醒血液的力量更强姚守宁有些开心的跟陆执道: “世子别担忧那妖蛊没有发作。”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且如无特殊情况一般也不会再发作。” 她眼圈还有些红睫毛被水气润湿根根分明此时露出笑意——世子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了。 他用力伸手将胸膛压住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只是他虽生来聪慧但却完全想不通自己身体的异变为何却能通过姚守宁三言两语猜测到她定是‘看’到了什么。 她提到了‘血’陆执便想起她前往将军府之后无意中将自己唤醒的事了。 当时朱姮蕊说她手受了伤母子两人便有猜测后来她以血镇妖邪陆执甚至借过血液来逼退‘河神’自然更清楚她血液妙用。 两人那会儿心照不宣此时是她第一次将这话说出口。 看来果然是她将自己唤醒且将妖蛊镇压而非后来徐相宜的作用。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极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陆执接着说先前的话: “辩机一族是一支传承古老的族群。”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辩机族 姚守宁点了点头再听到‘辩机一族’四个字时却又没有先前那种如醍醐灌顶般的感受也没有什么顿悟。 显然这个消息只有一个开悟的作用再听之后便没有那种玄妙的力量了。 不过她性格并不贪婪更何况能使力量觉醒已经再好不过姚守宁相当满足。 再者说有了‘辩机一族’的消息将来她再去追寻这一族更深的秘闻便行了。 “我听罗大哥提过。” 姚守宁这话一说完陆执微不可察皱了下眉头。 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就听姚守宁接着说道: “他说当年开国太祖身边曾追随了四支力量分别是儒、道、武。” “但有一股力量他并没有提到只说早就已经断绝传承了。” 世子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傲然之色觉得心中豪气云涌似是压了罗子文这个无知小儿一头: “他懂什么?” 说完见姚守宁一怔不等她说话他又接着道: “辩机一族并没有断绝传承只是暂时的蛰伏。” 讲到这里他索性将自己所知说给她听: “这个族群十分怪异传承的方式也十分独特他们这一族群每代仅得一人可一人之力却已经胜过所有了。” 他这样的话明明是将罗子文的说法全盘推翻但听在姚守宁耳中却极为舒服拼命的点头: “嗯嗯嗯。” 少女眼睛晶亮陆执不由将腰背挺得更直: “辩机一族认为人为万物之灵所以每代族人都会出生于茫茫人海之中。” “他们生于人、长于人最后超脱于人自成一派看沧海桑田寻找下一任传承者。”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一一告知姚守宁: “这一族群生来受天道所喜所以每每天赋便藏于血脉、神魂之中早先会显露神通后续受长辈点悟便会自行领悟。” 这是一种绝妙的天赋无需修行生来就有。 只是天道虽说偏心却也自有公平之处。 这样一族天赋卓绝的人若是人人都有受到点化的机率自然对人间悠悠众生是极不公平的。 因此每一位辩机一族的传人唯有一次传承的机会。 许多人可能生来有异但还等不到那位命定的传承者到来便已经湮灭于人潮之中最终再难寻踪迹了。 而这样的传承方式自然注定了辩机一族人脉的单薄。 每代单传纵然神通逆天也难以影响什么。 “这一脉人灵通觉醒后能知前尘后事可以上探苍穹下探九幽能镇妖邪可点生死谱”他顿了顿望着姚守宁补了一句: “且有言出法随的作用。” “……”姚守宁初时听他说起‘辩机一族’的神通之时听得瞪大了眼睛。 世子的话似是形容的并非是人而是神仙可不知为何她内心之中又隐隐生出一丝骄傲之意仿佛与有荣焉也挺起了胸脯恨不能也长得苏妙真身上那‘意识’一样的尾巴用力摇上几下才能表达内心的激动。 到了此时她内心之中隐隐已经有预感了世子言中之意了但她仍是忍住内心的期盼进一步问道: “什么是言出法随啊?” “就是”陆执偏了下头举例给她听: “当日驱赶‘河神’之时你让他不能近我身他就不敢不听。” “我这么厉害了?”她小声惊呼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鼓胀胀的胸。 “……”陆执沉默着看她。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对于这件事情都已经心中有数。 姚守宁力量才将觉醒不久对于‘辩机一族’来说她就如同一个刚破壳的幼鸟才懵懂的睁开了‘初生’的眼睛莽撞的进入这个离奇的世界中。 她还不是传说之中神通非凡的传承者只是一个才初发芽的幼苗罢了。 在她未寻找到前辈接受传承之前她幼小而孱弱需要别人的保护。 此时两人心照不宣提起这事儿显然陆执是已经接下了守护她的任务。 姚守宁心潮澎湃从听到‘辩机一族’的存在后她的内心便已经有了一种想要寻找力量根源的冲动。 她隐约觉得某个长辈正在寻找着自己可另一方面她又感到时机还未成熟。 那个可以为她引路的人还没有到来但这个机会已经离她不远了兴许就在不久之后。 姚守宁长长的呼了口气见世子定定望着她不由催促: “你接着说呀。” ‘辩机一族’的事陆执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们是十分神秘的族群行事难以琢磨他想了想又道: “但我知道他们是应天书局的主持者。” 这句话便如同给姚守宁又指了另一条明路! 脑海里那原本混沌不清的寻找传承的路线仿佛因为陆执的话而更加清晰姚守宁第一次清楚的感应到:自己将会参与‘应天书局’并在那里找到自己的传承者。 “‘应天书局’……”她喃喃自语。 当日柳氏第一次提到这个书局的时候她便已经心生好奇没想到竟会与自己有这样的渊源。 “世子也知道‘应天书局’吗?”她偏头看着陆执世子点了点头: “当年太祖就曾参与过。”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书局太祖才将儒、道、武三支力量招募进行伍之中。” 他的消息比温景随要更加详细甚至透露出了七百年前的‘应天书局’中太祖曾与儒、道、武三系力量会晤的事。 “徐昭是书局召开者张辅臣、顾敬、孟松云……”说到这里姚守宁微微一顿:“与太祖一样都是参与者。” 她想起温景随提过每次‘应天书局’的召开都意味着会有大事发生。 如今陆执说的话算是验证了当时温景随的猜测。 “没想到温大哥这么厉害。” 她若有所思轻声叹了一句。 陆执一听她赞叹不知为何心生不快的挑了下眉。 不过温、姚两家本来就有亲上加亲的传闻她赞叹温景随也没毛病。 世子只当自己是少年意气听闻别人被夸奖心中不服气而已。 他硬生生压下了这种感觉随即猜出她话里的意思: “你之前就关注过‘应天书局’?” 看她模样不像是只关注甚至还打听了一番甚至温景随也牵进了此事应该从中出了一分力。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当年事 陆执天姿聪慧略微一思索随即便反应过来: “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应天书局!” 传闻之中三十二年前的辩机一族曾再次举办了一场‘应天书局’那一场书局大儒张饶之也是参与者之一。 “你的外祖父有大儒之能应该师从张先生。” 他掌握的消息更多将所有事情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两人之间牵扯实在很多姚守宁在得到传承之前还需要他的保护闻听这话也不瞒他点了点头: “我外祖父当年也是书局参与者之一。” 越是对个中详情了解得多姚守宁越发觉这‘应天书局’有秘密她想要知道当年的‘应天书局’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重要的冥冥之中她觉得这一场书局对自己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唉……” 真是可惜! 她有些轻声的叹了口气:可惜这是三十二年前的书局否则她也想要参与一来可以亲眼见证二来也能见见书局的发起人——她有种预感自己与这位前辈渊源极深。 陆执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她摇头晃脑摸不清她在叹什么气。 “若你外祖父是当年书局参与者那么可能早料到如今的乱局。” 姚守宁也点了点头摸清自己身上的力量极有可能来自‘辩机一族’的传承以及听到了更多关于‘应天书局’的消息之后她对于陈太微的事又心生好奇。 “你接着说陈太微。” 先前陆执的皇室秘密说了一半便被打断这会儿提到‘辩机一族’姚守宁对于这皇室谶言自然再无怀疑。 她虽说力量尚未完全觉醒却有一个莫名的自信:辩机一族所提到的事必会发生! 陆执并没有和她计较顺着她的要求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 “自七百年前太祖定国之后据说徐昭在离开之时曾叮嘱过太祖:大庆的传承仅有31世!”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事但这次姚守宁并没有打断他。 “大庆传承至今当今天子是三十一世君但从祖谱传代来说却是三十代孙。” 姚守宁双手交叠趴在桌上下巴压着手背有些迷惑不解的昂头望着陆执隐约觉得他话中有隐情。 “当年十一、十二世君王是对兄弟。” 陆执解释给她听: “十一代为武王在位不过两年在祭山途中病崩他死的时候年纪很轻没有子嗣便由当时同母弟弟昭王继位这位便是昭文帝。” 姚守宁也很聪明闻听此言顿时就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谶言提到的是大庆皇室三十一世而亡当今陛下若按皇室传承恰好是三十一世而按族辈传承则是三十代君。” 若谶言依照大庆朱家的子孙传承来算到当今神启帝这一代时大庆皇朝还有一代可残存气息。 而要是这谶言按照实际皇位的传承制度来看那么到了神启帝这一代已经是末代皇帝。 这可真是一件大事! 姚守宁听到此处总算明白当今神启帝为何沉迷修道长生不问苍生世事的原因。 任谁在刚登基不久便知道自己会是末代皇帝将来大庆的亡国之君心情肯定是一言难尽。 “所以你明白了吧?”陆执摸了摸胸口感觉心跳趋于平和理智也并没有失控的架势显然正如姚守宁所说妖蛊并未发作这样一想那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松懈了些。 “嗯!”姚守宁用力的点头: “所以陈太微这个时候出现是不是提出了什么解决之策才使得皇上信任他呢?” 这样的话题若换了其他人来听恐怕已经吓得半死。 偏偏她懵懂天真又生得十分好奇胆大包天不说还开始与他讨论起陈太微受宠的原因。 陆执微微一笑: “说到这里你有没有听说过当年先帝有意要立我母亲为女帝。” “没有。”姚守宁眼睛晶亮觉得世子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八卦体。 这样的消息突破了她的眼界先帝欲立女儿为帝简直是奇思妙想的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先帝是位难得的明君。 在位期间勤政爱民知人善用且极富远见。 在位二十多年将大庆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是记在了史书之中的。 唯独一点受朝臣垢病那便是他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 他爱正宫皇后以致于宫中子嗣不丰。 皇后身体弱仅生一女便血崩此后再难有孕。 若是寻常百姓家便也罢了可是这样的深情发生在皇室天子身上那便是极为不负责的大忌。 皇帝无子大庆皇室后继无人这无论是对皇家还是天下百姓都是不详之事。 尤其是当年的大庆皇室有一条口口相传的三十一世而亡的秘闻便如一把要命的铡刀悬在朱家皇朝的头顶。 所以当年的朝臣集体誎言逼迫先帝广开後宫最终先后生下数位皇子。 偏偏奇怪的是几位皇子天资平庸相反之下出自于中宫的长公主朱姮蕊则从小就表现出了骁勇之姿。 她天生便有神力七岁便能开弓表现出难得的天份。 先帝那时因被朝臣逼迫生子心中抑郁不快见爱女有勇便生出了在许多人看来惊世骇俗的念头:想将大庆七百年的基业传承到朱姮蕊身上。 他认为其余几子难堪大用便一心想要扶持朱姮蕊以便破掉朱家三十一世而亡的预言。 先帝深知朝中文武大臣的厉害之处因此在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不动声色的开始替爱女铺路。 当年大儒张饶之的名声满天下他才华横溢且性情豪爽公正。 在为朝廷效力期间提拔了不少人才无论是声望、地位都达到了顶至。 先帝并不忌惮他的才华与名望与他私交甚好于是利用彼此关系将当年已经隐退南昭的张饶之费尽心力请了出来使他成为自己的长女的老师。 有了张饶之的背书再加上他的手腕将来朱姮蕊登基必定能压制下一批反对的声音。 哪知张饶之最终确实是被他请了出来但他只教导了朱姮蕊两年最终拒绝了先帝的请托直言长公主并非那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 他曾说:天命早就注定非人力可逆! 先帝当时郁闷不解追问其意他却只道天机早有安排。 这样的说法哪里能安抚先帝反倒使他心生隔阂。 此后由长公主点了太子先帝始终不得如意最后抑郁而终。 ------题外话------ 其实这一段剧情加更是最连贯的也比较重要。。。 可惜老年人精力实在不够又每天删删改改导致几乎存稿空空有心无力…… 不过相信我我的意识已经加更了无数遍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守门人 姚守宁万万都没有想到会从陆执口中听到这么一桩皇室的陈年八卦。 这让她一扫先前被迫上了马车的颓丧甚至认为今日跟世子出门真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今皇上对我父母是十分防备的。” 虽说当年正是因为朱姮蕊的缘故才使神启帝有了问鼎帝位的资格。 但人性复杂帝王也不例外。 神启帝登基之后面临这样一个‘末代皇帝’的谶言同时也大为顾忌手握大权的长公主。 当年朱姮蕊的一句话能使他从不受人重视的皇子翻身可见她对先帝影响力之大。 “再者说先帝当年去世之时曾允我母亲可设私兵十万同时有摄政专擅的权柄。” 再加上先帝在位之时因有意要扶持长公主上位也替她铺过路朝中她也有极大话语权。 不少追随先帝的死忠之臣纵然是在先帝去世之后仍形成了一股对神启帝极有威胁的震慑力使他深感屁股底下的江山不稳。 这些种种都成为了神启帝对这位长姐的忌惮、防备之心表面双方十分亲近实则隔阂极深。 “可是这件事情与陈太微又有什么关系呢?”姚守宁的好奇心只限于对皇室的八卦传闻但对于这些派系的纠葛却并不感兴趣。 陆执轻轻的‘哼’了一声看她的表情带着恨铁不成钢之色: “急什么?” 她是真的有点着急但听世子这样一说便知道其中必有牵扯因此又耐下性子听他接着往下说: “我爹师从神武门。”说到这里他顿了片刻: “你听子文提过神武门早年曾与皇室关系亲近。” 姚守宁微微点了下头道: “罗大哥说后面心生龌龊神武门的人便远离朝堂了。” 她说话直接了当半点儿掩饰也没有陆执便也不拐弯抹角: “不错。” “不过我爹的情况与一般的人又不同。”他回忆往事淡淡的道: “他是天生的至阳之体对妖邪之气有克制作用。” 换句话说陆无计生来就是带着使命的。 “当年天妖一族乱世你是知道的吧?” 姚守宁点了点头。 关于这方面的事她看的话本不少光是太祖灭妖起义的版本便已经不下十种。 最近一次听这样的故事则是在两个月前的望角茶楼。 她没有明说但陆执也猜想得出来。 这少女年纪不大好奇心也重他想起自己第二次前往姚家寻她的时候她拿了本话本显然对这方面的传说是有一定了解的。 “话本的记载虽说天马行空但也大概与一些历史相符合。”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便有些心虚又隐隐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尤其是在她刚探知自己血脉力量的身份来头的时候好像有点给前辈们拉后腿了。 想到此处她硬着头皮试图找回脸面: “世子怎么知道我是看话本得知的?” 陆执似笑非笑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难道不是?” “……”她哑口无言想要撒谎摇头但一对上陆执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瞒他不过。 毕竟两人也打过好几回交道了她的性格如何陆执也是有所了解的。 虽说看话本是不成熟但想想陆执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世子因为中邪也数次发疯呢在她面前也没什么脸面。 两人彼此差不多便用不着去装腔作势了。 这样一想姚守宁默认了他的说法但想想又有些不服仍是学着他先前的样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陆执与她一起也丢过几次人见好就收接着又往下说: “天妖一族乱世最终被太祖镇服将妖邪赶走。” 姚守宁被他揭穿之后也不隐藏了闻言就道: “说书先生讲的是天妖一族被杀死其余妖邪被赶入山林之中再设立镇魔司搜查天下妖邪影踪。” 陆执摇了摇头: “这话一半对一半错。” 对的一半是:天妖一族的上层妖族大多被诛灭其余妖邪被驱赶。 而错的一半则是“并不是赶入山林而是将其赶入暗影之界中。” “什么是暗影之界?”姚守宁只觉得今日一番见闻像是打开了全新世界的大门许多事情从陆执口中说来既推翻了原本的认知又新奇有趣。 他讲的种种比落叶先生有趣多了她一时有些遗憾思绪乱飞:这位世子应该去说书。 陆执不知她满脸认真的表象下所隐藏的心思解释给她听: “这是一种说法据我的理解类似于创造的一个牢笼将妖族全部关入其中。” 妖族原本肆虐人间多年为祸苍生最后被驱逐关押自然是不服的。 它们性情凶残暴虐且又狡诈多端妖法强横在这七百年中一直试图想要重新越界进入人类世界杀死大庆皇族及屠杀当年曾羞辱过他们的儒、道、武及辩机一族。 等到它们报仇雪恨之后这世上自然再无人能威胁它们那时就是妖族再度作威作福过上以人类为食占据天下的美日子。 “为了防止这些妖群卷土重来所以在封印阵眼的地方大庆王朝会以大将镇守。” 而妖族阴邪镇守的武将自然要阳气十足最好是修习过武功对于妖邪之气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往前的数百年中不少将士为此付出许多将阵眼牢牢把控使得妖邪无法溜出祸乱人间。 虽说偶尔也有将士牺牲有少数妖邪现世可最终还没有引出乱子都会死于镇魔司之手。 陆执提到这些并不是无的放矢姚守宁心中一动: “阵眼在西南?” 她真是聪明陆执点了点头。 他再看姚守宁便不再是先前一样的眼神了。 自他提到‘辩机一族’之后对她来说便如闻名而悟道仿佛整个人都有些脱胎换骨似明珠拂尘与先前懵懂稚气有些不同好似顷刻之间便醒事了许多的样子。 “我爹是至阳之体是天生的守门人。” 所谓的大将军只不过是世俗加诸于他身上体面的称呼。 陆无计是天生的人间守门人所以他生来就应该入世为世间百姓服务。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当年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陆无计长于神武门自小就知道自己肩负的任务修行格外刻苦及至三十五岁之后修行有成离开了神武门而进入大庆军中。 他天生神勇且又多年修行很快从军中脱颖而出。 再加上出身神武门的背景使他在明面上很快受到了皇室重视。 那时的神启帝虽说已经登基许久但并不算安枕无忧。 先帝去世之后长公主拥兵自重且没有前往封地而是长留神都令得神启帝坐立难安。 他性情刚愎自用且因为当年登位的原因对于权势看得极重不愿将文、武权分割于武将之手一开始对陆无计的崛起其实是十分忌惮的。 神启帝晾了陆无计半年事后召见他时陆无计提出了镇守西南的请求。 原因无他当年的暗影之界的阵眼便在西南边界处。 他有将帅之才又出身神武门展露头角之后向皇帝提出的请求并非求名利权势这对神启帝来说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帝王生性多疑对他的话并不完全信任而是将这样一头镇妖猛兽圈困于朝野之中数年一面想要养废他一面也要观察他是不是真的照他自己所说毫无野心。 “完了。” 姚守宁听到这里叹了一声。 陆执见她细眉轻锁一张小脸上满是叹惜不由又是觉得有趣又是有意试探她: “什么完了?” 她颊生双晕艳若桃李红唇微微一嘟极力想装出老气横秋的架势: “万物相生相克。” 七百年来从表面看来大庆王朝十分平顺百姓不再受妖邪之苦。 照陆执所说这些都是许多镇守阵眼的将士以命换来的。 纵然偶尔有少数妖邪逃蹿可算不得为祸人间很快便会被镇魔司的人清理了并没有引起大的轰动。 “从某一方面来说这是达成了一定的平衡。” 天道自有其法则。 “而你爹的出现便相当于这法则的平衡被打破了。”她说完这话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 不过她年纪还小对于天机的感悟辨识得并不十分清晰所以说完之后她又下意识的去看陆执。 世子以看‘半桶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接着才往下说: “你的说法其实是对的但因果错了。” 不是因为陆无计的出现将平衡打破“而是平衡已经被打破妖族找到了离开暗影之界的方法所以才有我爹的出生。” 陆无计本是上天为了挽救世间黎民而来带着天道布置的任务。 可偏偏帝王多疑而心狠有意将他圈禁于神都之中。 姚守宁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一点身上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是不是因为这几年阵眼无适合的人镇守所以所以有妖邪偷溜出来了?” 她想到了家中中邪的姐姐想到了附身于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意识。 陆执点了下头: “不错。” 也正是因为这几年的疏忽使得有一部分妖族的力量暗中潜伏于人类世界中。 但他们当年吃过大亏所以知道暗中蛰伏并没有贸然行事。 这批先进入人类世界的大妖相互勾结包藏祸心等待机会的来临。 “我爹被困压几年准备卸职前往西南。”他愿脱去一切光环只身往西南镇守。 这样的举动终于像是将神启帝打动。 “他赞我爹有无上风骨说他有初代武圣之风。”得知那时的陆无计年过四十还未成婚便执意要为他终身大事作主。 陆无计入世可不是为了成家立业而来但神启帝要赐婚的对象是长公主。 那会的长公主一听赐婚暴跳如雷。 先帝去世之后神启帝登基虽说一直有意无意在打压她但她性情骄傲在神启帝看来这位长姐极为跋扈。 一个女人年近三十还没有结婚手上握着十万精兵天天练武打打杀杀的谁都不敢惹。 这样一个长公主神启帝怎么忍得? 他想借此时机强迫长公主嫁人将来再想办法慢慢收回她的权柄。 哪知长公主性情彪悍听闻他要为自己终身大事作主提了长枪就冲入宫中。 先帝在时曾允过她有佩武器入宫的特权。 她身材高大力量勇武身份高贵且有常人难敌之勇一路打过宫中侍从竟不敢阻。 她提枪入宫吓得神启帝躲在后宫不敢出。 朱姮蕊一间一间宫殿搜索最终在当时还只是顾妃的当今皇后床榻之上将神启帝揪出。 她斥责皇帝无胆丢人现眼有本事惹祸没能力担当最终竟躲在女人上床等待女人庇护。 长公主以教训自家兄弟为由将神启帝打了一顿。 若非当时还只是妃子的顾氏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替神启帝挨了一棍恐怕当日的事情是不好善了的。 自此之后长公主的跋扈凶残大名更是名扬天下皇帝也终于是被震住暂时安份守己不敢再有小动作。 而人与人之间的姻缘自来早有注定原本是准备终身不嫁的长公主在教训完弟弟之后又准备去找陆无计解说这门婚事不作数。 却在与他见面的时候两人一见钟情最终结为夫妇。 两人成婚之后陆无计再提出要往西南镇守时有了长公主赫赫威名神启帝不敢再阻。 再加上坐镇神都多年的长公主终于放言:要随夫前往西南。 这样一来便给了神启帝一个窥见曙光的契机。 朱姮蕊在神都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若她一走神启帝便可以自此经营自己的势力逐步铲除长公主。 因此他迫不及待的应允了陆无计的请求封他定国神武大将军将这夫妻欢天喜地的送出神都之中。 “而我父母刚走不久陈太微便出现在了皇帝身侧。” 说了半天陆执提到了好几桩皇室的秘闻甚至讲出了父母当年成婚的八卦之后终于将正题又重新绕回陈太微的身上了。 “他带来了一个据说可以逆天改命的方法可以助皇帝修行使他避免于成为大庆最后一代亡国之君。” 这样的一个要求对于神启帝来说正是他所需要的双方一拍即合。 陈太微向皇帝献了什么策陆执并没有说但从世子的语气听来不像是什么好计谋。 不过姚守宁纵然不懂官场秘诀但也听得出来这位陈道长的出现时机有些不大对头。 “这个时间好像过于巧合。” 她想起那位有一面之缘的道长想起先前目光对视的刹那的感受不由将脑袋缩了缩。 现在想来她先前懵懂无知还不知道‘辩机一族’的存在没有被点破力量来源与那位陈道长四目相望的时候不止看不透他的来历深浅反倒像是自身所有的秘密都要被他看破。 而如今等她闻悟道后再回忆这一眼却越发感到这位道长的深不可测。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傻东西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些从陈太微眼瞳中看到的重重幻影给姚守宁一种极为压抑可怕的感觉且随着她力量的觉醒对于一些预感的把控更强。 照理来说她此时再回忆起与陈太微那一眼的对望时应该可以窥探出些端倪。 可姚守宁回忆起先前的那一幕仅剩后怕与忐忑。 实力的提升并没有令她看穿陈太微反倒是更加清晰的意识到他的强大远超自己的预期。 ——仿佛先前只是雾里观花此时开眼再‘看’便觉得陈太微所展示出来的威胁只是冰山的一角罢了。 她与世子毕竟还是同党两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算是拴在一根藤上的蚱蜢。 想到此处姚守宁连忙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你要小心他他很可怕的。” 她先前不知深浅还敢贸然与他对望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而世子更彪一见陈太微就动剑砍人显然与对方是连虚假的关系都不维护的。 姚守宁一时之间又觉得今日实在出门不利若她今日躲在温家不出门兴许便不用与那道士遇上了。 “瞧你这出息!” 世子见她面露怂色忍无可忍伸手一拍桌子: “我看你刚刚敢伸手打我不说还敢拽我裙子胆子很大啊怎么如此怕这个道士?” 桌子被拍得‘哐铛’的响上面摆放的茶具都弹了一下。 她被柳氏教训得生出本能反应一听拍桌不管有没有错都下意识的立起身板听训。 待听清楚了世子的话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偏头反省。 “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比较有善意?” 世子看起来不好相处可实则对她并没有杀意一些小恶作剧最多丢人并不丢命。 但是陈太微不一样。 她看不清楚这位道人的真实来历却能感觉得他温和的表象下隐藏的杀机。 姚守宁总觉得陈太微对自己不怀好意他给自己带来的威胁甚至胜过了苏妙真。 陆执听她这样一说先是阴暗的怀疑她的意思是指自己比较好欺负一些。 可随后又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姚守宁傻呼呼的说话也不像是含沙射影的人。 他沉默了半晌决定将她的话当成夸奖来听接着点了下头也提醒了她一声: “你清楚就好。” 神启帝的性情阴鸷喜恶不定。 “这些年来镇魔司沦为皇上手中的私兵。”从原本的杀灭妖邪的机构变成由内侍担任要职被牢牢掌在皇帝手中。 而这样全员清换仅发生在短短的二十年之内。 “同时刑狱表面掌控在楚家之手实则楚孝通这老东西是由皇上一手提拔而起。” 也就是说无论刑狱司还是镇魔司如今都掌控在神启帝手里由此可见皇帝并非庸碌无能之辈。 “可他唯独对陈太微十分敬重。” 伴君如伴虎。 但陈太微不止是在神启帝身边混得风生水起且能使皇帝对他尊重有加使得天下道教的兴盛远胜于当年他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你要小心。”陆执也提醒了姚守宁一声。 姚守宁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咄咄’的敲门声。 “世子”留守在外间赶车的随从压抵的说话声响起: “将军府重新备好了马车正候在楼下。” 陆执看了姚守宁一眼说道: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从他乘车将人从温家接走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先前发生了意外市井间流言传得很快恐怕再过不久温、姚两家也会听到些零星碎语。 他以‘朱小姐’的名义将人接走聪明人说不定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再者说两人进了茶楼说了一会儿话又耽误了一些时间。 世子脑海里想起长公主说过柳氏为人十分固执且将女儿管得十分严厉的话: “回头你娘若问起‘朱小姐’是谁就说是我母亲的一位晚辈听闻世子被你唤醒好奇来找你的。” 他能想得周到自然好但姚守宁有些担忧: “那我娘若是不相信呢?” “不相信?怎么会不相信呢?” 陆执听闻这话有些纳闷不解: “会有娘亲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吗?” “有的。”姚守宁点了点头想到柳氏时面露苦恼之色: “我娘就是。” 她脑海里浮现出初见苏妙真时从表姐身上听到的声音对自己的评价:撒谎成性! 姚守宁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撒谎但柳氏总认为自己任性爱闯祸有时不撒谎事情根本无法善了——就如今日出门。 陆执有些傻眼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罕见的露出一丝呆滞之色。 但很快的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情又道: “如果不相信让她来我家问我娘会将这件事圆上不会让你挨打的。” 姚守宁听到这里便知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安排心下松了口气。 “长公主会为你做这些事吗?”说完了正事她又想起陆执话中的意思像是朱姮蕊会为他收拾善后的样子连他扮女装出门替他撒谎骗人朱姮蕊都能纵容的样子。 “会。”他点了点头看她露出一脸羡慕之色:“真好。” 他想起她先前提起苏妙真欲言又止自辩机一族的力量觉醒以来她可能‘看’到了不少的东西。 可姚家依旧风平浪静没传出半点儿消息。 姚婉宁身中‘河神’烙印柳氏却只当家里进了宵小却使姚守宁向自己求助。 再加上长公主的话他不难猜出姚守宁在柳氏面前是什么样子。 可她听到有长公主这样的母亲时只是羡慕却半点儿不见对柳氏的埋怨之意也没有抱怨之心。 世子轻哼了一声: “傻东西。” 姚守宁顿时怒瞪他: “你才是!” 她这会儿倒不傻了知道快速的反击将陆执一下气笑了。 世子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她快走不要留在自己眼前气他。 姚守宁将桌面上的书重新塞入领口中并极力将撑开的小袄拉平她走到门边还未将门拉开就听到世子提醒了一声: “早点睡晚上我们还要去查探皇陵。” 她身体一晃却知道这是自家的事根本不可能逃得掉最终仍是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大门拉开之后她迈了出去重新又将门关紧接着外面传来随从引她下楼的声音。 他侧耳细听听到楼梯被踩得‘咚咚’的声响有一声轻些应该是她。 先前人在这里时他嫌吵这会儿人一走后倒觉得屋中有些过于安静了。 世子伸手压了压自己的耳朵接着喊: “出来吧。” 话音一落那扇看似挂着草编的墙被人推开提着一大包东西的长公主大步迈入房中。 她随手将手里的物品往陆执面前的桌子一扔望着屋门的方向: “守宁真是可爱啊。” 朱姮蕊力量极猛就是随意一掷东西落到桌面时也使桌腿晃了数下。 陆执伸手将东西按住还未说话她已经转过了头问: “遇上陈太微了?” 他点了点头面色严肃: “此人是专门赶来的。” “为了守宁?”长公主挑了下眉伸出一只长腿勾了条凳子双腿一分大马金刀的坐下。 “很有可能。” 他这样的话无疑是已经变相的承认长公主的猜测了。 朱姮蕊的眼睛一亮仿佛一桩期盼多时的消息终于得到证实一般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 但随即她想到陆执的话脸上的肉一抖又变得凶狠: “他是感应到守宁的存在才来的! 陆执没有说话。 陆家与陈太微不合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双方志不同道不合再加上他蛊惑神启帝修道放弃自身帝王的职责不问苍生世事彼此早就看对方不顺眼的。 他今日突然出现自然不会是因为感应到陆执在此的缘故。 很有可能是感应到了姚守宁的气息觉得不对劲儿特意赶过来的。 可好在当时他与姚守宁恰好在打闹陈太微纵然看到她的存在看到当时的情景想必也会有所误解只要能瞒他一时等姚守宁找到传承之后情况便不会如此被动。 ……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离谱 姚守宁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长公主随即出现及这对母子之间的对话。 她上了马车怀揣着两本世子亲手所抄的名录回到了姚家。 还未进家门便听到了冬葵欢喜的呼唤声。 “小姐。” 姚守宁转头一看就听到大门后钻出来一个人。 冬葵搬了条凳子坐在屋门口双手揣在袖口里冻得牙齿直打颤发出‘咔咔’的响声。 马车轮声响起时她应该是贴在门口看过了所以看到姚守宁一下车就连忙出声招呼她。 “你怎么在这?”姚守宁一见她露面有些吃惊。 先前去温家的时候她也带了冬葵同行后来因有话要跟温家兄妹说便将冬葵留在了柳氏身侧。 而陆执找后她独自一人离去将冬葵留在了温家此时既然她等在家恐怕柳氏也回来了。 她想到这里就听冬葵道: “我们已经回了家一阵太太让我守在大门口说等你回来了直接去见她。” 姚守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柳氏有些生气。 她正暗自叫糟见冬葵目光落到自己胸前姚守宁低头一看见到自己胸口胀鼓鼓的撑得袄子衣襟都变了形。 少女连忙将身一侧招手示意她靠了过来。 主仆俩头并着头钻到门缝角落里利用大门的遮掩姚守宁将那两本手抄取了出来交到了冬葵手中叮嘱她: “你给我拿回房间藏起来。” 冬葵还以为她出门是买了新的话本闻听这话拼命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保证太太找不出来。” 姚守宁知她误会也没解释而是将心思放在稍后如何安抚柳氏身上闻听此言便点了点头。 冬葵正欲离开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 “对了小姐出门有没有听说珠子巷那边据说坏了一辆马车掉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搂搂抱抱的说是光天化日之下”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机警的往坐在远处的守门的小厮看去猜测他可能听不到两人对话接着挤了下眉眼放轻了声音道: “……还在亲嘴呢。” 姚守宁开始还下意识的摇头她总觉得冬葵口中所说的情况与她无关。 但她摇了两下又觉得不对劲儿: “珠子巷……”她一下想起来自己与陆执半途被陈太微逼停的时候好像就是在珠子巷那里! 陆执一剑将马车劈开衣衫不整搂搂抱抱的女人…… 是她跟陆执! 一想到这里姚守宁顿时又怒又心虚。 “没有这回事!” 她先是大声的反驳了一句接着见冬葵似是露出呆滞之色便知道自己反应过激。 姚守宁暗叫不妙但她反应也快趁着冬葵还未说话时接着又道: “我怎么没听到这样的事?可能是谣传而已。” 她没想到自己与陆执摔出马车一事还没过多久谣言传得如此之快就不说了还越传越是离谱。 姚守宁强作镇定歪头装作想了一会才顺着冬葵先前的话说道: “不过我也没去那边就买了两本书坐了一阵就回来了兴许还没有听到这些消息。” 她摇头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太自然了纵然先前恼羞成怒之下露出了破绽却并没有引起冬葵的怀疑。 因此这话一说完迅速便取得了冬葵信任她当即‘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小姐可能确实没有听说。”她说完又强调了一句: “但这事儿是真的!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 “……”姚守宁神情木然的看她终于体会到了几分当日世子当众发疯之后苏醒过来的心情。 “好了好了。” 她胡乱挥了挥手掩饰自己的内心: “我得先去我娘那边。”她不敢再跟冬葵讨论这个话题匆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 “你帮我将书收起来就是。” 说完怕冬葵还要再问连声催她快走。 小丫环没有打听到新鲜的八卦传闻满脸失望的抱着两本书册离去。 姚守宁迅速转身脸上露出心虚之色。 往柳氏房间走的时候她还在思索应对之策。 既然冬葵都听到消息了柳氏肯定对珠子巷的事有所耳闻。 柳氏为人可比冬葵精明多了可不是那么好轻易打发的。 今日在温家世子又是以‘朱小姐’的名义将她约走珠子巷离温家并不远事情又发生在她离开之后柳氏肯定会心生怀疑。 好在只是怀疑还有她掩饰的余地。 退一万步说就算柳氏咬定了是她出了丑但世子扮作女装柳氏纵然生气可肯定会比听到她与世子衣衫不整拉拉扯扯要好一些——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前提是娘不能相信谣言!’姚守宁暗忖。 若柳氏真像冬葵一样信了那些夸大百倍的谣言那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承认。 她心里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了两种应对方案之后很快就来到了柳氏的院子。 脚步还没迈进去便见到了正从屋中出来的逢春。 两人一碰面逢春脸上露出喜色大步上前来迎接她: “二小姐回来了。” 她大声的招呼了一句接着小声的在姚守宁耳边道: “表小姐正在屋中太太有些生气。” ‘糟糕!’ 对于柳氏生气这一点姚守宁是早有预感。 但她没想到苏妙真竟然也会赶来这里她暗叫‘不妙’甚至十分阴暗的猜测:在自己回来之前这位受不知名‘意识’附体的表姐可能在她娘面前不知说了她多少坏话。 她向逢春使了个感激的眼神还未说话就听到屋里柳氏在喊: “守宁进来!”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逢春有些担忧小声的道: “我去请大小姐。” 姚婉宁之前不愿去温家而是留在了家里此时不在柳氏房中想必留在房里。 两姐妹如今共住一屋冬葵回去放书时必会遇上用不着逢春专门再跑一次。 “哦来了!” 姚守宁一面应答柳氏一面向逢春摇了摇头接着提起裙摆进了屋里。 内室垂了帘子柳氏应该刚回来不久屋里碳盆像是才刚摆还有些寒冷。 柳氏正坐在炕床上手撑着矮桌伸手揉着额头表情有些疲惫。 而苏妙真搬了个绣蓝正坐在桌子的另一面做着活计。 身后窗户半撑了起来光线照在两人身上柳氏半眯着眼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失去了血色的样子。 而苏妙真的身后似是笼罩了一层光晕。 阳光照耀之下空气中似是有有细细的尘烟转瞬化为青色的雾气颗粒隐约之中似是能看到数条阴影在她身后摇曳像是飘扬在水中的水藻似的。 这样的情景之前她可是看不到的。 只看了一眼姚守宁便低垂下头来深怕被苏妙真瞧出自己的异样。 柳氏的声音响起: “你去哪儿了?” 她抬起头表情带着些审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蒙混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姚守宁一路过来时早就已经想过对策因此这会儿听到母亲问话便定了定神回答道: “我见了个朋友出去买了两本书。” 柳氏半信半疑。 “什么朋友?” 她若说去做其他的事兴许柳氏还不太信。 但姚守宁一说是去买了两本书柳氏心中的怀疑顿时散了一些。 不过这个小女儿平时被她管束得严格平日拘守在家中的时候多往来的朋友、要好的闺阁少女柳氏都是一清二楚的。 今日去温家作客的时候她听到有人来寻姚守宁问了来者是谁对方只称姓朱守门的小厮并没有看到这位‘朱小姐’的面容但听‘她’说话气势慑人当即连身份也不敢多问便来回报。 柳氏当时心生疑惑不过当着温家的人面却并没有出声。 有人跑到温家来寻自己的女儿这样的举动其实颇为失礼温太太那会儿面上不显心中想必是不大高兴的。 但她惯会伪装脸上笑眯眯的只让人通传了姚守宁一声。 若是识趣乖顺的女孩到了此时必会道歉婉拒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也行。 哪知姚守宁不懂温太太的心思听下人一通传后竟当真出去看了一眼还说果然是旧识便抛下了温景随兄妹跟人走了。 虽说后来温景随领着温献容来回话的时候解释了几句但温太太心中仍是有芥蒂的。 一则是她认为姚守宁此时太过失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没有跟长辈打声招呼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些。 二来则是温景随替姚守宁说了好话。 他虽说是轻描淡写但温太太了解儿子知道他这必是上了心。 正如温太太了解他一样温景随也清楚母亲的性情。 若照平时的情况他应该一声不吭全由温献容出面哄人才会使温太太心中舒适。 可当时柳氏就坐在旁本身因为女儿离开已经有些尴尬他出言自然缓解了柳氏的难堪使得柳氏对他印象颇佳。 这自然是顾全了未来丈母娘的颜面却使得温太太不大高兴。 她认为这未来儿媳还没过门儿子的心便已经偏了过去。 柳氏与这未来亲家相识多年看出她笑意勉强便坐了一阵就找个借口告辞回来的路上想起这事儿心中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当时在温家她没说但她细思女儿往来的闺中好友却越发怀疑这朱小姐的身份。 “是长公主的一个晚辈。” 姚守宁按照临走之时陆执找的借口说了出来以应付母亲的查问。 “真的?” 柳氏还有些不信提高音量追问了一声。 姚守宁十分镇定点了点头: “嗯。”她将一路上想的借口说出来: “这位朱小姐原本是江州人当年受长公主赐了朱姓认作了晚辈亲随。” 据陆执所说他与长公主已经通过气会替他兜底撒谎姚守宁也不怕柳氏打听索性自己编造出了一个‘朱小姐’的身份来堵柳氏的疑问。 她了解柳氏为人因此不等她依次发问便先说道: “先前因世子中毒昏迷一事才来了神都听说是世子苏醒时我也在场所以心生好奇想来见见我而已。” 柳氏心中本来还有些怀疑但见她将‘朱小姐’来历说得头头是道且长公主当日调兵入京一事也确有此事。 又看姚守宁说得十分肯定面上不见半分心虚。 再一回想她近来乖巧天天躲在房中抄书半步不出门的样子心中又信了一些。 不过她并没有完全信任因此又换了个问题: “你今日出门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她似只是随口一说但姚守宁却想到了先前回家时冬葵所说的话心中不由一跳脸上却装出有些茫然的模样: “怪事?”她偏了下脑袋想了一下: “遇到了个道士。” “遇到道士叫什么怪事?”柳氏闻听此言不由摇了摇头。 因当今皇帝带头修道的缘故大庆重道甚于重儒道观林立光是神都城大大小小的道观便不知凡几街上遇到道士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那娘是指什么事?”姚守宁故作不知接着就听柳氏道: “听说珠子巷那边坏了一辆马车车里坐了两位小姐掉出来时还在拉拉扯扯。” 这也是柳氏怀疑姚守宁的地方。 她是由一辆马车接走的接她的人也恰好是一位‘小姐’更何况事发之时是姚守宁离开温家不久之后且地方离得还不远自然令柳氏难以完全相信。 “有这回事吗?” 姚守宁说这话时看了一眼苏妙真。 她含着笑意手里捏了绣品绷圈安静的听着母女俩的谈话并没有出过声似是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绣活上。 但姚守宁注意到自从自己进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动过针。 “我没有听到这个事幸亏我们的马车没坏我买了书后还是朱小姐送我回来的。” 姚守宁觉得自己的谎言肯定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为她说的一大堆话中除了遇到道士之外便没有一句是真的。 而苏妙真听了这些她身上的‘意识’却并没有发出反驳的声音。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道‘意识’也并非那么无所不能仿佛‘它’也有一定的限制似是受到了什么屏蔽并不能窥探到自己的内心及今日自己与陆执见面的事情。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想起了冬至前一晚自己所做的那一场苏妙真敲门的恶梦仿佛今日的结果与那一场梦境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关联她一时也说不清。 说到了这个地步柳氏心中的疑问暂时得到了安抚虽说她仍隐约有不妙的预感可姚守宁对答如流守门的小厮也确实说过这个小女儿是由马车送回来的。 至于是不是先前温家那一辆柳氏没有亲眼看到也不十分确定但她仍是没有再问下去。 “那就好。” 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到外头逢春在喊: “大小姐。” 是姚婉宁过来了! 同她一道过来的还有姚若筠。 兄妹两人先后进了屋来时坐在炕上捏着绣品的苏妙真低垂下头。 她的脸庞似是笼罩了一层阴影姚守宁向她看去时却见她那张本来素白的面庞上阴影化为红毛唇鼻处浮现出一张尖嘴。 一头红脸长鼻的妖怪幻影在她脸上浮现那双眼睛泛着红光望向了姚若筠: “等你完成任务后我会替你解决此人!” 那妖影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尖厉的声音。 ……………………………… 明天要请假! 我的电脑键盘坏了没有办法修改和码字尽量会在7号恢复更新。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试探她 这一幕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姚守宁望着苏妙真瞪大了眼半晌回不了神。 那道‘意识’的声音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却是第一次在听到‘它’说话时苏妙真的脸上显出红色的妖影。 兴许是辩机一族的力量被唤醒的缘故使她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似是注意到了姚守宁的异样原本缄默不语的苏妙真抬起了头。 她向来擅于伪装可此时却眯了眯眼睛有些惊慌的道: “她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极度的惊骇之后姚守宁反倒表现得异常的镇定。 苏妙真在‘说话’时她并没有转过头因此注意到这位表姐那张隐藏在红色妖相幻影下的嘴唇并没有动过。 屋里其他人没有反应坐在一侧的柳氏目光已经越过姚守宁望向了门口。 也就是说此时苏妙真并没有真的在说话她听到的声音可能只是苏妙真内心的意念而已。 “不可能。” 红色妖相的嘴唇动了动露出了尖利而森白的牙齿: “她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是不可能发现我的存在的。” 话音一落那红影突然暴起化为一头巨大的妖兽幻影往姚守宁飞扑而来。 这一刻姚守宁面前所见到的所有景象全部像是瞬间停滞姚婉宁、姚若筠二人进来的脚步柳氏转头的动作都像是变得格外的迟钝。 唯独那妖影飞来的速度像是不受这停滞时间的限制变得迅捷无比。 顷刻之间那妖怪便至面前张开巨口喉间吹出腥风浓稠的唾液从尖利的齿尖处吹出化为暴风疾雨。 瞪大的双眼中充满暴戾那嘴似是一个山洞欲将她整个人都活活吞噬进去。 寻常人见此情景恐怕要被吓死。 但姚守宁早在梦中就经历过被妖蟒飞扑的情景因此见那红影往自己头顶吞噬而来硬生生的屏住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双足立在原地。 ‘呼——’ 邪风从她头顶直灌而下带起几丝头发飞扬一股恶臭直冲鼻腔——那红影将她吞下身体瞬间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眼前一切蒙上了一层血光耳畔响起妖邪魑魅的此起彼伏的诡异笑声。 “哼哼哈哈哈嘿嘿……” 但不久之后所有异像全部消失。 苏妙真的脸上那一对妖冶的红瞳闪着凶光: “你看她只是个毫无察觉的普通人姚家天生血脉不凡的只有姚婉宁。” 那红色妖影说道:“不要将心思浪费在她身上。” 说完那红影一点一点消退苏妙真的脸恢复了素白。 她拿着绣布的手一动与姚守宁目光相对。 虽说隐藏于她身上的‘神喻’已经说过姚守宁没有威胁但她总觉得这个表妹看人的目光令她有些畏惧。 正欲说话间突然柳氏转过了头: “守宁。” 她的出声像是打破了所有的魔咒苏妙真像是要隐藏自己的内衣下意识的又低下了头因此错过了姚守宁大大松了口气的神情。 “不要每次闯了祸都把你姐姐叫出来帮你!” 柳氏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帮了小女儿一个忙她听到大女儿过来的刹那第一时间就猜到可能是冬葵回去搬了救兵。 “今日你贸然跟着朱小姐离开没有跟温太太打声招呼本来十分失礼。念在你……” 姚守宁还沉浸在先前险些被妖影吞没的惊恐之中双腿颤颤几乎站立不稳。 柳氏责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厉逐渐唤回她受惊过度后几乎无法反应的思绪使她第一次觉得受到柳氏斥责也并非全然都是坏事。 “……但大罚不提小罚却不能免要让你长长记性。” 柳氏说道: “将你今日出门买的那两本话本交出来不准你再私下看这些东西。” 她说完便见小女儿似是站立不稳晃了两下往后倒去。 姚婉宁一见此景一步迈上前将妹妹的身体接进怀里。 不过她向来瘦弱姚守宁比她要高出半个头两姐妹撞到一处都双双踉跄着退后数步才止。 “娘……” 姚婉宁唤了一声感觉到妹妹伸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她转头一看便见姚守宁小脸煞白鼻翼、额头都是汗珠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不由有些心疼: “您怎么总是训斥守宁?” 她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帕子替姚守宁擦了擦脸侧的汗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埋怨: “那话本她要喜欢看就让她看嘛。” “她今日太失礼了。”柳氏皱着眉当着几个晚辈的面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温太太可不太高兴。” “失礼是有些失礼娘已经教训过了守宁也知道错了对不对?” 今日发生的事姚婉宁已经听冬葵说过了她对这‘朱小姐’身份也有些好奇。 不过她知道妹妹性格虽说有些孩子气但却并不是任性的人姚守宁这样做必是有原因不过当着柳氏的面自然不好与她说起。 她有些怜爱的问完这话姚守宁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至于温太太”姚婉宁看了站在一旁的姚若筠一眼直将他看得莫名其妙的时候又收回了视线: “八字还没一撇呢未免闲事管得太早了些。” 就算姚、温两家有交换亲的意思但双方都是要嫁女儿柳氏为人大度并没有搓磨温献容反倒温太太就已经摆出了未来婆婆的架子可见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姚婉宁平日性情内敛很少这样毫不客气的直言评价别人。 “婉宁!” 柳氏大声喊了一句长女的名字姚婉宁低下了头那尖尖的下巴抵着胸口不再出声。 她向来宠爱这个女儿怜爱她生来带病从未对她如此大声。 此时姚守宁听到姐姐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到柳氏责怪心中有些内疚便主动道: “回头我就让冬葵将那两本话本送来。” 她手里还有几本藏起来的话本此时正好交出来平息此事。 柳氏嘴唇动了动脸色有些疲惫点了点头想着这事儿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由瞪了姚若筠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姚若筠才刚来不久没想到也会受柳氏情绪牵连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冤枉却仍是解释道: “我出门遇到婉宁她说守宁回来了在娘这边就邀我一同过来……” 柳氏心中有气。 今日温太太满脸是笑说话却含沙射影她在温家呆了一阵便如坐针毡此时一见大儿想到的就是‘温家的女婿’当即没好气的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闲晃隔壁的景随如今……” “……”姚若筠遭受无妄之灾被柳氏逮着一顿念斥。 趁此时机姚婉宁拉着姚守宁告退。 柳氏还在气头上两个女儿一个都管不了便拉着姚若筠念个不停。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有诡异 姐妹俩相互扶持着出了柳氏的门还能听到里面传来柳氏训诫儿子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姚若筠唯唯喏喏的回应。 “我们会不会太过份了?” 姚守宁抓着姐姐的手颤颤巍巍的问。 “没事大哥顶得住的。”姚婉宁抱着妹妹身体感觉到她极力想要站直却又使不上力的样子有些担心: “怎么回事?” “我……” 姚守宁刚一开口便似是有所感应下意识的住嘴站直了身体。 姚婉宁察觉她身体紧绷顺着她的视线转过了头不久就见到了从屋里出来抱了一个绣篮的苏妙真。 “妙真也出来了?”姚婉宁顿了顿率先打了声招呼。 苏妙真挤出一丝笑意单手抱着东西另一只手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抿了抿唇很是勉强的道: “姨母与大表哥有话要说我便先行告退。” 她提到姚若筠时深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厌烦之色连忙低垂下头: “我不打扰表姐和守宁说话便先回屋了。” 姚婉宁点了点头见她抱了东西头也不回的出了柳氏院子。 姐妹俩目送她离开等她裙摆在转角处打了个旋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姚婉宁才一脸笃定的道: “她不喜欢大哥。” 姚守宁则是想到了苏妙真初见姚若筠时她身上的那道‘意识’对大哥的评价:贪花好色下流无耻。 可惜那时她还未受到点悟不能‘听’到苏妙真的心声。 不过从表姐反应过来恐怕已经不是不喜欢而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姐姐你不要惹她。” 姚守宁深呼了一口气提醒了姚婉宁一声: “她危险得很。” 她之前就猜测过苏妙真身上的‘意识’不大对劲儿却没想到果真是个妖邪。 “我知道。” 出乎意料之外的姚婉宁点了下头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你也要离她远一点”说完她压低了声音: “她身上有妖邪。” “什么?” 姚守宁一听这话惊呼出声。 她吃惊的自然不是苏妙真身上有妖邪这件事。 力量进一步觉醒之后她甚至可以窥探到附身于表姐身上的妖邪真身甚至先前还与它打过一回交道。 可她有些意外的是姚婉宁也看出了这一点。 “姐姐怎么知道?”她问话之时想到了先前在屋中那妖影所说的话:姚家天生血脉不凡的只有姚婉宁。 姚守宁心生疑惑莫非姚婉宁也有特殊的血脉苏醒了? 她话音一落却见姚婉宁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她像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转开了头避开了妹妹的目光: “我猜的。”她深呼了两口气再转过脸来时那苍白的双颊上浮出两抹嫣红: “你不是说我额头的红痣是妖邪打下的‘烙印’么?妙真额间也有红痣我猜她是被妖邪附体了。” 她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先前的惊慌只是错觉。 姐妹两人之前也讨论过这个事姚婉宁的话初时听来极有道理。 但姚守宁对于谎言的反应十分敏锐她察觉到姚婉宁说谎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这事儿说破。 不管姚婉宁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要保密可既然姐姐暂时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 她点了点头转头看了柳氏的屋子一眼。 可能是先前苏妙真呆过且附身于她身上的妖魂现身施法的缘故柳氏的屋顶上方似是萦绕着一层若隐似无的妖气。 她的眼中显出隐忧双拳握了握: “我会想个办法看能不能将它赶走。” 这妖魂附身在苏妙真身上时常往柳氏身边凑。 虽说从表姐的心声看来她神智正常像是并没有完全受妖邪影响。 但不知为何她似是十分不喜欢姚家人却又时常往柳氏身边凑。 可惜柳氏不信神鬼之说且姚守宁又不敢打草惊蛇将自己曝露了只得暗自决定今晚夜出时将自己的发现跟世子说。 毕竟苏妙真爱慕陆执意欲借妖邪之助得到陆执的爱慕世子已经牵涉其中不如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至于柳氏的安危应该暂时无虞毕竟苏妙真还没有如愿以偿之前无论是表姐还是那妖邪都需要有一个藏身之处。 她心中想着事姚婉宁也似是能猜得出来她心中的担忧点了点头安抚她道: “放心吧暂时不会出事的。”她说完冷笑了一声: “若她真敢乱来到时拼着鱼死网破将她交到镇魔司之手!” 姚守宁一听这话不由吃了一惊。 镇魔司这些年来名声可不大好听行事偏激残忍令人畏惧的程度不下于刑狱了。 苏妙真若真是以受妖邪蛊惑的名义送入镇魔司远比先前沾染了人命官司进刑狱要严重得多。 若真是如此恐怕真能将苏妙真镇吓住。 不过姚婉宁向来给人的印象都是温顺柔和此时冷不妨说出这样的话倒令姚守宁一时间怔愣住。 她瞪大了眼望着姐姐看却见姚婉宁眉眼含笑并无不妥。 “不说这个了。” 姚婉宁见自己说的话令妹妹面现隐忧知道她可能在为自己担心便转而换了个话题: “今日去温家寻你的朱小姐是谁?” 她说到这里一扫先前讨论苏妙真时的冷意露出几分促狭之色。 从她表情看来姚守宁就知道她可能已经猜出‘朱小姐’身份了。 “是世子。” 她老实的道: “他中了妖蛊之后无法以本来身份行走便换了个名头。” 姚守宁本来指的是陆执换身份是为了‘欺骗’妖蛊可这话听进姚婉宁耳中却理解成:世子当日丢了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便唯有乔装打扮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来找你干什么?想报仇?” 陆执在北城门时中蛊发疯一事姚婉宁也亲眼目睹了自然也听到了姚守宁唤狗的那一幕。 “也不全是。”她摇了摇头: “主要是跟我说‘河神’之事的。” 提到了‘河神’姚婉宁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伸手勾了勾发梢没有说话。 姚守宁却因为说到了这事儿有些紧张: “他约我今晚出门查探‘河神’身份。” 因为涉及到了挖皇室成员的陵墓她心中忐忑未免姚婉宁担忧她并没有全说。 姚婉宁也不知为何心不在焉听她这样一说便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对了”她道: “世子伪装一事娘还不知道下次如果有朱小姐来寻我姐姐帮我在娘面前挡一挡。” 陆执给她的那两本名册极厚光是要挨个查这些祖宗的坟便不知要多久。 她面露苦恼之色皱起了眉头。 姚婉宁收拾起内心的情绪看着妹妹露出笑容。 她伸手替姚守宁理了理长发并从她发鬓间找到一粒瓜子壳。 那衣裳也有些乱衣襟都未整理齐整裙摆处有些灰尘柳氏恐怕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点破——偏偏她自以为自己的谎言说得天衣无缝。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说八卦 第一百九十九章 姚婉宁觉得有些好笑看妹妹苦着一张小脸的样子点了点头: “放心娘那里都由我去说。” 姚守宁还没意识到自己露了馅闻听这话紧皱的双眉刹时舒展开来露出笑容: “那可太好了!”她笑完又有些愁: “不过娘说这次得罪了温太太不知道她要气多久。” “放心吧。”姚婉宁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替她将衣领整理好了看她桃腮樱唇一双大眼中还带着担忧便柔声道: “娘没有生气。” 她说这话时柳氏的训斥声恰巧从屋中传了出来:“大考在即不如景随用功。” “……”姚守宁眨了眨眼睛姚婉宁失笑道: “娘生的不是你的气。” “难道是生大哥的气?”姚守宁闻听此言瞪大了眼。 “也不是。” 姚婉宁失笑着摇头。 站在她面前的少女比她更高可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再是聪明又哪知道人内心的复杂之处。 “她生的是自己的气。” “生自己的气?”姚守宁喃喃重复了一声接着道: “我不懂。” “你不懂姐姐教你。” 姚婉宁拉了她的手两姐妹相携出了柳氏院子母亲的声音逐渐听不到了姚婉宁才温声道: “娘以前觉得温家大哥是个好对象有意想将你嫁进温家这个你知道的吧?” 姚守宁点了点头。 说起自己未来的亲事她的脸上却半点儿没见扭捏青涩。 姚婉宁心中便有数接着又道: “温家大哥确实不错长得好读书用功人品也端方正直又得贵人看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由谁看来都是一个很好的乘龙快婿。 虽说柳氏从来不提可姚婉宁却能摸到几分她内心的隐忧。 “当年小姨没有顺应母亲的心意执意要嫁苏姨父为妻应该是娘的心结了。” 若小柳氏这些年过得顺遂也就罢了可偏偏苏文房又仕途不顺夫妻俩居无定所漂泊多年这在柳氏看来觉得妹妹是吃了数不尽的苦头。 有这前车之鉴在柳氏自然是吸取教训从对姚守宁便格外的严厉深怕她将来主意大了不听自己的安排毁了她的一生。 柳氏生两女。长女婉宁身体孱弱缠绵病榻看过许多大夫都说她活不过十八之数。 在柳氏心里压根儿没想过这个大女儿能嫁人早做好了要养这个女儿一生一世的心理准备。 而姚守宁生来无灾无病且又美貌非凡仿佛与姚婉宁是两个极端令得柳氏又忧又喜。 喜的是这个小女儿自小健康不像长女令她提心吊胆忧的则是她这样的美貌少有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个女儿将来长大之时不知会引来多少狂蜂浪蝶。 姚家虽说也是官宦之家但在神都这样一个地方姚翝不过一个区区六品兵马司指挥使谁都得罪不起。 柳氏害怕女儿的美貌是祸非福将来若不严加管教怕会走了歪道因此对她自小便管得格外严厉。 照柳氏盘算将来若姚守宁长大为她挑一门适合的夫婿使她平安富足一生便行。 恰在那一年姚翝因京察之后调入神都使她与温家比邻而居除了对温家的嫡女十分喜欢之外也看中了温太太那个年少便显出不凡一面的儿子。 那时的温景随已经十分优秀年纪还小却能出口成章她便自然动了想将这样一个未来极有可能前途不凡的人先替女儿定下的念头。 照柳氏看来双方门当户对温家是诗书门第人口简单温庆哲人品正直没有纳妾狎妓的恶习。 而姚翝虽说行武可柳氏自信自己小有家资且自己也算南昭名门之后自己的女儿长得美貌且也懂得读书礼仪二人郎才女貌自是格外般配。 况且两家都是嫁女儿看在温献容嫁进姚家的份上温太太也不可能不对姚守宁好的。 双方住得又近姚守宁相当于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若想念女儿随时都能往来不用像她当年送妹妹出嫁一样此后一直承受分离之苦至小柳氏死都未能再见上一面。 再加上温景随的人品、样貌、学识都样样出挑柳氏自然更加满意因此忽略了温太太的可怕之处。 “你想想双方住得这样近献容婚前要想来我家串门尚且不易——” 温太太管女儿都如此之严更别提管一个不是亲骨肉的未来儿媳。 双方婚事未定不过是有口头默契她便已经看不惯姚守宁的一些举止。 将来若是这门婚事一成姚守宁嫁进了温家落到温太太手中恐怕生活不会像柳氏想的那样舒适。 只可惜柳氏以前一直只看到温景随的优点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却想不到。 今日见到温太太厉害之处柳氏恐怕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因此借着教训姚若筠的劲儿应该是在对自己发火。 “娘的性格强势又喜好将所有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 事情越做越多责任便越背越大。 “别管她了她还得和自己较一阵劲呢。” 听姚婉宁这样一分析姚守宁也算明白柳氏内心的别扭之处。 不过她没心没肺哪怕事关自己未来婚姻大事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一心一意想着晚上查探皇陵之事。 姐妹俩一路说着话回了屋中冬葵迎了上来有些好奇的问: “没事吧?” 她依稀记得先前柳氏十分生气深怕姚守宁受了训斥回来机灵的搬了救兵。 姚守宁摇了摇头吩咐她: “你将我的两本书拿出来顺便将上次献容还我的话本找出再随意凑上一本稍后交给我娘。” 冬葵与她相处多年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看样子她是拿了两本话本保住了这新带回来的两本册子。 小丫头一面去取先前才藏好的书一面有些替她心疼: “可是那本温小姐借去的话本你还没看完呢。” “没事。”姚守宁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她还没看过的故事便被柳氏收缴她肯定会心疼得满床打滚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便顾不上这些。 “反正献容已经看过了将来若是得空让她说给我听听。” 说完她就见到姚婉宁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这可不像是她说的话!她向来爱话本为此不知惹得柳氏发了多少回脾气也没见她改过。 此时不知是什么书竟使得她连话本都舍得主动送出去了。 就在这时冬葵抱了两大本书册过来姚守宁接过之后便见姚婉宁也靠了过来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说完她好奇的伸手翻了一下。 书内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第一排写着:“(代)元惇建兴7年。” 姚婉宁再是聪明绝顶看到这如天书一般的字体依旧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 姚守宁正欲解释但刚一开头却陡然想起自己与陆执要干的事并不是十分体面越少人知道自然是越好的。 虽说姚婉宁肯定会为她保密可若是姐姐知道自己为了她敢去挖皇室诸王的坟不知会有多担心。 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硬生生的挤出一丝困惑的神情: “……这是世子给我的说是让我自己领悟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嘿嘿。” “……” 姚婉宁看了她一眼见她面现苦恼仿佛对着书册十分头疼。 她对姚守宁十分信任压根儿没想过她会哄骗自己因此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妹妹小脸温声道: “看不清楚就算了我看世子孩子气重又很有高傲性儿说不准是上次北门丢了脸故意拿这两本书捉弄你的。” “我也觉得……”姚守宁轻声嘀咕了一句姚婉宁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倒是发现了一些门道: “建兴7年、天化十一年……” 她一连念了好几个字道: “这些都是年号。” 姚守宁一听这话心中一紧。 她的姐姐心有七窍十分聪慧病中多年又好看书说不准再看几眼真能让姚婉宁看出一些门道。 想到此处她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书册一合不敢再翻: “可能是反正世子还要约我到底什么意思下回再问他就是。” 姚婉宁不疑有他心中也觉得陆执是在捉弄人。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世子自己也有分寸暂时没看出来有会伤害姚守宁的意思她便没有再多管了。 她打了呵欠脸上露出几分困倦之色这令得姚守宁有些吃惊: “姐姐困了?” “嗯。”姚婉宁点了点头以纤纤玉指将嘴唇掩住: “兴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白天实在是困。” 她这话令姚守宁沉默了片刻。 昨夜她守了一宿亲自去姚婉宁床侧查看过见她呼吸悠长睡得极香身都没翻过几次。 今日白天柳氏约她出门去温家姚婉宁也拒绝了说要留在家中午睡。 睡了这么长时间她竟然还觉得困! 姚守宁正心生疑惑但姚婉宁不等她说话便道: “你自己玩着我要去躺一会。” 她是听到柳氏回来才被冬葵唤醒听说了温家始末之后猜到柳氏可能会生气特意起身想要帮妹妹挡一挡的。 如今事情一完她自然是要再躺一阵。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到了傍晚之时姚家人坐在一起恰好谈起了白天珠子巷发生的事。 “……说是两家女子私奔情难自禁。”逢春一面摆着碗一面将自己从各个府中的丫环仆从之间打听来的传言说给众人听: “遇到了家人追来劈坏了马车。” 姚翝一言不发只当没听到。 而姚若筠则是十分好奇却又要维持读书人的体面装出毫不在意的神情。 冬葵也跟着讨论谣言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发酵越传越离奇。 “这两位小姐执意要相守不爱男子只爱红妆当时被抓回去时说是哭得十分凄惨呢。”冬葵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目睹似的。 “有人说这两位小姐被抓回去就要嫁人家里不允许她们这样丢人现眼的。” “依我看两个女子相爱也太过离经叛道这世上哪有两个女子私奔的道理?”苏妙真听到此处也不由插了一句。 “我倒觉得其中说不定另有隐情……” 姚婉宁偷偷看了妹妹一眼见她目光躲闪不时低头往地上看硬着头皮听了半晌胡话不敢出声的样子不由抿了抿嘴唇露出笑意: “妙真这话说得不对。” 她柔声反驳: “只要是人便有情感与男女、身份都没有关系。”她这话像是有感而发姚守宁抬起头来却听她又道: “这世间并非只有男女之爱才是正理从古自今龙阳之好的记载多不胜数女子相爱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的话令得柳氏都有些意外苏妙真吃过她几回亏对她心生恨意此时听她又反驳自己哪里还记得自己先前的怀疑只一心想要驳倒她: “表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古人都说男女结合才是阴阳调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她在柳氏面前向来表现温婉懂事此时情急之下滔滔不绝。 姚婉宁轻飘飘的打断她: “自古以来的事便未必样样是对的自古以来还男尊女卑呢娘您觉得我们女子就应该卑贱吗?” “……”苏妙真含恨闭嘴。 柳氏目光从屋里众人身上扫过斩钉截铁: “那当然不是!” 提到这样的话题逐渐偏离原本‘珠子巷中有两个搂搂抱抱的女子摔出马车’这样的话题姚若筠终于找到了插嘴的余地。 可惜姚家一共七口人其中三个男人四个女子。 而这三个男人之中姚翝畏妻如虎姚若筠与苏庆春都是晚辈在柳氏面前不值一提。 更不用说家中曹嬷嬷、逢春等女仆人数众多以柳氏为首众女你一言我一语在‘男女地位’这样的问题上直压得三位男士唯唯喏喏唯有点头应是的份。 “……”姚守宁开始瑟瑟发抖直到听着姚婉宁主动将话题引走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 今天加更我把所有存稿全删了准备重新走进度所以明天可能会请假因为我不敢保证会写得满意……(但也有可能会照旧更新) 正文 第二百章 快出来 因有陆执白天的交待姚守宁这一顿晚饭吃得食不知味也没有心情与大家说笑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说要先回去。 好在没过多久姚婉宁便似是面现困顿柳氏心疼女儿招呼大家各自散了姐妹俩才回了屋子。 趁着冬葵等人打水的功夫姚守宁看了一眼姐姐。 她坐在桌前双肘撑着桌子掌心托脸一副昏昏欲睡的神情。 “姐姐……” 姚守宁迟疑着唤了她一声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嗯?” 一路回来的时候她就呵欠连天此时双眼水润颊腮泛红竟似是看上去有些异样的妩媚。 她这模样与先前‘河神’现身施法后有些相似这令得姚守宁有些担心: “你没事吧?” 姚婉宁顿了顿接着将托着脸颊的手改而撑住额头掌心形成大片阴影将她的脸藏于暗中避开了姚守宁的眼神摇了摇头: “没事就是睡不好晚上做了梦。” “做梦?” 姚守宁愣了愣待还要再问恰好清元、白玉二人提了热水进来打断了姐妹二人的谈话。 两人各自梳洗完后姚婉宁困顿难忍早早躺上床安歇。 不久之后她极有节奏的呼吸声在黑暗之中响起显然她已经进入了梦乡姚守宁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一面觉得姚婉宁的情况不对一面又想着半夜陆执会来约她去挖坟的事儿更是半点儿没有睡意。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不知是不是受了姚婉宁的话影响夜里梦境不断。 她又梦到了当初那场‘河神’所举办的梦中婚礼姚家已经被妖怪占据。 苏妙真化身为一只巨大的红色妖怪正匍匐于姚翝夫妇后方狞笑着望着屋内的众人。 姚家闹了妖邪引起了镇魔司的注意婚礼进行了一半姚守宁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还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喊着: “开门!” ‘咄咄咄!’ “镇魔司办事快开门!” 那声音杀气腾腾似是有些耳熟直喊得姚守宁胆颤心惊之时—— ‘哐哐哐。’ 敲门声又传入她的耳中将她从睡梦中一下惊醒。 兴许是先前的梦境实在太过可怕那种诡异的氛围令她像是胸口压了块大石此时苏醒之后张着大眼望着床顶张嘴无声的喘息。 ‘哐哐哐。’ 就在这时有敲击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来自于现实而非梦境姚守宁的身体瞬间绷紧: “谁?” 她轻声的喝问身体的反应比思绪更快已经推开被子翻身坐起。 屋外静默了片刻没有再发出声音。 姚守宁屏息凝神心跳开始急促。 她的脑海里闪过梦境里妖怪群舞、镇魔司的人撞着门连喊‘开门’的情景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内室及后面的耳房里传来姚婉宁及冬葵等丫环们睡着后绵长的呼吸音在这样的夜深人静之时姚守宁的思维突然发散倒是一下想起梦中那位喊开门的人的身份了。 程辅云!她见过一面的那位阴阳怪气与楚少中较了半天劲的老太监。 奇怪怎么会梦到他呢? 她正咬了一下唇接着听到外头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 “咳!” 声音是从炕榻边的小窗外传来的姚守宁一听之下寒毛乍竖当即赤脚下地走到了窗边又低声问了句: “谁?” “是我!” 陆执压低的声音从窗户传了进来他有些不耐烦的伸手再度敲了敲窗檐发出‘哐哐哐’的轻响。 暗夜中他的手指在窗纸上映出可怕的阴影再一联想到之前的恶梦令得姚守宁身上鸡皮疙瘩乱蹿。 “你到底是谁?”她被恶梦吓得不轻不知为何便想起有之前有天夜里梦到苏妙真化身‘胡妙真’敲门一事甚至有些害怕陆执自称‘胡执’…… 这样的念头一涌入脑海姚守宁脚趾用力扣地一双小腿都紧绷得要抽筋了。 但她想像的可怕场景并没有发生因为世子的耐心耗尽只见一只巨大的掌印拍到了窗户之上窗子发出一声轻响那别上的木拴在这股力量震敲之下弹落了下来紧闭的窗一下就松开了。 紧接着一只黑色的剑鞘探了进来只微微用力将窗户撬起一角陆执低下头露出半张脸与屋内的姚守宁目光相望。 她夜半起床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 那寝衣呈淡紫色如烟霞一般若隐若现的包裹着少女身体。 浓密如瀑的乌发缠绕着她的细腰及手臂垂及大腿掩饰着姚守宁曼妙的身姿。 世子这一探头未料到会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怔了一怔。 吃惊之下他甚至忘了自己的举动十分失礼。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还穿成这个样子?” 两人不约而同的出声姚守宁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她双臂环胸将自己抱紧陆执轻哼了一声将手中长剑一撤撬开的窗户落了下来重新关闭他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约好了子时过来你可真能睡!” 姚守宁情知自己理亏不敢吭声。 好在她入睡之前已经提前藏了出门的衣裳这会儿趁着四下无人自己哆哆嗦嗦强忍寒意悄悄的穿好了才走到了炕榻一侧。 她不知几时能回来不敢从正门出去怕夜里风大将屋门吹开到时把屋中的几个丫环惊醒。 冬葵若是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床上姚守宁都不敢去想那后果的。 她爬上炕榻将窗推开探出半个身体便见陆执背靠着墙侧双手环胸而站。 那窗离地面约四五尺她伸出一只手去小声的央求陆执: “世子拉拉我。” 陆执低侧过头就见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探在他身侧。 他极少等人但自从认识姚守宁后好像三天两头都在等。 之前去南安岭等她也就算了今夜约好了探墓自己天刚擦黑就在准备而她倒好睡到自己来敲门才醒。 世子有些不大高兴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却见那只探过来的手不见他动静甚至在半空招了两下似是无声的催促他快些。 ‘哼!’ 他轻‘哼’了一声显示自己此时恶劣的心情却想到时间紧迫仍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入掌便先是觉得十分冰凉一握之后柔若无骨一般陆执像是握了一团软绵绵的云冰凉凉软滋滋。 他下意识的握紧姚守宁与他掌心相扣借他力量从窗户里爬了出来落地时怕她发出声音世子甚至下意识的托了她手肘一把使她不致于狼狈。 “谢谢。” 姚守宁落地之后轻声道谢世子这才似是醒过神来将手松开。 她的手一被放开就似是觉得冷双手放在唇边小声呵气一双脚冻得在地上跳个不停。 神都已经进入冬季虽未下雪夜里却是寒意惊人。 外头冷风一吹冻得姚守宁恨不能将头缩进衣领内。 可惜两人今晚干的不是什么能见人的勾当最好轻装简行因此连披风也不敢系。 “我们怎么出去?” 姚家虽不是什么门阀豪强但柳氏也请了人守家中大门。 尤其是上个月闹过两次‘河神’之后柳氏误以为是宵小越发令家人夜里当值时要瞪大眼睛就连郑士夜里无事都会绕着家中外院走上几次。 “你的房间靠南侧旁边就是厨房出去之后翻过围墙隔着一条小巷就是隔壁的院子。” 姚守宁一边听陆执说话一边脑海中便已经浮现出一墙相隔的邻居的情况。 隔壁住的是赵大人一家他在礼部任主事一职赵太太脾气不大好与柳氏只是虚假的表面情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 “等等。”姚守宁想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 “我们翻墙出去走小巷也就算了干什么要进人家院子?” 陆执看了她一眼: “那小巷狭窄绕路通的可不是出城的大道。” 而赵家的正门出去就是大街一来更好停靠马车二来不用绕一个大圈子。 更何况“他们家背靠大角街守门的下人惯于偷懒天黑就大门紧锁不知躲哪睡觉去了我们翻过去后开门出去马车就停在那里。” 陆执说得头头是道看样子不像是第一回走这条路。 姚守宁想起之前他来去姚家无人察觉估计就是从别人家中翻墙进来的。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这厮为图方便两家人的院子都被他钻了个遍。 亏柳氏以往自诩将她锁在深闺可如今看来根本拦不住想进来的人。 陆执这两次过来是为了帮她的忙也就罢了若是将来有贼人找到这样一条路岂非对自己不利? 她越是思忖越是害怕决定等此间事了之后得想个办法跟柳氏说一声让人半夜多盯一盯这一侧怕有宵小闯进家里。 世子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估摸着耽误了不少时间冲她打了个手势催她快些出门。 …………………………………………………………………… 没有时间精修先上传了后面再捉虫~~! 先跟大家提醒一声因为我把所有存稿全部删掉每天是现码的所以写多少传多少可能会卡文因此这个月随时可能会请假的先提前跟大家说一声~!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溜出城 两人一前一后溜出小院来到厨房一侧姚守宁仰头望着高达八九尺的围墙久久发不出声音。 自古以来其实规矩传承之中对于围墙的高度作了规定。 照理来说九尺高墙是属于皇家才应有的规格可大庆传承至今许多礼仪早就崩塌一些规束便没有定国初期那样严格。 那墙极高至少姚守宁踮起脚尖伸手是摸不到顶的。 显然柳氏在修葺房屋时也考虑到了女儿的安全问题不止是修筑了高影壁令人加固了飞檐盖了瓦片且在萧墙内侧处安扎了不少尖利的断瓦及碎裂的器片。 可有一角处不知被谁将这些障碍尽数除去。 陆执一撩衣摆后退了两步提了一口气身体腾空跳起脚尖在半空相互交错借力轻如鸿雁便蹲上了墙顶冲她招手道: “上来。” “……” 姚守宁望着他老老实实的道: “我觉得我可能爬不上去。” 要想爬过这道墙她可能需要一架梯子。 陆执低头看她两人相对无言他问: “我伸长剑下来你抓住我拽你上来。” 他随身佩戴的剑很长至少有三尺以上若是将剑递下来她必能伸手抓握住。 姚守宁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当即点了点头。 陆执二话不说递出长剑姚守宁连忙伸出一双手死死将剑鞘抓住。 但她错估了自己的力量陆执蹲在上方一提她掌心被剑鞘上的纹路蹭得火辣辣的痛不说且她脚尖才刚离地半个拳头的距离她便力气耗尽‘砰’声重新落地了。 陆执重新跳了下来身体悄无声息的踩地接着叹了口气: “你可真是没用。” “……对不起。” 姚守宁也觉得十分羞愧她搓了搓红肿发疼的手老实的低头认错。 夜半三更陆执既没有办法大张旗鼓替她找梯子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领着人大摇大摆的从姚家大门而出。 姚家这两个月接连闹事家里下人警醒。 这边发生了细微的动静陆执的耳朵已经捕捉到有脚步声往这里过来了。 “算了我背你出去。” 他认命的蹲下姚守宁还有些犹豫—— “快点!”他低喝催促她被一喝当即来不及思考乖乖就趴上去了双手还将陆执肩膀抓住。 少女身上的馥郁香气扑鼻而来那身体似是柔若无骨与他密密贴合。 陆执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这样不对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那来人近了一道男声低喝: “什么人!” 姚守宁心中一惊心脏‘砰砰’乱跳凑在陆执耳边颤声道: “是郑叔!” 她的声音轻细在陆执耳侧吐出的温热气息似是一只虫子钻入他耳中令他耳心酥痒头皮都麻了。 少女的心跳得很快隔着两层衣袄他都能听到那如小鹿乱撞的心跳。 只是当下不是计较的时候陆执来不及跟她多说双手捉紧她的手腕脚尖一点带着她的身体腾空跳起身似轻鸿轻而易举便越过那高墙。 他带了一个人却似是并不费力落地的刹那脚尖一点又腾空一越最终落进隔壁赵大人的院中。 等到郑干提了一把长叉赶过来的时候姚家院内却空荡荡的四周干干净净并没有见到什么夜闯空门的宵小匪徒。 “难道是听错了?” 他谨慎的往四周转了转甚至进了厨房一趟却并没有找到有贼人的踪影最终才摇了摇头退出。 而这会儿陆执落地之后将手一松姚守宁手臂失去力量的挟制身体直往下踩脚尖将地踩住。 这一次腾空跳跃的经验并不好陆执抓着她胳膊怕她滑落将她两只手腕拽得很疼不说他肩膀硌着她手臂也疼。 尤其落地的那一瞬冲击力更大相较之下身在半空的失重恐惧感与跟他太过亲近的羞涩反倒被她下意识忽略了。 她疼得直揉胳膊陆执已经揉了两下耳朵后带着满脸疑惑熟门熟路去打开了赵家的大门向她招了招手: “走。” 两人出了门他顺手将门掩上屋子转角的阴影处果然停了一辆马车但车上并没有车夫。 那车子并不大看样子有些简陋姚守宁想爬上马车顺口问了句: “怎么不见车夫?” 她人还没上便已经被陆执拽了下来她左右一望街上又黑又静除了两人之外不见半个人影。 少女心中发毛问了一句: “你干嘛呢?” “你是不是傻?”陆执坐到了赶车的位置上看了姚守宁一眼: “我们出门是干什么?” 两人出门是要去挖墓自然是不能带人的。 他下巴往自己身侧一扬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我来驾车你就坐这。”他自己赶车也见不得姚守宁舒服的坐在车里头非要让她跟自己一道坐在外面吹风。 姚守宁双手环肩哆嗦着坐了上去开始还担忧他会不会赶车却没料到他一抖缰绳那马便似是识途已经扬蹄走起来了。 “咱们能出城吗?” 照理来说夜里应该有宵禁可近些年来随着朝政腐败城内兵马司巡逻早不如前那宵禁一令已经形同废约。 更何况神都城近来并不太平上个月大雨滂沱带来的影响还未消除后面白陵江涨潮淹没不少民宅使得夜里流民增多官府便更不管这宵禁之事夜里都时常有人在街上行走。 可城内法令松懈也就罢了守城的可是神都城内禁军恐怕两人不易外出。 “我打点好了。” 陆执早有准备应了她一句。 姚守宁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认了命最终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挖皇陵一事虽说要命但始终是与姚家有关世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查出‘河神’身份。 若能真的如愿以偿至少可以救姚婉宁。 这样一想她内心的忐忑减去了一些整个人的意志一下坚定了。 正如陆执所言守城的士兵他早就打点过。 车子到了城下之时已经子夜时分那城门甚至还没有关严马车顺利的驶出连声盘问也没有遭受过。 事情如此顺利姚守宁本来应该放心才对可不知为何她却想起陆执提到过的:大庆三十一世而亡。 她从来没有如此一刻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传承了七百年的王朝已经极为腐朽。 …………………………………………………… 明天请假。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见墓穴 大庆朝如今不仅礼仪崩塌且朝廷法规已经腐朽就算她不懂法令也知道夜半出入城不应该如此简单才对可先前两人出城竟连盘问都没有遭受过。 “天之将乱必生妖邪。” 她轻声自语声音才刚逸出便被风吹散了。 但陆执坐在她身旁依旧听到了她的话问了一声: “怕了?” “怕!”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领子紧紧抓拢以免寒风灌入。 “我怕妖怪祸乱我家害我姐姐害我父母——” 她也怕天下大乱到时姚家不知如何自处。 当年的应天书局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外祖父从何处得知将来他的后世血脉之中会有异血苏醒的? 姐姐出生便被妖邪动了手脚苏妙真身上隐伏了一头可怕的红狐这些与当年外祖父参加应天书局又有没有关系呢? “怕没有用。”陆执淡淡的道: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先将这些妖邪赶走!” 他与姚守宁相识以来并没有留下过什么正经的好印象——第一次见面便是杀人的修罗场此后两次发疯两次小心眼的记仇。 她转过了头呆呆的盯着他看。 世子的侧颜极美那眉骨弯弓细眉顺着那弧度长得恰到好处。 眼窝深邃便越发衬显出那鼻梁似隆起的小山其下是殷红的唇五官舒展而又精致像是精心的布局令人一看便赏心悦目。 今日出门他仍作女装打扮那长发浓密仅抓了一半挽了简单的丫髻其余长发散在他脸颊、脑后。 夜风吹得他长发飞扬夜色之下他皮肤白得似是会发光一般令她看了一眼便怔住。 “当年太祖一无所有靠梦中神赐《紫阳秘术》都能杀尽天下妖邪。”他淡淡的道: “现如今我们有术法有经验这些祸世的妖邪不过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罢了”他顿了顿转过头: “怕什么?” 他强大的自信在这低声的诘问音里展露无疑姚守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陆执已经不再多说转过了头喝了一声: “坐稳了!” 话音一落他扬鞭挥出马儿吃疼扬蹄飞奔速度一下加快了。 两人第一个准备探的墓是建兴年的代王墓位于城北之外的九阳山下的皇室陵园之内离神都约有十五来里。 马车一路疾驰约走了一个时辰陆执便有意识的控制着车辆的速度慢下来了。 果不其然只过了半柱香左右的功夫他便低喊了一声: “到了。” 姚守宁开始还担忧他不会赶车哪知这位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多才多艺不止会赶车且赶的还是快车。 一路颠得她欲生欲死好几回半路都险些被甩飞出去了幸亏危急关头死死将他抓住。 风直往她脸上灌吹得她脸颊直抖一路将头埋在陆执身后不敢开口。 这会儿车子一停下来姚守宁觉得自己双腿直抖落地之后脚像是踩着云胸口一阵阵翻涌。 她干呕了几声觉得坐这位世子的车实在太危险了。 “好了没有?” 陆执看她喘了好一会儿气才问了一句姚守宁忍下胸口翻腾的感觉勉强点了点头。 她的脸色煞白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带着一种无辜之色像是一只小狗看得陆执皱了皱眉头伸手替她拍了拍背: “代王朱元淳的墓就在左下侧。” 姚守宁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便见到前方露出的陵园一角。 大庆皇室有专门的皇陵葬的就是死于神都的皇族王公。 陆执早就已经做好了功课打探好了代王陵寝的方向知道他葬墓之处特意选了个方便靠近之处。 陵寝的入口在上方因是皇室成员所以哪怕事隔多年其后人依旧会雇佣人守墓。 世子将车停在下方靠山的背面处显然是准备从旁进入。 他见姚守宁站稳了便转身往马车走去打开车门从中取出一个早就收拾好的巨大包裹。 那包裹极大看上去还很沉他提起来时里面‘叮叮咚咚’的响像是装满了一应工具。 “这么多东西?”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吓了一跳深怕陆执要让她也背一包。 好在世子知道她废物并没有让她背东西的意思自己将几个大包挎在身上了反倒还叮嘱她: “稍后你跟上不要掉队就行了。” 他说完从包中变戏法一样取出一个铁爪篱仰头往上看了一眼。 那山头边沿处长了一颗歪脖子树他试了试角度接着掏出一卷麻绳将那铁爪篱系好之后往上一抛那爪篱精准的将大树勾住。 麻绳顺着山体垂落下来他一转向: “走!” 姚守宁有些胆颤心惊的跟在他身后。 他自是不需要绳索帮忙身体蹿了几下便爬了上去那垂落的麻绳是为姚守宁准备的。 少女吞了口唾沫抓着麻绳往上爬。 好在这山体凹凸不平那绳子只作借力之用再加上荒郊野外她也不怕被人发现便奋力之下竟也很轻易的爬上来了。 “世子——” 她一爬上那小山丘正欲兴奋的唤陆执名字接着转过了头却见不远处的陵寝入口里竟隐隐透出黄澄澄的灯光。 姚守宁这一惊非同小可若非抓着麻绳她就险些一头摔下去了。 “小心一点。”世子伸脚一勾将她重新拦了回来使她趴摔倒地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摔下去哭了这里可没人哄你的。” “我不会哭!”姚守宁手撑着草地才能不摔个狗啃泥末了回他一声接着又胆颤心惊的压低了声音问: “陵墓入口怎么会有灯?” “因为有守墓的人。” 陆执显然对探墓一事早有准备一面弯身收拾那挂勾在树上的爪篱一面回答她的问题: “当年代王朱元淳这一支脉还有后人。” 依照大庆律法只要皇室嫡传血脉终身享受皇室俸养。 纵然代王这一支脉后面断绝传承但只要他当年身死之时被葬进皇室陵园之内便会受皇室承认后世朱家子孙依旧会供奉其香火并代为安排守陵之人。 不过无论是皇室安排的守陵人还是代王后人为其安排的守陵人都并不值得担忧。 朱元淳已经死太久了后世子孙对他的感情并不深请的人也不过是为了维系脸面而已除了偶尔大日子才前往拜祭之外其他时候很少踏足此地。 再加上代王这一支传到现在祖辈死的祖宗又多请的守墓人应该也不少。 人一多开支就大。 “这些人如今只是普通富家田舍翁舍不得什么大钱请人。”钱不多自然守墓的人未必上心。 说到这里世子收拾完了东西看了从地上起来的姚守宁一眼: “我们从旁侧一个洞进去。” 他话音一落便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左侧靠悬壁的方向示意姚守宁往这边走。 世子这样一说姚守宁就知道他之前果然来此地打探过甚至将如何进墓都打探清楚了。 她点了点头搓了一下手心处的泥珠跟着世子往左侧而行。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开墓门 第二百零三章 墓穴与悬壁之间相隔了约仅供一人前行的狭窄小道道上长满了及膝的杂草夜色之下让人难以窥探草丛下方是不是松软的泥土。 陆执走在前面探路每踩出一个安全的脚印之后姚守宁才跟在后头。 夜半三更之时那草丛全是露珠姚守宁一路走过去裙摆几乎全都湿了使得那厚袄裙有些沉重。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陵寝外墙而走左侧就是悬壁下方漆黑深怕一个不留神便摔落下去了。 好在陆执所说的洞并不远二人约往前走了十来丈陆执便放慢了脚步轻声提醒: “到了。” 她抻长了脖子去看果然见前方数步开外有一处外墙坍塌了。 兴许是年久失修某场暴雨之后使得那陵寝外围塌陷数块石砖连带着泥土滑落破开了一个半人高的洞。 夜色下洞口还可见微光显然是陵墓入口处的灯火传过来了。 陆执从身上背的包裹中取出一把铁锹用力勾住其中一块横在中间的石头用力一撬—— ‘轰!’ 这个动作使得周围的泥墙失去了支撑物纷纷‘扑漱’塌落。 动静闹得有些大姚守宁一把就将他手臂揪住: “你……” 她想说世子是疯了。 尘烟飞扬碎石泥沙顺着崖壁往下滚落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显得格外的响亮。 “没事。”陆执将东西重新装回包里五指一并在自己面前扇了几下道: “守陵人不会过来的。” 说完他率先钻入洞内。 姚守宁虽说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见陆执已经进去依旧胆颤心惊的提了裙摆跟着进去。 一进其中外面的寒意便一下被阻隔。 洞外‘悉悉索索’的泥石滑落声不绝于耳在这长道之中像是被无形中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反倒越发衬托出陵墓长道内的静谧。 伴随着飞沙走石滑落的声响还有一道尖锐声音夹杂其中仿佛有人在吹哨子似的。 姚守宁好奇心起小心的往前踱了数步靠着墙壁的转角探头去看就见到墓道内的情景了。 墓道内里约有一丈半宽自入口进来十丈左右约有一个转角内里墙上左右两侧各挂一盏油灯其中有一盏点了火光。 下方摆了一些瓦罐等杂物靠角处摆了一张简易的竹编凉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正蜷缩着身子裹了床脏兮兮的旧被子躺在上头。 她听到的哨子声就是老头睡熟后发出的鼾声先前陆执闹出那样大动静老头儿依旧未醒睡得很熟。 “走了。” 陆执伸手来拉她衣领姚守宁冷不妨被他一抓足尖腾空吓得浑身一抖双手交叠使劲捂住了嘴唇才咽下到嘴边的惊呼。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站稳了脚跟之后挣扎了数下才低声道: “你不要拉拉扯扯我自己会走。” 陆执并不理她而是一指前方道: “从这里进去约走三十来丈才会看到墓室入口。” 代王朱元淳当年是皇室嫡系据记载他在生前血脉觉醒过也是《紫阳秘术》的修行者。 所以他死去之后墓葬规格不算小那墙壁纵然已经斑驳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当年入葬时必定是耗费了不少人力和财力的。 “照皇室礼制大庆王侯墓葬应该由守墓人时常添加灯油以保火光不灭。” 陆执在前方领路一边对姚守宁随口解说: “不过代王这一支脉传承到现在已经很不成气候后人勉强雇人守墓但很多礼制却再难顾全了。” 他似是对这些大庆礼制十分熟悉随口说了几句便将姚守宁要挖皇室老祖宗的坟的恐惧、紧张感都打消大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即将踏入冒险世界的刺激与新奇。 那入陵的通道又长又黑仿佛深不见底。 越往里入便越显压抑空气之中都似是夹杂着一股霉味。 可能正如陆执所说因为礼制衰败守墓的老者未如约点灯里面已经许久没有清扫。 姚守宁走到里面竟踩到一些松软的淤泥似是夹杂着一些树叶脚底落地便陷入了一些进去阴冷、潮湿的感觉从足底渗入身体令她心生恐惧。 “世子世子还有多久才到?” 她又有些害怕了伸手攥住了陆执后背心的衣物。 但他今夜轻装出行穿的很薄那指尖揪了一点衣衫却觉得不大稳妥连忙转而去勾他腰带牢牢握紧。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走到陵墓通道的深处外面的风声、守墓人的鼾声尽数都似是消失了。 相反之下姚守宁的心跳以及落脚时陷入泥泞中的细微声响却显得格外大声。 此时唯一能让姚守宁感到有安全感的便唯有走在她前方的陆执。 纵然黑夜之中这位穿了黑色夜行衣的世子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他仍散发出极其强大的存在感令姚守宁紧紧与他靠在一起。 “马上就到。” 陆执回了她一声接着感觉腰间一紧腰带似是被人拽住勒得他眉心一跳连忙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的腰带抓紧: “不要扯!” 今日晌午后两人在马车上打闹的一幕给了他心理阴影深怕姚守宁将他腰带扯断了下去。 说话的功夫间两人又拉扯着往前走了一段陆执停了下来:“到了。” 话音一落他解开包裹黑暗之中不知摸出了什么东西他低声道: “你退后两步!” 姚守宁不明就里努力瞪大了眼想要看他做什么。 但周围实在是太黑她只能隐约看到陆执的身影轮廓见他似是取出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阵‘铿锵’声响似是长剑出鞘—— 一股凛然剑气传来刺激得她双臂寒毛直立。 陆执伸手摸了摸那墓门接着举剑轻轻刺了进去。 剑身刺入泥缝之中划走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嗞’声不多时他将剑一收接着伸手一推! ‘轰隆!’ 墙砖裹夹着碎土滚落进墓穴之中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这声音与先前室外的墓道被挖不同密封的环境变相的将这石头砸地声放大尤其是在夜深人静之时那石头落地的声响仿佛墓地内响起了闷雷使得整个地宫都震了一震。 姚守宁死死咬着嘴唇感觉四周烟尘飞溅地底震鸣。 ‘呜呼——’ 墓穴之内吹出一股阴寒的风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之味吹得人遍体生凉。 她闭紧了眼接着脑海里就闪过了先前看到过的墓室转角处的情景。 睡在那竹编板上的老头儿裹抱着破袄翻身坐起她颤声道: “他醒了。” 话音一落接着不多时就听到了一道嘶哑的老人声传了过来: “谁?” “谁——谁——谁——” 那声音透过长长的墓穴通道层层传递出绵延不绝的回音传到姚守宁耳中时惊得她瞪大了眼: “怎么办?” “别慌。”陆执十分平静仿佛并没有因为行踪曝露而胆颤心惊而是不慌不忙的以剑探了探那推开的大洞率先钻了进去之后才跟姚守宁说道: “进来。” 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前进就是后退! 而那守墓的老人已经被惊醒说不定会顺着声音过来一探究竟若两人退出去恐怕会正好打个照面。 到时挖皇室朱家的祖坟的事便会败露姚守宁根本不敢去想那后果听闻世子的话便连忙也跟着钻入了洞内。 她一进洞中陆执便弯腰去乱摸。 四周都是散落的石块、泥沙这些石块约有一尺来长十分厚实上面还残存着一些半潮的泥浆。 “世子你说他会不会过来?” 姚守宁焦急之中小声的跟陆执说话他搬起地面的石砖重新堆回洞口处。 “会。” 陆执一面干活一面抽空回她: “这个声音与外面的声响不同他听到响动猜测可能是有人强行打开了墓门。” 这老头儿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耳朵又有些聋入睡之后便难以惊醒。 但墓穴内的动静大了将他闹醒之后他可能会担忧是有盗墓贼。 如今这年月日子不好过而代王朱元淳当年入葬时尚算风光陪葬的奇珍古玩不知凡几难免会有人胆大包天继而打这墓穴主意。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些年来皇室陵寝时有发生的事。 “那怎么办?”姚守宁一听这话有些紧张。 陆执就道: “若被发现这老头儿年老体衰不敢与我们碰面的应该会去寻守陵的士兵。”他镇定异常: “我们到时动作快点下墓之后强行开棺看一眼尸体在不在就行。” “……” 姚守宁浑身直抖。 “瞧你这出息。” 陆执哪怕没有看她也能听到黑暗之中她的心跳‘咚咚’响。 他想起先前背她跳出姚家时她也是如此紧张那心口似是揣了兔子声音大得他都能听得清。 不知为何他又不忍心再吓她又补了一句: “我说的是‘若被发现’。到时我们不要被他发现不就行了?” 姚守宁吞了口唾沫问:“那我们怎么才能不被他发现?” 这墓门被陆执摧毁如此大一个洞穴她觉得很难瞒得过去。 “你帮我找找附近散落的石头我将它们重新暂时堆回去只要能瞒得了一时就成。”陆执说完又补了一句: “那守墓人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楚。” 更何况只要是人就会怕死。 “他既会疑心墓地阴邪又怕盗墓贼年轻力壮事情败露杀人所以不可能会过来细察的。” 再者代王墓一旦出事他非但无功反倒有过。 若出的是大事代王后人恐怕会认为此人年老无用到时将他请回家去使他少了这份营生而若是表面平和没有大事发生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能蒙混过去。 姚守宁听得懵懂点了点头帮着陆执摸黑找到了几块石头。 她身娇力小便找到之后指使陆执来搬倒将这位世子使唤得团团转。 好在那守墓人果然又怕又惊来得也慢两人忙活一阵将那石块重新堆砌回去大半之后姚守宁才看到远处有朦胧灯光传来。 “谁在那边?” 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警惕。 陆执并不理睬摸到脚边最后一块石头小心的举起。 那破洞已经被填补了大半仅剩一小块而已但因他摸黑堆砌只凭感觉乱塞最后一块石头却塞不进去。 老头儿越来越近灯光越来越亮姚守宁有些害怕却不敢催。 “我已经通知了守墓园的士兵各位好汉还请快些离去莫伤了性命!”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有蛇蜕 姚守宁一听这话先是一惊后又随即反应过来这老头儿可能是在诈人而已。 就算如此她仍是难忍慌乱问了陆执一声: “他是不是在骗人?” 世子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代王这一支脉传承到现在早就大不如前不可能请得起像样的人守墓。 先前两人挖开陵墓通道闹出那样大响动老头儿还兀自睡得香甜怎么可能这样快就反应过来并且机灵的请了守陵的士兵? 姚守宁虽说不知道守陵的士兵镇守在何地但这一来一回必定需要时间。 而她与陆执来到此地不过一两刻钟这老头儿绝对来不及跑这个腿。 再者说她先前‘亲眼目睹’这老头儿从睡梦之中惊醒才提灯过来。 不过她心中虽有把握可‘盗墓’这种事实在非同小可她仍是觉得紧张。 更何况墓门被毁那守墓人就是先前骗人但若发现了此地异样极有可能也会去唤人。 她透过破开的大洞瞪大了眼睛盯着远处看手掌紧握成拳见那昏黄的灯光越来越近。 狭长的通道中有‘嗒嗒’的脚步声靠近越往这边走越轻。 陆执抱着那块石砖往缝隙里塞去。 纵然他动作再是轻柔但因为强行以力量卡入其中石块磨蹭间大量泥沙落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动作一顿最后只是抱着石砖将那黑洞封住堵那老头儿不敢近前细看。 ‘扑漱漱’的泥沙滑落声停止洞穴内仅剩守墓人的脚步声。 半晌之后那声音停了下来灯光不再往前移动一切最终静止。 姚守宁见到昏黄的光影中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映照到了墓道的墙壁之上接着离墓门十丈开外的转角处探出个老头畏怯的脑袋远远的眯着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 他已经年迈眼睛看不大清楚又逆着光显然看了一阵看不大清楚却能隐约看到墓门前并没有人。 “奇了怪了怎么夜半三更发出这样的动静?” 那守墓人自言自语又提灯看了一眼似是想要近前。 “这墓地邪门之前就时常听到怪声莫非是那老王爷英魂显灵?” 但最终他犹豫了一下仍是退了回去: “兴许是哪里的路又塌了……”他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抓了抓脑袋那乱蓬蓬的头发之中大量尘灰乱飞。 通道越往里入越显阴森可怖那墓门像是紧闭的兽嘴令他有些害怕最终他提在胸前的灯放了下去嘴里嘀咕道: “算了算了哪来那么多盗墓贼明日再来看。” 说完他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灯光逐渐暗淡了下去墓门前重新恢复了黑暗。 姚守宁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下来后怕涌上她心头她按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胸口想起先前守墓人所说的话又心中一紧急忙道: “他先前说的话……” 陆执也留意到了黑暗之中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将手里的石头运劲塞了回去。 泥沙滑落最终归于静谧仅剩下沉闷的回音。 “这里之前出过事!” 世子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说完他转身往前摸索着走姚守宁慌忙跟了上去: “等等我。” 墓穴内伸手不见五指姚守宁只能凭感觉寻找陆执所在的方位。 代王朱元淳已经死去了多年这古墓之中透露出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腐之味夹杂着一股若隐似无的潮湿之感令人后背发麻。 姚守宁想起守墓人所说的话:墓地邪门时常听到怪声莫非是老王爷英魂显灵。 这个世界上既有妖邪便有鬼魂。 她看话本时自诩胆子极大这会儿一想到有鬼便觉得毛骨悚然当即加快了脚步颤声道: “世子等等我。” 她知道探墓一事关系到姚婉宁性命虽说害怕却也强忍恐惧并没有生出退缩之心。 “前面有阶梯。” 陆执的声音从数步之外传来姚守宁走得快了听到他话音之后正欲收住速度但落下的脚尖却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有湿滑的软物勾了上来缠住了她的脚踝。 鸡皮疙瘩从她小腿缓缓爬出迅速蔓延至周身。 “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她颤颤巍巍整个人僵立住不敢动说话时小声翼翼不敢大声: “世子拉我一把。” 陆执的脚步一顿身体已经转了回来嘴里却道: “你自己说的不要拉拉扯扯你会自己走。” 他心眼小又记仇将姚守宁先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次。 姚守宁极识时务闻言挤出讨好的笑意但随即又意识到陆执看不见连忙就道: “是我不对。” 她声音软软娇娇好脾气的哄他: “我这样说也是担忧男女授受不清是为了你清誉着想怕坏你名声。” 陆执闻言不由嘴角微微一弯露出笑意嘴中却与她斗嘴: “我的名声向来很好不用你来操心。” “……” 这话姚守宁可不敢接嘴。 她相信陆执在之前确实名声不错西城事件之后柳氏提到这位世子都赞他名满神都是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女孩梦寐以求的郎君。 可那都是过去式了…… 他如今西城的官司未结身中妖蛊当众发疯夜探朱氏先祖老坟的事还无人可知但就凭前几点姚守宁都担忧他将来可能找不到意中人。 “不信?”陆执的声音响起。 哪怕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脸但姚守宁几乎可以想像得到他说这话时必定是满脸骄傲扬了一下眉梢的样子。 “没有。”姚守宁连忙否认有些庆幸世子看不到她此时一脸的心虚。 “哼!”陆执听到她的话轻轻哼了一声。 他的声音已经离得很近像是就在她的面前接着衣物摩挲声响起他蹲了下去接着一双手摸上了姚守宁的小腿。 少女下意识的想后退他伸手拍了一下: “别动!我看你踩到了什么东西。” 姚守宁反应过来他的目的顿时立稳身形。 说来也怪她明明有些害怕可被陆执这样一打岔心中的恐惧感顿消反倒听他吹牛想起他发疯的样子又有些想笑。 他的一双手顺着她小腿往下摸摸到她脚踝处果然摸到了一样冰冷软软的东西。 那东西颇有韧性约摸巴掌宽有两层细细一搓捻能感应到上面有鳞纹。 陆执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蛇蜕! 他沾染上妖蛊之后家中曾经闹过蛇对于蛇蜕并不陌生。 只是他手中的这条蛇蜕可不小看样子此地出现过一条蟒蛇。 世子皱了皱眉感应到乖乖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此时身体放松显然对他十分信任已经放松了戒备。 若此时若突然和她说缠在她脚踝上的是蛇蜕恐怕要将她吓得不轻。 他心中思索着为何代王朱元淳的墓中会有这个东西一面还分神和她贫嘴: “我生于定国神武将军府自小文武双全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权贵朝臣之女都像苍蝇一样围着我飞。” 陆执一面说一面将那蛇蜕从姚守宁脚踝间取出收进掌中: “烦都烦死了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 姚守宁的注意力全部被他手上的动作吸引这座几百年前的代王陵墓里周围漆黑她足上缠了东西结合先前守墓人所说的话姚守宁根本无法分神去想其他的。 听到陆执说了些话当即下意识的就道: “可能她们觉得你是牛……”她说最后一个字时及时醒悟到不对劲连忙用一双手捂住小嘴。 “……”世子取蛇蜕的动作一顿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拿这东西堵上姚守宁的嘴。 气氛一下沉默。 姚守宁察觉不妙知道自己大意之下说错了话连忙哄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世子语气有些不善姚守宁连忙道: “世子姿容俊美谁见了都喜欢我娘第一次见你时说你名满神都有世无双的美誉。” 她擅长哄人一番话说得十分动听陆执也觉得舒坦故意问: “你娘真这么说?” “对对对我娘说你长得好看。”姚守宁接连应声。 世子似是十分好哄听闻这话沉默了半晌接着才轻‘哼’: “你娘看上去就是老实人不会骗人。”他顿了顿又淡淡的道: “不过这话也不夸张。” 陆执有些自傲。 姚守宁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如啄米: “是是是最近时常能和世子说话一起出行办事真是三生有幸。”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如同一股清泉将这古墓诡异、阴森的气氛都冲散了大半。 陆执此时只觉得这个少女实在有趣。 不知是不是辩机一族天赋能力的原因她的性格跳脱有时说话气人却又能恰到好处的把握着那个令人并不厌烦、反感的尺寸。 仿佛将人心的喜恶已经把握到极致总是在即将把人惹毛的刹那又能将人哄了回来。 明知她此时说的话十句里面恐怕未必有五句是真但他仍是听得心飞扬‘几乎’要遗忘了姚守宁之前无意中说过的那句令他险些气死的话——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世子小心眼的将这桩‘小事’记在心中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已是眉舒眼笑满脸冷意褪了个一干二净但又怕露了端倪故作冷漠: “便宜你了!” 姚守宁松了口气心中觉得世子的脾气并没有那么糟顺着他的话说好像比起柳氏还要好哄一些。 黑暗之中她听到他从自己脚踝上取走了一物摸索之间发出‘悉索’之声。 她不能视物但耳朵的听觉却被发挥到极致总觉得那物似是极长拖拽着地面发出轻响。 先前与世子斗嘴的轻松感一去紧张随即又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嘴唇问: “我踩到了什么?” “我怕我说了你要吓得哭唧唧。” 陆执已经站起了身说话时他的呼吸吹拂过姚守宁脸上、额头最后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她愣了一愣接着才下意识的摇头反驳: “我才不会。” “是蛇蜕。” 世子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先是一抖接着鸡皮疙瘩涌了上来。 当日定国神武将军府中见到过的蛇群的影像重新回到她脑海之中她再回忆起那蛇蜕缠住自己足踝的情景仿佛被一条张嘴吐信的蛇妖缠上那阴气似是残留在她足腕间令她恨不能伸手去搓上几下将那感觉揉去。 不过她才放出豪言壮语自然不好自己打脸只能强忍恶心感好奇的问: “怎么这里会有蛇蜕?” 说完她脑海里灵光一闪: “跟先前闹了事的南安岭佘仙一氏有关吗?”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带你进 陆执此时自然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心中的想法是与姚守宁一致的总怀疑此地的蛇蜕可能是与南安岭的佘仙一氏是有瓜葛的。 妖族想要卷土重来向他下手的蛇群兴许只是整个妖族大计中的一环而已。 姚家闹的‘河神’疑似皇室宗亲且代王朱元淳的墓穴之中发现了蛇蜕…… 两件事情凑在一起任谁看来都不像是巧合而已。 他将那蛇蜕拉在掌中指尖搓了两下: “莫非我们运气如此之好一来就找到了‘河神’真实身份?” “不不可能吧……”姚守宁性格虽说乐观但听到这话却仍是迟疑了片刻。 陆执下了决心将手中的蛇蜕一扔: “走先进墓穴看看。” 他转身欲走姚守宁连忙探手出去: “世子等等我。” 陵墓内一片漆黑她前面又有阶梯既害怕踩空摔倒又得知里面有蛇蜕害怕踩到了蛇妖本体。 她哆嗦着伸手乱抓碰到世子的身体之后一把将他抓紧: “我们拉着走相互有个照应。” “你想拉着我就明说——”陆执这话刚一说完姚守宁就极识时务乖巧道: “我想拉着你走。” 他这下没有反对伸出胳膊任她抓紧之后引导着她下了那阶梯。 墓内的阶梯共有三层每层约有尺来高地底铺的砖石。 那地面略有些潮湿因常年深埋于墓宫深处的缘故那石砖冰凉沁人。 姚守宁落地之后只觉得鞋底迅速被潮气浸湿寒意直透脚心冻得她蜷缩了一下十根脚趾继而将陆执抓得极紧。 “世子?” 她唤了一声陆执没有回头却发出鼻音: “嗯?”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之中带着几分矜傲莫名令她感到心安。 被她抓住的小臂肌肉紧绷薄薄的夜行衣透出热度仿佛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气。 陆执见她不说话也不再出声只缓步往前行。 她在黑暗之中也瞪大了一双眼睛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听到他不时取了东西往四周探点到身侧的石壁时发出细微的响声。 从两侧回音听来这条墓道宽给丈余两人走了许久但因担忧遇到意外陆执走得不快半刻钟左右的时间姚守宁估摸着二人只走了不到十丈的距离。 再走了数步之后陆执又提起长剑往前探去—— ‘铛。’ 这一次伸出去的剑鞘左右一碰之后很快碰撞到了东西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陆执十分谨慎又将长剑下落着碰了数下‘铛、铛、铛’。 剑尖轻轻被他拖拉着滑下发出几声轻响他道: “是上行的阶梯。”说完有些肯定的道: “我们到了。” “到了?” 姚守宁心中一跳以为已经到了埋葬棺椁之处。 陆执摇了摇头: “这里才是真正的陵墓入口。”先前进来的只是封住的墓门而已。 他皱了皱眉并没有急着上台阶而是问: “我们进来之后并没有感应到有何处破洞吧?” “没有。” 姚守宁回答得十分肯定。 从墓门走到这里墓内被封得很严空气略有些稀薄她并没有感应到有流风吹拂。 因一进来就踩了蛇蜕她走得也很小心每落一步之前小心的用脚试过也并没有找到被探出的坑痕。 “我们进来前墓门密封四周既无穴洞又无损毁那蛇是从何处爬进来的?” 他心生疑惑姚守宁却想到一个可能: “会不会是从墓内爬出来的?” 陆执没有说话而是晃了下胳膊示意姚守宁放开之后提步上了阶梯。 他一走后姚守宁感到不安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与先前进入墓门之后下的阶梯不同此地的阶梯要小了许多却要多了几阶共有七层。 她急步上前很快撞到了陆执身体。 阶梯之上有一小块空地约能容三人并列而站的样子。 世子站在中间没动有他在身侧姚守宁心生好奇往四周看去。 黑暗之中照理来说她并不能视物可这一看之下眼前幻影交错黑夜瞬时变为白昼仿佛时空交叠她‘看’到了墓穴还在建立之时。 外头的墓门还没有封锁地底也不是现今这潮湿而阴冷的样子。 四周是挖凿出来的洞窟里面填封石头加固头顶呈拱圆形。 中间修的是一条长长的深道当年墓成之初里面曾蓄了水进墓门后墙后刻书三个大字:忘川河。 她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先前一路走过来时觉得地面潮湿又阴冷的原因。 只不过在陵墓建成数百年的时间中那蓄积的道内的水已经逐渐干涸仅留下一层寒意。 而透过还未封上的墓门她也‘看’清了这陵墓真正入口处的情景。 那墓门左右两侧各修葺灯槽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灯槽内的油已经枯干无法亮起。 墓门有一丈来高顶上刻着四个大字:代王地宫。 除此之外那石门是块重逾千钧的断龙石在代王朱元淳入葬之后便由工匠放下巨石将墓穴封死。 此举是为了防止后世盗墓贼不知死活毁坏这位皇室王爷的遗体。 姚守宁见此情景心中一凉不由说道: “门被封死了!” “门封死了。”陆执也在此时开口说完之后他似是愣了一愣。 他是以手摸到了那石门可姚守宁自上了台阶之后一直老老实实跟在他身侧。 少女既未习武照理来说眼睛不可能看不清眼前的情景怎么会知道门被封死了? “是一块断龙石。”姚守宁想着先前‘见’到的情景说给陆执听: “为了防止盗墓贼所以当年设计之初代王的棺椁入内之后工匠一出便放下便再难开启。” 她这样一说陆执便意识到她恐怕是借用了辩机一族的力量看到了某些情景。 “你能打开吗?”姚守宁小声的询问。 “可以。”陆执点了点头姚守宁心中一喜还未说话又听他接着道: “但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守陵的士兵。” 他能开墓的方法便是用暴力将这封死墓穴的石头毁去如此一来自然会闹出极大动静。 夜半三更之时本来皇陵四周便十分安静若是要毁此门闹出的声响可不是先前那样能轻易平息的。 世子一手摸着冰凉的石门一面盘算: “或者我强行将石门劈开就算引动守陵的士兵趁他们赶来之前掀翻棺盖看看代王的尸身到时快速离去。” 他的计划听得姚守宁胆颤心惊频频摇头不止: “不行。” 如此一来时间仓促此地出现蛇蜕明显有鬼。 在代王极有可能就是‘河神’的情况下姚守宁并不愿如此急促深怕到时慌张之下会错失一些线索细节。 再者说事情闹大谁都知道代王墓被人强行开了。 今夜两人乘车大摇大摆出城他虽说打点好了但难免走漏了行踪挖皇室祖坟一事太过重大她害怕牵连到姚家因此不愿答应。 “若是不行莫非空手而归?” 陆执皱了皱眉不愿今夜虚走一行。 “我不能在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将这石门放倒。” 那大石将门沿卡得严丝合缝当年的设计者在放下门后便没想过打开因此这石门并非机关设计。 要想不动声色将门快速打开非人力所能及。 姚守宁也不愿意这样一无所获的离开她咬了咬嘴唇心念一动间她不知怎的涌出一股莫名的念头: “我带你进去。” ……………………………………………………………… 最近有点忙更新也是写多少传多少没攒存稿也没有办法很仔细的修改后面再慢慢捉虫哈~!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穿时空 第二百零六章 “你带我进去?” 陆执愣了愣一只手还摸着那冰冷阴寒的石门哪怕目光无法视物但仅凭手感也能感觉得到那石门极其沉重。 “你怎么带我进去?” 那门封得极死她自己也说了代王当年设计这墓穴时压根儿没留机关石板与凹槽已经完全卡死非暴力无法将门打开的。 姚守宁也说不上来但她就是觉得随着力量的觉醒这道石门她可以穿过。 她抓着陆执的手往下滑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 陆执感应到她指尖碰触的刹那下意识的想缩手—— 而在下一刻姚守宁连忙将他握住。 他的掌心火热而她的手掌微凉、软糯细腻如凝脂仿佛水与火的相碰激起连环反应使得世子罕见的怔呆竟忘了闪躲。 “你把我拉紧。” 她的语气认真半点儿没有扭捏的感觉: “我怕你走丢了。” 走丢? 世子听闻这话不由扯了扯嘴角。 陵墓之内是密封的前有石门阻断后面退路已经半封这样狭窄、逼仄的通道之内又怎么可能走得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紧接着世子耳中迅速传来恸哭之声。 “呜呜呜——” 他神色一变迅速伸手将姚守宁的手掌紧握。 两人十指交扣陵墓内凭空起风喧嚣之声不绝于耳有好些人在啼哭有人在喊着号子: “仔细我父王的棺椁不要碰到了!” 夜半三更四下无人墓内除了陆执与姚守宁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声音是从何处传来的? 陆执的神情变得警惕紧接着眼前光影变幻极度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点光晕四周顿时一下明朗起来了。 此时映入陆执眼中的是才挖出来不久的地宫地面铺设的大石两侧挤满了人手。 披麻戴孝的人站在周围低头哭泣有老有少。 他十分震惊的转头看到远处的入口石门上方雕刻着:忘川河! 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在喊: “先将镇墓的石吞口抬起来!” 话音一落之际由数人以木架抬着一个奇大无比的怪兽石雕抬入其中从姚守宁两人身侧穿过。 世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吃惊无比的转头。 在他的面前是一座奇大无比的半弧形拱门巨石被高高顶起还未落下。 透过大开的墓门可以将内室的情景收入眼中。 而石门上方修建了牌坊一样的造型两侧飞角高高翘起中间挂一铜匾上书:代王地宫! 那匾额被擦得很亮门两侧的石灯槽中注满了油地穴散发着一股才刚修建不久的新鲜的泥腥气。 “代王地宫?四百年前?” 他惊诧至极的喊出了声就见那两尊石兽被抬出有人吆喝着喊将代王的棺椁也放入其中。 而他的手掌被一只柔软至极的小手轻轻一捏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走!” 话音一落便有一股力量拉着他往墓内走。 那墓门还未放下陆执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身不由己的被姚守宁拉着跟在了抬镇墓神兽的队伍之后。 两人入得墓室那先前真实至极的景象顿时虚化仿佛淡了许多被笼罩上了一层若隐似无的薄雾。 喧嚣声还在有人喊着号子将棺椁抬入内室之中。 ——但这些情景都在刹时之间逐渐消失了。 无论是光亮、人影还是那些喧哗声一瞬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黑暗重新笼罩了陆执的面前他下意识的伸手往前探去—— 那原本横阻在他面前的石门已经消失了他挥出去的手拍了个空仿佛前方是空旷的空地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先前的一幕好似玄妙至极的幻像十分的不可思议可是他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一切都不像是假的! 他摸了摸脸颊那些人抬着石吞口从他身旁经过时带起的阵阵微风吹拂起他的碎发缠在他颈侧。 陆执反手往后摸去接着碰触到了冰凉厚重的石门。 “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穿越过石门进入了内墓之中。 几乎是刹时之间陆执便已经猜到事件的真相了: “辩机一族可在时间之中来去自如竟是真的……” 他叹息声一落身边站着的那人身体一软握着他的那只手无力的松开了。 陆执心中一跳忙不迭的伸手将她肩侧揽住。 “我头有点晕——”姚守宁气若游丝靠在陆执身上小口的呼吸着。 她的力量觉醒并不久也幸好先前与世子一番谈话知道了辩机一族的存在使得她血脉的力量又增强了些否则今夜这一趟奇幻至极的时空旅程未必能行。 陆执半搂着她心中还有些震惊一时之间无法再与她斗嘴只是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 “你等等。” 他说话的同时从提前准备好的包裹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数道吹气声后一股刺激的硫磺味传了开来很快火星闪了几下一道亮光便燃起来了。 墓穴内的一切都映入两人的眼帘之中。 虽说在此之前陆执便已经猜到自己是跟随姚守宁穿越了时空跟在了四百年前代王下葬时的棺椁之后进入了这座神秘墓穴的内室但当真的目睹眼前的情景时他依旧是被震惊了。 这墓穴分为两进外面摆满了陪葬之物十分宽敞但后有拱门连接着内室之中。 从外面看去内室的一切摆设与四百年前大致相同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许多东西已经腐旧。 室内约有十丈以上横宽四周修建了石梯摆满了陪葬时的物品。 可惜当时擦得很亮的青铜、瓦罐等如今早就已经泛黑了。 地室的中间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石台左右两侧各置放了一头石吞口正与他先前幻境之中看到的一般无二。 后方摆了两个跪拜的陶人正向着石台正中的那石棺叩头。 那石棺比成年的男子还要高至少有二十尺以上此时盖得严丝合缝似是并没有人打开过。 陆执正欲再看姚守宁却是呼吸有些急促伸手揉了揉额头。 “你好些了吗?” 他回过了神将身上的东西扔落到地面犹豫了一下才半扶抱着姚守宁找了个角落靠蹲而下让她可以依着他歇息一阵。 灯光下少女面色煞白原本殷红的朱唇也似是失去了血色鼻尖、额角都是汗将发丝都浸湿了。 “好些了。”她乖乖点头似是不希望人担忧。 可她的这个动作有些慢显然以她如今的力量带着同伴穿梭时空对她来说是极为消耗的。 陆执见她秀眉微颦神色间有些痛苦那平时睁大的双眼此时紧闭颊腮似是失去了光泽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世子见此情景不由也伸出一只手帮她揉头: “头痛?” “有一点。”姚守宁也不隐瞒闭眼养神忍住胸口间的翻腾感极力平息那种昏眩得令她冒冷汗的感觉。 “我们进来了吗?” 她感觉到了灯光却不敢睁开眼睛去看。 四周的墙壁都在转先前还觉得有些畏寒可此时却像是根本感知不到身体的知觉只觉得浑身都在抖。 “进来了。” 以往桀骜难驯的世子此时变得十分温柔甚至体贴的放低了音调: “你带我进来了。” 他话里的意思两个人都清楚姚守宁听了这话不由勾了勾嘴角: “我真厉害!” “对。”他点了点头姚守宁小声的嘀咕: “你之前还说我没用。” 她还惦记着两人离开姚家时陆执所说的话。 世子愣了片刻接着轻声道: “我错了。” 说来也怪他生于皇室其母是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长公主。 他的父亲是名震大庆的定国神武大将军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带着大气运而生的人骄傲、自信从来不会认错。 可此时当‘我错了’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并没有他想像中一样艰难心中也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倔强、不服之感骄傲的自尊也并没有因此而受挫。 反倒是他借着灯光看到姚守宁因他认错而睁开眼睛露出开心神色的那一瞬陆执也不由自主的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那你下次不能这样说我。” 他微微颔首。 夜光下他一手举着灯一手将她揽在身侧低头与她目光相对。 世子的青丝如瀑细长的眉压着那双凤眼仿佛将满室光辉集中到了他的眼中。 姚守宁总觉得他的眼里好像多了许多东西但此时的她还有些看不懂正觉得纳闷想说话间思绪逐渐复苏她想起了一个事顿时大惊失色: “我们进来了出去怎么办?” 就算对于自己力量的运用还没有什么经验但姚守宁也感觉得到自己目前的状态恐怕很难再带着陆执穿过时空回到外头。 陆执神色淡然见她恢复了一些心中一松淡淡的道: “不用担心还有我。” 等到查探了墓穴有无异常之后他便不用再在此地停留。 “大不了到时我强行将那放下的石门击碎离开此处。” 就算到时必会发出震天声响可等守陵的士兵到来的时候两人完全有时间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墓道回到马车。 等这些守陵的士兵查明情况再想搜人时两人恐怕都已经回城了。 至于此后的麻烦陆执并不畏惧——反正天大地大有他爹娘顶着。 姚守宁虽说有些不安但目前这也是没有办法选择因此听他这样一说便点了点头。 她歇息了一阵不知是不是有陆执帮忙按摩的缘故觉得那股恶心感消退了许多手足也重新蓄积了些力气这才有机会探头往四周看。 借着陆执手中的火光室内的情景尽收她的眼底将整个墓内室看得一清二楚。 令姚守宁有些失望的是她大概看了一圈并没有在室内发现什么诡异之处。 先前在外面‘忘川河’道口踩到的蛇蜕此地一点都没有。 外室两侧摆放的陈列物也齐齐整整除了时光的痕迹之外并没有看到过有妖邪肆虐后残留的印痕。 墓葬之内的空气远比外围更加的稀薄并没有空气流通后的清新感夹杂着墓室特有的压抑感觉。 姚守宁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仰头去看陆执: “我们猜错了?” 两人先前在墓道入口处的‘忘川河’口踩到了蛇蜕以为是墓室内曾有妖蛇出没怀疑这位先代王墓被动了手脚。 可此时看来墓门处被巨石封死室内又是密封之前的猜测自然便被推翻了。 “先进去看看再说。”陆执还并没有完全死心他皱了皱眉接着问姚守宁: “你要再休息一会吗?” 她的脸色还有些白显然没有完全恢复。 但姚守宁转头看了看四周抓紧了陆执胳膊有些紧张: “我好了。” 墓室内外两层都漆黑唯一的光亮便是陆执手中举的那个火折子了。 火光所照之处仅能看个大概但经历了数百年时间的墙壁、两侧摆放的陪葬品中间阴沉可怖的巨大石棺椁都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令人寒毛直竖。 室内空气不流通两人在此地无法长久的停留。 她若坐在这里不动陆执肯定不能也陪她留在这儿浪费时间必定是要去查探墓内端倪的。 若他一走便仅有她一个人坐在角落。 姚守宁打了个寒颤挣扎着起身: “我要跟你一起行动。” 陆执认真看她见她与自己对望那大眼睛又黑又亮像是怕被自己丢下了。 歇了一阵之后她的脸色虽说未恢复红润但确实精神像是好了许多。 他犹豫数息接着点了点头: “好吧。”这个时候他确实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法在此地陪同姚守宁照理来说她消耗了力量进入室内此时身体虚弱无力应该留她在角落歇息以免拖累他探查的脚步。 可面对少女忐忑的神色他却无法像之前一样直言拒绝而是答应了她的要求接着嘱咐: “你拉着我的衣服若觉得不舒服再靠着我。” 姚守宁点了点头。 世子单手撑地起身同时将她也拉了起来。 她还有些心慌气短但歇了片刻说了几句话后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陆执在前面领路她单手揪着他后背心处的衣裳脚步虚浮的跟在他身后。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宝子们准备今天加更但是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码字的时间拖到了今天早上晚了一刻钟抱歉~~~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怪事生 陆执性情谨慎。 他首先查看的是外墓室中摆放的陪葬品。 那墓室之上的石壁上挂了刀、剑等物显示着其墓室的主人在生时应该是习武之人。 入道的左右两侧摆满了罐、鼎有些半人高里面应该装了东西。 世子举着火把探头去看甚至伸手进罐里掏了一下。 “什么东西?” 姚守宁踮起脚尖从他肩膀后探了头往前看试图看清他伸手所触摸的东西。 陆执半侧了一下身体让她可以看得更清他将手中所抓之物放到鼻端前闻了闻接着往姚守宁面前一送道: “应该是陪葬的谷物。” 他手里抓了一把黑糊糊的东西听到他说话的时候姚守宁也探头往前闻了一下嗅到了淡淡的食物发酵后的酒味。 应该是代王当年下葬后他的后人在这些罐、鼎中放了五谷杂粮葬在墓室四百多年的时间中这些粮食自行发酵成酒。 陆执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回去又伸手搅了数下接着摇了摇头: “没有问题。” 说完他将一只湿漉漉的手提了起来见掌心与指缝间都沾满了漆黑的谷粟那经过四百年时光酿造的酒水顺着他手指往下滴他皱了皱眉目光移到了姚守宁的身上最终在她衣袖处落定。 姚守宁知他话中意思是指罐内并没有蛇蜕等物不由也有些失望但一见他目光顿时心生警惕: “不要擦到我身上!” 她今日出行穿的是当初前往南安岭时的那一套衣裳但在攀爬崖壁及两次钻洞的过程中已经弄得很脏回去本来就已经头疼要怎么收拾要再沾酒味被发现之后恐怕更是说不清。 陆执心中打算被她说破只好失望的甩了两下手将掌心在罐口刮蹭数下最后皱眉在自己衣襟处擦了两下。 从他这个小动作姚守宁看出他有些微的洁癖之后再探查罐、鼎内时他便不愿再伸手而是取了长剑去搅动。 他每一个摆放物都没有落下甚至一些陪葬品的夹缝之间都看了很快外墓室便被查探完却并没有再找到可疑之处。 两人并不气馁从外墓室再迈入内里。 与外间相比内室明显要大了许多陪葬品显然也要更加高级。 墓室四周刻满了壁画纵然多年时间过去有些地方的颜色依旧十分鲜丽。 陆执依旧从四周的物品查看每一处细缝并不放过包括一些墙角、阴影处试图寻找出可供蛇爬行的蛇洞等但最终一无所获。 两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到了中间的石棺之上姚守宁叹了口气——及至此时她已经有些不抱希望了。 内墓室每处都查看过了既无蛇、鼠洞也没有再找到过蛇蜕踪影。 入口处所踩到的蛇蜕可能只是一种巧合而已兴许是在坟墓建成之后的四百年时间中外道不知哪里裂开了口无意中钻入了一条蛇在那里蜕过皮。 二人走到正中陆执伸出手来他四指微曲以指节扣了扣一侧的镇墓石兽的腹处传来的声响显示那石吞口是实心腹内并不能藏物。 他又看了看石兽张开的嘴也没有异常之处。 这一下陆执也沉默了片刻接着仰头看向了那石棺椁。 “我先上去看看。” 说话的同时他将身上的东西尽数取了下来仅留一把长剑挂在腰侧。 姚守宁点了下头将手一松并后退了两步退了两步靠着镇墓石兽一侧而立。 陆执一手握剑一手抓着火折子提气一纵——身体随即腾空一跃站到了那石棺之顶。 棺盖已经被封住他左右看过之后道: “钉了铁钉。” 这个事情可不好办。 能将铁钉打入石棺材中而不使石板开裂可需要非凡的手艺如此也足以显示出当年那位代王担忧被后人盗墓的心。 但同时铁钉还在石棺完整便证明这棺材并没有被打开过。 “墓门放下之后可能我们两个才是第一个造访者。” 陆执一说这话姚守宁觉得心中怪怪的。 他按在剑身上的手一移落到了剑柄处拇指一顶便使得长剑出鞘发出轻微的响声。 姚守宁吓了一跳: “你想做什么?” 他回答道: “我要将棺材打开看看。” 反正来都来了没道理空手而回。 两人的目的原本就是查探‘河神’而来虽说这座陵墓之内除了无意中在入口处发现的那条蛇蜕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之处但陆执并不甘心还是准备打开棺材看一眼代王尸身。 姚守宁闻听此言有些紧张陆执已经将手掌一松剑重新落回鞘内。 她怔了一下还未说话就见陆执已经跳了下来悄无声息落到了姚守宁面前道: “你跟我一起上去替我掌灯。” 他单手拿火折子一手并不好取钉开石棺盖。 到了这个地步姚守宁自然也不再退缩点了点头。 她踩上石梯示意世子俯身。 说来也怪陆执今夜也不是第一次背她可这一次她再趴上来时好像感觉又有些不同。 后背上贴了一具软绵绵的温热身体垂落的发丝与他相缠世子迟疑着不敢像先前一样伸手将她抓紧心脏‘砰砰’乱跳不停。 还是姚守宁察觉到他发愣不由伸手拍他肩膀: “世子?” 他顿时回神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腔生出直冲脖颈。 此时既想回头看她又有些不敢看她。 后背上的人轻飘飘的但份量好像又与之前不一样。 “怎么了?” 姚守宁偏头下来疑惑的问了他一声。 她扎成一束的发丝垂落下来坠在他肩侧缠着他手臂冰凉顺滑带着淡淡的香气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你别乱动!” 世子反手拍了一下她后背将自己古怪的反应归咎于她挣扎着乱动使自己受她影响乱了思绪。 他借着这个动作虚压着姚守宁后背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接着跳上棺顶。 一上石棺顶他随即将手一松迅速一个弹跳与姚守宁拉开了数步的距离。 “我没有乱动。” 姚守宁不知他心中所想举着火折子嘀咕了一声: “明明就是你心不在焉的。” “我想的是开棺的事!” 陆执说完这话姚守宁顿时闭嘴。 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少女的脸但从火光、阴影的移动知道她靠近了自己。 姚守宁站在他身侧目光往四处转了一下接着看了他提到的铁钉。 钉子共有七枚正如陆执所说那铁钉已经深入了石棺之内螺帽都没入石头半寸。 四百年的时间中那铁钉早就生锈几乎与凹槽结为一体压根儿没有被人开启过的痕迹。 “你准备怎么开棺?”姚守宁见他在一颗钉子前站定不由问了一声。 说到正事陆执的神色顿时冷静他慢条斯理抽出长剑回答姚守宁的问题: “先将这些钉子挖出来再把棺盖推开一半。” 那钉子看似埋得深可实际一看却是有人先将石棺盖、棺材钻出一个孔洞之后才钉入铁钉封合而已。 他说话的同时以剑尖将周围铁锈先拔开接着以刃尖卡入钉帽之中手腕一转之间那小臂肌肉贲张铁钉顿时被拔出一截。 陆执握着长剑一挑那铁钉受他力量从石棺之中被高高挑起最终被他握于掌心。 ‘扑漱漱。’ 铁钉一被拔出便出现一个指眼大小的孔洞堆积在周围的铁锈石沙直往下滑落入石棺中发出细碎的响声。 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那铁钉之上只见那铁钉至少有一尺长短粗如拇指上面已经布满了铁锈在陆执强行拔除的过程中受到磨损似是随时都会断裂。 “好像有腥气。” 随着铁钉被拔出来一股若隐似无的气味随即传来。 姚守宁吸了吸鼻子与陆执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目光落到了那小洞之上陆执伸手去堵那洞口道: “可能是棺内传来的。” 密封的棺盖稍泄露了一个小口之后便似是有气体涌出。 他依法炮制将其余六颗棺材钉全部撬出内墓室中气味更加难闻。 陆执示意姚守宁坐在中间他则站到边侧: “我去推开棺盖。” 姚守宁应了一声也不敢大意在石棺盖中间盘腿一坐举了火折子就见世子站到了棺材边侧。 那石棺椁边沿刻有云纹堪堪能踩半个脚掌他提气稳住身形将半身倒向石棺一侧同时将长剑收回鞘中接着运转力量注于双臂之中徐徐一推—— ‘喀——’ 姚守宁感到自己的身体随着石棺盖的被推开而缓缓后移她有些吃惊的睁大了双眼没料到世子看着瘦高却没料到力量如此之大。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石棺盖被推开的刹那一股可怕的腥气便从棺内泄放出来。 棺盖越是推得开那气味儿便越是浓郁。 待到推开一两尺后阴影逐渐被灯光驱散陆执低头往下一看神情顿时微变。 姚守宁只觉得那气味儿十分难闻但见陆执表情心知不对劲儿。 她忙不迭的单手握着火折子一面小心翼翼的跪爬着往那棺盖边沿爬去探头俯身一看—— 只见那石棺之中此时密密麻麻交缠着厚厚实实的蛇蜕灯光之下仿佛许多蛇群绞缠在了一起! “啊!” 姚守宁一见此景大吃了一惊身体一抖之下那火光也跟着闪了闪。 火光闪烁之中那些蛇蜕之上的鳞纹仿佛流转过光华好似蛇群也跟着‘活’了过来似的。 陆执的表情变得严肃目光锐利。 今夜原本已经一无所获却没料到真正的收获竟然会在这里。 “好多蛇!” 姚守宁极力令自己定神但看到如此多蛇蜕仍令她头皮发麻。 在或明或暗的光影之下一时间又分不清这只是留下的皮亦或里面真的还有蛰伏的蛇。 难怪先前棺盖一打开就腥气传出没料到当年代王墓竟变成了蛇群的老巢。 她惊惧之间陆执说道: “应该全是蛇蜕。” 说完他手撑石棺弦准备翻身下去: “我去看看。” “不要——” 姚守宁一听这话不由大急伸手虚空一拉似是想来阻止他: “下面危险得很。” 她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说话的同时眼前似是有幻影闪过。 那些残留的蛇蜕仿佛瞬间复活‘咝咝’吐信声不绝于耳。 蛇群相互绞缠好似是在守护着什么一般。 姚守宁有一种预感她与陆执二人今夜无心之举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陆执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紧张显然真担忧他出事。 这种感觉倒是十分新鲜他向来自立幼时习武之后便与父母聚少离多大部分的时间在神武门中。 他年少有名天资卓绝行事缜密好像极少有人会替他担心怕他出事。 “放心。” 世子虽说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怪异、新奇但又似是并不反感只是神色如常的道: “就算下面有危险也伤不了我的。”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虽未说话但脸上担忧害怕之色不减。 此地在代王墓穴之中挖开坟墓之后看到了如此多的蛇蜕已经知道代王墓出了大事。 墓中只有她与陆执两人若是陆执出事便独剩她一人而已。 “可……” 她正欲说话世子一拍腰侧长剑满脸自信: “只要有剑在身纵然妖邪也难近我身。” 他少年意气盎然神色笃定。 可姚守宁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两人驱赶‘河神’之夜世子也是手拍长剑放出豪言壮语声称要让那‘河神’有来无回。 但最终他不是‘河神’对手还受了伤。 “……” 她眼神怀疑陆执一看她神色也想起了当日往事。 “哼!”他心中生出一股被她小瞧后的不服之感手臂一撑棺弦足下一蹬身体便如轻盈的鸟跳入棺内。 “啊……” 姚守宁惊呼声中他已经入了石棺那些蛇蜕被踩扁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题外话------ 双更合一哈~~~ 昨天非常的忙根本来不及码完今天早上一直赶工但还是耽误了时间把更新节奏打乱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有妖邪 第二百零八章 ‘砰——’ 沉闷的回响声传来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那石棺极高内里也深世子跳进去后半个身体陷入阴影覆盖里。 姚守宁险些惊呼出声她死死咬住下唇身体匍匐在棺盖之上极力将手中的火折子往下递试图以光亮将棺内的黑暗驱散。 “世子——世子——”她急急的唤了两声声音里带着颤颤的哭音在黑暗的墓穴之中有回音冲淡了满室的阴森、诡异。 陆执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住仰起了头来目光正好与她对视。 他的脸庞有些窄皮肤莹白五官深邃昏黄的光影下他的眼睛异常的亮仿佛清澈见底。 那原本黑亮的长发沾染了不少泥尘降低了他眉眼间的清冷带来的疏离感此时世子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 “怎怎么了?” 姚守宁被他一看紧张不已。 她探头往棺内看了一眼见棺中宛如一个小屋子下方叠满了蛇蜕几乎叠至石棺内部的一半世子的双足被蛇蜕所淹没。 从石棺椁外部看来这棺身高达一丈多照理来说世子跳进去后应该下沉。 可他仅下沉了一部份脑袋离石棺顶盖处仅有两尺左右的距离。 他所踩的地方并非石棺的底部而是下方另有东西。 再联想到他先前落后之后的那一声闷响姚守宁不难猜出他恐怕是踩到了石棺内垫底的东西。 石棺之中又能装什么东西? 她的视线好似再一次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四百年前代王朱元淳下葬时的情景。 “小心一些将棺椁放进去不要惊动了父王躯体!”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人喊着号子将大红的棺椁放入石棺之中‘砰’的重响声中落地。 棺材!是棺材。 陆执踩到的是石棺内的棺材顶盖他此时怔忡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机? “蛇?”她很快反应过来有些焦急的问: “是有蛇吗?” 两张脸庞一俯、一仰不远不近的正面相对。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头发顺着脸颊一侧垂落下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发尾垂扫过他脸颊上方他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 “你怎么是叫我世子?” 他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迷惑不解。 姚守宁闻言大惊有些犹豫: “你不是世子吗?” 说话之时她另一只手已经撑了起来以肘贴棺盖一副有些怕他又再度中邪发疯的防备神情。 “……” 陆执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半晌之后低头拿剑用力将那些蛇蜕往两侧扫去。 他的动作有些大像是生了气剑鞘刮着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姚守宁怕他突然发疯但看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像之前中邪之时的异常症状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逐渐落回原处重新趴了回去。 铺盖在上方的蛇蜕被扫开后露出下方的棺材。 棺材漆黑上方以红漆绘了图案在黑暗之中显得异常的诡异。 世子清理出一块地方之后又再次跳下棺材这一下踩到了不少东西发出阵阵回音。 棺材两侧摆放了各式各样的陪葬品与墓穴内外室的罐、鼎不同里面的东西多是金银、玉器之类的值钱物只是大多七零八落的散着被蛇蜕淹没。 代王入葬之时这些陪葬品必定摆放得十分齐整此时乱糟糟的可以想见他死之后此地成了蛇窟曾隐匿了许多的蛇。 陆执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天运加身又有修行便浑然不怕。 那蛇蜕没至他大腿他以长剑开路每迈一步之前以剑身拍打蛇蜕群。 他力量极大一拍出去将空空的蛇蜕打得‘啪啪’作响有些被扫断撕裂残屑乱飞。 陆执很快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接着站定仰头说了一句: “没有蛇。” 真是奇怪! 此地蛇蜕如此之多且诡异出现在石棺椁中显然在代王死后的四百年时间内是遭遇了蛇灾的。 可此时棺内却一条活蛇也有留下的全是蛇蜕。 “莫非蛇群已经离去?” 陆执双眉一皱猜测着可能。 姚守宁感觉不安见他话音一落之后又俯身弯腰不由问了一声: “你要干什么?” “我再查一次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砰砰砰!砰砰砰!’ 姚守宁只觉得心跳开始加速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有些担忧的提醒: “你要小心。” 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感觉有些不安。” 陆执点了点头看似神情轻松自在实则在听到她的话后已经身体紧绷提高了警惕。 ‘哗啦!’ 他长剑横扫之处将所有陪葬品扫得乱成一团棺材的每个角落他都看过了四周、地底既无可供蛇群出没的洞口也没有看到除了蛇蜕之外的其他异常东西。 陆执仰头与姚守宁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在交汇的刹那仿佛都想到了一点接着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到了正中的棺材之上。 石棺摆明有诡异但椁棺内部四周都没有异常唯一还没有检查的便只剩那口黑色的棺材了! ‘砰砰!砰砰!’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姚守宁屏住了呼吸感觉手中握着的火折子烫得惊人。 她的心跳在逐渐的加快周身血液加速流淌使得她大脑都有些泛晕。 就在这时精神极度紧张之下她再次透过面前的景像‘看’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咝咝——’ 石棺之内蛇**缠绕来绕去将那黑色的巨棺牢牢包围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砰!砰!’ 棺中有撞击声每撞一下蛇群便似是受到惊吓根本不敢昂头而是极为温顺的将脑袋低垂下去以显尊重。 只见那黑棺盖随着那撞击声响不停弹动。 四周封棺的铁钉弹落开来棺盖的缝隙处开始溢出大量黑气瞬间盈满整个石棺之内。 “妖气!是妖气!” 关键时刻她终于明白了端倪提醒陆执: “世子是妖气棺内有妖邪!” ……………………………………………………………………………… 下午三点还有一章加更~~~ 求月票!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蛇灵聚 姚守宁的这话便如一个信号喊声一落的刹那陆执额心一痛那原本被镇压的蛇妖怨灵似是受到了什么召引有重新复苏之征兆。 与此同时一股诡谲氛围悄悄在石棺内传扬开黑棺的盖沿处开始沁出大量黑气。 世子二话不说将长剑抽出。 同一时刻他抬起一条长腿用力往那棺盖踹了过去—— ‘轰!’ 他大力踹踢之下沉重的黑木棺盖迅速移开撞上石棺椁的一侧。 大股大股黑雾从棺中涌出一个极为可怖的庞大阴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黑雾之中蹿出。 ‘哈咝!’ 腥风吞吐间一个宛如面盆般大小的蛇头从黑气里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冲陆执当头吞来。 世子早有准备! 他长剑扫出正好斩中那大蛇七寸。 剑身挟带剑气锋芒破开鳞甲血肉横飞。 ‘咝——’ 那大蛇吃疼脖子处左右鳞甲张开各呈扇形顷刻之间身体再度昂高那阴影落到墓壁之上仿佛一条通天巨蟒几乎瞬间攀蹿上整个墓室顶十分瘮人。 黑气蜂涌之中那被惊醒的妖蛇愤怒至极身形曝露之后它不再掩饰自己的动静。 长尾拍打着棺壁发出‘砰轰’巨响恐怖力量之下那厚实的木棺材被拍得粉碎! 在它身下那长尾盘结身体恐怕水桶粗细几乎将先前那棺木填了个严严实实。 姚守宁趴在棺椁之上亲眼见到那黑影飞蹿而起大量黑气弥漫开来整个石棺椁受到这股可怖的妖气冲击而发出‘嗡嗡’的颤鸣。 “又来了——又来了——呜——” 当日定国神武将军府中与陆执共同面对化形蛇妪疯狂攻击着要报仇的可怕一幕浮现在她脑海中使她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般只要将头埋进臂弯不去看、不去听便能假装眼前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这条黑色巨蟒不如当日的蛇妪大但散发的妖气却更加诡戾。 只数息之间‘叮、哐’的撞击声便不绝于耳。 尖锐的獠牙与长剑相撞重物拍打着石棺椁使得整个墓穴地宫发出‘轰隆’的震鸣。 那被推开的棺盖受到这股力量的震荡不时弹跳着后退姚守宁趴在上面如同乘坐着一叶小舟被裹挟在暴风雨中穿行。 她死死伸手抱住了石棺材板极力稳定自己的身形使得自己不被抛飞出去。 石棺之中位置狭小那妖蟒又奇大无比情况对陆执不利。 姚守宁听着宛如雷鸣般的‘轰隆’声响心中对世子十分担心。 她害怕世子受到妖邪所害死在此处——这种感觉压制过了她内心的恐惧令她鼓足了勇气瞪大了眼睛。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整个已经被黑气所弥漫的墓室。 阴测测的黑雾之中周围的陪葬品已经被遮蔽看不大清楚。 一头巨蟒昂起了上半身奇大无比的脑袋被妖雾所围绕从中透出两只好似血灯笼般的大眼睛。 它的大嘴张开两只獠牙探出膛来——‘嘀嗒!’ 大股粘稠而腥臭的口涎从它嘴中涌出姚守宁随即浑身僵硬。 不妙的预感随即涌遍她周身百骸她被妖蟒盯上了! 弥漫的妖气之中她手里还举着一支火折子仿佛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盏明灯引起了这巨蟒注意。 ‘咝咝——’ 一条柔软而长的腥红信子如同闪电般在黑气中穿梭蛇头逐渐上扬居高临下盯住了姚守宁。 “熄了手里的火!” 陆执略带喘息的低喝声从石棺之中传来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显然先前数回合的交锋中他吃了些亏。 不用他提醒姚守宁已经知道了情况对自己不利。 可她并没有如陆执所言般将手中的火折子丢弃。 石棺椁此时还未破损那妖蟒对陆执便有天然的力量压制。 而陆执中的是南安岭佘仙一氏的妖蛊本身便受蛇妖力量所限此时面对这蛇妖能勉强打个平手。 若失去了火光情况对他不利! 再者说他情况危急需要调息也要有人来吸引妖蟒注意。 事情是因姚家而起他是为了自己所托来此地探查‘河神’来历她不允许陆执死在这里! “丢了!”世子一言即出见她并没有动作不由提高音量厉喝了一声: “将火折子丢了!姚守宁!” 他情急之下喊出姚守宁闺名。 “我不要!” 她虽说恐惧却将手里的火折子抓握得极紧掌心的冷汗将那竹管浸润。 少女紧盯着妖蟒努力瞪大了眼睛试图看穿它的弱点在哪里。 只见那大蛇身体通体漆黑但似是因为妖气缠绕的缘故她的视线破开妖雾的封锁直看到‘它’本源真身。 那每片鳞甲约有鸡蛋大小每片鳞甲之上都似是有一条来回游曳的细蛇之影。 它的身上还有一些印痕渗出丝丝黑血应该是在先前与陆执交手过程中被世子所伤的。 可随着黑气的弥漫那些蛇影游得极快片片鳞甲之中所有细蛇游转那一道道伤口被迅速收拢、抚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仅剩一点白印最终完完全全消失。 再联想到之前所‘见’到的一幕姚守宁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念头: “我知道了——” 她话音未落那大蛇盯她半晌那一双猩红的双目逐渐收缩瞳孔竖为一条直线接着喉间用力收缩发出一道古怪至极的嘶鸣! ‘哈咝!’ 当即腥风大作夹杂着腥臭黏液喷吐而来。 仿佛一股龙卷风席卷而来吹得那沉重的石棺材板疯狂后退。 姚守宁死死将手抓着石棺材盖下半身却被这股大力带动飞荡而起她满头长发乱飞冲着世子喊: “它是集蛇群之妖灵而成必须破开妖灵才能杀死它!” 辩机一族拥有可洞悉世事的眼睛世间一切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陆执在棺椁之下惊怒交加长剑挥押而出准备将她手中握着的火折子斩飞引转那妖蟒的视线却听到了她的喊话: “我带你去诛灭蛇群!” ------题外话------ 第二更~!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斩妖邪 第二百一十章 从姚守宁先前所‘看’到的情况蛇灵聚的妖法已经成形。 所谓的蛇灵聚便是集蛇群全族之力牺牲族群之中大部分的蛇躯以供养出一个实力强横的妖灵。 这也是陆执打开石棺之后看到了满棺的蛇蜕却不见活蛇的原因——皆是因为在蛇群齐聚代王棺椁中时便已经舍去了蛇躯以满身血肉供养蛇灵最终将万蛇的妖魂寄居于那蛇灵之体形成了那可怕的妖孽。 妖蟒一成形便会集万蛇之力以对付天敌。 每一片鳞甲都是蛇群的妖灵所化有自我修复的力量源源不绝。 陆执面对的就像是一个难以战败的对手。 要想将这样一个妖孽击溃最好的方法便是在这大蛇成形之初便将蛇群分化斩灭。 可惜在代王下葬后的这些年时间中曾经被屠杀的天妖一族已经蠢蠢欲动在这地下墓宫深处复苏而神启帝却对此毫无察觉只一心想要修道成仙。 若今夜来到此墓的是其他人无意中挖掘出了代王墓中的秘密面对这样一个难以战胜的妖怪恐怕最终也会落得葬身蛇口的结局。 但偏偏进入墓中的是陆执与姚守宁。 二人一个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人一个则是已经觉醒了力量的辩机族人。 辩机一族可在时空的缝隙之中来去自如的力量简直是这妖蛇克星。 “你怕不怕蛇咬?” 姚守宁在喊出话的刹那陆执虽说不明就里却仍是瞬间就领悟了她的意图猜到她可能另有主意不由应声道: “不怕!” 说话的同时那剑气已经飞斩而至。 ‘嗖——’剑芒形成的光影细如丝发从姚守宁手中的竹筒上一扫而过那火折子应声而裂火光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姚守宁不顾一切回忆先前看到万蛇在巨大石棺中攒动、交缠的情景双手拍棺。 飞出的火光忽暗忽明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妖气映照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幽幽蓝影。 趁着那万蛇所聚的妖蟒未张口吞来姚守宁轻喊了一声: “逆流!” 辩机一族的言出必行! 陆执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却听她话音一落时光飞速逆转! 穿越代王地宫的那墓门时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牵着姚守宁的手便如同在时光的洪流中穿行神魂几乎被挤出了肉身。 恍惚之间陆执的耳中好似听到了‘咝鸣’! 这种鸣响此起彼伏好似当日入南安岭钻入蛇窟后的情景。 ‘咝咝’声响中还夹杂着‘悉索’的声响仿佛有无数油腻的鳞片相互摩擦时所发出。 紧接着虚幻的感觉褪去一切变得真实他明明一动未动却像是置身于冰窖之中。 下半身被沉重的、冰冷的东西所挤压那些东西相互缠绕似是感应到热源——‘嘶’的声响中受到了惊吓张嘴咬了他一口! 一股剧痛袭来陆执原本受时空洪流所影响的魂魄在疼痛的刺激下迅速归位! 清醒之后陆执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似是身处异地。 他已经不是身处四百年后的墓穴之中四周一片漆黑但他膝盖似是顶着一冰冷之物周遭有无数活物蠕动发出‘咝咝’吐信之声。 “蛇!” 无论是他身中蛇蛊还是将军府闹蛇亦或是南安岭剿灭蛇窟一事都使得陆执对这样的嘶鸣声并不陌生。 这一瞬间原本低首吐信的蛇群受到了突然出现的陆执惊吓纷纷张嘴咬他。 “嘶!”世子被咬了几口倒吸凉气。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先前姚守宁问的话:“你怕不怕蛇咬?” 他当时说不怕却没有想到过会被如此多蛇咬! “……” 世子痛得呲牙裂嘴瞬间变了脸色。 纵然他再是英勇却也顶不住这石棺中密密实实堆了半棺的蛇群。 顷刻之间群蛇差点儿咬得他流出英雄泪。 联想到先前姚守宁所说的话他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里仍是代王的棺材里却是在不知哪个年代中。 那曾被他掀开的黑木棺材盖仍是紧闭头顶的石棺盖严丝合缝的紧闭。 他想到了姚守宁带他进入代王地宫后虚弱的模样心中一紧。 她的力量只是才刚觉醒再三频繁的使用穿梭时空的能力不知对她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甚至世子都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想法不对劲儿。 但他心性毕竟非凡只是瞬间便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深知越是担忧越该尽早解决问题不能再拖延下去。 想到此处他强忍蛇群噬咬的痛楚艰难至极的抽剑斩出! 那剑光运转力量《紫阳秘术》运行对于这些受妖气滋养的蛇群有绝对性的克制! 黑暗至极的石棺椁中金芒附于剑身之上化为长虹飞斩而出。 所到之处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那些缠绕成团的蛇群斩断。 殷红的血液四溅整个蛇群暴起重重叠叠形成极为可怕的蛇潮欲将这意外闯入者淹灭。 就在这时姚守宁的声音穿破时空的阻隔幽幽的响起: “世子!世子!” 恍惚之间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似是生出一点光晕一只若隐似无的雪白小手似是穿破黑雾的封锁探到了他的面前。 那手如梦似幻仿佛并不真切一切只是陆执的幻觉。 另一面是铺天盖地疯狂蠕动着爬涌而来的蛇群一面是那一只小手。 他毫不犹豫伸出自己的手交握上去。 一虚、一实的两手交握那熟悉的柔软、细腻感逐渐真实接着一股大力拉扯把他整个人似是拉出了这个漩涡之内! 陆执耳畔的蛇鸣已经消失他的身影飞快在时空中穿行眼前虚影一晃他重新回到现实。 半截火折子被气流吹在半空中那火光还未完全熄灭。 ‘哈——嘶!’ 在他面前的是那头奇大无比的妖怪此时那黑蛇身上的雾气似是稀薄了些张大了巨口发出痛苦的嘶鸣。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黑蟒身上原本光滑、坚硬异常的鳞甲连《紫阳秘术》所驱使的剑气都无法彻底将其驱毁此时却有一小片已经灰暗像是失去了光泽逐渐在腐朽的样子。 但世子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的眼角余光中看到了另一幕情景。 姚守宁双手紧抓着石棺盖板还在疾速后飞! 世子因受时空影响的神魂在目睹这一幕后思绪疾刻归位。 他甚至来不及多想便纵身跳上那棺内盘踞成小山般的大蛇身上借那蛇妖高度抬手托棺硬生生在自身力量将那滑飞的棺盖扣住! 姚守宁惊魂未定之际认为自己必会连着棺盖一起飞出撞上内墓壁时下方突然出现一股力量使得那滑飞的棺盖顿时停止。 ‘哐——’ 石头磨擦之间发出闷响她死死紧闭着眼感觉到那种身体失重的感觉消失才终于松了口气张嘴拼命的喘息。 姚守宁情知自己此时暂得安全应该是陆执的原因她顾不得再说话又抬头去看那黑蟒。 ‘嘶嘶嘶——’ 巨蟒似是十分吃疼张嘴大喷黑气一时之间顾不得她。 极度疼痛之下那妖邪愤怒至极那长长的舌信吐了出来将飞在半空中的半截断裂的火折子卷了进去。 她眼前阵阵发昏但此时可不是她该犯困的时候姚守宁双手用力扣紧石棺盖眨了一下眼睛—— 额角冷汗流入眼中生涩刺疼。 借着这一刺激她精神一振视线穿透黑雾看到了那巨蟒脖颈下的一侧约两个巴掌大的鳞甲处出现了异常。 这一处中的鳞甲内原本困锁的蛇群妖蛇已经彻底消失鳞甲变得灰暗像是枯腐的树杆失去了光泽。 “有用有用!”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欣喜若狂仿佛浑身力量再度蓄积一拍石棺: “逆流!” 这一次再度使用时光逆流她比前两次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身体中沉寂多年的力量彻底觉醒继而得到运用将陆执送回‘过去’。 世子与她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哪怕二人不再有言语的交流但在姚守宁再度喊出‘逆流’的刹那世子已经提剑做好了准备。 他重新回到了蛇群这一次不再有多余的动作只管挥剑斩杀。 ‘嗖嗖’数道剑气之下又有无数蛇群成为他的剑下亡灵。 姚守宁力量不济不敢使他久留两剑之后又再度拉他回归。 这一趟回来造成的杀伤力远胜第一次。 妖蟒暴怒至极拼命甩尾力量汹涌气流冲刷人的身体那风竟似是藏了无形的针吹得人浑身都疼。 而在那凶悍至极的妖蟒身体之上又出现了一大块可怖的枯腐斑痕。 这一次的鳞甲灰败的范围比第一次更深带来的疼痛也远非上一次可比。 大量蛇妖灵的死亡使得那妖邪恐慌受惊。 它一时不安头往下昂身体折在石棺上似是要往棺外溜去。 “不能让它离开!” 姚守宁心中生出这个念头接着就听陆执举刺往那妖蛇刺去。 那蛇妖逃跑的速度受阻剑尖刺破鳞甲在它身上留下浅浅的伤痕。 这伤势虽不大但两次时光逆流中陆执伤到了它的妖魂根本这本身就令它暴躁异常此时再添伤口内心的愤怒自然可想而知。 妖蛇大怒之下反身张口喉间腥风吞吐之际开始喷射毒液。 姚守宁见此情景再次轻喝: “时光逆!” 时间再一次逆流陆执原地消失。 ‘嗤!’ 喷吐的毒液击穿他站立之处残留的影子落到了石棺之内。 那些蛇蜕、陪葬物、及黑木棺的残留物瞬间被这毒液腐蚀得一干二净大量毒汁溅到石壁之上留下凹凸不平的印痕。 ‘嘶——嘶卬——’ 巨蛇痛苦嘶鸣身上的鳞甲再次大面积的失去光泽。 每一片鳞甲中蕴养多年的妖灵一死那鳞甲便随即失去作用。 挣扎之间不少鳞片如同雪花一样纷纷飘落。 如此反复数次它身上的鳞甲已经被大块大块腐蚀如同斑驳的树皮看上去血迹斑驳十分凄厉。 ‘咝咝咝——哈嘶——’ 巨蟒疯狂吞喷腥风此时也顾不得其他那粗如水桶的身躯疯狂撞动撞得那仅剩一半腐败的石棺盖直滑落地。 姚守宁顺着石棺盖滑下再也无力抓住棺沿随着那石头撞落墓壁的同时也跟着‘噗通’落地。 陆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石棺之中他数次在时间逆流里回到过去早就已经改变了历史。 群蛇大多死于他手再度回到四百年后的现实时那些棺内的蛇蜕早就已经变化为累累的蛇骨被那妖蟒辗压得粉碎。 妖蟒气息锐减身上的妖气稀薄了许多露出的头部颈处两扇翼角残缺。 世子手握长剑再次运转紫阳秘术那剑光覆盖金芒每斩一道便能在这大蛇身上留下伤痕。 没有了万蛇之灵的辅助紫阳秘术便是妖族天然克星! 金芒一闪便有血肉横飞。 数息之后那先前还气势强横的妖蟒顿生畏惧。 它折转巨大的蛇头不再试图吞噬陆执而是转头钻入石棺之中。 世子何等聪明一见此举便知道它恐怕是要逃生! 他神色肃穆目光冷凝双手托剑鞘以气御式: “紫阳秘术诛斩邪灵!” 话音一落那长剑之上镀上一层光华接着飞化出一道道金芒凭空飞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嗖嗖’的刺破空气接连不断直斩大蛇头颅。 ‘嘶!’ 剑气袭来那大蛇似是察觉到危机来临当即发出一声嘶鸣。 它脑袋两侧的甲翼张开周身残余鳞甲处蕴养的蛇灵化为妖气瞬间汇聚至它七寸。 但世子数次时空穿梭的过程中剿杀蛇群始终是伤了它的根本纵然那大蛇极力抵抗但以紫阳秘术催发的飞剑仍是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它的妖防。 剑光一道、一道斩下最终将所有汇聚而来的妖灵尽数击溃! 最后一道长剑本体飞天将挡路的鳞甲刺碎。 无数妖灵化为黑气散逸剑身长驱直入从后直透蛇躯自它喉颌穿透而过‘轰’的一声插入地底! ------题外话------ 双更合一~~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她没事 ‘嘶哈!嘶哈!’ 大蛇一受这重创顿时疯狂反扑。 它的脑袋被钉死于石棺之中那粗如水桶的身躯则开始用力拍打石棺身。 这妖邪垂死挣扎的力量非同小可每拍一下整个墓穴都在颤鸣仿佛地龙翻身引发地震! ‘砰——轰!轰!’ 声音震耳欲聋墓穴四壁颤个不停。 抹得平整的泥浆抖动之下迸溅开来大量灰尘飞扬因速度过快仿佛出现了震动的残影。 ‘嘶——嘶嘶——’ 妖邪疯狂摆头吐信分叉的舌头探出尺来深瞳孔急缩剧烈的挣扎之下那穿透了它身体的长剑处血肉横飞。 它长尾甩摆每抽一下力量重逾万斤。 石棺椁受到这力量撞击发出不堪负荷的回响‘砰砰’数下之后轰然碎裂! 巨石坍塌着裂开翻滚着飞撞上墓室地宫力量之大所到之处将墓壁砸出大量纵横交错的裂痕。 那大蛇身躯翻搅着骨肉与剑刃相撞间发出使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腥臭的血液‘汩汩’的流那带着紫阳秘术残留之力的剑身在这力量撞击之下发出嗡鸣。 剑上的光芒微弱随着妖蛇的嘶鸣而有不敌之势一点一点被它从地面拔起。 “不好!” 陆执暗道了一声。 此时压制蛇妖的自然并非那剑本身而是陆执加诸其上的秘术之力。 眼见秘术的力量即将耗尽陆执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飞身握住了自己的剑柄。 ‘哐哐哐——’ 剑身拼命颤动力量大得几乎让人难以握紧。 蛇妖感觉到陆执靠近更是试图拼死反扑嘶鸣声中脖颈两侧羽翼张开片片鳞甲上蹿出一条条细蛇之影试图吞咬陆执。 但他不为所动强忍蛇灵噬咬之苦骑上那扭摆不止的蛇躯双手握剑用力的压了下去! ‘嗞——喀——’ 剑刃切割着坚硬的骨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嘶——嘶——’ 妖蛇的长尾横扫墓穴打得石砖乱飞。 陆执运气将剑稳住体内力量源源不绝送入剑内。 ‘嗡嗡嗡!’ 两股力量相对峙形成可怕的气劲冲击着地宫使得整个地下墓穴不停颤鸣。 蛇血飞溅随着蛇灵的消失鳞甲失去光泽被气流剥离如同燃烧之后的烟灰。 妖蛇的力量逐渐衰竭约小半刻钟后它喉间发出‘嚯汩’的声响长尾高高扬起最终却无力的垂落下来‘砰’声落地! 这一落下之后它眼里的红光逐渐暗淡那挣扎翻滚的蛇身也失去动静。 陆执却不敢松手而是牢牢握着剑鞘又压制了数息之后确定那大蛇已死才身体一软瘫坐于地。 地宫之内逐渐恢复了安静但先前妖蛇闹出的动静却仿佛仍残留着回音形成幻影冲击着他的脑海。 “呼——呼——” 世子双手后撑地坐在蛇身之上大口喘息。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静谧仿佛整个地底宫殿只能听到他一人的呼吸声。 陆执的思绪逐渐复苏先前发生的种种重新涌入他的脑海内。 “不对!” 他闭眼仰头长发垂落在蛇身之上想起自己并非独自一人。 “姚二?姚二!” 意识到这一点世子纵身弹起顾不得其他开始呼喊姚守宁的名字: “姚守宁?姚二!”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他脸色一变本能伸手去摸自己的胸襟、袖口在衣襟内的口袋中摸到了一个断裂的火折子。 幸亏他今日出门之前多作了准备否则要是将所有东西全放包裹之中早在爬石棺椁时就扔到了地面与满地的碎石、残骨及陪葬品等混杂再难找寻。 陆执取出东西小心翼翼将吹亮。 ‘噗——’ 青烟袅袅中火光再度亮起。 摆在他面前的是那条已经被杀死的大蛇。 长剑钉穿了它的七寸宛如面盘大的脑袋垂落剑体穿透处那伤口足在海碗般大甚至能看到内里的骨头。 陆执翻身从蛇尸上下来一双凤眼开始在墓穴内搜寻。 “姚守宁守宁——守宁——” 他记得姚守宁是趴在棺盖之上时被那巨蛇拍飞。 墓穴内的石棺已经粉碎但最初飞落出去的那棺盖倒是无损此时正对着那仅剩半截石吞口的墙壁。 世子跌跌撞撞往那石壁走去脸颊肌肉紧绷伸手将那石棺盖用力一推—— ‘哐。’ 棺盖往一侧滑落露出下方蜷缩成一团的姚守宁。 陆执一见此景瞳孔一缩当即蹲地伸手去探她脖颈。 ‘突突、突突。’ 脖颈处血脉有力的在跳动呼吸悠长且有节奏显然只是昏睡了过去。 世子不知为什么先是松了一大口气接着皱眉吸气往她身侧跟着靠墙坐倒了下去。 仰头大口喘息了两下之后听着耳侧少女睡得香甜的样子不知为何陆执有些啼笑皆非。 眼前的情景仿佛十分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也发生过。 世子偏头想了想终于想起他去姚家驱赶‘河神’那一次好像也是如此。 这姑娘被‘河神’弄晕最后也是倒地就睡。 反倒是他每次与她行动最终都伤痕累累。 他歇息了一阵又觉得有些不放心见姚守宁一直不醒便伸手去拉她。 手一摸到她身体陆执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她的身体微凉不像是只受了摔打后的昏睡不醒。 世子想将她扶起来但她周身软绵绵的好似被抽走了骨头般根本无法坐立起。 他索性吃力的将人勾进怀中半搂住她以免她滑下去接着举灯仔细检查她的身体。 她额头、脖颈处全都是汗发丝被汗水洇湿牢牢的缠在她脸颊两侧。 那张漂亮的脸蛋煞白不见半分血色。 就算是眼皮紧闭着眉梢却仍是颦起好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除此之外姚守宁身上并没有外伤。 她运气倒好。 大蛇将石棺盖掀飞后将她困在了墙角处。 应该是受这一摔之后她昏死过去而坚硬无比的石棺盖形成天然的防护将她罩在内里。 以至于后来石棺椁被拍碎飞沙走石乱飞时她是半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 世子大略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并没有严重的伤痕之后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过大蛇掀飞棺盖的那一摔不知有没有令她身上有内伤或是肋内等处骨折世子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按她腰上数寸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颗提起的心落回原处接着面无表情的盯着昏睡的少女看。 末了世子伸手去捏她鼻子。 “姚守宁姚守宁!” 她精神力消耗过度昏睡之中也并不是十分安稳。 姚守宁梦到自己又回到了西城事件发生当日她做了恶梦与柳氏出门欲寻孙神医晦气。 她自然知道后面会发生何事便想阻止柳氏。 可最终阻止失败孙神医的医馆被砸苏妙真乘坐的马车冲入城陆执关键时刻杀死张樵救了柳氏一命。 只是梦境之中那张樵死后化为一条奇大无比的黑蛇张大了嘴一口将世子吞噬入内! 世子死后阴魂不散缠着她在喊: “姚守宁——姚守宁——” “啊!!!” 她呼吸不顺又受这梦境所吓瞬时惊醒发出惨叫之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 陆执面无表情的看她。 少女的眼睛睁大好半晌才似找到了焦距接着看到了陆执与他目光相对。 “世子?”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姚守宁见他不回应伸手去摸他脸。 他杀妖蛇时脸上被喷溅了不少血迹与鳞甲碎屑看起来十分狼狈不复平日的俊美风华。 可是他的脸颊温热鼻端还有呼吸他是活的! “世子!”意识到这一点后姚守宁‘哇’的一声大哭伸手抱住他肩膀将脸贴了上去: “呜——世子。” 陆执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她这一抱仿佛撞入他的心里使他呼吸都乱了频率。 他还没开口说话姚守宁已经抽抽噎噎: “你还没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句话冲散了陆执心中所有的旖旎他伸手拎捉住姚守宁的后衣领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你做了什么梦?” “我梦到你被蛇妖吞了。”姚守宁被他提拉开来还在抹眼泪: “然后来找我报仇。” 梦中的情景令她有些后怕此时提起蛇妖她终于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那条蛇妖呢?” “死了。” 陆执沉着脸应了她一声。 他还在想姚守宁所说的话没想到自己在她梦中是被蛇妖吞了之后还要小心眼找她算账的人。 世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又道: “在你心中我就那么小心眼?” “……”姚守宁抹泪的动作一顿一双湿漉漉的大眼躲躲闪闪不敢看他显然有些心虚她虽没说话但这态度却已经不言而喻。 “我——”陆执的话还没说完姚守宁便皱眉发出细细的呻_吟打断了他的兴师问罪: “我的头好痛。” “我的腿也痛。” 陆执回了一句有气无力的将手一放姚守宁重新靠回他肩头两人相互依偎谁都没有再出声。 “我有点困。”她嘀咕着脸蹭了蹭想要找寻舒服的位置。 世子被她蹭得呲牙裂嘴。 这个动作本来有些过于亲密可两人一个精神力耗尽一个不仅是数次穿梭时空还在杀蛇的过程中受了伤此时只想推她去靠墙壁。 “不要睡。” 他提起双手去推姚守宁的肩膀想将她摇得清醒一些。 她含含糊糊的问: “为什么?” 两人连夜出城她本身养成的生物钟就令她泛困。 更别提她今晚力量消耗殆尽更是困得睁不开眼睛。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可能守陵的士兵早就已经听到了声音。”陆执这话一说完吓得姚守宁一个激灵终于瞪大了眼睛想起了两人处境。 那妖蛇临死反扑挣扎得异常剧烈石棺被捣毁整个地下墓穴都在颤抖余波至少荡出数里。 这下不用守墓人去寻找守陵士兵今夜当值的人就算再是懈怠睡梦中怕是也会被惊醒此时应该赶了过来。 陆执说道: “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若他没有受伤就算被人发现虽说有些麻烦但也能平安脱身。 可是此时陆执身受重伤身边还跟了一个姚守宁。 到时两人如何进来并且在墓内做了什么恐怕说不清姚守宁还有可能会曝露身份。 朝中并不太平。 神启帝不喜欢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人早有铲除之心中间又夹了一个诡异莫测极有可能会对姚守宁不利的陈太微陆执自然是不想留在此地使消息走漏的。 姚守宁知道事情轻重当即应了一声。 她手撑着陆执胸膛起身这个动作令得世子又是眉心一跳却并没有出声。 少女头晕目眩闭了闭眼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能不能走?” 陆执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声。 姚守宁不敢点头她觉得四周墙壁都在旋转胸口处翻滚着十分难受。 但就算如此她仍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她与陆执虽说相识不久可对这位世子性情也有些了解。 他十分骄傲今夜两人探墓出了这样大的事自己若有不适他必不可能扔下自己一人离去。 此时问这样的话说明他也是受了些伤可能难以背负自己。 想到此处她有些担心: “你有没有事?” “暂时死不了。”他神色平静看样子像是十分自信实则心中半点儿都没有底。 姚守宁闻听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那就好。”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她蓄积了些力气两人颤颤巍巍相互扶持着起身。 就着陆执手中的火折子姚守宁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墓室。 这一看之下她顿时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原本整洁的墓穴已经几乎被完全摧毁周围陪葬的器物被拍碎两尊镇墓兽也断裂成数截。 一条奇大无比的可怖黑蛇盘旋着身躯几乎挤占了半个内室。 在那妖蛇头上还插了一柄长剑姚守宁曾亲自握过那剑知道是陆执的。 直到看到满室狼藉之后姚守宁才知道自己昏睡后陆执经历了何等恶战。 她心中十分吃惊再看世子难怪他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我怀疑棺材底下可能有玄机。” 陆执与她相互扶持猜测着说了一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墓室是密封的那内室墓门的断龙石一放下后并没有被摧毁、破坏的痕迹。 蛇族选择这位代王的墓室作为老巢并以他尸身寄生养灵可见应该是早有谋划的。 除了那条已经成了气候的黑色妖蟒之外其余蛇群虽有妖气却都十分之弱仍需要找地方进入此地。 而内墓室两人之前已经查找过了唯独那棺材底部还没有去看所以陆执觉得问题出在那里。 “你还有力气吗?”陆执道。 “你还能站稳吗?”姚守宁问。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完微微一怔俱都沉默了片刻。 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世子身上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可此时衣裳下摆已经凝结了厚厚的灰尘。 灰尘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结得十分厚实肯定是衣摆上沾了血迹才会将烟尘吸紧。 她想到了时空逆流中自己看到的装满了蛇的石棺椁。 陆执虽然没提但姚守宁猜得出来他可能是被咬得不轻。 “还行。” 世子点了下头姚守宁也应了一声。 她攀着世子的胳膊世子将手臂搭在她肩头二人跌跌撞撞着往那棺材的方向走去。 关于棺材底下可能有通道一事只是陆执的猜测而已若是猜测错误两人要是想赶在守陵士兵到来之前离开此地便得想办法先打破门口的断龙石。 二人踉跄着走到了那大蛇边离得越近姚守宁才越是感受到大战的惨烈。 那大蛇匍匐不动的身躯便有她小腿高脑袋十分狰狞。 从它脑袋穿透而过的长剑几乎抵到了剑柄处血流了满地。 陆执将手一松上前一步去握长剑。 剑刃被卡在了骨头之中深入地底这一提之下纹丝不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运气一抽剑身终于动了动带着大蛇的脑袋挪移了两寸。 妖蛇死后眼睛未闭这一动弹间给姚守宁一种仿佛蛇妖又要复活的恐惧。 ‘噔噔噔——’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阵阵沉冗凌乱的脚步声显然有许多人往墓穴的方向赶了过来。 守墓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响起: “……先前听到……有动静……害怕……盗墓贼……” 姚守宁闻听这话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陆执将手中握着的半截火折子递交给她接着双手握紧长剑吃力的提起一只腿踩到了那大蛇头顶将体内残余力量灌注于双臂之间低喝了一声: “起!” 这一次长剑应声而出带起血花抽出了大蛇身体。 只是剑尖在抽出的刹那那些飞溅的血花迅速化为黑烟散逸。 与此同时随着剑一抽出蛇妖头颈处那碗口大的伤口开始腐朽、枯黑。 血光化为黑气身上的皮鳞一点一点枯败。 黑气缭绕中那恐怖的蛇头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个非人、非蛇的骷髅头身下连着一条长达十来丈的蛇躯。 “啊!”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吓得倒退了两步发出了惊呼声。 “果然如此!” 陆执早就已经猜到了些端倪见此异变倒并不吃惊。 他颤抖着将长剑重新送回剑鞘之中接着伸腿去踹那蛇躯。 妖蛇看似体积庞大本来陆执以为自己这一踹之下应该难以将它踹开才对。 可它死后妖气飞快溃散仿佛顷刻间只剩了一具巨蟒皮包着骨头架子。 世子一蹬之下那蛇身便被踢开露出下方的棺材底。 相较于墓穴其他地方棺材底部倒是保存得相对来说比较完整。 只是姚守宁探头去看便有些失望: “没有洞穴。” 棺材底板十平整看上去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姚守宁心急如焚瞪大了眼睛试图想借自己的力量‘看’出一些当年蛇群出入的方法可不知是不是今夜力量消耗过大还是她太过心急以致乱了分寸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面前仍是那条枯萎的可怕蛇尸她再也无法感应到多年前所发生的一切。 辩机一族的力量仿佛被封印她耗神过度反倒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果棺材底部没有洞口就意味着两人被堵死在代王的地下墓穴之中。 脱身的方法有两个其一是趁着守陵的士兵还没有闯进来想办法先破开石门逃生。 不过这样的办法有些不可行因为既然两人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及说话声证明先前大战引发的动静已经传扬开来士兵们早就已经围过来。 就算陆执能破开墓穴的断龙石出去也必会碰上这一群人身份曝露是肯定的。 第二个方法就是二人呆在原地不动等待士兵们破门而入到时被人瓮中捉鳖。 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对姚守宁不利。 她已经开始去思索自己若是被逮到之后回头柳氏那里要怎么去解释。 “别急。” 陆执此时反倒平静下来了他抽下腰侧挂的长剑握在掌中用力敲击那棺材板。 ‘砰砰砰——’ 数声沉闷的回音传来这声音使得姚守宁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陆执一眼。 “这是……”她的眼睛逐渐发亮像是重新注入了希望。 世子点头肯定: “下面是空的!” 若是棺材盖下是实心的敲击之下发出的必定不是空荡的回响。 姚守宁如同绝处缝生格外欣喜。 陆执再以长剑敲击棺材板四周传来的回音都是空响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以剑鞘尖部压住了棺材一侧用力摁压了下去。 这一下没有按动但姚守宁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很快注意到了一点细微处: “世子你看。” 她急急上前伸手一指—— 只见她指尖所点的方向棺材板微微下沉了些。 先前的大战之后地面满面了泥沙此时随着棺材板的微微下沉有一小撮泥沙仿佛漏斗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泄。 “果然有玄机。” 陆执见此情景心中便有数了。 他提剑用力砸打棺材板‘砰砰’数声重响之下那原本卡得严丝合缝的板子终于松动泥沙下漏的速度快了些许。 “就是这里!” 两人交换了个目光神色一振之际——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高喝: “代王的墓门被人打开了!” 显然守陵的士兵已经赶到了那封闭的石墓之前并且发现了被陆执破坏的墓门! 他们一进墓门便离墓穴并不远了。 虽说姚守宁知道那代王地宫处的石墓门是块重逾千钧的巨石可听到有人到来她的心弦瞬间绷紧。 果不其然一阵敲击声传来本来就被砸破的石门压根儿经不起这些人大力的撞击。 石头‘轰然’落地大片嘈杂的脚步声闯入了忘川河的地界。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执却神色如常并没有受这些人影响而是在久砸不动之后抽剑往那棺材板斩了下去! 他受了重伤又被群蛇噬咬身上力量耗尽这一斩之下剑尖刺入木板并没有能将木板斩碎。 代王当年下葬时显然在选制棺材的木料时所用非同一般的木材以致事隔了四百年后依旧十分坚固的样子。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在喊: “地宫中有石门阻路!” 话音一落似是有人贴到了石门之上听到了墓穴内部传来的陆执斩木板时发出的声响接着喊了一句: “里面有动静!” 对于守陵的士兵来说石门封死了墓室照理来说通入地宫之路已经被堵死。 任谁都想不到会有一个辩机一族的传人穿越时空跟在了当年代王下葬的队伍后进去。 在普通人心中这种的情况唯有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诈尸了?” “是不是有鬼?” 姚守宁的心神原本听到有人到来是紧绷的但听到这话又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倒是心大。 陆执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这一笑双眼微弯眼中荡漾着水气面颊虽说苍白但小巧的嘴唇却又恢复了几丝樱色。 她的脸上沾了泥灰头发乱糟糟的这模样自然算不上美。 可她的笑意却像是能感染到人陆执想板脸却忍不住也跟着唇角一弯问她: “笑什么?” “他们好傻。” 她说话小小声似是怕大声之后被人听到还伸了左手掩着朱唇说的。 世子轻轻一‘哼’: “你以为谁都能像我这么聪明?” “对对对。”她点了点头又探头去看棺材板催促他: “世子快点。” 他本来已经觉得力竭但似是受她这乐观的态度所影响又觉得能挤榨出些力气。 说笑归说笑士兵们与守墓人虽说傻但迟早也会想到这墓穴可能另有出入口。 若他们反应过来派人往四周一搜查到时找到两人停靠的马车那事情就麻烦了。 想到此处世子也不敢再耽搁下去。 他将长剑用力抽回把手里的宝剑当成砍刀一般对着棺材盖就是一阵乱劈。 ‘噼啪砰’的疾响声里那棺材板很快被劈破。 大股木柴碎屑落入下方一股夹杂着泥土腥气的夜风‘呼’的吹灌入墓室! 陆执伸手将那些碎木徒手扳开很快将墓地连劈带砍出一个可供一人跳落的洞穴。 下方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像是一个黑洞不知有几许深。 姚守宁手中的火折子的火光越缩越小根本难以看清。 “我先下去你随后下来!” 陆执将长剑重新回鞘说完这话便随即将下半身沉入洞中接着跳了下去! ‘砰!’ 不多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从回音听来那声音并不怎么深。 “墓室有动作!找东西过来砸开断龙石进去一探究竟!” 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姚守宁心中一慌情知是陆执先前砸砍棺材板的声音引起了这些人注意。 “下来!” 上方已经有人开始准备砸门姚守宁听到陆执的声音二话不说跳了进去。 她身体失重两侧风声从她耳旁刮过一会儿功夫便重重摔落下地。 那地面似是斜的她落地不稳又往下滚直到数息之后撞上了一个温热身体。 ‘唔——’ 陆执的闷哼声传来却下意识的将她接住。 他好像靠着什么东西但在姚守宁下滑的冲击之下‘砰’的一声将那阻力撞破。 泥沙迸溅开来两人紧抱成团一起又滚了数圈才终于在一堆乱草丛中停止。 姚守宁掌中握着的火折子的光已经彻底消失但映入她面前的是朦胧的夜空遮蔽着星辰的云层。 空气夹杂着泥腥气带着夜色的凉不是墓穴中那种腐朽的、阴森的并夹杂了大战后的泥沙、烟尘气。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秘密 姚守宁的身边是长得浓密又高的野草她与世子靠抱成团被草丛隐藏着踪影。 “我们出来了!” 姚守宁惊呼了一声伸手去抓世子的衣袖: “我们离开了!” 陆执强忍下疼痛应了一声。 此地出口竟就在代王墓的左侧悬壁不远处两人挣扎着从草丛起身时可以看到远处停靠的马车阴影。 而代王地宫上方此时插放了不少火把将墓室口照得灯火通明。 这会儿上方人声杂冗往来的脚步声很多显然今夜闹出的动静太大许多镇守此地的官兵已经被惊醒陆陆续续的赶过来了。 陆执猜想得到恐怕不需要两个时辰的功夫代王墓中发生的事便会上报神都传进神启帝的耳中。 “走!” 他伤得有些重搭着姚守宁肩头两人吃力的站起了身往马车的方向走。 趁着此时守陵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可以先行离开否则一旦石门破开发现墓室内的大洞后两人便会被截留此处。 代王地宫中震耳欲聋的撞门声响了起来。 一侧崖壁之下两个呲牙咧嘴的年轻人踉跄着靠近了一侧停放的马车。 陆执解下了拴在一旁路边的绳索见姚守宁爬上车座之后他试了几下才跟着爬上了车一抖绳轻喝了一声: “驾!” 马儿打了个响嚏扬蹄而走。 车轮一转动后姚守宁那一直提起的心才微微一松接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的东西——” 她想起陆执落在墓穴内的那两大包东西了若是墓穴石门被撞开待到士兵们收拾善后必会发现那些东西的踪影。 “不用担心……” 陆执的声音有些轻他的一张俊美的脸在悬壁之上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之色嘴唇都开始微微泛紫: “没有标记就是发现也没有大碍。” 说完他甩了下头似是以此抵抗眩晕: “你进马车”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 “里面最左侧的座垫下有个夹层有个匣子你替我取出来。” 世子的声音有气无力姚守宁不敢去看他那一张脸强忍不安应了一声。 她钻爬进车里按照世子吩咐将马车上面的软垫推开摸到了下方的板子并试着推了推—— ‘吱嘎、吱嘎。’ 木板活动的声响传来这坐垫果然是活动的。 车内并未点灯车子行走于道间不大平稳姚守宁强忍惊慌的心情伸手去摸果然便摸到了一个铁扣。 幸亏那扣并未挂锁她将其打开在里面摸到了陆执所说的匣子。 那匣子并不是很大仅有巴掌长十分小巧精致。 她慌慌张张抱着匣子出来喊了一声: “世子。” 陆执双手死死拽着缰绳因时间紧迫他赶得很急此时车辆已经进入了官道之上拉车的马放开四蹄跑得飞快。 姚守宁手扶车门坐下单手护着那匣子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执: “世子……”她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湿润: “世子。” 喊了两声鼻子一酸眼中水气汇聚泪水大滴大滴滚落出来‘啪嗒’掉落到匣子上摔碎: “我不想要你死。” 陆执心慌气短听了这话连与她斗嘴都生不出力气: “我没有死——” “那你……” 她双手紧紧抱着木匣还在吸气: “让我找匣子我也不想听你交待遗言。” 今夜精神力消耗过度每哭一下姚守宁就觉得太阳穴一抽一胀的疼。 这样的对话荒谬至极若依陆执之前性格他应该生气才对。 可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蛇毒在他体内蓄积过多影响了他的神智他听姚守宁眼泪‘叭嗒、叭嗒’的掉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些想笑: “匣子里装的是一些解毒的药你拿出来看有没有可用的。” 他的话令得姚守宁顿时大松了口气连忙以手背抹泪迭声应答: “好的好的。”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去开匣子就着从云层之中透出的微弱月光她果然见到了里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药瓶。 这些全是徐相宜为陆执准备的一些解毒药有丹有粉为的就是备不时之需。 姚守宁一见如此多药瓶顿时有些傻眼陆执却道: “先分丹粉丹药给我粉末你替我上一些。” 他中毒不轻。 数次的时光逆流他遭受了棺椁中的蛇群噬咬。 那些蛇身缠妖气又多有剧毒之所以陆执能坚持到现在不死除了他天生有气运护体且从小修习灵力护体之外他猜测可能还有他体内身存妖蛊的原因。 他身上的妖蛊恰巧是蛇妖所下虽说最初目的不怀好意可中妖蛊之人却也同样受妖气影响身体。 传闻之中妖蛊会使人体逐渐妖邪化最终会被改造成最适合妖邪寄居再生的肉身。 今夜他恰巧遇到的是蛇群所以本来对陆执有大害的妖蛊在此时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妙用使得蛇群的毒性、妖性对他身体的影响降低以至于他此时还未毒发而死。 不过若任由情况恶化他会被妖毒夺去意识到时蛰伏于他体内的蛇妖之魂便会趁机作祟吞噬他的神魂与气运。 姚守宁看了陆执一眼他的神色平静语气不疾不徐。 若不是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姚守宁觉得他好像是平时跟自己斗嘴时一样的轻松写意。 “好。” 她低垂下头乖乖答应。 粉末与药丸极好区分一摇便知。 按照世子的吩咐她将药丸取了出来打开木塞陆执摊开手她倒了进去。 那药丸每粒约黄豆大小色泽不一每小瓶中装了七八粒的样子。 陆执一接到药丸便都吞进嘴中。 这豪爽的吃药方式吓了姚守宁一跳倒药的动作一顿胆颤心惊的问: “这些是什么功效的?” 她怕世子吃死了人到时后果她承担不起。 “不知道。” 世子摇了摇头手中赶着车疾驰一面回答她的问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徐相宜炼制的十有八九是疗伤、治毒的反正暂时吃不死人。” 他说道: “只要坚持到回了将军府自然会有人替我医治。” 从他话中听来他还没有发疯姚守宁心中松了口气迟疑着点头。 她又倒了几瓶药出来世子吞了之后摇了摇头示意她取药粉。 “匣子下有把小匕首你替我将裤腿剪碎。” 姚守宁不敢迟疑照他吩咐伸手去摸果然摸到匣子的角落处塞了一把精巧异常的匕首取了出来按照世子吩咐俯身去剪他裤腿。 车行得快她怕摔落下去便索性钻进马车之中仅以上半身匍匐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少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些亲密只是她还来不及去多想掌心处便已经被润湿。 他的衣摆已经全浸透了像是吸饱了液体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一剪开衣物便摸了满手的血迹。 姚守宁深呼了一口气将剪开的衣物撕开便见到了满大腿的牙印! “世子!” 她惊呼了一声觉得后背生出了寒气。 在代王地宫的时候她其实已经从幻境之中‘看’到了多年前蛇灵聚时发生的一幕也猜测过将世子送回过去他可能会遭到群蛇攻击。 可是想像与现实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已经猜到了结果可没想到结果会如此的惨烈。 他的皮肤偏白但正是如此那些伤口才触目惊心。 因两人一路逃蹿出来那伤口之中血液‘汩汩’流个不停。 她喊完之后随即不再多说随手拿了药粉一一洒了上去。 有些药粉还未压实便被血液冲走她默不作声又重新上药。 如此反复多时才只上了两条大腿小腿之下不知还有多少咬痕。 ‘叭嗒。’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到了陆执腿上他愣了一愣。 “怎么了?”世子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响了起来姚守宁摇了摇头拼命想要忍住眼泪但那泪水却流得又快又急。 “与你无关。” 她不说话但陆执却一下似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 他自小聪慧却又自负难驯并非谦虚、大度的性格。 与姚守宁相识以来打了几次交道都是有仇必报不愿吃半点儿亏。 可此时那一滴泪落下来后他心中却生不出半分与她赌气计较的心反倒不愿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真是怪事。 “你不送我回去我就杀不死那妖蛇。”陆执淡淡的道。 留在他体内的蛇妖之蛊既有益处自然也有坏处。 好处自然是使他面对蛇妖时抗奏了些坏处便是他气运受到压制面对那代王墓中的巨蟒时有种处处受制之感。 “若那蛇妖不死我们都会死在代王墓里!” “可是——”姚守宁抽泣了一声正欲说话世子将她打断: “没有可是。” 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感觉额心胀疼有什么东西似是想要破体而出。 在他额头处一只黑色的蛇影若隐若现似是想要浮出来般。 “是我要带你进代王墓遇到蛇妖也是我的选择。”他忍住蛇魂冲击带来的头疼说道: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并没有安抚到姚守宁。 今夜陆执之所以探代王墓追根究底也是因为两人想要查探‘河神’身份一切都是为了姚婉宁。 纵然以姚守宁的冰雪聪明早猜出他之所以愿意搅这趟浑水可能也是因为此事牵涉到了皇室成员所以才使他上心。 但柳氏将她教得太乖了。 她聪明而又心善就算知道世子所为也有缘故却无法抹消内心的负罪感。 “蛇毒一事你不要多想。” 陆执的表情有些严肃: “今夜的事你不要走漏了消息。” 挖祖宗坟一事陆执不怕曝露身份但他怕姚守宁受牵连到时她辩机一族的血脉难以掩饰。 她还未得到真正的传承力量并没有完全觉醒若提早曝光恐怕会有危机。 除此之外陆执想到了一个事: “那代王墓穴之下可能还另有玄机——” 姚守宁听了这话抬起了一张怔忡的脸: “还有问题?” 他脸色青白眉眼间带着阴翳迟疑了一下: “很有可能。” 世子说道: “那棺材板之下的通道斜直往下纵然有人真的无意中发现代王墓宫的秘密”离奇而又侥幸的将那大蛇杀死砍破棺材板逃出下方也会直接摔落出来。 “可我在落下的那一刻以手扣地时发现斜上方的泥壁不对劲。” “有蛇吗?” 姚守宁有些紧张的问了一声。 她回想自己从墓穴之中掉出来时便直滚而下压根儿没有停留过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试图去回想时头痛眼胀再难‘看’到一些其他的画面。 而她自听闻‘辩机一族’的名号觉悟之后若她有心便总能驱使血脉之力而此时这些力量仿佛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有些发慌可此时在陆执面前她却并不愿说出来令他凭添忧虑。 “没有。”陆执微微摇头说道: “我落地之时以手扣住了地面停了一瞬”他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背靠石壁时我好似听到了回响音。” 也就是说那石墓下方的另一面斜壁处是空心的! “这怎么可能?” 姚守宁听闻这话吃惊之下低呼了一声。 代王在四百年前可是皇室嫡裔又觉醒了血脉力量修习了紫阳秘术不是一般的皇室子弟。 他的墓室所在之处必是经他在生时仔细挑选过不可能建立在空心地上。 可世子既然这样一说便肯定是有缘由的。 姚守宁想到此处心中一寒说道: “是不是有人特意挖出来的?” 有人特意在墓室上方挖了一条地道或是其他的地下室而为了掩人耳目则是又在另一方再制造了一条假逃生道以迷惑人。 正如陆执所猜测的一样——若是有朝一日也有人无意中闯入了代王地宫杀死了那条妖蛇发现墓板下隐藏的通道在先后经历了进墓、杀蛇及惊动皇陵守卫的过程中逃亡的人必定是慌不择路。 能够逃生自然是十分庆幸很难再去发现那里另有玄机。 也就是说陆执所发现的另一处通道应该是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 今天下午三点有加更!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吓死人 如今蛰伏于白陵江的‘河神’可能是皇室中人所化而死去四百年的代王墓宫中则溜进了蛇妖一族以代王尸身为培养地养出一条聚灵妖蛇。 墓穴下方还有一条隐秘的通道姚守宁几乎不敢再细想下去但隐隐感觉大庆王朝已经出了一桩足以颠覆国运的大事。 “总而言之我伤好之后还要再回来一探究竟。”陆执冷声道。 不过短时间内他还是要躺平。 今夜闹的动静太大神启帝那边收到消息之后必是难以隐瞒朝中众臣。 可以想像得到今日天明之后代王墓必会成为重兵镇守之地。 世子想到这里眼中闪过阴霾却并没有再出声。 两人此时又伤又痛一路相互说话醒神深怕对方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姚守宁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得天边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城门的影子。 此时天色暗青城门前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陆执并未停缓而是一抖缰绳使马车往前疾冲。 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正在排队等进城的人听到声响回头一望便忙不迭的让开身体。 一时间抱怨声、怒骂声及推挤声传来守城的士兵听到响动见到有马车疾冲探头来看。 兴许是认出了这辆夜半出城的车众人不敢阻拦马车一路冲驶入城。 后方的人不敢抱怨陆执强打精神准备先将姚守宁送回姚家去。 这一次回来之后世子身受重伤没办法再背负姚守宁跳墙而入只得绕了一圈准备送她回姚家后院的围墙处。 马车途经赵家的时候姚守宁看了一眼赵大人家的大门已经被风吹得半敞开了。 守门的下人此时还未清醒完全没发现半夜有人经过的样子。 远处传来收夜香的声音她越发紧张直到车辆停下来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陆执将车停在巷子处陪她一同下车。 但在双脚落地的刹那他却是双膝一软险些跪倒下去。 幸亏及时抓住了马车的边沿才稳住了身形。 “你没事吧?” 姚守宁想着先前给他上药时看到的伤口惶恐不安的问了一句。 “死不了。” 陆执摇了摇头应了一声。 虽说吃了药但他的脸色仍是十分难看额头出了虚汗将碎散的发丝粘黏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你就在这里我自己回去。” 姚守宁还有些担忧伸手去扶他他低低的喘息了两声偏头看她: “你自己能爬墙进去?” “……”她哑口无言不敢应声。 “快些。” 陆执催着她率先走到了那墙角之下双腿一蹲两手十指相扣掌心向上示意姚守宁: “踩我的手爬上去。” 他的情况危急姚守宁也不敢再耽搁时间照他所说一手扶墙提腿便踩了上去。 只是世子错估了自己如今的状态。 他周身虚软无力姚守宁踩上他手时他根本托不起人。 若非少女自己扶了墙恐怕两人便会摔成一团弄出动静。 “算了。” 他靠墙而蹲拍自己肩膀: “你踩着我身体爬进去。” 陆执的脑袋靠墙发尾垂地神色难掩疲惫却又带着坚定。 姚守宁咬了咬下唇往他身上爬去。 有他垫脚这一次翻墙倒也顺利她爬上墙头却并没有急着跳下去。 世子仰起头来便见她蹲在墙头扭头在往下看那长发一晃一荡间似是有淡淡的幽香。 “怎么?” 纵然他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却依旧美得惊人仿佛易碎的琉璃脆弱中又带着一丝姚守宁熟悉的戏谑。 “你怎么办?” 少女的眉梢微皱有些替他苦恼的样子。 他心中受用嘴上却不肯服输: “你还是多担心自己”他索性靠墙坐了下去仰头与她说话: “我听到了脚步声可能你家有人醒了。” 此时天还未亮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姚二小姐满身狼藉出现在墙头若被姚家人发现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调侃: “不怕你娘打死你?” 这一次姚守宁没有跟他斗嘴而是又将头俯得更低小声的道: “世子你要好好的。”她看了看陆执的脸色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这次我会去将军府探望你的。” 他听闻这话也想起昨日两人在马车上争吵时的情景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她挥了挥手。 姚守宁正欲再说话耳畔却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正如陆执所说天色将亮姚家已经有下人苏醒了。 若是被人看到她趴在墙头消息恐怕捂不住。 “我走了。” 她慌忙说完这话迅速往墙下溜去。 本来没有说话世子在听到了‘咚’的一声落地的声响后接着又听到了少女隐忍的‘哎哟’声。 他笑了笑敲了下墙壁说道: “我可等着你来探望如果不来——哼!” 陆执说完这话墙壁的另一侧并没有传来回应显然姚守宁已经逃遁。 “没良心的东西。” 世子叹了口气接着微微闭上了眼睛。 而姚家的内院中姚守宁落地之后听到了有人赶来的声响半刻都不敢停留便连忙往自己的小院跑去。 此时天色将亮冬葵等丫环已经起身。 醒来之后冬葵照以往的惯例原本想去自家小姐的床铺边看看她有没有掀被子哪知撩开床幔一看—— 被子中间搁了两个枕头本该睡到天亮才醒的姚守宁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冬葵伸手去摸被窝里头冰冷显然人很早就起来了不知去了哪里满屋如此多人竟没有一个人听到了动静。 这一发现将冬葵吓得不轻她当即壮着胆子唤醒了姚婉宁。 姚婉宁虽说也担忧但性情却细致。 自从家中‘进贼’之后柳氏便请了人夜里巡视。 凭借姚翝多年在兵马司的经营近来夜里衙门中巡逻的人也多了一些一般宵小是不敢往这边走的。 更何况房中并没有入贼的迹象家里的东西没有丢失姚守宁的床铺齐整不像是被人强行带走的样子。 反倒从那被子中塞了枕头的情况看来倒像是姚守宁的手笔她似是想要隐瞒行踪。 想到此处姚婉宁便自然而然的回忆起昨天的事。 昨日世子前去温家寻找自己的妹妹两人在珠子巷闹了半天因为事情闹得有些大她的心思便放在了谣言之上并没有细问姚守宁与陆执之间是不是商量了什么事。 一番推测之后姚婉宁便笃定妹妹昨天有事瞒自己说不准是约了世子夜半出行怕自己担忧便没跟自己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家了 姚婉宁一番推测几乎已经接近事实。 她想着若姚守宁当真与世子有约既是半夜出行必有要事。 近来能令姚守宁上心的便唯有自己身缠‘河神’姻缘之事。 想到此处姚婉宁的脸色煞白, 眼中现出几分焦虑。 “你起来时门上拴了吗?” 她心急如焚神情却十分镇定问冬葵的话。 而另一边冬葵险些急疯此时眼泪流了又流心烦意乱之下根本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不要哭了1姚婉宁厉喝了一声: “先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她平时性情温婉与人说话轻言细语, 极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此时板起了脸便有难言的威仪吓得冬葵一个激灵立即便道: “门拴是好好的。” “门拴没有打开证明人不是从正门出去。” 屋中一共住了姐妹二人、三个丫环她没有惊醒大家应该是选择了其他方法悄无声息的离开屋子。 想到这里姚婉宁的目光落到了房间左侧的窗户上吩咐清元: “你去看看窗户有没有卡祝” 清元应了一声, 很快爬上炕榻看了一眼答道: “那木拴被人拨开了。” 窗户上钉了一个活动的木拴放下时能卡住窗户, 从外无法开启, 唯有从里入手, 才能将窗子推开。 清元这话一说完屋里几人便都心中有数了。 姚婉宁喝道: “事情不要走漏风声, 暂时不要告知太太, 我们先找一找、等一等。” 姚守宁夜半出行无论她是出去做什么事情一旦传扬开来对她名声始终不利。 姚婉宁也担忧柳氏若知道恐怕会十分生气。 白玉、清元战战兢兢的点头冬葵却有些放不下心: “可是小姐她” “先不着急。”姚婉宁也很担忧却也要先替妹妹将后果考虑清楚思虑再三后她才说道: “我们再等半个时辰若天将亮时仍未回来我便去通知父母亲立即出门寻人1 几人正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清元还在炕榻上闻听动静下意识的推窗去看接着便十分欣喜的道: “二小姐回来了1 这话令得满屋的女孩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姚婉宁脸上露出喜色, 冬葵‘噔噔噔’跑出了房门几人站到门口, 果然就见姚守宁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 “小姐——” “嘘。” 姚守宁以食指压唇,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先进屋再说。”姚婉宁听她归来本该是十分欢喜的可此时一见她这模样又不由心中一紧。 “白玉、清元去打些热水。”姚婉宁压下内心的疑惑吩咐众人: “冬葵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大家这才注意到姚守宁此时的情况她头发散乱身上全是泥与血水。 一张脸上灰扑扑的沾满了污垢异常的狼狈。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状态不太好眼睛下方还有两条眼泪冲刷出来的痕迹。 “冬葵先别忙找东西你替我去后巷看看若见到世子便找郑叔烦请他跑一趟去通知将军府来接人。” 冬葵不明就里但见她神色惶惶也受她情绪感染有些紧张点头应了一声。 清元、白玉两人出门打水屋中静了下来姚婉宁才握了姚守宁的手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关切的神情与话语令得姚守宁紧绷了许久的心弦一松接着眼泪直淌: “我们遇到了妖怪1 “什么?”姚婉宁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接着姚守宁将昨夜自己与世子去了代王墓无意中挖开了代王棺材结果从中发现了妖蛇的事说了一遍。 “我与世子杀死妖蛇这才逃了出来。” 她将过程说得极快可从她满身狼藉便能看出这过程恐怕并不简单。 姚婉宁浑身僵硬觉得心中有许多的疑问。 但不等她说话姚守宁反握住她的手: “姐姐我们杀蛇时闹出的动静很大惊动了守陵的士兵可能天亮之后消息便会报回神都。” 她神色有些焦急: “这件事情不能走漏风声。” “别急。” 姚婉宁感觉到她反握住自己的手抓得很紧便以另一只手拍了拍她手背安抚她道: “家里的人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你昨夜外出。” 就算姚守宁说得不多但姚婉宁已经可以从这短短数语窥探到事情的严重后果“你放心这个事情不会走漏风声。” 她听闻这话这才点了点头神色间难掩疲惫甚至想伸手去揉那双干涩通红的眼睛。 姚婉宁捏住她的手自己则是拿了帕子轻轻按她眼睛柔声问: “可是你们怎么相约去代王墓?是昨天那本世子给你的册子?” “唉。”姚守宁叹了口气想到这一夜的经历还后怕不已: “我们怀疑‘河神’昔日可能是皇室中人死后身躯受妖邪所利用化为鬼神。” 她的行动果然与‘河神’有关姚婉宁沉默了下去。 “所以昨日世子约我见面时便想要探查昔日皇室墓穴以便找出‘河神’身份。”她承认了姚婉宁猜测姚婉宁就想到了她昨日翻看的那本书当时书上首页写着:(代)元淳建兴7年。 当时不明就里现在一想姚婉宁便猜测到这是意味着(代王)朱元淳死于建兴7年的意思。 “你们” 她有些一言难尽不知该如何说这个事。 妹妹如此做一切都是因为她身中‘河神’烙印深怕她丢了性命。 可她夜半三更与世子出城挖皇室祖坟又在坟中遇到了妖怪惊动了陵墓士兵无论哪一件事都是危险至极。 “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姚婉宁的声音有些低沉那张温柔的脸上罕见的露出几分复杂的神情: “一切兴许早有定数” 她的眼皮下垂: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不想你再去冒险。” 昨夜遇妖一事姚守宁说得轻描淡写可她满身血污又让冬葵出门去寻世子踪影必定是因为世子受了重伤的缘故。 两人就算杀死了那妖怪恐怕也经历了一番血战。 纵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仅凭这三言两语姚婉宁也听得胆颤心惊: “若你昨夜出了事你让我让爹、娘、大哥将来如何是好?” “别做这种事了好吗?” 她握着姚守宁的手轻声央求了一句。 明天请假不更大家别刷新!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维护心 说话间姐妹两人相互扶持着坐到了炕桌边上姚守宁一坐下来才觉得浑身疼痛发软抽不出半丝力气。 但她听到了姐姐的要求却是摇了摇头: “不行。” 她的眼神有些倔强: “我不能看着你受‘河神’所害。” 她说完这话姚婉宁怔了一怔随即低垂了下头去: “可我……”她犹豫了片刻仍是轻声的道: “可我已经成婚了。” 姐姐的话音虽轻可听在姚守宁耳中却无异于五雷轰顶: “那怎么算?” 她急得要跳脚单手撑桌想要起身但起得太急又是一阵头晕眼花晃了两下又重新坐了下去: “只是梦中的婚礼那怎么能当真呢?” “梦中的婚礼吗?”姚婉宁喃喃重复了一句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缓和气氛。 但她谈到这个话题似是心情沉重这一个笑容便显得有些虚弱的样子: “可我怎么觉得那是真的?” “不是的!” 姚守宁握紧了她的手深怕姐姐钻了牛角尖: “不是真的。”她加重了语气道: “他是妖邪化身与你成婚的方法、手段就不光彩。” 提到‘河神’姚守宁并没有什么好观感: “孙神医欺骗娘以河水煎药使你被‘河神’打下了烙印。”后面又以邪术操纵入梦在梦中与姚婉宁完婚——这在姚守宁看来这场婚姻一开始就非平等的无论怎么看都是妖邪利用术法强娶无辜少女。 她看着姚婉宁的脸见她额心处的那粒朱红小痣格外分明仿佛想起了苏妙真不由打了个激灵。 昨夜苏妙真的脸上出现了狐影她真害怕姐姐最后受‘河神’所害丢了性命。 “而且事情到了现在我觉得天下可能会大乱了。” 提到‘河神’之事使得姚婉宁的心情有些不佳姚守宁虽说还有些话想讲但见姐姐面色惨白眉宇间浮现忧郁便不忍心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道: “昨夜代王尸身受妖邪所玷污我总感觉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 结合她与世子之间的谈话她隐约觉得妖族可能布下了一局大棋。 “什么意思?”姚婉宁见她提起这事面色严肃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声。 “其实早在大庆皇室定国之初便有人曾断言大庆三十一代而亡。”她补了一句:“而如今的神启帝正好是三十一代皇帝。”这样的话实在骇人听闻若落进第三人之耳简直能要命。 “……” 姚婉宁目瞪口呆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但从她神色看来姚守宁便知她听到这话必定大受刺激。 想想自己昨日从世子口中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反应可能也与她差不多姚守宁挤出一丝笑意将昨日与世子的谈话说了一部分与姚婉宁听: “姐姐当年太祖斩妖立国的传闻是真的。” “是吗?”姚婉宁将手从她掌心捏握中抽了出来一面理了下自己的碎发将其别到耳根一面伸手想去提桌上的茶壶。 可那茶壶是空的三个丫环早起之后发现姚守宁不见踪影早慌了手脚哪里来得及烧水泡茶? 她无奈的放下茶壶抿了抿唇。 姚守宁觉得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但她此时力量消耗过度对于未来的预感失去了感知力仅能从敏锐的直觉中觉察出姐姐好像有了心事。 “是的!” 她应答了一声一面接着往下说一面紧盯着姚婉宁的眼睛: “太祖斩杀天妖一族的大妖并将其余妖邪赶出了这个界面之内。” “两界之间的交接之处正在西南边境。” 说到这里姚婉宁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她与世子携手合作查探此事再听到西南边境当即就道: “是陆将军当年镇守之地?” 照理来说‘河神’一事牵涉的是姚家人本与陆执无关才对。 当日他与姚守宁做了交易来姚家帮忙驱赶‘河神’也就罢了事了之后再掺合此事摆明有其他原因。 如今再听姚守宁说到看押妖族的阵眼所在之处在西南边境姚婉宁自然便将两者相结合猜出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对!” 姚守宁微微点了下头。 这个动作令得她眼前一黑险些趴到了桌上忙不迭的双手交叠以手肘撑桌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勉强自己将话说完: “陆将军是至阳之体是西南边境天生的守门人。但是——” 她语气顿了顿接着说道: “在陆将军镇守西南之前这阵眼处其实有一段时间空置。” 至于阵眼没有特殊力量的人看守的原因涉及到了陆无计与长公主当年的姻缘属于陆执的私事姚守宁并没有说得太清楚只含糊以神启帝态度不明推说了过去。 “而在这段时间中我怀疑妖族已经找到了打开阵眼的方法有一部分已经溜入了人世。” 姚婉宁倒吸凉气却听妹妹接着说道: “这个时间点我怀疑是在十八年前。” 说完她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姐姐: “当年外祖父参加应天书局之后可能走漏了风声。” 妖族的漏网之鱼暗中蛰伏于人类的世界中而当年柳并舟参与了应天书局之后柳氏说他在书局之中窥探到了天机。 据陆执所说主持应天书局的人是辩机一族的传承——也就是说柳并舟在应天书局上窥探到的天机极有可能就是:辩机一族的血脉即将在他的后代之中诞生。 这个消息应该是走漏了所以当年姚婉宁出生的时候便受到妖族所害使她出生之后便疾病缠身兴许是想削弱她的运道试图将她控制在掌心。 世子说过辩机一族过于逆天所以觉醒的血脉之中一代仅有一个传承。 许多传承者在血脉觉醒之后未能寻找到足以传承的前辈最终还未能获得力量便已经淹没于人海最终平庸一生。 而妖族恐怕就是打的这样阴毒的主意——困锁住姚氏的血脉使她半生不死的活着既无法觉醒血脉后又设计使她与‘河神’结下姻缘欲毁姚婉宁一生。 趁此时机之中天妖一族必有打算。 苏妙真身上附体的妖怪使她针对世子欲破坏世子气运。 代王墓中觉醒了血脉力量的皇室遗躯受妖族寄生。 种种情况都暗示着妖族在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 想一想若非今夜姚守宁与陆执阴差阳错间进入了代王地宫之中发现了那条潜伏的蛇妖窥探到了这可怕秘密的一部分整个大庆朝仿佛都被蒙在鼓里。 民间之中像柳氏这样出身书香门第且嫁的是朝庭命官的太太都认为天下无妖可想而知民众的心理大多也是并不认为天妖一族是真的存在恐怕都以为是传说而已。 百姓生活于苦难之中全然不知灾难即将来临。 而‘辩机一族’此代诞生的血脉又受妖族掌控无法在它们阴谋得逞之前觉醒。 若真如天妖一族算计一般事情到了那一天一旦爆发姚守宁不知是什么样的情景。 可惜事情总有意外! 到了这样的地步姚守宁十分肯定柳并舟所说的特殊血脉指的应该是自己。 她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力量所展现出的手段、天赋都是辩机一族的特征。 也就是说天妖一族的目标本来应该是她但不知为何阴差阳错选中了她的姐姐。 当日‘河神’现世时她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可如今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她便知道姚婉宁应该替她承受了妖邪之害。 如果不是姚婉宁自小生病的是她吃药的是她受‘河神’打下烙印的也是她。 哪怕明知这个事情两姐妹都是无辜的真正可恶、阴毒的是天妖一族可在看到姐姐那苍白、消瘦的面庞时心中的愧疚总会压过理智使她生出心虚、不安仿佛自己这些年的健康都是偷窃而来的。 因此在‘河神’一事上哪怕世子邀她去挖皇室祖坟她明知是死罪却依约前往。 就算在代王地宫中发现了妖蛇经历九死一生却仍不愿退步更激起她内心想要揪出‘河神’生平的心。 “姐姐你放心!” 她看着姚婉宁如发誓一般: “我肯定会找出‘河神’的真实身份解除烙印使他不能再纠缠你。” 若不能完成她此生恐怕都再难得到真正的平静。 “代王墓中出事‘河神’生前可能也是皇室中人。”既然涉及到了皇室朱家并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彻查此事。 “世子说过此间事了之后会再约我出门。” 姚守宁先跟姚婉宁通声气将来想请她替自己遮掩一二。 姚婉宁看到了妹妹的眼睛。 她才十六未满在家中又得宠那双大眼睛本该无忧无虑可此时她的双眼之中盛满了坚定。 曾经那个爱抱着她撒娇爱看话本天真活泼的少女终开始逐渐成长褪去了稚气。 “……好。” 姐妹心意相通她知道姚守宁的心结没有再试图阻止她。 不过她也不愿意妹妹一人承担如此大的压力犹豫了半晌之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也会问问‘他’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她说这样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 再一看坐在另一边的姚守宁已经困倦到极致双手一软脸趴在了小臂之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 明天请假今天加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全依你 姚婉宁愣了一愣接着‘噗嗤’一声苦笑了出来神情间既有些失落又隐隐像是松了口气仿佛保住了内心最大的却又羞于说出口的秘密。 “守宁守宁——” 她低低的唤了妹妹的名字两声却见她睡得正熟半点儿没有回应。 但昨夜的经历对她来说应该是万分惊魂因为她纵然是失去了意识却仍双眉紧皱的样子不复以往的快乐与天真。 ‘都是我的错。’ 姚婉宁的内心之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想起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欲言又止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 这一觉姚守宁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她心中挂念着陆执的伤好似陷入了一个循环的梦梦到自己与世子被困在代王地宫最后无法突围。 “世子——世子——” 眼前是一片黑暗梦境之中‘嘶嘶’蛇鸣梦中的她仿佛失去了一切力量没有办法救陆执而眼睁睁看着他被群蛇包围! 他身上流血的一幕出现在她脑海中使得姚守宁又惊又急大喊出声。 “守宁。” 有一道声音温柔的在唤她接着有冰冰凉凉的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令她意识逐渐苏醒。 一只手探了过来摸她额头娘亲柳氏有些焦急的道: “温度降了没?” “低些了。” 姚婉宁轻轻的应了一句。 “世子——世子——”姚守宁仍在低唤却在听到耳畔低语声后脑海里的画面逐渐幻化为两人回城之后。 陆执有气无力坐在墙下仰头与趴在墙上的她对视。 他脸色苍白嘴角含笑正欲说什么接着额头正中钻出一股黑气。 一条妖蛇从他额心中飞蹿而出张嘴吐信往她嘶咬而来。 “啊!”她见那细蛇迎风便涨顷刻化为一条水桶粗般巨蟒吓得大叫出声。 巨蟒的双眼冒起红光光亮照入她的眼睛接着变得刺目无比。 姚守宁的眼睛受这光线刺激眼泪夺眶而出有只手怜爱的替她将眼角的水意拭去她梦里看到世子朝她举起了手她也将手伸了出去把那只手抓到了掌心: “世子!” “守宁。” 那声音放得很轻十分熟悉。 姚守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掌心里确实握着一只柔软的手有些丰腴十分细腻。 而陆执的手她也牵过又大又修长指关节处因为常年练武习剑有薄茧。 这不是世子! 她涣散的瞳孔逐渐找到了焦距柳氏坐在床侧与她手掌交握见到她睁开了眼睛不由又惊又喜: “谢天谢地你可醒了!” 屋中有些暗床头一侧摆放的矮柜子上放了一盏油灯姚婉宁就蹲在脚踏边正在拧帕子。 听到柳氏喊着人醒了不由欢喜的站起了身。 “守宁。” “守宁。” 两人都凑上了前后方冬葵的声音传来: “小姐醒了吗?” 清元、白玉二人也围了过来一时之间众人将床榻围了个严严实实。 姚守宁呆愣愣的盯着柳氏看好半晌意识才回笼喊了一句: “娘……” “嗳。” 柳氏应了一声眼圈有些发红。 姚守宁躺了许久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这一动之下她眼前金星乱冒浑身发沉四肢似是不听使唤施不出半分力气。 反倒折腾许久出了一身的汗只能低低的急喘息。 “我是不是睡了一天?” 她眼珠疼痛想伸手揉眉心但指尖碰到额头却摸到满手湿气。 “三天了。” 柳氏柔声的回了她一句声音里带着颤息: “你睡三天了。” “我是怎么了?”她有些迷惑不解柳氏怜爱的替她拉紧了被子说道: “你发了高热生病了。” “生病?” 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柳氏点了点头: “三天前的早上你姐姐慌忙过来找我说是你发起了高热让我赶紧去请大夫。” 想起当时的情景柳氏心有余悸。 这个小女儿自小到大极少让她费心无论寒暑她从不生病。 可哪知三天前她便一病不起。 柳氏开始还没以为意听到姚婉宁的话后便让逢春去请大夫。 长女病了多年城中知名的大夫柳氏都认熟了也知道谁的医术高明。 她最初认为小女儿身体强壮向来都没灾没病这一次兴许只是今年天气不对冬葵夜里贪睡没注意到她半夜掀了被子着凉而已。 这样的情况下喝上几副药总归会好的。 哪知大夫一来针扎不醒药灌不进高热迟迟不退一昏就两三天吓得柳氏心脏都险些骤停留在她屋中半步都不敢离去。 “守宁守宁娘不再骂你了。” 柳氏眼圈通红眼泪流个不停: “娘不能没有你你快些好起来。” 小女儿这一病之后柳氏总觉得身边过于安静。 以往嫌弃她唧唧喳喳的话多性格又太活泼此时她一病倒在床柳氏觉得家里便静得有些吓人。 “娘错了。” 她抱着姚守宁‘呜呜’的哭眼泪流了又流: “你喜欢世子娘也不反对了。” 柳氏哭得声音都在抖: “娘明日便厚着脸皮亲自去拜访长公主问问世子有没有意中人好不好?” 她慌慌张张的: “温家那边你也不要担忧娘娘去寻温太太跟她好好说将来一定对献容加倍的好会替你解决这些事。” “呜守宁娘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好好的……” “娘——” 姚守宁不明就里她才刚醒来便被柳氏抱着说了一通话此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姨母!” 一道声音急急响起打断了柳氏接下来要说的话。 姚守宁一听这喊声顿时打了个激灵脑海里浮出一张尖嘴红毛的大脸:苏妙真! 这个念头刚生起冬葵的身后便有阴影逼近了过来。 姚守宁心中一寒正当以为自己会见到那妖怪之影时却见冬葵几人让开了一些露出苏妙真那张素雅柔美的小脸。 “姨母您就是担忧守宁也不要如此心急啊她才刚醒……” 苏妙真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姚守宁被柳氏搂在怀中转头去看她的脸。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姚守宁并没有听进耳中却有些诡异的发现自己再看不到附身于苏妙真身上的那一道妖影了。 姚守宁吃了一惊再看苏妙真的身后也并没有摇曳的长尾身上不见半分妖气。 是那附身于她身上的妖邪已经离开还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受到了限制? 她正想着事时柳氏已经被苏妙真劝止住: “是我着急了。” 小女儿病了三天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此时烧还未退确实不适宜与她说这些事。 想到此处柳氏摸了摸姚守宁的脸总觉得她这三天时间里不吃不喝的仿佛瘦了一大圈。 因为还发着高烧她的脸色苍白神情看起来有些憔悴的样子。 “你先安心养病等好了之后我们再商量世子的事。” 站在一旁的苏妙真一听这话咬紧了牙齿深怕自己控制不住脸上的神情忙不迭的低垂下头双手交握不发一语。 “太太太太!”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逢春的声音: “镇魔司的人又来了!” 柳氏还抱着女儿闻听此言脸色一沉十分不快的道: “这几天时间他们已经来好多次了这是想干什么?” “娘。” 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劝说柳氏: “镇魔司的人来者不善不管如何您先去见一见他们打发他们离去。” “你爹也不在家中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偏就今日晌午衙门派人来喊他。” 柳氏不愿在此时离开姚守宁可镇魔司那边也不能忽视她还有些放心不下女儿迟疑着没有起身。 “娘放心。”姚婉宁安抚她道: “守宁已经醒了我会在这里照顾她屋中又有清元几人不会有问题的。” “唉。”柳氏叹了口气也知道家中无人这个时候必须要自己出面便只好交待了姚婉宁几句最终依依不舍的出门。 她前脚一离开苏妙真自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她与姚守宁两见两相厌跟姚婉宁起了两次口角后也算半撕破了脸此时柳氏一走她也就起身准备告辞: “表妹才刚苏醒必定也怕人多耗了心神姨母还在等我我便先离去正好留你们姐妹说说话回头待守宁好些了我再过来探望你。” 她说话时姚守宁一直盯着她看直将苏妙真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个动作刚一生出姚守宁就听到一道声音道:“她看不到我的。” 那声音正是来自苏妙真身上那道附身意识。 这本该令姚守宁恐惧万分的说话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时竟令姚守宁松了很大口气。 苏妙真似是‘说’了什么但姚守宁没能听到。 因为半晌之后那道声音十分突兀的响起: “不用担忧。”‘它’说道: “姚守宁:姚家幺女年方十六为人自私愚蠢爱慕虚荣撒谎成性。性格娇纵不自量力勾引定国神武将军府世子陆执最终被陆执厌弃成为满神都笑柄。” “温家因其丢人与之毁约最后自食恶果嫁给简王朱镇譬为妻。” “代王墓中出现了佘仙一族的子民引起了皇帝警惕召各地藩王进都意欲大开皇陵墓室寻找怪异。” “简王朱镇譬也在受召之列带了家人、仆从此时在赶往神都的路上你可以撮合此事。” “……” 姚守宁听完这话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而另一厢苏妙真听到身上的‘神喻’提示也似是眯了眯眼睛不久之后仿佛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她以一种略有些怜悯的眼光看了姚守宁一眼心情大好的转身出去。 姚守宁却顾不得去细想苏妙真的表现她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儿。 表姐身上的意识还在说话证明这妖邪仍附在苏妙真的身上并没有离去。 而她原本可以看破这妖邪真身此时却受到了限制这应该是她血脉力量倒退亦或是受到了压制的表现。 姚守宁想到了在代王地宫中时为了斩杀那聚蛇灵而形成的大妖她不顾自己力量尚未完全传承便数次强行将陆执送回‘过去’。 必定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力量消耗过度所以术法出现了倒退。 但她既然还能‘听’到表姐身上的妖邪说话证明她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消失可能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恢复而已。 不过苏妙真身上的这妖邪所说的话引起了姚守宁的注意。 ‘它’曾两次点评过姚守宁除了对她性情评点充满恶意之外姚守宁发现这妖邪此次提到她的未来时已经有了改变。 “……勾引陆执失败成为笑柄温家毁约嫁简王朱镇譬为妻。” 这是那妖怪从来没提过的事仿佛她一觉睡醒之后许多事情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可惜她这会儿头晕脑涨根本无力去深思。 等柳氏、苏妙真接连离开之后姚婉宁终于坐到了床边伸手去摸妹妹的脑袋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还很烫。” 高烧没退下来。 “我怎么睡了三天?” 姚守宁乖顺的躺在床上任由姐姐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细细的问了一句。 她还没有生过病以往这样的动作都是她对姚婉宁做的此时冷不妨角色互换她倒觉得有些新奇。 “你忘了吗?” 姚婉宁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三天前你半夜出门。” 说完她向屋中的三个小丫环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守在门口、院中不要让众人进屋子。 冬葵虽说有些不舍但看姚守宁病恹恹的也知道两姐妹可能有话要说便乖巧的出去搬了凳子守住房门留给两姐妹说话的空间。 屋中只剩下二人之后姚婉宁握紧了妹妹的手压低了声音: “三天前你跟世子相约半夜出门查探代王陵墓发现了妖邪。” 这话如同一把钥匙顿时打开了姚守宁昏睡之前被封印起来的记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要见你 昏睡的时间太久再加上突如其来的病情使姚守宁完全遗忘了三天前发生的事此时一经姚婉宁提起她险些弹跳起身。 可惜她病得太重手足无力这一弹之下不止没能坐起来反倒头疼欲裂只能低低喘息。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她与世子夜探代王墓遇到了寄生于代王尸身上的妖蛇两人杀蛇之后从棺底逃出回来时在姚家院墙下分别…… 种种回忆尽数浮现在姚守宁心头使她瞬间就变了脸色: “姐姐世子呢?” “……” 姚婉宁以一种微妙的神情看了她一眼接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放心。”顿了顿她低头理了一下垂落在脸颊的碎发: “当日你让冬葵去厨房外的墙角下看看世子在不在那里对不对?” 姚守宁想要点头但那脑袋却似是重逾千斤她便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冬葵去看了没有发现人。” 说完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按照当时姚守宁的吩咐冬葵先去了围墙外查看并没有发现人影。 这丫头聪明索性绕着姚家围墙跑了一圈最终并没有看到世子才连忙回了院子。 “冬葵回来时你已经睡着了。”姚婉宁细声细气的道: “我猜测姚家附近可能有长公主的人。” 毕竟是独生爱子与姚家的往来不可能瞒得过长公主夫妇的眼睛。 姚家闹了‘河神’的第二日长公主便来家中拜访可见对此事也十分上心。 那夜陆执将姚守宁带走说不定将军府派了人候在姚家四周——一来是等陆执归来以便接应;二来则是有可能是想盯着姚家以便捕捉‘河神’踪影。 而天未亮时世子送回姚守宁后应该受了伤将军府接应的人正好将他带走所以冬葵出去才没有看到人。 “之后的两天我让清元、白玉出门打探过将军府那边并无异常的小道消息传出。” 如果世子在代王墓中受了伤又姚家附近失踪长公主必定已经将事情闹大寻找儿子踪影了。 但神都近来表面风平浪静事情应该就与姚婉宁所猜测的一样。 “对了。” 姚婉宁似是想起了一件事神色一凛: “你昏睡之前提到过你与世子进了代王墓地打开棺材发现了蛇妖并且在杀妖后逃走动静闹得极大惊动了守陵的士兵对吗?” 姚守宁这会儿已经想起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听闻这话便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紧张: “是不是事情传扬开了?” “没有!” 姚婉宁摇了摇头。 “奇怪……”姚守宁怔忡着轻语但心中已经猜到恐怕是有人压下了这事儿。 当日她与陆执两人逃出代王地宫时明明听到了士兵们砸断龙石的声音。 世子说到过守陵士兵人数不少只要有工具在手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便能将石门砸断。 那断龙石是整块一旦破裂要想进入地宫便不是难事。 墓穴内的情景被发现后士兵必定会回报神都皇庭。 神启帝会在天不亮时就得知消息并且会在早朝之前朝中一些手掌重权的文武大臣也会听到风声。 这样的情况下三天时间足以使得事件发酵可偏偏姚婉宁竟说神都之中并没有听到半点儿传言仿佛此事仍被牢牢捂紧。 “确实奇怪。”姚婉宁正色道: “不过我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之处。” 姚守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如小猫似的轻‘嗯’了一声示意姐姐接着往下说。 “三天前城中表面虽说平静可是在傍晚的时候” 说到这里姚婉宁的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镇魔司的人上门了!” 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姚守宁揉眉心的手一顿。 姚婉宁见状忙俯身上前伸出两只冰凉的小手替她轻轻的揉抚一面就道: “他们上门来说是要查先前西城门世子杀人一案过来是想问妙真姐弟一些问题。” 听到此处姚守宁心中一动试图去推算镇魔司此举目的。 自听闻道悟以来她的术法力量强大了许多只要她想看到的东西便必能以术法窥探端倪。 可此时无论她怎么去想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东西。 看样子经历代王地宫一行后她的术法使用过度确实受到了封印。 姚守宁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不知这种力量得多久才能恢复。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力量受到了限制使她心中十分焦急。 可她不愿意使姚婉宁为自己担忧因此便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姐姐觉得他们另有目的只是以西城案件作为借口?” 西城案件确实涉及了妖邪之事世子所杀的张樵早受妖邪附体。 可是因为案子涉及人员特殊暂时已经搁置。 镇魔司的人早不上门、晚不上门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询问这桩案子还是在代王地宫事件爆发后难免就使姚守宁有些忐忑。 “他们怀疑我跟世子去了代王地宫。” 也就是说镇魔司的人以查西城案件为借口实际是想要查代王地宫妖邪事件! “很有可能。” 姚婉宁点了点头道: “这三天时间中他们已经来了四五回。” 有时一日要跑两趟且姚婉宁注意到:“他们每来一次为首的便会换一人从衣袍看来官职一次比一次更高”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且点名要让你也前去。” 西城案件中陆执、姚守宁、苏妙真姐弟及柳氏等都是近距离围观的人。 镇魔司的人以这个理由让姚守宁出面使得柳氏又烦又头疼。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姚守宁又生病了一直昏睡未醒姚翝已经挡了数回但此举却使得镇魔司的人越发生疑。 “今日早上、中午各都来了一趟晌午后爹被衙门一纸召令唤走。” 按照前两日的经验镇魔司的人原本已经来了两次今日应该安生才对。 却没想到傍晚的时候趁着姚翝不在他们又过来了。 所以姚守宁才苏醒的时候柳氏听到镇魔司来人了才会一脸烦闷。 姚婉宁说这些是想提醒妹妹: “你要有心理准备。” 她高烧未退病还未愈柳氏自然会全力替她挡住。 但镇魔司来势汹汹显然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 姐姐话中的意思姚守宁自然也很清楚。 对于即将到来的麻烦她既有种恐惧之感仿佛自己极力隐藏的秘密即将要被人堪破但在恐慌之余却又有种‘迟早会来’的感觉。 她应了一声接着又满脸愁容: “不知世子怎么样了?” 这话一说完姚婉宁的脸上便现出古怪之色。 “怎么了?”姚守宁见她表情不对不由好奇问了一声。 “你这样挂念他难怪娘都误会了。” “挂念?不不不——”姚守宁初时听她这样一说下意识的还想要反驳但随即一想又觉得姚婉宁的话并没有错: “我是很挂念他的伤也不知怎么样了。” 但正如姚婉宁所说陆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否则定国神武将军府不会如此平静的。 她心中略略一松接着又想起姚婉宁的话怔忡了一下: “娘误会什么了?” “娘觉得你是害了相思病思念世子入骨所以才一病不起。” 姚婉宁说完这话就见妹妹目瞪口呆接着下意识的摇头: “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姚婉宁含笑看她又替她拉了拉被角: “你当日夜出之事我们房中几人都没说家里没人知道。” 当时姚守宁突然昏睡发烧姚婉宁慌忙之下告知柳氏等柳氏一来便见女儿人都烧得糊涂了在梦中直说梦话。 “一个劲的喊‘世子’……” 姚婉宁微微扬了扬嘴角接着曲指一数: “每天至少喊了七八次娘都认命了。” “那是因为……” 姚守宁想起梦中的情景她昏睡之后一直反复做梦梦到仍在代王地宫之中的一幕担忧世子安危所以才会将‘世子’二字脱口而出。 她急欲解释但不等她说话就听外头有道温润的男声在问: “守宁醒了吗?” 冬葵大声的喊: “大少爷来了!” “……” 姚若筠揉了揉耳朵有些不明这小丫头吃错了什么药: “我过来……” “大少爷来探望小姐吗?” 冬葵不等他说完又大声的吼了一句。 屋里姐妹两人谈话告一段落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姚婉宁双眉一皱神情间有些担忧: “爹去了衙门家中大哥在照理来说肯定是陪同娘在接待客人。” 此时姚若筠过来恐怕是柳氏那边顶不住了让儿子来提前知会姚守宁一声。 “姐姐我当日外出一事家里有人知道吗?” “没有。”姚婉宁摇了摇头: “你当日昏睡之后我让清元、白玉两人服侍你洗沐更衣。” 而她脱下的那一身脏衣服姚婉宁则是吩咐冬葵点火烧了个一干二净灰烬都倒进了厨房中保准没留下半分印痕。 姚守宁听她这样一说不由松了一口气。 外门处冬葵还拦着姚若筠说个不停一会问东问西声音又大将姚若筠缠得面露无奈之色: “我来找守宁有事你不要拦我我看看她有没有好一些。” “大少爷你早说嘛。” 冬葵大声的喊:“你早说要见的是小姐我就不问这些了。” 姚婉宁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笑意接着道: “冬葵你让大哥进来。” 有了她的吩咐冬葵这才笑嘻嘻的让开姚若筠微不可察松了口气理了理衣领才迈步进了屋子。 “守宁。” 他并没有进内室而是在门口站定远远的唤了一声: “娘说你已经清醒了?” “大哥。”姚守宁唤了他一声姚若筠听到她的声音佯装出的严肃顿时一松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笑得露出了牙齿。 “真的醒了!” 她向来不生病这一病倒可将姚家众人吓得不轻。 “冬葵你进来帮守宁找外出的衣服。” 冬葵站在门口处听闻这话吃了一惊: “小姐要出门?” 话音一落见姚婉宁点了点头不由有些急: “小姐还在发烧呢睡了三天粒米未进好不容易清醒这会儿是要去哪里?” 姚婉宁看了姚若筠一眼他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镇魔司的人来了为首的是位副监领”他说到此处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正好与被姚婉宁半扶着起身的姚守宁目光相对: “叫程辅云。” “程辅云?” 姚守宁惊呼了一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面白微胖的老太监的身影。 见她神色吃惊姚婉宁就问: “你见过?” “西城案发当日见过一次。” 当日西城案发之后她与姚婉宁也大概提了一下不过当时她担忧姐姐病重不欲使她烦心便也没有详提。 此后家中发生了不少事再加上随着楚少廉的插手使得苏妙真姐弟被放出刑狱这桩案子暂时被搁置后大家便都很少再提当日的事。 这会儿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后姚守宁便趁着冬葵找衣服的时间将当日发生的事拣了重要的说给姚婉宁听: “……他与楚少中不合当时还斗了几句嘴。” 总之此人阴沉狡诈此时来者不善姚婉宁想到镇魔司以往名声不由有些担忧: “这个人听起来不好打交道。” “没事。” 姚守宁摇了摇头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该来的始终会来。” 说完她喊了一声: “冬葵衣服找到了吗?” 冬葵还在一边偷偷抹着眼睛一面嘴里念念有词替她打抱不平。 这会儿听到她一催便眼泪汪汪的抱了衣裳出来。 姚若筠退出外室回避姚婉宁与冬葵二人帮着姚守宁穿衣。 收拾妥当之后几人出了内室外面寒风一吹姚守宁脸色煞白晃晃悠悠的全靠冬葵和清元两人支撑着才没有倒地。 她从来没有生过病却没料到生病是如此可怕的事。 腿上轻飘飘的完全使不上力每踩一步像是踩着棉花而走只能靠着别人搀扶而行。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姚若筠在前面打了灯笼带路不多时几人便到了柳氏院子。 柳氏的院中灯火通明还未进屋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正堂的屋门大开七八个身穿紫红蟒袍腰系大刀的人正坐在屋中柳氏站在正中间与他们对峙。 几人进了院中的时候屋内的人听到了动静柳氏抬起头看到被架扶着走的小女儿满脸的怒容化为了心疼。 “姚二小姐来了!” 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说话的同时地面一道阴影被拉长一个头戴黑纱官帽身穿紫蟒袍的男子端着茶杯起身走了两步后含笑看着进院的众人。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还没死 那男人双鬓微白面白无须。 他身穿紫红官袍外披纯黑大氅。 一双眼睛笑得微弯嘴唇露出些微的缝隙隐约可见森白的牙齿腮颊抹了些粉正是当日西城案件事发当日姚守宁曾见过一面的程辅云。 此时一见姚守宁被人扶着进了院中程辅云端着茶碗喝了两口茶接着顺手将茶碗递给身侧的人后十分讲究的举起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各挟了一缕垂落在胸前的头发顺了顺才道: “姚二小姐可还记得我?” 他笑眯眯的那眼神像是一只成精的狐狸带着窥探危险无比。 姚守宁仅以脚尖点地被清元、冬葵二人扶着进来还未踏入大门听到程辅云这话便点了点头。 她还没有说话目光已经落到了屋内。 在众人进屋的刹那所有人已经转过了头来。 除了柳氏及曹嬷嬷等熟悉的面孔之外苏妙真也在。 屋里坐了六、七人其中一个坐椅空置其余七人之中有六人身穿红色官袍各个涂脂抹粉显然都是镇魔司的内侍。 而在这些内侍的身后则还站了几个腰挎大刀膀大腰圆看起来就面露凶光的镇妖使! 大庆所设镇魔司细分官职也很多如同一个小衙门。 但这镇妖使便如同镇魔司中的官吏各个力大无穷武艺非凡受内侍指挥干的是见血的事。 因大庆朝近几百年来都没有听闻过妖邪踪影所以镇魔司中无论是内侍还是镇妖使捉拿得多的就是普通人。 尤其是镇妖使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是市井盲流出身进了官场摇身一变成为了官吏后手底下却仍养了不少市井闲人。 这些人勒索百姓干尽不法勾当暗地里却受镇魔司庇护提供市井消息给这些镇妖使。 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百姓有段时间就是私下说了几句对朝廷不满的悄悄话也会被镇魔司的人得知继而抓走受尽酷刑折磨有段时间闹得人心惶惶的。 直到后来许多朝廷命官终于忍无可忍联名上书神启帝事情闹得极大最终才平息。 可自此之后这种私下监督百姓、百官的恶习却由暗转明以致许多人在自家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深恐镇魔司上门。 镇魔司中内侍性格阴森残忍镇妖使大多是泼皮无赖出身行事凶狠残绝也是使得镇魔司臭名远扬的原因。 今日镇魔司以程辅云这个副监领头且带来了这么多镇妖使可见他们恐怕是想干一桩大事。 难怪柳氏顶不住了迫于无奈之下令姚若筠前去唤才刚清醒不久的女儿。 姚婉宁心中一沉十分忐忑却并不敢流露出来。 而另一边姚守宁不知姐姐内心的想法她的目光落到了左侧上首的位置处正在点头的动作一顿接着惊呼了一声: “陈太微你果然没死!” 她这话令得所有人吃了一惊。 “大胆!”站于镇魔司几个内侍身后的镇妖使反应极快听闻这话当即腰挎大刀满脸煞气的喝了一句。 “大胆~”而后一声则是正整理着头发满脸含笑的程辅云发出来的。 他初时听到姚守宁的话怔了半晌接着被手下人的怒喝惊醒眼珠一转间那声音阴柔也跟着喊了一句。 只是此人心思深沉说话时视线缓缓在屋里扫了一圈最终才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因此这一声‘大胆’姚守宁竟似是分不出他是在喝斥自己还是喝斥那些贸然出声的镇妖使。 柳氏的目光惊疑顺着女儿的注意力落到了左侧上首位处。 那里坐了个年轻的男人样貌儒雅清俊约摸三十来岁穿了一袭略显单薄的青衣夹杂在身穿红紫黑三色制式官袍的镇魔司的人中间显得十分特别。 一开始的时候柳氏也曾疑惑过此人身份。 他与镇魔司的同行看起来不像是镇魔司的人但同来的程辅云又像是表现得对其十分忌惮。 此时听女儿唤出名字才知道这是陈太微! 在大庆王朝中陈太微之名可是天下皆知的。 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道士在十多年前入神都深受神启帝的信任。 当今皇帝为他在神都内城之中修建了一座道观起名‘大明宫’以供他平日打座、修行并征集道童、道人数十服侍于他。 但这位道人并不看重这些名利而是令人开放‘大明宫’以供平民百姓进出拜神、上香自己则是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以致神都许多人提到‘陈太微’这个名字时只觉如雷贯耳可大多对他并不熟悉。 柳氏随夫前往神都上任虽说已经十来年可她平日既不信鬼神对大庆朝地位崇高的道士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神都城中‘青峰观’、‘大明宫’都是鼎鼎有名的道观但她是一次都没去过。 对于陈太微这样的人物也仅只是听闻其名从没有见过其真人。 只是柳氏做梦也没有想到传闻中的陈太微竟然会是个外表如此年轻的男子看上去甚至比自己还小了几岁。 “你竟然是陈太微!”柳氏上下打量了一眼那青衣男子与姚若筠、姚婉宁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俱都疑惑不解。 但最感到意外的是姚守宁竟然一口叫出了这男子身份。 陈太微面带微笑双手交握放在身上原本坐得极稳。 姚守宁等人进来的刹那他也跟着众人转头只是听到姚守宁说话之时他瞳孔一缩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他容貌俊俏气度清雅看着便有种脱俗之感面带笑意令人好感倍增。 可这会儿笑意一消失后他的眼睛中似是有暗潮翻涌那目光变得锐利那神情令人不寒而栗——仿佛被触到了逆鳞。 姚守宁虽说力量受到了压制失去了预知、感应的能力可在看到陈太微表情变化的那一刻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杀气。 她有些茫然愣了半晌。 罕见的生病使她思绪不如平时敏锐数息功夫后她才反应过来陈太微的表现不大对劲儿。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昨日她与陆执正在马车上打闹之时。 那会儿陆执一见他提剑就砍莫非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人结下了仇怨使他此时一见自己便面露杀机? 而除了这个渊源外两人这是第二次见面。 陈太微是随镇魔司的人而来而姚婉宁说过镇魔司的人出现的时机蹊跷。 代王地宫现妖之事一曝光后镇魔司的人就三天两头的上门。 陈太微跟着镇魔司的人一路同来莫非是在怀疑自己? 陆执提醒过她说此人十分危险让她一定要多加小心。 姚守宁心中想着事一时间耗神过度出了一身的汗越发觉得身体虚弱无力。 “娘……” 她轻轻唤了柳氏一声接着喘气不止。 如此一来屋中众人都看得出来她确实是生了场大病。 柳氏顾不得镇魔司的人有些心疼的上前抱扶住女儿一抱紧她后伸手去摸她额头。 掌心与肉一贴便觉得滚烫无比。 “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女儿是真的生了病我也不是成心骗人。” 柳氏叹了口气只觉得心神俱疲既不愿意应付面前这些人可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试图将他们送出去: “我女儿高烧不退昏睡了数日家中请了大夫这些诸位大人一查便知。” “我——” 程辅云笑眼一眯正欲开口说话陈太微却手指微微一扬他注意到这一小动作便识趣的闭嘴‘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退坐回原本的位置。 “姚二小姐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屋内静了半晌那年轻的道人盯着姚守宁看了一阵接着缓缓出声。 此人实在奇怪。 他不说话时存在感极低明明气质非凡长相俊美可往那一坐不声不响的时候却并不引人注意仿佛一张桌、一把椅子、一杯茶盏、一个寻常摆饰。 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便再使人难以忽视尤其是他望着姚守宁时仿佛气势全开令人战战兢兢生不起与他对抗的勇气。 姚守宁病得昏昏沉沉感受不到这种压力而柳氏扶她坐到椅子上后便觉得后背的目光仿佛有如实质直盯得她坐立不安。 “守宁守宁?” 她唤了女儿两声见姚守宁双颊烧得嫣红吐出的气都似是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 镇魔司的人接连上门找事西城案件明明与姚守宁无关她已经说了自己可以随镇魔司回去但这些人就执意要找姚守宁。 柳氏越想心中越气又察觉这陈太微目光不善心中对这一行更生厌烦之心。 只是当着儿女们的面丈夫又未归来她只得强忍下这口恶气唤了女儿两声问她: “你怎么认识这位陈道士的?” 陈太微身份特殊当今神启帝对他格外礼遇满朝文武提起此人无不尊称‘仙长’。 可柳氏对他心生厌烦提起他时语气也并不客气。 “昨日。”姚守宁应了一声。 柳氏惊疑道: “昨日?” “娘您忘了吗?” 一旁的姚婉宁听到这话倒想起一个事: “前几日守宁回家的时候说是路上遇到了一个道士。” 柳氏也想起了这事儿觉得实在巧合得惊人。 “昨日我们出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道士世子……”她头昏脑涨一时不察差点儿将世子身份曝露连忙换了个说法: “朱小姐嫌他拦阻马车生气之下提剑砍他。” 她病得糊里糊涂竟似是连时间也分不大清楚但好在事情经过这样一说大家也算明了了她认出陈太微的原因——必是世子告诉她的。 “……”姚若筠在一旁听得分明深呼了口气下意识的去看柳氏。 却见柳氏面带笑容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女儿的口误一般仔细听她接着说道: “那一剑砍出去后人就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世子杀了人。” 苏妙真听到这里气得咬紧了牙齿双手交握用力的拧了又拧。 “不是世子。” 姚婉宁耐心的纠正自己的妹妹拿帕子替她擦汗: “你看你都病糊涂了是朱小姐。” “哦对对对朱小姐。” 姚守宁这下真的吓出一身冷汗仰头去看母亲却见柳氏装着像没听到一般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那坐在一侧的陈太微紧绷的神情微微一松只是那双眼瞳中仍带警惕之色不像是完全相信了姚守宁的话的样子。 “仙长的话问完了吧?” 程辅云佝偻了腰满脸讨好的笑意问了一句。 陈太微对他便没那么客气神情恢复了淡然冷冷的点了一下头。 面对令人闻风丧胆的镇魔司他好像半点儿都没有畏惧之心。 程辅云也不生气又自顾自笑了两声。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听得让人有些不大舒服可他并不在意而是手指拈了个兰花接着嘴角一耷拉笑眯的眼中迸发出精光阴声问: “姚二小姐咱是奉皇上的令来追查西城当日杀人事件的。” 他先前还满脸堆笑面对陈太微点头哈腰此时陡然翻脸性格阴阳不定像是有些疯疯癫癫的。 “西城事件当日苏氏姐弟乘坐的马车突然发疯冲撞进城使得张樵发疯并提刀砍人。” 程辅云来者不善先将当日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正巧当时长公主的独子回城提剑杀死张樵。” 案件发生之后苏妙真姐弟作为当事人被抓进刑狱关押了一段时间姚守宁却并没有沾上麻烦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官府问询。 她年纪不大面对程辅云这样的人阴声逼问本该紧张害怕。 但她与世子在代王宫中惹出的祸事更大所以听闻程辅云提起西城案件时姚守宁竟心情平静仿佛面对的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 她虚弱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很好。”程辅云露出一个笑容。 他涂了口脂那脸又白唇红如血衬着满嘴森白的牙齿在灯光下看起来不止不大好看反倒有些瘮人。 “此后将军府中半夜有人找儿子接着闹起了蛇。”他笑眯眯的: “咱记得白天杀人案发的时候罗子文出赏钱有人提到这张樵临死前找过娘的?” 他说着西城的案子姚守宁的思绪却已经发散心中有些奇怪这位镇魔司的副监竟然也似是认识世子身边的长随甚至记得罗子文的名字。 “姚二小姐?” 程辅云见她久不说话不由唤了她一声。 姚守宁回过神来又点头: “对。” “二小姐在想什么?”程辅云笑着问了她一句。 她偏头微微一笑也不隐瞒说道: “我在想公公怎么认识罗大哥?” 这样的话在此时说来竟带着一丝天真可爱冲散了几分镇魔司到来而使姚家人心情紧绷的气氛。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互套话 柳氏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女儿手掌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程辅云一生之中遇到了不少大奸大恶之徒也见过不少官家女眷。 但与他打交道的大多见他之后要么惊惧交加要么谨言慎行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如此大胆不由怔了一怔那兰花指僵在半空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对不住了程公公。”柳氏身体紧绷挤出一丝笑意: “我的女儿病得糊里糊涂意识不大清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自当如此。” 程辅云听得柳氏的话接着又露出笑意甚至柔声安抚柳氏: “姚太太放心咱家心中自是有数不会吓到二小姐的。” 这人一脸奸恶之相恶名神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手段凶残脾气暴戾阴晴不定此时虽说微笑着说话但那声音尖细一双眼睛中似是透出恶意越发令柳氏难以放心。 “公公……” 柳氏正欲再说程辅云却抬手一翘比了个示意她噤声的手势接着放软了音调: “你认识罗子文?” 说完又笑眯眯的: “既唤‘罗大哥’那么二小姐与他应当是十分熟悉了?” 他本该盘问西城案件可此时却顺着姚守宁将话锋一转。 在场的姚家人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但姚婉宁却觉得这老太监可能绕着弯子在打听些什么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她害怕妹妹真的病得糊涂了一时思维不清楚说漏了嘴被人抓到把柄数次想要上前但又害怕自己情急坏事被人看出端倪。 “也不是十分熟悉但见过几次。” 姚守宁不知姐姐心中所想只是感觉到她拿帕子替自己擦汗的手有些冰微微的颤个不停。 “那你可知道这位罗先生来自哪里?” 程辅云顺势问了一声姚守宁就道: “罗大哥说他来自神武门。”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面色不一。 柳氏是疑惑加忐忑。 南昭柳家也算当地名门柳氏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女人神武门这样传闻中的隐世名门她也曾有所耳闻。 传闻之中太祖当年供奉的四大功臣之中便有出自神武门的非凡者。 可那都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传闻七百中虽说也曾听过有神武门人入仕为官的传说但在之后的几百年中朝内再也没有听闻过武将来历不明的传闻天长日久下自然许多人将这‘神武门’当成了传闻之中的所在柳氏也认为只是一些好奇事根据当年太祖事迹所编纂出来的隐世门阀而已。 但此时姚守宁却提到罗子文出身于神武门也就是说这样的隐世宗门是真的存在而非虚构的。 世子身边的一个长随竟也是出自于此——最重要的是这种秘密姚守宁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 程辅云也没想到她应答得如此干脆不由又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才回神: “他与段长涯……” 这位镇魔司的副监说话时还在调整自己的神情数息功夫后表情又恢复如常笑着道: “都是出自神武门一个文谋一个武甲厉害非凡。” 说完又解释道: “段长涯你应该知道吧?就是西城案件当日手提一双短戟站在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那位世子身侧的护卫。” 姚守宁低低的应了一声。 “不过这些事情在许多人心中虽说不是秘密却也不是人尽皆知世子身边这两位高手为何会将他们的来历告知二小姐?” 程辅云紧盯着姚守宁的眼睛问了一声。 “就是闲聊之时无意中提到过。”姚守宁答道。 “聊了什么?”程辅云态度逐渐强硬步步紧逼:“能不能说来听听?” “罗大哥曾提到过神武门来历说是神武门的祖师爷是当年曾跟随在太祖身边四士之一的顾敬。” 所有人全部被她与程辅云的对话所吸引坐在左侧上首的陈太微听到此处的时候愣了一愣。 姚守宁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抬头去看他。 见这位身形如松柏般高瘦气质清雅的青衣道士端着茶碗茶水的热气冉冉升起使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怔忡着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任由自己沉溺了片刻。 见此情景姚守宁不由暗自遗憾。 显然这位陈道长来历成迷说不定与神武门也是有渊源的可惜她的力量耗尽之后似是预知之力受到了一定的压制此时看不到他的未来及过去。 “怎么了?” 许久之后这位陈道长才缓缓抬起了眼皮目光恰好与少女对视。 两人视线相碰撞的刹那姚守宁并没有慌乱的别开头而是含笑点头与他打了个招呼。 “就是看一看道长对你很好奇。” 姚守宁说完就见陈太微一下就笑了。 他这个人长相出众气质特别无论是从外形、身份、地位来说都不应该是会被人忽视的人。 可他只要不说话的时候屋中便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仿佛下意识的会将他忽略。 此时他一笑之后那种古怪的隔阂好似一下就消失了整个人由虚幻变得真实。 “看来世子跟姚二小姐说了些事。”陈太微端着茶杯若有所思。 “是说了一些。” 姚守宁点了点头。 她这态度出乎陈太微意料之外的坦率使这位深受皇帝信任的道士皱了皱眉。 陈太微不再出声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程辅云身上。 这位镇魔司的副监打量着姚守宁的脸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看样子世子好像十分喜欢姚二小姐?”这位内侍监笑眯了眼不着痕迹的套话: “连他身边人也爱屋及乌将神武门的事说给你听。” “难道公公会讨厌我吗?” 姚守宁也偏头看程辅云她说的话令这位老奸巨滑的太监愣了一愣: “什么?” 少女的长相美丽神态天真看人时目光专注那发黑、肤白、唇红组在一起形成独一无二的魅力。 纵然程辅云早就已经净身入宫且已经年逾五旬对于异性早就已经失去兴趣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女美丽无双令人难以生出厌恶之心。 “我与人往来都是坦诚、客气若是我有做得不对之处尽管跟我提起我会改正。” 她大大方方的道: “所以世子不讨厌我愿意和我做朋友跟我说一些话这有什么奇怪的?” 程辅云听了她这一番话竟愣了半晌似是有些惊奇。 可说这话的人一脸坦然似是所有言论尽数出自真心不是搪塞他与他开玩笑的。 这位内侍监哑然半晌接着咧嘴一笑想了想点头: “二小姐说得也对。” 他似是绕够了弯子又将话题转回到了先前的西城案件之上: “对了西城事发时白天张樵喊娘发疯夜里有老妇人在将军府中唤儿不久后陆将军的府邸闹蛇姚二小姐听说了此事吗?” 姚守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听说了。” “听谁说的?”程辅云步步紧逼。 “听内城中的商贩说的。”姚守宁也老实回应。 屋里人没有说话柳氏心中焦急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无法插嘴只能又听程辅云问: “那二小姐相信这些人所说的话吗?” “公公——” 柳氏听到此处不由出声打断了问话: “这只是妖言惑众我女儿岂会……” 对待柳氏的时候程辅云可没了与姚守宁说话时的好脸色。 他眯眼一笑眼角抹晕开淡红的胭脂灯光映衬之下仿佛那目光似是会吃人: “姚太太还是识趣一些。” 他阴声道: “我与姚二小姐聊得正投缘呢您可不要插嘴我的脾气不大好就怕稍后冒犯了您回头出个什么事你不好过我也内疚姚二小姐也会伤心姚太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柳氏直立起身程辅云却不再搭理她将目光转回姚守宁身上时又是满脸堆笑: “姚二小姐相信商贩们所说吗?”他补充了一句: “就是世子杀死了张樵所以夜里他母亲来寻仇致使将军府不得安宁的传言?” 说完程辅云紧紧的盯住了姚守宁的眼睛。 “我信。” 姚守宁这一点头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镇魔司来的人满脸兴奋而柳氏等人则是神情一紧正端着茶杯的陈太微怔了一怔却没有出声。 “你信?”反倒是问话的程辅云听了她这样一说之后倒是皱了下眉头重复了一声。 “我信。” 姚守宁又重重点头轻喘了两声: “当日我亲眼所见那张樵发疯喊着找娘接着提刀砍人。” “据说当时你在孙神医药铺对面的马车之上出事之后你才慌乱下车可是看到了什么异常的东西?” 程辅云说这话时姚婉宁替妹妹擦汗的动作一顿掌心中沁出了大量汗迹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我看到张樵要杀人了啊我担忧我娘。” 姚守宁的回答令得心险些提到嗓子眼的姚婉宁松了一大口气。 她先前见妹妹与程辅云有来有往说了不少话甚至连涉及世子身边人的秘密都说了本担忧姚守宁是病了三日高烧使她昏头转向失了防备之心。 正心中暗自着急深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却没料到姚守宁并不傻没有被程辅云套出关键性的信息。 “哦?只是担忧你娘吗?” 这位老太监笑嘻嘻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可咱怎么听说你当日看到的不只是杀人而是张樵死后身体钻出了两股黑气一股钻入世子身体中一股钻进了那孙神医的身体呢?” “什么?!” 程辅云一语既出满屋皆惊。 柳氏十分不可置信惊喊出声瞪大了眼睛。 姚婉宁那颗心还未落回原处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瞬间提起险些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周身血液‘汩汩’急涌速度快得惊人。 身体的热量快速的流失她用力掐住了掌心一张脸煞白浑身抖个不停。 此时姚婉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来来回回的响荡:程辅云怎么知道这件事? 以姚守宁性情在家里人事先打过招呼之后她必不可能将当日所见之事轻易告知于旁人。 自己与她姐妹情深且因孙神医之事间接性的与自己扯上了关系所以她告诉了自己这件事。 而事件发生之后她可能也跟爹提起过。 除此之外柳氏不信鬼神且从她之后的表现看来应该是完全不知道孙神医及陆执身中妖气之事所以姚守宁应该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于她。 至于陆执他也算是这件事中的当事人之一且为了救柳氏才会卷入案件中姚守宁又跟他约定一起驱赶‘河神’那么他也有可能是知情者。 可这样满打满算姚守宁也不过只说了三人为何这样的隐秘会传入镇魔司的耳朵里? 她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既觉得害怕又有些心寒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边人。 姚婉宁知道自己的表现异常肯定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可是妹妹的秘密若是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她极力试图镇定下来但身体却是颤个不停越想越是胆颤心惊。 苏妙真站在柳氏的身后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盯着姚守宁。 而姚若筠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镇魔司这位副监话中之意似是怀疑自己的妹妹有异。 “黑气?”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姚守宁听了程辅云这话眼瞳微微一缩接着用力的瞪大了眼睛: “娘!” 她仿佛听到这话之后满身病气都像是散了大半一双眼睛注入光辉瞬时亮得惊人: “您听到了吗?” 柳氏还沉浸于程辅云的话带来的惊骇之中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只是浑噩之下本能点头: “听到了什么?” “是真的是真的!” 她十分兴奋像是恨不能踩地起身: “我就说这世上是有鬼神的您偏不信公公可说了张樵死时身体里钻出一股黑气一分为二一股钻入世子身体中一股钻入了孙神医体内!” 姚守宁昏睡了三天粒米未进此时多说了两句话便喘个不停。 但她显然十分开心眼睛熠熠发亮: “我就说孙神医有问题您还不信!” “姚二小姐早说过孙神医有问题?” 程辅云逮着机会不动声色又问了一声。 “嗯!” 姚守宁毫不犹豫点头应道: “此人沽名钓誉我怀疑他想害我姐姐。” “此话怎讲?”程辅云收起脸上的笑容问了一声。 “西城案件当日事发之后医馆便被人砸了公公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吧?” 程辅云听她问话心中隐约觉得有些怪异。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听谁说 仔细想来镇魔司的人今日前来姚家问话是想要查探出一些东西。 一行人如愿进了姚家见到了这位三天前就号称高烧昏迷的姚二小姐程辅云也确实问了些事。 从交谈情况看来姚守宁有问必答且性情坦率可程辅云总有一种自己并没有问到关键性的答案的感觉且隐隐还有被她牵着话题走的样子。 “听到过。”他略微犹豫片刻接着仍是点头应承想看姚守宁问话的意图以猜出这个少女心思。 “锁都砸了便是空门大开里面的东西早被人都搬空了对吧?” 那药铺附近的人晚上听到有老妇人唤‘儿’都猜测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对于许多百姓来说有时贫穷远比‘鬼’更可怕。 孙神医被抓之后药铺东西充公大部分值钱的被官府拿走其余物品也被附近的人趁夜摸走没过几日他的铺子便成了空荡荡的连桌子腿都没剩下一条。 程辅云又点了点头道: “是!” 案件发生之后因涉及到了陆执镇魔司也插了手。 再加上近来那桩大事皇上震怒令人彻查镇魔司准备从西城案件入手因此又将这桩案子详情研究了几日。 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程辅云是牢记于心此时回答得十分肯定。 “公公可那孙神医进刑狱之后贼心不死又哄骗我娘说是留下了治我姐姐病的药引。” 姚守宁望着他压低了些声音: “我娘信了他的邪去那药铺之时竟果真找到了一个药引!” 家中已经被搬得空荡荡的可偏偏就那东西还在。 “公公说巧不巧?邪不邪?” 姚守宁这话问得程辅云哭笑不得。 “自那之后我姐姐病倒是好了可家里却不得安生。”她向程辅云招了招手程辅云配合的躬身上前就听她小心翼翼的道: “我家里进了贼!” “我怀疑我怀疑这贼可能不是普通人。” 柳氏在一旁听得分明开始怀疑女儿是病得糊涂了不知所云。 偏偏镇魔司的这位副监也不知是不是有问题竟配合着她发问: “那二小姐认为此人是谁?” “我怀疑他是妖邪!” 她半真半假的话震得众人不敢出声。 曹嬷嬷与逢春相互对视了一眼满脸茫然。 而姚若筠则想起了姚翝早前说过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此时听到妹妹这话倒也并不是十分吃惊。 唯独柳氏眉心直跳觉得这世界实在魔幻:一个随心所欲的问一个则是敢答而程辅云这样的人物竟也真信。 “……”她觉得自己管不了这些事了伸手拼命的揉自己隐隐胀痛的眉心。 “你为何做这样的判断?” 程辅云对她的结论并不意外却好似对她猜测的过程十分感兴趣。 问完这话之后就见姚守宁抬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难道我猜错了?” “二小姐别装傻了。”程辅云‘呵呵’的笑身体靠近了姚守宁一些额头几乎与她脑袋相贴柔声道: “你娘为你姐姐取药那日天下大雨你夜里觉得不妙亲自赶往你娘房里阻止你娘出门。” “……” 姚婉宁身体冰凉仿佛浑身如置冰窖听着这话轻颤不止。 而原本正揉着额心的柳氏则是动作一顿脸色煞白。 她不是害怕精怪传闻而是对于镇魔司的手段感到恐惧无比。 姚家人口简单下人也并不多出入她房中的只有曹嬷嬷与逢春。 这两人之中一个是柳氏乳母一个是当年从南昭跟来的旧人对她都十分忠心众人相处早如一家人。 柳氏取药那日姚守宁确实一反常态淋雨前来。 这事儿因为后来母女二人闹了矛盾柳氏从未往外说过怕有人背后说三道四坏了女儿名声。 细究起来此事只有屋中几人知晓镇魔司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实在太惊恐了下意识的抬头往身边人看去—— 却见曹嬷嬷、逢春二人都是一脸茫然失措显然也是觉得异常震惊事前仿佛对此事全无所知。 如果这两人表现不是作伪那么便证明往外传话与她们无关。 柳氏心中乱糟糟的程辅云却笑着又往下道: “第二日后你姐姐药到病除本该是天大喜事你却一反常态与你娘闹了一场。” “二小姐——”他拉长了音调唤了姚守宁一声: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娘拿的药引有问题会给你姐姐带来灾祸呢?” “不可能!”不等姚守宁说话柳氏随即大喝出声。 但她说这话时脸上却止不住的惊慌甚至下意识的想去看姚婉宁的脸。 可不知为何大女儿低下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柳氏心中一沉一种莫名的慌乱涌上了心头她手足俱抖颤声又说了一句: “不可能……” 她本该仍十分坚定的可此时再说第二个‘不可能’时却有种说不出的忐忑与心虚。 无助之下柳氏转头去看自己的乳母却见曹嬷嬷也乱了心神主仆俩对视的刹那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一张包裹着药引的诡异蛇皮。 “不可能不可能啊!” 柳氏慌忙摇头也不知这话是说服别人还是想要试图说服自己。 程辅云也不搭理她只是看着姚守宁笑等她的回应。 “我猜测确实有问题。”姚守宁老实点头又与程辅云目光对视: “我猜对了?” “二小姐明人何必说暗话呢?”程辅云咧嘴一笑“你刚刚也承认了……”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不由一怔下意识的问: “我承认什么了?” 程辅云仿佛觉得十分有趣甚至回头看了陈太微及镇魔司其他人一眼接着才道: “你刚刚承认了张樵死后体内钻出两股黑气一股进入世子体内一股钻入孙神医的身体……” “等等。”姚守宁有些纳闷不解伸手去抓程辅云的小手臂: “那话不是公公说的吗?” “我?”程辅云笑脸一僵再度怔滞好一阵后他像是忍俊不禁道: “二小姐病得糊涂了这话是你说的呢。” “我说的?”姚守宁喃喃发问。 “对。”程辅云状若提醒:“二小姐曾说过张樵之死有异说世子、孙神医中邪在你娘出城当日你预感不妙拼命阻止后与你娘大吵一架……” “这是谁说的?”姚守宁似是惊愕反问。 “自然是你说的。” “谁说是我说的?”姚守宁张了张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程辅云下意识的就答: “是……”他抬起头目光似是转向了柳氏身后。 但他毕竟非同一般人几乎只是在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入套了。 “二小姐可真是狡猾——” 他向姚守宁抛了个媚眼幽幽的开口:“咱都险些被您套出话了。” 程辅云笑道: “镇魔司自有耳目大庆官员、眷属无一不受监督所说之话难逃镇魔司的监控。” 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似是也不怕被人知道直言道: “好教二小姐知道许多事情除非你不说但只要你说了便必是天知、地知”他停了半晌紧盯着姚守宁的脸: “你知、他/她知还有皇上、镇魔司知道的。”“ “唉……”姚守宁叹了口气心中暗道遗憾脸上却露出真诚之色: “不瞒公公说您说的这些话我真的没有说过。” 她吸了吸鼻子似是说了半天话精神萎靡了许多额头汗水流了又流这会儿似是受了委屈要哭不哭拿袖子擦拭了一下脸道: “张樵有问题我是承认的要说世子、孙神医中邪我早就怀疑。可说到两股黑气我真的不知道。” 见她仍不承认程辅云索性开门见山: “既是不知你为何又承认知道张樵有问题且怀疑世子、孙神医中邪呢?” “就如公公所言张樵死后将军府闹蛇我是亲眼目睹自然怀疑中邪。” 见她一答程辅云又问: “你怎知不是巧合而是一言就断定他们中邪了?” “因为我话本看得多!” “……” 这个回答令程辅云再度怔愣接着一种被耍弄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再问: “难道不是因为你早知世子中邪并将之告知世子所以后来你再前往将军府将当时中了妖蛊而昏睡的世子唤醒并与他杀死蛇妪是不是?” “当然不是。”姚守宁自然不肯承认: “我胆子小根本不可能杀死谁——” “那你为何自西城案件之后就与世子走得极近多次同进同出形状亲密呢?” “……” 程辅云问完这话姚守宁一下怔住。 她先前对答如流此时停顿便令程辅云精神一振正欲再追问时却听她幽幽的道: “因为我仰慕世子觉得他长得好看喜欢他想和他同进同出……” 她想起陆执那双因为被万蛇噬咬而青紫肿胀的血痕斑斑的腿最终含泪搬出当初忽悠柳氏的借口: “神都城中许多女孩都仰慕他我追着他跑有什么奇怪的?” “……” 这下轮到程辅云怔愣半句话都说不出。 姚守宁又补了一句: “当日公公也见到过我对他真是一见钟情我娘都管不住。” “……” 程辅云见多了各种大场面但今日这样的场面真的没有遇到过。 他转头去看柳氏却见柳氏脸色青白红交错似是有些恼怒有些丢脸却又克制着什么并没有开口。 这位镇魔司的副监见此情景心中罕见的生出一抹同情的念头。 陈太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姚守宁像是若有所思。 其他人表情不一唯有苏妙真极力控制着自己扭曲的神色。 “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十一月十八日你娘出城取药之事你不否认吧?” 程辅云觉得自己的问话毫无进展仿佛从头到尾都被这小丫头牵着走当即话锋一转准备从另一个问题入手: “当夜你淋雨前往你娘房间缠着她不放难道不是事先预知了什么?事后你姐姐病逾本该好事一桩可你却大发雷霆因此与你母亲大吵一架事后有你爹说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姚守宁承认接着又急急开口: “当夜罕见打雷下雨这已经早入冬了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没遇过这样的情况夜里雷响闪电大我害怕才寻娘想跟娘一起睡这也有错?” “我娘自来偏心只喜欢姐姐当时急着想去看我姐姐我那时吃醋便缠着她不放屋里当时曹嬷嬷也听到了!” 柳氏本来听了程辅云的话正要出声接着听她这样一喊顿时浑身一抖接着竟有些不敢抬眼去看姚守宁的脸了。 “之所以姐姐病愈我还与娘吵架是因为我发现情况不对头。” “有什么不对?” 程辅云的表情逐渐凶恶眼中泛起红丝杀气腾腾的问: “你发现妖邪了?” 他神色狰狞说话时凑近了脸激动之下甚至喷出了唾沫洒了姚守宁一脸。 她心中嫌恶心伸手一抹脸想想又觉得愤怒故意用尽浑身力量大声的吼: “没有!” 喊话之时她也跟着唾沫一吐: “那是因为我发现我姐姐额头钻出一粒红痣前一天还没有!咘——” “……” 程辅云的脸被喷得湿透。 少女唾液倒是带着淡淡幽香可他早就已经净身对此只是木然着一张脸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面无表情的将脸抹了。 “那红痣来得蹊跷我才怀疑药有问题!公公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程辅云斯条慢理的擦脸那帕子上很快沾了胭脂、水粉的残留物。 他抹净脸后看上去神色倒是正常了许多不像先前一样诡异瘮人了。 不过他默不出声使得屋里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镇魔司的人站了起身有人将手按到刀上柳氏也胆颤心惊再顾不得心中那些念头跟着也站直了身体张开双臂试图将自己的女儿护到身后。 程辅云面无表情盯着姚守宁看姚守宁冲他怒目而视似是一点儿都不退缩。 好一阵后他才咧嘴一笑将手中掂着的帕子一折: “二小姐好胆色。” “不过!”他将帕子重新塞入袖口之内但还未塞进去又似是觉得恶心抽了出来捏在手中: “你怎么知道长了红痣就是中邪呢?” “因为我表姐额头就有红痣我不喜欢她!” 姚守宁忍了半晌终于在此时将话题拐回到苏妙真身上了。 ------题外话------ 多修了一下耽误了一会时间抱歉~~~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请道长 姚守宁不喜欢苏妙真姚家里的人心中都有数。 她向来爽朗大方似乎与每个人都合得来却唯独对苏妙真敬而远之从这对姐弟入神都进姚家后她便从没有找苏妙真玩耍过与她以往的性格截然不同。 柳氏也听她说过不喜欢苏妙真但她并没有说起过缘由。 此时听她提起这‘红痣’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苏妙真看了过去—— 她有一瞬间的惊慌下意识的伸手捂头。 姚若筠瞳孔急缩。 自两人初次见面苏妙真避他如蛇蝎之后他又被姚守宁莫名其妙的提问吓到也开始躲避苏妙真。 平日不要说多看她一眼连话都尽量不与她说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位表妹额头有没有朱砂痣。 可此时一见她捂脸满眼惊慌许多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直到这会儿姚若筠才知道自己粗心大意了。 柳氏也满脸狐疑目光在大女儿与苏妙真之间来回穿梭。 今日听到的一番对话简直颠覆了她以往认知令她此时心乱如麻有些站立不稳只得以手将桌子撑住。 “姨母——姨母我没有——” 苏妙真没料到明明程辅云是在审问姚守宁但最终话题竟会引导到自己身上了。 慌乱无助之下她下意识的伸手掩头拼命的否认: “我怎么会中邪呢?” 柳氏张了张嘴却似是失了声。 姚婉宁沉默着站立原处她脸色煞白如雪额头那粒殷红小痣格外醒目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掩的意图而是坦然的任由众人以或忌讳、或好奇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看。 程辅云也哑然。 他没想到会被姚守宁杀了这样一个回马枪。 “公公既然镇魔司如此神通广大——”姚守宁借着抹汗的动作伸手抹脸: “为何不查一查我表姐到底有没有中邪?” 话音一落就见门口有人影晃动不多时就见迟迟而来的苏庆春站在门口脸色青白下意识的紧盯着苏妙真。 “当日西城案件说到底也是因我表姐马车惊乱而起若说有邪异怎么只追着我一个人问?” 姚守宁开始天真单纯有问便答此时倒像是突然精明接连几句话问得程辅云擦脸的动作一顿。 “我没有你胡说!” 苏妙真见她祸水东引心中不由大恨。 她掌心之下额心之中的那粒朱红小痣突然剔透晶亮接着屋内火光莫明一闪—— 坐在左上首位如同雕像般安静倾听着并未再发声的陈太微突然一动搁下了茶杯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他站得太急大腿抵到椅子力道将那沉重的木椅抵得后退挪移间发出‘吱嘎’的响声。 姚守宁见他举动似是察觉不妙。 可她力量被封此时再难窥探到异常之影。 只在刹那之间一股轻风袭来似是从她身体穿过使她激灵灵的打了个颤仰头去看四周接着一脸莫名。 “不是她!” 姚守宁正觉得这股风来得有些诡异之时接着耳中听到了自苏妙真身上传来的那道‘意识’的声音: “她没有力量只是胡言乱语之间的巧合而已。” 话音一落苏妙真下意识的放下了遮掩额心红痣的手松了一大口气。 陈太微的表情冷凝紧紧的盯着姚守宁看却见她从始至终神色如常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先前发生了什么事。 半晌之后他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却并没有再端茶而是不再掩饰自己的目光一直望着姚守宁。 先前的那一幕仿佛整个空间被静止镇魔司的人半撑起身柳氏低头满脸焦虑。 而程辅云则是手持折叠齐整的帕子举在脸侧。 直到陈太微落座一切又恢复如初。 一只捏着帕子的手轻轻凑到姚守宁额角替她压了压汗姚婉宁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 “没事刚刚突然似是有股风吹来。” 柳氏听闻这话也顾不得什么‘妖啊、邪啊’连忙令人再替姚守宁取衣。 “不用麻烦了。” 程辅云伸手阻止“咱还有几句话问完便不再打扰二小姐。” “公公。” 姚守宁伸手拽他衣袖“你也别只急着问我一人西城案件我表姐也有份。” “车夫刘大之死也还未查清兴许是妖邪所为。” 听闻这话苏妙真大恨那十指交扣拧了又拧。 “既然镇魔司专管妖邪之事我表姐是不是中邪?那红痣到底是不是邪祟附身?” 她一连抛出数个问题说话时那扯着程辅云袖子的手一摇一甩拽得程辅云都没有办法专注的去看陈太微的眼神。 “咱自会将这些事情一一查清!” 程辅云说话之时却见陈太微已经缓缓坐了下去神色恢复如常令人难以瞧出端倪。 他微微一皱眉又问姚守宁: “西城之事暂且不提三日之前你可与世子深夜出过城?” 来了! 姚守宁与姚婉宁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镇魔司的人先前东拉西扯无非是想要打压姚守宁的意志令她畏惧继而思绪混乱任人拿捏。 可此时姚守宁心防紧守纵然镇魔司人多势众又有陈太微压阵、程辅云审问但最终作为杀手锏的数个问题被姚守宁连消带打带过去甚至还将话题引回到了苏妙真的身上。 使得镇魔司的打算一下落空令程辅云已经不耐烦再兜圈子终于直奔主题。 “胡说!” 柳氏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斥: “程公公我敬您是镇魔司的人大人对您再三礼敬。” 今日这些人一来点名要见姚守宁来了之后又不知所云此时更是胡言乱语说她女儿半夜出门。 “您也听到了我的女儿前几日确实见过世子却因马车被毁而受惊此后卧病在床高烧不退这些都是家中人亲眼目睹的您大可找人问!” 柳氏性情急躁忍到如今已经是对镇魔司以往凶名十分忌惮此时汲及女儿名誉是半步都不肯退: “我虽然只是妇道人家但对镇魔司办案的规矩有也所耳闻程公公说我女儿深夜与世子出城可有什么人证物证?” “自然是有的——” 程辅云说完这话姚婉宁与清元等人俱都心中一紧。 相反之下姚守宁神态自若装出病弱纤纤的模样小口喘息并没有露出慌乱之色反倒一脸不解: “什么证据?” “三日前的子夜时分有人看到你与世子乘马车出城。” 程辅云眼神阴沉身体俯躬逼近过来: “你们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皇陵?进了代王地宫?” “说!” 他神色凶狠厉声大喝的同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侧。 那里挂了把大刀被他一按刀身轻碰刀鞘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 姚婉宁脑海一片空白程辅云每问一句便令她脸色难看一分最后听他一声大喝便浑身一震下意识护住妹妹。 “公公要干什么?” 柳氏失声大喊姚若筠也双手紧握成拳。 苏妙真幸灾乐祸的冷笑苏庆春安静的看她心底凉成一片。 …… 此时气氛剑拔弩张屋中每一个人的心弦仿佛都已经紧绷气氛一触即发—— 身为被逼问的当事人之一的姚守宁反倒似是最为冷静她抹了把脸没有搭理程辅云之后接连的问题反倒是问: “看到我与世子乘马车出城?” 她偏转头与程辅云对视: “几时几刻?我与世子穿了什么衣服?作什么打扮?公公的人可有全都看清?” “子四时刻左右!你穿了圆领青袄世子则穿黑色衣行衣作女子打扮!” 这些话一说完姚婉宁心中大震她眼角余光注意到姚守宁的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显然也对程辅云的话大为震惊。 但这个动作十分细微转瞬她便五指紧握恢复镇定。 姚守宁内心估摸着从程辅云的话听来‘子时四刻’、‘圆领青袄’、‘世子穿黑色夜行衣作女子打扮’等尽数与当夜自己与世子出行细节吻合。 可这并不代表镇魔司的人就真的完全掌握了细节。 越是危急她就越是冷静。 ——极有可能镇魔司的人确实知道当夜有马车出了城。 此事非同小可涉及了代王地宫、见了妖邪神启帝必会严加查询一问之下世子出城一事应该是掩饰不住的。 可是事发之后三天镇魔司的人一趟一趟的来却除了今日之外照姚婉宁所说并没有强行见自己而是来人级别层层加深。 将军府那边也没听到其他动静证明镇魔司的人可能掌握了当夜出城确有两人并且十分肯定其中一人就是世子。 但他们兴许是畏惧长公主与陆无计不敢上门逼问。 因此镇魔司的人猜测自己就是与世子同行之人姚家地位低微所以他们事先遣走姚翝威逼自己试图将自己当作突破口最终以定陆执之罪。 而姚守宁推测镇魔司之所以做如此猜测理由应该有二: 其一自西城事件之后自己与世子走得颇近自然有异。 其二她想到了两人进代王地宫以及地宫之中除了那妖邪尸身之外还有那满棺的蛇骨。 蛇灵聚既已成形应该只见蛇蜕而不见蛇骨才对。 因为万蛇在供养妖灵的过程中以自身血肉为献祭供养出那条寄身于代王体内的大蛇最终仅剩一张蛇皮。 而万蛇骨一现摆明是妖法出现了问题使得蛇灵聚必是出了差错蛇群与妖蛇必是在妖法大成之时便已经惨死。 可当夜地宫之中出现了异响守陵士兵应该都听了陆执与妖蛇大战时的动静再加上那一夜世子出过城—— 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有人猜出了当夜世子出了城前往代王地宫破开陵墓大门悄无声息的钻入地底墓穴之中杀死了蛰伏于棺中的妖蛇。 能办到这一切的便唯有辩机一族——可游走于时空来去过去。 这世间之上有些东西不是世子一人就知道的。 偏偏这些人不知为何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三十二年前那一场应天书局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对于姚家会有辩机一族的血脉诞生之事十分笃定。 只不过以前他们误以为这个觉醒的血脉力量是姚婉宁所以并没有怀疑过自己。 而事发当夜有人与世子出了城同行的还有辩机一族再结合自己近来与世子亲近之事答案自然便呼之欲出。 “……” 姚守宁想到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场她自出生以来便应该面临的危机。 只是以前有姐姐替她遮挡如今唯有靠她自己。 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似是下定了决心眼中露出坚定之色站直起身似是有话要说。 但下一刻姚守宁握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事情还没有到最艰难的境地! 镇魔司的人并不能完全的确认她的身份一切都只是猜测。 最重要的她的血脉力量刚在代王地宫一行中消耗殆尽强行催发血脉之力的后果是使得她的力量消失、倒退。 她想到自己先前有意祸水东引激怒了苏妙真那一瞬间陈太微面色疾变自己感应到寒气穿体而过—— ‘兴许兴许是苏妙真身上那妖邪在试探自己。’她猜测。 这并非不可能! 她想到了四日前的下午与世子出行之后归来在柳氏屋中见到了苏妙真那妖影冲出试图恐吓自己。 今日应该也发生了相同的事甚至试探更过份但力量的消失使得这场试探最终一无所获因此她听到了那个声音在说:“不是她她没有力量。” 但这些终究只是她的猜测事实是不是究竟如此在镇魔司的人没有离开的情况下她不得而知。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要赌一次! “不是!” 她摇头否认:“世子身份非凡怎么会装作女子出行?” 这话一说出口左侧首的陈太微便偏了下头嘴角一扬露出淡淡的笑意。 两人四日前还曾见过当时见面时世子身着女装一剑劈开了马车。 姚守宁也不理他只管道: “我也没有半夜出行我娘说的很清楚了四日前我见了道长之后马车出事我真的被吓到了发了高烧昏睡不醒。” “可事实上”程辅云听闻她这样一说不慌不忙的扭头看了陈太微一眼道: “四日前我听说你与世子出行时他怎么就是身穿女装扮女子出行的?” 他阴阳怪气的笑: “二小姐不诚实。” “是公公不好才对……” 姚守宁毫不退缩: “世子当时怎么扮女装公公应该去问他才对为何来问我呢?我又不是世子身上长的嘴!” 她伶牙俐齿对程辅云也并不畏惧: “不过话说回来世子近来似是中了邪行事大有异常白日穿女装出行可能是他个人爱好但夜里有没有出行我又怎么知道?” 她嘴唇微微一撅眼神怀疑: “公公是不是看我姚家势单力弱不好找世子的麻烦便想拿我当替罪羊抓呢?” 柳氏也是这样想的! “镇魔司办案我也清楚流程。”柳氏此时忍无可忍下令逐客: “敢问三日前发生了何事我女儿犯了什么罪?若程公公有证据在手我姚家自然任由发落不敢有违官令!” 程辅云冷冷看她柳氏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态度异常强硬: “西城案件一事不知公公可了解得清楚了?” 她身材丰腴高壮为了维护子女挺身而出气势半点不输人: “如果西城的事问清楚了便恕我要送客了!” 柳氏大声的道: “我女儿病重我无法亲自送诸位贵客!” “姚太太——” 程辅云手摸着刀鞘指尖勾了又勾将那刀提出一些又‘锵’的一声落了回去如此反复数次柳氏脸色微白却将腰挺得更直大喝了一声: “请程公出去!” 程辅云的眼中闪过杀意似是下定了决心将指尖一勾那长刀出鞘半截。 他的动作使得镇魔司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身伸手按住刀柄。 姚守宁心中重重一跳还未出声就见左侧上首的陈太微直到此时终于起身了。 “既然二小姐病重贫道不才也曾修习过岐黄之术让我来与二小姐把个脉看看是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清雅话语不疾不徐说话之间将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消弥于无形。 程辅云犹豫半晌将手一松刀落回鞘中。 他伸手比了个手势自己一撩大氅退让到一侧。 其他镇魔司的人坐回原位陈太微缓步上前那阴影逐渐逼近站到了姚守宁的面前。 这个人来历诡异当日初见时她曾试图以能力窥探他的底细可当时她还未闻道悟并没有看穿他的底细只看到了许多模糊不堪的走马观花般的疾影。 此时想来那些疾影如烟似雾根本令人难以看清。 世子说他十分危险来历诡秘。 他二十年前出现在神都出现之后便深受神启帝信任而此时的他看上去约如三十左右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印记。 陆执斩了他一剑他却化为虚影消失。 苏妙真身上的妖邪出现时他似是有所察觉。 他到底是谁? 她心中想着事感觉到自己逐渐被覆盖进陈太微身影所带来的阴影中微微不适的挪了挪身体。 “娘能不能将灯掌亮一些。” 姚守宁呼唤柳氏: “既然陈道长要为我把脉好让道长看清楚一些。” 柳氏心脏狂跳不止先前程辅云的杀机有如实质使她此时后怕不已。 但听到女儿的话她仍是强行镇定吩咐曹嬷嬷打灯过来。 灯光亮起驱散了陈太微的阴影带来的无形压迫少女仰起头来目光亮得惊人毫不退缩与他对视: “请道长把脉!” 说完她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举到了陈太微的面前。 在姚守宁身旁的是她的家人有母亲、有姐姐、有兄长还有陪她一同长大的冬葵及曹嬷嬷等。 无论陈太微是谁无论他有什么诡计她都绝不可能退缩绝不可能允许人伤害她的家人。 ‘我可不怕你!’ 她的眼瞳中似是映入了火光的倒影亮得惊人竟使陈太微下意识的侧开了脸避开了她的注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偷东西 这位深受神启帝信任的道长似是十分不习惯如此明亮的灯光仅以半张侧脸示人而另外半张脸则隐入阴影里。 姚守宁反正没有规矩又仗着自己生病便索性理直气壮的盯着他看。 他极清瘦脸部线条优美那鼻如山唇微抿下颚细瘦脸颊肌肤隐隐透出玉色有种脱去凡胎俗世的不真实之感。 姚守宁越看越觉得怪异正想凑近一些再看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腕一下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捏住。 接着腕间传来刺痛她不由惊呼出声: “啊!” 只见那陈太微的手正搭在她腕间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顶着细薄的皮肉仿佛血管的脉络都能看清与她雪白柔软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 姚守宁的呼痛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她仰头问陈太微: “你拿针扎我了?” 少女满脸怀疑眼神有些警惕。 柳氏听闻这话面露不满之色盯着面前的道士。 陈太微终于转过了头与姚守宁对视了一眼半晌之后微微一笑: “怎么可能呢?” 他将手挪开了一些众人视线落到了姚守宁的手腕上只见那肌肤赛雪细腻白如剥壳鸡蛋并不见半点儿伤迹。 只是陈太微手捏过的地方兴许是劲道重了些仅留下了一点红印似是指印捏痕。 灯光下这红印映衬着她的手腕格外醒目的样子。 柳氏见此情景不由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女儿受了伤见只是红印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 偏偏姚守宁并没有放松而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红印处那里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可是先前那针扎一样的痛楚并非她的幻觉她对自己的感觉十分信任对面前的陈太微也充满了怀疑总觉得他做了些什么事。 听他否认又道: “我不信。” 她摇了摇头看着他的手: “你摊开手给我看看。” “……” 所有人静默无声。 原本手按大刀的程辅云听闻这话倒是怔了一怔接着咧了咧嘴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望着陈太微不发一语。 “真的没有贫道怎么可能伤害二小姐呢?” 陈太微笑了笑神色如同应付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接着将手握成拳下垂袖子落了下来盖住他的手。 他双手倒背于身后并没有探出与姚守宁检查的意思: “我替二小姐把过脉确实是受惊过度而致虚火冲肺腑邪热入体才会高烧不退。” 柳氏听闻这话面露犹豫。 陈太微名满大庆深受神启帝的信任——可此人千好万好却是个道士。 她不信神鬼自然对这位道士本领有些怀疑尤其是当今皇帝沉迷修道无心国政。 “姚二小姐身体养得不错只要歇上几日将养身体自然会不药而愈。” 这样的话柳氏就爱听了她甚至露出笑意连忙道: “多谢道长把脉。” 姚守宁从来不病这一病可将她吓得不轻如今正是有些忐忑心惊之季听陈太微说她无碍柳氏自然欢喜。 她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不过陈太微兴许是见多了这样的人也并不将她的事放在心上而是微微一笑转过了身: “我们来叨扰了很久如今程公的话想必也问完了便不再打扰了。” 说完他大步往姚家正堂大门而去程辅云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皱了皱眉。 此人性格有些奇怪说来就来就走就走。 可惜他身份又非同一般镇魔司的人迟疑了一下仍都尽数起身。 “二小姐、姚太太今夜打扰了。” 程辅云压下心中的狐疑笑眯眯的冲屋内几人微微躬身接着伸手一招: “走——” 话音未落便感觉有人来扯他大氅的边角。 他低下头看到出手的人是姚守宁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见程辅云低头看来便小声的跟他说: “公公记得帮我查查。” 程辅云笑意一僵听她接着说道: “帮我查查我表姐。”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看看那粒朱红小痣有没有问题。” 她声音虽说压得轻但也并非细如蚊蝇屋内外都是人精听了个分明。 苏妙真气得脸涨得通红浑身直颤一时之间既是恼怒又是怨恨觉得姚守宁是自己这两世人为最讨厌的一个人——甚至这种厌恶程度都超过了姚若筠、柳氏二人。 陈太微有些哑然却见少女也在转头看他那目光坦然、率直最终冲他嫣然一笑又转头去看程辅云扯了扯他衣角: “公公?” “……” 程辅云满心荒谬。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心狠手辣脾气异常古怪、执拧讲话阴阳怪气并不讨人喜欢。 但姚守宁是真的不怕他先前还敢与他唾液对喷。 这老太监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想笑捏起手中帕子再擦了把脸叹了口气: “我尽力而为。” “多谢公公。”姚守宁闻听此言露出笑意也认真道: “若公公将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愿意。” 程辅云听闻这话倒觉得有些新鲜笑眯眯的: “那再好不过。” “……” 镇魔司其他人面面相觑仿佛对眼前这两人谈笑风生的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说完这话程辅云招手示意众人离开。 姚守宁连忙呼喊冬葵: “快替我拧张帕子我要擦脸!” 程辅云刚刚问话逼得很近口水喷了她一脸都是她想想觉得恶心此时不等人出门便喊着要让人打水。 柳氏眼皮跳了两下却见还没出门的程辅云脚步一顿最终装着没听到一般提了衣摆出去。 她向曹嬷嬷使了个眼色亲自要去送人。 “不用送了。” 站在门口的陈太微淡淡招呼了一句: “二小姐病重姚太太还是专心照顾女儿。” 柳氏脚步一顿却见陈太微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在转头看姚守宁偏偏姚守宁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目光而是一面搓着脸一面转头在催冬葵快些。 她并不傻猜出这些人不要自己送的原因恐怕是有话要说不方便姚家人随行因此犹豫了一下仍是点头应了一声。 陈太微看了半晌等程辅云等人出来之后才转过了头。 他转身的刹那正在催着冬葵的姚守宁搓脸的动作一顿扭头过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位道长半个瘦高的身体隐入阴影中灯光在他身后形成光晕使他看上去非同真人如同虚无飘渺的幻影。 她望了一阵最终若无其事的再喊冬葵: “快些。” 这一次镇魔司的人与陈太微同来不止是他们试图想打探一些事她也能从这些人的态度中瞧见一丝端倪。 看来她与世子前夜代王地宫一行确实捅了些事引起了神启帝的注意。 但神启帝的关注不在她的担忧之中反倒是陈太微的行事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此人来历成迷但手段非凡对辩机一族肯定有所了解。 她想到了四日前第一次见他世子一剑劈出他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后她以为世子再度杀人却听陆执说:来的只是他的影子并非他的真身。 “真身?” 她将这两个字含在嘴中细细去揣摩总觉得这两个字大有深意。 今日的再见面及当日的初见都给姚守宁一种感觉:陈太微两次可能都是为她而来的。 此人知道辩机一族的存在能看破苏妙真身上隐藏的妖邪对自己的力量似是十分重视——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被陈太微把过脉后的阴凉之感以及那一瞬间针扎似的疼。 虽说此时肌肤无痕可她直觉惊人仍觉得陈太微从她身上取走了某些东西。 姚守宁想起来她曾让陈太微张手给她看但那道人当时笑眯眯的却并没有答应。 从她身上取走的东西必定在他掌心里! 她搓了搓那红印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笑意。 “陈太微——” 他冲着自己而来(准确的说是辩机一族)能看破苏妙真身上附体的妖邪真身。 如此说来姚婉宁额心的红痣应该也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姐姐。 姚婉宁内心之中生出一个念头:陈太微可能早就知道姚婉宁身上发生的事! “帕子来了……” 热水很快被兑好冬葵拧了把热帕子过来姚婉宁细心的替她擦脸见到了妹妹脸上的笑意。 如果陈太微知道姚婉宁、苏妙真的秘密那么对他万分器重的神启帝又知不知道这位道人的底细呢? 她的思绪被姚婉宁打断那热气蒸腾的帕子捂住了她的脸将她脸上的不适尽数抹去。 姚守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舒服得眯起眼睛靠近柳氏的怀里。 “娘我饿了……” 热气使她浑身放松昏涨的头脑都好似放松了几分。 不适感逐渐散去她想通了一些事觉得病都好了一些。 饥饿感随即涌了上来柳氏听她喊饿欢喜无比亲自招呼着曹嬷嬷一起去厨房准备为她做些吃食。 苏妙真双眼通红想要找她算账却被苏庆春拉住。 眼见姚家人欢天喜地每个都围着姚守宁转两姐弟退到了角落没有出声。 而此时的另一边镇魔司一行出了姚家的大门在街巷站定。 镇魔司的凶名远扬附近的人都不敢窥探各家紧锁了大门街上显得空荡荡的。 “国师要找的人是二小姐吗?” 程辅云笑得眯起了眼睛问站在面前的那个青衣道人。 神启帝数次欲册封他但都被他直言拒绝声称自己要的非是凡俗之名利更引神启帝重视。 但纵然他推辞皇帝依旧以国师之礼待他并且镇魔司的人也对他口称国师不敢有怠慢之心。 陈太微闻听此言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抬起了手只见掌心之中漂浮着一粒花生米似的珠子。 在灯笼光照映之下那珠子闪着红光离他最近的程辅云久未听他回话斗胆抬头一看就见到了那一滴漂浮的血液。 那血液纯净无暇红得竟似是有些可爱浮在他掌心之中好似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捏着它使它不致下坠散落。 “……” 程辅云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了先前在姚家时的一幕。 这位陈道长主动提出要替姚守宁把脉而在把脉的过程中姚守宁轻呼了一声说是被针扎了一下。 事后这位胆大包天的二小姐逼问陈太微并让他摊开手来看看。 当时程辅云只觉得姚守宁不知死活如今看来果然这位陈道长冒犯了那位姚二小姐确实窃取了她一滴血液。 他双手交揣进袖口中脸上笑眯眯的心中却在想陈太微取走姚守宁一滴血的原因。 “……” 面对程辅云的追问陈太微罕见的犹豫了半晌。 他那一双似是出尘脱俗的眼中露出了几分不确定这使得他的气息一下变得真实而不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样子: “我不知道……” 陈太微的声音尾息拉长化为叹音: “可能是但又没有感应到特殊的气息。” 他曾打探过三十二年前的应天书局从当时的一位参与者口中探知了一个惊天秘密:当时主持应天书局的空山先生曾亲口说过辩机一族下一代的力量会在南昭柳并舟的后世血脉中第一个女孩的身上苏醒。 为此妖族早早布局不可能会出错的。 姚家的长女就是那个身中‘河神’之蛊已经与‘他’牵了姻缘线的女孩子。 陈太微来时便观察过她她血脉已经受‘他’玷污若她就是传闻之中的辩机一族继承人那么她终其一生不会再有觉醒的契机。 可是如果消息来源没错那么代王地宫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那墓葬断龙石未被毁有人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墓中惊醒了蛰伏的大蛇并将其斩死坏了妖族大计。 蛇灵聚的术法从根源被破坏能办到这一切的除了辩机一族的力量陈太微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陆执是身怀大气运而生的人生来就是为了镇守国运。 他对那位姚家二小姐另眼相看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她身上隐藏的秘密?还是因为她的美色惑人? 这位来历成迷的道长想到这里罕见的露出怔忡之色。 “那代王地宫之事……” 程辅云小心翼翼的发问打断了陈太微这一瞬的出神他的眼神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漠然将手一握那滴血珠重新被他握进掌心: “你继续查询就是我不会再参与。” 说完他往前迈了一步那身影像是雾气瞬间融入进夜光之中变得朦胧无比。 等众人再定睛一看时面前哪里还有人的影子陈太微已经消失得无影踪街道前后空荡荡的仿佛他从未在此出现过的样子。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听到了 “身外化身之术……” 程辅云眯了下眼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意。 “程公您看我们……” 陈太微一走之后其他内侍监的人松了一大口气上前讨好的将程辅云包围: “可要回去抓走那位姚二小姐?” 镇魔司有的是手段不怕那位二小姐不招供。 几个满身痞气的镇妖使想到了姚守宁的美貌纵然有病在身却也难掩艳丽。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六品兵马司指挥使的家中竟养着这样一位美貌女儿。 “程公放心小的们必能令她吐出‘实情’!” 说话的是一个镇妖使说完还与同伴相互对视了一眼‘嘿嘿’笑出声。 程辅云听到他们提起姚守宁不免扬了扬眉梢也跟着笑。 几人见他一笑心中欢喜下一刻却见程辅云的笑容变得阴沉眼中蕴含讥讽之意: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先前在姚家时自己审问之中就已经透出了许多信息。 无论这位姚二小姐有没有隐藏的秘密但显然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那位世子对她异常感兴趣。 不止是将神武门来历告知了她且身边人对她也并没有隐藏的样子。 从她一口叫破了陈太微的身份又对这道士十分警惕可见也受了陆执提醒。 这些废物只知她美貌竟打起了姚守宁主意。 程辅云冷笑了两声转头与几个内侍交换了个眼神再看这些镇妖使时便如看一个死人。 他没将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而是想起了先前陈太微的举动心生好奇。 “这位姚二小姐真是有意思。” 想起先前屋中的情景他笑了笑“既是坦率又是狡猾。” 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最重要的是陈太微对她似是也很感兴趣。 代王地宫现妖邪一事之后神启帝异常重视不止是召集了当今在册皇室之后进入神都同时令镇魔司严查此事。 当日之事肯定与陆执脱不了关系而近来姚家这位二小姐与世子走得近确实也在盘查之列。 但正如柳氏所说姚守宁养在闺中照常理来说与男子夜半出行的机率不大。 虽说大庆男女大防并不深世子又实在迷人两人年纪又轻情难自禁半夜约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相约前往死了几百年的代王坟墓实在有些离奇。 照理来说这件事情只做正常询问便可。 姚家身份清白姚翝更是为官多年本该事情走个过场将事件的重点放在盘查陆执身上才对。 偏偏这样一桩小事竟似是引起了陈太微的注意。 此人跟在神启帝身边二十年皇帝对他言听计从他却极少插手与国政相关之事仿佛游离于这尘世之外只一心做自己的事。 却没料到他会对姚守宁如此上心。 陆执护不护姚守宁程辅云不管他对男女之间情事不感兴趣。 可若是这位国师也对姚守宁另眼相看那程辅云就好奇了。 “在咱没有查出缘由之前少打这位二小姐主意。” 他警告了一声: “否则……嘿嘿。” 这位内侍监阴声笑了笑令得几个镇妖使心中一寒不约而同的将头低了下去。 …… 姚家之内姚守宁并不知道镇魔司的人离开后发生的事。 冬葵为她擦了脸柳氏拉了曹嬷嬷去厨房为她准备吃食姚婉宁心事重重而姚若筠则是有些失落的样子。 家中发生了许多大事姚若筠虽身为长子既无功名也无权势面对镇魔司的人使不出半分力。 最重要的是程辅云提到的那些事他竟都不知道隐隐有些失落的样子。 众人各有心事也无人搭理苏妙真。 想起先前的情景她忍了半晌纵然有苏庆春阻止她最终仍是咽不下心中的气质问道: “表妹先前所说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打破了满室沉寂令得沉溺于各自心事中的众人都抬起了头好一阵后才有人意识到苏妙真说了话不约而同的将注视力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 此时的她一张秀丽的面庞涨得通红眼眶含泪额心那粒朱砂小痣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分明。 姚婉宁定定的盯着她的额头看了半晌接着也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自己的额心眼神有些复杂的样子。 “姐姐——” 苏庆春一见此景不由拉了拉苏妙真的袖子小声的提醒了她一句。 “你别拉我!” 苏妙真此时心中充满了怨气一甩胳膊将他的手甩了开去。 她想起前世种种对姚家不满的同时对胳膊肘往外拐的苏庆春也充满了失望与抗拒。 “刚刚当着镇魔司的面表妹特意提到‘妖邪’还指明了是我这是何意?” 想起先前的惊恐交加她越发难平: “我与庆春受娘临终所托来神都投奔姨母自知寄人篱下所以平时小心行事……” 她双眼含泪哭得不敢发出声音: “平时也百般忍让自问不敢得罪了谁表妹为何说这样的话来冤枉人?” “……” 姚若筠怔了一怔接着脸色一沉还没说话就听姚婉宁愠怒道: “妙真!” 她加重了语气将姚守宁半搂在怀中看着泪眼迷蒙的少女: “守宁生了病。”她已经收拾好了内心的情绪平静的望着苏妙真: “当时那样的情况下镇魔司的人一再逼问守宁高烧多日慌不择言说错了话你年纪比她大了几岁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呢?” 在姚家中姚婉宁病了多年性情温婉安静与人说话轻言细语极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 姚若筠见她罕见的发了脾气便忍下了到嘴边的话语。 他十分护短虽然知道姚守宁先前指认苏妙真的话有些过份但自己的妹妹自然舍不得苛责。 此时有姚婉宁开了口他便不好再掺合只好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以示自己的态度。 “可是……” 苏妙真见她开口心中更是暗恨: “这又怎么是计较呢?” “表姐也知道镇魔司的人十分可怕表妹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想要我的命?” “镇魔司的人可怕?” 姚婉宁含笑反问了一声。 两姐妹依偎在一起一个容貌美丽睁了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望着苏妙真;一个则是长相普通与柳氏有些相似却气质温柔如棉里藏针: “若真如传言所闻表妹又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留在这里出言指责我们?” 她意有所指脸上露出几分怀疑。 “我不知道。”苏妙真冷笑了两声: “兴许是程公怜悯我们姐弟知道我们丧母投奔亲戚平日老实本份并非那等行事龌龊”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又恨恨的瞪了依在姚婉宁怀中的姚守宁一眼意有所指: “……撒谎成性的坏人!” 撒谎成性又怎么了?姚守宁被她迁怒不由轻‘哼’了一声:今日若非她撒谎成性还哄不走程辅云等人。 两个女孩争锋相对眼见话赶话已经吵出了真火谁都不肯服输之际姚若筠眼角余光见到了屋外的情景忙不迭的向姚婉宁使了个眼色。 兄妹二人眼神一交汇便已经知对方心意。 姚婉宁语调一转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守宁今晚做的不对。” “呵!”苏妙真满脸狐疑不知道这位表姐心中藏了什么鬼。 她此时对姚婉宁已经没了最初的好印象觉得这位在她‘前世记忆’中早早死去的表姐实在奸险狡猾处处与她作对。 这会儿突然认错必有诡异。 苏妙真心中警惕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接她话枝。 “她有错确实不该提到妙真你。”姚婉宁对她态度不以为意反倒神态显得越发小心说着说着眼圈一红鼻子抽了两声气: “看在她高烧几日不醒的份上我替她赔罪妙真能不能原谅她一回?” “我怎么敢说原谅?” 她越是装模作样苏妙真拳头便握得越紧: “我跟庆春只是没了母亲投奔亲戚的苦命人怎么惹得起两位?” 前世、今生种种涌上心头苏妙真想起过往越发怨恨: “还请表妹不要记恨我才对。” 二人声音越说越大屋里冬葵等人不敢出声却都是一脸愤愤不平的神色。 “姐姐——” 两人吵得正凶时苏庆春抬起头来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进了院中似是听到了屋里动静放慢了脚步站着未动。 他认出了此人连忙慌乱的拉了一下苏妙真想让她闭嘴。 可惜苏妙真的心中浮现许多往事:前世被姚若筠纠缠被柳氏逼着自己为妾遭温献容、姚守宁刁难最终年纪轻轻便被姚家人送入南安岭的一处山中庵堂之中孤灯暗烛度过余生。 她一时恨得双眼通红又想起苏庆春这个唯一的弟弟也与自己离了心处处偏帮姚家人这会儿哪里愿意听他说话便又用力甩开他的手喝了一声: “别叫我!” 她声音有些尖利失去了以往的温柔秀美的面容扭曲吓得苏庆春与她目光对视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妙真!” 姚婉宁提高音量喊了她一声: “姨母去世对我娘来说也是一件伤心事。” 她抱紧妹妹说道: “自你与庆春来后我娘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也有数的。” “我们从未将你们视为外人如今守宁不懂事你不要说这些话伤了亲人的心。” “哼哼亲人?”苏妙真冷笑了两声额间那粒小痣红光闪烁“别虚情假意了!你们就是不喜欢我想将我跟庆春……”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重重两声脚步声响起像是有人用力跺脚发出来的声音。 苏妙真还没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便见屋外的阴影之中迈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姨姨父……” 下午被唤走的姚翝归来了。 那失控的理智此时终于回笼苏妙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姚翝不知回来了多久她与姚婉宁争执的话说不定都被他听到了。 苏庆春先前拉她应该正是因为看到了人的缘故。 苏妙真这才开始发抖。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发生过。 一瞬间她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满脸不知所措下意识的转过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眼中露出求救之色。 “大人大人!” 她急急呼求识海中的那道意识可平时对她‘有求必应’的那道意识却是在先前化为‘神光’穿透了姚守宁的身体后便像是消失无踪并没有再回应她的祈求。 苏妙真脑海里一片空白恨不能时光倒流。 屋里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四周。 灯光之下冬葵与清元二人看她的眼神带着不解与排斥。 前世记忆之中如同狗皮膏药的姚若筠在她转头之后忙不迭的别过了身不与她目光相对好像拿她当瘟神一样躲避。 姚守宁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仿佛要将她内心深处看透。 而怀抱着她的姚婉宁嘴角微勾她的长相与柳氏相似可气质却又与其母的强势截然不同平日这样的笑意给人以温柔包容之感可此时两人吵完架后她还这样微笑落入苏妙真的眼中便觉得她性格十分凉薄。 苏庆春也在害怕平日对她最为温和、维护的柳氏不在房中。 “姨父我……我不是……” 她结结巴巴的道姚翝提步迈入屋内。 他身形十分高大健壮腰间挂了大刀进门时气势十足顿将两个小女生的争吵一下弹压下去了。 姚翝的脸上留了密密的络腮胡长相、气质与苏文房那样的书生完全是两个极致。 此时他没有笑脸颊紧绷牙齿相咬间能看到脸上的肌肉在微微的抽搐。 他穿了一件朱红色的斗蓬进屋之后目光深深的看了苏妙真一眼将她的恐惧、不安尽数收入眼中。 姚翝又转头看了姚婉宁一眼接着深呼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全压进了心头。 ------题外话------ 从六月中旬开始更新量就已经恢复了哦所以向大家顺便求个月票~~ 无论是起点还是云起的宝子们有月票的请投给我~!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是真的 “你们在说什么?”姚翝转过身来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紧绷的下颚仿佛也放松了咧了咧嘴角胡须抖动间露出令屋中众人以往都觉得无比熟悉的笑容: “老远就听到屋里唧唧喳喳的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这话一说完姚婉宁冰雪聪明就知道她爹是准备装糊涂了。 她的父亲有畏妻之名并且从不避讳这一点无论在内、在外对柳氏都是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今夜这一场吵架若闹得大了柳氏会左右为难。 苏妙真、苏庆春姐弟二人投奔而来柳氏则是受妹妹临终所托要照顾这一双子女。 纵然孩子之间有了嫌隙她也不可能将人送走继续吵下去柳氏偏向哪一边都不对头。 姚翝爱妻如命又怎么舍得妻子夹在中间受苦? 而这会儿苏妙真受姚婉宁话语所激失去了理智说了不该说的话正是悔怕难当的时候姚翝若是给她台阶她定会顺势而下不会再闹了。 果不其然姚翝话音刚落苏妙真便如绝处逢生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亮整张苦涩的面庞也跟着露出惊喜之色抬手抹了下眼睛: “姨父回来了?” “妙真怎么哭了?”姚翝问了一声。 苏妙真避开了他的眼睛吸了吸鼻子低头擦了一下泪以不安的眼神看了姚家三兄妹一眼接着才小心翼翼的道: “刚刚刚刚家里来了镇魔司的人……” 她说这话时心脏狂跳止深怕姚婉宁揭穿自己使她难堪。 但最终姚婉宁并没有说话这使得她松了口气忐忑的道: “我我有点被吓到了……” 姚翝点了点头似是没有注意到晚辈之间诡异的气氛: “我也是听到镇魔司的人来了所以急忙赶回来的。” 说到这里他面上露出疲惫之色目光往屋里环顾了一周: “大家没事吧?”话音一落又看儿子: “你娘呢?” “守宁晚上才醒镇魔司的人问完她话后娘为她准备吃食去了。”姚若筠这话还没说完姚翝已经走到了女儿身边摸了摸她额头: “可算醒了。” 女儿的额头还有些烫手但姚翝见她目光清醒精神也还尚可便松了口气: “守宁可将我们吓得不轻。” 既然小女儿此时出现在正堂之中可见镇魔司的人此次是冲着她来的。 姚翝咬了咬牙并不将内心的担忧表露出来怕吓到她只是笑着问道: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爹!” 姚守宁任由父亲以大手盖压住自己额头甚至撒娇一般在他掌心蹭了蹭: “感觉好多了就是头晕有些乏力饿想吃东西。” 姚翝笑出了声怜爱的摸了摸她脑袋: “想吃东西就好。” 前几日她一直不醒粒米未进实在吓人。 父女俩再说了几句话便将先前苏妙真与姚婉宁吵架一事儿揭了过去。 苏妙真在一旁既感松了口气又感有些不忿总觉得这家人其乐融融自己与苏庆春二人相形之下便如外人有种隐隐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对了镇魔司的人这一趟过来是为了什么?” “说是为了西城案件而来。”姚守宁说了一阵话便觉得心慌气短由姚若筠接着将今日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提到镇魔司的人问起了西城案件又说了将军府的人最后问起三日前有两个女子夜半出城。 “镇魔司那位程公说其中一个出城的人是世子。” 姚翝若有所思姚若筠问: “爹三日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起事件经过时只提了事情的重点而略去了姚守宁与苏妙真之间相关的事。 反正姚翝已经回来了一阵苏妙真虽说心怀侥幸但姚若筠心中清楚父亲听到了表妹与姚婉宁之间吵架的事回头必会详问柳氏今日发生事情始末经过。 姚若筠没提起的细节夜里只剩姚翝夫妻时也会提及不需要他此时落井下石。 苏妙真提心吊胆听他说完见他并没有说自己坏话内心之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儿。 在她心中姚若筠下流无耻简直坏到了骨子中。 今日自己与姚婉宁吵架在她看来是姚家兄妹告自己黑状的好时机趁自己孤立无援之际姚若筠便会趁机骚扰自己。 可他此时表现实在是反常至极。 “三日前……” 姚翝沉吟了片刻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柳氏与曹嬷嬷有说有笑的提了食盒进来见到姚翝眼睛一亮: “回来了?” “嗯。”姚翝点了点头上前去接妻子手里的东西“衙门那边事情说完就先回来明日再回去便成。” “你复职了?” 柳氏听闻这话有些惊喜。 自上次牢狱之灾后姚翝一直赋闲在家等待朝廷法令。 原本以为要重回官场可不容易柳氏心中正暗愁却没料到今日竟然从姚翝口中听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差不多。”姚翝看她欢喜应了一声: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便允我戴罪立功暂时先回兵马司。” 他话中意思透露出并非官复原职但既然能重回兵马司便证明姚翝暂且已经从先前西城案件之中脱身对柳氏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她欢喜之下令逢春收拾桌子将饭菜等一应摆上去。 虽说这一顿吃食主要是为了姚守宁可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担心受怕也食不知味。 柳氏与曹嬷嬷这一去除了为小女儿准备了些易消化的粥水之外同时也做了几样小食。 逢春摆了碗筷姚家众人坐下之后柳氏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招呼着苏家姐弟: “妙真、庆春过来一起坐下吃些。” 她话音一落姚翝面色如常姚婉宁与姚若筠却没出声而是低下了头。 而苏妙真眼圈微红像是才哭过的样子。 冬葵几个丫头年纪轻些藏不住事儿几人都绷着脸。 柳氏纵使再粗枝大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没说话只是目光悄悄挪向了丈夫却见他笑意吟吟面色如常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此时不要多问。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柳氏见此情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招呼了两姐弟过来。 以往胆小的苏庆春只顿了片刻倒是率先走了过来神色坦然的坐下。 反倒是平日最大方懂事的苏妙真踌躇半晌才挪着细碎的脚步过来在坐下的时候特意挪了凳子离其他人远了一些。 因这气氛有些诡异除了姚守宁外其他人心中装着事倒有些食不知味。 各自匆匆吃了一些后苏庆春见柳氏搁了筷子也跟着放筷起身道: “姨母夜已经深了我跟姐姐就先行回去了。” “我……” 苏妙真一听这话有些不满还未拒绝便被苏庆春又拉了一下剩余的话便没能说出口。 柳氏看得出来这对姐弟闹了别扭怔了一怔苏庆春弯腰行了一礼她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关切的道: “你们姐弟先回去也行夜里路黑风大你将斗蓬裹紧灯笼提好。” 她交待着: “我已经让人伢子留意等有了合适的人便能雇来贴身照顾你读书起居。” 苏庆春的眼圈通红竟似是要哭了。 苏妙真则是一脸不情愿之色低垂着头以足尖点地摆明了不肯走。 但不等她说话苏庆春一反以往的懦弱在与柳氏告别之后拉了她的手强行将姐姐拉出了房中。 “你放开我放开我!” 苏妙真开始还不大敢挣扎直到出了柳氏屋子才终于将脚步止住用力去推苏庆春的手: “你要干什么是疯了吗?” “夜已深了姐姐早些回去歇息吧。” 苏庆春那股拉她出来的勇气好像消耗殆尽在她挣扎之下将手一松任由苏妙真抽回手后低声劝了两句。 “我不走!”苏妙真十分恼怒用力搓揉自己的手腕: “姨父回来姚家几人都在那里肯定有话要说。” 她心神不定深怕姚家人要说自己的坏话便想留在屋中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偏偏苏庆春此人脾气古怪竟不顾她的意愿硬生生将她拉出来了。 外头漆黑隐约可见远处房舍的灯光苏妙真的脸上笼罩了阴霾: “你莫不是中邪了……” 苏庆春听她不快的抱怨并不辩解只是定定的看她。 这个弟弟向来胆小懦弱平时与人说话连头都不敢抬可此时却盯着她的脸目光像是落到了她额心处。 “你也知道姨父回来他们有话要说吗?” 苏妙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别过了身却听他轻声的开口: “他们是一家人就是有话要说又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不奇怪?”苏妙真见他如此维护姚家人不由大怒用力一拍旁边的木柱: “姚家几兄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我又才与姚婉宁吵了架他们肯定是想跟姨父、姨母告状的!我倒想听听他们怎么编排我你怎么就拉我出来了?” 她不停的抱怨苏庆春眼中的失望之色更浓: “表哥、表姐们有没有看你不顺眼我不清楚但姐姐你对姨母一家却似是防备心极重。” 他满脸不解: “为什么?” “因为——” 苏妙真听他质问自己心情激动之下险些将前世经历说出口。 可是这种事情太过离奇再加上今夜镇魔司的人上门似是私下将姚守宁所说的话都能一一调查清楚这令她心生戒备话到嘴边又止住: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不要管太多!” “娘临终之时明明吩咐我们要相互帮助。”苏庆春眼中蓄满泪水: “她将我们托付给姨母就是想要让我们过得好好的不要再吃苦。” 小柳氏与柳氏虽说生了嫌隙多年没有联系过却极其信任柳氏人品从来没想过姐姐会苛刻姐弟二人只是交待他们到了神都要将姚家人视如亲人一般真心对待凡事多加忍让姐弟之间相互扶持将来日子才能好过。 “我不想听这些!” 苏妙真却是想到了自己的‘前世’若非听从了母亲的话前往神都她又何至于一生凄苦落得死于深山庵堂之中的结局呢? 苏庆春的眼中露出失望之色苏妙真已经不耐烦再与他多说甩手就走。 他欲言又止似是想问什么最终却并没有将话说出口。 这边苏氏姐弟不欢而散另一边柳氏却已经将今夜镇魔司来的情况与姚翝一一说了。 包括程辅云提到过的关于姚守宁说张樵死后身体中涌出两股黑气分别涌入世子、孙神医身体以及姚婉宁中邪一事都一一说了。 “那邪气一说我瞧着像是没影的事儿可是可是取药那事镇魔司的人怎么说得如此清楚?” 柳氏回想起先前那一幕还觉得心有余悸: “守宁缠着不让我外出事后我们母女争了两句嘴都似是有人一双眼睛亲眼目睹了。” 说起这些柳氏有些不大自在: “我刚与乳母也问过她也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镇魔司的人像是在姚家安插了无形的耳目监督着姚家人的一举一动。 “……” 姚翝没有去注意柳氏后半段话却听到她说起‘邪气’一事感到心都凉了半截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女儿。 姚守宁用了些粥水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注意到父亲的目光便转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她却像是无忧无虑全然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中。 “煮饭之时我与乳母也曾聊过婉宁的药。” 今夜镇魔司一行的到来令得柳氏有些心神不定虽说人都走了但她还想着程辅云与自己女儿之间的对话: “孙神医当时给的药引确实有些古怪包药的盒子离奇变成了蛇皮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这里她有些惶惶不安的去看姚婉宁: “可婉宁的病是真的好了啊?” 自当日喝药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犯过病能下地行走能吃能喝与常人无异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入冬便虚弱。 “莫非这世上真有神鬼一说?” 柳氏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不知是要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 “但这怎么可能呢?” “是真的!” 回答她这话的不是儿女而是坐在她身侧的姚翝。 “什么?”柳氏如同出现了幻听转过了头呆呆去看丈夫接着像是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话面色一变又问了一声: “你说什么?” “我说”姚翝看着她的脸又重复了一次: “这个世界上真有神鬼一说是真的!” “不……”柳氏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姚翝的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却仍是正色道: “此次我重回衙门除了是因为镇魔司想要从守宁这边探找口风之外实则是因为三天前城外发生了一桩大事!” “什么大事?” 姚若筠先前就想问这个话却被打断此时终于找到机会将这个疑惑问出口: “三天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使得镇魔司的人如此劳师动众不止镇魔司的程辅云亲自过来就连陈太微都惊动了。” “什么?陈太微也来了?” 姚翝吃了一惊柳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只顾着说镇魔司盘问案子一事忘了将陈太微也同来说出口。 不过姚翝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而是正色道: “三天前代王地宫被人破坏了守陵的士兵听到动静破门而入之后在陵墓之中发现了代王已经化蛇的尸首!” “什么!” 柳氏再一次惊呼。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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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了红痣就是中邪……” “我不相信不相信——” 姚翝知道有妖邪的存在对她来说冲击极大见此情景立即伸手将她揽住: “别慌别慌!” 柳氏的瞳孔都失去了焦距此时姚翝无疑成为了她的主心骨。 被丈夫抱住的刹那暖意迅速包裹住了她冰凉的身体使她僵硬的脖子转了过去第一时间望向了姚婉宁的面庞。 那里一粒朱红小痣格外刺目。 姚守宁曾为这颗红痣跟她发过脾气当时柳氏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这个女儿小题大作故意找事情与自己闹。 可此时再看铺天盖地的悔意一下将柳氏包裹。 她颤抖着伸手想去碰触大女儿那张消瘦的脸但指尖还没有碰到姚婉宁时她便如触电一般迅速将手收回来了。 她不敢不敢伸手去碰! “程辅云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柳氏突然抓住了丈夫的衣襟大声的问: “是不是真的?” 她原本就长得高大而丰腴身体结实有力此时情急之下摇得姚翝都难稳住。 “你冷静一点。” 姚翝用力将她抱紧柳氏大怒又推他尖声问: “你告诉我程辅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把婉宁害了你不要瞒我!” “……” 回应她的是姚翝心痛的眼神。 事情发生当日他就已经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后果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 柳氏对姚婉宁有多爱明白真相的时候就会有多痛。 “玉儿!”姚翝突然唤柳氏的闺名将她用力搂入怀中脸埋在她颈侧: “这不是你的错。” 柳氏先前还神态癫狂但听了丈夫的话却如坠冰窖止不住的发抖。 姚若筠隐约猜到姚婉宁的病情有诡异只是没想到妹妹是中了邪了。 “我不想听这些。” 柳氏的面色白如纸但她深呼了一口气仍是十分固执的问: “我只想知道程辅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突然平静了下来一字一句的问: “我给婉宁取的药是带妖气的使她中了邪给她惹了大祸。” “是不是?”她双手抱住姚翝的脸目光与他对视: “你告诉我。” “你不要瞒我。”柳氏嘴唇动了动像是想故作镇定但偏偏她吓到极致欲哭无泪那表情显得更加难看。 姚翝沉默不语柳氏眼中的光芒逐渐瓦解脸上露出心碎、绝望的神色: “呜——” 她喉间发出无法自制的呜咽声整个人眼见即将崩溃姚婉宁突然伸手重重一拍桌子! ‘砰!’ 那声音极大屋里原本心情沉重的人皆被一惊吓得一个激灵。 柳氏抬头茫然看她她站起了身问: “我死了吗?” 她声音轻轻细细气质温婉但眉眼间却自带一股坚韧目光所到之处没有人敢贸然出声。 “别说这样晦气的话!”半晌之后姚翝终于回过了神先是看了柳氏一眼接着回了女儿一句。 “既然我还没死那娘现在这样闹是要干什么?” 姚婉宁再度大声的问。 “……” 柳氏咬紧了下唇生平第一次面对女儿时愧疚心虚连看她的眼睛都没有勇气。 “那药不管有没有问题能使我下地行走却是事实。”姚婉宁也不管柳氏看不看她自顾自的道: “我可不管我有没有中邪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祸事……” 灯光下她的眼中闪着水光看上去既是柔弱却又似是内藏坚强: “至少我身边有家人有爹、有娘有哥哥有妹妹还有平时疼我、照我的曹嬷嬷发、清元、白玉等。” 大家静默无声屋里落针可闻。 柳氏木然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眼圈泛红却倔强的没有使眼泪流出来。 “我的妹妹至今在为了我的事想办法在四处奔走还没有绝望娘这样吵吵闹闹是要干什么呢?” 她提高了些音量大声的问柳氏: “是要让我来安慰你说没事吗?” “我不是……” 柳氏为人强势平日在姚家是说一不二生平第一次被人说得抬不起头来嘴唇嗫嗫不敢出声。 “不是什么?” 姚婉宁又问柳氏被她气势所慑缩了一下肩膀。 “婉宁……” 姚翝见此情景连忙想要开口打圆场但见到女儿额头的那点朱红小痣最终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指头轻拍妻子的胳膊以示安慰。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还没死不是没有改错的机会娘平日也是这样教我们的现在轮到自己怎么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姚婉宁的话让柳氏既感心痛又觉得羞愧。 “我累了。” 今晚事情发生得太多姚婉宁心神一直紧绷先是担忧程辅云对姚守宁不利后又借故跟苏妙真吵了一架如今又发作了一场实在是身心俱疲。 “娘您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守宁病还没好我先送她回去。” 柳氏不敢反对只是点头。 “大哥!” “到!”姚若筠一听她唤自己下意识的挺腰坐直应答了一声。 “你留着安慰爹娘我们走了。” 姚婉宁沉着脸吩咐了一声。 说完这话她又换了个语气温柔的去扶姚守宁的胳膊柔声细语的问: “守宁能不能走得动?我让清元、白玉扶你。” “……” 姚若筠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一幕只恨此时生病的不是自己。 “你们都回去吧也不要谁陪了我跟你娘说说话。” 姚翝抹了把脸吩咐逢春: “你替两位小姐打灯笼。”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看得出来大女儿情绪不稳小女儿又在病里深怕冬葵三人照应不来: “若是守宁、婉宁那边忙不过来逢春今夜辛苦一些。” 逢春应了一声姚若筠也跟着站起了身来。 几人相继出来等离开了院子姚守宁才拉了拉姚婉宁袖子: “真生气了?” 姚婉宁还沉着脸看上去像是被气得不轻。 但‘河神’初现那日她可是与姚婉宁说过话知道她并没有怪责柳氏。 今夜说的那一番话初时听来像是在发脾气可句句都是在替柳氏开脱使她不要自责的。 几个丫环噤若寒蝉各个都不敢吭声。 ‘噗嗤!’ 就在这时姚婉宁绷不住了终于笑出了声来: “可瞒不过你。” 若论揣摩柳氏心事拿捏柳氏喜怒姚家之中姚婉宁若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但如果是论装腔作势的忽悠人姚守宁自然更是经验丰富——全是以往在柳氏身边练出来的。 所以姚婉宁发脾气的时候她就看出了端倪。 这会儿姚婉宁一笑其他人怔了一怔接着便都各自松了一大口气。 “大小姐原来是故意装的吗?”冬葵拍了拍胸还心有余悸: “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也从没看到过小姐这么生气的样子……” 姚婉宁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抿了抿唇笑: “我吓吓娘的免得她哭哭啼啼。” 说完低垂下头。 冬葵等人信以为真都围着两人说笑提灯笼的逢春也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氛一下松懈了许多。 而此时姚婉宁转移了众人视线之后趁着无人注意她扬起的嘴角无力的垂落了下去眼睛中泪光闪烁。 姚守宁转过头时恰好见姐姐悄悄伸手擦眼角的动作不由抿了抿嘴角。 这边两姐妹离开之后姚家正屋里曹嬷嬷也借着催热水的事退出了正屋。 柳氏靠着丈夫神色怔忡。 姚翝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环抱着她。 半晌之后柳氏轻声的再问了一句: “今晚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无论是程辅云说的话还是姚翝承认代王地宫之事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心灵冲击令她心神恍惚。 “是。”姚翝知道她难以接受却也并没有瞒她的意思。 两人夫妻多年对彼此性情都已经十分熟悉了他清楚柳氏性格坚强迟早也会理解并直面这种乱局绝不会退缩。 “婉宁真的是因为喝药之事而中邪了?” 这样的话在一个月前柳氏压根儿都想不到自己会说。 “是。” 姚翝又点了点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的脸。 她的目光呆滞脸色泛白。 这几日她守着昏睡不醒的姚守宁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眼底乌青那眼袋如同两个鱼泡颇为醒目。 今晚小女儿醒来本是好事可接着镇魔司来人她听到了许多的话心中还没有完全消化接着又去为一家人准备饭食忙到现在没来得及梳理自己显得有些狼狈。 可在姚翝心中却觉得她是再好看不过了。 “那额头的红痣就是中邪的标志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姚翝叹了口气再度点头: “是。” “程辅云说说……”姚翝数次点头的动作像是抽空了柳氏的力气她几乎无法接着说出之后的话。 姚翝将她抱紧温声道: “你别着急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说。” “从哪里说起呢?”他动作温柔勾起柳氏散落的鬓发替她挽到了耳朵后: “从西城案件说起吧。” 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却始终态度温和而又从容。 这个向来以畏妻而闻名的男人此时在柳氏心态崩溃时以淡定的态度感染着妻子使柳氏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安静的听他说: “西城案件之后守宁跟我说她看到了死者张樵的身上钻出了两股黑气一股……” 这些话是程辅云先前盘问姚守宁时说过的但当时柳氏不以为意只当程辅云胡说。 可此时再从丈夫嘴里说出来时她才知道这些是真正发生过的而女儿从未与她说过。 “当夜西城孙神医的门锁被人毁去……接着将军府闹蛇世子中了妖蛊昏迷不醒……” 姚翝语气不疾不徐说到姚守宁唤醒世子后又阻止柳氏取水煎药。 “……之后婉宁病愈额心出现一粒红痣。” 为此母女俩吵了一架姚翝看着柳氏: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 柳氏一脸茫然嘴唇动了动似是想问这些事情为什么姚守宁都不跟她说。 可是话刚到嘴边她突然想起女儿数次似是想跟自己说一些话可每次提到妖邪她总是十分愤怒对此反感异常动辄喝斥还将女儿骂哭。 她认为女儿话本看得多了没了规矩令她在家中罚抄书本不允她外出。 之后母女二人便疏远了些她还曾心中暗自纳闷觉得这个小女儿不再与她亲近也恐慌过。 想了许多缘由却没想到症结就在自己的身上了。 “婉宁病愈的那日我被刑狱司的人抓走就在当夜那邪祟便找上门了。” 姚翝摸了摸妻子的头发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她道来: “只是你不明内里又护女心切阴差阳错之下暂时将‘他’赶走。” 他顿了顿: “我原本令若筠找你要了那块蛇皮想让他交到将军府的人手里请将军府的人帮忙……” 可是姚若筠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将军府的人第二日便闻迅赶来了姚家。 “守宁央求世子帮忙请他驱赶邪祟。” 他低声道: “此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府中人中了妖法睡得极沉是世子帮了大忙将婉宁保住。而守宁因此欠了人情后面陪世子出城剿妖都是早说好的。” 柳氏恍然大悟。 以前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经姚翝一解释后便都想得通了。 她想起长公主一家三口来姚家那日她看到姚守宁唤世子作‘爹’当时羞怒难当还要拿东西打她。 事后姚守宁下跪认错姚婉宁也跟着哭声求情。 “……” 柳氏的手又开始抖。 若一切如姚翝所说姚守宁之所以如此是想求世子帮忙。 而她之所以求世子帮忙一切都是因为她无意中使得姚婉宁中了邪术女儿只是想要为她收拾善后。 那她发的那些火说的那些话岂不是使得两个女儿都受尽了委屈? 不知姚婉宁当时知不知道个中详情若她早就知道一切却在当日不声不响替姚守宁下跪向自己认错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题外话------ 5k字大更哦~~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起点、云起的月票都要要哦你们要好好的用月票鼓励我没有月票推荐票也投来我!莞尔!见钱眼开!见票码字!有了月票我可以像打字机一样勤奋而且明天还不用请假呢~~~!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梦醒了 “我怎么配当母亲呢?” 柳氏向来骄傲要强性格固执从不认错此时却悔得心中滴血欲哭无泪一时之间痛苦到极致却只能喃喃自责: “原来当日世子约她狩猎是这个缘故。” 她为此十分不快后面还是丈夫宽慰她才勉强同意姚守宁出门的。 “那妖邪……”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再问: “是什么来历?” “应该是白陵江的‘河神’。” 姚翝见她神色灰败难看却倔强不肯哭的样子拍了拍她后背: “你还记得家中闹了贼的那两夜你做过什么梦吗?” 起初听了丈夫这话柳氏还要下意识的摇头: “我记不得……” 只是话刚一说出口柳氏一下就僵住了。 闹贼的事已经过去好些时日近来姚家发生的事也多姚翝若问别的柳氏恐怕早就已经抛到脑后。 可偏偏他问的是那两日柳氏做的梦。 她本来想说不记得但夫妻二人的谈话却如一柄钥匙打开了柳氏记忆令她一下就想起那两晚发生过的事了。 她做过梦! 与姚守宁吵架那天她还记得小女儿晚饭后吵着要跟姚婉宁睡觉她当时十分不快事后与自己的乳母吐槽。 话说到一半却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梦中她听到了敲锣打鼓声像是谁家有喜事要办似的。 她后来惦记两个女儿硬生生从梦中惊醒发现其他人都像是睡着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确实是一个诡异、古怪之处。 不过当时姚家进贼一事将她吓得不轻她便下意识的将这些古怪事给忽略了。 而第二场梦境则是在第二天夜里。 她同样梦到家中办起了喜事本来应该在大狱之中的姚翝归来二人身穿盛装坐在正堂之中长女姚婉宁与一陌生男子拜堂成亲了! 这件事情实在荒谬而最荒谬的则是在那之后柳氏无意中听到家中有下人讨论说是两夜梦到都在喝大小姐的喜酒。 此后柳氏询问曹嬷嬷竟得知府里的人连着两夜都做了相同的梦。 柳氏那时对于妖邪存在一事十分反感且事情涉及到了姚婉宁再加上又担忧惹祸——那时姚翝、苏妙真姐弟接连入狱她已经焦头烂额深怕‘谣言’一传引发了镇魔司关注给姚家带来灭顶之灾。 因此从那以后柳氏借着家中进贼一事狠狠整顿了一番家中的仆从勒令他们不得张嘴胡说便将这事儿强行压下去了。 家中无人再敢讨论那两场梦中的婚礼柳氏也刻意的想要遗忘这件事哪知今日姚翝一提那些往事便都想起来了。 “我……”柳氏语塞。 但姚翝与她夫妻多年对她再了解不过看她表情便猜她已经想起了什么。 他目光落到柳氏的脸上见她紧闭了眼强作镇定。 但那眼睫却颤个不停显然已经十分恐慌了。 “你取水之事便如向‘他’下了聘礼使他在婉宁身上打下了烙印。” 事情的真相十分残忍但姚翝既然已经说开了便没有再想瞒过柳氏: “那粒朱砂痣便是如此来的。” 妻子的脸色更白那双手冰凉紧紧将腿上的裙摆攥住。 姚翝心疼的去握她的手怕她伤害自己又道: “那夜你遇到的‘贼’应该就是‘他’了。” “这怎么能作数呢?婉宁并不知晓一切都是我的错……” 柳氏紧闭着眼睛声音轻得近乎呓语: “是我的错。” 见她如此姚翝苦笑了两声: “婉宁说得很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也没有用。” “最重要的‘河神’两次前来都被赶跑婉宁也好端端的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想到办法应对的。” 他宽慰柳氏: “再加上将军府的人也知道此事因涉及到了妖蛊所以你也知道长公主、陆将军夫妇都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我们尽量配合说不定能解决此事的。” 柳氏神情忧郁没有说话。 姚翝与她成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必定是自责极了这会儿也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便宽慰住。 他大声的唤曹嬷嬷进来两人打了热水供柳氏简单洗漱。 夜已深了她忙了数日早就已经累了。 今晚又发生了这些事柳氏以往的认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姚翝帮着曹嬷嬷一起服侍了妻子躺下。 曹嬷嬷一脸担忧。 她将柳氏奶大又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内心之中既拿柳氏当女儿一样疼爱又拿柳氏当主人一样关心、敬重见她这模样实在担心极了。 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劳累了这些天站了一阵腿都在抖。 姚翝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顾去睡。 曹嬷嬷知他性情也对他十分信得过见此情景只得叹了口气小心的将屋门关上也跟着退出屋中。 屋里留了一盏小灯未熄透过床幔照入床榻之中。 柳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事重重。 “你说妙真她是不是也中邪了?” 她总是翻身自然也知道丈夫还没睡只是她不敢转身去看丈夫的脸深怕看到失望与自责之色。 “我不知道——” 姚翝沉默了半晌说了这样一个回答。 他不愿意说一个晚辈的坏话可许多事情早有端倪柳氏当初看不清楚的如今应该也能想得清楚了。 西城案件牵扯出了苏妙真姐弟而姚守宁与她不合的事姚翝纵然不常在家也隐约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苏妙真十分讨柳氏欢心原本以为这个妻子的外甥女是温婉而顺从的性格可今夜听到她与姚婉宁吵架便知她以往怕是压抑了真实性情的。 柳氏没有说话却死死的咬紧了嘴唇重重将手握住。 “你说守宁会不会恨我?” 沉默了许久之后柳氏突然再度颤声问出这样一句话: “我不明事理对她数次喝责。” 将军府之行因她送画一事对她大声责备将她骂哭。 “……长公主来家里那一次她唤世子作‘爹’想必也是因为想讨好世子请他帮忙的缘故……” “……” 姚翝欲伸手出去揽她入怀的手听到这话时顿时僵住。 什么唤爹?什么讨好世子?他怎么不知道呢? 柳氏不知他内心疑问还在自顾自的诉说着心中的恐惧: “事后我还险些打她……” 姚翝一脸凌乱觉得自己也需要有人安慰了。 …… 这边两夫妻集体失眠另一边姚守宁姐妹回屋之后都各自洗漱歇下。 姚守宁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既担忧已经被镇魔司盯上的世子又想到回房时姐姐那抹泪的动作。 本以为今夜是个无眠之夜哪知她高烧未退先前本来就是强打精神应付这会儿一躺床后不知是不是心中积压了许久的心事终于痛快说出来了发泄了心中压力的缘故她竟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且睡得极香连梦都没做半个。 而屋子的另一端姚婉宁也很快进入梦乡之中。 梦里有个‘人’已经在等她见她一来沉声问道: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说完‘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有些愠怒: “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他的话音一沉一股威压便扑面而来了。 “今日镇魔司的人来我家了。” 姚婉宁靠在‘他’的身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而‘他’在听到这话时愣了一愣仿佛有什么事触及‘他’的回忆了: “镇魔司?” 男人缓缓的转过了头。 他长得十分高大姚婉宁仅及他肩头与他壮硕的身形相较无疑要娇小了许多。 与姚婉宁在梦中成亲的‘河神’褪去了现实之中的阴森诡异的黑气露出了那张方正的面庞。 他的脸颊方正眉庭饱满一双浓眉如刀眼窝略深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面上自带威仪有种霸气内敛之色。 只见此时的他满脸疑惑不住的念叨着: “镇魔司……镇魔司……” “你怎么了?” 姚婉宁一见他神色不大对劲随即问了一声。 男子双眉一皱面现痛苦之色: “镇魔司?镇魔司?我怎么觉得好熟?” “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男子突然伸手抱住了头: “我在哪里听到过?镇魔司!镇魔司!镇魔司!我的头好痛。” 自与他梦中相识以来姚婉宁第一次见他如此反常的情况见他只是抱头喊疼似是浑身威仪都不顾就地一蹲便直喊‘头疼’。 她心慌之下连忙蹲下了身来伸手去替他揉头连忙说道: “怎么好端端的就头痛了?既是头痛便别去想了……” 她温声安抚一双柔软小手又替他按头如此数下之后男子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两人相互依偎隔了许久她才柔声问: “好些了么?” “嗯。”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拉了姚婉宁的手示意她仍以手捂着自己的脸: “再替我揉揉。” 他神色严肃那模样不怒自威仿佛天生霸主此时却靠着姚婉宁如撒娇一般让她给自己揉头。 “好。”姚婉宁温声答应替他轻轻的揉了几下那男人索性坐倒在地在他躺下的瞬间地面幻化出一张软榻将两人尽数接住。 他躺在姚婉宁的腿上神色逐渐放松隔了半晌又问: “镇魔司的人去你家干什么?” “他们来我家审问我妹妹十分凶恶说是要查一桩案子若她不招便要将她抓走——” 姚婉宁试探着说完这话那先前躺在她腿上神色平和的男子却一下睁开了双目。 他的眼中迸出精光握住了她的手厉声喝道: “他敢!” “回头我要问问顾敬是如何御下的!” 话音一落他的眼神又像是被一层黑气蒙住脸上的神情瞬间转化为怔懵: “顾敬是谁?” “……” 姚婉宁见他前一刻还十分清醒下一瞬像是陷入了迷乱之中不由有些无措。 “顾敬是谁?顾敬是谁?” 他抓了姚婉宁的手迭声的问。 “我我不知道……” 她见他神态逐渐狂乱一双眼睛泛起猩红心中一怔先是下意识的摇头接着又像是觉得这名字颇为耳熟如同在哪里听过。 细细一想突然就想起来了。 “顾敬顾敬我知道他是谁!” 若在此之前她可能真不知道此人是谁可是今晚镇魔司来人程辅云在审问姚守宁之时提到了‘神武门’而当时姚守宁说过: “顾敬是当年神武门的祖师爷也是跟在开国太祖身边的四士之一。” 姚婉宁的神色一振眼睛瞬时就亮起来了: “我知道他是谁——” 她正欲开口那男人抬起了头眼中似是有片刻的清醒有话想与她说——而下一刻他在姚婉宁的面前随即化为黑气离奇消失了。 “……” 软榻消失姚婉宁的梦境陷入黑暗之中她瞪大了眼突然四处呼唤: “夫君——夫君!” “小姐!小姐!” 清元闻声而来坐在床头握住了姚婉宁的手: “小姐。” 姚婉宁惊恐之下睁开双眼却见映入眼帘的是青色床帐半侧帘子被捞了起来清元穿了一身寝衣赤脚坐在她的床头。 “小姐是不是做恶梦了?我听到您在唤什么‘军’……” 她满脸担忧伸手来摸姚婉宁的额头: “是不是今夜镇魔司领人前来将你吓到了?” 姚婉宁却不顾她的担忧将她的手格开推被坐了起来。 屋角一侧点了小小的油灯这是她临时所住的姚守宁的闺房夜半三更时分白玉、冬葵睡得正香。 隔壁不远处姚守宁也睡得很沉呼吸极有节奏。 梦中与那人相处时特有的潮润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有些微暖她又去捏清元也是温热的。 “这不是梦……” 她轻声自语“是真实的。” 自梦中大婚以来她夜夜入梦那‘人’晚晚都来她从来没有半夜醒过。 这一次那‘人’提到‘顾敬’便化为黑气消失了。 没有了‘河神’术法她半夜惊醒。 这种好事原本是先前的她渴望了许久的可此时心中却无端有些失落。 “原来我醒了啊……” 她叹了一声本来该笑也该觉得自己是从这一场噩梦中解脱但那嘴角还未扬起眼睛便觉得十分酸涩眼泪‘刷’的便涌出来了。 ……………………………………………………………………………………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念晕你们~~~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爹来了(求月票) “小姐小姐……” 姚婉宁性格沉稳内敛因病了多年乖巧懂事知道身边人替她担忧极少情绪外露。 此时突然大哭流泪一下就将清元吓到了。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清元想要披衣出门去唤柳氏姚婉宁坐倒在床上哭得肩膀直抖。 她双手捂脸也说不清内心之中是个什么样的感受——没有相像中摆脱了这纠缠自己多时的古怪梦境的轻松感反倒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不要惊动旁人。” 她不愿惊扰柳氏也不愿将妹妹吵醒了。 大家都很不容易柳氏今晚饱受刺激不能再让她为自己再烦忧;而妹妹近来都为自己的事而奔走累得病倒高烧三日不退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也不应该再被自己吵醒了。 “是我只是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 她双手捂脸深吸了几口气强作平静的将这话说完但眼泪却是流了又流。 …… 这一夜姚守宁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将冬日的阴霾穿透照过半撑的窗户洒入屋中。 “冬葵——” 她刚一呼唤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有人伸手拉起帘子冬葵那张满带笑容的脸出现在床侧: “小姐醒了?” “唔。” 姚守宁点了下头随即便有一只手摸到了她额心之上冬葵欢喜的道: “已经退烧了!” 她这一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休息好后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双颊浮现出嫣红。 冬葵怜惜的替她拉了拉被子以掌心将被角压实了: “小姐饿不饿?” “厨房准备了两种粥都是补气养神的……” 她不提吃的还好一提起来姚守宁迅速就饿了还觉得饿得心慌。 躺了几天昨夜也仅喝了些粥水到了此时早就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听到冬葵这话姚守宁直吞唾沫拼命的点头: “饿了快给我准备。” 冬葵听她要吃东西更是开心: “我先替你找衣裳倒了洗漱的热水就去。” 说完立即便要去翻柜子。 姚守宁强忍饥饿听她翻找东西不由就好奇的问: “几时了我姐姐呢?” 她与姚婉宁暂时住在一起近来姚婉宁身体好了许多清元、白玉二人腾出手来姚守宁若是忙不过来时两人也会搭把手。 可此时屋里并没有旁人四周安安静静的显然就剩主仆两人在了。 “已经巳时中(十点左右)了大小姐辰时一刻(约七点十五分)就已经洗漱好去太太那边了。” 姚守宁一下愣住! 她睡醒之后头脑清明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 最近一段时间姚婉宁睡得很沉夜里早早就泛困而白天迟迟不醒。 今日竟起得这样早——“莫非是担忧娘?” 她嘀咕了一声又有些失落自己的力量受到了限制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 冬葵抱了一大堆要穿的衣服过来往床上一搁转身去兑热水随口问着: “小姐怎么才起来就叹气?” “我想起了昨晚的事。” 说到昨晚冬葵脸上笑容一收也有些想叹气了。 “四日前代王地宫真的出事了?这世上真有妖邪?” 姚守宁出门一事瞒她不过也没有想过要瞒她。 这个世界恐怕很快就要乱套了。 妖族筹谋多年恐怕不会甘心小打小闹的。 无论是‘河神’还是代王被玷污的尸身以及代王地宫之下那陆执口中提到的另一条通道都使姚守宁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这也是她昨夜没有阻止姚翝告知柳氏真相的原因就是因为天将大乱姚家的人不能活在一无所知的假像之下。 想到此处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是真的!” “代王地宫中真的出了事那代王尸身被妖邪玷污、占据化为妖蛇。” 她每说一句便令冬葵眼睛更瞪大一分姚守宁愁眉苦脸: “我怕……”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接着又想起了一个事: “对了那日我从世子手中拿回来的两本书……” 镇魔司昨夜来势汹汹且程辅云竟能将她与姚翝等人私下说过的话复述出来可见镇魔司耳目确实惊人。 代王地宫出事之后世子那两本手抄可能会被人当成证据继而对陆执不利。 “事发之后大小姐令我们暂时将它烧了。” 冬葵说这话时有些忐忑。 事到如今她也知道四日前姚守宁是与陆执一道出门珠子巷出事的马车上坐的就是这两人。 那日她不知内情还当着姚守宁面胡乱猜测…… 冬葵定了定神将心思重新拉了回来姚守宁此时提到那拿回来的两本书想必也不是随意买到姚婉宁既然吩咐烧书说不定那书本是与世子相关还涉及到了代王地宫的事。 现在姚守宁问起这书册她怕众人举动坏了小姐的事。 “好!” 姚守宁一听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陆执当时抄这两本书给她原意是让她大概了解一番王侯坟墓让她心中对于挖坟顺序有个了解。 哪知两人运气如此之好头一遭出门挖坟就遇到了事故引起了朝廷警惕。 自此之后王室定将陵墓看得很紧再想挖皇室祖坟可不容易了那两本书烧得正是时候——就是有些可惜陆执抄写一番的心意。 “不对。” 姚守宁想到此处心中一紧。 她自小到大运气虽说不坏但也没有好到如此地步一来就碰上大事点破妖族阴谋。 有没有一个可能是妖族谋划多年早早的就已经破坏了大部分皇室陵墓将这些皇室尸首玷污呢? 当夜两人遇蛇之事并非两人运气来了无意中发现了大秘密。 ——而是陆执与她选中的代王墓只是这些早就被破坏的皇室陵墓之一呢? 一念及此姚守宁汗毛倒立! 她面色微微一变冬葵已经备好了热水唤了她一声后便出门端饭去了。 姚守宁想到这些事哪里还坐得住掀开了被子起身。 寒气迅速将她包围她打着哆嗦自己伸手穿衣下地时一个踉跄险些跪了下去。 高烧虽说退了可躺了几天身体仍是虚弱恐怕要养两日才能恢复平日的样子。 姚守宁头晕目眩又静坐了片刻这才匆匆将自己打理一番后准备前往柳氏的房里。 冬葵提了食盒进来时就见她抱着门框直喘气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去我娘那边。” 她要去寻柳氏让父母找人去将军府带个信使世子提高警惕。 “可是可是你不是饿了吗……” 冬葵有些诧异不解姚守宁也不知道与她如何解释只是道: “你提着东西我们去娘那边再吃。” 小丫环只当她是担忧柳氏见她一脸着急便也不坚持连忙一手提了东西一手上前扶她。 主仆二人急忙往柳氏房中赶一到柳氏房中便见到了满屋的人。 不止是姚婉宁三人在大哥姚若筠也在。 屋里气氛有些怪异柳氏脸色苍白神色萎靡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人丧失了精气神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看到姚守宁过来的时候她缩了缩肩膀脸上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 “守宁——” 柳氏一向强势为人又爱体面家中出事那阵无论情况有多艰难她都将自己收拾得格外齐整并不忽视细节。 可这会儿她竟没有涂脂抹粉眼睛下方还出现了眼袋仿佛一夜老了好多岁。 “娘!” 姚守宁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母亲不由唤了她一声: “您没睡好吗?” 柳氏扯了扯嘴角想要说话却有气无力的样子。 姚婉宁坐在她左侧下首的位置上低垂了头心事重重见到妹妹进来她抬起头一双杏眼微肿像是哭了许久。 一旁的姚若筠也有些不对劲儿。 他脸色发白黑眼圈都溜出来了一个劲的以手掩嘴打呵欠好似昨夜没有睡。 “这是怎么了?” 全家之中睡得最好的可能只有姚守宁。 她病了几天但看样子竟然是几人之中气色最好的。 冬葵扶着她进屋她目光一转竟有些罕见的发现以往跑柳氏房中最勤快的苏妙真竟不在此。 “爹呢?” 她问了一声柳氏抬了下手竟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曹嬷嬷就道: “衙门有事天不亮大爷就出门了。”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阵?若是饿了就在房中吃就行……” 柳氏见她被冬葵扶着过来有些担忧先是念了两句但话没说完又露出不安之色深怕自己多说了几句惹人厌弃。 “我来找大哥有事。” “找我有事?” 姚若筠又打了个哈欠冷不妨听到妹妹提到自己不由用力挤了挤眼睛眨出两泡眼泪呆呆的望着她: “什么事?” “大哥你昨晚挑灯夜读了?” 姚守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凑近了他一些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她这话音一落姚若筠顿时一恍惚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挑灯夜读’这几个字显得格外的陌生。 自家中出事之后他便暂时放下了学业一心为了家中奔走。 不过忙了一段时间既没有帮上家里的忙也没有读成书两头都落了空。 唯一算是有所收获的便是查到了‘应天书局’的端倪。 而明年秋闱可不远了姚若筠想到上次柳氏训斥顿时心中暗叫不妙十分阴暗的猜测:莫非守宁看娘亲心情不好有意想拿自己作借口引柳氏来骂好出一出气? “我我没有……” 姚若筠心中悲慌却又想到父亲平日的叮嘱身为家中老大有些黑锅是他当仁不让该背起来的。 他含泪道: “我昨夜只是没有睡好……” 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听到了妖怪的存在不止对柳氏是极大的冲击姚若筠也受刺激不轻。 他原本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必定会梦到奇形怪状的妖怪吃人——哪知他真的是做梦了却一晚都在梦到姚婉宁、姚守宁两姐妹一直不停的背着他说悄悄话无论他怎么竖直耳朵听都听不到真的急死个人! 姚守宁见他面色僵硬一副纠结着不知怎么说话的样子当即不再为难他换了个话题: “算了大哥我有事找你帮忙。” 姚若筠松了口气: “你说。” “我想请大哥替我跑一趟将军府……” 她与陆执之间的交往经过昨天程辅云一番审问之后也算过了明路。 而且她这一发烧昏迷柳氏还以为她是患了相思病已经说过不管她与世子往来姚守宁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当众说出来: “帮我探一探世子的病同时告诉他昨夜陈太微过来可能刺了我一针……” 她总觉得陈太微昨夜替她把脉时刺痛了她的手兴许是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手腕又觉得隐隐刺疼正抚着腕间心中思索着要怎么让姚若筠带话时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众人被这脚步声吸引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 “郑叔怎么来了?” 来者是郑士。 只见此时的他满脸欣喜因跑得急头上见了汗额头有些反光直喘着粗气。 跑进院中之后见到屋里姚家众人他不由眼睛一亮伸手唤了一声: “太太太太大喜!大喜!” 他一句喊话令得姚守宁心中一动似是意有所觉。 若是以往以她能力此时应该已经‘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但力量耗尽之后她预知之力褪化对于未来之事昨天并没有任何感知。 姚守宁本来还有些恐慌要如何恢复力量没料到随着自己病好又好像是有所感应这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件天大喜事。 “大喜?” 柳氏反应都像是有些迟钝听闻这话茫然的抬起了头来: “有什么喜的?” 家里发生了这些事从西城案件沾染官司后便没一天太平日子。 大女儿因她的举动而沾染邪祟侄女苏妙真也似是中了邪而镇魔司也盯住了姚家—— 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什么大喜?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郑士提了衣摆一面大喊一面进了院子: “太太老爷来了!” 他一连重复了好几声一开始的时候柳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但姚守宁的脑子转得快迅速想起郑士出身。 他出身南昭曾是跟在自己父亲身边的一个军士后才在姚家为仆跟着姚家人进入神都生活的。 细想之下柳氏前些日子寄往南昭的书信约摸有一个月了。 再一联想到自己先前心中那一丝奇妙之感她顿时大胆猜测: “是不是外祖父来了?” 她喊得大声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柳氏失态之下仓皇起身衣袖带倒了桌旁的茶杯声音都变了: “我爹来了吗?” “是是!” 郑士十分欢喜声音洪亮的喊: “老爷来了老爷从南昭来了!此时恐怕进了二门我送了大爷回家时恰好在九弄堂撞上险些没认出来呢!” 他高声道: “我急于给太太报信回家之后便先让门坊的良才先陪老爷慢慢进来我自己抢先一步回来的。” 这一消息令得众人大喜。 就连神态萎靡的姚婉宁也惊喜无比的站起了身与姚若筠对望一眼露出笑意。 姚家人一扫之前的低落心情各个欢天喜地。 先前还郁郁不快的柳氏这会儿眼睛都亮了起来身体颤个不停迭声问: “我爹真来了?真来了吗?不要骗我!” “不骗人不骗人!”郑士笃定的回应。 “我不相信!不相信!”柳氏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怀疑: “信才送出去月余照理来说就是我爹收到信后便来也不至于如此快呀?怎么也要开年才到啊?”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她有些焦躁的不停发问。 郑士还来不及回话一道清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是真的!” ………………………………………………………………………… 月票给我冲冲冲!!! 我进展是慢但是我也有在老实的写最近真是写多少传多少一点没有偷懒的!!!求求大家手里的月票、推荐票哈~~~ 只要是票啥都要~~~~~~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熟悉感(求月票) 那声音柔和温雅又似是带着一丝笑意听进人的耳中仿佛将人心底的烦恼全都驱散了。 不知为何姚守宁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之中有一处尘封之地被轻轻的触动那原本丧失的预知力有一瞬间得到恢复。 一种既是无比陌生却又诡异的熟悉感涌入姚守宁的心头:她与柳并舟见过! 这个念头一涌入姚守宁脑海将她自己都逗笑了。 柳并舟是她的外祖父。 幼年时期她一直是在南昭度过纵然当时柳氏与父亲之间生疏了不少往来并不多但作为长辈逢年过节总是要碰面的。 姚守宁年幼的时候与外祖父就算不是十分亲近可自然是见过面的。 此时怎么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有些纳闷却在知道自己的血脉力量后又不愿意忽视这一直觉而是暗自揣测。 正在她怔神的片刻之间屋里众人已经站起了身来柳氏踉跄数步上前率先走到了门口往外望—— 只见庭院的门口处一条青石小道直通内庭郑士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数息之后一道身材高大的人影映入了众人眼帘之中! 那人年约五旬花白的头发梳得十分齐整以一根毫不起眼的木簪固定于头顶处。 柳并舟身穿青色儒衫腰系淡紫丝绳外披黑色大氅见到柳氏等人之后便立于原处。 正如柳氏所说他年少时长得俊美此时上了年纪也风彩依旧。 他留了长须脸颊清瘦眼角有皱褶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蕴含光华在其中宛如剔去了满身庸俗一派仙风道骨的洒脱。 柳并舟的目光在姚家众人脸上一一滑过在姚婉宁身上顿了片刻后最终落到姚守宁身上了。 虽说柳氏是他的长女照理来说女儿应该肖父可柳氏其实与他并不相像。 姚家三个子女无论是姚若筠还是姚婉宁长相并不算十分出色唯独最出彩的就是姚守宁了。 一般人见到姚家人时第一眼的目光都是放在姚守宁身上可此时柳并舟的眼神却与这样的目光并不相同。 姚守宁感应得到外祖父看她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她长得最好看也不是因为她与柳并舟样貌相似的缘故。 他的神情复杂仿佛透过与姚守宁对视的那一眼想起了许多的东西目光逐渐的就湿润了。 “守宁啊——” 他突然叹息了一声声音之中带着哽咽将他身上那种似是不食人间烟火气息的出尘脱俗之气瞬间就冲散了。 “又再见到了——”他若有所思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却极力睁大了眼睛将她的模样看入眼里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影子逐渐相结合。 过往的思绪逐渐清晰那些本以为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浮上心头。 柳并舟的手开始轻轻颤抖他下意识的将大氅的边沿握住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三十二年了……” 他强忍激动不自觉的叹了一声而柳氏等人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爹!” 以往姚家里性情强势说一不二的柳氏此时重重的一跺脚: “爹!您怎么才来了?” 她埋怨的话脱口而出说话的同时那眼圈越来越红大股大股的水意从她眼睛里涌了出来: “给您写信都一个月了您怎么现在才来?” 话没说完她失声大哭“我家里出事了您知不知道?呜呜呜——” 自昨晚与家人谈话后柳氏心中便憋了一股气郁结在心中。 这股气丈夫的爱护无法令她释怀儿女的宽慰与理解只会令她更加自责。 她一宿没睡着闭眼就梦到当初取药、闹‘河神’的那一幕。 姚婉宁的话像是走马灯似在她脑海里来回的响丈夫说是她取水的那一刻白陵江的‘河神’便已经将烙印打在了姚婉宁的身上了。 她后悔、她自责。 她一直以来养成的性格令她没有办法直视自己的过错并轻易原谅自己做的事便唯有自我折磨。 “我做错事了做错事了!” 柳氏哭得涕泪横流强撑的精神此时在意外见到父亲时终于崩溃了。 她嚎啕大哭伤心得根本站不住曹嬷嬷见她痛哭心中一慌之下想来扶她却根本扶她不住。 “我害了婉宁我怎么办?” “爹啊——” “……” 姚守宁兄妹几人目瞪口呆第一次看到柳氏如此失态不知所措间因柳并舟的到来而生出的欢喜一下被慌乱冲淡了。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曹嬷嬷倒是松了口气见她瘫坐在地也跟着坐地陪她取了帕子替她擦泪珠不时伸手拍柳氏后背安抚。 柳并舟的回忆被女儿的哭声打断眼中闪过无奈之色大步上前: “哭什么!” 他伸手去拉女儿的胳膊: “不就是做错事了?爹在这。” 柳并舟一句话令得先前还哭得撕心裂肺的柳氏一下怔住。 她早年丧母性情一直好强身边有个柔弱需要她照顾的妹妹自来担任的都是靠山一样的角色极少听到这样的话语。 这对父女本来有多年心结往来并不多可柳氏听到父亲这话时心中那股恐慌却得到了安抚。 “有什么话进了屋再慢慢说。” 柳氏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刚刚一通大哭后她情绪得到宣泄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 那双本来已经如死灰般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整个人的精神都振作了不少接过曹嬷嬷递来的帕子擦脸又借着父亲的手爬起身来一面转身吩咐逢春去打热水以供自己与父亲洗脸洗手。 她的失态只是那一阵这会儿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能干做完这一切后她跟在柳并舟身后任他坐了主位自己则是坐到了他左手侧的另一张椅子上接着才又擦了一下眼睛声音沙哑的道: “您怎么来得这样快?” 她先前哭着还埋怨柳并舟来得慢这会儿又好奇父亲怎么才十二月下旬就到神都了。 “是一个人来的?怎么没找个人跟在身边侍候?” 逢春很快打了两盆热水进来分别放在椅子两侧的柜子上。 柳并舟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手去拧帕子看了屋里人一眼。 姚家留在屋里的都是自己人侍候的丫环、曹嬷嬷等也都是熟面孔虽说多年未见但柳并舟依旧一一辨认出来了。 “这是逢春、这是冬葵……” “爹!” 柳氏性情急躁见他不回自己的话不由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话音之间竟有几分当年还未出嫁时的娇纵。 “你看你急什么?” 柳并舟摇了摇头说了她一句: “那脾气可跟你娘不一样倒与你祖母当年差不多。” 父女二人之间寥寥几句对话柳氏低头嘀哝的几句埋怨顿时将二十来年的隔阂一下就冲散。 “我们十年未见守宁的生辰也快到了上个月我便寻思着入神都说不定正好赶守宁的生日宴。” 他笑呵呵的一派儒家文雅的风范。 “哪知在半路就接到了你的信知道了家中发生这样多的事情。” 姚守宁围站在长辈身侧听了柳并舟这话心中略微觉得有些古怪。 她转头看了姐姐一眼却见姚婉宁也正好也在抬头看她姐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有不解之色。 上个月家中发生了事后柳氏确实写了信回南昭向父亲求助。 可送信的人是柳氏特地找的怎么会这样巧半路就遇上了呢?就是遇上双方互不相识怎么就这样阴差阳错搭上线? 姚守宁诡异的觉得外祖父说不定是特意守候所以拿到了这封特殊的家书。 但他为什么会特意守候?除非他早就知道这封信的存在所以才会这样巧合的截拦。 就在这时柳并舟似是注意到了姐妹俩的小动作目光转了过来。 姚守宁与他视线交汇的刹那见他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带着感慨。 那眼神不仅仅像是在看一个疼爱的晚辈仿佛终于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一般。 柳并舟对她微微一笑刹时之间姚守宁看到他头顶那支木簪发生异变。 原本是一支由木头打磨而成的簪子却在片刻之中在簪头鼓出一个个米粒大小的鼓苞来。 那些细苞舒展片片嫩绿的新芽从中张开一下春意盎然! 她蓦的瞪大了眼仿佛有些不敢置信一般。 柳并舟见她如此动作不由眼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丝笑意来。 “姐姐——” 姚守宁回过头去唤姚婉宁再看自己的大哥。 却见众人脸上神色如常好似并没有看到外祖父头顶的木簪变化。 她再去看柳并舟他头上依旧戴着那支木簪只是那簪身之上已经钻出嫩绿新芽那枝芽带着勃勃生机随他说话转头而微微颤抖生动非凡! 柳并舟向她眨了眨眼露出调皮之色接着转头回应柳氏的话: “潮平跟我一起来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在马车上他走得慢就在后面我是搭了郑士的车一道过来。” 他口中所说的‘潮平’是柳家的下人跟在柳并舟身边许多年对他忠心耿耿又学了些武艺。 柳氏听到有人陪他出门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她想到家中发生的事不由又泪眼涟涟。 “爹。”她低声的唤了一句: “自上月起家中可发生了不少的事。” 事情要先从她接到了小柳氏托孤的信说起“您也知道婉宁自出生时起身体就不好上个月我听闻江南有位孙药王的子孙后代要来……” 柳氏为人虽说刚愎自用性情也十分固执可她知错便改对于自身的错误半点都不避讳哪怕是当着三个儿女的面。 她将自己冲动之下要砸孙神医的药馆接着发生事端使世子、孙神医中邪姚家卷进官司及后来自己受孙神医蛊惑令女儿与‘河神’结下姻缘继而梦中成婚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不瞒您说我这些日子暴躁无比心中半点儿都静不下来。” 柳氏拿起热帕子捂住了脸: “昨夜我听闻妖邪存在如五雷轰顶我不信守宁害了婉宁又有负致珠所托把好端端的一个家弄成这样我我……” 她又‘呜咽’着哭“若非事情还没办完我真是没脸见人若婉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啦——” “胡说!” 柳并舟听她这样一说顿时一声斥责。 他慢条斯理的将双手擦了一遍接着将帕子扔回盆中自顾自起身将披风解了并没有落坐而是居高临下望着柳氏: “不过区区一丝妖邪之气的影响就使你慌了手脚还说什么活不下去真是孩子气!” 说完他摇了摇头。 众人听闻他这话正有些错愕间柳氏不明就里茫然不解之时—— 就见柳并舟一手负于身后抬起右手三指包握食指与中指并列伸出虚空写字嘴里喊: “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每一个字听起来铿锵有力在场几人也都是读书识字之人知道这句话出自于孔圣人之口可不知为何柳并舟此时会说这样的话。 唯有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这短短一句话中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力量在里面。 “诛邪!” 柳并舟神色一凝‘诛邪’二字说出口的刹那大儒之力形成浩然正气化为天地之间一种奇妙的束约。 ‘嗷哈——’ 在场众人耳中像是听到了一种似兽如蛇鸣般的诡异惨叫好像十分凄厉一般接着柳氏的面容扭曲。 细看之下她的脸庞像是蒙了一层黑烟。 那黑烟如同被逼出体内不甘的在她面庞盘旋偏生她本人毫无察觉。 大儒的力量施展‘诛邪’二字化为法言姚守宁惊骇万分的见到她外祖父手指所划过之处皆留下金影。 ‘诛邪’两个金光灿灿的大字浮于半空眨眼之间变成两尾细长的金龙直冲柳氏门面! ‘嘶哈!’ 那黑气发出凄厉至极的警告盘成一团一只朦胧纤细的蛇影在黑气之中若影若现。 它正欲冲那两尾金龙张牙舞爪却在刹时之间两气相撞黑气瞬间被冲散! 两条金龙轻而易举撕破邪雾的封锁将那盘据其中的黑蛇之影击溃隐入柳氏的身体里面。 ------题外话------ 求月票哦~~~求月票~~!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救世主(求月票) 金芒所化的龙影钻入柳氏的身体后她脸上的那层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 一股黑气从她眉心之中弥散开来随即众人都闻到了一股若隐似无的恶臭腥气。 她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珠逐渐变得清明长纹的眼尾、眉梢间的凶戾一点一点被抹平。 柳氏略微前探的颈椎抬了起来枯黄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暗淡无光的蓬乱发丝也多添了几丝光泽。 她好像一瞬间年轻了五岁有余! “……”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姚守宁见着此时的母亲既是有些陌生又觉得有些熟悉感。 “娘——” 她唤了一声打破了满屋的沉寂。 柳氏如大梦初醒伸手去压自己的脸震惊得说不出话: “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是肉眼凡胎看不到柳并舟以大儒之力催发出来的两条金龙也看不到那条试图负隅顽抗的妖蛇之影。 可她却也隐隐听到了嘶鸣声响及妖气被驱走后的轻松之感。 好似浑身卸下了背负多时的大石让她整个人从心灵到身体都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满身心都是压力稍一遇事便浑身紧绷寝食难安。 “你中了妖气。” 柳并舟收手回座理了理自己腰侧挂的丝络含笑回了一句。 若是以前柳氏听不得这样的话甚至听到‘妖气’二字时便会暴躁异常控制不住要发脾气。 可此时她再听自己中了邪后心中却只剩茫然喃喃重复: “妖气?” “我中了妖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纵然亲眼所见却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之中姚守宁与姚婉宁两姐妹是最镇定的只是姚守宁对柳氏中邪一事感到懊恼又后怕。 她有些自责。 柳氏这一个多月以来性情比以前更加暴躁她以为是因为偏心表姐的缘故。 而她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力量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中了邪。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越发不安眼睛酸涩拼命的忍着不愿让眼眶中的泪水流出来。 姚若筠则是目瞪口呆与其他人一样他是昨夜才听说了这世上有妖邪一事可道听途说又哪有亲眼目睹来得震撼呢? 他看到了柳并舟一句话后柳氏身上传来的古怪嘶鸣及眉心中散逸开来的黑气一切都像是幻觉。 姚若筠拼命的揉自己的眼睛再盯着柳氏看个不停。 “怎么不可能?” 柳并舟摇了摇头道: “你再想想你什么时候沾染了妖邪?” “我……” 不知为何柳氏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妙真的影子—— 她欲言又止看了父亲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姚守宁倒想起了一个事匆匆抹了把眼角: “娘娘西城西城张樵死时!” 柳氏开始没明白她话的意思姚守宁又道: “张樵死的时候血泼洒到您身上的血。” 一句话令得柳氏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当日的情景。 张樵死时她站得很近陆执抽剑回来的时候血洒了几滴到她身上。 当时柳氏就觉得十分不适可她以为是自己见了死人又因苏妙真姐弟、姚翝卷入人命官司而担心并没有多想。 自此之后她便性情变得比以往更加恶躁好似戾气逐渐加深脾气也难控制更听不得人提起‘妖邪’二字。 现在想来柳氏以前虽说排斥妖邪一说可也不至于像之后听到便恨得咬牙切齿。 “是是我想起来了……” 她连连点头随即醒悟:张樵死后身体果然钻出了黑气一分为二影响了世子、孙神医也间接性的令她也受了妖气的玷污。 “若当时就有妖气附在我身上”柳氏一恢复之后迅速想到一个事: “那我当时拿药取水岂不是——” 柳氏咬紧了嘴唇心中懊悔万分: “我不应该如此固执若早听了守宁的话说不定请了大师便能驱邪也不至于使我的女儿被妖邪打下烙印。” 亲自感受过妖邪附体之后柳氏对这世间有妖邪存在一事再无怀疑。 但姚婉宁与‘河神’之间的事已经成了她新的心结使她难以释怀。 不过她想到父亲先前驱邪手段眼睛一亮: “爹。”她急急站起了身: “您既然可以驱散我身上的妖气那婉宁身上的妖邪您有办法么?” 柳氏话音一落柳并舟就转过了头目光落到了姚婉宁的身上。 在他注视之下姚婉宁也不知是为什么生出一股心虚之感下意识的低垂下头极力压制着自己想要掩盖额头上的那粒朱红小痣的动作。 最终柳并舟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怜爱、不舍。 姚守宁见他神情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正欲开口: “外祖父——” 柳并舟摇了摇头以目光将她的话止住: “婉宁的事情我暂时没有办法解决的契机也不在我。” 他这样一说柳氏哪里还稳得住当即便要出声柳并舟抬了抬手: “你的性格太急躁了。” 他说道: “那附在你身上的妖气十分微弱必是有人近距离以邪术操控才会影响你的心神罢了。” 神都之中道观虽多号称驱邪的手段也不少但许多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根本辨认不出来妖邪“更别提发现你身上的那道妖气并将之驱逐。” 说完他看了姚守宁一眼意有所指: “这妖气十分隐秘若非有人提前告知我恐怕我也不会察觉。” “哦?”柳氏一开始听他话中的意思像是对妖邪也不是能绝对克制正有些失望间又听他后面说了这话不由眼睛一亮: “是谁告知您的?” 她往前迈了一步有些焦急的道: “这人对姚家的情况竟然如此清楚可有救婉宁的办法呢?” 她性情本来就急又事关姚婉宁安危此时不等柳并舟开口拉了他的手如幼时一般摇了两下: “爹您快说呀!这人是谁?若他/她有救我姚家的方法我们想办法去求。” “是一位小友!” 柳并舟沉默了一阵那目光仍是望着姚守宁的方向却像是透过了她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是一位三十二年前见过的小友。” 他的话语之中流露出怀念、喜爱相交集的语气并着重强调了‘三十二年前’。 柳氏没有听出他的暗示姚守宁却一下怔住。 “三十二年前?”她抬头问了一声。 “对。” 柳并舟目光与她对视那眼里带着笑意似有无尽的情绪包藏其中他冲着姚守宁招了招手: “守宁过来。” 柳氏微微一愣姚婉宁与姚若筠也面露疑惑。 曹嬷嬷见这一家人有话要说便索性带了逢春、清元等人出来。 她向郑士招手将人唤去之后跟郑士商量: “你去衙门给大爷传声讯说老爷来了。” 哪怕曹嬷嬷不说郑士也是要跑这一趟的听她吩咐便接连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 曹嬷嬷对其余几个丫环道: “冬葵一人留在外面盯着其他人不允许靠近我们几个去厨房帮忙今日太太恐怕顾及不上这些了。” 柳并舟一来之后姚家热闹必要整治两桌席面的。 昨晚镇魔司程辅云说的话将曹嬷嬷吓到了她深怕家中藏有镇魔司的耳目索性将下人一并带出来。 几人懂事的点了下头将空间留给姚家众人。 姚守宁听从柳并舟的吩咐来到外祖父的身侧。 他转头盯着少女看那目光越发柔和原本满眼的笑意却眼见着慢慢就浮上了一层水雾脸上露出感慨: “守宁快要十六啦。” “是。”柳氏不知道父亲突然说这话的用意但却仍是点了点头: “她生辰在二十五今日已经十九了。” “快了快了。”柳并舟的眼神略有些恍惚伸手出去似是想要摸她的头: “当初见你的时候……” 外祖父的神情不对头! 姚守宁总觉得他话中意有所指可惜她的力量受到了制约根本无法透过柳并舟的话‘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她本来想听外祖父接着说下去但柳并舟似是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之下说漏了嘴将话题一转: “——还是你娘即将带着你离开南昭才五六岁的样子。” 他的话毫无破绽可姚守宁总觉得他提起的两人‘上一次的见面’并非当年南昭分别的时候。 “外祖父您说的这位小友是在您32年前见过的吗?”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决定主动开口询问。 柳氏将她教养得很乖性格活泼却又不失礼礼坦然大方也不见扭捏拘束。 “对!”柳并舟含笑再回答了她一次目光里带着鼓励之色。 “三十二年前是当年您参加应天书局的时候吗?” 姚守宁再度发问柳并舟笑意更深点了点头: “是!” “应天书局?”柳氏惊呼。 “应天书局!”姚若筠也露出吃惊之色。 母子俩相互对视了一眼姚若筠脸上的吃惊迅速化为心虚下意识的看了看姚守宁。 幸亏姚守宁此时的注意力全被柳并舟吸引并没有留意到姚若筠的表情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的同时想到妹妹当时执意要查‘应天书局’的存在显然可能她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可惜这样大一个好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却错过了解迷的机会。 姚若筠有些懊恼柳氏却有些迷糊: “当年的应天书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并不傻回忆起自从自己跟姚守宁讲了当年的往事后姚守宁应该四处探问过甚至拜托了姚若筠帮忙查‘应天书局’的存在。 事后姚若筠不明就里问到了自己处。 当时她一心为姚婉宁的病情而担忧压根儿没功夫去细想这些只以打发小孩的心态随意说了几句将姚若筠打发了。 现在细想姚守宁对此事分明十分上心甚至打听到了‘应天书局’是在三十二年前发生的可见私下已经查探出不少东西。 再一回想当年父亲参与‘应天书局’后曾含糊不清的与她道:会有特殊的血脉在他后代之中苏醒。 在以前的几十年时间里柳氏自然将这当成无稽之谈可现在再一回想已经察觉出端倪了。 世子中邪昏迷是姚守宁将他唤醒;姚婉宁两次险被‘河神’所害是小女儿想办法请世子帮忙的。 陆执剿灭蛇妖的时候邀请了姚守宁同行…… 莫非柳并舟提到的那个会觉醒的特殊血脉——“守宁!” 柳氏一声惊呼将眼睛瞪大了。 “当年我的师父亲自带我参与了应天书局。” 柳并舟提到已逝的故人眼中蒙上怀念、感慨之色: “那场书局的主持者是一位特殊的人物他老人家当时正在寻找一位后辈已经寻了七十多年了。” 他说到这里姚守宁的内心像是被一种特殊至极的感觉撞动她鼻子一酸眼睛已经模糊。 “我的师父说这位前辈感应到了与这位后辈之间存在的缘份近了恰好当时他察觉到天下即将大乱——” 柳并舟的话令得屋里众人面色一变。 若是在此之前柳氏对这些谶言是半点儿不信的可此时她亲身经历了邪祟之事又从丈夫、儿女口中得知了许多东西想法早与先前截然不同。 再听柳并舟这话时心中虽说有些不安疑问重重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去问。 “是封印妖族的大门结界被破坏了?” 姚守宁倒是早就心中有数问了一声柳并舟点了点头。 “……”姚家里姚婉宁是知道妹妹秘密最多的人听到此处还表情镇定。 但柳氏与姚若筠却是一脸凌乱听得云里雾里的仿佛有种母子二人均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什么封印妖族、什么大门结界母子俩每一个字都听到了都如听天书。 而另一边—— “对。”柳并舟像是并不意外姚守宁已经知道此事般应了一声: “西南边境的那位守门人当时被困守于神都神启帝行事荒唐自掘坟墓。” “爹呀!”柳氏这话则是听懂了慌得直跺脚。 程辅云昨夜问话时似是无所不在的耳目将她吓到了。 此时柳并舟随意说出口的话让她十分惶恐深怕隔墙有耳这头老人家才到家中凳子还没坐热那头镇魔司的人便上门将人抓走去蹲大狱。 柳并舟也不理她说道: “结界之门被破坏不少天妖一族已经逃出来了其中逃出来的一个——是当年天妖一族的狐王!” 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这话似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柳并舟说这话时又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给她传递什么信号似的。 “狐王——狐王——”她念了两声突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 “嘘!” 柳并舟以食指压唇露出一个笑容: “这狐王是九尾狐族是天妖一族之中的皇族擅长制造幻境迷惑人的意识。” 他们怀念当年大庆未立国时一统天下的辉煌时光意欲毁灭大庆重临人间界。 “察觉到这一点后那位前辈便召开了应天书局一来想要寻找衣钵传人二来则是想办法看能不能减轻妖祸。” 他并没有在‘狐王’一事上多加纠缠而是很快重新将话题带回正轨中: “在这场书局上我见到了一位特殊来客。”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声: “这位特殊的客人带来了三十二年后发生的事告知了我姚家事件的始末提到了致玉中邪一事也说了婉宁与‘河神’的纠葛。” 他一语既出震惊四座。 若非柳氏深知父亲为人相信他并非信口雌黄之人此时恐怕要以为他是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了! “怎么可能呢?” 姚若筠失声惊呼只觉得身上似是有寒流擦过鸡皮疙瘩顺着脊椎往外涌瞬间铺满自己两只胳膊。 “三十二年前怎么有人能预知到我们家发生的事?” 这实在太离奇了纵然是传奇志异的话本恐怕也是不敢如此写的。 他突然质疑长辈的话此举本该是十分失礼的可是柳氏自己也太震惊了根本不敢置信自然就没想到要去喝斥他。 “确实离奇。”柳并舟点了点头温声道: “可惜这件事情是真的!” “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他目光柔和又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 “但她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并改变了我的一生。” 他年少读书十分刻苦拜在张饶之的门下曾立志一生苦读是要报效国家、百姓为大庆官、为百姓请命的。 可惜自那之后他一改以往报负从此闭锁南昭困守大半生就为了之后。 “所以你们放心姚家的事自有人解决。”他摇了摇头将这一刻生出的感慨很快抛到了脑后: “婉宁的事她会想办法的。” 柳并舟这话一说完柳氏既惊且喜既信且疑只觉得今日听到的话比昨夜听到的消息还要悬乎令她如置身云里雾里脑子乱糟糟的几乎要站不住脚: “她/他是谁?” “时候未到我暂时还不能说。”柳并舟摇了摇头拒绝了回答柳氏的问题: “但相信我这个人与姚家有千丝万缕的纠葛绝不会允许姚家出事的。” 柳氏得到他这个承诺不由心生希望但对于这个不知其身份的‘救世主’又有些忐忑: “那不知她/他能不能真的帮到姚家呢?” 柳并舟斩钉截铁的道:“若她不行这天下再无人能救了。” “……” 众人听闻此话俱都觉得心中怪怪的。 姚守宁莫名其妙得知姚家有了这样一个‘救世主’的存在本应心安才对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事情关系到自己的姐姐的缘故她又难以彻底放松。 她还想再追问柳并舟此人身份但见外祖父神态坚决似早对此人身份格外保密便不再追问了。 只是她心中还充满了疑惑决定在不知此人手段之前追查‘河神’一事还是需要自己出手不能总借助于外援便什么也不做。 “唉都是我的错。” 事情说到这里众人已经得知姚家未来会有一个帮手柳氏也不知心中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忐忑她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过往自责又浮上心头: “如果不是我冥顽不灵执意要为婉宁取药可能不会引来这些灾祸……” “一切早有定数。”柳并舟似是意有所指“你替婉宁拿药、取水都是早就被人安排部署的。” 纵然没有孙神医也会有赵神医、王神医的存在。 哪怕柳氏再是小心没有去西城闹事提前避开所谓的神医妖族终会想办法使姚婉宁结下这桩姻缘的。 “其实我也有错。” 姚守宁站在外祖父身边有些自责: “外祖父您当时赠送娘的那卷字画有奇异之力可镇妖魔可我却将它送给了世子——” 这件事情埋藏在她心中多时令她格外内疚。 仿佛姐姐如今受妖缠之苦她也有很大的过错。 “什么字画?”柳氏一时之间还没想起来什么字画姚若筠却脑海里灵光一转终于想起一件事了: “上次你从将军府带回来的那副被毁的乱字?” 他这样一说柳氏也想起那副自己最初认为柳并舟挥豪乱写的书法了。 “你的意思是说……” 她本以为近来发生的事多已经没有什么事能使自己再吃惊了却没料到姚守宁说的话再度令她扶住了桌子: “是的。”少女有些内疚难过的低下头: “那字画有镇妖之力当时我见世子中邪便将其先送他了。” 柳氏眼前只觉得金星乱冒根本难以站稳忙不迭的扶桌而坐。 她想起那一副书法当时以为柳并舟拿错了东西所以看到乱写的书法时心中便已经憋了一股火。 后姚守宁抢着拿去并将其送给那姓陆的管事时柳氏觉得大为丢人事后在马车上将女儿骂哭。 “……”往事一幕幕从柳氏面前掠过如今真相大白她死死的揪住了胸口觉得不敢去看小女儿的脸色。 “当时婉宁可中邪了?” 柳并舟并不理睬女儿而是含笑望着姚守宁问。 少女要哭了听他这样一问却仍老实的摇了摇头: “没有。” 那时柳氏还没有被孙神医蛊惑未曾取水煎药。 “那你当时可预知到了你姐姐将来会与‘河神’配阴婚?” ‘配阴婚’三字一说出口姚婉宁浑身重重一抖下意识的双手交握置于腹前垂下了头。 “不知道……”她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可我曾听到过水声事前‘见’过姐姐眉心的痣影。” “那不是你的错。”柳并舟温声安抚她见她仍是低垂着头那尖尖下巴抵着胸口面庞还有些稚嫩眼眸下垂两汪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的就是倔强的不肯掉落。 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了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幕那时也有一个天真乖巧的少女将险些一头摔倒的他扶住。 两者的面容相重叠他的目光越发柔和: “好孩子不瞒你说外祖父给你娘的那一副字画本来也不是为你姐姐准备的。”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本来还惊溺于字画真相中的柳氏闻听此言迅速抬起了头。 ------题外话------ 三更合一哦~六千字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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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联系应该是指当时柳并舟参与了‘应天书局’而那位长辈则透过这一场书局从自己的外祖父身上‘看’到了以后的缘故?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通过外祖父的指引找到这位辩机一族前辈下落获得传承。 她心中又急又喜有心想要多问却见柳氏与柳并舟已经话不投机隐隐要吵起来了。 这时自然不是开口发问的好时机她将自己内心的疑问强忍住。 另一边姚若筠暗叫不妙。 可惜屋里就只有兄妹三人与柳氏曹嬷嬷等人已经退走姚婉宁满怀心事以往性情开朗的姚守宁好像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打圆场: “外祖父您刚驱邪之时口中念圣人言又写了什么莫非是借圣人之力击溃妖邪吗?” 他说完这话还怕受柳氏喝责。 但柳氏深知父亲脾气知道他不愿说的事再是追问也问不出什么。 此时也不愿在三个孩子面前与父亲大声争执因此姚若筠问话的时候她强忍心焦沉着脸没有开口打断。 柳并舟也知他心意温声道: “那是浩然正气。” “浩然正气?”姚若筠眼睛一亮重复了一声就见柳并舟点了点头: “读书人读万卷书将浩然正气蕴于胸中将书读通、读透便自能修出儒家之力。” 这力量可镇妖祟破邪气百病不生游走于浊世之中。 “炼到极致可以以言、字震慑妖邪当日我送你娘的那一副字画便是如此的。” 他一番话听得姚若筠热血沸腾。 自得知家中出了事真有妖邪作祟后他其实生出过百无一用是书生之感。 可这会儿听柳并舟话中意思书生竟也可以靠读书修行顿时令他无比激动: “外祖父我能修炼吗?” “只要是读书人读书就是修行。” 柳并舟微笑着回了他一句似是与姚若筠简短几句对话间已经将与柳氏言语不合的别扭抛诸脑后。 “若筠年过之后便二十了明年秋闱可有把握?” 一句问话顿时将姚若筠满腔热血泼冷了。 他近来读书多有疏忽为了家中的事连学院都好久没去了。 若是柳并舟早前问这些话他自然信心满满认为自己必能考取功名可这会儿却迟疑了一下心中实在没什么把握。 柳氏见他久久不答眯了眯眼睛表情逐渐不善心中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了上来除了担忧:婉宁中邪、守宁恨她、柳并舟提到的救世主、苏妙真疑似中邪等种种烦恼之外又开始担忧姚若筠明年秋闱了。 话题逐渐从妖邪转移开姚守宁双手笼进袖口中满脸疑惑。 外祖父的到来解了她的一些疑问却又带来了新的问题。 例如‘三十二年前的那场应天书局上的意外来客’是谁?他所说的‘能镇妖邪的字画并大量为姚婉宁准备’的等等话语。 那‘救世主’身份成迷可她总觉得外祖父话中有话仿佛此人与姚家有莫大渊源到底是谁呢? 而那有大儒之力的字画不是为姚婉宁准备又是为谁准备的? 世子吗? 这个念头一涌入姚守宁脑海便将她吓了一跳。 开始她觉得这个想法十分疯狂可随即想起柳并舟提到他在三十二年前的‘应天书局’上本来就已经窥探到了多年后姚家发生的种种说不准已经未卜先知这字画真有可能是为陆执而备下的。 她心中胡思乱想着眼角余光见外祖父正与大哥说话便索性转过了头将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头顶上。 他头上还簪着那支木簪簪头嫩绿的小芽随风舒展十分生动。 姚守宁好奇心起不由胆大包天伸手去拨。 指尖碰触到那嫩芽冰凉凉柔软软的却又带着勃勃生机不是幻觉。 “姐姐姐姐——” 她拨弄了两下小声的唤姚婉宁。 姚婉宁满怀心事半天功夫都没怎么说话此时听到妹妹唤她不由抬起了头。 一抬头望去顿时险些被口水呛住整个人脸一下憋得通红。 她看不到柳并舟头上那支发簪的异样之处只见到妹妹伸手在外祖父头顶乱画仿佛调皮捣蛋似的。 “你看。” 姚守宁又拨弄了那绿芽两下见那绿枝在自己指尖弹动又张了张嘴细声问姚婉宁: “看到没有?” “……” 姚婉宁瞳孔地震心里的那丝怅惘早被惊恐取而代之了。 柳并舟如神仙一般的高洁人物身穿青儒衫飘飘欲仙如得道的仙尊似的。 偏偏她这妹妹调皮故意拿手去拨弄这位长辈的头。 在荒谬之余姚婉宁竟觉得有些想笑连忙拼命冲她摆手:不要调皮了快放下手。 姚守宁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摆手以为她也想要来摸连忙去拉她手。 姚婉宁一见她举动连忙后退拼命摇头。 柳氏的眼皮疯狂抽搐她见到了姚守宁在父亲头上乱搓的那一幕满脸凌乱。 好在柳并舟正与姚若筠说着话似是毫无所觉不知被晚辈冒犯了。 “娘我想起一点事儿想与守宁说一说。” 姚婉宁怕姚守宁的举动被柳并舟发现决定先将人带到屋中说话。 柳氏心中其实也有许多疑惑未解但柳并舟这一入神都不是短时间会离开的有些话也不急于一时发问。 姚婉宁毕竟是他亲外孙女他虽不愿出手相助但说了姚婉宁暂时无事柳氏仍是相信父亲的。 此时听姚婉宁说话心中又愧又痛也没底气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 她低声道: “不要说久了曹嬷嬷正在准备饭食稍后大家要坐一道热闹热闹的。” 姚婉宁看得出来母亲的神情间满是愧疚只是这种心理并非她短短几句话便能安慰的当即无声的叹了口气乖巧的应了声‘是’。 随即拉了姚守宁的手二人向柳并舟告退钻进了内室之中。 “姐姐你刚刚看到外祖父头上的那支发簪了吗?” 姚守宁一进内室屋门便将自己的发现跟她说: “那簪子上发出绿芽好似枯木再生了。” “……”姚婉宁怔了一怔接着摇头: “没有看到。”她又补了一句: “许是我肉眼凡胎看不到的缘故。” 说完这话姐妹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 “我……” 姚守宁的眼中浮现出内疚之色想起姐姐的病兴许是替自己挡了灾祸。 但姚婉宁说这话却不是为了让她难过的见她表情微变当即将话题一转: “不说这个了。” 她拉了拉妹妹的手挤出笑容: “我打听出一些消息了。” “消息?”姚守宁觉得姐姐的神色有些不对她的一双杏眼微肿像是哭过正欲发问间就听姚婉宁说道: “你不是正在查‘河神’来历么?” 姚婉宁含笑看她满脸温柔: “世子猜‘他’出身皇族是吗?” 姚守宁的心脏‘砰砰’乱跳从姐姐这短短两句她便预感到姚婉宁可能打听到有关‘河神’的重要线索了。 “我推测‘他’应该是出生于开国初年极有可能是大庆开国一年至百年之间的人物。” 她压下心中纷乱的念头定了定神将自己的猜测说给妹妹听: “‘他’提到了顾敬我昨夜听你跟镇魔司的程公对话时也提到了这个人说他是神武门的开创者曾跟在太祖身边过对吗?” 姚守宁惊住只知呆呆的点头。 她本以为姚婉宁只是查探到了一些线索却没料到这线索如此重要。 ‘河神’竟极有可能是六七百年前的人物且与顾敬相识! 这条线索一出现可帮了她与世子大忙至少陆执整理出来的那些名单中近代的一些诸王墓可以被排除不用再被皇室挖掘的同时再被二人二次伤害了。 而‘河神’既与顾敬相识只需要向神武门的人打听顾敬年岁便可以大概查询出‘河神’出身年代。 再依照顾敬死去的时间往前排查二、三十年将其与皇室成员名单相对照‘河神’的身份便能呼之欲出。 圈子一旦缩小要找到‘河神’坟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神启帝因代王地宫出现妖邪一事正在召集王室成员入神都意欲挖掘坟墓。 姚守宁猜测这种挖墓一事必会私下进行且时间定是从近及远——先挖死去不久的人再挖以前的老祖宗。 说不准她与陆执迅速一点会赶在皇室出手之前先将‘河神’的墓挖了!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一激动: “我跟娘说下午去见世子。” 她得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真是半刻都坐不住恨不能立即就去将军府。 更何况四日之前她与陆执从代王墓杀妖回城之后曾有过约定她会去将军府探病。 只是后来她没料到自己力量耗尽睡了三天又高烧不退连起身都困难更别提去探望陆执也不知世子中了蛇毒好些没有。 姚婉宁知道她对这事儿上心又担忧世子的身体因此微微颔首只是担忧的问: “你身体撑得住吗?” “没事了。” 姚守宁点了一下头。 她还有些虚弱可高烧一退后她已经感应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复苏。 今日外祖父一来好似又给了她力量恢复的契机她总觉得自己的能力即将在不久之后便会恢复。 姚婉宁深知高烧的可怕见姚守宁病了一场却如没事儿人一般不由有些羡慕。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话才相互牵着手回了大堂之中。 出来时柳并舟已经没有再与姚若筠说话而是在听柳氏说: “……去世后便令妙真姐弟二人入神都我那时正找孙神医麻烦便恰巧碰上了。” 她正在低声与柳并舟说起西城案件之事顺带提到了苏妙真说到了车夫‘刘大’之死。 柳并舟神色不变柳氏压低了声音: “爹您说……”她有些犹豫但想到姚家中还有儿女、丈夫及满府下人便又道: “婉宁既是中了邪额头现出那一粒小痣那妙真额头也有她是不是也……” 她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柳并舟显然已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 “有可能。”他点了点头柳氏面色一白心中早就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倒也并不慌乱只是有些不甘: “怎么妖邪就盯着我们姚家来了?” “莫非……” 她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想起父亲提到过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会在他后世血脉之中苏醒。 如今姚婉宁、苏妙真接连中招显然这样的传言非虚她瞪大了眼: “守宁?是为守宁而来的?” ------题外话------ 这个月没有双倍大家不用等到月底哦有票就投我吧~~~ 云起和起点的票都要哦~~~挨只贴贴~~~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揭破她 面对柳氏的疑问柳并舟不置可否。 他只是转过头来屋里两个少女牵手走出。 “守宁年纪还小你不要乱说话给她招祸。” 柳并舟淡淡叮嘱了柳氏一句她自己话音一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将嘴一捂沉默着点了点头。 “太太!” 就在这时守在外间的冬葵突然大声的吼: “表小姐、表少爷都过来了!” 屋里人不约而同的住口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庭院之外苏妙真姐弟也听到冬葵的喊声了苏庆春倒是面色不变还有些害羞的与冬葵打招呼: “听说外祖父来了神都。” 小柳氏嫁人多年一直随夫浪迹天涯四处漂泊。 苏家的人与柳并舟这些年通信倒多但却一次也没见过。 此时提到‘外祖父’苏庆春有些紧张想要先在冬葵这里打听一下这位外祖父的脾气、性格。 “是已经到了一阵正在屋里坐着呢。” 冬葵转头喊完回身与苏庆春说话。 苏妙真眼神之中带着不善之色冬葵是姚守宁身边的丫环对她来说冬葵就像是朝廷的鹰犬姚守宁的走狗。 此时见弟弟与她说笑苏妙真心中十分不舒服一把拉了苏庆春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身后: “你跟一个下人说什么?” 她以往惯会装模作样在众人眼中形象一直不错。 此时这刻薄的话一说出口冬葵与苏庆春都呆滞了片刻。 “……” 苏庆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僵住听到姐姐话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低垂下头脸色略微有些发白明明这种失礼的话并非出自他口但他却有种无法面对冬葵的感觉。 苏妙真仰起了头瞳孔之中闪过一道红光试图攻破冬葵心防使她恼羞成怒若是能自此与姚守宁离心那就再好不过。 哪知冬葵听完她的话先是一呆接着回过神来仰头与她目光一碰脸上露出生气之色: “下人怎么了?” 冬葵大声的喊: “表小姐这样的上人难道不需要我们这样的下人侍候了?” “我当下人是我爹娘的错又不是我的错!” 她说完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一边抹了眼泪转身往屋里飞奔一边喊: “表小姐太欺负人了!” “……” 苏妙真一下怔愣住。 她没想到冬葵不止没有忍气吞声反倒大声告状。 姚家的主院并不大冬葵这样一喊所有人都听到了。 就连远处厨房都有人跑出来苏妙真脸上火辣辣的不由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 柳氏听到外间吵闹站了出来。 姚守宁与姚婉宁拉着手也跟在母亲身后出了正屋。 柳并舟笑了笑但他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紧绷眼中露出警惕之色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侧。 他腰间系了紫丝缕上面垂挂了数样小佩饰。 此时柳并舟一把抓住其中一条丝绦将丝绦上垂挂之物握进了掌中。 只见那物约三寸来长是一支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笔比筷子略粗看上去迷你可爱。 “太太!” 冬葵从庭院大门钻了进来跑得飞快: “表小姐欺负我。” 她口齿伶俐的告状:“我正跟表少爷说话她好端端的以语言作贱我!” “姨母——” 苏妙真慌忙摇头: “我我没有……” 她原本恶意说出口的那句话只是想要逼哭冬葵压根儿没料到一个小丫头不止没有夹起尾巴做人反倒敢大声将她告了。 这突出其来的事态转变令得苏妙真有些发慌下意识的抓住了苏庆春的手: “庆春你帮我说说——” 她这会儿又慌又怕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在抖。 屋里的人已经出来了厨房的曹嬷嬷等人及外院粗使打杂的下人也探出了头。 柳氏站在屋门口处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在柳氏的身边站了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青衫老者。 老者有些面生但容貌清隽细看之下那眼睛、那鼻梁似是与小柳氏颇有相似之处。 “外祖父——” 苏妙真急得要哭“是她编排我她是表妹身边的人说不定是早就看不顺眼我故意在此时……” “你胡说表小姐真会撒谎!”冬葵大声反驳:“分明是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说话难听。” “我没有。”苏妙真断然否认。 “你有!”冬葵声音比她更大将她的反驳声盖过。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众目睽睽之下苏妙真是反驳不对不反驳任由她说更是不对心中又恨又羞脸颊涨得通红。 她失了策实在没料到冬葵胆子会这样的大。 今日两人吵起来纵然她有错在先最后会使柳氏心怀不满但她一个下人与自己吵了莫非柳氏便会轻易放过她了? 除非她仗着姚守宁庇护知道柳氏偏心女儿不会将她如何。 “好了!” 柳氏被这两人吵得头疼伸出双手虚空一压: “不要吵了。” 她昨夜并没有睡好今日又经历柳并舟的到来心情大起大落此时再听两人吵闹使她脑子里血管‘突突’跳动。 “你们一个一个的先说。” “到底怎么回事?”柳氏问完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脸上最终仍是心疼这个外甥女开口道: “妙真先说。” 冬葵闻听此言并没有吵闹而是看了姚守宁一眼见她冲自己点头之后安静的退后了一步。 “姨母我跟庆春昨夜回去时有点晚了又被镇魔司的事吓到哭了半宿……” 苏妙真得了柳氏点名心中一松自认柳氏的态度便似是已经占了上风便哭哭啼啼的开口。 因有‘前世记忆’她先从昨夜的镇魔司来人之事开始说起想将话题引到姚守宁针对自己处使柳氏心虚继而对她心生爱护。 而另一边姚婉宁略微分神踮脚附在妹妹耳边小声的道: “别担忧稍后娘若责备冬葵我们都帮忙求求情就是了。” 柳氏脾气不好但对家中下人并不苛刻。 尤其是两个女儿身边侍候的丫环都与姚家两位小姐年纪相差不多冬葵跟在姚守宁身边柳氏也是拿她当半个女儿看的。 就是闹得再凶大不了最终打两下手心责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我不担忧。” 姚守宁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身上从苏妙真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外祖父下意识的握住了垂挂在腰间那玉笔的动作。 那玉笔外表看来娇小可爱玉质也算不上通透不是什么名贵之物。 但姚守宁看到玉笔落入柳并舟掌中的刹那那雪白的笔身内却似是有一点金芒亮起使得那支玉笔顿时显得并不平凡了。 柳并舟可能会出手! 这个念头从姚守宁心中一闪而过她不由有些紧张拉着姚婉宁的手退后: “姐姐你进屋。” 姚婉宁不明就里但听她这样一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退入屋中。 姚若筠听到了姐妹俩的谈话站到了柳氏身后。 柳氏全神贯注在听苏妙真说话听她从昨夜程辅云来后种种说起提到夜里回去睡不着再到今日柳并舟到来连忙与弟弟赶来拜见长辈却遭冬葵大叫大吼。 “情急之下我是说错了话给姨母丢人了。” 苏妙真说完捂着脸哭。 柳氏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纵然她还没有听冬葵说事情始末光是从苏妙真说的种种她已经猜出这外甥女应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 她看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中却想起了年少时期的小柳氏哭起来时也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少女一双手将那张小脸挡住唯独额心处那粒殷红小痣透过指缝映入柳氏的眼中。 “我确实有错还请姨母责罚。” 苏妙真敏锐的意识到柳氏这一刻情绪的变化接着又嘤嘤啼哭: “我是有错对不住冬葵妹妹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冬葵不要生我气了。” 她先是哭接着再主动认错反倒让人以为冬葵小题大作在排挤这位表小姐似的。 “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吗?” 柳氏揉了揉额心问了一句。 不等冬葵开口苏妙真就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她见柳氏没有大发雷霆原本慌乱的心情稍微一稳又拉了一把苏庆春: “庆春当时也听到了不信您问。” 苏庆春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性情软弱向来以她为尊此时知道事情轻重必会对她唯唯喏喏站在她这一侧。 她心中正想到这里接着就听苏庆春开口: “不是这样的。” “什么?” “什么!” 苏妙真抬起了头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僵住眼中露出疑惑。 柳氏与姚若筠也有些不敢置信盯住了苏庆春。 姚婉宁倚在门边与姚守宁一道转过了身。 冬葵瞪大了眼显然也是吃惊极了。 “不是这样的我姐姐在胡说。” 苏庆春声音微颤在众人注视之下却仍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听了外祖父到来便收拾前来到了门庭外见到了冬葵姐姐。” 他这一开口苏妙真意识到不妙大声的喝: “庆春!” 苏庆春却不理她而是双拳紧握一张脸涨得通红接着又说: “冬葵姐姐便提前喊了一声通知姨母我问了两句姐姐心中不快便出言讥讽。” “庆春!你疯了吗!”苏妙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慌伸手拧了他一把: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苏庆春吃疼却缩了缩肩并不后退反倒又更大声的道: “我当然知道而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性情软弱平时与人对视都会害羞更别提这样跟人大声争执了。 苏妙真被他一喊、一望一时怔愣有些不知所措。 苏庆春前进了一步又问: “你指责我与下人说话不体面是不是你说的?” “我……”苏妙真被他所慑见他逼近不由后退一步。 柳氏等人听到这里也大约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苏庆春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再问: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苏妙真心中又恨又急听闻这话便回嘴道: “我从来没有变过变的是你!” “娘临终之时叮嘱我们进神都要好好听话在来时的路上你却再三与我说姨母家中没有好人……” “……”柳氏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就十分难看。 曹嬷嬷捏着一块烟熏肉有些担忧的往这边看一面驱赶其他人: “好了好了别再看了先干活。” 姚家之中闹出这样的事不太体面若听的人多了到时往外传只会有人私下笑话柳氏御家不严。 但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哪里又是曹嬷嬷能遮掩得住的。 柳氏深呼了一口气觉得心中微堵。 她对苏妙真姐弟自是一片真心真意从来没有半点儿私心此时冷不妨听到苏庆春说的话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令她眼圈瞬间一红便又有些想哭了。 “你闭嘴!你闭嘴!”苏妙真的气血直往头上冲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些阴私念头此时强行被人撕开摊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 羞耻、难堪、怨恨等情绪齐齐涌上了心头令她不由自主的怒吼: “你给我闭嘴!” “我不!”苏庆春眼里的神色越发失望更大声的反驳: “西城案件姨父查询刘大杀人案时你让我不要多说。我们被抓进刑狱时姨母数次来探望你都说她虚情假意的。” “……” 苏庆春桩桩件件将隐忍在心中多时的不快统统都发泄出来了。 他忍无可忍只管张嘴便说却使得苏妙真脸红得滴血脑海一片空白恨不能时光倒流!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众人身上虽没说话但苏妙真已经听到这些人内心里的指指点点声了。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对人温柔有礼对柳氏尽心讨好就算心中再恨表面依旧恭顺亲热。 却没有料到此时这些假象统统被苏庆春不给她留半分脸面的点破! “你今日冲冬葵姐姐发火是因为她大喊大叫使得大家都知道我们来了而你原本想要偷偷进屋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对不对?” “不对不对!”苏妙真嘴唇直颤全身血液‘汩汩’的流。 她不敢去看柳氏等人的表情只是拼命的摇头: “你胡说。” “昨夜镇魔司的程公公来时守宁表姐说你中邪了你当时肯定很害怕吧?” 苏庆春却是一反常态鼓足了勇气去看苏妙真的眼睛: “守宁表姐说你额头的那粒红痣就是中邪的证据——” 他说话的同时脸上露出惧色但仍是强迫自己不要退缩: “你这额心红痣小时也有但只得一点直到几个月前娘亲病危时才突然长大的。” 苏妙真惊慌失措仿佛走投无路的困兽拼命呼唤着脑海里的‘神喻’相救。 “大人大人救我——” “姐姐……”苏庆春眼睛湿润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拉她: “你到底是不是中邪了?” 先前还拼命解释试图否认的苏妙真此时听到他的问话一下便安静的低垂下头。 ……………………………………………… 勤劳的人在线求票召唤月票术~~~~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儒圣人 苏妙真的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形成一个约面盆大的黑洞几乎把她的脸庞全部遮盖了。 大股大股黑气从中喷涌而出随着柳并舟的‘禁言令’一破一条漆黑如鞭的长舌从中探了出来她喉间发出‘咝咝’鸣吼。 “妖怪啊!” “蛇啊!” “娘啊救命!” 躲于四周的下人一见苏妙真变化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四处尖叫着闪躲。 大庆传闻以杀妖而立国民间对于鬼邪、妖怪的传闻颇多收鬼镇妖的道观林立但绝大部分的百姓终其一生其实都是没有见过妖怪的。 而此时苏妙真突然化身妖邪对姚家下人的心理冲击自然可想而知。 苏庆春双腿一软几乎险些跪了下去关键时刻柳氏将其衣领提起一手还不忘抓拽着儿子退到庭院的石梯处‘砰’的一声撞了上去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苏妙真嘴中那条长舌探出丈来长直点柳并舟的面门。 “啊外祖父!” 姚若筠见此情景不由惊呼了一声。 而姚守宁的指甲死死将屋门抓住力道大得几乎令指甲断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耳旁是下人惊恐至极的尖叫瓦片被飓风刮落发出不绝于耳的落地碎裂声响。 姚婉宁见妖而吓到极致心跳声压过了一切哪怕姐妹两人并肩而站她也没有听到妹妹的这两声疑惑。 “怎么会是蛇妖呢?” 姚守宁面露不解之色。 她曾见过妖邪这些日子以来在陆执房中、在代王地宫都见过妖蛇‘几乎’对蛇妖之形产生一定的精神免疫了。 苏妙真化身为蛇的刹那众人皆被吓住唯有姚守宁在惊吓之余却心生不解。 她曾看到过苏妙真身上的妖影分明并不是蛇。 就在她心生疑惑之际那长舌来势极迅速其长度已经不亚于一条大蛇顷刻之间便蹿至柳并舟身前。 只见那舌尖分开如同钢叉黑气萦绕危险至极。 柳并舟不慌不忙的将手张开只见灿烂光芒从他掌中升起宛如一轮小太阳被他攥在了掌心。 掌心之中那先前被他扯下来的玉笔飞扬而起浮于半空之中。 激荡的气流吹拂着他胡须衣袍交错响动之间使他如同欲乘风而起的仙人。 “妖孽竟敢伤人!” 话音一落之间那玉笔迎风疾长眨眼便长大至一尺来长被他握在手里。 柳并舟一握玉笔气势顿变: “笔在我手有请儒家圣人庇佑!” 他随手一挥那笔身之中光化流转最终汇聚于笔尖之处点出金光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就在这时长舌点至。 碰到那光芒的瞬间发出‘嗡’的轻响。 ‘嘶哈——’ 一道尖锐的蛇鸣响起那黑色长信碰到金光的那一刻宛如被灼伤一般迅速回缩。 黑气往两侧席卷原本正欲张嘴尖叫的柳氏死死将嘴捂住。 那长长的舌信分叉处燃起两团金色的‘火’此时现出原形的‘苏妙真’嘴中发出尖厉至极的痛呼接着盘起的长尾一扬横抽而来。 破空声响之中疾气流冲击得地面铺垫的砖石‘喀喀’响动。 庭中左右两侧种的树丛撞击发出声响就连屋顶之上的瓦片受这震动也纷纷滑落。 “爹您要小心。” 柳氏急急开口。 柳并舟站在原地未动他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于虚空之中挥毫书写。 光华在他笔尖下汇聚一排排字迹出现在他的面前: “吾乃南昭区区一老儒今日仗手中玉笔挡邪物。” “儒圣人在上请助弟子一臂之力!” 那字影一落便如凝结了某种神圣契约。 字影化为万千光芒出现于柳并舟身体四周。 “老酸儒数次坏我好事!留你性命不得!” 一道尖利的声音自‘苏妙真’的身上响起接着长尾挥至柳并舟身体上空直拍而落。 那尾尖处残留着黑色的妖气之影使得那尾巴看上去几乎贯穿了整个姚家主院落。 “啊——” 姚婉宁见此情景发出一道急促的惊呼。巨大的尾巴挟带着黑气铺盖而下瞬间将柳并舟的身影吞没。 黑气翻腾之中内里却有金芒亮起将黑雾冲破。 长尾落了下去‘砰——’ 巨大的音响之下金色的光晕动荡无数细如荧火的光华飞溅开来。 只见柳并舟的身体外显现出一个恍若实质的金色光壳。 那光晕呈半透明将柳并舟牢牢包裹其中严丝合缝使他不受妖邪之气的侵蚀。 长尾一击未中便又抽离开来接着再次扬起挟雷霆之势抽落。 ‘轰!’ 两股力量撞击之下柳并舟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嘶哈!’ ‘苏妙真’一击不中身体一扭长尾落地拍碎地面震得大地抖动上半身则是匍匐而下以前胸贴地疾走。 黑气缠绕于她身侧烟雾翻腾之间她一闪便缩短了与柳并舟之间的差距闪现于柳并舟身侧。 “老酸儒我要生吞了你……” ‘她’尖声咆哮黑气之中钻出一只可怖蛇头。 那头比水缸大‘苏妙真’长尾点地上半身缓缓升起嘴脸向下张嘴嘶吼! 腥风吞吐之间黑气逸出那嘴张开如一个欲择人而噬的小山洞。 洞口两根尖锐獠牙寒光闪烁十分可怖。 “外祖父!” “外祖父——” “爹!” 姚婉宁、姚若筠及柳氏三人同时开口柳氏看得目眦欲裂强行以手肘撑地起身。 姚守宁手心是汗紧张得不敢呼吸。 危急关头柳并舟的声音不疾不缓的传来: “大庆神启二十九年冬南昭儒圣人门下弟子柳并舟于神都兵马司指挥使姚翝府邸斩杀妖魂!” 那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法令穿破阴风、邪气的封阻清晰无比的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随着那话音入耳许多人体内的阴寒感被驱散。 下一瞬蛇头直扑而下。 柳并舟的身体上方则是以万千光芒凝聚出一把长弓。 那弓无人手持却被拉满了浩然正气化为一支长箭随着妖影逼近‘嗖’的一声离弦而出。 箭矢直射而上悄无声息将妖蛇之头穿透。 ‘嘶——’ ‘哈!’ 恐怖巨蛇的口中发出痛苦异常的嘶鸣长舌吐了出来一道金芒从它头颅顶处钻了出来带出大股黑气。 ‘嘶!’ 妖邪的惨叫声响起蛇尾开始胡乱反扑拍打着四周。 地面青石被拍碎四周长廊的木栏被卷破木柱开裂屋顶的瓦片纷纷震落。 柳并舟的身上‘砰砰’拍击之声不绝于耳却都被他身上的金色光罩尽数挡住。 那蛇垂死挣扎长尾伸出死死将柳并舟身体卷住意欲将他勒死。 现场妖气滚滚飞沙走石间只见黑气与金光相缠柳并舟的身体被一条长达近十丈的可怕巨蛇缠绕其中。 姚家众人既感心急又觉得担忧却无法插手这人、妖相斗。 被巨蛇缠住的柳并舟不慌不忙再次持笔喊话: “有请儒圣人降临!” 这话一喊出口远处姚若筠听得分明顿时怔住。 ‘砰砰砰砰砰砰!’ 他的心脏激烈的跳动但此时却并非全然因为恐惧的缘故。 “儒圣人?” 他抓住了柳氏的手也不知为何此时既是觉得惊吓却又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真有儒圣人的存在吗?” 姚若筠读书多年当初入学启蒙之时先拜的就是儒家圣人。 传闻之中这位儒圣人乃是儒家学派先驱人物从书中悟道最终成圣成神是儒家学子心中的神仙人物。 在姚若筠的心里认为传闻中的儒圣人只是一种对前辈的祭拜罢了如一种精神的向托并没有想过这位圣人是真的存在。 此时听外祖父这样一喊他喃喃出声——“真的有吗?真的吗——”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怀疑还是期盼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仿佛有一股气在心中酝酿、翻滚着。 接着姚若筠只见外祖父手持玉笔一挥那胸中万千才气化为金芒在他的身体上方凝聚出一道金色的人影。 那幻影如雨后春笋疾速长大逐渐突破姚家的限制蹿至半空之中如一座山丘俯瞰四周。 金光璀璨天地之间都似是尽数被这光华夺去颜色。 众人屏息凝神之中只见那光芒逐渐内敛显现出一个巨人之影。 只见那巨人高约十丈以上身穿儒衣头戴儒冠文质彬彬之余转头四望中又霸气外露。 与他相较世间万物皆变渺小。 姚家的院子盛不下这尊幻影先前张牙舞爪的苏妙真所化的妖邪在他面前也变得不足为惧了。 天空中遮蔽太阳的滚滚云层被他轻轻一抬手便拂走瞬间功夫那弥漫姚家甚至逐渐蔓延神都的妖气似是被他撕出一个大洞。 阳光直泄而下那金色人影屹立于光华沐浴之中越发神圣令人不敢与之对视了。 “儒圣人!” 姚若筠失声惊呼。 柳并舟召唤出来的这位金色圣影看不清面容但与之对望的刹那姚若筠的识海之中便仿佛听闻到了读书的声音响起。 神识在刹时之间被圣人之影引入浩瀚书海使人徜徉于学识与才气的包围之中。 此时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并非只是姚若筠一个人。 隔壁的温家、赵家以及整个神都城里先是看到北城方向有一黑气冲天而起接着金光大作。 一位高大的金色幻影缓缓出现目光转动凝望神都。 每个被‘他’所望的人内心的阴暗处都像是被窥破生出不安之心。 青峰观后方的筑山书院及神都各书院里学子们清晰无比的看到了这一幕。 那金影所望之处每个学子的心中仿佛听到了儒家圣人那轻叹低语以往许多不明就里的知识此时在那低语声响起的刹那便都融会贯通。 “是儒圣人!是儒圣人!” 纵然未看清那金色儒影的面目但每个学子的心中却都涌现出了一个十分笃定的念头。 大量学子一一向着姚家府邸所在的方向跪拜心里既是兴奋又是惶恐甚至来不及去猜测这世间怎么会有儒圣人现世了。 “弟子拜见儒圣人!” “弟子跪儒圣人安——” 神都城中万千学子的声音响起那虔诚之力汇聚使得儒圣人的身影如同实质一般。 …… 将军府里陆无计夫妇最先感应到了这世间浩然之力的波动。 长公主几乎顾不得自己手中推着的儿子所坐的轮车飞快的冲出屋子之中。 她望向了那儒圣人所在的方向感应到那一双无情却又似汇聚了这世间最为复杂情感的金色瞳孔自她身上缓缓扫过。 她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半晌之后才听神都城外欢呼声震天有人尖声叫喊: “儒圣人临凡了!” “儒圣人!”朱姮蕊这才醒悟过神见到了也自屋里飞冲而出的丈夫。 他倒没忘记推那一辆陆执坐着的车但动作十分粗鲁。 “真是儒圣人来了。”陆无计轻声的叹着。 “能有这个学识、这个力量可以召唤得出儒圣人的便唯有大儒!” 陆无计的赞叹几乎被学子的欢呼声淹没长公主还未从先前那一眼金色人影的目光震慑下缓过神喃喃道: “当世之中老师已经仙逝。” 张饶之死后能称得上‘大儒’之号的便唯有那一位—— “南昭柳并舟张先生的入室弟子。” 陆无计想到了那一卷字画。 当时陆执昏迷之时姚守宁送来的字画是二十年前柳并舟所写的。 那时的柳并舟已经修出浩然正气具有大儒之力但那字画仅有镇妖邪的作用还不能完全诛灭妖邪。 哪知二十年的时间过去这位隐居于南昭的读书人不止修行未退反倒更进一步。 时至今日已经修出可以召唤儒圣人真身的力量了。 这一天降神异震惊的不止是神都城的万千学子还有大庆皇室、天下读书人以及当年西南结界破开后那些逃出来隐匿于人间的怪物! “那圣人之影出现在城北的。” 陆执瘫坐在椅子上冷静的开口。 “城北——”经儿子一提醒长公主终于压下了被那巍峨高山似的神像一瞥之下而产生的万千思绪开口道: “姚家在城北姚家柳先生入神都了!” ——儒圣人显现神圣之影而引发的轩然大波不仅止是出现于学子之间、将军府及神都城的街头巷尾处同时还传入皇宫之中! 今日的神启帝正召唤了陈太微入宫与他讲经谈道以期有朝一日能舍去凡身踏破尘世成圣成神。 “仙长近来我以九鼎修道时颇感气息停滞不如以往顺畅……” 神启帝年近五十身材消瘦。 他穿了玄黑锦袍领口、腰间则点缀以明黄饰物以昭示他天下之主的身份。 皇帝的脸颊瘦窄一双眼睛则是细长将帝王的独断专行尽掩其中。 而此时万人之上的皇帝则是躬身面对着不远处盘膝而坐的道士请教着他关于自己修行上的困惑。 他话没说完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这位君王罕见失去了以往的平静面色一沉下意识的喊: “发生了何事?”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内侍藏在那乌纱帽下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在神启帝开口之前他已经转头望向了宫殿大门处。 ------题外话------ 4k字大更求月票~!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儒圣人 苏妙真的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形成一个约面盆大的黑洞几乎把她的脸庞全部遮盖了。 大股大股黑气从中喷涌而出随着柳并舟的‘禁言令’一破一条漆黑如鞭的长舌从中探了出来她喉间发出‘咝咝’鸣吼。 “妖怪啊!” “蛇啊!” “娘啊救命!” 躲于四周的下人一见苏妙真变化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四处尖叫着闪躲。 大庆传闻以杀妖而立国民间对于鬼邪、妖怪的传闻颇多收鬼镇妖的道观林立但绝大部分的百姓终其一生其实都是没有见过妖怪的。 而此时苏妙真突然化身妖邪对姚家下人的心理冲击自然可想而知。 苏庆春双腿一软几乎险些跪了下去关键时刻柳氏将其衣领提起一手还不忘抓拽着儿子退到庭院的石梯处‘砰’的一声撞了上去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苏妙真嘴中那条长舌探出丈来长直点柳并舟的面门。 “啊外祖父!” 姚若筠见此情景不由惊呼了一声。 而姚守宁的指甲死死将屋门抓住力道大得几乎令指甲断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耳旁是下人惊恐至极的尖叫瓦片被飓风刮落发出不绝于耳的落地碎裂声响。 姚婉宁见妖而吓到极致心跳声压过了一切哪怕姐妹两人并肩而站她也没有听到妹妹的这两声疑惑。 “怎么会是蛇妖呢?” 姚守宁面露不解之色。 她曾见过妖邪这些日子以来在陆执房中、在代王地宫都见过妖蛇‘几乎’对蛇妖之形产生一定的精神免疫了。 苏妙真化身为蛇的刹那众人皆被吓住唯有姚守宁在惊吓之余却心生不解。 她曾看到过苏妙真身上的妖影分明并不是蛇。 就在她心生疑惑之际那长舌来势极迅速其长度已经不亚于一条大蛇顷刻之间便蹿至柳并舟身前。 只见那舌尖分开如同钢叉黑气萦绕危险至极。 柳并舟不慌不忙的将手张开只见灿烂光芒从他掌中升起宛如一轮小太阳被他攥在了掌心。 掌心之中那先前被他扯下来的玉笔飞扬而起浮于半空之中。 激荡的气流吹拂着他胡须衣袍交错响动之间使他如同欲乘风而起的仙人。 “妖孽竟敢伤人!” 话音一落之间那玉笔迎风疾长眨眼便长大至一尺来长被他握在手里。 柳并舟一握玉笔气势顿变: “笔在我手有请儒家圣人庇佑!” 他随手一挥那笔身之中光化流转最终汇聚于笔尖之处点出金光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就在这时长舌点至。 碰到那光芒的瞬间发出‘嗡’的轻响。 ‘嘶哈——’ 一道尖锐的蛇鸣响起那黑色长信碰到金光的那一刻宛如被灼伤一般迅速回缩。 黑气往两侧席卷原本正欲张嘴尖叫的柳氏死死将嘴捂住。 那长长的舌信分叉处燃起两团金色的‘火’此时现出原形的‘苏妙真’嘴中发出尖厉至极的痛呼接着盘起的长尾一扬横抽而来。 破空声响之中疾气流冲击得地面铺垫的砖石‘喀喀’响动。 庭中左右两侧种的树丛撞击发出声响就连屋顶之上的瓦片受这震动也纷纷滑落。 “爹您要小心。” 柳氏急急开口。 柳并舟站在原地未动他眼观鼻鼻观心只专注于虚空之中挥毫书写。 光华在他笔尖下汇聚一排排字迹出现在他的面前: “吾乃南昭区区一老儒今日仗手中玉笔挡邪物。” “儒圣人在上请助弟子一臂之力!” 那字影一落便如凝结了某种神圣契约。 字影化为万千光芒出现于柳并舟身体四周。 “老酸儒数次坏我好事!留你性命不得!” 一道尖利的声音自‘苏妙真’的身上响起接着长尾挥至柳并舟身体上空直拍而落。 那尾尖处残留着黑色的妖气之影使得那尾巴看上去几乎贯穿了整个姚家主院落。 “啊——” 姚婉宁见此情景发出一道急促的惊呼。巨大的尾巴挟带着黑气铺盖而下瞬间将柳并舟的身影吞没。 黑气翻腾之中内里却有金芒亮起将黑雾冲破。 长尾落了下去‘砰——’ 巨大的音响之下金色的光晕动荡无数细如荧火的光华飞溅开来。 只见柳并舟的身体外显现出一个恍若实质的金色光壳。 那光晕呈半透明将柳并舟牢牢包裹其中严丝合缝使他不受妖邪之气的侵蚀。 长尾一击未中便又抽离开来接着再次扬起挟雷霆之势抽落。 ‘轰!’ 两股力量撞击之下柳并舟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嘶哈!’ ‘苏妙真’一击不中身体一扭长尾落地拍碎地面震得大地抖动上半身则是匍匐而下以前胸贴地疾走。 黑气缠绕于她身侧烟雾翻腾之间她一闪便缩短了与柳并舟之间的差距闪现于柳并舟身侧。 “老酸儒我要生吞了你……” ‘她’尖声咆哮黑气之中钻出一只可怖蛇头。 那头比水缸大‘苏妙真’长尾点地上半身缓缓升起嘴脸向下张嘴嘶吼! 腥风吞吐之间黑气逸出那嘴张开如一个欲择人而噬的小山洞。 洞口两根尖锐獠牙寒光闪烁十分可怖。 “外祖父!” “外祖父——” “爹!” 姚婉宁、姚若筠及柳氏三人同时开口柳氏看得目眦欲裂强行以手肘撑地起身。 姚守宁手心是汗紧张得不敢呼吸。 危急关头柳并舟的声音不疾不缓的传来: “大庆神启二十九年冬南昭儒圣人门下弟子柳并舟于神都兵马司指挥使姚翝府邸斩杀妖魂!” 那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法令穿破阴风、邪气的封阻清晰无比的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随着那话音入耳许多人体内的阴寒感被驱散。 下一瞬蛇头直扑而下。 柳并舟的身体上方则是以万千光芒凝聚出一把长弓。 那弓无人手持却被拉满了浩然正气化为一支长箭随着妖影逼近‘嗖’的一声离弦而出。 箭矢直射而上悄无声息将妖蛇之头穿透。 ‘嘶——’ ‘哈!’ 恐怖巨蛇的口中发出痛苦异常的嘶鸣长舌吐了出来一道金芒从它头颅顶处钻了出来带出大股黑气。 ‘嘶!’ 妖邪的惨叫声响起蛇尾开始胡乱反扑拍打着四周。 地面青石被拍碎四周长廊的木栏被卷破木柱开裂屋顶的瓦片纷纷震落。 柳并舟的身上‘砰砰’拍击之声不绝于耳却都被他身上的金色光罩尽数挡住。 那蛇垂死挣扎长尾伸出死死将柳并舟身体卷住意欲将他勒死。 现场妖气滚滚飞沙走石间只见黑气与金光相缠柳并舟的身体被一条长达近十丈的可怕巨蛇缠绕其中。 姚家众人既感心急又觉得担忧却无法插手这人、妖相斗。 被巨蛇缠住的柳并舟不慌不忙再次持笔喊话: “有请儒圣人降临!” 这话一喊出口远处姚若筠听得分明顿时怔住。 ‘砰砰砰砰砰砰!’ 他的心脏激烈的跳动但此时却并非全然因为恐惧的缘故。 “儒圣人?” 他抓住了柳氏的手也不知为何此时既是觉得惊吓却又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种说不出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真有儒圣人的存在吗?” 姚若筠读书多年当初入学启蒙之时先拜的就是儒家圣人。 传闻之中这位儒圣人乃是儒家学派先驱人物从书中悟道最终成圣成神是儒家学子心中的神仙人物。 在姚若筠的心里认为传闻中的儒圣人只是一种对前辈的祭拜罢了如一种精神的向托并没有想过这位圣人是真的存在。 此时听外祖父这样一喊他喃喃出声——“真的有吗?真的吗——”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怀疑还是期盼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仿佛有一股气在心中酝酿、翻滚着。 接着姚若筠只见外祖父手持玉笔一挥那胸中万千才气化为金芒在他的身体上方凝聚出一道金色的人影。 那幻影如雨后春笋疾速长大逐渐突破姚家的限制蹿至半空之中如一座山丘俯瞰四周。 金光璀璨天地之间都似是尽数被这光华夺去颜色。 众人屏息凝神之中只见那光芒逐渐内敛显现出一个巨人之影。 只见那巨人高约十丈以上身穿儒衣头戴儒冠文质彬彬之余转头四望中又霸气外露。 与他相较世间万物皆变渺小。 姚家的院子盛不下这尊幻影先前张牙舞爪的苏妙真所化的妖邪在他面前也变得不足为惧了。 天空中遮蔽太阳的滚滚云层被他轻轻一抬手便拂走瞬间功夫那弥漫姚家甚至逐渐蔓延神都的妖气似是被他撕出一个大洞。 阳光直泄而下那金色人影屹立于光华沐浴之中越发神圣令人不敢与之对视了。 “儒圣人!” 姚若筠失声惊呼。 柳并舟召唤出来的这位金色圣影看不清面容但与之对望的刹那姚若筠的识海之中便仿佛听闻到了读书的声音响起。 神识在刹时之间被圣人之影引入浩瀚书海使人徜徉于学识与才气的包围之中。 此时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并非只是姚若筠一个人。 隔壁的温家、赵家以及整个神都城里先是看到北城方向有一黑气冲天而起接着金光大作。 一位高大的金色幻影缓缓出现目光转动凝望神都。 每个被‘他’所望的人内心的阴暗处都像是被窥破生出不安之心。 青峰观后方的筑山书院及神都各书院里学子们清晰无比的看到了这一幕。 那金影所望之处每个学子的心中仿佛听到了儒家圣人那轻叹低语以往许多不明就里的知识此时在那低语声响起的刹那便都融会贯通。 “是儒圣人!是儒圣人!” 纵然未看清那金色儒影的面目但每个学子的心中却都涌现出了一个十分笃定的念头。 大量学子一一向着姚家府邸所在的方向跪拜心里既是兴奋又是惶恐甚至来不及去猜测这世间怎么会有儒圣人现世了。 “弟子拜见儒圣人!” “弟子跪儒圣人安——” 神都城中万千学子的声音响起那虔诚之力汇聚使得儒圣人的身影如同实质一般。 …… 将军府里陆无计夫妇最先感应到了这世间浩然之力的波动。 长公主几乎顾不得自己手中推着的儿子所坐的轮车飞快的冲出屋子之中。 她望向了那儒圣人所在的方向感应到那一双无情却又似汇聚了这世间最为复杂情感的金色瞳孔自她身上缓缓扫过。 她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半晌之后才听神都城外欢呼声震天有人尖声叫喊: “儒圣人临凡了!” “儒圣人!”朱姮蕊这才醒悟过神见到了也自屋里飞冲而出的丈夫。 他倒没忘记推那一辆陆执坐着的车但动作十分粗鲁。 “真是儒圣人来了。”陆无计轻声的叹着。 “能有这个学识、这个力量可以召唤得出儒圣人的便唯有大儒!” 陆无计的赞叹几乎被学子的欢呼声淹没长公主还未从先前那一眼金色人影的目光震慑下缓过神喃喃道: “当世之中老师已经仙逝。” 张饶之死后能称得上‘大儒’之号的便唯有那一位—— “南昭柳并舟张先生的入室弟子。” 陆无计想到了那一卷字画。 当时陆执昏迷之时姚守宁送来的字画是二十年前柳并舟所写的。 那时的柳并舟已经修出浩然正气具有大儒之力但那字画仅有镇妖邪的作用还不能完全诛灭妖邪。 哪知二十年的时间过去这位隐居于南昭的读书人不止修行未退反倒更进一步。 时至今日已经修出可以召唤儒圣人真身的力量了。 这一天降神异震惊的不止是神都城的万千学子还有大庆皇室、天下读书人以及当年西南结界破开后那些逃出来隐匿于人间的怪物! “那圣人之影出现在城北的。” 陆执瘫坐在椅子上冷静的开口。 “城北——”经儿子一提醒长公主终于压下了被那巍峨高山似的神像一瞥之下而产生的万千思绪开口道: “姚家在城北姚家柳先生入神都了!” ——儒圣人显现神圣之影而引发的轩然大波不仅止是出现于学子之间、将军府及神都城的街头巷尾处同时还传入皇宫之中! 今日的神启帝正召唤了陈太微入宫与他讲经谈道以期有朝一日能舍去凡身踏破尘世成圣成神。 “仙长近来我以九鼎修道时颇感气息停滞不如以往顺畅……” 神启帝年近五十身材消瘦。 他穿了玄黑锦袍领口、腰间则点缀以明黄饰物以昭示他天下之主的身份。 皇帝的脸颊瘦窄一双眼睛则是细长将帝王的独断专行尽掩其中。 而此时万人之上的皇帝则是躬身面对着不远处盘膝而坐的道士请教着他关于自己修行上的困惑。 他话没说完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这位君王罕见失去了以往的平静面色一沉下意识的喊: “发生了何事?”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内侍藏在那乌纱帽下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在神启帝开口之前他已经转头望向了宫殿大门处。 ------题外话------ 4k字大更求月票~!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接传承(求月票) “皇上老奴似是感应到浩然正气了。” 那内侍转过身来犹豫了一瞬仍是恭顺开口。 他这话一出皇帝的耳侧也像是听到了若隐似无的喊叫形成经久不绝的音浪。 声音是从神都城中传来的好像万民共呼似是在欢庆着什么。 而坐在他对面数丈开外那位从始至终一直半闭着眼睛似是入了定的道士则是在他问话的那一刻睁开了双目。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弹跳而起甚至来不及与神启帝说话便冲出宫殿之中。 那位佝偻着后背的内侍监怔了一怔接着面色就变了: “真是浩然正气?大庆出现了新的大儒?” 若说这内侍先前还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出错此时一见陈太微的举动便都明白了。 只是大庆已经多年未见大儒现世了! 自二十八年前当时名满天下的大儒张饶之在神启帝登基那一年陨落之后这天下便再也没有了儒林领袖。 自此儒家后进学子虽说不少但没有了大儒儒家的没落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这二十多年来大庆之中虽说不少学子仍在追求儒道之心甚至楚家那位未曾入仕的大少爷楚少廉一直闭门不出为的就是想要踏上儒道却一直都未得其门而入。 却没有想到在这些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一位大儒悄然出现并隐身于神都。 随着欢呼声响起一股可怕的力量开始迅速涌动并很快辐射至整个神都城。 神启帝没有再问内侍的话陈太微疾走之后他也面色微沉跟着冲出宫门。 他所居的是奉天殿位于整个皇宫最高处。 宫门之外是宽达两丈的长长走道中间是一条白玉阶梯长达百梯直通下方广场处。 左右走道两侧有扶栏往扶栏处一站可凌瞰整个神都。 先前一步冲出来的陈太微此时已经站到了那走道的最左端手撑扶栏上半身俯仰而出几乎要往外跌落。 宫台离地二十来丈狂风将他袖袍灌满了吹得‘哗哗’作响似是要将他整个人吹得凌空飞起。 他的脸望着一个方向皱起了眉头。 神启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瞪大了双目。 在他视野之内民众微小如蝼蚁原本应该是看不清的。 可此时万民涌动。 无数人群从家中、街道两旁的铺子里、道观中尽数钻了出来便汇聚成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相继往城北奔走。 这些人群一再汇合形成极为庞大的数量几乎将一些街道全部占据了。 有人跪地而拜有人疾声欢呼阵仗极其惊人。 而他们所跪拜的方向便是城北处。 神都城北的某一处一尊高大可怖的金色人影正屹立于半空。 “那那是什么?” 因过于惊骇神启帝的声音仿佛都失去了控制他瞪大了眼那张瘦窄的面庞被映上了金光。 话音一落的同时耳中仿佛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一种臣服之意从他内心之中生起令他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坐下地。 关键时刻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内侍抢先一步‘噗通’一声面朝北方而跪倒在神启帝的腿旁。 还未下跪的皇帝伸出手撑在了他的手背上将自己的身体稳住。 “大胆!” 神启帝的嘴中传出一声厉喝接着他身上紫芒一闪一条龙影从他头顶蹿起将他整个身体尽数护于那真龙幻影的环绕之中。 “朕乃真命天子不跪苍生、不跪鬼神!” 他这一声喊完那龙影发出一声长啸身上紫光大作神启帝的眼瞳映上紫光逐渐站稳将手从那内侍的后背上抽走。 就在真龙出现的刹那北面那一尊儒道之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了头。 ‘他’的面庞呈金色如失去了人世的情感但那一双眼睛里却像是将世间所有的知识尽数汇聚于其中形成极为可怕的威慑令人在‘他’注视之下不由自主的心生臣服。 重重压力滚滚布盖而下在神启帝的眼中那尊幻影由远及近须臾便至自己面前。 他的眼里盛满了金光重重威压如万重大山自他头顶盖压而下。 好在那幻影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停留在这位人间帝王身上仅与他目光短暂对视随即将头转走。 皇帝的身体挺得笔直可此时唯有紧贴着他腿而跪的冯振才感觉得到这位心狠手辣的一国之君此时身体因为承受了过多的压力而微微颤抖。 冯振不敢抬头。 所以他没有看到神启帝的身侧那环绕的紫龙身上的鳞光瞬时暗淡了下去那原本便虚幻的身体又透明了许多。 “儒圣人!” 神启帝平复着内心激荡的血气低声开口。 万民跪拜天下学子臣服! 这一神迹的出现将一些原本‘无神论’的人坚定的信念彻底打破。 “朕登位至今二十八载竟不知道自己的眼皮底下隐藏着一位大儒。” 他定了定神那环绕于他身侧的龙影发出一声长吟接着重新隐没于他身体之中。 皇帝提步往陈太微走了过去地面跪伏的冯振匍匐于地面听他吩咐: “查一查这位大儒来自何处。” “不用了。” 回应神启帝的是正探身往北而看的陈太微。 这位丰神俊朗的年轻道士转过了身那张像是已经剔除了人类情感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烦躁之色: “圣影出现处应该是在姚家。” “姚家?” 神启帝对这位仿佛无所不知的国师讲的话信任之极当即脑海里已经开始搜索起姚家信息了。 托代王地宫之事的福他想起了疑似与陆执同行闯入代王地宫的女子似是就姓姚。 “姚守宁?原城北兵马司指挥使姚翝之次女?西城事件她也卷入了其中?” 这位帝王不理朝政却能将神都城大小主要官员牢记于心中。 姚翝不过区区六品官此时他一提起姚翝姚家景况悉数浮现于他心头。 “姚翝只是没有背景的粗人他的岳父姓柳来自南昭当地世族。” 陈太微点了点头说出一个人名: “柳并舟。” “此人当年曾入读子观书院。” 冯振也开口。 他除了是神启帝贴身内侍之外同时统管镇魔司天下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西城案件之后各方势力都查探过姚家底细镇魔司更是将柳氏来历查得一清二楚连带着查出了她的父亲柳并舟。 “不仅是入读过子观书院他曾是张饶之的入室子弟!” 陈太微的话一说出口神启帝与冯振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 天降异象! 此时与姚家相隔不远的温家里早在妖气弥漫之时温景随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先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之间便阴云密布接着不知谁家像是起了火黑气翻腾——不多时他耳中便听到有人在喊‘妖怪来了’。 他当时拿了本书还未来得及召唤下人打听心中便是一动。 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他心间只见窗外金光大作驱散云雾若隐似无的读书声在他耳畔响起使他的意识好像有短暂的迷失于这浩瀚书海之中。 温景随当即推开屋门飞快起身奔出。 只见不远处一尊高大的儒影立于半空俯瞰苍生大地。 “儒圣人——” 他喃喃开口一股心悸之感生出那儒圣人之影转过了头—— 卑微、憧憬、向往等数种情感齐齐涌上了温景随的心头在这位儒家圣人的面前他弱小如蜉蝣微末而不起眼。 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生出他的双膝一软正当要跪下去的刹那却被他硬生生的止住。 “不!” 温景随面色苍白吃力至极的仰起了头。 “我跪苍生跪万民跪师长祖宗跪父母。”他向往学识崇拜儒影愿以之为榜样向其学习却唯独不愿视其如神明跪拜叩头。 豪气自他胸腔之间生起他死死将颤抖不停的大腿掐住: “我学习为的是为万民请命为百姓谋福祉!” 他的额头现出汗迹似是极力在与内心抗争着: “……为的是考科举入仕途将来位极人臣权势在握不再逢人便下跪叩头!” “我努力读书不是为了见人就拜的!” 他一声怒吼。 生平所学知识在这一刻化为热流将内心的懦弱及对神圣之像与生俱来的畏缩一并击破! 才学激发浩然正气汇聚成淡金光芒与那四周无处不在的金光相结合。 那睥睨万物的儒圣人低下了头目光与温景随相对碰接着嘴角一勾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伸出手一粒金光从他掌中逸出在万千金芒的拥护下飞往温景随处与他身体内的才学之气相结合最终隐入他的身体之中。 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可怖颤栗感消失了。 温景随气喘如牛佝偻了腰背惊魂未定的按压着自己的胸口。 金芒一入他身体之中便如替他点了悟。 以往一些晦涩难记需要反复阅读的文章此时一一浮现在他心头。 那些多年苦读所积累的学识、才气此时化为儒家浩然正气蛰伏于他心里隐没于那粒埋藏于他心中的金粒之中。 儒圣人在他的心底种下了一粒种子。 温景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再看这位似是可顶天立地的圣人之影时不再像先前一样惶恐、害怕反而心生亲近、敬畏之感了。 “弟子拜见恩师!” 这一次年轻人没有再抗拒整理衣冠双膝一软冲着儒圣人的方向遥拜下去。 …… 姚家里姚若筠还在叩头。 对于儒圣人的敬畏压过了他对于妖邪的恐惧从苏妙真变异再到儒圣人现世他陷入对柳并舟狂热的崇拜之中对儒圣人的威压半点儿抵抗的心理都没有。 但此时没有人去注意他的举动。 因为无论是柳氏还是苏庆春亦或曹嬷嬷及冬葵等此时在神迹显现之下都一一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姚守宁则是先前在儒圣人出现的刹那惊了半晌却因为早就见识过邪怪知道这世间有神鬼异志一说也早知道外祖父本事因此纵然人前见圣却并不大惊小怪。 再者她力量虽说因为耗尽而暂时受到压制可辩机一族的血脉天赋极强儒圣人的威压对她不起作用。 她看到周围人‘刷刷’下跪转头的时候却看到姚婉宁还手扶着门框一手虚搭着腰腹脸色苍白的站着。 “姐姐——” 她伸手去扶姚婉宁却在碰到她身体的刹那感应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姚婉宁额间那粒朱红小痣此时红得似是要滴出血来她身体忽冷忽热在姚守宁扶住她的刹那她松了口气倒进妹妹的怀中。 “老酸儒老酸儒!” 苏妙真的嘴里发出尖厉嘶吼欲施展浑身解数欲将柳并舟勒死。 那妖蛇临死反扑力量极强。 黑气大作之下将柳并舟身上的光罩勒破。 但在光罩破裂的瞬间那如小山般的儒圣人低垂下头伸出一只手如捏一只虫子般一把将妖蛇的头捏住。 “啊——” ‘嘶哈!’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及不甘的鸣吼儒圣人捏着这妖邪脑袋轻轻一拉—— 一股黑气被‘他’从了苏妙真身上拽了出来化为一道巨蟒之影被‘他’抓在了掌中。 苏妙真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软的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方的柳并舟伸出手将这个外孙女托住。 “放开我放开我!” 那蟒蛇之魂不甘的咆哮本来应当是奇大无比的可怖怪物可此时与儒圣人相较又显得迷你而娇小了。 蛇魂在儒圣人掌心之间穿梭‘他’将掌心一合—— 金芒迸射开来浩然正气强势至极的将这妖气辗压。 妖魂的惨叫声消失了。 儒圣人挥了挥手金光将所有阴云驱破读书声响于每个人的耳中把妖邪带来的阴影一并压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那如泰山般伟岸的巨影化为万千光辉消失于无形。 但神都城中每一个亲眼目睹了神迹的人耳中仿佛还能听到那敦敦教诲心灵仍是沉浸于那儒圣人出现所带来的震撼与顺服之中跪拜于地久久不敢起身。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装昏迷 屋外乌云散开明媚的阳光重新洒落下来妖气烟消云散。 但姚守宁扶着姐姐回到椅子上坐下转头往外看时却见母亲、哥哥等人如中了咒语般一动不动跪在原地。 “外祖父!” 少女的声音娇脆悦耳如同一缕清风吹入沉闷的环境之中带来鲜活之感将这死寂打破。 跪拜在地的柳氏一下回过了神来挺直上半身再四处探望——却并没有见到那尊金灿灿的儒圣人之影。 四周仅剩了满地的残砖碎瓦地面铺满枯枝断叶木栏被大力拍断屋檐之上许多地方的瓦片被震落看起来份外凄凉。 柳并舟怀抱着昏睡的少女站在庭院中。 一支受金光包裹的玉笔浮在他的头顶他的衣袂飘飞仿佛还有一股气流环绕于他身侧。 “爹……” 柳氏试探着唤了一声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如同神迹般的场景是不是幻觉。 ——她突然感到有些忐忑。 以往在她心里只是隐于南昭一普通儒士的父亲此时变得深不可测。 那个听信谶言执意插手她与妹妹婚事的迂腐的父亲及此时这个可召唤儒圣人辗压妖怪如同神人一般的父亲究竟哪个才是柳并舟的真面目? 听到女儿的呼声柳并舟转过了头。 他脸上的金芒隐了下去飘动的胡须重新垂落于他胸前他抱着苏妙真往前走了两步。 每一步迈开气息内敛浩然正气重新隐于他身体中那种使人不可直视、亲近并心生畏惧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柳氏熟悉的温和眼神: “妖邪之事我暂时已经处理好了。” 他说话时看了姚守宁一眼。 “外祖父可是——” 姚守宁见他神情心中一动想起了先前的疑惑。 从她闻道悟后力量达到巅峰之境曾亲眼见识过隐匿于苏妙真身上的那妖物的庐山真面目。 红毛尖嘴的大脸似是一头狐身有数尾绝非是一条黑色妖蛇。 而今日苏妙真身上被逼出来的妖邪却是一条妖蟒与那红色巨狐截然不同。 先前那场大战倒是打得惊天动地阵势极大。 柳并舟召出了儒圣人毫无意外将那巨蟒杀死从表面看来好像这一场收妖之战已经成功了。 可姚守宁总觉得这是一个障眼法那妖蟒只是狐影抛出来的弃子以迷惑众人罢了。 她想起自己曾听苏妙真身上的妖影提到过当日冲陆执下蛊的乃是南安岭佘氏一族再结合苏妙真当日进神都发生的种种事故姚守宁隐约觉得这佘仙一氏恐怕与苏妙真身上的红狐之影乃是勾结的。 “我总觉得表姐她——”她正欲将心中疑惑说出之时柳氏听到‘表姐’二字心中感到不妙再定睛往柳并舟方向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妙真!” 她脸上的惊恐、忐忑在看到被柳并舟抱在怀中的女孩时一下化为了担忧。 柳氏提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父亲的方向走去: “妙真妙真。” 苏妙真被外祖父打横抱在怀里长发垂落。 她的脸上全是血‘滴滴答答’的顺着脸颊两侧往耳根处滑落看上去像是已经断了气了。 柳氏有些害怕眼泪直往外涌: “爹爹怎么办?”她性情刚强平日极少这样哭“致玉临去之前写信给我让我替她照顾一双子女如今妙真出事到时道元(苏文房的字)若来神都我该怎么向他交差呢?” 听到这里苏庆春也抬起了头来姚若筠起身看到儒圣人之影已经消失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只是他的目光转到柳并舟身上时那失望又化为兴奋忙爬起了身来跟在了柳并舟的身后。 “不用担忧。” 柳并舟说这话时是冲着正倚在门口满脸担忧的少女方向。 这话音一落姚守宁顿生一种预感——外祖父应该是猜到了她内心的隐忧这话是在回答她先前被柳氏打断的问题的。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笃定、安抚脸上有若隐似无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姚守宁心中稍安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疑惑。 外祖父好像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家中发生的事还是苏妙真身上的秘密他老人家好像都一清二楚。 据他所说这是当年他所认识的一位‘小友’告知他的。 而外祖父与这位‘小友’的见面则是在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应天书局上。 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生好奇与向往有些遗憾自己生得太晚以至于无法亲眼目睹。 这个念头一起姚守宁身体里的力量涌动。 那力量好似感应到了她的意念使她的意识在这一瞬间有片刻的恍惚耳畔好像听到了一个老者的叹息声: “老朽已寻找这孩子78年天象预示我与这孩子的缘份已近兴许这‘缘’就在这一次的应天书局中……” 老者的声音温柔而慈和带着空灵之感仿佛不识人间烟火。 最终的叹息声里满是遗憾与失落听得姚守宁心有所感鼻尖微酸眼睛瞬时便红了。 “不用担忧。” 柳并舟再度开口将姚守宁耳畔的幻听打破。 这一次他的话是对柳氏所说他已经转过了头将手里的苏妙真交到了柳氏怀里: “她暂时没有大碍只是受妖邪附身已久那道妖蛇藏匿于她体内驱使她体内阳气施妖法时使她精魂受损罢了。” 柳氏将苏妙真接了过来一把抱住后他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头顶那支玉笔落了下来被他握于手中。 玉笔逐渐缩小须臾之间便重新幻化为一指头大小的玉笔装饰。 柳并舟将其握住重新拉了腰侧丝缕欲将这支玉笔穿挂在腰侧。 “外祖父外祖父让我来!” 一旁的姚若筠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忙不迭的要上前献殷勤。 他先前醒悟过来之后便跟在了柳并舟身侧恨不能替外祖父鞍前马后的效劳但他当时怀里抱的是苏妙真姚若筠犹豫半晌仍是退缩了。 表妹之前满口胡言污蔑他此时他一见苏妙真便觉得心中膈应就连对外祖父的崇拜感都压不住便唯有暂时不开口。 这会儿柳氏接走了苏妙真一见外祖父欲整理衣冠姚若筠便觉得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 “……” 柳并舟转过头见姚若筠弯着腰跟在他身侧一脸渴望的神色。 他失笑将手中的玉笔递到姚若筠手中: “来。” 姚若筠大喜双手交叠将这‘神笔’握住。 他曾亲眼见过外祖父施展神笔将那蛇妖打得‘嗷嗷’惨叫的风光情景一握住那笔激动得双手都在抖好半晌不敢去理丝绦深怕一不小心落到地上便将这神物摔碎了。 “你这孩子倒也有心只是可惜……” 可惜他已经有了衣钵传承之人。 柳并舟后续的话没有说出口眼中看向姚若筠露出遗憾之色。 “外祖父这神笔是件宝物吗?” 姚若筠并没有听出他言外之物而是双手小心翼翼的包握住玉笔轻轻抚摸着。 “哪是什么宝物?只是寻常佩件罢了。”柳并舟失笑“你若喜欢送你得了。” 他话音一落姚若筠眼睛顿时亮得惊人。 柳并舟笑了笑继而温言指点他: “对读书人来说任意书、笔皆可成为手中的利器。胸中的才学可化为浩然正气才是行走世间斩妖除魔的根本。” 姚若筠听得热血沸腾想到外祖父先前威风至极的身影仰头看他一双眼睛亮光闪闪的: “我也读书能修出浩然正气吗?” “只要是读书人自然胸有才气。”他顿了顿耐心解释: “不过能不能化为浩然正气得看你的领悟。” 说完他的眼中露出隐忧: “妖乱时代即将到来也许你会修出浩然正气的。” 只是修出浩然正气未必能成为真正的大儒。 柳并舟摇了摇头将内心的担忧暂时压下: “若筠要好好读书啊。” 他这一句叹息令得姚若筠像是打了鸡血振奋道: “外祖父放心从今之后我每天必定挑灯夜读!” 以往他读书为的是考功名、求仕途现如今却觉得不为功名就为修出浩然正气将来能像外祖父一样挥手间便打死一只妖邪也很威风。 柳并舟含笑点头看得姚若筠热血上涌恨不能立即便回房闭门苦读。 “爹——” 柳氏怀抱着苏妙真有些担忧: “妙真她中邪不醒我们是不是要请个道士……” 她目光落在外甥女身上摸了摸她鼻息感应到确实有气后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见她又沉睡不醒不免又感到不安。 询问的话刚一说出口却又想到父亲能驱邪除妖剩余的话顿时咽进喉中看向了柳并舟。 “不用。” 柳并舟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昏睡’不醒的苏妙真一眼: “妙真只是暂时昏睡蛇妖一死她迟早会醒的只是醒后可能身体会虚弱一段时间罢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间躲藏的下人相继出来。 曹嬷嬷走到柳氏身边再看柳并舟时一脸的敬畏先是恭敬的下跪叩头。 其余众人也接连跪下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 “老神仙。” 柳并舟笑了笑吩咐道: “该先将此地收拾了。” 地上满是残砖碎瓦行走间极有可能会跌倒受伤。 他话音一落下人们便争先恐后的应‘是’各自拿着东西去收拾打扫了。 大家相继进屋苏庆春双腿发软由曹嬷嬷扶着他走。 屋内姚婉宁靠坐在椅子中见长辈们进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柳并舟冲她压了压手示意她不要起身。 她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从先前那一场大战中缓过神来见外祖父示意犹豫了一下手搭在肚腹间便又重新靠椅子中。 柳并舟坐回首座柳氏则是抱了苏妙真也放进椅子上示意逢春立即打热水来替她擦脸。 先前一场大战之后众人既是惊魂未定却又都觉得好奇、兴奋。 逢春兑了热水又拧了帕子过来见到昏迷不醒的苏妙真时有些害怕不大敢靠近。 柳氏拿了帕子温柔的替苏妙真擦脸却见她嘴角两侧各撕出两条长达半指的伤口。 她脸颊本来就窄小如巴掌大此时这两道伤口几乎撕至她下颌处血流不止看得柳氏手抖。 “这可如何是好?本身就是姑娘家留了这样大两道疤那该死的妖怪!” 柳氏诅咒。 从父亲口中得知苏妙真暂时不会有大碍之后她便开始担忧苏妙真以后留了疤会影响未来姻缘如此一来再想起那蛇妖时便恐惧尽去只剩恼怒。 柳并舟没有说话伸手往桌上一摸还未开口就已经有一杯温茶递入他的掌中。 姚若筠恭敬站在他身侧递了茶水还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玉笔一脸欣喜之色。 众人正忙的忙说话的说话姚家几人则各有所思之际—— 姚守宁还在回忆自己先前‘听’到的耳语接着一道细如蚊蝇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大人大人?” 少女的声音轻细带着小心翼翼十分的耳熟一下将她惊住。 她瞪大了一双凤眼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头。 只见苏妙真仰头歪躺在首位的椅子之上柳氏托着她后脑勺正拿了一张湿巾替她擦脸。 她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像是失了魂似的并没有苏醒。 可是姚守宁先前听到的那两声呼唤分明就是苏妙真的声音。 “她没有昏睡!” 苏妙真是装的! 这个念头先是从姚守宁心中生起接着她再度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附身于她身上的妖狐并没有真正的被消灭而是暂时隐藏。 昨夜她当着程辅云的面将苏妙真中邪一事挑破后应该引起了这一人、一妖的警惕今日趁着柳并舟到来那妖怪便趁机将蛇妖抛了出来当成诱饵造出极大动静被柳并舟诛灭。 阵势闹得如此之大让人以为苏妙真身上的妖邪已经被收服而那真正的妖狐则隐于暗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诅咒(求月票) 这个念头一起接着姚守宁就听到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回应道: “我还在只是需要暂时蛰伏。” 话音一落间姚守宁便‘见’到苏妙真的脸上映出一张红狐之影。 柳氏握着帕子的手在那一张一合的狐嘴边擦过数次碰到那尖利的犬牙看得姚守宁胆颤心惊忙不迭的大喊: “娘!” “怎么了?” 柳氏毫无察觉有些茫然的转过了头。 兴许是黑色妖蟒才刚被当成诱饵推出遭柳并舟斩杀的缘故那狐影肆无忌惮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再度出声。 此时姚守宁一声大喊除了引起屋内众人注意之外苏妙真的脸上那头红狐之影也转过了头。 它好像变得谨慎了许多张开了血盆大口出现在柳氏的身体上空将柳氏的半个脑袋都似是要衔咬进去了。 一双猩红似灯笼般的眼睛望向了姚守宁而半靠在柳氏怀中的苏妙真则是双拳紧握呼吸都有些急促。 “怎么了?” 柳氏半个脑袋都进了妖怪之口却并没有察觉只是见小女儿不说话不由再问了一声。 姚守宁目睹这一幕后背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昨夜程辅云等人来时的情景。 陈太微似是怀疑她是辩机一族的继承人苏妙真当时身上的狐影恐怕是试探过她只是当时她力量消失并没有察觉只是事后隐隐感觉有股风吹过。 想到此处她又回忆起多日前她与陆执乘坐马车遇到陈太微后回家也遭到了这狐妖试探。 此妖性情多疑又狡猾至极。 这会儿故意当着她的面欲吞入柳氏半个脑袋恐怕是有意恐吓她想要试探她底细的。 毕竟柳并舟就在此处这狐影好不容易抛出弃子才藏匿身形不可能主动再度现身招惹大儒注意力的。 但姚守宁若主动出声喊破便可能会将她目前隐藏的身份曝露。 到时镇魔司、陈太微等人就会猜到端倪妖族也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过这些只是她的推测。 一面是攸关母亲性命一面是她若冲动之下行事可能会使自己置身于危机之中该如何选择? “……”她心乱如麻转头去看柳并舟。 外祖父低头喝茶仿佛对眼前的混乱并没有察觉。 她想到了外祖父先前安抚自己的眼神虽未明说却应该是知道什么。 他在当年的应天书局上似是从那‘小友’口中了解到三十二年后姚家的乱局了。 赌不赌? 姚守宁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强行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再睁开眼睛时表情显得天真而有些娇憨犹豫着道: “娘我我下午想去将军府。” 这话一说完正在装着昏迷的苏妙真顿时就忍不住了。 她的眼睫动了动颤了两下鼻腔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_吟。 那置身于她身体上方的红狐之影呲了呲牙缓缓将大张的嘴合拢。 幻影从柳氏的头颅咬过柳氏毫无察觉只是这一刻觉得发梢被轻风吹得拂过脸颊周身似是发冷打了个哆嗦。 “你这孩子!” 柳氏原本以为她有什么要事结果听她只是想要去将军府不由有些无奈。 接着她耳中听到苏妙真的轻哼忙不迭的转过了头: “家中出了这么大事你表姐刚刚中邪了——” 她念了两句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有些惊喜的道: “妙真醒了?” “姨——嘶——” 苏妙真刚一张嘴那还未止血的伤口被牵动顿时便觉得剧痛不由含泪发出一声痛呼。 血液顺着伤口往外滴沿着她下颚流了又流。 疼痛之下她眼泪直往外涌伸手想要捂脸但指尖还没有碰到脸便被柳氏拉住。 “你受伤了不要碰。” “痛痛好痛。” 自小到大苏妙真还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先前‘中邪’之事由附身在她身上的‘神喻’一手操控她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妖蛇被儒圣人击杀狐妖隐于她体内她被柳并舟接住时才重新恢复了身体的控制。 先前担忧‘神喻’将她抛弃又装着晕迷想躲过柳氏等人的盘问她这才一动不动强忍剧痛。 此时一旦‘苏醒’自然便再无顾忌迭声喊‘痛’。 如此一来倒使柳氏更加心痛她抱着她不停的哄。 “……” 姚守宁惊险至极的看着那狐影一口将柳氏的头颅咬中随着苏妙真睁开双眼那狐影一点一点淡去只是那双通红的眼睛却仍像是在盯着她一般令她周身寒毛直竖。 正在吃茶的柳并舟这时才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转头看了苏妙真一眼—— 随着柳氏拿帕子将她的脸擦净众人都看到苏妙真额头的那粒殷红小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请个大夫替妙真开几副药脸上的伤口仔细养着。” 他突然开口引起了众人关注。 “只要性命无忧脸上的伤又算什么?”他端着茶杯微笑跟女儿说道: “做人更重要的是品性、才学、性情容貌若能有那自然是锦上添花若没有也得以平常心对之不可将其看得过重。” “咱们柳家的女儿不以貌侍人的。” 柳氏闻听这话连忙点头就是有些心疼: “爹说的也对是我想多了就是妙真被那妖邪所害要吃些苦头。” 苏妙真听到这里伸手碰了碰脸颊不由又气又恨不满极了。 她抬头往柳并舟的方向看去却见这位外祖父的目光幽深那眼神似是能看进她心底最深处。 她心中的那些秘密在这位长辈面前似是无所遁形无论是‘神喻’的存在还是她心中的怨恨都一一被他得知。 苏妙真吓了一跳连忙垂眸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身体一缩躲进柳氏怀中引得柳氏越发怜爱抱着她‘心肝肉’的哄。 柳并舟并不将这个晚辈的心思放在眼里他转过了头喊道: “守宁。” “外祖父。” 姚守宁乖乖应答了一声柳并舟就问: “你想要去将军府?” “嗯。” 姚守宁半真半假的点头。 之所以此时提出要去将军府原本是为了转移苏妙真身上狐影注意力的。 但除此之外姚守宁早就已经有想去将军府的打算。 一来是为了探望陆执二来也是想要告知他从姚婉宁口中打听出来的关于‘河神’的线索。 “若是想去那便去吧。” 柳并舟话音刚落苏妙真搭在柳氏手臂上的手便一下将她抓握紧了。 “爹!” 柳氏被她一握顿时醒悟过来: “这个时候守宁出门是不是不太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柳并舟问了一句。 柳氏就踌躇道: “如今家里事多……”柳并舟一来先是发现她受了妖气迷惑接着又将苏妙真身上的妖邪逼出。 今日动静闹得如此之大恐怕是瞒不过人的。 无论是宛如神迹的儒圣人还是那头飞天盘旋的黑色妖蟒都会将姚家推至风口浪尖处。 柳氏看了小女儿一眼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将‘她心仪世子’这话当众说出口。 “这个时候我们本来就该低调行事若守宁仍前往将军府恐怕会引来有心人胡思乱想的。” “为什么应该低调行事?” 柳并舟喝了口茶将杯子搁到桌上之后才再问了女儿一声。 柳氏被他问得一怔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毕竟妖邪现世……” 她话没说完柳并舟就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你想捂也捂不住。”他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 “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个女儿自生下来除了母亲早逝之外便一直都顺风顺水。 在娘家时过得舒心自在嫁人之后姚翝对她百依百顺。 生了孩子后长女乖巧儿子听话小女儿更是在妖变时代来临之前觉醒了辩机一族的血脉将这个糊涂的母亲护在怀中。 “爹!”柳氏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但隐约觉得他所说的‘傻人’是指自己顿时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我又没说错。”柳并舟正色道: “妖邪现世有些人知道得比你更早。姚家只是机缘巧合才是最先现出妖邪异象的所在罢了。”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慢条斯理道: “更何况有我在你以为你还能低调?” 柳氏一直蒙在鼓中不知道‘大儒’这一名号意味着什么。 那并非是她原本所想的只是受人尊重的儒林领袖而是意味着一种独一无二的力量。 从他踏入姚家召唤出儒圣人之时柳、姚二姓便注定无法再低调总会被各方势力关注。 “……”柳氏想到儒圣人之影不由哑然但又有些紧张: “可是可是镇魔司的人会不会找您的麻烦?” 她想到镇魔司凶名想到昨夜程辅云等人来势汹汹心中有些担忧。 “别胡思乱想了。”柳并舟淡淡的道: “镇魔司的人暂时是动不了我的。”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有我在姚家的人自然也无忧。” 他坐在那里神态从容。 明明只穿着简单的儒衫看起来只是斯文学者但说的话却使人毫无怀疑的念头对他只有信服。 柳氏心中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既喜且忧只是还有顾虑: “您说的也有道理可毕竟妙真刚受妖邪影响还受了伤守宁这个时候外出……” “守宁不是大夫妙真受伤请个大夫回来开药就行了。”再者说“守宁这个时候前往将军府是有必要的。” 他提醒道: “妖邪即将乱世陆无计当年镇守西南也算有功将消息提前告知他是必要的!” 说完柳并舟叹了口气: “你在娘家时性格也算直爽怎么嫁人之后这些年却变得瞻前顾后?” 柳氏听父亲这样一说脸颊微微通红。 她还未出嫁时性格是很泼辣任性的那时她的烦恼只有如何管好小柳氏柳家在南昭颇有名望她的父亲更是极有名的说话做错不怕惹祸。 而进了神都之后姚翝不过六品兵马司指挥使又得罪了刑狱难免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她已非当年那个头顶有父亲撑着的少女她有丈夫、有三个儿女说话做事自然要想清楚深怕行差踏错。 柳氏不再出声算是默认了柳并舟的意思。 众人沉默了半晌柳氏才吩咐曹嬷嬷: “世子先前身体不适嬷嬷去准备些药材让守宁下午出门时一并带走。” 受父亲一指责后柳氏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行事太过拘束。 现在父亲自己拍着胸脯保证有他撑着柳氏索性也不再考虑许多而是顺应自己的心意: “爹世子先前中了邪您对妖邪既有克制索性多画些字符交给守宁让她带去给世子看看有没有用。” 她想起女儿‘爱慕’陆执也有心想要成全她。 昨夜的时候她还担忧双方身份地位不太匹配害怕女儿将来会吃苦头。 但今日一见父亲神通那些担忧便不翼而飞。 自己的父亲这样的厉害小女儿有这样一个外祖父撑腰有什么人是她配不上的? 她有心想要成全自己的女儿恨不能向陆家多展示一些自家的优势。 “胡说八道我又不是道士画什么字符?” 柳氏并不听他拒绝只催促逢春去准备纸砚笔墨。 “……” 窝在柳氏怀中的苏妙真听到这里自然也猜出了柳氏打算说不出的心寒只觉得柳家人果然冷漠柳氏口口声声说是疼她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可此时却处处替她女儿铺路。 “大人!大人!” 她心中呼唤‘神喻’话音一落脸上红光闪过一头红狐之影浮现在她脸上那红狐的嘴一张一合: “你有什么要求?” “我不能让陆执有机会与姚守宁多加相处。”苏妙真心中说道: “还请您帮帮我。” “我有一个诅咒。” 那狐影顿了顿接着说道: “诅咒发动的刹那会令陆执即刻倒地而死。” 它说完苏妙真顿时怔住。 …………………………………………………………………………………… 吆喝一嗓子走过路过的童鞋别忘了留个月票证明你们来过哦~~~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付代价 姚守宁‘听’到此处眼中露出一丝着急。 “那怎么行?”苏妙真的心声响起显然也对狐妖之影的提议十分不满意: “若他受诅咒而死那我将来嫁谁?” 她‘前世’过得十分不顺所遇非人最终孤死山野之中对于姻缘一事执着无比。 ‘嘿嘿嘿。’ 那妖狐咧开嘴一双眼瞳中闪过红气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冷笑声: “他若不死便有与姚守宁私下见面、相处的契机你愿意吗?” 苏妙真自然不愿意! “孤男寡女都是年少单身。”那狐妖的眼中红光越发诡异如斗大的脑袋忽大忽小因速度过快那虚影变得朦胧狐脸与苏妙真的脸隐约相重叠: “若是情不自禁擦枪走火……” 它的话正好戳中苏妙真内心的担忧当即道: “我不愿意!” ‘嘻嘻嘻——’ 狐妖尖声大笑嘴大张开来那牙齿尖利寒光闪闪的: “不愿意就对了。” 它呲牙咧嘴的笑: “姚守宁父母俱在柳氏偏心她父亲是六品兵马司指挥使外祖父乃是当世大儒。” “我的母亲也姓柳!”苏妙真听到此处有些不服的喊了一句。 “哈哈哈!” 那狐影又声音高亢的讥笑了一声: “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一句话说得苏妙真的眼泪流了又流也不知是脸上痛还是心中更痛。 “今日儒圣人之影一被召出姚守宁若能见到陆执在他心中份量更是不同。” 它轻声诱哄: “若他们二人见面说不准便会情定终身互许海誓山盟!” 我才不会! 姚守宁‘听’到此处心中急得跳脚。 她已经回过神来表姐恐怕是被这妖邪迷惑了。 只是此时她力量未曾觉醒这妖邪胆敢当着柳并舟的面出现不知是力量强横还是因为有特殊方法瞒过了柳并舟的感应。 ——亦或是外祖父已经发现却假装没有察觉? 姚守宁想到了自己先前欲提示柳并舟却被外祖父数次打断了话题。 他极有可能知道狐妖的存在却故作不知说不定是另有打算的。 想到此处姚守宁强行压下内心的焦急听着那妖邪继续胡言乱语: “……到时他二人成双成对而你形单影只……” “不!我不允许!” 苏妙真受它蛊惑心中生出怨恨: “若我得不到宁愿将他毁去谁都不要拥有!” 说这话时她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她之所以‘重生’目的就是为了改变那些遭遇弥补当初与陆执有缘无份的遗憾。 若是‘重生’之后他爱上的是别人那苏妙真宁可他死去。 “我要咒杀他使他死去!” 她说这话时看不到自己的脸。 而站立一旁的苏庆春自先前诛邪事件之后便一直跟在柳氏身侧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姐姐。 他虽说揭穿了苏妙真中邪的‘真相’但毕竟两人是姐弟先前见苏妙真昏迷不醒心中既是担忧又是忐忑也很为苏妙真摆脱了邪祟控制而感到开心。 直到姐姐苏醒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着苏妙真所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柳并舟父女身上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姐姐扭曲、怨恨的神情。 看到这一幕后苏庆春如坠冰窖。 心中的庆幸一瞬间便被绝望所取代寒意自他脚底生起使他手足抖个不停。 姚守宁没有注意到这位向来话不多的表弟的异样她的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脸上见到了那只附体的红狐咧了嘴露出诡异的人性化的狰狞笑意。 在她身体下方有数条阴影逐渐探了出来化为几条交缠的阴影顺着墙壁攀沿至屋顶。 那数条可怕的巨大阴影沿展开来在众人头顶上方摇曳红狐声音更轻带着魅惑之意: “不过我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它的语气甜如蜜将阴毒包裹在内: “你我一体共生我自然是愿意帮你。” 苏妙真听闻此话如同绝处逢生: “当真?” “自然。”那狐影嘴角裂得更开那双通红的眼睛眯了眯看上去有些狡诈、残忍: “不过这个方法可能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 别听!别听! 姚守宁一‘听’这话脑海中顿生警惕。 她抬起手来想要提醒苏妙真。 但就在这时坐在她身侧不远处的姚婉宁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细细的喘息。 “姐姐?”姚守宁的注意力被转移接着就听苏妙真的心声: “我愿意!” 两个少女的声音同时一明、一暗的响起姚守宁错失了时机她还弯着腰抬起的手无力的垂落到了姚婉宁的肩头之上接着就‘听’那狐妖道: “这个代价可能很大你真的愿意?”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苏妙真内心异常坚定‘说’完又补了一句: “只要能使陆执不要爱上姚守宁。” “我‘重生’是为了与世子重修旧缘不是要让他爱上其他的人只要这个人不是我那么是谁都不行更别提姚守宁!” 苏妙真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令得姚守宁大惊。 ‘重生?什么是重生?’她觉得自己像是无意中窥探到了表姐的大秘密。 姚守宁其实早就猜出表姐对世子有意但她一直不知道苏妙真的这种情素是从何而来的。 此时听她提到‘重生’二字猜到兴许是与这相关的。 姚守宁还来不及细细思索这话中之意接着就听那狐妖道: “好!” 头顶红光闪烁数条长尾张扬交错狐妖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取你一精魂用以施咒将之从陆执破开的命门之中绑定进去。” ‘听’到此处姚守宁屏住了呼吸深怕自己错过了接下来狐妖所说的话: “如此一来陆执的生死便会受控于你。” 它说道: “等下午姚守宁前往将军府后我便施以咒术令陆执当场暴亡。” 狐妖的语气变得阴森森: “如此一来陆家必定大乱姚守宁带去了‘厄运’也必会受陆家人仇视柳氏的如意算盘总会落空的。” 这样的话正合苏妙真心意她又惊又喜连连点头。 “不过不要担心。”红狐影幽幽的道: “这只是暂时的诅咒而已。” 姚守宁听闻‘世子之死’不由替陆执捏了把冷汗接着又听它说道: “我说了我取你一精魂与陆执相结合他的生死便由你控制。” “诅咒并不会真要了他的命只会让他呈现出假死的状态。” 狐妖的话令得姚守宁、苏妙真俱都松了口气它裂开嘴角: “他一‘死’将军府便会察觉有异定不会轻易接受此事。” 尤其是今日妖蟒在世人面前出现便相当于昭告人类这世间是有妖邪的。 以陆无计夫妇的本事必会怀疑陆执之死有蹊跷。 “他们会发布告示请人镇邪救命。到时候你便揭了告示将陆执救醒。” 它出主意: “那时你令陆执起死回生陆家会感谢你自然会成全你与陆执婚事。” 它说的话带着诱惑所描述的场景更是使得苏妙真无比心动。 “到时我是世子救命恩人他自会对我以身相许;而姚守宁为世子带去厄运陆家会厌恶她的。” 她如中了邪般喃喃低语。 就在这时狐妖恰到好处的问: “所以我再问你一声你愿不愿意付出精魂向陆执下咒呢?” 苏妙真毫不犹豫: “我愿意!” 话音一落契约即成。 那原本还悬浮于苏妙真身上的幻影裂开嘴角露出无声的大笑。 虚幻的狐妖之影随着苏妙真的话音一落逐渐缩小并变得凝实最终与苏妙真融为一体。 她的那张白皙的脸上浮出红光在姚守宁的注视下长出些许红毛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变异十分可怕。 但奇怪的是周围人包括她自己好似对此全无察觉。 …… 就在这一人一狐内心交流之时逢春已经照柳氏所说拿来了笔墨纸砚柳氏催着柳并舟再多写一些字迹好让下午姚守宁交去给世子。 “嬷嬷替我去请大夫妙真的伤得早治……” 柳氏解决完一桩心事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苏妙真身上。 她与曹嬷嬷商议着请大夫回家一事而姚守宁心神不安既是觉得苏妙真可能上了当又担忧世子同时看到姚婉宁扶着椅子脸色煞白一双秀眉紧颦似是不大舒服。 “姐姐。”她压下心中的杂念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轻声问了姚婉宁一句猜测是不是先前妖邪出现令得姐姐受了惊吓——亦或是妖气诱发了她体内的‘烙印’使她受了影响的原因? “娘要请大夫不如也让大夫替你把把脉抓几副药吃。” 她这话一说完先前还双眼紧闭的姚婉宁顿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力量大得惊人: “不要把脉!” 姚婉宁态度异常的激烈不止是使得姚守宁一愣就连正与曹嬷嬷交待请大夫的柳氏都转过了头来有些担忧: “婉宁怎么了?” “没事。”姚婉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引起了家人注意她挤出一个笑容下意识的避开了柳并舟的目光拍了两下胸口: “兴许是刚刚见了妖邪吓得不轻。”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引起众人怀疑蛇妖、儒圣人的出现对于所有亲眼目睹的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冲击姚婉宁向来身体就弱此时受到惊吓也是正常的。 柳氏提起的心落回原处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道: “我看你脸色惨白不如你回去躺一会。” 姚婉宁也不推辞应了一声清元、白玉二人连忙上前来扶她。 她站到柳并舟面前也不敢抬头去看外祖父的眼睛只轻轻的告罪: “外祖父您刚来神都本该侍候在您身边尽尽孝心但是我身体不大舒服实在失礼……” “无妨。”柳并舟的语气温和但那目光却是幽深仿佛能看到姚婉宁内心隐藏的秘密: “好孩子。”他叹了一声“都是一家人我可能会在神都留很长的时间就是尽孝心也不用急于一时自去休息就是。” 姚婉宁轻轻应了又跟柳氏告罪看了看站在柳并舟身后的大哥临出门时又驻足转身看了看姚守宁。 她的神色复杂似是有话要说只是姚守宁欲上前时柳氏却唤: “守宁留下来写稍后去将军府要送的礼单子。” 家里人手本来就不多今日又出了乱子人根本不够用。 有了柳氏这一打岔姚婉宁的脸上露出一种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神情她向妹妹露出一个笑容接着才由清元二人扶出门去。 姚守宁望着她背影出神直到柳氏唤她: “守宁守宁?” “诶?”她回过神来柳氏有些忧心: “你是不是也不舒服?” 大女儿的麻烦事还没解决今日又受妖邪惊吓这个小女儿高烧昏睡数日昨夜才清醒柳氏是深怕她也出什么纰漏。 “没有。”姚守宁又看了外头一眼姚婉宁已经在清元、白玉二人的扶持下迈至庭中几人小心避开乱石走得小心翼翼。 她想起姐姐先前的那个笑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仿佛她这一去并不只是回房而是要与她分离。 “怎么又发呆了?” 柳氏说了几句见她只是望着屋外出神也不回应不由心中大急。 她抱了苏妙真也不方便起身只好催促柳并舟: “爹您瞧瞧守宁是不是也中了邪?” 柳并舟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流露出几分哀伤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已经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力量天赋血脉中对于未来的预示令她在此时恐怕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提前便已经感应到了分离的悲伤与忐忑。 ——这是上天对辩机一族的恩赐同时也是他们无法摆脱的宿命。 “爹!” 柳氏的催促声再一次响起。 她性子本来就急此时关心则乱见柳并舟坐着没动不由大急。 柳并舟没有理她而是与姚守宁一样像是陷入了沉思里。 “怎么一个个的全都这样子……” 柳氏无奈的声音逐渐被姚守宁抛到了脑后她还在回想着姚婉宁的那个笑容心中那种不安感则是越来越深。 …… 而此时的温家之中温景随一得奇缘之后便即刻去寻温太太: “娘您准备一份厚礼且派人将父亲寻回。” 他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像是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看向坐在屋中惊魂未定的温太太认真的道: “我要前去拜师!” 温太太仰起头怔怔的看向儿子。 这个向来聪明内敛的儿子仍是以往温文尔雅的模样可温太太仍是注意到他眉眼间褪去了以往的孤高清冷目光变得深邃。 …………………………………………………………………… 感觉今天状态不是很好修修改改也写得不是很满意明天应该会请假一天我要调整一下~!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前后脚 姚翝匆匆离开衙门。 其实早在郑士寻他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苏妙真身上妖蛇现形的时候天空中乌云密集份外诡异。 云层向北城方向汇聚当时姚翝想起近来家中发生的种种诡异便心生不妙之感当即二话不说便调头回家。 半路遇到前来寻他的郑士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古怪的嘶鸣接着蛇影冲天而起。 光天化日之下妖邪现世! 只是二人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城北一宅院中金芒闪现接着出现一尊宛如小山般的儒圣人宛如神祇举手投足间捉住妖蛇将其杀死。 “好像好像是家中的方向……” 郑士望着远处满脸惊惶的说了一句。 “可能就是家里!”姚翝想到了家中的妻女心急如焚见郑士在此地不由十分焦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郑士送他前往衙门之后便随即驱车回家此时应该早在家中才对。 这会儿出现在此处分明是准备前往衙门寻他的。 从时间算来郑士可能到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又立即转身来找他。 再一细想先前的异像姚翝的面色发白死死咬紧了牙关眼睛浮出红血丝表情都变得份外凶狠。 “是老爷来了——” 郑士听他一问才终于从先前的异象之中惊醒回神连忙说出自己出门的原因: “我回家的途中恰好遇到了柳老爷。” 姚翝一听是岳父到来顿时明白了郑士出门的原因。 他还没开口便听到城中四处传来的惊天呼声不少人口中喊着‘儒圣人’同时发了疯一样的往城北奔。 照这架势看来城中百姓暴动朝廷必会严令六城兵马司的人戒严。 他握了握拳心中挣扎无比。 就这片刻功夫已经有大量人群往城北跑来中途经过二人身侧时也没有半分停留仿佛对街中说话的二人视而不见撞得郑士一个踉跄‘蹬蹬’后退数步才站稳。 姚翝身上穿着官服大庆朝百姓见官要跪以往若是姚翝现身于闹市之间必会令人畏惧可此时这些人却早受了儒圣人刺激哪里还会顾及其他的。 “大爷——” 郑士正欲说话间远处又有繁杂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姚翝脸色阵青阵白很快下了决心: “你先回去帮我守着太太、小姐替我吩咐大少爷若有不对立即去寻将军府搬救兵。” 家中柳氏虽说是女流之辈但性情却格外强硬。 强硬也有强硬的好关键时刻她能稳得住不会因为家中缺少了男人而陷入六神无主的局面。 这个时候越是乱她越能将家里安排得稳稳当当绝不会让他操心。 他身为六城兵马司指挥使此时正是当值之际。 若衙门之中没事可做偷溜回府也就算了。 现在神都出现异像先是现出妖邪后又见儒圣人城内外的百姓都看得一清二楚恐怕早就已经受到了极大刺激。 这个时候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出大乱子说不定会闹出人命。 相比起家中城里的安危更需要他回去兵马司调值人手尽量维持。 郑士与他相处多年自然了解他的性格闻听此言便应了一声连忙驾了马车要往回赶。 “等下。” 见他即将要走姚翝连忙把他唤住: “若有任何紧急情况务必派人告知我。” 郑士点了点头眼见人越来越多深怕自己回去被堵在半途一抖缰绳策马往姚家奔去。 此时城中已经乱了套。 姚家的动静瞒不过周围的人附近官员家中亲属、下人已经将整个姚家围得水泄不通。 近处赶来围观圣像的人索性跪在了姚家大门前高呼‘儒圣人’降临。 郑士根本无法驱车回家只得折中先寻了附近相熟的邻居府中守门的小厮将马车暂时停靠在别人家中之后才挤开人群回了姚家里。 这样的盛况之下姚家的大门根本不敢开启外头狂热的人群想要参拜‘神仙’几乎要挤破屋门。 …… 而温家那边温太太还在因先前的异景惊得心如鼓擂之时就听到了温景随前来央求她备礼说要去拜师的请求。 “拜师?” 急促的心跳声使得她几乎听不清儿子说话的声音血液‘汩汩’的流动令她手足冰凉头都隐隐发晕。 “对!” 温景随点了点头: “先前那天降异象之中我感应到了召唤我的气息。” 他这句话说得玄之又玄若是以往可能温太太压根儿无法理解。 可是今日更玄幻的事情都发生了儿子要拜师这样的事反倒显得不那么离奇。 “只是顾相那边——” 温太太有些犹豫。 温景随读的是由顾氏所办的筑山书院他年少聪慧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非凡的天赋受到了顾相的赞扬。 筑山书院上下对他都十分照顾默认他是顾相门生。 若此时改换门庭另择先生可能会得罪顾家人。 “这是我命中注定传道授业的老师顾家只能将来再另行赔罪!” 温景随毫不犹豫答应了一声。 温太太向来对儿子自豪且又信任对他的话半点儿没有怀疑。 此时听他如此一说便又惊又喜。 惊的是先前天降异象不知是何缘由是何人所为喜的是儿子果然不愧是年少时就被人称赞为‘文曲星下凡’竟能在这样的神异之事中得到了传承可见温家将来必会飞黄腾达温景随未来成就定会十分惊人。 她想到此处点了点头: “我令人先去寻那异象出自何处再派人寻你父亲归来同时我置办厚礼等他一归家我们便出门。” 母子商议妥当之后温太太便寻了家中下人出门打听消息。 她原本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哪知温太太身边的乳母孙嬷嬷一出门后便见家门外的巷口处已经是人山人海。 许多身穿儒士服的人混在人群之中对着其中一个方向跪拜高呼‘儒圣人’。 声音震天动静闹得极大惊动了左邻右舍出门左右观望。 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最初的金芒是出自姚家的。 孙嬷嬷有些不可置信却牢记温太太吩咐又急赶回屋与她说了异象可能来自姚家的时候温太太怔了一怔。 “姚家?” 她音量一下提高了些变得有些尖锐: “怎么会是姚家呢?姚家只是粗人!” 情急之下温太太将内心的话脱口而出。 “娘!”急赶而来的温献容还未进门便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不由不快的唤了一声。 “娘!”温景随也还没走闻言喝了一句: “不要这样说!” 温太太无心之言没料到引来了一双儿女反对。 温献容也就罢了她与姚若筠已经定亲女生外向人还没嫁出去心却已经偏到了姚家听不得她说姚家不好的话。 可是温景随也这样说的时候温太太心中便生出几分隐秘的不快感觉。 凭借母亲的本能她察觉到了温景随的心思。 但她失言在先所以并没有辩驳可受了儿子责怪后心中却莫名不大舒服。 “我就随口说了一句你们就这么大反应。” 她揉了揉胸口挤出一丝笑意淡淡的说了一句。 事实上温太太确实觉得孙嬷嬷可能打听的消息不对“姚家人口简单姚太太只生一儿两女。” 不是她瞧不起姚若筠这个未来的女婿人品端正性情也算温和与温家知根知底与她女儿倒是相配。 可无论是学文、天赋他都比不上温景随。 先前出现的圣人之像显然不是一个普通学子可以召唤得出来的。 除此之外姚翝确实是个只会耍刀弄枪的习武之人略通文墨两个女儿一个病歪歪的一个则是还未定性所以她听闻孙嬷嬷话后才会如此吃惊。 “就是姚家!”就在这时温景随突然开口语气笃定。 见母亲、妹妹都转过了头来面露吃惊之色他开口道: “是南昭柳并舟柳先生!” 他喜欢姚守宁自确定自己心意之后便将姚家亲属打听得十分详尽。 温献容初时疑惑但听到‘柳并舟’名字的时候身体一震。 因姚守宁先前打听‘应天书局’的缘故她事后从大哥口中听到过‘柳并舟’的存在此时听他一说顿时想了起来。 “柳并舟?守宁的外祖父?那位曾与大儒张饶之参与过‘应天书局’的人?” 吃惊之下温献容喊了出来。 但她话音一落随即想到姚守宁提醒过她关于‘应天书局’之事要保密的事又连忙将嘴捂住。 可惜为时已晚温太太等人已经听了个分明温献容的脸上露出懊悔之色。 “柳并舟?大儒张饶之?” 温太太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受惊过度之后还未恢复的心跳又更急促了一些。 她还没明白其中缘由可是张饶之的大名但凡是个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姚、温两家已经定了亲事还有意向亲上加亲温太太只知道柳氏出身书香门第却不知道柳氏的父亲竟有如此能耐与已故大儒张饶之竟有这样亲密的关系。 正当温太太陷入震惊无比的情绪中时温献容却想起了前几日姚守宁前来温家的时候与兄妹二人提及过的事。 她除了提到‘应天书局’之外还提到了这个世界有妖邪…… 谁知才过去短短几天时间她说的话便果然应验。 温献容下意识的去看大哥却见他神色怔然望向了门外竟然像是有些出神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姚守宁的提醒。 当日姚守宁提醒她:让兄妹二人定要小心说她预感到温家会出大事。 那会儿温献容不以为意但随着妖邪现世她便觉得姚守宁所说的话恐怕不是无的放矢。 “大哥……”想到此处温献容慌乱的转头却见大哥神色凝重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心。 这边温家母子三人正说着话另一边姚家中正屋乱糟糟的蛇妖出现之后几乎将房梁震裂屋柱拍碎。 她让逢春先送了苏妙真姐弟回屋歇着等待大夫来临一面又亲自盯着父亲逼他写了好几副大字。 “您多写一点除了送去将军府外我也要挂些在屋里。” “……”柳并舟无语。 这个女儿性情实在过于极端不信鬼神时便半点儿不敬;一旦知道真有妖邪存在了又胆颤心惊过于提防小心。 他只写了两幅便收了笔。 柳氏还在望着外面等着曹嬷嬷回来转头一见父亲停笔姚若筠便已经上前替他打水净手不由大急: “爹您怎么不写了?” 家中地方虽不大但住的人却不少。 “婉宁、守宁房中要挂字画避邪的若筠也是您的亲外孙呢妙真姐弟那边也需要还有我们的房间家中厨房、下人住的厢房——” 她一一盘算觉得柳并舟不写十幅八幅都不够分。 “我在这里写什么字?” 柳并舟摇了摇头洗手之后接过了姚若筠递来的帕子擦手: “写两幅守宁送去将军府作为礼物便成。” 更何况苏妙真身上的邪祟可未驱除干净若送了字画过去到时反倒坏事。 “可是……” 柳氏正有些焦急间便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回来的是郑士他带了满身狼狈的曹嬷嬷也向柳氏传来了外间的消息。 见儒圣人之像而来的学子已经跪满了姚家大门去请大夫的曹嬷嬷根本无法挤出去。 请不了大夫苏妙真的伤势便会受到耽搁柳氏心急如焚但也听到了外头的喊声。 那些声音透过两进院落传了进来声势十分惊人。 眼下的情况大夫可能确实不好进门。 她有些无奈又怕外头的人越来越多到时女儿出行恐怕要受影响。 正忧心忡忡之际她正欲说服姚守宁先暂时留在家中却听女儿说道:“我可以从厨房隔壁的围墙处爬出去借隔壁赵大人家的屋门离开此地。” “……” 柳氏闻言一脸吃惊隐隐觉得姚守宁说这个建议时语气莫名有些熟悉。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喝斥姚守宁这样的举动太过出格可此时想来又觉得这样的做法最为合适。 她咬了咬牙点头道: “嬷嬷替我跑一趟跟隔壁的赵大人商议一声。” 两家是邻居赵家想必不会介意‘借道’的行为。 只是如此一来要送将军府的礼物可能不太容易搬取。 此时也不是出门购置的好时机心中正有些犹豫间却听姚守宁道: “我先抱这两幅字画出门。” 反正柳并舟今日灭妖之后便会名扬天下他亲笔所写的字价值连城纵然只送两画也不失礼。 姚守宁见柳氏意动又补了一句: “娘若觉得不够将来有时间再补就是。” 她这样一说柳氏自然点头答应。 母女二人收拾了字画曹嬷嬷便回来了说是与赵家已经说好了‘借道’一事。 赵大人那边得知姚家发生的事甚至已经搭好了梯子姚守宁过来的时候郑士也备了木梯自己先爬过去后再接了她出行。 目送女儿的身影翻出墙外之后柳氏咬了咬牙思索半晌吩咐曹嬷嬷: “等此间事了之后嬷嬷记得提醒我请匠人来将这里再筑高一些添些碎瓦、铁钉上去。” “……是。” 姚守宁这厢刚走柳氏又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者是守门的良才他衣帽乱了跑得很急还未进内院的门见到柳氏之后便喊: “太太温大人携家人拜见。”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错过了 此时姚家门外围满了前来‘朝拜’的学子温家人此时能过来恐怕是费了不少的力。 柳氏愣了一愣: “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说话的同时曹嬷嬷较为细心问良才: “是温大人与温太太二人还是带了温小姐?” 姚家出事是瞒不住人的既然双方有姻亲温庆哲此时过来应该也有想帮忙的心。 良才就道: “是温大人与温太太带了温小姐与温少爷及家中提东西的人。” 这话一说完柳氏顿时转头与曹嬷嬷相互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 温家人口简单这个时候全家一道过来还带了礼物应该不是单纯过来帮忙的。 柳氏不好再在这个地方久留听良才说温家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正屋她连忙也往屋中赶一面有些担忧: “莫非是为守宁来的?” 她先前一时意气用事得知女儿‘喜欢’世子有心想要成全姚守宁当时便允她前往将军府不说还亲自让人给女儿搭了梯子让她爬墙出去却忘了姚、温两家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温太太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听到姚守宁与陆执几次打交道的传言与柳氏见面时明里暗里都试探了好几次。 “景随!” 柳氏双掌一拍想起温景随的人品、样貌脸上又露出后悔之色。 “算了太太姻缘天注定的兴许二小姐与温公子之间就是少了一点缘份。”曹嬷嬷安慰她心中却在想:一个刚走一个便来真是有缘无分仿佛早就注定的。 事已至此柳氏懊悔已经无用。 她回了正屋屋中一些断裂的树枝已经被清理干净摔碎的瓦片被打扫好了只是仍看得出来屋中受到妖邪冲撞后的痕迹。 正房之中温家四口已经到了招呼他们的是柳并舟与姚若筠。 出乎柳氏意料之外的是身穿一身水蓝儒袍的温景随此时跪在了柳并舟的面前神态虔诚。 姚若筠站在柳并舟身后不时偷看温献容一眼一副似是有话要跟她说但当着长辈们的面又不敢有放肆的举动。 “柳太太!”温太太正目不转睛盯着儿子看柳氏等人回来的时候还是温献容最先察觉。 她伸出手肘轻轻撞了母亲一下温太太这才回神发现柳氏不由眼睛一亮招呼了一声。 柳氏加快了脚步进屋之后往众人看了一眼双方彼此行礼只是跪在地上的温景随却并没起身。 从这架势看来不像是为了姚守宁而来的。 想到此处柳氏不由松了口气。 “你们这是……” 屋中摆了两担礼品挑货的下人在外面站了一排还在擦着身上的汗水。 不止是温太太与一双子女面色严肃就连温太哲也是目光认真仿佛在她回来之前众人似是在商议着什么事。 “说来也是缘份。” 温太太先是看了丈夫一眼得到温庆哲点头示意之后她才露出笑意道: “今日天降异象我们都见到了姚家有神光降临。” 她从袖中摸出帕子压了压额头。 明明大冬天但她脸上的脂粉都被汗水晕开可见今日为了进姚家门温家人费了不少力气。 “儒圣人——” “弟子参拜圣人——” 外间隐隐约约的喊声传了进来温太太又道: “我家景随一见神光便似是悟道说是与姚家中有缘要前来拜师。” “因时间紧迫景随又急着过来我们好不容易挤进屋中景随刚一跪下正等着柳老先生同意呢。” 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柳氏听得一愣。 “拜师?”她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身上却见柳并舟安然坐于首位面带微笑并没有出言承认也没有出言否认的意思。 “爹?!” 柳氏见此情景不由提高音量唤了一声。 一旁的温太太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柳并舟有些无奈的看了这个女儿一眼她性情直来直往没什么心眼自然也看不出来温太太此时与她寒暄的意思。 在她回来之前温景随才刚跪下去说明了来意温太太可能心疼儿子见柳并舟不表态自己也不便催促便借了柳氏的口来催问。 “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沉不住气。” 柳并舟摇了摇头。 他原是想考验温景随的人品、性情才故意矜持了片刻此时被柳氏一催自然便不准备再绕弯子。 “我与他确实有师徒之缘——” 他说完这话突然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外孙。 姚若筠听到他这样说时满脸羡慕却不见嫉妒只是手里握着那支先前自己送他的玉笔十分珍惜。 见到柳并舟转头来看自己他愣了一愣接着像是‘心领神会’一般连忙开口道: “外祖父少谨(温景随的字)与您有师徒之缘以您身份收徒一事本该大办。” 他话音一落温太太就看了一眼丈夫。 温庆哲此人十分严肃性情古板且又不知变通若别人说话不能使他心服他是立即便要沉脸走人的。 可此时听到姚若筠的话他却并没有表露出不快的神色反倒面带微笑伸手捻着唇下长须赞许的点了点头。 他既无意见可见内心是赞同姚若筠的话的。 “可此时情况特殊不是大肆操办的时候。”他说道: “不如先以茶代酒定下名份将来若寻得黄道吉日再通知相熟好友前来家中吃酒如何?” 柳并舟越发满意点了点头: “还不快去泡茶。” 柳氏脾性暴躁三个儿女却都养得很好。 姚若筠见识过他的神通也受他指点知道可将胸中所学化为浩然正气知道自己本事先前鞍前马后侍候明明也有想跟着他学的意图。 但此时得知自己与温景随有缘虽是羡慕却不嫉妒品性确实是极好的。 “是!” 姚若筠应了一声果然亲自去准备洗壶泡茶了。 温献容的目光一直落在姚若筠的身上此时见他被使唤得团团转也来不及转头看自己一眼既为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又觉得他不理自己不由轻轻的跺了下脚。 见柳氏一来三言两语间便将拜师之事敲定了温太太心中一松不由露出笑意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问: “守宁呢?” 今日姚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以温太太对姚守宁的了解她必定坐不住是要过来一探究竟的。 被她一问柳氏的脸上露出不大自在的神色。 姚家人静默了片刻温太太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头。 “……”她的表情逐渐僵住接着眼神变得锐利虽说仍是在笑但那笑容已经逐渐变得虚假了。 温献容有些不安她看到了大哥的嘴角紧抿弯下去的腰慢慢的就挺起来转头看向了柳氏处。 “她出门了。”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在曹嬷嬷忧心忡忡的眼神里仍是决定老实说出姚守宁行踪。 “此时外头乱糟糟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又能去哪里呢?”温太太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尖利她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语气之中露出几分不忿之色: “不会又是长公主……” “娘!” 温太太的话没说完便被温景随打断了。 他高喊了温太太一声引起了众人关注之后接着那张清冷的面庞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温和的道: “我们今日过来是要拜师的守宁在不在家中又有什么影响呢?” 他性情聪慧对于柳氏的了解也是很深的从这三言两语间他对姚守宁的去向猜得甚至比温太太还要准得多。 “可是——”温太太有些不满见儿子在这件事情上打岔几乎连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都伪装不下去了。 “您就是喜欢守宁有什么话想跟她说也要等我先拜师之后。” 温景随的语气温和却将强硬的态度隐藏于他的双眼之中。 母子连心温太太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是不愿意给柳氏将话说破的机会了。 以往她就知道温景随对姚守宁有好感可她不知道这好感竟是如此的深甚至明知姚守宁与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往来甚密竟也能忍住! 他可是曾受顾相赞叹将来大有可为的温景随! 温太太的神情冷了下去温景随目光与她交汇但眼神却透露出不容她继续追问的坚定意图。 最终温太太败下了阵来没有再提这事儿但脸色却份外难看。 柳并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落到了温景随的身上眼神若有所思。 柳氏无声的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愧疚。 不过她虽喜欢温景随也十分遗憾于两家这桩亲事恐怕是不成了但相比起怜惜温景随女儿的幸福自然要更重要得多。 因此柳氏的神色逐渐变得坦然看得温太太心中更加的愤怒。 姚若筠一无所知泡了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厅内众人的气氛不大对头。 温景随神色如常须臾功夫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先是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与袖口接着才向姚若筠道谢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向柳并舟敬了过去: “弟子温景随拜见老师。” …… 姚家之中发生的事姚守宁并不清楚。 她借赵大人家的后门溜出街后在郑士的带领下上了暂时停放在别人家中的马车往内城赶去。 初上路的时候因为城中四面八方都有人群赶来马车走得极慢。 光是出北城的这段时间便花费了不少功夫。 但一出北城区后人群便少了许多道路空旷郑士扬鞭赶马将马车拉得飞快两个时辰之后才停靠在了将军府的门口。 出乎姚守宁意料之外的是将军府的大门敞开上次来时沿街两道摆的摊位已经被驱赶了。 一队约摸十来人组成的全身披裹黑甲的士兵严阵以待守在大门口处郑士的马车一停下来便引起了这些人的警觉。 “怎么回事?” 姚守宁心中有些疑惑郑士拉开车门她抱了两幅字下了马车。 只见屋门口处站了一个身穿绿袍的老者正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陆管事了。 “姚二小姐?” 他一见姚守宁便将她认了出来。 话音刚落接着就听到有一道低沉的女声在喊: “守宁来了?” 那声音十分熟悉是长公主。 果不其然那大门之内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钻了出来正是朱姮蕊。 只见长公主足蹬皮靴身穿银甲外披黑色披风头发仅以玉簪固定于头顶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力量感十足。 数名黑甲拥护于她身后将她周围牢牢围住。 姚守宁一见长公主先是有些高兴但见她这副打扮作派又有些犹豫: “公主是要外出吗?” “你来了就不出去了!” 朱姮蕊显得比她还要高兴说话的同时将披风上的玉扣一解顺手扔到了身侧的杜嬷嬷怀中接着将手中长枪往身边士兵手里一递亲热的上前要拉姚守宁的手。 “公主——” 陆管事一见此景似是有些焦急连忙上前想要说话却遭朱姮蕊一个冷眼扫过。 她双鬓微白但那眼神却极其凌厉不怒而威令陆管事低下了头不敢再开口。 “我会耽误您的事吗?” 姚守宁惴惴不安长公主就大笑: “能被耽误的就不是大事。” 她笑起来时十分豪迈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眼角挤出鱼尾的纹路却无损于她身上的魅力。 受朱姮蕊的情绪影响姚守宁内心的忐忑都消除了许多也跟着露出笑容。 “走!我领你进屋。” 她伸手来牵小少女见到她怀里抱的东西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我外祖父写的……” 说到这里她终于想起了来意: “我外祖父今日刚进神都了他得知我要来将军府便写了几幅字画让我送过来以报答先前长公主与陆将军救我爹出刑狱的恩德。” 少女声音脆生生的说话又乖巧看得长公主心中发痒只想伸手揉她脸颊。 “我娘说有些失礼不过今日家中发生了事来不及准备说是将来再补。” “没有失礼啊。”长公主笑眯眯的觉得原本不快的心情跟姚守宁说了几句话后一下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你来就让我很开心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到了姚守宁怀中的那两幅装在竹筒里的字画上: “更何况大儒的文墨可是万金难求这样的礼物还有些贵重!” 姚守宁大方的将怀中的东西递过去趁着外祖父听不到大肆许诺: “如果公主喜欢我外祖父还能再写很多!” 说完又觉得有些心虚小声的补了一句: “不过这样的话您最好和我娘说她能催我外祖父。” “……”长公主被她的小表情逗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会死人 朱姮蕊也不是扭捏的性格见姚守宁怀中的竹筒很大少女抱得有些吃力的样子便索性将东西接了过来因那墨宝出自柳并舟之手她也没有交给身边的亲随反倒自己亲自抱着: “你今日怎么想着来将军府?” “我是来看世子的。”姚守宁乖乖应答一句话听得长公主眉开眼笑: “他有什么好看的?上回中了蛇毒小命都险些不保如今还瘫坐在轮椅上呢!”她说道: “去哪儿都需要有人推行动不大方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如我带你走走咱们说说话。” 姚守宁被她哄住竟然觉得朱姮蕊的话很有道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但她随即想到一个事又连忙将头甩得如拨浪鼓般: “不行不行。我有话跟世子说的。” 兴许是直言拒绝了长公主姚守宁又觉得有些抱歉认真的解释道: “我答应了世子要来探望他的对不住了公主下次若得空了我再来将军府陪您说话。” “好!”长公主的眼中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那我领你过去。” “多谢公主。”她乖乖道谢。 “谢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提前跟我说下次过来我让人准备好招呼你好不好?”长公主低头询问她。 姚守宁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长公主不时笑出声来。 跟在二人身侧的杜嬷嬷见朱姮蕊开心的模样连连看了姚守宁好几眼。 “对了今日天现异象我看着是从北城方向而来。”长公主开门见山姚守宁也不瞒她: “是我家出现了妖邪。” 今日姚家现妖一事瞒不过去柳并舟召唤出儒圣人之影也会使得姚家名震神都事情迟早都会传开。 再者说长公主对姚家有恩她与世子之间的合作也未必能瞒过这位长辈不如对她老实一点。 “我外祖父一来便看出我娘身上有邪气附体……” 她将今日家中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听得长公主脸上的笑意一敛。 “我表姐她……” 姚守宁原本想说苏妙真身上的邪祟一事但话到嘴边却想起自己欲提及她时数次被柳并舟打断。 仿佛柳并舟并不希望自己将狐妖的存在说破一般她心里浮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若是说破那狐影存在自己能窥探到它说话的事可能会被那只妖怪发现。 想到此处姚守宁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含糊道: “她被妖邪蛊惑所以当日西城事件将世子牵连了进去”她轻声的道歉: “实在很对不起。” 又想到因姚婉宁的事将陆执卷入了调查‘河神’一事里面使两人在挖代王墓时发现妖邪害世子被毒蛇噬咬如今坐了轮椅便更感不安。 “别说傻话了。” 朱姮蕊淡淡的道: “我儿子曾有幸得到一位老前辈眼缘曾说他是承载气运而生。” 她对于自己的独生子卷入这些麻烦事中显然并不大在意语气轻松道: “所以就是没有西城案件这种事依旧会随之而来。” 说完又提醒姚守宁: “妖怪有心害人防不胜防。我儿子身怀武艺见义勇为并没有不对;而你想救姐姐想方法救她更是没有错有错误的是妖怪我要怨恨也只会恨这些妖邪与你和阿执无关你不要自责。” 朱姮蕊这话一说完姚守宁顿时怔住脚步便停了下来。 这样的道理其实隐约间她也明白可是没有人能这样直接的跟她说出来。 事实上自苏妙真进入神都后她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天赋异能后兴许是‘看’得越多便越是喜欢无形的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时间一长压力大而不自知此时一受长公主安慰她吸了吸鼻子险些要哭了出来。 “您真好。” 她低垂下头轻轻的说了一句。 “是吗?”长公主喜滋滋的笑毫不客气的将姚守宁的夸奖收了下来: “我也觉得我很好啊!” 她的性格与柳氏是截然相反话音一落逗得姚守宁破涕为笑一边伸手揉了揉眼睛。 “我真喜欢公主。” “我也喜欢守宁守宁真是可爱!”长公主十分勇猛的单手抱着竹筒一面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姚守宁的脑袋。 “对了你外祖父的到来可能会引起许多人对姚家的关注。” 朱姮蕊提醒了一声。 她没有去提到苏妙真虽说从儿子数次遭遇她已经知道了这个女孩不对劲儿但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苏妙真的身上而是警惕控制着这个少女的妖邪。 “我外祖父也有心理准备。”姚守宁想起柳并舟说过有他在姚家姚家便无法低调行事的话应了一声。 长公主点了点头猜到柳并舟蛰伏南昭多年可见是耐心过人之辈。 此时突然展露本事想必也不会不防到这一点。 两人闲话之间已经进了将军府内院穿过了那道长廊远远的看到远处的水湖湖面架了蜿蜒曲折的桥梁对岸便是陆执的居所。 姚守宁想起一个事问道: “公主认识简王吗?” 自前几日从昏睡中醒来之后她曾听到苏妙真身上的狐妖提起过自己的‘未来’。 在那妖怪口中说她‘不自量力勾引陆执最终成为全神都笑柄而被温景随遗弃’。 ‘此后更是自食恶果嫁简王朱镇譬为妻’。 想到这里姚守宁不由心生好奇。 她自然是不信自己真会‘勾引’陆执失败而被温景随嫌弃但却有些疑惑为何那狐妖竟会说自己嫁给了此人。 “……” “???”长公主的脸上露出迷惑之色仿佛有些不明白姚守宁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么一个人。 朱姮蕊原本是准备问姚守宁昨夜镇魔司上门之事但此时听她发问仍是先回答她的问题: “简王?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他?” 提起此人她似是都嫌脏嘴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 “此人就是个老色……鬼。” 她本来想出口成‘脏’但眼角余光望向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少女时仍将语气一转耐心解释: “他是我爹当年的堂兄出自庶妃一脉早早是被封了王的。” 此人血脉平庸并没有觉醒力量年少时期最出名的就是好色! 大庆朝有律例王侯之家娶妻妾都有定数可偏偏简王府中就是妻妾成群后宅之中因为女人争斗得厉害闹出过恶臭之事。 长公主既是厌恶又是有些幸灾乐祸: “说是当时他宠妾灭妻被当时的王妃十分刚猛的剪了牛子……” “……”杜嬷嬷听到此处猛给长公主打眼色她一时嘴快急忙改正道:“……命根子自此不能人道呢!” “!!!”姚守宁满脸震惊被她的话震撼得久久无语。 “……”杜嬷嬷在一旁听得分明不由头皮发麻忍无可忍轻轻的提醒了一句: “公主二小姐年纪还小呢——” 朱姮蕊的那张大脸随即罕见的一红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我忘了——” 她与丈夫镇守西南多年与兵将打交道多了听多了黄腔调子提起这些事时大大咧咧倒忘了姚守宁年纪还小是个没出阁的小少女。 可是姚守宁却是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转而有些好奇起这位王妃下场: “那简王妃最后如何了?” 她好奇心胜过了羞耻心朱姮蕊本来就只是怕她尴尬见她神色坦然不由也笑着道: “简王要杀她我爹不允许。” 先帝在世的时候独爱皇后。 只是他身为国君无子便是大忌。 国家得需要有继承人他最终屈服于朝臣没能守住年少与皇后的承诺一直深以自己的懦弱为耻最看不惯简王这个浪荡胚子。 所以事发之后他表面安抚简王并废除简王妃之位将她拘于神都之中令简王府出钱修了庵堂使她居住于里面。 一来是离简王远远的害怕将来被简王所害。 二来离开后宅这种是非之地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我爹封简王妃嫡子为世子并下令不得更改简王世子之位。”先帝原本的打算是等到简王百年归天之后世子继承王位到时大权在握再将庵堂中的母亲接回王府颐养天年就是。 哪知简王就是不死! 说到这里长公主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朱家可没有长寿的传承啊我爹不到六十便崩简王可比他还大了几岁!” 如今先帝坟外的草都齐人高了神启帝都继位二十八年了这位简王已经九十多了竟然还活得好端端的! “……说是在封地之中又收了不少通房。”她一扯嘴角跟姚守宁说道: “别提这个人说了都觉得晦气。” 说完又吐槽: “一把年纪了都无法人道也不知道往哪里使劲果然是个骚人!” “……” 杜嬷嬷无语只能暗打手势示意跟来的那几位听得面色微红的女官离远些以免再听到长公主的惊人之语。 “你别打听他这个老不羞跟你搭不上关系。” 长公主不知道姚守宁为什么突然提起简王朱镇譬但却面露警惕: “他这把年纪重孙子都三十好几了!” “……” 姚守宁的拳头都捏紧了。 她气得发抖此时又感受到了当日初听苏妙真身上那狐妖编排她时的愤怒心情甚至这种厌恶感远甚于当日心中说不出的恶心。 没料到这妖怪如此恶毒当日竟然还敢让苏妙真撮合自己与这样的人。 姚守宁怒火翻腾好奇心被委屈感取而代之她鼻尖发酸可惜不是在家中无法随心所欲。 “公主你放心。”她眼圈红红低头闷声应了一声怕朱姮蕊看出端倪正要再说几句话掩饰一番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她: “姚二!”声音十分熟悉。 正说话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就见湖的另一面陆执坐在轮椅上不知何时出了园门正在廊桥的另一端冲着姚守宁喊了一声。 “世子!” 姚守宁一见陆执顿时眼睛一亮简王朱镇譬给她带来的恶劣影响一下被她抛到了脑后欢喜的转身向他招手打招呼。 “……”长公主见此情景将原本欲说出口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咽回了肚里。 “你快过来磨磨蹭蹭干嘛呢!” 世子拍着轮椅扶手大声催促。 他还未满二十一头如青丝似的长发只半挽起此时应该是诅咒未解的缘故穿了一身淡淡紫罗兰色的衣裙看上去似是冷艳赛雪的美人。 只是这会儿他脸色有些难看罗子文、段长涯二人站在他的身侧他喊完话后转头向两人吩咐了几句。 双方距离较远姚守宁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见下一瞬两人左右各抬一边椅子将他抬了起来往廊桥之上行来。 “骗子!” 世子人还未到就先吐槽了一句: “你不是说了回头就来看我数数时间这都过去了几日?” 原本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招呼的长公主听到这里突然似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儿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 “要不是今日有状况发生你是不是就忘了当日许下的承诺?” 陆执也不知为什么初时听到姚守宁来时明明十分欣喜但见了人后又心生一股怨气。 他走得近些看到了姚守宁的脸突然愣住: “你哭了?”世子先是注意到了少女微红的双眼接着又道: “……怎么瘦了些?” 她的脸颊小巧下巴带着些微的婴儿肥之前他掐过两次记忆深刻。 此时下颌处线条收紧下巴小巧细致使得少女像是裉去了些许稚嫩虽一张脸变得更加精致但陆执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大高兴。 “我生病了。” 姚守宁有些委屈的解释: “当日……” 说这话时她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却见朱姮蕊饶有兴致的抱着竹筒望着两人仿佛觉得二人对话十分有趣的样子。 她有些心虚毕竟当日与陆执出门挖的是皇室祖坟。 因此只软声道: “……我回家之后便昏睡了过去发了高烧昨晚才醒。” 这话一说完陆执就怔住想起自己先前的指责仿佛有些懊悔。 只是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从未向人低头道歉过此时便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长公主露出讶然之色: “守宁生病了吗?”她下巴一点示意杜嬷嬷上前替姚守宁把脉: “既然不舒服怎么能出门呢?我儿子只是中了毒有徐相宜在又不会死人……” 她一提到‘死’字令姚守宁一下想起了自己来将军府的目的顿时急得跳脚: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陆执坐在轮椅上心中很想勇猛的在她面前逞能但身体余毒未清根本无法起身。 “我得知了一个诅咒关于世子的。” “!!!” 一语即出惊得包括杜嬷嬷在内的长公主等人俱都虎躯一震!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倒地死 罗子文与段长涯相互看了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警惕的神情。 长公主的脸色迅速的阴了下去将怀中的竹筒勒得‘喀喀’作响那拳头握了又握咬牙切齿: “这些邪祟没完没了的!” 陆执身上的妖蛊还未解又中了蛇毒要是再中诅咒——恐怕不止是坐轮椅运气不好还要躺床不起。 “如此看来守宁这两幅字画来得正好回头我再找几幅当年老师留下的墨宝一并挂在你的房中。” 接着又‘哼’了一声: “到时我与你爹轮流当值守在你的屋中若有妖邪敢来定让它们有来无回!” 话虽是这样说着但长公主却是与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猜到妖族近来动作如此频繁甚至今日不惜大肆现身恐怕已经是有所准备。 姚守宁将自己从苏妙真处听来的消息说给陆执听: “诅咒是以妖蛊为诱因一旦发作世子便会‘死去’。” 一听这话众人俱都吓了一跳。 无论是先前陆执中邪发疯还是后来闹市出丑在长公主看来都是‘小打小闹’没伤及儿子根本可没想到如今这诅咒竟能要命。 陆执连冷漠的神情都维持不住满脸疑问: “与你表姐有关的?” “嗯……” 姚守宁点了点头他眼中笼罩了一层阴影拳头开始握紧。 长公主先前还不以为意但听到儿子会‘死’表情就变得严肃。 她的双眉倒立脸上露出凶狠的神情眼中杀气腾腾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侧—— “我这就将她捉回来逼出她体内妖邪!” 朱姮蕊原本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她看事看本质深知苏妙真只是那附身妖邪的载体而已。 之所以之前一直装作不知是因为好不容易通过姚守宁之口得知这妖邪附身之处不愿打草惊蛇。 因此陆执此前数次中招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自己若是贸然出手逼得妖邪隐匿到时天大地大难以再捕捉它的行踪所在。 可此一时彼一时。 这妖邪手段逐渐升级不止是搞小动作使陆执丢人现眼而是要他的命朱姮蕊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先别急!” 陆执忍下心中的恶气伸手拦住了母亲: “姚二你接着说这诅咒。” 他倒要听听苏妙真竟然还有什么手段折磨他! 具体这诅咒如何发动姚守宁也不大清楚但她却知道这诅咒与苏妙真本身是息息相关的。 “你当时因为救我母亲所以气运受损这诅咒利用你的妖蛊发动。” 她认真道: “不过这事儿也有转机。” 几人听她这话不由神色更加认真姚守宁又接着说下去: “诅咒发作之后世子倒地便‘死’可这种‘死’应该并非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顿了顿又道: “这个诅咒也不是无法可解。” 段长涯的眼中露出亮光正要发问却被陆执抢先: “怎么个解法?” “就是世子‘死’后长公主与陆将军对外发布檄文说你患了怪病到时我表姐会揭榜前来。” 她乖乖的回答问题: “只要她一来你的诅咒立解便会原地复活的。” “……” 这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无语。 事情绕来绕去又与苏妙真绕到了一起。 “我怎么觉得——”原本性情最为稳重的罗子文此时也一脸迟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评论自己听到的事: “这位苏小姐就与世子过不去?” 陆执气得头晕觉得浑身还未彻底解除的蛇毒此时汇聚到了他的大脑使他脸色发黑。 ‘砰!’ 他重重一拍椅子态度强硬: “我就不信区区一个诅咒她还能真将我咒死不成!我命由我不由——” 豪言壮语未落陆执的眼前一黑白眼一翻高举起的手无力垂落下去身体‘咚’的一声从椅子上一头栽倒在地! “……” 几人被这突发状态吓了一跳竟都忘了伸手去将倒地的世子扶起身。 还是被杜嬷嬷挥退的几个女官远远看到这一幕发出惊呼之声。 长公主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立即蹲下身去抓儿子衣领。 陆执身材高挑看着虽瘦可肌肉紧实但她过于魁梧强壮被她提在手中如捉小鸡。 朱姮蕊单手将儿子提了起来重新放回到轮椅上。 ‘砰!’ 轮椅往后滚动了两寸被罗子文伸手挡住。 只见此时陆执脸色泛黑嘴唇惨白不见血色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随即长公主单手去探他鼻息却感受不到一丁点余温。 她再碰儿子脖颈仅片刻功夫那肌肤已经冰凉像是咽气许久的尸体。 “我儿子死啦!” 长公主抬起头大吼了一声! “……”杜嬷嬷身体一震。 虽说姚守宁前一刻才说过世子会中诅咒但这死得也太快了些。 罗子文面色一沉慌忙上前也去摸世子脉门发现果真感应不到生机。 姚守宁就是早就听到那狐妖之言知道世子会因中诅咒而死可当她真的看到陆执在自己面前倒地而死的刹那脑海之中依旧是一片空白身体先是僵硬接着抖个不停。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那狐妖说过的话它说:等下午自己前往将军府见到世子面后便会施以咒术。 也就是说世子之死也有自己的关系? 内疚、自责同时涌上她的心头让姚守宁一时之间忘了此事还有‘解救之法’。 她突然恐慌脸色煞白上前去摸世子的脸。 陆执的脸颊窄小下颚骨线条分明如他为人性格一般冷硬之中透着几分难以亲近之感与她自己的细腻滑嫩是截然相反的。 此时她注意不到自己的动作过于亲近全身心都只有一个念头:陆执的脸好冰。 “世子世子你别死呜呜——” 她伸手去翻陆执眼皮若是其他时候她这样做陆执定会反抗再不济也会嘴巴不饶人。 可此时任她如何扯扯他的眼皮他却一动不动死得十分彻底。 “世子不要死!” 她放声大哭长公主伸手拍她后背哄她: “守宁别慌还有法子。”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已经不知所措的时候长公主的话无疑是定海神针。 “对对对!”姚守宁脑海一片空白之时突然听到这话便如一道明光照入她心里。 她突然想到了苏妙真。 “快去请我表姐!” 诅咒是狐妖所下那妖怪说了这诅咒是以苏妙真的精魂为代价利用世子身上的妖蛊绑定。 陆执的生死是掌握在苏妙真手里的。 只要将她请来她必会令世子原地复活的。 她这样一说曹嬷嬷等人也松了一大口气。 初时听到诅咒之事的时候几人还都觉得过于离奇但世子说死就死还倒在几人面前又由不得大家不信。 好在陆执人虽死了但姚守宁也说了解救的方法只需要请来姚家的这位表小姐世子就能复生。 “我去写檄文!” 罗子文二话不说转身要走。 段子涯也道: “我去请那位苏小姐。” 两人都觉得有些憋屈明明陆执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就中咒而死偏偏二人毫无反抗之力。 “慢!” 朱姮蕊摇了摇头低喝了一声。 两人转身的动作一顿转过了头来。 “不用去请人。” 她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盯着朱姮蕊看。 远处几个女官听到长公主喊‘世子死了’的时候就迅速赶了过来杜嬷嬷蹲在陆执身边一直把着他的脉没有松开。 长廊的两侧陆续有人往这边赶陆执园中飞快蹿出一道消瘦的身影甚至不愿去走游廊而是双臂一张如同振翅而飞的鸟儿般直接踏上水面凌空飞来。 “让开!” 徐相宜御风而行落地之后将罗子文、段长涯二人挤开一把将陆执揽入怀中伸手替他把脉。 杜嬷嬷胆颤心惊的让开他越把脉脸色就越难看。 “还有救吗?” 长公主一见徐相宜倒是十分冷静的问了一句。 “世子气息断绝但我感应得到他的气运仍在。” 徐相宜摸着手腕的脉门应了一声。 一听他这样一说朱姮蕊无声的松了口气。 她虽说表现得镇定但毕竟事关自己的独子仍是十分担心的。 但此时有徐相宜的话便如让她吃了颗定心丸。 她的儿子是带气运而生的人当年她曾有幸通过张饶之得到过辩机一族的前辈空山先生的指引。 那位老先生借张饶之的嘴与她说过:她并非大庆王朝那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 她是将帅之才生于皇室保天下黎民安宁不受妖邪所扰。 但将来长公主的儿子才是那个带大气运而生的人有他在气运越强便意味着人类的生机不灭人间不会受妖邪侵占、蚕食。 只要陆执气运未绝便是他的生机没有真正断绝。 也就是说他此时的‘死亡’只是妖法邪术的作用而已只要邪术一破陆执便仍能活过来。 “世子没死吗?” 段长涯略有些兴奋的问了一声。 时至今日大庆朝已经现出妖邪人间不再是太平的安乐窝。 徐相宜也不卖关子双手一抓陆执衣裳用力将他的衣襟拉开。 他穿的是女装内里是淡黄色半透明的贴身衣服徐相宜面不改色一把撕下。 姚守宁此时早忘了男女有别不宜观看之事瞪大了眼睛。 只见陆执上半身几乎裸露在那衣裳的映衬下皮肤欺霜赛雪。 他瘦而不柴自小习武那肌肉匀称肌肤细腻看上去竟似是有淡淡的光泽。 可是他的胸口处却是浮现出一粒红痣。 那痣约有绿豆大小但在姚守宁注视之下却似是活了过来逐渐由红变紫继而再变黑色。 痣中涌出大量紫红相间的妖气那些妖气围绕着红光旋转慢慢的越转越大像是晕开的墨汁眨眼之间便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洞’中妖气翻滚一条如筷子般粗细通体漆黑的蛇盘踞于其中那眼睛如两点绿豆大小闪着红光像是两颗未熄灭的火渣子。 “蛇!”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抓。 她近来与蛇妖似是十分有缘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打了好几回的交道本该对这些蛇虫鼠蚁十分畏惧。 可这会儿对陆执的担忧占据了上风使她竟压下了内心的恐惧想将那妖影捉出。 但姚守宁的手还没有碰到陆执的胸口便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 “不要冲动。”朱姮蕊的声音响起。 她吃了一惊回头去望就见长公主一双浓眉紧皱不赞同的道: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虎呢?不知有没有危险也敢随便乱碰吗?” 朱姮蕊的手掌大而有力掌心有细茧一握住姚守宁的手便使她再也动弹不得。 “公主有蛇——” 姚守宁有些急喊了一声。 众人探头来看却见陆执的胸口白白净净只见正中一点红痣在那雪白皮肤上十分醒目可哪里又有蛇? 唯独徐相宜似是早就知道不慌不忙的道: “姚二小姐天赋异秉非同一般能够慧眼识妖你们暂时看不到也是正常的。” 不止是段长涯、罗子文等人看不到就连徐相宜自己其实也是‘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他修行深厚感应得到妖气在此时汇聚。 话一说他伸手运气往世子胸口处的那粒红痣抓去。 随着他手中灵气下压异变陡生! 红痣之中涌出妖雾先前姚守宁‘看’到过的那一幕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那红痣越变越大迅速化为一个大‘洞’‘洞’中果然有一尾漆黑小蛇盘踞着似是对众人的注视毫无所知。 “啊!” 杜嬷嬷见此情景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是早就知道陆执中了妖蛊身上邪气还未除尽。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妖蛊的存在时又是另一回事。 一只手化为残影迅速往那盘踞的妖蛇抓了过去。 姚守宁呆愣的举着手那腕间原本握着她的那只大掌已经松开了。 先前还喊着让她不要冲动的长公主此时一见儿子胸口处那盘绕的妖蛇影时哪里还忍得住早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试图将那蛇妖捉出来捏死。 …………………………………………………………………………………… 明天请假一天大家不要刷新~!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一条龙 众人压根儿来不及阻止就见长公主的手已经探到了陆执胸口处一把往那盘起的细蛇头捏了过去。 那黑蛇似是呆头呆脑见了人来也不惊惧。 段长涯的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 罗子文却是下意识的转头往徐相宜看了过去。 却见徐相宜的面色凝肃并不见喜色他咬了咬牙又将视线落到了朱姮蕊的那只手上——只见朱姮蕊的手落到那盘据的蛇影上空仿佛拨动了那凝固的黑雾使得雾气轻轻翻涌。 她往那黑蛇捉去的指尖用力一握黑蛇头顿时碎裂了! 事情竟如此顺利杜嬷嬷的脸上露出喜色。 但下一刻长公主的手挪了开来上面仅剩黑气缠绕而她手指挪开的地方黑气重新汇聚再度化为一条细小的黑蛇盘踞在陆执的胸口。 “啊!” 众人不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由发出失望的低呼。 长公主眼中精光一闪再度握手去抓但仅能数次将黑气拍散无论她如何使用灵气都无法将那黑蛇妖影彻底摧毁。 “公主不用白费力气了。” 徐相宜看到此时基本已经确定这黑蛇性情了不由摇了摇头: “此蛇并非真蛇只是妖蛇的魂影寄居于此处。”他叹了口气“我无力逼出它的妖魂仅只能逼其现形而已。” 因此这蛇并非实物长公主纵然武力值再高也难以将其抓住。 “这是诅咒!”妖咒一经发作陆执体内的蛇蛊便盘压他的心口使他气息断绝。 徐相宜皱着眉头: “唯今之计要么将妖蛊驱除要么——”说话时他下意识的去看姚守宁。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辩机一族的人施展术法回到当初西城案发的时候阻止那妖蛇魂魄钻入陆执身体中。 “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姚守宁一见他目光转来便毫不犹豫的开口。 她实在是冰雪聪明且又善解人意。 徐相宜的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道: “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找到辩机一族的传人施展术法回到当日西城事发的时候……” 姚守宁听到此处顿时就明白徐相宜的意思了。 他是说利用辩机一族可在时空中穿梭的秘术回到当日事发之时将一切源头斩断即可。 这个道理就跟当日她与世子在代王地宫中发生的事差不多。 她眼睛一亮立时点头: “可以……” 话音未落便听长公主一声厉喝: “不可!” 此时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一双浓眉紧皱脸上神情十分的严厉令人望之生怵。 “公主——”徐相宜正欲再说什么长公主便将手一举把他的话打断了: “你不用再说!” 杜嬷嬷及罗子文、段长涯三人面面相觑其余几位女官战战兢兢见两人言谈之间气势慑人根本不敢轻易开口。 “公主我……”姚守宁急着要开口说话。 她想要救世子并且若是能回到当日避免西城事件发生许多令她头疼的事情便会迎刃而解了。 ——柳氏不会再因张樵之死而妖气缠身自此脾气暴躁;孙神医不会中蛊事后诱惑柳氏取药。 而她的姐姐姚婉宁也不会因此被‘河神’打下烙印数次险些落入‘河神’之手。 同时陆执不会再因妖蛊而发疯名声降到谷底也不会再受被蛇群噬咬之苦。 “守宁!” 长公主似是看得出来她的心意大声喝她名字将她余下的话止住。 “辩机一族是人非神尤其是还未得到完全的传承这种力量怎么敢随意乱用?” 姚守宁自与长公主相识以来还从来没见她如此严厉过。 她长得原本就高大威猛此时沉着脸说话时气势全开目光所到之处就连徐相宜都低下了头。 “更何况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又如何能轻易改变而不付出代价的?”她正色道: “西城案件中我儿子中了妖蛊此后中蛊时行事身不由己”或昏睡不醒或丑态百出“可那都是我们已知的结果。” 已经发生的事情必定仍会发生。 “若没有西城案件将来可能仍会有‘南城案件’、‘北城案件’。” “只要妖邪重回人世的心不灭只要我儿子仍有气运在身便还是会成为它们的目标将来仍会中招的。” 长公主疾言厉色双目盯着徐相宜: “与其那时一无所知至少如今情况是在我们掌控中切不可因为一时的意外便慌了手脚!” 若真的回到过去时光重铸到时西城案件败露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妖邪必定能看出端倪知道事情有变说不定会弃了苏妙真这一具暂时的寄身之处另藏行踪。 到时天下之大又去哪里寻找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在长公主看来如今情势对他们有利敌明我暗再好不过。 姚守宁一旦在此时施展时光轮回之术到时她的身份便再也隐藏不住。 一个还没有接受传承的辩机一族的血脉是没有足够自保能力的。 到时她若出事对许多人来说才是一个真正的损失。 长公主深吸了口气脸色缓和了几分: “更何况我个人看来这件事情是无法去改变的。”她也看了姚守宁一眼眼中透露出一个信息:因为你也是局中之人! 在代王地宫的时候姚守宁可以带着陆执穿越时光的阻隔回到四百年前那是因为她是时间里的过客而非参与者! 她‘动’了时光长河中发生的事必定会带来一定的影响例如陆执遭万蛇噬咬此后蛇毒缠身便是后果。 至于姚守宁身上的后果是什么长公主暂时不知道但将来总会显现的。 而西城事件中姚守宁则是亲自参与的过客。 她怕姚守宁救陆执心切执意要回到‘过去’因此有话直说: “你的外祖父十分厉害乃当世大儒。据说他当年师从张饶之曾与辩机一族往来过你是不是想要回头求柳先生让他帮忙呢?” 朱姮蕊这样一问姚守宁以为她拒绝此事是要保护自己身份的缘故不由点了点头: “是……” 今日一战之后柳并舟必定会名扬天下。 长公主此时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但她并没有给姚守宁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将少女的话切断: “就算能通过柳先生的关系找到辩机一族的传人求‘她’回到过去改变历史——” 朱姮蕊顿了顿: “但守宁你有没有想过你与我儿子正是西城案件才认识的。” 她看着面前眼中含泪的少女放软了音调: “若没有了西城案件我们便根本不会相识我儿子不会中妖蛊又如何会有你出现在将军府里出面寻求柳先生帮忙找人这个事呢?” 一句话问得姚守宁哑口无言徐相宜若有所思面露惭愧之色。 “总而言之这样的解决方法不用再提了。” 长公主摇了摇头缓和了口气。 姚守宁低下头眼眶湿湿的看着气息全无的世子有些难过: “那就只能请我表姐了。” 段长涯与罗子文此时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表姐?”徐相宜后来对前因后果还不大清楚一旁的杜嬷嬷便连忙附在他耳侧小声的说话他听得嘴角抽搐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这事儿交给我和长涯去办。” 罗子文说道: “照二小姐所说世子妖蛊会暂时被压制仍会苏醒的。” 徐相宜也觉得唯今之计只有这样做闻言也就默认了。 “不!” 长公主大手一挥冷笑了两声: “没道理样样事情都照那妖怪的打算走!”她生来反骨最恨受人挟制。 “……” 众人满脸疑问听闻这位霸道十足的长公主的话心中不免都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姚守宁总觉得胆颤心惊忐忑的发问: “那公主的意思是……” “人不就是‘死’了吗?‘死’都‘死’了还请什么‘大夫’?” 她的话众人每个字都听得清楚但她的意图众人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明白。 “公主的意思是……”罗子文的嘴角开始抽搐。 “你们办事还用我教?”长公主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铁拳紧握: “人‘死’就该入土为安。”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开始抖。 杜嬷嬷的眼皮乱跳觉得呼吸都有些不大顺畅了壮着胆子发问: “您的意思具体是指……” 长公主大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丧事一条龙!给我儿子办风光一点将他葬了!”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无声。 每个人都一脸凌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段长涯眼神有些无助下意识的往罗子文看去却见他也第一次失去了镇定自若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 姚守宁怜悯的望着倒地而‘死’的陆执一时间因为觉得过于荒唐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被人扶到了轮椅上此时四仰八叉摊开四肢双眼紧闭、脸色泛青衣裳被徐相宜扒开失去了意识全然不知自己身上即将会发生可怕的事。 “妙妙妙。” 唯独徐相宜沉默了片刻之后倒觉得这是一个极妙的方法了。 “何妙之有?” 那姚守宁见过一次的史女官此时强忍怒火问了一声。 “这妖蛊毕竟只是邪术。”徐相宜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发亮面带微笑的轻捻自己的胡须: “世子天运护体这种‘死亡’只是暂时受制于妖气罢了。” 但邪气始终无法完全压制他体内的天运之气所以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将他唤醒。 “公主说得对人‘死’之后丧礼一办便相当于已经完成了这轮诅咒。” 徐相宜笑眯眯的心情一下好起来了: “这便是了结一场因果。” 一旦诅咒应验那邪气相应减弱陆执本身的气运便会发挥作用将妖蛊再次反制应该便能复苏。 “‘骗’过妖蛊?” 姚守宁聪慧无比一下就想到陆执身上背负的‘一见钟情’的诅咒。 陆执曾说过他中了苏妙真的‘一见钟情’后便一直发疯不受控制。 最终徐相宜这个鬼才想出了让他男扮女装的法子‘欺骗’这个言咒的力量使他改头换面最终不受这诅咒所掌控。 徐相宜点了点头: “就是‘欺骗’这妖蛊。” 他这样一说之后众人也反应过来长公主所说的方法确实不失为一个破解诅咒的好方法了。 但姚守宁还有些担忧: “这样能行吗?” 毕竟事关生死而不仅仅只是世子发疯。 朱姮蕊的猜测也只是一个可能会发生的事若是丧礼一办诅咒没破到时……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要不丧礼之上还是请我表姐也来吊唁吧?”她弱弱的道深怕长公主一口回绝了。 这一下徐相宜没出声了只是含笑看了长公主一眼。 从他角度来看姚守宁的方法是最稳妥的反正一法不成还有苏妙真这个兜底的存在世子总会复活。 可是长公主为人强势是坚决不肯向妖邪低头的这样的话由他来提说不准会被拒绝。 姚守宁说完这话见众人都不吭声不由将央求的目光落到了长公主的身上试探着去拉她的手: “公主好不好嘛……” 她两只软呼呼的手分别握紧了长公主的食指与小指如同在家时向柳氏撒娇一样轻轻的摇了摇小声求她: “公主~” “好好好。” 长公主知道她是为了陆执在担忧此时心中纵是百炼钢也被她这样一个小动作化为了绕指柔哪有不依的。 “守宁真是可爱我都依你的。” 这话一说完众人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回了原处。 “我去通知陆将军——” 罗子文反应极快抢先接下了一个任务。 段长涯也道: “我去向宫中传信。” 陆执也是皇室血脉后人又觉醒了血脉之力他‘身后事’是应该通知宫中神启帝的。 “嗯。”长公主鼻翼轻轻颤动应了一声点了下头。 杜嬷嬷简直头皮发麻左右看了看无奈道: “不如我去与陆管事商量看看这丧事要做些什么准备……” 她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年纪已经不小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还有操办世子‘丧礼’将他‘风光大葬’的时候。 光是想到这一点已经令她不知该说什么了。 “去吧!” 长公主又应了一声正欲说话杜嬷嬷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朱姮蕊见她似是有话说不由问了她一声。 杜嬷嬷便顺势道: “今日天现异象皇上本来急召您入宫可是您又没去——” 神启帝对将军府本来就十分忌惮对长公主更是防备有加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将她手中的兵权收拢。 “如今世子的事是不是由您亲自入宫向皇上解释一二更为妥当一些呢?” “我儿子都‘死’了还要我去向他解释什么?”长公主别开头面露厌恶之色: “我看他是天天跟着那陈太微修炼吃多了毒仙丹行事十分糊涂去了也是浪费我时间不去不去!我要在家忧伤的!” “……”她这大逆不道的话杜嬷嬷可不敢接口。 一旁姚守宁吓了一跳她来时见长公主似是要出门后面因她的到来而打消了出门的念头朱姮蕊只道是‘小事’却没料到是宫中皇上所召。 本来这个消息应该令她有些不安的但因发生了世子‘猝死’事件好像正如长公主所说皇帝相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传死讯 接下来将军府因为陆执之死而乱成一团。 长公主有令丧事一条龙要办且必须办得风风光光的因此寿衣、寿鞋等都得准备。 吹拉弹唱等也应一个不少同时还要通知宫中及派出府中下人向神都各达官贵人告知此事以便他们派人吊唁。 在这样的情况下姚守宁自然不能在将军府中久留——长公主倒是还想留她玩一会但被闻迅赶来的陆管事缠住分身乏术。 回到马车上的时候想到陆无计得到通知赶回来时一脸惊恐的样子姚守宁还一阵神情恍惚。 “将军府似是发生大事了?” 郑士的马车一直停在将军府的马厩内中间只知道将军府出了大事每个人都又急又慌还听到了惊呼声出来时正好遇到急得上火的陆无计……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不清楚只知有人和他说姚守宁要用马接着便见自家小姐一脸无措。 “小姐没事吧?” “没事……” 姚守宁哆哆嗦嗦的应一面道: “世子‘死’了!” 郑士冷不妨听到这个消息身体一歪险些从移动的马车上摔了下去。 幸亏他在危急时刻将手里的缰绳握紧了又及时以单手抓住了车板边沿才将身体稳住。 “什么?!”他发出一声惊呼。 姚守宁倒是镇定了几分又道: “世子‘死’了我要回家通知爹娘及外祖父郑叔您得将车赶快一点。” 郑士闻言大声应了一句接着一抖缰绳那马顿时迈开四蹄飞奔。 好在回去的时候内城道路通畅唯有近北城的时候人才逐渐增多。 姚家的大门前仍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附近几家官员的屋子也被人围住了。 姚守宁仍借了赵大人家的道从墙内翻越而过回到了自己家中。 她回来的时候温家的人还没有走。 因时间匆忙情况也特殊的时候拜师礼虽简陋可基本的流程也应有。 柳氏正陪坐于中堂听闻女儿回来顿时坐不住了弹起了身来。 一旁的温太太闻听这话也跟着转过了头。 温景随虽说眼睛亮了一下但他性情沉稳却并没有急着转头而是恭立于柳并舟身边。 “守宁!” 柳氏疾走了两步站到了门口就见女儿跑着进了庭内接着改成大步回屋。 她进来之后解了披风留在家中的冬葵早在闻讯的那一刻便泡好了热茶递到她手中。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氏面露诧异之色见女儿行色匆忙再算算她出门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三个时辰这还得除去来回的时间如此一算她在将军府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温太太闻言便无声的冷笑眼神上下打量着姚守宁皱起了眉头。 她是翻墙回府的回来时披风上难免沾了沙土不大整洁。 再加上她一路跑回房中进来时气喘吁吁在温太太看来便简直没有规矩、体统。 温献容将母亲的神情看在眼里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哥露出几分担忧。 柳氏上前替女儿理了理头发发现大冬天的她额头竟跑出了汗珠不由拿出帕子替她擦脸。 “世子‘死’了!” “什么?” 柳氏提高了音量手一抖那帕子便无声落地了。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不然为什么会从女儿口中听到‘世子死了’的消息? 姚守宁带回来的消息太惊人了不止是柳氏吓了一跳就连坐于堂中的温庆哲也站起了身来。 温景随、姚若筠同时抬起了头屋里人都吓得不轻唯有柳并舟端着杯茶稳坐正中闻言嘴角露出一丝极力隐忍的笑容。 “世子‘死’了!” 姚守宁又重复了一句这下柳氏心中的侥幸消失了。 她面色大变“怎么就‘死’了?真‘死’啦?” 柳氏还有些不信连忙追问了几声。 “……”姚守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这个问题陆执现在的情况特殊说‘死’了也不是真‘死’要说他没死可是将军府都在筹备葬礼…… “你说话呀!” 见女儿迟迟不说话柳氏顿时急了催促了一声。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她心中生了出来她看着姚守宁目光落到温太太等人身上似是迟疑了片刻接着点了点头: “……对。” 话音一落柳氏心中顿时凉冰冰的。 她突然觉得荒谬又可惜。 “怎么就死了?” 温太太也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她初时听闻姚守宁与陆执走得很近心中充满不喜可此时听到陆执已死又觉得有些可惜: “听说长公主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独子呢。” 她也是有儿子的人说到这里心有余悸下意识的看了看温景随。 这一看之下却见温景随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似是有些担忧的样子。 温景随在看姚守宁。 提到陆执之‘死’她脸上不见悲伤只是平铺直叙在向柳氏转达这个事不像与陆执有什么私情。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羞愧。 君子坦荡荡他不应该在心中如此阴暗的揣测以小人之心度人。 “怎么死的?”柳氏急急追问了一声。 “世子之前中了妖蛊——” 姚守宁说到这里柳氏发出一声惊呼: “啊!”她怔了一怔接着脸上出现懊悔与痛苦的神情: “妖蛊?是妖气原因?” “对……”想起表姐身上那只附体的狐妖姚守宁也怕柳氏说漏了嘴不敢将实情告知她迟疑了片刻只得点头应是。 “妖气……妖气……”柳氏脸色苍白眼中慢慢的蓄积了眼泪: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娘——”姚守宁拉住了柳氏的手她掌心冰凉身体颤个不停在被女儿握住的瞬间她如抓到救命的浮萍般死死将姚守宁握住: “世子是因为救了我才中邪的——” 也就是说“世子是因我而‘死’的!” “不是的。”姚守宁一见母亲伤心急忙的摇头: “世子中邪是因为妖邪早就盯准了他。” 长公主说过的话浮现在姚守宁心中她温柔的安抚母亲: “是妖邪的错是妖邪在害人您也是受妖邪所害。” 柳氏泪眼迷蒙看她见到女儿眼中的担忧想要扯扯嘴角但这样一个动作却艰难万分。 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眉弓高拱吸了下鼻子用力先将眼中的泪又眨回去: “我明白。” 家中还有温家人在不是她内疚的时候。 柳氏强忍心焦跟温太太道: “让您见笑了。” “没有的事。”以往还略有些难相处的温太太此时表现出罕见的大度。 她也知道当日西城案件一事也听说了定国神武大将军府的世子因救柳氏而沾上了人命官司。 但温太太在此之前并不知道世子中邪一事此时听着这母女二人之间三言两语便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她有些同情的看着柳氏还没说话就听温庆哲出声道: “今日我们来得也实在冒昧若您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将这礼搁置待日后商定了黄道吉日我温家另备厚礼再将这礼仪全上——”说完他看向柳并舟: “不知柳老先生意下如何?” “可以。” 直到此时柳并舟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搁下应了出声。 温太太嘴唇动了动她心中有些遗憾。 虽说这个‘拜师’一事是温景随执意要做的但若姚家先前出现儒圣人真是柳并舟所召出那么温景随能拜柳并舟这个当世大儒为师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儿子头也叩了茶也奉了眼见礼成了一半若是下回再来也不知柳并舟会不会刁难自己的儿子。 可她的丈夫已经发话温太太向来对丈夫十分尊敬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质疑他的话语。 “既如此我们也要赶紧回去。” 温庆哲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了身来: “既有妖邪现世如今还害了人性命我要写封奏折上达天听请皇上派出镇魔司彻查此事。” 他一说要走温家几口便都准备起身告辞。 温景随没有说话温献容倒是有些依依不舍。 她有些不想回家此时她心中有许多话想跟姚守宁说同时她也舍不得姚若筠。 这一趟过来为的是大哥拜师一事她还没来得及和姚若筠搭上话呢。 可此时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她只得暗叹了口气跟在了母亲身后。 “娘。”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柳并舟身侧的姚若筠突然喊了柳氏一声。 “什么事?” 柳氏强打精神问了一句。 “家里乱糟糟的还需要您来主持不如让我替您送温大人、温太太。”他神色倒是有些坦然但说到后面脸色微赦: “我也想跟献容说两句话。” 话音一落温献容那张圆润的脸颊上浮出醉人的红晕。 她在温太太面前向来沉稳大方此时听了姚若筠这话既是有些羞答答的又觉得说不出的甜蜜。 两人已经定婚大庆男女大防并不严尤其是对未婚夫妻。 姚若筠为人坦荡性格既是正直、磊落却又不失少年的意气。 温太太看着这个女婿也觉得满意含笑点了点头。 “去吧。” 柳氏应答了一声姚若筠欢天喜地的去送人。 待将温家人送到大门口处了温太太轻咳了一声以眼神向女儿示意让她去和姚若筠说两句悄悄话。 两个少年男女走开了几步姚若筠先将今日姚家发生的事跟温献容说了一遍后又提了苏妙真中邪之后的胡言乱语。 因时间紧急他只是匆匆捡了几句重点的话来说。 温献容听他说完愣了一愣末了才抬头看他: “你怎么把这个事情告诉我呢?” 她相信姚若筠人品也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自己并不输姚家的那位表小姐不相信姚若筠真会见异思迁。 但苏妙真胡言乱语败坏姚若筠的名声柳氏说不定会替儿子遮掩一二勒令人不得乱传。 若是姚若筠不说她便根本不会知道这事儿。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呢?” 她问了一声。 “因为我不想要别人胡乱传言到时传到你耳朵里流言可能就变了味。” 姚若筠想起了妹妹之前与世子出行结果被传成两个‘女人’私奔三人成虎“我希望是我告诉你这个事你不要相信别人。” 他实在很重视这个未婚妻连一点小误会都不愿意也怕温献容信以为真之后着急。 “好。”温献容心中说不出的甜蜜应了一声: “我相信你。” 姚若筠便十分欢喜说道: “我离她很远但既然表妹有这样的误解可见我还有地方做得不对将来若是见她我会绕道走的私下绝不与她说话相处你放心。” 闻言温献容心中更是爱他点头应道: “嗯若实在避不过也不避毕竟都是亲戚。” 两人说了几句姚若筠看了远处的温庆哲夫妇及温景随一眼接着小声道: “我外祖父送了我一支玉笔他老人家说多读书可养文气文采修养高了便能养出儒家之力继而化为浩然正气。” 说完他摊开手现出掌中一支小巧的玉笔: “将来就是有妖邪你也不要怕我会努力读书努力修行将来保护你和家人。” 温献容的眼神便更加柔和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距离两人成婚日期还有多长时间。 另一边温景随看到妹妹与姚若筠说话这两人明明也恪守礼制并没有亲密接触但那种你侬我侬的氛围却是极强令他羡慕不已。 …… 此时大堂的正屋中温家人走了之后柳氏终于不再强撑她身体一软幸亏被姚守宁见机的抱住半抱半扶着她回到椅子坐下。 曹嬷嬷上前替她推胸拍背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世子之死我也有责任我怎么对得起长公主怎么对得起陆将军?” 陆执对她有救命之恩长公主夫妇当日更是出手救姚翝出刑狱如今陆执因妖蛊而死而且他还是陆家独子这让柳氏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娘娘您先别忙伤心……”姚守宁在一旁劝慰话音未落就听柳并舟道: “守宁说的对你哭什么?世子突然中邪而死将军府可能会通传相近的人。” 姚家因西城案件与将军府结缘到时可能会有人来报丧“你不要哭哭啼啼快点打起精神。” “……” 柳氏还有些眼泪汪汪听了父亲这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可是世子死了守宁怎么办?” 她又转头去看女儿又觉得悲从中来。 姚守宁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她之前一直‘棒打鸳鸯’阻止两人往来好不容易同意女儿的请求哪知世子又十分不幸的去世。 柳氏越想越觉得内疚总觉得自己既对不起陆执又对不起女儿。 正说话的功夫间‘世子之死’的消息在姚家传开很快姚婉宁、苏妙真姐弟都闻讯赶来。 “世子死了?”姚婉宁一进屋中便面色微白问了一句。 “世子死了!”苏妙真也同时开口。 她脸上的伤口才刚止血这会儿一说话牵动了伤那血滴滴答答又开始顺着下颚往下流去。 …………………………………………………… 不好意思哈大家昨天状态不好今天也写得慢吞吞的本来想请一天假但也不希望大家一直刷新所以还是更新了明天可能会请假但也有可能会少更准备调整自己的状态~~!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欣赏她 柳氏在一旁看得分明也被姚婉宁的举动惊到一时之间忘了要流泪。 不过她自己见到陆执‘遗容’时其实也生出了‘世子兴许只是睡着’的念头因此竟没有将姚婉宁拦住。 长公主、陆无计也看到了姚婉宁的举动却没有出声阻止。 朱姮蕊本身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此时却对姚婉宁根本生不出斥责之心。 好在她自己的手伸出去了一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唐突失礼因此犹豫着收了回来放到了棺侧。 长公主并没有怪她而是走到了棺边望着棺内的儿子静默了片刻。 这一刻的她不是陆执突然暴毙时从容不迫令下人准备丧礼的长公主也不是那个柳氏眼中威严霸气的女人。 她已经五十多了独生爱子就躺在棺内冷冰冰的意识全无。 虽说姚守宁说过这是诅咒的缘故但在朱姮蕊强势而霸气的外表下其实依旧暗藏着忐忑。 她放任自己的软弱流露了数息接着突然伸手进棺中替陆执整理了一下衣领与头发。 在她摆弄陆执身体时他才显出几分死人特有的那种僵硬的感觉。 这一下柳氏内心的怀疑被打消了她又开始哭。 “世子!世子!是我对不住你。” 她扶着棺沿哭得比长公主还要伤心: “都是我的错是我性格暴躁……” 若是以前不明就里也就罢了如今真相被揭开因她一时冲动引出的祸端不止害了陆执更害了自己的女儿。 柳氏心中的愧疚受到了此时陆执之‘死’的刺激一下迸发了出来。 她扶着棺哭得十分厉害几乎站立不稳。 周围烧纸的下人也受她情绪感染有人轻轻的抽泣。 脸上伤势严重的苏妙真戴了面纱提着裙摆进屋。 “陆执即将苏醒。” 苏妙真的脸上那只狐影再度出现提醒。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往那棺材靠去。 姚守宁‘听’到这话时也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虽说她从妖狐口中早就知道了陆执会中咒而‘死’再因苏妙真而生也在先前确认了丧礼一办后哪怕没有苏妙真的到来陆执也会复活。 可是没有亲眼见到陆执从棺材里爬起来时她依旧无法放心。 ——这也是先前她‘听’到狐妖说陆执即将苏醒时仍开口说话使得苏妙真能顺利入府的原因。 她不管苏妙真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只要能多一分救活陆执的机会便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处她疾步往棺材边靠了过去手紧紧抓着棺沿双眼盯着棺内躺着的人。 “……”苏妙真见她此番行为心中不由暗恨。 她既是嫉妒姚守宁如此不知羞的表现又觉得她不大矜持令人不耻。 柳氏还在嚎啕大哭诉说着内心的愧疚与难过之情。 长公主夫妇望着儿子默不出声。 屋内烟雾缭绕下人们或烧纸、或哭泣。 姚婉宁叹了口气单手扶棺一边轻轻替母亲拍背。 同时她的目光落到了双手抓着棺材眼睛直勾勾盯着棺内世子的妹妹有些怜惜。 柳并舟垂手而立神情平静仿佛与眼前的吵闹情景格格不入的样子。 而庭院之外正有吊唁的人候在外头等着长公主等人召唤。 …… 就在这时苏妙真每迈一步身后便钻出一条长尾的虚影。 一张毛绒绒的狐脸在她脸上映现透过屋内烛光姚守宁看到几乎映满了整个房间的一头硕大的狐妖之影。 与此同时陆无计似有所觉眼神刹时变得凌厉仰头往头顶看去。 长公主感应到丈夫的异样也跟着抬起了头 夫妻俩镇守西南多年对这种气息十分熟悉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个眼色低语了一声吧: “妖气!” 话音一落陆执的胸口上方处突然浮出一团淡淡的黑气。 那黑气本身已经十分稀薄与屋内的烟雾相混淆除了一直眼也不眨的望着棺中陆执的姚守宁恐怕唯有柳并舟才能察觉。 “世子!” 苏妙真悲怯怯、轻柔柔的唤了一声同时脚步一迈抓住了黑棺的一侧。 她碰到棺材的刹那整个棺体似是无声的颤了一下。 姚婉宁的左手还搭在棺沿那颤动感传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置信。 柳氏哭得十分伤心仿佛全无察觉她抬起了头见姚守宁眼中带着急切长公主、陆无计仰头望着屋顶。 姚翝半搂着妻子无声轻抚她后背。 “娘……” 她小声唤了一声眼神往苏妙真看了过去苏妙真低垂着头对她的注视像是并没有察觉。 姚婉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又转头去看柳并舟却见柳并舟面带笑意冲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暗示她即将有事发生。 “姚婉宁好像发现我了!” 就在这时姚守宁听到了苏妙真内心的声音。 接着那狐影闪现说道:“她是有特殊血脉传承的人本身便身怀灵异只是受了玷污使得力量被废。” “但她身怀邪血所以对妖气的感应十分敏锐而已迟早都会死无须在意。” 姚守宁听到姚婉宁会‘死’心中一紧正欲抬头看姐姐眼角余光却似是注意到世子握剑的手指动了两下。 她按捺下内心的焦急正欲再听那狐妖说话时那狐妖却像是受到陆无计的目光所在逐渐隐匿。 棺材之内陆执的手指微微一动之后又停顿了半晌。 接着他额心黑气一现一条细蛇烙印闪了闪他逐渐夺回了控制权发出一声长长的吸气声。 “呼——” 姚守宁亲眼目睹他的肌肤由白转红双唇重新染上血色。 薄薄的眼皮上血管印重新浮现。 原本一动不动的眼皮下方眼珠开始轻颤——这是他即将要苏醒的表现! 陆执果然复活了! 她心中大喜柳氏还在伤心不已。 “娘娘——”她暂时忍住因狐妖提及姚婉宁时带来的担忧内心的阴霾因世子之醒而被冲淡了一些。 柳氏已经哭了半天姚守宁心中不舍拉了拉她衣袖正欲提醒她一声。 姚婉宁本来还对棺材先前的颤动而耿耿于怀怀疑苏妙真做了什么手脚此时察觉到了妹妹的异样紧接着耳中捕捉到了轻轻的叹气声。 屋内吵吵嚷嚷可这声叹息像是近在身侧。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的转头往棺内看去—— 只见先前已经人死入棺的陆执此时仍安静的躺着不像是有什么异动的样子。 姚婉宁心中微微一松接着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此时的陆执脸上好像恢复了些血色眼珠子也像是在颤动不止。 最重要的是长公主先前替他整理过衣领、头发可此时他的衣摆好像移动过竖握于胸前的长剑也移动了些像是有些歪斜。 诈、诈尸了? 她脑海里浮出这样的念头下意识的也拉了拉柳氏另一边的袖子: “娘……娘……别哭了别哭了……” 兴许是事情实在太离奇一向稳重的姚婉宁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旁边跪坐着烧纸的一个丫头听到她声音不对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正有些疑惑间棺材内陆执已经苏醒。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躺在某个地方手掌一动那原本捧在胸前的长剑‘哐铛’撞到了棺材壁。 “什什么声音?” 有小厮抬起了头目光落到了停在中间的黑色大棺材处。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柳氏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就听到了那小厮有些轻颤的疑问: “声音好像好像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世子已死棺材里哪来的声音? “是不是有人碰到了棺材?” 屋里下人有些不安战战兢兢的问。 有胆大的仰起了头来往棺材的方向看。 长公主的目光从屋顶之上收回接着一个箭步上前。 只见此时棺材之中伸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棺沿。 衣物摩挲声里一道人影从棺中坐起。 “……” “!!!” 屋内所有披麻戴孝摆弄着香烛纸钱的下人抬头看到这一幕险些吓得魂飞天外。 陆执才刚复活意识还没有完全的苏醒他转头往棺外看去正好与旁侧烧纸的丫环相对视。 漆黑如瀑的头发散落下来那丫环的表情从呆滞迅速转变为惊恐接着化为凄厉的惨叫声: “鬼啊!” “鬼啊!!!” 这一声惨叫像是在传播恐惧迅速令得屋中众人大喊出声。 “世子诈尸啦!” “有僵尸啊!” “……”大家鬼哭狼嚎恐惧压过规矩不少人顾不得长公主夫妇还在疯了一样的跌跌撞撞往屋外退。 这些人的惊呼声反倒将正伤心的柳氏震住。 她正懊悔、痛苦之时听到有人在喊‘有鬼’、‘诈尸’晕头转向间还没有弄明白原委便被姚翝抱着疾速后退。 “世子复活了!世子苏醒了!” 姚守宁也在喊。 柳氏这话听清楚了。 她震惊无比的抬头就见先前棺中的人此时已经翻身坐了起来从神情看来好像意识还有些不大清醒。 一个面容陌生的枯瘦老头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抓住了世子的手腕把着脉的同时脸上还露出喜色。 “阿执!”长公主与陆无计欣喜的上前罗子文、段长涯也跟着闪身进屋。 柳并舟露出笑意道: “看来世子先前只是受妖邪所蒙暂时气闭并非真的死了。” 苏妙真原本面露笑容她正想要找个借口说出自己‘救活’了陆执一事却没料到转头就听到了柳并舟的声音。 她的表情由晴转阴心中十分不喜。 陆执之所以复活明明就是有自己的原因可此时由柳并舟说来却似是功劳与她全然无关似的。 她人虽偏执但也不傻知道柳并舟身份地位特殊长公主等人对他的话必定相信。 自己此时与长辈争辩不止得不到好处极有可能惹人厌弃。 危急关头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拥有一个‘神喻’所赐的祝福——陆执的欣赏! ‘使用陆执的欣赏!’ ‘拥有此祝福的人会得到陆执发自内心的欣赏。他会赞美你、欣赏你你的优点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会使他对你好感倍增。’ 狐影解说的声音响起。 兴许是上一次‘陆执的一见钟情’失败的缘故这一次‘陆执的欣赏’没有再限定于必须是他眼中看到的第一个人。 姚守宁听到声音的刹那想起了陆执之前的威胁。 她原本也想帮忙可此时好像有些爱莫能助的样子。 ‘陆执的欣赏’一经使用先前还初醒的世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他低垂着头深邃的眉宇将他的眼瞳打上阴影。 世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随即这丝挣扎被黑气笼罩强行将其压制。 随即他抬起了头神采奕奕: “啊!” 他发出一声赞叹声那向来冷淡的神情之上露出热情洋溢的神情。 “……” 姚守宁的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明明事情与她无关可她却尴尬得想要钻进棺材底下去。 “啊!这是哪里来的绝代佳人?” “绝代有佳人幽居于空谷——” “世上竟有如此出尘脱俗的佳人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姚守宁别开了脸双手死死扣紧了棺材壁恨不能将脸都埋进去。 他喊得十分大声目光望着苏妙真所在的方向那一双眼睛热情得像是两轮明亮的小太阳似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 “……” 原本握着他手腕替他把脉的徐相宜的表情由喜转为怀疑。 罗子文、段长涯二人面面相觑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 长公主飞扬的神色逐渐生出迟疑她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红光满面的儿子犹豫着问了一句: “哪来的佳人?” “那里!” 陆执闻言毫不犹豫伸手一指。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此时趴在他足尖所对方向的棺材上的苏妙真。 “你们看她面若桃腮眼若星辰唇不点而朱说出口的声音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 朱姮蕊的脸开始阴沉。 她是知道儿子数次受妖蛊影响而发疯但她没料到此时陆执好不容易复活竟又开始疯了。 ………………………………………………………… 月底了哈求月票起点、云起的月票都需要哦这个月没有双倍有月票的宝子们请投给我吧~~~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诅咒停 苏妙真一脸羞涩低垂下头摆弄着从耳朵后垂下来的面纱带子。 “我感觉我的心动了——这也许就是爱情!” “……” 陆执高声吟唱神态亢奋。 姚守宁一面羞耻于他所说的话一面替陆执流下同情的眼泪。 她没料到这妖邪的术法如此厉害竟能使好端端的一个世子要生要死、疯成这个样子。 “……”柳氏的身体在抖嘴也在抖一时之间面对这种乱局不知该说什么。 世子原本死了她正哭丧接着世子诈尸了然后世子似是复活苏醒了接着世子似是又开始发疯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就仿佛黑暗之中的一道光召唤着我的靠近……” 苏妙真的脸颊浮出两抹醉人的红晕那薄薄的面纱几乎都要遮挡不住。 ‘呼哧、呼哧!’ 朱姮蕊的表情开始扭曲一双拳头握得很紧指骨节相互挤压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是如此纯净你就像是空山精灵清纯、甜美。” “你是——” “是你娘的臭狗屁!”长公主暴跳如雷忍无可忍重拳出击一拳往儿子的后脑勺轰了过去: “你给我闭嘴!” “蕊蕊你冷静一点!”陆无计深怕儿子没有死于妖蛊邪术却最终因为发疯口不择言而死于暴躁妻子的铁拳之下冷汗都出了一身危急关头一把将妻子的手腕捉住。 他身强体壮卸去了长公主轰出去的绝大部分力量。 但就算如此长公主的拳头依旧打到了陆执脑袋上‘砰’的撞击声中才刚坐起来不久的世子上半身往前一折歪倒在了棺材之中。 “嘶!”柳氏的两泡眼泪含在眼眶中发出倒吸凉气的声响。 世子被打倒在棺材里却仍是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 “美好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让你闭嘴让你闭嘴!” 长公主更加暴怒用力拿巴掌按住儿子的头同时厉声吩咐: “他中邪了快拿黑狗血喷他!” “公主您冷静一点。”柳氏等人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连忙上前阻止长公主:“世子他只是受邪气影响身不由己的。” 姚婉宁的嘴角又一次抽搐。 两次陆执发疯几乎都有苏妙真在场这一次更是直言夸赞她就是再迟钝的人恐怕都看得出来世子发疯之事与苏妙真是脱不了干系的了。 “公主先别忙。” 姚守宁也连忙去拦朱姮蕊深怕她暴躁之下将世子打出好歹来了。 她想起马车上时与陆执之间的‘盟约’连忙道: “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令世子清醒的。” “……”原本面色驼红的苏妙真并没有等到自己幻想之中长公主对她另眼相看的情景发生。 朱姮蕊的反应出乎了她意料之外仿佛陆执对她越欣赏这位长公主的内心就越愤怒。 她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往柳氏看去却见柳氏此时看也不看她只知拦截长公主。 而姚守宁的目光也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姚婉宁倒是盯着看她眼中却带着冷笑之色。 因世子‘诈尸’下人们四散逃避离棺材远远的。 原本与她最亲的弟弟苏庆春这会儿也站到了柳氏等人身后看她的目光带着陌生与惊恐。 “这是怎么了?” 苏妙真有些纳闷不懂。 她孤伶伶的站在棺材的一头仿佛无形的被人排挤了。 唯一一个此时‘欣赏’她、‘赞美’她的人还是因咒术的影响被长公主牢牢压制着。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只是想弥补‘前世’的不幸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想与陆执再续前缘可好像所有人都对她并不祝福。 苏妙真的目光转向了柳并舟这位长辈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眼中露出怜悯之色。 那目光看得她心中一缩先是有些刺疼继而一种无言的心虚将她整个人牢牢笼罩。 仿佛她所有的小把戏全都被外祖父看破她先是有些恐慌接着她脸上狐影一闪妖怪再度出现那丝心虚化为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姚守宁‘仰慕’陆执便人人都支持。 柳氏替她遮掩就连当时姚家闹妖之后柳并舟都替她说话允许她前往将军府。 这就是偏心!大家都一样是柳并舟的后代为什么就她不同? 她越想越是不甘脸色扭曲。 红光影响之下世子口中的赞美之词似是流水一般涌了出来。 哪怕长公主按着他的脑袋却无法阻止他开口。 妖蛊影响之下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力量极大撞得棺材‘哐哐’响朱姮蕊都险些要控制他不住。 陆无计开始怕儿子被妻子打出好歹此时见他挣扎也连忙上前将他按压住。 夫妻双双合力按得世子抬不起头。 下人们既害怕世子是诈了尸又见他像是中了邪一时之间不敢靠近。 “想个办法想个办法先令世子清醒。” 徐相宜紧皱眉头长公主听闻这话脑海里灵光一闪: “办法办法对了我有办法!” “以毒攻毒!”徐相宜也眼睛一亮与长公主想到了一处。 “将黄飞虎牵过来!” 朱姮蕊一声大喝姚守宁抱着朱姮蕊胳膊的手便重重一抖。 “……”段长涯的嘴角开始抽搐脸上露出深深的同情之色。 “公主三思。”罗子文深呼一口气连忙上前劝说: “今日原本世子大殓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他疯了。”朱姮蕊冷静道。 如果不是因为苏妙真邪术咒语的影响朱姮蕊也不愿意如此做。 可‘陆执的一见钟情’可以使他改换女装压制‘陆执的欣赏’又该以什么样的方法去破解呢? 正如罗子文所说今日原本是陆执大殓前来吊唁的人很多“若任由他疯言疯语下去他是没有什么名节可言了但我这位师弟还要脸呢!” 她对苏妙真烦恨至极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这位少女只提到了柳并舟。 “……”苏妙真就在屋里哪里感应不到这位长公主的厌烦。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便引得朱姮蕊对她如此反感。 心虚、惶恐、不服等情绪交融在一起转化为对这世间种种不公的怨恨及对姚守宁的嫉妒。 都是柳并舟的后代为什么姚守宁就能得到众人的喜爱、朱姮蕊的维护而自己就不能呢? “我与世子有宿世的情缘世子就是我的!”她嘴唇动了动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无声响起。 受她情绪驱使少女的脸上那狐影越来越深妖狐的红面几乎将她原本脸部的轮廓盖住那嘴角裂开的伤口与狐影的大嘴相结合屋内刹时红光弥漫妖气浓重! 而此时棺内的世子在红光映照之下情绪更加激动那源源不绝的骚话像是开闸的洪流根本控制不住。 这一下不止是长公主想打死他就连陆无计的拳头都开始蠢蠢欲动。 “杜长令!” 长公主暴躁大喝。 外面的杜嬷嬷听到响动疾速赶来。 “公主——” 她气喘吁吁身影如风掠入内庭: “皇上身边的大内侍冯公来了同来的还有国师——” 杜嬷嬷的话音未落长公主就将她的话音打断: “我可不管来了什么人你赶紧去将黄飞虎给我牵来!” 屋里下人早被陆执突然苏醒吓软了脚姚家人不知狗在何处而罗子文、段长涯二人只忠于陆执她使唤不动此时唯有令杜嬷嬷找人了。 “……” 杜嬷嬷冷不妨被她唤了进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长公主的吩咐不由呆住。 “——她是如此不同正如古人所说娶妻当娶——” “我让你娶让你娶!”长公主拿巴掌抽他恨不能将儿子打晕过去。 但陆执抗揍!他自小习武又觉醒了皇室特有的血脉天赋修出了灵力、气运长公主的拳掌落到他身上效果自动削弱。 哪怕她打得‘哐哐’作响听得柳氏肉颤胆惊但世子却依旧生龙活虎。 屋内妖光弥漫红色的光晕越深世子的神态便更加的兴奋。 柳并舟抬起了手看向了半空。 红光之中一只巨大的狐影低头望着他咧开嘴角发出‘桀桀’笑声。 “看来你是越发猖獗了。” “儒门一代不如一代传承至今竟似是已经要断根还敢来管我的闲事。” 头顶之上狐影张了张嘴那声音似雷鸣可是长公主等人却似是全然都没有察觉。 姚守宁看着面前弥漫的红气不由胆颤心惊。 她死死抓着棺材表面装出正在看眼前的闹剧同时眼角余光却在注视着自己的外祖父。 只见柳并舟闻听狐妖的话却并不惊惧反倒以左手牵着右手衣袖将手横于胸前。 “任你口舌尖利却需知邪不胜正的道理!” 说话的功夫间胸中的文才化为浩然之气。 在众人眼中柳并舟只是仰头静默似是望着屋顶出了神。 而在姚守宁的目光中却见外祖父身后的影子也开始疾速增大。 须臾功夫柳并舟的影子便已经长至两丈来高头顶直抵屋梁与那狐影对平。 接下来一场无声、无形甚至众人都看不到的恶战展开。 妖狐口吐红气却尽数被浩然之气挡住。 在柳并舟手中文字可以化为盾牌、利刃那狐影利爪探来被一层无形隔阂置挡于外。 柳并舟喊‘剑来’那文字便化为长剑往狐影劈落下去! 狐影离体而走顺着屋梁躲蹿、偷袭柳并舟的身影也似是离体紧紧追随。 …… 而这边斗得昏天暗地另一边长公主则是急喝杜嬷嬷引来了黄飞虎。 狗来之后远远便似是感应到了妖气发出‘汪汪’的吠叫之声。 在进屋之前杜嬷嬷拉它不住使它飞蹿进屋内。 ‘汪汪汪——’ 它冲着屋子内侧的墙壁狂叫那里有一只九尾红狐冲着它呲牙咧嘴一道箭矢凭空飞来射中那狐影的刹那狐影一闪消失。 箭矢落入木柱之中化于无形。 而柳并舟的身影之后红光闪起一头红狐匍匐于他身上张开的长尾像是藤蔓缠住了他的四肢使他无法写字。 红狐的脑袋置于黑影头顶上方冲着他张开了嘴。 刹时之间只见那狐头变大数倍一口往他脑袋咬下—— ‘汪呜!’ 就在这时黄飞虎发出一声咆哮后腿一蹬身体腾空而起往那狐影飞扑而去! 狗能见到许多人类的肉眼无法见到的东西。 它飞至半空咬住了一条狐尾。 ‘吱啊!’ 那狐影原本只是幻影但被狗一咬却似是咬中了它的本体令它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柳并舟的幻影脱困接着指尖一点虚空画出一枚飞剑直斩狐影的身体。 狗在满屋子乱蹿惊得众人避逸。 “是不是有邪气?” 柳氏见此情景满脸不安问了一句。 她原本半点儿不信邪但真正见识过邪祟之后又似是觉得处处都透着邪气。 长公主与陆无计将手松开先前被按坐在棺材内的陆执挺身坐起。 他听到了熟悉的狗叫声。 此时的他身穿下殓时所穿的黑色衣袍以往身穿女装欺骗‘诅咒’的效果立减。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他还在吟诗但抬头的刹那却顺着狗叫声见到了黄飞虎的飞扑出去时的残影。 “啊!飞虎你来了!” ‘陆执的一见钟情’与‘陆执的欣赏’在此时相重叠施展却也自相矛盾。 一头是背负了‘一见钟情’诅咒后第一个映入陆执眼里的大黄狗子而另一面则是拥有‘欣赏’诅咒的苏妙真。 于是陆执受妖气所掌控便看到狗时: “飞虎我爱你——” 转头看苏妙真时:“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飞虎——” “佳人——” “飞虎——” “有美人兮——” 世子的头摆得像是西洋大钟左右摇晃不停速度快得惊人! 两种诅咒相互矛盾长公主双手环胸静默不语。 姚守宁既是因外祖父的斗法而胆颤心惊又为此时左右转头口中妙语连珠的陆执感到心疼不已。 黄飞虎左跳右蹿撞倒香案踩翻了烧纸钱的瓷盆闹得屋中人仰马翻却与柳并舟的影子相互拦截。 狗有通灵之眼不受阴阳交界的控制;柳并舟有儒家正气能灭妖邪。 一人一狗联手最终将那狐妖之影逼入包围之中黄飞虎一口咬中那妖狐后足狐妖发出痛呼转头撕咬黄飞虎的脖子。 就在这时柳并舟的身影暴涨数倍一只大掌如同天罗地网将那狐妖高高提起用力捏死。 ‘汪呜——’ “老儒生我不会放过你——”妖怪的惨叫声中妖艳的红芒一顿接着‘轰’的在柳并舟掌中爆炸开来。 爆炸的余波冲击开柳并舟的影子晃了数下由实转虚。 受到这股力量的冲撞黄飞虎‘嗷嗷’惨叫落地。 那先前还皮毛滑光水亮的大狗后颈上出现两个血洞狗的神态一下萎靡。 但在狐影爆裂的刹那原本扶着黑棺的苏妙真身体重重一抖脸色瞬时惨白她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仿佛受了什么伤般竟‘噗’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大口血。 血雾冲在面纱之上将她的脸抹得通红她整个人软软倒地。 事发突然柳氏前一刻还在为了世子发疯而震惊后一刻便见苏妙真突然顺着棺材倒地不起不由惊得发出呼叫声。 在她倒下的同时‘陆执的欣赏’与‘陆执的一见钟情’诅咒戛然而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开天眼(求月票) “老儒生!老儒生!我不会放过你的——”狐妖的惨叫不绝于耳苏妙真的身上只见红光一闪仿佛有一道幻影从她身上逐渐散了开去。 表姐得救了吗?那附体的狐妖是不是从她身体之中被外祖父打离了? 姚守宁的心里刚生出这个念头紧接着她的耳朵好似在这一刻穿越了虚与实的桎梏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声响都一一收入耳中刺得她识海剧疼。 苏妙真的脸色惨白背靠棺材昏迷。 长公主的惊呼下人的嚎叫黄飞虎痛苦的呜咽以及柳并舟此时的神魂归位都在瞬间同时发生。 她一时神情恍惚像是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难以分明虚实。 远处下人的惊声尖叫化为无意义的音符混沌听不清楚。 隐约间似是看到有大队人马闯入庭中往屋内行来。 其中一个身穿青袍的身影给了她极大压迫她从此人身上感知到了既熟悉、又危险的气息。 “妙——妙——妙——真——真——真——” 柳氏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十倍以上她脸上的焦急与担忧流露了出来抬手往苏妙真看了过去。 姚守宁眼神迷离想要伸手去抓她但此时的她好像与这个世界生出隔离意识之中抬起的手从母亲的掌心里‘穿’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 姚守宁有些骇然再看周围人时只剩下了朦胧的影子。 屋里披麻戴孝的下人只剩了白色的朦胧微光穿着儒衫的柳并舟化为淡紫的云彩。 陆无计的身上则是迸发出一种温和的红芒长公主则是象征着皇家气运的淡紫。 门口处进来的人中有黑有青中间夹杂了一道淡灰色的影子在这些影子中色泽都略淡。 唯有一道影子是深蓝色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给人极大的压抑感觉。 她一时之间像是失去了自有意识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唔——”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闷哼声响起。 声音是属于谁的?姚守宁惊慌失措之下闪出这个念头接着转过了身。 就见到了在她身旁不远处有道通体呈金芒的‘人影’缓缓坐了起来。 那金影小腹下方的丹田内盘据着一条黑色的影子昂首吐信发出‘咝咝’声响份外狰狞。 “蛇!” 见到这黑蛇的瞬间姚守宁的记忆好像一下回笼所有发生过的事统统浮现于她脑海中——世子中咒而死她与家人参加世子葬礼接着世子复活现场出现闹剧。 她想起了自己身份想起了那金色的人影。 “世子!” 她喊了一声接着一只手从棺材内探了出来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麻木的四肢被这手掌一握顿时像是找到了虚幻与现实之间的交界处。 飘浮的意识迅速回笼一切放慢了多少倍的幻影归位与真人再度相结合。 姚守宁回魂入体还有些惊慌失措发现自己的手垂落在棺边不知何时被世子紧握住。 他吃力的手扶着棺边挣扎着爬起身来兴许是摸到了姚守宁的手便当成救命稻草一样握住。 “好痛——我的头有点痛——” 他的意识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时声音极轻姚守宁眼角余光望到了进屋来的人下意识的将世子手掌紧扣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但紧接着又伸手将世子一推把他‘噗通’一声推回棺材之中躺平了。 “别动陈太微来了!” 她低低提醒了一句原本还挣扎着想睁开眼的陆执一听‘陈太微’的名字顿时顺从的将眼睛闭上了。 而此时屋内站着的柳氏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慢动作而是动作迅速的奔到了苏妙真的身边。 先前还扶棺而立的表姐此时昏倒在地满脸是血人事不省。 在姚守宁推倒陆执的刹那数道人影已经迈入了里屋。 为首几人之中其中一人是此前见过的内侍程辅云。 他眼似狡狐跟在一个面白无须的紫色蟒袍男人身边正望着棺材边的姚守宁面带异色。 被他一看姚守宁才意识到自己正与世子手掌相握。 她本应伸手甩开可眼角余光已经看到陈太微了。 陈太微也在看她在他身后一道黑影矗立也在阴暗的打量着她令她十分不舒服。 姚守宁握着世子的手一紧但片刻功夫陈太微身后的那道黑影便将注意力转移开来了。 与此同时陈太微的目光也越过姚守宁落到了她身后站着的柳并舟身上。 柳并舟的身后一道高大的虚影也缓缓钻入他的影子之中重新与他身影相连也似是在盯着陈太微身后的黑影看。 只是与陈太微相较柳并舟的这道影子显得要瘦弱了许多初归他身体之后那阴影呈半透明像是随时会散开的架势。 姚守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经历了先前一番闹剧之后不止是世子两道妖咒解除她的力量好像也有所进阶。 这种情况像是开天眼了。 此时再看人时便不止是看到一些‘幻像’同时还能看到以前所不能看到的阴影。 她最先看的是柳氏。 柳氏只是普通人她的身后空空如也细看之下隐约能见到她头顶有一光点似是一盏花生米大小的火光在她注视之下轻轻摇曳。 在那火光周围匍匐着一尾细小的金龙之影似是在守护着柳氏这点火。 而姚若筠、苏庆春二人两侧肩头、头顶各有一点火光。 姚若筠身体强壮那火光比苏庆春要大些。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姚翝。 照理来说父亲只是普通武者平日在衙门办公也没显露出过人之处但姚守宁却发现他身下有一道淡淡的阴影勉强能辨认出是个约摸尺来长的小人。 除此之外便是将军府的下人们。 大多披麻戴孝的下人火光微弱且闪烁不明。 杜嬷嬷则也有一道小人影跟在身后比姚翝身后的影子还要略高一些。 长公主身后出现了一道完整阴影从身形看是身穿盔甲的将士。 大将军陆无计则是与所有人都不同。 每个人的身后都只是影子但陆无计的身后则是‘背’着一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 那怪物高达丈余身形凝实目光所到之处格外瘮人。 姚守宁一见此怪险些发出一声惊呼。 她心脏‘砰砰’乱跳死死将嘴唇咬住。 虽无人教导但她隐约猜到这些人背后的异象恐怕是与每个人的状态是相关联的。 例如柳氏只是凡人再加上她曾受妖气缠身所以她肩头火光熄灭仅剩头顶一簇火——这簇火恐怕还是柳并舟以浩然正气养出来的。 传闻之中有身上有三把火若受惊吓那火光便暗淡。 以前姚守宁‘看’不到这些此时才知传说是真的。 至于那些跟随于人后的阴影从柳并舟先前力斗狐妖看来应该是与人的修行有关。 气血旺盛的人更易修出阴影——类似于魂魄的保护神。 可是大将军背后的恶鬼又是怎么来的?她有些惴惴不安可惜此时却不是她询问的时候。 随即她又想到了外祖父斩杀妖狐之后变淡的身影正有些正有些担忧之时就见进屋后的陈太微顿了半晌露出淡淡的笑容。 “子厚好久不见了。” 这位青袍的年轻道士唤了一声似是与熟人打了声招呼。 屋里人都有些吃惊姚守宁原本准备转头去看姚婉宁的动作顿住了心里在想:谁是子厚? 她正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听外祖父嘶哑的声音响起: “陈先生自当年一别您的风采依旧而我已经老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姚守宁也觉得脑海之中的某根弦似是被人拨了一下发出‘嗡嗡’的鸣响。 她没料到外祖父与陈太微之间竟似是旧识而且柳并舟话中似是透出两人当年曾经见过! 可是柳并舟这些年来固守南昭应该从未踏出过南昭半步。 而陈太微自二十年前入神都深受神启帝宠幸照理来说也未离开此城。 这样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私下相识的? “世子——” 她有不明白的问题下意识的就想去问陆执但见陆执躺在棺材里闭着眼睛那嘴唇惨白没有血色才突然想起他仍在装死中。 陆执已经苏醒了。 这一次的苏醒是真正的醒来他身中的诅咒已经被抵消但妖蛊仍缠身。 无论是先前的诅咒还是后来两道与妖蛊相关的言咒其实对他神识影响极大他罕见的露出几分柔弱之色。 姚守宁心生怜悯哪里忍心此时唤他起来面临镇魔司的人及陈太微见他听到自己呼喊下意识的想要睁眼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他眼皮压住。 他眨了眨眼睫毛如两柄刷子扫过她细细的掌心令她手掌一缩但陆执又要睁眼她又重新按了下去。 少女掌心细嫩柔软这下世子终于老实躺平了。 “你们怎么来了?” 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半点儿待客的心都没有了——更何况此时来的还是不速之客。 大内侍冯振手中持着明黄卷轴闻听此言便道: “皇上听闻世子遇害悲痛万分勒令镇魔司追查害了世子性命的元凶今日——” 朱姮蕊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悲痛万分?” 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一旁陆无计拉了拉她的手。 长公主强行将内心的烦躁忍住讽刺道: “他是阿执舅舅听闻晚辈出事不来探望也就算了尽派出一些走狗。” 冯振听了她这话也不恼怒只是笑了笑低垂下头露出恭顺之色。 而当日在姚家中表现出嚣张作派的程辅云此时也似是十分老实不敢面露乖戾面对长公主的讥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到罢了。 陈太微显然不觉得自己属于‘走狗’之列表情没有变化而是看着柳并舟一脸凝重。 “你好像——力量弱了。” 他意有所指说完这话时并不见喜怒但姚守宁‘看’到了他身后的阴影似是十分戒备像是对柳并舟‘力量弱了’这件事感到十分担忧。 她心中一紧转头去看外祖父。 只见柳并舟从阴影之中出来他胸背仍挺得笔直面容清隽气质出尘但不知是不是受了陈太微这话的影响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的脸色好像真的比之前要苍白了许多。 她目光落到柳并舟身后跟随的影子上那影子已经缩小了不少不足半丈长颜色也有些暗淡。 ——莫非是先前在斩杀狐妖的过程中外祖父的‘灵魂’受了那红光冲击的缘故? “兴许是我修行不到家所以面对妖邪时吃了些小亏。” 柳并舟理了理袖子面对陈太微的话坦然承认。 他这样一说屋里姚家人顿时急了。 “外祖父您受伤了吗?” “外祖父您怎么了?” “爹!” “岳父大人。” 众人齐齐开口连坐在地上抱着苏妙真的柳氏都仰起了头。 苏庆春虽没说话却也情急之下往前走了一步显然也对外祖父的情况十分担忧。 但姚守宁很快就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她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姐姐。 这一眼望去她顿时愣住。 与姚家其他人不同的是姚婉宁的身上已经几乎没有了火光取而代之的是有一股灰蒙蒙的气‘跟’在她的身后。 之所以姚守宁觉得是‘跟’是因为这灰气像是与她整体格格不入却紧随于她。 在姚守宁注视之下那灰气逐渐成形化为一尊铁塔似的阴影站在她身后将她娇小瘦弱的身形纳入他的阴影笼罩范围之中。 而那阴影漆黑高大且几近凝实大团大团的水雾围绕于他四周。 “河神!” 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姚守宁死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恐怕‘河神’二字已经喊出了口。 那阴影高达八尺有余(两米左右)眼睛呈现银白色与当日她曾‘见’过的‘河神’一模一样。 再一细看那‘河神’肩头坐一团小小阴影还看不大出来轮廓。 只见‘河神’紧随在姚婉宁身后几乎将她抱入怀中使她脚尖踩于他的身上在姚守宁看来这几乎像是姐姐被他抱着在行走! 难怪姚婉宁病重多年一直不见好但柳氏一碗汤药下肚之后她便能即刻下地行走。 此时看来哪里是她自己在走分明是有人抱着她在移动。 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姚守宁一直以来都有不好预感跟着世子遍寻‘河神’却没料到这白陵江的妖邪竟从始至终一直跟在姐姐身侧! …………………………………………………… 七月的最后一天大家手里有月票的不要浪费了哦~~~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留下来 姚守宁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河神’屋里一片混乱的时候姚婉宁却注意到了妹妹瞬间呆滞的神情嘴唇动了动无声的问她: “怎么了?” 大家的注意力因为陈太微的话全都放在了柳并舟的身上一时之间没有人注意到两姐妹之间细微的互动。 姚守宁欲言又止最终却摇了摇头。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屋里人多眼杂且姚婉宁身后跟着‘河神’她之所以行走全是因为被这妖邪抱在怀中的事若告知姐姐恐怕会引起她恐慌的。 想到这里姚守宁的目光变得坚定又轻声的应了一句: “没事。” 她话音一落便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头一望正好与程辅云目光对上了。 这镇魔司的副监面带微笑身后有一道半人高的影子。 也不知他盯着姐妹俩看了多久姚守宁心中怪异想起此人狡诈多端与姐姐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二人眼中都露出心照不宣之色齐齐别开了头。 “你的力量为什么会变弱?” 陈太微见柳并舟没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他容貌俊美但气质偏冷。 那双眼睛如古井无波仿佛斩断了红尘的七情六欲。 姚守宁见过他三回总觉得眼前的道士似是对这人间许多东西都失去了兴趣没料到他此时会对外祖父穷追不舍。 “我上一次见你时你已经萌生了儒者之心。”他饶有兴致的问: “道、儒、武三大修行派系之中儒家的向‘道’之心应该是坚定的。” 前两者入道容易但‘道’心容易紊乱例如修道之人最终可能会偏离‘道士’一系或为权势、名利所困或改投其他修行法门。 唯有儒家派系想要悟道不易需得有特殊的传承。 更何况儒家的人一生入浩瀚书海只要胸中文墨不断很难放弃儒学改走其他的修行之路。 最重要的是三大修行派系中道家所修的是灵气而武道修的是气血随着年纪的增长人的悟性、体能大不如前或多或少修行可能会退步。 但只有儒家靠的是文才所化浩然正气。 读书越多胸中见识越广知识越是丰富那浩然正气就越足——并不会因为儒者年纪的增大而修为降低反倒随着岁月的流逝那股‘气’便会越发醇厚。 当年陈太微见过柳并舟他受张饶之亲自指点已经生出了儒者之心这些年来他放弃仕途一心修行从当年的应天书局之后一直困守南昭甘心默默无闻。 而他的女婿身份低微一家人在此之前从没有受到过他大儒的力量所带来的半点儿好处可见权势、名利是困不住他的。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人到年迈之后反倒力量像是减弱了? “就连先前追杀一道妖影也需要一条狗的辅助?” “是儒、道、武!”柳并舟轻咳了一声提醒了陈太微一句。 这话一说出口陈太微淡淡一笑看他的眼神像是带着对晚辈的纵容并没有反驳。 柳并舟自己也愣了愣最终叹了口气自言道: “书生意气、书生意气!” 他这简单的反驳还带着书生意气可见内心的选择并没有变动。 陈太微为人狡猾简单一句话便试探出他想要的结果。 “那不是普通妖影而是妖王之影!”杀妖王之影需要狗的辅助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既然陈太微提到了‘妖影’柳并舟也不再躲躲闪闪了直言道: “传言天妖一族的狐王有九尾当年太祖斩他而断一尾我不会认错的。” 说完又问: “陈先生镇守帝都难道没有发现这妖邪存在?” 他反将了一军。 陈太微的笑容僵了瞬息接着深深看了他一眼: “兴许是我看走眼了。”他一语双关: “传言之中天妖一族的九尾狐王狡诈擅隐匿、蛊惑人心。”年轻的道士笑了笑: “没料到这样一位传言中的妖王竟会隐藏在我的眼皮之下而子厚能看得出来这妖王之影可见修为大有精进。” 说完他垂下眼皮双手握着扶尘不再出声。 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众人或云里雾里或是眉头紧皱。 长公主与丈夫目光对视神情严肃。 “九尾妖王?” “对。”柳并舟点了点头面上显出几分疲惫之色: “这妖影已经被我斩去此间事了世子所中的咒杀之术已解。”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我的外孙女也受了伤将军府想必也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们先行回去。” 柳并舟说这话时看的是姚翝。 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世子死而复生接着苏妙真一出现便使世子再度发疯。 细想之下姚翝目睹过陆执两次发疯的情景苏妙真都在场。 当日柳并舟到来之后曾声势浩大的替她驱邪但如今看来当时苏妙真身上的‘邪’恐怕并没有驱使干净而将这祸患留到了如今。 今日初时看来只是世子再度失控可那能拿妖邪的大黄狗进门之后竟然狂吠后又离奇受伤再结合陈太微的话姚翝便不难猜出先前看似风平浪静之下柳并舟经历了一场恶战将苏妙真身上的邪祟彻底驱除干净。 看样子老泰山吃了些亏。 他一听柳并舟说要走连忙就点头: “我们先扶妙真回去将来再来将军府赔罪。” 长公主点了点头: “不要说赔不赔罪的话。” 事到如今虽说世子身上的妖蛊显然与苏妙真脱不了关系但长公主心知肚明罪魁祸首乃是苏妙真身上的妖王之影。 “有罪的是妖邪。” 柳并舟点了点头柳氏强忍心中忐忑抱着昏睡不醒的外甥女起身。 姚守宁见母亲等人要走下意识的想松开与陆执交握的手但她放手的瞬间陆执却将她手掌抓得极紧。 “娘——”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柳氏。 柳氏转过头来看到了她探入棺内的手与陆执交握。 这一幕落进柳氏眼里便觉得自己的女儿并非一厢情愿恐怕这两人私下早就女有情、男有意。 她原本还痛惜于世子死了自己女儿恐会受伤此时发现世子又复活再加上他发疯也是受妖蛊影响还似是对自己的女儿也颇有意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替姚守宁感到有些欢喜。 当年柳氏自认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是受父亲掌控如今想来她先前也险些走了柳并舟的老路试图掌控姚守宁的人生。 想通这一点后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看向了长公主。 “公主您看看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好奇心重又很担心世子可能见世子刚醒想要留下来不知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她看出女儿心意很主动的先开口说话。 但又害怕长公主出身高贵挑剔姚守宁因此这会儿故意当众说出这话是想要让朱姮蕊表态的。 “那有什么关系?” 朱姮蕊没有听出她言外之意闻言爽朗的道: “我很喜欢守宁她又乖又可爱说话也好听我恨不能让她时时留在家里。” “那就好。”柳氏听她‘表态’顿时欣喜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守宁就留在这里多玩一会回去之后我再让郑叔过来接你。” 姚守宁点了点头乖巧应了一声。 “……” “……” 陆无计与姚翝都很了解各自的妻子自然也听出了双方言外之意见这两个女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却偏偏能说得十分融洽都觉得有些惊奇。 二人也对望了一眼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姚家的人正欲走这个时候刚来不久的镇魔司的冯振突然开口: “且慢——” 他上前一步往柳并舟行去: “柳先生且留步。” 这位大内侍拦住了柳并舟: “当日先生召唤儒圣人大发神威斩杀妖邪英名传遍天下皇上也有所耳闻。” 自事发之后冯振数次上姚家的门想要见柳并舟却都遭他拒绝。 今日陆执葬礼神启帝是知道姚、陆两家的渊源猜测这老头儿会上门吊唁特地令冯振过来堵人的。 “自当年张大儒去世之后这天下儒林已经丧失了领袖如今儒门再起皇上早就对柳先生神交已久令咱请柳先生入宫一行。” “我只是一南昭老儒没有功名也不入仕林不沾红尘权势不见宫中贵人。” 面对冯振柳并舟温言拒绝: “儒林并没有丧失领袖我们儒家学子拜的是儒圣人而非某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 “请让道。” 柳并舟与人说话语气温和并不激烈可那种大儒风骨却使冯振的腰背无端弯了一截。 他的话语明明不带强硬但一句‘请让道’说出口这位大内侍却不由自主的侧开身体让出了路。 “走。”他喊了一声。 柳氏连忙抱着苏妙真与丈夫、儿女跟在了他的身后。 “柳先生——” 冯振反应过来自己又将人放跑连忙想追长公主却双眉一竖厉喝道: “站住!” …………………………………………………… 下午还有一更~!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能屈伸 朱姮蕊一声大喝顿时将冯振等人欲阻拦的脚步挡住。 “公主——”冯振的面色阴沉哪里能忍这种要求正欲开口但长公主的性情远比他要强势得多: “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皇上要见柳大儒——”冯振也不愿意退让。 长公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了她拳头一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杀气外露。 陆无计一见连忙伸手拍了拍她肩头。 她深呼了口气调节了一番自己的表情再问: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们来我将军府是做什么的?”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向杜嬷嬷使眼色让她取武器关门把冯振等人留在府中。 见她眼神不善程辅云十分果断的低声唤了一句: “冯公。” 长公主的性情刚烈凶猛当年一言不合连皇帝都敢打镇魔司的两人落到她的手上就是了打了也是白打的。 柳并舟摆明不愿沾染皇室之事对神启帝相召已经拒绝了。 他是大儒镇魔司的人留他不住此时又有长公主撑腰两人再是纠缠也是无用。 冯振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他只是一时情急此时冷静下来也唯有暗叹一声服软拱手: “皇上听闻世子出事令我等前来拜祭——” 说到这里这大内侍还有些不服: “可是公主世子只是受妖邪诅咒如今已经死而复生了。” 先前闹出的动静那么大众人还没有进屋在外头都听得到大厅内的响动。 “谁说死而复生了?”长公主冷笑一声说道: “我儿子只要还在棺材里躺着人就死了你们既然是来拜祭他就不要忘了原本的目的少在我这里打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 她说完冲周围下人厉喝: “还不送柳先生出门将香烛重新摆好。”说完懒洋洋的道: “再放两个蒲团让冯公好好嗑头毕竟是个软骨头。” 朱姮蕊恶意刁难的姿态众人都看得出来姚翝等人也不出声相互扶持出门。 柳氏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又见屋内长公主、陆无计都在遂放心跟着家人回去了。 将军府的下人安静了下来收拾着善后。 罗子文、段长涯二人帮着摆了两个蒲团虎视眈眈等着镇魔司两位正副监过来嗑头。 冯振虽说是个内侍但他位高权重又是神启帝心腹向来跪天、跪地、跪皇帝此时见被迫要给一小儿叩头脸色阴沉却没开口。 远处听到齐整的脚步声士兵行走间甲胄相碰发出整齐的声响带着一种无言的压迫往这边逼近。 双方对峙半晌程辅云最先妥协笑眯眯的上前理了理那身蟒袍道: “长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上前正色下跪连嗑了三个响头。 他行完了大礼起身站到了棺材边恰好就在姚守宁的身侧还十分自恋的理了理自己的鬓角。 “程公真是能屈能伸。” 姚守宁小声的说了一句他耳朵也尖笑眯眯的回头: “二小姐夸赞了。” “……” 姚守宁没料到他脸皮如此之厚不由好奇的问: “程公不怕皇上责骂吗?” 他们带着任务而来如今无功而返回头恐怕难以交差的。 程辅云看了屋内其他人一眼冯振与长公主对峙陈太微自柳并舟走后便双眉微皱一脸沉思之色。 这道士来历不明且行踪鬼魅不定在程辅云看来堪比妖邪此时随从来将军府的指不定是具分外化身因此也不将他看在眼中。 下人们各做各的事徐相宜及陆执身边的文武二人都将注意力全放在棺材里躺着的陆执身上好像没有人注意到他与姚守宁在轻声交流。 见此情景他向姚守宁勾了勾手指。 这太监口蜜腹剑任谁见他此番作派必是心生畏惧的。 但他一勾手指姚守宁便毫不犹豫探头过来。 少女这样的动作反倒令得程辅云愣了一愣接着才附在她耳侧轻声道: “咱办事不力皇上自是会责罚的。” 但带不走柳并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与其跟长公主撕破了脸被人打了灰溜溜的回宫“皇上可能会怪咱在长公主手里丢人了。” 神启帝表面对朱姮蕊十分尊重内地里却恨之入骨。 只是长公主手握重兵他奈何不得便唯有忍住。 而他手里两个太监要是也被长公主打了以神启帝刻薄寡恩的性格他不止不会怜惜两人反倒可能会恨这两人丢人现眼丢了他的威风。 反正都会受罚又何苦头铁去硬扛两面打呢? “二小姐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姚守宁目瞪口呆望着程辅云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你你可真是个大机灵鬼……” “二小姐夸赞了。” 程辅云双眼笑出褶皱显然是将她的话当成真心的夸赞收下了。 两人说了几句陈太微转过了头来二人不自觉的便都各自别开脸不再出声。 冯振最终在长公主威压之下强忍内心憋屈果然过来祭拜了世子嗑头上香。 长公主冷眼旁观琢磨着姚家人此时想必已经上了马车镇魔司的人就是要追也来不及了。 只是神启帝看样子是想要将儒门掌握于帝王之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皇室有三十一世而亡的诅咒如今轮到神启帝这一代时恰好三十一代。 今年怪事频出妖邪也明目张胆现世儒门在此时以强势表现昭告天下恐怕也是情非得已。 偏偏在神启帝眼里不见百姓社稷只有权势谋划真令人倒尽胃口。 她皱起了眉头心中烦躁脸上便露出嫌弃之色: “既然已经祭拜完了我们还有事你们也走吧。” 冯振才刚起身听闻这话脸瞬间全黑了。 “怎么?”长公主的心情不快一见他面色难看顿时语气更加恶劣: “还想留下来吃饭不成?” “一点眼力都没有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教的身边人。” “……”冯振忍气吞声挤出一个笑意: “长公主说的是我还要回宫给皇上覆命。” 朱姮蕊以指尖拨了拨自己的耳朵没有理他他强压下心中的恶气手一挥: “走!” 程辅云老实跟在他身边镇魔司其他人一扫先前在姚家时的威风胆颤心惊的跟在他的身后在庭外一队黑甲的注视下迅速离去。 “既然世子已醒我也走了。” 陈太微留在最后见众人一一离开也跟着微笑着告辞。 “你就不要走了!” 长公主‘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 “我儿子刚醒是件天大的好事留你下来喝杯水酒——” 话音刚落她伸手一摸腰侧却摸了个空想起今日陆执大殓她未佩武器。 当即手上一顿脚却不停一踢地面烧纸的铜盆连火带盆往陈太微方向踢飞而去。 ‘砰!’ 铜盆凌空飞起直取陈太微面门。 里面燃烧的纸灰夹杂着红亮的火星乱飞瞬间洒满了陈太微的身体。 “长公主好意心领不过你还留不下我。” 他微微一笑话音犹在但那带火光的铜盆却一下穿透他身体燃烧的火光之下他身影如烟雾般氲氤开来化为青气与浓浓烟灰相整合在一起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这妖道看来来的是分身!” 长公主不甘心长腿一迈大步追了出去。 陆无计原本想要拦她但动作慢了一步眨眼之间见妻子已经失去踪影深怕她在陈太微手中吃亏毫不犹豫的也追了出去。 ‘哐铛’声中铜盆落地。 火光四溅热气弥漫开来姚守宁察觉到陈太微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 直到此时她捂着世子眼睛的手才逐渐移开先前还躺在棺材里装死的陆执缓缓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 姚守宁趴在棺材边看着陆执的脸问了一句。 世子躺着没动胸口抱着长剑脸色苍白面无表情。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当日姚守宁来看他之后他中咒而死之前的那一幕。 醒来之后他再度陷入两记妖咒之中对于先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记忆。 但他听到了周围哀哀的狗叫下人惊慌失措的喊叫逐渐传入他的耳朵里。 再加上先前苏醒之后装死时听到了柳并舟等人的说话一股不好的预感涌入他的心里。 “……” 他听到了姚守宁的话却不想理她感觉自己需要静静。 “你没事吧?” 姚守宁见他不语又问了一声声音逐渐有些着急甚至伸手过来戳他手臂。 他像是死了一样不动姚守宁戳了戳手见没有动静又去他眼前晃了两下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世子!” 她有些急连忙双臂撑着棺材脚尖踮了起来想去探他鼻息。 罗子文等人听她声音不对劲儿也跟着围了过来姚守宁手指才刚凑到他鼻端他突然张嘴往她手指咬来。 “赫!” 姚守宁吓了一跳急急将手缩了回去开始还以为是妖邪影响后面看到了陆执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忧郁。 “你怎么咬人……” 她初时有些生气后面看他神色阴沉不知为什么隐隐感到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将手缩了回去仅以两手指尖抓着棺材边沿与世子相对视。 ……………………………………………………………… 今天算是三更合二六千字哈~! 月初求票票这个月没有双倍有月票的好同志求投给我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定生死 陆执面无表情闷不吭声。 棺材内铺了内垫他躺着玉枕肤色惨白如同木偶人。 若不是知道他已经苏醒此时看他这模样姚守宁恐怕还要以为他身上邪气未清。 他脸色阴沉沉的在生着闷气。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姚守宁脑海中她想起先前鸡飞狗跳的情景都不敢去看陆执的眼睛。 陆执与她也算相识多时见此情景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姚守宁看着他欲言又止。 “……”陆执自诩胆大包天生平行事从未畏首畏尾此时却无端感到一丝忐忑。 “我扶你起身。”姚守宁想到世子先前中邪后的惨状主动打破了沉默伸出了手来: “但你别咬我……” 她试探着将手伸入棺中陆执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看得她头皮发麻时陆执才伸出了手来与她相握自己缓缓坐起了身。 “陈太微走了?” 他面无表情的问目光四处转动见到了屋中挂的白布以及四处贴满的‘奠’字。 自己坐在一口黑色大棺材中面前摆了桌案上面还有未燃尽的香烛等。 四周下人披麻戴孝各个怯生生的望着自己。 段长涯的怀中抱了一只哀嚎不绝的大狗陆执一下认出了‘黄飞虎’的影子。 “世子——” 一见陆执目光段长涯随即便起身刚一开口陆执就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 “嗯。” 姚守宁小心翼翼的点头。 他没说话但从他脸上的神情姚守宁看出他内心的疑惑便主动解说: “当日你中咒而‘死’公主说——” 她将当日陆执死后的事大概提了一句说到长公主因儿子之死令府中办‘风光葬礼’时她说得有些小声。 可出乎姚守宁意料之外的是世子并没有生气。 “应该的。”他不止不气反倒点头赞同: “我不能受制于妖蛊控制。” 陆执与长公主的想法如出一辙甚至认为长公主起出了一个十分精妙的主意。 “然后呢?” 他又平静的问说话时手扶着棺沿似是想要起身。 然后的话姚守宁就不敢说了。 她看着徐相宜有些天真的道: “后面你让徐先生说给你听。” 徐相宜眼观鼻、鼻观心对姚守宁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闭着眼睛给陆执把脉除此一声不吭。 罗子文一见不妙连忙借着驱赶下人的机会撤至门口不肯再靠过来。 “……”陆执一见众人情景开始觉得不对劲。 “姚二你说!”他点名。 姚守宁一见装傻没用正欲后退陆执眼疾手快‘砰’的一声按到了她撑在棺沿的手背之上使她难以脱身。 “你说!”他眼神锐利又重复了一句。 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姚守宁觉得自己像被老鹰盯住的小鸡先是强作镇定后又头皮发麻最终无奈开口: “好吧我说。”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姚守宁深吸了一口气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你当日中咒而死后葬礼定在三日后长公主发放了请帖邀我们前来吊唁。”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执开始还没以为意但接着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你家?”不知为何陆执的眼皮突然开始跳个不停。 “你家包括了哪些人?” “就是我们——”姚守宁的脸往棺材下沉仅露出一丝眼睛与他对视: “还有我表姐……” 陆执按压着她的手僵了片刻接着脸色由白转青。 “我表姐她——你也知道的——” 姚守宁一脸纠结没有将话说明白指望世子自己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然后你就中了妖咒开始胡言乱语。” 世子的眉心开始抽搐他伸手按住。 “公主见你失控就让人牵来了黄飞虎——” 她见陆执脸色越发难看连忙就道: “不过你放心这次飞虎立了大功它跟我外祖父联手杀死了那妖影!” 说这话时姚守宁试图用轻松愉快的语气但话一说出口她心中却生出疑惑:那狐妖真的死了吗? 外祖父虽说是大儒但据他所说那附身于苏妙真身上的可是天妖一族的狐王。 狐王有九尾好似每死一次便可以断尾保命。 这样一想今日外祖父杀死的未必是它真身。 当时她才开天眼注意力又被陈太微等人吸引苏妙真当时坐躺在柳氏怀中她没来得及去细看端倪。 “……” 陆执并没有被她安慰到二话不说重新往棺材里躺。 “嗳嗳嗳!” 她连忙伸手去拉他“我外祖父说那妖影可能是天妖一族的狐王!”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嘛?”她手伸进棺材中小心戳了戳陆执胳膊他一动不动的装死。 “我感觉这场葬礼应该继续办下去。” 陆执自诩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他不在意附身于苏妙真体内的妖邪是谁也不在意这妖王有没有死他只知道他又中了邪发疯甚至他娘为了制止他发疯牵来了黄飞虎。 当日城北闹市前的丢脸之事后来通过身边人之口传入他的耳中他以为那已经是自己此生丢过最大的人曾发誓坚决不让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现在看来誓发得早了些。 更荒唐的事就在今日发生了他中咒而‘死’葬礼当日死而复生他不用听人说便已经想像得出来是何等闹剧。 他不敢再听姚守宁继续说下去甚至可耻的生出一种逃避之心:不如将错就错让他娘把葬礼办下去。 对外就称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中妖蛊而死然后他换个清白干净的身份重生一扫以往的憋屈。 陆执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并告诉姚守宁: “……到时你告诉我你表姐在哪里我要去斩草除根。” “……”你别疯了! 姚守宁硬生生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又拉陆执: “狐王已经死了你的咒语已经破解了你快起来。” “我不会起来的。”陆执十分冷静甚至在棺材之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帮我盯住你表姐到时陪我去扫仇雪恨!” “对了我的头有点痛是不是妖怪打的?” 世子越想心中越恨甚至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问了姚守宁一声。 “……不是。”少女摇了下头道: “你爹娘打的……” “……”世子睁眼望天接着更坚定了自己要‘风光大葬’的决心。 …… 罗子文正在侧耳听这两人隔着棺材唧唧咕咕不知在说什么外头传来脚步声长公主夫妇已经回来了。 “哼!算那老道士跑得快。” 朱姮蕊恨恨的声音响起她手提长枪与陆无计并肩进屋目光扫了一圈见下人已经离去罗子文守在门口段长涯与徐相宜二人蹲坐在地怀中抱着的大黄狗子已经奄奄一息。 “公主黄飞虎受了重伤妖气入体——” 徐相宜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哀哀叫个不停的狗子眼中露出遗憾之色。 这是一条好狗。 生来胆大而机敏妖狐之影现身的那一刻连他都未曾察觉异常但这狗却能凭借对妖气的敏锐与能助柳并舟一臂之力将那妖邪拿下破除了陆执的两记诅咒使得自己的主人免于被咒言所困。 悍不畏死且又忠心护主。 可惜的是它伤于妖邪之口被咬中了脖颈。 据柳并舟所说咬伤它的还是狐王黄飞虎纵然再是强健也难以活命。 徐相宜摇了摇头看着痛苦喘息的大狗有些怜悯。 “我只能减轻它的痛苦——” 陆无计一听这话面色一紧。 放养在陆家的大犬几乎都是他一手挑选亲自照顾长大的。 每一只活到现在的狗子都曾陪他镇守西南杀过妖邪立过大功的。 此时一听黄飞虎要死他的神色凝重简直比先前给儿子办丧礼时表现得还要伤心。 想到这里姚守宁不由看了一眼棺材里躺平的世子——他面如死灰听到黄飞虎可能难以抵抗妖毒的消息他都没有半分反应。 她在有些难过的同时又隐隐松了口气看样子陆执身上的诅咒果然已经完全消除干净了。 “徐先生还能不能想想办法?” 陆无计问了一声。 他长得高大健壮姚守宁与他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但仅有几次会面陆将军给她留下的印象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更多的时候他与长公主的性情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张扬似火一个内敛如水。 可此时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将军提到黄飞虎时却满眼温柔伸出去摸狗头的大手力量极轻像是怕惊醒了那狗子。 他的手轻轻摸着黄飞虎的头狗子感应到主人熟悉的气息极力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要来舔他的掌心。 只是那喉中淌出紫红的血顺着舌头往下滴它越舔气息越是微弱鼻孔之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在它颈后那两个牙洞越来越大上方萦绕着一股妖冶的紫红之气。 那妖气似有剧毒顺着狗子颈脖蔓延所到之处使得血肉枯萎隐隐可看到下方的骨头。 陆无计的眼睛湿润手顺着狗头摸到了它的脖子转头与长公主笑着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选它的时候你说这狗将来一看就是好猎犬。” 它才出生的时候长得就最是壮实同胞狗崽共有七只没有一只能抢得过它。 强壮、聪明、温顺却又忠诚。 “……”徐相宜沉默不语。 陆无计是个念旧的人他不止是对身边人十分照顾对养大的狗也十分爱惜。 只是黄飞虎伤于狐王之口非同一般妖邪无论是驱邪的术法还是将军府中现有的药物都很难再对它起作用。 “它生平杀妖不少立下过大功临死能助柳先生猎妖王也算不枉此生——”陆无计话音一落手指一收正要用力结束它痛苦之际姚守宁似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徐相宜的注意力被她吸引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睛一亮唤了一声: “将军且慢!” 陆无计抬起了头徐相宜就道: “你等我问个问题。” 那狗只能低低喘息舌尖从嘴中掉了出来紫血连成一线从它舌中淌落‘滴滴答答’落地。 徐相宜来不及解释只是去看姚守宁笑着问道: “守宁小姐觉得这黄飞虎还有救吗?” 他这话一问出口抱狗的段长涯一脸不解但长公主却似是迅速明白他问话的原因。 陆无计眼中蓄积了泪光听他这样一说接着一顿那双眼似是散发出璀璨光泽转头盯住了姚守宁。 罗子文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也往姚守宁看了过去。 棺材里面陆执也在偏头看她。 少女侧脸对他似是在这样的时刻被这些人牢牢盯住有些紧张半侧身体紧紧贴住了棺材。 她不明就里一双大眼中带着迷惑下意识的转头往陆执看去。 陆执瞬间就领悟了徐相宜的意思:相传之中辩机一族拥有言出法随的力量只要经他们之‘口’所说的话会带着一种必‘行’的束令。 他向姚守宁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示意她照实回答便是无须虚假敷衍末了又闭上眼装自己的‘死尸’。 “守宁小姐你觉得飞虎它还有救吗?” 徐相宜再问了一次。 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狗已经没救了。 妖毒扩散极快带着血肉的皮毛大股大股开落那紫血已经蔓延至背脊。 姚守宁看着气息微弱的狗心生怜悯之心。 她虽说不明白徐相宜为何执意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她受陆执鼓励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觉得还有救。” 她点了下头: “陆将军所说飞虎是条好狗杀过妖邪救过主人也帮我外祖父猎杀妖狐。” 姚守宁说这话带着少女天真而又单纯的希冀夹杂着对狗子的祝福及怜悯不忍。 但她话音一落的刹那体内的力量似是受到了语言的感染血脉沸腾之间生出共鸣: “它不应该死在这里!” 一言即出便定生死。 ………………………………………… 双更合一~求月票~~~!!!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有阴谋 姚守宁体内的血液沸腾一股力量从中析出、涌动顷刻化为滔天洪流将世间的屏障冲破。 少女眼前一黑只见眼前的景物扭曲逐渐化为一片虚无。 耳中所有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一切归于寂静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但片刻之后在这万赖俱寂之中渐渐的有一道轻雅的老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叹息着低语: “诸位老朽寻找了78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弟子!” 那老人的声音之中饱含情感与欢喜听得姚守宁鼻尖一酸既生孺幕之心又生委屈之情。 她正欲张嘴嘴唇微微一动间便将这种玄妙至极的感觉打破。 仿佛那个正确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她的意识被弹出这种空灵之境归于现实。 她身处将军府的灵堂之中周围并没有陌生的老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抱狗的段长涯及身形壮硕如山的陆无计夫妇还有满脸欢喜的徐相宜。 这一瞬间的恍惚对姚守宁来说颇有种沧海桑田变幻的感觉。 片刻之后记忆回笼她想起徐相宜问她:黄飞虎还有没有救。 她凭借满腔年少不知事的意气回答道:“它不应该死在这里。” 说这话时她只有天真与善良而此时目光再落到那性命垂危的大黄狗身上时姚守宁凭空增添了几分笃定补充了一句: “它不会死!” 只见那大狗唇舌之中原本血流不止但在她话音一落的刹那那血泉便似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堵住。 连成一条线的紫红血丝由粗变细接着又似是被掐断般化为滴滴答答的血珠色泽由紫转黑再变成殷红的正常血色。 众人肉眼可见的那大狗子后背处受妖气不停向四周腐蚀的紫红溃烂疮面停止蔓延。 两种力量相对峙最终妖气被约束在原有的固定处再难扩散。 反倒是完好的皮肤之中似是焕发勃勃生机反向溃烂处收紧。 那腐烂的疮口上紫红的妖气被逼散接着血肉再生如枯木逢春断裂、枯萎的血管再续。 坍塌的皮肉重新丰盈血液凝固、结疤继而有细微的黄黑绒毛长出。 伤口越缩越小顷刻之间重新收束直至化为两个花生米大小的血洞为止。 先前气若游丝连‘哼唧’声都发不出来的黄飞虎此时喉腔之中发出一声大大的呛咳垂落的头颅一抬那双眼睛再度焕发出明亮的光泽。 ‘汪汪汪!’ 狗叫声响起尾巴甩摆垂在陆无计掌心中的狗头抬了起来恢复活力的狗子热情的伸出舌头拼命舔舐主人掌心。 躺在棺材里一直侧耳倾听的陆执在听到熟悉的犬吠先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接着又一个激灵。 但那种失去意识的感觉并没有传来看来姚守宁说的是真的那下咒的妖影已经死去。 “……” “能救活了!” 这一幕玄妙非凡无异于神仙手段。 虽说长公主夫妇对姚守宁觉醒辩机一族的血脉之事心中都有数在场众人也都听过不少传闻之中辩机一族手段知道他们的力量逆天。 可无论传说如何离奇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徐相宜的神情从初时的紧张变成震惊、激动最终眼睛晶亮化为难以抑制的笑意: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将军好福气!” 他意有所指陆无计的目光落到了棺材边见到隔着棺材相靠的少年男女抿了抿嘴唇接着才低下了头神情温和的摸了摸掌心里死而复生的狗子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的事谁也不允许往外传!” 长公主松了口气。 她没有听明白徐相宜的话但却看得出来丈夫此时心情极好却只当狗救活了他开心而已。 朱姮蕊拍了拍陆无计的后背敲得‘砰砰’作响接着才转头看向棺材: “你这小子要躺多久才起身?” “……” 陆执没有说话也不动弹只当没听到母亲的话。 众人这才想起世子兴许是觉得太过丢人不肯从棺材里起来。 “他怎么了?”朱姮蕊有些纳闷不解问了一声。 “世子觉得——”一向能言善道的罗子文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种状况犹豫了许久才道: “可能觉得现在的状况他暂时不适合露面。” 他说得委婉但陆无计却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回头跟妻子解释: “他觉得丢脸了。” 想想确实有些丢脸。 一天之内在自己的葬礼上复活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赞美苏妙真、表白黄飞虎这种冲击比之当日北城门前发疯还要激烈。 几人正说话间外头陆管事在喊: “公主几位外地刚进京的王爷都过来了此时想要见您与陆将军一面。” 说话的功夫间外头还能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显然先前世子突然复活许多外头等待的人听到了府中尖叫、大喊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一无所知这会儿便纷纷询问了起来。 朱姮蕊不爱搭理这些杂事但毕竟这些人都是她为了替儿子解除妖咒亲自派人请来此时自然应该出面将人打发。 这头她可没耐心与陆执多说只得托徐相宜将陆执弄出棺材。 夫妻俩前后脚的离开徐相宜含笑看了姚守宁一眼又看了看躺在棺中的陆执也推说自己有事接着脚底抹油一般逃开。 段长涯也借口要将狗抱去治疗罗子文退守在屋门之外偌大的屋中便只剩了姚守宁与躺在棺材中的陆执两人。 “世子起来吧。” 姚守宁劝他: “我表姐身上的妖王已经被我外祖父打败你身上的几次诅咒都已经解决……” 陆执躺在棺材之内双手抱剑听到姚守宁这样一说他就问: “真的已经解决?” 姚守宁点了点头: “解决了。” 她说话时看到陆执侧了下脸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将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了起来: “……应该解决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 “你看你已经清醒过来刚刚黄飞虎叫时你也没有没有中邪……” 陆执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又问: “那你真的觉得你表姐身上的那妖王已经被你外祖父杀死了?” 这样一说姚守宁脸上就露出犹豫之色。 这也是她十分担心的一点。 虽说她亲眼见到柳并舟与黄飞虎围截将那妖王狙杀使得陆执诅咒立解但不知为何她心中仍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 随着陆执的问话她想起了柳并舟说过的话来。 外祖父说过那现身的妖王乃是当年天妖一族的九尾狐王太祖曾斩杀过它断它一尾。 这样的大妖怪纵然只是见其附身的妖影姚守宁也不觉得它会轻易的死掉。 她与这狐妖也打过数次交道知道这妖怪狡诈、残忍。 当日她指出苏妙真可能中邪之后这妖邪便逼出妖蟒闹得轰轰烈烈自己隐于暗处姚守宁还当它想要藏身收尾以便将来再作乱。 但今日前往将军府它又贸然现身最终死于柳并舟手里面。 外祖父已经是大儒身怀浩然正气力量非同一般。 可他面对的则是天妖一族曾经的妖王是与当年大庆的开国太祖交过手的大妖怪。 这妖邪当年在太祖手上都能逃得活命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在柳并舟的手里面? 此时细细思量姚守宁生出一个念头:那日恐怕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狐妖之所以放出蟒怪闹出阵仗并非是想要隐于暗处打消柳并舟疑惑。 恰恰相反—— 那妖狐可能只是故意放出蟒怪误导自己与柳并舟让自己等人以为它是借此金蝉脱壳实则并非如此。 姚守宁再一想:如果当日狐妖只是放出烟雾弹事实上它真正的打算是借今日之‘死’而迷惑众人实则隐于暗处呢? 因有妖蟒之死在前今日它行踪败露之后死于柳并舟手中之事便似是显得顺理成章。 只是事情太过顺利陆执一问的时候姚守宁便觉得不大对劲。 “我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 她亲眼见到外祖父身上的影子杀死了狐王可是预感又告知她这妖狐死得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觉得没死。” 陆执在棺材中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姚守宁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你看当日你家闹妖人尽皆知此后我中了妖咒你表姐来此。” 姚守宁正欲说话陆执抬手一压制止了她的疑问接着道: “你表姐一来肯定又对我下了什么咒语。”说到这里他有些咬牙切齿: “妖咒出现的时候那妖王是不是现身了?然后才逼你外祖父出手?” 姚守宁按捺下内心的念头点头应了一声: “对。” “你看这像不像做的一个局?”世子勾唇冷笑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事情可一不可再数次有你表姐在场的时候我就开始中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与你表姐是有关的。” 尤其是在当日蛇妖现世之后仿佛明目张胆的告诉众人:苏妙真有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普通人都会觉得有诡异柳并舟还在现场苏妙真的邪异自然难逃他的眼睛。 这就无异于妖邪明摆着告诉柳并舟:我附身在你外孙女身上你快来杀我。 “你也说了那是妖王。”当年的九尾狐王可非同一般的妖怪它有天妖一族的血脉擅长蛊惑人心隐匿逃命最是狡诈残忍。 太祖得上天传授秘术身边又有道、儒、武及辩机一族人之助都未能彻底铲除它更别提几百年后仅凭一儒、一狗就能要了它命。 哪怕这只是一道残影也没有这样简单就死的道理。 “所以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局让人以为这狐妖必死的局。” 只是陆执在这妖狐局中成为了一个‘信号鼓’——妖狐来了他发疯妖狐‘死’了他清醒。 想到这里陆执又开始烦闷。 如今他名声可算彻底毁了不再是以往那个名满神都的天之骄子。 “我中邪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问了一声。 “你赞扬了我表姐。” 姚守宁轻声的回答。 她说得简单但陆执却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情景。 他死而复生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惊悚的事接着又突然表白苏妙真最绝的是他娘又让人牵来了黄飞虎恐怕打的是想要‘以咒制咒’的主意。 他开始心疼自己。 “世子算了吧。”姚守宁安慰他: “想开一点。” “我怎么想得开?”他叹气: “这妖蛊还埋在我身体里。” “妖王做了今日这样一个局说不定短时间内不会再搞你……”姚守宁总觉得自己安慰他这句话时都没什么底气。 陆执果然也不相信: “妖族要谋大计总会再行动的妖蛊不除我迟早会再疯的。” 他疯了又疯。拜今日葬礼所赐来的可都是神都名门这种事情可兜不住总会传扬出去。 “……”姚守宁说不出话来陆执躺在棺材里: “让我‘死’了是最好的主意。”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娘打得这么狠我要让她没有儿子!” “……” 姚守宁劝他不出来只好由他躺在棺材里。 接着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告诉给他听包括当日镇魔司程辅云上门问话以及陈太微可能拿针刺自己一事同时还和他说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这个人可能与妖王有勾结因为他实力很强应该能发现我表姐身上的妖气但他却似是并没有出声。” 陆执并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事实上陈太微此人来历不明却能凭借一身道术深得神启帝信任这些年来不顾国家社稷一心一意想要修道成仙已经令长公主对他极其不满曾扬言:迟早要清君侧。 这样一个人就是与妖族有勾结陆执也觉得不那么稀奇。 可是他听到陈太微拿针刺她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老贼是不是偷你的东西了?” “偷我东西?”姚守宁没料到陆执会这样说不由怔了一怔。 “对。”陆执想要点头但躺在棺材里与她说话始终不大方便说起正事他顿时不再像先前一样的孩子气而是坐起了身来面色凝重道: “你也清楚你的身份。” 他理了理缠在身上的头发正色道: “辩机一族浑身都是宝你的血脉尚未完全觉醒的时候可以镇压我身上的妖蛊你的‘气息’可以影响很多东西。” 姚守宁被他说得有些发慌搓了搓自己掌心: “可是当时我没有看到伤口。” 陆执还在理自己的头发。 他的头发又长又黑有几缕在先前躺下时缠到了腰带后侧的玉扣上此时他不大方便取不由唤了一声: “姚二帮帮我的忙。” 姚守宁连忙踮起脚尖要去帮他解但棺材颇深他又坐在里面头发勾在腰间她只好以胸口压在沿边两只脚腾空而起吃力的去解他长发。 为稳住身形她的肩头顶着陆执肩膀借力手伸进去解开。 他头发黑亮顺长带着檀香气息但缠过的地方有些乱姚守宁解开之后顺手替他理了两下。 陆执接着说先前的话题: “此人手段莫测没有看到伤口但他未必没取你的血。” 说完又问: “你感觉到痛了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事却又粉饰太平。” 陆执皱着眉道: “觉得刺痛的地方在哪里我看看?”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就有些惊慌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天当日都看不出端倪如今恐怕更难看出什么但她听到陆执要求仍是毫不犹豫以手肘撑着棺悬把陈太微曾把过脉的手亮给他看: “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心说道:“当时他说替我把脉但中间我感觉刺疼。” 少女的手腕白生生、细嫩嫩那皮肉晶莹似是隐隐可见下方青青的血管之影。 陆执的指腹往她自己手指方向摸了过去入手温热细腻仿佛凝脂如玉带着淡淡香气。 他的手指修长似是轻轻可以将这手腕圈进掌心。 恍惚了片刻他强行压下心中古怪之感伸手搓了她手腕两下仿佛借此抚平内心的荡漾问: “你感觉有东西被他拿走了吗?” “有!”姚守宁没有察觉世子的心绪点了点头: “我感觉他偷走了我的东西。” 世子搓的力量虽不重但少女皮薄肉嫩腕间很快浮起一片红痕与当日陈太微替她把脉之后的情景略有相似。 熟悉的情景令她意识一闪不同时间、不同人物所搓红的手腕相重叠她的意识像是一下回到了四日前的夜里一只微凉的手把住了她的腕间有一道细弱的气刺入了她的手腕里! 只可惜姚守宁的力量虽说因为外祖父的到来而恢复、提升可惜却在没有得到完整传承的情况下无法更加自如的运用力量。 当夜发生的一切始终如镜中观月看得不那么清晰。 “他拿东西刺我了!” 这句话却说得十分肯定。 ………………………………………………………… 不好意思哈大家修改耽误了时间晚了十分钟但我多写了一千字这一章是五千字大更~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围你转 陆执的目光深沉怔怔望着姚守宁手腕处的红痕。 半晌之后他也猜想不出来陈太微这样做的缘由但感觉这道士不怀好意。 “你要小心防备他。”他提醒了一声又垂眸: “这妖道今日前来不知为了什么。” 他若与狐妖有勾结自己中诅咒而‘死’的真相必定瞒他不住。 陈太微明知自己会死而复生却偏偏来了此处陆执越想越不对劲又想到长公主先前冲动追出也不知有没有发现诡异之处心中顿生担忧:“我去找我爹娘问问!” 姚守宁想到了陈太微后背处站着的那尊高大的黑影心中踌躇小声的道: “他可不好对付。” “我知道。”陆执点头“这道士妖门邪法的手段很多十分危险。” 说完他一拍棺沿: “我也去看看。” 他虽说觉得先前的事十分丢人又恼自己发疯后被长公主打了可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对上的又是陈太微这样一个‘妖道’心中难免担忧。 姚守宁开始还怕他倔强的坐在棺材中不肯出来此时听他要找长公主不由心中一松连忙要去扶他还有些担忧的问: “世子走得动吗?” “当然!” 他傲然看了姚守宁一眼仿佛十分不解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面对少女伸出来想要扶他的手陆执将手一挥: “不用!” 他是谁?他是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是自小习武觉醒了血脉力量修习了《紫阳秘术》的大气运加身的人! 他年少学习骑射身姿英勇。 话音一落陆执手撑棺材翻身跳出。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状态他中了诅咒而‘死’虽说妖咒没能真要了他的性命但仍伤了他的元气使他躺了数天身体疏于活动压根儿没那么灵活。 再加上他在被咒杀之前还蛇毒缠身坐轮椅有一段时间了。 此时余毒尚未彻底清除一跳出棺材脚尖沾地的刹那一种无力感顿时从腿上传过来了。 陆执的面色一变手还来不及将棺材边沿抓紧稳住身形双腿便软绵绵的往下一跪—— ‘噗通’声响中姚守宁一下愣住。 罗子文听到屋里传来的响动声探头进来一看见到世子直挺挺跪在姚守宁面前两人之前也不知说了什么。 “……” 他连忙缩头装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陆执仰头看着姚守宁她低垂着头瞪大了眼似是有些懵住。 不知是不是近来丢脸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此时本该令他暴跳如雷的事发生了他内心却十分平静半点儿都没有恼怒甚至还觉得姚守宁这吃惊的模样令他有些想笑——他是真的疯了。 “唉——” 姚守宁都有点同情世子了弯腰去抱他胳膊: “我让罗大哥把轮椅推过来。” 陆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他借着姚守宁的力量挣扎着起身靠着棺材而站姚守宁出外跟罗子文轻声说了几句他应答了一声很快离开了。 回来的时候搬了轮椅扶着世子坐回到椅子中。 这里设的是灵堂烟熏火燎的不是聊天的好场所再加上先前黄飞虎的飞蹿打翻了不少桌案上的香烛四处又脏又乱外头还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陆执便让姚守宁先推他离开此处。 “此间事了之后你等我消息我们再探陵墓。” 两人从正院的偏门离开过了一道游廊人就少了许多。 陆执坐在轮椅上跟姚守宁开口: “尽早将‘河神’真面目查出。” 他这样一说倒使得姚守宁一下怔住。 “探陵墓?查‘河神’?” 她有些不知所措确认一般问了一声。 “对。” 陆执点了点头。 “可是你的伤——”姚守宁还有些犹豫看了坐在轮椅上的世子一眼神情有些担忧。 “养一养就好了。”他露出满不在乎之色想起先前‘下跪’之事意图找回脸面: “你不要看我现在坐在轮椅上事实上我抗毒性很强的如果不是妖蛊影响余毒早被逼出。” 说完又道: “你不是说了吗你表姐身上的妖王暂时被逼退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敢出来作妖了趁此时机我逼出余毒再查‘河神’尽早将这事儿解决了。” 姚守宁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世子——世子——呜——” 她觉得好内疚想到世子先前发疯她束手无策此时隐隐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了。 没料到陆执在死而复生之后还惦记着她家中的事这令得才刚看到过姐姐身体后方出现‘河神’而忐忑不安的姚守宁心中那股恐慌感刹时找到了出闸口: “世子你太好了。” 陆执被夸得通体舒泰虽极力想要做出古井无波的平静表情但眉眼间的飞扬之色却压根儿掩饰不住嘴角直往上勾。 “我哪里好了?”他眯起眼睛放松了后背靠在椅子上装出不经意的问。 “世子哪里都很好。”姚守宁轻轻的道没注意到背对着她的少年听了这话一脸眉飞色舞。 “我心里其实有点慌。”她垂下眼皮嘟了下朱唇小声的嘀咕。 “慌什么?”世子看不到她的脸却听得出来她话中的失落。 “我看到‘河神’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陆执过了好几息的功夫才反应过来一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顿时面色一变: “什么?!” “我看到‘河神’了!”姚守宁又重复了一次。 两人经历了不少事也算是共过生死的‘盟友’约定过双方互不隐瞒的。 再加上查找‘河神’身份驱赶‘河神’之事还需要陆执帮忙姚守宁也不瞒他便将自己开了天眼之后见到姚婉宁身后的‘河神’之影与他说了: “我见到‘他’站在我姐姐身后将我姐姐抱着走。” 她神色间带着不安:“我姐姐可能压根儿不是病愈说不定能自由行走全是因为‘河神’的缘故。” “别慌。”陆执安慰她: “我跟‘河神’打过交道这妖邪并非幻影而是有身躯存在的。” ‘他’的尸身类似化了僵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跟在姚婉宁身后无人能察觉。 “你所‘看’到的情况像是传闻之中的开了天眼可见人神魂出游。”如果‘河神’是死后尸体成僵入邪道那么跟在姚婉宁身后的‘他’应该就不是本体而是他的一道妖影分神了。 “若只是一缕邪魂到时我们查出‘河神’来历将其诛灭之后便好对付了。” 他语气冷静说的话对于此时担忧姐姐的姚守宁来说有极大的安抚作用。 自看到‘河神’现身之后一直提起的心此时随着世子的话逐渐落回原处。 她点了点头。 “至于——”陆执还想再说突然听到远处有人讲话: “那边有人我们过去问问路!” 说话声音娇嫩似是年纪不大的少女。 两人抬起头就见远处厢房外的游廊转角有两个少女出现看着穿着打扮像是一对主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过来了。 今日是陆执大殓神都城中收到了消息的人都携家眷上门吊唁。 姚家只是小门小户姚守宁往来的人大多是与姚翝官职相差无几的官家小姐这两人十分面生根本认不得。 “是楚家的人。”陆执记忆力惊人一下就将那为首的少女认出来了: “她曾跟楚少晋出行时见过我痴缠了我很长时间。”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扫先前的颓废感觉找回了久违的自信: “真是赶都赶不走烦死人了!” 他想起多日前两人在代王地宫中曾讨论过这样的事当时他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魅力此时见到曾经的痴缠者上门便跟姚守宁道: “她一定是为了我而来的!” 话音一落陆执抬起了头还没露出以往冷酷狂拽的模样就见对面的人显然也认出他来了。 那楚家的少女一见陆执那张脸先是一怔接着面露惊恐拽了拽丫环的胳膊: “我们走错路了快走!” 两人像是见了邪祟低头转身疾速逃走。 远远的听到丫环的声音传来: “听说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诈尸后又发了疯看来这疯病是治不好了……” “快走!快走!”那楚家小姐迭声催促仿佛后面有恶狗追赶。 “……” “……” 陆执先是一怔接着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目面色扭曲。 姚守宁内心的不安被这意外闯入的两人冲淡诡异的沉默之中她透过陆执的后脑勺可以想像得到此时世子的表情有多么难看。 “世子世子——” 姚守宁硬着头皮喊他拍他的肩: “算了算了不要跟她们一般计较你只是中了邪——” 情势逆转她努力安慰陆执: “等邪气清除之后她们就知道误会你了那时你仍然俊美风流名扬神都。” “那是什么时候?”陆执幽幽的问。 “快了快了。”姚守宁连声答复。 “你骗人!”陆执摇了摇头道: “我杀死了蛇妪剿灭了南安岭蛇窟在代王地宫之中斩杀了一头巨蟒你外祖父也杀死了一条蛇妖之魂——” 杀了这么多蛇他身上的妖蛊却仍未被铲除可见南安岭佘氏子子孙孙是无穷尽的。 他突然生出一股悲观感: “姚二我身上的妖蛊是不是再也清除不了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拼命的摇头“肯定能清除。” 但她这样空洞的话可没有办法安慰到陆执他低头不语姚守宁咬了咬牙: “大不了大不了我找到我的师父之后让他老人家帮我”她说话的时候转身来到轮椅面前蹲了下去仰头与陆执相对视: “到时请他时空逆流回到西城案件的时候让你不要再中妖蛊好不好?” 长公主说过纵然辩机一族有穿梭时空的力量可每一次穿越时空除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外擅自改变历史更有可能会引发难以估量的后果。 最重要的是姚守宁自身是没有办法改变自身一些关键性事件的结果。 但换个思路一想如果自己无法改变自己曾亲身经历的事那么别人呢? “我有预感我快找到我的师父了世子你再等一等。” 只要等她找到了自己那位传承的长辈改变了历史之后说不定西城事件便不会再发生世子不会杀人不会中妖蛊也不会再发疯。 “到时你肯定仍然是名扬神都的公子神都城的少女都会围着你转的!” 她十分笃定的道。 陆执愣了一愣盯着她看。 自代王地宫事件之后她瘦了一些。 他依稀想起自己中咒而死之前姚守宁提到过她病了几日一直都昏睡不醒。 那张小脸原本有些肉嘟嘟的可此时小了一圈下颌的线条更加精致使得姚守宁褪去那些许的娇憨气多了几分少女的妩媚。 “你会围着我转吗?”他下意识的开口话音一落自己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吃了一惊皱起了眉头。 “我?” 姚守宁似是有些奇怪接着坦然道: “当然不会呀!” 少女的眼神纯真说这话时显然出自本心没有半点儿扭捏的感觉。 不知为何陆执的心中一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毕竟没有西城案件我都不认识你了又怎么会围着你转呢?” 她说完见到了世子阴沉的脸顿时意识到世子恐怕有些不高兴了。 陆执很爱面子又不是大度的性格她想起先前两人说的话他恐怕热衷于受人追捧自己此时说的话必定惹他不高兴了。 想到此处姚守宁急忙补救: “当然啦世子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出身还很好如果我见到了世子一定也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世子转的搞不好到时你还会很烦恼要怎么打发我呢!” 她讨好的冲着陆执笑。 陆执却没有笑。 与姚守宁相识越久越了解她性格他就知道她不会因为他的长相、武功、出身而围着他转的。 她自己本身就很美貌长相的吸引力对她是有限的否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不会是那样的表现了。 陆执无法想像她话中的情景仿佛真有那样的事发生那个人也不是她至少不是此时的她。 如果西城案件没有发生的话正如她所说两人的生活是没有交集的。 他是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若是没有中邪身带大气运的他会镇守大庆国运保天下百姓安宁。 而姚守宁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女儿天真无邪美貌可人。 按照柳氏对她的期许她可能会嫁给与姚家门当户对的当时温景随自此相夫教子过一生。 这个念头一涌入陆执脑海顿时令他很不高兴! ……………………………………………… 明天有事要外出一天可能会请假~! 但我会尽量码字就怕时间节奏打乱先提前和大家说一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别定亲 陆执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他的表情迅速的阴沉了下去。 这种不高兴的情绪来得突然又激烈甚至压过了一切使他遗忘了先前楚家小姐见他时迅速逃走的丢人事。 多日前发生的事浮现在他脑海中:他上一次去温家接姚守宁时她与温景随站在一起。 现在想来两人家世相当容貌相配。 姚若筠与温家大小姐定了亲亲事就定在后年春。 世子突然开口问: “你要十六了吧?” 姚守宁不明就里听闻他这话点了点头突然想起: “还有两天。” 大庆女子成婚较晚十六谈亲也不算迟。 如果没有发生西城案件两人之间没有交集兴许她十六之后柳氏便会与温家商定姚守宁的亲事。 再过两年她就会成亲到时怎么称呼她? 温太太? 呸! 陆执想到这里突然暴躁但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高兴。 “你放心——” 姚守宁看他面色难看又听他提及自己生日当即猜测他是不是因为要苦恼于要送自己生日礼物而不高兴。 “我娘说今年我生日不请人、不收礼。”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也没觉得生日有多重要你不提起我都忘了。” 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今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多柳氏原本想替她置办几桌宴请亲朋好友但现如今家里闹起妖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柳氏也没了那个办酒庆祝的心思。 陆执没有理她还在专注想温景随的事。 此人颇有名气顾焕之十分爱才数次提起这个人。 在此之前陆执还有意想招揽他但此时想到温景随竟心生抗拒。 有才?他坐靠将军府、公主府身边有罗子文、徐相宜等出自神武门的能人异士。 长相?神都之中陆执不认为有哪个男子长相能比得过自己。 他先前隔着马车也看了温景随一眼当时觉得此人斯文俊秀现在再一细想——陆执厌恶的皱起眉不屑一顾:不过尔尔! “你不要乱来。” 他想了半天最终慎重的跟姚守宁交待: “我不允许你改变历史。” “???” 姚守宁话题都换了几茬没料到他竟还在想这事儿。 “听到没有?”陆执见她不说话伸手想去捏她的脸。 她神情迷茫带着一种天真的不设防陆执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肌肤就想起先前她手腕处的红痕于是手腕一转指尖抓住了她一缕头发扯了扯。 “哎呀!”她原本蹲在地上被他扯得一歪险些坐倒在地。 关键时刻抓住轮椅的一侧稳住身形冲陆执怒目而视。 但对上世子眼光又急忙挤出笑意假惺惺的道: “世子不要拉我嘛不然我摔倒了不小心把你也拉倒就不好了!” 她暗含威胁希望陆执明事理一些。 “我在问你话你听到没有?”陆执没有理她威胁伸手拉她起来弯腰替她拍了拍裙摆又问了她一句。 “听到了听到了。”她点了点头小声的道: “我只是看你不太高兴想安慰你。” 陆执愣了一愣: “我看起来很不高兴吗?” “对啊。”姚守宁诚实的应道: “如果不能改变历史你的名声可能无法挽回——” 他疯过的事、死而复生都会成为神都城中许多人嘴里的谈资。 虽说他出身不错长相也好文武双全可是名声败坏之后将来对他的影响是极大的。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想到了代王地宫一行时陆执十分自信的提起神都城中不少闺秀见了他便围着不放。 现如今那位曾经追捧他的楚家小姐再见他时却满脸嫌弃如同活见鬼。 “将来将来你怎么办?”她声音变得更小: “如果事情没有改变将来我怕你说亲事都难成——” 她这样一说陆执恍然大悟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对对对!” 他受邪气影响将来可能婚事不顺没道理姚守宁却能顺利谈亲嫁人。 陆执想到这里连忙补充: “我身带妖蛊你表姐又对我虎视眈眈让我声名尽毁。” 他理直气壮的看着姚守宁: “你也说了我将来亲事都难说在我没有定亲之前你也不应该定亲!” 这样一说他心里的那股无名火顿消一双眼睛盯着姚守宁: “你应该对我负责才对!” 他胡搅瞒缠姚守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我问问我娘——”姚家的事都是柳氏作主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执眼神锐利连忙改口: “好好吧。” 世子如今声名尽毁说来说去也和柳氏有些关系。 虽说长公主曾安慰过她说这一切都是陆执命中注定可姚守宁性格善良仍很难将这种负罪感抛弃。 再者说她年纪还不大情窦未开定不定亲对目前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答应世子便能让他心情好点她也愿意。 “我回去就和我娘说你没定亲之前我绝对不定亲好不好?”她哄世子。 “嗯。” 陆执满意点头觉得心中郁气一扫而空想了想补充: “你回去就跟你娘说你的亲事暂时不能说就是跟温家也不行。” 说完他假模假样的安慰姚守宁: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他十分阴暗的揣测: “据说越是得不到手的才会越珍惜说不定温景随是奸险小人你拖一拖还能再挑挑他人品。” “温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姚守宁辩驳。 “男人都是这样的人!”他听不得她辩驳再次诋毁温景随:“没有人比我更懂!” “我爹不是我外祖父、我大哥也不是!”她举例再驳: “温大哥也不是!” 她与温献容交往多年对温家的人自然也十分熟悉。 跟温景随之间虽说往来不多但能令柳氏上心自然温景随的人品是不可能差的。 “我娘又不可能害我……”她小声嘀咕陆执越听越不高兴说道: “男人的品性我最清楚你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 “……” 姚守宁无语。 她有些不大高兴觉得世子自己丢人现眼就胡乱说其他人的坏话来发脾气。 不过楚小姐刚走不久她想起世子饱受打击因此就没有再辩驳他的话只是沉默不语。 两人正各自别扭之时突然长公主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一个个狗皮膏药似的烦死人。” “呼——”姚守宁松了口气连忙高兴的大喊了一声: “公主!” 朱姮蕊闻声过来杜嬷嬷跟在她身侧见到姚守宁与儿子不由眼睛一亮: “守宁。” 她快步过来姚守宁就问了一句: “公主怎么过来了?” 她想起长公主先前被陆管事拉出去打发其他前来奔丧的人应该去了外院才对不知为什么此时又会回了内院。 长公主过来之后先看了儿子一眼。 他先前死活留在棺材中不肯出来显然是觉得今日丢了很大的脸心中那口气咽不下去。 也不知道姚守宁使了什么方儿竟能将他哄出来还在园中乱逛。 不过这两人好像闹了别扭她就是再粗枝大叶也看得出来儿子臭着一张脸仿佛在发脾气。 姚守宁性格很好为人大方又可爱肯定不是她招惹了陆执。 想到这里长公主随即不管他了转头跟姚守宁道: “我留了他爹一人应付外头的人先进来陪你玩会儿。” 她这样一说姚守宁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眼圈一红—— 朱姮蕊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景见她要哭顿时有些紧张: “这是怎么了?” 她一喊话陆执也抬头去看姚守宁。 少女被这母子二人一看又见世子先前无理取闹此时还沉着脸发脾气这会儿望着她时还似是有些疑惑不解的样子…… 她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 一听长公主关切的问她顿时告黑状: “是世子欺负我!” 她伸手指向陆执。 “……”陆执面露疑惑长公主闻言提手往儿子后脑勺拍了过去: “你为什么欺负守宁!” 朱姮蕊的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得惊人。 ‘啪’的声响中世子被拍得差点儿摔下轮椅。 他倒也不是无法躲闪只是他本来余毒未清又中咒杀之计躺了三天身体不大灵敏再加上姚守宁突然告他状他还有些困惑未解因此才被长公主打了个结实。 这一掌下去不止是陆执没反应过来姚守宁也吃了一惊。 她眼里的泪水一下被吓了回去连忙去扶世子: “世子没事吧?” 长公主的力道可不小她有些心虚。 “娘你为什么打我!” 陆执有些生气。 他倒不是生气姚守宁告他黑状但他有些气长公主当着姚守宁的面打他不给他一点面子。 “……” 姚守宁不敢出声。她跟世子争执见长公主委屈才一时没忍住告状没想到长公主却这么干脆直接出手打儿子。 “你欺负守宁。”长公主还想打他他这次十分灵活低头闪了过去: “我怎么欺负她了?” “你要没欺负她怎么哭了?”长公主不信他还恶意揣测他: “是不是因为你丢了脸把气往她身上泄了?” “我……”陆执原本想说自己没有可他转头看到姚守宁双手紧握十根细指相扭看他与长公主起了争执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顿时忍气。 长公主见他这样觉得他是心虚一拉姚守宁: “走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不要和他说话。”说完又吐槽: “这小子年纪小的时候就小心眼又心机深但长大就会装模作样不中妖蛊都不知道他仍是这性情。” 她拉了姚守宁的手拖着小少女走: “杜嬷嬷会留在这里照顾他的回头子文、长涯也会过来看他不会有事。” “可是——” 姚守宁还有些担忧甚至心虚得不敢去看挨打后陆执的眼睛深怕他将这笔账算在自己的头上。 只可惜长公主不听她说话拉了她就走甚至陆执想要来拽她时都没能得逞。 “我还有话要跟姚二说!” 陆执不服气想要来抓姚守宁的手但长公主早有准备提脚一踹轮椅—— ‘哐’的声响中椅子的两个轮子转得飞快顷刻之间带着陆执滑离丈许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 陆执恨得直拍扶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娘带了姚守宁远去。 姚守宁走得远了还有些不安问朱姮蕊: “我们这样丢下世子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长公主大大咧咧的道: “这是自己家里反正丢不了的。” 她这样一说姚守宁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点了点头。 接着又想起先前世子发脾气的样子觉得心里又生出几分底气:她也不算是故意告陆执黑状他在楚小姐那里受了打击就胡乱编排人是他先不对。 “对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是楚小姐。”姚守宁听长公主问话就将先前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长公主听到这事儿‘噗嗤’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难怪臭着一张脸。” 陆执容貌美丽自小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及至年少更是姿容出众雌雄难分。 他出身非凡又因长相、武功备受人追捧养成他心高气傲的性格。 神都之中追寻他的女孩儿不知凡几他都看不在眼内。 如今因为这场灾厄他声名败坏地位跌落。 以往追着他跑的大家小姐如今避他如蛇蝎想必令他大受刺激难怪脸色难看成那个样子。 “不要管他他自小受宠太过没受过挫折再多几个见他就跑的小姐他就会习以为常慢慢学会接受现实。” 朱姮蕊没将儿子的‘小情绪’放在心上转而道: “这楚小姐是来奔丧的想必走错了路才会转到这里。” 说到这里她有些烦闷: “有些人倒是好打发有些人像是苍蝇见了血‘嗡嗡’吵着不肯离去。” 姚守宁听她这样一说想起先前长公主过来时骂骂咧咧的样子不由心中灵光一闪: “是王室的人吗?” 朱姮蕊有权、有地位这个世界上能让她烦闷的除了王室中人恐怕神都中少有人能缠她。 长公主点了点头: “那些外地进神都的藩王想要拱我出头制止皇帝。”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时间错 “阻止皇帝?”姚守宁听长公主这样一说不由一愣跟着重复了一句。 朱姮蕊点了点头大有深意的看了姚守宁一眼: “先前代王地宫被人闯入守陵的士兵听到了动静破开陵墓大门进入在里面发现妖邪痕迹一事你听说了吧?” 姚守宁听她提起这桩事不由心虚。 何止听说?她与陆执更是亲身参与了此事呢。 这会儿她回悟过来为何长公主连府中‘杂事’也吐槽给她听原来是因为她与陆执便是始作俑者。 “听说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总觉得长公主的眼神带着戏谑却偏偏只能装作不懂的样子: “前几天镇魔司的人来我家时提过此事。” 朱姮蕊对于儿子干的好事儿也心中有数毕竟陆执身上被蛇所噬咬的伤口才刚结疤呢余毒未清如今还在坐轮椅。 她面色转而变得严肃说道: “皇帝召集了各地王侯入京如今已经拟了一批名单准备开棺验尸。” 此举虽说师出有名可毕竟要挖的是王室先祖的坟不少甚至是王侯的后代自然极力反对。 “他们都认为代王地宫之事只是巧合毕竟当年妖族占据天下鱼肉人类的时候是七百年前!” 人类的寿命短暂一些伤痛便会被遗忘得很快。 若非此次柳并舟入神都逼出了潜伏在姚家的妖邪相当于向世人敲响了一记警钟——“恐怕这些王室后代还会醉生梦死以为妖怪只是传闻之中世人杜撰出来的存在而已。” 朱姮蕊性情直爽说话也荤素不忌、喜怒随心可她提起这件事时脸上却罕见的露出哀怜之意。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在她面上出现了瞬间很快她又换成讥讽之色: “这些人各个都以为自己就是天之骄子认为妖邪要祸害的绝对不可能是自家老祖宗因此反对开棺。” ‘哼!’她冷笑了一声故意逗姚守宁: “上一个如此自信的还是我的儿子!” ‘噗!’姚守宁顿时被她逗笑意识到自己这样对世子不太厚道连忙又双手交叠捂住了嘴。 不过她一双大眼睛笑弯弯的仍是看得长公主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接着才道: “趁着我儿子今日大殓便都死皮赖脸缠在这里。” 姚守宁也听清楚了朱姮蕊话中意思不过她有些好奇: “既是不想破坏陵墓为何不跟皇上请奏呢?” “皇上?” 朱姮蕊听她这样一说接连笑了数声眼神既是不屑又有厌恶之意: “他跟着陈太微一心修道成仙妄图长生不老哪管朝政、天下、百姓。” 两人并肩而走长公主在姚守宁面前直言不讳: “可是朱定琛此人治国不行抓弄权柄却是玩弄得炉火纯青。” 朝廷之中共有四大派系顾党、陆党、楚党及一个刑狱司。 除开刑狱司外明面上三党对立相互牵制可实则长公主与陆无计夫妇是与皇帝真正离心离德。 而顾焕之是神启帝的岳父楚孝通又是神启帝当年一手提拨的。 两党表面不和实则背地里沆瀣一气都是神启帝朱定琛手中的势力。 再加上完全属于神启帝的刑狱司事实上神启帝这些年来将朝内外权势抓得极稳。 他喜怒无常行事残忍又有楚孝通、冯振这两条走狗替他办事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无不闻风而丧胆又哪里有敢与神启帝叫板的勇气? “他们不敢去跟皇帝说这样的话便想拱我去当出头的人。” 朱姮蕊本身就是神启帝的眼中钉但她手握十万精兵当年先帝临去之前给了她诸多权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神启帝已经对她越来越无法容忍。 在这些外地进京的王侯们看来朱姮蕊有权有势为人又跋扈跟皇上本来就不对付由她出面是最适合的。 到时仇恨既拉不到他们身上说不定神启帝还会碍于朱姮蕊手中的兵力而隐忍。 姚守宁原本对朝中势力、派系不大关注可此时听长公主这样说来又觉得这对夫妻处境似是艰难无比。 “那公主怎么办?” 她仰头去看长公主眼中露出几分担忧看得朱姮蕊一下心软伸手来搓她脸: “哎呀守宁真的好可爱。” 她感应力敏锐擅于察觉人家的喜怒之情——换句话说就是姚守宁共情能力极强此时的一句安慰令得长公主好感更是倍增。 “要是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哎呀公主!”姚守宁被她搓得脸颊通红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按住她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发丝。 “我就看他们闹反正关我屁事挖的也不是我的祖坟。” 朱姮蕊笑了笑任她将自己手拿开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 就是她敢提议挖自家的坟恐怕神启帝都不敢答应。 “我爹才去世二十八年才进昭陵没几年呢。” 她说到这里姚守宁突然想起了一个事! 前些日子柳并舟才到神都姚家那天逼出了隐匿于苏妙真身上的那道妖蛇之影时他在召唤儒圣人之前曾说过一句言咒:大庆神启二十九年冬南昭儒圣人门下弟子柳并舟于神都兵马司指挥使姚翝府邸斩杀妖魂! 当时事态混乱先是妖邪现世接着儒圣人之影宛如神迹一般出现在姚家上空大家慌成一团压根儿没有注意过柳并舟话中细节。 姚守宁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可这会儿时过境迁今日与长公主突然谈话听她提到先帝去世二十八年姚守宁才突然惊觉:神启帝竟才登位二十八年而已。 如今才大庆二十八年外祖父当日怎么记成二十九年了? 柳并舟只读书、不入仕记错也有可能。 说不准正是因为时间记错所以才使那狐妖当时蒙混过关——亦或当时外祖父受了那狐王蒙蔽。 毕竟陆执说过狐妖擅长蛊惑人心隐匿行踪。 她心中想着事长公主说完见她沉默不语神色像是若有所思不由唤了她一声: “守宁?守宁?” “嗯——啊?”她突然回神。 “想什么呢?”不知为什么长公主看姚守宁真是越看越亲切恨不能将她长留府中不让她回家去。 此时看她呆呆愣愣不由摸了摸她脑袋: “怎么了?” “我想起一个事。” 姚守宁也不瞒她就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给长公主听: “……我外祖父当日说完之后儒圣人随即现世杀死了妖邪。可是今年是大庆神启二十八年并非二十九年——” 朱姮蕊听闻她是在思索这个事不由也沉吟了片刻: “儒家的浩然之气我了解也不多但当年也曾听我的老师提过几句。” 因今日柳并舟认‘师姐’一事也算是全了长公主与张饶之之间的师徒名份她便当众口称张饶之为‘老师’说道: “儒家以浩然之气催发言令这种术法与辩机一族的力量有些相似。” 都是言出而法令行。 但相较于辩机一族与生俱来的本能及以自身力量为主儒家的力量是有所限制的。 他们以儒学为依托将才气化为浩然正气才能请出‘儒圣人’之影借力行事。 既是‘借’力请神那么且必须要集齐数大要素才能真正诛杀妖邪。 “这几大要素之中时间、地点、所做之事都缺一不可。” 长公主解释着: “如此一来方能精准杀死妖邪。” 她话音一转又道: “可能当时初见妖邪的情况下你外祖父一时嘴误喊错了时间不过地点未错姚家又现了妖邪且那蛇妖不大成气候所以最终有惊无险就是有些小意外也不影响最终结果的。” 朱姮蕊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姚守宁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 长公主说完又露出笑意: “无论如何当时那蛇妖已死儒圣人现身你外祖父打出声名也让天下人警惕使得妖族悄无声息卷土重回的诡计被扼死也算一件好事。” 姚守宁应了一声突又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公主太祖当年——” 她想起姚婉宁说过的话猜测‘河神’的出生年代久远可能与当年的太祖有所瓜葛。 这个事情本该与世子商议才对可最初人多眼杂不方便跟陆执多说。 后面两人好不容易独处了世子不知为什么又发起了脾气闹了别扭她也就还没来得及说。 此时正想问问长公主想从她口中问出大庆太祖一些生平之事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了小孩的声音。 “你们追我呀!追我呀!” 长公主眉头一皱转头去问: “哪来的孩子?” 姚守宁侧身去看两人身边有一丛矮藤藤后有条青石铺的小道不远处有个小孩从八角亭的一角冲了出来踏上小道往二人方向飞奔而来。 那小孩约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穿了一身宝蓝厚锦袍剃了头发戴了貂皮帽子跑得双颊通红气喘吁吁。 一边跑的同时小孩一边调头去看转过一丛草木往两人方向撞了过来。 孩子还在调头往后方看压根儿没防着前面有人。 眼见即将撞上之际长公主伸出一条长腿去勾那小孩短腿一下踢中朱姮蕊探出去的腿顿时绊倒失衡眼见摔倒之际朱姮蕊伸手揪他后衣领将他高高提起。 那小孩被提在半空初时惊惶失措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来抱住长公主稳住身形。 只是下一刻长公主伸手长臂他探出的手落了个空一双小手划了个圈身体吊在半空晃晃悠悠一双小腿蜷缩荡个不停。 “喂你们是谁?” 他长得粉雕玉琢倒是十分可爱但说话时语气神态却有些骄横。 长公主可听不得这样的语气不管对方是不是孩子双眉一拧眼神已经有些不善了。 “哪来的孩子!在府中横冲直撞的!” “大胆!”那小孩见了两人也不畏生听长公主这样一说反倒喝了一声。 接着他大眼珠子‘咕噜’一转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姚守宁身上眼睛一亮: “漂亮姐姐!” 长公主忍无可忍手上一抖—— 那小孩如腾云驾雾一上一下先是一惊接着四肢乱蹬。 只是他人小腿短后颈又被吊起无论手臂还是双腿俱都踢不到人。 朱姮蕊只将他举在半空他乱踢打下身体转起圈圈还在大声喊: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坏东西!” 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她对人向来一视同仁: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小看不顺眼的通通一顿捶。 见那小孩顽劣她一手提人一手抡起巴掌掀起小孩厚实的衣摆几掌往他屁股大腿打了下去! “哇——” 兴许是没有想到会被人打那先前还凶狠的小孩顿时泄了气放声大哭身体挣扎: “放开我我是简王世子的嫡长子你敢打我我让我爹杀你!”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长公主打得更重。 几掌下去小孩顿时嘴巴老实只是央求: “别打了别打了。” 孩子的哭声很快引来了一大群服侍的人几个侍候的乳母、下人赶了过来见到长公主后众人俱都一惊。 此时的长公主不再是姚守宁面前爽朗可亲的模样而是说不出的威仪。 她将手一松那被打的小孩摔落下地。 好在这是冬天他穿得很厚落地之后在地面打了个滚爬坐起来捂着屁股喊疼哭得十分伤心。 其他人可不敢在这会儿哄他认出了长公主后一群人乌拉拉的跪倒在地。 “我这位王叔真是越老越糊涂上梁不正下梁也歪养的下人也是没有规矩连个孩子也看不稳!” 长公主对简王没什么好印象说话时并不客气训得一干人不敢出声。 那先前还抽抽噎噎的小孩也会看人脸色此时收了声老实揉着屁股躲到了姚守宁身后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谁生的 朱姮蕊身材高壮目光冰冷看人时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仁慈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为人母的身份而对别人家的小孩爱屋及乌。 她的目光冷淡神情严厉令得躲在姚守宁身后偷看的小孩心生畏惧。 “在府中乱冲乱撞半点儿没有礼仪。” 她双眉皱起右手整理着袖口不怒而威。 “不要躲在别人身后。” 长公主看不惯小孩躲在姚守宁身后一把将他揪了出来往简王府的人方向推了过去。 这边闹出的小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远处有喊声传来似是在找这孩子。 经此一闹长公主的谈兴被打断看了姚守宁一眼: “我先让人把你送回家去。” 这些王府的人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不愿归。 此时这孩子明面上是贪玩乱走实际还不知道是不是简王家中的人有意放出来借故寻人的。 朱姮蕊的心情一下变得恶劣拳头握得‘喀喀’响: “我去会会这些人!” 姚守宁点了点头看了长公主一眼心中又是遗憾又是忐忑。 不知是不是受了苏妙真身上的狐妖之言影响她听到‘简王’二字的时候心中有些反胃也不愿跟这家人打交道。 先前将军府中姚守宁与朱姮蕊行走说话间无人打扰此时随着长公主一声令下一个女官随即旁侧一座屋子之后闪身而出。 “送二小姐回去!” 朱姮蕊大声吩咐那女官应了一声。 姚守宁向长公主行了一礼接着才往那女官而去。 两人还未离开就听到简王府的人过来了。 姚守宁察觉有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令她如芒刺背接着就听到有道男声在问: “不知公主在此会客实在失礼刚刚那位是……” 后面的话姚守宁听不到了她与史女官出了庭院大门那群赶过来的人被朱姮蕊尽数缠住再脱不了身。 走得远后姚守宁这才下意识的转身往后背看。 此时她自然看不到先前那道目光的主人但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却又十分不舒服令她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背。 将军府已经替她备下了马车史女官亲自送她上车两人也算熟人再加上不知是不是受长公主态度的影响这位史女官对姚守宁恭敬之余又不失亲近。 姚守宁本身也是活泼外向的性格很快与她熟悉双方倒是聊得也算投机。 交谈之中姚守宁很快得知了史女官的来历。 她的祖上细数之下也算是大庆王室血脉传承的后人之一只是在前两代时已经没落到了她父辈的时候家中已经穷困。 家里父亲身体弱一心读圣贤书欲考功名全靠母亲支撑。 母亲生了四女人到中年才终于拼出一个儿子。 到了小儿子出生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史女官便自卖其身将自己卖进了公主府邸。 大庆朝有雇佣皇室后裔为管事的习俗。 毕竟大庆传承至今已经七百余年皇室从最初的太祖建国至如今子子孙孙无穷尽。 许多王室支脉在时光的洪流中逐渐从辉煌走向颓势虽说提起祖上时仍与有荣焉实则已经不成气候仅剩一个空架子。 但这样的人家祖上好歹也皇室沾亲带故大多也有些见识较重规则说出去也颇体面许多有钱、有势的人也乐意雇佣这样的没落王室后人为仆。 史嬷嬷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唯独罕见的是她遇到的主人是长公主而已。 她入府时年纪还小长公主募招亲随女兵她出身清白且自小帮助家中做活有满身力气。 再加上她胆大心细也对练武有兴趣因此从一干仆从中脱颖而出被长公主瞧上亲自选在身边从此翻身从一般的体面奴仆变成有品阶、在册的女官。 姚守宁听她提起过往对史嬷嬷这个人倒是佩服又更觉亲近。 只是说到史嬷嬷出身来历便令姚守宁想起了先前自己欲询问长公主时却被打断的问题: “嬷嬷您既然出身皇室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她眼中带着好奇看得史嬷嬷爽朗的笑点头就道: “守宁小姐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又不涉及公主秘密我都能告诉你。” 姚守宁听了这话不由大喜: “我想问太祖的事。” “太祖?”史嬷嬷倒没料到她会突然提到这个事不由愣了一愣。 姚守宁却有些兴奋点了点头: “我想问太祖身边有哪些人!” 她想打探‘河神’身份。 自开了天眼之后她看到‘河神’跟在姚婉宁身后便越发觉得时间紧迫恨不能立即打探出‘河神’生平解决姐姐的困境。 “我向来喜欢看话本也听了很多关于太祖的传闻所以对他身边的人和事十分好奇。” ‘河神’一事关系到姚婉宁姐姐在梦中与‘河神’成亲她不太愿意将这些事与旁人细说只得随意找了个借口。 也不知史嬷嬷信不信反正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太祖一事我也知道不是很多。”她面露歉意说道: “我们祖上虽说与皇室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毕竟已经没落——” 再加上此时距离大庆开国之初已经七百年时间许多资料、记载早就失传她也只知一个大概而已。 “据我所知太祖早年出身市井不大如意后在梦中悟道得天道传承学会《紫阳秘术》自此踏上斩妖立国之路。” 这些消息世人皆知且衍生出无数版权光是姚守宁所看过的话本及听过的说书人讲的故事便有好几种传奇。 但她并没有打断史嬷嬷的话而是双手托腮听史嬷嬷接着说道: “当年跟在太祖身边的有四位名士儒、道、武及一位传闻之中的辩机先生。” 她提到太祖杀妖成名平骊县之妖祸逐渐打出名望四方能人异士来奔继而逐鹿天下。 事情的大概她都已经听过了虽说当日南安岭之下罗子文说得不如史嬷嬷详细可姚守宁此时提到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听故事。 她听着史嬷嬷的声音思绪略有些恍惚之间突然激灵一个疑惑浮现在她心头: “太祖之后传承帝位的这一支脉是谁生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谁生的 “什么?” 史嬷嬷正说得来劲突然被她打断不由愣了一愣。 “后来继承太祖帝位的皇子是谁生的?”姚守宁见史嬷嬷面露不解又问了一声。 事实上这个问题她也是随兴而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生好奇。 直到问出口后她才真的生出几分探究之心。 对啊! 自古以来关于太祖的传闻很多有他如何得天授奇术、斩除妖邪也有他立国安邦建立大庆。 种种传闻衍生出无数或离奇或玄幻的话本故事但姚守宁细想起来好似并没有关于他后宫记载的。 “太祖当年娶了哪些嫔妃?当时的太子之母又是谁?” “……”她这个问题像是一下将史嬷嬷难倒了她竟也像是思索了片刻才有些苦恼的道: “兴许是前朝宫中留下的女子?” 妖魔乱世的时候百姓过得水深过热但贵人们依旧纸醉金迷。 那时甚至有权贵豢养曾被妖邪寄生的少年男女用于享乐宫中皇帝也是妃嫔无数。 “太祖立国之后放出来的宫中女官便不下万人。”这是一个十分惊人的数字哪怕是大庆立国七百年来的历史中再是荒淫无道的君主宫中女子多的时候也不过三四千人。 “记载之中太祖并没有正式娶妻立国。”史嬷嬷猜测: “应该是忙于大事误了自身最后纳宫中女子为妃生下子嗣。” 姚守宁点了点头也觉得这个猜测最接近事实。 只是理智上她虽觉得史嬷嬷说得不错但心中却又隐隐有些不安可她前思后想又实在想不出来怪异之处在哪里。 又详细问了史嬷嬷关于太祖身边人的一些事问及了这些人的家世来历及人物生平甚至大不敬的怀疑了当年跟在太祖身边的那位辩机一族的先辈—— 可惜史嬷嬷虽说也算有些见识但姚守宁问的问题太过刁钻她所知仍是有限大部分问题回答不上来。 看到少女失落的神情史嬷嬷心生愧疚便答应她回去之后恶补知识若是查到什么消息下回见面的时候再说给她听。 这样一路闲聊时间过得也很快马车绕过跪满了前来参拜学子的大门停到姚家后门口的时候姚守宁还有些依依不舍: “嬷嬷记得回去之后替我查一查。” “守宁小姐放心你问过的问题我都记得回去我好好查一查若实在查不出我去问公主、将军。” 史嬷嬷点头应她姚守宁才放下了心。 她下了马车史嬷嬷见姚家下人打开门后看她进了屋子这才放心令马车调头准备回去复命。 姚守宁回家之后准备先见母亲却在柳氏院门前被自家的小丫环截住了去路。 “小姐。” 冬葵已经在柳氏大门前等了大半个时辰。 今日姚家前往将军府吊唁因马车有限冬葵等人便未能同行。 柳氏等人回来的时候神色惊疑未定同行的表小姐昏迷不醒柳并舟也似是面色苍白 从众人话里行间冬葵似是听出将军府发生了大事又出现了妖邪。 原本死去的世子好像活了过来并且发了场疯大闹灵堂苏妙真也受妖邪冲撞…… 种种事件听得冬葵心中好像猫抓一般好奇得要命。 可偏偏与她关系要好的逢春等人也跟她一样没去曹嬷嬷倒是去了却口风很紧。 平日朝夕相处的姚守宁不知为什么留在了将军府中没有回来直令冬葵抓耳挠腮一直偷偷藏在柳氏屋外直到这会儿终于等到了姚守宁。 “你可算回来了!” 冬葵一拉姚守宁: “今日将军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太说世子死而复生了?表小姐中邪了?我看先生脸色有些不对是不是在将军府诛过妖邪?” 她一连丢出好几个问题姚守宁往屋内看了一眼听到屋里乱糟糟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似是围了好几个人。 “我娘在忙什么?” “表小姐昏迷了太太请了大夫过来又使大爷出门去青峰观请道士说是晚上要做法事。” 冬葵也知道如果不先令姚守宁安心她恐怕没耐心与自己说话便将柳氏回来之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先生已经回了房大少爷与潮平大爷在照顾他。” “我姐姐呢?”姚守宁又问。 “都在屋里等着表小姐苏醒。”冬葵努了下嘴应了一声接着无声催促姚守宁接着说下去。 “唉。”听到家人暂时无恙姚守宁心中先是一松接着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颇觉头疼揉了揉眉心接着才道: “是真的!” “什么?”冬葵瞪大了眼姚守宁快速道: “世子死而复生表姐中邪外祖父除妖全是真的!” 她说完提起裙摆迈入中庭。 “可是——” 冬葵先前只是听了个大概此时得到姚守宁回应既觉得震惊又十分好奇。 可惜此时不是她问话的时候姚守宁进了内庭便见到了屋中的姚婉宁。 她站在柳氏身侧身后站了个高大沉默的影子那身影将她环抱在内几乎托着她前行。 “……” 姚守宁眼眶有些酸胀强行忍下心中的不安大声唤了一句: “姐姐。” 姚婉宁闻声转头那将她‘抱’在怀中的‘河神’之影也转过了头来一双银色双眸盯着姚守宁看。 虽说知道眼前的‘河神’恐怕只是一缕分魂但被那目光一瞧姚守宁也不免心中一紧。 她未开天眼的时候恐怕每次与姐姐说话的时候这‘河神’都在盯着她看在这妖影眼中恐怕与以往无异‘它’甚至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已经发现‘它’的存在一事。 姚守宁正心中忐忑之际姚婉宁已经起身出来见妹妹归来问了她一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世子好些了吗?” 因苏妙真出事柳并舟又有些不对劲儿因此姚家人在见到世子不再发疯之后便离开了并没有见到世子清醒。 “我有些担忧家里就先回来了世子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说到这里往屋中看了一眼: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家里下人好像都聚在正堂之中郑士手提棍棒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姚婉宁也往屋里看了一眼又拉了妹妹避到人少清静之处说话: “妙真不是又撞了邪祟吗此时还没有醒——” 她深深看了一眼姚守宁才道: “爹想找个道士替她驱一驱又怕她突然惊醒所以才多请些人过来镇一镇。” 当日柳并舟逼出了苏妙真身上的妖蛇闹出极大动静震惊了整个神都城姚家上下不少人都以为苏妙真身上的邪祟尽去。 但今日在世子‘灵堂’之上苏妙真现身之后陆执死而复生接着胡言乱语哪怕就是迟钝如柳氏也意识到了苏妙真身上的不对劲儿。 之后柳并舟虽说不声不响但长公主牵进那条大黄狗后狗离奇受伤接着柳并舟脸色煞白苏妙真吐血昏迷而前一刻还疯言疯语的世子随即安静。 这种种情况都说明世子的疯病可能与苏妙真有关系。 “娘有些担忧不知道长公主会不会责怪我们。” “不会的。”姚守宁摇了摇头两姐妹目光相碰便都心中有数。 姚婉宁松了口气: “那就好。” 她说完这话接着又小声问: “你说妙真身上的妖邪真的被彻底驱除了吗?” 今日灵堂之上苏妙真身上虽未现妖影看起来并不如当日姚家闹出的阵仗大但苏妙真吐血之后世子发疯的症状立止再加上柳并舟所说的话看似妖邪已经被彻底驱除。 但不知是不是同为妖邪所困姚婉宁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结。 “我不知道。”姚守宁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仍是老实道: “可能并没有彻底的被消灭极有可能另寻附身之体。” 如柳并舟所说附身于苏妙真身上的狐王身有九尾。 当年太祖都未能彻底杀灭它今日柳并舟也未必能彻底将它除去。 两姐妹相对无语半晌之后姚守宁打破沉默: “你——” 她看着姐姐强行逼自己的目光不要往她身后去看深怕引起了‘河神’注意。 “怎么了?”姚婉宁见她欲言又止神色似是有些不对劲儿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句。 “姐姐自你喝了药以来有没有感觉到那‘河神’的存在?”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说那妖邪既在你身上打下烙印有没有可能就一直隐匿在你身侧?像像表姐的情况一样?” 姚守宁话音一落姚婉宁便身体一颤面色雪白。 她甚至都不用说话姚守宁就已经从她脸上的神情看出了端倪。 看来‘河神’的存在她也应该有所察觉。 想起她与陆执探代王地宫那日她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河神’会再度现身当时防范了半夜哪知这邪祟就跟在姐姐的身侧。 “你放心我跟世子约定了等他伤好我们会再探陵墓必能查出‘河神’身份!” 姚婉宁的心思还在她无意中说出口的‘邪祟’身上眼圈微红心情似是低落至极闻言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两姐妹说了话回屋苏妙真这会儿还没醒被柳氏暂时置放于西厢的一处软榻上。 往常一直替姚婉宁看病的大夫此时正替她把脉面色十分凝重的样子。 姚守宁进来的时候柳氏忧急如焚来不及与她多说只示意女儿自己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她也不打扰柳氏而是绕开众人目光往苏妙真看了过去—— 这一看之下却是大吃一惊。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 当时在将军府的时候事情实在太多姚守宁又才开天眼只知苏妙真身后的妖影已经消失无踪却因表姐被母亲抱在怀中没来得及细看她的脸。 此时再仔细看她却发现怪异。 姚守宁才进屋的时候以为苏妙真是装晕不起试图逃避。 可这会儿见她却发现她恐怕是真的出了事。 只见此时的苏妙真腮颊、额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毛那嘴唇乌紫两根尖锐的獠牙从嘴皮之中顶出若隐若现的。 她这模样分明不是姚守宁先前所见幻影仿佛身体已经化为妖怪。 但离奇的是身边曹嬷嬷、柳氏以及请来的大夫等人似是全无察觉。 她转头往姚婉宁看去姚婉宁的目光落在苏妙真的身上注意到妹妹的目光问了一声: “可有什么不对劲?” “……没事。”姚守宁摇了摇头看姐姐神情就知道她看不出来苏妙真诡异。 此时苏妙真已经出现半妖化的情况但不知为何周围人看不出端倪。 她早有预感这狐王不会轻易死掉只是没料到苏妙真竟会半妖化。 姚守宁先前的吸气声引起了柳氏注意她定了定神强压下内心因见到苏妙真的面容而受到的冲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一侧。 …… 另一边史女官送了姚守宁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打发了前来吊唁的人正与丈夫、儿子及徐相宜等人在议事。 见到史女官回来她顺口问了一句: “将守宁送回家了吗?” 史女官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我亲眼看到她入了家门。” 说完又将路上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长公主听姚守宁问起太祖生平倒是有些吃惊接着道: “妖王可能没死。守宁今日跟我说过一件事我那师弟在诛杀妖邪的时候提到大庆神启29年斩杀妖邪。” 大儒的言令不可能出错。 当时她为了安抚姚守宁装作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会儿说了出来想使丈夫、儿子心中有底。 “我怀疑我这位师弟另有布置……” 陆执听着父母议事心思却已经飞远。 他想起了今日与姚守宁说话时无意中问起她的生辰她提到还有两日。 她已经十六了啊…… 世子心中别扭的在想:自己要不要送她什么礼物呢? …… 姚守宁并不知道将军府此时正在发生的事。 傍晚的时候姚翝从青峰观归来说是已经与青峰观约好了法事定在后日。 自妖邪现世之后世间百姓心中都十分畏惧原本就香火旺盛的道观近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腾不出人手。 若不是知道姚家有位大儒存在哪怕就是后日也请不来人。 柳氏听到这个时间面色有些歉疚——后天是姚守宁十六岁的生辰。 十六岁生日是女孩的大日子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这些事兴许在姚守宁生日的时间里柳氏会如同计划中的一般从温家借来几个奴仆、桌椅请相熟的朋友坐上数席。 温、姚两家会亲上加亲将温景随与姚守宁的亲事提上议程…… 可惜没有如果。 妖邪已经现身姚守宁的这一场生日宴只能暂时往后推。 柳氏看着女儿的脸心中十分愧疚的想:等到明年十七的时候一定要大办一场弥补小女儿。 苏妙真并没有苏醒。 照理来说她身上的妖邪已经被柳并舟‘杀死’大夫也替她把过脉说她脉象平稳兴许是妖气影响所以才一直昏睡。 柳氏看着侄女儿数日不敢多闭眼睛。 她担忧苏妙真出事怕对不起已经去世的妹妹又怕受到苏文房的谴责。 姚家的气氛十分紧绷两日时间一晃便过去。 ………………………………………………………………………………有点卡文这一段尽快跳过~! 以下小剧场。 世子自从死而复生后有点忧郁。 江湖传言:他发疯后向苏妙真表白因此惹怒姚守宁在灵堂前向姚二小姐下跪。 陆执:……(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我只是腿软了而已!)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生辰至 姚守宁醒得很早。 外头天还未大亮窗边透出青光但隐约有嘈杂的声响。 她躺在被窝里没有动床幔垂落下来将四周围得严实给她营造了一个小小的安宁世界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隔绝在外了。 外头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有道玲珑的身影靠了过来接着一只手探入帐中轻悄悄的将床幔拉开了。 “姐姐——” 她唤了一声姚婉宁的脸出现在床榻上方。 姚婉宁见她已经醒了似是并不意外顺势坐在了床侧摸了摸她脸颊: “守宁十六啦。” 说完又轻轻的道: “愿你这一生顺顺利利没有烦恼。”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晶亮仿佛将近来眉梢间的愁绪一扫而光。 可是姚守宁却总有一种似是抓不住姐姐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将姚婉宁抚摸她的手握住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河神’悄无声息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抱在怀中高大的阴影将姚婉宁笼罩着。 姚婉宁额心间那粒红色的朱砂痣越发醒目她抿了抿唇焦虑感又涌上心头了。 不过她不想说出来令姚婉宁难过只是强压下心里的感受极力想要露出像以往一样无忧无虞的笑容: “我能有什么烦恼?” 但话音刚落那嘴角却似是直往下垂她深怕姚婉宁看出连忙转移话题: “外头什么声音怎么那么吵?” 姐妹连心姚婉宁哪里不知道妹妹心中的担忧。 她其实也有不妙的预感。 自前几日夜里‘他’突然失控消失后便再也没有在梦中现身仿佛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近来她夜里睡不安寝两姐妹共住一屋她听到姚守宁晚上翻身的声响知道她心中担忧。 想到此处姚婉宁眼眶一湿低垂下头。 她知道姚守宁想要转移话题但她又何尝不是怕妹妹看出自己也在担忧因此顺着她的话题道: “是青峰观的道士来了。” 姐妹俩说话的功夫间冬葵已经听到这边的动静知道姚守宁醒了替她取来了要穿的衣服。 “妙真一直不醒爹娘为她请来了驱邪的道士”姚婉宁说到这里将衣裳抖开: “你不是最喜欢看热闹了么?快起来我们瞧瞧去。” 那衣裳冬葵已经提前用汤婆子捂过此时暖乎乎的她亲自替姚守宁穿衣不假他人之手。 “……”姚守宁挤出笑容原本想说自己不想看这样的热闹但又怕姚婉宁多想最终便什么也没说。 今日柳氏很忙早膳便两姐妹自己在房中随意吃了。 早膳之后姚婉宁拿出一个锦袋递到了姚守宁手中: “今日你生辰我送你的礼物。” 虽说前两日姚守宁还跟陆执说过今年生日不收礼物但此时接过姐姐送来的东西脸上却不由露出笑容。 她年纪还不大只是近来遇事多了才沉稳些这会儿收到东西自然开心。 “姐姐送了我什么?”她先是把玩着那袋子袋子上绣了字样:长命无忧。 那字显然是姚婉宁自己写了后绣上去的姚守宁以指腹摸了摸隐约觉得这字迹十分熟悉似是在哪里看到过。 姐妹两人朝夕相处十多年纵然姚婉宁以往病弱读书写字的时候不多但她的笔迹姚守宁自然也是认得的。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字十分熟悉。 “到底在哪里看过?”她摸了摸那袋子皱眉沉思。 “怎么了?” 姚婉宁见她许久不说话不由轻轻拍了她手一下。 姚守宁一下惊醒回过神来: “没什么。”她犹豫着说出心中的感受: “就是觉得这个字好像什么时候看到过。” 她这样一说顿时就将姚婉宁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笔迹你还不认得了?” 其实除开两人是姐妹彼此十分熟悉、亲近这一点来说姚婉宁的字也并不难认。 她的字写得一般因病了多年柳氏哪里舍得她劳心劳力写字的时间不多字还没姚守宁写得好看。 再加上她手腕力量不足勉强夸奖也只称得上端正小巧罢了。 “看看里面装的东西喜欢么?” 她这样一说姚守宁就只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乖巧点头解开了丝带见到里面装了一把木梳。 那梳子仅有巴掌长上面也刻了‘长命无忧’的字样从字迹看来也是出自姚婉宁之手。 “半个月前我让清元出去找人帮我定做的。” 她看着妹妹取出梳子拿在掌中把玩笑眯眯的道: “你出嫁之时会梳头绾发到时……” 姚婉宁这话一说出口姚守宁莫名就觉得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将她余下的话打断漫不经心道: “我出嫁还不知道是几年之后了还早着呢。” 这话一说完姚婉宁一下怔住: “是还早到时定亲梳头也是一样的。” “定亲也没影。”姚守宁想起两日前陆执所说的话随口就道: “世子不允许我定亲。” 她说者无心但这话听进姚婉宁耳中却令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容。 可惜姚守宁还未开窍正偏头研究着梳子上刻的字若有所思仿佛完全没将心思放到‘世子不允许她定亲’这事儿上头。 她又套了两句话姚守宁对她并没有防备便将前两日的事都说给她听姚婉宁便心中有数了。 “算了今日你生辰家里事多反正你也不想看热闹不如我们出门上街玩耍一番好了。” 姚婉宁觉得陆执与姚守宁之间的相处倒是有趣。 这两人之间近来相处很多世子少年心性兴许还没察觉异样姚守宁更是懵懂纯真估计还拿‘喜欢世子’当借口糊弄柳氏。 可从她话中听来世子既然不允许她定亲还特地强调不允许她和温景随定亲显然已经生出懵懂好感。 她抿唇而笑也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准备坐壁上观瞧这场热闹。 姚守宁听闻出门玩耍把玩梳子的动作一顿先是下意识的点头接着脑海中似是响起吹锣打鼓的声响——眼前出现幻境仿佛有大批人马上姚家的门耳畔响起一个婆子高亢刺耳的尖笑声:恭祝姚二小姐生辰快乐。 这个念头刚一生起她心生厌恶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恐怕我们出不了门了。” 她见姐姐笑意一滞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 “今日我们可能有访客。” “访客?”姚婉宁心中不解姚守宁也觉得有些疑惑。 姚家未出妖邪之事前她出门的时间不多交往的朋友也少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她生辰一事柳氏已经不准备大办又有谁会来祝贺? 但不管是谁姚守宁回想起那一句祝贺声心中不喜连带着对这还未谋面的来访者都心生防备了。 她说得不清不楚但姚婉宁对她预知能力却是格外信任见她面露不快也在猜测这来访者身份。 不管出不出门姐妹两人总要去柳氏房中先说一声。 二人出了庭院径直往主院而去。 今日家中众人神色紧张之中又带着几分兴奋原因是青峰观的道长要来姚家驱邪。 家里地方不大能办道场之所便唯有柳氏的正院了。 这几日因苏妙真昏睡不醒的缘故柳氏不愿意迁动她便将她暂时安置在主院之中姚翝便唯有暂时避开这几日搬到衙门居住。 院里已经布置起来架了香案姐妹两人过来时烟火缭绕两个身穿道袍的身影此时正在院中准备着。 院里摆了大缸公鸡、狗血等都准备妥当了柳氏正在庭院之外昏睡不醒的苏妙真此时被人抬了出来睡在院中摆着的凉床之上。 见到两个女儿到来柳氏连忙起身先是问了姚婉宁身体接着又问二人吃饭没有。 姐妹俩点了点头柳氏看了姚守宁一眼眼中露出歉疚一面喊曹嬷嬷取荷包出来: “今日你与姐姐出门玩耍算了。” 家里腾不出手她为苏妙真驱邪除了是担忧外甥女身体想寄望于道术驱邪外也有想要做出态度给将军府看的意图。 毕竟当日陆执发疯之事明显与苏妙真脱不了关系柳氏心感愧疚又想起女儿仰慕世子深怕长公主因此而心生厌恶便试图以这样的方法‘告知’将军府苏妙真之所以如此做是受邪祟影响而非出自她的本心希望长公主夫妇不要因此而记恨姚家。 “妙真还没醒吗?” 姚婉宁问了一声柳氏忧心忡忡的摇头: “没有。” 两日了。 自从将军府回来苏妙真便一直没有醒过眼见脸色越发苍白若非她还有气在柳氏都担忧她会死了。 姚守宁的心思没有放在娘与姐姐的交谈上而是落到了苏妙真的脸上。 她脸上的红毛越发的明显。 若说一开始只有腮颊、下巴处有此时鼻梁、额头都长满了只是绕开了眼周与嘴唇处。 前日见她时她的嘴唇乌紫但还算正常可此时再看她的唇都变了形状。 只见她鼻尖下方出现一条裂痕顺着原本的人中处直连上唇几乎使她嘴分成三份两根犬齿越来越长——苏妙真兽化更加明显了。 正常人的头顶上方本该有把火可此时她头顶上方并无光明双肩两侧倒是隐约可见火星只是那火星呈碧绿色泽看上去倒像传闻之中的鬼火且格外的暗淡。 而柳氏请来的两个道士像是并没有察觉显然不是什么有真实本事的。 “娘!” 她出言打断了柳氏与姚婉宁之间的对话拉了母亲走到角落: “您请这两个道人花了多少钱?” 道士在大庆向来吃香现在妖邪现世更是受人追捧非高价请不动。 只是她一向心大对家中财物也没大上心此时突然这样一问柳氏心中有些好奇猜测她是不是吃了醋。 “五十两银子……” 她想起今日女儿生日自己却并没有大办反倒出了钱替苏妙真做法事。 自苏妙真入神都进姚家以来姚守宁好像并不喜欢她此时问起此事不知是不是心中不大舒服。 想到这里柳氏正要解释: “你表姐情况特殊这钱是不得不花的你生辰一事娘也放在心中明年必定……” 她话没说完姚守宁正要说这道士可能只是招摇撞骗只是话没说出口就听外头有人在喊: “老爷、大少爷!” 是柳并舟与姚若筠过来了。 一听外祖父过来姚守宁眼睛一亮接着又心生疑惑。 外祖父修的是儒道虽说不是专门画符、捉鬼的道士可从他数次手段看来分明也有驱邪之法。 苏妙真也是他的外孙女照理来说表姐不醒他也有办法能将表姐唤醒。 可柳并舟为什么眼看着柳氏折腾净花冤枉钱却不制止她呢? “外祖父!” 想到这里姚守宁连忙往柳并舟迎了过去。 今日的柳并舟穿了一件雪青色的儒衫他已经一把年纪却仍身长玉立容貌俊雅一头长发挽起长须垂及胸侧。 不知是不是姚守宁错觉总觉得外祖父的须发似是比他才进神都时要白了些。 “守宁十六了愿你快快长大呀!” 柳并舟一见姚守宁过来眼中一亮不等她说话伸手先揉了揉她的头话中带着一丝期许仿佛意有所指: “快了快了!” 他说完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方小卷递到了姚守宁手中: “这是外祖父送你的东西你可要收好了!” 那小卷约有巴掌来长中间系了细细的丝络她伸手解开见上面以行楷写着:岁月无虞来日可期——愿守宁朝夕福绕前无灾无难度一生。 落笔是:大庆神启二十八年柳并舟祝外孙女姚守宁十六生辰。 初时看来柳并舟的这张纸笺上写的只是祝福姚守宁的话语但不知为什么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的这张纸笺上的话似是大有深意。 “大庆神启二十八年……” 她看向了外祖父微微有些出神。 柳并舟也在含笑看她仿佛带着些期许。 “守宁我也有东西送你。” 一旁姚若筠打断了妹妹的沉思从袖口的荷包之中也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白玉雕刻成了书的样式竟与当日柳并舟送姚若筠的那块玉样式相似只是要小了许多。 “是我找人刻的等你大哥多读书将来悟出像外祖父一样的神通我就能保护你了。” 因柳并舟还在身旁姚若筠说这话时有些羞涩耳朵通红。 那玉书首尾俱都被钻了一个小孔分别编了丝络可作为腰饰挂在身侧。 “谢谢大哥。” 姚守宁有些心喜见那玉书小巧可爱不由爱惜的抚了几下随即挂在腰侧。 “爹呢?” 她挂好玉书又拨弄了两下随口问了一句。 “爹去了衙门说是傍晚回来等送走了两位道长之后再买些酒肉我们一家人为你庆生。” 姚若筠见她喜欢自己送的礼物心中也很开心应了一句。 提到那两位道长姚守宁拨弄玉饰的动作一顿皱了皱眉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道士。 两人一老一少年长的大概六十来岁年轻的可能二十许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年长的眯了下眼年轻的露出讨好的笑意。 “我觉得这两个道士像是骗子。” 她含糊的小声提醒: “外祖父您是不是提醒一下我娘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救表姐?” 一旁的姚若筠听得分明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下意识的往柳并舟看去。 柳并舟听闻她的话眼中露出几分遗憾之色似是也有些失落与难受目光越过姚守宁落到不远处躺在竹床上的苏妙真身上叹了口气: “时也命也运也。” 他的神色黯然:“性格决定命运妙真的选择是因如今只是承受果而已。” “……”柳并舟说话似有玄机姚若筠不明就里却仍死死将外祖父的话记在心里。 姚守宁听得似懂非懂既觉得外祖父的话像是有感而发的随口一说又觉得他好像是在暗示自己。 选择? 苏妙真选择了什么呢?她皱眉苦思不知为什么想起外祖父到家时的那一***出表姐身上的妖邪之后表姐装晕时与狐妖交谈的事。 那时狐妖问她:可愿付出代价换她与陆执身上的蛊咒相连掌握陆执‘生死’的命运。 当时的表姐是怎么说的? 苏妙真道:她愿意!她愿付出一切代价只要陆执不要爱上姚守宁。 而这代价是一缕精魂! 想到这里姚守宁险些跳了起来既感不安又感遗憾。 她终于明白表姐身上的异变缘自于何处恐怕就是因为被这妖狐取走了一缕精魂的原因。 那妖狐当年被太祖所斩以断一条尾保命四处藏身。 它蛊惑了苏妙真寄于她身体中如今又借着蛊咒骗走苏妙真一缕精魂说不定借此寄占她的身体。 可惜苏妙真不知妖怪真面目懵懂之中便答应。 但她哪里知道自己与世子之间并没有情愫呢? ……………………………………………………………………………… 5k大更~! 顺便求下月票叭~!!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心不满 姚守宁在想:若表姐没有遭狐妖附体若她心志坚定有话与家人好好商议秉除误会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后来发生的这些祸事? 那时苏妙真不会被狐妖欺骗失去一缕精魂此时身体妖化现出妖怪特征? 这样一想她又想起了柳并舟所说的:性格决定命运。 苏妙真被狐妖所害固然可怜可她性情偏激对姚家心怀怨恨与戒备又因一己之私险些害世子性命才会掉入狐妖的陷阱。 如此一来正应了外祖父说的话:有因才有果。 三人俱都沉默了片刻正各自心有所思之时外头突然有人站在庭院外喊道: “太太。” 姚守宁迅速回神顺声望去见是守门的良才他见到柳并舟三人先拱手行礼之后见柳氏往他看去才答道: “温太太带了温小姐过来了。” 柳氏看了姚守宁一眼眼中露出头疼的神情。 温太太今日过来显然不是巧合应该是为了姚守宁的生辰。 可是现在柳氏已经存了要成全女儿与世子的念头自然就绝了将姚守宁嫁进温家的心。 她选在今日办法事未偿没有想要避开温太太试探的意思。 哪知温太太与温献容仍是来了。 两家未来是姻亲柳氏自然不愿意将彼此关系闹得太僵。 因此她心中虽说头疼但仍是吩咐曹嬷嬷: “嬷嬷替我亲自走一趟去接温太太与献容。” 听到温献容要来姚若筠眼睛一亮: “我也去。” 柳氏点了点头目送姚若筠与乳母离开转头看姚守宁望着苏妙真出神仿佛对温太太要来一事半点儿没有反应心中不由暗啐:真是个迟钝的丫头。 这边柳氏还有些头疼要如何与温太太提及双方亲上加亲的事作罢那头温太太满脸笑意借着与女儿整理衣裳的动作轻声的道: “真是儿大不由娘。” 她细声细气看上去笑意吟吟语气里也似不带半分埋怨之意。 但温献容熟知母亲性情自然明白她此时内心已经不快至极。 “姚家有事要忙都说了不愿意再办姚守宁的生辰酒席我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讨嫌的。” 温献容垂眸不说话温太太‘唉’的叹了声气: “偏他多礼说什么我们要拜柳先生为师你与若筠又定了婚约双方都是自己人无论如何不该如此失礼非得让我们走这一趟。” 温太太向来以儿子为傲平时半点儿不肯说他不是此时却忍耐不住吐槽可想而知她内心对于今日出门一事是十分抗拒。 对于自己母亲与大哥的心事温献容还是能猜出几分的。 ——几日前母亲听闻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意外猝死的时候心怀怜悯。 虽说有些不道德但温献容当时内心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她意外窥探得大哥心事知道温景随对姚守宁有意可姚守宁与世子近来过从甚密引起了大哥危机也令温太太对此不满至极。 世子‘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温太太的不满烟消云散甚至温献容听到过父母商议说是想趁着大哥拜师一事便索性将亲事定下以免夜长梦多。 可哪知温家还未准备到了世子吊唁那天满神都突然都传起了世子‘死而复生’的消息。 据说世子不止灵堂复活还与姚家小姐拉拉扯扯说了些疯言疯语。 这些传闻中有人说是姚家表小姐也有人说是姚家二小姐与世子关系甚密——如此一来可算触了温太太逆鳞。 她为人表面宽和实则严厉至极又重规矩。 管理自己女儿的时候温太太都十分严格深恐将来嫁去姚家柳氏指责她不会教导女儿更何况对未来的儿媳?那只会更加苛刻而已。 温太太只生了一子一女但女儿不用说自小聪明懂事年长行事越发沉稳;儿子更是出类拔萃将来说不定会位极人臣光耀温家门楣。 她对儿子的将来看得很重不容温景随的人生有半分瑕疵。 那时看中姚守宁自然是因为姚家家世清白柳氏出身书香门第姚守宁长相极其美貌被柳氏看管得很紧。 唯一让温太太有些不满意的便是姚守宁性格有些娇气行事、说话不太稳重——不过姚守宁十分听话再加上年纪又小温太太想着将来成了婚自己还能教导儿媳。 可后来姚家来了表亲惹上官司姚守宁与陆世子有了往来令温太太心中十分不喜。 之后她再三试探又曾令身边的孙嬷嬷敲打过柳氏母女可姚家并没有断了与将军府的往来。 后面的传言温太太也听说了那不喜便化为怒气。 今日姚守宁生辰她原本备了礼物却在听到世子复活胡言乱语涉及了姚家的小姐之后恨恨的与身边嬷嬷发了一通脾气。 温献容心中想着事没有回温太太的话就听她道: “有什么好走的?我们眼巴巴的来这一趟说不准人家已经攀上了高枝偏你大哥自作多情!” 她气得昏了头连儿子也舍得用言语糟蹋。 温献容叹了口气唤了一声: “娘——” 温太太脸上笑意不减实则眼神凌厉了几分。 “这里是姚家。”温献容小声提醒了一句: “我们来都来了您就不要发脾气了不然姚太太若看见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她柳氏教导出的女儿都是这副德性还怕人说吗?”温太太内心强忍的怒火此时被女儿三言两语的劝慰一下引了出来道: “还未成婚便与男子往来从密满城传得风言风语简直不知羞耻!也就现在风气不好旁人不管这些闲事若早些年这种事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嘲笑的。” “您不要这样说守宁不是这样的人。” 温献容一听她这样说心中有些不舒服不由反驳了一句。 “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见女儿竟敢回嘴温太太怒不可遏: “她没有与世子牵扯不清吗?明明与你大哥这边都快定亲了还与世子传出这种流言我看着就像是要攀高枝。” 说完心中气还未消又恨恨的道: “不是这样的人?你懂什么?我看你是人还没嫁来姚家胳膊肘就往外拐生个女儿果然没意思养到大了就成了别家的人!” 温献容见她怒火中烧说话已经口不择言正欲再解释两句却见远处良才已经回来同行的还有姚若筠。 她忍下心中的不满以肘轻轻撞了母亲一下。 温太太正满脸怒容收到女儿提醒往远处一看见到姚家来人迅速将怒容掩去变成满脸笑意。 “若筠。” 她热情的招呼了一声仿佛先前的抱怨、不满只是温献容的幻觉看得她直眨眼睛。 ………………………………………………………………………… 最近状态不好一直卡文调整状态中。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闹剧(第二更) 姚若筠一听温太太招呼连忙快步上前行礼。 他性格端正又好面子向温太太鞠躬时半点儿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而是一丝不苟这倒正合了温太太心意令她心中的恚怒稍解。 “怎么是你过来你娘呢?” 姚若筠本来想与温献容说话听到温太太发问连忙解释道: “我娘正在忙着准备法场一时脱不开身所以让我亲自来迎接您。” 温太太的眉梢轻轻皱了皱随即又松了开来笑眯眯的道: “你娘也是读书人家出身柳先生如今也是名闻天下的大儒怎么你娘还偏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 姚若筠愣了愣没有出声。 温献容听了这话心中大急又撞了母亲一下。 这一下撞得有些重温太太转头瞪了女儿一眼却也回过神来自己是在管姚家的闲事。 柳氏可非姚守宁她与自己平辈无论行事、说话还轮不到她来置喙指点的。 之所以温太太心中不快无非是认为自己儿子乃人中龙凤姚守宁原本配他就有高攀之嫌如今还声名不佳自然令她心中生气连带着对柳氏也有些不满了。 好在姚若筠性情敦厚并没有多想怔愣片刻后就答道: “事关表妹性命我娘也只是想尽力而为。” 温太太就点头: “说的也是。”她话音一落又若隐似无的道: “不过若筠你表妹毕竟也是女子年岁又与你相当你还没有成亲男女大防应该要守的。” “娘!”温献容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提高音量喊了一句。 “你这孩子。”温太太露出笑容眼神却有些凌厉: “我也只是提醒若筠偏你护得紧。” 姚若筠心中一凛。 他在某一方面继承了柳氏的粗枝大叶压根儿没听出来温太太话中意有所指。 此时听到温太太如此一说他不免既是心虚又感忐忑猜测着:莫非温太太听了表妹之前的胡言乱语所以才好心出言提醒? 想到这里他有些羞愧不安点头道: “您提醒得对。将来我定会谨言慎行注意分寸。” 温太太满意的点头温献容却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无声的道:“傻子。” 话虽是这样说她心中却有些心疼姚若筠又埋怨母亲无端发这通脾气。 姚若筠敦厚看不出来温太太的心中想法她却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借着教训姚若筠在指桑骂槐的发脾气。 温太太又说了几句姚若筠一一答应她心中舒服了才笑着说自己的来意: “今日是守宁的生辰我们是过来看看她也看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她发作完后心中邪火一去倒生出了些善心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关切的道: “你表妹好些了吗?听说她之前受妖邪冲撞至今昏迷不醒。” “还没有好。”姚若筠摇了摇头毫无心机的将当日将军府中发生的事说给了温太太听。 温太太听到世子确实死而复生却表白的是苏妙真而非与姚守宁有所瓜葛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只是又听姚若筠说后来姚守宁因长公主喜欢而挽留晚了一会回府便道: “公主与我们之间是不同的人守宁又何必去强攀亲近呢?只会让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知道的明白她少年心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攀龙附凤对她名声有损。” 温太太说姚若筠时他可以虚心接受并再三保证。 可此时她说到姚守宁时姚若筠终于听出了不对劲儿脸色一下变了。 见此情景温献容心中暗自叫糟正欲开口说话姚若筠却道: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心中没有鬼又何惧他人闲言碎语?” 他这几句已经算得上顶撞只是碍于温太太长辈的身份而有所克制。 不过就算如此温太太的表情已经不好看了姚若筠却接着道: “守宁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家都清楚外人不清楚内情便指指点点说闲话的不过是庸人而已又何必在意?” 他有些不高兴:“长公主为人爽朗与我外祖父也有同门之谊她喜欢守宁才留她说话。” “若是因为闲人的指点便疏远长辈岂不是如了外人的意伤了自己人的心?” “……”温太太勃然大怒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娘!”温献容扯了扯她衣袖大声唤了一句。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吹锣打鼓的声响有个女人的尖利笑声传来大声的喊着: “喜事、喜事!” 声音像是从外头的街道传来且听着像是有好些人越离越近。 正在说话的几人俱都一愣温太太大口呼吸暂时忍下心中的气却烦闷异常恨不能立即告辞。 温献容见气氛僵持不由向姚若筠使了个眼色趁着母亲去往外看拉了姚若筠低声的道: “对不起我娘她不是有意这样说的。” 姚若筠收回注意力看她一脸忐忑不由道: “我知道我不会怪长辈只是不愿搭理这些背地里说三道四的闲人。” 他正欲宽慰温献容的时候那外头的队伍越走越近女人声音远远传来: “姚太太在吗?可给您道喜来了!” “姚太太?” 温献容听闻这话不由吃了一惊: “原来是你家的客人。” 姚若筠满脸疑惑良才打开大门几人探头出去望就见一队约七八人的队伍抬了不少东西正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 这些人中有人吹着唢呐有人抬着礼箱敲着铜钵阵仗不小身后跟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兴许是姚家大门紧闭的缘故外头还围散着一些不死心的想要拜见柳并舟的学子所以这些人便转往后门而来一路甚至吸引了一部分学子注意力围了一大堆一股脑的往后巷涌来瞬间堵了个严严实实。 为首的一人是个身材矮小却又十分丰腴的婆子约六十来岁化了浓妆穿了砖红袄子下身配墨绿色长裙如今十二月底天气冷得屋檐的雾水都要结冰了她却像是一路疾走后热得出了汗拿出一方红色帕子在手上扇个不停。 见到姚家后门敞开那婆子大喜连忙举着拿帕子的手招了数下: “还不快些过来我们是要拜见姚太太的。” ……………………………………………………………… 最近真的很卡文状态也不好进度不快非我所愿我只能尽力而为~~~ 网文没有办法让我停下来细细的思考每天双更的保持让我没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整改正。 所以这段时间剧情进度慢也实在很对不起大家在这里给大家道歉哈~! 我也会尽快调整心态不好意思!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打架了 “你们是谁?” 不等姚若筠开口温太太先问了一句。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婆子一见屋中出来数人又听温太太问话见她长相和善肤白丰腴。 穿着打扮非同一般似是官太太的作派温献容、姚若筠都跟在她的身边顿时眼睛一亮高喊了一声: “姚太太!” 说完她大声的回头骂: “你们这些手脚不利索的懒鬼慢吞吞的没见贵人就在前面还等什么呢?” 众人被她一骂俱都加快了脚步。 姚若筠皱眉问道: “你们是谁?” 那婆子见他神色严肃连忙快步上前招呼着众人挑了礼物要进屋内。 姚若筠一见不妙连忙将手往门框两边一撑不让人进。 “你们到底是谁?” 他又问了一句语气逐渐严厉眼神有些防备甚至示意良才关门。 “我们是来给姚家送好消息的。” 那婆子一见下人挤不进去便索性自己挺胸上来要往屋中挤。 她脸皮倒厚欺姚若筠面相斯文又是个年轻人便要往他身上撞。 这个作派吓得姚若筠不轻温献容急得跳脚哪里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未婚夫被其他人占便宜当即头脑一热拉开姚若筠自己将那婆子往后一推嘴里喝斥: “你干嘛呢!不要动手动脚的。” 那婆子被推得一个踉跄后退数步才站稳。 还来不及抱怨抬头便见到温献容柳眉倒竖怒染双颊似是生了气心中猜测她的身份末了忍气吞声赔礼: “姚小姐别生气我们是简王府中的人听闻今日是您的生辰奉了简王爷的令特地来为您庆祝的。” 说完伸手往身后一指: “您看这都是简王送您的。” “简王?”温献容被她一唤知道这人恐怕是错认了自己身份。 她还来不及解释又听这婆子说的一番话不由面露疑惑回头看了一眼姚若筠。 大庆传承多年皇室之中王侯多不胜数。 尤其是近来各地王公进神都这样那样的王爷就是温献容一时之间也有些分不清。 倒是温太太一听‘简王’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什么简王?认都不认识怎么无端来送礼?走错门了。” 姚若筠有些警惕只想迅速打发了人离去。 “怎么能不认识呢?”那婆子脸上笑意不变说道: “前几日我们家王爷说在定国神武将军府里见过二小姐自此惊为天人茶饭不思……” 她这话说得没脸没皮惊得姚若筠一时之间竟忘了喝令她闭嘴。 “简王?” 温太太越听这些浑话越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闭嘴!”姚若筠终于回过神听这老婆子胡言乱语惊怒交加: “你不要乱说坏我姚家名声前两日我们去将军府吊唁是全家同去根本不认识什么简王你要再是胡说我要抓你见官去!” “姚少爷不要生气我们家王爷说了既是当时不认识后面多见面自是认识的。” 那婆子被人骂了也不气只笑嘻嘻道: “一回生二回熟将来大家都好走动。” “简王!” 在姚若筠与那婆子说话的功夫温太太终于想起了这简王是谁! 此人在三十多年前也算是名闻神都的一位人物出了名的好色如命。 曾因为纳妾收房玩女人闹出不少风波后被忍无可忍的王妃剪了命根子当时沦为大庆笑谈! 只是这件事发生在几十年前后来皇室嫌弃丢人禁止人讨论再加上事发之后简王远赴封地不敢回神都时间一长许多人便渐渐忘了这么一号人物。 若非今日温太太撞上恐怕都想不起这桩丑闻。 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此时竟会与姚守宁拉上关系。 温太太心中又惊又怒甚至觉得自己此时站在姚家都嫌丢人! “我们走!” 她沉下脸此时拉了女儿的手要拖她回去。 温献容下意识的拒绝温太太发了火: “我们不要掺合这淌浑水里。” “娘这人是谁?一来胡言乱语我们……”温献容话没说完温太太就厉喝: “你管他是谁?这是姚家的事与我们何干呢!” “您不是姚太太?”那婆子一听温太太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又看了温献容一眼: “那你也不是姚二小姐了?” 说完又想往屋里钻: “那我们要见姚太太要跟她说一桩天大的好消息。” 姚若筠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家里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哪里允许这队来历不明的人进屋。 今日是妹妹生辰这婆子嘴里胡说八道他也不愿放人进去气到姚守宁。 “不准进!什么简王我们不认识你速速离去我爹是兵马司指挥使若再不走喊人抓你们!” 他这会儿死死将门撑住那婆子撞来他也打定主意不让。 温献容被温太太死死抓住只看那婆子往他身上挤顿时气得双颊通红恨得直跺脚: “娘您拦我干什么?” “哎呀这位少爷我们自来是有好消息告知姚家人。”那婆子见姚若筠耳朵通红滴血却也寸步不肯让。 周围人逐渐围得多了她便故意大声的道: “我们家王爷对二小姐一见钟情想讨她过门这些都是贺礼!”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皆惊。 温太太是听到‘简王’名讳时就已经猜到不对劲儿但真正听这婆子说出话后心中依旧作呕面露恶心。 姚若筠又惊又怒气到极点他瞪大了眼怔了片刻。 那婆子面露得色: “所以还不快快让开——” “滚!” 姚若筠回过神来大喝出声。 暴怒之下他甚至忘了对方年纪不步伸手用力一推。 那婆子‘噔噔’后退‘扑通’一屁股摔落到地。 他推完了人气得双眼通红接着才自言自语: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被逼的……被逼无奈的儒圣人在上一定不要生弟子的气。” 话是这么说着他一双手却是抖个不停。 “哎哟?怎么打人了?” 那婆子摔落倒地便拍腿大哭。 她想起来时简王吩咐:姚家出了个大儒如今名满天下是十分要脸的。 若王府中人到来能进屋门便好说若不能进屋便令她大闹闹得越凶越好最好败坏姚守宁名声使她嫁不出去。 这个色老头儿深知自己名声不好又知道柳氏出身书香门第怕读书人家臭规矩多不肯卖女儿便想以这样的方式将人弄到手。 姚家无根无基姚翝父母双亡也不是什么大门户的人。 柳并舟虽说是大儒也展现非凡力量但他倨才自傲不肯归顺皇帝早惹神启帝心中不喜。 自己就是闹他一闹欺他姚家无人事情闹得大了神启帝手中的板子说不准是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 ——简王活到这把岁数年纪不小脸厚心黑。 当年王妃闹得满城风雨他都能苟颜熬过去如今受皇帝训斥又算什么?到时被骂上一顿他却能得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子。 好事!好事! 他打得如意算盘吃准读书人家好脸面因此在遣人过来时就吩咐下人要死皮赖脸不怕闹事。 婆子摔落倒地满地打滚一面喊:“自己是简王府的人来为姚二小姐庆生送礼。”一面又大骂:“姚家欺人太甚大少爷枉为读书人出手打笑脸人!” 她这一番胡闹门前本来就围的人多很快就引来了一大堆人看热闹。 温太太开始不想管这桩闲事又心中不高兴姚守宁不懂规则引来灾祸后见这婆子不要脸越闹越来劲胡言乱语污蔑女孩名声还欺辱自己未来女婿哪里还忍得—— 当下便将女儿往丫环身上一推自己上前劝那婆子: “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她话没说完那婆子爬地起身飞快冲她脸上一吐唾沫:“呸!” 那口水喷了温太太一脸将她的体面规矩撕了个粉碎。 …… 柳氏在屋中准备稍后的道场法事事宜过了一阵却想起儿子去迎温家母女久久不归。 姚家又不大这点时间早该将人迎进家中了才对莫非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她眼皮一跳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接着似是听到了外头若隐若现的锣鼓、唢呐声。 声音似是从后门方向传来今日温家母女前来好像就是从后门进来。 正有些怔忡间突然见良才飞奔而来一面跑一面喊: “太太太太打打起来了!” “……” 姚守宁的脑海中浮出不妙的预感她突然想到了早晨与姐姐聊天时‘看’到的那一幕未知之事。 此时唢呐、锣鼓声正与那预知之事相吻合显然预感已经发生。 柳氏听得云里雾里但见良才一脸焦急又听说打起来了心中一跳顾不得扔下两个道士急急便要往外行去。 “娘等等我。” 姚守宁总觉得事情与自己有关她提了裙摆姚婉宁也觉得不对劲儿与柳并舟及曹嬷嬷等人面面相觑之后跟了上去。 柳氏急得上火一面跑一面问: “谁和谁打起来了?” 今日过来的就只有温太太母女而姚若筠去迎接她们至今未归柳氏猜测——不可能是儿子跟人打起来了吧?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她脑海中都激得她后背发毛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姚若筠是君子不可能跟人动手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未来妻子及丈夫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是是世子!世子跟人打起来了!” 柳氏只觉得混乱眼前发昏: “世子?世子怎么来了?” “世子和谁打起来了?” 姚婉宁听得不对劲儿连忙追问了一声。 “世子和简王府的人打起来了。” 良才忙回。 “世子怎么和简王府的人打起来了?” 柳氏脑海里的血管‘突突’乱跳只觉得这些讯息乱如线团令她根本分不清。 姚守宁听到‘简王’二字却想起了当日自己大病苏醒之后听到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狐妖道:……名声败坏最后嫁简王为妃。 接着长公主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老色、鬼……被王妃剪了命根子。 她脚步一顿身体晃了两晃胸口翻腾觉得有些恶心。 “今日简王府的人吹锣打鼓上门一番胡言乱语惹怒了大少爷。然后大少爷与人起了冲突温太太为了护他跟人打了起来。” “……” 这话中的信息量太大柳氏以手撑额久久不语。 说话功夫间几人已到后门前。 只见后门大开外头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群陌生人被打倒在地地上还有散碎的箱子等里面装的布缎、杂物被撕了出来此时身穿黑氅本该鹤立鸡群的世子在哀哀直叫的人群中蹦来跳去嘴里大喊: “玩捉迷藏喽!” 喊话的同时手中提着长剑挥舞劈破空气发出‘呜呜’声啸直打得几个身穿家丁服的人满地滚: “躲起来快躲起来!” 话音一落他将长剑一收神色严肃接着他一条腿点地另一条腿一收足尖点膝: “看我金鸡独立!我打!” 说完又一剑劈打出去打得一个躺在地上身穿红袄的老婆子如垂死的鱼‘嗷’的嚎了一嗓子又弹跳起身: “救命——救命——” 这就像是一场闹剧! 温太太头发散乱没了平时沉稳、庄重的模样那身衣裳也被撕得松松垮垮的还面带恚怒姚若筠站在她身侧安抚着她的脾气。 “……”柳氏的脚晃了晃觉得头有些发晕。 “怎么回事?” 她快步过来目光往外看了一眼。 世子这会儿‘疯’的厉害正追着几人打个不停。 期间有人想跑跟在陆执身侧的罗子文、段长涯便都出面嘴里一面劝着世子一面却借机将几人踩倒在地使其难以逃出去。 偶尔有人撞到倒地的锣鼓发出‘哐哐’的响声。 柳氏看着远处人指指点点感觉头胀眼疼。 “世子世子没事吧?” 她扶了扶额有些胆颤心惊的问。 当日陆执死而复生那日柳并舟斩除邪祟后看他当时的样子分明已经恢复了。 事后柳氏也问过父亲确认世子的妖蛊暂时被压制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疯才对。 但柳氏这会儿看他蹦来跳去嘴里念着戏文打人像是疯得不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算了吧 “打人啦!打死人啦!哎哟!哎哟!” 那身穿红袄的婆子头发被扯乱了被陆执以剑作棍打在腿上、手上钻心的疼。 她要想起身逃跑但前有罗子文、段长涯二人挡路后有陆执追打一时在姚家门前被驱赶得团团转如无头的苍蝇。 远处众人在看热闹只是从一开始看姚家的热闹后面变成了看陆执的热闹。 “……定国神武将军府……” “听说世子发疯了……” “……死而复生。” ……等种种闲言碎语不时传入众人的耳朵陆执只当充耳不闻。 柳氏觉得自己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尤其是她转头看到温太太的时候就更加头疼了。 她向姚若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问问将军府的人情况自己则是向温太太走了过去伸手将她扶住。 “温太太……”柳氏一上前温献容便让开半步。 柳氏的手掌一碰到温太太胳膊便感觉她身体都在抖。 除了她头发散乱之外她脂粉有些晕开脖子一侧有两条细长的伤口有点点殷红的血迹渗出。 “这是怎么了?” 她拿了帕子想去替温太太擦脖子上的血珠温太太将肩膀一缩下意识的躲过。 此时的温太太不见平时的架子反倒掩饰不住的怒容。 她身侧的孙嬷嬷抢先开口: “还不是那遭瘟的婆子……” 孙嬷嬷以护崽的姿态挡在温太太的身侧将简王府派了人大张旗鼓上门来闹后温太太气不过上前与她理论的话说了。 “守宁毕竟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自然不能与简王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温太太自己伸手去摸伤口疼得直吸凉气又气恨的道: “那简王是什么样的人物?一把年纪当人祖父都嫌老了半点儿不知羞。” 柳氏的脸色铁青拳头握了又握。 她在南昭长大进入神都的时候简王的事已经过去了多年。 平日姚家的生活圈子离王公贵族又远偶尔听人说些闲话、八卦也说不到几十年前的事去大庆王侯又多初时听到‘简王’这号人物竟完全不知道。 但温太太所说的‘年纪大’、‘打守宁主意’柳氏却听懂了她心中一股无名火‘轰’的就蹿上来了! “什么!” 柳氏一声大喝当即什么头疼、烦恼全都忘了眼里只能看到那些被陆执打得满地滚的人眼中喷出怒火! “竟然敢羞辱我的女儿!” 她目光四处转悠姚守宁一见此景就知道她娘要打人了! 柳氏虽说出身书香门第可嫁的是武夫。 跟姚翝打交道久了觉得有时跟有些人讲道理确实不如动手好用! 门后搁了一把长长的大扫帚是以细长竹条缠成以木棒捆住柳氏怒从心中起恨从胆边生提起扫帚就加入战局之中! 她提了扫帚冲出去就劈头盖脸的乱打半点儿不讲武德。 陆执装疯打人心中自是有数。 他从小习武手上力道极重为了不出人命都是往人腿上、手上招呼。 而柳氏心中极恨出手全无章法打的不管是不是脸反正乱打了再说。 两人相互配合一个专打脚一个则是打脸、头而罗子文、段长涯两个长随则负责拦人直打得简王府的人鬼哭狼嚎满地打滚起不了身。 “……” 温太太被柳氏举动吓了一跳。 她平日见柳氏行为、举止虽说有些高傲但也是讲规矩的从未见过她打人时的这彪悍一幕。 此时见柳氏挥得扫帚‘嗡嗡’作响打在皮肉上发出‘砰砰’声音既感出了一口恶气又觉得有些怵。 温献容眼睛发亮痛快道: “该打!” “哎哟……哎哟……”简王府的人抱头鼠蹿不停痛呼。 罗子文、段长涯喊: “世子世子你快醒醒——咱们回家该吃药了——” “妖怪!哪里走!”陆执全当没听到一脚将一名长随踢倒在地长剑套着剑鞘用力往他大腿一杵—— “啊!”那人发出撕心裂肺惨叫直喊: “骨头断了骨头断了!” …… 现场一片闹剧姚若筠深怕老娘吃亏连忙也紧跟上前。 姚婉宁眼珠一转喊道: “娘您先将世子护住别让世子受伤了!” 柳氏闻弦歌而知雅意纵然心中怒火如焚却依旧咬牙切齿的喊:“世子没事吧?我来将这些无赖赶走!” 她十分勇猛拿出当初打‘河神’的劲头打得简王府的人捂脸抱手。 姚守宁觉得心中那口恶气随着柳氏打人而出她见世子嘴里唱念有辞心中狐疑不由跟在姚若筠身后靠近陆执: “世子世子——” 她声音被柳氏等人的喊声及哭嚎声淹没唯有离她最近的陆执听到了。 “妖怪!妖怪!”陆执喊了两声踢了一人两脚侧身一转靠近姚守宁身侧与她头脸相并: “今晚我来寻你出门探墓。” 他开始胡言乱语姚守宁还真当他再度发疯此时听他口齿清晰又说出了这样的话显然是在装疯卖傻了。 她心下一松飞快点头来不及说话就听陆执又道: “晚上见面时再说。” 他话音一落接着将长剑一收弯腰往地面一抓将那瘫软在地上的人如提鸡崽一般拎了起来: “我抓到妖怪了!” 说完提起人往段长涯的方向一扔: “我要将妖怪送入镇魔司之手!” 那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之间正浑身疼痛难忍接着听到陆执的话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剩余的人一见不妙连忙大喊: “我们是简……” 不等他们将话说完柳氏抡起扫帚一把将人拍倒在地剩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有了陆执等人帮忙柳氏打了人出气柳并舟含笑收拾善后令人取了绳索来将这些闹事的人按世子所说一一捆上将给他们带走。 围观的人看了一波热闹各个摇头晃脑叹息着定国神武将军府完了。 …… 事情一了姚家下人出面驱散看热闹的人群良才机灵的将屋门掩上柳氏收了扫帚气喘吁吁: “先进屋再说!” 温太太犹豫半晌按着脖子似是下了决心一般站着没动。 “娘——” 温献容见此情景有些焦急催了她一声见温太太转过了头来她目光闪了闪看着母亲道: “我们来都来了有什么事先进屋再说吧。” “对先进屋坐您脖子上有伤家里正好也有大夫。” 姚若筠也跟着劝了一句。 苏妙真昏睡未醒柳氏担忧她这几日请了大夫留在家里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 就在这时姚守宁察觉到温太太的目光似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转头望去就见温太太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遗憾又像是有些解脱再看姚守宁的眼神竟比从前多了几分真心和温和。 姚守宁不明就里下意识的往柳并舟看去却见他微笑摇头像是对眼前的一切早有了解并不见慌乱之色。 外祖父真是有大将之风! 姚守宁心中暗赞更觉得外祖父神秘莫测。 温献容还在满脸央求的盯着温太太看温太太却并没有理她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令孙嬷嬷拿出早为礼物: “今日是守宁生辰我们才过来走了这一趟。”她挤出笑意脖子上火辣辣的痛使她表情显得有些勉强: “知道你家近来事多人忙又哪里还敢打扰呢?反正两家离得也不远将来得空的时候再进去坐就行了。” 她这样一说柳氏就是再傻也听出她言外之意了。 “娘!” 温献容急了大喊了一声。 若是先前的时候温太太见她这样不懂规矩定会发怒。 此时听到女儿喊自己她只是微微一笑握紧了女儿的手温声的道: “献容别闹有话我们回头再说。”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也不看孙嬷嬷手中举的东西: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强留客了。” 说完她唤姚若筠: “附近人多你领了良才亲自将温太太与献容送回去。” 姚若筠也察觉到了大人之间气氛的不对闻言点了点头。 这下温太太倒也没有推辞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孙嬷嬷将东西递过去柳氏站着没动曹嬷嬷一见此景忙上前将东西接过。 柳氏这才道谢温太太也坦然承受了。 屋门打开之后外头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开有人在喊‘柳大儒’。 众人也不理睬姚若筠护送着温家人离去等到房门重新关上时柳氏的脸色一下便难看了。 少了打闹的人温家的人又离开之后原本吵闹无比的后门一下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她心中烦闷看了一眼女儿——只见姚守宁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之色仿佛压根儿没有意识到温家人的态度。 温献容离开的时候她还快乐的向这位未来的嫂子挥了挥手。 柳氏一扫先前打人时的勇猛像是力气用尽般肩头一垮: “这下可算将温家得罪了。” “怕什么?” 答话的是柳并舟: “这不正如你意么?” 知女莫若父柳氏心中的打算柳并舟也清楚。 柳氏苦笑了两声说道: “爹说的也是。” 温太太来前她还在苦恼姚守宁的婚事要怎么跟温太太提及两家约定作罢的事。 如今从温太太的态度看来这件事情恐怕不用她再提自然便不了了之。 “可我还是不甘心。” 人都是这样。温景随再好可柳氏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被别人挑剔、嫌弃。 “贪心。” 柳并舟摇了摇头抚了抚自己垂及胸前的银白胡须笑着说道: “我们家守宁乖巧可爱将来大有作为这桩姻缘结不成证明两人无缘此时断了也是好事。” 姚守宁懵懂未知她还在想世子跟自己约了晚上见面一事不知道怎么话题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柳氏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见她这未开窍的样子有些怀疑:这个女儿傻呼呼的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世子? 她忍下心中的念头: “希望如此。” 姚婉宁听着长辈说话又笑眯眯的看了姚守宁一眼目光往后门的方向移了过去。 房门已经关上了先前大闹此地的世子等人也离开了。 姚家住的地方又不是什么观光胜地世子一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恰好今日又是妹妹生辰恐怕世子是特意来此看到了简王等人问清缘由之后才出手的。 “娘外祖父说的对。守宁年纪还小急什么呢?” 她抿唇笑: “守宁性格好又有外祖父在没了温太太将来也会有其他更适合守宁的人。” 趁着众人先前打闹的时候她问了温献容始末知道简王府的人来意。 世子为了替姚守宁庆祝生辰而来得知简王府的人来讨她必定恼怒生气。 只是若就此驱赶人对姚守宁名声有碍恐怕会惹人闲言碎语。 因此世子顺势装疯打人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走装疯捆走了简王府等一干人把事情处理得十分干净。 再联想到之前姚守宁提过世子不允许她说亲姚婉宁猜测陆执恐怕在与妹妹相处的过程中已经对她倾心却又不自知。 想到这里姚婉宁既是开心又有些不舍。 开心的是她如今身缠‘河神’的烙印未来如何不得而知能活到几时也不清楚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家人。 而家人之中爹娘不用她担忧两人夫妻恩爱姚家家境也算殷实自己早年身体孱弱就算突然死去时间一长柳氏应该也能接受这个现实。 父亲向来沉稳、冷静便如家中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娘必能走出伤痛阴影。 外祖父身为大儒身手非凡活到他老人家这把年纪许多东西总会看破的。 再者说了姚守宁提到的‘应天书局’中柳并舟也承认了曾在书局上认识了一位朋友从那朋友口中得知了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 说不准说不准她死于‘河神’一案的事外祖父他老人家早就得知…… 至于大哥他知书达礼与温献容已经定下了婚约。 温家小姐聪慧大方与大哥早有情意自己母亲也不是性格苛刻的人将来成婚之后大哥定是家庭和睦父母慈爱儿孙孝顺的情景。 唯一令姚婉宁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妹妹。 以前温、姚两家有默契的时候她便有些担忧。 温景随样样都好可他有一个不太容易相处的母亲以及严厉、古板的父亲她总是害怕姚守宁嫁到温家会受不了那个氛围。 现如今倒是好了。 姚、温两家的亲上加亲眼见是结不成了而世子哪怕还没有意识到却已经表露出对姚守宁有意的心。 若将来世子与姚守宁之间彼此有意以长公主性格必会善待姚守宁妹妹的日子恐怕会比嫁进温家更加舒心。 只是有些遗憾那一天她不知还在不在能不能看到妹妹出嫁时的情景。 想到这里姚婉宁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生埋怨 姚守宁似是没心没肺全然没将先前的闹剧放在心上。 大女儿倒是温言宽慰可柳氏还是无法全然安心。 她想到了先前疯疯癫癫的世子也不知世子这妖气几时能清除干净…… “希望上天保佑让我的女儿顺顺利利。” 柳氏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姚婉宁最终喃喃应了一声。 而此时另一边姚若筠送了温家人回去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温太太唤他: “若筠……” 他转过身来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令得温太太有些不忍。 姚若筠是个性情敦厚的孩子温太太对他向来都是很满意的此时她要说的话可能会使这个孩子伤心。 可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再想到先前姚家后门发生的那一场闹剧咬了咬唇心中一狠: “若筠。”温太太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露出温和的笑意: “你回去也好好的劝劝你娘让她不要生气。” 姚若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温太太又道: “简王府的人不要脸我们何必跟这样的人一般计较呢?守宁乖巧可爱长得又出色将来要找夫家凭借柳先生的声名多的是人排着队挑选……” “可是……” 姚若筠闻言心中一惊。 他先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欲提及姚、温两家的口头约定可话没说完就听到温献容惊怒交加的喊了一声: “娘!” “你这孩子怎么今日毛毛燥燥的。”温太太轻描淡写应了一声又不痛不痒的教训了女儿两句。 刹时之间姚若筠一下就明白她的心意。 他只是性情好不是一个傻子。 此时温太太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要他给柳氏带话暗示两家亲上加亲的事就此作罢从此男另娶女另嫁的意思。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若非面前的人是个长辈温献容也一脸为难之色他恐怕当场就要拂袖而去。 “我明白了。”他强忍怒火点头应了一声: “回头我自会跟我娘提起。” 温太太见他应答心中如同一颗大石落地。 事情圆满解决她再想起姚守宁时便没了以往的挑剔与苛刻反倒有些怜惜: “你也好好宽慰你妹妹一番简王本来就是浑不吝的性格神都城的旧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德性。今日又有世子意外打岔就是有人嚼舌根事情也会很快过去。” 温献容神色怔呆双目含泪几乎不敢去看姚若筠的眼睛。 “我明白多谢您的提醒。” 姚若筠神情木然说完这话又看了温献容一眼想要安抚她几句说‘事情与她无关’这样的话。 可看温献容满脸难过又有温太太在一旁他便忍下心中的念头决定之后再托人代话便行。 他告辞离开温家的下人关了门温献容便随即发作: “娘刚刚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没有规矩!”温太太听她发怒不由喝了她一句。 “你明知道守宁性情天真无邪也知道我们两家有口头婚约如今正是她被人为难的时候您这样不是落井下石吗?” 温献容平时在母亲面前收敛着真性情此时愤怒之下却忍无可忍: “我与若筠还有一年多就要成婚你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我为难?将来姚太太会怎么看我?” 她越想越气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说给温太太听: “甚至你还故意让若筠带话你就不怕将来我嫁去姚家夫妻感情离心?” “小姐……” 孙嬷嬷看她发火不由有些吓到轻声哄着她: “你有话跟太太好好的说。” “你让她说!”温太太从来没被女儿如此指责此时听她发火既是有些羞恼也有些不大自在: “女孩儿家家的大庭广众就发脾气真是没有规矩……” 刚出了这种事温太太竟然口口声声还是规矩! 温献容心中既是觉得悲凉又觉得无语。 她突然有些羡慕姚守宁。 以往就羡慕她。 柳氏为人虽说强势可不是不讲理她极其护短虽说偏心长女可也不像温太太这样的笑面虎说话做事处处拿捏规矩。 今日简王府的人上门闹事柳氏出来之后没有找女儿麻烦而是提了东西就打别人。 若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温太太纵然会怨恨他人但说不定首先便是怪女儿不大安份招惹了简王这样的浑人。 这样一比较之下她就更加生气: “娘如果讲规矩就不应该今日做这样的事。” “我做了什么事?”温太太有些气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你大哥有远大前程名声清白不应该卷入这样的麻烦里。” “可是守宁是无辜的!”温献容大声的道: “娘也说了简王自己就是个卑鄙无耻的人人家闹事怎么能怪她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温太太也恼了答道: “若她不去将军府又怎么会见到简王这样的人?” “娘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道理?不怪简王那种为老不尊的人反倒怪别人不应该遇上这样的人。”温献容既是难过又觉得不甘: “再说守宁去将军府又有什么错呢?当日姚太太在西城出事是世子救了她的命。后面姚家出事也是将军府帮忙捞人。” 世子当时传出死讯于情于理姚家人都应该去。 这个事情中姚守宁又没有任何的错错的明明就是简王这个老色胚! “您之前不喜守宁与世子传闻总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您今日也看到了世子发疯不是假的。” 她满脸失望: “娘明明知道守宁不是那样的人传闻未必尽信可您还是因为这些消息而决定毁约。” “……”温太太被她说得哑口无语半晌才道: “你大哥与守宁本来就不是良配。” 现在想来她不喜欢姚守宁活泼的性格觉得不太庄重。 再者说了姚守宁太过美貌纵然她无心也会招来祸患——今日简王府的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那也不应该借题发挥而是堂堂正正说清楚。”温献容没有否认母亲的话只是正色道: “您也教导过我们不要行小人之举。” 可惜温太太大道理都懂涉及到自己亲生儿子时却又不愿落人口舌想占据道德至高位。 她不喜欢姚守宁性格又觉得自己儿子是人中龙凤可挑选更好的大家闺秀。 偏偏她不好意思言明怕让人指点自己背信所以便借着今日这一场闹剧把事情推给姚家仿佛是姚守宁的错她才被逼无奈的断亲。 “我不要你来教导!” 温太太被女儿一通说面上哪里还挂得住当即斥了一声: “就算没有今日的事守宁跟世子之间的传言已久我打退堂鼓有什么不对?” 她不快的道: “当日妖邪现世你大哥去姚家拜师那日守宁就出了门。” 温太太又道: “她柳氏不说但我猜人可能去了将军府这种情况下人家心都不在我们温家这边我们强求又有什么意义?” 温献容说不出的失望摇了摇头: “您也知道守宁去将军府可能是与妖邪有关。” 她近来找姚守宁玩耍的时候不多但从世子中邪发疯再到姚家妖邪现世多少猜出了些端倪。 “如果娘觉得守宁与世子走得太近您可以直接了当的问而不是每次借故试探既是不满又装大度。” “你闭嘴!”温太太被女儿教训得面上挂不住直接喝斥: “总而言之这桩亲事不了了之。本来就是双方口头约定又没过八字也没下聘如今只是说清楚以免耽搁别人而已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说完这话她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匆匆忙的别开头: “我也知道守宁无辜但你大哥将来会入仕你也看到他自小苦读是多么用心我又怎么忍心他将来因这些事受人非议?” 她爱惜儿子至极舍不得污了儿子名声便宁愿自己来做这些事。 “是我对不起守宁将来若姚家有事要我帮忙我定尽当全力绝不会推辞。” 话说到这个地步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温献容喃喃道: “娘只想着儿子却没想过女儿将来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 她噙着眼泪低垂下头‘呵呵’笑了两声: “说是为了儿子还不是为了自己。”不等温太太说话她又道: “不然真要是为了大哥好怎么不问问大哥自己的意思?” 温景随喜欢姚守宁甚至为此将姚家亲戚数代都调查得十分清楚摸清姚守宁喜好就为了想要讨她欢心深怕自己将来出了差错不如姚守宁的意。 偏偏温太太自以为是不顾儿子心意强行做决定末了还说都是为了儿子好。 若温景随知道她的举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你——” 温太太被她的话气到正欲说话温献容终于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脆声道: “真想早点嫁去姚家不要管家里这摊烂事我可太喜欢跟姚太太相处有事说事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以往这样的话她是不敢说的说了就会被温太太骂她‘不知羞耻’。 她以前羡慕姚守宁有话就说此时自己也这样大声说出心中想法了才觉得心中爽快无比。 “你真是不知羞耻!” 温太太目瞪口呆温献容一不作二不休: “我羞什么?若筠是我未来丈夫喜欢他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一句话顶得温太太嘴唇哆嗦指着她半晌才颤声道: “你给我回屋抄写《戒言》、《慎行》!” 温献容的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与守宁同病相怜。 两人是闺中好友她时常听姚守宁诉苦被柳氏罚抄书。 相较之下温献容表面温和顺从温太太一向以女儿为傲自然是极少受罚——如今可算是体会到姚守宁的感受。 “抄就抄。” 温献容转身离去温太太气得直抖指着女儿背影: “反了天了……” …… 温家母女这边翻了脸而姚若筠回了姚家之后看着两个妹妹都在便忍了满腔怒火没说直到午时之后找了个空闲才将温太太的意思跟柳氏说了。 柳氏对这个结果早就料到只是没想到温太太竟不敢自己将拒绝的当面说而找了自己的儿子来提心中对她印象不免又差了许多。 “娘……” 姚若筠见柳氏面色冷淡不由担忧的唤了一声: “守宁那边……” 两家欲亲上加亲的事儿不是秘密姚守宁自小便清楚将来可能会嫁入温家如今陡生变故姚若筠怕妹妹脸上挂不住。 柳氏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妹妹的心不在温家那边婚事退了也好。”她脸上露出嫌恶:“她这脾性可不好相处为人近于苛刻守宁若真嫁过去恐怕要吃苦头。” 她叹了口气: “我以往总想着景随出色却忘了嫁人之后总是避免不了要与婆婆朝夕相对的。” 而姚翝无父无母柳氏嫁人之后万事都自己作主便疏忽了这一点。 如今想通之后便不再觉得遗憾反倒觉得豁然开朗了许多。 姚若筠想起温太太那张笑眯眯的脸也点了点头。 姚守宁总觉得家里气氛有些不对大哥看她的眼神带着些怜悯之色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莫非是因为简王来闹过? 她倒没往温太太身上去想只猜测姚若筠是怜悯她遇到这桩恶心事了反倒找了机会安慰了大哥几句。 白天的时候家中请了道士开坛作法一整天时间很快过去苏妙真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柳氏强打精神掏出银子送走了两个道士等人一走她肩膀一垮脸上露出疲倦之色。 姚翝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酒菜曹嬷嬷拿到厨房烹煮之后一家人坐了两桌。 本该是热闹无比的情景但姚守宁半点儿没有过生辰的自觉——她还想着世子白日时与她说的话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而其他人也是各有心事柳氏与姚若筠为了她的婚事而烦;姚婉宁抚着肚子忧心忡忡。 苏庆春原本是生苏妙真的气如今姐姐受妖气所害昏睡不醒之后他又替苏妙真感到担忧。 唯独最放松的反倒是柳并舟。 众人各自用膳之后静默了半晌柳氏见姚守宁一晚心神不宁便叹了口气: “今日闹了一天守宁与婉宁先回屋歇息算了。” 她不知道女儿与世子有约之事只当姚守宁在为简王的事烦忧。 姚守宁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与姐姐一道站起了身来。 两姐妹向长辈告辞相互扶持着出屋。 今夜乌云遮月寒风‘呼呼’可见明日不是一个好天气。 姚婉宁一踏出屋门寒气袭来只觉得脸上、手上针扎似的痛。 她呵出的热气化为白雾冻得直将脸往斗蓬内缩身后清元、白玉要上前来扶她她摇了摇头拉了妹妹的手: “我与守宁说说话你们先走。” 两个丫环应了一声便先回屋准备热水等洗漱之物。 冬葵未被打发提了盏灯远远的照亮留了两姐妹在后面慢悠悠的走。 “今日这样一闹过之后你与温家的事恐怕就要算了。” 姚婉宁挽了妹妹胳膊轻轻的道。 她年纪长了两岁但身段娇小瘦弱站在姚守宁身侧仅及她耳畔罢了。 姚婉宁说话的时候将头轻轻一偏靠到了妹妹肩头上: “你觉得遗憾么?” “有什么遗憾的?” 姚守宁有些吃惊接着反应过来: “原来今日大家看我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她想起父母的眼神及大哥数次欲言又止的神态不由失笑: “算了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听娘的安排罢了。” 以前柳氏的安排她习惯性听从而今她答应了陆执在他未定亲前也不能先定亲。 若温家因为今日简王这样一闹而生出双方亲事作罢的念头对姚守宁来说倒是再好不过省了她向柳氏多嘴的功夫。 她有些庆幸: “如此也好世子至少不会怪我。” “若世子没怪你呢?”姚婉宁试探的问: “如果世子没有跟你提过不允你定亲的话你觉得遗憾么?” “没有如果。”姚守宁有些意外的转头看了一眼姐姐接着摇了摇头: “我答应了世子就不会反悔的。” “答应了又如何?这世间信守承诺的人不多反复无常的小人才是多数。”姚婉宁嫣然一笑觉得与妹妹这样的闲聊十分有趣故意拿话来逗她。 “那不一样的。”姚守宁认真的道: “长公主安慰我说世子中妖蛊一事是因为他生来带大气运本身就会受到妖邪的觊觎。” 她将自己与朱姮蕊说过的话此时讲给姐姐听话音一落姚婉宁的眼中便似是蒙上了一层温柔的薄雾似是对长公主的话感到满意极了。 “所以公主让我不要在意说就算世子没有救我娘他迟早也会受妖邪盯中的。” “对。”姚婉宁点了点头: “长公主恩怨分明性格又光明磊落她这句话说得不错。” “但是姐姐……”姚守宁低声道: “凡事没有如果。” 她神色认真远处灯笼照出朦胧的微光夜色下她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是两颗洗净了尘埃的明珠: “世子就是因为救我娘而中蛊的。他为人虽说小心眼性格又很记仇还有些幼稚……” 姚婉宁怔了怔听她数落陆执缺点嘴角边的笑意便慢慢的掩饰不住却并没有开口打断她的话。 “可他嘴硬心软人又不失善良。他救了娘是不争的事实我怎么能当没有发生过?” 长公主所说的假设那是她深明大义所以出言安慰。 “如果我也以此话作挡箭牌自此心安理得那我便不知所谓了。”她摇了摇头说道: “世子因妖蛊影响数次受制于妖邪之手每次发疯之后名声尽毁。” 说着说着她就有些难过: “他说以前神都城中不少大家小姐见了他便走不动路但那天吊唁时以往追着世子跑的楚家大小姐一见世子便如见了鬼一样转头功夫就溜得不见影了。” “……” 明明十分悲伤的事可姚婉宁听她说来却几乎要笑出声了。 姚守宁却还没有察觉仍一脸怜悯: “世子这么惨他又小心眼儿怎么可能允许他在未成婚前便见我定亲呢?” 姚婉宁忍笑点头: “嗯嗯嗯你说的对。” “所以没有如果我答应了世子就不会反悔的。” 她说这话十分坚决。 才刚满十六的少女这两个月以来褪去了以往的天真幼稚变得沉稳了许多。 姚婉宁有些感慨的看着妹妹既感骄傲又有些不舍。 不过她还有些事想要问清楚因此又道: “那除开此事不谈你对温家大哥印象好吗?” “好啊。”她虽不知道姚婉宁为什么这样问却仍是毫不犹豫点头: “温大哥是献容的大哥又是好人之前我打听应天书局的时候他帮了很大的忙我很感谢他的。” 更何况双方彼此将来都是亲戚“大哥成亲之后温大哥也是我们的大哥他又拜了外祖父为师两家更亲近……” “我是指你对他个人的印象。”不等妹妹说完姚婉宁便将她话打断。 姚守宁就道: “他也很好啊。他聪明又厉害读书也好娘也时常夸他。” 她说得虽多但神色坦然眉宇间不见半分少女羞涩。 姚婉宁试探着问: “那你觉得若是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将来你与他要是成了婚你会觉得高兴吗?” 她这话一问出口姚守宁顿时皱了皱眉头沉思了片刻。 她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隔了许久才略有些谨慎的道: “我觉得不是很高兴。” 姚守宁靠着姐姐小声的道: “许多时候娘骂我时都说温大哥如何如何让我不要行差踏错将来被他听到了……” 说这话时她皱起了眉头: “我说什么话娘都觉得不妥。做的事娘也觉得不能让温大哥知道我这样不庄重。” 她与温景随相处的时间不多对他不大了解但柳氏数次三番的数落她却让她对于跟温景随之间的婚事产生了几分抵抗的心情。 今夜如果不是姚婉宁问起来恐怕她自己都没察觉。 此时说起这个话题她就接连抱怨: “上回你跟娘去看孙神医时我留在望角茶楼听了说书先生的故事讲了两句话也被娘教训姐姐也是听到的。” 她小声吐槽: “动不动就是别让温大哥知道了以免嫌弃我。” “既然会嫌弃那就证明不是良缘了。” 被柳氏数落就已经够惨了将来若是成婚还得被丈夫数落——姚守宁想了想用力摇头: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婚事没了就没了。” ………………………………………………………………………………………… 最近剧情走得缓慢我卡文严重所以尽量多更熬过去~~~ 三更合一6k字哈~!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娘呢 姚婉宁听妹妹不停的碎碎念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新奇有趣。 姚守宁向来活泼可爱仿佛心中没有烦恼似的以往她还十分羡慕过。 可此时听她娓娓道来也知道她无忧无虑的笑容下也掩饰着自己的烦恼。 只是那时自己受苦于身体、病痛的折磨以至于忽略了家人许多对于妹妹的了解也只是浮于表面罢了。 姚婉宁怅然若失心情有些低落。 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奇怪极了。 前十八年她困守闺中饱受病痛的折磨而后这几个月却又因喝下‘神药’而被‘河神’打下烙印虽行动自如却能活到几时都不知道。 “对了。” 正当姚婉宁神色怔忡之间姚守宁说道: “今夜世子约我出门再查‘河神’下落。”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到了跟在姚婉宁身后那尊高大而沉默的黑影上。 提到‘河神’二字时姚守宁的心紧紧一缩。 但她猜想得没错这个托着姚婉宁走的‘河神’应该并非本体对她的话半点儿都没有反应仿佛一尊泥塑的人偶。 “什么!” 姚婉宁身体一震满腔愁绪被她这话震了个稀碎: “你们还要出门?” 她并没有问这两人是几时约好毕竟世子今日白天才来过当时情况混乱这两人趁机说一两句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对。”姚守宁点了点头跟姐姐道: “你的情况危急。”她目光越过姚婉宁落到‘河神’身上直言不讳: “但我总有预感姐姐这件事情并非没有回旋余地的。” 她的力量逐渐在强大预感远胜以往许多。 天眼一开在姚婉宁的身上她看到了那漆黑的浓雾仿佛重重死气将自己的姐姐包裹。 但在绝境包围之中她又仿佛感应到了一线生机好似蕴藏在那浓雾之中等待着她去寻找属于姚婉宁的生路。 “你相信我我可以救你一命的姐姐。” 她伸手将姚婉宁的手掌紧紧握住。 姚婉宁的手冰凉而柔软不知是因为对未来的忐忑、对妖怪烙印的害怕还是因为她的话而微微在颤抖。 姐妹俩掌心相握一个温暖而坚定一个冰凉而颤抖在这一刻温度相互传染仿佛心意相通。 就在这时姚守宁的眼前异象再现: 眼前景物一扭她心急如焚怀里似是抱了一物破开迷雾撞入一个陌生的世界之中。 有人正在远处等她那人影十分高大见她的刹那便迫不及待将她怀里的‘东西’接走。 一道沉稳中带着威严的男声有些兴奋的响起: “我大庆朝至今终于……有人了!……我必不负她所托……都是我的错……她还好吗?” 那双眼睛望着‘她’看眼神中似是有无尽压迫一股强大的慑人威势盖压而来姚守宁刹时只觉得眼胀头疼嘴唇微微一动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娘呢?” 一道稚嫩孩童的天真声音响了起来有些急促的问: “我娘呢?” 这句话像是一道魔咒接连响在姚守宁耳中。 她既觉得莫名又觉得惊悚偏偏自己像是陷入了这一段诡异的循环里—— 眼前再也看不到幻像耳中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什么男人身影、重重黑雾全都消失了耳畔来来回回只听到稚童的询问声: “我娘呢?我娘呢?” “我娘呢?” “我娘呢……” “我娘呢……呢……呢……” 姚守宁越想越是害怕却无处可躲。 直到有人推了她一把轻轻的喊: “……守宁!守宁!” 接着夜风吹来冻得姚守宁打了个哆嗦。 陷入幻境的意识回悟过来片刻功夫她只觉得脸、手刺痛。 夜色雾蒙蒙的远处提着灯笼的冬葵转过了头似是有些诧异这两姐妹怎么说着说着便站在原地不走了。 身旁姚婉宁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看关切的问: “……怎么了?叫你半天了也不说话。” 家里接连发生邪祟之事姚婉宁也知道妹妹血脉有异深怕她是受妖邪所害先前见她眼睛直愣愣的仿佛魂魄离体吓得浑身紧绷。 此时见姚守宁眼睛逐渐有了光采她心下一松接着双腿发软说话声音都在抖: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姚守宁犹想着先前那诡异的稚童声响仿佛十分焦急的催着她问:“我娘呢?” 她见姚婉宁吓得脸色煞白犹豫了一下没敢直说只是道: “我似是做了个梦梦到……” 她说到先前所见的幻境一时又有些语塞: “似是梦到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什么模样她看不清楚只觉得身材十分高大眼神有些吓人听着声音像是上了年纪…… 除此之外他好像说了些话‘大庆朝’、‘有人’、‘不负她所托’、‘是我的错’、‘她还好吗?’。 凭借着强大的预感姚守宁察觉到这些话中蕴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可她力量不足先前的幻境一闪即过声音若隐若现压根儿听不清楚。 她思索半晌想不出来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牢牢将这些话记在心中总觉得终有一日能将这迷底破解。 “男人?” 姚婉宁听她迟疑半晌说出这么一番话不由有些吃惊。 妹妹仅仅出神片刻功夫就说做了一场梦还梦到了一个男人…… 她也并非蠢人更何况近来经历了不少离奇之事顿时就意识到姚守宁这样的情况恐怕并非一般做梦说不准是‘看’到某些异象了。 “他可说了什么?” “他说说大庆朝终于……有人。” 姚守宁也不瞒她将自己听到的那番话都说给姐姐听。 她还在皱眉苦想却没料到姚婉宁听了她这番话后脸色雪白的同时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腰腹。 姚婉宁的嘴唇微微哆嗦眼睛悄悄湿润听了妹妹的话像是一颗大石落入心底眼神之中却逐渐生出希望。 自上个月梦中成婚之后她与梦里的那人夜夜相会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了。 虽说她没有证据也不敢请大夫把脉甚至这样的事说来玄幻至极可姚婉宁却总觉得—— 她的身体之中仿佛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之中。 “如果是这样——”她的嘴唇动了动将剩余的话含在嘴里: “我就放心了。” 他说的是:大庆朝后继有人了! 对此她十分笃定心里一甜双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嫣红。 “守宁守宁。” 姚婉宁伸手死死将妹妹的胳膊抱住脸颊贴在她的肩头有些欢喜又有些惶恐不安: “你说我能活得过这一年吗?你说我还能再活一年吗?” 姐姐似是突如其来的有些悲观她的举动一下将姚守宁的思路打破了。 少女忙不迭的转身将瘦弱的姐姐一把抱入怀里她来不及去细思姚婉宁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只当她是因受妖邪骚扰突然有感而发害怕早死才这样一问罢了。 可姚婉宁为什么会对‘一年’这个时期如此在意呢? 姚守宁皱了皱眉却仍是抱着她哄: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不止一年我要你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好不好?” 她带着美好的祝福: “熬过这一劫后你将来定会幸福美满说不准儿孙满堂后世子孙福寿无穷。” 这一刻她说的话出自肺腑全然忘了其他——也忘了世子说过:辩机一族拥有言出法随的力量说过的话便带着其血脉力量特有的祝福。 她话音一落有些东西便悄然变动。 那抱着姚婉宁的‘河神’之影微微一动坐在他肩头的那细小的影子也跟着扭了扭似是受到了世间最有力量的祝福只见那影子之上逐渐生出五官的雏形仿佛一个小小的婴童。 可惜此时姚守宁的力量还未达到极致她‘看’不到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这一幕只隐约感到那‘河神’肩上的影子闪了闪耳畔像是响起了‘嘻嘻’的笑声。 听着声音像是稚童。 她转头一看周围冷冷清清的。 身后是柳氏的庭院她与姚婉宁姐妹相拥。 远处冬葵提着灯笼耐心的等着两人上前满脸迷惑。 除此之外四周空荡荡的又哪里有什么孩童? “好!好!” 姚婉宁双眼含泪望着妹妹: “你既然说了那必是极准的。” 她不敢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只求可以活过这一年。 若她腹中真有孩子只要能将这孩子生下来便再好不过! “我们先回去屋。” 姚守宁觉得姐姐的神色有些怪异见她一哭便伸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抚去: “肯定准的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妖伤你性命姐姐你相信我。” “我信的我信的!” 姚婉宁用力点头。 两人说了这一阵话各自收拾了心情都不再提这事儿相扶着追上冬葵回了屋中。 今日一天发生了不少事姚婉宁身体虽说不累但心神紧绷却有些熬不住。 她已经好多天都没睡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家中发生了不少的事令她暗自担忧。 除此之外从上次镇魔司来人她夜里在梦中询问‘他’使‘他’勃然大怒后那梦中人便离奇消失至今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情况令姚婉宁感到不安夜里睡不安寝已经好些天没休息好了。 她心事重重神色憔悴了许多。 今夜与姚守宁一番对话之后姚婉宁像是得到了一个令她感到安心的保障洗漱上床后竟倒头就睡。 “大小姐睡着了。” 清元帮她掖了掖被子小心的替她理了理头发见她睡得香甜甚至发出细细的鼾声不由‘啧啧’称奇: “从没听到大小姐睡得如此香甜过。” 她以前病痛睡得不大踏实后来‘病愈’却又夜夜梦境缠身自然是十分耗精气神的。 白玉点了点头也看了姚婉宁一眼向清元比了个手势二人端着洗漱后的水盆悄悄退走。 几个丫环侍候了两位小姐躺下也都觉得疲累各自睡去了。 姚守宁想着白日时与陆执之间的约定不敢真的闭眼睛只躺在被窝里听着四周声音安静下来了才慢慢起身强忍寒意从柜子中取了衣服穿上躲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头。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原本猜测世子恐怕要子夜时分才来。 哪知不到亥时中姚守宁便听到窗外传来‘咄咄’的两声敲击声响! 她开始还以为是夜风寒凉窗户没有上锁接着又听‘咄’的一声这下她听得清楚是有人在门外敲击。 此时时间不早可也不算晚。 她竖起耳朵依稀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响动。 “世子?” 姚守宁掀开床幔翻身下床寒气钻入帐内冻得她直打哆嗦。 她喊了一声外头就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 那人虽没说话但那声音分明就是陆执的。 姚守宁急忙弯腰穿鞋起身时飞快将头发撩到后背处跑到炕榻边跪爬上去见那窗户紧锁。 她将锁一拉开把窗提起一截外面那人弯腰低头露出陆执的面容。 因苏妙真身上的妖王暂时受到了克制的缘故陆执身上的妖咒也跟着被压制短时间内他的诅咒应该不会再发作。 所以他这一趟出行并没有再作女子装扮而是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薄薄夜行衣头发在脑后挽了厚厚一把看上去竟不似要约人一同出门盗墓反倒像是一位风流不羁的少年等待着与人约会出游。 ‘噗!’ 姚守宁双眉一弯笑得眼睛下方两抹卧蚕似是两弯小月被自己的想像逗乐了。 “你笑什么?” 世子不明就里皱眉问她。 夜色下她皮肤白得发光笑起来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光辉令他心中痒痒总想上手将她眼睛盖住。 “我觉得你像是要出门跟人有约似的。” 姚守宁将窗户推得更开接着上半身爬了出去世子抓住她手肘以免她摔落听闻她这样一说便自然而然的道: “我是跟人有约啊。”他扶着少女爬出来一手还有余力去将那窗户举起托住: “不是跟你有约了吗?” “不不不我不是……” 姚守宁先前还想否认但话才刚说出口突然意识到世子说得不错他确实是跟自己相约出门盗墓。 “……”她顿时闭嘴将原本想说的话一下咽回腹中再也笑不出来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哄她笑 “你怎么……”姚守宁借着陆执的力量从窗户里爬出落地正欲开口问他怎么来得这样早。 但话刚一说出口陆执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是姚家的下人收拾之后准备回房歇息了。 两人听到声响不约而同的弯腰低头尽量将身体隐入阴影之中。 等到脚步声远去陆执才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说了一句: “走!” 他习武多年耳聪目明走在前头。 姚守宁紧随其后见他绕了个弯子并没有往两人之前爬墙的方向走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陆执摇了摇头领她迳往后门处。 此时后门已经上了拴守门的良才不知所踪。 两人打开后门出去陆执走了数步才小声的道: “那边的墙被人封了。” 墙上打满了铁钉、碎瓦等物看着泥还未完全干透兴许是柳氏才令人加固不久。 世子倒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猜测姚家近来事多柳并舟的到来使得姚家声名大震时常都有人围在姚家外头柳氏这样做应该是为了安全的缘故。 反正走哪条路对他来说都一样区别只在于一个省事一个略微有些麻烦罢了。 “我让人观察过了你家守门的人每晚这个时候都会去洗漱约一刻来钟才会回来我们这个时候离开天亮之前回来就行了。” 陆执这话说者无心姚守宁却听着有些心虚。 ——她想起前几日自己去将军府时因姚家被神都城的百姓围住便提议爬墙而走。 兴许正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娘才让人将墙封了。 她点了点头。 世子依旧准备了一辆马车且就停在离姚家不远处。 二人上了马车她挨着陆执而坐才问: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陆执往四周看了一眼接着一抖马缰绳: “我们今晚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怕时间不够用。” 姚守宁又看他身体问道: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在他被咒杀之前因中了蛇毒的缘故姚守宁上次去看他他还坐着轮椅不良于行的样子。 死而复生之后也没有恢复需要依靠轮椅才能行动。 如今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她有些担忧。 “自然是好了!”陆执单手执绳一拍大腿神色间难掩自得: “我说过我身强体壮区区蛇毒算什么?”他冷哼眉梢一扬气势张扬: “若非我受妖蛊所制被咬第二天我就能下地行走!” “……” 这话姚守宁没办法去接她想起世子两次放话一次中咒杀倒地一次才从棺材爬起来便跪下去了。 陆执吹完牛没有听到她的捧场转头看她就见姚守宁一脸强作平静的模样——这才想起自己几次丢脸都被她一一看在眼中。 世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说真的!”他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解释:“我有气运加身本来受伤复原就要比旁人快了许多。” 上次被蛇咬后虽说蛇毒入体当时看着情况严重可如果没有妖蛊影响事后由徐相宜施救了本来三五天便该恢复如初。 他说完见姚守宁挤出讨好的笑意点头: “对对对。” 她这模样陆执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带着一丝应付的虚假之色。 “可恶!” 世子握紧了拳头赌咒发誓一般的道: “终有一天我要铲除妖族!亲手杀死那妖王一雪前耻!” “对了。”世子说完狠话不欲再在自己的丢脸事上打转迅速转移话题: “上次你来看我的时候说是生了病……” 他看着姚守宁问道: “镇魔司的人还上门了?” 听到‘镇魔司’三个字姚守宁心中一惊终于顾不得想世子糗事连忙抓了头发捂脸拼命的点头: “对!” 她将自己从代王地宫归来之后便随即高烧三日不醒事后失去了力量的事情说了一下。 因中间陈太微刺她手腕一事陆执已经知晓姚守宁便一语略过只大概说了程辅云过来审问她一事。 陆执见她捂脸‘嗤’笑了一声: “看你胆小的样子!这一次出门不会再有问题了我已经提前交待过了让子文、长涯二人找了十数辆马车各乘一对男女相继出城。” 他嘴角露出笑纹眼中闪着不怀好意之色: “我们到时夹在其中一道蒙混出城我让镇魔司的人去查个够。” 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疑惑: “你就不怕镇魔司的人守在城门逮人?”更何况还有陈太微这么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存在。 此人来历成谜身后的阴影也透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且像是修出了身外分身…… 提到了‘陈太微’那种似是被窥探的感觉便浮上心头。 姚守宁吃了一惊接着道: “若‘他’也分出一道分身守在城门口处到时我们不就被认出来了?” 说到这里姚守宁心脏紧缩不过在紧张之余她又生出一股明悟: 此人十分危险且实力强大而且只要提到‘他’的存在仿佛就会被他察觉——不过他并非无所不能的。 这个念头倏然生出使得姚守宁再提到陈太微时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名讳只以‘他’替代。 再往下问时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一下便消失了。 显然只要不提到‘陈太微’的名字自己便不会将他惊动。 这种感觉玄妙非凡但姚守宁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的力量对自己的直觉十分信任。 她随即又猜想:陈太微是这样那么‘河神’以及附身在自己表姐身上的那只‘狐王’情况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细想起来以前她与世子提起‘河神’欲将其斩杀时却似是落入对方陷阱。 后面也提及过要再防备‘他’这妖邪便十分狡猾再也没有明面上现过身了。 可见她的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些大妖邪修炼到一定程度便对于关于自身的感应越发敏锐稍微提及‘他们’的存在便如踏入‘他们’的禁区之中使他们第一时间便心生警觉。 不过姚守宁虽说对自己的推测有一定信心但又想起晚间时候与姚婉宁提起‘河神’时站在她身后的阴影仿佛并无动静。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出错还是中间出了什么事所以导致有意外发生了。 “你放心。”姚守宁还在想着事情陆执就道: “我娘与我兵分两路已经想办法替我缠住了陈……唔!” 他还没有说出‘陈太微’这三个字姚守宁眼疾手快抬手一下将他嘴捂住。 世子被她动作惊住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注意力便被唇上的触感惊住。 冬夜寒凉她的手冰凉凉的却越发显得软绵细腻带着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与他嘴唇相贴令得世子心中仿佛生出了一把火‘轰’的顺着胸腔爬满脖子、脸颊处。 “你干什么不让我说话!” 他羞得耳朵通红欲大声喝斥但说出口的话却轻飘飘的如同失去了底气眼睛也四处转动不知为什么世子莫名有些心虚连姚守宁的脸都不敢去看了。 少女的手被他拍了手腕移开可那触感却像是留在了他脸颊上头。 有些轻痒、有些酥麻使他不停拍打嘴唇四周仿佛像是想将这种感觉拍走。 心脏‘砰砰’乱跳声音大得将他说话的声音都要压过。 世子偷偷以眼角余光去看姚守宁深怕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故意用力的大声咳嗽了两下以此来掩饰自己此时内心的异样。 “你别提他!” 姚守宁面露急色小声的提醒: “可能会被他发觉的。” 说话的同时她神情紧张左右观望深怕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两人身周。 好在陆执可能没有将他名字说完因此两人说话时陈太微并没有突然现身。 姚守宁松了口气接着后知后觉的感觉手腕有些刺痛。 先前她见世子要提到‘陈太微’的名字情急之下伸手捂了他嘴而他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手腕拍开力量没有收敛此时将她手腕拍红。 她伸手揉了揉虽说世子此举情有可原但她仍小声嘀咕: “力道这么大我又不是故意的。” 世子的脸红得滴血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声音强行辩驳: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突然突然来摸我?我以为你要对我不轨当然要将你挡开了!” “谁摸你了?”姚守宁一听这话顿时恼怒: “我只是怕你提到‘陈太微’的名字才想将你拦住!” 她话音一落陆执顿时提醒: “你说了!” “……” 姚守宁伸手捂嘴胆颤心惊转头眺望四周。 此时夜深人静不少人家已经熄灯睡觉了。 自闹妖以来街道上静了许多偶尔可见一些人家中门缝处传来的点点灯火却十分微弱。 马车穿街过巷走得极快姚守宁深怕一些黑暗巷道之中突然钻出陈太微的身影与两人打招呼。 好在她再看了一圈四周静默无声偶尔听到远处有人夜里争吵中间夹杂着数声犬吠但却并没有看到陈太微的身影。 ‘呼——’ 姚守宁长长的喘了口气回过神来又冲世子怒目而视: “还不是你气我。” “……”陆执见她反咬自己一口‘哼哼’两声摸了摸自己下巴眼睛从她手腕上扫过不知为什么就想起那日她说陈太微不知用什么扎她的事了。 当时她自己搓了两下手腕便通红刚刚他一时慌张拍出去的手劲也不知道重不重。 想到此处世子心中已经后悔嘴上却不肯服输: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有些心虚辩驳着: “你也可以提醒我一声突然伸手来摸我谁知道你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姚守宁突然觉得世子还是中妖蛊的时候最惹人怜爱了她深呼了一口气别开了头不停安抚自己暗示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生气了?” 世子等了半晌见她也不说话不由壮着胆子转头看她——却见姚守宁别开了脸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远处一副不想理他的神色。 夜色之下几缕黑发被风吹得飞扬缠在她脸颊一侧。 她未戴首饰但少女莹白的皮肤便已经胜过一切华丽的点缀了。 她下颚小巧而圆润线条柔美脸颊的弧度连接小巧白净的耳廓其下是修长纤细的脖颈看得陆执又有些脸红。 奇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姚守宁长得还挺好看的? “真生气了?” 他伸出一只手去推她手肘姚守宁双手抱胸警告他: “你别乱摸我!” 她这样一说世子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生气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 “别这样了——”世子又拉她胳膊道: “你看我今日装疯卖傻替你赶走简王家的人——” 他知道姚守宁心软话音未落便见少女那微撅的嘴唇慢慢的就落下来了他再接再厉: “你也知道我最要面子了今日当众发疯也是牺牲很大的那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吗?” 姚守宁扬起的下巴逐渐就低下来了。 她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柳氏将她的性格养得很好活泼开朗的外表下是强大的同理心以及容易心软的性格。 “好嘛。” 她转过身来低垂着眼眸有些闷闷不乐: “最后你将那些人送回去了?” “我将他们打了一顿抓着游街了。”陆执见她不大高兴故意逗她: “他们不是吹锣打鼓来的?我就让他们吹锣打鼓的走。”说完又补了一句: “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也不怕他们告状疯子打人又犯什么法呢?” ‘噗嗤。’ 姚守宁闻言没能绷住忍不住笑出了声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太快被逗笑又连忙伸手将嘴捂住。 陆执见她笑眼弯弯也觉得心情飞扬极力仰头看前路不去看她的脸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他们是在我家碰到你的?” 照理来说姚家在神都只算普通官宦之家她长得美貌可柳氏将女儿管得严若非西城事件将两人拉到了一起陆执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过姚守宁的名声。 简王封地不在神都照理来说双方不应该有交集才对。 唯一可能会使简王知道她存在的便是几日前长公主为他举办的那一场‘葬礼’了。 兴许在‘葬礼’之上双方碰过头。 而这件事情微不足道他又才中妖蛊醒来家里人便没有与他说。 想到这里陆执的眉宇间笼上一层阴霾又觉得今日那一顿打太轻了。 他不应该打下人而应该想办法教训这简王一顿才对。 此人为老不尊已经一把年纪了却仍贪花好色真是令人作呕。 世子心中无名火起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恨不能立即调转车头冲入简王府中将简王府搅个天翻地覆。 他接连深呼了好几口气终于将心里那股突然生起的戾气压了下去。 姚守宁不知他心中所想沉默了一阵轻声开口: “你说这世界上真有前世今生一说吗?”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是假的 “前世今生?”陆执一听这话顿时汗毛直竖。 传闻之中的辩机一族是有通天之能但自古以来却并没有记载过前世今生一说。 兴许是辩机族人的力量已经可以推算出前世、今生但此时姚守宁提起这茬却令陆执生出一股不好的念头。 两人正提及简王她又说到‘前世今生’莫非姚守宁觉得她与简王之前还有前世今生的渊源纠葛? 他想到这里捏着缰绳的手一下握成了拳头指节‘喀喀’作响心中有些慌又没来由的有些愤怒。 “什么鬼话连篇的没有!” 先前与姚守宁打闹后生出的羞涩、忐忑及那种旖旎的氛围瞬间被打破陆执不知为什么心情一下变得低落。 “你也不要去听信这些假话听到没有!” 他觉得姚守宁傻呼呼的又对人没有防备之心别人说什么她就信兴许是有人在她耳边胡说八道她就信了。 想到这里世子的心思顿时浮想联翩回忆起当日西城案件的时候—— 那时张樵中邪撞剑而死他瞧出姚守宁神态不对想要试探于她于是扶她上车与她拉着她说话现在想来实在举止不妥但她完全没有防备过。 只是在陆执心中这自然不是姚守宁的错。 两人往来多时她的性格如何世子自然一清二楚。 他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想:姚二乖巧可爱又心软好欺负才会引来一些人纠缠不休。 “若有人说你跟谁谁前世有缘那肯定是假的!”陆执见她不出声试探着: “尤其是简王!”他加重语气眼角余光还去偷觑姚守宁的面容。 以世子对她了解若自己冤枉了她姚守宁必定会急得跳脚立即反驳。 但他话音一落却见姚守宁低垂下头似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这个念头一涌入陆执脑海姚守宁没着急世子便头脑发热: “谁在胡说!谁说的?谁?谁?谁!” “谁——谁——”世子心中还在思索是谁在姚守宁耳边乱说便听她幽幽道: “是狐妖。” “谁……什么?”陆执一下怔住。 姚守宁深呼了口气胸脯微微起伏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世子重复了一遍: “是狐妖。” “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怎么知道你身上的蛊毒我表姐对你的诅咒吗?” 陆执神色严肃点了点头。 他确实好奇过姚守宁身上的秘密也怀疑过她为什么能对苏妙真的举动如此清楚但在猜出她觉醒了辩机一族的力量后这种好奇心便已经淡了。 既是辩机一族自然有她独特之处。 说到这个地步姚守宁也不瞒他。 “我听到的!” 她坐在车板上一双小腿交缠悬空那脚尖随着马车前进一晃一荡的: “我能‘听’到我表姐的心声。” 说完她偷偷看了陆执一眼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向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一点我悄悄跟你说。” 她表情有些神秘看着陆执的眼神带着几分雀跃之意仿佛将两人之间先前的小闹剧已经抛到了脑后一心想跟他分享自己的秘密。 陆执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但见她相招仍是侧头偏了过去。 “你说。” “我怀疑我表姐可能记得前世之事。”她靠在陆执耳边小声的说出自己所知。 “什么?”世子匪夷所思有些不敢置信。 “你小声一些!”姚守宁一拍他胳膊警惕的提醒。 此时虽说不算夜半三更但已经入夜许多人家早就吹灯歇息。 马车行走本来就有声音陆执的音量一提高便传扬开来恐怕能将两旁屋舍中歇息的人惊醒。 “你表姐记得前世之事?” “对。”姚守宁点头将自己闻道悟后力量大增之事说给了陆执听: “一开始只能听到‘它’的声音后面便能听到表姐心声。” 她避开了‘九尾狐王’这样敏感的称呼转而以‘它’或‘妖邪’称之。 “我表姐说前世她过得十分凄凉好像与你有情缘瓜葛……”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目光落到了陆执身上: “你到底对我表姐做了什么事?” “……” 任凭世子能言善道此时被她一问依旧哑口无言一时间觉得心中万马奔腾仿佛有许多怒骂要宣泄于口却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骂起。 “她好像认定了你所以西城的时候才冲着你来的就连下蛊的时候都抱着想与你百年好合的心。” “……”陆执的脸顿时漆黑眼皮急速跳动拳头捏了又捏。 “真好奇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姚守宁叹了一声接着察觉到世子有些不对劲儿仰头一看见世子的脸隐于夜幕之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压可以感应到他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我只是随口说说啊我表姐讲的话也未必是真。” 她暗道不妙这才想起苏妙真几次下咒结果都并不如意。 妖法邪术并没有使得世子对她一见倾心反倒使世子如今形象败坏名声一点儿不剩。 “她还说我虚伪愚蠢、撒谎成性……”她为哄世子将自己一直极力隐藏的妖狐评价说给他听说完还有些愤愤不平: “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陆执一时不察险些被她逗笑幸亏他及时警醒不过虽未笑出声但满腔怒火却化散了个干净。 “那妖怪还说我大哥贪花好色、下流无耻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些话姚守宁一直隐藏在心中从未与人说起此时终于能与世子提及便有种同为‘苏妙真受害者联盟’的感觉一吐槽起来觉得十分尽兴。 “我大哥一看就是老实人平时除了献容之外从不跟女子独行哪有贪花好色嘛?” “世子你说对不对?” 她偏头望陆执。 西城案件之后将军府是调查过姚家人的情况的可查人生平是一回事他与姚家人往来并不多最熟悉的就是姚守宁。 姚若筠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仅有资料之中寥寥数语但陆执听到姚守宁发问根本来不及细想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快: “对!” 说完回神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没来得及反驳又想起她的问题——苏妙真说姚若筠是个卑鄙小人! 苏妙真数次害他使他声名扫地这样的人便是自己的敌人。 她既然厌恶姚若筠那么姚若筠便是苏妙真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不是对手他反应过来用力点了一下头加重语气: “对!” 一句话哄得小少女喜笑颜开: “我就是说嘛。” “我怀疑是妖邪作祟。”陆执看得眼睛一亮接着强敛心神又将问题拐了回来: “你接着说简王的事。” 他不在意姚若筠怎么样也不想去计较苏妙真就想知道简王的前世今生! 姚守宁的笑意一滞提到简王令她拧了拧眉: “我上次昏睡醒来之后我表姐也在就听到‘它’在说前世的时候我追求你被厌弃温大哥嫌弃我沦为笑柄所以我最后……”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主要得知了简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之后她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就算她没说完世子也能猜得出来后面的情景。 “假的!” 世子想也不想反驳了一句。 “肯定是假的!”他听到姚守宁说追求自己被厌弃时心中一跳否认: “我可没有厌弃你啊。” 这话一说完仿佛满心的纠结与陌生的感觉刹时找到了宣泄口:如果姚守宁来追求他…… 他下意识的咧开嘴角“嘿嘿嘿……” 但笑声刚起世子又觉得不对劲儿搓了把脸以手掌抚着下巴故作高深: “我觉得其中有诡异——” 他想听姚守宁把追求他的事展开说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姚守宁道: “我也觉得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会追求你呢?” “……” 少女这话一说出口如同兜头给陆执泼了一桶凉水将他满心不知名的别扭浇了个透心凉。 “你怎么不可能追求我?” 世子有些不高兴当即恨不能将缰绳一收找个地方停稳车子先与她扯清这事儿。 “我怎么可能追求你?”姚守宁有些好奇反问了他一声: “这就是不可能的事啊!” “为什么不可能?”世子不服气: “我长得好看身材高大威猛武功盖世!” “你才刚甩开轮椅——”姚守宁小声提醒。 “那是因为妖邪所害而且这更证明我力量非凡你看我中了蛇毒不到半个月就下地行走健步如飞!” 说完他将手中缰绳一收: “你看我跑给你看——” “世子别这样!” 姚守宁一见他作势欲跳顿时吓得小脸泛白连忙伸手抓他胳膊怕他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去摔断了腿。 “我说了我能走会跳你又不信。” “我信的信的。”她连忙点头接连保证。 “除此之外我也粗通文墨四书五经我也会背道德大义我也懂——”说到这里他立即拉踩温景随: “像我这样的人能文能武难道不比一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强吗?你看看你打‘河神’、抓‘妖邪’是跟谁在一起的?是谁保护你?” “是你是你——”姚守宁的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接连应声。 “那你为什么不可能追求我?”陆执说到这里还有些不服气。 也不知为何他一听到姚守宁这样讲就觉得心中不快乐总想矫正她的心思。 “因为我娘会打我啊!” 姚守宁小小声的道: “我娘不允许的。” 她的回答倒也有理有据可陆执还是意难平: “那你前两日还说我长得好看武功又高出身还好你见了我就会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原来都是骗我的!” 他脸色平静眼里却有些失望:亏他自那日之后心中还苦恼了许久幻想姚守宁如果真围着他转他要怎么办才好——毕竟两人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彼此也算朋友又不是外面那些不熟悉的闺秀到时他若拒绝多伤她面子。 没想到全都是骗他的! “果然女子都会骗男人我上了你的当了!” “……” 姚守宁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骗子!骗子!” “骗子!” “……” 姚守宁听他愤愤不平的念叨心中不免胆颤心惊的揣测是不是世子疯了几回声名尽毁之后以往围着他转的女孩儿如鸟兽散他不再享受众星拱月的机会便将自己当日的客套话当成了真…… “还说对我负责说不定亲也肯定是骗我的……” “不是不是。” 姚守宁连忙否认“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呀?再说了今日这样一闹温太太连我生日都没过完。” 她只是天真又不是傻。 纵然柳氏等人不说但从家人的神色及夜里与姐姐的聊天便能猜得出来姚、温两家的口头婚约恐怕是要作罢了。 好在她只是将温景随当成亲戚并没有什么遗憾反倒隐隐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那是她没眼光!”世子听她这样一说心中既是大石落地又觉得温家没有眼光。 “总之我不会忘了我说过的话世子你放心吧。” 她好声好气的保证好不容易将陆执安抚了下来。 “假的。”世子话音一落姚守宁额心一跳冲他怒目而视…… 陆执转过头看她: “那妖怪说的话是假的!” 姚守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连忙挤出笑容来。 “你表姐可能上当了。” 他闹了一场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从姚守宁口中获得了承诺此时便如抚顺了毛的猫般不跟她一般计较: “所谓的前世今生一说恐怕只是妖怪编造出来的谎言。” 陆执不再纠缠无关杂事的时候还算靠谱。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也算是饱读诗书对于一些怪异杂谈信手拈来: “传闻之中天妖一族的‘大妖’拥有迷惑人类的力量擅长制造幻境使人陷入其中无法清醒过来。” …………………………………………………………………… 明天我有点事可能会请假一天~!(去医院复查胃镜麻药影响状态)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援兵至 陆执特意强调了‘大妖’二字姚守宁明白他意有所指显然陆执理解了她先前不让他提到‘陈太微’名字的缘由此时故意避开了‘九尾狐王’的名讳使得两人的谈话不会被妖邪窥探。 “就算真有前世今生一说那就涉及冥府归管。” 而自古以来关于神仙、冥府的传闻不绝于耳可却从未听说有人真正窥见了神域。 就连太祖当年梦中受神仙所授《紫阳秘术》已经是传奇至极七百年来再也无人可以复制这样一的奇迹所以许多人其实也在猜测这世间之中到底有没有神仙、冥府呢? 陆执冷静道: “这种事情属于神仙、传闻不是区区一个妖怪可以涉及的领域它又是如何得知的?” 说完他又吐槽: “更何况我看你的表姐能被妖邪附体受其驱使不像是有那个所谓的重生仙缘十有八九是那妖怪施了术法编造了谎言骗她让她认为自己经历了前世今生所以才生出癔症来。” 他说话毫不客气可姚守宁听着却似是有些道理。 再想到表姐受那妖邪所惑献出一缕精魄如今变得不人不妖便觉得陆执所言恐怕就是事实。 “倒是简王的事……”他皱了皱眉道: “我觉得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法?”姚守宁问了一声陆执想了想回答道: “你在此之前可曾‘听说’你前世有这桩麻烦?” 陆执以前并不知道姚守宁可以‘听’到苏妙真身上附身妖狐的声音这会儿听她说完前因后果迅速就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姚守宁偏头一想将自苏妙真入神都后的事前前后后一想半点儿不敢遗漏接着摇头: “没有!” 她回答得十分笃定: “那妖怪只说我诸多缺点但从没说过简王。” 也就是说简王是在她昏睡之后才发生的变故。 而在她昏睡之前才与陆执前往过代王地宫。 “代王地宫!”姚守宁与世子想到这里眼睛一亮相互看了一眼如心有灵犀一般: “四百年前!” 两人在代王地宫中曾穿越时间回到了四百年前。 此后为了杀死蛇灵聚而形成的那头妖蛇姚守宁频施术法将陆执送回蛇群合聚之前。 长公主说过:每一次穿越时空搅乱时间可能都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变故与意外。 当时姚守宁只是将这样的话记在心中此时终于明白过来——简王的存在就是那个因她频繁穿越时空而带来的意外。 “……” 两人沉默良久吃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姚守宁此时终于得知事情原委同时简王事件的出现也算是间接的印证了陆执所说的话苏妙真并没有重生寄居在她身上的狐妖兴许只是编造出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使她陷入进了那些虚假的记忆里面。 “不论如何这种穿梭时空的事还是尽量少做为妙。” 陆执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姚守宁: “这种事情不能走捷径。” 姚守宁没想到自己惹上简王的麻烦竟跟当日代王地宫穿越回了四百年前改变了历史有一定关系此时也心有余悸听到陆执的叮嘱自然点头应承: “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 她话没说完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这个意念一出令得姚守宁莫名惊恐又心虚。 “……如果我下次仍然穿越时空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陆执顿时就想起她曾说过想要改变西城案件的历史心中刹时生出一股警惕: “你想做什么?” 说着又觉得有些委屈: “你还想回到西城改变当日发生的事?” “不是。”姚守宁摇头。 她确实因为愧疚而生过这样的念头但与陆执聊过之后已经完全打消了这样的主意。 “我总觉得我将来可能还会做一件大事。” 这种感觉朦胧又模糊但随着她话一说出口这个念头却逐渐变得清晰姚守宁万分笃定:未来的她一定还会再次穿越时空。 “我控制不了。” 世子一听事情与自己无关顿时松了口气。 他感觉到坐在身边的少女身体轻颤不由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昏暗的夜色下她神色忐忑紧咬着下唇面露不安。 “放心。”陆执安慰她: “我会陪你。” 他说完这话还觉得有些不够手心痒痒的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他年纪不大对于‘情愫’懵懂未知并不能完全知晓自己内心的感受只得紧握了缰绳再次保证: “我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任何事!” 话音一落异变陡生! ‘咕咕——咕——’ 不知何时街道两旁的灯影已经完全消失四周雾气升起前路茫茫街道、屋子全被淹没在黑气中只能从黑暗的光影中隐约见到尖耸的屋顶。 犬吠声、说话声已经几不可闻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仅能听到马蹄踩踏街道的清脆声响及车轮滚动的‘哐哐’声。 马车走动间车厢体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响在这暗夜之中像是被放大了数倍。 声音远远传开黑雾内似是传来若隐似无的回音。 在这诡异至极的静默黑夜里那屋檐顶上不知何时停了数只身形漆黑的鸟喉间发出‘咕咕’的鸣叫。 黑鸟冷冷望着缓缓走近的马车一面低头以嘴喙整理自己的羽毛那豌豆大小的黑眼睛正窥探着马车上乘坐的两人。 世子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脸上轻松的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身体瞬间紧绷: “进马车!” 姚守宁犹豫了片刻接着二话不说爬进马车之中。 “把门关好。” 陆执轻声的道: “不要看外头。” 他的语气轻松但说话的时候一手按到了腰侧的长剑上: “不会有事的。” 姚守宁点了点头关门之前下意识的仰头。 她目光所眺望之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可在那黑暗之中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窥探着二人位置所在静默的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是谁呢? 姚守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大而诡异的黑影有些‘眼熟’。 这样一想接着那黑影前面便有一道虚影逐渐出现那影子化为人形身穿单薄的青色道袍窄脸细眼眉目清秀鼻似刀削嘴唇略薄。 陈太微! 她想起自己先前与世子打闹提到陈太微的名字了! 姚守宁伸手一推车门‘砰’的声响里车厢顿时紧闭。 车门一关上车子微微颤动。 ‘嘶哈——’ 远处传来尖锐的鸣响仿佛野兽发出的可怕咆哮。 接着大地震动陆执的长剑出鞘‘嗖嗖’疾风声响不绝于耳。 ‘嘶卬——’拉车的马匹传来惊恐的嘶鸣‘轰轰’的冲击声中好似有不少东西正在冲击车厢马车厢内壁被冲得不住响动。 车体‘哐哐’左右撞击有古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抓挠着车厢的每个角落。 姚守宁死死咬住嘴唇想起陆执先前吩咐:不要看外头。 他说了不会有事的! ‘嘶喀。’有抓挠声从她后背处传来仿佛有指甲在抓扣着车厢外头。 那尖锐的声音给她一种下一刻好似那爪甲会刺破车体的木板扎破她的后背心。 但这尖甲在刺破木板之后似是被一层坚硬之物所阻。 她惊得一转身惊恐交加之下姚守宁的五感被放大到极致哪怕是黑暗之中她也清晰的看到声响所指之处车体内部突然‘凸起’一个尖锐的棱角。 那尖角往内一钻被马车夹层的钢板一挡微微停滞片刻接着再往里入。 姚守宁眼睁睁看着那尖锐棱角‘越长越大’正惊骇交加之际—— 下一瞬疾风声掠过‘砰’——有东西落到了车顶之上陆执的厉喝声响起: “滚!” 接着剑气划破残空一道似兽非兽的惨嚎响起最终那抓挠声化为虚无正疾速长大的尖角一下动静止住。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之后似是知道了姚守宁所在接二连三的抓击声不停的响起。 掌印、爪印接连刺破木板形成凸起的印痕钻入马车之中。 车内的木板在这股力量之下层层破裂露出中间夹层的钢板。 随后撞击声不绝于耳钢板上如同浮现了处处浮雕一般不停的印子接连出现。 有时是掌爪之后则是一张张奇形怪状的脸配合着尖锐刺耳的惨叫冲击着姚守宁的耳朵与视线。 “……啊——”她死死咬住嘴唇但仍被这种恐怖的画面吓出叫声死死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嘿嘿嘿——” “哈哈哈——” 妖怪的狞笑声车厢底部、顶部、四周浮现出来的鬼脸出现在姚守宁的面前。 她往左躲左侧便有声响接着有印痕出现。 往右靠右边鬼脸未消新的烙印便替盖了原本的脸印出现在她的面前。 …… 逼仄的马车瞬间化为鬼域一般恐怖的情景一现再现。 她惊恐交加喘息躲避。 但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内仿佛避无可避她被困锁在里面。 到了最后她只能强忍恐惧坐在车体中间死死的抱紧了自己的脑袋。 脚底原本坚硬的板层软得像棉花一般各种脸印不停的变幻。 有妖邪隔着车体勾挠着她足底她脚趾蜷缩成团骇到极致不免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今夜没有出门就好了——” 之前盗墓顺利使她出门毫不犹豫没想到会夜遇妖邪。 此时世子还在车外她看不到外头的情景但从车厢内惨烈的情况看来车外的情况更加恶劣。 “世子——呜——” 姚守宁双手握拳牙齿紧咬拳头以忍住到嘴边的呜咽。 如果不出门就好了。 如果不出门就好了! 这个念头便如魔咒一入她脑袋便生根发芽再也无法将其剜除。 她已经觉醒了辩机一族的血脉可以逆转时空回到事情发生之前。 最好是回到早晨的时候。那时简王的人还没有出现她说不定可以提前通知爹娘看能不能想办法避免。 如此一来陆执就不会装疯卖傻不会与她今晚约见。 没有出门便不会夜遇妖邪。 她不会被困在马车之中看到鬼的脸印接连不断的出现。她会睡在家中温暖的被窝里有郑士巡逻有外祖父守候—— 在危急时刻这种逃避的念头便如毒药一般迅速腐蚀着她的意志。 只是就在同一时间姚守宁的心中又想起陈太微的那张脸。 此人来历神秘诡异非凡。 今夜自己擅自提到了他的名字将他惊动他便多次试探。 之前珠子巷那一次他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后镇魔司拜访姚家他也紧跟着出面。 世子‘大殓’那日他也曾出现过。 今夜的妖袭可能是陈太微的又一次试探! 如此一想姚守宁内心的迷障顿破逃避的心理被她强行驱散警惕心同时浮了起来。 “不能逆转时空!” 时空逆转必会因果乱。 涉及到了她自身时空一乱许多事情会更加的不受控制。 她骇得发抖但目光却逐渐坚定——有些事情逃避无用恐惧只会影响她的思维唯有直面相迎才能想出办法解决。 “不能躲、不能躲!” 她今夜出门不是游山玩水不是与人私会而是为了挖坟为了解决姐姐的‘河神’烙印。 “我娘呢!我娘呢!” 她想到了那一夜听到的诡异呼喊想到了从姚婉宁身上感应到的一线生机心中除了恐惧之外又生出坚定的信念。 “我不会死在这里我不会死!” 姚守宁颤声自言自语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说话的时候她紧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一幕幕诡异的图案。 “今夜我没有感应到危机的存在”她脸色煞白身体冰凉发抖极力蜷缩成团强行让自己忽略脚底心处的声响、动静“……证明今夜之行有惊无险。” 陈太微此人是很危险可她不能怕!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姚守宁不停念叨“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姐姐……呜……” 少女小声的啜泣‘砰砰’的抓击声在她哭音之中逐渐猛烈。 夜深人静之时妖气冲天而起笼罩了这一段街城。 黑雾之上此时有位年轻的道士负手而立望着下方的情景。 妖气席卷街道正中间一辆马车被妖邪逼停。 年轻的世子手执长剑斩杀妖邪! “……” 只是妖朝源源不绝争先恐后往马车之上扑爬而去。 眼见那执剑的少年即将被黑气淹没道士探长了脖颈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微微往前踏了一步—— 但他渴望看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 ‘轰隆隆!’ 地面震响道士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他抿紧薄唇脸上露出怒意杀机冲天而起。 “世子!” 段长涯的声音响起一队人马冲破妖气的封锁闯入战局! ‘啊嗷——’ 尖厉的兽嚎声中那道士踏出去的脚步一顿只见段长涯抽出后背双戟往一头向他飞扑而来的妖怪斩杀而去! 神武门如今气候自然是不如当年段长涯的身手也与那年的故人无法相比。 可他在年轻一代之中仍是佼佼者! 那双戟划出银光将妖影斩碎! 罗子文紧随其后一把长剑抽出如游龙般与他左右配合杀出一条重围看到了被妖怪围困的马车。 他俩只是开路的先锋在他们之后一队黑甲宛如长龙骑马飞冲入阵! 这是陆无计的私军。 “……” 道士感应到那股冲天煞气脚步往后一退轻轻的叹了口气: “唉——时机已失!”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为什么 马蹄声震天妖魂发出尖厉的叫声。 这些后来者受陆无计调教多年随他镇守西南边境时常与妖邪打交道杀妖多时煞气极深。 今夜围攻马车的妖魂多不成气候为的是吓唬姚守宁想要逼她施展手段露出真身。 但黑甲军一来不少妖魂甚至承受不住这股煞气维持不住魂体尖叫着纷纷碎散于夜空里。 马蹄震得大地颤抖罗子文、段长涯杀出通道直达马车周围。 黑甲围护左右将剩余妖魂斩杀殆尽。 激荡的气流冲得世子头发乱飞他手执长剑跳下马车顶撞开车门喊了一声: “守宁!” 车内漆黑内饰几近全毁可见先前大战的惨烈。 最为可怖的是车厢之中浮现了一张张的鬼脸、爪掌之印有些脸印狰狞可怖黑夜之中活生生将车厢衬映得如同人间鬼域。 世子心急如焚目光一转才在被撞得歪斜的箱柜后面发现了抱膝而坐的姚守宁。 她蜷缩成团脸埋在膝间抖个不停。 “守宁!” 陆执钻进马车轻拍她的肩背。 掌心刚摸到她肩膀的刹那她便重重一抖像是受了极大惊吓接着听到世子呼声仰头一看半晌眼珠终于找到焦距认出了世子。 “呜——”她哭出声音含在眼眶中的泪珠这才夺眶而出: “世子!” 自陆执与她相识以来看过她娇俏可爱的模样也与她打闹斗嘴从未见过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意越发怨恨今夜捣乱的妖邪。 “别哭、别哭。” 他见姚守宁紧抓着自己袖子小声的抽泣心中感觉新奇又陌生。 ‘砰砰砰——’ 心跳好似越来越快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涌进他脑海之中他小心翼翼揽住姚守宁的肩将她拥入怀里: “别哭。” 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他胸膛之间她刚经历过惊魂一幕手足发软;而他肩宽力壮仿佛有强大的力量蕴含于体内足以为她遮风挡雨。 世子的身体形成一方小小的阴影将姚守宁笼罩在内。 两人身体相贴体温透过他身上薄薄的衣裳传来令她被吓得发凉的手足回温。 姚守宁轻声抽泣伸手抓他手臂。 “我害怕。” 说话的时候她还小声的抽了下鼻子声音颤颤巍巍带着丝娇气。 可先前妖邪来袭时她为了不使世子分心一声不吭。 马车内被邪祟冲撞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惊吓。 陆执心中生出一股煞气恨不能将外头的妖邪全部再杀一遍令她不再受恐惧的袭击。 他的一只手揽在她肩头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此时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人——‘哐铛’的声响中世子将长剑一放坐落在地把手搭在了她肩头处犹豫了两下才轻轻拍了拍: “别怕我在这里我说了会保护你的。” 话虽说是这样但他护得住姚守宁不受妖邪所害却没能使她不受妖邪侵扰、惊吓陆执的眼中蒙上一层阴影。 “嗯。” 姚守宁应了一声将头靠近他肩窝之内。 这个动作令她感到安心尤其是在饱受惊吓之后陆执怀抱所形成的包围圈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安慰。 她的头顶抵蹭到了陆执的下巴呼吸吹抚在他颈侧。 一种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世子下意识的松手想后退。 他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得很近绝对已经超过了正常朋友的接触距离。 怀里的人柔若无骨对他有全然的信任。 世子心慌莫名将手一松身体后仰退去。 姚守宁一时不察没能稳住身形也跟着往他身上一倒。 陆执见她摔倒连忙又来扶她但自己也未能立稳二人摔成一团直到世子的后背撞上散裂的箱柜为止。 “你干什么躲啊。” 姚守宁手撑地才稳住身体她的掌心摸到被冲击后的妖印仿佛摸到了一只妖爪般吓得忙不迭收回了手拼命揉搓自己掌心。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而已。” “没有。”黑暗之中姚守宁看不清世子的脸错过了他此时满脸的红晕及慌乱而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听得到他吱吱唔唔的声音。 “妖邪没有冲进马车只是吓到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爬坐起身。 世子明明是自己先躲可见她坐开仍旧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似是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目光左右一看见到落在马车上的长剑便将其抓起紧紧握在掌心以压下心中的失落感觉。 “世子!” “世子!” 外头的罗子文、段长涯与黑甲队将残余的妖魂清理了围住了马车。 “罗大哥!” 姚守宁一见罗子文不由眼睛一亮唤了一声。 今夜的罗子文不复之前的儒生打扮外罩软皮甲手中握着长剑英姿尽显。 而段长涯长发高高扎成一束与他装扮差不多与罗子文略显文雅的气质相较他气势更彪悍些手持着双戟看上去杀气腾腾。 “段先生也来了。” “守宁小姐。” 罗子文见她也很高兴脸上露出笑意: “我们其实一直都是跟在周围的察觉到妖气变异之后才疾速赶来您没受伤吧?” “难怪你们来得这么快。”姚守宁一见熟人到来一扫先前的颓废眼睛发亮道: “世子一直在保护我我没有受伤。” 陆执的心情有些不大愉快。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照理来说妖邪被驱走姚守宁又未受伤本应皆大欢喜才对。 可他就是觉得十分不爽! 罗子文的出现令他觉得有些碍眼仿佛他一来就抢走了自己的光辉姚守宁一直在跟他说话遗忘了先前保护她的是自己。 对了!就是这个原因! 陆执恍然大悟当即面色一沉冷声道: “你们几时察觉到妖气弥漫的?” “约大半刻钟前。”罗子文听到世子问话敏锐的察觉出他情绪不对劲儿。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当世子今夜遇袭所以不大愉快而已。 “半刻钟前——” 陆执听到这里回头看了看姚守宁。 这场妖邪来得莫名其妙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事实上就是罗子文等人不来以陆执实力最多一刻钟也能将这些邪祟处理干净。 不过他们来得迅速清理邪祟动作也快只用了一会儿功夫而已。 而在半刻钟前他与姚守宁在做什么呢? 两人坐着马车当时正在斗嘴并且提到了陈太微! ‘陈太微!’ ‘陈太微!’ 年少的二人想到此处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相同的名字。 姚守宁想起自己当时与陆执打闹提到了‘陈太微’的名字说完那话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害怕那个年轻的道士会出现呢。 后面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才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太过警惕所以才疑神疑鬼。 此时看来这场妖袭来得实在诡异说不准正是因为提到了‘陈太微’的名字碰触到了他的禁区才引来了这一场祸事。 “世子想起了什么事?” 罗子文心思细腻一见自己说完时间后马车上的两人神色微变便意识到大半刻钟前这两人兴许做了什么事才导致了妖邪冲击马车。 可他与段长涯一直各领了小队黑甲隐伏于四周并没有感应到车上的异动这两人究竟是干了什么呢? “是想起了一个事今夜的事可能与——” 他说到这里姚守宁大急: “世子!” 今夜已经遇过一场妖邪使她对于‘陈太微’这三个字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陆执向她施以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避开了‘陈太微’的名字而是一指钦天监的观星台方向: “——那位捣鬼。” 他这样一说罗子文瞬间就懂了。 “有些不对。”罗子文想了想道: “今夜的邪祟全是不成气候的亡魂。”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到了车上“这种妖邪、魂体若遇到的是体弱多病阳气不足的凡人兴许有能寄身的可能。” 可此时马车上的姚守宁觉醒了辩机一族的血脉而陆执更是武艺非凡气血雄浑不可能受妖邪所侵。 世子想得到的问题罗子文也想到了——纵然没有将军府的人出现以世子能力迟早也能将这些妖魂解决最多就是花些时间而已不会使两人有损伤的。 陈太微驱使这么一群邪魂攻击马车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个念头一出陆执与罗子文的目光都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被注视的人一下就注意到了二人视线并肯定道: “他是冲我来的。” 陈太微今夜发现两人行踪驱使亡魂前来为的不是伤人而是想要吓唬姚守宁。 妖邪鬼哭及满车古怪、恐怖的烙印都是为了吓唬涉世未深的少女想要逼她逃避或是出手清理邪祟。 一个觉醒的辩机族人若是逃避可能会回到事情未发生之时。 她想到了代王地宫想到了自己拉着陆执的手回到四百年前想到了墓穴之下满棺的蛇尸。 若陈太微与妖邪勾扯极深对妖族大计必也有所了解通过代王地宫事件必能推演出此事有非凡人物参与并且极有可能施展了时空逆流的能力。 今夜他现身可能就是想逼出姚守宁的身份! 也就是说当夜他与镇魔司前来以妖王试探过她并且极有可能伤害了她还取走了她的东西却并没有令他安心。 纵然当时的姚守宁真的失去了力量也没能瞒过他还是让他对姚守宁产生了怀疑。 想到此处姚守宁不由心生寒意: “他想要逼认出我的身份。” 为什么呢?她心中浮出这个念头并觉得浑身发冷。 她眺望四周见随着妖邪被驱除笼罩街道的黑雾逐渐散去。 那种望不到前路回头不见退路的‘鬼打墙’式的雾障已经破开街道两旁的店铺、房舍逐渐出现偶尔甚至有一两点灯光及远处的犬吠声有人的说话声都再度传来。 照理来说已经安全可姚守宁却依旧感到一种寒意如影随形。 黑暗中仿佛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陆执也在猜测陈太微的目的为王朝?为妖族? 众人陷入沉思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队疾行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若隐似无的血腥气。 先前还在说话的人声及狗叫随着这队人马的到来像是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镇魔司!” 段长涯鼻子动了动接着开口: “老远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先离开这里!” 陆执按下心中的杂念沉声说了一句。 镇魔司的人一来就如疯狗一般到时被他们缠上将军府的人就罢了姚守宁恐怕会有麻烦缠身。 “我们先护送您与守宁小姐出城把镇魔司的人引开。” 罗子文迅速想出方法: “到时或回或走世子再自行决定。” 陆执点了点头。 他身体蹿出车厢坐回赶车的位置喝了一声: “守宁坐回车里!” 姚守宁此时可不敢坐回车中车里乱糟糟的又浮现了奇形怪状的妖鬼之影她每见一次便觉得胆寒因此跟着世子一样爬出马车: “我要坐你身边。” 陆执见她余悸未消猜出她心中所想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劝只是道: “那你可要将我抓紧。” 她似是受这种气氛影响也有些紧张闻言点了点头乖巧坐到陆执身边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裳。 两人一坐定陆执一抖缰绳嘴里轻喝了一声: “走!” 其余人等翻身上马以段长涯、罗子文二人为首各领一队黑甲护在马车两侧往前驰骋。 此地离城门不远众人打的主意是先出城之后的事如何做也要等脱身之后再决定。 ‘轰隆隆——’ 马蹄疾驰声响中后面的追兵似是也听到了动静竭力在喊: “镇魔司办案前方的人即刻停留原地!” “镇魔司办案!” 陆执听这些话才怪一扬马鞭那马吃疼四蹄撒得更急。 高大的城墙门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夜里街道无人十分清静。 今夜将军府早有准备城门至今未闭仅有几个守城的兵俑无精打彩的靠着城门而睡却被马蹄声震醒。 接着听到了后面镇魔司的人声嘶力竭的喊话: “前方有逃犯拦住他们!” 才刚清醒过来的兵甲听到声响回过神来往前一看便见一队黑甲护持着一辆马车直冲城门。 那队人马黑压压的隐于暗夜中仿佛人数不少声势震天当即有人吓得胡言乱语: “有人造反了有人造反了!” “拦城门!拦城门!” “快关门!” 城后接二连三有人出现可那队人马来得极快此时要拦哪里还拦得住。 有人慌乱去搬路障但不等东西搬来那队人马便近在眼前。 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那门重达千钧守夜的几人慌乱之下根本推不动。 骏马飞奔落地时大地都似是在颤抖不迭那股气势无人敢阻所有人吓得疯狂躲蹿哪里敢拦。 无论是关门的还是取障的此时都忘了原本的打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队人马护持着车辆冲出了城去。 …………………………………………………………………… 不好意思昨晚忘了上传今天修改了一下耽误了一会。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骷髅人 出了城门之后罗子文便与陆执交换马车。 姚守宁被世子举上马时下意识的回头往城墙的方向看去。 城门处有不少人正往这边畏缩的看远处可以听到镇魔司人正疾速赶来的身影。 但她的目光越过了这些落到了城墙的顶上。 只见高达三丈的巍峨城头上方有一道黑影正站在那里。 夜风之中他衣袍猎猎。 今夜云层本来就厚月光被挡了大半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依稀辨认得出是个清瘦高挑的人影。 可是那种带着危险的压迫感哪怕相隔着很远的距离依旧是传递了过来令姚守宁心生颤栗。 “陈太微。” 她嘴唇动了动心中念及这个名字。 “怎么了?” 陆执扶她坐稳之后察觉到她转头的动作似是有些心神不定不由问了她一声。 姚守宁没有说话而是强迫自己不能退缩、不能逃避。 陈太微今夜追踪而来又以妖邪恐吓她此时没道理害人的理直气壮被威胁的反倒畏首畏尾。 她瞪大了眼极力想要辨认此人身份。 兴许是她的意念太过强烈亦或是时机、运道流转向她这一侧。 姚守宁心念所想之下那遮挡月光的浓雾移开月亮露出完整的轮廓月光之下那人影显现。 出现在姚守宁眼前的是一尊套着青袍的玉白骨架! 而骨架之后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之影。 那男人穿着宽袖青袍头发束成道士发髻以一支细长的杨柳枝固定。 似是感应到了姚守宁的目光那道士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张细眼红唇的秀美面容。 “啊!” 姚守宁见到此景不可谓不惊。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仅发出一声细小的轻呼。 此时狂风突起搅动乌云。 云层重新遮蔽月亮世子听到她的呼声又察觉到风云涌动也下意识的转头随她视线看去—— 只见高高的城墙之上一片漆黑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先前站立在那的白骨骷髅人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世子警惕的问了一句。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镇魔司追逐的声音。 “先离开这里!” 世子翻身上马二话不说一夹马腹马儿扬蹄而走。 队伍大部分人作鸟兽散仅留了数人守在马车四周与罗子文一道停留原地以截留镇魔司的人。 陆执带着姚守宁离城数里之后才逐渐放慢了速度姚守宁滑下马背靠着棵树干呕不止。 世子牵马跟在她身后她吐了好一阵才缓过了气来。 “好些了吗?”陆执递了水袋给她她喝了两口漱嘴有气无力的点头: “嗯。” 说完又想起先前城门口处世子的问话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好像看到了鬼。”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形容的不太准确接着叹了口气: “我看到了一个附身在白骨架身上的鬼。” “……” 世子的神色怔忡皱眉沉思没有出声。 姚守宁就道: “我力量恢复后好像可以看到更多东西。” 她想起先前那尊骷髅心乱如麻先是提了一下看到的人身后火光之后接着重点说到许多人身后的影子。 “我能看到外祖父的影子‘离体出游’。”她怕陆执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补充解释: “长公主的身后有尊手持长枪的影子而陆将军的身后则是一尊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凶神之影。” “嗯。”陆执微微颔首道: “人有三昧真火以保邪灵无法入侵至于你说的影子则应该是每个人所修的‘神元’。” 传说之中有修行的人可以修出自己的神识形成护体的影子。 等到力量强大时便可以脱离自身遨游天地。 有时一些身体弱、阳气不足的人无意撞到便称这种影子为夜游神。 陆执若有所思: “你的力量应该使你开了天眼所以能看到许多人修出来的‘灵’。” 这样的力量非同小可哪怕再是擅长隐瞒身份、修为的人在姚守宁面前也如毫无遮蔽。 “当年大儒张饶之说我娘是战神转世可见大儒眼力果然惊人。” 世子接着说道: “至于我爹他生来就是守门人的体质据说当年出身便受金刚庇佑护体使得邪祟难近身。” 他说的话与姚守宁先前猜测也相差不多她点了下头就听世子又开口: “至于你见到的那人——” “鬼!” 姚守宁坚持自己的看法又强调了一句: “那是鬼!” 一个容貌出众的艳鬼抱了一具玉白的骷髅骨架当时站在高城之上盯着众人。 若非她转头看去不知道这抱骷髅的鬼魂看了他们多久。 想到此处姚守宁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她目光转向四周看到的是阴森森的树林。 周围罕有人烟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入冬之后蛇虫鼠蚁等已经消声匿迹追赶众人的镇魔司的人早被拦截四周静得落针可闻令她越发恐惧。 “世子。” 她近来经历的事情不少可毕竟年纪还小这会儿一害怕了就连忙揪住了陆执的衣袖不放离他更近了一些。 “一个抱着骷髅的鬼在跟踪着我们。” 陆执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陈太微’的名字可姚守宁既然没提‘他’恐怕她看到的就并不是陈太微。 想到这里他问道: “你看清那鬼的脸了吗?” “不是‘他’。”姚守宁一下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两人俱都沉默了一瞬接着姚守宁又有些迟疑: “长相不是——”她的语调犹豫仿佛有未尽之语:“可我总觉得——” “那就是他!” 陆执十分笃定的点头“相信你的直觉。” 辩机一族本来就是以预测天机而名闻于世姚守宁既有这样的预感哪怕看到的不是陈太微的模样那必定这个人就是陈太微! 兴许‘他’原本不是叫这个名字但这个人的本质是不会改变。 蛊惑神启帝修道、与妖族似是搅合到了一起、今夜驱使妖邪袭击两人的必定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没想到这位令神启帝言听计从的国师其真身竟会是一个抱着骷髅的男鬼。 “那就是他!”姚守宁得到陆执肯定顿时信念更加坚定说出自己的怀疑: “当日你大殓之时我听我外祖父与他对话两人是旧相识。” “……”明明二人说的是正经事可陆执听到自己的‘大殓’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事后我问过我外祖父我外祖父只说早年确实见过双方却不是朋友只是跟在大儒张先生的身边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这话一说完两人都又是一阵沉默。 “可惜后面我再问外祖父外祖父也说不清楚‘他’的来历。” 不知柳并舟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愿意多说——不过姚守宁倾向于前者。 但就算如此她也能从仅有的信息之中推断出许多的东西。 “我看他外表年纪也就二十多岁比你多大不了多少。” 而传闻之中他二十年前就已经入神都跟在了神启帝的身边。 更有甚者此人当年与大儒张饶之乃是旧识张饶之可死了将近三十年了能与张饶之做朋友且他与柳并舟说话时态度是以长辈自居。 那种语气神态十分轻松随意不似作伪姚守宁便推断陈太微的真实年纪最少已经五十以上至少不可能比柳并舟的年纪更轻。 这样一来才更符合他出现的时间。 可是、可是他真的才五六十岁吗?姚守宁想到与他第一次见面时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时光如梭岁月流逝许多场景如走马灯似的闪过。 当时她头疼欲裂以为是陈太微的术法手段此时说到年纪却又对陈太微身份心中生疑。 “这妖——人!” 陆执低声嘀咕了一句接着踢了踢草地。 ‘哗啪——’ 这动静不止是惊动了姚守宁还似是惊醒了蛰伏于草丛之中的鸟雀只听有拍翅声从草丛振翅飞起令得姚守宁一个激灵险些惊叫出声。 她这才回悟过来两人还留在荒效野外之中先前被众妖围攻之前有黑鸦出现在屋顶鸣叫的情景使她生出了心理阴影。 这会儿再听鸟儿拍翅的声响勾起她的回忆她顿时害怕拉了下陆执袖子:“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好吗?” 反正陈太微的身份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出来的但此人对她好像十分在意数次试探仍不罢休仿佛有什么目的。 她总感觉陈太微迟早可能还会再缠上自己只要他还要纠缠不休便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陆执见她小脸惨白一脸警惕的左右观望不由点了点头: “好是好可你还能骑马吗?” 她平日没有坐过马两人一路疾驰过来把她颠簸得不轻。 姚守宁一听到‘骑马’二字脸色微微一变戴上痛苦面具。 但此时林中又不知何处传来鸟儿‘咕咕’的鸣响夜空之中这叫声显得格外诡异。 “能能能!”她吓得一抖连抖世子衣袖催他: “我们快离开这里。” 两人重新上马世子双腿一夹马腹马儿感应到主人心意缓缓前行。 此时不用逃跑之后两人再同乘一骑姚守宁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坐在前面被陆执困于怀中虽说安全是安全了可两人这样实在是有些太过亲近。 世子的身体似是源源不绝散发着热量的源头烫灼着她的后背。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头顶又痒又过于亲密。 少女缩了缩肩膀极力压低自己的上半身想要拉开距离。 她这样一动陆执也意识到了别扭。 可当时为了出城躲开镇魔司的追逐他与罗子文已经交换了马车仅有一匹马只能两人同乘。 他像抱了个烫手的山芋意识到姚守宁的躲闪也不敢去拉只得调整自己的手势极力拉长手臂以避免她不要落下马去。 “我们要去哪里?” 尴尬之中姚守宁打破了沉默试图恢复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 “我原本准备再去一次代王地宫。” 陆执见她说话不由松了口气回答她的问题: “上次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不是察觉到墓穴下方的通道处另一方泥壁不对劲吗?” 他看姚守宁点了点头才说出自己的推测: “我怀疑是另一条通道想去看看究竟通往哪里。” 说到正事之后那种怪异的尴尬感果然消退了大半。 姚守宁重新坐直身体想要转头看他陆执却双臂一夹使她无法回身: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她果然坐着不敢再回头陆执又道:“大庆皇室的坟墓可能都出了大问题。” 说完顿了片刻: “如今皇上召回各地藩王有意重开墓穴检查此事。” 但神启帝的身后可是陈太微这个道士目前表现出来的可不是善意陆执很难不将皇帝的旨意与这位来历不明的道士拉扯上关系。 “——我总觉得皇上要开墓的名单可能只是公布出来的以善后的。” 也就是说这些名单兴许是得到了陈太微的示意与首恳。 如果他与妖族有瓜葛这些历代藩王之墓中可能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如果去挖没有名单上的那些王公的大墓——”姚守宁也一下明白了陆执未尽之意补充说明道: “可能会落入妖族的陷阱。” “对!” 陆执这才点了下头肯定她的猜测。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他很快又道: “你不是提到过‘河神’的来历极有可能与太祖有关说不定是他身边之人吗?” “嗯。”姚守宁压着心中的激动应了一声。 接着就听陆执说道: “那我们就先从大庆前三十年入葬的墓地查起。” 如此一来许多名单就会被排除。 虽说这样也有可能落入妖族的围攻有一定的危机但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这样目的性强的搜查比拿着一叠名单乱钻要更稳当一些。 姚守宁虽说早有预感他会说这样的话但真正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却仍是心情激荡说不出的感激。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路不通 “可是可是这事毕竟与皇族相关——” 姚守宁也不傻知道世子最初趟自家的浑水绝对不是单纯为了那一声两人当时打闹时口中占的便宜。 查验‘河神’身份除了是帮姚婉宁解决麻烦之外还有世子怀疑‘河神’生前身份乃是大庆皇室的原因。 所以自他提出挖墓查看之后姚守宁虽说害怕却仍答应随同也有一种‘世子帮了她她也应该回报世子’的念头在内。 “都与皇族有关。” 陆执谨慎的抓着缰绳回了她一句: “从哪里先查都是一样的。” 虽说都是查墓但陆执愿意先从大庆开国前三十年的时间查探起显然是为了帮助姚婉宁姚守宁自然要领他这一份情。 马儿缓缓前行足蹄踩落地面发出‘嗒嗒’的有节奏的响声。 姚守宁总觉得有些别扭她好像被陆执的气息包围。 他没说话的时候似是有些冷可是他的存在感却使姚守宁无法忽视。 哪怕她极力挺直背脊但偶尔身体颠簸后仰仍会碰上。 陆执身体的热度透过衣物似是印染上她的后背令她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姚守宁破天荒的生出慌乱、羞涩之感好似少女意识瞬间觉醒她极力缩紧自己的四肢避免与他接近。 这种尴尬的氛围感染了陆执使他心脏‘砰砰’乱跳却又强作镇定。 沉默良久陆执轻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 “那我们今夜就仍旧前往代王地宫?” 他说话时胸膛有轻微的颤动感姚守宁将头垂低耳朵略烫点了下头。 但随即又意识到此时是在黑夜之中他可能无法看到自己的动作因此又应: “嗯。” 她的声音细如蚊蝇可好歹两人说了话气氛便比先前好些。 陆执辨识方向接着一打马腹才转头往代王地宫而去。 两人出城的时间早中间虽说耽搁了一阵可骑马的速度却比驱赶马车更快一些。 接近陵墓所在地的时候陆执便已经放慢了速度。 与上回来时相较此时的代王地宫顶部已经被完全推平仅剩两侧的墙体。 四周插满了火把将周围照得灯火通明。 兴许是上次陵墓进了人的缘故在皇室陵园的不远处已经人为的搭起了一座简易的木制梯架只是上面仅点了一锅篝火并没有见到值夜的士兵。 “有人守卫。” 姚守宁一见此景不由有些紧张。 陆执就冷笑了一声道: “放心吧。”他摇了摇头翻身先下马才轻声道: “时至今日这些人都只是酒囊饭袋而已。” 神启帝登位多年对内盘剥疯狂敛财对军中也并不大方时常拖欠军饷偶尔以丝绵、米粮充饷银。 而军中上下也贪腐严重军队人心涣散从上到下早就已经腐烂根本不堪一击。 陆执曾见过边境守备军的模样那些人都如此更别提这些守皇陵的士兵。 此时摆出的防备姿态可能只是为了唬人交差而已。 果不其然陆执牵着马已经行至皇陵之下上面也压根儿没有听到任何发现有人潜入的动静。 他又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先找了个地方将马拴上接着才将姚守宁抱下马匹。 两人寻找上次出墓穴的踪迹很快找到了上次出墓时的地洞。 “封了!” 姚守宁一到近前看到了那被封起的洞穴不由失望的低呼了一声。 当日两人逃离之后守陵的人闯入墓穴应该从代王的棺材底部看到了那个破开的大洞找到了两人离去的踪迹事后令人将洞穴堵上了。 洞穴被封上方又灯火通明虽说没看到守陵的士兵但两人若大摇大摆上去迟早会惊动人。 “别急。”陆执安抚了她一声上前一步弯腰去摸那泥土。 只见洞口四周的杂草被清理过了里面填满了泥土陆执伸手去摸那泥土有些润还未完全干。 他曲指敲了两下洞里传来沉闷的回响声陆执转头一笑: “空的。” 代王地宫出事之后宫中可能有旨意下令封锁此处截断进出入墓穴的通道。 但上有旨意下有阳奉阴为。 干活的人明显偷工减料填堵这通道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你退后一点。” 陆执招呼了一声接着抽出腰间长剑以剑作铲刺入那泥层之内。 初时进入稍显滞涩再入其中便能透过剑身传递的力量感应到那泥层之后是空荡荡的。 “果然是这样这填的土最多不过尺来深。” 说完他手腕一转掌中劲道吞吐那封填在洞穴口的半干泥土便‘哗啦’碎裂落地。 尘烟之中可以看到一条漆黑的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姚守宁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喜陆执收了长剑先钻入其中姚守宁紧随其后爬行约三丈左右的距离陆执瓮声瓮气的道: “到了。” 说话时他以剑鞘敲击头顶顶上似是重新铺垫了木板传来‘咄咄’的回响音。 这一轻敲之下上方泥土‘沙沙’滑落可见这墓穴封填得实在随意。 他此行目的并不在于再次入墓而是对于上次无意中发现的通道感到好奇因此一击之下便罢了手。 姚守宁爬到了他的身后一面以手掩鼻一面问: “上次你发现的通道在哪里?” 话音一落她的眼前刹时出现了另一波场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泥层掩护的另一面是一条以砖石砌成的地下通道与其他通道相接纵横交错形成一大片乱无头绪的地下迷宫! ‘轰!’ 一道重响声如同惊雷般在姚守宁耳侧炸响接着只见一块巨石出现将原本薄薄的泥层震裂那沉重的巨石将这条道路彻底堵死。 有一只细白的手指探了出来在巨石上飞快的以指代笔书写大字:路仅止于此! 只见那手指写完飞快画符结印符印一成随即闪现诡谲的红光铺陈到那巨石上。 大地震颤地宫传来沉闷的‘嗡’鸣仿佛受到这字、符的威力影响那鸣声久久不绝。 这些幻象只是转瞬即止姚守宁眼前的景像散开一切归于安静红光消失四周仍是那逼仄的通道之内。 耳畔只能听到她与世子若隐似无的呼吸声接着陆执一动衣物摩挲之间发出‘悉索’声响应了她一句: “在这里。”说完他正欲伸手去扣那泥层便听姚守宁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我们来晚了。” 她摇了摇头道: “这里已经被人封死。” 说到这里姚守宁脑海里想起那一只细白的手上面似是萦绕了一层白光使她如雾里看花看不大清楚但她有种很强的直觉:那只手的主人是陈太微。 也就是说代王地宫的事件陈太微也涉及其中。 她想到了那通道另一端接连的庞大的如同迷宫般的通道总觉得有许多隐秘可目前她力有未逮哪怕窥探得零星线索却如一团乱麻找不出头绪。 陆执听她这样一说还不信邪又以剑鞘去敲击。 这一次传来的便不是空响了而是实质的沉响声而且从回震的力量看来封死了这条通道的并不只是泥土而是厚重的石门了。 黑暗之中两人相对无言陆执心有不甘向姚守宁低声道: “我试一试看能不能用力将这石门打破。” 今夜来都来了若无功折返陆执自然意难平。 姚守宁见他不死心说道: “没有用的。” 她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有人以石封路并且还在石头上画了符以阻去路。” 只是话虽这样说她仍是顺应陆执的意思跪爬着倒退而出: “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封路之前我们便可以进去一探究竟了。” “不行!” 这样的方法一说出口便遭到了陆执拒绝。 今夜两人出城的事已经瞒不住陈太微了他对姚守宁的身份生疑今夜代王地宫再闹动静一传扬开来必定会引来四方关注。 这个时候姚守宁的秘密绝对不能曝露。 陆执以蛮力破门就算引人怀疑但姚守宁未使用能力陈太微就是怀疑也无实证。 但如果她一旦使用力量回到‘过去’她的力量尚未完全觉醒没有得到传承的辩机一族便相当于摆在陈太微面前的肥肉。 “不能这样做。” 他又强调了一次姚守宁也知道轻重便点了点头。 陆执听她声音感知她已经退出丈来开外便抽出长剑运足力量黑暗之中剑身如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芒威力十足。 接着世子持剑以剑尖往石门上用力一送—— ‘铛!’ 清脆的金戈交接声传来通体泛着金光的剑尖被石门所阻。 一股强大的反震力从门上返弹而回只听‘嗡’的声响中石门之上突然浮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符印! 符身散发出可怖的威力红光所到之处整个地道开始剧烈颤动。 ‘轰隆隆——’ 地底如同被大力搅动通道四周的泥壁承受不住这股符力的反震纷纷出现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 泥土‘扑漱漱’的掉落只顷刻之间地道瓦崩。 姚守宁早在符光闪现的刹那便已经退出那诡异红光笼罩之处。 通道坍塌之时两股冲击力形成气流席卷入通道内冲得她跪坐不稳直往外滚出! 世子的身影连同那符光红影一并被埋在那泥堆之中。 姚守宁摔出数丈远直摔得头晕脑涨还未清醒过来就听到上方传来的惊呼声: “有动静!墓穴内有动静!” 显然守陵的士兵也被此地的异动惊醒了。 ‘砰砰砰——’姚守宁的心脏开始疯狂乱跳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疼痛刺激下她的意识终于回笼想起先前发生的事了。 世子不信邪的以剑刺石门触发了那道家禁制两股力量相冲使得那条通道坍塌世子被埋在了那泥堆中! 这个念头一涌入脑海姚守宁顿时慌了。 她顾不得自己摔得浑身都痛连滚带爬的往那洞穴的方向跑了过去却见先前的洞穴已经被夷露出上方悬浮的半截代王地官的地面石板。 整个地宫有半截悬于外仅剩一小半仍与崖壁相接因失去一半支撑已经有些斜倾了看上去摇摇欲坠十分可怖。 而地宫中间则露出一个被挖开的大洞正是当日她与陆执逃生之处。 下方泥土掩埋起一个大大的土堆尘烟飞扬而起就是不见世子的身影。 她一下急了扑到土堆前带着些哭音喊: “世子——” “世子!” 一面喊姚守宁一面以手去刨土: “世子你在哪?你别死别吓我——” 她声音颤抖挖土的同时拼命试图感应想要以预知之力查看世子所在之处。 但不知是她力量没有得到完全的传承的缘故还是因为关心则乱明明有时不经意间便能‘看’到她想看的事件可此时任她再是心急如焚眼前却半点儿异象都没有。 姚守宁开始后悔。 她明明已经知道陈太微在此设下了禁制画过了符箓便证明这条通道以两人目前的能力难以用蛮力突破。 可陆执在以剑刺门时她为什么不极力阻止呢? “世子……” 她眼睛酸涩泪水聚涌正夺眶而出之时—— 地底之下突然传来动静接着有一只手从土中探了出来一把将她挖着土的小手牢牢捉住。 “……!!!” 姚守宁初时被这大手一抓惊吓得那眼泪都险些被吸回去了但她随即意识到这是陆执。 “世子!” 她心中大喜扒开泥土下方的人也在挣扎着要脱困而出。 两人同时努力不多时便将砸在陆执身上的一些泥块推开许多陆执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咳我还没死——” 说完一支长剑从土里钻了出来接着大力将埋在身上的东西推开陆执借着这股力量从土堆之中跃出。 “你——” 姚守宁见他身手矫健不似受了伤的模样心中先是一松接着面露喜色正欲说话就听到悬崖之上有人在喊:“什么人?” “胆敢擅闯代王地宫!” 又被发现了。 与上次相同的情况又一次发生陆执来不及与她多说只一拉她的手喊了一声: “走!”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好好好 马匹正拴在不远处。 无论是先前两股力量冲击下使得地道坍塌的声响还是此时守卫被惊动都使得那马匹有些不安的转头。 陆执拉着姚守宁冲往马匹处皇陵上方的士兵已经发现不对劲儿正接连相互搀扶着起身。 世子将姚守宁推上马背自己翻身而上持剑将绳索斩断接着一拉缰绳喝了一声: “走!” 马儿感知到主人心意调头就走。 远处崖壁上的士兵已经有人骂骂咧咧提了兵器欲追陆执握了姚守宁的手将缰绳放入她的掌中: “你将绳索拉住。” 姚守宁不明就里但知道他必定是有事要做因此虽说不会驭马但仍强忍不安点了点头。 她浑身僵硬接过绳子死死握住感知着马匹疾奔时的暴发力透过绳索传入她的掌心中。 身后的世子侧转回去抽出长剑运劲用力斩出! ‘轰!’ 气流划破长空在半空形成一道银亮的长河。 剑气直扑代王地宫的残余建筑长驱直入将那悬吊在山崖上方的墓穴彻底斩破。 “啊——” “要塌啦!” …… 接连不断的惊呼声里石板断裂的声音响起先是泥沙‘扑漱漱’掉落接着下一瞬只听惊天动地的震响传来像是有重物狠狠砸落地面。 尘烟飞扬而起惊得马匹提起前蹄。 “啊……”姚守宁几乎握不住掌中的缰绳眼见险些飞落出去之际陆执转过了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那欲脱手而出的绳索重新捏回她的掌中。 虚惊一场之后马匹很快受控。 远处有人影骑马疾速而来姚守宁先是浑身紧绷接着就听陆执的声音响起: “别慌自己人。” 数人骑马靠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段长涯领的黑甲都是陆无计的心腹。 世子出行挖墓带的是姚守宁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两人之中一人修习武术身怀《紫阳秘术》而一人乃是辩机一族的血脉拥有莫大神通彼此相互合作便难有性命之忧。 毕竟挖掘皇陵之事实在事关重大未得确切证据风声不宜走漏。 再加上姚守宁身份神秘力量处于才刚觉醒的时候许多事情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的。 但陆执毕竟是朱姮蕊夫妇的独子因此暗中仍有人随他左右护他周全。 姚守宁见到熟人提起的心一松想起上次世子中了蛇毒昏迷事后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便心中有数了。 几人全围将两人包围其中趁着皇陵的守卫大乱冲回神都。 回来的时候姚守宁还以为会受到刁难但城门并没有关闭守城的士兵并未多加盘问似是早就受到了打点将一行人顺利放入。 一入城内段长涯等人便放慢了脚步姚守宁想起出城前的一幕有些提心吊胆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是何时离开的。 只知道她即将回到姚家的时候整条大街上便只剩她与世子两人同乘一骑了。 “你受伤了吗?”她侧转过脸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 陆执摇了摇头: “我破不了那符印的力量但那符印也无法伤我。” 符箓出自于道家当今世界道家的香火遍布天下可随着大庆王朝一样腐朽的还有道家的法术。 当年能搅动风云令天下妖邪都畏惧的道家术法随着七百年的时光过去已经失去许多传承了。 还能施展得出来这样防护法印的道术陆执的脑海里浮现出‘陈太微’的名字。 事情又与这个道士有关仿佛处处都有他的踪影。 但代王地宫见了妖邪地道、墓穴都疏于防守偏偏那另一条通道却被人以大神通堵住——仅凭这一点已经透出许多的信息了。 “那就好。” 姚守宁点了下头陆执说道: “我需要两天的时间去确认皇上开墓的名单到时探墓时再来寻你一路。” “嗯。”姚守宁应了一声。 两人说话功夫间姚家便已经到了。 此时已经夜半三更可出乎姚守宁意料之外的是姚家的后门没有上拴。 屋门半掩着里面有灯光传出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糟了!” 她一见此景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念头。 世子运气查看感应到屋中有许多人正聚到一处显然是有人已经知道姚守宁未在家中。 他目光一紧下意识的往姚守宁看去。 却见她视线落到了那虚掩的门上但心神显然已经飘进了屋中。 “要我陪你进去吗?” 陆执扶了姚守宁下马等她踩稳落地后才问了一声。 “嗯?”少女先是怔忡了片刻接着想起他的问话连忙摇了摇头: “不用了。” 世子低头在看她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明暗参半深邃的眉眼下形成阴影将他的思绪挡住。 可是他的语气却前所未有的认真柔和自姚守宁与他相识以来见识过世子幼稚、不正经、小心眼儿及丢人现眼的各种模样却唯独没有见过他这样温柔的时候。 他的目光十分专注夜色下闪着光芒似是在替她担忧。 此时的陆执看起来并不美貌与他以往光鲜亮丽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他才钻了墓洞又险些被山体掩埋后又疾奔回程满脸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可在姚守宁心中却又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令她印象深刻得多。 她能感应得到世子内心的关切不知为何此时姚守宁不敢去直视他的双眼仿佛心中揣了头小鹿。 “不用啦--”她又摇了摇头轻言细语的解释: “有些事情逃是逃不了的。” 她与家人共处一室夜半出城之事今夜闹的动静如此之大她总得要给家里人一个交待的。 “我已经逃避太久了。” 她说到这里抬头冲陆执嫣然一笑: “我会跟家人说清楚。” 少女之美灿若朝霞尤其是她此时像是想通了一些事烦忧尽去少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便更显明媚了许多。 陆执冷不妨被她这仰头一笑冲击到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说完又关切的跟陆执道:“你也快回去吧。” “好。”他呆呆点头。 “回去之后让徐先生看看有没有受伤。”她殷切叮嘱。 “好。”陆执别开脸应了一声。 “早点休息。”姚守宁再道。 “……好。”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姚守宁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世子这会儿的状态不对头。 以他性格听她再三嘱咐恐怕早就已经将她话打断了可能还会嫌她啰嗦。 但他这会儿却是态度顺和仿佛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不会是中邪了吧?她心生怀疑但抬头看他却见他目光清朗那神态专注显然没有受妖邪蛊惑。 她的脸颊微微有些烫热又提裙上了台阶轻声道: “我进家门了。” “好——” 世子仍是下意识的点头等他说完便见姚守宁果然‘吱嘎’推门进屋。 “守宁——”他忙不迭的喊了一声正提步想追但脚步刚迈出去便又收回来了。 追到她之后要说什么呢? 该说的话已经说清楚了她如今回了家有柳并舟守护安全自是无虞的。 世子探出去的手握成拳收回身侧。 不知何时天边的云层散开露出了头顶的明月。 月光照洒大地将阴暗驱走。 明明今夜出行也不算一无所获他本该快速回家与父母商议才对可此时却无端感到有些孤独。 怪事!怪事! 姚守宁背压着门板听到了世子唤她名字的声音但她握掌成拳并没有答应。 ‘呯呯呯——’ 心跳急如鼓擂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世子注意。 她听到陆执欲言又止愣了半晌接着转身上马最终轻‘驾’了一声离去接着身体一松靠着门喘息。 “二小姐。” 良才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正出神的姚守宁险些惊呼出声。 她探头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门坊处良才穿了袄子探出头来双手笼在袖中冷得直跺脚一副在那里等了许久的样子。 先前她与陆执说话的情景也不知他见到没有。 姚守宁脸颊一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良才小心翼翼的道: “太太正在屋中等你让你回来之后便速去。” 这话一说完姚守宁内心所有的杂乱情绪都不翼而飞。 今夜她与世子出城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镇魔司所以柳氏此时得知消息她半点儿都不意外。 先前跟陆执说起不需要他帮助时姚守宁倒信心满满此时一想到要面对柳氏她倒有些头疼。 她深呼了一口气应了一声之后往柳氏的主院行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要如何跟柳氏解释自己今夜与世子出行的事柳氏才会不那么生气。 只是越近柳氏房间她就越发平静。 柳氏的屋子此时点了灯笼屋里似是有人说话在这寒夜之中透出一股暖暖的气息。 逢春这会儿正站在屋门口处不时打了帘子出来看见到姚守宁时她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一亮喊了一声: “二小姐回来了。” 屋中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事到临头姚守宁反倒不再退缩点头应了一声提裙上了阶梯。 逢春替她打起帘子她进了屋中却见到了屋里坐满了人。 此时本应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是她出门前已经入睡的姚婉宁坐在柳氏身边就连近来睡在衙门中的姚翝也回来了。 姚若筠站在了柳并舟的身后平时内向害羞的苏庆春则是站在了姚翝的左手侧。 唯独缺席的就只是一个至今中邪后还未苏醒的苏妙真。 “外祖父——爹、娘姐姐大哥……”姚守宁原本酝酿的情绪一滞“你们……”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只见此时的她头发散乱脸上、手上及身上都沾满了泥尘。 柳氏忙唤曹嬷嬷替她打热水姚婉宁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出来前让冬葵准备了她换洗的衣服。 “我今晚——” 她正欲说话柳氏却打断了她: “有什么话先洗了脸把衣服换了再说别受凉了。” 没有姚守宁预料中的斥责她下意识的往姚翝看去却见父亲冲她眨了眨眼又看看外祖父只见柳并舟只是捻着及胸的长须但笑不语。 她进了屋中重新洗漱出来的时候柳氏已经让人为她准备了热茶冬葵、逢春等人暂时已经离开家中仅留了曹嬷嬷在屋子里。 “今夜镇魔司的人上门了。” 不等姚守宁说话柳氏率先开口: “说手中查的两桩案件有了进展要找你说话被你外祖父打发了去。” 她这样说便变相的解释了今夜大家都聚在此处的原因是被镇魔司的行为惊醒事后发现姚守宁不在家里。 “我今夜随世子出城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姚守宁便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行踪告知家里人: “白天的时候世子就跟我说好了只是不想要家里人担忧才没说给你们听。” 柳氏的眉梢动了动显然有些焦急却并没有急着发脾气。 她吸取了先前的教训沉住了气想先等女儿说出原因。 姚翝感知到她的情绪伸手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背以示安抚柳氏如找到主心骨反掌过来与他交扣到了一起。 “你与世子相约去了哪里?”柳氏问道。 姚守宁没有急着答话而是看了一眼内室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庆春就先答道: “白天做完法事后我姐姐就已经暂时搬离了。” 柳氏这才意识到女儿的意思闻言就点了点头: “对。” 她这样一说心中不由一动。 姚守宁与世子相约出城看样子不是她原本预想的两人私下幽会反倒避着苏妙真兴许是有什么内情。 听到苏妙真不在此处姚守宁内心的顾虑顿时消失了大半接着坦然道: “我与世子出城去了代王地宫。” 她一语既出险些将柳氏活活吓死。 若说在此之前柳氏兴许并不知道代王是谁但近来代王地宫现了妖邪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姚翝因此忙得不可开交她自然知道一些事。 这样危险的地方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知躲远一些便罢了还主动前往。 “——我倒宁愿你跟世子出门幽会了。” 柳氏喃喃的道突然觉得眉心生疼姚翝知她心意连忙以手替她揉了两下额心。 “你应该知道代王地宫出了大事吧?”姚翝见妻子面色难看连忙问了女儿一句意有所指: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一听这话姚守宁迟疑了片刻。 她抬头往柳并舟看去却见外祖父面带笑容那双与她相似的狭长凤眼中带着纵容与鼓励之色。 在他身后一尊黑影‘腾腾’升起顷刻功夫长至两三丈高穿透了屋中的脊梁屹立在姚家宅院的上空。 柳并舟以他的行动表明了他维护姚守宁的态度。 仿佛只要有他在姚守宁便可安枕无忧。 这个念头一起姚守宁的内心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她用力的点头: “对!” 反正已经坦白交待了姚守宁索性再承认得更加她彻底: “上次程辅云说的没错。”她看着柳氏道: “代王地宫之行就是我与世子一同前往。”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给众人一点时机缓冲末了才道: “蛇妖是我们发现也是世子亲手斩杀的。” 话音一落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态变 柳氏先是听姚守宁说她与世子并非第一次出门心中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自己这个母亲实在失职。 近来家里事实在多柳氏自身心灵也是饱受冲击。 镇魔司的上门、柳并舟的到来、自身受妖邪蒙蔽以及姚婉宁身上的妖邪烙印、苏妙真受妖怪附身等等使她心力憔悴压根儿无暇顾及自己的小女儿。 直到这会儿姚守宁亲口说她与世子两次夜半出城柳氏才意识到自己将小女儿疏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女儿夜里离家她竟一次都没有察觉。 这一次如果不是镇魔司大张旗鼓上门她恐怕仍未察觉。 “我原本以为我算尽了责任可见仍未做得到位。”她转头看向丈夫笑着说了一声。 但话音刚落那眼泪便措不及防喷涌而出。 她更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姚守宁出门之事不仅止是自己失职更可怕的是她去了代王地宫挖了皇室祖坟不说还遇到了妖邪! “你……” 柳氏眼泪猛的一收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怎么敢这样做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她来来回回念叨着这两句姚守宁咬了下嘴唇。 “我是因为——” “竟敢夜闯皇陵你就没想过事情若是被人得知那可是会牵连满门的祸事!” 这个女儿自小就古灵精怪并不是柔顺听话的闺阁少女但柳氏做梦都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算事情神不知鬼不觉但你也说了代王地宫之中有妖邪——” 柳氏越说越气声音逐渐大声。 姚守宁说到遇妖时三言两语带过。 她是没有亲眼目睹代王地宫中的蛇妖可她当日见过苏妙真身上钻出来的那道妖蛇之影足以将人活活吓死过去。 夜半三更这一对年轻人无知无畏一头闯了进去遇到了蛇妖姚守宁能保得住一条命柳氏都觉得是三生有幸! “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她直喘气觉得心中像是被人揪紧又气又急又是担忧: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日你在代王地宫出了事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柳氏斥道: “若你出事我跟你爹你大哥、你姐姐将来该怎么办呢!” 姚翝无声的拍着妻子后背一时之间也觉得心乱如麻事情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家不敢出声姚若筠与苏庆春也瞪大了眼。 唯有姚婉宁低头摆弄衣角许久之后缓缓抬头时眼中含泪。 姚守宁被训斥得眼圈红红。 “守宁。”就在这时柳并舟突然开口唤了她一声。 “外祖父。”姚守宁乖乖应答柳并舟就温声道: “你去皇陵必有缘由你说来给你娘听听。” “爹!”柳氏急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父亲像是在纵容孩子。 她性情急躁说话快如连珠炮让人连嘴都插不上此时又心火上升忍不住语带埋怨的道: “您怎么说这样的话呢?无论什么缘由皇陵也不该是她去的地!” 这样一说柳氏不由想起了自己年幼之时自丧母之后自己姐担母职父亲身为大儒每日只知习文弄墨根本没有更多的关注两个孩子最终却在两个女儿成年后插手两个女儿婚事。 她想到此处新仇旧恨顿时齐涌上心头: “您又不会养孩子就别在这添乱了!” “致玉!”姚翝一声大喝顿时将柳氏喊得清醒了。 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看了看父亲。 家中几个小辈不敢吭声柳并舟沉默半晌最终洒脱一笑点头承认: “我在养孩子上照顾衣食住行确实没有你仔细。” 照理来说自母亲去世父女之间本该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可这些年来两人心生隔阂致使本该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人多年来都无话可说。 柳并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雅温和但柳氏抬头去看父亲却见他比起自己印象中老了许多。 因半夜起身他的头发只是匆匆以一半挽髻一半垂在身后已经花白了。 他的面容倒是不见多少衰老可那眼睛里却露出了然、包容之色看向自己已经年近四旬的女儿时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这样的眼神令得柳氏有些别扭有些奇怪可心里的那丝埋怨与恨意却又在父亲的注视下悄然化去。 “你性情刚强颇有你祖母当年的架势你娘去世的时候家里内外你都打理得很好将你妹妹也照顾长大没有出一丝差错。” “……”柳氏听到父亲夸赞觉得一股委屈、心酸顿时涌上了心头。 “可是致玉”柳并舟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的性格太急、太强势了。” 急躁、强势是她的特色。 她过于有责任感能将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可同样的她却控制欲过强许多时候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别人的身上。 “你妹妹如是你的女儿也是这样。” 柳并舟叹了口气见柳氏仰头露出不解之色。 “有时照顾孩子不止是照顾他们的吃喝也得问问他们心里想些什么。” 她的性格使她能在自己年幼之时还能将妹妹一手带大可以让她在成婚之后姚翝忙于公务时她将一大家子照顾得十分稳妥可她只注重了使孩子不冷不饿却没想过关注她关心的人心中的想法——兴许在柳氏看来这些并不是那么重要她一定会将这些被她纳入羽翼下照顾的孩子一生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我——” 柳氏隐约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她却感到有些不服。 正欲开口说话之时柳并舟抬了抬手: “你是不是觉得你就算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应该这么说?” “对!”柳氏重重点头: “爹这样说对我不公平。您当年一意孤行使致珠远嫁如今的结果您也看到了难道我是错的吗?” “……” 姚守宁在一旁听得分明不敢出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自己晚归惹得柳氏恼怒最终却是母亲与外祖父吵起来了。 她偷偷去看姚翝却见父亲冲她挤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这对父女有多年心结尤其是小柳氏之死更使得这个心结缠得更紧总要找个机会解开才对。 “你有没有错我不清楚。” 柳并舟坦然道: “但是庆春就在这里致珠是他的母亲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们说了不算你问问他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 小柳氏过得好不好别人说了不算苏庆春是她儿子曾与她朝夕相对自然比其他人更加了解。 柳氏本来应该按照父亲的话问苏庆春可话到嘴边她突然感觉心生恐惧根本难以张嘴。 “……” 若是以前柳氏十分自信认为自己一心为他人好不可能有错也不应该有错。 可姚婉宁还在她的身边纵然是受妖邪影响但柳氏无法否认自己的原因。 她有些不敢去看父亲的脸下意识的往丈夫看了过去。 姚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眼中带着鼓励——仿佛无论她犯了什么错丈夫都会无条件的在她身边支持她、陪伴她成为她最有力的后盾。 逃避是无用的纵然真相会令她难以接受但柳氏却并非懦弱、不敢承担责任的人。 如果不将这件事说破证明她有错可能小柳氏之死终其一生都会成为她的心结难以解去。 “庆春!”想到这里柳氏突然深呼了一口气问: “你也听到了外祖父与姨母之间的对话你觉得你娘嫁给你爹后快乐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苏庆春的身上他面露慌乱无措之色本能的转身看向了姚若筠: “表哥……” 他性情懦弱、内向平时在姚家之中就像是一个隐形的人很少说话、也极力收敛自己尽量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只是姚翝夫妇为他做过的事他都看在眼中今日知道姚守宁失踪才鼓起勇气来到这里想确认这个表姐的安危。 “庆春你说就是。” 姚婉宁冲他露出安抚的神情温和的道: “我娘脾气虽急但她不会不讲道理。” “就是。”姚若筠也点头并十分讲义气: “若我娘骂你我绝对会替你求情。” “庆春大胆的说有些事情你姨母也会想知道真相的。”姚翝也面带鼓励向他点了点头。 柳并舟含笑不语只是哪怕他不出声往那一坐也给了人极大的勇气。 这里的是他的家人! 纵然在此之前的十几年他并没有见过只是从母亲接到的书信中了解到几分可这会儿众人的目光与话语却令他感受到了与父母在时截然不同的氛围——安心、舒适。 他热血上涌冲动之下开口道: “我娘我娘过得很好她不后悔嫁给我爹。” 他这话一说出口柳氏顿时一怔。 “我娘说我爹虽说清贫一生无成性情也优柔寡断可他对她深情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 他尊重小柳氏事事以她为主“若在外看到什么新奇有趣的物品若是无法买下便一刻不留立即回家绘声绘色说给我娘听。” 两人生活穷困但时常一同出门访友踏青。 夫妻俩一个天性浪漫一个充满包容爱意日子虽说清贫却从未红过脸吵过嘴。 纵然孩子都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但夫妇两人之间仍是恩爱非凡外出时都是手挽着手说不完的悄悄话的。 柳氏听到此处面色惨白苏庆春还低声道: “我娘还说当初若听姨母的话兴许能嫁个比我爹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 少年的声音处于变声期有些尖锐直戳柳氏内心: “兴许她生活会十分安稳不会漂泊可她却看不到那些看过的美景走不出家中一亩三分地看不完大庆的河山与这世间许多女子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道对女人总是要严格一些未婚时生活在娘家成婚之后便是围着丈夫、儿女打转仿佛失去了自己。 “她说——人活这一遭若不能走遍这些大好河山便是儿女双全也没意义死了牌位之上也只能记个苏门柳氏而已。” 苏庆春说完看到了柳氏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他后面的话便没有再忍心说下去。 小柳氏还说过——她改变不了女子的命运但她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纵然她依旧脱不了俗可她仍在活着的时候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为了家人、子女而活而是为她自己活的。 柳氏的身体颤抖苏庆春的勇气逐渐消退小声的道: “我娘说她这样很自私也对不起您知道您是为了她好可她仍不愿为了别人而将就一生。” 只是临死之前十分任性的将一双孩子托付给了柳氏因为她知道柳氏的性格最是认真负责定会将她一双儿女照顾得好好的。 她在生时以丈夫为主心中只有爱情疏忽了孩子因一直居无定所使得长女性情敏感偏激小儿子则又是懦弱内敛。 小柳氏相信这一双儿女在柳氏这里定能得到他们原本没有得到的安逸、稳定及长辈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意。 “我娘说她不后悔的。” 话一说完众人都不出声。 姚守宁年纪还不大不明白男女之间的爱意可姚婉宁听了这些话却是若有所思。 柳氏大受刺激。 她一直以来认为妹妹的举动只是任性妄为兴许是一时年轻没有定力才会被苏文房花言巧语哄骗跟了他浪迹天涯却没想到她认为这种生活十分艰苦小柳氏却甘之如饴。 “爹——爹——” 柳氏嘴里连唤父亲她有些惶恐有些后悔还有些不懂及委屈。 “我不明白我错了吗?” “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过的?” 找个好丈夫辅佐丈夫封侯拜相女人则生儿育女照顾好家里减少丈夫的后顾之忧——“我错了吗?” “你没有错。”柳并舟摇了摇头有些怜爱的看着这个向来强势的女儿罕见的露出不安的神情: “只是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你以家为乐以儿女环绕身边为乐但致珠她则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虽说同母姐妹但两人的追求却是截然相反的。 一个外表强势却是传统、求稳; 一个看似懦弱瘦小可却有一颗追求自由不羁的心。 “你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强求他人。” “我不懂爹我不懂——” 柳氏心乱如麻今夜发生的一切好像突破了她以往的认知。 她仍旧无法理解小柳氏的想法与举动但不知为何从苏庆春说起那些话时的语气、神态她却能想像得到妹妹的神情——甚至不知为什么她隐隐生出一丝嫉妒之心。 仿佛她身在神都生活无忧丈夫乃六品兵马司指挥使小有权势可却比不上靠变卖嫁妆度日的小柳氏心灵的舒适。 “我也不懂。” 姚守宁总觉得今夜的一番谈话十分诡异明明最初是在追问她的去向最终却提到了小柳氏。 从表弟的话中她隐约像是有所顿悟但这领悟还不深需要有人提示。 “外祖父您教教我。” 她看向柳并舟眼中带着迷惑之色: “您觉得姨母这样过幸福吗?” 她从未真正的见过小柳氏只在幻境之中曾‘见’到过这位姨母临死前的样子。 可她从苏庆春的话却似是能拼凑出这个姨母的模样与风姿。 “什么叫幸福?”柳并舟对她极有耐心听闻她问话便含笑说道: “有儿有女叫幸福心想事成也叫幸福。有钱有势——男人封王拜相醒掌权醉卧美人膝是幸福女人封诰命妇、穿戴珠冠翟衣也是幸福。” “你觉得你娘幸福吗?”柳并舟问。 若是在此之前姚守宁回答这个问题自然毫不犹豫。 可这会儿她听到外祖父问时却迟疑了片刻: “幸福吧——” 她爹爱重妻子又重视家庭、子女每天勤奋办差得了银钱都全数交回家里统一归柳氏分配。 他虽小有权势但在外从不沾花惹草与柳氏成婚多年与她也有说不完的话。 而家中三个孩子除了自己略有些叛逆之外大哥性情稳重又会读书是柳氏的骄傲。 姐姐姚婉宁性情温柔和顺是柳氏的心尖子。 家里人口简单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下人之间也一团和气处得如同亲热的一家人。 这样的人家有什么不幸福呢? 大家都赞同姚守宁的话听了只是点头连柳氏也觉得十分有理忍下心中的感受点了下头。 柳并舟轻笑出声: “你说的对。”他满眼柔和赞许似的看了一眼姚守宁: “你娘的生活只是天底下许多女人的生活这固然没错。”他话锋一顿接着又道: “但你说了你娘的幸福是因为你爹性情忠贞生活干净你们几兄妹乖巧听话使她事事舒心。” “……对。”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的话有哪里怪怪的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点头称是。 “可你说的这些条件全建立于你爹自身良好的品性。” 柳并舟淡淡的说道: “你娘的生活不起波澜与天下许多人一样是因为她遇到了对的人。” 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虽然与她自主经营家庭有关但更多的却是受控于别人。 “若你娘所遇非人以她性格固然不会因此而受打击一蹶不振但却不会过得有如今这样容易。” “但你姨母又不一样。”柳并舟又道: “她想要的东西是主动去索取她不是道元(苏文房的字)的附属而是牵系了你姨父的心。” 她看似软弱实则是在夫妻、情感之中掌控了主动小柳氏主动给予苏文房情爱变相掌控了自己的人生是苏文房离不开她。 而柳氏则是与家庭牢牢绑系看似强悍实则她的幸福与许多大庆朝的女子一样都是依靠丈夫的爱意、子女的孝顺这在柳并舟看来她其实内心之中是不如小柳氏刚强的。 一个外强内弱一个外弱而内强两姐妹的性格是截然相反的。 两人都活了几十岁小柳氏临死之前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所以死而无憾而柳氏却还有些懵懂着还未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可还有些不懂——”姚守宁的内心大受冲击她好像明白了柳并舟的话但又还不能完全体会。 受到柳氏管教、影响十六年的心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领会外祖父话中的意图可今夜发生的事却又像是为姚守宁打开了一扇全新的世界之门。 “不用现在就明白守宁儿啊外祖父希望你再长快一些再长快一些有些事情你便会懂了。” 柳并舟的话中带着期许。 他希望这个生来血脉有异的少女可以快点成长接受空山先生的传承可以走出神都走出王朝的影响看到更广阔的东西成长为一个更加成熟、稳重的人—— “到时你想要什么你问问自己的心你会明白的。” 他说完这话柳氏心乱如麻总觉得以往的认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此时她内心的复杂甚至远胜于得知这个世界上有妖邪之时。 但她听到了父亲说的话再想到了父亲说过的事虽说仍是固执的不愿意相信自己错了但她仍是沉默了许久才小声的问姚守宁: “守宁你为什么跟着世子一道前往皇陵挖代王墓呢?” 这样的话柳氏原本以为十分难问出口的可真的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又说得十分顺畅。 父亲教训得对她性格刚愎自用怒火上涌时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声音将儿女视为自己的私有物执意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们自己。 她只知小柳氏不听她的话执意嫁给苏文房便固执的认为她过得不好从此埋怨父亲、埋怨妹妹。 她听到姚守宁去了代王墓遇到妖邪便大发雷霆觉得她年少任性不听自己的话没想过后果。 ——但她从来没有问过姚守宁去代王墓的原因。 “因为我跟世子查探过在姐姐身上打下烙印的‘河神’极有可能是皇室出身死后尸身兴许受到了邪祟的玷污所以才成了鬼邪。” 她这原因一说出口柳氏的目光之中顿时涌出水意。 ………………………………………………………… 三更合一哈6k字~!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见故人(求月票) 要想解决‘河神’之事便需刨根究底先查出‘他’的身份。 姚守宁嘴唇动了动看到母亲瞬间灰败的脸色终究不忍没将最后的这句话说出来。 但哪怕她不说家中其他人也能明白她话中未了之意。 柳氏觉得自己这一瞬间身体、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 她僵坐原地欲哭无泪心中却在想:父亲说得果然对。 自己性情急躁又自认为自己年长经的事情多方方面面都胜过女儿许多。 事实上在今日之前若柳并舟没有说出先前那番话其实柳氏内心是沾沾自喜的。 她自觉自己这一生实在是十分成功的她自小丧母却十分能干懂事将妹妹一手带大嫁的丈夫虽非她原本少年时期所想像一般是人中龙凤可却对她十分爱重。 婚后生了一子两女长子争气小女儿貌美。 若说还有什么烦心事那便是姚婉宁的病。 其实在此之前她是有些瞧不上妹妹的人生认为小柳氏困苦一生潦倒落魄可现下再听苏庆春、柳并舟一说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困于一方小世界中对于事物的许多看法便如坐井观天罢了。 她不信妖邪不信神鬼对姚守宁之前数次提醒不以为意甚至认为她年小见识浅薄说的那些话只是因为看多了话本罢了。 直到姚婉宁的事真相大白直到她亲眼目睹这世间终于有妖邪柳氏认为自己已经意识到错了—— 可今夜的一番谈话她才明白之前的那些认为的错只是因为得知大女儿受妖邪祸害而心生内疚。 其实她的骨子里仍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 想通了这一点后柳氏并没有像之前听到‘妖邪’一般如五雷轰顶了。 这一刻许多念头从她脑海里掠过内疚、惶恐、震惊、羞愧等情绪一一涌入她心头。 柳并舟说了许多话有一点是对的。 她虽强势却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人好在她伤害的是自己的女儿姚守宁的性格她清楚最是心软、体贴总会给她机会改正的。 这样一想柳氏心中不由更加愧疚。 只是她遇事并不退缩此时想通关键处很快便收拾了心情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与世子前往代王地宫是为了查出‘河神’身份吗?” 她主动挑破了姚守宁隐藏的意思直言问道: “是不是想要驱赶这‘河神’需要先找到‘他’的出身来历再想办法加以克制呢?” 姚翝怔了怔转头去看妻子。 却见柳氏眼圈泛红明明有些伤心但整个人背脊一下挺直一扫先前的慌乱无措变得镇定了许多。 他略沉默了片刻接着露出笑容。 “……对。”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仍是点了点头。 “‘河神’身上有修习《紫阳秘术》的痕迹只要整理皇室名单再一一对照总能想办法找出‘他’真实身份的。” 她说到这里又抬头去看姐姐。 却见说到‘河神’时那跟在姚婉宁身后的那高大黑影依旧沉默。 倒是他肩头的那点小小的倒影轻轻晃了晃‘咯咯——’ 一道轻轻细细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那声音十分稚气仿佛幼小婴童。 但只是转瞬间姚守宁便十分警惕的回神。 屋里仍坐的是她的家人柳氏等人似是还在消化她刚刚说的话柳并舟也双眉微皱神色若有所思仿佛并没有听到先前那道声音似的。 “外祖父……” 她突兀的唤了一声将柳并舟的思绪打乱。 他抬起头目光落到姚守宁身上: “守宁儿?” “您可曾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她试探着问。 众人听她这样一说不由面色发懵。 “什么声音?” 姚若筠好奇的问了一声众人也左右看了看。 柳并舟的神色变得严肃问道: “可是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说完他身后的黑影转头似是也在探视四周。 这个举动一出姚守宁就知道他是没有听到先前的诡异笑声了。 “我听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接着仍是开口: “小孩的声音。” 话音一出姚婉宁的面色顿时失去了血色。 她的手开始轻轻的颤抖整个人几乎站不住脚。 只是众人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 ‘呼——’她极力强令自己平静下来不要露出端倪了。 姚守宁血脉非凡对于未来的某些事似是有极强的预知力量。 当日她还未被‘河神’打下烙印时姚守宁早早就已经预感说她额心有一粒红痣。 对妹妹的力量姚婉宁是半点儿都不敢小觑的因此趁着家里人慌乱不解之时她悄悄调整自己的呼吸逐渐平静了。 “小孩声音?” 姚若筠好奇的左右看接着又道: “我们家哪里来的孩子呢?” 家中人口简单自姚守宁出生后柳氏的肚子十几年再无动静了。 他虽定了亲但婚事还有一年多两个妹妹待字闺中又哪有孩子呢? 再说屋里就这些人根本没有孩子的影子。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姚若筠也不傻知道姚守宁这话若非胡言乱语那必是有缘由因此问道: “是不是有鬼?” “别胡说!” 轻斥他的是柳并舟。 他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听到‘小孩’声音之后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姚守宁注意到外祖父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在姚婉宁身上略微停留了片刻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将头别开了。 她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事未想得通。 “先不提这事儿。” 柳并舟摇了摇头揭过了这个话题: “你与世子出行遇到了妖邪是不是此后惹上麻烦了?” 姚守宁越发觉得有些奇怪。 外祖父好像有许多秘密他似是对于‘河神’一事并不着急包括她提到的‘小孩’声音明明看样子外祖父是听不到这声音存在可他却仿佛知道了什么事却又不愿意说。 她原本就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此时只觉得抓心挠肺恨不能让柳并舟即刻就为她解疑。 但以柳并舟性情他若不愿意说的话恐怕无论她怎么追问他都不会说的。 只是姚守宁虽说明白这一点但她仍不死心: “外祖父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她这话一问出口姚婉宁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心跳这一刻都似是漏了两拍。 “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柳并舟点了点头直言承认: “但此时不是说的时候。” 说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守宁儿有些事情自有它发展的轨迹我不能任意出手去影响、去干预。”因为他害怕自己关心则乱妄加干扰可能会悖离有些事原本注定会有的结局。 “我不能好心做坏事。”他眼神无奈脸上带着些慈爱: “你快些长大再长大一些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姚守宁似懂非懂总觉得柳并舟的话大有深意。 但他的话姚守宁不能全部听懂可他话中的意思她却明白了——外祖父不肯告诉她这个秘密。 她有些失望柳并舟又将刚刚的话问了一次: “你与世子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对。” 姚守宁也不是扭捏的人她在柳并舟这里满足不了好奇心便很快将心中的好奇放下转而说起代王地宫一行之事: “我与世子前往代王地宫之后在那里遇到了妖邪。” “那是一条由蛇灵聚而成的大妖我跟世子在除妖的过程中可能引起了——”她想说‘陈太微’但今日发生的事使她提起‘陈太微’三个字时生出了心理阴影。 “一个道士的注意。” 她以‘一个道士’替代陈太微的名字。 但哪怕她没有明说姚家众人哪里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近来与姚家打了几次交道的只有那位深受神启帝信任的国师。 “陈——” 柳氏话没说完就见姚守宁与柳并舟面色一变二人不约而同的伸手竖起食指挡住了嘴唇: “嘘!” 见此情景柳氏愣了一愣。 姚守宁这样大惊小怪也就罢了连柳并舟也这样做实在是太古怪了些。 “不要提他的名字。” 柳并舟正色道: “此人非同小可修为很深我的老师曾提到过若这世间真有神明那么他的存在可能接近于半神!” “……”众人俱是吃惊柳氏更是觉得有些荒谬——她原本以为世间道士多是招摇撞骗就算得知有妖邪后心中对以往观念生出几分怀疑但今日请来的两个道士却无疑于又验证了她一些猜测。 哪知此时柳并舟对这陈太微似是十分推崇竟说当年的大儒张饶之曾说过陈太微的存在接近于半神。 “!!!” 姚守宁也一脸震惊。 柳并舟此前不肯多说却没料到今夜她从皇陵归来后外祖父却肯透露出陈太微信息。 “这世界上真有神吗?” 柳氏有些迟疑的问但问完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这世上既有妖邪又有鬼怪为什么就不能有神明? “有没有真正的神我不清楚但是他的力量在许多人眼中却已经不亚于神明。” 柳并舟看了一眼女儿跟姚守宁正色道: “他修为高深神识感应十分强横若提到他的名字便如踏入他的禁区使他第一时间便能感应到你的所在悄无声息潜近。”说完又补了一句: “可怕得很。” “我还以为道士都是招摇撞骗的……” 姚若筠听到柳并舟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叹息了一声。 “大部分的道士确实招摇撞骗但在很多年前道士的力量可是超凡入圣。” 他摆了摆手不说这些老黄历正色盯着姚守宁: “三十一年前‘应天书局’之后我与我的老师曾见过他一面。” 事到如今他终于不再隐瞒决意说出一些秘密。 姚守宁心中激动认真倾听。 “那时的他便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看上去年纪还比我小些当时找到了子观书院说要见我老师只道是故友上门。” 他提起当年眼中露出怀念之色。 柳并舟怀念的自然并不是陈太微而是怀念自己的青年时光及与张饶之相处的日子。 他的语气带了些感慨道: “我那时年轻气盛。” 那会儿的柳并舟也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他出身南昭名门自身资质非凡长相也俊逸。 当年的他年轻娶妻得女又曾随同师父前往参与过‘应天书局’得见过空山先生那样一位非凡的神仙中人更是在聚会上与那个小小少女相识其实内心深处自认为自己可能是天选之子…… 陈太微上门拜访的时候两人年纪相当都是长相俊逸之辈柳并舟年少气盛自然难免比较一番的。 “……听他自称老师故友我心中不以为然只当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妄图接近大儒故意胡编乱造。” “……” 姚守宁听得新奇有趣没想到如今看上去睿智而又沉稳的外祖父年少时竟也这样有意思。 柳氏等人听得啧啧生奇今日闻听到这些东西简直如大开了眼界纵然心中疑惑满满却不敢出声怕打乱了柳并舟的思路使得这样离奇的故事断了去。 “我当时欲打发了他却没料到恍惚之间似是受他掌控体内浩然正气竟似是不受我的控制。” 他阻拦失败甚至如中了邪般规矩进屋向张饶之通传。 “老师当时正在写字见我进去以笔点我额心。” 姚若筠听到这里心中痒痒的恨不能继续听下去却见柳并舟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众人不敢打扰他的思路唯有姚守宁左等右等没能等到他继续说终于忍不住追问道: “外祖父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哦哦!”柳并舟顿时回神伸手捻了捻自己胡须似是以此安抚自己的心情: “后来我的老师说我当时说话的时候面容变成了‘他’的样子。” ‘嘶!’ ‘嘶——’ 姚家众人倒吸凉气。 说起这些往事柳并舟也觉得有些后怕道: “当时‘他’前往见我老师我拒绝之后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竟似是附了我身。” 这件事情纵然过去了几十年张饶之已经作古柳并舟至今也是大儒但回忆过往仍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据传道家之中有一种修行修到大神通之时能唤醒自己的元神予以修炼修到极致那元神强大异常可夺舍生人。” 他简略说了两句姚家人听得咋舌不已都觉得十分新奇。 不过柳并舟的重点并不是在介绍道家修行方式上数句带过之后又道: “当时我着了道我的老师便以笔点我额心借老师浩然之力的帮助我才脱困清醒。” 张饶之的那一点令他神魂清醒“而就在那时我清晰的‘看’到‘他’从我的身体中走了出去变成一个笑意吟吟的年轻人站在我的身侧冲着我的老师喊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柳并舟补充了一句。 纵然只是寥寥数语但由他说来依旧是玄妙诡异又夹杂着一丝若隐似无的压抑恐惧。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是故友 已经是三十一年之后柳并舟回忆起这件事时所有细节历历在目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 姚家的人都觉得万分震撼各个缄默不语。 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知不觉附身于别人的身上改变别人的面庞最后受到大儒点破真身后又从别人的身体中缓步走出—— 从柳并舟的话中听来陈太微走出来的动作仿佛不像是穿过了别人的身体而是跨过了一扇门那样容易。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但除了惊奇、震撼之外姚守宁却注意到了另一桩‘小事’那就是时间。 三十一年前…… 而她清晰的记得‘应天书局’正好是发生在三十二年前。 也就是说陈太微拜访张饶之的时间点恰好是在‘应天书局’事件一年之后。 姚守宁如今已经知道‘应天书局’每一轮的启动或与天下局势相关。 三十二年前的‘应天书局’上柳并舟认识了一位身份神秘莫测的‘小友’使他窥见到了许多未来发生的事包括姚家受妖邪所蛊惑等。 自此之后他主导了两個女儿的婚事并在两个女儿的后代之中各有一女受到了妖邪的侵染。 苏妙真被妖狐附体而姐姐姚婉宁则被‘河神’打下烙印。 种种信息汇聚于姚守宁脑海中她当即反应过来:这一切都与‘应天书局’之后陈太微的拜访脱不了干系。 这个时间点太敏感应该不是巧合! 再一联想到陈太微的种种古怪可怕之处及他与妖族之间若隐似无的联系…… 她张了张嘴正欲说话柳并舟已经控制住了自己忆起此事时的激荡心情接着往下说道: “我的老师一见他便先放笔接着整衣行礼。” “他老人家当时说道:‘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又何必与小辈开这样的玩笑呢?’。”柳并舟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看了姚守宁一眼。 这个眼神一出仿佛是对姚守宁内心疑惑的肯定。 且他话中透露出强大的讯息推翻了姚守宁最初的认知。 她第一次接触陈太微是在与世子出行之时那时懵懂不知数此后知道他的厉害之处在将军府世子大殓再见他的时候听他与柳并舟叙旧其实猜测过这个道人可能是与张饶之同年代的人。 兴许只是道家修行的某种驻颜之法使他面容不变所以几十年后依旧年轻。 可今夜在城墙之上见到的那个怀抱枯骨的艳鬼以及此时柳并舟所说的话又好似侧面证明了陈太微此人恐怕比她想像的年岁更长一些。 “他到底多少岁了?” 姚守宁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问了一声。 “不知道。” 柳并舟摇了摇头应了一声。 “这个问题当年我也问过老师。”说完他那张清隽的面容之上露出苦笑: “我的老师说他也不知道。” 这样的问题令得姚家人又齐齐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讲这个事的是柳并舟恐怕柳氏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因为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太过不可思议!令人不敢置信! “我的老师年轻时就见过他一面曾受他点评说我的老师有儒林领袖之姿将来必定名满天下地位至尊!” 那时两人萍水相逢陈太微只是大庆之中一云游小道看上去年轻俊美不过二十来岁。 当年的张饶之也还年少却颇有才名心气极高一般人难以被他看在眼里。 却在与陈太微相遇之后惊觉这个道士谈吐不俗见解高深当下引为知己。 陈太微那时评断他的这几句话最初的时候张饶之并不以为意。 大庆重文、重道文儒昌盛天下能人辈出要想成为文人领袖又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张饶之年少成名胸中满含抱负意图辅佐帝皇成就不世之名自然将这道士的话当成一种对自己的美好祝福及恭维。 时隔多年之后张饶之果然修出浩然正气成为名闻天下的大儒。 而他也受先帝器重迈入朝阁受天下文人追捧一时风头无两。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老师声名越是鼎盛夜里却时常想起年少时相识的这位‘道友’的提点。” 说来也怪。 这一文、一道仅在年少时期有一面之缘当时那年轻道士说过的话后来张饶之不知听过多少更加辞藻华丽的夸奖了。 可却从来没有哪句话有‘他’说的那样深刻。 “浩然正气修行到极致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便更加紧密。”柳并舟话锋一转又提及另一个话题。 但屋内却没有人贸然开口打断他因为知道他此时突然提起这事儿必是两件事情有关联之处。 唯有姚若筠若有所思眼中更添坚定、狂热。 “‘他’的话老师初时不以为意但随着修行的增加他却越发觉得当年见过的那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似是透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令他看不清楚。” “仿佛——”柳并舟以古怪的神情道: “仿佛有个人在他脑海之中下咒让他这些年的名利地位都是顺应着那人当年的话在走。” “这是什么意思?” 柳氏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了: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认为‘他’的话果然应验了么?” “确实如此。”柳并舟点了点头叹道: “一般人看来只会认为当年‘他’说的话果然应验但我的老师却觉得因果相反了。” 张饶之初时也觉得自己是被那道人言中但后面他修行越强就越觉得自己这些年的青云路仿佛顺应着那年轻道士的安排在走。 “怎么可能呢?” 姚守宁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道: “他难道有未卜先知的力量吗?” “我不清楚。” 柳并舟这话是出自真心他摇了摇头。 “自那之后我的老师越发觉得不安再加上他从一个前辈的口中得知了一个皇室的秘闻——”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上: “守宁儿应该知道了吧?” 除了姚婉宁之外其他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姚若筠心中那股‘井底之蛙’的感觉越来越浓几乎压抑不住。 “对。”姚守宁点头见家里人好奇的目光直言道: “皇室有传言三十一代而亡。” “……” 这话一说完柳氏与姚翝的眼皮都疯狂抽搐。 兴许是今夜说的话都是惊天大秘密无论是挖皇陵、斩妖邪还是关于陈太微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是大事足以要姚家人的命了柳氏再听到这样的话时竟有种虱子多了不怕咬的感觉。 姚婉宁是早就从妹妹口中得知过这样的消息因此表情如常其他人则都是神色各异。 “是有窥探天机的前辈说过皇室三十一代而亡。”柳并舟接着说: “自那之后我的老师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似是受一种无形的力量约束、掌控仿佛有人已经窥探到他的未来包括他的前程、命运这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姚守宁听他说到这里心中生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这位已故的大儒听起来像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 “所以他辞官卸职抛弃富贵名利回了南昭担任子观书院的院长言称为大庆培养栋梁。”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无官一身轻的大儒从明到暗张饶之走得洒洒脱脱。 而卸职之后那种被人时刻窥探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直到他回南昭十多年后那位故友再一次上门。” 也就是说三十一年前陈太微与张饶之的见面是第二次了。 “当时我的老师遣我离开说是与朋友有话要说”张饶之此举肯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学生柳并舟当时隐约察觉到此人身份不凡但又想起老师修为身手心中虽说担忧却仍是应了: “我守在门口一步不离约过了半个时辰便听老师唤我。” 他说道: “我推门进去屋里客人已经离开我的老师面上露出笑容。” 那种笑意发自真心仿佛恶作剧成功了。 “张先生做了什么?” 姚守宁福至心灵突然一问。 柳并舟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老师只说纵然天时、地利但若缺少人和那么一切终将如水中捞月罢了。” 这话此时听来众人都觉得满头雾水难以弄懂。 柳并舟也失去了再提此事的兴致他似是有些口干还未转头姚若筠已经十分见机的递上一杯温热的水他愣了一愣接过来捧在掌中。 “爹。”柳氏唤道: “您既然说这位是大儒当年的故友您见‘他’时他甚至比您看上去年纪似是更小了两岁那岂不是说明这些年来‘他’一直面容都没变过?” “不错。”柳并舟喝了两口水润了喉咙后才道: “不止是从三十一年前至今没有变过面容据我老师所说他年轻时见此人时此人就是这般模样了!” “这岂非神仙中人了?”姚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叹了一声。 “据传道家之中本来就有修养、生长之术照我老师所说‘他’已经修炼到人中之神的地步那驻颜有术能活百岁便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不对!姚守宁的心中涌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总觉得陈太微的年岁恐怕不止是百岁而已甚至可能比众人所猜测的还要寿数长得多。 这个念头莫名其妙但姚守宁如今也算是知道自己的力量知道自己既有所悟那么陈太微的来历便绝对有很大问题了。 正深思之际突然听到柳并舟唤她: “守宁儿守宁儿?” “嗯?嗯?外祖父?” 她倏然回神乖巧的看向柳并舟但见家里人神情有异仿佛她先前的深思已经发呆了很久。 好在柳并舟并没有计较她这一刻的失礼而是问: “今夜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她回来时满身狼藉身上有若隐似无的妖气但却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柳氏听到这里一下回神神色紧张又有些担忧盯着女儿看: “今夜有事发生了吗?”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遂承认道: “今夜我跟世子出城时无意中提到‘他’的名字了……” 她这话一说完众人便想起先前她与柳并舟同时提醒的话。 柳并舟修为高深知道陈太微厉害所以出言禁止柳氏提‘陈太微’的名字也就算了姚守宁这样说的依据是什么? 那必是她吃过大亏了! 姚翝的面色一变大腿肌肉紧绷双手握拳置于腿上上半身前倾似是想要起身。 姚守宁接着说道: “我们路途遇到妖邪围攻——” 柳氏心脏似是被人紧紧捉住柳并舟却是眉头皱了皱似是已经料到姚守宁遭遇的这一场虚惊虽说也有些后怕却并不见太多担忧之色。 “那些妖邪都是鬼魂、邪祟看样子并不如何厉害反倒像是另有图谋……” 她想起当时发生的事猜测陈太微是怀疑自己身份所以驱使妖邪来恐吓自己想逼出自己施展术法。 家里人中父亲、姐姐都隐约猜到了她血脉有异柳氏当年也听柳并舟提到过但她性情粗枝大叶恐怕一时之间还没想到此处。 外祖父对她的情况应该是十分清楚的他虽没说过但姚守宁感觉他好像一切都清楚。 她顿了顿便没有提陈太微目的之事反正柳并舟知晓内情其他人就是听说了在知道陈太微此人有诡异的情况下她说了这些话也只是让家里人凭添担忧。 姚守宁看得出来柳氏等人听柳并舟说起当年往事虽说觉得离奇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见过陈太微一面的缘故兴许下意识的把这种事当成了故事传说本能的弱化了陈太微的危险之处。 她想到了自己与世子脱困之后冲出城门时回头那一望—— 城门之上出现了一个怀抱枯骨的艳鬼似是隔着朦胧夜色与她遥遥相望了。 姚守宁顿时有些不安抬头往外祖父看去正欲将这件事情说给他听时—— 她看到了站在柳并舟身边的姚若筠似是注意到了妹妹的目光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奇特的笑容也在看她。 姚守宁感应敏锐尤其是力量觉醒之后更是对旁人注意万分敏感可大哥似是看了她多时她在此之前竟全无察觉。 一丝古怪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寒意从她后背爬起她双臂涌出鸡皮疙瘩。 只见大哥的笑意有些怪异似是饶有兴致又似是十分好奇却偏生带着若隐似无的疏离。 姚若筠性格老成持重言行举止都是十分克制笑容也是练习多时恰到好处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似是随心所欲而发带着狂放率性与他平日性情截然不同。 这个念头刚一涌入姚守宁的心中意外发生了! 只见姚若筠的面目顷刻之间蠕动变幻取而代之的是梳了道士髻凤目高鼻的陈太微此时正面带微笑手持一把雪白扶尘正站在外祖父的身后! 正文 请假条 “……” 惊骇到了极致姚守宁反倒似是声音被夺走。 外祖父故事里提到过的当年初遇陈太微的那一幕此时活生生的发现在她眼前给她视力、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寒意自她脚底升起蔓延至她脊椎再蹿向周身四肢百骸。 柳并舟口中神不知鬼不觉附在他身体上‘走’向了张饶之的陈太微此时如同三十一年前一样悄无声息的附身在了姚若筠的身体上。 他是何时来的?怎么屋内的众人半点儿都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姚守宁下意识的仰头。 在她的面前柳并舟身后的神魂之影依旧高高矗立肃穆威严警惕四周。 而在这巨大的神魂之下陈太微正站在那里安然若素。 似是与姚守宁的目光对上他那张本来冷淡的眉目间露出一丝调皮之色冲她眨了眨眼。 “守宁、守宁?” 柳氏最先注意到了女儿突然的呆滞不知是不是近来妖邪之事听多了她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接连喊了姚守宁两声。 这一喊之下——顿时将姚守宁的神识喊回笼。 “大、大哥——”她手足俱颤接着又十分失态的大声喊: “大哥!” 她声音里饱含惊恐。 自遇妖以来姚家经历了不少的事她虽说也害怕但从未如此失态过。 众人意识到不对听她喊话下意识的转头往姚若筠所站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连柳并舟也转过了头。 屋内加曹嬷嬷在内共有八人姚翝夫妇并肩而坐姚婉宁、苏庆春各在夫妻俩身侧。 而自当日柳并舟召出了儒圣人姚若筠便以外祖父的‘贴身弟子’般自居有柳并舟所在的地方他便服侍左右。 可这会儿屋内还是八人柳并舟身侧也仍站了人但那个人的面容早就变了。 灯光下那道士含笑而立手持扶尘俊美不凡似神仙中人。 只是这样的环境下他贸然出现留给姚家众人的印象便极其阴森可怖如同鬼物让人说不出的惊悚。 “……” ‘喀喀喀。’ 曹嬷嬷看了过去这一望之下只觉得自己眼睛发花似是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处的人。 “陈太微!” 柳氏看到了站在柳并舟身后手持扶尘的俊美道士她惊慌起身因为动作过猛血冲头顶险些未能站稳。 “你怎么在此处!” 她一喝问完这句话所有人的脑海里顿时便响起了先前柳并舟所说的事:当时‘他’前往见我老师我拒绝之后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竟似是附了我身。 柳并舟变成了陈太微的面容。 这样的话存在于传闻故事之中便已经足够惊悚可待到真正亲眼目睹时那种刺激、诡异依旧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因为极度的恐惧、惊慌柳氏的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可是母亲的本能却令她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一件事: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她不顾一切冲上前便想撕抓陈太微。 这样一個人物实在太危险不过姚翝下意识的将柳氏抱住。 姚婉宁也觉得周身发凉抱着肚子直抖。 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柳并舟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紧绷胡须、头发无风而动。 “此地不是你撒野之处!” 自他入神都以来一贯表现得都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之中。 无论是当日驱赶姚家邪祟还是后来在将军府中斩杀那狐王妖影都是儒雅温和谈笑间动手。 可这会儿的柳并舟像是被陈太微的出现激怒他的面色凝肃厉声喝: “请您离开此处!” 他声若雷洪气势在这一刻飙升身后那原本俯瞰四周的黑影也低下了头望着站在离他不远处的陈太微已经缓缓的举起了手。 姚家人如临大敌苏庆春后背冷汗层层沁出但他双手握拳强行忍住小腿抽筋的剧痛鼓足勇气冲着陈太微喊: “你放开我表哥!” “子厚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那附身于姚若筠身上的‘人’见此阵仗不止不惧反倒微微一笑饶有兴致: “你赶不走我。” 他说这话并非大放阙词而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若是你的老师仍在世今夜兴许能将我驱赶走。”他笑了笑这淡淡的笑容驱散了他的疏离使得他身上那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冷清感散去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感觉: “可惜……” 可惜张饶之已经作古多年了! 凡人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哪怕是如张饶之这样的人物也无法打破年轮的诅咒。 陈太微说这话时那张俊美清瘦的面庞上显出几分缅怀之色。 “恕我直言”他环顾四周最终那眼神在姚守宁身上定住那双眼呈诡异的青蓝带着笑意道: “今夜在场之人可能无人可以将我赶走。” 这话实在太过嚣张、太过狂妄!柳氏心中想说这简直全无王法但想到他的身份恐怕就是神启帝亲临也会对他百般纵容。 “……”柳氏想让他滚开可随着陈太微一张口万重大山形成的倒影似是压在众人的身上令众人心中压力重重。 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做姚家众人的声音、力量及身体的控制权便像是被他全部夺走。 普通人在他掌中柔弱如蜉蝣任他玩耍戏弄。 接近于半神的人类柳并舟对他的评价浮现于众人心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并舟也感觉到了那股恐怖的压力。 但他毕竟已经非昔年那个年轻的自己了见家中晚辈受控他强压焦急一面与陈太微说话的同时一面手指动了动。 他的身体受限但并非全然被控制手指还在书写着什么。 陈太微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却似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幼童并不将他的‘反抗’当一回事。 “我来得正巧来时听到了你提起当年倒让我想起曾经的故人了。” 他对满屋姚家人的怒视不以为意也不将柳并舟以手书画的模样放在眼中而是回忆起了当年的往事: “你的老师我见过两次实在有趣极了是少有的人中龙凤不愧为儒林领袖。” “唉——”他叹了口气“活到这把年纪看到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接连离世实在无趣极了。” 他看向柳并舟掌中的那杯茶含笑道: “听得我十分开心还奉了杯茶给你呢。” 说完他凑到了柳并舟的面前饶有兴致的问: “你老师说天时、地利我有但我缺人和我的目的最终只会如水中捞月?” 他话音一落柳并舟还来不及问话姚守宁突然开口: “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隐约觉得陈太微今夜是冲着她来的。 无论是前些日子镇魔司一行前往姚家问话还是今夜驱使妖邪围攻马车亦或此时他夜闯姚家视柳并舟身后镇守的神魂如无物便可知此人已经越来越不准备掩饰自己的行踪。 “我的目的啊?” 陈太微听她一说愣了一愣接着语调轻了一些: “我的目的当然是——”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视线落到了姚守宁身上纵然他后面的话没说但众人都知道他意欲为何。 姚守宁只觉得这一刻心弦紧绷到极致一股无形的危机感涌上了她的心头令她心口紧缩。 “滚出去!” 柳并舟面露焦急手指划得更急了。 他指尖处有金光隐现陈太微眼角余光觑到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说了今夜此处可没有人能驱赶得了我!” “我确实驱赶不了你!” 柳并舟闻言并不恼怒却只是眼睛一弯露出笑容: “南昭张饶之门下不肖弟子柳并舟有请恩师出手驱赶陈太微!” “南昭张饶之门下不肖弟子柳并舟有请恩师出手驱赶陈太微!” “……有请恩师出手……” “驱赶陈太微!” “驱赶陈太微!” “驱赶陈太微!” 这些话配合他的手令顿时化为无形金芒出现在半空之中。 此时头顶之上俯瞰姚府的那柳并舟的黑影也动了嘴中厉喝念出驱魂之经文。 陈太微眼神平静不为所动。 他并不将这样的晚辈放在眼中。 但就在这时姚守宁注意到陈太微的腰侧之下有一方小物突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仿佛随着外祖父的喊话一下被激活。 “弟子柳并舟有请恩师出手!” 众所周知张饶之已经去世多年。 纵然他当年浩然正气加身修为厉害但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个念头涌入所有人眼里但在柳并舟话音一落的刹那—— ‘嗖!’ 轻响声中那光芒钻破陈太微的衣袍封锁从那青袍之处飞了出来化为一个小巧的书本式的玉佩漂浮于半空之中。 那玉书散发出极强的力量璀璨如朝阳与柳并舟的声音相互应合。 先前还神情镇定的陈太微此时终于失去了原本的从容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自己衣摆处。 他穿的仍是那件简单的青色道袍可此时那件道袍的下摆被灼穿了一个约拳头大小的洞。 只见那洞内青气逸出洞口萦绕着不知是烟雾、亦或是妖气的青色细烟金芒覆于洞口边沿似是零星的火点阻止着那被灼烂的洞口融合。 “这是——” 他有些惊讶嘴唇动了动: “张饶之的力量……” 当年张饶之临死前曾亲手雕刻制作这枚书形玉佩将自己的大半生力量倾注其中。 哪怕他死了二十多年前但在这一刻两代大儒、两位师徒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同时联手—— “驱赶陈太微!” “驱赶陈太微!” “滚出姚府!” “滚出姚府!” 两道声音如雷霆轰顶震遏云霄。 与此同时两代大儒之力相汇聚形成一道极为可怕的力量。 玉书上的光芒更加刺目那书本上的金光将陈太微完全笼罩。 “啊!” 这一剧变令得陈太微都觉得失了策。 他有些惊讶的发现事情好像失去了掌控。 他通身修为受到了压制以往随心所欲施展的道士在儒家的力量面前完全被压制了仿佛他年少之时道术还未大成棋逢对手的时候。 “张饶之——是张饶之——” 陈太微的眼睛里闪现出惊喜之色接连喊出口: “他死了之后竟也有如此表现实在不错、不错——” 说话的功夫间他的面容在光芒照耀下如冰雪融化。 那细长的丹凤眼融解高鼻、红唇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姚若筠那一张熟悉的脸。 “哈哈哈——” 随着陈太微面容的淡去姚若筠的身形重新出现他的笑声却传进每一个姚家人心中: “原来这就是所谓人和——” 话音戛然而止金芒暗淡陈太微的魂体彻底被驱除。 姚若筠的面容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此时的他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等到陈太微的身影彻底隐去接着身体一软迳直倒落。 就在这时那浮漂在半空中的玉书化为一道金芒‘嗖’的如流星般钻入他的眉心之中。 柳并舟连忙起身把自己的这个长外孙抱住。 “若筠!若筠!” 陈太微一离去那种阴森恐怖感才如潮水般褪去。 所有人身上的那种约束感被打破柳氏终于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惊慌失措的扑向了自己的儿子: “若筠你醒醒——” 她跌跌撞撞冲上前众人也围成一团向姚若筠靠了过去。 他被柳并舟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椅子上坐下接着柳并舟伸手替他把脉感应到他脉搏有力气息缓和。 姚守宁注意到大哥肩头两侧各有一盏火光头顶上的那盏光火尤其明亮带着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令人一望便随即神清气爽与早前是截然不同仿佛更强了许多。 她想起了先前那化为光芒钻入大哥额头的那一块玉书心中若有所悟: “大哥没事!” 姚若筠不止没事恐怕还因祸得福。 这个念头涌上她心间她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 她的话的份量自然不同凡响柳并舟听完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皱了皱眉头。 “若筠、若筠。” 柳氏听女儿说长子没事虽说紧张的心弦一放但姚若筠不清醒她仍感十分担忧又以手拍了拍大儿子的脸连唤了数声。 ‘呼——’ 一道长长的呼气声传来。 “大哥——” “大哥!” “大表哥!” “醒了醒了!”姚翝最先注意到儿子眼睫的抖动不由惊喜的喊了一声。 在众人注视之下姚若筠缓缓睁开了双目。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真爱护 “娘——”姚若筠一睁眼睛便见众人尽数都围了过来团团将他包住不由吓了一跳。 柳氏的脸凑得最近他唤了一声柳氏松了口气脸色还是煞白眼泪却一下就涌出来了:“你可醒了。” 说完又轻轻伸手拍了儿子胳膊一下: “可吓死我了!” 拍完又觉得这事儿与儿子无关只是她想起先前那一幕又觉得心中后怕接连拍打自己的胸口。 “发生什么事了?” 姚若筠见众人神色不对不由问了一声。 “大哥你刚刚被附体了。” 姚守宁说了一句。 姚若筠正有些摸不着头脑间她又补充道: “与外祖父先前说的当年的情形一样……” 她这样一说姚若筠的记忆便逐渐回笼。 先前?先前大家好像是在说今夜姚守宁去处并提到了——陈太微。 而说起陈太微后外祖父提到了三十一年前的一桩旧事他被陈太微附体最后被张饶之点破…… 想到这里姚若筠再一联想到妹妹所说的‘附体’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是说……” “对!” 姚守宁点头。 “什么时候……”姚若筠既是后怕又觉得懵懂: “我竟全无察觉。” “只记得外祖父提起大儒整衣放笔……”之后的事他便没了记忆完全不知自己是被附身了此时再一回想便觉得像是略微走了一下神对于附身、驱赶竟都半点儿印象没有。 虽说今夜姚家人已经见识过陈太微的手段可听他说起这些话却又更觉得胆寒越发意识到这位皇帝身侧的国师可怕之处。 “最后是外祖父救了我吗?” 姚若筠想起故事里的场景不由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问。 “……”柳氏有些无语的看他。 这个儿子倒有些心大他对柳并舟格外崇拜今夜发生的事与当年发生在外祖父身上的事一样定是让他有种宿命之感认为自己将来说不定也有成为大儒的契机。 “不是。” 柳并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是你祖师救了你。” 众人回忆起先前那一幕又想起柳并舟口中喊的话不由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祖师?”柳氏皱眉喃喃重复了一句接着有些好奇: “爹可是张先生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我的老师是已经仙去。”柳并舟微微颔首目光之中露出几分缅怀、遗憾之色道: “可我也说过当年的‘应天书局’上……” 他再提到‘应天书局’姚家人都要出现阴影了姚婉宁不由急急唤了一声: “外祖父——” 她害怕陈太微再度出现。 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实在太过恐怖。 “无妨。”柳并舟摆了摆手道: “他今夜已经被驱走更何况恩师的残余力量仍在短时间内他来不了的。” 这话并没有令众人安心而那句‘短时间内’仿佛一個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 “当年的‘应天书局’上我遇到了一位小友告知了我们许多事——” 他这话一说完姚守宁的身体一震。 冥冥之中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仿佛摸到了一点脉络但最后还差薄薄一层浓雾笼罩使得那真相仍被隐藏着。 “——包括今夜发生的一切了!” ‘嘶!’ ‘咝!’ 众人接连倒吸凉气都觉得玄妙且极度不可思议。 但经历过陈太微的事已经没有人怀疑这一点了。 只是姚守宁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多且有一种抓心挠肺想要知道真相的感觉。 “自此之后我的老师一直在准备。”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黯然: “他当时亲手雕刻了一块玉佩并将自己的力量大半储蓄于其中在临终之前将此玉交给了我。” 他话音一落姚若筠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腰侧——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那原本挂在他腰间的玉佩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是没有了吗?是被‘他’击碎了吗?” 姚若筠问起这话时浑身都在抖似是要哭了。 柳并舟本来心中颇有几分悲伤结果被他的表情逗笑那种感伤的氛围便逐渐散去了。 “没有。” 他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这个外孙的脑袋: “若筠你是个好孩子这会儿应该猜出来了。” 三十二年前张饶之在‘应天书局’上见到了那位来自几十年后的‘小友’从她口中得知了未来会发生的事心受震动。 之后的第二年与当年的‘故友’重逢无疑证实了那位‘小友’所说的话他便一直在暗中部署。 他深知人力有穷尽之时便一直煞费苦心要如何尽自己所能保住天下百姓不受妖邪之苦。 当年与陈太微的见面使他下了决心玉成之后他将那汇聚了他大半修为的玉佩交到柳并舟手中让他在多年之后交到姚若筠之手。 “这块玉佩就是当日你见了很喜欢的那块玉书了。” 书内有张饶之毕生修为可令姚若筠躲过今日劫难使他不致于受祸害于陈太微之手同时也算是留下了一个种子…… “若筠你要好好体悟感受我的老师这片对晚辈的拳拳爱护。” 这位已经死了许多年的长辈以这样的方式在多年后护持了自己入室弟子的后世血脉。 柳并舟没有说的是当年老师这样做时他便坚决反对过。 张饶之却道:“子厚你着相了。” 不可逆事而行! 在那位‘小友’口中他以毕生修为灌注玉佩将其交到姚若筠之手是三十年后必定会发生的事。 他若擅自改变历史恐怕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 张饶之虽说知道自己若是舍弃毕生修为可能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影响但他思考多时仍是决定不变历史照着发生过的事情做。 玉佩一成修为一注张饶之身体便如被掏空的躯壳受了极大的损伤。 不久之后这位名满天下的儒林领袖便随即去世。 所以当日柳并舟交到姚若筠手上的那块玉不仅仅是老师的爱护还承载着一代大儒的性命及对未来的期盼还将一颗极有可能再度萌芽的‘大儒之心’种在了姚若筠的身体中。 他渴望以这样的方式替天下培养出第二位大儒以抵抗即将到来的妖祸。 他害怕大庆七百年后妖邪会卷土重来祸害这天下百姓使无辜的人丧命于妖祸之手。 临终之前他看着泪眼迷蒙的徒弟含笑问他: “七百年前天下有英勇无双的太祖有道、儒、武及辩机一族的四支力量跟随。” 太祖得天时、地利与人和最终斩杀妖邪给天下百姓提供庇护。 而七百年后又有什么? 剩余的只是一个腐朽的王朝儒、道、武已经没落。 好在辩机一族已经出现了新的继承人并接受了传承使得众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们儒家不应落于人后!” 他那时已经年近古稀之所以看上去仍不显老不过是因为修为之故。 但纵然是修为已经达到张饶之这样的地步他始终是人并非是神仍会遭受生老病死的轮回。 三十年后……他等不到了。 就算他能活到这个时候一个垂垂老矣的大儒仅剩虚名空壳还不如化为种子为天下再度哺育出另一个大儒。 纵然只是希望但到了危急时刻有个希望便已经足够。 那时的张饶之失去了力量已经苍老了许多须发皆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没了浩然正气的守护他难逃天人五衰已经不如柳并舟印象中那般潇洒自如。 可他眼神从容说话时一如既往最终话音一落含笑而逝。 柳并舟想起过往眼眶又湿润了。 “玉佩并没有真正消失但它会隐藏在你身体中。”他眼里带着水光面容却十分温和带着期盼对外孙道: “若筠你不是羡慕大儒的力量吗?等你有一天感悟到这儒道之心的时候这块玉佩会重新出现的。” 不要辜负了我恩师的期盼呀若筠! 这一句话柳并舟并没有说出口。 同时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是柳并舟心中的隐忧——他怕张饶之的这份心意被浪费怕姚若筠天资不足无法感悟大儒之心到时张饶之毕生力量便逐渐散去只能保他一世安康无法为这世间再人为的造出一个大儒。 姚若筠神色懵懂外祖父说话有所克制但他并不傻从柳并舟的神态间已经隐约猜到了许多。 祖师的这份爱意过于厚重他心潮起伏用力的点头。 说完了这些话柳并舟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思绪隐去接着面带怒容: “明日之后我要进入内城追问皇上陈太微此举是什么意图!” 他说这话时愤怒只是流于表面。 姚守宁心中浮出一个念头:外祖父此举只是想借神启帝的手暂时约束一下这位道士罢了。 毕竟今夜陈太微前来像是随心所欲不像是皇帝指使的。 但神启帝约束得住吗? 她心生担忧。 这个道士神通广大且来历不明且不知活了多久如今深受皇帝信任与妖族之间似是也有牵扯不清的瓜葛。 姚守宁有一个预感今夜的事情恐怕只是一个开端而不是一个结局。 她目光落到姚婉宁身上接着无声的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将姐姐身上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值得头疼的事情那么多总要桩桩件件慢慢解决的。 大哥如今有张饶之的力量守护暂时不会出事。 经过今夜的事外祖父肯定会提高警觉不会让爹娘及家人出事的。 在妖族眼里姚婉宁已经落入‘河神’手中说不定暂时比其他人更安全。 最麻烦的反倒是她了。 陈太微是冲她来的!目前只是在试探她辩机一族的身份。 无论是当日镇魔司来人问话还是今夜先驱使妖邪试探后再亲自前来附体姚若筠所有事情的目的都是为了她。 而她唯一值得人觊觎的便是辩机一族的身份了。 好在这几次试探她都侥幸躲过从姚若筠的话中也能听出今夜陈太微来的时机巧妙她前面所说的话他没听到而后面的关键她还没来得及说接着陈太微曝露。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答案错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但陈太微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消去了。 以外祖父的力量尚且制止不了他还需要靠借皇帝之名去遏制——姚守宁心中越发渴望想要找到辩机一族的前辈获得传承了。 “算了。” 正在众人皆沉默的时候一直话都不多的姚翝突然出声: “先不说这些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显然被先前的事吓到了。 从今夜镇魔司的人上门再到姚守宁回来陈太微现身接连发生的许多事令得众人心神俱疲。 “大家各自回屋有话明天再说。” 姚翝心生隐忧。 柳并舟说明日要前往内城的皇宫门前找神启帝告陈太微一状。 可是这样的人物皇帝又能制得住他么? 细想神启帝登基以来的种种再想想今年以来发生的许多事——大雨起白陵江决堤神都受了两次灾已经出现不少流民了。 神启帝沉迷问道修仙不理民间疾苦。 这样一个皇帝他能约束得了这个曾被他一手捧起来的‘国师’吗? “如果皇帝无法御下那么这天下……”姚翝想到此处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柳并舟似是知道女婿心中的担忧也赞同的点头: “今日已经不早了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的总得慢慢想办法去渡过。” 他说到这里眼里带着焦急之色看了姚守宁一眼道: “守宁儿与婉宁先回去庆春也早些歇息了。” 众人虽说根本睡不着但听长辈这样吩咐却仍都各自点了点头。 大家心事重重的离开姚若筠也与柳并舟离开了正屋。 出来的时候柳并舟望着姚守宁离去的方向怔呆了片刻。 妖族已经出现陈太微也逐渐忍耐不住自己也按照当年张饶之的吩咐将玉佩顺利的送入进姚若筠的体内。 一切都是按照‘应天书局’上曾预言过的那些事一样在走只希望一切顺利坚持到那孩子回到过去接受传承的时候。 柳并舟虽说知道只要自己不乱说话、行事大致发生的事件便不会出现变故可事关家人及天下大势他仍难免担忧。 “外祖父?” 姚若筠走了两步似是意识到柳并舟没有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就见这位长辈独立站在那里目光眺望远处似是已经怔神片刻。 他这一喊柳并舟随即醒过了神来。 “您在看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没有。”柳并舟摇了摇头。 …… 姚守宁与姐姐两人回了房间冬葵还在屋子里急得满屋打转见到众人回来不由满脸欢喜: “大小姐、小姐回来了!” 她今晚受惊可不轻。 镇魔司的人突然半夜上门将姚家都惊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自家小姐夜半三更不在家里便都想到上回的事了。 柳氏相召时几人商议之后姚婉宁让她留在屋里等着若姚守宁偷偷回来就让她先跟妹妹通個气。 哪知姚守宁今日打定主意摊牌冬葵便一直留守在房间里许多事情还不大清楚。 “嗯。” 姚婉宁还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清元、白玉二人为她脱去了外头的厚斗蓬她有些话想要跟姚守宁说但不知是不是隐瞒的秘密太过重大她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姐姐最近要小心。” 姚守宁接过冬葵拧来的热帕子擦脸和手一面将今夜去了代王地宫所见所闻说给姚婉宁听末了才道: “我跟世子准备过两天先探大庆朝立国三十年后左右的皇陵等到找到‘河神’的真实身份姐姐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姚婉宁含笑点了点头却好似并不为自己将来如何担忧。 上次姚守宁提到过她这一年必能活下去只要能活得过这一年多的事她也不敢再强求。 “我猜测有‘河神’在他们反倒暂时不会对你动手。” 姚守宁连提了两次‘河神’但站在姚婉宁身后的那道阴影却一直都没有动。 以她直觉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窥探。 也就是说‘河神’因为某些事并没有真正留在姚婉宁身侧。 “你……”她原本想问姚婉宁近来有没有觉得好些但看姚婉宁眉头轻笼眼中带着若隐似无的薄愁那话在嘴里打了个转便又咽下去了。 算了。姐姐如今受妖邪烙印所苦又何必还要拿这些事去让她心烦呢? “早点睡吧。” 她洗了脸和手突然心中生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明日我早点起来再去将军府问问世子能不能查到‘他’的一些底细。” 姚婉宁点了点头。 第二日不需要姚守宁出门一大早长公主便来到了姚家之中。 与上回来时低调行事不同此次她前来有一队黑甲开路她还未至凶悍的黑甲已经先将姚家门前围绕的儒生学子驱赶离开了。 住这一条街的人听到响动各自偷偷打开门缝往外观看。 只见沿街两侧各有身穿黑甲的军士镇守长公主骑了大马一路疾驰而入直到接近姚家大门才勒住缰绳停了脚步。 姚家人早就已经得知消息全数守在了大门口。 因昨夜家中发生了变故所以姚翝也留在了家中此时仍未回衙门。 长公主翻身下马陆执及杜、史两位嬷嬷跟在了她身后。 “听说昨夜镇魔司的那帮人上门闹事了?” 朱姮蕊身穿一身戎装身后披黑色披风。 她身材高大健壮走起路来时那披风迎风而扬看上去格外英武。 说话的时候她将手中的马鞭往杜嬷嬷身上一扔见到柳并舟时便直言问了一声。 柳并舟只是微微一笑。 镇魔司的人虽说令一般官员、百姓闻风丧胆但还到不了令他烦忧的地步。 “这帮狗东西!”她低骂了一声看向柳并舟: “今日我带了一队黑甲过来就留在姚家之中。” 她双目含威说话时眼中煞气十足: “我倒要看看谁敢欺我张氏师门!” 朱姮蕊此次前来闹了如此大动静显然是因为昨夜听到了镇魔司的举动特意替姚家撑腰的。 她说了要留黑甲还不算更是大声道: “若镇魔司再敢上门骚扰滋事我的黑甲便能将其直接抓捕一个不留!” 她语气霸道远处被驱赶走的儒生、学子及附近的一些左邻右舍都听得清楚。 “好。” 柳并舟也不跟她推辞点了点头。 如今姚家正值多事之秋内有‘河神’之祸未解外有镇魔司虎视眈眈同时陈太微阴魂不散如果能多一队人马保护姚家人自然更是安全得多。 虽说柳氏心中觉得长公主的这份人情太重但她也知道好歹只能心中默默将这恩情记住却并没有不知变通的回绝。 长公主见此情景才露出满意之色随众人一并进了屋中。 “其实镇魔司的事倒在其次。” 进了屋中之后有黑甲镇守没有外头的人窥探的耳目柳并舟才道: “我担忧的是陈太微。” “爹!” 柳氏一听这个名字便如惊弓之鸟唤了一声。 柳并舟看了她一眼向她施以安抚的神色。 昨夜不提‘陈太微’之名是因为姚守宁有秘密要说所以防止此人窥探。 但今日长公主在此又有黑甲镇守柳并舟即将要说的话并不怕他得知因此自然不惧将他惊动。 父女两人的这两句对话引起了朱姮蕊母子的注意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陆执突然问道: “他昨夜又出现了吗?” 一个‘又’字听得姚家众人面露无奈之色。 柳氏点了点头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 “娘!外祖父!” 屋内众人的对话被打断陆执转过了头见到姚守宁姐妹联袂而来。 她的衣裳颜色有些暗沉显得老气横秋。 但她肤色透亮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光彩照人为这萧索的小庭瞬间增添了几分鲜活的颜色。 陆执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紧抿的唇角一松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他猜测昨夜姚家可能出了事但姚守宁此时看起来精神饱满显然没有受多大影响他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你没事吧?” 姚守宁进屋之时世子以眼神看她无声的问了一句。 自相识以来两人之间发生了不少事私下也共同行动算是已经建立了一定默契。 他的目光看过来时姚守宁便知他心意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两个少年男女的互动被姚婉宁看在眼里她抿唇一笑并没有开口。 而柳氏性情原本就粗枝大叶再加上其他人的心神大部分都放在昨夜‘陈太微’的事情上便并没有留意到二人之间的这个小举动。 “对。” 柳并舟没有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见此情景柳氏只好点了点头。 想起昨夜的事她还心有余悸: “昨夜镇魔司的人来后把我们全都吵醒我便等着守宁回屋想问清楚她出门到底做了什么——” 她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提到了柳并舟当年被陈太微附体接着又说到了昨夜陈太微突然附体在姚若筠身上的事。 长公主拳头紧握目光中凶光闪烁: “我就知道这老贼来路诡异!” 说完又转头看姚若筠: “若筠没事吧?” 她身份尊贵身穿皮甲往那一坐双腿一分霸气十足。 可此时她却如同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姚若筠颇有些受宠若惊正欲上前一步回话—— 但眼角余光却见外祖父镇定自若心中又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大庄重有失沉稳不免脸颊微热点了点头: “没事外祖父说”他看了柳并舟一眼接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侧: “是张先生留下的玉佩救了我。” 他手摸过去捞了个空又有些失落。 想到昨夜神不知鬼不觉着了道却因此丢失了玉佩便觉得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顿时挺直的背脊都弯下去了。 “老师留下的玉佩?” 朱姮蕊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精明异常听闻这话下意识的往柳并舟的方向看去。 两个师姐弟目光交汇的刹那长公主似是若有所悟再转头看这个失魂落魄的青年时目光便与先前截然不同带了几分细致的打量之色。 “不错。”柳并舟解释了一句: “老师当年算到若筠有此一劫临终之际让我交了此玉佩给他顶了昨夜灾祸。” 他说完又正色道: “不过陈太微此人身份不明留在皇上身边多年必有所图。” “他两次上姚家的门昨夜的举动更是可怖我准备晚些时候便请求宫人通传入宫问问皇上陈太微此举意欲为何!” “哼哼。” 朱姮蕊冷笑了两声: “我早看他不是个好东西这件事情何须你来出面呢?” 她性情刚烈且又护短“稍后我便直接打马入宫找朱定琛问话让他给我个交待!” 当着姚家众人的面她直呼神启帝的名字如当年皇帝还未登基时一样。 “……” 柳氏噤若寒蝉不敢搭话。 长公主今日过来就是给姚家人撑腰的此时她心中存了事恨不能立即冲入皇宫与陈太微大战三百回合杀死这个装模作样的妖道。 说了几句之后她顿时便坐不住了起身要走。 柳氏等人要送她她摆了摆手: “都是自己人将来彼此往来的时候多了不需要每次都这样客套。” 柳氏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看了一眼女儿试探着问道: “那不如让守宁送您出去。” “这倒是好!” 长公主这下没有推辞了。 看到姚守宁的时候她因为听到‘陈太微’的名字而觉得晦气的神情一扫而空露出笑容: “这一趟来得急正好守宁送我出去陪我说说话。” 姚守宁点了点头站到长公主身侧。 几人出了房门姚守宁就问: “公主今日原本就是要出门吗?” 她性情直接说话也不拐弯抹角。 长公主本来也很喜欢她闻言就笑眯眯的道: “昨夜神都现了妖邪惊动了镇魔司与皇上。” 陈太微昨晚任性的举动不止是令得姚守宁受惊附近的百姓都听到了鬼哭妖啸都份外惊骇今日找到了镇魔司报案。 衙门的人此时备受压力皇帝勒令五城守卫镇压民众私下议论以‘妖言祸众’的名义抓捕了不少百姓。 事情闹得大了陆无计担忧神都安危昨夜出事之后便一直主动领了将军府的人巡逻都城长公主也随夫出门寻找妖邪影踪只是听闻姚家发生的事一大早过来送人罢了。 柳氏见这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庭院觉得有些奇妙。 她是听朱姮蕊说过好多次喜欢姚守宁的话了但每次都认为长公主只是客套却没想到长公主看起来似是真与自己的女儿相处极好倒真是投了缘了。 这一边姚守宁也补充说了几句昨夜姚家发生的事又提到了姚婉宁身后的‘河神’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一个莫名的冲动涌上她的心头她问长公主: “公主您知道太祖当年的儿子是哪位妃嫔所生吗?” 这件事情姚守宁之前已经问过一次杜嬷嬷了且杜嬷嬷承诺回去之后替她查询此事。 可不知为何姚守宁此时有一种直觉:她能从长公主的口中得到线索。 她话一问完长公主就毫不犹豫道: “妃嫔?没有妃嫔啊。太祖当年後宫空悬一直洁身自好”她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接着道: “当年立国之后前朝宫中后妃、宗室子女、宫中女官等全数或放还归家或赐与有功之臣。” 她话音一落姚守宁脚步一顿面色顿时就变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历史变 “怎么了?” 朱姮蕊说到这里察觉到姚守宁脚步停住不由下意识的转头接着就看到了姚守宁面色凝重。 杜、史两位嬷嬷都齐齐转头陆执的目光也落到了姚守宁身上挑了下眉角眼中露出疑惑。 将军府的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长公主的话有什么问题姚守宁的心中生出一丝荒谬异常的感觉: “太祖太祖後宫空悬?” 她说这话时转头往史嬷嬷看了过去。 “是是啊。” 史嬷嬷被她看得后背发毛总觉得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接着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对吗?” 陆执已经意识到这其中恐怕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动声色问了一声。 “当然不对啊!” 姚守宁用力点头。 如果不是她知道长公主为人性格不会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胡说八道她都要怀疑长公主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了。 “哪里出了问题?”陆执问。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更觉得诡异了。 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拿手去贴世子额头看他是不是又中邪发疯了。 事实上她心中这样想手也真的抬了起来却在还没有碰到陆执额头的时候被他将手腕握住。 “别闹。”他轻咳了一声以眼角余光看了长公主一眼接着顿了顿才将手一松耳朵有些泛红。 “我说真的!”姚守宁加重了语气转头看史嬷嬷: “上回世子丧礼那次嬷嬷送我回来时我们在马车上也谈过这个问题嬷嬷还记得吗?” 她没料到自己随意一个问题竟会引出这样一個答案心中不免有些嘀咕怀疑将军府的人不知出了什么事记忆力竟似是集体出现了偏差。 “记得啊。” 史嬷嬷虽说不知姚守宁为何会提起这事儿但她仍是强忍疑惑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姚守宁闻言松了口气。 她真怕史嬷嬷连两人谈过这事儿都不记得了此时见她还记得这事儿便接着道: “当日马车上我也问过嬷嬷同样的问题。” “是!”史嬷嬷不明就里但出于本能她已经感觉到不安了闻言跺了两下被冻得僵疼的脚: “您当日问我继承太祖基业的皇子是谁生的。”她说完不等姚守宁出声又道: “我当时就说了太祖未曾娶妻一生无情感缘兴许是受当年妖祸影响的缘故。” “!!!” 姚守宁听到这里终于知道问题出自何处了。 “不是不是。”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纠正史嬷嬷的话: “嬷嬷当时确实是说太祖未曾娶妻但继承了太祖江山的皇子兴许是后来纳前朝後妃所生。” 这话一出陆执母子的脸色顿时齐齐变得严肃。 杜嬷嬷目光锐利盯着史嬷嬷看直看得史嬷嬷毛骨悚然。 “我我有这样说过吗?” “说过!”姚守宁的语气变得认真十分笃定的点头: “当时你说时间久远家中传承多代血脉稀薄对皇室的秘闻并不大清楚还说回头会替我询问长公主到时告知我答案。” “……” 史嬷嬷的脸色青红交错半是迷茫半是不安: “我确实记得与守宁小姐说过这样的话事后也与长公主、大将军及世子回秉过查证当日我说的话并无误。” 长公主闻言也点了点头。 “公主我我是真不记得如果事实真如这样我不会撒谎的……” 史嬷嬷有些惊慌低声解释着。 “我也相信她不会说谎。当日她回府之后确实与我们提及过此事。” 现在想来长公主也觉得这件事情充满了迷惑。 姚守宁虽说有些少女心性天真好奇但知分寸、懂进退说话做事并不会惹人厌烦。 如果她只是好奇太祖的生平那么向史女官打听已经足够为何还要特意嘱托她再回来询问自己呢? 必是因为此事非同一般所以才令她格外上心甚至在今日又当自己面重新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史女官是她亲信身份来历清白忠心可靠绝不可能背叛她在这样的‘小事’上撒谎的。 那么问题究竟是出在了何处? “我也相信嬷嬷不会撒谎。”姚守宁强忍不安应了一声: “可公主没有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吗?” “哪有不对?”长公主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耳廓后问了一声:“太祖当年确实未曾娶妻传下来的宫中史记我也翻过并没有记载他有宠信哪位宫人的记录……” 换句话说太祖一生孤寡不近女色。 “不对!” 听母亲这样一说世子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题的严重性了: “娘我们的记忆出问题了。” “哪里出……”长公主初时还纳闷但话说了个开头她也并非傻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确实出问题了!” 她脸色‘刷’的沉了下去眼中寒光闪烁: “这是怎么办到的?” 史女官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杜嬷嬷却很快想通了前因后果发出一声惊呼: “若是照公主所说太祖不近女色那皇子从何而来?” 如果皇子非太祖亲生岂不是这大庆江山从第二代的时候便已经传承不对了? 纵然第二代皇上是谁所生暂时不清楚可皇室血脉却是不会骗人的。 太祖所修炼的《紫阳秘术》乃是仙人梦中所授非他嫡系血脉压根儿不会觉醒力量也无法感悟并修行此秘术。 所以大庆的第二代皇帝必是太祖至亲骨血但是谁人所生便是一个疑惑。 朱姮蕊初时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姚守宁提醒她才察觉自己是着了道。 “不知是谁如此力量通天竟能改变我们的记忆认知。”她双眉紧皱咬紧了牙关显得觉得此事颇为棘手。 “是史嬷嬷的话没错我的话也没错唯独错的就是你们的记忆。”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长公主等人的记忆篡改了且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不是姚守宁提醒他们甚至全无察觉。 一想到这里长公主便觉得后背发毛。 她自懂事以来便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妖邪也并不畏缩唯独对这样的事感到憋屈不知从何处下手去查弄清楚。 “与陈太微有关吗?” 长公主问了一声。 “我觉得不是……”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仍是摇了摇头。 陈太微数次的举动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但在太祖这件事情上她却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个道士修为逆天实力接近半神可始终只是‘半神’而非真正的‘神’。 长公主等人全部记忆力出现了问题更像是因为时空紊乱引发了天地法则自动纠正了某些东西的缘故。 可惜她还没有得到辩机一族的传承许多东西只能连猜带蒙。 “事情才过去没两天。”就在这时陆执冷静开口: “是不是在这两天之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说完与姚守宁交换了一个眼神。 显然两人都同时想起了昨夜提到过的上次代王地宫之行姚守宁打乱了时空多次送陆执回到几百年前使得时空中某些事情乱为姚守宁引来了简王这桩坏事的恶果。 “使得七百年前的事发生了混乱这种变故与当年的某些记载不同因此莪们的记忆才会出现了偏差?” 儿子这样一说长公主顿时点头: “十有八九。” 可是此时距离大庆初年已经过去了七百年的时间什么样的人可以在七百后影响到七百年前的事继而造成这种时空自动‘纠错’的因果? 能穿梭时空的唯有辩机一族的血脉。 “当年那位前辈倒是可以办到——”长公主苦笑了两声‘啪啪’两声用力的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 她的力量不小这一巴掌下去听起来就很痛但她却似是不痛不痒: “不过这样的前辈能见一次已经是莫大机缘来无影、去无踪不好找啊。” 说完她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莫非他得知了守宁的身份特意赶来了神都想要收徒?” 她心中暗自嘀咕:“可是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似是已经不在这人世行走了……” 姚守宁没有理睬长公主异样的眼神事实上她这会儿也在想着努力想着一些事。 正如世子所言从她与史嬷嬷提起此事不过短短两三日功夫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影响到了历史的变化呢? 她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我近来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姚守宁思来想去唯一觉得不对劲儿的便是这个事了。 细想起来她近来听到孩子的声音已经是两次了昨夜之事并非首次第一次是在与姚婉宁说话提到了‘河神’的时候。 “‘河神’!” 姚守宁说到这里终于找到问题的症结了。 “我怀疑这个事情恐怕与‘河神’有关。” 据姚婉宁猜测‘河神’的来历久远恐怕能追溯至大庆初年的时候。 当夜姐妹两人提及此事姚守宁恰好听到了孩子的声音过了不久长公主等人的记忆随即出现偏差。 能影响到这一点的必是‘河神’这个曾存活于七百年前的妖邪了! “极有可能!” 长公主精神一振总觉得事情到了现在也算有了眉目。 “今日我进宫之后先找朱定琛算账再将那妖道拖住!”她说完看了儿子一眼: “使他无法腾出手作妖!” 陆执明白母亲的意思点了点头。 ‘河神’一事原本是陆执看出姚守宁非同一般有意插手与她先结个缘。 哪知后来两人往来逐渐增多变成了朋友。 初时只是帮忙事后涉及到了皇室血脉受污继而深入调查再到如今已经影响到了众人记忆非查不可。 说完了正经事长公主话音一转: “可惜昨日守宁生辰却被朱祁璧那老东西破坏了好心情。” 她笑着道: “我一直思索着不知该送你什么礼物等此间事了之后我带你打上他家你随意挑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当替你出气了好不好?” 世子在一旁听得分明也觉得长公主的主意不错闻言就点头。 “……” 杜嬷嬷偷偷看了一眼世子又看了看懵懂未知的少女心中想起府里近来的流言:世子爱姚守宁入骨得知上次死而复生表白错了苏小姐醒来吓得向姚守宁下跪认错。 当时她觉得这事儿不可能现在看来兴许流言也不全是假的…… 姚守宁想要点头。 简王府的东西她不想要但是她想到简王的举动却又心生厌恶若能闹他一顿出口恶气也不错。 只是她毕竟不是真的任性无知再加上又经历过西城闹事知道有些事情做出之后便会带来极其恶劣的后果。 因此最终仍是乖巧的摇头: “不用了公主能记得这个事我就很开心了。”她笑眯眯的已经不再受昨日的事影响心情: “比收了礼物还要开心呢!” 一句话听得长公主心生怜爱更加坚决了要教训简王这个老色鬼的念头。 只不过她急着入宫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闻言便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之后众人便准备离开了。 姚守宁好不容易解开了一条线索却又觉得自己像是被更多的迷雾笼罩心中不免愁绪重重。 她送了长公主等人上马陆执离去之前小声跟她说: “晚上我来接你。”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多次姚守宁点了点头。 世子等人离开却留了黑甲在姚家守护着姚家众人。 虽说陈太微几次神出鬼没在姚守宁心中留下了阴影但眼见家里多了这些军卫再加上外祖父在却又觉得安心了许多。 白日的时候长公主离去之前说要进宫找神启帝状告陈太微以朱姮蕊性格必是言出即行但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将陈太微约束住。 她心神有些不安便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晌午之后宫中有内侍前来说是神启帝听闻昨夜柳并舟受到了惊扰特意为他送来了皇帝亲自抄写的道家经书。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没退路 柳氏听闻宫人来人连忙让人准备案桌。 好在自柳并舟入神都后神启帝已经是接连数次派人上门柳氏接待内侍都接待出经验了。 昨日苏妙真中邪未醒柳氏为她请了道士驱邪那些桌案、供奉等物都还没撤此时简略收拾一番应付这侍人倒足够了。 姚家人将侍人迎入屋中侍人传达神启帝的话: “皇上对国师之举也颇意外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皇上认为这中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罢了。” 姚家的正屋里除了柳并舟之外柳氏等人尽数跪地听着那内侍尖声细气的说: “因此皇上有意设席想请柳先生今日随咱入宫到时有什么矛盾误会与国师当面说清楚如何?” 自柳并舟入神都请出了儒圣人展现大儒修为以来神启帝三番四次派人上姚家门请过他而柳并舟一直婉拒称自己只是一闲云野鹤既不入官场也不愿身染名利推脱好多次了。 却没料到昨夜陈太微入府一闹今日朱姮蕊进宫便使得皇帝再次派人来请他进宫。 姚守宁偷偷抬头只见外祖父坐在那里垂下眼眸挡住了眼中的神色看不出他的喜怒。 “柳先生——” 那内侍拉长了音调嘴角往两侧一扯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您请接旨吧?” 他将那先前宣读的圣旨一折躬身往柳并舟面前一递: “若能进宫可解与国师之间的误解不说皇上说不定还另有赏赐呢!” 说完他又道: “张先生去后您乃天下文人领袖皇上向来对儒林十分重视您不要辜负皇上的心意啊!”说到这里他嘴角下压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目光从屋中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姚婉宁、姚守宁两姐妹身上又意有所指:“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姚家其他人想想——” 这侍人的话已经显出威胁柳并舟虽身体未动但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目光落到那内侍身上。 他的长须无风自动耳鬓侧的两缕长发也跟着微微晃动。 柳并舟的眼神冰冷双手置于腿上往那一坐一语不发纵然抬头看人但气势却迅速飙升。 在内侍眼里他的身影似是越来越高顷刻间直抵屋顶如同泰山将倾覆欲将他砸压其中。 那内侍捧旨的双手一抖小腿几乎站立不稳手中那明黄卷轴往下一落—— ‘啪’的声响似是沉默的咒语被打破! 他胸口那股沉甸甸的压迫感刹时消失那高达三丈有余的柳并舟重影一下不见了。 内侍满头大汗再定睛一看只见这位柳先生一直坐在原处先前的一幕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他想起满神都的传闻顿时吓得直抖。 当日柳并舟召唤出儒圣人的场景是神都中人人都见过的可他是读书人内侍来了数次也见他并无神通说话又客气温和便自恃自己乃是天子近侍心中轻了他几分。 哪知此时读书人发怒也给人带来这样大的压迫。 他低头以手捏袖子擦汗眼睛却看到掉落地面的圣旨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将那圣旨捧在了掌中。 “既然皇上数次三番的邀请我便今夜入宫!” 柳并舟应了一句。 “爹!”柳氏惊呼了一声。 “外祖父!”姚守宁也抬起了头。 她预感到神启帝此举不怀好意外祖父入宫恐怕会生变故。 “不用担忧皇上盛情一片正好有些事情我也要跟陈道长问個清楚。” 柳并舟摇了摇头看了柳氏一眼但说话时却面向了姚守宁显然是在跟她说的。 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这话像是在暗示自己。 她在想:外祖父似是通过‘应天书局’知晓了不少未来之事莫非今夜自己与世子商议要再挖皇室祖坟的事他也提前知道了? 柳并舟之所以特地提到了‘陈太微’的名号难道是想替她拉扯住陈太微的注意力好使自己与世子方便行事吗? 她心中胡思乱想那内侍初时惊惶后听到柳并舟终于松口愿意入宫不由面露喜色。 自他入神都以来神启帝几次派人来请其中镇魔司的大内侍冯振都来过几回他却每次都拒绝没料到今日被自己请动。 他自觉立了大功不免自得又想起柳并舟先前以势压他心中怨恨暗自决定回去之后定要向皇上告他一状非得想办法治治这老家伙。 这侍人心中打定了主意接下来不动声色收了柳氏的打赏还来不及坐下喝碗茶便速速离去。 他走之后柳氏脸上的笑容一垮埋怨道: “爹您答应他干嘛呢?” 神启帝重权势哪能容许儒家出现领袖邀请柳并舟摆明了不安好意。 但只要姚家小心谨慎他抓不到把柄自然也不敢妄动。 今日那内侍阴阳怪气说了几句忍他也就算了何必与他赌这个气呢。 柳并舟摇了摇头: “皇帝不会允许我躲太久。” 他看了姚守宁一眼意有所指: “更何况我原本就打算告陈太微一状今日若能拉他出来当面对峙那便再好不过。” “可是我觉得……” 姚守宁有些迟疑柳并舟摆了摆手: “我入神都便已经入了局该来的迟早会来要躲的也躲不过!” 姚守宁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朗朗神情温和那双眼睛里似是蕴含了许多东西。 她看着看着便出了神似是透过了柳并舟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个年轻人的轮廓。 一间光线昏暗、雅致的房间里一个年轻的人影撩起草帘进门时跌到了门槛险些踉跄着摔倒。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扶那年轻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俊美斯文的面容。 那人约二十五六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姚守宁陷入沉思这一呆之下时间便飞速流过。 “守宁、守宁?”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呼唤声。 “嗯嗯……” 姚守宁先是下意识的呆呆点头接着倏然回神: “啊?” 她转头望去只见先前屋内的人此时已经走了大半姚若筠父子、柳并舟及苏庆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仅剩她与姐姐、柳氏及冬葵等人还在。 “外祖父和爹他们呢?” 她问了一声。 柳氏还在令曹嬷嬷取个盒子出来装那本神启帝赏赐的经书闻言便道: “你发呆了许久你外祖父离开之前让我们不要吵你说你正是关键的时刻你爹衙门有事先走了。” 姚若筠近来是柳并舟的小跟班也跟着一并离开了。 姚守宁听闻这话愣了一愣柳氏又絮絮叨叨的念: “你这孩子近来时常走神……” 说完她有些担忧凑了过来: “不会是受邪气影响吧?” “……不是。” 姚守宁镇定的摇了摇头。 她还在想自己先前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不由面露困惑。 意识清醒之后纵然只是幻境中惊鸿一瞥但她敢肯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个年轻人。 在此之前柳氏管她很严她认识的陌生人不多。 可那人真的十分熟悉到底是谁呢? 外祖父临走之前与柳氏说的话似是意有所指她抓了抓脑袋想要问什么但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娘——” 她喊了一声柳氏头也没抬答应了一句。 姚守宁凑到了柳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小声的说了一句: “世子今夜约我出门。” 柳氏浑身一抖。 到了现在柳氏自然知道陆执约她出门并非只是单纯的见面恐怕是为了解决姚婉宁身上的‘妖咒’。 正在这时曹嬷嬷取了一个木匣子过来。 那木匣子的盖子已经揭开里面铺了绒布柳氏握着经书的手都在抖。 她既是为了女儿此时的亲近而感慨万分又是对她今夜出门充满了担忧。 想想柳并舟先前答应皇帝邀约又说要拖住陈太微柳氏一下就明白了缘故。 “……”她张了张嘴唇却觉得嗓子眼像是被堵住。 眼眶有些酸涩柳氏拼命眨了两下眼睛将泪水忍住。 “早些回来。” 她故作平静应了一声。 在她面前的曹嬷嬷听得清楚面露讶异柳氏接着又吸了下鼻子跟曹嬷嬷说话道: “都一样供着与其供书我倒宁愿供些金银珠宝更实用。” 曹嬷嬷心中虽说疑惑但仍是笑着接话。 姚守宁将今夜要出门之事在柳氏这里过了明路听了她的交待又见她与曹嬷嬷说话神色如常心中不免一颗石头落地。 有了家人的背地支持倒不用她再偷偷摸摸出门了。 她与姚婉宁向柳氏告辞准备先回房间休息一阵养好精神以应付晚上的事。 两姐妹刚一出门柳氏那头还在与曹嬷嬷有说有笑但女儿一走她笑意一垮顿时就哭了。 …… “世子今夜约你再次出门?” 回屋之后姚婉宁在桌前坐了下来问了妹妹一声。 她没有听到姚守宁与柳氏的低声对话但从姚守宁的神态及先前柳并舟一反常态要入宫的举动已经猜出一些端倪了。 “嗯。”姚守宁点了点头加重了语气: “我要快些查到‘河神’的身份。” “……”姚婉宁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咬住了下唇。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拉住了妹妹的手: “你能不能不查了?” 她这样的要求出乎了姚守宁意料之外令得少女一下惊住瞪大了双目: “为什么!” ‘河神’的来历诡异且极有可能会威胁姚婉宁性命自然该查清楚。 事情如今进展到这个地步查出来的线索越来越多她有预感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姐姐竟会让她不要再查了。 “我我不想要有谁受伤……” 姚婉宁心乱如麻摇了摇头: “我不想你出事我也不想‘他’出事咱们不要再查了守宁好不好?” 姚守宁闻言大惊失色紧紧的盯住了姐姐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近些日子以来她的心神一直被‘河神’及世子发疯之事所拴系住却忽略了姐姐。 此时再一细看姚守宁才发现姚婉宁的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那张脸似是巴掌大小瘦得可见下颌骨的棱角。 姚婉宁的额头两侧留了少许刘海她眉如远山色泽略淡其下是一双水汪汪的杏眼。 不知是不是病了多年她的眼瞳颜色略浅看人时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而这会儿面对姚守宁的视线姚婉宁的目光闪躲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姚守宁觉得有些迷惑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姐姐性格向来温柔内敛但她绝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 从她当日给自己出主意如何对付柳氏及后面几次明里暗里的顶苏妙真便可知她是外柔内刚的人。 ‘河神’在梦中强娶她为妻此事在姚守宁看来恶劣极了再加上她性命捏在妖邪之手查出‘河神’身份解决这桩危机在姚守宁看来是势在必行的——可此时姚婉宁竟让她不要再查了! “为什么?姐姐。”她摇了摇头“我不懂。” 如果说担忧她受‘河神’所害不希望她出事也就算了可姚婉宁话中另一个‘他’又是谁呢? 她几乎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迷惑的望着姐姐希望她能给自己解惑。 “守宁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怕是与那位道长有关的。” 姚婉宁不敢看她眼睛只是极力做出镇定的神情: “无论是”她犹豫了一下接着才道: “……‘河神’进入姚家还是我的病都是受人掌控”她语无伦次既有些话想说又不敢且不好意思与妹妹明说。 有些秘密埋藏在心中逐渐便成为了困住她的茧壳使她纵然面对的是同母血缘的妹妹也不能再轻易开口。 羞耻、愧疚、害怕等情绪齐齐爆发她眼泪顺着双颊流: “我觉得我觉得‘河神’也是被控制的守宁不要再查了我怕你们都出事。” 说完她伸手出来抓妹妹的手紧紧的握住: “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不可能的!”姚守宁反手将姐姐的手抓住安慰她道: “我不能失去你你放心无论‘河神’是被谁控制我不会让‘他’伤害你哪怕是陈太微也不行的!” “守宁我害怕……”姚婉宁泪眼迷蒙摇了摇头。 在她心里一向有些娇气的妹妹此时却像是成熟了许多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温声安抚她: “不怕!”少女的眼神认真语气里有几分郑重、几分期待小心的将忐忑隐藏到眼底深处: “莪会保护你的。” 她像是在承诺姚婉宁还欲说什么接着听她又道: “更何况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姚婉宁吸了吸鼻子有些纳闷的抬头隔着朦胧的泪眼她听妹妹说道: “姐姐历史已经出错了涉及到了大庆初年长公主他们对于太祖的一些记忆都出现了混乱。”姚守宁说完见到姐姐一下怔愣住。 她说得如此直接以姚婉宁的聪明必然知道事情的严重: “事情已经不止是‘河神’的问题我们没有退路。” 姚婉宁如遭雷击神色怔忡半晌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喃喃道: “可是我不想‘他’死啊——”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齐王墓 “可是我真的不想他死啊——” 受到姚婉宁这句话的冲击姚守宁原本想要睡一会儿以应付晚上的入墓之事结果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没睡着。 直到与陆执碰头之后她还有些神情恍惚。 “你怎么了?” 世子骑了马来接了姚守宁出门时看她一脸心事重重。 今日因姚守宁提前向柳氏报备过所以她出门之事格外顺利。 两人共乘一骑她心事重重便没有昨夜尴尬的情绪。 听到陆执问话姚守宁身体一抖回过神时眼中露出挣扎之色。 她还在想姚婉宁的话。 姐姐话中的不想‘他’死这个‘他’是‘河神’吗? 如果是‘河神’姚婉宁又怎么会不想‘他’死呢? 当日姚婉宁与‘河神’梦中成婚是因为柳氏受到了妖气操纵的缘故。 事后姐姐被打下妖邪烙印至今命悬一线面对这样的邪祟姐姐又怎么可能不希望‘他’死呢?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错了! 理智上她对自己的分析十分有信心可情感上她却能听得出姐姐话中的叹息。 好像细想起来姐姐瘦了很多啊—— “我问你。” 她坐在马背上被陆执半圈在怀中侧转头问了一句: “如果有个人要害你而你却不想杀他——” 姚守宁话还没说完世子已经心生警觉: “谁?谁要害我?” 他脑海里突然浮出一個名字满身鸡皮疙瘩一下蹿出来了: “是不是你表姐?” 陆执一提到‘苏妙真’这会儿身体紧绷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显然苏妙真几次施展妖术令他发疯已经令他形成条件反射。 “……” 姚守宁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会令世子情绪如此激动深怕把他气到失去理智连忙哄他: “没有不是。” 她感觉自己的话可能还不能令陆执信服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我表姐自那天昏迷还没有苏醒呢暂时没有异动。” 这样一说世子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顿时松了许多。 不过他仍觉得警惕又问: “谁想害我?” “没有人想害你我就是随口问问!”姚守宁说完就感觉到陆执身体往左侧前俯她转头去看见世子探头往前。 这一转过头两人目光对视姚守宁无奈的答: “真的!” 她保证: “我就是有个问题想不通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罢了。” 陆执见她眉峰轻拢眼中带着迷茫、困惑显然是真有心事顿时半信半疑: “你说有人要害我而我不想他死?” “嗯。” 姚守宁点了点头问他: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世子认真思索: “如果有人想要害我我得先想办法将他除去以免留下祸患……” 他想了想又道: “除非这人背后还有主谋我暂时不动他只是想以小鱼钓出大鱼像你表姐那样——” 提到苏妙真陆执心中的怒火又隐隐压制不住他连忙深呼了一口气转开了头。 世子的话也很有道理姚守宁顿时想起姐姐说过她认为‘河神’只是受陈太微掌控如此一来她不想‘河神’死勉强也能说得通毕竟还没问出陈太微的阴谋。 “可是——”姚守宁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她却有一种预感姐姐不希望‘河神’死恐怕并非是想查出因由。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呢?”她又问了一声。 “没有。”陆执摇了摇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明知有危险还有意放纵那不是傻吗?” 姚守宁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种道理人人都懂姚婉宁以前只是病重并非傻了难道她不知道吗? 如果她知道为什么又会不希望‘河神’死掉呢? “怎么突然问这话?”他觉得有些奇怪问: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世子见她久久不语不由轻撞了下她肩头问了她一声。 “我不知道。”她被这一撞浑身力气顿时泄去肩膀一垮: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很想哭: “世子你说我会不会最后失去我的姐姐啊?” 这个念头突然涌入她心里她越想越害怕浑身直抖。 陆执开始还觉得她今夜怪怪的以往两人出门有说有笑有时虽说他也被她的话气到但习惯了与她斗嘴冷不妨姚守宁这一沉默世子便觉得不大自在。 如今听她说出缘由才知道她是在为家里亲人担忧。 “我们目前所做的事都是为了防止你的姐姐受妖邪所害。” 世子不动声色的安慰她: “此时的努力是为了尽量避免最坏的结果。” 她怔怔抬起头。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泪水洇湿了上下睫毛眼瞳里映入了陆执的倒影仿佛她眼里全都是他。 世子被她一看心中如遭小鹿一撞一时之间如被施了魔咒难以挪开视线与她目光相望。 许久之后姚守宁终于反应过来慌忙低下了头。 她吸了吸鼻子连忙应了一声: “嗯——” 陆执不知为何也觉得心中有些发慌。 过了许久姚守宁细声细气的问: “我们今晚去探哪座墓呢?” 她这一说话打破了两人之间因长久的沉默而带来的尴尬陆执回过神连忙就道: “去齐王墓。” 自从猜测‘河神’真身恐怕与大庆开国初年的某位皇室血脉有关后陆执就准备先搜开国前几十年的墓地。 姚守宁今日被姐姐的话震得睡不着专门将陆执整理出来的大庆皇室名录看了看将一些名单强记于心中。 此时陆执一提到‘齐王墓’她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关于齐王墓的资料:(齐)天元九年卒。 这位齐王是大庆第二位君王的长子生于中宫原本是嫡子身份尊贵。 但不到二十岁便死了最终天元帝痛失爱子册封为齐王葬于神都城外不远处。 天元帝登位时大庆开国还不久百废待兴皇室的陵园尚未规划、修建。 当时的皇帝在神都城外五里处划出一片地为爱子修建了齐王墓并在一旁修建道观以为他祈福。 七百年前的时候神都城远不如现今繁华城池规模也比此时要小了许多。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使得神都城一再扩充当年香火鼎盛的道观逐渐消失那曾备受重视的齐王墓逐渐也失去昔日荣光了。 在七百年后这座坟茔就位于东城门不远处进出入城门时甚至还可以看到那曾经的墓碑只是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颜色仅能从那斑驳风化的石碑残字上看出当年天元帝对爱子的心痛不舍。 大庆初年的时候许多礼仪规则还未建立不少室宗皇子死后下葬之处都是临时划分直至几十年逐渐才划归陵园之中。 像齐王墓这样的地方神都之中还有好几座。 这位齐王死于大庆历四十六年比陆执一开始定制的三十年的时间线来说要晚了十几年。 但姚守宁想到神启帝近来动作频频又有开棺验妖的意图难保不是在陈太微的授意下才这样做。 代王地宫事件曝发之后除了陆执整理的皇室藩王名单之外神启帝必定也让宫人统计了大庆诸王侯的名录。 将神启帝准备开棺的那些名单一除去剩余的藩王列表都有可能是陆执的查视目标。 陆执与姚守宁清楚这一点陈太微如果是此事的主导者他同样也清楚这一点。 若立场对调陆执必定也会派人潜伏于那些未曾上开棺名单的藩王墓中以守株待兔。 世子解释着: “我们人手虽够但大部分的力量位于明处无法动用。” 事到如今闹出代王地宫如此大动静除了姚守宁身份存疑暂时未有实质的证据证明她曾与陆执同行之外陈太微应该十分笃定陆执就是闯入代王地宫的人。 陈太微知道此事代表神启帝必也心中有数。 双方之所以装聋作哑齐齐当不知道无非也就是互相忌惮对方手里的力量罢了。 陆家有陆无计这样一个身背佛家三头六臂的金刚护体乃是天生守门人妖邪不敢妄动。 而长公主手握十万精锐兵甲足以震慑神启帝不敢妄动。 因此皇帝就是明知当日代王地宫之事乃是陆执所为他也只能装聋作哑表面不敢发难只能私下行动。 对于陆无计夫妇来说一个只求天下太平长公主则并没有造反之心只想皇室平稳神启帝能安心治理朝政将来顺利将皇权接传至中宫顾后所出的四皇子手中。 同时神启帝手中握有刑狱、镇魔司又掌的是天下权柄身侧有陈太微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道士相助。 若能不撕破脸大家相安无事自然再好不过。 有了这样的默契平衡不能被打破。 长公主纵然担忧儿子但也明白探墓一事只能私下进行不能大张旗鼓——这也是将军府一直以来不敢派过多人手与他同行的缘由。 毕竟事情真的闹大了还能推说孩子不懂事若两方势力一卷入其中麻烦就大了。 只是陆执这边人手不足同样的陈太微那边也有许多力量无法动用。 神启帝投鼠忌器陈太微能驱使的就是妖魔。 但无论这些年封印妖族的结界大门松不松动能逃入人世的妖邪始终只是少数。 大庆七百年来死掉的藩王墓地可不少陈太微纵然手段逆天能驭使妖魔可却未必能在每个地方布下重兵。 “上回我们说的话不知有没有被他听进耳中。” 陆执想起上次陈太微驱赶妖邪攻击马车之事皱起了眉头: “但无论如何原定的计划便不可用所以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嗯。” 姚守宁点了点头问道: “那齐王墓的入口你找到了吗?” “有眉目了。” 他淡淡的应道: “自准备探墓开始我便在私下查探这些坟墓出入口。” 长公主、陆无计的力量无法陪他入墓开棺但却可以为他查探出前期一些资料、线索免去他自行探查墓穴入口的大量功夫。 “东城门的内侧入口处有一座茶寮是一百多年前修建的直到四十多年前其物主挖掘地下室时无意中挖到了墓葬入口并大胆钻入了墓内。” 而当时齐王下葬之时天元帝曾令人布下过机关重弩以及毒水、瘴雾以避免盗墓者误入。 但就是这样也阻止不了后世的人偷偷潜入其中直到后来传说外围的陪葬品几乎被搬空但离奇的是在里面并没有寻找到齐王的棺椁。 大庆之中便有这样一种传说:齐王墓建的是墓中墓天元帝为了保儿子坟墓不被损毁当年求助过有道之士布下了乾坤八卦将儿子真正的墓葬隐于大墓之中使得这尘世之人根本寻找不到他真正的大墓无法损毁他的遗骨。 齐王墓最大的财富自然也隐于真墓之内外围的那些陪葬品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这样的说法引得不少盗墓贼前赴后继但六七百年以来确实无人找到齐王真正的葬身之处。 这位茶寮的主人原本姓赵他们挖凿地底时无意中挖出了一枚金元。 “这种金元铸于天元初年。” 赵家人便想起了这些年来关于齐王墓的传说顿时欣喜若狂。 在四十年中他们祖孙数代一直偷偷在自家房子底下挖凿挖出了不少金元、珠宝也挖出了一条通往真正齐王墓的道路。 “三年前我爹的一位同门在无意中得到了一枚来自天元八年的钱币因此顺着线索追踪才查到了此处。” 天元八年的钱币一般出现在市场上的并不多。 皇帝当年痛失爱子深恐爱子死后魂入地府钱财不够用因此勒令工部铸币专门铸出了一批钱币以供齐王入葬之用。 这批钱币只为齐王而铸铸成后请道士施过术法再即刻入土。 因为这批钱币的稀罕性哪怕中间曾有人插手在银钱铸成之前便已经取走一部分但大部分的钱还是被埋入了墓地中市面上流通的并不多——更别提在行家眼里真正值钱的币除了这一批仅为齐王而铸的天元八年的金币外还有道士施加的法咒的缘故。 “就是事隔七百年莪爹的这位朋友也在那钱币上感应到了道法残留的波动因此顺藤摸瓜才将这赵家人找到了。” ……………………………………………………………………………… 修改了一下晚了一会。 今天肯定写不完明天的更新了所以明天更新暂停要调整一下状态。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有危险 虽说知道盗墓乃是重罪尤其盗的还是皇室王侯之墓更是死罪中的死罪一个不好全家要抄斩的。 但空有宝山而无法使用对于赵家人来说自然是不甘心的。 因此虽说害怕他们仍试探着将金币花用了一枚出去。 也正是这一枚金币使得神武门的人早早的找到了齐王墓的入口赶在消息未曝露之前在神启帝等其他门阀势力尚未察觉的时候由陆无计出面将赵家人掌控住并将这茶寮买在了手中把消息死死捂住。 姚守宁听得入迷闻言便问: “然后就发现了真正的齐王大墓吗?” “对。”陆执点了点头。 她说话时略转过了头吐出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胳膊上。 从世子的视线看去可以看到她几缕发丝飞扬粘黏在她脸颊一侧抿进她唇齿之间。 陆执握缰绳的手动了动心中生出一股想替她将头发撩开的冲动。 但他犹豫了片刻姚守宁自己便抬起了胳膊将那发丝别到了耳后。 世子心中生出一丝诡异的失落接着再说道: “不过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其间过程也颇曲折赵家的人一开始虽知道问题严重但他们只是市井小民眼见神武门的人上门买房而不是直接报官杀人便以为此事有转圜的余地竟心生贪婪意欲以假墓瞒天过海。 原来赵家人在挖到金币的时候便猜测自己挖到了齐王大墓。 毕竟七百年来关于这齐王墓宝藏的消息传得十分神奇他们也担忧消息走漏后全家性命不保。 因此在挖坟的时候故意挖了数个假道甚至在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一家人额外制造出两個假的墓室意欲误导别人。 而他们自己则将挖到的真墓牢牢隐藏非赵家人自身绝不知晓。 “可惜他们虽做了万全准备但有些东西是作不了假的。” 这位齐王当年死得很早之所以后来墓地如此有名就是因为那一批天元八年铸的钱币。 而这一批钱币之所以值钱也并非因为罕有“而是这钱币之上附加了道术。” 说到这里陆执顿了一顿接着才道: “天元八年的时候道术昌盛。”那时的道术昌盛可与现在的道观香火旺盛是不一样的。 妖邪乱世多年养出了许多受妖邪之苦而成长的道士。 这些道士大多是真正身怀高超术法之辈可非如今这些徒有虚名只知开坛作法的道士可比的。 当年的那些道士虽说无法像传闻中的神仙一样可填海移山但修行的法术却五花八门如今看来说一声神仙手段也不为过。 有了太祖当年灭妖立国之事再加上道教之首孟松云也甘愿为太祖效劳道教与皇室之间的关系自然十分亲厚。 能在大庆四十八年被当时的皇帝点名为铸币施以道术的人必定非同一般。 这样的钱币才是使得齐王墓与一般的皇室陵墓截然不同的缘故。 传闻之中钱币上的道术早就通灵若能得到此币便能借钱币上的道术之引激活道家秘法学会早已失传的古代道术。 就是因为各式各样的传闻才使得一座原本寻常的齐王墓被增添了许多非凡的色彩。 多年以前盗墓者络绎不绝直到后来一直无人真正寻找到墓地所在才消停了许多。 “你说……” 姚守宁一听‘道术加持’这几个字顿时寒毛直竖: “有没有可能——” 与陈太微几次打交道已经使她心中阴影极重。 此时想起‘道术’本能的就联想到陈太微无论是那个夜里城墙上抱着骷髅的艳鬼还是昨天夜里出现在姚家后附身在姚若筠身上的道士都令她心生忐忑。 “应该只是巧合——” 陆执皱了下眉有些迟疑的道。 以他看来这事儿百分之百是巧合毕竟中间相隔几百年。 陈太微修道有成不知施展了什么妖法活了近百年不见老也就算了六七百年? 不可能的! 姚守宁听闻他这话心中稍安点了点头。 陆执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而是又道: “我爹娘买下赵家茶寮后请了人以术法引路果然找到了真正的齐王大墓入口正在赵家茶寮之中。” 只不过当时长公主夫妇买下此地的原因并不是贪图道术也不是为了金币纯粹只是不希望皇室先辈的遗体遭受践踏罢了。 “直到这一次我们要彻查墓地——” 当年陆无计购买这座茶寮才终于派上用场了。 姚守宁松了口气。 齐王墓真正的墓碑、坟口显示都在城外两人从城内民宅进入自然是掩人耳目。 夜里进去至少不会发生像上次一样害怕闹出声音引起守陵士兵警觉的事了。 两人一路再未受阻到了东城之后陆执便放缓了速度途经一处民居时他将马勒住接着翻身下马示意姚守宁也跟着下来。 那马匹留在原处自有人帮忙牵走二人躲在阴影里由陆执带路他悄无声息在胡同窄巷间穿梭约两刻钟后终于至目的地了。 为免麻烦这座原本属于赵家的茶寮到手后已经二次易主但外表并没有什么改动。 这幢房子共有两层屋檐下挂了灯笼两侧各垂一幡上书‘茶’字。 此时夜深人静那茶坊门板是由十来块一尺宽的木板所拼组而成此时门缝内黑灯瞎火看上去与神都城中各大小茶楼并没有什么不同实在难以想像这座茶楼底下竟隐藏着传闻之中的齐王大墓。 姚守宁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寒气自脚底生起冻得她浑身直哆嗦她抖了两下隐约感到今夜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这个念头一起她身体都在抖。 “世子——” 她轻唤了一声陆执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叩了其中一道门板有节奏的轻敲了几下。 敲完之后他极有耐心隐藏于阴影中转头看姚守宁那眼神带着无声的疑问:怎么了? 姚守宁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准备稍后进屋再与他细说。 二人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屋内终于传来轻响有人在屋中取开门拴紧接着一块约尺来宽的门板动了两下从内到外被人移开露出一条仅供一人侧身而进的缝隙。 陆执先闪身进去接着站在门内冲姚守宁伸手。 姚守宁也连忙跟了上去屋里并未点灯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道佝偻的身影在盯着她看。 等到两人进来那人又举了门板重新卡入门槽内以横拴别紧了。 做完这一切那人向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跟上。 姚守宁不敢出声紧紧跟在陆执身后。 茶楼大厅摆满了桌椅但因为是城门入口处此地来往歇脚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因此摆设也并不精致以实用为主。 几人越过大堂连进几层屋门那领路人小心将房门紧锁又放下厚得的布帘才终于掏出火折子将灯点亮了。 “见过世子。” 那人一点灯便先向陆执行了一礼接着又冲姚守宁拱手。 屋内黑了许久冷不妨骤见灯光姚守宁眼睛下意识的眯起隔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看清面前的是个年约六旬的老者。 他面膛黝黑内里穿了单衣外披灰蓝打补丁的袄子与陆执说话时之前一直佝偻的背脊挺了起来一扫先前的萎靡之色。 “不要多礼。” 陆执摆了下手问道: “我们是准备入墓的。” 留在此地的人是陆无计的心腹他闻言并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取些东西世子带上。” 陆执应了一声他牵了牵披在肩上的袄子转身出去了。 等这老头走了之后姚守宁抿了抿唇将自己心中的预感说了: “我总觉得我们这一趟可能会遇到危险。” 姚守宁说完这话陆执的神色一下就变得严肃。 他想像不出来这位六百多年前入葬的齐王墓中会有什么危险但姚守宁既然这样说了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她的力量已经觉醒对于一些危险的窥探是十分敏锐的尤其是涉及了自身如果她说危险那么这一趟入墓必会出现大问题的。 陆执不敢轻视她所说的‘危险’但也从姚守宁的话中分析出齐王墓中两人这一行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如果他独自一人前行便罢了要是带上姚守宁…… 他一双细眉皱了起来嘴唇紧抿思索了片刻。 “这个危险会危及到我的性命吗?” 世子自然不是头铁之人如果今夜有危险性但若有生存把握他自然要冒险一试。 但如果姚守宁预感到他会九死一生那么这墓便不能开启二人即刻退出之后再将此事告知陆无计与朱姮蕊再另行派人前往探墓。 姚守宁偏头想了想感应不出。 她老实的摇头: “我不知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但以我的感觉只要没有不好的预感便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更何况她细细去想今夜两人会不会出现生死危机却并没有感应到有大危机来临的征兆。 陆执松了口气: “只要不死就好。”他满不在乎“只要有徐相宜在哪怕我重伤他也能救得活。” “……” 姚守宁脑海里想起徐相宜瘦弱的身影不由露出同情的神色。 “不过这墓地之中我觉得有危险”她也说不出来这种危险的感觉来自何处只是说完这话觉得身上一冷再一搓手臂发现手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浮起来了。 那种熟悉的被窥探感又来了她脑海里浮现出‘陈太微’的身影惊慌失措之下说道: “世子你觉得我们今夜之行会遇上——吗?” “不会!” 陆执闻言十分笃定的点头。 “今夜我爹娘入宫你外祖父也在皇上设宴‘他’也在宴席之中。” 以长公主、陆无计及柳并舟三人修为陈太微纵然再是厉害也无法分出身来。 纵使他一心数用必是原身留在宫中周旋以分身来到此处。 世子一拍腰间长剑: “你放心如果‘他’敢来保准叫‘他’有来无回!” “……”姚守宁闻言眼皮一跳却不敢开口将世子满心自信打破。 她总觉得陆执不说这话还好每次说完这些话最终结果都会被打脸…… “你不信?” 世子见她目光躲闪也不出声只是目光左右游移当即猜到她心中念头。 他先是有些恼羞成怒想想自己与姚守宁相识以来丢人现眼的事情做得太多难怪她对自己信心全无! 陆执握剑发誓:今夜若再见陈太微定要将他斩个落花流水让姚守宁好好瞧瞧自己的英勇。 二人说话功夫间那老头已经很快去而复返。 他拿来了一些入墓必用的工具同时准备了一些符箓宝物一并装在小包之中递到世子手中。 今夜时间紧迫陆执接了东西也不再多话那老者走到屋角一张床板处将上方铺的被褥掀开露出下方铺垫的木板。 老头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扣用力往木板下一插—— 那指尖如利刃插入豆腐之中悄无声息将那厚厚的木板抓破。 他略一使劲将木板提了起来下方有阴气逸出‘嗡’的风响声里一条漆黑通道出现在几人眼前: “这便是下墓之地了!” 老者提着木板看向陆执与姚守宁: “从这进入我会守在此处若你们二人要出来到时世子以暗号敲击我听到便会将木板打开了。” 陆执点了点头他点了一下行装确认无误正要跳上床时却想起姚守宁所说此行会有危险不由犹豫了一下转头问姚守宁: “要不你——” 他话还没说完姚守宁似是已经察觉到他要说的话连忙就摇头: “我要和你一起。” 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因姚婉宁而起她已经预感到今夜一行有危险又怎么可能只让陆执独自行动呢? 更何况她觉得今夜之行虽说会有危机但同时也有转机正如世子所说机遇与危险相伴说不定会有大发现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错过。 陆执想想她之前说的话只说会有危险可没说有性命之忧便也随她了。 他手持一支火折子将其吹燃跳下床底的暗道之中。 那暗道之下挖出的石阶约有大半丈深他一跳进去便仅剩半个脑袋露出来此时将火折子往嘴里一咬向姚守宁伸出手: “守宁过来我接住你。” 姚守宁点了点头也爬上床铺还未伸腿往下时她的目光落到了床上接着幻像出现:床板重新被归于原处墓穴入口被封此时一个老头双手交叠在胸口躺在床上他的身体被一个巨大的红色符箓封印在床上已经气息全无! “嘶!”姚守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伸手突然将那持灯照着通道的老人的袖子揪住: “老爷爷您要小心稍后不要躺在床上了——” 她的话没头没脑但那老人听完之后却下意识的低头看了陆执一眼陆执也面露惊讶接着看向老人。 那老人一见陆执神情顿时像猜到了什么。 他紧绷的面容一缓目光再落到姚守宁身上时便不再是先前冷淡的模样眉目之间柔软了许多眼中光华点点盯着满脸担忧的姚守宁看了一会儿接着郑重点头: “好我听守宁小姐的。” ……………………………………………………………… 写完就传了预计之外的更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触禁制 陆执以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两人互动最终见老人点头承诺之后没有再开口。 姚守宁说完话便以手撑着床沿小心的将脚往下探。 地底深处传来阵阵阴凉的寒意足尖仿佛碰不到尽头好在陆执很快举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身体举住止住她下滑的速度最后将她稳稳放于地面。 “谢谢。” 姚守宁有些惊慌的说了一声陆执摇了摇头。 她比陆执矮一些踩在下方的石阶上整个人已经完全置身于地下石窖之中举手才能勉强以指尖碰到上方的木床板了。 地底的空气沉闷且有种若隐似无的潮意令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一见两人俱都钻入地道那上面留守的老人顿时放下了床板。 ‘哐’的声响中上方的火光被挡住。 老人将掀开的被褥还原以手抚了两下他想起先前姚守宁叮嘱他时说过的话眼中精光一闪接着提了根凳子坐到了屋内的一侧墙角中。 只见此人双手结印对着床铺打出法术。 那灵光从他指尖涌出床铺之上逐渐幻化出一個与他身材、样貌一般无二的老者之影平躺于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胸口仿佛睡着了。 见到这一幕那老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继而闭上眼睛养神接着身影逐渐消失隐匿于角落之中。 …… 此时的地底之下姚守宁听到床板放落时的重响接着整个地底除了那声回响之外静谧异常。 “世子——” 她想起今夜这一趟可能不大顺遂无端生出几分紧张出言唤了陆执一声。 “嗯。” 陆执应了她一声。 在沉闷、黑暗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配着周围传回的若隐似无的回音给了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世子虽说几次翻车但他为人极讲义气遇到危险时也从不独自逃走。 她偷偷伸出手牵住了陆执的一侧衣角。 这样细微的小动作令得正在掏衣兜内地图的世子转过了头看了她一眼: “别怕。” 他安抚着: “这地道之中赵家人走过许多次我爹娘买下此处后也来视察过并没有发现妖邪影踪。” 他想起姚守宁预知的危险眉头一皱问道: “你能感觉到危险出自于何处吗?” 姚守宁极力想了想却也全无头绪她的预感只是偶尔灵光一闪大多时候并不能主动的去发现最后只能有些遗憾的摇头: “我感觉不出来。” “感觉不出来就算了。”陆执也知道她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闻言也并不失落: “我们先离开这里反正先找到了墓地再说。” 他打定主意一查看齐王尸首无异便立刻原路返回绝不逗留。 姚守宁点了点头。 世子取出地图将火折子递给姚守宁: “你帮我拿着。” 两人相互配合世子取出一张图纸上面画了简略的地形图。 赵家当年为了掩人耳目将家底下发现的墓葬挖成了一个迷宫许多地形纵横交错如果没有地图贸然进入极易迷路。 世子在决定探齐王墓前便已经确认过路径此时不过是为了行事顺利再与记忆比对一下罢了。 确认没错之后他重新将地图折叠喊了一声: “走!” 两人足下是一条简略的土阶十分狭窄二人同下便要撞肩碰手。 身边四周都是土壁稍一转身便碰到泥层给人一种颇为压抑的感觉。 陆执低头弯腰走在前面姚守宁牵着他后背的衣裳跟在他后头。 那挖出来的阶梯初时便窄越往下越是逼仄难行姚守宁举着火折子都嫌有些不大方便了胸口闷得难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索性将火折子盖上握于掌中。 好在往下再走了五六丈后下方陆执突然往下一跳—— ‘咚’的回音传来他喊了一声: “我们下到地道了。” 从下方回音听来他所站的地方颇为宽敞姚守宁心下一松黑暗之中她看不清脚下的情景一步迈出来顿时身体失重眼见就要跌落。 还未惊呼出声等在下方的世子便伸出手来精准的将她托住。 他的两手托住她的胳膊她脚心踩地惊魂未定的道: “谢谢——” 陆执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四周。 黑暗中他的头发摩挲着衣裳发出‘悉索’轻响姚守宁通过声音辨别他的动作连忙见机的重新将火折子吹燃了。 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传进两人鼻腔冲淡了地底的那种潮湿、腐霉的味道。 火光亮了起来将四周一下照亮了。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条约摸十来尺高的地道宽约丈许径直通往地底深处。 而这地道两侧又左右延伸出无数分支每隔一段距离那地道上方便挖出一条约三尺宽的洞窟恍眼看上去与二人先前下来的那条通道并无分别了。 直到这会儿姚守宁才终于理解到陆执先前所说的:若没有地图进入这地底深处恐怕会迷失的缘故。 她借着手上的火光仰头往头顶之上看去竟被这地底迷宫震住。 若非她与陆执才从上方跳下来并没有挪动过脚步否则稍一走动恐怕自己都要分不清到底是从哪个头顶洞窟之中跳出来的了。 只见目光所到之处前后全是长长的通道左转右折似是没有尽头。 而头顶之上则四处都是挖出相同的下落口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 “这些全是真的吗?” 她颇为震惊问了一声。 “不是。” 陆执摇了摇头答道: “只有一条生路!” 若是不熟悉路径的人进入这迷宫之中只要找不到那条生路就是顺着其他头顶的大洞沿阶梯爬上去爬了许久极有可能遇到的是封死的地面也有可能被绕至其他地方最终被困于此处! “这赵家真是个人才——”姚守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先是干巴巴夸了一句接着又问: “那你能记住这地洞吗?” 世子顿时露出受到了羞辱的神色以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但不知为什么他最后并没有口出恶言而是略忍耐了一下接着十分有自信的拍胸: “当然记住了!” 不知为何姚守宁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促使她多问了一次: “真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 陆执又点了一下头见她似是有些不放心补充了一句: “此地有几弯几转头顶有几洞几路只要将数量记住按照我们早就规划好的路径来走就绝不会错!” 他实在太有自信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十分有说服力姚守宁心中稍安接着又问: “那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跟我来。” 世子招了招手走在前头。 此地的环境远不如代王地宫因为赵家人自己偷偷挖凿许多地方工艺粗糙不时还需要弯腰低头。 姚守宁偶尔一路上还会发现一些夹在土层中的钱币她扣了一个察看入手便察觉这些可能是赵家人仿造的假币了。 这些钱币刻意做旧且重量不大对头应该是赵家人害怕有人无意中也挖到地道发现了齐王大墓故意做出来掩人耳目的。 初时姚守宁还提心吊胆但走了三刻钟后一路却十分顺遂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陆执不时停步拿出图纸小心比对着什么又走了约摸一刻钟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低喊了一声: “快到了!” 他这一声顿时使得一路都格外警觉的姚守宁精神一振: “快到了?” 两人走了许久在这昏暗的地道里闻到的都是地底之下阴森沉闷的气味及火折子中刺鼻的硫磺味再加上她因为预感的缘故一直都心神紧绷不敢放松此时一听快到本该松一口气可姚守宁心里却生出一股烦躁不安的感觉。 “你看到那扇门了吗?” 陆执转头看了她一眼手指远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姚守宁见到了那左侧方向有一道挖凿出来的半弧形入口。 这样的入口自进地底洞窟以来她不知见过多少可此时再见那门时她心中不安的感觉更浓。 “世子——” 她喊了一声陆执察觉到她语气不对转过了头: “发现此地有异之后我爹娘来过。”除了未曾开棺查验之外其他地方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有危险之处。 但话虽这样说他仍是小心的按住了挂在腰侧的剑柄作出防备的姿态并示意姚守宁跟在自己的后头。 墓地之中一片黑暗前后静谧唯有两人走动间发出的声响来回传荡。 两人缓缓移至门前姚守宁举起手中的火折子探向远处。 灯光照入门内隐约可见到内里通道再进数丈便截然不同。 一种与地底狭窄通道完全相反的空旷回音传来世子站在门边静候了片刻接着提步迈入! 他提起脚步的刹那姚守宁便见到那原本漆黑的门框上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闪动。 “咦——” 她发出一声惊呼。 那丝波动便如门上被织了一张无形的蛛网陆执进网的刹那将蛛网冲破使得那蛛丝在灯光下反折出诡异的光折。 接着仿佛光晕荡漾开无形的光华流转。 世子听到她的轻呼声下意识的转过头。 他的双眉轻皱一双凤眼之中带着疑惑似是奇怪姚守宁的反应。 “我好像看见门上有东西了!” 她将自己的发现告知陆执陆执嘴唇紧抿退了回来伸手在门框处舞了舞。 手臂摆动之间衣物摩擦发出声响但先前那种如同荡开的光波纹的感觉已经不见了。 陆执又试探着穿了两下问了一声: “还有吗?” “没有了!”姚守宁瞪大了眼不敢忽视一点细节但却并没有再发现异样因此摇了摇头。 世子咬了下嘴唇说道: “你说的这种情况很像禁制被触动。” 传闻之中修行达到一定地步可以布下无形的禁制使得禁制所在之处成为禁区无人能踏足。 一旦有外人闯进来禁制的施术者便必能察觉。 姚守宁身为辩机一族已经觉醒了血脉力量的传人能以肉眼‘看’到禁制的存在也并不稀奇。 但是此地是齐王真墓此地已经隐藏了将近七百年之久。 陆执在此之前敢十分肯定除了长公主夫妇之外神都之中就连神启帝也应该是不知道此处存在的。 那么此地的禁制是谁布下的? 陈太微? 兴许是最近与这个道人打交道多了陆执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人的名字。 但下一刻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 这个道士虽说术法高强但也不可能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见姚守宁心神不安便解释给她听: “自此地被赵家人发现之后赵家人每日都会视察此处布下小巧机关防止人误入。” 而落入陆无计之手后防备只会更多。 此地白日是茶楼夜晚之后便有先前与两人打交道的老人镇守。 “他是神武门的人辈份极高也是身背神灵之图的人一般妖邪不敢乱入我爹对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有他在此处不要说一般宵小哪怕就是有神通的道士也绝对无法闯入。 “也就是说此地若有禁制也有可能是在早年之前布下的。” 他说话的功夫又穿行了两次。 这两次再也没有异样出现他回头看了姚守宁一眼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进还是退? 今夜已经来到此处若不进入看一眼无功而返恐怕是不会甘心的。 更何况此地布下了大防说不准齐王墓便有异动。 他问姚守宁: “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眼若无意外即刻便走如何?” …… 与此同时皇宫内苑之中由神启帝亲自设下的宴席已经开启了。 大殿之中神启帝跪坐于正位之中两侧各摆桌案今夜入宴的唯有长公主夫妇、柳并舟与陈太微。 陈太微独自一人坐于右侧与朱姮蕊、陆无计及柳并舟遥遥相望。 神启帝今年已经五十三了但他身材消瘦肤色白皙眼睛细长下巴留了长须。 作为帝王他并未穿象征帝王的袍服反倒身着一袭青衣道袍头挽道髻以一支长长的玉簪固定住。 他笑意吟吟看人的时候看上去并不像一个霸气的帝王反倒与一般养尊处优的道士并没有不同之处。 宴中先上歌舞热场待宫娥散去他才看着柳并舟说: “早知南昭人杰地灵果然连出两位大儒——” “朕当年登基不久便听闻张先生去世的消息深为痛惜——” 他废话连篇听得朱姮蕊眉头直皱。 “——柳卿入神都后召出儒圣人之影告知天下儒道多了领袖朕十分欣慰……” 神启帝话还没说完长公主的火爆脾气便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 “总说这些干什么?真要有心问道你早就亲自前往姚家拜见了又何必派个侍人传话?” 她说话时目光放到了陈太微的身上: “咱们今夜前来是想问陈太微为何昨日大闹姚家有何目的?” “……”皇帝听她喝斥眼睛周围的肌肉微微抽搐但转瞬之间他又露出笑容: “长姐的性格总是如此急躁。” “罢了!” 皇帝一拂手道: “是朕有错派了不长眼的侍人相请听说他对柳卿不敬朕已经将其严惩了!” 说完他的脸色一沉眼中露出狠辣之色喊了一声: “冯振将那狗东西端上来让柳卿亲眼看看让他消消气!” 话音一落他身侧的大内侍点了点头抚掌一拍。 巴掌声传扬开来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柳并舟意识到不妙听到外头脚步声人还未进便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儿。 只见一排侍人端了托盘鱼贯而入那托盘上摆了被剁下来的人首只是五官被剜割躯干被剁! 血腥气传扬开来那一幕纵然是朱姮蕊、陆无计曾与妖邪打交道见多了血腥场面一见此景也不由骤然变色! 皇帝还在‘呵呵’的笑一派斯文儒雅的得道之士风范说道: “今日这狗东西回来便向朕告状意图离间柳卿与朕已经被朕交由镇魔司处理了。” 他示意为首侍人举着托盘面向柳并舟那托盘内有液体顺着盘沿往下流将举盘的侍人指缝染红。 “你——” 柳并舟的面色铁青。 任他涵养再好也没料到这位传闻之中喜怒无常且又刻薄凶残的皇帝竟会这样做。 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胡须微摆神启帝眯起了眼睛身体往前一靠以手肘撑案桌仿佛在欣赏他此时难看至极的脸色。 只是许久之后柳并舟终于轻轻的叹了口气那股气势卸去他的眼中露出悲悯: “皇上又何必如此呢?” “此人纵使告状也不过是看不惯我数次拒绝面圣替皇上鸣不平罢了纵使有错小罚即可。” 他的目光落到了托盘上只见那托盘之上剜出的一双眼珠通红以他眼力自然能看到有残留的冤魂之力附着于其上带着不甘与哀嚎满庭惨呼。 “柳卿说的也是。” 神启帝被他指责却也并不生气反倒含笑吩咐: “此人护朕心意令人感动将其厚葬赏赐他全族。” “是。”大内侍低声应答。 陆无计目睹这一幕喉间发紧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摇了下头。 “先帝当年在位之时就说过天下众生皆有灵他老人家爱民如子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一个如此性情残暴的儿子呢?” 朱姮蕊沉默半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斥责: “一个内侍犯错你或打或杀甚至严刑加身此时更以酷刑取乐与昔日商纣王之流有何区别?” 先前一直笑眯眯的皇帝顿时变了脸色! 若是平常陆无计倒愿劝说。 可此时殿内腥气极重令人闻之欲呕皇帝残暴不仁视天下百姓如猪狗他外表沉默内心却也同样愤怒。 他后背之上背的是佛道金刚最是嫉恶如仇此时一见如此情景已经按捺不住。 只是他身后金刚之影一动皇帝的头顶便有三道紫气冲天而起。 ‘呜呜’鬼嚎哀叫之中一道清亮威严的龙吟响起—— 刹时一股真龙威压散布开来顿时将那不散的冤魂冲得魂飞魄散了。 神启帝的眼神阴沉厉声大喝: “长姐你竟敢如此说朕!” 双方本来是为了陈太微而来此时却因小内侍之死率先起了冲突。 反倒是此时本该解释昨夜之事的陈太微置身事外趁着长公主与神启帝双方起了冲突那年轻俊美的道士眼中露出无聊之色。 而就在这时在神都城东的一端原本赵家茶寮的下方陆执与姚守宁行至齐王真墓入口的刹那—— 世子迈入门内触动了禁制这位本来一脸百无聊赖之色的美道士识海之中仿佛有一根弦被触动。 他那双暗沉的眼皮顿时流转光华整个人的面容一下发光: “猎物入网了!” “真是狡猾呀。”他伸手撑在了桌面上以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颌: “今夜派人拖住我果然是想要再探坟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探到了此处!有趣有趣!” 他说完眼中露出调皮之色。 一手托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右手则探了出来以指在茶杯之中沾了茶水往桌案之上飞快绘画。 紧接着一道符箓之影在他指尖下成形很快形成一道水光符咒。 他轻轻伸手一点: “去吧!” 那符咒顿时飞天而起化为一道红光直飞出宫殿之中。 而此时宫殿内长公主与神启帝已经吵了起来陆无计护在了妻子身侧冯振低声劝着朱姮蕊消火。 举盘的侍人又怕又慌深怕自己看到了今夜的场景恐怕活不过明日了。 陈太微的举动悄无声息没有人察觉唯有那符咒在飞出的刹那柳并舟似是若有所思抬起了头。 可他目光所到之处并没有发现异样只见那位昨夜大闹了姚家的道士此时单手撑头含笑望着他那双眼睛好似将他内心深处的打算全部看透! 符咒飞出皇宫内城直扑东城隐入那茶坊内室之中无声的向床板压落。 只见那床板之上躺了一个老者似是察觉到灵力的波动还未来得及睁开双目便被符咒压落。 红光所到之处一切生机尽数灭绝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符文将那老者连带着床板一并封印于其中。 老者的尸身如冰雪融化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紧接着残余的符咒之力冲击开来。 屋内的一切皆受这股霸道至极的力量冲刷而过像是一切震出了层残影归位屋中的柜子、桌椅仍未动。 柜上摆的灯仍亮着半晌之后屋子一侧的无人角落处灵光波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缓缓显出了身形。 此时的他嘴角残留着血迹面色有些阴沉望着床铺上红色的符纹面带惊骇。 ………………………………………… 三更合一~!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混战 须臾功夫一切归于平静。 床铺上的红色符光隐匿除了少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者身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柜头上摆的那盏小灯仍在燃烧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 ‘噗!’ 灯光闪了两下发出细微的轻响。 这个举动令得坐在角落浑身紧绷的老人如临大敌手捏成印摆出防御的姿态。 但下一刻这灯芯之中小小的爆裂却引发了不可思议的结果。 屋中的摆设开始分崩瓦解床上的被褥、屋中的箱柜、桌凳…… 所有曾被那符影冲击过的地方全数化为粉尘无声的坍塌了。 ‘咳——’ 老人瞳孔紧缩心中的惊骇排山倒海袭来。 他的喉间发紧半晌之后发出轻轻的咳嗽。 紧接着那盏还亮着火光的小灯从底部化为灰烬随着这一股轻风一吹‘呼’的化为粉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一簇火光熄灭整個房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老人的神情僵硬伸手一弹指尖一道力量直扑床侧。 ‘嗡——’ 那丝力量一碰床板便遇禁制。 只见床铺之上一道长达半丈的红色符文之影从床铺之上浮现将所有外力阻隔不容人越过这条符文所挡制的界限。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姚守宁下地窖时曾与他说过的话:‘老爷爷您要小心稍后不要躺在床上——’ 没料到那一句简单的提醒竟能救了他一条老命。 这天下间竟有如此术法防不胜防却霸道至此顷刻便能取人性命。 但最强大的莫过于辩机一族。 “竟真的可以预生死逆乾坤!” 许久之后老人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后怕之意。 但话音一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糟糕!世子与守宁小姐还在地窖之内。” 床铺被秘符封死相当于这两人被截断了退路。 虽说这地窖之中的齐王墓此前并无异样也没有危险但这出手以符咒杀人的幕后之人既然封死了退路便必会另留杀机。 “我得通知无计与公主请他们速来此地!” 老人说完接着双手结印。 夜半三更时分神都城东方向突然阴云密布顷刻之间电闪雷鸣! ‘轰隆’的炸雷响起似是骤雨来临。 ……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长公主与神启帝已经吵出了真火。 双方气氛紧绷眼见一触即发之际—— ‘喀嚓!’ 突然外头听到炸雷声响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呼呜——’ 殿风狂风大作正与妻子并肩而站的陆无计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疾步冲向大殿门口往半空之中看去。 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他看到东方有闪电汇聚回头看了长公主一眼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异象是自东方而来今夜他的儿子陆执与姚守宁正好前往神都东城门处意欲挖开隐藏在那里的齐王墓。 守在那个地方的是他的师叔祖周荣英今年已经107岁身怀九十年的修行满身修为深不可测照理来说不可能出什么大事才对。 可今夜这雷光电闪来得奇怪不像是有暴雨将至反倒雷光之中带着神武门修行的气息。 陆无计对这力量十分敏感当即便猜测恐怕是东城出了事就连周师祖也无法解决所以才放出信号来救助的。 “蕊蕊!” 想到此处陆无计喊了一声。 长公主与他夫妻多年两人心意相通神武门的功法力量她也再是清楚不过当即也与丈夫想到了一处。 周荣英那边一出事就意味着她的儿子陷入了险境。 朱姮蕊之前不介意儿子吃苦甚至在儿子中邪之后也有心情调侃那是因为她相信儿子不会有性命之危不代表她不着急陆执生死。 此时周荣英都顶不住可见危机已至。 她哪里还顾得上与神启帝多加纠缠顿时转身要走。 “慢着!” 皇帝面色阴沉重重一拍桌子: “长姐不要仗着先帝当年的宠爱便任意妄行这皇宫内苑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说完这话新仇旧恨尽数涌了上心头。 当年自他被立为太子先帝却对他并不是十分喜欢临死之时还要给长公主十万精兵防身允她拥兵自重且坚决不许后世子孙动这一旨意否则就是大逆。 这些年来朱姮蕊嚣张跋扈甚至年轻时还冲进内宫打他令他颜面扫地此恨记了二十年仍未消去。 今日长公主又以昔日商纣王来比喻他使得神启帝怒火冲天大喊了一声: “长公主悖逆忤上将她拿下!” “我看谁敢!”陆无计喝了一声抓住自己的衣领护在妻子身前。 但下一瞬长公主用力推他: “走开!” 她一把将丈夫撞开那拳头捏紧往神启帝大步走去: “既然不让我走我还不走了!” 她心急儿子猜出皇帝这是有意闹事故意想阻她去路。 说不准今夜陆执那边出问题就是神启帝与陈太微联手所为。 一个祸国妖道来历不明意图也未知皇帝竟与他合作坑害自家人! 朱姮蕊越想越怒当即往神启帝大步行去。 冯振一见此景连忙要来拦但这位大内侍才刚出手陆无计那头才被妻子撞了个踉跄才刚站稳便见到这位内侍掌心钻出数道细红血丝。 “还不快拦住长公主!”冯振喊话的同时身后离魂出体化为一尊黑影同时他本体发出大喝殿内四面八方便有内侍扑出。 看样子今夜神启帝是早有准备此时来的都是镇魔司的精锐。 冯振阴神一离体那些血线便从他指掌、嘴中及周身各处钻出灵活无比游荡于半空之中几乎充盈了整个大殿。 这些血丝张扬挥舞将整个神启帝防护得滴水不漏。 血线所到之处钻入人的身体将一个端着托盘的倒霉内侍穿刺举起。 他还未来得及惨叫便登时身体在瞬间被吸干生机枯萎气绝。 但他一死那红光刹时化为怨气贯注他全身使他顷刻之间化为一具铁甲僵尸从半空落地直扑朱姮蕊而去。 周围镇魔司的侍人也是一拥而上显然要将长公主强留此地。 神启帝的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就在这时陆无计眼神一凝接着‘嘶啦’一声撕破身上的衣裳露出强壮无比的上半身! 只见他身体肌肉贲起根根血管盘据形成条条青筋。 后背双肩胛骨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止顷刻之间化为一双眼睛倏地睁了开来! 一张怒目金刚的脸从他后背浮出接着二头、三头接连现身。 他身底之下阴影化为一尊三头六臂的怒目金刚屹立于他身后三口齐张发出大喝声。 金刚高达两丈手持降魔杵猛挥一下那些受冯振阴神所控制的血线刹时断裂。 那金芒所到之处血红的丝线发出嘶声惨叫竟似是生出灵智疯狂后退。 冯振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再出手陆无计已经上前一步他身后的金刚也紧随上前六臂挥舞将所有漫天如海藻般飞扬的血丝斩裂。 同时金刚伸手一抓那才由侍人所化僵尸便被他如捏虫子般攥于掌中。 接着其中一头对准那僵尸用力一吸—— ‘哧溜’声响中那僵尸体内的邪气被吸入那金刚口中。 与此同时僵尸失去红光护体接着化为那侍人先前死时凄惨的模样。 只见一条红线绕于他身体之中此时红线一见不妙即刻便要缩回去。 可不等红线退回那金刚三头便用力猛吸。了 ‘哧溜!’ ‘哧溜!’ ‘哧溜!’ 三口齐张所有被斩碎的红线化为如血雾般的红气尽数涌入金刚体内。 冯振身后的阴神一见不妙登时斩断与这些血雾之间的联系缩小身形钻入地底重新隐于冯振身后的影子里。 这一阴神逃遁后冯振的面色由白转红。 这位宫中第一大内侍的身体晃了两下紧接着‘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他这口血一喷顿时满身气便卸散开来殿中残余红线丝丝断裂化为无形的雾气散开。 先前还神情镇定的神启帝面色一变长公主冷笑一声接着狰狞的折着自己的指节发出‘喀喀’的声响往神启帝逼近: “上次打你有顾氏为你拦挡这次看还有哪个女人站你面前!” 她身材高壮孔武有力胜于寻常男人许多此时紧握的拳头手臂上贲起的肌肉勾起了神启帝早年心中被打的阴影来。 “长姐……” 他蹬腿后退不复之前镇定的神色一面手臂乱张口里连喊: “国师国师快来——” 一场大战顷刻沙弥于无形陆无计身后的金刚还在转动着三只脑袋四处观看。 柳并舟捏紧的掌心已经出了汗。 今日本以为自己要卷入这场混战中却没料到陆无计这位天生的守门人竟如此厉害。 不需要他再出手便已经平息了事端。 殿内腥风席卷他没有再理睬那头已经被长公主提捉在掌中的帝王转而往陈太微看了过去。 今夜宴席的主要人物应该是这位‘国师’但因为神启帝一闹的缘故而转移了众人视线。 只见陈太微此时仍单手撑腮维持着一副看好戏般的微笑神色。 柳并舟心中一凛正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神魂出窍时神启帝的求救声已经响了起来。 那位国师随即撑起了身体站起了身来。 “公主息怒——” 他口中说着话往神启帝的方向缓缓而去。 这一幕使得柳并舟心中的疑惑被打消陈太微转过了头目光与他对视。 两位三十一年前曾见过一面的‘故人’此时视线再度交汇纵然柳并舟此时已经修出浩然正气身为大儒但与他目光相碰的刹那心中却依旧回忆起三十一年被陈太微支配过的心悸感。 他的眼神里带着轻微的戏谑仿佛在玩耍一个有趣的游戏般。 这种不经意的态度带着轻视与嘲弄柳并舟愣了愣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紧接着他转过了头身体大步迈向神启帝同时他的身体之中另一道‘陈太微’之影却是从他后背处走了出来。 两道人影都一模一样但所走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 最离奇的他这一走大殿之内所有人好像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影般。 ‘陈太微’走到殿门口转头再往大殿看去。 只见殿内血光未散几个本来托盘的太监身死镇魔司的人也被压制不敢再战。 冯振面色惨白败在陆无计的手上。 身穿道袍的神启帝如同被揪住了双翅的小鸡般遭朱姮蕊按在掌下暴捶一把年纪的皇帝向来养尊处优此时哪里是常年练武的长公主对手被打得惨叫连连。 而‘陈太微’此时正在制止长公主的暴行陆无计赤着上半身如战神般护持在长公主身侧。 柳并舟的目光落到了那个‘陈太微’的身上并没有察觉到他已经离开。 “守门人……” 陈太微轻声念了一句接着轻笑出声手作拥抱状虚空抚了两下像是在摸什么东西一般。 不多时他的怀里突然出现了一具玉白的骷髅他低声道: “神武门的人竟然找出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来天生受佛门金刚庇佑的灭邪种子那太监输得不冤。” 说完他回头又看了看柳并舟想起这老头子先前与他对视后露出的那个笑容来。 “他应该看不到我的分身之术也没有发现我已经离开。” 可是不知为什么陈太微总有一种自己的行动仿佛都被这老头子早就已经窥见的感觉。 无论是昨夜闯入姚家最后被张饶之留下的玉佩驱走还是今夜自己即将离开仿佛都在他的预算之中。 “这是为什么呢?” 他眼珠转了转声音还含在嘴边但大殿门口已经不见他的踪影了。 …… 此时神都东城茶坊地下的迷宫之中姚守宁与陆执却对外界的异变一无所知。 出入口处的符咒封印不止是阻挡了两人回头的退路同时也将外头的电闪雷鸣声全部阻隔。 确认了入墓门口处的那禁制消失后姚守宁小心翼翼的提着衣摆也跟着迈入了墓葬里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在那里 姚守宁安全无恙的越过了墓门本该心中大定才对但她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则是略发强烈。 这门上的禁制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仅隔了一层薄纸那设禁制的人的身份便会被她发现。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问了一声: “世子你说这门上的禁制是谁人所设?” 世子原本仰头在往墓内看听到她问话声的时候转过了头来。 墓道内光线昏暗仅有一支小小的火折子被姚守宁握在掌中她此时仰着头看他那张面庞在昏暗的灯光下雪白眉眼间可以看出她此时内心对这个问题十分纠结。 陆执并没有因为她再三询问而不耐反倒是折转回身耐心解释给她听: “一般来说帝王将相的大墓必有丰厚的陪葬品。” 要想防止盗墓贼开墓要么便设立皇室陵园派兵把守、巡逻以防被人盗挖墓穴要么便是在墓主入葬之后其家族的人在墓中设下禁制机关。 “大多数的墓地是以机关为主但因为齐王死于大庆初年鉴于当时道术昌盛天元帝既能为他铸钱并以道术附加其上在儿子墓前设置禁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世子在这时展现出非凡的耐性说道: “但凡禁制自然是最初的时候力量最强大。” 施法者布置下的禁制随着时间的流逝术者去世之后禁制上的灵力也会锐减。 “自齐王墓成至今已经六百多的时光当年布置禁制的施术者肯定早就去世。” 大庆初年的道士虽说不乏术法高超者可毕竟也是人也会经历生老病死的轮回。 “术者一死禁制上的灵力淡去没有危险性也不奇怪。” 只是话虽这样说但世子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他并不傻姚守宁三番四次提到这禁制显然对这禁制十分在意。 若是其他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倒也罢了他还能认为对方多想。 可姚守宁是谁?她是已经觉醒了辩机一族力量的血脉传人再加上今夜她又预感到可能会出意外那么这禁制明显就不对头了。 黑暗之中世子凤眼高鼻一头黑发凌乱却难掩风采那殷红的唇被他咬住一双眼睛中露出深思之色: “莫非这禁制并非攻击性的阻挡禁制?亦或布下禁制的人未死?” 他提出两个疑问一一将自己先前提出的两個缘由驳回这两种猜测一出现在陆执脑海令他更觉得匪夷所思。 “若禁制不具有攻击性那么自然失去阻止的意义”他看了姚守宁一眼“那设置在此地有什么用呢?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触碰?” 世子自己说完都觉得有些不现实。 “而什么样的人可以六百多年时间不死?”除了辩机一族的人拥有对时间特殊的掌控性他想像不出来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能力。 “不对!”世子心中涌出一个念头接着也听到姚守宁在低喊: “等等——” 墓地之中一对少年男女瞪大了眼目光交汇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同时涌入两人的脑海接着二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名字:陈太微! “这不可能吧……” 陆执的瞳孔紧缩嘴里轻叹了一声。 虽说如今他知道陈太微的年纪绝非他外表展现出来的这样年轻从他与张饶之有过交往陆执也断定他至少活过了百岁。 一个修行有成的人活到一百多岁并非难事道门之中也不乏驻颜有术的修练方式。 但如果想要活到三百岁以上那已经是逆天而行非人力所能办到的。 “不管了!” 他摇了摇头“反正无论什么禁制我们闯都闯了先探齐王墓到时出去再追查此人身份也不迟。” 世子一按腰间长剑: “我可不管他是人是鬼反正见到是要打他的。” 姚守宁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陈太微底细两人在此地已经盘留了许久从半刻钟前开始她心中那股不妙的预感便越来越深。 陆执说的对早些探了齐王墓早些离开此地。 无论陈太微有什么目的反正出去之后与大人们会合大家一起想办法总比此时两人在此地胡乱猜测好些。 她点了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转头往内室看去。 只见越过了这一道禁制之门后内里再往前是一条十来丈的通道那通道之内是一处转角隐约可见光滑的石壁与此地粗劣的挖凿截然不同的样子。 那里应该就是陆执提到过的齐王的大墓了。 “走!” 世子向她招了招手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转过那通道迈入齐王墓内。 虽说仍是石壁遂道但与赵家人自己挖凿的地道相比当年天元帝为儿子修建的地道自然更加精致华丽。 这一条地道高约丈余宽敞异常至少可供两辆马车并驾而行。 石道两壁也费了很大心力上面雕刻了壁画彩绘细看之下隐约可以看出是一群宫娥拥护着一辆由八匹骏马拉的金辇车由仙鹤引路飞往天庭。 纵然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的时光但因为齐王墓一直深埋于地底的缘故那画还未曾完全褪色依稀可以看出天元帝当年对儿子的爱护。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心中觉得有些怪怪的。 天元帝与她又没什么关系可她看着这些壁画出了神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湿双颊心中难过不已竟似是有些替这位大庆的太宗皇帝感到遗憾略有些……心疼。 心疼?姚守宁一想到此处顿时警惕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伸手抽了自己一下。 ‘啪!’ 墓地之中传来清脆的声响惊得在前面屏息凝神的世子险些跳了起来左右一望没有发现异样回头就见到了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捂脸已经双眼盈满泪光的少女。 “你——” 他微微瞪大了眼那眼神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姚守宁指尖下隐藏的红印。 这墓中除了齐王尸身便只有二人在她似是挨了打正满脸惊恐的望着自己…… 陆执也开始觉得毛骨悚然又惊又怒: “怎么回事?”他声音有些干涩想要伸手去碰她的脸却又不敢的样子眼神有些无助: “是我发疯打了你吗?” 他数次中邪发疯且事后都失去记忆这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此时一见姚守宁脸上的伤第一反应竟然是先怀疑自己。 毕竟姚守宁也不傻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抽打自己。 一想到此处陆执心中顿时烦躁莫名又隐隐有些委屈。 “不是……” 姚守宁摇了摇头有些想哭: “世子我好像中了邪。” 她说完这话陆执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自己打的?” “对——”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慌: “我一进这墓中就觉得有些难过仿佛仿佛在为皇帝心痛不舍——” “……” 陆执想过无数种理由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离谱的话。 他以一种十分纠结的眼神盯着姚守宁看了半晌如果不是此时少女眼含泪光那神情认真他恐怕以为姚守宁是在和他开玩笑的。 “果然这墓很邪门!” 陆执想了想哪里猜得出来缘由最终觉得是这墓地有问题。 “你小心一点此地当年天元帝既然令道士下了禁制说不准这些壁画也有问题你别多看可能会乱你心智。” 姚守宁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听到他提醒便乖乖点头: “嗯嗯。” “我们快些进去速度离开此地。” 经此一事之后陆执越发觉得这个地方诡异凭借天运之力他也预感到了不妙也想要快些确认问题然后离开这里。 两人加快了步伐越过墓道。 不知是不是齐王墓中有真、假墓之分的缘故这墓穴之中竟然并没有当初在代王墓中见过的阻断去路的断龙石。 大庆48年的时候这位皇子去世时王朝成立的时间还不是很久兴许这位皇子死得很突然墓地、陪葬品看得出来都是临时准备。 但就算如此两人一路闯入主墓室的时候依旧见到了多得难以计数的陪葬品。 齐王的主墓比当初代王墓不知大了多少倍墓地的四周挖了沟壑原本应该填充了什么东西。 但赵家人在这四十几年中除了挖地道布迷宫外也应该想办法清理了一些此地的机关、毒液等。 姚守宁目光在偌大的墓地之中扫过只见石室内部的一部分露出来的石壁上铺嵌了大块大块的玉石上方点缀了无数珠宝、美玉华丽非凡。 有些石壁则隐于泥土中显然她视线内所见到的一切应该并不是完整的墓地。 “这里……” 她心中一动正要开口但陆执似是与她心意相通接过她手中的火折子找到一处玉壁上的石灯槽将火光凑了过去。 明明已经事隔几百年灯槽中纵使有油恐怕也早就已经干了。 可陆执手持火光凑过去的刹那那灯槽内却有火光‘轰’的亮起。 接着火焰竟顺着巴掌长的灯槽而走甚至位于那灯槽尾部时仍不熄灭仿佛深入玉壁深处顷刻形成一条蜿蜒曲折长达十余米的火龙直至没入那泥壁深处。 火光一亮整间墓室一下就被照得形同白昼。 姚守宁这才注意到陆执点火的地方是个以玉雕成的龙头细看之下那火龙内里火光透出玉壁将玉壁上那雕成的片片鳞甲点亮竟真似是活灵活现的一条龙匍匐于石壁之上。 “真是太奢侈浪费了——” 姚守宁叹了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话说得有些老气横秋。 “这里槽内灌满了蛟油。” 所谓的蛟油便是未成气候的蛟龙这种蛟龙在未应劫成龙前有些会祸害人间被斩杀后遭抽筋剥鳞其血脂炼油可千年不枯竭遇火便燃。 陆执话音一落便见一道蛟龙之影从那火光之中飞身而出。 接着清亮的长吟响起满石室皆是有游龙在飞走。 姚守宁初时惊异后发现这只是影子并不对两人造成威胁后才勉强镇定。 陆执又道: “大庆朝史记之中曾记载过神都遭遇地动。” 历史记载上这场地动闹出的动静不小当时神都城共有数十万百姓至少有十分之一都死在那场灾祸中。 当时地动山摇皇宫震动因死人过多曾有人怀疑是不是因为上天震怒降下灾祸。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的皇帝还曾写过罪己诏祭祀上天请求神灵息怒。 “应该是因为这一场地动的缘故使得齐王真墓损毁也变相的将这真、假两墓分离把真墓藏于此处。” 陆执口中提到的地动姚守宁也有印象。 不过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那一场天灾对于多年后的她来说便如一场传说死过的人成为了记载于书上的数字。 可直到此时深处齐王墓地她才知道那地动的威力有多恐怖。 她第一次对天灾的力量感到害怕目光左右望了望接着发现了一个事: “咦我怎么没见到齐王棺材呢?” 墓中堆满了数不尽的陪葬品一些罐鼎等破碎变形但唯独没见到齐王的棺材。 “棺材?” 听她这样一说陆执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挑了下眉梢: “你猜在哪呢!” 姚守宁初时猜测这棺材恐怕还被埋在土中毕竟此地经历过地动之后墓室大半坍塌甚至遭土掩埋棺材被藏于其中也不稀奇。 可她随后意识到自己的猜测肯定不对的。 世子既然带她来到此地证明齐王的棺材是已经现世了的。 她想到陆执提到过的那枚受到道术加持铸于天元八年的金币…… 与此同时一股心灵悸动传来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就见到头顶上空掩埋的土壤从中断裂开来。 一道长达两个手掌宽的裂痕出现在她眼前而在石室内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她可以看到那裂痕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有漆黑的棺体上面鎏金云纹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在那里!” 姚守宁神情一振伸手一指。 陆执脸上的兴味之色很快消失接着不知是遗憾还是略有些骄傲的想:与辩机族人猜谜语最没意思了他们仿佛周身都是作弊的法宝随着姚守宁力量觉醒的越多将来这丫头恐怕越来越难骗了——不过这样也好他骗不到至少别人也骗不到。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危机生 “对!”陆执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我爹娘接手此处便前来查看过一次。” “我娘回去之后查探了大庆早年的皇室秘录再根据现场勘察发现齐王的棺材是以九条施以术法的铁链穿过原本应该悬挂于半空之中。” 按照大庆皇室记录上所说这齐王内墓极高棺材吊于半空一般人很难够着。 九根铁索上的道法形成大阵若碰触一根便牵连其他引发阵法爆乱其道术平衡被打破灵力冲撞之间极有可能将整座墓穴炸毁。 此举是为了防止盗墓贼入墓之后打齐王棺材的主意以保齐王死后尸身不受打扰的缘故。 “但那一场地动却改变了齐王墓的格局恰到好处的将此地淹没。” 大量泥土将棺材固定其中使得九根受术法诅咒的锁链被泥土掩埋自此大阵被变相的封印住。 姚守宁听到这里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这样一来那岂不是棺材便能被动手脚?” 她总觉得这一场地动来得诡异仿佛是背地里有人有意为之。 最重要的照陆执先前所说九条铁链挂悬棺材若打破平衡便会引发上面附着的法术爆动。 可地动如此厉害甚至改变了整个神都格局使得当年死了数万之众。 这样大的动静齐王墓室也被损毁棺材却能维持不动继而被封这本身就已经十分诡异了。 “对。”陆执点了点头低声道: “我爹也怀疑过这一点。”但他仰头往上方看去眼中带着迷惑: “可什么样的大神通者才能在施法之时引发足以影响整个神都格局的地动?” 再者说齐王并非什么特殊之人他虽说生于中宫皇后身份也算尊贵可还未等册封太子便离奇身死。 此事背后就算有人捣鬼也大可选择其他更易下手的皇室墓穴又何必大费周折冲他下手? 两人相对无语都觉得心中有许多疑惑难以想通。 可惜当年那场地动只记载于历史上已经过去数百年的时间了难以再去验证如今的种种便只剩了猜测。 姚守宁好奇心旺盛此时有了这样一個念头心中便打定主意将来自己想办法得到长辈的传承力量时绝对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 二人沉默良久陆执甩了甩头: “先上去检查棺材再说。” 赵家人当年发现齐王墓后自然不甘心空守宝山而归。 四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们不止是挖了一个庞大的地下迷宫同时还想办法将原本包裹在泥土中的齐王墓愣是挖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长公主与陆无计接手此处发现那一条裂缝时都不由暗叹这赵家人无知者无畏且运气还好极了。 幸亏他们偷偷摸摸的干不敢大肆动手所以齐王墓仍被‘封印’若他们肆意出手将整个棺材撬动恐怕要引发大事故。 陆无计接手之后便只派人镇守没有再动过此处直到今夜陆执前来。 姚守宁注意到直通头顶棺角的泥壁处被人挖出一条阶梯顺着那阶梯而上便能摸到棺材。 “你在下方等我。” 陆执叮嘱了她一声想了想又说道: “如果有危险你别管我先跑出去找人来救我。” 他想起姚守宁所说的‘不妙预感’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 “你将地图记一记上面有道路的标识不会出错的。” 不知是不是受他这副交待‘后事’的语气影响姚守宁心中莫名有些发慌但仍是知道陆执所言不错当即咬了咬嘴唇将那图纸接进手中。 此地灯火通明她本该趁着陆执上行的功夫赶紧将地图熟记于心中。 可姚守宁的心思却很难放到地图之上她仰头看着陆执身体如鸟般轻盈跳上阶梯眨眼功夫很快靠近了棺材的底部。 陆执足尖点着悬壁上的阶梯一面身体前扑手很快撑住了包裹着棺材的泥土。 ‘扑漱漱!’ 泥沙往下滑落发出不绝于耳的回响。 姚守宁极度紧张之下五感被放大到极致。 她的视线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敏锐透过此地朦胧光线的封锁钻破那些泥层的阻拦‘看’到棺材的底部。 ‘叮叮咚咚’的响声在她耳畔响起她似是‘看’到往昔的赵家人吃力非凡的拿了东西将这棺材凿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不知以什么材质做成的棺材凿开了一个约摸拳头大小的洞。 “开了开了!” 她‘听’到有个男人声音在欢喜的喊着: “终于凿开了——” 与此同时现实之中世子的声音也与幻像中的男子同时响起: “这里被人挖开过一个洞。” 现实与幻像相交汇她的视线穿过那洞口的阻拦‘看’到了墓内正中。 除了珠玉宝石等大量陪葬品外一具被金缕玉衣所包裹的尸首正躺在棺材之中。 六百多年过去齐王已经化为枯骨。 但引起姚守宁警惕的并非是齐王的尸身而是那些盖压在这尸首上的大量金币。 那些金币数量极多几乎在棺材内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将整个尸首全部淹没。 ‘砰——’ 幻像中一道重击声传来。 那躺在棺材内的尸首未见异动但重力捶击之下那些金币颤动。 相互摩擦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一动、一响之下金币表面突然发出荧光接着开始‘嗡嗡’不停的震动。 ‘砰——砰砰——’ 又是接连几声捶响那些金币似是活了过来开始弹跳不止。 翻转之间姚守宁分明亲眼见到金币之上刻着:天元八年——同时还有一排模糊不清的小字:——云——祈福。 不知是不是时间久远还是因为那金币弹动不止光芒刺目她实在看不大清楚。 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阻止着她看到什么她正欲不信邪的再聚精会神的去‘看’时突然听到世子说话: “不行赵家只打破了一层棺椁内里还有数层套棺。” 棺材大多讲究套棺以最坚硬的大棺置于外层摆放大量陪葬品每层装的东西不同而尸体则被护于最内层的木棺之中。 当初的代王墓是这样齐王墓自然也是这样。 赵家人费尽心思破开的只是外层因此真正的好东西他们还没捞着便东窗事破如今陆执要查看齐王尸身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棺材打破。 他有佩剑在手自然一想便动。 ‘铿锵’的声响中长剑出鞘他话音一落便举剑用力刺入棺中。 ‘砰——’ ‘砰!’ 幻像中的声音与现实的长剑刺入棺材的声音相重叠形成一股尖锐刺耳的声音穿过姚守宁的耳膜。 接着金币弹跳而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 姚守宁的神识像是被幻像吸引住看到那些飞跳而起的金币竟瞬间‘复活’金币上光华流转仿佛被施了六百多年的道术在此时被彻底激活。 “世子!” 她大惊失色强行令自己的意识从预知的幻像中挣脱。 那些弹跳‘复活’的金币消失映入她眼帘的是陆执此时正拿了长剑捅入进棺材底部。 世子的长剑不知是什么东西所铸削金断玉锋利非凡。 此时他手持剑柄一手撑着泥石一面正想转动手腕将那棺材底部削出一个窟窿。 但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大喊使他动作一顿有些纳闷不解的低下头: “住手!” 她脸色煞白喊了一声: “世子快住手!” 这一声喊叫之下令陆执很快就意识到恐怕是她‘看’到棺材之内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当即顺从的抽回长剑来不及问话便见姚守宁拼命冲他招手。 世子二话不说身体轻盈似蝶从半空之中纵身一跳落到姚守宁身侧。 “我们快离开这里。” 她也不多加解释伸手去抓陆执的手与他手掌相握: “那棺材里的尸首没有变化——” 陆执被她一握心中先是一荡接着旖旎的心思还未生出便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消得一干二净。 姚守宁说起自己先前的那一幕时声音都在发抖: “但是里面的那些钱币有问题。” 她话音刚落接着那头顶棺材之中传来一阵轻响——‘砰砰!’ 这两声响动极弱若非二人身处密封的墓地恐怕根本听不清楚。 但墓室特有的环境却使得这声响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再结合姚守宁先前所说的话陆执自然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虽说他并不知道姚守宁话中所提到的钱币‘有问题’究竟是哪里有问题但不妨碍他对姚守宁的话十分信任因此一听声响当即反手将她手指紧紧扣住一拉她: “走!” 话音一落二人便撒腿往退路狂奔。 就在这时那吊在半空的齐王棺材则是开始有‘叮叮铛铛’声不绝于耳。 仿佛内里的钱币在相互撞击且声音越来越大一副即将撞破棺材的气势。 ‘砰——砰砰——砰砰砰——’ 初时声音还有些稀少接着越来越多且十分密集好似无数冰雹砸打着棺壁发出不绝于耳的响声。 那包裹着棺材的泥层被这力量震动泥沙开始‘扑漱漱’掉落且‘喀喀’的碎裂声不停响起好似破开的蛋壳似的。 此地泥层将棺材封住勉强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若是这泥层一破照眼前动静棺材势必动荡不安引发那九条铁索上的禁制爆炸将此地埋葬。 “我们顺原路退回。” 陆执想到此处心中大急。 他握紧了姚守宁的手二人退出齐王墓地接着从禁制之门退出去。 刚一出禁制身后撞击声便更急。 那泥墙支撑的时间比陆执所想还要短些齐王棺材中的撞击声一下比一下更急。 好似无数摇铃同时响起一股紫光从他先前插入的缝隙中钻出染红了整间墓室。 暴动声滞了一滞。 “不好。” 哪怕是没有预知力量但陆执脑海里依旧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下一瞬只听一道尖锐刺耳的爆破音响起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 无数泥沙碎石飞溅开来带着棺体内被炸裂的尸骨、陪葬品一起乱飞。 一股强大的气劲激散开大量紫光冉冉而起照亮整间墓地。 姚守宁听到响动的刹那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但她才刚一转头便觉得身体一轻。 陆执伸手圈住了她的细腰将她一把举起接着运气飞奔。 她趴在陆执肩头看到了幻像之中没有出现的一幕。 那棺材爆炸后飞沙走石弥漫但在那乱石尘雾之中无数曾于天元八年所铸的钱币在这一瞬间化为一只只飞扬的美丽紫蝶。 只见紫蝶在脱困而出的刹那顿了顿接着似是感应到两人的气息同时振翅往两人疾飞而来。 “……” 姚守宁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抓住了陆执的手臂: “世……世子……来了来了……” 陆执听她语气不对情知有异可惜他此时不敢回头去看只恨自己的速度不能再快一些。 但那些金币在道术异化之下所形成的紫蝶速度奇快无比姚守宁话音一落已至两人身后。 世子听闻身后风声疾响心中正暗叫不妙接着一只蝴蝶停在他后背之上姚守宁壮着胆子伸手去挥。 那蝴蝶浅停即止但与世子皮肉相触的刹那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好似烙铁碰到了皮肉接着一股腐蚀的剧烈味道传来。 陆执的后背心处衣裳化开皮肉瞬间塌陷下去化为一块灰褐色的腐败斑纹。 紫蝶飞扬起来又欲再停下去。 ‘嘶!’ 姚守宁见得分明顿时被吓得头皮发麻。 世子抱住她身体的手臂在这一刻用力箍紧力道大得令姚守宁险些发出痛呼声。 显然这紫蝶的一扑令得世子吃疼不轻。 但这一下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扑天盖地的紫蝶飞扑而来姚守宁的眼珠被映成紫色瞳孔之中映出的紫影从小变大她颤声喊了一句: “小心。” 他跑得虽快但又哪有那附加了道术之力的紫蝶快。 顷刻间那紫蝶已追至二人身侧将两人牢牢包围。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爽不爽 这一下哪怕不用姚守宁提醒陆执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练武之人五感本来就敏锐再加上紫蝶一至四周铺天盖地全是紫光。 世子瞳孔紧缩当即抱住姚守宁往远处一丢: “跑!” 他喊音一落当即转头。 视线所及之内全是铺天盖地的紫色蝴蝶通体散发着诡异的荧光此时围绕着他翩翩飞舞。 这一幕本该美丽至极但陆执却从这些紫蝶身上感受到了危险至极的气息。 他想到了先前爆炸的棺材猜测紫蝶恐怕是不知何时被人豢养在齐王棺木中。 而他破开棺材便相当于将这些紫蝶激活。 此时不是陆执去追根究底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他需要先脱困而出。 紫蝶既然是墓中所出那么与妖邪必也脱不了关系。 他心念及此手持长剑运转紫阳秘术。 剑光流转之间世子的动作快如闪电身体带出残影无数剑光洒落将一条通道守得密不透风。 每一招刺出的剑尖都直指一只蝴蝶剑光所到之处与那紫芒相碰。 但世子预想中的一剑劈出将紫蝶斩碎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在剑芒与紫光相交的刹那发出金戈交接的清脆鸣响。 ‘叮咚’脆响声中被剑影击中的紫蝶光芒暗淡倒飞出去插入泥壁之中。 而另一边姚守宁冷不妨被世子抛扔而出耳边风声掠过接着听到了世子的疾喝。 她晕头转身之间身体撞到泥墙才‘扑通’摔落。 好在陆执一心只是想将她送走因此那力道柔和姚守宁晕头转向爬起身来便见世子被紫影包裹。 “快走!” 他喝了一声接着传来闷哼声应该是这一说话的功夫分神便受伤了。 同时‘叮铛’声再度传来无数紫蝶被剑气击飞化为金币插入泥壁四周。 那漫天紫影被陆执这数招击散但他头发散乱这顷刻功夫身上衣袍便被腐蚀出处处破洞看起来满身狼狈显然这一挡之下也吃了不少的亏。 他喘了两息抬起头来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侧四周。 “世子小心——” 她突然提醒。 接着只见那些原本被击打入泥壁内的金币再次‘复活’那些钱币上浮出紫光幻化为翅膀接着重新变成一只振翅而飞的蝴蝶意欲从墙壁之中脱身而出。 “……” 陆执浑身是伤好不容易以为暂且将紫蝶击退一见此景顿时牙都咬紧了。 “你别管我快退出去找人救我!” 他狠下决心眉眼之间露出几分厉色持剑横胸正欲斩向地底迷宫。 姚守宁一下就清楚他的打算:两人所处的地底迷宫只是赵家人自己所挖他想将通道斩断使此地坍塌泥沙堆积而下把两人中间的这段路堵住。 如此一来这些受道术所驱使的钱币便会变相的与他被封印至一处令姚守宁可以完全脱身外出。 他身怀武艺又有气运缠身与这些化蝶的钱币纠缠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姚守宁及时出去找到外援必能救他脱困的。 但就在这时姚守宁的识海里却再度浮现出先前在进入地底迷宫前看到的那一幕——那和衣而躺的神武门周荣英被一张巨大的红色符箓一并封印在了床上。 也就是说:地道出入口此时被完全封堵。 这个念头一涌入脑海姚守宁顿时大喊: “世子不要!” 她这一喊的功夫陆执动作一顿便再有紫蝶飞舞而来落在他肩膀上头。 那紫蝶一停一顿世子的肩膀上便破开一个大洞。 一道紫烟冉冉升起他发出痛苦的闷哼接着以剑尖将这紫蝶挑走。 “我们的退路已经断了。” 姚守宁拼命忍住恐慌见到墙壁四周的钱币飞出重新汇聚于世子头顶四处。 这一幕吓得她魂飞天外她上前一步冲世子伸出手: “我带你离开此处。” 此次的情况比之前代王地宫时还要危险得多那钱币之上附加的道术十分难缠两人压根儿顶不住。 陆执自然明白她所谓的‘带自己离开’是什么意思若是以前他自然毫不犹豫。 可此时不知为何他心中却生出一丝犹豫。 姚守宁的时空逆流自然不是轻易能使用的每一次时光逆转便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 他想到了陈太微…… 这個诡秘难测的道士一直想逼出姚守宁辩机一族的身份她若是施展时空逆流他定会有所察觉。 片刻挣扎之间那些紫蝶已至密密麻麻的覆盖于他肩背、手臂处。 紫光闪烁间陆执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竟被这些钱币所化的蝴蝶抬着腾空而起。 “嘶——” 他发出痛苦的倒吸凉气之声接着忍痛以长剑反削后背。 ‘叮铛’脆响不绝于耳陆执将紫蝶削走那股制衡他的力量散去他踉跄着往着迈了两步接着半跪落地强撑抬头: “不能离开……” 他脸色苍白疼痛刺激之下他冷汗直流: “时光逆流不能用……” 话没说完那些紫蝶再度卷土重来。 这些蝴蝶并非生灵只是受道术掌控。 若是灵力不绝便永生不死难缠至极。 世子虽说修为深厚体内力量充沛可毕竟是血肉之身每次与这些紫蝶交手虽说受的都是皮肉伤不伤根本但时间长了便是一面倒的吃亏了。 他话中的意思姚守宁心中也清楚甚至猜到这一切应该都与陈太微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此地被触动的禁制还是封印了周荣英的道术亦或是六百年前天元帝将儿子下葬时请人施在钱币上的术法都与道家有关。 说不定陈太微早知齐王墓真相故意引诱二人进入想借此地危险逼出姚守宁的血脉力量。 她想到此处心中不免焦急。 这一会儿功夫被世子击飞的钱币第三轮‘复活’再度化为紫蝶将世子拦住。 他被打出了真火但对这种连主人都没见着的术法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勉力支撑不时发出痛呼。 那些蝴蝶绕着陆执翩翩起舞不时将他飞抬而起如果不是世子不断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本该是梦幻唯美至极的一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姚守宁心急如麻但她不会武功只能束手无策。 她想救世子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她能不添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帮得上忙呢? 正情急之际却见数只紫蝶飞至陆执手臂轻轻一点间那细弱的触手牵起他的皮肉将他高高提起—— 世子身后全是紫光他长剑在背后化为剑气便再难顾及到手臂处。 姚守宁一见此景下意识的迈步上前。 “我真的不能帮忙吗?” 她又慌又急到极致反倒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她想帮陆执的忙她可以驱散这些以道术驱使的紫蝶。 这个念头一出她脑海中又仿佛听到一个老人在喊:诸位老朽寻找了78年…… 随着这声音一起体内的力量再度被撬动。 “世子将剑给我!” 她喊了一声正持剑斩蝶的陆执闻言二话不说便将长剑往她一抛。 他问也不问对她似是信任极了。 姚守宁心中感动眼眶湿润将长剑一接掌心往剑刃之上用力一握。 那锋利的刃身割破她的手掌红光从她指缝间溢出。 “天清地明驱邪缚魅。捕风捉蝶还归本位。神归庙鬼归坟术法、邪灵归本真。” 这一段咒语仿佛在她脑海之中原本就有的此时陡然想起。 她将手一张那指掌中的伤口处溢出的血迹在她咒语力量加持之下‘砰’的化为漫天血雾顺着她心意所想往那些飞扬的紫蝶而去。 先前还嚣张无比的紫蝶一见那血雾蜂涌而来顿时畏惧。 但它们来不及逃离便被这些血雾裹挟其中。 那血气一沾染到钱币便见那钱币上的灵光黯然失色。 灵气一消那紫蝶的翅膀顿时消失纷纷化为一枚枚普通的钱币‘扑通、扑通’落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陆执前一刻还左支右绌难以为继后一刻便见这些十分难缠的紫蝶顷刻间便被姚守宁解决了。 世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先前那凶悍至极的紫蝶一个个失去灵光无数钱币似是下冰雹般往他砸落。 而这些钱币灵光一失整个齐王墓便开始剧烈摇动。 地底仿佛有万马奔腾发出震响。 ‘喀——喀喀——’ 两人身侧的墙壁、地面以及头顶挖出来的泥层在这股力量震动下开始出现寸寸裂缝。 整个地底迷宫开始剧烈颤动好似有人以大力搅动。 姚守宁反应过来极力稳住身形往陆执的方向跑去拉住了他的手喊了一声: “走!” 话音一落头顶便有泥层断裂大量灰尘泥土直落而下溅出大片迷雾挡住了两人视线。 二人慌不择路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寻找正确出口便开始胡乱钻闯。 这动静越闹越大地洞坍塌之声不绝于耳地面凹陷下去两人左右钻拱。 ‘轰隆隆!’ 泥沙走石落地造成惊天响动。 姚守宁此时眼睛被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拉了陆执的手乱冲。 这两人惹了大事此时尚来不及去细想后果。 而另一边的皇宫之中朱姮蕊欲救儿子却遭神启帝阻拦。 她得知皇帝与陈太微图谋故意阻自己大事不说同时还残暴不仁以杀人取乐心中怒火翻腾逮着神启帝便一顿猛揍。 若说其他人打皇帝不止是胆大包天而且难伤神启帝的龙体。 他乃大庆皇室血脉又是真龙天子有龙气护身寻常人根本是不可能伤得了他的。 但他的这丝龙气在朱姮蕊的面前却不堪一击。 长公主同样出身皇室对神启帝的防御自带免役。 一拳落下打得神启帝‘嗷嗷’惨叫的同时他身上还有一股紫烟冉冉升起仿佛将他气运都打得衰弱。 “先帝临去之时交待你爱民如子守护同族。” “而你登基之后不思打理朝政却受妖道蛊惑成天搜刮民脂民膏用于你修行享乐。” 长公主初时只是因神启帝的残暴、无情而愤怒此时却打出了真火。 她的手掌宛如钢铁所铸死死揪住皇帝的衣襟将他如捉小鸡般提了起来那巴掌毫不留情拍打到皇帝的脸上一耳光下去打得皇帝眼前金星直冒脸颊迅速便肿起来了。 “你宫中明明有顾氏这样的贤人甘愿为你挡枪挡拳又为你诞下子嗣你不知好好教导儿子敬重妻子却只知与那来历不明的涂氏鬼混。” 她双目圆睁一面骂一面手下毫不留情: “後宫你不作为前朝你也行事糊涂纵容镇魔司滥杀无辜扶持刑狱司成为你的爪牙朝中但凡有异议的你统统想尽办法抓捕折磨。” “你你大胆……” 神启帝生于皇家纵然早年不受宠但也没有人敢如此打他。 年轻的时候曾受长公主打过一回但那次有顾氏拼死阻拦自此之后顾氏平步青云直登后位。 而此后长公主被他赐婚陆无计将两夫妻远远打发至西南。 神都之中再无人敢给他脸色看他从此拼命稳固权势一面又拜请陈太微为国师使他教自己修仙术法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他竟不知道这一拳一脚打在人的身上竟是这样的痛。 “我还能更大胆!” 长公主一声厉喝震得神启帝直抖。 “你残暴不仁宫中侍人一言不对随即赐死动辄酷刑加身幸运的保个全尸不幸的被你下令折磨。” 她左右开弓直打得神启帝不停惨呼。 “阿执是你的侄儿你明知我儿子有难却不知顾念亲情恶意将我留在此处。” “如今我照你心意留下来了打得你爽不爽?爽不爽?爽不爽?” 她一连三个‘爽不爽’每问一句便老拳挥落直打得神启帝口鼻喷血连话都说不出。 陆无计虽说觉得妻子此举实在冲动但他早看皇帝不顺眼再加上事关儿子性命心中也是怒火交织只是转头当没有见到这臣打君的一幕。 大庆在神启帝统治下多年早就礼仪败坏朝纲紊乱了。 什么离奇事都能发生公主打皇帝又怎么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玩游戏 而另一边的地下宫殿中齐王墓的坍塌使得赵家挖掘的地底迷宫也跟着塌陷。 姚守宁与世子二人牵着手如同没头的苍蝇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去寻找正确的位置只是绕着地道随意乱钻。 但地底的颤动越来越激烈许多出入口处被碎落的沙石堵死。 二人手握得越来越紧疾跑之后姚守宁的心脏‘砰砰’乱跳。 除了此时极有可能被这些塌陷的王墓封死在地底而心生恐惧之外姚守宁总觉得还有一股危机在急速靠近。 正忧心忡忡之间头顶泥梁再度开裂。 ‘嗒嗒嗒!’ 原本动荡不安的地宫之中她突然像听到了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姚守宁前行的脚步一顿正欲侧耳倾听。 紧接着—— ‘咔——咔喀!’ 电光石火间姚守宁头顶处一块如门板般大小的泥土裂开落下世子见机得快在声音响起之时将姚守宁一把抓入怀中接着双腿一闪退入另一条道内。 姚守宁撞入他的怀中仿佛撞得神魂出窍。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但重物落地时的声音却传进姚守宁的识海内。 她的后脑勺被世子的手掌按住脸埋在他胸前呼吸间蹿入鼻腔的除了泥灰的味道外夹杂着世子身上若隐似无的檀香味。 ‘扑通、扑通——’ 世子的心跳略快仿佛失去了镇定许久之后她耳中才听到陆执惊魂未定的喊声: “守宁你没事吧?” 那声音初时有些模糊不清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逐渐变得清晰接着她听到世子急急的喘息。 她甩了甩脑袋还未应答便又听到另一道更清晰的声响。 ‘嗒嗒。’ 姚守宁的声音卡在喉间顿时闭嘴下意识的抓紧了世子胸前的衣裳侧耳倾听。 相比起世子的说话声这道声音才像是从远处而来且在由远及近。 凭借本能预感姚守宁觉得这是一道脚步声且在搜寻她与世子的踪迹。 夜晚时分齐王墓地之下且是已经逐渐在坍塌的齐王墓唯一的出入口被封死了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寻找她与陆执的位置? 长公主夫妇?自己的外祖父柳并舟? 她觉得不是。 一道幽冷的双眼率先出现在她识海中她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将一個名字喊叫出声:陈太微! 不知是不是近来与此人打交道的次数逐渐增加且昨夜受他连吓两次她总是杯弓蛇影觉得此人处处出现在自己身边会给她带来威胁。 “守宁——” 世子抱她在怀却听不到她的回应。 两人原本欲走的路已经被断落的泥石封死唯有后退周围没有半点儿火光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说话声怀里的人仿佛失去了意识。 他心中一慌正欲去捧她脸突然就感觉到姚守宁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嘘!’ 姚守宁轻声‘嘘’了一声凭借二人多次合作的默契陆执当即闭嘴收敛声息。 此时姚守宁的异样恐怕是发现了什么事。 他一旦不说话了姚守宁全心全意去倾听那声响周围的碎石落声、世子的心跳声便逐渐被她秉除出脑海。 取而代之的是那脚步声越发清晰。 ‘啪嗒——啪嗒——’ 有人的鞋底踩在了平坦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此人周围似是十分安静听不到杂音。 从落脚声听来这个人所处环境应该是十分安静且落地时没有踩到落叶碎石周围似是十分整洁。 她听得入了神接着有尖尖细细的声音响起: “国师。” “嗯。”一道冷淡清冷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似是有人从鼻腔之中轻哼了一声有种对周围之事漠不关心的格格不入之感却偏偏温柔的吩咐另一人: “派人去请皇后前来说是此时皇上与长公主起了争执让她疾刻过来化解矛盾。” 这话音一落姚守宁面前豁然开朗。 她的意识穿越地底迷宫的封锁出现在一座华美整洁的庭园之内。 这园林极大植物被修剪得错落有致借着远处朦胧的灯光及月光她‘看’到了一道瘦高的人影。 那人影正与一道穿了青色内侍服的人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话但说完之后似是察觉到有人窥探。 只见那地底人影逐渐扭动化为一尊仿佛两道纠缠的影子往姚守宁所在的方向也‘看’了过来。 ‘哧!’ 姚守宁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伸手抱紧了某具温热的身体。 明明所处幻像之中可那阴影里的视线好像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的存在与她的目光相对视。 她吓得头皮发麻只是随即身体周围传来一股力量好像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驱散了她遭幻像中的那人回窥而带来的寒冷。 熟悉的檀香气息包裹而来她急促不安的心跳一缓又壮着胆子往那方向看过去。 庭园、人影重新出现依旧是先前那熟悉的一幕只是原本站在那瘦高人影面前的内侍已经失去了踪影像是这一会儿功夫已经离去。 “奇怪。” 那道原本背对着她的人影已经转过了身来赫然正是她猜测的陈太微。 这位年轻而俊美的国师此时微微皱起了眉面上露出困惑不解之色: “先前明明感应到了有人在偷看此时怎么又感受不到了?” 他转头左右观望接着令姚守宁大感胆寒的事情发生。 陈太微的脑袋两侧摆动未见人影之后他的身体未动头颈却彻底转向后方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向并且也左右探望最后又仰头来看诡异非常。 ——这样的动作绝非人类可以办到的陈太微他绝不是人! 姚守宁胆颤心惊的想。 随后又见他若无其事转回了头来这一幕实在看得人头皮发麻这世间好像除了姚守宁此时偷窥到了他的秘密之外再无人能看到他这会儿的样子。 他的脑袋转动但并没有发现窥探的人随即又伸出手。 月光下他的手指修长匀称晶莹透美可是落在姚守宁眼中那些皮肉仿佛在月光下逐渐枯萎最终化为枯白的指骨。 只见那骨节曲折之间似是在推算什么东西陈太微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今夜陆执与姚守宁已入齐王墓看样子应该被困入墓地。” “朱姮蕊、陆无计与柳并舟打的主意是想要困住我但此时却反被‘我’缠住应该是腾不出手来的。” 明明庭园四处无人他却含笑自言自语不知说给谁听: “如果我能激出她的力量测出她的身份那么按照我的推算她应该能找到那条逃生的秘道出现在皇宫里。” 他所说的话每一句都令姚守宁心神紧绷他却又咧了咧嘴: “若我不横加插手到时柳并舟、朱姮蕊与陆无计会联手护着他们利用皇帝将这两人送出宫去。” 月光下正自言自语的陈太微每说一句话脸上便似是有雾光飞扬。 那些皮肉化为灰尘远离使他逐渐成为一具骷髅那上下颌骨一张一合眼眶空荡荡的这一幕不是一般的惊悚吓人。 “可惜我偏要打乱她的主意!” 他微微的笑。 如果此时的他不是一具骷髅架子而是脸颊有肉这一笑自是俊美非凡格外诱人。 可他这会儿脸颊无肉照理来说姚守宁应该‘看’不出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才对。 但他那满嘴咬合的牙齿微微分开裂至腮颊处的嘴角以十分诡异的角色上扬那眼中冒出暗淡的光芒——给姚守宁的感觉就是‘他’在气定神闲的微笑好像已经将一切事情尽掌握于心中的样子。 明明这笑容静默无声却给人一种十分瘮人的惊悚感。 随后‘他’又道: “皇帝与朱姮蕊打起来了我让皇后顾氏去劝解以免打扰我接下来的游戏。” 说完那骷髅的牙齿又动了动仿佛是在无声的偷笑他甚至以失去了皮肉的手掌捂住了嘴接着他的声音再度传入姚守宁的耳中: “接下来我要来找你了哦——” 话音一落姚守宁面前所有的画面全部消失! ‘呼!呼!呼!’ 她神魂急急归位好似先前被世子抓起来撞入他怀中的惊惧感此时后知后觉的终于浮上了姚守宁的心头她开始拼命的咳嗽喘息。 黑暗之中世子紧紧抱着她先前那阵令她感到心安的环境来源于他保护性的怀里。 这样的环境之下两人紧密相拥带来的并不是暧_昧的气氛而是彼此相互安慰。 “世子世子。” 她的手环着世子劲瘦有力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肩头迭声喊他: “他他要来了!” 少女话中的‘他’不需要陆执细品一下就猜出了是谁。 陆执意识到姚守宁所说的‘他要来了’是什么意思时身体一下紧绷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摸自己的长剑。 “别怕。” 他虽说不知道姚守宁在先前‘看’到了什么但此时从她颤抖不停的身体却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 一股怜爱之情从世子的心中油然而生他伸手轻拍姚守宁的后背声音低沉: “我会保护你的。” 他以往小心眼却又眦睚必报与姚守宁往来嘴上半点儿都不肯吃亏此时声音却一软再软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与耐心: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 大家中秋快乐。 不好意思哈昨天写的不满意全部推翻重写的更新就晚了同时明天请假~!大家明天别刷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困兽斗 黑暗之中陆执轻声哄着怀里被吓坏的少女眼神则凌厉的环顾四周手握剑柄手背上青筋高高鼓起。 此时已经入夜照理来说陈太微应该被牵扯住了注意力难以脱身才对。 齐王墓地的出入口有周荣英把守若有人闯入应该要先过他那一关。 再加上这会儿墓地已毁就是陈太微能闯进来也是有来无回。 种种疑问涌上了陆执的心头但他都没有问他对姚守宁有极大的信任。 既然她这会儿说‘他’要来必是‘看’到了什么变数。 他想起两人下地道前姚守宁突如其来的异常拉了周荣英的手叮嘱他要小心不要躺到床上——以及先前他让姚守宁先暂时退出她却说地道出入口被封死。 出事了! 世子的脑海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看样子今夜长公主、陆无计及柳并舟三人联手都未能拦住陈太微。 齐王墓地之中那诡异的禁制、棺材中那些因道术而化为能要人命的蝴蝶恐怕都与这个诡异的道士脱不了干系。 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想要什么? 自己的父母此时究竟出了什么事?生命有没有受到危及? 陆执越是细想越觉得胆颤心惊难以平静。 但他内心焦急如焚面上却越发镇定不愿将自己的压力分担给姚守宁。 “有没有受伤?” ‘轰隆隆’的声响之下陆执背靠墙壁抱着姚守宁站起了身: “我们先找出路离开这里。” 地底颤抖不迭两人脚底之下仿佛踩的是块动荡不安的浮冰使得二人身体晃荡不止。 姚守宁耳畔听到泥沙如冰雹般砸落但大多数的飞沙走石都被世子所挡打不到她的身上。 她听到陆执问话脑海里却浮现出先前在御花园中‘看’到的那一幕。 月光之下那骷髅的大嘴一张一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哪怕只是回忆也很确定他看不到自己可一想起这副画面依旧令她胆颤心惊小声疾喘。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想要逃避。 可这個‘怯懦’的念头一生出来随即她又心生羞愧。 她与世子如今被困墓地之中还未能逃出生天陈太微随时有可能追来世子为了护她数次受伤如今两人危在旦夕她又怎么能因为畏惧而逃避? 想到这里姚守宁死死的咬住了嘴唇逼自己去克服陈太微给她带来的阴影回忆先前‘看’到的场景。 幻像中的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听到那骷髅说道:“……她应该能找到那条逃生的秘道……” 她的眼睛一亮抓住了陆执衣襟: “世子世子你听我说!” 姚守宁抓住陆执的衣领用力拉扯。 他顺着姚守宁的力道顺从的弯下了头附耳在她唇侧。 “今夜宫中出了大事公主与皇上不知为何打起来了‘他’趁乱溜走想要将我们困在这里。” 她飞快的将自己从那骷髅嘴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我们被困在这里是‘他’阴谋而此地除了茶寮外还有一条秘道直通皇宫——” 陆执听到此处身体一震。 还未开口说话但姚守宁又将他衣裳抓紧接着说道: “若我们能到皇宫便有你爹娘、我外祖父相助但同时也会被‘他’守株待兔。” 这会儿两人心中都清楚陈太微绝非他展现出来的那个模样。 能在陆无计夫妇、柳并舟的合围下安全离开可见此人力量绝对非同一般。 他之所以盯上陆执二人显然对姚守宁的身份是有极大怀疑的。 “所以我们得另找出路!” 姚守宁拉紧了陆执隔着薄薄的两层衣裳她能感应到陆执的身体紧绷。 他似是十分镇定但是剧烈跳动的心脏撞击着胸腔发出又快又急的‘咚咚’声响。 有路吗?陆执这一刻心生疑惑。 但姚守宁哪怕看不到他的脸却似是读懂了他的心顿时点头: “有路!” 她的声音还在抖显然对即将到来的陈太微害怕极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同在此地的缘故她在恐惧之余却不肯就此屈服反倒心生一种逆反之感: “我不相信我会死在此处!” 她还有许多的事情未办。 妖邪即将现世妖族的狐王并没有真正死掉而是与表姐相结合将来可能会为家里人带来大祸。 姐姐身上的妖邪烙印未解‘河神’的魂体一直跟在她的左右危机并没有解除。 而世子为了她深陷地底齐王墓穴之中他对自己有恩救过柳氏又数次在危难中帮过她她不能让长公主的独子死于此处! 这样的念头一起姚守宁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情将对于陈太微的恐惧感一下冲淡大半了。 如今的她不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她觉醒力量的那一刻身上便已经背负了许多的责任事情未了她不能死在此处!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她想起了自己入墓前的预感:此行有惊无险兴许会遇上危机但会死里逃生并非死局。 哪怕此时她被困坍塌的墓地即将面临危机重重。 黑暗中姚守宁的声音又轻又颤却带着一种坚决之意: “我们会找到另一条出路!” 黑暗中陆执看不到她的脸可却能感应到她此时必定是极力昂仰着头正望着自己说话。 他脑海里勾勒出少女的面庞想像她此时说话的神色。 脆弱与坚强相结合使她的形象牢牢烙印进世子心中深处。 地底颤鸣仍在响起地宫抖动陆执满腔情感因受触动而微微发酵他如受蛊惑本能的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世子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对。” 就在这时轻柔的男声响起带着温柔与安抚。 在地下墓葬之内在姚守宁刚说完那些不服输的话之后。 一对少年男女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怔接着寒毛直竖。 因为这一道回答了姚守宁的声音并不是陆执发出来的。 哪怕胆大包天如陆执此时也后背发麻与表情惊恐的姚守宁同时转头。 只见黑暗之中在二人面前坍塌掉落的泥沙走石的场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寂静至极的浓浓黑雾。 在这无尽的浓雾里似是有一道‘人影’正从那雾中缓缓走出。 直到此时姚守宁所说的‘他来了’被具象化。 姚守宁因为极度的恐惧脑海一片空白竟失去了反应力。 “姚婉宁!” 就在这个时候陆执不知从何处爆发的力气一把将她的脸捂住用尽浑身力量将她僵硬的脑袋按转向另一侧: “快走!” 姚婉宁? 这一声急喊终于将姚守宁因受到惊吓而怔呆的思绪喊回来了。 在这个时候世子怎么会突然喊她‘姚婉宁’? 她生出怪异之感但身体的反应远比她略有些迟钝的思维更快她抖个不停接着被人用力抱紧挪闪了半圈藏在了后头。 “姚婉宁?” 那浓雾中的人影已经越走越近。 地下墓葬之内他走起来却似是闲庭信步显然也听到了陆执的急呼: “竟然是姚婉宁?” 陈太微从浓雾中一个迈步而出右手横举于胸前左手背负于身后望着被陆执藏在身后的少女之影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露出疑惑之色。 明明是在暗夜之中可他的身周似是自带光影使两人将他的面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 以姚守宁聪明一下就明白过来陆执这是有意想要误导陈太微了。 陈太微对二人之所以穷追不舍显然是因为辩机一族的缘故。 他兴许是已经猜出了姚守宁的身份所以数次三番恐吓她、追杀她。 这个时候他赶来此处恐怕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陆执故意叫出姚婉宁的名字应该是要误导他试图将祸水东引的。 想通了这一切姚守宁心中又惊又怕。 她不怪世子这样做可陈太微这样的危险人物她又怎么敢引他去寻姚婉宁呢?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的张嘴正欲说话但陆执伸出一只手死死的将她嘴唇捂住。 “不不不。” 她疯狂摇头却在世子力量之下难以挣脱嘴唇被堵她难以出声情急之下一口将陆执的手掌咬住。 少女这一口初时咬得极重是为了逼陆执松手。 可他担忧姚守宁安危任她紧咬却并不放松。 哪怕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道德事后可能会遭姚守宁埋怨但他仍是死死将她的半张脸捂住。 “唔唔——” 姚守宁泪眼迷蒙咬了两下感觉到自己的唾沫之中似是尝到了血腥味儿。 仿佛有她挣扎之下牙齿咬到了唇舌的伤也有她咬伤了世子的手后流出的血液与她的血相混合。 她心中痛苦难当又气又急但越是如此越发能感应到陆执对她的维护。 世子的心意十分坚决他的力道压得很重她心中大痛最终两人对峙她率先认输舍不得再咬世子缓缓将牙齿松开了。 血气涌进她嘴里她无声的哭。 “姚婉宁你快走我会将他拦在此处。” 世子感应到她身体逐渐变软心中无端生出怜爱之心。 他掌心刺疼但这些痛楚带来的感觉却又比不上他指缝间沾染到的那些湿濡的泪水。 明明大战在即他却罕见的分神:姚守宁怎么这么爱哭? “别哭。” 他伸出去摸她的脸以指腹将那些泪水擦去遗憾于此时跟她说话却无法喊她的名字兴许以后也喊不了了。 “我会将他拦住你能出去的。” 陆执强行将心中生出的那丝古怪的悸动压下逼自己将手抽了回来双手握住了剑柄: “你不会死在此处。” “哦?”陈太微听到这里微微一笑偏了下头: “是辩机一族的预感吗?” 他并没有将举剑的陆执放在眼中仿佛对陆执的话感到有些好奇甚至颇有闲情逸致与他攀谈: “如果是辩机一族的预感那么今夜姚大小姐可能确实不会死在此处。” 他面容略窄一头青丝绾了道髻以简单的木簪固定在头顶处。 那眼中蕴藏着光芒鼻梁高挺嘴唇殷红。 “可是太奇怪了。” 陈太微似是有些困惑: “以我亲自出手在无人能援助的情况下不是我自吹自擂——”他彬彬有礼的道: “一个还未得到传承的辩机一族一个身缠妖蛊的天命之子怎么可能拦得住我继而从我手中逃脱?” “妖道!” 陆执将长剑横于胸前哪里有耐心听他多说: “要打就打怎么废话这么多?” 他似是被‘身缠妖蛊’几个字戳中了痛处二话不说一剑斩出! 剑光化为银河贯穿黑雾。 陈太微的身形被剑气绞烂化为烟霞扭曲散开接着身影出现在另一侧处。 “我杀!我杀!我杀!” 世子一连斩出三剑剑气如虹铺织成一张密实的大网将两人与陈太微之间相阻隔。 他先前似是接连受制于那钱币所化紫蝶且被困地底迷宫仿佛因妖蛊之事而实力大降此时看来竟是假装的。 陈太微眼前全是剑芒所化白光看不见两道人影。 世子不再压制实力斩出数剑暂时困住陈太微接着一抓姚守宁的手臂: “走!” 他喊话的同时长剑劈出。 剑气贯穿地下迷宫的石壁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泥层硬生生被他砍出一条‘生路’。 陆执可不管哪边是真的通道反正一顿乱劈。 他气势激昂此时终于展现出真正的力量剑气所到之处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劈出道路。 剑光直刺地底受到这股可怕力量的冲击地底剧烈震抖。 陆执也不知姚守宁口中所说的通往皇宫的道路在何方但他此时不吝体内力量反正随心所欲乱斩。 气劲纵横形成激荡的气流缠在两人身侧。 二人身影化为疾风飞快向前冲。 但陈太微在初时的惊讶之后看到二人离去的身影偏了偏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一甩掌中扶尘指节微曲结印道: “乾坤无极道法无边。阻!” 那一声‘阻’字一落世子劈出的通道面前飞溅的尘土一顿接着顷刻凝结化为一堵泥墙挡在两人面前。 这一刻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无论是地底迷宫的震荡还是飞沙走石飞溅时的声响亦或是纵横的剑气发出的‘咝咝’声连带着时间好像一下都被冻结住。 本该被拦阻在二人身后的陈太微的身影离奇消失接着前方黑雾翻涌又有一道人影从黑雾中走出。 世子二话不说立即调头: “开路!” 他剑气贯出新的通道重新出现接着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出现: “再阻!” 泥尘受陈太微所指挥又一次化为坚硬无匹的石墙将二人去路封住。 同时黑雾又滚动陈太微的身影在黑雾中成形。 身后的他气息尤在但前方的他同时现身。 两个‘陈太微’满脸微笑望着中间的二人露出饶有兴致之色。 …………………………………………………………………… 最近我状态不是很好颈椎的问题重新爆发导致我更新节奏被打乱了。。。可能需要时间去调整先在这里提前和大家说一声也向等更新的童鞋道歉~~~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神降术 陆执与姚守宁十指相扣并不去多看那出现的两个‘陈太微’而是脚步一扭再度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运气劈出。 新的通道重新出现世子嘴唇紧抿双眉如剑压在眼睛之上眉眼间带着凌厉之色拉着姚守宁往前冲。 但他的气势并没有将陈太微阻住两个‘陈太微’的包抄之下距离他前面数丈的地方又有黑雾滚动另一道人影隔着雾气看着二人。 三个‘陈太微’现身了! 世子的眼角通红长发凌乱眼神凶恶与气定神闲的陈太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狗不挡路!” 他大声厉喝接着长剑劈斩。 此时可不是他隐藏力量的时候他曾答应过姚守宁会在她接受传承之前护她周全不能让她折在此处落于陈太微手中。 陆执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今日若他无法走出这里也要将陈太微拖在此处。 他再斩一剑通道又出。 剑气撕裂土层直通黑暗深处。 但这股气劲前行十来丈后便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 时间在刹那被固定飞扬的尘沙、泥石定在半空细细粒粒皆看得一清二楚。 可这定格只是在片刻之间转眼之后那些飞沙走石便被大力搅动化为一个旋风。 只见那旋风之内有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探了出来。 那手的主人如轻轻撩开一片纱帐接着有道人影低头钻出。 待他抬起脸时露出陈太微那张俊美不凡的面容。 “……” 此时姚守宁再看他的脸都觉得已经心生阴影了。 他一钻出那旋风之内便随即一禅衣裳接着扶尘一摆另一手结印。 “乾为天坤为地。” 念咒之时他眼神所到之处泥沙凝为石板‘嗖嗖’将头顶牢牢封住。 而姚守宁感觉足下所踩的地面原本是松软的泥沙却随着他的咒语声响起化为坚固无比的地板。 “大道至尊随我心意四方八面皆受封阻!” 他喊音一落前、后、左、右每一个方向皆有泥沙飞扬而起。 这些飞沙走石似是在他咒语之下变得颇有灵性化为一面厚厚的墙将两人四方去路封堵。 陆执哪里容他将咒念完剑气接连斩出。 地下墓葬之内剑光流转每一招击打到那些以咒术召来的‘墙’上本该将这些阻挡之物斩去。 可那剑光斩落之后只见那些‘墙’上浮现出一道道齐人高的红色古怪符咒。 这些符咒与姚守宁幻境之中所见到的杀死了周荣英的符影一模一样显然今夜陈太微是有备而来的。 世子心急如焚。 他咬紧牙关感应到体内灵力大量流失。 在陈太微的面前他仿佛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孩童原本自认为修行多年也算修练有成可这些剑气却根本斩不破陈太微的符咒。 “妖道!滚开!滚!” 陆执喊话的同时剑光一再闪现。 一道剑气无法攻破那屏障他便再叠加一道。 两道剑光相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x’形光影闪照向符光处。 符影受这力量冲击先是光芒大作两股力量交织那符影暗淡最终被剑气攻破。 ‘喀嚓!’ 凝结而成的墙壁破开裂缝陆执的脸上露出喜色。 他下意识的松开姚守宁的手另一只提着长剑的手碰到了她后背心还未运气推出—— 只听那裂开的墙壁后方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真不错。” 陈太微的夸奖声从墙后传了出来那本来只是裂开的墙在他面前‘轰然’坍塌他的身影立于后方以一脸欣赏之色看着陆执: “在这样的时代年纪轻轻便能修出这样的力量已经不弱于我当年的那位朋友了——” 他提到老友眼中竟露出感叹、怀念之色。 这模样看得陆执双眉倒竖。 双方正值对战陆执已尽全力拼的是生死争的是机会而陈太微却像是猫捉老鼠带着一种戏谑与玩弄。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使陆执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他拉着姚守宁脚步一错身形快得化为一缕清风直冲陈太微: “废话真多!” 世子长剑刺出一剑送入陈太微的胸口。 剑气顺着剑刃泄出将还在含笑说话似是全无防备的陈太微绞碎。 但他身‘死’之后却并没有血液飞溅而是身体化为残雾散落开来。 陆执见此情景心中不由一喜。 可下一瞬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 “是不是觉得已经杀死我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在两人耳边响起随即那本来应该迸散开来的雾气重组眨眼功夫重新拼合成陈太微飘于半空之中。 陆执先前那一剑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挑了起来他上半身前倾脸凑近了陆执面前。 “分身之术?” 世子一见他幻影再成先是皱眉接着又一喜: “假的?” 说完他举剑探出想要一摸究竟。 姚守宁靠在他身后身体被他瘦高的身形牢牢挡住。 她‘看’不到面前发生的事但从二人的对话及世子举动却能猜得出来此时发生了什么。 世子的声音落入她耳中她感觉到世子举起了手。 假的?她听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总觉得世子的猜测错了。 果然! 陆执的剑探出去时那由雾气所拼组而成的‘陈太微’含笑伸出了手一把将他递出去的剑尖夹住。 他的手指修长细瘦看似这一夹轻轻松松明明并不用力但陆执所有的力量却似是被这两指一夹完全禁锢住。 陆执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他瞳孔紧缩用力再握剑柄往前递。 可送出去的力量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陈太微夹剑的手纹丝不动而那原本坚刃异常的剑身曲折微弯似是因为承受了过多的力量而发出不堪负荷的‘嗡鸣’。 这个陈太微竟然是真的! 世子意识到这一点将手一松身影一错接着腾出手来直取陈太微咽喉。 他年少狂傲哪怕在陈太微面前力量受到辗压却并没有挫败他的战意。 陆执的手一捏住陈太微喉咙指掌下摸到包裹着骨头的皮肉。 那皮肤微凉甚至还能感应到大动脉在微微的跳动。 他毫不犹豫用力一扭! 这一捏之力十分刚猛足以将千锤百炼的钢铁折断。 但他用力捏下之后那掌中的骨肉便又离奇消失了。 先前还夹着他长剑的陈太微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笑容身体再次化为清风在他这一捏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剑呼啸落地陆执的两根手指扑空之后用力相碰。 他咬牙切齿心中只想骂人。 可这位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最终并没有再浪费口舌而是长腿一勾将落地的长剑一挑剑身弹跳而起重新被他握于手中。 “走!” 他一拉姚守宁调头就走。 打是打不过了。 此人不知是何来头身形如同鬼魅虚虚实实来无影、去无踪。 打他打不到你以为他是真人时他是假的;你以为他是假的他又是真实出现冷不妨便会对人出手。 世子心里骂骂咧咧带着姚守宁横冲直撞。 他手里的长剑只为开路不再理睬这些出现的‘陈太微’的身影了。 上下及四方受阻他就钻偏门角落。 一旦有‘陈太微’再度出现他又转身调头。 他并没有冲动而是以这样的方法带着姚守宁杀出了一条‘生路’。 二人一路逃蹿竟也在这半损毁的地下迷宫走了小半刻钟。 这一段路逃亡得十分艰难这小半刻钟无疑是陆执与姚守宁这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候。 陈太微的存在简直像是一个噩梦姚守宁的脑海一片空白根本无暇多想只能被世子拉着逃跑。 ‘呼哧——呼哧——’ 世子的脚步逐渐变得迟钝大量灵力的运用使得他体内筋脉几乎被掏空。 他的手臂有些酸软那握在掌中的长剑此时似是沉重极了。 如果不是一种莫名的毅力在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不愿意再逃了。 姚守宁紧紧拉着他的手两人手心交握处已经湿濡。 陆执强令自己提手看着前方的石墙再度提剑一斩: “破!” 他接连出招剑气已经大不如前一剑斩出去那石壁未破仅只是被气劲撕出了一条裂缝。 陆执的心直往下沉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裂缝之中却是吹入一股清风。 这股风与墓葬之内夹杂了泥沙、腥气的空气截然不同风里夹杂着寒意带着草木的清新之息将地室内那种阴沉、诡异及森然的沉闷感一下打破。 “出口?!” 世子如绝处缝生发出一声惊叹。 姚守宁也感应到了这股清风的吹入混沌的思维被这寒意一刺仿佛都清醒了许多。 她听到了陆执的喊话脑海里却回忆起了在庭园中见那骷髅时所说的话:如果我能激出她的力量测出她的身份……她应该能找到那条逃生的密道出现在皇宫。 直通皇宫的密道! 从陈太微出现追杀二人再到陆执带她逃命姚守宁因为受到陈太微现身带来的阴影笼罩一直未曾显露过真正的身手。 所以这一次逃亡是由陆执主导她只是一路被他带着逃罢了。 准确的说这一条通往皇宫的密道并不是她发现的。 等等—— 姚守宁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之处。 从陈太微的话中听来这条从齐王墓通往皇宫的密道不止是‘她’会在辩机一族先天预知力量的影响下误打误撞的找到同时这位诡异莫测的道士应该也是知晓的。 也就是说这一条路并不是由陆执主导自己也并不是被世子糊里糊涂的带来这里——反而极有可能二人是受到了陈太微的驱使特意出现在此处。 她一想到这里慌心转头: “……”正欲唤陆执的时候她似是因为极度的惊吓而失声只能用力的捏了捏陆执的手。 二人的心意这一刻像是彼此相通世子从她无声的提醒里猜到了事情不对头。 他转头往来路的方向看去只见二人身体后方全是密密麻麻的陈太微身影。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个、二十个—— 似是无穷尽! 每一个陈太微都是身穿青色道袍面带微笑好整以暇的盯着二人看仿佛在看一对已经走投无路被困在陷阱的猎物。 “发现了吗?” 所有的陈太微此时都偏了下头发出轻轻的笑声。 每一个人都有细微的表情蒙蔽了陆执的五感令他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的。 “姚婉宁你快走!” 世子如破釜沉舟下定决心大声唤‘姚婉宁’的名字并用力想将姚守宁往身后推出。 这里是出入口直通皇宫。 他的父母、柳并舟等人都在此处姚守宁只要一进此地便有人相助总比困在这里生存的机率大得多。 他心生死志但不知为何捏着手里那只柔软的小手又心生不舍。 自己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做好像有些话应该跟姚守宁说但此时显然已经不是说话的时候——最重要的他好像面临死局心中却是一团乱麻并不知道要跟姚守宁说什么。 有些可惜了! 他快死了但死前却不能唤她的名字。 姚守宁!守宁! 不知道她当时说的在自己未定亲前不会与其他人定亲的话还算不算数。 本该是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世子不知为何心思却已经飘远。 他竟下意识的忽视了陈太微开始回忆起当日自己与姚守宁的‘约定’了。 “不好——” 陆执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想法有些不对头他在此时分神显然是因为其他东西影响了他的神智的缘故。 可惜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神降!” 最后的时刻陆执的脑海里涌出这样一个念头。 神武门的传记之中说过道家的术法力量修行到‘半神’的地步时会发展出令人难以想像的神通。 那个人的阴神会附身于旁人的身上将其取而代之使被附身的人化为他的傀儡——如此术法称为‘神降’。 昨夜姚家的姚若筠就被陈太微施展过神降闹得姚家鸡飞狗跳的如今他显然也中招了。 世子的思绪陷入黑暗之中很快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他握着姚守宁的手试图想要反捏回去向她示警却因为意识被迫陷入沉睡而无法再将她握住。 守宁——守宁——守宁不知道他中招了到时可能对他全无防备她应该怎么办呢? 他骇得肝胆俱裂但那握住她手的那掌软软垂落。 姚守宁没有‘听’到世子内心的话也没有收到他的‘提醒’与暗示。 但很快的她就不需要提醒了。 因为她看到‘陆执’转过了头昨晚姚家之中发生的那一幕惊悚、诡异的画面再度重演了。 世子那张高眉凤目的美丽面容逐渐扭曲变幻他嫣红的唇色变淡嘴角微微垂落抿成一条微笑的弧度眉眼间的傲气淡去变得平静而纯和。 那眼角含笑眼瞳之中却透出无情与冷漠。 陈太微的脸庞在世子那张明艳美貌的面容上显现并逐渐将他取而代之。 ‘陆执’垂落的那只手重新勾起将吓得手心冰凉的姚守宁的小手紧紧包握。 明明都是同一具身体可此时的‘他’的手掌却失去了温暖仿佛是一只坚硬的骨手将她牢牢抓住。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将姚守宁攫住她极度骇怕之下一时之间竟似是怔住忘了用力挣脱。 陈太微与她十指交扣另一只手一松—— 被陆执握在手中的长剑‘哐铛’落地‘他’探出了这只手想要去拂姚守宁脸上被汗迹凝结的头发与灰尘—— “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姚家的哪位小姐呢--” ……………………………… 为了保持剧情的连贯性这一章的字数会稍微多一点不留存稿了。 今天提前更新但明天我要调整所以十五号的半夜不更新而是改回早上十点再更新大家明晚别刷了哈~!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族人聚 陈太微的声音轻柔但姚守宁被他抓住的那一刻身体不停发抖。 这种感觉已经无法比‘害怕’来形容绝望感铺天盖地的涌来令她生不出与这个人争斗的勇气。 太强大了! 一路的追杀逃亡给姚守宁内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她手指冰凉动了动却被一只大手牢牢扣住。 这一动之下姚守宁眨了眨眼终于感应到那与自己紧握的手掌的温度。 自从血脉的力量被激活以来她与世子数次行动危急时刻二人也曾十指相握。 甚至先前逃亡的时候陆执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放弃过。 世子的手掌很长掌心较瘦因为常年习武弄剑的缘故他的指节之间有些茧颇为磨手。 与他性格相较陆执的手掌温暖且有力被他掌心包握的时候给她带来的全是安心。 此时‘他’仍是握着她的手但却令她胆颤心惊双掌相贴的时候从‘他’身上传来的全是寒意。 “世子——” 这个时候明明十分危急可她的心却难以抑制的想起了陆执。 初次见面时高傲的他、小心眼的他、发疯的他以及与自己打闹时的他。 明明是同一副身体同样的一只手牵着她时给她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令她越发深刻的意识到此时陆执已经被陈太微取而代之。 她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 一种愤怒感从她心里涌出逐渐将陈太微留在她心中的恐惧感抹去! “小偷!小偷!” 她内心无言的默念着这两个字抬头去看‘他’的脸。 身后的石壁被陆执的剑气击穿撕出一条长达半丈的巨大裂痕。 从那缝隙之中钻透进来的除了徐徐清风还有若隐似无的光晕。 她仰起头拼命瞪大了汲满了泪水的眼睛。 ‘陈太微’也在低头看她。 他的眉色略淡与世子细长的眉相比他要短些也不像世子的眉毛压着细长的凤眼。 陈太微的眼睛稍短却要大一些。 这使得他的眉眼看上去中正平和给人以温润柔和之感少了世子少年意气所带来的锋芒。 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不带半分的情绪仿佛没有了喜、怒、哀、乐的感知。 哪怕此时他面带笑容眼睛下方露出淡淡的卧蚕影可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皮笑肉不笑这种笑意并没有达到眼中——他的内心世界是一片荒芜好似将所有的情感都已经隔绝。 世子的唇色嫣红明艳不可方物披散着头皮时难辨性别。 而陈太微的唇形大些唇色偏淡少了世子的那种美貌却多添了棱角显出冷清之感。 他肆意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这会儿举起手往她探了过来: “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姚家的哪位小姐呢——” 陈太微的嘴角含笑手指即将碰到姚守宁的脸。 她的心里全被世子即将消失的恐惧填充竟忘了对陈太微的害怕之感。 外祖父说当年他曾被陈太微占据身体、支配意识最后是由张饶之将其驱赶。 而昨夜大哥不知不觉间也被陈太微取而代之后来也是由张饶之意志所化的玉佩将他驱散。 如今这座地下迷宫之中只有世子与她。 陆执的意识被压制张饶之早就作古又有谁来可以帮两人的忙呢? 长公主?陆无计?外祖父? 他们都被陈太微牵制住况且长辈们暂时都腾不出手来。 能帮世子的只有她! 想到此处姚守宁内心之中生出一种不服输的倔犟之念。 “别碰我!”她尖厉的叫喊怒火催发勇气将原本的恐惧驱散。 这一刻她忘了陈太微给她带来的威胁忘了陈太微的数次试探她望着陆执的那张脸大声的喊: “小偷!走开!” 她手掌乱挥。 “你走开!走开!我要世子回来!呜——” 少女的手掌捧住了‘陈太微’的脸冲他大声哭喊。 先前地下迷宫未毁时她曾为了帮助陆执而将掌心割破。 伤口还没有完全凝结这会儿因她激烈的动作而再度裂开。 血液涌了出来沾到了‘陈太微’的脸颊上面。 ‘他’怔了一怔接着那面庞之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仿佛沾染了这世间的剧毒般。 “这……” 陈太微倏然变色。 他还来不及说话面庞便出现变化给人一种由实化虚之感。 只见他那张面容之下透出光晕使他的面皮呈现出一种琥珀的色泽。 “啊!” 陈太微再难维持先前的镇定眉头紧皱起来。 而在他面容之下陆执的脸重新浮现。 ‘他’额心正中处有一点红晕一闪一现如暴风巨浪中裹挟的一盏小灯忽明忽灭细看之下却又像是一团晕开的血点。 姚守宁掌心中流出来的鲜血似是受到了这血点的引诱化为细细的血流如蜿蜒游曳的蛇般逆行而上往那血点汇聚。 “竟然竟然早有你的血——”陈太微的口中发出痛苦的惊呼声但他显然明白得太晚。 ‘他’脸上的血流涌至眉心处与陆执身体中原本姚守宁当日为了驱赶妖蛇之魂而点进去的血流相汇合两种力量一并仿佛彼此产生共鸣般。 “不。” 陈太微面色微微扭曲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抓破‘自己’的额头但为时已晚。 姚守宁的血液相汇聚整个人的神识顿时脱离肉身进入一种玄妙至极的意境。 ‘嗡——’ 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姚守宁的神魂瞬间撞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此时的陈太微成为了她神魂的一个载体她通过陈太微的神识好似感探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在‘他’的意识中有数道十分熟悉的气息并且有人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有数道意识往她所在之处探了过来。 他们在友善的对她打招呼好像对她异常的欢迎爱护般。 “又有后进晚辈出现?” 这像是一道陌生的男声听着像是已经上了年岁。 紧接着又有人在问: “咦?空山也来了。” “你找到了那位传承之人吗?” 这声音又问。 “唉——”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闻言不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的声音中透出失落与无奈之感听得姚守宁心神大震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委屈感。 之所以她如此吃惊是因为此时被称为‘空山’的人她认识—— 准确的说是她对这‘空山’的声音十分熟悉。 无论是当日世子大殓之日还是后来的幻象中她都曾听到过这声音在她耳侧出现。 那声音说的是:诸位老朽等了78年…… 她想到这里就听那老人有些失落的道: “我已经等了77年还没有找到那位传承之人——” “快啦快啦!” 姚守宁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出言安慰他道: “你等的那个传承之人最多还有一年便会出现!” “什么?!” “什么!” 有两道声音响起似是对她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惊奇。 唯独那空山先生愣了片刻接着欢喜的道: “小友说的可是真的?” “对。” 姚守宁不知为何听他说话心潮起伏。 虽说这些人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她仍是重重的点头说道: “你即将在78年时寻找到了你的传承之人。” “哈哈哈哈——” 空山先生闻言大喜他放声大笑笑声一扫先前阴郁显得极为开怀般: “诸位没料到今日竟能得到我徒弟的消息既然如此明年我便要召开‘应天书局’说不定转机就在那时!” 应天书局! 姚守宁没料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竟会引发出这个书局的出现。 她想起陆执说过能召开‘应天书局’的人必是辩机一族的长辈们。 也就是说此时与她神魂交流的‘空山’也是一位辩机一族的前辈。 她欢喜无比甚至鼻尖一酸仿佛终于找到了久违的靠山。 “爷爷……” 姚守宁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对面所有的声音瞬时消失了。 她的神魂之中一片空静心中不由有些慌乱: “爷爷——” 莫非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亦或是她并没有与人真正的神识交流而只是她无意中窥探到了陈太微的隐秘世界? 她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无助又急喊了一声: “空山爷爷——” “我在我在。” 好在这一次姚守宁再度点名道姓喊他之后那‘空山’终于应声了。 姚守宁心中一松接着眼泪一下喷涌而出: “呜呜——”她先是呜咽了一声接着又问: “您是辩机一族的人吗?” 她这话一问出口那神秘的尽头所有声音再度消失了。 但这一次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空山先生再度回话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略有些激动: “不错我们都是辩机一族的人。” “竟然来的是个新人。”有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听着是个年纪很轻的姑娘且对我们不太了解的样子……” “可能是才觉醒了血脉之力的幼崽。”一道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 “要是才觉醒了力量的幼崽无人领路怎么会误打误撞进入这里?”接着有人提出疑问。 所有人都像是被姚守宁的出现惊动大家议论纷纷。 姚守宁有些不知所措根本插不上嘴。 “兴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使得小孩突然来到这里。”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还没找到大人的孩子!” 大家热情讨论说到此处突然有人道: “先前空山是不是在寻找传人?” “啊——对对对。” “空山她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 众人七嘴八舌大量信息快速涌入姚守宁的脑海令她脑袋一阵阵的胀疼。 “诸位诸位别急……给这孩子说话的时机……” 空山先生显然也早料到了这一点连忙强忍激动呼吁大家暂时安静。 所有人静了片刻姚守宁的意识恍惚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 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长久的神魂交流! 这个念头涌入她的脑海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够了。 当即她不再拖延突然说道: “爷爷如果有人附身到了我朋友的身上使他面容变成另一个人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神降!” 空山还来不及回话那道先前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道家修行之中但如果打破虚空修至阳神之境那么便可以施展神降之术以他人身体为躯体。” “道家之中虽说人才备出但要想修行至阳神境可不容易。”有人接了一句嘴突然问: “徐先生您当年有个朋友是不是修行到了阳神之境?” “对。”那声音略显冷清之人显然就是‘徐先生’他听到这话之后应了一声: “此人乃天纵之才修的是无情道是道门魁首与我颇有交情。” 几人说着说着又聊了起来。 姚守宁虽说也好奇这徐先生提到的‘故人’是谁但她神情恍惚显然精力明显不够用了顿时咬紧牙关急急的问: “那么这样的神降术要如何破除呢?” “神降之术十分简单——”徐先生应了一句接着被空山先生打断: “不简单!” 他连忙道: “小姑娘徐先生是得到了完整的传承他的力量非你能比。” 他已经猜出姚守宁还没有觉醒完全的力量虽说不知道她是如何神魂误入此处后知后觉参与了众人‘聚会’但他听得出来姚守宁此时有难。 “唯今之计如果神降术的时间尚短原本的人神魂未受损你就以血做媒介将原本的主人魂灵唤醒再把力量‘借’他把这施展神降术的人强行‘震’出去!” 不是自己的躯体哪怕强大的神识降临别人的肉身也只是暂‘借’身体一用。 要想真正占有这样的身躯还得长久的占据、吞噬别人的意识。 但无论如何占据主导地位的仍是本体只要本体一清醒那么主客异位再借外力之助必能将这阳神境的大能神魂震出去! “好!” 姚守宁虽说听得似懂非懂也不清楚如何‘借’力量给陆执以及如何‘震’走陈太微。 可她却听清了空山先生所指的意思是让自己拿血来唤醒世子。 她情急救人说完这话之后便再也支撑不住任凭意识抽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快救朕 识海的深处空山先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小姑娘……小姑娘……你在哪里我来寻你……” “78年吗?我们会在明年相见吗?” “小姑娘……” 随着神识的断联开来空山先生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化为悠长的余音缠绕在姚守宁的脑海里。 “……你叫什么名字……” “我到时来寻你……” 姚守宁心中慌乱被他一问下意识的就想要回答他的话: “我是——” 她张了张嘴不知为何心中有股本能预感在提醒她有什么地方不对。 姚守宁下意识的咬住了舌尖昏眩感褪去她瞪大了眼映入她瞳孔的是‘陈太微’不知何时凑近的面庞。 ‘他’的脸与陆执若隐若现的脸庞相交叠形成一种雾意朦胧的感觉令人难以分辨清楚谁是谁。 而此时她意识回笼之后才发现自己再难感应到先前那些说话的人的存在显然自己与辩机一族的联系已经被全部切断了。 ‘陈太微’的脸距离她的鼻尖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先前问她话的人她分不清究竟是空山先生还是‘陈太微’! 想到此处姚守宁心中发寒庆幸自己及时住嘴。 ‘陈太微’的面容急剧变幻他的皮肤呈现一种淡淡的琥珀色光晕下方像是蕴藏了另一张脸与他的面容相互交替好似两个幻影正激烈争执抢夺着身体的所属权利。 他的手举在半空颤个不停指尖几乎碰到了姚守宁的脸颊与想要拂开她脸上凌乱的头发但冥冥之中另一股力量又在制止着他令他无法得逞。 “世子!” 姚守宁见此情景心中欢喜。 她想起了空山先生的提醒又见陆执面容上的红光顿时猜测应该是自己先前的血液滴到陆执面庞上时将他的意识唤醒。 “我不知道该怎么借你力量……”少女心中默念着同时举起手以沾血的指尖碰向世子额心: “可是我想要你醒来——” 她眼中带着水光喊了一声: “世子还不快醒!” 那手指一碰到眉心处便如烧得通红的烙铁丢入水里。 指尖处泛起红光与陆执额心处的那点浮荡的血影相互交融、合并。 陈太微面容压制下原本半闭着眼睛面容模糊不清的陆执似是听到了她的呼喊倏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手落了下来与‘陈太微’举在自己脸颊一侧的手紧紧相握。 两人掌心相对她身上的体温将世子体内的寒意驱散。 陆执眼瞳化为金色突破陈太微力量的封锁大量金芒闪现陈太微的‘势’立去。 他面容变淡世子的容貌重新浮现。 与此同时陆执高大的身形像是拉满的弓弦用力绷紧。 而他的身后一道幻影在他睁眼的刹那被强劲的‘弹’了出去! 他‘借’姚守宁的力量将施展了神降术的陈太微震出了他的体内! “唉——” “唉——” “唉——” 此起彼伏的闷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姚守宁甚至顾不得去注视刚苏醒过来的世子。 与她交扣的那双手掌已经回温显然陈太微已经远离世子暂时安全无虞。 他苏醒之后来不及去回忆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将姚守宁的手抓握得更紧。 两人听到叹息同时转头看到了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密密麻麻的‘陈太微’。 这里全是他的幻影粗略一数恐怕有数十个人将整个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辩机一族果然名不虚传。” 陈太微叹了口气另外一个‘他’也像是与人对话般听闻这声赞叹竟点了点头应承道: “在未能得到传承的情况下纯粹以血液的力量便能将我阳神击退。” 说到这里另一个‘陈太微’捂住了胸口微微皱眉严肃的道: “说到这里我还吃了些亏。” 他话音一落所有‘陈太微’都捂住了胸口露出犹有余悸之色。 “……” 如果不是此时气氛诡异两人还未死里逃生姚守宁都要觉得陈太微简直就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接下来我可要认真了哦。” 其中一个‘陈太微’说道接着一甩扶尘单手结印。 夜色之下仅有一丝微弱至极的光亮从身后裂开的石墙缝隙里传进来照在他的面庞上。 他此时面带微笑但他的脸色在这灯光之下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冰冷光泽阴冷且又危险。 姚守宁握紧了世子的手身上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世子好不容易逃过一动才将苏醒却又面临新的危机。 而另一边的皇宫大殿之中朱姮蕊却还在按着神启帝打。 “朱——朱姮蕊!你大胆!” 皇帝口鼻流血身上又痛又怒一股怨毒从他眼中涌出他嘶声厉喝: “朕乃朱氏子孙乃真命天子有真龙守护——” 他一喊完身上紫气环绕一股龙吟再度响起。 但长公主偌大拳头一握身上所修行的《紫阳秘术》调动也同样有紫气相护且那紫光相较于神启帝要更加浓郁。 神启帝身后钻出一条龙头那龙影映在殿中张嘴昂头欲往长公主头顶咬下。 而长公主也不遑多让。 龙影现身的刹那朱姮蕊的身后则是有一个手持长枪的战神之影挺身而出那战神同样疾速增大须臾之间便头顶内殿云顶持握在掌中的长枪抵住了那出现的真龙之影的喉头令那真龙不敢妄动。 柳并舟见此情景不住摇头。 朝代即将崩塌已经存在七百年的庞大王朝已经腐朽。 守护王朝的龙气如此稀薄一个堂堂帝王的护身真龙此时竟被长公主的战神之影扼制住。 到了这样的地步神启帝竟然仍不肯认错。 长公主此时内心的愤怒感染到了她所属的战神旺盛的战意加持之下她越是愤怒那战神之影的身上竟燃起黑色的焰影。 若是以往他任性胡来朱姮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毕竟神启帝已经五十多了他天天修道炼丹说不准哪天丹毒一发眼一翻腿一蹬就极乐归西了。 等他一死皇子上位大庆说不定还有生机。 ——想到这些长公主就觉得许多事情不是不能忍的。 可今晚情况不同。 陆执那边可能出了事姚守宁又与他同行两个孩子遇到了危险连周荣英都镇不住偏偏这样的情况下神启帝还要如何胡乱作为长公主哪里还能控制得住。 “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龙能不能挡住我!” 她双眉一立怒眼圆睁脸上露出杀机—— 拳头化为残影往神启帝的心口击落。 皇帝的胸口浮出紫光但这防御在公主的铁拳下寸寸崩裂。 拳头一落在他胸口正中力量长驱直入扫荡内脏肋骨传来‘喀喀’的断裂声神启帝鲜血狂喷。 这一拳的威力远胜先前的巴掌打脸不止是皇帝受创连那护皇的龙影都受到了影响发出哀鸣。 …… 长公主正在暴捶神启帝的过程中柳并舟装聋作哑而陈太微不知为何也并未尽全力去阻止。 镇魔司的人被陆无计拦住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地底突然传来‘嗡鸣’。 大殿震了一下宫中梁柱传来颤音。 “……” 除了被打得眼冒金星的神启帝外所有人静了一静。 “嘶——嘶——国师救朕!” 神启帝胸口剧痛喘气间都带着血腥气向陈太微伸出了一只手臂。 那冷漠的国师一脸悲悯却双手抱持着扶尘远远站在一角望着这打闹的姐弟二人。 与他以往给神启的感觉一样:高冷且又不近人情仿佛位于红尘之外与这人世格格不入的样子。 “国师!救朕!” 神启帝心中暴跳如雷总觉得自己会死于长公主铁拳之下。 自神启七年他与陈太微相识之后自己对他礼遇有加尊为国师处处尊敬如今自己有难他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陈太微!” 皇帝暴怒又喊了一声。 他喊话时眼中露出凶光下意识的伸手摸到了胸口探入了衣襟之内碰到了某样藏在他身上的东西。 指尖摩挲到那物之上原本神情淡然的陈太微终于有了反应。 …… “天地无极太虚借法以吾之名打开地门!” 地道之中陈太微一手托扶尘一手画符。 他指尖处似是自带灵力符光所至便烙下血红的印记。 随着他咒语声响地底颤动更加激烈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接着黑气翻滚缝隙之上凭空出现了两扇奇大无比的门。 那门内阴风阵阵此时‘吱嘎’的沉重声响中正缓缓打开。 ‘嗖嗖嗖--’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那半掩的门缝中传来地宫之中飞沙走石尽数被吸入门内。 姚守宁与陆执的身形也站立不稳踉跄着险些被那强大的吸力吸入门中。 二人大惊失色。 虽说不知道门中究竟会通往何方但姚守宁却意识到不妙紧紧的抱住了世子的胳膊。 陆执运气想要稳住身体但他的这一点力量在这股强大的吸力面前却似是不堪一击。 那门未全开便能‘拉’着他与姚守宁疾速往门靠近。 “世子——” 姚守宁惊呼了一声陆执心中诅咒连连死死抱住了她的身体。 二人脚步在地面磨蹭发出粗砺刺耳的声响陈太微含笑画符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这一幕。 门越打越开两人被越‘拉’越近。 正当姚守宁要顶不住准备打破时空带着世子逃离之时突然她的耳朵中似是捕捉到了一道声音。 有人正声嘶力竭的在喊: “国师!救朕!” 那喊音一响似是有一股诡异的魔力将原本正在画符的陈太微动作打断。 他那张原本淡然悠闲的面容怔了一下显然他也听到了这道喊声。 “陈太微!” 那急喘声再度响起陈太微偏了下头轻轻闭了下眼睛脸色阴郁。 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面上罕见的露出不愉快的神情好似遇到了什么恶心的事。 “哼!” 他轻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废物啊——” 这叹息声未落那地底迷宫之中那数十个陈太微之影接连消失。 颤抖的地宫瞬间静止浮在半空未成的红色符影因失去了道家力量的注入而逐渐消失。 那被他召唤出来的恐怖黑色巨门没有了剩余力量的加持吸力一消光芒暗淡了下去。 而世子与姚守宁二人搂抱成团‘砰’的撞上那扇虚空之门。 姚守宁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在撞上门的刹那正准备不顾一切施展秘法的时候——那门化为黑雾消失。 她与陆执两人摔入土堆之中重重落地! ——所有的动静在这一刻都作云烟散。 姚守宁恨不能化为鸵鸟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去看周围的情景。 世子在她身下垫底此时最先发现了异样。 他甩了甩脑袋思维逐渐清醒往四周一望发现已经没有了陈太微的踪迹。 少女柔软的身体正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的。 陆执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探她鼻息。 “守宁、守宁——” 他一连唤了两声声音有些紧张。 姚守宁喘了一大口气世子察觉到她的呼吸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世子你醒了吗?” “我醒——” 他点头应承接着就感觉有一双手一把圈住了自己的腰姚守宁的脸贴到了他胸前: “呜——世子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和公主交待?” 她此时才知道后怕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抱着陆执泣不成声。 “他他呢?” 周围已经没有了陈太微的气息她哭了两声坐了起来往四周一看果然不见了陈太微的身影。 两人先前明明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追杀得屁滚尿流眼见即将困住二人的时候怎么他就突然离开了? “已经走了!” 陆执听到她语气颤抖哭声压抑身体抖得十分厉害知道她此时心中必定已经是害怕至极。 他心中酸涩难忍不知为何就看不得她这会儿难过、恐惧的样子。 世子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情绪但他下意识的跟着翻身坐起: “……算他走得快不然我会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知道惹了我们是什么后果!” ‘噗!’ 姚守宁还在哭但听到他这话又没绷住一下笑出了鼻涕泡。 世子听到这声响故意露出嫌弃的神情: “咦——” 但同时举起了手动作温柔的替她将脸上的涕泪抹去: “有什么好哭的我早就说了跟我一路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出事的。”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三条路 姚守宁被陆执逗得一笑心里的后怕顿时消减了许多。 她坐直起身手下是凹凸不平的泥土陈太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怎么突然离开了?” 姚守宁抹了把脸问了一声。 “可能是终于知道怕了!”陆执皱眉沉思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 “毕竟我有天纵之姿这妖道以神降术害我都不能成最后反被我震出体内可见他知道不是我的对手。” “……” 姚守宁的眼泪还没有干半挂在眼睫上听闻这话转开了头不看他心中暗忖:如果长公主在此处听到他这句话肯定会给他一巴掌让他别疯。 她忽视陆执自吹自擂极力回想倒终于想起一个事了: “他召出了两扇门我在那个时候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名字。” “……哼!”陆执见她不理自己一时有些尴尬轻‘哼’了一声接着又听她说起正事便也顾不得再去玩闹转而说道: “有人喊过他吗?” 他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听到这呼声。 当时他意识初醒将陈太微挤出体内随即发现这妖道召唤出了‘地门’于是他惊慌失措之下只想抓住姚守宁避免二人被这诡异的门吸入。 细想之下他只顾着稳住身形确实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 有可能是他心神专注忽视了外界的响动——但也有可能是这声音其他人听不到只有姚守宁及突然失踪的陈太微听到了。 “对。” 姚守宁十分笃定点了点头: “有人喊他”她仔细回想模仿着那人说话声道: “喊话的人说的是‘国师救朕!’”她轻咳了两声又补充了一句: “后面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之后陈太微术法被打断无奈撤走。 “是我舅舅。” 陆执一听这话就知道唤人的是谁了。 姚守宁仰头与他对望两人目光在黑暗中相碰她突然想起在庭院中时听到陈太微所说的话: “皇帝与朱姮蕊打起来了……” “对!是皇上。” 姚守宁连忙点头:“皇上和你娘打起来了所以他唤了皇后前来劝架而自己趁乱溜走来追杀我们。” 今夜宫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皇上与长公主起了冲突。 长公主夫妇应该是想要借乱牵引住陈太微注意力哪知此人却将计就计以皇帝反将这对夫妻及柳并舟牵制住。 但从最后姚守宁听到的声音看来陈太微的算盘落空。 皇后顾氏并没有成功劝架反倒皇帝在关键时刻将他唤走。 “此人来历诡异道法不凡。” 说到正经事了陆执的神情便严肃了许多: “能施展‘神降’术其修为已经十分厉害照理来说皇帝的命令也未必能让他言听计从。” “除非——”姚守宁心念一动往世子看去两人此时心有灵犀都想到了一处: “除非他有把柄在皇上手中!” “除非皇帝知道他什么秘密!” 二人同时开口说完这话沉默了片刻都觉得恐怕是摸到了某些真相。 世人皆道神启帝受陈太微蛊惑不理朝政专修道术是因为皇帝行事糊涂。 而今夜之事看来皇帝与这道士之间的关系恐怕未必如明面上那般兴许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这道士太可怕了! 如果皇帝有他把柄在手那就再好不过。 “我回头问我爹娘让他们查探清楚。” 世子想到这里已经不愿在此地停留。 今夜探齐王墓之行目的已经算是圆满完成。 排除了这齐王与‘河神’之间的瓜葛虽说今夜惊魂至极但引出了陈太微且正如姚守宁所预料的那样最终有惊无险也算不虚此行了。 他爬起身来将手伸到姚守宁的面前: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猜测陈太微被神启帝急召而走可毕竟这只是猜测陆执也担忧此人去而复返到时再将二人截住。 今夜的种种对他来说算是一场恶战但陈太微始终如同猫戏老鼠世子越想越憋屈。 他先前在姚守宁面前故意说得满不在乎实则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更加勤奋苦修。 姚守宁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搭到了陆执掌心上。 他伸手一握—— “哎呀!” 少女发出一声痛呼。 两人掌心交握处有湿濡感传来接着陆执敏锐的闻到了血腥味儿。 “……怎么还在流血?” 世子语气有些惊慌下意识的将手一松。 只是不等姚守宁将手缩回他又连忙将她手腕握住自己弯腰凑脸去看见到她掌心处一片血肉模糊一条不算小的伤口横穿了她手心流出的血液将她指缝都染红了。 陆执顿时想起先前在齐王墓地遇到蓝蝶时她以血为术逼退了那些受术法驱使的钱币。 但自那之后两人离开墓地后又受陈太微追杀照理来说那血应该已经止住。 不对!陆执突然想到自己中了陈太微的神降之术后离奇苏醒之事。 神降术后他的意识陷入沉睡之中。 在此期间陈太微做了什么姚守宁又如何在他身体被占的情况下逃出陈太微的掌控他全然不清楚。 甚至他苏醒之后先前还以为是凭自己力量苏醒的但世子再一细想:陈太微既然能无视他天运之气而悄无声息的将他身体占领那他又如何能将此人驱走? “你以血将他赶走的?”陆执心中一紧圈握住姚守宁的手腕声音干涩的问。 “……”姚守宁迟疑了一下纠结了片刻要不要保全世子自尊心承认是他自己驱赶的陈太微。 但黑暗中世子的眼睛极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神情认真显然想要得到真实的答案而非哄小孩似的回答。 “嗯。”她轻轻的点头。 世子心中大痛刹时觉得掌中的那只伤手重逾千斤显然令他抓握不住。 “你……” “你被神降术附体之后他想来抓我我情急之下就拿手点你的脸。” 她将来龙去脉简约的说了一下提到之后的事她语气也没停留: “后来我不知为何竟似是以你的身体为媒介……进入了一个幻象之中联系到了辩机一族的前辈他们教我把力量借你最后才合力将‘他’逼走。” 姚守宁本能的觉得自己当时以意识与辩机一族其他人用神识交流之事应该是属于辩机一族特有的机密。 可她答应过世子有事绝不瞒他更何况他为了自己数次经历险境还受了多次伤因此她提起这事儿时便毫不犹豫说了。 她很信任他。 陆执握着她的手腕感应到了这一点。 他心中酸甜饱胀既觉得欢喜甜蜜却又隐隐有丝苦涩:姚守宁对他的信任令他开心可是他无能曾大言不惭的说要保护她最终却靠她才能保护自己脱险。 世子的牙关紧咬生平第一次备受挫折。 这种感觉来得迅猛哪怕当日得知自己中了妖蛊数次丢人现眼后都没有这样令他失落过。 他想起自己先前在她面前自吹自擂虽说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哄她不哭但现在得知真相之后再想这事儿陆执便一下沉默。 他不说话了只是那指腹一下又一下的轻揉她的手腕肌肤好似既内疚又难过。 “别在意。” 姚守宁奇异的猜出他心中念头想要将伤手缩回但他一下圈紧不允她只好以另一只手去拍他膝头: “反正都已经伤了就是流些血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话音未落一阵疲惫之感涌了上来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头疼。 “不会了。” 世子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凝重。 这一刻的他好像有了少许的变化姚守宁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儿只听陆执如发誓一般道: “下次我绝不会再这样无助让你伤害自己来帮我!” 他知道此时心痛、失落都是无用的与其让后悔、自责将自己包围不如化悲愤为动力好好修行提升力量将来再遇上陈太微时不要再像今夜一般只能憋屈逃蹿连保护身边人都做不到了! “嗯嗯!” 姚守宁点了点头。 陆执小心翼翼避开她伤口将她拉了起来转头看向那石缝: “我打破此地的石墙从这里我们进入皇宫与我爹娘你外祖父汇合。” “好……”姚守宁初时下意识的点头接着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摇头: “不行!” 皇宫是陈太微的大本营虽说此时进入皇宫之后与大人们汇合对二人来说更有安全感可姚守宁却想起先前在庭园之中听到陈太微自言自语说过:‘若我能激出她的力量……找到秘道……出现在皇宫……若我不横加插手……到时……会护着他们利用皇帝将这两人送出宫去。’ 此时想来这话语之中显然早预示了二人会利用这条通道进入皇宫。 “我觉得这一条通道是‘他’故意引我们来此的。” 姚守宁跟世子说道: “当时看似我们逃命你随意开路可细想之下这个人好似有力量将其他的路封堵故意将我们驱往此处。” 好像陈太微也在让他们按照这条逃生之路走一切都在依照他的计划进行中。 姚守宁不想如他所愿哪怕最终进入皇宫后会与大人们会合到时更加安全可姚守宁也觉得有些别扭。 冥冥之中她有种直觉:唯有打破了陈太微的‘预言’才算真正打破他的掌控使事情不再由他来主导。 陆执也觉得陈太微是有目的将二人驱赶至此处对姚守宁的话自然是点头可他皱眉道: “如果不能从此地离去那我们莫非原路返回?” 原本的后路不要说已经被陈太微封阻就算他没有施以术法此时地宫塌陷后又被陈太微追杀陆执胡乱以剑气开路早不知是回去的路是哪个方向了。 “我总觉得可能还有第三条路。” 姚守宁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道。 她其实对自己这话也没把握。 可她有预感今晚两人的危机已过绝不会死在此处。 既然不会死她便生出了想再探寻其他出路的心一个偶然的念头涌入她的脑海: “说不定我们会有其他收获……” 她今夜与辩机一族的前辈们神识交流之后仿佛力量又增强了许多。 对于未来的感应好像较以前更加清晰了同时对于力量的把控也有所顿悟。 辩机一族的话自然不能以等闲视之。 陆执听她一说完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我们再寻其他出路。” 两人牵着手起身没有再看一眼那被劈出裂缝的石壁而是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黑暗之中二人手心相握不知在地底迷宫之中走了多久。 越走四周便越安静也不能看到光明身边的人是唯一的温热源从彼此的呼吸声、走动间衣物摩挲声才能让人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在独自行走于这仿佛并没有尽头的黑色通道之中。 姚守宁虽说提议再寻另一条出路可她毕竟还年少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罢了。 黑暗而幽深的墓地隧道对她来说仍是令她紧张害怕的尤其此地先前出现过陈太微这样一个危险人物。 但幸亏有陆执毫不犹豫伴随她左右她又将陆执的手抓得更紧世子随即呼吸声变了‘悉索’的声响中姚守宁察觉他似是转过了头问: “怎么了?” 她心中觉得更加熨帖那丝若隐似无的恐惧被他的警惕及无微不至的关注抚平她摇了摇头: “没事。” 陆执将她手扣得更紧似是察觉她心中所想又补了一句: “别害怕。”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所经历过的地道时而有坍塌的泥沙堵路时而又像是他以剑气开劈而出的不规则通道。 这条路仿佛极其漫长没有尽头。 但陆执十分沉得住气反正就随意乱走乱转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围的空气逐渐浑浊姚守宁觉得头晕脑涨有些支撑不住时耳中终于听到有细细的声音: “静清真人您……这碗药……时辰不早了……” “谁?” 那声音十分轻细若隐似无好像从远处传来借由辩机一族的力量才被姚守宁所捕获。 一路行来时都十分安静姚守宁冷不妨听到这说话声时眼睛一下便亮起来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妇人 在这狭窄、阴寒的地下迷宫深处除了二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存在了。 此时姚守宁显然是‘听’到了声响这对于陆执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陈太微留下的阴影太深他几乎是在听到姚守宁喊话的刹那便身体紧绷下意识的伸手按到了腰侧。 不过陆执的手摸过去时却扑了个空。 他随身的佩剑早在被陈太微神降术附身时已经丢失先前两人离开的时候也颇仓促便忘了去寻找此时前进、后退都找不到方向又哪里还能寻得到呢? 陆执伸开双臂将姚守宁护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姚守宁又听到有一道声音在咳:“咳咳……喝了也无用……” 这一次她聚精会神听得清楚了许多。 说话的人声似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有些苍老嘶哑带着几分淡然之色。 “怎么会无用呢?”说话的人声音也逐渐清晰了相比起那妇人的满不在乎她似是急了许多苦口婆心的劝: “您病了多时若不喝药又怎么会好呢?” “……我已生无可恋……活着还有什么用?”声音嘶哑的妇人仿佛有些倔强喘息着说了几句话有些字姚守宁听得不大清楚只知这妇人似是有些生无可恋。 “怎么无用?”那劝话的人闻言顿时急了连忙道: “仍有许多人在意您的!” “有谁会在意我?”那妇人苦笑了两声反问了一句。 “我只是一个被……的人孤守庵堂先帝怜我……才留我一命……早该死了……” “咳咳咳……” 妇人咳嗽声中陆执见姚守宁半晌没动他想起陈太微的‘神降术’心中一惊将掌中那团软绵绵的小手一握: “守宁——” “嘘——” 姚守宁发出轻声示意世子先暂时不要动。 陆执不明就里但见她如此却仍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将她护住警惕感应四周。 “先帝当年就是知您苦衷怜您不易才特地令人修置庵堂让您居住远离王府糟污……” 世子不再出声姚守宁将所有的意识全放在寻找那‘声音’来源处。 黑暗之中她的神识慢慢的被放大可以清晰的捕捉每一缕细微的声响。 有陆执的立身之处以及藏匿于他身体中的妖蛊。 还有地底泥泞中藏匿的蛇虫鼠蚁以及那声音的来源处……她都一一感应到了。 她顺着那声音的方向而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宽敞清幽的庵堂。 里面十分简洁正中供奉了一尊观音象案前点着还未熄灭的香火。 厢房的左侧则是点了火光她顺着这光影‘进入’便将屋内情景尽收入‘眼中’。 屋里摆设颇为朴素仅有一箱、一柜摆了一张床榻挂了青色的蚊帐。 一位妇人此时正脱了鞋半蜷缩在床榻之上头靠瓷枕正微微喘息着。 她看上去已经七八十岁的年纪戴了一个黑色抹额满头长发都已经雪白了满脸病容。 但就算如此她仍将自己收拾得十分齐整屋里东西虽说简单却也各归各处毫不见凌乱与邋遢。 窗口半开窗前的桌案上摆了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插了数枝梅花冲淡了满室的药苦之味为这房间增添几许幽香也带了几分鲜活色泽。 而在床尾处一个年约六旬的婆子正端了一个碗碗里装了药正苦口婆心的劝她喝。 这一幕实在太真实了远非以前模糊不清的‘幻象’能比的。 姚守宁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床上老妇人的颤动的眼睫及服贴的发丝也可以看到床畔端药的老太太手中汤药微微的荡漾热气蒸腾而起飘散于空中。 无论是眼前看到的还是鼻端闻到的都真实得让她有种自己身临其境之感而非虚幻的‘幻影’。 如果不是屋内两人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姚守宁的到来她可能以为自己真的已经穿破了地下迷宫出现在这神秘的庵堂之中。 “王妃……”端药的妇人唤了一声那半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便举起手来将她未了的话止住。 “不要这样叫我。”那妇人淡然的笑道: “我早已经离开王府如今不是什么王妃只是一无名庵堂中戴发修行的老尼罢了。” 她眉目淡然不止是不将生死放在心里仿佛对于这人世也不见什么喜怒哀乐: “当年先帝赐我道号静清我就是静清不是什么王妃了。” 那妇人面露哀恸接着沉默。 姚守宁心中大觉怪异不知自己怎么在地底迷宫之中走着却会突然行至此处并且遇到什么出家为尼的‘王妃’。 她还欲再听下去但此时神识后继无力似是即将消耗殆尽。 眼前所有的一切化为泡沫幻影她的意识像是附于一条弦丝上的虫子有人拨动那丝弦一下便将她弹飞出去了。 姚守宁晕头转向之间身体软软下倒被一直关注着她的陆执察觉伸手一揽把她抱于怀中。 “守宁守宁——” 她这一倒可将世子吓得不轻。 陆执唤了她两声她伸出冰凉的手将陆执的胳膊搭住忙道: “世子世子往这边走……” 姚守宁气息微弱但她先前的所见所闻却并非白白消耗大量神识去窥探的。 在她神魂出窍的过程中她已经大概摸清那庵堂及‘静清真人’所在的方位了。 世子听不到‘静清真人’的对话但从姚守宁的表现他猜测她应该是找到了出路。 陆执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仍是并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问: “你还能不能走?算了我背你走。” 说完他在姚守宁面前蹲了下来。 她原本想要摇头但陆执却反折回手挥了两下无声的催促她快些。 姚守宁今夜接连消耗力量此时头疼欲裂若是再逞强恐怕只是拖累他的脚步。 想到这里她并没有再犹豫倒向了他后背被他一把接住。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已经很是熟悉多次遇险之后姚守宁对他早不设防此时靠在他后背处感觉自己身体被他轻轻托起不由将头靠了过去手在他肩头处摸了摸。 掌心下陆执的肌肉一紧姚守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碰到了他的伤口。 那是在齐王墓地中时被道术所化的蓝蝶所伤的。 她想要说话但最终并没有开口只是转头过去轻轻吹了几口气将陆执的肩膀扶住。 姚守宁的动作陆执自然感应到了伤口处既痛且又夹杂着被轻风吹拂的酥痒他心里有股情绪在翻腾发酵却又被他强行抑制住。 后背上的少女乖巧的依偎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他忍耐不住问了一声: “怎么了?” 姚守宁眨了眨泛着水光的眼睛摇了摇头故作轻松道: “我重不重?” “不重。”世子应了一声特意强调: “我又没受什么伤背你还背不动吗?”说完又道: “再者说了我有力气自然背你如果我真受了重伤难道你不背我吗?” 他说这话底气十足哪知话音一说出口—— 姚守宁:“……” 她根本背不动。 “……”陆执没想到自己这话一说完竟换来姚守宁沉默。 “好你个姚二!” 他故意托着姚守宁的腿作势要抛: “你背不背!背不背我!” “啊!” 姚守宁发出小声尖叫连忙将他抓住嘴里接连承诺: “要背的要背的世子别丢我——” 他眼角含笑将她牢牢接住才刚得意的‘哼’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头: “你怎么叫我世子……” 陆执听她唤过罗子文等人张口闭口都是‘罗大哥’甚至连温家那小子她也口口声声称‘温大哥’。 而她独独唤自己就口称‘世子’以前陆执没觉得不对此时听她一声声的唤心里却隐隐有些计较了。 正欲再跟她好好扯清楚姚守宁耳里却听到了那妇人劝导声: “真人您就将这碗药喝了吧。” 声音近在咫尺那静清真的庵堂就在离二人不远处。 她眼睛一亮顾不得再跟陆执打闹连忙拍他手臂: “世子世子在上头!” 两人所走的地方是一条狭窄至极的通道四面全是堆积的泥土难走极了。 陆执又高头顶便是塌陷的土壁顶他还得压低了头前行。 黑暗中二人早丢了东西没有火光引路根本分不清这是赵家人当初所挖出来的地下迷宫亦或是二人先前逃命时陆执以剑气劈出的路。 听到姚守宁的话世子下意识的仰头往上看: “上面?” “嗯就是在这上头。” 姚守宁直觉庵堂就在二人的上方她听到世子问话便连连点头。 陆执招呼了一声: “你将我抓紧了。” 他话音一落感觉到姚守宁顺从将他脖子抱住这才腾出一只手往上摸。 掌心所触及之处是冰冷的泥土。 但他对姚守宁信任至极便以手为爪一顿乱挖。 泥土飞溅中大块大块泥沙被他抓落下来约十数下后陆执的指腹便摸到冰凉的石板了。 这石板与夹在泥土中的岩石又不一样要光滑平整许多仿佛是有人特意打磨成一块的。 陆执心中一喜试着运气一推那石板一下移开夜风‘哗’的自上而下灌入。 寒意吹散了洞穴内的沉闷令得二人面露惊喜之色。 灯光随之照入洞口外头安静详和陆执怔忡了好半晌才有些兴奋道: “我们真的找到了第三条路!” “嗯!” 姚守宁紧绷的心弦一松那笼罩在她心中的阴霾随着此时石板被推开也一并散去了。 “你快上去。”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听到上面有两位阿媪其中一位名叫静清真人我总觉得我们今夜这一行能从她们口中得到某些线索。” 此时绝境逢生打破了陈太微的预言且又另遇两位媪妪姚守宁总觉得今晚否极泰来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个念头一起令她大感振奋就连头疼都缓解了许多。 而陆执本来应该带着她爬上地道但听闻她的话却一下愣住: “静清真人?” “对!” 姚守宁十分肯定的点头。 今夜她辩机一族的力量再度得到突破对于先前‘看到、听到’的一幕已经远胜以前的预知许多。 她曾清晰的听到其中一位端药的老妪称呼躺床的那位白发老太为‘静清真人’而那老妇人也如此自称过绝不会错。 “那位‘静清真人’说她的这个称号是当年先皇所赐的……” 姚守宁话没说完又想起这老妇人所说的另一个事正欲再补充时陆执突然开口: “‘静清真人’确实是先帝赐名。”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姚守宁此时才听了出来闻言愣了一愣: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陆执摇了摇头但接着又说道: “虽然不认识但听过她的名字。”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她的另一个身份比‘静清真人’的名头要响亮得多。” 他没有卖关子说完之后不等姚守宁发问便主动的道出这‘静清真人’的来历: “她就是当年简王的王妃出身河中孙氏当年叫孙逸文而婚后与简王交恶险些丢了性命最后由先帝出面使其离家苦修赐名‘静清’。” 陆执这样一说姚守宁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啊!” 她想起之前去将军府时好奇从长公主处打听简王消息时听到了简王妃当年的‘壮举’却没料到这样的一位‘传奇人物’竟会在今夜以这样的方式碰上了。 “听说她将简王的命根子……” 姚守宁话没说完随即意识到不对劲儿死死的伸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 “……” 陆执开始还有些苦恼自己要怎么跟她讲这位简王妃当年所做的事毕竟简王当年因为贪色变相被王妃阉割一事算是丑闻姚守宁又是闺阁少女对这些事恐怕不会清楚。 哪知他还在头疼姚守宁早就已经知道这桩陈年旧事了。 他开始猜测是姚家人告诉她的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头。 姚家人的来历早在当日西城案件之后他就调查清楚了神启十七年姚翝才接到入京的调令。 简王的事属于皇室丑闻有镇魔司的人在神都知道这桩事的达官贵人应该不会多说。 私下讨论的姚家恐怕是接触不到的。 这件事情柳氏都未必清楚姚守宁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执的心中很快浮出一个怀疑的目标那就是他娘——长公主朱姮蕊!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守候者 “您……” 姚守宁只觉得双臂生出鸡皮疙瘩静清真人语气轻柔声音沙哑可事件经由她的口还愿出来的时候姚守宁却内心很难平静下来。 做了坏事的并非是当年的孙逸文纵然那少女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也不应该来寻她报仇。 若当真老天有眼应该坏人有坏报才对。 “冤有头债有主……” 姚守宁觉得鼻尖发酸她共情能力极强只短短一会儿功夫想起这位王妃经历过的事眼泪都险些要掉了下来: “如果真有恶鬼定然知道要找简王报仇。” 她的声音哽咽原本正在流泪的静清真人却是怔了怔目光落到了她的面容上面。 这位垂垂老迈的妇人盯着姚守宁看了半晌那神情逐渐柔和了起来: “不错。” 她的声音十分柔软看着姚守宁的目光之中带着温柔与喜爱: “我看到的其实不是鬼而是我内心的谴责。” 那时的孙逸文正直、温柔她自小受的是世族教养将体面、包容及强大的怜悯心刻入了骨子里面。 她早知简王行事不端人品下流坏事做了许多。 但知道丈夫好色如命且不干好事是一回事真正亲眼目睹他害死了一个人时那种冲击感对当时的孙逸文来说是极大的。 她所见到的‘鬼’并非真正的‘鬼’而是她内心的愧疚感。 在那一刻愧疚感化为鬼怪指责她将她心理防线摧毁。 “说来也怪有些人坏事做绝却偏偏毫无心理负担。”而她明明从不做坏事平日更是吃斋拜佛不时还会帮助穷人但目睹到这样一幕时却会受到良心的剧烈谴责。 “我毁了简王之后闯下大祸本该心中忐忑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只有轻松、畅快。” 她说到这里含泪而笑: “我眼前的‘鬼’消失了姚二小姐你能理解我那一刻的解脱吗?” 静清真人说时的神情轻松语气激动她的目光透过姚守宁仿佛在与另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对话似的: “我听到了你的惨叫所以睡得并不安稳……我来得迟了无法救你但我可以尽力为你报仇雪恨可以使将来更多的免于受他的摧残……” 她轻声的自言自语略有些激动的声音逐渐变得顺和、平稳。 “……” “……” 屋内两个意外闯了进来的少年男女久久无言姚守宁内心情绪激荡既有些酸涩又有更多的敬佩。 她甚至有些懊悔于自己之前的胡乱猜测哪怕她并没有与旁人提起可那些念头在这位曾经的简王妃面前光是曾经‘猜想’过便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姚守宁心生不安几乎不敢去看那位笑意吟吟的静清真人。 不过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似是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却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而是在沉淀半晌后迅速的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接着又道: “我阉割了简王迅速被王府的人抓起。” 按照当时的律法妻伤夫且伤及传宗接代的命根本该赏她一死。 “可先帝怜我这一生悲苦知道我并非狂悖之人不忍杀我。” 她笑着说道并大有深意的看了面前排排坐的两个少年男女一眼: “于是他下令召我入宫跟我说了一番话。” 那时的孙逸文已经抱了必死之念辞别家中的人。 她在简王府中不受待见因简王厌恶她性格规矩、板正嫌她故作清高无趣所以对她十分冷漠。 成年的儿子渴望的是未来的王爵之位深恐自己因母亲的举动而受连累因此表面不敢与她多说。 陪着当年的孙逸文入宫的正是今日侍候在她身边的季兰。 先帝问起她重创简王的缘由她一五一十的说了提到了自己夜梦惊醒听到女人的哭声接着无意闯入书房见到了鬼魂。 简王府中的人都不信她所说的话而先帝相信。 他只说了一句: “简王残害少女应得此报甚至这报应还轻了些未能杀人偿命!” 可惜他身为皇族后代有特权加身先帝纵然是一国之君但面对七百年传承之下的庞大宗族却也无能为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这位简王妃的命。 “最终皇上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 “帮忙?” 陆执听到此处觉得可能重头戏来了连忙问了一声。 静清真人口中所提到的‘皇上’自然不可能是如今的神启帝而是当年的先帝。 可先帝当年又有什么事值得这位有罪在身的简王妃帮忙呢? 姚守宁好奇心一起隐约觉得这个所谓的‘忙’恐怕是与今夜她跟陆执两人闯入这间小院有关。 她动了动大腿有心想问可静清真人也并没有再卖关子而是在听到陆执问话后就温声道: “皇上说他愿帮我从简王府中脱离替我另寻居所清修离开简王府那个烂臭的泥泞自此独居——” 静清真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接着挪开了捂着嘴唇的手掌目光落到了两人身上: “在那庵堂之中替他看守一个秘密等待着两个会意外到来的孩子!” 这话一说姚守宁与陆执大惊失色。 那种从踏入此地遇到静清真人之后便生出的怪异感此时终于得到了解答原来她是因为当年先帝的嘱托才留在此地特意‘等待’着二人。 可这一个疑惑才刚得到解决新的疑惑又在两人心中生起。 “您的意思是说……”陆执的表情有些迟疑问道:“当年先帝让您在此清修不止是想要救您的命同时也让您在此地等两个人?” “对。”静清真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陆执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将自己内心的惊骇逐渐抹平他变得镇定唯有与姚守宁紧紧交握的手掌显示他此时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那您要等的两个人等来了吗?”他再度发问。 “等来了。”静清真人不慌不忙又再度的点头并意有所指的望着两人。 她的态度几乎已经算是明示姚守宁接着问道: “这两个人是我们吗?” “对!” 静清真人露出笑容目光柔和似水: “当年皇上让我留守此处替他等两个会在某一天到来向我寻求帮助的孩子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她说到这里也略有些激动喘得有些厉害喉间发出嘶咳声: “一个是定国神武将军府的陆世子是先帝掌上明珠长公主朱姮蕊的独子;而另一个则是北城兵马司姚翝的二小姐姚守宁!” 这位年迈的老妇不止是承认了两人猜测更是说出了二人身份。 姚守宁转头与陆执面面相觑心中俱都被巨大的疑问所淹没一脸不知所措。 “我我不明白……” 陆执也是受此冲击一时间心中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 当年的孙逸文剪掉简王朱镇譬的命根子的时候是在三十一年之前。 而那会儿他的娘亲还是个大龄未婚的公主一心只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势力、苦练武功在没遇到陆无计之前从未想过成婚之事。 那时的陆无计还没有出现守在神武门中苦修武艺。 先帝当时就算知道神武门中会有这样一个天才的存在可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两人未来一定会相遇、相识、相恋继而成婚、生子? 并且还如此极富远见的知道未来的女儿、女婿生的儿子名叫陆执并在将来会与一个出身于北城兵马司的二小姐姚守宁同时出现在这神秘庵堂之中与静清真人相遇? “除非……” 陆执刚一开口便转头去看姚守宁两人目光相对交换着眼色。 除非先帝曾与辩机一族有过往来得到过辩机一族的指点因此预料出三十一后会可能会发生的事才令当年的孙逸文守在此处。 只不过辩机一族确实有洞察先机的力量但为何能将未来发生的事判断得如此精确? 更何况当年简王妃剪掉了丈夫命根子时已经五十多了那时的先帝怎么会知道这个后来名为静清真人的修行者能活着等得到这个时候? 世子的心中疑问重重但姚守宁却隐隐已经摸到了脉博。 她捏了捏陆执的手小声的提醒他: “世子三十一年前。” 二人合作默契姚守宁稍加语言点拨陆执顿时就反应过来: “应天书局!” “对。” 她小声的道: “三十二年前曾有人组织了应天书局当年的大儒张饶之是书局的参与者。” 二人之间的对话没头没脑一般人恐怕根本不知道‘应天书局’是什么但静清真人听到这里的时候却点了点头: “不错。” 她想起往事想起先帝的嘱托神色逐渐变得柔和: “三十二年前大儒张饶之参与了‘应天书局’在书局之上他有幸窥探到了天机。” 姚守宁接着跟陆执解释: “那一年的应天书局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参与者此人可窥见未来发生之事知道我姐姐身缠‘河神’诅咒也知道我表姐遭妖邪附体……” 这个柳并舟口中所提到的‘小友’仿佛无所不知作为书局参与者之一想必当时的张饶之也听到了许多的事。 “张先生得知示警便在大限将至之前将所有的一切告知了先帝。” 先帝因此知道自己死后妖邪即将乱世所以提前作下部署。 借着简王府事件将简王妃另行安置交给了她一个让她等待了长达三十一年的任务。 “我等了很多年。” 静清真人目光蒙了一层水光这使得她的眼睛显得有些浑浊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真切的笑意还有一丝解脱: “我曾经无数次的怀疑皇上之所以如此做只是怕我寻死给我一个盼头罢了。” 她当年做下那件事虽说自己并不后悔甚至良心得到了解脱可实际声名尽毁生了儿子儿子却因为想要继承王位害怕自此受父亲厌弃而与她断了往来。 子孙后代都当没有她这个长辈似的一个人孤伶伶的在此生活。 “可我不敢死不敢有负皇上所托。” 先帝对她有大恩静清真人佩服先帝仁和且深明大义与简王这样的人中败类截然不同因此甘愿为他镇守此处。 尤其是她暗中打听在神启帝登位不久便有一位名叫陆无计的大将横空出世且后来与长公主相识相恋。 两人成婚陆无计后来被封定国神武大将军且婚后与长公主育有一子起名陆执…… 十年前姚家受调令入神都。 姚翝任城北兵马司指挥使他有两女一子次女的名字正是姚守宁! 所有的一切情况都与先帝当年说过的话不谋而合那一刻静清真人知道先帝并没有欺骗自己。 她惦记先帝大恩耐心等待并没有急于完成任务。 “我等了三十一年越是年长身体病痛越多。”活着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我常常想若我熬不下去了可怎么办才好?” 与她朝夕相处的季兰婆婆年纪也不小了在她死后不可能继承她的遗愿。 正当静清真人心乱如麻之际这两位先帝口中提到过的晚辈终于来了! “可见冥冥之中上天总是怜惜我不忍让我做个失信之人的。”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面带笑意温柔极了。 不知为什么姚守宁的心中却觉得这一切实在古怪。 她开始猜想三十二年前出现在‘应天书局’中柳并舟嘴里的那位‘小友’身份。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仿佛他/她能知前尘后事且连时间、地点都掐得分毫不乱实在怪异极了。 她咬唇皱眉心中想起了今夜陈太微以神降术附体到陆执身上的时候她以血为媒介点到‘陈太微’的额心中当时她的神魂被吸入某个神秘之所与辩机一族许多的前辈们搭上了联系。 如今想来这一切实在不可思议她甚至有些恍惚:当时的情景究竟是真的还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癔想实际上最终并没有出现什么‘空山先生’、‘徐先生’等人与自己对话一切只是她血脉力量在告知她如何做。 可如果是假的她为什么又感觉一切如此真实呢?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些辩机族人又到底身在何处为何能通过意识便相互联络? 姚守宁心中正努力想着这些事突然听到静清真人传来咳声。 初时的时候她还极力忍耐但最终忍不住咳得嘶心裂肺胸膛都在震抖。 姚守宁连忙上前端了一旁的温水递到她掌心里一面替她拍背。 掌心下这老妇人的身体已经仅剩皮包骨了骨头隔着衣裳有些硌手明明这具身体已经十分孱弱、老迈可姚守宁却总觉得一种毅力、坚韧及温柔蕴含其中支撑着这位静清真人活着。 “您还好吗?” 姚守宁有些担忧的问。 “好……好多了好孩子……呼……呼呼……” 静清真人喘了数口气手都在抖她已经捧不住茶杯就着姚守宁的手喝了两口水那水包含不住顺着她下巴直往下流姚守宁连忙伸手出来接住。 她目光清澈真诚不带嫌弃之色静清真人神情更加柔软目光中露出歉疚同时颤颤巍巍的拿起帕子勉强替她擦拭掌心说道: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也就不再与你们多说其他的。” 趁着自己这会儿意识还算清醒她连忙交待: “你们自齐王地底迷宫而来遇到了危险对吗?” 姚守宁虽说从她提到‘等自己二人到来’之后便猜测她可能也知道两人受陈太微追杀一事但真正听到静清真人提起这话时却心中一凛看了陆执一眼点了点头。 “呼……呼……” 静清真人说完这两句话面色更加灰败接着喘息了几声再问: “而你们之所以前往齐王墓地是是是为了为了救姚家的大小姐想要弄清楚一个秘密是不是?” 姚守宁只觉得身上寒毛直竖但她敬佩王妃为人听闻这些话也不愿意瞒她依旧又再点头。 “其他事我不清楚但当年当年呼……” 老妇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手掌死死握成拳头强忍昏眩道: “……当年先帝令我守在此处的时候其实是告知了我一个秘密的他让我告诉你们这里有一条通道是直达地底迷宫……” 她拼着一口气将先帝交待她的一些话说出口: “这这迷宫不是不是齐王墓的迷宫而是另一条迷宫直通皇宫腹地……那里那里那里有有你们想要知道的线索!” 静清真人此时的话对于姚守宁与陆执二人来说无疑于天大的惊喜。 两人一直在寻找‘河神’身份来历的线索忙了数次遇到过几次生死危机都一无所获。 却没料到在今夜寻找第三条路的过程中会在这样一间小庵堂内遇到这位曾经的简王妃并在她口中得知到了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 姚守宁心中被巨大的喜悦笼罩她一时之间嘴唇嗫嗫竟不知该如何向静清真人表达自己内心的欢喜。 ………………………………………………………………………… 5k字大更~! 本来说好今天请假的但我并没有请假所以我决定把这个请假推到明天明天再请假~~~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伤离逝 陆执也眼睛一亮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感。 直到此时他对于传闻中辩机一族的力量认识更深刻。 他那位已逝的外祖父能在当年便得到大儒张饶之的提醒而准确的预知到三十一年后发生的事可见辩机一族非凡之处。 而今夜两人受陈太微追杀本该从地底迷宫中破开的路直达皇宫与自己的父母、柳并舟会合。 但冥冥之中姚守宁受到了预知力量的指引执意要另寻第三条路才最终出现在这静清真人的庵堂之中。 世子不由回想起姚守宁先前和自己说过的话:在自己中神降术而失去意识时她受陈太微挟制因缘巧合之下以自己身体为媒介最终与辩机一族其他人联络得知了破解神降术的方法。 陆执初时怀疑姚守宁是不是神情恍惚之下激发了血脉之中的传承力量出现了幻觉可此时再一想细发现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传闻之中的辩机族人能知前尘后事可无视时间的封阻在岁月的长流中来去自如。 可辩机族人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陆执怀疑他们恐怕有一个秘密的联系之处! 再一联想姚守宁所说的话说不定这正是属于辩机一族的秘密通过神识彼此联系交流信息。 世子想到这里心中一跳觉得自己恐怕触摸到了某些机密。 只是此时不是细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躺在床榻上的静清真人咳得更加严重了她几乎连喘气都艰难头无力的搭着床头的架子将青色的帐子拱出一个弧度。 她仰头望着帐顶上方用力捏着姚守宁的手: “听听我说完……” ‘呼呼……’ 老妇人的气息越发微弱喘气声像是破了的风箱: “这地道出入口在在我平时拜的大佛之下……” ‘咳……咳咳咳……’ 姚守宁听得心中一痛凭借敏锐的第六感她能感受到静清真人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 这位传奇的昔日王妃恐怕活不过今夜了! 想到这里姚守宁眼睛一酸泪水一下便涌出来了。 自她觉醒血脉力量以来她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那么灵验。 姚守宁拼命的忍住眼泪吸了吸鼻子柔声道: “您先歇一会儿歇一会再说……” “不行。”静清真人微微摇头这个动作像是耗尽了她体内的力量令她越发虚弱: “我怕再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 她自己的身体自然清楚情况“熬不到那时候了……” 提到这句话时她并不见哀伤与不舍反倒只余解脱: “稍后你让世子转动大佛那是一个机关转动之后会出现一条秘道你们可从那下去。” 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来了精神仰头看到姚守宁泪流满面突然心中一软握了握她的手: “好孩子你哭什么?” 姚守宁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埋在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肩头哭了出声: “我想要您好好儿的。” “别哭。”她笑着想抬手替姚守宁擦泪温声道: “人都有生老病死我早就不想活了只是怕有负先帝所托一直强撑着罢了。” “如今如今等到你们我完成了先帝的交待死也能瞑目了。” 她那张原本腊黄的脸突然生出几分光泽眼睛也似是亮了许多蓄积了力气撑着瓷枕坐起: “我这里鲜有客来如今多了两人说话都像是热闹了许多。” 说话的同时外面季兰婆婆端了茶水点心进来见到静清真人正面带笑容和姚守宁拉着手说话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再看她似是精神焕发的样子与先前病恹恹的模样截然不同。 季兰婆婆以为是静清真人突逢客至所以有些欢喜但却见一旁姚守宁泪光闪闪顿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这一生就是有孩子也与没有孩子没什么两样孤孤单单但上天却又待我不薄。” 她这话像是在交待遗言季兰婆婆顿时就站不大稳了惊声呼唤: “真人!” 静清真人却不理她又跟姚守宁道: “我虽遇人不淑却也见过许多感情和睦的夫妻品行出众、坚守情感的人当年我闯了祸先帝也能力排众议保我临到死了还能认识你们二人屋中热热闹闹的再好不过。” 她一生凄苦却并不怨天尤人反倒在苦难之中却仍能发现生命的闪光点实在令人佩服。 “真人我我当时也听过你的事可我……” 姚守宁心中越发愧疚想起自己当初的那些暗自揣测的念头便感到不安正流着眼泪想要道歉手掌却被静清真人一把握住。 她上了年纪眼角满是皱褶可她的目光柔和面含笑意仿佛将面前小少女的心思已经看透却没有责怪只有理解与包容。 “好孩子。”她握紧了姚守宁的手: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我一见你就喜欢你这样好的年纪笑起来好看极了婆婆最喜欢看你笑可不愿见孩子哭。” “真人……”季兰婆婆放了托盘跪坐到床边脚踏前手都在抖。 “季兰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 两人主仆多年她对静清真人忠心耿耿当年事发之后其他人都视孙逸文如瘟疫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季兰一直陪在她左右。 最终陪她住进了这庵堂苦守多时回头一望三十年的时光便过去了。 “我死之后我剩的几样首饰你全部拿走你年纪不小了该安享晚年了……” 她说到这里虽说面上仍带笑但脸色却迅速开始灰败: “我和两个孩子说了皇上当年告诉我的密道出入口就在外间供奉的佛祖之下……” 静清真人张大了嘴像是喘不过气来的鱼却极力道: “我死之后先不要急着发丧你把大佛守着两个孩子若是归来替他们开门放他们出来。” 季兰脸色忐忑不安既难过又无措她似是并不知道两人所住之处还有机关这会儿听静清真人交待后事只知大哭点头连话都说不出。 “他们走后你再看如何治办这丧事吧……或一切从简……” 姚守宁听得难受感觉到掌中的那只瘦弱的手掌逐渐失去了力量正往下垂落。 她忙不迭的伸手握住却又觉得那手掌如同抹了一层腊又冰又滑让她难以紧紧捉住。 “我这一生也挺好的……” “真好真好……”她仰头轻笑说话时声音轻得几乎不可耳闻那瞳孔慢慢放大嘴唇却嗫嗫张合: “姑娘……我尽力了……对不住了……” 话音拉长那口含在喉间的气悠悠吐出人却是一动不动。 “婆婆……” “真人!真人!” 季兰连唤两声扑到床榻上去看她却见她双眼缓缓合上嘴角含笑显然已经魂归地府。 “真人!”季兰婆婆悲呛的哭喊了一声姚守宁瞪大了双眼她握着静清真人的手感觉到她的生命流逝她脑海一片空白手掌一松—— 静清真人的手便无力的滑脱落到床铺之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一声细响之后姚守宁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身边季兰婆婆的喊叫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陆执起身站到她身侧见她双眼通红似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难过。 他有些手足无措既想要安慰她可又不愿她将这种悲伤感压抑在心头无法宣泄出。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哭了半晌季兰婆婆终于理智回笼: “我家真人交待了我的事……” 她强打精神起身先是吃力的抱着静清真人起身姚守宁见她动作有些吃力连忙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将静清真人遗体放平躺在了床榻之上。 季兰婆婆如平日那般牵了被子替她盖上接着吸了吸鼻子道: “虽然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真人既然交待了我便会做。” 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静清真人的遗体泪珠再度涌出连忙转身提起手背擦了擦: “你们跟我来。” 姚守宁还在哭有些犹豫季兰婆婆却道: “快来吧。” 她的眼睛红肿但见姚守宁哭得伤心脸上却露出亲近之色伸手去揽姚守宁的肩轻声哄道: “真人她是含笑而逝可见内心是全无遗憾的她既然有吩咐想必是正事紧要。” 其中道理姚守宁也是明白的。 只是她心中感觉惆怅极了。 她年岁还小没有经历过生老病死的分别这位静清真人传奇的一生以及在她临死前双方的一番谈话将这种生于死的别离伤感放大。 “我明白的。” 姚守宁轻声说道又以手背悄悄擦了下通红的眼睛含糊不清的道: “我只是有些难过。” “我明白。”季兰婆婆的目光更加柔和却点了点头自己率先起身招手示意两人跟在她身后。 外面的庵堂也是十分清静两人之前进屋时已经大致打量过只是此时再出来时自然看得更加清楚。 庵堂并不大被两侧的柱梁一分为二内里供了尊观音像。 只见那观音像乃是上好玉石雕成通体水润光泽端坐于莲台之上整体高达半丈以上神情慈和应该是这间小庵堂内最光鲜亮丽的颜色了。 季兰婆婆收拾了供桌上的香烛炉陆执帮着将桌案移开几人想起静清真人的话陆执敲了敲那观音指节下传来沉闷的回音。 “当年先帝令王妃别院另居清修之后便让人雕刻了这尊观音像耗时半年才成。” 她眼含泪光说话时转头往左侧厢房看了一眼:“真人平日最是恭敬日日亲自擦拭呢。” 几人又都沉默了片刻接着季兰婆婆擦了擦眼泪: “我在这住了三十一年竟不知道这观音座下还另有玄机呢。” 她强颜欢笑陆执试着抱了抱。 那观音像乃是以上好玉石雕刻重逾千钧但他力量非凡这一运力提抱照理来说那石像纵是再沉也应该被提起来了。 可世子运气提了数下那观音像却纹丝不动。 “当年装置此物的时候是由皇上派人过来打造的说是在地底之下打了基座……”季兰婆婆解释着。 “底座有机关。” 姚守宁想起静清真人的话提醒了一声陆执这才抱着观音像用力一转—— 这一转之下那石像果然动了。 ‘喀喀!’ 两声沉重至极的声响传进众人耳朵那声音仿佛年久未用的机关链条被启动又似是巨石相磨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陆执眼睛一亮再转之下那慈眉善目的玉观音被他转了个圈接着地面颤动。 机关被打开玉观音的下方突然露出一条长宽俱约两尺长的正方形漆黑地道出入口。 “果然有秘道!” 世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喜色。 季兰婆婆在此住了多年也是第一次得知这个秘密静清真人虽说知道有这么一条地道在但她在生时一直牢记先帝嘱托从未试图去探寻过因此她恐怕也没见过这密道的模样。 此时季兰婆婆取了油灯过来往下一照—— 只见一条石阶绵延而下延伸至黑暗的远处昏暗的灯光照不到密道的尽头。 下方传来回声幽幽从声音听来怕是地道深极了。 “我们下去看看。” 陆执率先跳入那密道之中向姚守宁伸出了手。 她点头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举着灯的季兰婆婆一眼: “婆婆……” “不用担忧。” 季兰婆婆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 “真人大去之前吩咐过我让我守候此处等你们归来。”她提到‘静清真人’时面露几分哀苦却仍是道: “我们这里偏僻平常少有人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姚守宁今夜是被陈太微吓破胆了。 自昨夜吃过大亏之后她对陈太微已经颇为畏惧今日行动之间不敢提及他的名字但仍被他追踪而来。 她是怕此时自己与世子再入地底密道后那道士再次去而复返担忧季兰婆婆与幻境中的周荣英一样死于他符咒之手。 但这会儿听季兰婆婆的话她心中一松。 静清真人离去之前已经将事情交待清楚了她从先帝嘴里早就得知今日发生之事既然交待了季兰婆婆守在此处想必这位已经探听过‘先机’的王妃是知道季兰婆婆不会出事的。 她又闭了闭眼睛放开自己的意识去感应好在她并没有再感应到今夜会有不详的事情再度发生显然所有的危机已经在齐王地下迷宫时度过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迈入地道之下陆执还在道: “这观音座像底安置的是机关机关被激活之后寻常人稍一使力也能推动。” 他说道: “我们下去之后劳烦您将此处恢复原状若我们出来会敲击座底的。” 季兰婆婆应了一声同时想起了什么一般伸手在袖口一摸摸出一支火折子递到姚守宁手中: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没有提前准备我看下方黑灯瞎火你们拿上这个也好照路。” 她递来的这个物件倒是正适合两人之前所带的照明之物早在逃命的时候遗失了。 姚守宁道了一声谢将东西接了过来握于手中。 “走吧。” 季兰婆婆挥了挥手二人应了一声姚守宁拉了陆执的衣角二人吹亮火折子沿着石阶而下。 而上方季兰婆婆果然如陆执吩咐的一样将观音玉像重新转回原处。 随着声音响起入口的光明被封阻地道内再度陷入了安静与黑暗之中。 “守宁?” 黑暗之中陆执突然出言唤了一声。 “嗯……啊?” 姚守宁初时应答了一声接着呆呆抬起头来: “世子怎么了?” 陆执听她唤自己‘世子’不免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但他并没有在此时与她聊这个话题而是压下心中感受故意与她讲话: “你说这条地道是通往何处地道深处又有什么?” 因静清真人之死少女的心情失落间接性的也影响了他使得陆执心中也觉得有些闷闷的忍不住想引她说话。 “我不知道。” 姚守宁摇了摇头。 但她随即敏锐的意识到应该是自己的状态不好令陆执有些担忧了。 这样一想姚守宁连忙强打起精神努力与他说话: “静清婆婆说先帝当年交待她看守这条密道说这密道中有我们想要知道的真相……” 她说着正事倒真的将自己的思绪从悲伤里抽离出来了: “这密道里面是不是隐藏着‘河神’的真实身份的线索?” 姚守宁话音一落地道之内突然颤动。 ‘嗡——’ 一道长长的‘嗡鸣’声从地道的深处传了过来仿佛这个安静、诡异的世界被她一句话惊动。 ………………………………………………………… 5k字大更~!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入地宫 ‘嗡嗡嗡嗡嗡——’余波震震四周石壁上的尘灰洒落。 姚守宁觉得自己就像是踩在波涛之中足底难以站稳。 但今夜她已经经历过一场地动因此还算颇有经验在这异动发生的一瞬间她伸手将陆执的手肘抓住。 陆执反应也很快。 他运力站稳身体拉了姚守宁一道背靠石壁静待着这波余震过去。 ‘卬——呼——’ 这场地震大约持续了十来息的功夫随着这轻轻的长吟及最后余音袅袅的叹息一切归于沉寂。 “……” 地道内两个靠墙而立的少年男女等了半晌接着长喘了口气下意识的转头相互对视了一眼陆执试探着站直身体果然觉得地底已经平静。 先前的那阵颤动感已经消失地道内重新恢复静谧。 “兴许是地动的余震。” 陆执说完向姚守宁伸出手来。 她还紧紧抓着火折子因为过度用力手指关节都在泛白。 在齐王地宫的震动应该把她吓到了余震再起的时候她浑身冰凉竟似是站立都没有力气。 姚守宁面色惨白将手搭在他掌心之中闻听此言摇了摇头: “不是。” 她似是十分笃定又吞了口唾沫接着舔了舔干躁的嘴唇轻声道: “恐怕是因为我提及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将‘河神’二字说出口。 地宫之中的这一场颤动是在她提到‘河神’时出现的显然这两个字触发了禁区。 如果说之前对于‘地道中可能有关于河神秘密’的想法只是猜测那么这会儿的异变无疑是验证了二人的想法。 自从姚婉宁身缠妖邪烙印沾染上‘河神’以来两人一直在想办法寻找‘河神’身份如今终于找到线索本该庆幸才对。 可姚守宁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修为到了一定地步的人/妖/鬼对于自己的‘名字’会有所感应。 在她的理解之中将‘名字’理解为这些存在的禁区。 一旦呼唤他们的名字便如踩入他们的禁区之中会迅速引起他们的察觉——如之前的陈太微就是最好的例子。 姚守宁说到此处双眉紧皱: “可我之前在家中的时候当着我姐姐的面提过几次‘他’的存在却并没有发现异动。” 甚至‘河神’的阴魂就在姚婉宁附近姚守宁可以‘看’到他与自己的姐姐日夜相随但当她提到‘河神’二字的时候那阴魂却毫无反应。 如今一入秘道一提‘河神’却引发地动山摇可见这地下秘道确有诡异。 陆执点了点头拉她站直了身问了一切: “还好吗?” 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有些担忧姚守宁。 “没事!”姚守宁摇了摇头一双眼中露出亮光执着的道: “我们查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端倪我一定要亲眼看看的。” 这条下行的秘道有些长虽说并不是十分宽敞可却不知胜过了齐王地宫之下的赵家人自己挖掘出来的那迷宫多少倍。 两人再下行数步便入地下迷宫之中只见摆在下行通道处的是三条不同的路。 左右两侧各有一条而另一条则与下行通道相对直达远处。 这三条道路各有十尺来宽高约一丈许平整方正墙砖俱由大小一致且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青石砌成。 无论是从工艺还是建筑规模来看便不是有人偷偷所为能办到的分明像是有人特意修建的行宫走道且修建之人身份、实力非同一般才可以完成。 “往哪边走?” 陆执一见三条通道顿时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 这种时候由预知能力极强的辩机一族来做选择自然是最佳的方案。 姚守宁果然毫不犹豫指着中间条道: “走这里!” 虽说三条道路都一样通往的方向也不明可既然来都来了她便要走中间。 陆执点了下头道: “我也想走中间。” 他没有超凡的预感可先前那道鸣吼及颤余所传来的方向正是由中间这条通道延伸之处而传来的。 两人目标一致便毫不犹豫的踏上了中间这条通道。 地面平整干净两人踩在地上时发出轻轻的响声。 今夜陆执与姚守宁都被陈太微追杀出了阴影走动间极其小心左右观察着四周。 中间这条道长达百丈以上二人走至端头摆在两人面前的又是一条横贯而过的密道。 通道的两头黑幽幽的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在这密封环境之中两人一举一动所发出的细微声响都被放大到极致。 二人下意识的收敛了动作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悉悉索索’的响声里世子转过了头眼神与姚守宁相碰显然是在问她再走哪一侧。 三条路的时候她倒是果决如今两个方向选择她又犯了难。 她的脑袋左右转动就在这时突然姚守宁右手方向的黑色通道之中突然传来了‘咯咯咯’的小孩轻快而欢喜的笑声。 “姨——” “什么人!” 姚守宁心里一惊转头往右侧看去——只见右面密道之中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有道穿着大红兜衣的小孩身影被包裹在朦胧的光晕中在她面前奔跑而过。 那孩子扎了冲天辫子最多五六岁的样子白白嫩嫩十分可爱。 但在这幽深而静谧的地下通道之中冷不妨出现这样的孩子之影自然十分诡异。 “人在哪里!” 先前还左右观望的陆执听到她的惊喊下意识的回过头。 他顺着姚守宁的视线看去便见到远处漆黑一片四周静极了除了说话的二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那边——” 姚守宁伸手往右侧一指接着犹豫道: “我像是看到了一个孩子……” 她将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幕跟陆执提了一下又道: “我像是听到了他在喊什么‘咦’……” 姚守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孩声音但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孩子’的身影她此时自然明白这应该是一种预知之兆可一时间却又全无头绪。 “别急。” 陆执拉住她的手沉声道: “管他是什么我们往右边而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鬼!” 姚守宁点了点头也觉得右边的通道所指之处会有预兆。 两人转身向右她举了手中的火折子。 因先前姚守宁既听到声响又见到‘孩子’的缘故二人走得有些小心翼翼。 陆执更是将自己的神识外放极力睁大了眼睛深怕两人遇到危机。 他的目光不时转向左右两侧及头顶但在看向左侧一面墙壁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发出轻轻的惊呼声——“咦。” “怎么了?”姚守宁急忙发问。 “怎……么……了……” 回间化为重重叠叠的音波传入两人耳膜之内。 陆执一手与她紧紧交握另一只手则是伸向左侧石壁用力一抹。 ‘刷!’ 指掌与冰冷的石壁相磨蹭将外层蒙的那层沙雾抹去蹭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露出下方深色的石壁。 世子手指所按压处可见一细细长长的凸起。 这痕迹细如竹签另一截则藏没于那灰色的灰雾之中若不是陆执眼神锐利恐怕根本不会察觉。 此地极为讲究姚守宁一路行来时也注意了四周发现地板、石壁、头顶都做得十分精细。 每块地板的石砖大小相似打磨得光滑且平整照理来说墙壁上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印痕。 两人转头对望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姚守宁举起了手里微烫的火折子而陆执则是手抹着石壁身体前移! ‘刷刷’的擦抹声中他很快擦出一道长达半丈的痕迹。 那印痕初时细巧越是往前则越粗像是雕刻的某种触须到了后面如指头粗细。 陆执再胡乱擦拭灰尘乱飞尘烟缭绕之中只见这样的触须有数股相互交缠最终与某一处相连接。 二人神色一振都觉得应该是发现了线索。 这印痕果然不是胡乱雕刻想必应该是当年有人在修建这个地下迷宫时有意雕刻的。 可什么样的人会在神都的下方修建这么一个规模不小且又极其讲究的迷宫并且还大费周折在迷宫之中雕刻这些印痕呢? 姚守宁的心脏‘呯呯’乱跳总觉得自己二人今夜可能不止会查出‘河神’来历线索极有可能还会发现一个大秘密。 “世子……” 她开口随即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世……子……” “世……子……子……子……” 周围接二连三的回音从幽幽密道的尽头传回使她缩了缩脑袋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只是回音自己只是自己在吓自己因此又底气壮了些: “你说这个密道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她以往只迷话本、说书对于大庆的一些历史记载并不是十分清楚。 这地底迷宫规模庞大必定会动用不少的人力、物力至少近百年以来姚守宁从未耳闻。 能在神都地底之下修建地底行宫且能修到这一地步的必是皇室! 陆执恰好出身于皇室一脉他对于大庆皇室的一些历史、秘闻必定是如数家珍的。 “我不知道。” 陆执摇了摇头神情也显得有些严肃: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至少这六七百年以来朱氏的子孙是没有人敢在神都底下修庙、挖土的!” 姚守宁初时还以为两人只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可此时见世子说话的语气神态觉得事情恐怕并不如她想像的简单因此面露好奇之色。 陆执解释给她听: “传闻之中当年太祖定都于此并命名为神都的原因是据说此地可能隐藏了一条龙脉!” 他的语气凝重声音颇沉尾音落下的刹那姚守宁的耳中再次听到沉沉的喷息:‘卬哧……’ ‘龙脉’一说初时听来颇玄异姚守宁纵是不信但是听到这喷息声的刹那一股鸡皮疙瘩浮上她的手臂后颈寒毛倒立。 她是为了不打扰世子继续往下说才强行将心中的惊骇压了下去。 “据说有这龙脉在可保大庆基业不毁。” 这种传言出自于大庆初年开始的时候许多人不死心曾四处查探神都地形引来了不少修道的高人。 当时道家之中有一部分人想借龙脉之力修行试图突破人类自身的限制继而修炼成仙飞升仙界。 因此道家门派内除了修行术法、符箓之外又分出一派支流专门修习风水、卦术等。 这些人寻找了龙脉多年却一直未能找到端倪因此‘龙脉’一说便成为一种传言而已。 “但是大庆历代皇帝的祖训之中曾有一条就是不得妄修宫城。” 他的手停留在石壁之上道: “虽然‘龙脉’一说虚无飘渺但祖传的戒训之言却使得大庆朝的皇室都猜测神都城之下确实有关系着大庆气数的‘龙脉’所在。” 姚守宁想起先前那一声若隐似无的喷息声怔了怔目光落到了世子的脸上。 他侧颜极其好看。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可能因为今夜受了伤的缘故他的唇色略淡可灯光之下他的那双眼睛却褶褶生辉睫毛的影子投落到石壁之上一眨一闪间映入眼瞳之中如清澈湖泊中的浓密树影。 “所以自七百年来大庆王室有修别院行宫有修度假园林却从来不敢大修宫城。” 提及皇室隐秘他确实博闻强识娓娓道来的时候使得他一扫姚守宁心中留下的‘不靠谱’印象也变得有些迷人。 “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三百多年前的永安皇帝在位时期他为人刻薄寡恩又残暴不仁杀害朝中大臣盘剥百姓后在三百五十七年的时候天降惊雷劈向了永安帝所住的玉棠宫使得宫殿发生大火火势蔓延极快几乎烧出内城。” 陆执的声音低沉慵懒尤其是二人身处地下迷宫之中那阵阵回音环绕更添魅力。 当他认真说起这些多年前的往事姚守宁更是忘了周围的事听得入了迷。 “那一场天降雷鸣大火烧殿同时还引发了强大的地震……”陆执说到这里转过了头就见到小少女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盯着他看像是出了神。 “……” 这种被人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世子本来应该早就习惯可此时两人目光相望他看到了姚守宁大眼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容似是在迅速蹿红。 陆执顿时大窘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之感顿时从他心中生起令他想也不想的伸出指尖去点少女额头。 “……你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啊?” ‘呯呯呯——’他说话的时候心跳得更快心中像是有一团火烧起顺着胸腔往上蔓延爬至双颊。 他甚至不敢去看姚守宁的脸而是有些紧张的背转过身。 “有啊有啊。” 姚守宁点了点头认真的道: “你说到三百五十七年的时候天降惊雷劈了皇帝的宫殿还引发了……”姚守宁说到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地震?”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踏禁区 陆执还背对着姚守宁灯光之下他的耳朵似是晶莹透亮但耳垂与耳廓边沿却红得似是滴血。 听到少女话语中的吃惊他点了下头数个无声的深呼吸之后他调整了内心的悸动转过了头: “对。” 三百五十七年前神都经历过一次十分严重的灾祸。 这个话题两人在齐王地宫之中也提到过。 但当时陆执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涉及到了齐王地宫的异变才顺嘴提到罢了并没有说得像此时这样详细过。 “也就是说这一场天罚先是天降神雷劈中了永安皇帝所住的玉棠宫同时惊雷引动天火烧毁了宫中不少建筑同时还引发了大庆有史以为记载的第一场大地动使得百姓死伤无数?” “对。”陆执再度点头应答了一声。 姚守宁若有所思: “传言太祖之所以定都于此是因为地底有保大庆江山的龙脉所护。” 两人说话的功夫间陆执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不再像先前一样手足无措继而转过了头。 少女的双眉微皱殷红饱满的樱唇无意识的微微嘟起虽说仍然难以完全脱去少女的娇憨却又多了几分经历不少事故后的成熟: “而大庆皇室祖训是不得在宫中大兴土木。” “对!”世子又点了头。 这一次他的眼中含着笑意一双眼里露出欣赏之色。 他感到十分愉快。 好似与姚守宁之间心意相通他想要说什么话还没有明白的点出只需要一個眼神、一个动作仿佛她就已经了解了。 这种来自心灵之间的共鸣远比美丽的皮相、言语的诱惑来得要大得多。 “大庆皇室祖训是不能在宫中大兴土木前三百多年的先祖们都牢记长辈吩咐但到了永安帝时因为皇宫几乎被烧毁再加上地动的影响神都城的格局也几乎大变……” 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祖训便要被打破。 “灾后重建永安帝欲将国库中的银子用于修复皇宫遭到了当时朝臣的反对但记载之中他受到了长生观的观主鼎力支持。” 姚守宁听到这里神情一动。 她不知道所谓的‘长生观’是什么地方可凭借超凡的预知力她已经猜到了部分真相。 不需要她将疑问说出口陆执便主动解释: “这‘长生观’也就是后来的青峰观。” 而青峰观是神都城中最大的道观传承至今在神都城内香火是十分旺盛的。 姚守宁一下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也就是说永安皇帝受到了道家的支持。” “不错。”陆执仰头望着石壁喉结滑动: “当时那位长生观的观主十分有名据说是近百年来道家少有的非凡人物。他年纪很轻便展现出非凡道术在道观之中脱颖而出以年仅二十多岁的年纪成为长生观的观主。”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位观主名叫孟青峰此后青峰观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能年纪轻轻便坐上一观之主的位置且影响当时王朝决定可想而知此人的厉害之处。 姚守宁听到‘孟青峰’三个字时不知为何心中慌得厉害。 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她左右环顾四周那种即将被人窥探的感觉又传来了。 但就在这时地底再度轻轻震动‘卬——’ 一道若隐似无的沉鸣声再度响起无形的龙气散逸开将那种才刚生出的危机感一下隔绝在外。 此时的姚守宁并不知道在皇宫之中强行被神启帝所召唤而回的陈太微心中一动。 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人踏入了自己的‘禁区’仿佛耳边传来若隐似无的呼唤:“孟青峰……孟青峰……” 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的那段时光化为记忆从他脑海里流转而过这位年轻的国师神色不变一双眼睛如无波的古井。 他只是低下了头掐指一算试图卜算出呼唤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此时又身在何处。 陈太微的推断之术天下无双纵然没有龟甲卡算可要查验一个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 但他任凭如何施展术法推算却都算不出结果。 仿佛他先前听到的呼唤只是一种错觉——亦或是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干扰了自己的判断把他的术法屏蔽了。 “是谁呢?” 年轻而俊美的清冷国师有些困惑不解的仰起了头。 他那一双眼眸晶亮而美丽好似汇聚了星辰的光辉努力去回想当今世上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屏蔽他的推算。 “唉……”陈太微幽幽的叹了口气耳畔传来长公主的怒喝拳头落到皮肉之上打出‘呯呯’的响声。 鲜血迸溅中神启帝凄厉的惨叫: “国师……” “真是烦人啊……”陈太微的脸上露出伤脑筋的神情随即洒脱的垂落手臂往神启帝的方向迳直而去。 …… 此时地宫之下陆执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句无心之言引发了多大的震动只是他虽在解说着当年的历史但仍有一部分心神放在了姚守宁的身上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皱起的眉。 “……怎么了?” 世子愣了一下随即问出了声。 “我总觉得你刚才提到的名字……”她话没说完陆执就敏锐的反应过来: “你觉得这个名字也是一个‘禁区’?” “嗯嗯!”姚守宁点了点头。 陆执虽有些意外但却仍皱起了眉。 照理来说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仅凭这个世间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便如触动禁区继而追踪而至的已经算是半神级的人物。 当今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但……神都城中恰好就有这么一个人。 ‘陈太微!’陆执看着姚守宁眼中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 ‘陈太微!’姚守宁也仰头与世子对望满脸都写着对今夜那位突然出现追杀二人至绝境时又突然抽身离去的年轻道士的恐惧。 “两人姓氏不同、名字也不同不像是有关联之处。” 陆执信任姚守宁的直觉但他仍觉得此事过于玄幻。 三百五十七年前! 陈太微纵然活了多年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年少但仅凭人的力量可以打破天地法则的限制活到这么长寿数吗? “但都是道士。” 姚守宁小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陆执沉默了一下姚守宁又道: “且他支持当时的永安帝大兴土木这个举动是不正常的。” 既有祖训在又有‘龙脉’传闻朝中文武大臣拼死反对永安帝重建宫殿这个时候偏偏有一个年轻而出色的观主支持永安帝的决定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十分反常的。 “后世史记之中永安帝历时八年征召大量民夫重建皇宫内城最终沿用至今。” 陆执将后面的事补充说完: “而朝臣们原本所担忧大兴土木会破坏大庆龙脉使得天降灾祸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他淡淡的道: “除了重建宫殿的过程中因为沉重的徭役而使得大量民夫不堪重荷死的死、逃的逃外没有大事发生。” 不知何时姚守宁觉得整个地道好像陷入了极致的静谧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也在倾听着陆执说话使她颇感怪异。 她下意识的转头眺望前后的道路无论前方还是身后都与黑暗相融。 但她总觉得黑暗之中有一道意识在注视着二人显然是想要等着接下来的某个答案。 姚守宁仿佛是感应到这股意志的存在她如受到了这股神秘存在的影响与指引鬼使神差的问陆执: “这场徭役死了多少人?” 陆执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去问她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而是答道: “前后八年一共征召了三十多万人至少死了一半以上的人。” “……”这个数字一旦说出姚守宁只觉得寒意自脚底透入。 “唉……” 黑暗的通道之中有一道声音幽幽叹起仿佛痛惜、失落至极。 “谁!” 陆执并没有姚守宁的血脉天赋但身为肩负天命气运之人他这一刻仍察觉到了某种力量的波动感应到了……似是国运在动荡耳侧仿佛听到了大庆王朝的七百年基业在逐渐坍塌的声响。 他转身将姚守宁护住警惕的望着四周喝了一声。 “谁……谁……谁……” “……谁……谁……” 重重叠叠的轻喝声不绝于耳接二连三的化为音波传入两人耳中。 姚守宁摇了摇头小声的道: “此地除了我们之外应该没有其他的‘人’。” 她重重咬了‘人’字陆执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地道之内既然无其他‘人’但她没有说无‘妖邪、鬼怪’自然也是不能轻松大意。 不过她神色镇定显然目前暂时没有感应到危机、恶意。 陆执还没有回答完她的问题便又目光警惕巡逻四周一面接着说道: “除此之外有两万余人逃跑户籍上自此注销……”事情不仅如此逃亡人数过多的地方经由朝中官员统计后永安帝大怒下旨这些民夫所在的家乡三年之内赋税提高三成。 天子的暴怒几乎使得这些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 自此三年之后加税的地区不少百姓饿死有人易子而食不少人忍受不了携家逃离此后这些地方十室九空陆执补充了一句: “这些地方几十年后都是荒无人烟的区域。” “唉……” 姚守宁本来天性活泼浪漫自小受父母、家人宠溺本该是生来不知民间疾苦。 但此时听到陆执的话却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惨况。 “你说过三百五十七年前的地动已经死了几万人……”而此后的重建宫殿的过程中再度又因徭役过重而又有超过十几万人活活累死。 姚守宁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么多人死了我怎么觉得冤气冲天呢?” 从天降电闪雷鸣再到宫殿失火此后发生地动继而重建宫殿建筑群这些事情听来环环相扣仿佛不像是巧合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 “世子你觉得电闪雷鸣有可能是被人为召来的吗?” “你是说此事背后有人捣鬼?” 陆执问了一声。 “对!”姚守宁毫不犹豫点头道: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想要破坏大庆龙脉做什么坏事。” 她说道: “事情一一发生之所以后来历史没有记载有没有可能是厄运已经降临但皇室及满朝文武并没有发现这件事?” 有什么样足以影响国运的大事可以瞒过天下人的眼睛呢? 如果说这样的话的人是旁人陆执可能早就嗤之以鼻但恰恰说话的人是姚守宁她的力量非同凡响既然这样说必是有了预兆。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仍是照着自己心中所想犹豫着摇了摇头: “我不敢保证你说的事可我觉得这很难。” 说完陆执又道: “你怀疑此事是道家人所为?” “对。” 姚守宁再度点头: “我怀疑是……”她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想起此地显得有些诡异而又特殊的氛围似是能阻隔危险的窥探因此壮着胆子道: “我怀疑是孟青峰所为!” 她话音一落心中警铃大作但同时此地气势散逸开将这种危险的窥探瞬间掐死。 …… 大庆国都的皇宫之中陈太微听着神启帝的惨叫识海之中再度传来呼喊声: “孟青峰……” “孟青……” “……峰……峰……峰……” 这个已经有了些时间的名字今夜已经是响起了第二次。 “又来了……” 陈太微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丧气的垮下肩去但他听到声音的刹那仍不死心重新举起那只瘦长的手再度掐算因果…… 不过结果如他所料仍是一无所获仿佛所有的呼唤都是一场幻觉。 “好烦哪……” 陈太微百思不得其解甚至甩了甩手指再度掐算依旧一无所知。 他那张清冷而俊美的面庞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无奈神情最后认命的将手垂落到了身侧。 “是他们吗?”道士嘀嘀咕咕的猜测随即又摇头: “不可能……两个小孩而已……” “到底是谁呢?真伤脑筋……” …… 地道之中姚守宁并不知道今夜两人接连呼唤‘孟青峰’名字的表现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如果不是此地特殊的环境影响可能二人会再度面临被人追杀的恐怖下场。 正文 第三百章 山河图 姚守宁壮着胆子喊完‘孟青峰’三个字后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等待。 她感应到危机顺利度过不妙的预感并没有发生接着大喜。 “哈哈哈哈!”她眼睛晶亮忍不住原地跳了两下喊道: “世子此地环境很是特殊呢。” 这里的气场能屏蔽‘禁区’使得那人无法窥探。 这种‘屏蔽’与国运无关陆执是感应不到那种细微分别的。 但他信任姚守宁的判断听到这话也不由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姚守宁此时心中大为松快。 那种久违的舒适、自在感涌了上来仔细想来她的精神已经紧绷了很长时间。 自从表姐入神都后意外听到了附在苏妙真身上的那道狐王声音说话姚守宁自此便谨言慎语有话都不敢与家人说得太多深怕引来那妖邪窥探。 此时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心中的压力像是瞬间都散了大半若不是此地又黑又静且又可能与‘河神’有关她都不想要离开了。 “我怀疑这‘孟青峰’可能就是那个人……”她本来试图仗着此地有禁制想要提‘陈太微’的名字。 可话还没说出口出于对那道士的恐惧她便已经自动禁言将‘陈太微’三個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姚守宁说这话时面带笑意但四周回音环绕: “……那个人……那个人……” “那个……人……人……人……” 这使得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对于陈太微非同寻常的恐惧。 如果说首次见到陈太微她那时无知者无畏无意中好奇窥探过他过往继而吃了小亏此后再见便是他与镇魔司同行前往姚家寻她问话之时。 那时她见此人明明也‘看’到了狐王的试探却无动于衷第一次怀疑他的立场与身份。 此后陈太微试探她替她把脉时似是盗取了她的血液让姚守宁开始对他心生戒备。 而再次相见时便是世子大殓之上她受到刺激之下力量进阶意外打开天眼这时才得以窥探到陈太微修出的阴神有多么强大。 更不用说后来他城门试探化为抱着枯骨的艳鬼闯入姚家附身于姚若筠身上——之后又不知以何方法缠住了长公主夫妇及大儒柳并舟竟能追杀两人。 姚守宁此时再一一回想起这些事竟然发现自己对陈太微恐惧到了甚至不敢提及他名字的地步。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她还要查找‘河神’救姐姐的性命。 陈太微此人行事诡异疑似与妖邪勾结她心中一动猜测着:不知姐姐被‘河神’纠缠一事有没有陈太微的插手。 如果这件事中有此人身影那么将来她想要替姚婉宁解除妖咒势必要与他敌对。 要是连提起他的名字都如此害怕将来又怎么与他对阵保护自己的家人?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一阵后怕。 虽说陈太微十分恐怖可家人的重要性却胜过所有相比起陈太微邪气凛然的手段她更害怕家人出事! 想到这里姚守宁的神色逐渐坚定。 此地环境特殊似是能隔离某种神识的探视虽说这里面似是也有什么秘密存在可她想到了静清真人的交待——这是三十一年前先帝在生时受了大儒张饶之的叮嘱专门为她与世子所保存的一个秘密。 虽未见过这两位长者的面可透过旁人的寥寥数语她依旧可以感应到这两位长辈的维护之情。 这里必是安全的! 姚守宁心中生出这个信念接着一股底气油然而生: “我怀疑‘孟青峰’就是‘陈太微’!” 少女的眼神从畏怯变得坚定她仰头迎视陆执的眼终于大声说出了‘陈太微’的名字。 她从‘敢’到‘不敢’再由‘不敢’到‘敢’中间经历了几次惊魂也经历了不少的心路历程。 话音一落心中屏障破碎! 姚守宁的脸上似是有光华闪现接着又缓缓隐于她身体。 这一刻她的心似是受到过淬炼变得坚定、勇敢。 而此时皇宫之中陈太微的面色一动皱起了眉: “还来???” 他的耳畔传来迭迭轻语: “孟青峰……孟青峰……” “陈太微……陈太微……” “孟……青……峰……” “陈……” 陈太微终于失去了以往从容的神色略有些烦躁的提手再掐算这一次他再掐指算时动作便显得粗暴了几分。 指甲掐落到自己的食指上时仿佛泄愤一般留下个个月芽似的浅浅印记。 但正如他不详的预感所预测的一样:他的掐算一无所获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屏蔽了他的感知。 “啊!”他突然大喊了一声: “烦死了!” 喊音一落他搓揉自己的耳朵将两只耳朵搓得红彤彤的倒令得皇宫内的闹剧一顿。 …… 姚守宁并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惹怒了那位向来心境平和的道士她一旦发现此地极度安全之后便少女心性发作如泄愤般喊: “陈太微、陈太微、陈太微、陈太微……” 一连喊了好几声她终于一扫心中憋屈的神情露出得意的笑容。 “呵……” 地道之内似是传来叹息的悠长声响又是在笑她孩子气的行为。 “……” 陆执眼角抽搐没有说话。 姚守宁听到那声偷笑顿时孩子气的行为一止刹时左右观望接着面红耳赤: “有什么好笑的?” 世子连忙摇头: “我没笑。” “我也没说你……” 她小声的嘀咕接着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又说正经事: “我怀疑孟青峰就是陈太微这个人活了多年老而不死说不定对大庆朝有什么图谋呢!” 陆执听到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本欲问她谁在笑可听她又避开话题提起陈太微接着便忍下心中疑惑点头道: “此间事了之后回头我会好好查询一下孟青峰此人。” 姚守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怀疑这些灾难一是断龙脉二是毁王朝气运。” 不知是不是她先前克服心中恐惧心境得到淬炼的原因姚守宁突然觉得自己再想许多事时心中又更觉得清明: “天下黎民百姓都是王朝、人间的根基这两场灾难一是‘灾祸’二是‘人祸’死人之多怨气冲天便能撕裂大庆气运。” 当年的永安帝还以为打破祖训之后无事发生继而沾沾自喜却不知报应都留给了后世子孙。 陆执沉默了一下接着突然再伸手一抹…… 他的掌心似是蹭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惊喊了一声: “守宁你把火凑近一些。” 陆执喊音一落姚守宁连忙一手提裙一手持火折子凑近。 只见世子手掌顺着那光滑石壁之上浮出的交缠的古怪长痕抹开现出一段古怪的浮雕。 那浮雕有些古怪尾端有奇异网格状的花纹四周摆散开来似是…… 姚守宁侧头看了一眼看了世子一眼: “世子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像是鱼尾?” 眼前的图案奇大无比世子已经抹开了一丈半长的地方但仅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而已。 她看着那些奇异的‘网络’不由伸手去擦拭了一下: “我觉得这些格子有点像鳞甲……” 话音一落只见她手指所擦之处那‘格子’上的灰尘似是被抹去只见那一小块巴掌大的格子亮了一下。 这一下闪光两人都看到了陆执心中大急连忙伸手去抓她的手: “此地诡异情况没弄明白前你怎么敢随意乱碰这些东西?” 他抓拿姚守宁的时候动作又急又快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那‘鳞甲’在被姚守宁碰触之后已经变得锃亮。 世子的手掌擦蹭过那瓦光锃亮的‘鳞甲’的时候掌心被锋利的‘鳞甲’割破血液渗入了鱼尾之内。 陆执神色间露出担忧抓着姚守宁的手问她: “有没有事?” 两人说话的功夫世子的血液渗入石壁之中那浮洛在石壁之上的状似‘鱼尾’部所相连的一条长达两尺的触须无声的在石壁上摆动了一下。 只是二人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石雕上的异动。 “没有……”姚守宁摇头接着看陆执的手在滴血突然喊了一声: “世子你受伤了!” 他听到提醒这才提起手来一看发现掌心之中果然有一道寸来长的伤口不是很深但血却流得很急。 这伤口明显不是先前受伤的他想了想抬起另一只手的拇指将其拂去满不在乎的道: “可能是先前擦石壁时被这些浮雕割破了没事……” 世子话音一落再转头往石壁看去时接着发出吃惊的抽气声: “咦……” 他这一反应令得姚守宁心中一跳连忙也转头去看便见石壁上的鱼尾似是在这短时间内有了异变。 石壁本来呈黑色那浮雕也是黯淡无光的可此时却在灯光下泛出淡淡的橘色似是镀了一层金。 两人相互对视都心生警惕。 陆执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猜测这种异变恐怕是与自己受伤见血碰到了石雕有关系。 “果然诡异!” 照理来说姚守宁是辩机一族的传人她的血液力量远比自己更加强悍。 可她先前碰这石壁没有异样反倒是陆执的血液似是激活了某种东西。 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生来胆大又自命不凡此时见自己的血对这石壁上的浮雕有作用顿时看了看自己尚在淌血的指掌接着说道: “我倒要看看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世子不要……” 姚守宁连忙想要制止他但她喊话之时陆执已经手按到了那龙尾之上用力一抹—— ‘刷!’ 手掌与那浮雕鱼尾相接用力抹开。 掌心之下锋利的雕纹似是真正的鳞甲一般立起割开世子掌心。 血液与石壁相接被那鱼尾吸了进去。 ‘卬——’ 一道若隐似无的长长叹息声响起带着古老的气息。 被藏入沙雾之中的鱼尾的一端被抹开现出更长的形体。 这石雕之上的已经不是一般的鱼尾它连接之处是更长的尾部通体布满鳞甲宽及丈许。 尾部之上缠绕着轻薄的云雾轻纱哪怕仅只是见到了这壁画的某一个小角落但那股宏大、威严却化为阵阵压迫感往二人倾斜而下。 ‘嗡!’ 地下迷宫之中传来‘嗡鸣’整个地道重重一振。 直到这会儿陆执的血液成为了连通他与石壁甚至于整个地下迷宫的媒介使得陆执终于‘听’到了姚守宁先前古古怪怪提到的声音。 他整个人心神像是与这个地下建筑相连系二人视线之中只见那原本刻于石壁上的浮雕‘动’了! 随着那声‘嗡鸣’声响那浮出石壁的可怕尾部开始轻轻的摆动。 萦绕于尾部四周的那些细薄的云纱被搅动整个漆黑的石壁如同被打破沉寂的一汪死水泛开层层的涟漪。 长尾搅动风云黑晕扩展开来两个惊骇的少年男女手拉着手发现那黑暗的石壁化为无尽的海潮吞并墙壁与头顶、地面之间的缝隙将天与地连接成一片二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漆黑的汪洋大海中。 ‘卬——’ 一道似牛非牛的清亮长吟声响起接着地道之内在他们的面前开始浮现异景! ‘滴答!’ 不知从何处滴落一小滴水珠迅速破开那无尽的黑海使得两人的思绪像是从云端直线下坠! 姚守宁险些发出惊骇面前云雾飞速散开她看到地面渺小的建筑似是一座古老的城池。 而建筑一再放大最终化为街头巷尾如一卷真实的民生百态展现在她的面前。 那是这天下的锦绣河山! 本该守护天下黎民的大庆皇室本该爱护百姓可她‘看’到的却是民众被盘剥在沉重的税赋之下都填不饱肚子。 他们的神情麻木脸庞、眼角的皱褶之中藏匿着卑微之感贫瘠的生活成为可怕的负担过早的压垮了他们的脊梁。 许多孩童瞪着一双本该天真可爱的大眼睛却饿得皮包骨头衣不遮体。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契约成 那一夜漆黑不见星辰月光被乌云遮蔽。 百姓的怨气冲天而皇宫之中却灯火通明皇帝不知民间疾苦仍在宴席享乐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中大盘大盘的美味佳肴被宫娥端了进去。 而在神都号称贫民窟的角落之中却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穷人躺在街头巷角活得如同阴沟中的老鼠人命甚至不如纸贵。 如今已经入了冬神都城下了小雪雪夜之下有许多人蜷缩成团。 有人熬不过这寒冬之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间。 尸体冻硬死去的冤魂十分不甘怨气如受到指引冲入云霄与云层之中一道电闪雷鸣相接。 ‘轰隆隆——’ 雷声在云层之中酝酿着闪电张牙舞爪似是受到这股怨气的冲击逐渐变得强横! “呜呜呜……” 有人啼哭哀求上天有眼保佑百姓。 而皇宫方向皇帝醉生梦死搂抱妃嫔发出畅快得意的笑声。 雷光响起的刹那一道紫金神龙从皇宫方向腾飞而起下一刻头顶雷阵聚集成形重重劈落。 ‘轰!嗞!’ 雷光电闪击打到那神龙之上本该御风云、掌气象的神龙此时在这雷光面前竟似是受到了压制。 这是人心的怨气!哪怕是护国神龙也不可与之相抗拒! 明白这一点后那紫金龙影咆哮着缓缓盘据于主殿之顶雷电重新劈落而下。 ‘轰!轰!轰!’ 接连数道一道比一道粗最终汇聚为一股接连天与地的可怕粗壮电流直落而下。 刺目的电光将整个皇宫相接无数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护国的神龙盘卷成团将皇帝护持在内。 电光将其笼罩精美的建筑在电光之下纷纷瓦解化为飞灰。 大量人惨死当场浓烟四起。 那先前威风凛凛的神龙满身遍体的伤痕已经不复先前的神勇变得奄奄一息。 在祂守护之下主殿得以保护惊魂未定的皇帝抬起头面前的桌案已经被震碎上面摆的美酒佳肴洒着碎了一地。 宴中的美人惊叫着逃蹿宫人、太监们尖叫着喊: “雷劈下来了……雷劈下来了!” 殿外火星飞扬与鹅毛大雪相融形成一副极为诡异却又美丽至极的画面。 但下一刻这些火星落于宫殿四周化为浓烟滚滚! “走水啦!着火啦!” 远处有人在喊接着不多时传来敲锣打鼓的响声。 火势燃得很快不多时宫殿之中便烟雾冲天狼狈不堪的皇帝被宫人抱扶而出大殿已经陷入火海之内。 宫中内侍、宫人纷纷取水救火但这些微弱的人力又如何敌得过上苍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火势凶猛不说地底也开始颤动。 那地震来得又快又猛事前全无预兆。 神都的地面被大力撕裂出现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无数房屋被摧毁。 许多无辜百姓还在睡梦之中毫无防备的被坍塌的房屋掩埋在内。 哭喊声、惊叫声四起狗吠也此起彼伏。 许多人半夜拖儿带女扶持着老人争相逃走。 地震越来越强房屋如被收割的麦穗层层倒下去。 顷刻之间帝都建筑大半被毁。 黑暗中神都内城方向的皇宫之上一条伤痕累累的紫金神龙盘据于大殿上方不肯撤退。 火光无法烧毁祂的身躯但地动一起却似是对祂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祂的鳞甲片片剥落大量血光洒落祂传来痛苦却又无奈的吟鸣。 百姓大量的死亡死后怨气化为这世间最锋利的剃刀将这护国神龙挖鳞剥皮! …… 紫金神龙惨叫连连泼溅的血液飞散。 随着死的人越多护国神龙惨叫得越厉害大庆的国运在飞速消减。 这一夜的惨况持续了很久黑暗之中的人命被持续收割几乎让昔日大庆国都成为人间炼狱。 地动终于停止天终于缓缓亮起。 大部分的百姓们已经失去了房屋街头巷角之中许多抱着父母的男人、抱着孩童的妇女都仓皇无助的哭。 他们既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幸运的是在这一场灾祸之中相比起那些惨遭掩埋而死的人他们留得了性命。 可不幸的是自己的命虽然保住了可却可能失去了亲人以及少得可怜的家业。 残垣废墟之上不少人哭喊着徒手挖断瓦残片试图抢救出一些值钱的财产及粮食来。 此后城中商人借机抬高米粮之价百姓怨声载道。 几天几夜之后宫中的大火终于散去护国神龙奄奄一息。 这几天饱受雷劈天火惊吓的皇帝高坐金銮殿之上看着下方焦头烂额的朝臣一脸的不耐烦。 朝臣们都在上奏: “皇上天祸之下百姓生活艰难……” “城中死伤无数尸体堆积衙门人手忙不过来……” “……这些尸体需要掩埋否则假以时日恐怕会形成瘟疫……” “近来作奸犯科的人增多抢劫、淫辱的案件频发……” 各司其职的大臣一一上前说起灾后发生的事皇帝那张浮肿的脸上露出厌烦之色似是并不愿意多听。 “国库空虚……” 换句话说朝廷无钱、无粮。 众人焦头烂额议论纷纷。 皇帝听了半晌终于暴跳如雷道: “贱民而已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如今死了一些又何妨?” “朕富有天下大庆子民千千万万死了一些贱民罢了众卿又何必以杂事烦朕?” 白胖的皇帝十分不耐烦。 灾祸之后他睡得不是很舒服虽说宫人、内侍已经极力侍候临时给他搭建了暂居之所但这又哪有自己的宫殿舒适方便? 再加上天灾之下死了不少人食材短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好了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如今宫殿烧毁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如今银子自然要用来重建宫殿!” 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众朝臣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至于神都之中有尸体存在……”皇帝大手一挥: “便发放道碟。” 大庆对道士自来有优待一入道门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纵然你此前作奸犯科罪行累累但如果你‘改过从善’能入道门便前事不计。 而这条律令是在太祖时期签发。 太祖当年签发此令的缘故是感念自己在立国的过程中道门立功至伟所以愿意善待道门。 不过太祖当年签发此令之后也看到了这条律令的隐患因此勒令后世子孙绝不可滥用此条律以免有些败类借机脱身将道门当作保护伞。 大庆传承几百年多代皇帝一直不敢有违此令直到这会儿皇帝打破禁令: “只要掩埋一具尸体小罪可免;掩埋两具尸体刺字流放之罪也免;掩埋五具尸体可发放道碟不再追究过往的罪过。” “同时勒令民众自行掩埋自家亲属尸骨若不照办便派五城兵马司的人捉拿严刑拷打!” 法令一下成为了无数人的狂欢。 不少人被就地掩埋大量的败类借此时机摇身一变钻进道门里面使得道家口碑败坏。 许多无辜的百姓哭喊连天怨气更是浓烈。 在此之后皇帝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再强召民夫为他修葺宫殿。 接着日月交替时光如箭。 八年时光过去无数民夫被鞭打着驱使为皇帝修建宫殿。 不少人不堪负荷死在这大殿之下尸体被就地掩埋。 许多人家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只剩下孤儿寡母最终下场凄惨。 皇宫大殿再度修成远比以往更加金碧辉煌。 可是姚守宁看到的是这宫殿之下的摞摞人骨;看到的是世间冤魂不散。 她看到了盘据在那金殿之上的护国神龙越发瘦小直到气息奄奄。 神都大街之上百姓衣不蔽体瘦骨如柴。 …… 姚守宁泪流满面。 她如大梦一场泪水涌出眼眶才终于苏醒了过来。 这一梦不知梦了多久她手里的火折子握着都有些烫手了一旁的世子怒容满面一张白玉似的脸涨得通红眼神不带焦距显然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嘶——’姚守宁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发出抽泣之声。 这一细微的声响迅速将世子从那大梦之中拉了出来。 ‘蹬蹬。’ 他接连倒退了两步脸色惨白额头现汗。 “世子。” 姚守宁经历过数次神魂‘出窍’的情景对此早就习惯因此连忙上前去扶他。 陆执下意识的将她柔软的小手抓握住他显然不常经历这种‘幻境’此时内心并不平静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喘息着问: “我们……我们刚刚……” “我们的意识回到了三百五十七年前。” 她轻声的道。 两人俱都沉默不语心情十分沉重。 陆执提起当年历史记载时那是头头是道。 可史书上死去的数字是冷冰冰的真正亲眼目睹那些人命接连逝去的时候对人的冲击却是极其巨大的。 世子失魂落魄心中饱受震撼。 民众的哭喊声震天他眼眶微红觉得心中像是有一股怒火在翻涌似是要找个发泄口冲了出来。 两人心情都异常的低落陆执深呼吸着不愿让姚守宁看到自己眼中的水光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却见到石壁之上出现异变。 “守宁你快看!”他惊喊了一声。 姚守宁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只见此时漆黑的石壁化为汪洋大海海中有一条瘦骨嶙峋的长龙在摆动。 海洋之中无数的尸骨浮现形成一座巨大的岛屿将一座宫殿高高托起。 “苦海!” “苦海!”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身上鸡皮疙瘩都蹿了出来。 苦海无边——本该回头是岸。 可是当年的永安帝没有回头如今的神启帝也同样不会回头。 大庆朝这個建立在百姓血汗之上的王朝如今终于腐朽即将要坍塌败坏。 此时再一细看这哪里是什么漆黑的‘海’分明是由百姓的血汗所组成的血海! 世子头皮发麻内心再度受到震动。 那石壁上的百姓痛苦的面容栩栩如生令他有些不忍直视。 这样的画面冲击性太强甚至连陆执的武道之心都受到了冲击而动摇体内的天运之力仿佛如开闸的洪力开始往外逸散。 ‘喀——喀喀——’ 石壁之中开始传来裂痕这声响十分刺耳顿时将陆执从怔愣、退缩之中惊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就见到姚守宁一脸惊恐。 地宫再度震动世子心跳如擂一把抓住姚守宁的手: “别怕。” 他安抚着她接着直视那画面! 这一直视的刹那所有情景扑面而来! 血海的腥气冲天!百姓的冤屈哭喊!枉死的厉鬼不甘的嚎叫!夹杂着享乐的权贵散发出的刺鼻腐臭一下全部贯入陆执的心神里面。 他的眼珠由黑转红似是红得滴血面容狰狞那眉眼之中浮现出深深的戾气。 但就在这时他体内的天命之力开始运转一一安抚着亡灵开始稳固国之根本。 世子自小生于皇室享受锦衣玉食。 他本是天之骄子不知人间疾苦不会有同理心、共情心。 但他是幸运的遇到了姚守宁。 两人相识、相知彼此影响使得他克制了自己的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学会了去包容、去体谅。 陆执的脸色煞白眼瞳中的血色蔓延开迅速将眼白吞噬他的眼珠从最初的红得滴血继而变成紫黑之色。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额心之中浮现出一点血光似是在影响着他使他保持着最后的清明。 让世子的神识不致被这几百年百姓的怨气所吞噬他的神情或阴冷、或暴戾偶尔也会有一丝挣扎。 “世子……” 姚守宁虽不知世子经历了什么但凭着超强的预感她知道陆执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被人惊扰。 因此她死死咬着嘴唇心中默念着‘世子’二字却不敢出声深怕打断了他留下祸患。 此时此刻陆执神色木然的拉着她往前走。 他这模样不像是恢复了神智姚守宁心中担忧也就顺从他的动作提着火折子跟在他身后。 陆执靠近了那荡漾的‘苦海’越是离得近那画面的冲击力便越盛。 好在辩机一族生来非凡姚守宁虽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却不致神经错乱。 她只是强忍着恐惧看陆执一手牵她一手举了起来放到了那壁画上面。 他拉着姚守宁往前走将剩余的那些被灰尘蒙住的‘苦海’全部抹散开。 所到之处只有他手掌与壁画相接时发出的‘刷刷’声响。 不知何时地道之中的震响声停了下来。 两人逐渐走入地宫深处将整个长长的隧道一并抹净露出完整的‘苦海’! ‘苦海’之中无数百姓被浸泡其中痛苦不堪。 “你们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世子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听到了大家的声音——” 此时的陆执不再是以前那个傲气凛然的将军府世子不再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少年郎不再是与姚守宁斗嘴时半点儿不肯嘴上认输的人。 他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声音中充满了对这些百姓的怜悯与理解: “将来的我会监督国君关注大家的苦难。” 陆执手举了起来如发誓一般: “不论我是不是有大庆皇室血脉” 他的话似是引起了地道之内的共鸣地底迷宫‘嗡嗡’颤响。 “不论我是不是皇室继承人我都会极力为生民请命若是这王朝腐朽若是这皇帝昏庸那我便不再跪他、不再忠他!若是这皇朝不好我便会寻找有仁爱之心爱民如子的人。” “这天下终归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室只是王国的统治者而非拥有者到时我会帮忙更迭朝代将腐朽斩去使断肢新生扶持出新的”他顿了顿斩钉截铁道: “新的爱民如子的皇帝出来!” 他说道: “兴许在我有生之年我无法做到这些誓约但我会尽力去做!” 这样的话掷地有声显然不是他随口说出来忽悠众冤魂。 话音一落的刹那便结为天地誓约。 地道内的颤动停止那震天的哭喊声也一一消失。 ‘轰隆隆——’ 而就在此时姚守宁的内心之中仿佛听到电闪雷鸣。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天地的见证之下陆执所说的话结契出神圣契约。 而她则是这一场天地契约的见证! “世子……” 姚守宁颤声喊道。 陆执转过了头他眼中的光辉逐渐敛去四声的颤鸣停止百姓的怨气逐渐隐匿陆执眼瞳中的黑气退去逐渐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但他仍然有些不一样了好似经此一事之后也有所成长变得成熟、内敛了许多不再是以往肆无忌惮的样子。 她见证了一个少年心境成长的过程。 “嗯?” 他转过了头神情已经恢复了清明。 “你刚刚……” 姚守宁正欲说话但眼角余光却似是见到了怪事发生接着话锋一转连忙手指石壁喊:“你快看!” ………………………………………………………… 5k字大更。。。 我最近心态不是很好明天请假不更大家别刷新~!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直视他 陆执的眼角微红眼中泪光闪闪显然是先前受幻境影响、苦海冲击后感应天下百姓心意而立誓带来的冲击并没有完全褪去。 听到姚守宁提醒的刹那他下意识的转头往石壁的方向看去—— 只见血海荡漾之中那些沉浸于‘海’中的百姓一一起身往二人的方向拱手作揖长长的拜了下去。 这是陆执立下誓约之后他们感应到了世子所说的话出自真心因此引动天道所以才会向他叩谢。 眼前的这一幕寂静无声却又壮阔至极。 地下密道之中已经不见石壁只见无边无际的血海。 海中的千万民众一一叩拜最终这些灵魂化为丝丝缕缕的白色轻烟冉冉升起从海中飞出钻进陆执身体。 世子的脸庞似是蒙上了一层光晕在他的额心深处一条细细的小蛇盘卷成团面对千千万万的百姓愿力所组成的天命之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昂首吐信。 良久之后陆执闭上了双目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终于将这股力量所消化。 他此时感觉状态好极了。 哪怕再面对曾经以神降术附体他的陈太微时竟也生出一种不输于他的自信感。 自陆执出生以来他便知道自己是天命传承之人身怀大气运而降生。 可这大气运的作用体现在何处世子是半点儿都没有感觉。 除了从小在天份卓绝无论读书、习武皆都顺利之外也没发现与旁人有太多不同的地方。 甚至面对陈太微时也处处受制与姚守宁几次陷入险境。 唯一体现他身怀大气运的时候——便是狐妖王做下陷阱在他身上种下妖蛊。 自此几次发疯丢人现眼至极。 直到这会儿陆执才算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命传承。 原来以往并不是‘天命’一说玄幻莫测而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激活‘气运’这样的存在。 所谓的‘气运’之子只是一种载体。 若没有今夜入密道、见幻境在苦海之中对千万民众发誓继而激发这种力量恐怕终其一生陆执也难以发现‘天命所在’的真正意义。 陆执强忍激动缓缓睁开了眼。 只见在两人的面前荡漾的苦海逐渐停止跪拜的百姓慢慢化为石雕与那黑海一并隐匿。 幽深而狭长的通道之中只有两手交握的少年男女站在秘道的中间举着一根细小的火折子在黑暗之中照出昏黄的灯光。 面前的石壁上一条奇长无比的庞大龙身浮雕盘据于地底通道之上古老、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龙身或缠于两侧的石墙、或出现在头顶、地面仿佛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的样子。 而天地契约定下之后这里笼罩的‘障眼法’散开两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条望不见脑袋的‘龙形’身体上鳞甲斑驳许多地方出现了极为可怖的裂痕。 恍惚看去仿佛这条巨龙受了重伤被人挖鳞剥皮被抽打得皮开肉裂似的。 “龙脉?” “龙脉!” 姚守宁、陆执异口同声喊出惊骇交加的话来。 传闻之中主宰大庆王朝基业的龙脉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神都城的地底下面。 此时壁画上的神龙细看之下似是与两人在幻境中看到的盘据于皇宫之上硬扛天雷的龙影颇为相像。 被剜剥的龙鳞似是由民怨所形成的利刃所伤而有些地方留下或雷劈、或火烧后的斑驳印痕来。 ‘卬——’ 此时地道之中再次传来沉沉的喘息声这一次不止是姚守宁听得分明陆执因为命运与这密道相连成功激活天命之体也将这声息听得明白。 匍匐于地底之下的‘神龙’带着苍老而腐朽的气息垂垂老矣。 这一次已经知道地道内的秘密的二人再听到这声叹息时已经不再像先前一样提心吊胆。 “守宁我们进去看看。” 陆执拉住姚守宁的手喊了一声。 “好!” 姚守宁点了点头。 今夜这一趟地底之行收获颇丰得知了许多的秘密陆执也似是得到了好处可两人最初进入地道是为了寻找关于‘河神’的身世之迷而来。 无论是静清真人临死前所说的话还是姚守宁的预感都证明了此地有‘河神’的身世来历的线索。 更何况—— 姚守宁想到了先前听到的那一道笑声以及一掠而过的孩子影子心中亦有疑团未解。 这地底之下的秘密并非仅止‘龙脉’还有其他的东西等待着两人去探寻。 两人这一次再举着火折子前行但并没有再遭遇到什么声响与意外。 这一条地道出乎意料之外的长且地道之间纵横交错若不是陆执立下誓约令此地的‘龙脉’显形二人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方向来。 现在两人顺着那真龙躯体作为指引沿着巨龙身躯前行很快便走出了地底迷宫站在了那地道出口之前。 在二人面前的是一方奇大无比的石室。 姚守宁举着手中的火折子往前照那灯光却似是无法将石室的黑暗完全驱散可见石室之大与外间狭长而逼仄的密道似是两个世界。 “哇!” 少女故意探头喊了一声紧接着—— “哇……哇……哇……” “哇哇……哇哇……” “哇……” 石窟之中的静谧被打破接二连三的回音不停从中传出形成冲击力极强的音波钻入人的识海时竟使人有些头晕目眩! 此地果然非凡。 姚守宁还没有踏进去已经感觉到了里面蕴藏的一股强大的力量。 随着她与陆执的到来这里的平衡碎裂那股力量也似是被激活了般。 黑暗中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二人。 那视线虽无形却似是给人极大的压力使二人生出一种如站在巨峰之底此时山峰将斜阴影将二人笼罩住时的那种可怕的压迫感。 “……” 陆执死死握紧了姚守宁的手将她的身形挡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已经感应到了那道视线的存在激活了‘天命之力’后他能感应到这股力量的可怕之处。 “世子我觉得没有危险……” 姚守宁的身形被陆执尽数挡住那种压迫感顿时消了大半。 她回过神后再细细一想又觉得先前那种窥探与被陈太微窥探时所生出的毛骨悚然感完全不同。 也就是说这道视线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陆执听闻她的话后点了点头他也没感应到此地有杀机在。 “小心一点。” 不过此地神秘二人既然进了此处自然应该更加仔细谨慎。 姚守宁点了点头随陆执提步迈入途经那地道出口两侧时姚守宁的眼角余光却见到一侧的石壁入口处似是有字: “等一下世子。” 她喊了一声陆执顿时顺从的停下了脚步来。 少女举着手中发烫的火折子靠了过去就见到那石壁之上刻了三个篆形大字。 这是真正的古篆字体。 大庆立国七百年许多字体早就简化有些字音甚至都与立国初时不大相同了。 倒是一些话本之中有时故弄玄虚故事里的主角得到一些古方典籍、仙家秘箓等总会以篆形大字写出。 姚守宁凭借多年看话本的经验连猜带蒙: “福龙家?” 陆执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常的纠正: “神龙冢。” “……” 姚守宁吐了下舌头将头缩回世子身后不敢出声。 陆执转头又看另一边: “好像也有字。” 两人又凑了过去只见另一边相对处也有三個大字这一次姚守宁倒是轻易认出: “帝王陵。” 这一次陆执没再纠正显然她是说对了。 “神龙冢帝王陵?” 姚守宁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此地也是个墓葬之所?” 从字面意义来说这‘陵’字应该是指陵墓而此地布局、格式确实也与陵墓有相似之处。 她仰头去看世子心中觉得十分惊骇: “这可是‘龙脉’所在如果是陵墓又有哪位君主有资格葬在此处?” 两人都不敢说话一丝古怪的念头浮在二人心头。 沉默了良久总是在外头站着也不是个办法。 来都来了陆执说道: “我们进去看看!” 二人踏入大殿‘嘶哈’—— 一股无形的威压临头压下黑暗之中似是有十万重大山无声的倾覆而来姚守宁感知力远胜于陆执对这压力的反应便更大。 几乎是瞬间她便花容失色手一抖掌中的火折子无声落地肩膀一垮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陆执并没有笑她。 因为感应到压力的这一刻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并不轻。 但关键时刻他下意识的扼杀了自己心中生出的躲避之念而是双腿一迈站到姚守宁的面前将所有的压力全都顶了下来。 ‘咔喀喀——’ 半晌之后并没有重物砸下。 反倒是姚守宁掉落在地的火折子来回滚动发出声响。 火光一明一灭晃得两人的影子在地面左摇右闪。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姚守宁蹲在地上伸手抱着陆执的小腿迭声的喊。 她意识到自己只是虚惊一场喘了两口气后伸手将那火折子捡了起来。 好在此物是以特殊方法制作而成里面的棉芯浸过油并不易熄灭。 陆执小腿动了一下提醒她: “守宁你往上看。” 姚守宁顺着他的喊声下意识的举灯往上照同时自己也仰头往头顶看去—— 只见头顶上方一只硕大无比的石雕巨龙之头俯仰而下仿佛凌瞰闯入此地的外来者般。 那龙头便是此地‘龙脉’之首大如几层楼的建筑那双目似古井龙首上的龙鳞微立那睥睨之气扑面而来。 显然两人先前一入此地便感应到的威压便是这龙头所散发出来的。 “原来这是‘龙脉’之首难怪气机感这样强。” 姚守宁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说了一声之后爬起了身来。 此地极为宽阔但却显得空旷了一点。 四周石壁空荡荡的并没有挂什么装饰物件。 姚守宁一开始看到入口处的六个大字还曾猜测此地是帝王陵可现在却并没有看到陪葬物。 唯有中间有一处高约两尺左右的空旷台面。 那台子仅以一条玉柱支撑通体泛黑打磨得十分光滑约摸丈来长五尺宽(一米五、一米六左右)。 看起来有些似桌案的高度但又呈长方形不似是桌面。 二人深怕有机关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这‘桌子’十分古怪位及姚守宁胸口下方。 她的预感最强不怕触动机关暗器因此率先伸手去摸那桌面。 掌心碰到这桌面的刹那一股刺痛感便从指尖传来。 这‘桌子’竟似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所制成竟冷得惊人指尖一碰到寒气便随即从指头而入透入骨髓冻得她嘴唇泛白鬓角两侧结出霜花来。 “守宁!” 姚守宁还没反应过来陆执便惊骇交加的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大手探了过来将她的掌心包裹其中一股热气从两人皮肤相接处传来陆执把她手掌捏住用力揉搓: “这里的东西你怎么敢胡乱碰呢?” 热气从指掌之中传入姚守宁的思绪、感知力这才回笼。 她随即意识到周身寒冷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先前以手去摸这桌案险些被冻了个半死。 此时身体有了感知力便开始抖个不停。 “好冷!好冷!” 她冻得嘴唇都有些不听使唤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像是刚刚才从冰封之中化开。 陆执又急又慌见她面色青白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以体温暖她并替她搓揉脸颊、手臂一面目光落到石案之上: “这东西实在邪门……” 他话音一落自己也要伸手去碰—— 就在这时姚守宁的面前情景一变。 出现在她面前的仍是那个古怪的黑玉石台但是这石台之上却不知何时躺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而健壮穿了一身黑色冕袍留了短须双眼紧闭眼窝极深显得那鼻梁高挺。 纵然是‘睡梦’之中看上去也是肃穆威严令人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好似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她只是惊鸿一瞥接着脑海里响起一道奇怪的指令: ‘不准直视他!’ 一声警告在姚守宁脑海里生起她下意识的顺应内心的警示别开了脸。 可是就是挪开了视线那沉睡之人的面容看得不大清楚可那气势却实在摄人。 最重要的姚守宁想起那张面庞心中生出一丝古怪的熟悉感。 奇怪!真是奇怪! 她才刚满十六岁不久一生呆过的地方无非就是南昭、神都所见、所认识的人都很有限。 这个男人四十多岁的模样一看便气势非凡纵然长相并不是俊美无俦可也英武异常如人中龙凤。 如果这样的人她见过怎么又会想不起来呢? 她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又忆起脑海里的警告:‘不准直视他!’ 而非‘不可直视他!’ 两句话仅有一字之差但意思却又截然相反。 前者带有命令之语而后者却又带着危机与提示。 ……………………………………………………………………… 先给大家道歉最近心态确实不好感觉陷入情绪低谷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我看了一下这个月虽然有请假但因为5k大章比较多所以九月总共的更新量达到了11万多平均下来也算是每天有将近4k让我松了口气~! 月底最后两天求月票~~! (另外我的正文字数达到了4500字左右所以这些额外的字不收钱只是为了其他平台的读者能看到。)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因果论 姚守宁心中的不安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心浮起。 “不准让我看?”她眼珠转了一下露出狡黠之色: “我偏要看看!” 想到这里姚守宁强迫自己忍住内心违背了那则意志的不安感转过了身—— 接着异变再一次发生。 只见那石台之侧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了一道‘人影’。 姚守宁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呼喊出声。 这石室空荡荡的四周无法藏人。 她与陆执进入这间石室的时候曾确认过此地无人。 眼前这‘人’不知何时出现她竟半点儿都没有察觉。 此人侧身对她以她视线只能看到他一小半侧脸看到他肤色欺霜赛雪眉眼极黑鼻梁颇挺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腰间挂一扶尘似是一位道家真人。 正惊慌失措之际姚守宁却见那‘人’伸手往石台之上躺着的男人伸手摸了过去。 她愣了一愣就见那人将石台上的男人横抱而起。 ‘他’的衣摆落在石台之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只见衣摆之上迅速结出霜尘被寒意蒙上一层灰白色的粉晶。 那人却似是浑不在意仿佛并不受这寒气腐蚀。 姚守宁的目光落在他摆之上仍陷入惊诧之中。 她之前不知天高地厚是伸手去摸过那石台的深知那石台外表看似普通实则寒气袭人一时不察碰着便会受伤。 可这道人却对此地寒气有极强的抵抗之力可见修为极深。 ——不知为何她看这道士侧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莫非今日我状态不对看谁都像是熟人?” 姚守宁心中生出一丝古怪的念头正想绕过一圈看清楚这道士长相面貌时那道人抱起石台上的男人已经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脸庞线索如刀削斧刻因为过瘦的缘故显得异常清晰。 他看上去约只有二十五、六岁十分的年轻满头浓密的长发挽在脑后形成一束马尾。 道人的皮肤极白可以看到皮肤下淡淡的血管青影。 但正因为肤白所以显得他的眉眼色泽便十分浓密总而言之是个容貌出色的美男子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 姚守宁绝对没有见过此人可她仍觉得此人熟悉无比。 她是辩机一族的传人有非凡的预知力量与洞悉一切的眼神。 少女的目光透过皮肉的掩饰直击此人的骨骼、内心。 接着眼前的道人与另一个曾在她心中留下阴影的道人面容相重叠无论是那眉梢眼角的冷淡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从容—— “陈太微!” 陈太微…… 陈太微……陈太微…… 陈太微……陈太微……陈太微…… 低声呓语传荡开来冲破幻境的封阻、时间的隔离传递到另一個时空之中。 那正抱着男人的年轻俊美道士顿了一顿接着他皱起了一双浓密的长眉转头往四周‘看’去。 姚守宁一见他的动作曾受陈太微支配的阴影涌上心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蹲身想往石台下钻去。 可此地空荡荡的原本站在她身侧的世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仅有她与面前的道人以及被道人抱在怀中的沉睡男子。 好在那道人的目光左右望去似是并没有发现她此地一览无余并没有见到可疑的身影。 随后姚守宁又见他将那男子往石台边一放自己慵懒的背靠石台而坐无视那古怪石桌上足以冻死人的极致寒意举起一只手来掐指一算—— “奇怪?算不出来。” 他脸色微微一变自言自语还不死心又再度掐指算: “……结果显示就在此地有人在唤我——” 道士抓了抓脸一脸纳闷: “但喊的不是我的名字陈太微?” 说话的同时他仍以目光环顾四周一手搭着自己腰间所挂的扶尘显然没有放松警惕。 末了他喃喃的道: “陈太微这个名字也不错将来倒是可以改唤此名……” 姚守宁瞪大了双瞳一时之间脑中混乱却仍记得小心的收敛自己的呼吸。 但见那道人自言自语之后似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隔了半晌突然转身动作快到甚至他的身形转动间出现残影—— 仿佛背对着她与面对着她的道士并列随即手持扶尘甩出那劲气破空留下一线银光闪过发出疾气声响杀机萦绕嗯嗯于石室之中他转过头一脸茫然: “竟然真的没人!” 姚守宁大气都不敢喘。 那银光击打而来时她的眼中好似世间光芒俱暗只能看到这一丝银线那气劲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所有退路都阻断! 银芒穿破她身体化为劲气消散。 面前的人并没有发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面前有个少女吓得面色惨白。 那道人疑心极重总觉得此时有人窥探可此时事实摆在面前兴许听到的呼喊声只是错觉而已。 想到此处那道人将扶尘重新挂回腰侧又转而抱起那靠睡在石台上的男人向她直直走来。 “啊……” 少女慌乱后退又怕又惊。 却见那道人如闲庭信步将那男子抱于怀中与她面面相对从数步之遥再拉近距离至两人相贴继而他的身影穿透姚守宁的身体大步而去。 姚守宁心脏跳得异常激烈她与那男子近距离相处时嗅到了他身上松雪的凛冽之气夹杂着道观的檀香之息。 同时她还看到了那被他抱在怀中的男人面容。 那是—— 姚守宁瞪大了眼倏的转身。 可在她的身后是空荡荡的偌大黑暗密室哪里有什么道人身影? 她手中握了一管火折子此时略有些烫手她的身影被拉长在地面之上姚守宁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追去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喊了一声: “守宁!” 少女茫然失措的回头见到了一脸担忧的陆执。 “世子——” 她嘴唇动了动喊了一声接着所有的记忆全部回笼她先前不知不觉的再度陷入了幻境。 “世子!” 想到这里她反手抓住了陆执的手腕急急的道: “我看到了看到了陈太微!” “陈太微——陈太微——陈太微——” 她的声音化为密集的呓语再度传入皇宫之中的陈太微耳朵里。 这位年轻的道士双耳已经被他揉得通红似欲滴出血来使得这位向来清冷俊美的国师罕见的显示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感觉。 “又来了!又来了!!!” 道士双眼有些呆滞的重复了一声止住了欲救神启帝的动作近乎于有些绝望的再一次提起了手掐算起呼喊声的来源地。 …… 龙脉地宫之中陆执还回想着先前惊魂的一幕。 他与姚守宁进了这藏着龙脉之首的地宫发现了石台姚守宁伸手被摸险些被冻住他正也想试探去碰时却见姚守宁突然出神。 而且这种出神与之前不一样好似神魂都被摄走末了甚至转身往外走了两步仿佛失魂落魄的样子。 情急之下世子伸手将她拦住将她唤醒之后她却说她看到了‘陈太微’! “他竟敢再来此地!” 世子先是一怒接着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面露喜色: “若他敢来我定要让他吃个大亏。” 他在这密道之中激活了天命之力获得了国运传承的运用法门。 想想在齐王墓地的时候他与姚守宁被陈太微一人追得狼狈逃蹿甚至自己都中了神降之术险些死得稀里糊涂的。 当时只一心想要保住姚守宁与自己的命倒没空想其他的此时再一回想陆执心中说不出的憋屈——他堂堂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什么时候吃过如此大亏。 “不是不是!” 姚守宁急急的摇头说道: “我‘看’到的不是现在的陈太微而是当年的陈太微!” 到了此时她自然知道自己先前是陷入了幻境。 只是这种幻境与以往的幻境不同她仿佛从身到心全都融入了其中显得格外的真实因此进入的刹那竟难以分清真伪。 ——这也是她实力在进阶的证明。 她压下心中念头专心说事: “我先前摸到这石台之后心神便似是与这石台有了联系它‘告诉’了我一些事。” 说完便将石台上躺了一个‘男人’之事说给陆执听接着又说道: “这个时候他就进来了将这石台上的人抱起。” 姚守宁想起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 “我见这道人转身的时候面容陌生可是那气质却十分熟悉便认出他是‘陈太微’!” 她辨认人时不看长相而观精、气、神及其他陆执便知道她力量有了很大进步当即点了点头问道: “你最后是怎么确认他身份的?” 两人相识多时多次合作行动之后心有灵犀陆执知道她的性格她此时说出来必是有所依仗的。 果不其然他听姚守宁道: “我吃惊之下喊了他的名字便见他伸手掐算十分好奇是谁在呼唤他。” 这话一说完便算印证了姚守宁两个猜测。 其中一个是验证了此人身份果然是后来的‘陈太微’。 而另一个猜测嘛则是此人‘名字’果然是属于他的禁区。 不过这个‘禁区’的范围比姚守宁想像的要大得多了她唤出‘陈太微’这三个字时从此人反应看来对这名字应该十分陌生。 可只要她心中想的是‘他’这道士竟然也似是能感应得到实在可怕至极。 世子的反应也是很快听到此处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唤出了‘陈太微’名字时他伸手掐算但却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似是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名字?” 姚守宁点了点头。 陆执就再道: “那就是说你看到的‘他’并不是此时的他而极有可能是当年的他。” 那时的陈太微还不叫陈太微兴许是叫‘孟青峰’亦或是其他的名。 而直到姚守宁阴差阳错在今夜入密室见到了曾经的‘他’惊讶之下唤出了‘陈太微’这三个字所以才有了后来这位道士改名换姓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个道士如今的名字极有可能还与姚守宁是有所相关的。 陆执伸手揉了揉额头觉得这因果实在是有些乱辩机一族的存在果然可以轻易的改变许多事情难怪传闻之中的这一族人强大而又神秘令人畏惧。 他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陈太微此人可以肯定的是已经改头换面两次如姚守宁所说他的样貌身材俱都有变化但年纪却一直很轻都是作道人打扮且身带扶尘。 也就是说陈太微的真实岁数可能比他原本预想的还要大一些此人来历神秘恐怕有大阴谋在心。 但唯独可以肯定的就是他绝对是道家中人。 他一念及此决定回去之后要细查四百年内知名的道家强者。 不对!这人说不清来历实力非凡恐怕未必只活四百年…… 只不过是姚守宁猜测他就是孟青峰所以陆执才认为他最少三百多岁而已。 陆执暗忖:那就是从五百年前……不六百年前…… 他想了想最终决定稳妥起见还是从大庆开国之时查起算了。 心中正想着这事儿却听姚守宁又声音抖啊抖的道: “……而他带走的” 她说到这里吞了口唾沫一双眼睛急急的去看陆执: “他带走的是‘河神’!” 一语既出令得陆执变了脸色。 姚守宁自己说完也捂住了嘴。 两人都还记得进入密道的时候她提及‘河神’时曾引发的地动。 可此时那股震颤感并没有出现密室内安安静静的好似她提到‘河神’两个字的时候并没有再踏入‘他’的禁区。 姚守宁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她曾在幻境之中见过‘河神’的身影也在梦中看到过那个男人。 只见当时他身穿喜袍高大的身形如山一般挡在姚婉宁身边而那会儿姚守宁一心一意只想反对这门婚事压根没仔细去细看‘河神’的长相。 直到她此时再一次进入‘幻境’并且因为第一眼见到了那男子心生熟悉之感才隐约有了朦胧的印象。 虽说他的面容与梦中的‘河神’脸有些微的出入一个年纪轻些约摸三十来岁;而另一个失去意识的他已经年长蓄了胡须通身威严宛如身居高位的长者。 所以一时之间她没能将两人联系起来。 之后她再次看这男人时是在‘陈太微’抱着他与自己面对面的直穿而过时。 她看清了那男人的脸。 过往的记忆如雷劈进她心中她想起了自己曾与‘河神’对视时那一双银白而无情的眼那沉默、高大却又诡异的身影顿时与那被陈太微抱在怀中的男人身影相重叠。 “他就是‘河神’!他就是‘河神’!” 姚守宁又哭又笑说不清心中究竟是欢喜还是恐惧亦或是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可能几种情感都有最终形成复杂至极的心情。 ………………………………………………………… 双倍的最后一天求月票哦~!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是太祖 自姚婉宁中了‘河神’烙印以来姚守宁与世子为了追寻‘河神’来历与身份不知做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头中间几次险象环生今夜才终于查出了‘河神’的一丝端倪。 虽说目前只是看到了他的脸但这总也算是一线曙光。 更何况姚守宁总觉得今夜的事只是一个开端而已‘河神’的身份来历说不定会很快揭开序幕的。 她这种预感很强。 三十一年前大儒张饶之到底在‘应天书局’上认识了谁?竟与先帝商议之后为三十一年后的她跟世子留下了这样宝贵的线索来帮助他们。 姚守宁心生感动纵然这两位长辈早就已经逝世她却仍生出一种被长辈们关照、爱护着的暖意来。 “竟然是‘河神’……” 陆执的神色严肃眼神复杂极了。 此地可是大庆龙脉所在关系着国运。 地底就算是葬人也葬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他看了看姚守宁少女还沉浸在得知了‘河神’身份的欢喜中他想了想将心中的隐忧压了下去。 “我们再找找线索。” 今夜二人是为了寻找‘河神’的身世之迷而来如今姚守宁从‘幻境’之中看到了当年的‘河神’又确定了‘陈太微’名字的由来同时还得知这一道、一邪必有关联算是不虚此行。 不过出于谨慎哪怕此地空荡荡的一眼便能将整个宽阔至极的石室看清楚陆执仍是提议再转一圈。 “嗯!” 姚守宁满心激动用力的点头。 她有预感今晚还有收获。 两人又看了一眼这石台上面曾是‘河神’永眠之处。 虽说这石台有古怪可‘河神’既被当年的‘陈太微’带走此时恐怕难以琢磨出個所以然。 反正已经知道此物诡异通道的入口之处又掌握在二人之手若是好奇将来找个机会折转回来再想办法将石台弄走。 石室十分空旷除了这石桌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了。 陆执的目光转动之间落到了四周的石壁之上。 “世子。”就在这个时候姚守宁也拉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摇了两下: “你看石壁上。” 二人再一次默契的注意到了石壁上的异样之处。 陆执点了点头两人携手前往一侧石壁处。 从远处看来这石壁有微弱的反光显然石壁并非平整的而是雕烙着什么图案。 只是此地实在太大足有数十丈的宽度两人离得极远看不大清楚。 此时二人走得近了后再举灯望去便能看得出来这里的石壁上果然雕刻着图谱。 从图谱轮廓看刻的是一个个举剑的人物图像每个图谱的人都摆着不同的动作。 姚守宁并不修习武艺不懂这些图谱的意义但凭借辩机一族人超凡的预感她却意识到这里石壁上的图案应该是十分重要的。 但是可惜不知是不是时光腐蚀的缘故这些石壁画已经斑驳隐约看不大清楚。 “是《紫阳秘术》。” 正当姚守宁还在猜测这里的图谱究竟是什么意思时一旁的陆执突然开口。 他有些迷惑又有些忐忑。 姚守宁闻言转头去看他他感应到少女的注视转过了头来: “这些是皇室的《紫阳秘术》。” 对《紫阳秘术》这个名称姚守宁是不陌生的。 她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是在当日陆执前往她家里与‘河神’作战的时候。 “传闻……”陆执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杂念: “当年太祖是梦中得到仙人传授《紫阳秘术》因此于梦中悟道最后驱赶妖邪建立国都。” 此后太祖的后裔子孙只要传承了他血脉的后代都有可能觉醒力量继而修习《紫阳秘术》。 大庆建国七百年朱氏子孙多不胜数在漫长的时间洪流中觉醒力量的人也不少《紫阳秘术》在世人眼中颇为神秘但除了旁枝之外许多王室宗亲对于这样一部立国之本的秘法是十分熟悉的。 “看来这里果然是一处帝王墓葬。” 陆执叹息了一声。 一开始进入石室、看到石室两侧的字的时候他其实内心深处是有些怀疑的。 毕竟这里是大庆龙脉所在大庆传承的七百年时间里又有哪一位接受王位传承的帝王配葬于这龙脉之中呢? 可眼前的一幕证实了此地确实是墓葬所在显然有位朱氏血脉的帝王埋骨此处。 之所以两人进入此地前没有发现其他的陪葬品那是因为《紫阳秘术》的存在便极为逆天已经远胜过一切金银俗物。 “你……你是说……” 姚守宁也在陆执强忍平静的语气下心中浮现出了一个极其离谱的猜测。 她结结巴巴的话都没说完但陆执却似是已经从她神色、语气之间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点了点头。 “不错。” 话音一落的刹那他伸手去碰触石壁上的那些画。 怪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陆执的手摸到石壁这的刹那只听‘沙沙’作响那些原本就斑驳的壁画竟似是脆弱非凡早就已经沙化。 世子指掌一碰便纷纷化为尘沙飞扬开来。 那原本使剑的小人化为灰雾散于空中。 昏黄的灯光下颗颗尘埃浮动。 陆执的手还点在石壁上他指尖所碰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处凹陷进去些许的石窝原本的图案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 姚守宁惊诧万分。 最离奇的是她看到这些尘沙里有金光闪烁显然这些壁画非同凡物。 陆执闭上了眼并没有收回手。 他似是在感悟着什么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世子……”半晌之后姚守宁试探着打破了沉默:“你这是”她心中斟酌着要说的字小心翼翼的道: “——学会了?” 那壁画明显非同一般世子一碰便碎化为尘埃飞扬于半空。 可姚守宁能感觉得到尘埃之中蕴含的力量她看陆执久久不语猜测陆执是不是在感悟这种力量。 只是世子的神情严肃好像与她想像的结果不大一样……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陆执便睁开了眼。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忘了。” “什么?”姚守宁听他这样一说脸上不由露出困惑之色: “‘忘了’是什么意思?” “守宁这里的每一副图都是代表着《紫阳秘术》运行的脉络。” 陆执并没有回答姚守宁的问题而是向她解说: “自当年太祖得到《紫阳秘术》继而传承后世子孙以来七百年的时间内这些传承有一部分已经失落。” 世子的语气平静道: “就是我所修炼的术法也都并不是最全面的。” 说完他的目光落到了面前微张着小嘴望着他的少女身上: “唯一修行得最全面的可能就是当年的太祖——” 他垂下眼眸: “而这里的《紫阳秘术》之图极为全面有些动作我都觉得生疏——” 两人虽说已经有所猜测但这壁画的存在无疑于更添佐证。 “我刚刚碰到的那一副图所画的修行动作恰好是我练习过的”陆执说到这里终于抬起了眼皮。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之中却难掩失落: “但壁画消失的刹那我却已经将那个动作完全的遗忘了。” “!!!” 姚守宁听他说到这里瞪大了双目。 陆执有些遗憾的道: “我只知道我修习过这个动作本该有这样的记忆但是我却已经记不得了。” 他的识海、他的丹田、他的经脉已经彻底将关于这一段修行术法的记忆剔除。 “守宁这里就是开国太祖的墓葬之所这石壁上的《紫阳秘术》恐怕是他老人家当年亲自雕刻上去的。” 陆执将两人心中一直不敢宣泄于口的那人身份喊破: “我猜测这些壁画与大庆皇室的秘法传承是息息相关的。” 世子叹了口气说道: “壁画越完整、越清晰证明后世子孙接受的秘法传承也是完整的。” 而壁画斑驳、脱落看不大清楚便证明这些传承在时光之中已经散落一部分了。 直到陆执的到来伸手碰掉了其中一副画他便彻底遗忘便更是说明将来的朱氏子孙恐怕永远也无法学会那一招数。 “我猜测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龙脉所在地。” 他摇了摇头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这就是太祖的埋骨之地。” 有大庆开国太祖存在的地方便即是龙脉。 他永眠于神都之下以身镇住王朝气运庇佑大庆王朝庇佑朱氏子孙庇佑江山。 唯有这位大庆初代开拓者的君王才配以完整的《紫阳秘术》陪葬。 “有他在朱氏子孙的《紫阳秘术》传承才能长远。”陆执叹息了一声: “可惜多年之前‘陈太微’的出现将他的遗体偷走打破了这种局面。” “如今看来大庆三十一代而亡并不只是存在于大庆皇室嫡系传承中的小道传言。”大庆的几位昏庸无能的皇帝都是在自毁江山。 姚守宁听完久久无言。 她追寻许多的‘河神’身份线索此时竟以一种令她措不及防的方式摆在她的面前。 “没想到‘河神’竟是太祖太祖竟然是‘河神’……” 兴许是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姚守宁一时间思绪混乱来来回回的念着这两句。 许久之后她身体一抖终于又想起一件事: “难怪我姐姐说……” 柳并舟前来姚家的那日趁着空闲功夫两姐妹说话时姚婉宁提到过:她怀疑‘河神’是出生于大庆开国之初因为‘他’口提到了‘顾敬’! “那时我只当‘河神’是王公贵族与‘顾敬’相识……却没想到过……没想到过……” 可能是太过惊骇后面的话她结结巴巴的再也说不出口身体只是不停的抖。 陆执也没有想到自己追寻了许久的‘河神’竟会是开国太祖。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两人都久久无语。 “此间事情我得必须告诉我爹娘!” 开国太祖的遗体经‘陈太微’的手落入天妖一族的手中在七百年后成为了为祸姚家的‘河神’。 且因为太祖遗体被玷污的缘故本该是朱氏后裔用以镇压妖邪一族的秘法的《紫阳秘术》已经在消失眼见天妖一族即将到来之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有……” 陆执看了姚守宁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守宁——” 他唤了姚守宁一声便见少女呆呆的抬起头看他: “嗯?” 今夜两人如愿找到‘河神’线索推查出‘他’的身份就算未经证实但恐怕也不会有错。 这对姚守宁来说本该是一件大喜事可她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反倒带着惶恐。 世子顿时醒悟过来:以姚守宁的聪慧恐怕他要说的话她已经猜到了。 “算了。” 陆执不忍再说下去最终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我知道。”姚守宁反倒十分冷静试图扯动嘴角露出笑容以安抚世子。 可那嘴角却重逾重斤她抖了两下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我姐姐我姐姐她可能被引诱了。” ‘河神’追随在姚婉宁身侧与她日夜相伴。 仔细想来这一人一‘邪’梦中成婚当日姚守宁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可能这两位早在梦中有所交流。 “是我的错。” 她先是隐忍的哭: “我应该早注意到不对劲儿的。” 她的姐姐近来沉默多了明明‘病逾’但身体也未见长肉眉眼间也笼罩着一层忧郁似是心事重重。 再一细想姚婉宁当日提醒她‘河神’可能出身大庆初年时她只知欢喜却没想过姚婉宁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她能说出这些必是与受亵渎后的‘太祖’在梦中有过交流! 过往一些被她疏忽的细节此时一一浮现在心头姚守宁心中大恸哭得几乎无法自持。 陆执见她情绪崩溃有些不知所。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将少女揽入怀中让她的脸靠着自己肩头轻轻以后拍她后背。 掌心下少女单薄的肩背都在颤抖。 他默不作声任她发泄。 姚守宁比他想像的要坚强得多放任自己哭了半晌后她逐渐收声吸了吸鼻子坚定的道: “我不会放弃的!” 她追查了这么久查到了线索查到了‘河神’来历。 纵然他的身份超乎自己想像纵然她要面临的可能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对手但她无法后退也不能后退。 “我不能失去莪姐姐的。” “放心。”此时的世子一扫以往与她斗嘴时的张扬声音变得充满了耐心: “我们会尽力阻止的不要哭了好吗?” 陆执低下了头看她红通通的眼睛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抚去。 “你听我说此间事了之后我们便立即想办法前往白陵江将‘河神’本体夺回来。” 目前‘河神’之所以在姚婉宁身上打下烙印是因为开国太祖的意志受到了妖族的污染并且受妖族掌控所以才做出了违背他本人在生时的意志的举动。 只要将太祖遗体夺回清除妖族的邪术自然姚婉宁的危机便解除了。 世子这样的话显然并不是空泛的安慰显然他是在心中已经计划过这使得姚守宁信心大增连忙十分信赖的点了下头。 “嗯。” 她应了一声。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坏东西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地道密室发出颤鸣石室内的壁画似是开始消散。 灯光下无数闪着紫金色光泽的尘埃在飞扬这些壁画在缓慢的融解中。 这个异变使得两人吃了一惊。 “我们先离开这里。”陆执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握紧姚守宁的手说了一声。 今夜二人收获颇丰追寻许久的疑问也答得到了解答此地不宜再久留。 两人原路退回至先前看到石壁上的‘千里山河图’处时本该顺着来时方向退回静清真人的居所才对。 可就在二人欲踏上返程的刹那姚守宁顿了顿拉住了陆执的手: “先等等。” 她突然出声陆执就问: “你想去哪里?” 她还未多说只一个眼神世子便已经猜出她心中的念头。 “我想要再去验证一個心中的猜测。” 因为就在二人准备踏上归程之时姚守宁的心中却浮现出一个场景:当日她与陆执再探代王地宫时蜷缩在地下石洞内她眼神透过石壁‘看’到幻境中有大石堵住了代王地宫下的那条通行之路有只修长的手在巨石上画符提前封阻了陆执的招数。 姚守宁有一种预感这地底龙脉的迷宫之中可能隐藏着一条通行之路那里隐藏着陈太微另外的秘密。 “好。”世子毫不犹豫点头问她: “你想走哪边?” “这边!”她伸手往前方一指。 两人从密室方向而来所站的方向是一条横贯地底似是看不到前后尽头的幽长密道。 摆在两人身侧的是左边的退路而她选择的是来时没有选的另一个方向。 陆执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前迈了一步。 两人这一步迈出去便似是打破了某种禁制。 术法的残余力量荡漾开来再回头望去时身后已经不再是那条俯卧了巨龙浮雕的密道而另一条幽暗的、全新的迷宫! 这里与先前的迷宫是截然不同的周围石壁、地面亦是齐整但却并没有人为砌造的痕迹。 陆执的瞳孔一缩一手抓着姚守宁一手去摸身边的石壁开口道: “像是被人……” “被人以大力劈斩出来的地底迷宫。” 不等他说完姚守宁随即开口。 在她的面前曾在太祖永眠的石室中‘见’过一面的那个年轻的道士再度出现。 他游走于阴影里手里的扶尘轻轻挥出挡在他面前的那些地底坚硬厚实的岩石便被斩裂迅速开辟出一条可供人前行的道路。 气劲纵横。 道士走过之处被劈斩出一条通路他似是闲庭信步一步步从姚守宁的身体穿过直至往前消失于阴影之中。 那身影高大、强横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陈太微’的存在仿佛一座无法攀越的高峰令人望之退而却步。 姚守宁顿了一顿深呼了一口气拉住了陆执: “我们往前面看看。” 陆执默不作声随她同行。 这条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狭长无比。 黑暗之中时间的流逝十分缓慢不知走了多久姚守宁手里的那火折子闪了两下光芒逐渐暗淡的时候两人终于看到了这一条路的尽头。 只见前方数丈开外一块巨石挡路。 陆执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衣裳领口。 这地道虽长但却并不是密不透风。 可两人今夜在地道之中打转太久世子纵然再是善忍此时也不由有种憋闷感觉。 “你要找的就是这块石头?” 陆执转头往姚守宁看去见她眼睛发亮似是并不失落。 他想起姚守宁说要走这个方向此时看她表情应该是找到答案了。 “嗯!” 姚守宁点了点头拉着世子快步向前: “世子你来看。” 黑暗之中那大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单纯将去路封组从外表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姚守宁既是来了此处应该是有所发现的。 二人走近之后陆执发现这石头一丈来高姚守宁举着火光已经微弱了许多的火折子照过去从上到下细细观察着。 上半部没发现什么异样之处她弯下腰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头: “世子你看。” 姚守宁伸手一指喊了陆执一声。 陆执也俯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到她指尖所点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纹。 那裂痕呈蛛网状约婴儿拳头大小似是有人以极细小的东西捶打所致。 可奇怪的是既受锤打照理来说大石头上应该有碎石崩落。 但那裂纹却十分完整并没有哪怕一小丝细微的石屑飞出。 “这……” 陆执一见此景心生疑惑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摸那裂缝但他手指还没碰到‘石门’便一把被姚守宁抓住: “别碰。” 她话音一落只见那石板上异象突起。 原本灰色的‘石门’表面突然浮现出道道红光接着一道符箓似是感应到有人即将碰触此处凭空浮现将那石板碎裂处的痕迹尽数包裹于符箓的红芒笼罩中! ‘路仅止于此!’ 闪着红光的大字出现在半空之中将两人去路封阻。 “这是符箓!” 陆执终于知道这石板上的诡异之处了。 同一时刻只见那红光包裹中裂缝处也闪现着微弱的紫金色光芒那气息里残留着剑气的凛冽依稀有些熟悉。 世子脱口而出: “剑气!《紫阳秘术》!” 既有剑气的加持又有《紫阳秘术》的术法残留他的记忆中终于想起了一幕惊声道: “代王地宫!” “不错!” 姚守宁点了点头迎上陆执惊诧的眼神: “我们身处代王地宫之下那个你发现的洞穴入口处。” “……”陈太微! 陆执想起当日自己与姚守宁重回代王地宫欲从那入口进入查探时却发现洞口被封的事了。 当时姚守宁叹了一句:门被封了。 那会儿他自信自己力量非凡并不相信一般门能阻得住自己。 后面吃了大亏狼狈退走。 如今看来门果然是被封了但却并不是一般的巨石阻路而是有人在石头上以符箓加持有意封阻两人进入。 原因嘛…… “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发现龙脉所在?” 他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猜测着。 “有可能。”姚守宁说道:“除此之外我怀疑这些受妖邪玷污的墓地可能都有这样的一条通道连接。” 陆执一下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再联想到太祖遗体被玷污以及龙脉石室内壁画上的《紫阳秘术》在遗失陆执眉头一皱: “这些受妖邪附身的皇室成员可能在生前都觉醒了《紫阳秘术》。” 姚守宁心中浮出一个念头: “这些妖邪可能在想办法摧毁《紫阳秘术》。” 从壁画消失后陆执遗忘了那一段练过的术法便可以证明这一点。 《紫阳秘术》乃是梦中神授虽说只有半卷但专克妖邪。 结界松动天妖一族脱困多年却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因为忌惮此神术的缘故。 若这些妖邪有再度凌霸天下的野心那么便先要将拦在它们面前的《紫阳秘术》毁去——玷污太祖遗体恐怕只是计划之中的第一步。 两人都觉得猜测已近真相。 今晚探听的消息已经够多面前巨石有符箓在陆执并不准备硬闯。 毕竟两人已经脱离了龙脉的笼罩范围极有可能碰触符箓的情况下将禁制惊动再引来陈太微。 二人拉着手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那龙脉所在的秘道之中。 这一次二人再顺着来时的去路退回去在姚守宁手中的火折子彻底熄灭之前终于回到了直通静清真人居所的石阶。 两人沿着石阶而上陆执伸手敲响了上方的石壁。 不多时沉重的巨物转动时的‘喀喀’声传来压在上方的石像被移开顺着灯光泄入进秘道内的是夹杂着药香的寒冷空气。 季兰婆婆手持灯盏惊喜的望着二人: “你们终于回来了!” 话音一落突听半空传来惊雷声响——‘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震得整个屋舍都在抖。 屋外倾盆大雨直泄而下重重打在屋顶仿佛要将瓦片都掀下来的阵势。 “下雨了吗?”姚守宁身体还在下方却已经听到了外间的响动问了一声。 陆执并没有急着出来而是托着她的腰先将她举了出去自己才伸手撑着地面纵身跃起。 季兰婆婆连忙放了灯盏要去张罗热水闻言就回答道: “下了。” 她说道: “你们进去之后我就一直守在此处寸步不敢离开哪知约两个时辰前突然雷鸣电闪阵势惊人极了。” 说完她有些好奇的问: “你们在下头没有听到响动吗?” ‘两个时辰前?’ 姚守宁听到这个时间点偷偷看了世子一眼却发现陆执好像也在转头看她。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有些别扭脸颊微烫似作贼心虚一般别开了头。 随即又想起季兰婆婆的问话说道: “没没有。” 地底极深不说且可能有龙脉所挡外间的动静全部被隔绝半点儿都感应不到的。 算算时间两个时辰前她与世子应该是进入秘道发现了石壁上的‘千里山河图’的时候。 ‘借’石壁上的记忆二人梦回三百五十七年见识到了那一场可怕的天灾人祸也正好是世子发下大誓愿平息百姓怨气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场雷阵雨可能是两人的举动引起的。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不由有些愧疚连忙问季兰婆婆: “婆婆您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没事没事。”季兰婆婆连忙摆手。 陆执默不作声将她手中提的热水接过十分自然的倒入盆中。 这些事情他以往从来不会做可兴许是魂回三百多年前看多了民间疾苦身系国运之后使得他的许多观念改变了。 季兰婆婆愣了一愣面露忐忑但很快又被姚守宁伸手一拉吸引住了视线回答道: “我这把年纪早就活够了王妃……”她说到这里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静清真人去后我活着也是孤单单的打雷闪电有什么害怕的?我又没做过亏心事该害怕的是那些作恶的!” 她说完连忙朝陆执喊: “世子快放下这些粗活我来就行了。” 陆执没有答应只是倒好了热水示意姚守宁快些过来擦脸接着才看向外头。 “今年真是邪门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早就降雪了……” 季兰婆婆叹了一声念道: “而今年不止没降雪反倒打雷闪电多次下了好几回暴雨这样下去恐怕是场灾祸……” 姚守宁也觉得担忧。 她与陆执出来的时间已经很久此时天边都微微亮了。 季兰婆婆也不问两人在地底之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两人擦完了脸和手说道: “屋角有蓑衣和斗笠我都准备好了。” 姚守宁有些迟疑的看了屋里一眼那屋中停放着静清真人的遗体。 她的神情落在季兰婆婆眼里令她眼圈微微泛红却露出温柔的神色: “真人的丧事你们别管了此地最好不要与你们扯上关系。” 季兰婆婆不知道两人在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但静清真人既然守在此处多年镇守入口的大佛又是当年先帝亲自令人备下的那么地底的秘密便必定是十分重大的消息不宜走漏。 她看得出来姚守宁心软善良为防她良心不安又补充了一句: “真人性情喜静不喜人多丧事安排早就有了。你们来与不来见与不见又有什么?” 季兰婆婆叹了口气: “有心比无心要重要多了。”她意有所指目光看向一个方向随后的话便再也没有说下去了。 陆执知道她看的方向是简王府所在的地方显然是话里是暗指简王子孙不孝为了王爵之位连长辈都不认了。 他心中暗下决定:简王这老东西真不要脸当日胆敢觊觎姚守宁那会只是在他府中闹上一通打几个子孙家奴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回头想个办法再得收拾他们一通。 天色即将大亮两人不宜再久留便都进屋向静清真人遗体拜了拜才趁着暴风雨大出了这座清幽的小院。 外头风雨大极了若不是被陆执半抱在怀姚守宁的身体恐怕在这狂风之中站都站不稳的。 路上并无行人雨水形成帘幕似是有人接了水从半空直往下泼。 哪怕有蓑衣斗笠但姚守宁被陆执送回姚家的时候依旧被淋成了落汤鸡。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姚家的门坊显然早得了令将门掩着没关陆执将人送到看她推开了门才大声喊了一句。 ‘轰隆隆’的雷声里他有些瓮声瓮气夹杂在暴雨中有些听不大清楚。 虽说是喊着要回家但世子的脚步却没有动。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想走。 从头湿到脚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身上裹了可笑的蓑衣偌大的斗笠将她整个脑袋全都挡住雨水不停的往下落她可怜兮兮的往上扶。 那吸饱了水的蓑衣极沉奔波了一夜后的她体力耗尽此时被身上的重量压得有些站立不稳。 陆执说话的功夫她踉跄了两步世子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他体贴的将姚守宁头顶的斗笠揭开露出一张被雨水浇透的小脸。 那以往笑靥如花的面容此时苍白脸颊被水洗透眼睫、鼻尖挂着水珠顺着她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流。 “我走了。” 陆执说了一声。 同时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替她将脸颊上的水珠抹去。 两人近来混得极熟数次携手共度难关且共患难过危难之时这样亲昵的动作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在地道之下姚守宁难过之时、害怕之时、受伤的时候他敢抱、敢哄。 可此时天色微亮两人身处姚家之中。 那些以往没被陆执放在眼里的世俗礼仪突然一下钻入他脑海之中。 他伸出去的指尖在还没有碰到姚守宁时一下便顿住了。 少女的眼神清澈无垢不带半丝防备之色。 “好你慢些。”姚守宁并没有注意到世子这一刻的纠结听他说要走连忙吸了吸鼻子点了下头。 “……”她一点都没留他一点也没舍不得。 陆执内心的忐忑与迟疑顿时化为重重失落那伸出去的手四指一握独留食指指她: “坏东西!”说完转身就走。 姚守宁有些呆呆的看着世子二话不说转身离去不知他为什么发起脾气等到反应过来想要追出去看时他的身影已经钻入大雨之中。 “世子——世子——诶诶——” 她喊了几声世子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雨幕中她嗫嗫回了一句: “……我不坏啊。”但可惜世子已经听不到了。 风雨扑面而来吹得她一个踉跄后退此时再追陆执已经不大适合。 姚守宁摇了摇头扶着门框自言自语: “算了下次再跟世子说吧。”她开门进屋直到将门拴上那提了一夜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 5k大更~!求月票。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情敌见 这一夜不止是姚家的人夜不能寐隔壁的温家之中温景随也睡不踏实他被一阵雷电惊醒。 自从当日见到了儒圣人接受了柳并舟儒道的传承之后温景随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对于事物的反应更加的敏锐对于周遭气氛的感应也较以往更加的敏感。 姚守宁与陆执夜出之事他不知道可他这一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冥冥之中他预感自己可能已经丧失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此时已经十二月底入夜之后本该十分寒冷。 可温景随躺在床上的时候却觉得焦躁难安出了一身的热汗将里衣浸湿。 反正也睡不着他索性穿衣起身点亮了灯。 睡在外间的小厮正是好梦传来轻轻的鼾声。 他自顾自打了水擦了脸随手从一侧的柜子上抽了本书来看以往他心烦气躁之时只要看书便能沉浸进去使他平心静气——尤其是得到了儒道的传承之后他更是容易沉醉于书本之中的世界。 但今晚他却盯着书上的字发呆根本看不进去。 心中又慌又急好像他错失了一个天大的机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合上书本皱眉苦思。 临近过年的时间家里太平无事。 年过完后他便要准备来年科考争取入仕。 此时夜半三更又有什么事情会令他心浮气躁睡不安稳不说连书都看不进去? 莫非是…… 他想到了姚守宁! 这個念头一起温景随顿时便有些坐不住了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可他脚步未迈便见到了屋角的沙漏。 此时才刚子夜时分(凌晨十二点左右)姚家的人恐怕早就入睡。 他若贸然前往如光明正大的敲门便是扰人清静;如若偷偷摸摸又非君子所为。 想到这里温景随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背起圣人训。 但他越背越是烦躁只觉得今夜时间过得奇慢无比。 约过了两个时辰又再起电闪雷鸣。 这一阵电闪雷鸣与先前惊醒了他的雷音不同阵势更加惊人他从这雷声电闪之中竟感应出了几分天威——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上天使得天道降下了九天神雷。 随着雷音一落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雨势汹汹惊醒了睡得正香的小厮。 “公子——” 他的小厮名叫佑安比他小了两岁揉了眼睛坐起: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去给你打水。” “不用了。”温景随一见佑安坐起不由面露喜色连忙道: “你快去准备一些东西随我去一趟姚家。” 佑安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就转头望向门处外头暴风骤雨落下的雨水形成沟洼正‘哗啦啦’的流此时还要出门? 不过他没说话就见温景随自己已经放下了书本开始梳理起头发便知他是打定了主意连忙便点头应了一声。 主仆两穿戴妥当佑安打了把伞刚一将门打开风夹杂着雨‘呼’的灌了进来几乎将伞的竹骨吹折。 他几乎无法将伞撑住不由犹豫的看了温景随一眼: “此时雨如此之大公子真的要去?” “要去!” 温景随斩钉截铁的道他一夜未眠本该此时十分困顿可心中的不安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弥反倒压得更多了些。 他总觉得自己若再不行动可能会失去姚守宁。 “太太那边……” “回来再说。”温景随淡淡的应了一句接着自己抖了抖被雨淋湿的衣裳迈了出去。 他虽有心要避开温太太可在温太太心中这是自己最宝贝的儿子自然对他是十万个上心。 今日大雨温景随冒着风雨跟佑安一道撑伞出门的消息很快便传进了温太太耳中令她坐不住急急的赶了过来趁着温景随还没出大门时将他拦在了家里。 “这么大雨天你要去哪里?” 温太太浑身都湿透了冻得嘴唇乌青。 可她却顾不得自己而是掏出帕子替儿子擦着肩膀、衣袖上的水。 此时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子一般他本来穿的是夹了棉的儒衣外罩斗蓬可此时还没出大门他的斗蓬就已经被雨水浸湿顺着脚踝‘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温太太的目光落到了儿子苍白的面上急得眼圈通红: “这天还没亮要有什么事吩咐其他人去办不行吗?你看看你衣裳都湿了若是冻出风寒可怎么了得?” “娘我要去姚家。” 温景随一见母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仍是应了一声。 “你这会儿去姚家干什么?” 温太太听闻这话直跺脚: “有什么要紧的事等雨停了之后再去不行吗?” “我现在就要去。”他倒也不傻知道不能直接说自己因为姚守宁而心神不安便找了个借口: “昨日听说宫中有侍人来了姚家请老师前往宫中赴宴昨夜家中落锁前都没归来我想去看看老师。” 知子莫若母。 温太太一听他这话便知他不是为了柳并舟而去。 她冷笑了两声替儿子擦水的手一顿说道: “你恐怕不是要去看柳并舟而是想去见守宁吧?” 孙嬷嬷打着伞站在身后见这母子两人气氛一下僵硬。 温景随抿起了嘴唇沉默不语。 他没有否认。 温太太的心直往下沉隐隐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你……” 她正要说话温景随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点头应承: “对。” 他紧拧的双眉松开仿佛卸下了心中的大石不再与母亲绕弯子: “我是想去看看守宁。” “你疯了……” 温太太瞪大了眼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这个儿子是她骄傲她向来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可此时听他说想见姚守宁温太太却怒从心中起: “枉你读的是圣贤书说话却如此轻浮!” 她说话的同时脸皮隐隐发烫只觉得又气又恨。 姚守宁生日当天姚、温两家闹得不大愉快她借姚若筠的口向柳氏带话几乎便算是要让两家亲上加亲的婚事作罢的意思。 如今在温太太看来温景随与姚守宁再无瓜葛儿子却突然在这个时候说要去看人家举止自然不妥之极。 “你不要胡乱说话破坏守宁名节!” 她强忍愤怒伸手想去拉儿子的手臂: “快随我回去换了衣裳……” “不……” 温景随摇了摇头将手臂举高后退了一步。 温太太身材矮小且丰腴仅及他肩头而已他这一退使得温太太抓挽他的动作落了个空。 不等母亲发火他又接着重申了一遍: “我要去见守宁。” 他看着强忍怒火的母亲认真的说道: “当日娘说的那些话我不答应我要去姚家亲自向老师、柳太太赔罪。” “你胡说什么!” 温太太闻言大惊总觉得事情隐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令她有些不安: “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 “我没有胡说。”温景随摇了摇头道: “以往就是我太听娘的话了拘谨守礼才任您行事。” 不远处佑安、孙嬷嬷二人见着这母子对峙都不敢出声。 孙嬷嬷眼见两人闹得极僵似是都犯了倔心中恐慌连忙向佑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搬救兵。 这个时候温庆哲已经出门上朝家里能劝得动两人的唯有温献容而已。 佑安看到眼神立即转身离去。 温景随看到了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出声而是面向温太太: “娘不能这个样子。” “我为什么不能……姚守宁性情外向并不是端庄贤淑的性子婚前便招惹了许多人与你并不是良配……” “不是这样的。” 温景随大声的将温太太的话打断: “你明知道守宁不是这样的人。” “是!”温太太大声的应承: “她不是这样的性格可她长得好看就不是宜室宜家的人更别提她性格并不温顺。” “可是我喜欢她!” 温景随突然大声的道。 这一声喊震得孙嬷嬷不知所措也震得温太太呆愣当场。 他性情内敛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你是真的疯了……”温太太突然觉得面前的儿子十分陌生有些事情好像逐渐失控她感到异常不安接连摇头: “连这样的胡话也说。” “我真的很喜欢守宁。”温景随低头看了一眼母亲此时的温太太已经慌了神。 她向来最是擅长掩饰情绪无论愤怒还是伤心都是面带笑容可这会儿她已经再难维持镇定。 温太太的脸上还有伤未结疤那是前几日姚守宁生辰时她与简王府的人撕打时被抓破的。 此时被水一泡之后那伤疤泛白衬着她冻得面色泛青的脸及还未梳理齐整的头发倒显得她有些可怜兮兮。 “我是将守宁当成我未来妻子看待的。”温景随的心中一软强硬的语气也软和了些说完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娘我真的很喜欢她不愿失去她也不愿与姚家有任何误会。” 他跪落的瞬间地面的水洼被溅起。 年轻人的背脊挺得笔直嘴里说着哀求的话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眼前的这一幕冲击温太太的内心令她哆嗦着不住后退: “呵呵……”她冷笑: “我竟然没看出来我们温家竟出了一个痴情种子。” 她知道儿子喜欢姚守宁可她不知道温景随竟如此喜欢喜欢到竟愿意为了她当众下跪。 “太太……” 孙嬷嬷有些不安的上前一步轻轻唤了一声。 “真是我的好儿子好儿子……”温太太嘴唇直抖心中慌乱不知所措。 “娘。”温景随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表现而退让反倒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的道: “姚家搬来这里将近十年光景了吧?” 他明明说的是与姚守宁之间的事不知为何又提起了这些旧闻。 温太太只觉得心脏撞击着胸腔十分难受一时胸闷气短幸亏孙嬷嬷上前替她推胸拍背。 她顺过了这口气听到儿子这话便含恨应了一声: “对!你记得倒是清楚!” “当年献容与姚大公子的婚事定下之后您没过多久便问我对姚家二小姐印象如何。” “是!” 温太太又应了一声。 姚家当年搬来神都之后她也观察了姚家一阵子。 姚翝虽说是个粗人但柳氏出身书香门第为人豪爽没有心眼教养的儿子也很知礼。 她有一双女儿长女病弱但次女却养得天真活泼可见柳氏并没有重男轻女亏待女儿。 考虑了一段时间后双方结亲。 温太太十分笃定柳氏这样的性格将来女儿嫁过去后吃不了亏。 当时定下了温献容的亲事后双方也算知根知底温太太便起了亲上加亲的心那时也问了儿子的意思。 “您当日喜欢守宁有意于她便问了我的意思。” 正因为温太太当年那一问温景随才逐渐上了心。 “您有意亲上加亲莪便将守宁当成我未来的妻子这些年一直苦读书想要考取功名想要立业成家。” 他人生之中的每一步计划都有姚守宁的影子。 “我等了这么多年您现在告诉我放弃。” 温景随抬起头直视温太太: “是您让我放心喜欢她的为什么您觉得我又可以轻易的放下呢?” 如果不是当年温太太的话以他拘谨、内敛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动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未来的妻子这又有什么错呢? “您让我喜欢上她现在又怪我喜欢她过于轻浮。如果您不喜欢我现在这样当年为什么又要做出亲上加亲的决定?” “我……” 温太太被儿子问得哑口无言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 在儿子目光映照之下她感到心虚理亏最终只得勉强道: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若是能成当然再好不过若是不成我也会为你另觅良人……” “不行的!” 温景随摇了摇头: “我是一个人有我自己的感情喜欢了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呢?” “怎么就不能放下?”温太太气道:“娘也是为了你好……” 究竟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她好? 若是为了他好那么为什么不能顺他心意? 而若是温太太自己不认同这门婚事又为什么要说是为了他好呢? 温景随扯了扯嘴角轻轻的道: “娘为什么这么生气?” 温太太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睛。 她有些心虚的想: 她的儿子如此聪明此时一定是知道她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他不再听她的话不肯在这件事情上顺她心意。 温太太的爱既是庇护儿子成长的堡垒也是束缚他脱离自己掌心的围城。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对儿子的爱不求回报如今看来却也是有要求的:那便是不能允他不听自己的安排不能允他逆自己的意。 “娘我出门一会。” 温景随见到母亲脸色瞬间灰败便知她已经明白自己未说出口的话中之意。 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接着从地上爬起了身拉开了门身影很快冲进大雨里。 温太太伸出手想要留他但想到他先前的眼神又瑟缩着将手缩了回去。 温景随出门之后神色便变得坚定。 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向柳氏请罪如何向柳氏证明自己的心意。 正思虑间突然迎面似是有人前来。 一个失魂落魄为了即将面见柳氏而忐忑不安;一个则是刚与姚守宁分离而没有得到预想中回应而失落委屈的世子。 暴风骤雨中两人都若有所思竟没有注意面前有人闯来直到眼见要撞上了才各自闪避。 可任两人动作再是灵敏仍是肩膀相撞。 世子身怀武艺下盘极稳被撞了一下也背脊笔挺反倒是温景随虽说也在读书之余要练拳以强身健体但毕竟与世子这样时常练武的人无法相比因此一个趔趄忙向一侧退让了两步才站稳。 ‘哗啦啦’的雨水之中温景随的眼睛被水气蒙蔽。 他只隐约看到面前是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披着蓑衣显得肩膀极其宽阔头上戴的斗笠挡住了他的面庞使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从缠绕在身上的青丝看来是个十分年轻的高大男子。 “实在对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连忙拱手道歉: “兄台是我神思恍惚不小心撞到了人。” “无碍。” 陆执伸出一只手以指尖将斗笠顶高了些。 他的眼神锐利一下认出了温景随身份。 这位名闻神都的天才此时狼狈极了满身湿透脸色苍白可依旧能看出他长相不错一双眼睛如寒星。 他气质温文也并没有因为年少成名且受顾相夸奖而养出眼高于顶的性子。 被人撞后他并不生气反倒十分温和有礼的致歉。 这一刻世子心中警钟大响对这位曾经想要招募的才子生出浓浓的敌意。 …………………………………………………………………………………… 仍然5k字大更~! 今天有事无法码字明天请假不更大家别刷新~!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意气争 陆执甚至来不及去细想自己的心境他没有理睬温景随而是抬头去看远处——那是温家的宅邸。 此时天才刚亮又下着大雨温景随这样的文弱书生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念四书五经准备明年的秋闱他出门乱晃什么? “《大学》、《中庸》……读了吗?六艺学了没?” 世子不快的嘀咕。 “兄台?兄台?” 温景随说完话见对方不理睬不由轻声再喊了两句。 雨声‘哗啦啦’的不止是干扰了人的视线同时还干扰了他的听力。 他隐约好像听到面前的人嘀嘀咕咕在说了什么话好像提到了‘《大学》、六艺’等字样。 ——莫非是个读书人? 温景随抹了把脸再去看他。 大雨之中水气形成重重的雨雾但他隐约可以看到面前的人身材异常高大。 他在男子之中身材算是高挑但眼前这人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 披在他身上的蓑衣已经湿透顺着肩膀两侧‘哗啦啦’的往下滴着雨水。 男子的大半张脸都被斗笠所挡住只露出一个既白且尖细的下巴没有留须且十分精致。 一头黑亮的长发被雨水润湿后缠在他身后显得黑亮顺滑如上好的云锦。 年轻、强壮且似是俊美。 这一刻温景随的脑海中迅速浮出现出一个人——定国神武将军府的世子陆执。 此人未及弱冠似是自小习武传闻之中他长相昳丽极受神都闺秀的追捧。 曾在当日西城案件之中救过柳氏一命。 这个念头一涌上温景随心中他顿时警惕。 天色未亮大雨倾盆这附近都是大庆朝官员宅邸不可能是误入这里。 他从巷中而来而姚家的房子就在这条巷子的深处。 想到此处温景随顿时笃定:此人是从姚家而来的。 “兄台——”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不再像先前一样面露温和眼中露出几分较劲的意味上前了一步: “你没事吧?” 斗笠下陆执的眉毛一挑听出了温景随话中的试探。 这位年少成名的才子可能猜到了他的身份此时有意挑衅。 好像不止是他看不惯温景随这位温家大公子对他也似是有敌意。 他还来不及去细想个中缘由当即便顺应心意轻笑了一声: “呵——” 世子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两人相撞有事的也不是我。”他对自己实力十分自信说完又故意反问了一句: “没撞痛你吧?” 温景随的神情一怔也听出了陆执话中的不善。 他的肩膀确实隐隐作痛可更令温景随觉得不妙的是他的内心。 眼前的人强势且又性情桀骜仿佛一头雄心勃勃意图侵蚀自己领地的雄狮。 温景随定了定神接着压下心中似是被冒犯的不安拱了拱手温声笑道: “没事就好。” 他旁敲侧击的提醒:“此时风大雨大天又未亮这条巷子地面不平兄台走路可要小心。” “无事!”世子此时战意凛然竟比面对陈太微时还要谨慎: “既然地面不平那等风平雨停之后我让人将这路整休一番看它敢不敢使我摔上一跤。” 一个说话意有所指、棉里藏针;而另一个少年意气狂放且又充满傲气。 两人话音一落隔着雨幕相望心中都生出了火气。 温景随人如其姓性情冷淡温和乃谦谦君子。 可此时他却忍不住心境泛起波澜生出怒火。 “此时天色未亮我看公子有些面生不知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见——”陆执与他说了两句心生愤怒总觉得看这温景随有些不大顺眼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一想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侧但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随身佩剑已经在与陈太微打斗的过程中丢失于齐王墓葬之内。 世子心中无名火起又听温景随问自己来意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姚守宁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他不能说出两人夜晚出行而她一夜未归。 因此话到嘴边继而变成: “一个朋友。” 他理直气壮的道并仰了下头隔着斗笠直视温景随带着几分骄傲之意。 “你呢?”他反问: “天还未亮雨又下得这么大你这么早出门是要干什么的?” 温景随似是被水雾迷住了眼眯了下眼睛接着好脾气的笑: “我想去见我的——”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最终沉声道:“意中人。” 意中人! 这三个字对陆执杀伤力极深。 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一下僵住转而神情变得有些狼狈。 先前两人相撞温景随不如他强壮被他逼得踉跄倒退可此时在温景随言语之下他肩膀一垮身体晃了两下也未能站稳。 “……” 温景随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勾接着上前一步又道: “我们两家有口头的约定只等明年科考之后便会定亲。”他又补了一句接着再度拱手赔礼: “今夜雷大雨大我怕惊扰了她所以想去拜访一番见有陌生人经过这条小巷便多有警惕还望兄台恕罪。” ‘哗啦啦——’雨势极大打在屋顶、身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温景随的背脊挺得笔直语气温文尔雅但话中却似是蕴含刀剑之意: “不过我看兄台气质如芝兰不似那等不堪小人——”他意有所指接着笑道: “所以冒犯之后才多嘴提醒两句:风大雨大此地泥泞不平兄台走路小心!”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小人?” 陆执被温景随的‘意中人’三个字险些击溃了意志此时越听他讲话越不高兴又反问了一句。 温景随只是微笑似是气定神闲。 世子心中既气且慌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落入下风之感。 “哼!”世子面色一沉有些庆幸自己戴了斗笠可以掩饰自己的狼狈: “你看走眼了。” 他强撑着气势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身后温景随似是在隔着大雨看他世子的脚步踉跄初时还强作镇定后面越走越急。 ‘意中人’…… ‘意中人’…… ‘意中人’…… 三个字如魔咒般在他脑海里来回响荡鞭笞着他的心灵使得他眼中泛起红血丝。 陆执表面虽说不服但心中却知道自己是狼狈逃离。 他隐隐约约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又不肯承认。 大雨滂沱之中温景随站在原地目送陆执的身影快步远去。 纵然没有看到陆执的脸也没有问他名字可凭借男人的敏锐他却依旧猜出了陆执的身份及确认了他可能是自己的情敌。 “情敌啊……” 温景随轻轻的叹了一声原本在面对陆执时温和而坚定的笑意逐渐淡去化为失落之色。 先前的对峙看似他言语锋利占了上风可双方恐怕都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 他与姚守宁看似距离极近可毕竟未定名份。 当日温太太的举动又将她推得更远了一些。 后来听闻世子当众发疯打了前来闹事的简王府中的人两相对比之下谁胜谁负明眼人心中都是知道的。 如果世子对姚守宁无意便罢姚家只会对他心存感激; 可他若是对姚守宁有情有了温太太当日的举动作为对比自然情况便对世子更加有利。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温景随并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说出‘未婚妻’三个字。 他喜欢姚守宁。 这种喜欢是在知道她可能会是自己未来妻子的情况下开始培养的。 确定两家会亲上加亲他有意放纵自己的心意再无意中窥探到姚守宁的性情天真活泼善良而明事理被家里宠着长大却又并不骄纵任性这样的女孩谁又不喜欢呢? 他越来越喜欢这么多年的时间早就难以克制。 谁能想到这件事情会生波折? 逞一时的口舌之利有什么用?如果他真的这么自信又何必去向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他与姚守宁之间的关系? 终究是因为过于在意而口不择言失了分寸。 ‘哗啦——’ 雨水直泼而下温景随的笑意消失眼中神彩淡去神情间笼罩了一层忐忑与忧郁。 他遇到了陆执与这个近来身负流言缠身的世子打了交道虽未见他的脸却能感应到这位世子性情坚毅且不是浮夸、恶劣的人。 气质出众容貌不俗对姚家有大恩是他劲敌。 “守宁……” 他轻轻叹了一声借着雨水的掩饰小声的喊出姚守宁的名字。 这一喊之下心中再无甜蜜只剩愁苦与不安。 雨水之中雾气弥漫使得天色更加暗沉——便如他的未来一样令他已经有些看不到出路的样子。 他失魂落魄的往姚家而去站在姚家的后门处。 只见那后门紧闭屋檐之下雨水如门帘可那本该受屋檐庇护的大门口处却各突兀的有一滩湿漉漉的水迹仿佛有人踩过的样子。 温景随想起先前离开此处的陆执顿时更受打击。 他站了半晌最终沉默着转身折返而回。 而另一边温太太与儿子吵了两句之后被他气势所摄来不及阻止便见儿子冲出了家门。 她略怔呆了许久直到温献容闻迅赶来母女俩听说温景随出了门都急忙来寻他。 但走到半路便见到了失魂落魄的温景随。 “大哥!” 温献容欢喜的唤了一声。 可是她的大哥却并没有回应。 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双肩下垂脸色惨白双眼都失去了神采的样子。 温献容从没有见过自己向来自信、冷静的大哥这个样子。 “大哥你怎么了?” “儿子你不要吓我……”温太太一见儿子这模样顿时也慌了神。 母女俩一左一右连忙上前来扶他手臂。 “我没事……” 温景随摇了摇头想要挤出一个笑意安抚家人可是那嘴角却重逾千斤根本无法扬起。 “大哥……” “我……”温景随的眼圈泛红想起先前的那一幕有些哽咽: “娘我真的很喜欢她不想失去她……” 温太太养儿多年第一次见儿子露出这样无助的神情。 她此时倒宁愿儿子和自己顶嘴哪怕是气得自己暴跳如雷也比现在这模样好些。 “娘明白了你让娘好好想想让娘好好想想……” 温献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母亲与大哥身上从这三言两语便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 母亲已经摆出了‘退让’的姿态大哥听闻这话之后那双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光彩可是温献容却是暗暗的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她生于温家这样的古板家庭被温太太一手教养长大却有柳氏那样未来的婆婆及姚守宁这样古灵精怪的闺中好友也养成了她在某一方面远胜于温太太的对人性的把握与机灵。 相比起母亲的乐观她看到了被隐藏的问题症结。 温太太的人生十分顺遂。 她的丈夫脾气虽说执拧可却品性正直对她敬重有加对家庭也负责任。 她的一双儿女也是乖巧听话儿子又十分争气养出了她清高的心。 可是她却忘了这人生并不是样样如她意的。 姚家的那位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 柳氏娇养在掌中的女儿怎么可能容许别人挑三捡四? 上次温太太的话说得太过了也许属于大哥的时机早就已经过去。 “……” 她看了一眼因温太太的话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大哥再看了一眼正低声哄着儿子的母亲嘴唇动了动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娘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守宁很好不是你妥协之下的选择! 温献容低垂下头摸了摸伞底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向来十分完美的大哥有些可怜的样子。 大哥真的很好可惜就是命不太好娘拖了他后腿。 唉—— …………………………………………………………………… 不好意思昨天堕落了今天现码的字更新晚了。 可能接下来的几天更新时间会乱提前先和大家道个歉~!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赐妖丹 柳氏以前不信鬼神的时候不觉得大雨滂沱有何古怪如今得知这世上真有妖邪了便觉得昨夜这场雨实在怪异。 而姚守宁外出一事不宜张扬柳氏一宿没睡。 越是临近天亮越是电闪雷鸣下起大雨之后柳氏更加不安便让曹嬷嬷守在此处等姚守宁一回来便告知她。 “大小姐已经拿了你的衣服在太太屋里等。” 曹嬷嬷说道: “我们快些过去。” 姚守宁一听自己整宿未归之事不止是柳氏担忧就连姐姐也被惊动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内疚之情。 不过想到这一晚的收获她神色一振连忙反手挽住曹嬷嬷的胳膊: “走!” 两人撑着伞快步往正屋而行不多时便进了院里。 屋中果然点着灯火逢春正站在屋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有两道人影从雨中飞快跑来不由欢喜喊了一声: “回来了回来了!” 她话音一落便有人从屋中冲出冬葵人还未至哭声先到: “呜——小姐。” 冬葵的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多时此时抓着姚守宁的手又哭又笑不肯松开。 姚守宁经历一夜之后心境变化许多这会儿安抚似的拍了拍冬葵的手还没说话便见到屋内众人陆续站到了门口。 为首的是柳并舟。 他花白的长发半挽穿的还是昨夜入宫面圣时的紫袍显然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梳洗更衣。 柳并舟一手横置于胸前一手缚于后背神情略有些萎靡。 见到姚守宁的那一刻他虽未说话却长长的松了口气胸前握成拳的手松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而面目憔悴的柳氏、姚翝夫妇站在他两侧大哥、姐姐都在就连苏庆春也躲在姚若筠身后探出了半个头。 姚家人竟然似是都一夜未睡。 “守宁!” “守宁。”姚婉宁双目含泪喊了妹妹一声一颗心终于落地。 “守宁——” 大家俱都围了上来柳氏也想哭却强行忍住: “先别喊了热水是准备好的守宁先去洗漱一番换了衣裳才来说话。” 姚翝点了点头。 姚守宁的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是一晚都温着冬葵扶了姚守宁进屋等她洗漱完出来时全家人都坐在外头等候。 “守宁昨夜你和世子——” 姚守宁的头发半干挽了简单的发髻便出来她走到姚婉宁身边坐下接着在众人注视之下才将昨夜入齐王墓最后与世子一道被封印在迷宫之中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我们在齐王的棺内发现了受道家秘术加持的金币。” 当她提到金币的禁制被激活化为蓝蝶险些重创世子时姚家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 “后来我与世子脱困接着就遇到了——” 说到这里姚守宁顿了顿下意识的看向了柳并舟。 她没有提到遇见的人是谁但有了昨夜陈太微以神降术附身姚若筠的那一幕姚家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她遇到谁了。 柳氏情急之下站起身来嘴唇颤动脸上露出急色。 其他人虽未说话却都十分担忧。 “爹您不是说那个人一直留在宫中吗?” “不错。”柳并舟的神色十分微妙他给姚守宁一种似是早就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事的感觉: “昨夜我们入宫之后他一直留在宫中。后来皇上行事张狂惹怒了师姐便挨了打。” 他说到这里眉梢抖了抖。 三十二年前他在应天书局上也曾听‘她’提到过这一幕。 可当时耳闻与此时亲眼目睹的感觉全然不同。 纵然已经知道辩机一族觉醒之后的力量非常人可柳并舟想到这些往事神色依旧有些激动: “事后‘他’还曾派了侍人前去寻顾后前来劝和。” 也就是说昨夜陈太微的本体留在宫里同时又施展分身之术前往追杀姚守宁与世子。 “此人实力非同小可我与师姐竟都半分没有察觉。” 柳并舟忧心忡忡。 “那之后你与世子是如何脱困的?”姚婉宁也觉得后怕连忙拉了妹妹的手问。 “后面世子被他附身——”说到这里姚守宁看了大哥一眼姚若筠连忙下意识的捂住脸接着听妹妹又道: “然后我糊里糊涂的……”她皱了皱眉头想起昨夜如梦似幻的离奇经历犹豫着道: “似是碰到了一群长辈其中一位老先生教了我个方法将他驱赶走。” “这位老先生名叫——” 她陷入回忆中没有发现柳并舟在听她说到此处时眼睛发亮大声的道: “空山先生!” “不错!”姚守宁点了点头“这位空山爷爷似是在寻找徒弟但寻了几十年还没有找到——” “快了!他快找到了!” 柳并舟听到此处眼眶微湿连忙应了一声。 姚守宁心中生出一丝怪异之感总觉得外祖父说这话时看自己的神情似是有些奇怪。 “还有几个月还有几个月……” 他似是对空山先生寻找徒弟一事十分清楚嘴里连连念着。 柳氏也觉得有些怪她不知道这空山先生是谁又是怎么与姚守宁‘遇上’的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也会知道这样的事她心中疑问重重可最终对于女儿的关切将这些好奇心全压下去了。 “后来呢?世子将他驱赶之后呢?” 姚守宁收捡了心情回答道: “我们正危险时后来我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名字便将他召唤走了。” “对昨夜师姐出手颇重皇上忍痛不过向‘他’求助。” 柳并舟说到这里与姚守宁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人修为通天且似是有大阴谋照理来说昨夜他是将计就计没可能在关键时刻收手。” 神启帝资质平平性情暴戾行事昏庸有什么本事能驱使得了陈太微为他所用? “我怀疑皇上手中可能有一件克制他的宝物。” 姚守宁听完眼睛不由一亮。 柳并舟又道: “我回头会拜访师姐让她查探此事。” 姚守宁就点了点头。 陈太微此人太危险了这世上若真有能克制他的东西并能将之拿到手那就再好不过。 她心中有些欢喜接着又道: “‘他’走之后我与世子便另寻出路接着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个庵堂。” 说这话时姚守宁还在以眼角余光去看柳并舟的脸。 家里人对她昨夜的经历都十分关心听得目不转睛唯独她的外祖父面含笑意眼中带着激动似是对她接下来的话早就已经清楚。 奇怪了。 姚守宁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昨夜的事情是她与世子亲历除此之外这个世界上能知道这一切的唯有陈太微罢了。 外祖父当年虽说参与应天书局在书局之上得知了许多后来发生的事但昨夜的事他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她将这一点牢牢记下嘴里却不停的道: “在庵堂之中我们遇到了两位带发修行的婆婆。” “老天保佑——”柳氏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听到这里连忙双手合十脸上露出喜色。 但事情还没有完姚守宁继续说着: “其中一位真人就是当年行侠仗义之后受先帝嘱托而守在那里的。”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顿目光再与柳并舟相碰柳并舟就含笑道: “静清真人。” 外祖父果然知道! 姚守宁浑身一抖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却仍是点了点头: “不错。” “这静清真人是谁?”姚若筠弱弱的问。 他总觉得妹妹昨夜经历之事奇幻至极此时听她缓缓道来既为她提心吊胆恨自己无法陪同保护她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羡慕。 “先帝为何嘱托她守在那庵堂之中?” 柳氏与姚翝心中也充满疑惑只是听儿子问完之后不便再开口便等着姚守宁解答。 姚守宁就道: “这位静清真人曾是当年的简王妃……” 这话一说完柳氏面色就变了。 她在听到‘简王’这两个字的瞬间便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娘这位昔日的简王妃可不简单呢。” 不等柳氏开口姚婉宁率先握住了母亲的手含笑道: “守宁生日之后我就让清元、白玉二人查了一下当年的事。” 说完便将当年简王妃与简王不合并怒而阉割了他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好!”柳氏双掌一合大声称好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简王妃当即心生好感有些兴奋的问: “守宁能遇上这样的传奇人物可见是很有缘份了。” “我与世子进了屋后真人竟似是早知我与世子会到仿佛等了许久。” 姚守宁的话令得姚家众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世上难道真有未卜先知之事? 姚翝双眉紧皱没有出声。 “她告诉了我跟世子一个秘密。”姚守宁提起静清真人平安回家的喜悦顿时一下消散了许多心情略有些低落的道: “说当年事发之后先帝令她守在庵堂庵堂之中有一条地道直通地底迷宫。”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说完真人便去世了。” 柳氏见女儿神色间带着哀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看了丈夫一眼姚翝就问: “你们后来进入地底迷宫了?” “进了!”说到地底迷宫姚守宁神色一振下意识的往姚婉宁看了过去。 姚婉宁一见她神情心中一跳不知为何她隐约感应到了什么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那苍白的双颊也微微泛红。 “我们在迷宫之中找到了‘河神’的身份。” 这话一出如石破天惊将姚家人强作的平静打破。 “什么?” “什么!” “什么!” 姚翝有些失态的站起了身面露喜色。 柳氏倒是有些茫然。 近来姚守宁数次外出并多次遇险全是因为姚婉宁身中‘河神’烙印的缘故她一直想要找出‘河神’身份来历却没想到昨夜竟然真被她查出来了。 姚守宁说这话时并没有去看家人的神情。 事实上她已经猜到家里人对此事必是会惊喜交加的对于众人有这样的反应她并不意外她此时全神贯注的盯着姚婉宁看——准确的说她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默默站在姚婉宁身后将她托抱在怀中的那‘河神’阴影看。 她昨夜在地底密道之下提到‘河神’时曾引发地动。 而此时再提‘河神’那阴影却半分异样都没有仿佛失了神智的魂偶。 姚守宁有些失望接着听柳氏急急问道: “‘河神’是谁?” “我暂时不能说。”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地底密道藏有龙脉且‘河神’就是太祖一事影响太大了不宜此时就公布。 更何况太祖遗躯遭妖邪玷污事关皇室她要等陆执那边有回应了才能说。 她看向姚婉宁却见姚婉宁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接着低下了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姚守宁总觉得姐姐好似对‘河神’身份并不是很在意——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莫非姐姐早有预感了? “守宁——”柳氏急于想知道‘河神’是谁知道身份之后她便能想办法将此妖邪驱退这会儿见女儿不肯说出来不由有些急了大声喊了女儿名字。 但话没说完就被柳并舟将话打断了: “好了。” 柳氏急急的道: “可是爹……” “守宁暂时不说自有守宁的理由。”柳并舟摆了摆手道: “守宁就因为探查‘河神’身份所以耽搁了许久?” “对。”姚守宁初时见母亲想要逼问还有些头疼要如何绕过去见有外祖父撑腰不由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外祖父你是几时回家的?”说完了自己的事姚守宁又好奇起柳并舟那边发生了什么。 柳并舟将神启帝滥杀内侍惹怒长公主之事说了一遍后又提到夜半雷鸣长公主忧心儿子欲走最后被皇帝拦截一怒之下出手打人。 “本来应该顾后出面劝阻但皇后似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迟迟才来皇上被打得口吐鲜血险些命都没了。” 这一场闹剧最终以陈太微出手才终止。 “事后御医赶过来时说是皇上被打断了鼻梁双眼充血肿胀都睁不开了。” 说到这里以柳并舟严肃的性情都忍不住露出啼笑皆非之色: “肋骨也断了几根需要卧床静养暂时不可再修炼道家秘术。”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经过简单施治皇上苏醒了过来便说庆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还说我与陆将军、‘他’救驾有功赏了我一颗丹药。” 说完手腕一转从袖口之中摸出一个紫色锦盒。 那锦盒十分小巧约有婴儿拳头大看上去精致极了。 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果然置放了一颗如龙眼大小的丹药。 丹药通体呈紫红色萦绕了一层妖艳的红雾。 姚守宁瞪大了眼认出这是妖气且有些眼熟…… “表姐——” 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苏庆春已经左右转头: “姐姐来了?” 直到他一声呼喊众人这才回过神。 柳氏吃了一惊先也是学着苏庆春的样子目光在四周一转没见到苏妙真身影后才道: “妙真中邪未醒此时还在昏睡。” 姚守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吃惊之下说漏了嘴连忙就道: “我是走了神胡乱喊了一声。” 话虽这么说但姚守宁心中却是生疑。 柳并舟手中拿着的这颗丹药分明是颗‘妖丹’上面萦绕着紫红妖气与当日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妖狐气息相似。 “外祖父这丹药……” 正说话的功夫间只见异变突起。 那被柳并舟捧在掌中的红丹化为丝丝缕缕的妖气突然腾空而起化为一缕丝雾从门口帘子的细缝间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锦盒中的那粒丹药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光泽暗淡无比。 这一异变惊呆了姚守宁。 柳并舟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目光追寻着妖气离开的方向眼中露出厉色。 而姚翝夫妇则像是并没有看到这一异象唯有姚婉宁因为身缠‘河神’烙印对妖气敏锐些的缘故倒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姚守宁一眼。 至于其他人都望着柳并舟手中的丹药看柳氏一脸嫌弃: “这丹看起来红不红、紫不紫爹您别吃了中毒到时可怎么医?” 大庆尊儒重道道家各种法门也都在大庆盛行。 各种道家丹药四处有卖但大多都是骗人的。 柳并舟苦笑了一声淡淡斥了柳氏一句: “别胡说这是皇上亲手所炼制的。” 他说完眼角余光便见那盒内丹药在失去妖气之后迅速化为雾气正在飞快瓦解顷刻功夫便缩小了一圈体型。 柳并舟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儿。 神启帝借着他的手‘赐’了苏妙真一颗‘灵丹妙药’助她苏醒。 他转头看向门口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严厉。 半晌之后他转过了头看向苏庆春含笑道: “庆春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姐姐就要醒了。” 姚守宁瞪大了眼睛。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别生气 苏庆春听闻柳并舟的话有些欢喜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陆执大殓那日苏妙真中邪发疯后昏迷不醒的场景心生阴影。 但两人毕竟姐弟血脉情深近来苏妙真一直不醒他也有些担心。 柳氏还替她请了道士做法这两日都没有动静。 苏庆春担忧姐姐出事但又怕她身上邪气未消不由吱吱唔唔: “我姐姐她……” 柳并舟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你放心心正则百邪不侵若妙真不再受狐妖蛊惑自然能保得住性命。” “放心表弟。”姚若筠伸手拍了拍苏庆春还有些单薄的肩膀含笑鼓励: “妖邪已经被外祖父驱赶表妹必定会逢凶化吉。” “嗯!”苏庆春这才露出笑意点头应了一声。 一秒记住 “如果妙真能在这个时候苏醒那可真是一件好事。” 柳氏也从‘河神’的消息冲击中回过神来听到父亲说的话脸上露出喜色。 姚守宁看了一眼外祖父他神情平静眼神之中带着叹息。 显然他已经知道当日在定国神武将军府斩杀的妖影只是那狐王脱身的诡计苏妙真与妖狐合二为一之事没有瞒过这位长辈的眼睛。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一松。 自她觉醒力量以来家里人都对邪祟一说半信半疑。 姚婉宁倒是相信她但却因为身体孱弱且后来又中了‘河神’烙印帮不上她什么忙一直都是姚守宁独自提心吊胆想办法保护家人。 如今发现一切尽在外祖父掌握中仿佛身后多了个强有力的支柱家里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单打独斗这令得姚守宁暂时卸下了心中大石。 “走!” 她拉了姚婉宁的手道: “我昨夜一晚没睡此时困盹姐姐陪我回去睡一会儿。” 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姚守宁眼底乌青面对姐姐目光却带着笑意并不闪避。 反倒是姚婉宁最后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别开了脸半晌之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好。” “等等——”柳氏压下苏妙真即将苏醒的欢喜喊了一声。 姚守宁转过了头来望着自己的母亲。 柳氏本来并不死心还想问她‘河神’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想起柳并舟先前说的话她迟疑了片刻最终仍是忍下心中的担忧叮嘱道: “路上雨大回去之后让冬葵替你打水泡个脚吃些东西再睡。” 姚守宁看得出来柳氏唤住自己并不是想说这句话依她以前的脾性必是不能容许自己有所隐瞒的。 好像‘河神’一事对柳氏影响极深此时的母亲仿佛有了变化不再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般训斥而多了些尊重。 姚守宁偏了下头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柳氏清脆的应了一声: “好!” 姐妹俩挽着手出了门因外头下着大雨二人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回了房中。 清元等人先去打水、端早饭屋里只余姐妹两人围着桌子而坐久久无语。 “有话想跟我说?” 姚婉宁深呼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了一声。 “我——”姚守宁想到‘河神’身份有些迟疑不知该从何说起。 ‘哗啦啦啦——’屋外大雨倾盆远远的还能听到有人在雨中走动时的声响以及说话的声音。 屋里十分安静。 姚婉宁初时惶恐不安可事到临头了反倒十分镇定。 “‘他’是谁?”她平静的问了一声。 只是说话的时候放在桌面的那只手却用力的攥紧显然内心仍然十分忐忑。 “‘他’是大庆王朝的开国君主”这个已经困扰了姚家人多时的秘密就这样从姚守宁口中说了出来以一种十分寻常的口吻: “朱威——朱世祯。” ‘轰!’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在天际闪过接着惊雷响起震得屋顶房梁都发出‘嗡嗡’声。 大庆开国太祖出生时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人称朱老四。 传闻之中有一位游方道人途经骊县的时候曾在朱家讨了碗水喝见过这位朱老四一面一见之下便略有些吃惊称他有帝王之相将来会做下一番大事业。 在得知朱家只替这唯一的独子起了小名‘阿威’后便主动替太祖起了一个大名:朱世祯。 所以市井之间都说太祖早年称朱威后成立大庆王朝后便以朱世祯记名。 官方史册之上太祖名字是‘朱世祯’而市井坊间提到太祖当年除妖立国的事迹时为避‘朱世祯’名讳便都以‘朱威’称朝廷一般对此并不管束时间一长‘朱威’之名反倒比‘朱世祯’更加响亮一些。 “……” 姚婉宁虽说已经对于‘河神’身份来历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开国君主’几个字时却依旧备受冲击久久不语。 “我们昨夜下了密道后发现了地底隐藏的龙脉原本‘太祖’的遗躯本该停放在那里。” 姚守宁叹了口气: “结果却遭人偷走可能最终落到了妖邪的手里。” 她目光落到桌面上发现姚婉宁的拳头握得极紧。 姐姐的身体孱弱那指甲也养得并不好甲盖略薄只留了少许此时手掌握成拳头那指甲便软软的抵着肉几乎压变了形。 姚守宁伸手去握她的拳头她像是逮到了救命稻草般反手将姚守宁的手掌抓紧。 “别担心。”姚守宁安抚她: “我已经知道‘他’是被谁带走的查清了‘他’的身份迟早能解决你身上的烙印——” 她说到这里目光落到了姚婉宁的额心处。 不知是不是提到了‘河神’身份她额心那粒朱红小痣此时像是要活了过来般那痣中似是蕴藏了一滴血在她眉心之间翻滚。 “咦——” 姚守宁发出一声惊呼但还没来得及去细看这红痣却发现原本站在姚婉宁身后的‘河神’之影不知何时动了。 ‘他’侧着脸将坐在桌边的姚婉宁半抱在怀中似是也在侧耳倾听姐妹两人的对话。 兴许是感应到了姚守宁注意的视线‘他’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那一双眼睛不见黑瞳全是眼白泛着银光此时随着‘他’的动作那银白的双眼不住抖动。 一人一魂目光相对的刹那那银瞳停止了颤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姚守宁头皮都发麻了。 这‘河神’应该只是一道没有意识的分身在此之前姚守宁试过多次提到‘河神’时这影子全无反应。 但此时‘他’竟似是有了意识姚守宁发出一声惊呼: “咦!” “怎么了?” 姚婉宁一听妹妹惊喊不由有些担忧连忙坐起了身来。 她这一动之下那‘河神’眼神逐渐从锐利变得呆滞眼中银芒稍敛等姚守宁再定睛一看那阴魂似是又恢复了木然无神的样子好似先前与她的对视只是一种错觉似的。 “我看到——” 姚守宁原本是想说自己看到‘河神’动了但她话到嘴边便想起自己还没跟姚婉宁提起过她一直以来都被‘河神’阴魂抱着在行走的事。 姐姐已经够心烦了。 若自己再将‘河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事说出来恐怕会将她吓住。 “姐姐你之前提醒过我说‘河神’应该出生于大庆初年。” 姚守宁话题一转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河神’是大庆王朝的开国太祖确实与姚婉宁所说的生活于大庆初年的事相吻合。 姚守宁当时为‘河神’的身份而头疼又信任姐姐便下意识的忽略了姚婉宁的消息来源处。 “我……”姚婉宁语气一滞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她那张白皙、秀气的面容上露出紧张、羞涩夹杂着几分不安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抬起了头望着姚守宁道: “其实当日我喝过药后便在梦中与‘他’成婚了。” 她脸颊瘦小因从小多病肤色惨白此时提到‘成婚’却双颊泛红: “自成婚之后‘他’便每夜入梦。” 初时她还十分害怕每到夜晚的时候都不敢闭眼。 可家里当时正值多事之秋姚翝因受西城案件的连累入狱柳氏在为了苏妙真姐弟及丈夫而奔走。 再加上姚守宁才刚刚觉醒力量能‘看’得到妖邪本身驱邪的实力不够甚至为了她还向陆执哀求。 在当时的情况下姚婉宁根本不敢和家里人说。 她害怕连累家人便唯有自己强行撑住。 自此之后‘河神’夜夜进入她梦中。 两人在梦中相会成就好事自此相伴相守。 她初时害怕不安且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觉得大不了牺牲自己一人不要连累家里人就好了。 哪知‘河神’并没有要她的命反倒是在梦里逐渐与她亲近了从一开始似是沉默寡言的魂偶人般到后来竟似是灵动了许多也开始与她说话交流。 一人一‘妖’竟在梦中相识相知姚婉宁的心态也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的转变了。 “你自去过代王地宫回来大病了一场醒来那日镇魔司上门你可还记得?” 这些事在姚婉宁心中隐瞒了许久她初时是又慌又怕且羞于启齿。 后来因与梦中‘人’相处竟日久生情。 见家里人为自己担忧妹妹又为自己奔走心中十分愧疚不安时间一长便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记得。” 姚守宁虽说已经猜到这一点但当她真正听到姚婉宁说出这些话时依旧懊悔于自己的疏忽。 “那一日镇魔司上门闹事之后我们回屋睡觉我便再看到了‘他’当时‘他’问我为什么烦恼”姚婉宁提到此处眼中竟然涌出了水光只是那眼泪还未流出又被她强行忍住: “我便说镇魔司上门找我们的麻烦。” 姚守宁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一人、一鬼之间的对话彼此之间竟似是熟悉极了。 她再看姚婉宁的神情提到‘河神’的时候竟有些难过她心生不妙但她情窦未开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便听姚婉宁接着又道: “‘他’当时闻言大怒说镇魔司怎么敢上我们家来闹事他说回头会问问顾敬是如何御下的。” 她眼中泪珠直转姚守宁目瞪口呆姚婉宁又吸了吸鼻子: “我当夜正好听你与程辅云提到过‘顾敬’之名知道他是神武门的创始人当年曾跟在‘他’——”她提到‘河神’时脸颊微微一红仍是道: “太祖身边的人所以后来我才和你说‘他’可能出生于大庆初年。” 只是姚婉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梦中的夫君竟会是大庆的开国太祖。 “我看你与世子出门数次遇险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她颤声说“可是我不敢。” 现实之中她还未成婚但梦里却已经是有夫之妇且与‘河神’共处。 这种情况令她害怕、惶恐、羞涩且又不安。 初时是因为不想家里人担忧不敢说; 而后来有了感情竟真的将梦中的‘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面对家里人的担忧妹妹的拼命查询便更是愧疚无比无从开口。 “守宁你不要生我的气……” 姚婉宁紧紧拉住妹妹的手那眼中的泪珠涌了几下夺眶而出: “你不要生姐姐的气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她又慌又怕失去了以往的沉稳连声哀求: “守宁、守宁。” 那泪水顺着她脸颊往下流姚守宁还没来得及动站在她身后的‘河神’再一次动了。 失了神智的阴魂与她紧密相贴这一刻似是感应到了姚婉宁的伤心下意识的伸出手。 “……” 姚守宁瞪大了眼下意识的伸手往‘他’手掌拍去但她探出去的那只手拍到‘他’手背时却从‘他’魂体之上穿过。 她急出冷汗却见那只手落到了姚婉宁脸侧轻轻的替她擦拭泪珠动作十分轻柔。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阴魂那手指从泪水之上穿过并没有真正将水珠擦去那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姚婉宁的下巴无声滴落融入衣领之中。 姚婉宁伤心无比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河神’动作只是感应到妹妹挥来的手掌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想世子 苏庆春听闻柳并舟的话有些欢喜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陆执大殓那日苏妙真中邪发疯后昏迷不醒的场景心生阴影。 但两人毕竟姐弟血脉情深近来苏妙真一直不醒他也有些担心。 柳氏还替她请了道士做法这两日都没有动静。 苏庆春担忧姐姐出事但又怕她身上邪气未消不由吱吱唔唔: “我姐姐她……” 柳并舟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你放心心正则百邪不侵若妙真不再受狐妖蛊惑自然能保得住性命。” “放心表弟。”姚若筠伸手拍了拍苏庆春还有些单薄的肩膀含笑鼓励: “妖邪已经被外祖父驱赶表妹必定会逢凶化吉。” “嗯!”苏庆春这才露出笑意点头应了一声。 看小说上 “如果妙真能在这个时候苏醒那可真是一件好事。” 柳氏也从‘河神’的消息冲击中回过神来听到父亲说的话脸上露出喜色。 姚守宁看了一眼外祖父他神情平静眼神之中带着叹息。 显然他已经知道当日在定国神武将军府斩杀的妖影只是那狐王脱身的诡计苏妙真与妖狐合二为一之事没有瞒过这位长辈的眼睛。 想到这里姚守宁心中一松。 自她觉醒力量以来家里人都对邪祟一说半信半疑。 姚婉宁倒是相信她但却因为身体孱弱且后来又中了‘河神’烙印帮不上她什么忙一直都是姚守宁独自提心吊胆想办法保护家人。 如今发现一切尽在外祖父掌握中仿佛身后多了个强有力的支柱家里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单打独斗这令得姚守宁暂时卸下了心中大石。 “走!” 她拉了姚婉宁的手道: “我昨夜一晚没睡此时困盹姐姐陪我回去睡一会儿。” 姚婉宁看了妹妹一眼姚守宁眼底乌青面对姐姐目光却带着笑意并不闪避。 反倒是姚婉宁最后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别开了脸半晌之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好。” “等等——”柳氏压下苏妙真即将苏醒的欢喜喊了一声。 姚守宁转过了头来望着自己的母亲。 柳氏本来并不死心还想问她‘河神’到底是谁可话到嘴边想起柳并舟先前说的话她迟疑了片刻最终仍是忍下心中的担忧叮嘱道: “路上雨大回去之后让冬葵替你打水泡个脚吃些东西再睡。” 姚守宁看得出来柳氏唤住自己并不是想说这句话依她以前的脾性必是不能容许自己有所隐瞒的。 好像‘河神’一事对柳氏影响极深此时的母亲仿佛有了变化不再将自己当成一个孩子般训斥而多了些尊重。 姚守宁偏了下头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柳氏清脆的应了一声: “好!” 姐妹俩挽着手出了门因外头下着大雨二人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回了房中。 清元等人先去打水、端早饭屋里只余姐妹两人围着桌子而坐久久无语。 “有话想跟我说?” 姚婉宁深呼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了一声。 “我——”姚守宁想到‘河神’身份有些迟疑不知该从何说起。 ‘哗啦啦啦——’屋外大雨倾盆远远的还能听到有人在雨中走动时的声响以及说话的声音。 屋里十分安静。 姚婉宁初时惶恐不安可事到临头了反倒十分镇定。 “‘他’是谁?”她平静的问了一声。 只是说话的时候放在桌面的那只手却用力的攥紧显然内心仍然十分忐忑。 “‘他’是大庆王朝的开国君主”这个已经困扰了姚家人多时的秘密就这样从姚守宁口中说了出来以一种十分寻常的口吻: “朱威——朱世祯。” ‘轰!’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在天际闪过接着惊雷响起震得屋顶房梁都发出‘嗡嗡’声。 大庆开国太祖出生时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人称朱老四。 传闻之中有一位游方道人途经骊县的时候曾在朱家讨了碗水喝见过这位朱老四一面一见之下便略有些吃惊称他有帝王之相将来会做下一番大事业。 在得知朱家只替这唯一的独子起了小名‘阿威’后便主动替太祖起了一个大名:朱世祯。 所以市井之间都说太祖早年称朱威后成立大庆王朝后便以朱世祯记名。 官方史册之上太祖名字是‘朱世祯’而市井坊间提到太祖当年除妖立国的事迹时为避‘朱世祯’名讳便都以‘朱威’称朝廷一般对此并不管束时间一长‘朱威’之名反倒比‘朱世祯’更加响亮一些。 “……” 姚婉宁虽说已经对于‘河神’身份来历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开国君主’几个字时却依旧备受冲击久久不语。 “我们昨夜下了密道后发现了地底隐藏的龙脉原本‘太祖’的遗躯本该停放在那里。” 姚守宁叹了口气: “结果却遭人偷走可能最终落到了妖邪的手里。” 她目光落到桌面上发现姚婉宁的拳头握得极紧。 姐姐的身体孱弱那指甲也养得并不好甲盖略薄只留了少许此时手掌握成拳头那指甲便软软的抵着肉几乎压变了形。 姚守宁伸手去握她的拳头她像是逮到了救命稻草般反手将姚守宁的手掌抓紧。 “别担心。”姚守宁安抚她: “我已经知道‘他’是被谁带走的查清了‘他’的身份迟早能解决你身上的烙印——” 她说到这里目光落到了姚婉宁的额心处。 不知是不是提到了‘河神’身份她额心那粒朱红小痣此时像是要活了过来般那痣中似是蕴藏了一滴血在她眉心之间翻滚。 “咦——” 姚守宁发出一声惊呼但还没来得及去细看这红痣却发现原本站在姚婉宁身后的‘河神’之影不知何时动了。 ‘他’侧着脸将坐在桌边的姚婉宁半抱在怀中似是也在侧耳倾听姐妹两人的对话。 兴许是感应到了姚守宁注意的视线‘他’抬起了头与她对视。 那一双眼睛不见黑瞳全是眼白泛着银光此时随着‘他’的动作那银白的双眼不住抖动。 一人一魂目光相对的刹那那银瞳停止了颤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姚守宁头皮都发麻了。 这‘河神’应该只是一道没有意识的分身在此之前姚守宁试过多次提到‘河神’时这影子全无反应。 但此时‘他’竟似是有了意识姚守宁发出一声惊呼: “咦!” “怎么了?” 姚婉宁一听妹妹惊喊不由有些担忧连忙坐起了身来。 她这一动之下那‘河神’眼神逐渐从锐利变得呆滞眼中银芒稍敛等姚守宁再定睛一看那阴魂似是又恢复了木然无神的样子好似先前与她的对视只是一种错觉似的。 “我看到——” 姚守宁原本是想说自己看到‘河神’动了但她话到嘴边便想起自己还没跟姚婉宁提起过她一直以来都被‘河神’阴魂抱着在行走的事。 姐姐已经够心烦了。 若自己再将‘河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事说出来恐怕会将她吓住。 “姐姐你之前提醒过我说‘河神’应该出生于大庆初年。” 姚守宁话题一转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河神’是大庆王朝的开国太祖确实与姚婉宁所说的生活于大庆初年的事相吻合。 姚守宁当时为‘河神’的身份而头疼又信任姐姐便下意识的忽略了姚婉宁的消息来源处。 “我……”姚婉宁语气一滞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她那张白皙、秀气的面容上露出紧张、羞涩夹杂着几分不安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抬起了头望着姚守宁道: “其实当日我喝过药后便在梦中与‘他’成婚了。” 她脸颊瘦小因从小多病肤色惨白此时提到‘成婚’却双颊泛红: “自成婚之后‘他’便每夜入梦。” 初时她还十分害怕每到夜晚的时候都不敢闭眼。 可家里当时正值多事之秋姚翝因受西城案件的连累入狱柳氏在为了苏妙真姐弟及丈夫而奔走。 再加上姚守宁才刚刚觉醒力量能‘看’得到妖邪本身驱邪的实力不够甚至为了她还向陆执哀求。 在当时的情况下姚婉宁根本不敢和家里人说。 她害怕连累家人便唯有自己强行撑住。 自此之后‘河神’夜夜进入她梦中。 两人在梦中相会成就好事自此相伴相守。 她初时害怕不安且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觉得大不了牺牲自己一人不要连累家里人就好了。 哪知‘河神’并没有要她的命反倒是在梦里逐渐与她亲近了从一开始似是沉默寡言的魂偶人般到后来竟似是灵动了许多也开始与她说话交流。 一人一‘妖’竟在梦中相识相知姚婉宁的心态也在相处的过程中慢慢的转变了。 “你自去过代王地宫回来大病了一场醒来那日镇魔司上门你可还记得?” 这些事在姚婉宁心中隐瞒了许久她初时是又慌又怕且羞于启齿。 后来因与梦中‘人’相处竟日久生情。 见家里人为自己担忧妹妹又为自己奔走心中十分愧疚不安时间一长便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记得。” 姚守宁虽说已经猜到这一点但当她真正听到姚婉宁说出这些话时依旧懊悔于自己的疏忽。 “那一日镇魔司上门闹事之后我们回屋睡觉我便再看到了‘他’当时‘他’问我为什么烦恼”姚婉宁提到此处眼中竟然涌出了水光只是那眼泪还未流出又被她强行忍住: “我便说镇魔司上门找我们的麻烦。” 姚守宁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一人、一鬼之间的对话彼此之间竟似是熟悉极了。 她再看姚婉宁的神情提到‘河神’的时候竟有些难过她心生不妙但她情窦未开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便听姚婉宁接着又道: “‘他’当时闻言大怒说镇魔司怎么敢上我们家来闹事他说回头会问问顾敬是如何御下的。” 她眼中泪珠直转姚守宁目瞪口呆姚婉宁又吸了吸鼻子: “我当夜正好听你与程辅云提到过‘顾敬’之名知道他是神武门的创始人当年曾跟在‘他’——”她提到‘河神’时脸颊微微一红仍是道: “太祖身边的人所以后来我才和你说‘他’可能出生于大庆初年。” 只是姚婉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梦中的夫君竟会是大庆的开国太祖。 “我看你与世子出门数次遇险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了。”她颤声说“可是我不敢。” 现实之中她还未成婚但梦里却已经是有夫之妇且与‘河神’共处。 这种情况令她害怕、惶恐、羞涩且又不安。 初时是因为不想家里人担忧不敢说; 而后来有了感情竟真的将梦中的‘他’当成了自己的丈夫面对家里人的担忧妹妹的拼命查询便更是愧疚无比无从开口。 “守宁你不要生我的气……” 姚婉宁紧紧拉住妹妹的手那眼中的泪珠涌了几下夺眶而出: “你不要生姐姐的气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她又慌又怕失去了以往的沉稳连声哀求: “守宁、守宁。” 那泪水顺着她脸颊往下流姚守宁还没来得及动站在她身后的‘河神’再一次动了。 失了神智的阴魂与她紧密相贴这一刻似是感应到了姚婉宁的伤心下意识的伸出手。 “……” 姚守宁瞪大了眼下意识的伸手往‘他’手掌拍去但她探出去的那只手拍到‘他’手背时却从‘他’魂体之上穿过。 她急出冷汗却见那只手落到了姚婉宁脸侧轻轻的替她擦拭泪珠动作十分轻柔。 可‘他’毕竟只是一个阴魂那手指从泪水之上穿过并没有真正将水珠擦去那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姚婉宁的下巴无声滴落融入衣领之中。 姚婉宁伤心无比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河神’动作只是感应到妹妹挥来的手掌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洪灾至 “瞧你说的什么话!”柳氏握着牌摇了摇头“也不害羞。” “我怎么——”姚守宁听到柳氏这样一说先是有些不服正欲反驳接着眼角余光看到姚婉宁低头偷笑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是说……” 她原本是想找世子商议‘河神’之事。 自上次被陈太微追杀在地底发现大庆龙脉之后至今已经过去许久了世子一直没有出现过她是在想陆执到底在忙什么。 显然先前她随口一说大家全都误会了。 不过姚守宁还没有解释便见到苏妙真低垂着头她长长的鼻尖都险些要碰到桌沿那一双眼珠转了过来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眼中带着阴冷之色。 “——我就是想世子了。” 姚守宁止住了解释的冲动又重复了一句。 柳氏正欲说话低垂着头的苏妙真一双立起的耳朵抖了抖。 姚守宁见到此景心中正生疑接着便听到外面传来水花飞溅声似是有人踩水前行。 一秒记住 自暴雨以来姚家上下很少走动几乎都呆在屋里。 此时听到有人前来姚守宁心念一转便觉得是有客前来眼睛一亮便手持了门框起身。 只见雨中有道身影踩着水快步前行屋里柳氏等人也听到了响动忙都放了牌起身。 “是郑叔!”姚守宁眼睛一亮喊了一声: “郑叔。” 郑士推了一下被雨水打得‘噼啪’响的斗笠大步迈入内门站在屋檐下躲雨。 他取了斗笠下来身上已经被淋得湿透了冻得面色泛青。 郑士先向姚守宁打了声招呼接着才喊: “太太大爷让我回来先跟你说一声今日公务繁忙他可能要留在兵马司并说近来大雨不停恐米粮短缺让我去再买一些。” 柳氏听到这里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转身吩咐曹嬷嬷去取钱。 曹嬷嬷面露迟疑小声的提醒: “太太我们家已经囤了许多米粮足够家里老小吃用三月有余。” 自年前大雨后柳氏便觉得情况不对。 十一月后神都便也是下了许久的雨那时使得江南米粮断供城中还闹了一波谣言使得物价涨了几日。 好在不久之后便日出雨停一切才逐渐恢复。 但不久又重新下雨雨势不停。 柳氏虽说出身书香门第但却对市场异常敏锐在下雨之后不久便令家里人采买了不少物资。 所以大雨一下半月姚家却不慌不忙。 “再买一些。”柳氏说道。 “近来米粮价格涨了不少——”家里钱已经不多了当初柳氏攒下的家底大部分都在为苏妙真姐弟奔走的过程中用出去了。 如今囤了一波粮后又花去不少若是再花可就没钱度日了。 “再者说冬日这样的大雨虽说离奇可先前也下过也最多大半个月就停了。” 曹嬷嬷劝说道: “如今米粮的价格已经涨了数倍若此时采买根本划不来到时雨一停江南的米粮一到价格回跌我们便要吃大亏。” “你听她的。” 柳氏还没说话坐在屋中喝茶看书的柳并舟便说了一句。 外祖父一开口后姚守宁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柳并舟可是参加过应天书局的人在书局之上早就已经窥探到未来几十年后发生的大事。 如今曹嬷嬷说家里的米粮足以供全家人吃上两三个月可柳并舟的意思是还要再囤米粮岂不是说这场暴雨不是短时间内能平息的? 姚守宁心中一沉看了外祖父一眼。 他似是察觉到了姚守宁的注视抬起了头。 今日的柳并舟将满头银丝挽成发髻以木簪固定长须垂胸显得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穿了一身青色布衫眼中露出悲悯目光与姚守宁对视的刹那姚守宁的耳中听到了狂风怒号的声音。 ‘轰隆隆’的震荡声响中她初时以为是雷鸣接着大股水气扑面而来。 黑暗之中她的眼前看到一望无际的江面大浪涛涛席卷而来形成巨大的冲击力撞着河堤。 河堤之上修有一座高高的瞭望台。 那亭台据说还是当年太祖定都此地时令人修建的为的是向宫中、神都百姓传递信息。 台上不是很宽绰仅有一座矮小的屋子外面挂了一盏铜钟。 屋里点了灯透过门窗的倒影可以看到里面坐了两位当值的士兵。 今夜寒风凛冽大雨滂沱在这里值夜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屋中点了一个火炉炉上烫了酒水两人对着火炉而坐一面喝酒一面骂骂咧咧。 而屋外的江水滔滔巨浪冲击河堤的声响被暴雨声压过风吹打着瞭望台上摆放的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垢的铜钟钟身摆动间发出阵阵响声似是在提醒着屋内的两人。 “这该死的鬼天气!” 屋里一人被这声响吵得心烦意乱重重将手里的酒壶往炉上一放提着裤腰带起身: “我去看看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将这钟绑住使它不要乱晃否则今夜无法安歇。” 另一人大笑着摆手: “快去!快去!” 那人半醉半醒起身往门口走去。 门板紧拴着他拉了两下那门拴却纹丝不动。 这值夜的士兵有些诧异不由皱眉喊了一声: “咦?这是怎么回事?” 门拴似是被牢牢的粘到了门板之上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另一个同伴见状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嘴里笑着说道: “是不是你喝多了酒水手上没劲?” 他说话的同时手也来抓那门拴。 说来也怪那门拴依旧拉不开这下两人相互对看了一眼都露出吃惊之色。 二人合力去推门板紧压着门拴两人身体与门碰撞发出‘哐哐’的响声。 原来屋外似是有一股重力在推挤着门门被往里挤压便与那门拴牢牢粘到了一起。 值夜的两人想通了这一点便以身体借力用力压着门板再将那门拴用力抽开—— ‘轰!’ 门拴抽开的刹那一股狂风灌了进来将两扇门板撞开。 站在门后的两人被这巨力拍打纷纷摔倒在地。 狂风夹杂着雨水涌入屋中将屋里燃烧的火炉浇熄。 ‘呼——呜——’ 外间狂风怒号波浪涛涛。 只见原本应该被河堤拦在神都城外的河水此时竟然越涨越高似是即将要冲破河堤的架势。 数排巨浪一波波涌来竟蹿起几丈高直扑瞭望台而来冲上那地面浪头撞击着钟声发出清脆的响鸣。 “啊!” 两人摔得晕头转向起身之后便见到了这恐怖的一幕顿时被吓得面色铁青。 大门被吹得‘哐哐’作响整个瞭望台受到浪涛袭击而摇摇欲坠。 黑暗之中那大钟被巨浪撞得摇个不停发出‘铛——铛——铛——’的沉闷响声。 若是平时夜深人静钟响声早就足以惊醒整个神都城使人心生防备。 可近来雨势实在过大‘哗啦啦’的响个不停便掩盖了这钟声使得钟声无法传递开来。 顷刻之间两人身上已经被水浇透。 ‘吱嘎、吱嘎’。 整个瞭望台被巨浪冲得摇晃个不停这座屹立了七百年经历风雨的建筑似是在浪涛的冲击下即将坍塌。 ‘轰——隆!’ 一大排巨浪冲了上来狠狠撞上铜钟钟身摆动再度发出震响:‘铛——’ 声音传开紧接着是那塔楼用力摇晃的声音。 “是是洪水——” 两个先前还喝得醉熏熏的士兵瞬间清醒大喊了一声: “要出事了!河水要决堤了!” “快快通知城里。”有人喊了一声艰难的逆着风雨往那铜钟跑去。 另一人也想要跟上但此时那一波浪潮从平台四方的缝隙之中滑落又有另一波更大的浪头酝酿着要冲上塔顶。 屋子摇摇欲坠暴风雨中屋顶都似是要被掀飞。 那人骇得面色大变接着喃喃道: “兄弟对不住了我不想死——” 话音一落他连滚带爬往楼梯处跑去。 而那走向铜钟的人见此情景愣了一愣接着破口大骂。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接着看到江面冲起的大浪在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神都城。 那里住着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他的家及家人也在那一排排房舍之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狗东西——”男人咬紧了牙关用力的跺了一下脚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骂了一句: “喝酒时说是兄弟为重到了这时跑得最快的就是你。” 他边骂边往铜钟冲抓住垂吊的木柱借着狂风身体几乎都要高高被掀起接着重重连人带木往铜身击落。 ‘铛!!!’ 这一声以人无上毅力所暴发出来的力量击响的钟鸣特别的清脆夜半时分传递向整个神都城。 许多因暴雨而带着忧心忡忡睡着的百姓从睡梦中被惊醒听到这夜半钟鸣。 却无人知道那用力全身力量撞出最后一击的男人身体还未落地下一刻巨浪卷起将他连带着铜钟一并包裹在内。 水浪之中携带万钧之力将那整个摇摇欲坠的塔楼摧毁。 房舍坍塌那撞钟的人连带着塔楼一并被水吞并。 年久失修的河堤再难挡住天灾最终被冲破。 无情的洪流辗压过这普通人临死前爆发出的勇气如狂猛的巨兽冲入神都城! …… 姚守宁胆颤心惊从幻境之中惊醒。 她冷汗涔涔面前的外祖父眼中带着悲悯与怜爱之色仿佛‘借’着她的眼睛将即将到来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的。 “外祖父——” 她大喊了一声柳并舟就叹息: “大庆王朝有此一劫只是苦了百姓。” “我要去找世子!” 这一刻姚守宁的心中第一个浮上来的身影竟然是陆执。 “胡闹!” 柳氏还在安抚曹嬷嬷让她取钱出来去买米粮还没转头就听到女儿说要出门。 她大急立即向曹嬷嬷摆了摆手转身道: “你不准出门。” 这大雨不停的下使得神都城都不太安稳。 本来年前就受了灾城中多了不少流民近来大雨之后米粮价格飞涨许多穷苦人家缺吃缺喝又正值冬季冻死、饿死了不少人。 姚翝前夜回来时就在说朝廷有了想要再发放道谍以驱使人安葬尸体以免形成瘟疫。 如此一来神都城已经开始混乱。 五城兵马司的人手不足一般人根本不敢再出门。 家里采买物品等事宜都交给了郑士柳氏前一刻还在庆幸这个小女儿最近乖巧了不少一直安静的呆在家中哪知此时却说要出去。 “不行外面太乱了你找什么世子!” 她提高了声音深怕女儿乱来忙要去拉她的手。 “娘——” 姚守宁想到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一幕急得喊了柳氏一声: “我必须要去找世子……” 她话音未落看到了一旁的苏妙真。 表姐已经抬起了头来眼中带着打量与狐疑那嘴角微微开裂露出雪白的牙齿。 姚守宁一见‘她’面露凶相心中也有些害怕她是辩机一族的传人却还没有得到完整的传承。 附身在苏妙真身上的狐妖恐怕早就在等着抓她把柄如今若露了端倪将来怕是会危险重重的。 但姚守宁想到了黑夜之中决堤的河岸若是无人通知夜半河水泛滥神都城的无数百姓会死于非命。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娘我要去找世子。” 她这次再重复这一句话便显得格外的坚定。 就在这时站在庭院入口处的屋檐下的郑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道: “对了太太我回来的时候途经温家正好遇到了温太太一行说是有事要过来拜访你。” 他话音一落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杂冗的脚步声——有一群人正踩水前行。 “温太太要来?” 这个时间她来干什么? 自上次姚守宁生日她不顾两家情谊让姚若筠替她带话柳氏心中怄了数日两家虽说还有亲事但已经不复以往亲近。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起冲突 柳氏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女儿已经出了门提起了廊下放的雨伞。 “你给我回来。” 柳氏一见此景哪里还顾得上温太太连忙去抓姚守宁。 “娘——您放开我。” 姚守宁想到幻境之中看到的夜里洪水冲入神都的场景哪里还留得住: “我有很急的事要去找世子。” “再有什么急事也不能在这会儿出门。”柳氏十分坚定但见女儿神情焦急她心中一软退了一步: “要不等你爹明日回来后带你出门。” “明日就来不及了!”姚守宁急着说了一句。 母女俩正拉扯之际庭院外果然有几人过来了领头的正是守门的良才温太太领着一双儿女带了孙嬷嬷正跟在他身侧。 因有郑士先回来带信因此良才并没有拦人再加上双方又是未来的亲家良才便直接领了人一路进屋。 温太太进来便见到了院中屋檐下的母女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她意识到自己来得不巧便试探着问了一声: “你们这是——” “娘您招呼客人我要出门一趟。” 姚守宁飞快的挣脱了柳氏束缚着她的手转而撑开伞冲下台阶。 “出门?” 温太太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重复了一声。 这个时候雨势如此之大外面情势混乱一般人根本不敢外出姚守宁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有什么事需要出门? “守宁这是要去哪里?” 温太太喊了一声站在她身侧的温景随顺目光落到了举伞的少女身上。 她快步下了阶梯提了裙摆跳上了安置在水中的石头身体十分轻盈的冲过了庭院最后往门庭下纵身跃来。 温景随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去接她她摆了摆手避开温景随探出去的手掌足尖落地。 雨水洒了几人一身。 温太太有些嫌弃的后退了半步一旁孙嬷嬷拿了帕子替她擦脸。 反倒是一旁的温献容有些羡慕她洒脱的样子开心的喊了一声: “守宁。” 自上回妖邪现世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姚守宁生日的时候二人见了一面但因简王府来人闹了一场使得温太太生了气强拉着女儿回去。 此次再见温献容发现自己的好友似是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献容。”姚守宁见她过来也有些开心但她随即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又露出苦恼之色: “哎呀你今日来得不巧我正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 温献容拿了帕子替她擦脸上的水珠顺口问了一句。 “我要去定国神武将军府找世子。” 姚守宁甩了甩伞上的水回了她一句。 她笑靥如花说得坦坦荡荡毫无扭捏遮掩的心。 但温家三人却听得心中一震神色一紧。 温太太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凝固转头去看自己的儿子眼中露出怒意。 温献容先是偷偷去看自己的大哥接着又看温太太果不其然看到温太太的面色铁青。 “守宁下了这么大的雨你找世子干什么?” 大哥缄默不语仿佛并没有听到姚守宁说的话。 但温献容却能感觉得到温景随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激荡的情绪——大哥紧紧的抓着雨伞的手柄似是十分失落的样子。 她心中有些同情不由张口问了一声。 “我——”姚守宁正欲回答但眼角余光却见到柳氏也提了衣摆往这边追来苏妙真喊了她一声打伞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得近了正好听到温献容的问话苏妙真就回了一句: “表妹多日没见世子有些想他了所以想去寻他呢。” 她说话时那上唇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口中喷出粉红雾气。 只见那雾气并不受雨势所阻很快弥散开来将附近的人笼罩在内。 苏妙真那双妙目之中浮现出另一双圆溜溜的重瞳不怀好意的望向了温景随似是有意刺激他在等他反应。 除了姚守宁之外没有人能看到苏妙真的狐容。 那狐妖施展了术法苏妙真这样一句充满了恶意的话说出口其他人似是并没有意识到她在挑拨似的。 温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粉雾吸入口中瞬间面皮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过来简直像是自取其辱的。 “守宁这可不行。”她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你还未定亲这种事影响你的名声——” 姚守宁扭头看她疑惑不解: “这怎么会影响我的名声?” 她去寻世子是为了想请他帮忙通知神都城戒备。 此时天色还早城中的百姓可以转移。 她樱唇动了动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说原因兴许温太太因此有所误会。 想到这里她连忙就道:“我寻世子是因为——” “你也用不着多解释。”温太太手臂一转打断了她的话: “女子未婚时不要与男子‘私交’过密天天将‘世子’挂在嘴边知道的人自然明白你心思坦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举止轻浮——” “你闭嘴!”有人喝斥。 温太太此时怒上心头全然没有察觉仍兀自道: “若不改正先前简王府的事便只是個开始——” 这几个月以来温太太心中积压了许多的不满借着这个时机宣泄了出来。 她心中想:柳氏看似懂规矩可见也不是个会管家理事的人家里女儿教成这个样子还未定亲便动辄将男子挂在嘴边若是自己的女儿必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严加管理免得败坏了家里的名声连累家中其他人。 温太太心中正想着这些事突然有人拿了东西重重戳了她肩头一下。 接着耳边传来孙嬷嬷及女儿的惊呼声: “太太!” “娘——” 温太太被这一戳才像是要清醒过来下意识的以手捂肩。 肩膀处疼痛无比她怔愣的抬头看去只见柳氏已经跳过庭院处的石头落地在入口的屋檐下夺过了苏妙真手里握着的油纸伞将其一收用力以伞尖将她肩头一抵抵得她‘噔噔’后退。 她事前并无防备再加上两人身高、体重悬殊柳氏比她壮硕这一戳抵之下力量袭来温太太仰头往后倒。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正当温太太以为自己必会摔倒出个大丑时身后有人扶住了她将她纳入怀里。 “我说了让你闭嘴!” 柳氏暴跳如雷的喊声响起震得温太太一个激灵。 她转头一看见儿子嘴唇紧抿面色铁青双手扶着她站稳而回过头后又见柳氏神情难看一副要与她翻脸的架势。 “我——”温太太嘴唇动了动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教训!” 柳氏的性格爱憎分明。 她喜欢一个人时便不计得失对人好但厌恶一个人了便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先前温太太利用姚若筠传话一事便使得柳氏对她心生恶感如今见她冒雨前来当着自己的面便开始教训自己的女儿心中一股恶气梗在喉间。 拿伞抵戳了她一下气还不消甚至还想将她轰出门去。 她拳头一捏上前一步。 温太太以往见她好说话还没想到柳氏脾气如此暴躁当即吓得躲入儿子怀中。 温献容虽说性情圆滑但见两位长辈闹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慌。 见柳氏神情凶恶似是还要打人连忙便上前一步将母亲挡住急急喊了一声: “柳姨——” 远处姚若筠见此情景有些焦急。 他是知道自己母亲脾气怕一怒之下控制不住出手伤到了温献容。 但他将温太太先前的胡言乱语听在耳中心中也很生气半点儿也不想劝阻但涉及温献容他仍大步冲出庭院站到了柳氏身后喊了一声: “娘。” ‘哗啦啦——’ 雨不停的下姚若筠、苏妙真两人瞬时淋得满身都湿透了。 远处姚婉宁、柳并舟等都站在大门口皱眉望着这里。 柳氏见到温献容心中的恶气一滞她喊了一声: “献容让开我要跟你娘好好说几句话。” 她虽生气却并没有因为温太太而牵连温献容的意思。 温献容眼眶泛红怯怯的喊了一声: “柳姨您不要生我的气——” 她性情大方爽朗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柳氏忍下心中怒火道: “我不生你的气但我不高兴你娘亲。” 说完她拉了温献容的手将少女拽开才指着温太太的鼻子问: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娘——” 姚守宁初时被温太太指责心中还有些懵接着就见柳氏冲上前来与温太太起了冲突。 她回过神时就见温献容眼圈通红大哥也急忙过来。 姚守宁知道柳氏脾气连忙去拉她的手: “娘我没有生气——” 她想解释柳氏反手将她拉住大声的道: “你不生气我生气!” 说完又看向温太太啐了一声: “我真是忍你很久了。” “我们两家只是姻亲献容与我儿子有婚约我儿子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对你这个长辈看不过眼教训几句若他有错我亲自打他上门赔罪!” “……”温太太慌乱不知所措只见柳氏一扫与她交往时的和蔼神情显得泼辣而又凶狠: “但你算什么东西莪的家事、我的女儿哪由得你来多嘴?” 她想起姚守宁前几日生辰自己被简王恶心了一回也就算了温太太也来恶心她。 “我——”温太太平时如笑面虎般可那是因为她没有遇到柳氏这样的性格。 此时被柳氏毫不留情指着鼻子一骂她心中又羞又气。 平日能干、强势的孙嬷嬷在柳氏气焰之下也不敢吱声女儿眼睛通红不住抹泪。 而儿子扶着她站稳之后在柳氏面前低垂着头神色似是有些失落的样子。 “我——” “我什么我?我的女儿与你温家无关她喜欢谁都是她的事!”柳氏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 “她喜欢世子改明儿我就去将军府向长公主打探反正世子对我有恩我不怕丢人。若这事儿不成你再来笑话也不迟此时你们给我出去!出去!” 荒唐!真是荒唐! 温太太听了柳氏这番话只觉得她既是丢人现眼又蛮不讲理。 自己提醒也是一片好意哪知会被人轰出门。 “都怪你!” 她恼羞成怒之下转头恨恨的瞪了一眼儿子。 如果不是温景随非说喜欢姚守宁她今日就不会上门自取其辱任由柳氏作践。 温景随的眼神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姚、温两家今日这样一闹恐怕他与姚守宁之间的事再无转圜余地。 他看到了柳氏的神情对温太太满是不耐。 就算将来两家和好如初柳氏恐怕也不肯将女儿交到温家手里。 他想起前些日子与那位世子在巷中相遇当时两人言语交锋恐怕那位陆世子对姚守宁并不是没有意的。 柳氏如果真的豁出去脸找陆家商议婚事那还有他什么事? 可笑他当日还出言挑衅将他逼走。 他心中滴血脸上却并不显露分毫温和的道: “您先不要生气。” 他扶了温太太站稳双手交叠向柳氏长揖一礼: “我娘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焦急兴许是误会了守宁。” 温景随说话的时候将嘴中的粉红雾气吐了出去。 那雾气一吐他顿时神情气爽觉得先前因混乱而生的怔懵一下褪去神智刹时清醒。 他往苏妙真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带着厌恶之色道: “世子救过柳姨是姚家的恩人不要说守宁喜欢他我也对他感激不尽!” 他说话斯条慢理却口齿清晰语气温和很快将柳氏的怒火平息了下去。 就在这时姚守宁见到他胸中升起浩然正气那股‘气’随他一张嘴便喷吐出来化为朵朵雾莲将苏妙真说话间吐出的红气尽数吸入内里。 随着红气一消剑拨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止众人激动的情绪逐渐平息就连正小声抽泣的温献容都停止了哭声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大哥。 柳氏心中的怒火暂时一抑勉强道: “这话才对。” 她说完看了温景随一眼见他俊眉星目长得好看不说又会读书还比他娘会做人。 这样一个年轻人偏偏有个温太太这样的母亲。 温景随见她眼中带着遗憾心中更觉不妙但却不肯轻易服输接着又道: “我娘也是看着守宁长大的一直将她当成自己人如若不然当日简王府的人上门闹事时我娘便不会为她据理力争。” 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温太太这个人规矩虽重为人古板但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简王府的人上门闹事那日她虽生姚守宁的气认为少女惹事生非可听到有人坏她名声却敢与那婆子撕扯。 柳氏想起当日温太太还被打得满脸都是伤心里的气又消了几分。 温景随见此情景不自觉的长吁了口气。 “守宁的性格我们都很清楚。” 他不再受妖气蛊惑脑海里便条理分明。 想起先前姚守宁说到去寻世子时眼神坦荡目光清澈不像是与世子有私情。 “守宁。” 温景随转身面向姚守宁温声道: “大雨滂沱你去寻世子可有要事?”他忍下提到‘世子’二字时的焦虑露出笑意轻声说: “如果是有急事我看姚叔不在家中你家人不多不如我送你过去。” ……………… 不好意思我以为我已经传过小说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太威风 温景随清醒过来之后很快掌控住了形势。 苏妙真的脸上露出不甘之色但见他腹有正气口吐莲花此时气势正盛便唯有忍气吞声。 他很快平息了双方的怒火就连柳氏对温太太心中生恶也不得不佩服她生了个好儿子。 柳氏看到了温景随的‘情’这个年少成名的年轻人似是很喜欢她的女儿。 “……”她想到先前的决定又心生犹豫。 世子是很好可毕竟是中了邪如今性情不稳随时可能会疯疯癫癫的。 而此时温景随喜欢姚守宁却能明辨是非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主动提出要护送自己的女儿可见用情很深品行也不错。 可惜—— 可惜他有个温太太这样的母亲。 一想到温太太柳氏顿时清醒任凭温景随再是优秀也绝不心动。 “我找世子确实有事。” 一秒记住 姚守宁点了点头。 温太太心中还有气:一是恨柳氏不分青红皂白拿伞推打自己二是恨柳氏不识好人心将话说得太过难听。 但儿子所说的话也勾起了她心中的回忆姚守宁确实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将她当成未来儿媳以致于对她太过苛刻姚家的女儿如何行事确实是与自己无关的。 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实在优秀便恨不得他未来的媳妇样样完美。 可直到今日柳氏发飙温太太才惊觉:恐怕不止是她在挑剔姚守宁柳氏显然也在挑温家甚至话里行间已经绝了要将女儿嫁进温家的心。 这个念头一涌入温太太脑海她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就是在神都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不过柳氏提到陆执倒令温太太清醒了一些。 此时闹成这样双方结亲的可能性已经很低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女儿…… 想到温献容温太太心中一惊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女儿的脸。 听到温景随说要护送姚守宁出门温太太倒并没有出声。 她只是普通人虽对姚守宁有不喜可那是因为将姚守宁当成自己人。 可如果她只是一个邻居之女是自己女儿未来的小姑那么她的心态就要宽容得多甚至暗想:此时世道混乱女子独身出行不易儿子护送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虽说柳氏实在可恶但温太太仍是揉着肩没有出声——她还对于柳氏竟然挑剔自己的儿子耿耿于怀有些生气。 “既然有事我就送你过去。” 温景随听到姚守宁寻陆执确实有事心下一松连忙笑着说了一句。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哪知他还未再将雨伞撑起远处屋檐下的柳并舟突然叹了口气。 “守宁。” 他喊了一声。 这一声引起了屋内众人的注意。 柳氏拉着女儿转身苏妙真也折转回头那双瞳孔之中露出警惕。 温景随心生不妙预感正欲说话却见柳并舟单手反折在身后一手横于胸前将先前的闹剧看在眼里。 “你此去寻世子就和他说是我提的今晚子夜时分白陵江会决堤到时河水泛滥会冲入神都城。” 柳并舟此话一说出口柳氏等人面露惊色。 “什么——”姚若筠下意识惊呼。 “怎么可能?” 温太太也有些不敢置信面露怀疑之色。 而相较于温景随兄妹及柳氏等人的吃惊姚守宁心中一块大石却落了地。 柳并舟果然知道此事! 她眼睛一亮大声应了一声: “是!” “……”苏妙真呲了呲牙露出怒容。 但她有狐颜媚惑一层粉雾罩在她脸上在众人看来她也是一脸恐慌之色。 “你请世子转告长公主夫妇今晚子夜时分务必要使神都沿白陵江岸的百姓全部迁走!” 柳并舟的神色严肃姚守宁用力点头。 柳氏等人听闻今夜会有洪灾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温景随则是面露喜色。 正如他先前猜测姚守宁要在此时出门果然不是因为儿女私情的缘故。 她的表姐是在胡言乱语故意扰乱人心的! 他心中才刚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接着又脸颊一红——在洪灾面前神都城的万千百姓可能都会有性命之忧但他身为读书人不知以天下苍生为重以百姓为重还在惦记着儿女私情实在是枉读圣贤书! 温景随愧疚之心生起但却又难掩心中的私念说道: “守宁我马上送你出门。” 要想疏散神都城沿江两岸的百姓凭温景随的力量暂时还做不到的! 此时神启帝‘病重’不理朝政以姚家的力量确实唯有通知陆执再借权势极大的长公主、陆无计之手才能办到。 “好——”姚守宁此时也不矫情点头应答了一声。 但就在这时柳并舟却出声道: “不用了!” 他的目光从温太太身上轻飘飘的扫过在旁人眼里柳并舟神情温和可被他视线扫过的温太太却觉得这一刻心中如同压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简直比先前被柳氏指着鼻子骂还要难过数倍。 温太太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只是身体下意识的瑟缩更往儿子身边贴近。 “老师——”温景随愣了一愣呆呆的喊了一声。 先前柳氏发火他没有慌苏妙真挑拨离间的时候他还能冷静可此时听到柳并舟的话他却脸色微微一变。 柳并舟的视线从温太太身上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这位老先生的目光锐利似是重逾千斤目光之中的浩然正气压得温景随‘噔噔’后退。 书生之怒不输武夫气势。 温景随后背贴着门框承受着柳并舟的注视。 “不用了!” 他又重复了一句看了一眼已经额角现汗的青年想到当日自己召唤儒圣人是温景随接住了自己的传承。 从某一方面来说两人之间虽未有师徒之名实则已经有师徒的牵绊。 柳并舟的心微微一软止住了出口伤人却仍是婉拒: “凡俗马匹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 他微微一笑从袖口之中摸出一支笔: “守宁外祖父来京已经有些日子却还没有给你变过戏法!” 姚守宁愣了一愣就见柳并舟提笔挥毫: “以吾手中笔画出云中气。鹤自气中来送你入青云!” 他嘴中吟念完那笔起之间果然带起青风。 风过留痕竟是连那连天大雨都泼浇不透顷刻化为数缕缥缈不散的悠悠仙气。 众人目瞪口呆竟都怔怔望着这异景。 就在柳并舟话音刚落的刹那突然远空之中传来一道清幽吟长的鹤鸣。 声音由远及近只见大雨漫天之中一道翩翩白影翱翔而来直冲姚家府邸那黑影由小变大及至近前化为一只通身缠绕着清气的的丹顶鹤停在了院内。 “……” 这近乎神异的一幕惊呆了所有的人。 温太太当日是见过儒圣人之影的也并非不信神鬼的人。 可当日温景随跟她说那召唤出儒圣人的是柳并舟时她表面虽说默认了儿子欲拜师的举动心中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 在她看来温景随之所以这样说更像是为了拉近与姚家之间的关系。 但当她真的亲眼目睹柳并舟以神异至极的手法召唤出这样一头仙鹤时整个人呆滞当场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儿子。 温景随的面色灰败。 柳氏的愤怒他可以平息但温太太不知天高地厚在人家长辈面前口不择言惹怒了这位当世大儒他又该如何去摆平这件事? 他自小读书天份惊人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此时却止不住的心慌。 以他聪慧自然知道柳并舟是动了真怒才故意人前显圣有意要给姚守宁正名。 拒绝他相送并称‘凡俗马匹’速度不快便是意有所指。 温景随注意到了母亲的目光可此时他心乱如麻自顾不暇又哪里还有心思安慰母亲? “守宁你骑鹤前去!” 柳并舟袖口一抖那掌中的笔便化为黑影钻入他的袖子里。 他双手一背整个人站在那里便似是姚家的定海神针! 柳氏激动异常在她身边的姚若筠也浑身抖个不停嘴里喃喃道: “太威风了!太威风了!” “外祖父不如让我骑鹤去送信——” “你别胡说。”柳氏在一旁听得分明强忍内心的得意扯了儿子的衣袖一把骄傲的目光从温太太身上扫过这才道: “——长公主想见的可不是你。” 她原本想要刺激一下温太太欲提‘世子’但目光落到温景随身上这个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踏实而又勤奋与他娘是截然不同的性情。 如今他明显情根深种可惜与自己的女儿有缘无份。 算了算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扯什么孩子! 柳氏一念及此只提了‘长公主’三个字。 但就算如此以温景随的聪明自然也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沉默了许久却并没有伸手去阻止。 姚守宁此时出行见陆执代表的是柳并舟的意志为的是向皇室传递灾情关系到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 他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做出不理智的事。 “外祖父我骑——这鹤去?” 姚守宁还有些不敢置信指了指此时正站在庭院中的仙鹤问了一声。 那仙鹤极其高大一双细足踩在水里此时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羽翼兴许是听到了姚守宁说话它转过了头发出了‘唧咕’声。 柳并舟脸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你自上去骑鹤前行不会遇到危险。有我指令它会送你到将军府你见了世子我那师姐自然会安排人把你送回家的。” 他已经考虑得十分仔细柳氏自然也不会再出声阻止。 姚守宁闻言点了点头。 她既是好奇又有些兴奋往那仙鹤行去。 只见那鹤通体雪白仅余长腿、颈尾处有些许黑羽头顶红冠目光似是通了人性。 见她走来那鹤踩水前行至她身前低头发出‘咕咕’声。 姚守宁爬了上去它也十分温顺直到少女坐好抱住它身体之后那鹤才发出长吟振翅而起。 少女还来不及尖叫足下踩空身体本该下坠才对却被那丹顶鹤稳稳托起整个人迅速腾空瞬间冲上天际。 雨水似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所阻隔在外她耳畔听到风声与鹤鸣身下的姚家人迅速化为黑点地面姚家的房舍也变得极小很快便化为密密麻麻的神都城的建筑其中之一再难分辨清。 这一刻姚守宁心中郁积多时的‘气’随着骑鹤飞天而泄光。 山河在她脚下她又何必再去计较温太太的苛刻、简王的无耻及镇魔司的咄咄相逼? 疾风吹拂而来她眯着眼睛骑鹤飞往内城。 而此时姚家之中姚守宁飞天而去便留了温太太一家及姚家人。 柳氏此时只觉得扬眉吐气。 她以往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才华卓绝可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有如此本事。 “爹!您有这手段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她跺脚埋怨“早知如此当初致珠也就不用……” 柳氏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妹妹。 如果柳并舟有这种通天的本事当初小柳氏在病中的时候便该施展术法极力救治。 小柳氏要是还活着一家人便能重聚天伦再不分离。 她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痛却没注意到一旁苏妙真眼中的怨恨。 大雨之中她的面容之上浮现出一头红狐之影向她轻声的道: “你看她装模作样你娘在生时她可是对你们不闻不问从来没有给过银钱物资如今死了倒来装好人。” “你外祖父乃当世大儒却闷不吭声使你娘吃尽苦头。” “你爹一生颠沛流离满腔抱负难以舒展一生所学尽烂肚里你外祖父明明可以登高一呼为他助力却仍留你爹娘吃苦。” “嘿嘿嘿嘿嘿——”狐妖咧大了嘴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他们都没把你们当成一家人如今你外祖父为了哄你表妹开心竟愿意人前显圣施展术法召唤仙鹤摆明是为了她造势。” “一样都是外孙女而你呢……” “而你呢……” “而你……” 那呢喃声逐渐变小最终微弱不可闻但狐影的话却牢牢烙印在了苏妙真的心里。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站在大雨之中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站住 苏妙真并不是真的傻她与这‘神喻’相伴多时对‘它’的蛊惑之术也有一定的抵抗力自然知道此时‘神喻’所说的话带着几分挑拨之意。 可‘它’说的并没有错。 ‘前世’的她孤苦无依母亲死后投奔柳氏而来最后任姚家人搓捏与陆执有缘无份早早香消玉殒。 柳氏如果真是像她自己所说一般疼爱妹妹为何当年小柳氏在生时对自己一家不闻不问。 柳并舟乃当世大儒有实力、有名望甚至还能轻易获得常人无法得到的地位为什么不能提携自己的父亲? 现如今她亲眼看到姚守宁受温太太言语奚落柳氏为她愤怒出头柳并舟甚至为她出手使她在温太太面前扬眉吐气。 凭什么呢? 一样都是柳家的血脉一样都是柳并舟的外孙女自己有哪里不如姚守宁? 她越想越是生气身上黑气缠绕一一被那与她一体共生的狐妖张开大嘴吸入身体里。 而那黑气入口狐妖的面容越清晰苏妙真的脸则是越发模糊不清。 苏妙真似是放弃了抵抗任由狐妖占据了自己的意识。 …… 此时的柳氏想起已逝的妹妹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低头垂眸的少女眼中露出诡异的红光还在向父亲抱怨着: “您连我也不说使得我婉宁……” “不可如此!” 柳并舟伸手一举止住了柳氏的话。 他的目光落到了苏妙真身上眼中露出一丝伤感接着又转为坚毅: “生死有命一切早有定数。”他大声的道: “更何况人的性格决定了命运岂是外力可以去妄加干涉的!” 他摆了摆手示意柳氏不要再提。 柳氏也只是随口抱怨见父亲不欲多说便也果然不再提。 她回头一看见温家人竟然还在不由脸色一沉一扫先前与父亲说话时的轻松自在不大高兴的道: “我先将客人送出门去。” 她喜欢温家人时便只觉得自己照顾得不够周到当日温太太借她之嘴逼柳并舟应承收徒时她猜得到缘由却也愿意受温太太驱使。 现如今她已经对温太太心生嫌隙根本不欲与此人往来连留客多一刻钟都觉得心累。 “温太太你看我们家老爷不在家里杂事又多便不留你们了。” 你自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柳氏这话虽没说出口但字字句句都透出这个意思。 温太太此时看向柳并舟并没有出声。 她肩头被柳氏以雨伞戳过的地方隐隐作疼但她已经顾不上与柳氏斗气她脑海里还回忆着先前柳并舟挥了和召鹤的那一幕只觉得神乎其神不可思议。 再一细想当初温景随欲拜师那时她还有些怀疑柳并舟大儒身份心中比较顾焕之与柳并舟身份——一个当朝丞相国丈之尊;一個南昭儒生且在神都并不是很有名。 如果不是后来知道柳并舟师承张饶之她还有些不大同意。 也正是因为温太太心中有轻视所以对温景随与姚守宁之间的事也看得并不那么重几次说话、做事算是彻底得罪了柳氏。 直到她今日亲眼目睹柳并舟展示实力温太太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 她转头往温景随看了过去。 儿子当日本该拜师但最后因故没成。 现如今两家闹成这样她隐隐觉得先前柳并舟有拒绝儿子的意思心中忐忑不安很怕坏了儿子前程。 想到这里温太太越发害怕。 与温景随的前程相比不要说丢了面子纵然丢了性命她也是甘愿的。 “柳先生——”她忽略了柳氏的送客之语十分不安的道: “上次我们本来说好要行拜师之礼只是当时来得匆匆未能准备礼物不如我们今日早些定下时日——” 柳氏有些讶然的看她几乎要被温太太的厚脸皮气笑。 可她目光看过去就见温太太脸色苍白。 两个女人面对面的站着柳氏身形高大结实几乎将温太太的视线全部挡住。 为了看到柳并舟她越过柳氏身体几乎半个身体淋在了雨中。 雨水将她脸上的脂粉冲花使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柳氏愣了一愣接着心里的厌恶散去化为怜悯。 两人年岁相当都有儿有女她自然知道温太太这般焦急所为何事。 她的目光落到了温景随的身上暗暗的叹了口气将欲说出口的讽刺咽回了肚中不再出声。 柳氏此时不阻拦也不帮忙全看父亲自己的意思。 温景随脸色苍白去拉自己的母亲: “娘——” “景随快你给先生叩头——”温太太反手拉住儿子连声催促。 温景随苦笑了一声心生不忍。 他娘向来要脸面平时出门最是注重规矩、得体深怕给温家丢了人。 此时雨水淋得她脸上脂粉都花了她要哭不哭声音有些尖锐。 “温太太。”柳并舟出声道: “今日不宜说这些。” 他仍一如既往的温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十分的平易近人: “先前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今夜会出大事你还是赶紧回家准备。” 温太太第一次发现这位看似柔和的老先生也自有自己的傲气。 他定是厌恶了自己! “柳先生——”她还不死心想要多说几句柳并舟眼神一沉: “如今灾难就在眼前不是说这些私事的时候有些缘份在便是斩也斩不断若是无缘强求也没用的。” 他说完喊了柳氏一声: “玉儿送客!” “啊?诶!” 柳氏应了一声看向温太太她还想说话:“柳先生是我有错但错不及儿子我的儿子天资聪颖又心怀抱负——” “温太太先回去吧你也听到了大灾将至还是先准备应急之事。” 柳氏一扫先前的凶悍好言劝解了几句。 温景随也拉了母亲轻声道: “娘我们先回去再说。” “景随景随你跟柳先生说娘只是只是——” “娘!” 温景随大声的喊了一句。 姚家已经在逐客了他此行是为了与姚家交好而来不是惹人厌恶的。 更何况长辈们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再纠缠也是无用不如先回去后面再想其他办法。 温太太急促的说话声顿时就停了。 她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怕在他眼里看到指责。 “我们回去吧。”温景随的语调软了下来轻声哄了她一句。 温太太强行忍住恐慌又道:“可是……” “先回去吧!”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逐渐强硬。 若是以往温太太定不允许他做主可此时她已经乱了章法再加上儿子的表现似是与以往不同她失去了强硬的底气最终只能含泪点头。 柳氏虽厌恶温太太言语教训自己的女儿但也怜悯她此时的模样。 更何况温太太纵然有错但她养出了一个好女儿又是姚若筠未来的岳母看在她一双儿女的份上柳氏此时便不再与她计较了。 她转身吩咐儿子: “若筠送温太太他们回去。” 姚若筠点了点头。 温献容有些忐忑他以眼神安抚几人来时欢喜却没料到回去时是这样的结果。 一行人出了门温献容不安的小声问: “若筠柳姨她——” 她害怕柳氏会因为今日的事厌恶自己。 “没事的。”姚若筠偷偷拉了下她的手感应到未婚妻手掌冰凉发抖便牢牢将她握住似是要将自己体内的热量传递给她: “我娘的性格你也清楚她对事不对人不会生你气的。” 温献容也是关心则乱闻言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自己的心事一放下后便想起先前在姚家发生的一幕顿时眼圈一红: “我娘她——” 这一次姚若筠没有再说话温献容的眼神暗淡了下去却也并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姚若筠将温家人送到门口打了伞站在屋檐下看温献容舍不得离开便微笑着催促了她一句: “回去吧外面雨大又冷。” 他说完见温献容神情有些怯生生的眼圈泛红。 她长了一张满月似的圆脸杏眼桃腮平时最是爱笑待人接物都很落落大方很少有难过的时候。 姚若筠最终不忍说道: “守宁性格大度不会生你的气。” 说完又酸溜溜的补了一句: “再说了她今日骑鹤而飞不知道有多威风说不准早将这些小事抛到脑后。” 他这话音一落温献容便忍不住破涕为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她说完又脸蛋红红小声的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也很好。” 他身材瘦高又文质彬彬今日发生吵闹她自诩待人接物都进退有度但当时却也被两位长辈吓住有些不知所措。 偏偏姚若筠能站出来既是愿意守护妹妹又没有与温太太起大冲突温献容是真的觉得他很好。 “你要喜欢仙鹤将来我们成婚后也养一只就是了……” 她一句话说得姚若筠脸颊通红却眼睛发亮应了一声: “好。” “献容!”温太太走了数步见女儿没跟上来回头便见这两人正躲在一把伞下说着悄悄话。 姚若筠将伞往温献容方向倾斜自己大半身体都淋在雨中却似是毫无察觉低头侧耳听着温献容说话十分有耐心的含笑点头。 温太太看到这里突然就觉得自己是真的错了。 如果姚家无意再亲上加亲今日自己又凭什么上门挑挑捡捡并教训人家的女儿呢? 她当家作主惯了又将姚守宁当成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便对她要求格外严格却没想到这样一闹后自己的女儿如果嫁了人也像这样被婆母挑剔又该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温太太更觉得悔恨。 她喊女儿时两个正在说悄悄话的年轻人同时抬头温太太就歉疚的道: “若筠……上次的事你要怪就怪我不要生献容的气……” “不会的。”姚若筠笑眯眯的道: “上次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家里还有要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又想起柳并舟提醒的洪灾之事叮嘱温家买些柴米等物以便熬过灾季。 他态度坦然又语带关切显然是真的不记仇。 温太太见他大度心中喜欢的同时更加愧疚忙就点了点头。 …… 这边姚若筠送走了温家人而姚家之中柳氏等客人一走便迫不及待的问: “爹您说的今夜会有洪灾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提到‘洪灾’柳并舟神色严肃: “这种事情不是开玩笑的。”他说完转头看了姚婉宁一眼直看得姚婉宁胆颤心惊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外祖父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心中如揣小鹿。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身后的‘河神’阴影似是感应到她的不安本能将她娇小的身体纳入怀中。 ‘嗤——’ 在苏妙真的耳边那狐妖的笑声又响起来了: “一个死了多年的老骨头未曾想阴魂竟然还未全散仍有意识残留竟然学会怜香惜玉了。” 它声音尖利接着又看向柳并舟: “老儒生老儒生!” 柳氏等人对这尖利声充耳不闻她有些忐忑: “那我还得再多买些米粮。” “能买多少买多少!” 柳并舟正色道: “这场灾难只是一个开始罢了白陵江的水不是那么好退的那一位还没有出手啊——” 说到这里他面露忧色: “希望守宁这一趟前去能如‘她’所说一般顺利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柳氏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再问柳并舟已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你快去做你的事不要打扰我。” “……” 柳氏翻了个白眼怏怏道: “不打扰就不打扰。” 她交待曹嬷嬷去取钱曹嬷嬷哪里有不应的正在这时柳并舟也取出一叠银票放到了桌子上并敲了敲桌。 柳氏转头看见这一幕不由吓了一跳上前取了一看吃惊道: “怎么这么多?” 这叠银票粗略一数至少三千两以上了。 柳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柳并舟不入仕、不为官也不显露才华仅靠家中田产过活家境只是殷实并非富得流油。 这样大一笔钱纵然不敢说是柳并舟一生积蓄恐怕也是他大半的现银了。 “您拿这么多钱出来做什么?” “你不是没有钱了?”柳并舟头也不抬回了她一句柳氏想起自己与曹嬷嬷先前的对话脸不由一红: “我是没钱但也用不着拿您的钱。” “拿着吧。”柳并舟说道: “先买米粮储存了再说。” “我——我若拿了您的钱回头您女婿必定怪莪。”柳氏摇了摇头想要将钱推回去: “再说了您这么多钱要是给了我将来回南昭您怎么生活?” “回南昭?” 柳并舟闻言苦笑了一声轻叹了一声: “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呢……” 若姚守宁今日无法说服长公主出手疏散城中百姓若神都城熬不过这一场浩劫他可能会身死道消陨落在神都城中。 他出来之时是带着自己的师父当年的遗愿带着长辈的期盼而来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准备的。 柳并舟的神色逐渐坚定道: “你拿着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柳氏见他神情坚定又想想此时家中确实需要钱便不与父亲推辞收下之后坦然道: “将来事情过了我再还您。” 柳并舟点了点头。 这一幕落在苏妙真眼中令她咬紧了牙关眼中露出怨恨之色。 …… 而此时的另一边姚守宁骑鹤而飞上天际从神都城上方掠过时引起了好些人的关注。 神都城皇宫之中正守护在皇帝寝宫之中的陈太微感应到了力量的波动身影一闪已经穿墙而过迈出了宫门站在高高的宫台之上。 他的眼睛能透过朦胧的雨雾看到一个小黑点往内城方向疾驰而来。 那是一只以浩然正气所召唤而成的仙鹤鹤背上匍匐着一个少女映入他的眼中。 “姚守宁?”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看来那个小书生还是没能忍住显露了这么一手。” 上次在将军府见面时他力斗天妖一族的狐王显得有些勉强力量似是不足还令陈太微有些诧异。 他对儒门的手段十分熟悉深知他们可以不受年纪、身体的限制。 对武者而言年纪越大气血难免有所衰竭除了修行之人一般上了岁数的人实力是不处于巅峰的。 但儒家不同。 他们是年纪越长才气越高力量越强横。 陈太微在三十一年前就见过柳并舟这个年轻人非常有才华且很有天份被张饶之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照理来说张饶之不会看走眼的。 人是受天道喜爱的万物之灵修行远比妖类要便利得多。 柳并舟蛰伏南昭三十年有这样的心性、毅力陈太微不信他连斗妖王的残影都如此吃力。 那附在姓苏的小姑娘身上的天狐王只是一魂分身又非本体纵然当年再是强大七百年时间过去早就实力跌落。 “看来果然有蹊跷。” 陈太微含笑说了一句似是极感兴趣: “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张饶之是骗了我——” “他说下一代辩机一族的传承力量会在姚家的独女身上觉醒可姚家分明有两个女儿——” 说完又皱眉头: “可是不对呀我以甲骨占卜推理过姚家确实应该只有一个女儿我替柳致玉、姚翝观过面相这对夫妻注定只有一子一女送终占卜之术也并没有说过柳氏会丧失爱女呀——” 如果不是当年张饶之的话说完后他又占卜推理确认张饶之的话并没有错后来妖族也不会向姚婉宁下手。 “要是我的推算出错那这个麻烦就大了。” 他抓了抓耳朵长长叹了口气: “一步错会步步错的啊!” “张饶之说天时、地利都有了却缺少‘人和’难道他布下的这个姐妹局就是我缺的‘人和’?”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 “实在不行考虑第二个方案算了——” 这年轻的道士喃喃自语眉头紧皱着一会苦恼一会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还有第二个方案就是有点不太甘心不过往后再说儒门有意思没想到继当年张辅臣后还出现了这么一位死了也能给我使绊子的人。” “辅臣啊辅臣若你在天有灵恐怕是会得意的。可惜我道家了——” 他初时有些好笑说到后来神情却逐渐变得寂寞。 就在这时身后内侍监大首领冯振尖利的声音传来: “国师国师皇上相召。” “烦死了!烦死了!” 陈太微的神情阴沉了下去那些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变成以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冷漠接着再深深看了远处骑鹤而飞的少女一眼身影逐渐化为烟雾原地消失了。 …… 正如柳并舟所说那仙鹤似是识得定国神武将军府的路。 一到将军府上空仙鹤便开始发出长鸣。 它脖子细长音量带着穿透云霄的力量鸣响声能传出数里之外早早引起了将军府中人的关注。 长公主此时正在练功房中习武听到声响不对便提枪狂奔而出: “何方妖孽胆敢来我府中闹事!” 她冲入雨里便见头顶之上一只仙鹤盘旋那仙鹤之后青云环绕似是不受泼瓢大雨的影响。 只见鹤上坐了一人听到她的咆哮钻出了一个头露出一张明艳绝伦的少女面容: “公……主……” 姚守宁似是喊了一声话但距离太远朱姮蕊听得不大清楚。 不过她认出了姚守宁的脸顿时大喜: “守宁来了!” 她眼角余光见四周有兵甲出来不由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接着手臂肌肉一松将提起的长枪‘咚’的放落地面: “快下来我将你接住!” 说完马步一扎摆开姿势冲姚守宁摆手。 将军府内兵甲退去但仙鹤引起的异动却使得府中陆管事、杜嬷嬷等接连围了过来。 远处陆执与陆无计父子满身湿透回府正好便见了这一幕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由加快了回府的脚步。 姚守宁一拍仙鹤身体那鹤灵性十足长鸣一声便低头俯冲直落地面而来。 顷刻之间一人一鹤轻飘飘的落地长公主大步向前抓住少女胳膊扶着她爬下了仙鹤。 那仙鹤目的一达到便振翅而飞很快消失于云端之中。 等鹤一走长公主才拉了姚守宁回屋檐之下替她擦了擦头脸上的雨水好奇的问: “守宁今日来得正好!” 她有些兴奋: “近来下了多时的大雨我儿子和他爹每日出门留我一人在家中。” 朱姮蕊见姚守宁身上湿了便连忙令杜嬷嬷去准备衣物一面又想起自己之前捏姚守宁的手在她看来过于细瘦不由说道: “守宁我看你身体娇弱不如来随我习武。” 说完她拳头一握那拳头极大因常年练武指节粗硬一握起来力量十足。 她身上只穿了薄薄的练功服不止是汗湿了先前接姚守宁时更是被雨水浇透此时贴在她身上显出她手臂结实有力的肌肉轮廓。 “你看我这手臂粗大我跟你说我这一拳下去也就我儿子能扛得住若是一般人我能一拳打十个!” “……” 姚守宁正接了杜嬷嬷送来的帕子擦脸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想起陆执说他娘爱打人的事了…… “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练要不干脆住在将军府让我来安排你的饮食最多随我练上半年我保你身强体壮手臂、大腿都能增粗。” “女孩子怎么能没有力量呢?练得强壮了恶人看到你都避着走——” “不要!” 姚守宁还没说话远处有人急喊了一声。 两个正在说话的女人转头就见陆执穿了一身粗布短打快步迈入庭院中。 “我们说话你来多什么嘴?” 长公主一见儿子回来先是一喜接着想起他否决了自己的提议顿时双眉一竖: “你说什么?什么不要?” 陆无计跟在他身后两父子都是一样打扮头发挽成一束身下穿了双草鞋似是寻常做活的人似的只是一个高大威武一个俊美非凡一看便非普通人。 “我问的是守宁你搭什么话?” 长公主还在对着陆执骂: “一回来就气我。” 陆执没有理自己的娘而是目光左右转动就是不去看站在长公主身侧的姚守宁。 他挺直了腰板极力做出严肃样但耳朵却开始慢慢泛红。 “世子——世子——” 姚守宁一见陆执十分欢喜连忙绕到长公主左手边来想与他说话。 陆执却是不应声又脚步一错迈到了朱姮蕊身体的另一侧。 “世子。” 姚守宁又绕了回来陆执还想再跑两人绕了数圈她一直追赶不上顿时有些恼怒跺脚道: “世子你站住!” 陆执提起的脚步一顿果然停下来了。 ……………………………………………………………… 7k字大更明天不更新了哈~!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早防备 朱姮蕊看得啧啧称奇。 她深知陆执情性最是难驯事实上在陆执与姚守宁的几次出行中她都担忧自己的儿子性格不好将人惹哭了。 可此时看来情况与她预想的截然不同。 姚守宁细手细脚竟能凭一声喝斥就让自己的儿子真的站住了。 “世子你跑什么嘛——” 姚守宁话音一落长公主也道: “对啊你跑什么?” 她伸手抓住儿子衣裳后领说道: “我在跟守宁说话你非要来多嘴给你机会说话了你又躲躲闪闪的。” 说完顺手一掌往儿子后背心用力劈去: “烦死了!” 一秒记住 ‘砰!’ 这一声巴掌响听得姚守宁眉心一跳却见世子不痛不痒的样子心中才松了口气。 “身上全是泥脏死了快回去洗漱之后再来说话。”长公主斥了一声。 陆执却不理她而是肩膀一压高大的身形如泥鳅般躲过母亲的指掌钻到了姚守宁身边才小声的问: “你怎么来了——” 他耳朵还有些红说话时眼神飘忽不敢看姚守宁。 长公主一见他不听自己的话眉头一竖正要发火却一下被陆无计拦住了。 这位大将军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笑意将很不高兴的妻子搂入怀里。 “你拉我干什么?” 长公主去掰他手指陆无计摇了摇头附在她耳侧小声道: “你不要打扰他们我有话跟你说。”陆无计说到这里神色转为肃穆: “我们在白陵江底发现了一些东西。” 一说到正事长公主迅速将其他心情全收拾起来了。 而另一边陆执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却落到了姚守宁的足尖上见她穿的是一双素色鞋子并没有绣花点缀鞋尖处已经湿了颜色稍深。 可能是他心中有鬼就这样看了一眼也觉得耳朵发烫正犹豫着要不要转开视线时却见姚守宁的足尖已经转移了方向——这代表她要离开自己身侧。 世子笑意一滞双眉皱起出手如闪电一把将姚守宁的披风领子揪住恶人先告状: “你想跑哪里?” “我有话要跟公主说——” 她许久没见世子一看了他又躲第一时间忘了说自己来意此时世子一问才想起有大事要发生。 “我娘不耳背。”他提醒了一声。 长公主在旁边一心二用一面听丈夫提起白陵江似是邪气滚滚河底之中似是出现了妖邪同时分神听到儿子与姚守宁提到了自己顺手一掌往他后背心劈去。 “公主白陵江今夜会泛滥!” 姚守宁挣扎了几下发现难以挣脱以为世子生出恶作剧的心有意捉弄自己便索性放弃挣扎冲着长公主喊了一声。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世子心中暗忖:公主果然说得对女孩子应该练些武功以免自己将来受世子捉弄竟然压制不过他。 而另一边众人听到这里却都面色大惊。 陆管事等人神情惶惶半信半疑——之所以没有全然怀疑是因为众人亲眼看到姚守宁骑鹤而来显然她说的这番话是受了她身后的那位儒家大人的指引。 朱姮蕊与丈夫目光对望了一眼两夫妻一下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守宁你来就是为了此事?” “对!” 姚守宁点头。 陆无计外表粗犷但实则粗中有细他先举手一压示意姚守宁暂时别说接着摒开左右又召唤黑甲围住院子再偏头一听道: “周师叔等人也来了。” 他话音一落果然就见徐相宜、周荣英等神武门的人接连飞身而至轻盈落至屋檐之下。 “无计。” “将军。” 众人一到就先拱手行礼接着又向长公主作揖末了那姚守宁见过一次的老人出列面向姚守宁。 与当日在城东茶寮之中的邋遢打扮相比此时的周荣英穿了一身灰白儒衣头发全部以簪子束在头顶。 他的目光落到了陆执手上眼神刹时变得幽深。 世子感受到这位性情古板的长辈略有些不满的瞪视怏怏的将手一松后低头小声在姚守宁耳边道: “你稍后别跑我有话跟你说的。” 姚守宁点了点头。 周荣英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意接着整理了一番衣裳双手交叠躬身长揖了一礼。 “周爷爷——” 姚守宁一见他举动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想要后退下意识的向长公主投过去求救的眼神。 周荣英须发皆白一看就是很大年纪此时却对自己行这样大的礼令得姚守宁有些不安。 朱姮蕊面带笑意向她安抚似的摇了摇头。 “周师叔感念你的救命之恩若不亲自向你道谢对他道心是个极大的阻碍你别害怕坦然受之。” 姚守宁心中有些不安但有了长公主的话便并没有躲闪。 周荣英也不说话而是躬身认真行了三礼之后才点头应道: “公主说得是。” 他露出笑意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变得柔和了不少: “不瞒守宁小姐我年少之时曾遇到一位道教中的前辈高人替我算过一命说我生来与道教有缘。” 陆无计强压下心中的焦虑说道: “这倒不曾听师叔说过。” 周荣英也不回他接着往下说: “神武门与道门同道也有往来那人十分年轻我当时不以为意但却多嘴问了一句问他:‘我与道教有什么缘?’”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 “你们猜这道士怎么说?” 陆执聪明非凡而姚守宁则又有预知之力两人十分有默契: “他说你会死在道门之手?” “你会死在道士手里?” 二人说法不同但意思却都是同一个。 周荣英点了点头道: “世子与守宁小姐说得不错。” 他正色道: “这个道士说我将来会死在道术之下无法善终。” “我遇到这位前辈当时年纪虽轻却道术非凡一手掐指占卜之术天下第一从未有过纰漏这便是我命中的一大劫数。” 周荣英伸手捻了捻自己胡须笑着说道: “我本以为自己命中注定却没料到三生有幸能在晚年碰到守宁小姐得你出言指点破了我这一大劫保全了一条老命。” 古语有云:劫难一过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喜滋滋的说: “兴许经历此事之后我的修为还能再进这都是托了守宁小姐的福所以长公主说得不错我这三作揖还是仗着痴长了年龄占了你的便宜千万不要受我几礼便心生不安那绝非我本意。” 他说出这些过往为的就是安姚守宁的心。 此时说完姚守宁果然觉得心境一下稳定。 但她听到‘年轻道士’、‘擅长掐指占卜’不知为何脑海里便想起了陈太微。 她想起夜探齐王墓时自己神魂出窍来到皇宫时看到月夜下那怀抱骷髅的艳鬼举手掐算的那一幕越发肯定内心推测。 ——这个当年替周荣英掐指算命的年轻道士绝对是陈太微! 想到此处她脱口而出: “这个道士是不是陈太微?” 她话一说完缩了缩肩膀但随即发现心脏虽说快跳了数拍却并没有以前想到陈太微便胆颤心惊的骇怕感显然经历齐王地宫、龙脉一事之后她揭开了陈太微更多的秘密逐渐有了底气不再像以前那样怕他。 当然这也有随着她实力增强她的心境也在成长的原因。 世子等人也并不以为意。 陆执当日在龙脉之中立下天道誓约得到了国运之力早就跃跃欲试想找陈太微大战一场以找回当日在姚守宁面前丢掉的面子。 他此时自信至极知道‘陈太微’三个字是言语禁区但听到姚守宁提起也并不介意。 长公主夫妇二人更是凭借实力而自信。 “是。” 周荣英点了点头也爽朗笑道: “这位前辈确实了得几十年时间容颜一如既往再没变过。” “……” 姚守宁听到这里不由无力吐槽。 朱姮蕊大大咧咧‘嗤’笑了一声: “这妖道真是奇葩。” 她说话时眼角余光见到有豆大黑影往她飞了过来翅膀震动间发出‘嗡嗡’响声。 长公主伸出蒲扇似的铁掌精准的将那黑点抓在掌心用力一握运转真气将其辗死。 “自己当年给人算命算出人家有死劫末了未必怕自己算的命不准竟亲自出手杀人?这是什么样的骚操作也唯有这种人才做得出来!” “……”其实姚守宁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周围都是长辈她想起柳氏以往教导便强忍住吐槽之心。 但听朱姮蕊吐槽完心中十分认同不停的点头。 可在点头之余她的目光落到了长公主举在半空的拳头上——先前朱姮蕊似是捏死了一只虫子。 “是蚊子吗?” 姚守宁好奇问了一声。 此时春节刚过若是往年下雪此时恐怕积雪未化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蚊子? 众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朱姮蕊说着话时没有将她打断而已。 长公主听到姚守宁提醒微微一笑摊开了掌心: “一只受妖气玷污的小东西。” 只见她手掌比寻常男子还要大些掌心五指根处都有细茧不似是养尊处优的皇室公主却带着一种力量的美感。 可这些都不是众人瞩目的中心。 在她的手掌心中躺着一只被脑袋被捏扁的虫子。 那虫子长了长长的喙针脑袋被捏得粉碎但唯独这喙针不损。 它长了数条细长的脚此时还在不停的蹬。 那身体本该是黑色但腹鼓处却一鼓一吸透出一种红气使得它呈现出红褐色有些诡异。 从外表看来不像是蚊子那发光的肚腹倒有些像萤火虫但却又比萤火虫更狰狞、更大一些。 朱姮蕊一捏之下这虫子竟然还未死透的样子。 在场几人都非寻常人物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红光不大正常似是带着一股若隐似无的妖气。 想到这里众人神色一凛。 长公主一双浓眉皱了皱也意识到了情况并非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她的力量她心中有数先前那随手一捏别说什么蚊虫鼠蚁纵然是一些修出了浅浅道行的妖兽也能被她一掌捏死——可这东西竟然还未死。 陆无计伸手从她掌心之中将这数条长腿还在本能蹬着的虫子捏在掌心他灵力运转脸上蒙上了一层光雾眉眼之间似是笼罩了一层怒目圆睁的幻影。 姚守宁一看便认出是他身后所背的阴神据陆执所说此乃佛家凶神附于陆无计的身上。 不过这是她自开天眼以来第一次发现陆将军施展此计。 在那怒目金刚之影的辗压下陆无计指间兀自挣扎的虫子一下就被捏爆。 虫身肚腹爆裂之后喷溅开的并非鲜红汁液而是大量的红气夹带着浓重的恶臭腥气散逸开来。 这股邪气一散尽那先前还蹬腿挣扎的虫子瞬间死透了。 “是妖气!” “妖气!” “……” 徐相宜、周荣英及罗子文、段长涯等人面色凝重齐齐出声。 陆无计紧皱着眉神情间带着几分忧虑: “要出大事了!” 长公主一扫先前的轻松神情也有些焦急: “守宁你说今夜白陵江要出事?” “对!” 姚守宁点了点头。 “走先进屋再说。”外头风大雨大寒冷无比陆无计一挥手杜嬷嬷知趣的下去准备热烫的茶水。 众人心情沉重进屋之后坐定。 在场的都不是外人。 更何况事情到了现在关系到多人性命也由不了她隐瞒了。 于是她还未坐定便说道: “我‘看’到了今夜白陵江决堤将帝都的瞭望台冲垮了。” 她说完将当时预知之境中发生的一幕说给大家听。 当听到夜里暴风雨急风雨之声掩盖了钟响的传递使得洪水如入无人之境的冲入神都城时所有人的面色都异常凝重。 “当时那当值的大叔虽然拼死撞响了钟声但声音传得并不远。”姚守宁抿了抿唇接着又说道: “更何况就算消息传递开可当时夜深人静大家全无防备——” 屋里坐的人俱都身份非凡却都安静的在听她说着。 姚守宁第一次面对众人目光心跳急促声音有些抖。 她看到陆无计沉沉的目光长公主神色肃穆徐相宜眉头紧皱周荣英有些担忧……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就在这时坐在身旁的陆执伸手拉了拉她衣袖她紧张得咬着嘴唇感觉到世子的动作时下意识的转头。 接着一杯热茶被塞入她的手中。 热气带着茶香袅袅升起世子站在她身侧仿佛每一次两人单独行动的时候成为她身旁坚实的守护。 她眼眶突然发热紧绷的心随着那杯热茶入手暖意游走周身急促的心跳趋于缓和。 姚守宁转头冲世子嫣然一笑世子见她眼睛晶亮一时被她可爱到毫无防备的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正想要再跟她说两句鼓励的话姚守宁已经觉得鼓足了勇气转过了头。 “……”世子神情僵住最后小小的:“哼!” 没有人关注他的小情绪所有人的心神俱都被灾祸牵引住。 “洪水入境之时如果毫无防备恐怕会造成神都城中大量的百姓伤亡。” 她端着热茶手不再抖认真道: “外祖父的意思是说想请长公主与将军府出面趁着天色未黑立即疏离城中百姓减少伤亡。” 哪怕洪水依旧入境房舍被摧毁可至少人还活着。 至于后续的赈灾事宜等以长公主等人的精明应该是可以尽量安排的。 她说完之后落落大方的坐回位置这才轻轻喝了口茶水只觉得入口茶香热流顺着咽喉入腹留下一股回味悠久的甘甜在心中。 “好香。”她仰头去看陆执笑道: “谢谢世子。” 陆执先前还有些闷闷不乐此时见她一笑一谢便什么别扭都没有了: “你如果喜欢还有。” 两人说了两句悄悄话便都收敛了神情听大人讨论着。 长公主心情沉重。 “今年接连两场大雨我就觉得不对如今祸事果然来了。”陆无计叹了一声“真是多事之秋。” “不破不立。” 长公主倒是想得通十分冷静的道: “这些年朱定琛发疯了受妖道蛊惑沉迷修仙向道不管民生疾苦搜刮民脂民膏用以炼制什么鬼丹药。” 她越说越烦躁: “这些丹药他自己都不敢吃却偏偏拿来当成宝贝赏给这个赏给那个分明是以人试药!” 若说以前她对这个弟弟还有几分残存的希望但当日亲眼目睹朱定琛心狠手辣分尸内侍用以取乐并且在明知她儿子可能有难却阻挠她与陆无计离开救援的时候她对于朱定琛便已经失去耐心只剩厌恶。 “河堤年久失修洪水冲破河堤是十分有可能发生的。” 徐相宜补了一句: “更何况白陵江中‘住’着的可是那位大人物。” 纵然已经身后可当年能以身镇压大庆气运受龙脉之气滋养数百年的太祖一旦坠入邪道之后力量可是通天的。 “神武门当年顾侯留下的记载中曾提过一件事说是辩机一族中徐先生曾说过——”他说完看了姚守宁一眼语气顿了片刻。 姚守宁听到这里略微走神突然想起当日齐王地宫之中陈太微施展神降术后自己点他额心时意识似是进入了一个非凡的世界中好似也遇到过一位‘徐先生’…… 她正想着事接着又听周荣英说道: “像太祖这样的人物是吸天地气运而生生来就有非凡有成。”他解释着: “这种吸收气运的能力既能吸收好的气运也能吸收怨气。” 众人俱都不是一般人已经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了。 周荣英接着说道: “若是吸收天命之运便是受天道之助民心所向成就非凡霸业是为一代雄主;但若吸收的是怨气、厄运那么便有可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邪魔为祸苍生、人界成为绝世魔主。” “……” 所有人不敢出声。 大庆朝建立七百年中间历经不知大大小小多少灾难、波折百姓的怨气通天照周荣英所说太祖遗体受到玷污之后如今力量不知有多恐怖。 这样一个凶神普通人拿什么来斗? 大家心情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长公主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不仅止是如此。”她出身于皇室对于许多诡计谋算看得要比其他人更通透: “若是太祖身份曝光对大庆的基业冲击是极大的。” 太祖当年杀妖立国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七百年后这位曾经的先辈成为了害人无数的妖魔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消息一传扬开来恐怕民心当场就要崩塌了。 “这次灾难无论如何一定要顶住。”朱姮蕊说了一句。 陆无计看着众人凝重的神情补充道: “不仅如此。” 他的话使得众人面面相觑几乎有些不敢接着往下听了。 情况已经十分恶劣可看样子好像陆无计还发现了其他的事。 “你在白陵江边有所发现?” 陆无计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陆执俯身在姚守宁身边小声的道: “这段时间以来我跟我爹都沿白陵江岸而走”有时也试着潜入水中“我们想要找到邪气浓郁之处找到太祖藏身之地。” 他当日被段长涯无心点破心意初时恨不能立即见姚守宁可随着时间流逝竟心生胆怯了。 真是奇怪。 他以前不知者无畏与她说笑打闹全无顾忌。 现如今发现自己心意了反倒有些不大敢与她说话相处。 世子避而不说自己不敢见她一事反倒说道: “我知道你担忧你姐姐的事因此想着找到太祖后将事情尽量悄悄解决想给你一个惊喜——”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 “哪知结果并不如人意。” 妖族多年谋划岂能使他们这些人几天时间就能解决的——不要说他这个气运之子办不到他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k字大更。 不好意思哦我摆烂了两天最近心态太差了我调整不过来呜呜呜——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是你呀 直到陆管事在门口喊了一声说是马车准备好后陆执才道: “走我先送你回去。” 姚守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陆管事正候在外头的屋檐下手里拿了把伞神色恭敬递交给了世子。 他身为将军府的管事在这个时间点上要忙的事情也很多可朱姮蕊重视洪灾但也重视姚守宁临去之前吩咐他一定要先将姚守宁的事办好之后再去忙其他的事。 这老管事笑眯眯的看世子接过了雨伞将伞撑开后姚守宁自然而然的靠了过去。 两人同撑一把伞冲入大雨里。 他双手笼袖想起府中若有似无的传闻—— 都说世子死而复生那日因为发了一场疯惹怒了姚二小姐最后下跪道歉的事。 陆将军向来不管这些闲事而长公主则是觉得这种传言有趣且这种流言容易冲散陆执‘死而复生’带来的种种猜测因此并没有制止过。 如今看到眼前的情景陆管事在猜测:公主是不是极富远见早就已经猜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有意推波助澜? 看小说上 若真是如此待得此间事了之后说不定将军府会有喜事要办。 他正心中盘算着到时要怎么调度安排突然有下人匆匆而来: “大管事公主临走时说……” 陆管事这才收敛了已经发散的思绪投入到这接下来的事情上。 …… 此时姚守宁紧靠在陆执身边两人穿过将军府的内庭大院钻上马车时还有些愁眉不展。 世子也跟着收了伞坐上马车一面喊: “守宁抽屉内有帕子你取一张来。” “好。”姚守宁收拾了心中的不安应了一声。 她目光转向马车内部。 陆管事今日准备的马车是用了心的装饰简单却又处处透着细致之处。 车厢内有长榻两侧各放了柜屉她凭借直觉找到其中一处将那抽屉拉开果然就见到里面叠放着整整齐齐干净的棉巾布。 姚守宁取了出来推开车门。 风声呼啸而来夹杂着雨雾喷得她满头脸都是。 世子坐在车头前侧头去看她: “外头风大雨大你把帕子放在这里快进车中。” 他以前不知心意处处想与姚守宁一争高下不肯吃亏。 两人第一次前往代王地宫那时他不甘心独自赶车还拉了姚守宁陪坐在身侧——那时可半点儿没有心疼不舍。 此时仍是他驾车送她但世子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再没有了与她计较的心思反倒不愿她再受风雨打到了。 姚守宁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此时天寒地冻但世子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淡色内衣外罩粗布衣裳想必是为了方便行动。 那衣裳早被雨水浸湿变成姜黄色牢牢贴在他身体上勾勒出少年清瘦颀长的身材。 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衣领微分露出内衣的领口两道琐骨隐于衣领之中。 头发漆黑如墨顺滑的贴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水珠顺着他精致的脸庞往下滑无声被衣裳吸入。 姚守宁跪坐在他身侧手撑着他肩膀拿了帕子替他擦脸上的水珠。 陆执愣了一愣接着将腰背挺得更直说道: “你坐在我后头。” 说完又问: “还在担心你外祖父?” “嗯。”姚守宁有些闷闷不乐。 有些话她在将军府时说不出来虽然在场的诸位长辈对她很是关切也很为柳并舟担忧可她看得出来众人对柳并舟更多的是佩服而且大家的心思都被洪灾以及即将化身为邪魔的外祖吸引住相较之下柳并舟以身硬护神都城的事属于大义之举纵使身死也死得其所便自然排在了这两场大祸之后。 因此这些话她可以跟陆执说。 “我看到大水弥漫了神都城我外祖父在极力守护着……”她含泪坐了下来与陆执后背相靠收起双腿以手将小腿环住: “我有点担忧。” 世子会与她斗嘴与她打闹性格还有些骄傲不羁但同时他也会陪她斗‘河神’陪她挖坟墓替她举伞遮雨听她诉说内心的烦恼。 “担心什么?” 陆执感觉到她靠了过来顿时挺直了背脊一动也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少女这一刻对他毫不设防的信任一种巨大的欢喜将他淹没。 “担心你外祖父出事?” 世子咬紧了下颌强作平静问了一声。 “嗯。”姚守宁点了点头。 “不用担忧。”陆执轻声道: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会站在你外祖父的身边我要性命担保——” 他话音未落姚守宁突然拼命摇头: “我不要。” 她打断了陆执的话: “我不想要世子死。” 世子的眉眼舒展开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我也不要!” 她很倔强的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会不顾一切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 “不会发生的。”陆执骄傲的扬了下眉梢道: “你放心纵然‘河神’是他但过了七百年天下早就是年轻人的了!”他很有自信: “我在地宫之中获得了天命之力的传承如果‘他’敢来到时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他说到这里眉飞色舞。 甚至恨不能‘河神’立即现身让他一展身手。 但他说得豪迈姚守宁却听得瑟瑟发抖。 她很想相信世子可自两人相识以来每一次他不说豪言壮语便罢了一旦说下大话次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的…… “世子求你别说了……” 她小声的哔哔世子飞扬的神采一下僵住。 没有什么比在心上人面前吹牛结果被人揭穿更尴尬的事了! 陆执恼羞成怒。 两人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被打破姚守宁挪腿起身试图不着痕迹退回马车之中。 “站住!” 世子恶声恶气的喊: “你不准走就坐在这里陪我!” 当日去代王地宫时的情景再现姚守宁嘟嘴坐下将手里的帕子甩搭在他肩头: “哼!” “你还凶。” 世子以手肘撞她她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僵峙的气氛一下又重新缓和。 “你外祖父不会有事的。”世子也跟着笑笑完之后正色道: “人定胜天。七百年前人类可以赶走妖邪七百年后也可以的。”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更何况我们是早有准备的。” “嗯!”姚守宁用力点头。 经过这样一番说笑打岔她心里的焦虑一下松缓了许多。 两人有说有笑里马车穿越过已经蓄积了水的街道离姚家越来越近了。 而温府之中温景随回家之后却坐立难安。 先前姚家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柳并舟与柳氏说过的话以及神态被他一一分析寻思要如何去克服困难。 若是以往他是绝不认输的性格。 可此时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办法他脑海里只能想到姚守宁骑鹤而去时的身影似是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都抓不住。 他感到有些心慌因此索性守在温家大门口等着姚守宁归来。 柳并舟当时说过姚守宁骑鹤前去再请将军府的人送她回来若将军府的人送她必会从温家大门前经过。 温景随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暴雨之中细微的马蹄的‘嗒嗒’声响夹杂着车轮在水中滚动时的动静。 他心下一喜站起身来伸手抓住了大门正欲拉开时眼睛却透过门缝看到了远处淌水而来的马车。 只见马车前坐了一道人影一个少女搭着他肩膀跪坐在他身后。 少女侧身偏着脑袋绕到侧方长发如瀑挡住了那人面容。 纵使大雨滂沱但温景随依旧看得出来这两人正有说有笑彼此亲近熟稔毫无隔阂。 他如遭重刺几乎站不稳脚。 以他视力自然认得出来那是姚守宁她竟是对陆执如此信任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温景随是谦谦君子与姚守宁相识多年他自认对姚守宁熟悉极了可思想上的接近并不意味着两人在现实之中也真正如此靠近过。 在她眼里他只是邻居的大哥未来大嫂的兄长一个备受赞扬的读书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温景随突然丧失了外出的勇气这一刻他竟没有信心能够插足其中。 他不害怕温太太的反对不担忧柳氏的愤怒对柳并舟暗含的责备也可以想办法去解决可是如果姚守宁喜欢的不是他呢? 他拿什么去争呢? 温景随想到那日凌晨自己与那位世子擦身而过言语交锋。 当时他信心十足语言锐利将那位世子逼得狼狈而退略占上风。 可如今的一幕却如同重重抽打了他一个耳光哪怕那位世子并不清楚。 他嘴中生出苦涩。 这个年少成名一路饱受追捧、赞扬及期许顺风顺水成长的年轻人第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痛苦。 他无声的掩上门觉得眼眶发热。 而就在这时马车经过温家大门前世子心中激动一股战意从他心中涌起他热血沸腾高高扬起了下巴目光从姚守宁的脸颊往她身后看去见到的是瓢泼大雨以及温家紧闭的大门。 “太可惜了!”陆执有些遗憾的想: “便宜温景随了。” 可惜他跟姚守宁相处的画面没有让这个情敌看到否则让他知难而退也好! 他想起自己上次灰溜溜的败走事后暴躁又失落如今自己卷土重来温景随竟然什么都没看见! “你快点再给我擦擦脸。” 世子心中喜滋滋的连忙催促: “头发也要手臂也要身上全部都要擦——” “……” 姚守宁没有理他拿了帕子替他擦头。 “你让开点不要挡到我。” 他想露出脸让温景随看看。 “你不要乱动!” 姚守宁差点儿被他挤下马车忍不住拿了帕子学着长公主打他的架势一下敲到他后脑勺处。 她毕竟还是不如朱姮蕊胆气壮力气也小这一下只是试探打得并不重。 打完就心虚了。 但世子从小被打如同练功这一下根本不痛不痒。 不过痛不痛的倒在其次在情敌家门口处被姚守宁打了却是很没有面子的。 因此他怒道: “你为什么打我?” “我我没有打你啊?”姚守宁慌忙装出无辜的模样说道: “我差点摔倒力量才重了一点……”说完挤出讨好的笑容: “世子你没事吧?” 她的谎言是经历过天妖一族狐王认可。 陆执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可能确实误会她了。 “你不要打我。”但就算如此他仍是有些警惕连忙嘱咐: “尤其不要在这里打我——”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的娘了。 自己今日回家的时候听到长公主说要教姚守宁武功顿时头都大了: “你不要跟我娘学。” “我知道了——”姚守宁小声的应道。 车子从温家大门前驶过陆执有些遗憾那位对手不见影踪。 将姚守宁送到姚家门前的时候他想到上次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 少女欢快的将帕子往车内一放接着就要跳下马车。 “守宁——” 世子还有些舍不得喊了她一声。 姚守宁站在屋檐下转过了身来眼睛盯着他看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你……” 他嗫嗫着说不出口。 世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行事从来没有这样畏首畏尾过可此时心中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害怕听到她的答案也害怕那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心中天人交战。 姚守宁等了一阵见他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又提着裙摆下了台阶站到他面前探头问了他一声: “世子怎么了?” 马车棚沿的水滴落下来世子伸手挡在她头顶处那雨水一打便似是无声的催促他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在你心里我和温景随谁更重要?” 他心中如揣小鹿有些忐忑不安自暴自弃的想:如果姚守宁要说‘温大哥更重要’他肯定扭头就走从此再也不理她了。 可是他不甘心。 如果他真不理她从此她撒娇也是对着别人说笑也是对着别人兴许下一回就轮到温景随驾着马车带着她耀武扬威从他家门前经过…… “你要是说……”他光想想那个画面就已经开始不开心了。 “你呀!”少女并不知道他内心阴暗的想像说话时露出笑容。 “什么……”陆执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你呀!”姚守宁再度重复了一句: “世子最好了在我心里世子很重要的。”她的眼睛笑出弯弯的弧度眼里盛满了光采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映入瞳孔中。 ……………………………………………………………… 先提醒大家一句明晚不会再更新了尽量会往22号上午十点更新调整希望我能成功如果失败22号大家不用再刷新……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谋生路 姚守宁话音一落就见世子的瞳孔都失去焦距了。 他脸上露出一种十分奇怪的神色。 好似有些想笑但又强忍着那嘴角抽搐。 “世子你没事吧?” 姚守宁见他这样有些警惕怕他再次中邪了——毕竟表姐已经苏醒陆执身上的妖蛊还未解除。 “没事——我没事——我有什么事呢?” 他死死咬着上唇但嘴角仍往两侧裂压根意识不到自己的古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脑海里来回响荡着一句话:世子最重要了! 当日与温景随交锋失败后的焦虑感一下就被抹平他恨不得放声大笑。 “我回去了——” 他傻笑着想调转车头但巷道狭窄马车很快卡住。 “世子……” 姚守宁见他这样更加不安又喊了一声。 “没事的没事的。” 他接连摆手: “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姚守宁心里惦记着外祖父听他这样一说便点了点头只是走了两步还有些放心不下他又转头问: “真的没事吗?” “没事。” 陆执跳下马车十分勇猛的试图以蛮力将卡住的马车转头。 姚守宁还想等他脱困之后再走他却连声催促: “快走快走。” 她只好点了点头请求守门的良才出去帮忙自己快步进屋。 “娘!” 姚守宁一冲入正房庭院便大喊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便见姚若筠与姚婉宁二人先后出现逢春与冬葵也出来了柳氏与柳并舟则不见影踪。 “娘!娘呢?”姚守宁喊了一声提起裙摆身体轻灵的跳过院里摆的石头。 院里蓄积的水已经没过石墩表面将她的鞋子浸湿了。 她冲上台阶钻入屋檐下又喊了一声: “娘——” “来了来了。”屋里柳氏应了一声连忙快步出来: “多大的人了还找娘呢。” “守宁。” 姚若筠一见妹妹归来顿时眼睛发亮: “你——” “娘外祖父呢?” 姚守宁没有理睬大哥而是拉了母亲的衣袖催问了一声。 她说话的时候等不及柳氏的回答偏头往屋里望去。 只见屋中摆满了柜子、箱笼家里的东西全被收拾了出来摆了满地都是清元与白玉两人还坐在一旁收拾显然她回来之前姚婉宁等人就在忙这个。 “外祖父呢?” 姚守宁没见到柳并舟的身影不由又催促着问了一句。 柳氏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她催问了两句正欲说话只听屋里有人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呢。” 柳并舟的声音传来接着只见左侧的厢房内柳并舟手持一卷画从中走出。 姚婉宁的目光一直落在妹妹身上见她初时听到柳并舟声音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双眼通红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外祖父——” 姚守宁原本是想提醒柳并舟将来可能会有一大劫数。 可她目光与柳并舟相对的刹那却在柳并舟的眼中看到了然之色——这证明柳并舟恐怕已经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并对自己未来的宿命坦然接受。 “外祖父!” 她扑到柳并舟身侧哭得直打嗝。 “你这孩子——”柳氏神情怏怏还以为女儿一回来是找自己的却没料到只是借自己的嘴问柳并舟在何处。 见柳并舟伸手接住姚守宁温和的伸手轻拍她肩头。 “小孩似的。”柳氏摇了摇头嘴里却念道: “你外祖父说今夜有洪灾来临为免涨水淹了家里的东西先把一些不能泡水的收拾起来放在高处——” 她将姚守宁离开后家里发生的事说给女儿听: “曹嬷嬷也跟着你郑叔出门采购东西去了洪灾之后粮食恐怕要涨价幸亏你外祖父拿了钱出来不然还真不够。” 柳氏又提到苏妙真: “你表姐大病初愈我让她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就留了庆春在此处。” 说话时只见左侧的厢房内苏庆春钻出一个脑袋好奇的看着趴在柳并舟手臂处哭的姚守宁。 “怎么了守宁?” 姚婉宁第一次见妹妹哭得这样伤心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连忙上前想要哄她。 “是不是骑鹤摔了?”姚若筠也猜测着问了一句。 柳氏心中一紧还没说话就听姚守宁哭着道: “外祖父我不想要您死——” 这话一说出口姚家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守宁!”柳氏一声厉喝“不要胡说。” 姚婉宁想起妹妹的神异之处似是对于未来有预知之力想起她先前见到柳并舟时的反应再一听她此时的话猜测妹妹恐怕是得知了不利于柳并舟的消息所以才一时失态。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抬头去看外祖父。 因她身体有异而柳并舟到来神都之后似是对未来发生的许多事都心中有数她总觉得自己的秘密早被柳并舟看穿因此在柳并舟面前十分惶恐并不敢与这个外祖父多说话。 但外祖父看破却不说破姚婉宁心中是十分感激他的。 再加上她又觉得外祖父的到来使得家里人都觉得安心了许多她也很喜欢这位长辈并不希望他出事。 “外祖父——”姚婉宁喊了一声等着柳并舟的回答。 姚若筠也似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脸上的神情变得紧张。 “外祖父。” 不止是姚婉宁在喊接着姚若筠、苏庆春也接连唤了柳并舟一声。 “老爷……” 逢春等人也都站起了身来冬葵最先跟着哭: “老爷我不想要老爷死。” 柳并舟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怔然到后来的柔软继而面露微笑摸了摸外孙女的头。 不知何时姚家的小辈们接连围了过来就连一开始听闻姚守宁的话而感到愤怒的柳氏也像是受到了这股氛围的感觉变得有些不安靠近柳并舟身侧。 “好孩子好孩子们。” 柳并舟接连去摸晚辈们的脑袋感受着孙辈环绕于身侧。 姚守宁小声的抽泣大家的心凝到了一处。 “你都‘看’到了?”柳并舟轻声问了一句。 柳氏心中一慌想要问‘看到了什么’下一刻却见女儿双眼通红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姚守宁轻声的应答眼泪止都止不住。 “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柳并舟并没有拿虚无缥缈的希望来哄骗她。 他深知姚守宁非同一般人无谓的安抚只是虚伪的哄骗只会使得家人离心将来可能会遭‘那人’利用。 “这是我的老师交给我的任务。” 说完他又温声道: “守宁儿啊我与你的师祖在当年的应天书局上便已经知道了未来发生的事。” 张饶之知道了自己会在两年之后会陨落身亡。 “但我的老师并没有仗着先知便贪生怕死。”柳并舟含笑道: “他老人家修为通天若无意外寿数至少能活到两百岁以上无异于陆地神仙。” 姚守宁的眼泪流得又凶又急。 以她聪慧已经猜出柳并舟话中意思了。 “可是他在书局之上知道自己必死于两年之后便着手准备一面修书与先帝联络留下守门的静清真人这一条线索以供你与世子寻找到那地下宫殿。” “一面则是亲手雕刻出了那一块玉佩将自己毕生修为注入其中。” 柳并舟提起先师眼睛逐渐湿润声音也多了些哽咽: “自此之后你师祖含笑离世。” 他说完停了片刻恢复自己的情绪。 姚家人谁也不敢出声等他自己调整好心情语气后又微笑着道: “你的师祖、先帝当年都无异于先知若有心想要改变事情发生的轨迹又如何做不到呢?” 柳并舟温声道: “可是他们都并没有!” 一位帝王、一位大儒并没有利用先知的力量为自己谋求长生之术。 “他们顺应时势而为情愿赴死为的就是不想打乱历史想给后来的人谋求一条生路。” 他正色道: “因为他们都清楚我们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 谋划了几百年卷土而回的天妖一族、受到妖邪玷污之后已经入魔的太祖还有一个来历不明却术法通天的陈太微—— 情况对人类不利而许多百姓懵懂无知“唯有有能力的、已经预知此事的人先行顶住!” “你师祖说过天下人敬他、爱他使他荣耀加身此时便是该他以通身本事报效天下人的时候。” 姚守宁听到这些知他早就明白自己的结果却坦然接受心中不由更加伤心。 “自当年先师临终时拉着我的手说之后的一切便托付于我。” 张饶之死时是满心担忧却也有着洒脱。 相较于历史的进程他与先帝都无异于时光洪流中的一点不起眼的浪花罢了。 可他仍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有些遗憾于没能等到妖族再度被镇压的时候。 “我守在南昭多年不入仕、不显名为的——”柳并舟腮颊动了动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就是那一刻守护住神都。” 他说完脸上露出笑意: “外祖父心甘情愿并且以此为自豪你有什么好哭的?” 柳并舟神情坦然盯着姚守宁看。 他之所以说这样一番话既是在安慰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同时也在教导着她:不要试图改变历史。 她心里的那些念头仿佛被外祖父全部看透。 能力越大者越不能随心所欲的妄为尤其利用力量满足私欲那是令柳并舟所不能容忍的。 他说的这些无非都是在提醒着她不要辜负前辈们的希望打乱事情的节奏。 姚守宁听出他话中之意却又格外恨自己这一刻不够愚蠢。 泪眼迷蒙之中她突然明悟:这些前辈们前赴后继一代代如接力般为了将来的一个危机准备着不惜坦然面临生死的决择这也许就是当初外祖父提到过的‘陈太微纵使占据了天时、地利却缺少了人和。’ ——这就是陈太微缺少的人和! 她越是明白就越觉得心中难过。 姚守宁拼命摇头眼泪飞溅。 “守宁儿啊外祖父希望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守宁儿再长大一点——”柳并舟见她不说话便知她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 他慈爱的摸着少女脑袋轻轻的叹了一声: “外祖父时常回忆着当年与‘你’相见的那一刻——” “爹。” 柳氏此时终于听出不对劲了。 一开始姚守宁说‘不想要他死’的时候柳氏还以为孩子胡言乱语。 可听到后面柳并舟话中的意思竟像是真的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期。 “爹我不想您死……”她一下慌了话脱口而出。 她想起先前柳并舟拿出来的银票那语气确实不大对头。 可是她还有许多遗憾未能弥补。 这些年来因为她脾气固执与父亲斗气双方一直联络不多。 父女俩人之间缺了二十年的时光相处她还想要好好修复甚至考虑过等‘河神’事了之后便央求柳并舟住下来不要再回南昭了。 她还打算买间大屋从此她与姚翝夫妇及三个儿女环绕柳并舟膝下不再让他孤单一人了。 “不要胡说。” 柳并舟开始还有些感伤听到柳氏的话却忍不住笑了: “你这个当娘的怎么也跟着胡闹了?” “爹——” “好了。”柳并舟打断她的话说道: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三兄妹及冬葵等人见人人脸上都是不安的神色接着道: “不说这些了先赶紧收拾东西吧洪水就快来了。” “可是……”柳氏还欲开口柳并舟看着她摇了摇头柳氏怔住再看到周围孩子的神情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嘴唇动了动最终低下了头。 柳并舟露出笑意轻声安抚姚守宁见她逐渐止住了眼泪心中才松了口气。 众人虽说心情沉重但也不愿意让长辈担忧也都各自强作镇定继续回到先前的位置收拾整理着东西。 白日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下午的时候雨势好像更急、更猛。 柳氏打发了儿子回去收拾书本等物不要被涨潮后的水淹了家里人都在收拾细软整个姚家沉浸在一种无形的紧绷氛围中。 郑士与曹嬷嬷出门了两个时辰还未归来柳氏打发逢春去大门口寻找良才让他去街上探听一下情况自己也数次往外望。 不知是不是她已经提前预知今夜会有灾祸她格外不安。 姚守宁也觉得忐忑。 但她不是为了郑士与曹嬷嬷她有预感这两人并不会出事很快便会平安归来的。 她担忧的是长公主那边不知事情办得顺不顺利会不会有负外祖父所托。 虽然从预感之中她知道朱姮蕊办事不会出错可关心则乱她仍会担忧。 柳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转得她眼花她喊了一声: “娘不要走了郑叔和曹嬷嬷他们就快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柳氏神色之间难掩烦躁听女儿这样一说便强忍焦躁问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良才在喊: “太太太太郑叔和嬷嬷回来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笑什么 柳氏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喜色。 她正欲冲出大门但脚步一动却似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一顿转身扭头望着女儿。 姚守宁此时坐在大门口处双掌托腮仰头望着天空那张小脸上似是愁云密布不见以往明媚的笑容。 “怎么了?”似是察觉到了柳氏的注视姚守宁不明就里转过了头。 柳氏心里暗自嘀咕:自己久等曹嬷嬷与郑士不归但她随口一说人就回来了是这个女儿有什么本事还是随口一说? 她突然想起此前种种。 记得西城事件发生之前母女俩前去找孙神医的时候她曾拉着自己的手说做了一个恶梦:梦到姨母不好。 当时自己笑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本以为是小孩得知家中亲戚要来便惦记上此事还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结果就在当天遇到了苏妙真姐弟将小柳氏已经去世的噩耗传进了神都。 回想许多事柳氏发现自己实在忽略了女儿许多。 家里近来不太平闹心的事又多她性情太过强势又将姚守宁当成了孩子以至于根本没有认真听过她说的话。 一秒记住 等她回过头时才发现这个小女儿已经成长逐渐在成熟脱离自己的保护。 她心中悔恨难当脸上却挤出笑容摇了摇头: “没事。” 柳氏眼圈发红低头快步出门很快便见到曹嬷嬷等人回来了。 他们身上有些狼狈曹嬷嬷额头的抹额都掉了头发乱糟糟的被她别在脑后郑士及跟随的几个家里养的壮仆分别扛了数袋食物。 “这是怎么了?” 柳氏擦了下眼角连忙迎上前问。 曹嬷嬷回家之后刚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注意到柳氏的异样之处听她问话便接着将自己与郑士出门后的经历一说: “我们出门之后……” 知道洪灾将至曹嬷嬷不敢耽搁与郑士带了家中壮仆一起出门采购粮食以应付接下来的寒冬。 哪知近来雨水不停神都城中粮食紧缺许多商人虽然没有预知能力却凭借对市场敏锐的嗅觉已经开始暗暗抬高米价了。 “这些人买通了官府将价格翻了十几倍许多人上前理论便被官府的人抓走。” 曹嬷嬷擦了把脸说道: “中间就起了冲突后面有人开始冲击粮铺围着不肯让人走我们幸亏人多买的粮食才没被抢走但也被困在粮铺。” 就在这时将军府的一队黑甲赶到了。 他们率先冲击衙役将其镇服后又强行扣押粮商接手米铺。 为首的人说是奉陆无计大将军之令先‘借’粮食过度等将来雨停之后再如数奉还。 粮商自然不甘愿竟组织了家丁、武夫抵抗。 “这些人竟有上百之众一窝蜂从后院之中冲出。”曹嬷嬷说到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 “太太我怀疑这些人是早有预谋。” 不仅止是如此曹嬷嬷又低声道: “这些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眼神凶恶行动间训练有素我看不像是一般的闲徒反倒像是——” 曹嬷嬷害怕祸从口出说到这里话音一下顿住。 柳氏理解她内心的顾虑与她相互扶持着进屋。 逢春去替曹嬷嬷准备热水暖手柳氏则是顺手取了一条干巾递到了曹嬷嬷手上她低头道谢接过先擦了脸接着又将滴水的头发包住。 姚守宁倒了杯热茶递到曹嬷嬷手上:“嬷嬷喝茶。” 曹嬷嬷露出笑容将茶接过姚守宁催问: “后来呢?” “双方打斗起来流民都只是普通人见这阵仗心生怯畏便四散而走后来将军府的人还是占了上风。” 姚守宁有些担忧。 她知道这一次长公主是真的揽麻烦上身了。 这些粮商的背后必有人撑腰。 与世子混得熟了她对神都城中一些朝政之事也多了些了解。 正如陆执所言朝中分为三大阵营。 一派是以神启帝的岳父顾相为首、一派以刑狱楚孝通为主而另一大势力则是长公主夫妇。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隐形的势力:镇魔司。 而这几方势力之中顾焕之是国丈楚孝通是神启帝所一手提拨起来的镇魔司的人则听从于皇帝的命令…… 长公主夫妇则是势单力孤单打独斗。 但凡事没有绝对。 这三方势力虽说都听从于神启帝但彼此仍不是没有嫌隙的。 世子说过顾焕之忠于皇帝但他同时也有私心——而这私心便是顾后的独子四皇子朱敬存。 顾相一心想使朱敬存被立为太子并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意图。 朱姮蕊虽说与神启帝两看两相厌但同为朱氏血脉她自然也希望大庆的江山稳固。 这些年来神启帝一心修道不理朝政她内心深处也想朱敬存立为太子用朱姮蕊的话说那就是:怕神启帝有一天吃多了自己炼的毒丹中毒而死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 朱敬存乃中宫皇后血脉顾氏也是名门继承大统自然也是名正言顺。 也正因为这一点将军府与顾焕之则是不谋而合被称为保皇派。 刑狱的楚孝通则并不管大庆未来如何他与镇魔司一样是只忠于神启帝以及将来下一任君主。 至于这个下一任君主是不是四皇子朱敬存那他就无所谓了。 因此这四方势力便相当于打了个平手维持着表面的平定详和。 但一场灾情的到来极有可能将这种平衡打破。 照曹嬷嬷所说这些粮商的背后如果有人撑腰敢与将军府相对抗的必是顾、楚两家之一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早上送去的那一则消息以及外祖父的嘱托。 长公主曾答应过她必不会令柳并舟失望因此她与陆无计到了这样的时刻想必已经是不顾一切后果了。 她想起柳并舟曾说过的:每一个人都顺应时势不顾一切放手一博便为了替未来的人挣一个希望…… 那时她对柳并舟话中蕴含的深意似懂非懂如今自己亲身经历这一切终于是明白了。 姚守宁眼圈一红有些难过。 “将军府强行接管了粮铺粮食一分为二。一部分运走另一部分按照原价卖给民众。”曹嬷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忧心忡忡之色: “我们临走之前那些粮商的人还不肯走闹着说要报官不肯甘休。” 中间将军府的人得知他们身份曾说过要找粮商退他们差价但曹嬷嬷心知长公主夫妇这样的举动会承担多少压力便不忍再节外生枝因此拒绝了。 她小声的将这件事说给柳氏听柳氏就正色道: “你做得很好在关键时刻我们既不能帮上什么忙就尽量不要添乱了银子在这个时候是没有粮食重要的花了就花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曹嬷嬷点头道: “后面听说神都城好几家大的粮铺都被将军府的人控制住了长公主前些日子调入神都的私卫派上了用场。”说完她又补充道: “我们回家之前还听到有人说长公主强闯皇宫……” 她话音未落接着众人耳中便听到有一道沉闷悠长的声音响起:‘铛——铛——铛——’ 这一声重响便如一个信号接二连三又有相同的声音:‘铛——铛——铛——’ 曹嬷嬷的话被打断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柳氏也转过了头正在屋内收拾着衣裳、布匹的姚婉宁感到不安站起了身出来姚守宁的眼睛却莫名有些酸涩大声的喊: “是钟声是钟声!” 她离开将军府之前长公主说过会使人兵分两路敲响城内司天监观星观台及外城瞭望台上的钟。 钟声响起便意味着将军府的人已经展开了行动。 柳氏等人面露不解之色但见她开心便知这是好事。 到了傍晚时分姚家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心生不安。 柳氏强打精神让曹嬷嬷先摆饭无论如何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 众人围坐两桌还未动筷就听到外头传来震天的敲门声响。 远远的似是有人在尖细的哭。 姚守宁眼前情景一晃神识有刹那的恍惚。 在她的面前看到的是挂满了白布的房间。 屋里摆了一具棺材一个女人跪在棺材前捏着帕子大声的哭。 待她放下帕子露出温太太那张已经老了十岁不止的面容。 “温太太——”姚守宁一见此景手撑着桌子起身。 幻象消失她坐在姚家大厅之内桌上的人都被她的声音吸住住。 苏妙真的脸面朝大门口但那一双圆溜的眼珠已经转过来了。 ‘滋溜——’ 她面容之上红狐裂开了嘴角露出雪白的犬牙盯着她看露出狐疑之色。 “什么温太太?” 柳氏好奇问了一声。 姚守宁没有回答感觉到这一刻狐妖的视线将她攫住。 就在这时姚婉宁目光从苏妙真脸上扫过接着见妹妹没说话便主动开口解围道: “是不是外面来的人?”她细声细气的道: “可能守宁耳朵尖听出来人声音了。娘您觉得那哭声像是温太太吗?我听着挺像的。” 她这样一说柳氏也觉得像是温太太的声音。 提到温太太白天时候发生的一切又涌上了心中柳氏皱了皱眉头。 “在这个时候过来可能发生什么事了。” 她心中对温太太印象已经很差了可也分得清事情轻重。 因此连忙招来逢春道: “你去问问是不是温家出事了。” “玉儿温家出事了。” 另一个桌旁的柳并舟听到母女二人对话不由说了一声。 柳氏心中一沉。 逢春打了伞出去不多时就领着人进来了。 来的是温太太母女孙嬷嬷及玉茵跟在两人身后而温景随则不见影踪。 母女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衣裙上沾满了泥泞看起来狼狈极了。 姚若筠连忙上前迎接见温献容失去了以往的笑容眼睛红肿不由十分心疼问她: “这是怎么了?” “姚太太……”温太太抓住柳氏探出来的双手刚喊了一声便泪如雨下连话都说不出。 “怎么了?”柳氏见她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哭得涕泪满面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忧连忙问了一声。 家里几个丫头见机的打了热水过来供这两母女擦脸洗手。 “景随呢?” 柳氏问了一声温献容便再也忍耐不住往她肩头一扑‘呜呜’的哭: “柳姨我爹出事了!” 她话音一落姚守宁心中便是一紧想到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幕情景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姚守宁见温庆哲的时候不多但知道他是个严肃端方的君子虽说职位低微却有文人铮铮铁骨。 想到这样一位长辈可能会出事她不免也有些担忧更是替自己的好友温献容感到难受。 人命关天。 姚守宁心中着急正欲上前安慰好友眼角余光却见到了苏妙真她勾着嘴角。 在她面容之上那红色狐嘴也咧开嘴角高兴的道: “可算要死了。” “她爹要死了?”苏妙真问。 狐妖便露出不屑之色:“温庆哲不自量力上书皇帝迁徙沿江两岸百姓皇帝认为他不知所谓已经将他打入刑狱之中!” 苏妙真知它神通广大听它道出其中缘由不由很是开心。 那狐妖嘴唇动了动尖声道: “国师曾掐指算过说这姓温的将来会阻挠我族大计如今死得很好正好搬去一块拦路石了!” 苏妙真想起‘前世’种种自己落入姚若筠的魔掌备受温献容的搓磨如今见她难过便生出一种大仇终得报的痛快感觉。 姚守宁听到这里终于明白温家出了什么大事。 温庆哲卷入进了今夜洪崩一事中触了皇帝逆鳞。 她既急且忧又见苏妙真的脸与妖狐相重合两者一起大笑心中生气极了大声喝斥: “表姐在笑什么!”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温太太一行人身上姚守宁的喝声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就连先前正不停掉眼泪的温太太也抬起了头柳氏转身看了看姚守宁又看了看苏妙真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头痛。 姚婉宁也冷冷盯着苏妙真看除此之外正在小声宽慰着温献容的姚若筠二人、柳并舟、苏庆春以及屋内的曹嬷嬷等俱都将视线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 她被这么多人一望顿时就慌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破绽 “我没有——”苏妙真本能的就开口反驳。 她露出楚楚可怜之色那狐妖的圆瞳与她的眼睛相重合灯光之下闪着碧盈盈的光泽。 姚守宁只见一个人身狐首的‘邪怪’坐在自己的对面嘴巴一张吐出一大串粉红妖雾。 雾气弥漫开来欲将屋内所有的人包裹。 受了雾气影响先前转过头来看的人露出狐疑之色。 但就在这时姚婉宁身后的‘河神’阴影动了将她纳入怀中。 因此姚婉宁并没有受到妖雾的影响神智清楚。 姚守宁有些意外转头往姐姐看去却听她温声说道: “表妹你在笑什么?” 她这一问与姚守宁含怒发问截然不同。 温温柔柔带着好奇、探究却一下将苏妙真在‘笑’的事定住。 “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了?”姚婉宁不着痕迹的问。 “我——” 苏妙真一听姚婉宁开口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数次与姚婉宁言语打过交道深知这个以往被自己认为必死无疑的少女难缠之处。 “外祖父说了洪灾将至神都城有大祸。”姚守宁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如连珠炮似的说: “温家里也出事了哪有什么好笑的事?” 她这样一说受到红雾影响的柳氏等人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就在这时柳并舟看了苏妙真一眼含笑叮嘱: “家里有客人在你好好说不要胡(狐)言!” 他说话时胸中正气翻涌口吐出的字句化为儒家真法将那红雾克制住。 苏妙真脸上的狐影极为愤怒呲牙裂嘴。 但有了他说话柳氏、温太太等人顿时清醒不再受红雾影响。 柳氏面色不虞温献容眼中露出愤怒。 家里曹嬷嬷、逢春及清元等几个丫头俱都不满的盯着苏妙真看苏庆春也露出怀疑之色。 “是不是我家出事你挺高兴的?”温献容眼睛红红含怒问道。 “妙真。”柳氏一见情况不好连忙喊了一声。 “你先进屋坐会。” 众目睽睽之下那狐影情知诱惑失效将那红雾一吸苏妙真的脸上红光隐没。 顷刻之间她眼睛里的碧光消失变回了正常模样露出她口鼻相连的狐嘴脸颊两侧长满红毛。 虽说长相仍是诡异但姚守宁却感觉到这一刻她身上的妖气刹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狐影消失的刹那苏妙真的脸上露出真实的诚惶诚恐。 狐妖遁逃了! 姚守宁随即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当即大声的道: “可能表姐在幸灾乐祸!” “我没有我没有——”苏妙真慌忙摇头开口。 她此时说话声音娇嫩带着颤音。 就算内心因为受‘前世’记忆影响使她对温献容充满了怨恨听到温家出事的消息感到开心可她毕竟才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对如此多人的注视姚守宁的指责没有了狐妖的影响她仍不可避免的有些害怕、畏缩。 “你有!”姚守宁十分笃定的开口大声的道: “表姐之前受妖邪附身曾受妖怪蛊惑兴许妖气有残留所以才会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 她的话也有道理。 苏妙真受妖邪附体柳氏当日也看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相比起苏妙真因为别人家出事就幸灾乐祸她更愿意相信苏妙真是被妖邪祸害影响了。 “看来那两个道士没用。”柳氏皱了皱眉头。 温太太母女没有出声。 两人心中都十分愤怒但也确实知道这位姚家的表姑娘受过妖邪蛊惑才刚清醒不久。 “我我被妖邪蛊惑过吗?” 苏妙真听闻姚守宁的话脸上生出一丝惊慌但面对姚守宁目光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从这目光相对姚守宁便看出这位表姐心神不宁似是有些怀疑又有些害怕但看她的眼神中带着隐藏的恨意与抵触。 “你被妖邪蛊惑过!”姚守宁开口。 家里其他人接连点头。 柳氏见她脸色惨白心中不忍连忙说道: “妙真你不记得就算了。” 苏妙真却往自己的弟弟看了过去。 姚家的人她并不相信就连外祖父她也有很多不满她唯一勉强相信的便是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却见苏庆春也点头: “姐姐你前些日子中了邪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性情羞涩而又懦弱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但他担忧苏妙真又见姚家人以鼓励的目光盯着他看逐渐便生出胆气: “我们从江宁出发之后你的神色就不大对头你……”他想了想仍将苏妙真对姚家的种种怨恨举止咽入喉中。 他不是怕说出真相只是怕说出真相之后柳氏受到伤害罢了。 “你想一想进入神都前刘大爷离奇身死而我们两人却全无察觉事后更是因此牵连入狱。”苏庆春小声的道: “这便是妖邪作祟的缘故。” “还有——” 他又补充道: “当日外祖父来家那一日你身上也是钻也邪祟全神都城都亲眼见到过。” 苏妙真的脸色发白随着他的话许多事情也逐渐想起来了。 西城案件之事她也记得。 现在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车夫刘大之死便十分奇怪死于几人临时歇脚的庄子自己姐弟没有察觉还当与平常无异一样正常上路。 在她眼里她在韩庄只歇息一夜。 而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在韩庄停留了数日才走走时姐弟二人悄悄留下了尸首。 但苏妙真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姐弟是与刘大一同上路。 此后姨父姚翝查询案子时问起过刘大外貌她下意识的隐瞒。 不再受妖气影响后苏妙真再回忆起此事便有些惊恐的发现:这件事隐瞒之后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她情知自己身上隐藏了一道‘神喻’她虽隐隐猜到这‘神喻’寄居在自己身上是有目的但‘它’一直以来与自己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帮自己报仇及改变自己‘前世’的悲惨遭遇罢了。 怎么这种情况在姚守宁等人眼里却似是受妖邪蛊惑? 她心中生出阴影苏庆春还在道: “世子出事那日你一去后世子也突然发疯——” 苏妙真也想起来了! 那怎么能叫发疯?她先是下意识的想反驳:难道世子表白自己就叫发疯吗? 但她此时不再受妖气影响当日发生的情景一一浮现在她心中。 陆执‘死而复生’一醒之后便对自己大加恭维。 当日的许多回忆一一涌入她的脑海许多像是被她下意识屏蔽的事也都跟着浮现——例如长公主当时的愤怒柳氏等人吃惊至极的神色。 如今想来世子当时的情况确实形同发疯。 她那时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现今一下思维清楚便意识到这种情况确实不大对头。 难道自己真是受到了妖邪蛊惑?寄居在她体内的不是‘神喻’而是妖邪么? 她心中发慌脸色越发难看起身道: “姨母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进屋坐坐。” 姚守宁见此情景以为表姐已经清醒心中一喜正欲上前却见她眼瞳的中心处一点碧光散逸开来。 紧接着她脸上浮出红光口鼻之内大量红气吞吐。 苏妙真的眼中露出挣扎之色但她与狐谋皮早就已经出卖了一缕魂魄与狐妖紧密相结合。 只是片刻之间两者便重新融合。 她眼中的惶恐被娇弱取而代之脸上露出有些怯怕的面容。 姚守宁心中一凉知道表姐再度被蛊惑。 “好。”柳氏见她这模样十分怜惜的点头: “我让逢春去替你端碗热汤你先在屋内坐坐。” 苏妙真泫然欲泣以袖子挡脸轻轻抽泣了两声点了点头快步进屋。 这一下姚婉宁纵使没有‘开天眼’但因为有‘河神’守护反倒不受红雾影响因此将她前后表现不同看得一清二楚转头往妹妹看去。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姚守宁心中虽失望于表姐重新受妖邪蛊惑但今夜的事却又让她看到一线曙光——苏妙真并非完全没救那狐妖也有心虚藏匿的时候。 她找到了希望心情便好了一些。 随着苏妙真离开这一小段插曲便暂时过去了。 曹嬷嬷领着冬葵几人提来了热水拧了帕子递到温家母女身上。 温太太接过热帕子摊开敷在脸上眼泪无声的流。 她先前失态至极此时冷静了一些便借着挡脸的功夫哭了一阵。 不过她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放下帕子后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今日长公主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她离开将军府后先是进宫寻神启帝。 但皇帝记恨她先前打自己便避而不见并暗中下令召见皇室亲贵用来阻拦长公主。 朱姮蕊便大声的在宫里喊提到柳并舟所说的洪灾欲来之事希望皇帝能下令征借城中各大粮商手中的粮食迁徙沿江两岸的百姓。 简王等人随后赶到欲阻拦朱姮蕊说这只是儒生术士无稽之谈。 简王道:‘大庆受天道庇佑几百年来灾祸极少又怎么可能会有大祸降生呢?’ 他暗指长公主这番话是在指责神启帝不仁所以才使天道大怒更说道: “柳并舟只是儒生又非神佛不能掐算前尘后事又怎么知道洪灾即将来临呢?” 他认为长公主是受了柳并舟迷惑并劝朱姮蕊说是迁沿江百姓一事事关重大强征城中粮商手中的米粮容易引发粮商不满。 近来雨水不停本是多事之秋他以长辈身份劝阻长公主让她不要闹了这样一通乱喊可能灾祸还没有来便先使民心生变引发百姓恐慌。 朱姮蕊早看简王不顺眼。 前几日静清真人死讯通过儿子的口传入她耳中的时候她就已经有心想要修理这老头了。 此时见他不知好歹竟敢钻到自己眼皮底下来找麻烦如今大事当前她没有时间耽搁也确实需要杀鸡儆猴便令手下将简王绑了。 “立即将我皇叔送往瞭望台。”长公主吩咐道: “当年太祖建立此处是为了有事第一时间能将消息报往神都。皇叔既然不信今夜有洪灾来临便请皇叔今夜亲自留守在那里好好看个清楚!” 简王当时面色大变。 他已经九十多岁高龄又向来养尊处优。 纵使没有洪灾可此时天寒地冻风雨交加瞭望台上环境粗陋他这把老骨头恐怕熬不住。 再者说他虽说嘴硬但心中对于洪灾一事却是半信半疑的。 柳并舟神通毋庸置疑更何况他的老师乃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儒张饶之儒家力量非同一般兴许柳并舟确实得知了洪灾一事。 就算柳并舟无法掐算可近来雨水频多城中已经不少地方闹起水祸。 神启帝近年来沉迷修道不理国事全国各地河堤年久失修闹灾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先前之所以与长公主唱反调纯粹是记恨当日陆执坏自己好事后又找上门来打自己家仆使自己颜面尽失。 简王认为朱姮蕊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儿子又不尊重自己这个长辈再加上皇帝有请一心想要讨好神启帝有意要借着这个事给长公主下眼药。 却没想到长公主心狠手辣此时分明是想要自己命的。 “你不要乱来!” 简王面色大变连声指责: “朱姮蕊我可是你长辈你这是想要忤逆悖上试图害我!” “这怎么能叫害?”长公主冷笑一声道: “据说瞭望台当年建成之后太祖亲自上去过。”她眼皮一翻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怎么太祖上得你上不得?” “身为皇室子孙关键时刻得为国出力!”她懒得再跟简王废话提枪重重往地面一杵: “将简王爷绑走不允许有人相救!” 她一锤定音。 身边私军如狼似虎顿时将一群被神启帝请来的皇室国戚震住。 简王哭天抢地的被绑走其他人群龙无首不敢再开口。 神启帝当时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又慌又怒。 而就在这时温庆哲正在宫中任职也将这些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温太太在姚家受了奚落回去之后悔恨难当也派人与他说过。 这会儿又听长公主提起洪灾将至而神启帝避而不见他对柳并舟十分信任除此之外也认为降雨时间长了水祸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而神启帝此时因为私怨避而不见此非仁君所为。 温庆哲本人官职虽小但品行正直哪里见得惯这种事呢? 因此提笔写了一封奏折上呈皇帝。 最终的结果姚家人此时也知道了——神启帝心胸狭小并没有容人之量。 再加上长公主后来满宫寻他终于在顾后宫中将他找到并对他大加喝斥甚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逼他取出玉印盖章。 这一举动被神启帝视为奇耻大辱他心中愤怒至极又听说一名姓温的七品小官写奏折骂他心中大怒。 他暂时制不了朱姮蕊还制不了你一个七品小吏么? 一怒之下温庆哲被打下刑狱之中!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洪流至 不过才辰时末而已神都北城一间名为‘望角’的茶楼之中大堂之内已经坐满了焦急等待的客人们。 茶楼傍湖而建木梁看得出来已经有了些年头上面的涂漆都有些褪去显出几分古朴、深厚的样子。 已经十月末的天气外头飘着零星的小雨四周半卷的草帘压根儿挡不住‘呼呼’的寒风但这一切并没有影响茶楼内等待的客人们的热情。 “堂倌落叶先生几时才出来啊?” 有人坐得久了茶水已经连喝两壶终于忍耐不住出声询问: “我们已经来了小半个时辰专从西城赶来就为了听这落叶先生说书的!” “就是就是!” 其他客人一见有人率先催促也跟着大声的喊: “几时来呢?等了许久了。” “就来就要来了!” 提着一个大长嘴茶壶的店小二听到客人催促不由撩起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擦脸赔着笑意哄了一句。 看小说上 “这话都说三五回了没一回真的来你们茶楼是不是骗人的?” 有人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 其他人待要再闹之时眼见堂倌即将压制不住之时—— 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压过嘈杂的抱怨在众人耳畔响起: “……话说当年骊县之中有一姓王的后生父母早亡与兄长相依为命……” “待及成年嫂子看他不惯将其赶入柴屋居住每日干不完的活仅换来一餐饭食因手中无钱所以而立之年仍没有娶妻。” “就这样这王生很快便到了三十之龄每日都暗自神伤不已。” “忽有一夜正辗转难安之时有一妙龄女子敲门自称姓胡说是隔壁县逃难的孤女赶至此地天色已晚想在王家的柴房借宿一晚。” “那后生听她说得可怜当即善心大发便将门打开。” “月光之下只见那女子美貌非凡衣着打扮像是出自大户人呢便又感惶恐又感荣幸将那女子迎入柴屋里面。” 这一大段开篇顿时将众人焦躁的情绪安抚了下去解了那店中堂倌燃眉之急。 松了口气的堂倌飞快的在人群之间穿梭替众人满上茶水。 正在这时一个将折扇别在后背的枯瘦老头儿跑得满头大汗从后堂之中大步出场一开口便先讲了个故事的开口引来了众人的喝彩声: “好!” “好!” 众人接连鼓掌老者终于松了口气双手握拳向周围的人笑着躬身行礼。 “对不住了老朽来迟让各位久等在这里给各位赔罪!” “见谅!见谅!” 二楼的一间雅间内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站在垂落的草帘前隔着帘子的空隙望着楼下的场景。 其中一个梳了双丫髻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孩轻声的道: “这落叶先生在北城之中很有名气说的故事很是新奇有趣不少人特意赶来此地就为了听他说上几句。” 另一个少女也只梳了简单的发式穿了一身暗橘上衣下身配深褐色的及地襦裙。 她比讲话的女孩高了半个头伸了只雪白如玉的手压制着编好的草帘一角看着那说书人满脸堆笑的躬身。 “唉等了半天……”少女叹了口气声音娇软甜腻。 “没想到名满北城的落叶先生竟然是个老头子。” 说话的同时她转过了身露出一张明艳无比的脸。 那少女约十五六岁梳了时下大庆流行的少女发式将额头头发拢起挽了简单的髻仅在耳后各分两缕青丝垂在胸前两侧。 这发式将她一张鹅蛋似的脸庞完整的露了出来那肌肤白皙细腻好似上好的美玉不见半分瑕疵。 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那眼睛大而长似是脸蛋上两汪黑白分明的湖泊似的。 眼尾上挑在长睫映衬之下眸中好似盈满了光辉说话间眼波流转看人时似是含笑带媚又似是有少女谙不知事的天真。 她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姚翝的小女儿名叫姚守宁今日是好不容易出门带了贴身的丫环冬葵前来北城知名的望角茶楼听说书人讲故事的。 其实姚守宁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错过了故事的开头。 哪知她来得迟那说书人竟然更迟让她等了两三刻钟那说书人还是没见现身直到众人都等得有些不大耐烦时才姗姗来迟。 “长的也不怎么样……” 姚守宁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她早就已经听说了望角茶楼之中名唤‘落叶先生’的说书人一直对他都十分好奇谁知等了许久结果见了却是这么一个年过半百身材瘦矮的老头而已。 “不过听着口齿还算清晰就是不知道这后面的故事有没有意思。” 本来也是冲着故事而来初时的失望之后姚守宁很快就将思绪放回到了落叶先生讲的故事之上。 她提着裙摆走回了桌边坐了下来想起故事的开头不由笑了一声: “这王家后生可能要倒大霉。” “什么善心大发我看他是色欲熏心不知死活才是。” “您可要慎言!” 站在窗侧的冬葵一听这话嘴角像是抽了数下默不作声的掀起了雅间的草帘眼珠转往外头看了一眼。 姚守宁一见她举动当即醒悟过来把脸上的笑容一收细腰一挺装出端庄淑丽的样子。 今日她是与母亲一道出门不过母亲有事好说歹说求了母亲暂时留自己在这茶楼等候而已。 算算时间她的母亲已经去了好一阵子随时都有可能回来的。 她的母亲出身南昭县柳家其父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子观书院学子如今是名满南昭的大儒与大庆不少学识出众的读书人都有往来。 柳氏出身书香门第嫁的虽说是性格粗放的武夫但为人却最重规矩、体面。 若她听到女儿刚刚那一番话恐怕回去少不了要罚她抄写《慎言》。 主仆二人正说话的功夫间站在窗侧的冬葵像是看到了什么身体一震将撩起的草帘一松转头向她挤了下眼。 同时脚步一迈便已经弹站到了姚守宁的身侧。 就在这时楼下听到马车轮滚动的声音茶楼里的堂倌殷勤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太来了!楼上早就留了雅座您这边请!”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历史变 ‘轰轰轰——’地底震动似是有万马奔腾。 沿街两侧的房屋都在抖大股大股裂痕从墙根底部往上蔓延。 众人听到他的喊话声好几人下意识的扔了沙包往两旁的墙后躲去。 那些堆叠成山的沙袋被抖落下来姚翝咬牙上前将其中几袋扛起试图叠原处。 但这些沙袋本来就沉吸水之后更重。 地面又抖得厉害他站立都不稳更别提每抖一下滑落的沙袋更多。 那震感越发严重洪水的咆哮已经近在咫尺—— 有人跑得不远听到动静回头去望便目瞪口呆惊骇之下大喊了一声: “头——” 姚翝抬起头来便见远处浪头卷起两丈高阴影盖过房屋。 洪水来势凶猛挟杂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所到之处将房舍吞没。 一秒记住 他瞳孔紧缩危急时刻扔了手中沙袋拼命往街道一侧扑去紧紧的抱住了一根木柱。 下一刻他先是听到洪涛的咆哮接着一股人力无法抗衡的力量席卷而至。 所有人堆叠的沙包路障在这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一并被冲走。 房屋无声坍塌融于水中。 姚翝的身体迅速被洪流包围‘嗡’的声响中水流在大股压力催动下涌入他耳鼻口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所抱的木柱被这力量撕扯开来房屋瓦解他抱着木柱被卷入洪流。 …… 姚家之内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宫中的内侍刚刚到来送来了神启帝的旨意皇帝的意思只有一个:听闻七百年前在天妖一族的肆虐之下大儒张辅臣曾经施展过儒道圣术以浩然正气为一个奇大无比的盾将整座城池护住。 ——而今柳并舟既然预言到今晚有洪灾将至那么神通必不输当年张辅臣。 因此神启帝让他一展儒术为天下儒生之表率施展圣术之盾将整个神都护住。 “什么儒生之表率什么护住神都——”柳氏看了父亲一眼叹息一声: “皇上这是在怪罪您呢。” 长公主闯宫之后神启帝心中愤怒。 但朱姮蕊手握重兵还不到他发难的时候他便唯有将满心怒火往别处发泄。 因此这才有温庆哲入狱此时逼柳并舟出手。 但旨意上的话在柳氏看来便如天方夜谭显然是故意要刁难、奚落柳并舟的。 姚守宁听到了母亲的念叨可她的目光却落到了外祖父的身上。 在姚家众人看来神启帝的要求无异于是刁难但她却从未来的预示中早就看到了外祖父舍身护城的那一刻。 “外祖父——”她含泪伸手去拉柳并舟。 先前闹着说想学纸鹤术的轻松气氛已经一散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放心。”柳并舟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 “我心里有数。” 此时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神启帝这样做无非泄愤想使他声望受损罢了。 但对他来说名利地位如浮云受人敬仰或是受人唾骂日子都是一样的过。 几人心情都十分沉重正在此时姚守宁耳中似是听到了洪流声响她的面前飞快的闪过一幕画面:街道之上姚翝身影被洪水卷起不知所踪。 “爹——”她惊声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接着姚家众人便听到:‘轰!’ 似是石破天惊地底震动。 姚家的房舍似是建立在一层布帛之上布帛被人抖动之后整个房子都在抖。 曹嬷嬷年纪大了甚至有些站立不稳‘扑通’摔倒在地。 屋里的桌椅、箱柜一并歪斜桌上摆的饭菜还来不及吃碗盏通通滑落。 ‘哐铛’碎裂声不绝于耳姚婉宁也晃荡了两下姚守宁来不及去抱扶她却见她被身后的‘河神’牢牢托住。 ‘河神’的大手拦在她腹间使她站稳了脚。 她正惊魂未定柳并舟就沉声道: “洪水来了。” 大家吃了一惊接着就听到远处似是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洪水来势极凶、极迅猛。 ——城内司天监的观星台上是除了皇宫之外最高之处可以俯瞰整个神都。 此时的长公主已经将此地占领了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 她亲眼见到白陵江出事先是将城外瞭望台冲垮被吊在塔楼之上的铜钟旁的简王连喊声都没有发出便被洪水吞没。 水势冲破塔楼将河堤冲垮如巨兽扑入城中。 所到之处房舍被夷平浑浊的河水迅速将神都街道铺盖。 好在白天时动静闹得大无论是长公主强闯皇宫还是捉绑简王的传言伴随着‘洪灾’一事流入千家万户百姓大多有所准备因此这一场灾害之后伤害应该并不重。 但长公主并没有掉以轻心。 她的目光并没有放在那迅猛入城的洪流之上而是落到了远方——那里是白陵江的方向。 只见大雨之中江面之上似是有阴云汇聚以她的听力隐约可以听到‘嗡嗡’的鸣响。 朱姮蕊的心里浮现出那种肚腹内蕴含了妖气的蚊虫这些虫子不知会给灾后的百姓们带来怎样的伤害。 “希望徐师兄可以调配出解药来——”一向强悍的长公主长长的叹了一声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但这种神情只出现了刹那仅片刻之后她的目光重新恢复了刚毅手握着长枪站在观星台上神情强悍。 正在这时她的眼中似是映入了一个黑点并在雨中飞速移动。 “那是——” 朱姮蕊眯了下眼睛正欲提枪去刺但那东西越飞越近她已经觉得不像是受妖气感染后的蚊子了。 等到离她约五丈时她看清楚那是一只振翅而飞的纸鹤鹤上带着熟悉的儒家浩然正气。 长公主紧锁的眉头一松露出笑容: “师弟!” 她伸出手将那纸鹤抓入掌中。 …… 这一夜神都许多人彻夜难眠。 虽说有了长公主的提前预警但洪灾的严重程度仍是超乎了许多人的想像。 姚家所在的位置处于神都城的上游并不靠江洪水冲至此处时冲击力小了许多但仍被淹了。 水没过人的膝盖姚守宁的房间无法再睡只好与姚婉宁一道搬进了柳氏的房中姐妹俩共住一屋。 街内外都蓄满了水有些地方没至腰侧根本无法出街。 大门口堆满了冲击来的杂物、桌椅的木头碎屑家中人清理了许久才勉强将门打开。 柳氏站在大门口一脸忧愁。 “别担忧。” “爹。”柳氏听到声音转过了头。 她的神色憔悴眼睛通红。 昨夜洪灾而姚翝则是一夜未归她心中担忧一宿都睡不着。 本来想早上派人出门看看可此时大街已经被水淹没街上没有行人只见到那水被泥沙染成浑浊的黄色上面漂浮着不少杂物。 柳氏看到父亲打伞过来雨水似是被他身上无形的正气所阻隔碰到他的伞沿时便四溅开来使他衣摆都未湿。 但柳并舟的眼睛也是通红好像也与她一样一晚没睡似的。 “您怎么起来这么早?” 从姚家门口望出去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河流四周安静极了偶尔可以听到若隐似无的哭嚎声使得柳氏心中沉甸甸的。 “我昨夜也没睡好。”柳并舟道: “姚翝不会出事你别想那么多。” 自他入神都以来他说过的数件大事都应验了这会儿柳氏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回了原处。 她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太好了上天保佑。”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柳并舟神色严肃: “今日你与家里交待没事不要外出将门窗紧锁家中备些柴禾若是有蚊子出现便即刻洒上白酒点燃火把将其熏走。” “蚊子?”柳氏愣了一下有些奇怪: “天寒地冻的哪来的蚊子?”她一问完便觉得不对头再看父亲凝重的脸色不由有些紧张问道: “莫非是有古怪?” “不错。”柳并舟点了点头小声的道: “这场洪灾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河底之中的邪气过盛养出了一批妖蛊虫这些蛊虫孵化后便会变成毒蚊叮咬百姓。” 他眉头紧皱: “被这种毒蚊咬之后妖气入体伤口久溃不愈十分严重。” “但这种毒蚊不喜酒气又生在河底属于阴邪祟物最怕火光因此两者结合便能将其驱走。” 这些消息是当年他在应天书局上听那位来自于未来的少女所说。 但纵使已经得知了如今发生的事但有些结果他是改不了的。 柳并舟眉头紧皱: “不过仅只是驱无法将其彻底杀灭仍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一连说了数个‘小心’可见对此事的看重。 柳氏也心中有数闻言便点了点头。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 “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那边我已经和她说过了。”柳并舟扭头去看白陵江的方向: “希望事情不要出变故。” 在当年的‘她’口里洪灾因为提前有预警所以使得神都城的百姓大多躲过了一劫。 虽说仍有伤亡但远比姚守宁预知的幻境里尸横遍野的情况要好得多。 但最后造成了巨大伤害的则是其后的妖蚊。 这些蚊虫在洪水未褪之后便铺天盖地的出现大量民众不知防备而被咬伤。 初时以为只是蚊虫叮咬许多人不以为意但到了后来这些伤口疾速溃烂不到半天功夫便能烂及周身。 从被咬到恶化最多不过两天功夫。 这些人死亡迅速家里人甚至来不及收拾尸体。 而就在这时神启帝颁布圣旨征收‘死人税’。 这是大庆朝自神启帝登基十年左右新增加的税赋民间称为‘见官发财’。 百姓刚遭水灾家中一贫如洗正是又饿又冻的时候一听官家还要再加税不少人便索性不再收拾尸体而是将家里的亲人尸首扔进了水中。 他陷入回忆里想起当年的那个意外穿过时空闯入书局的少女忐忑不安却又含着眼泪说: “神都城被水淹了死去的人像是汪洋之中翻肚浮起的鱼。” 那种惨况仅寥寥数语便已经呈现出来了。 而最为严重的是这些受到妖气腐蚀而死的人入水之后那妖毒顺水而流感染了许多未曾被蚊虫叮咬的幸存者再次造成另一大批人受伤出事。 当时的神都死伤遍地十室九空。 许多人疯狂逃离都城昔日繁华的神都形同鬼域就连皇帝都被吓住及时将‘死人税’停止了。 但就算如此这一场灾劫造成的伤害仍是巨大。 正当大家以为天欲亡其大庆时却没料到有人无意中发现这些古怪的毒蚊厌恶酒气更是害怕火光。 消息传扬开来百姓如获新生才使得情况暂时没有更加的恶化。 许多年后柳并舟想起那场应天书局上少女含泪的叙述一直久久无法忘怀。 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想起那一句:死去的人像是汪洋之中翻肚浮起的鱼。 随着时间的临近洪灾的来临他越发恐惧也曾犹豫过是不是之后应该出手将神都城护住。 可那位少女说过他的任务在将来而非此时。 师父临终之前殷切交待过他切忌不能打破历史的规则使得事情出现偏差。 他不敢有违师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在将来之后面对那位‘复活’的七百年前的来客。 可是神都城的百姓是活生生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神都出事。 昨日使姚守宁送信的时候他一直在内心挣扎、犹豫着要不要将毒蚊攻破之法告知长公主。 若照历史的进程他要是说破便是打乱了许多事改变了一些人命定的轨迹。 而他要是不说便会如同‘她’在书局之中说的那样会有许多人因此惨死尸横遍野。 说?还是不说? 对于先知者来说有时便会面临这样艰难的决择。 最终柳并舟并没有能克制住内心的情感仍是以纸鹤传讯的方法告知了长公主。 “希望我的选择没有错——”他的眼圈通红仰头望着远处默念着: “师父希望您在天之灵能保佑这些无辜者我愿承担所有的罪过。”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张饶之那张含笑而温和的面容柳并舟闭上眼一滴眼泪自他眼角划落。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洪灾后 姚守宁并不知道外祖父内心的挣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哪知才刚躺上床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梦到了自己游荡在洪灾来临之后的大街上水没过了她的小腿许多在这一场洪流里失去了家园的人下半截身体浸泡在冰冷的水中靠着街道两侧的墙壁神色木然如行尸走肉。 有亲人相互依偎也有各自躺着一动不动。 白日时在将军府见到过的那种妖蚊叮咬在这些人身上被叮的人一动不动。 当她以为是尸体时那人身体一抖——‘嗡!’ 大量飞蚊受到惊吓飞快散开。 那被叮咬的人则是悄无声息‘扑通’一声栽入水流之中再也没有醒来过。 周围的人似是对这样的事早就已经麻木靠在这里的都是在洪流中失去了一切的人他们流离失所有了今日没有明日。 朝廷迟迟不放粮许多人又冷又饿相较于这些蚊虫的叮咬便不是什么大事了。 姚守宁心中有些不安。 梦境再一次异变被蚊虫叮咬后的人情况迅速恶化。 哪怕死去的人伤口也开始溃烂流脓这些尸体无人处理便流入水中。 这一场洪灾成为了滋养妖气的温床可怕的瘟疫传满整个神都。 许多人因此受到妖气感染死伤无数。 昔日热闹的神都越来越安静静得让她十分害怕难以忍受。 正当姚守宁在梦境之中都感到惶恐不安时她的梦境一转变成了另一幅画面:雨夜之中洪水来临她的父亲抱着一根木头被卷入浪涛之中。 “爹!” 姚守宁大喊一声坐起身来。 “守宁。”姚婉宁温柔的呼喊声传来接着她快步踩水入屋坐到了床侧: “怎么了?” 她温柔的将妹妹抱入怀里摸了摸少女额头摸到汗珠又见姚守宁面色泛白眼底透着青色不由猜测: “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梦到爹了。”姚守宁点了点头拿袖子擦了把湿漉漉的脸。 提到姚翝的时候她有些担忧但却并没有不详的预感传来姚守宁猜测这应该是姚翝有惊无险的缘故。 梦里她‘见’到姚翝被浪涛卷走可应该没有出事。 她看了一眼姐姐姚婉宁拿了帕子神情专注的正替她擦发根处的汗迹似是察觉到妹妹的注视她动作一顿笑着问: “怎么了?” “没没事。”姚守宁摇了摇头。 看起来姚婉宁睡得不错昨夜的洪灾对她好似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甚至精神好极了。 但姐姐病愈不久如今身上麻烦还未解除姚守宁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将姚翝昨夜可能被洪流卷走一事告诉她准备稍后偷偷告诉柳氏看能不能派人出去找一找。 “起来吧饿不饿?”姚婉宁笑了笑扶她起身: “今早蒸了玉米饼配粥你凑和吃些。” 外头曹嬷嬷听到动静连忙进屋: “二小姐醒了?” 她手里端着盆裙摆已经湿了。 外间吵吵闹闹的姚婉宁就解释道: “昨夜进了些水嬷嬷带人将屋里的水舀出去以便行走。” 姚守宁的鞋放得极高但难免沾了些潮气地面的水收拾得差不多了虽说残留了泥沙但总比走在水里好多了。 “娘呢?”姚守宁坐在桌前问了一声。 冬葵替她摆着早饭回答道: “太太去大门口看看昨夜老爷一晚没归呢。” 姚婉宁听到这里也有些担忧。 姚守宁神色一顿接着拿筷子搅了两下粥回道: “放心吧我爹没事的。” 正说话间就听到外头柳并舟父女先后撑伞回来了。 “外祖父!” 姚守宁放下筷子大喊了一声。 柳氏见女儿精神十足因受洪灾影响而沉郁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你这孩子醒来就只知道外祖父都不知道喊娘了。” “娘我有事和外祖父说。” 柳并舟笑呵呵看这母女二人说话姚守宁来到他身侧伸手去扶他: “外祖父这洪灾之后可能会有蚊虫——” 她这话一说完柳并舟倒是面色不变但柳氏的眼中却露出怪异之色转头看了她一眼。 先前在大门口的时候父亲曾与她提到过洪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灾后会出现妖气孕育的蚊虫。 只是这些事父亲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小女儿也会知道? 过往种种如走马灯似的在柳氏心中掠过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柳并舟点了点头: “不错。” 外孙女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他却想起了自己昨日教训她的话:历史不可轻易改变。 言犹在耳而他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规则——虽说这种违背并非出自于他的私心但却使他在面对姚守宁时仍难免心生愧疚。 姚守宁不明白他内心的挣扎见他点头不由长松了口气。 “您知道就好了。”她想起昨夜的恶梦心中还有些害怕但外祖父早就已经窥探先机他既然这样说便必有应对之法了。 柳并舟的表态使得姚守宁如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心事一去之后她露出笑容: “昨夜我做了恶梦梦到神都城遭了水淹之后又遇到了蚊虫之祸——”她想起梦中的场景因为死去的人过多无人处理尸首一具具浮漂于水面之上大量毒蚊积于其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姚守宁打了个哆嗦有些庆幸的道: “幸亏只是一场恶梦。” 柳并舟也不将事情点破只是点了点头将隐忧压于心中温声对姚守宁道: “只是恶梦当不得真的。”说完他还怕姚守宁多想又解释着: “这些毒蚊是受妖气喂养而生的只需以烈酒浇柴点成火把便能将其驱散了。” 姚守宁的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就太好了!昨日长公主以大力都没能拍死我正担忧呢。” “对。”柳并舟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昨夜已经向公主以纸鹤传讯她应该已经让人备下了足够的烈酒发放至百姓手中。” 姚守宁心下一松。 初时姚家人听到‘毒蚊’的时候还有些害怕但此时见柳并舟神色平静显然早有对策心中不由一松。 曹嬷嬷也有些欢喜的道: “我们家也买了些烈酒。”当时是柳氏有忧患意识担忧这场雨久下不停怕物资涨价便使曹嬷嬷各种东西都囤了不少没想到误打误撞正好派上用场了。 “就是怕不够。”说完曹嬷嬷又道: “不如我跟郑士再去买些以备不时之需。” 柳并舟没有说话柳氏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家里的酒备得不少我先前点了一下有五大瓮呢。”那些瓮坛每个有半人高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 “如今水涨得厉害老爷也没回来我心中有些慌今日大家还是不要出门免得出事。” 曹嬷嬷知道她担忧自己便点了点头。 姚守宁见柳氏愁眉紧锁便绕到她身边挽了她胳膊小声的道: “娘不要担心我爹有惊无险没事的。” ‘姚翝无事’这样的话柳氏今日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但听到女儿这样安慰自己时她仍是心中一松却故意问她: “你怎么知道?” “我做梦梦到的。”姚守宁老实回答。 柳氏却觉得她这话实在孩子气但也知道她这样说纯粹是想安慰自己罢了。 “真是个孩子。”她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女儿头。 姚守宁就认真的重复了一次: “我说的是真的!” 如此一来大家都被她逗笑倒将洪灾带来的愁闷都冲散了许多。 …… 此时皇宫之内神启帝穿了明黄薄绸衣正躺在床榻之上。 宫里烧了地龙暖洋洋的纵使外头雨大风大寒冷刺骨但殿内却温暖如春似是将外间的寒苦尽数隔绝了。 已经年近四旬的顾后正端坐在床榻一侧端了一碗才熬好的汤药正低头轻轻的吹着。 她长相明丽气度雍容纵使已经不算年轻但保养极佳肤质细腻如雪看上去仍是美艳不可方物。 可惜的是神启帝一心只想修道成仙并不重女色。 顾后出身顾氏年轻时入宫并不是十分得宠直到后来因愤不顾身在长公主手下救过皇帝一次才得到皇帝看重入主中宫。 她三十出头才身怀有孕膝下只有一个独子朱敬存视如眼珠。 此时她一面吹拂着药一面则是以眼角余光在打量着皇帝的面容。 神启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昨日朱姮蕊入宫之后闹了一场打了神启帝召进宫的皇亲国戚绑了简王无异于挑衅了皇帝的权威更别提后面闯入寝宫逼他拿出玉印盖章。 皇帝的心眼并不比针大再加上他与朱姮蕊恩怨多年经此一事之后新仇旧恨涌上来他必定怨恨非常。 顾后的思绪微微出神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知她在宫中为难也明白神启帝性情喜怒无常因此行事小心从不敢张扬。 虽说明面上是国丈但因为四皇子朱敬存的缘故又尽量避免与长公主夫妇结怨这些年来如同生存在夹缝之间外表看似风光实则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 昨日朱姮蕊上门寻他说是洪灾将至请他帮忙。 事关国事顾焕之明知此举可能会惹来皇帝不满但长公主不知与他说了什么最终打动了他。 如果只是虚惊一场倒也罢了但朱姮蕊后来闹得太大昨晚白陵江又真的决堤洪水泛滥成灾使得神启帝的心情恶劣极了。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镇魔司的首领冯振正与神启帝回报道: “……神都城设了十五道关卡但俱都挡不住洪水……城西、城南处的房舍大多被冲垮但因为昨日大部分百姓被迁走所以伤亡并不大……” 神启帝披头散发额头搭了块毛巾他表面闭目养神但实则眼睛半眯借着帕子的阻挡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到了一旁雍容华贵的女人身上。 这位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女人此时表面恭顺的低头吹着药汤实则已经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他想起了朱姮蕊。 这个令他恨了半生的女人他的姐姐——皇帝的牙关顿时咬紧了。 当年先帝便不喜欢他处处看他不上不过因为朱姮蕊当年点他为太子之后才勉强扶持他。 临死之前都曾遗憾无法女儿登上帝位甚至还允长公主拥兵自重完全没将自己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神启帝自登基之初心中便十分怨恨可惜长公主性情强势且手握重兵他那时根基薄弱暂时动她不得。 但这些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将长姐一家铲除。 尤其是中间姐弟二人多次生出矛盾朱姮蕊却一言不合便对他大打出手半分没有考虑过替他留面子这更令神启帝难以容忍。 ‘咳——’ 一股痒意自喉间生起他轻咳了一声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神启帝的记忆回到了多日之前当着柳并舟等人的面他被长公主暴打的场景当时朱姮蕊的神色凶悍像是要活活打死他。 想起当时的情景神启帝又恨又怕。 太医诊断说他胸口肋骨断了数根需要好好静养。 而昨日长公主强闯进宫将他从床榻上拖下逼他取出玉印盖章的一幕重新涌上他心头他眼中蒙上一层阴霾又得知顾焕之与朱姮蕊合作…… 刹时怒火夹杂着怨毒使他用力掀开了盖在眼皮上的热毛巾起身一把将坐在旁边的顾后推倒在地! ‘哐铛——’ 药碗摔落在地碎成数块。 滚烫的汤汁泼贱开来顾后花容失色所坐的束腰圆凳顺着地板‘哐哐’滚动。 殿中的内侍、宫人不敢出声冯振似是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仍恭顺的回复着: “……昨晚死掉的人暂时没有统计但至少上千人。”这还只是一个开始随着灾情延续后面粮食短缺不少失去家园、亲人的流民最终会流蹿于街巷之间作恶到时死的人会更多。 神启帝推倒了人还不解怒又从床上跳了起来。 顾后强忍心中感觉颤巍着爬坐起身还未挤出笑容便听神启帝怒喝: “贱人!贱人!贱人!” 喊话的同时他提脚便踹。 ‘呯!呯!呯!’ “皇上——”顾后挨了第一脚时胸口剧痛被踹得仰天躺地却不敢喊痛只敢伸手抱住神启帝的脚哀哀的唤了一声: “皇上是我——” “贱人!贱人!” 神启帝却不理她接连数脚每一脚都踹得极其大力。 顾后开始惨呼后面脸色泛白额角生汗口角沁出血液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阴谋现 顾后钗发散乱剧痛之下只觉得灵魂仿佛都被踹离身体。 意识朦胧之际她的认知混乱刹时遗忘了时间、地点的区别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时候。 那时神启帝登位数年深感受长公主压制因此心生戾气便生出了想将朱姮蕊嫁出去的意图。 正好当时神武门出身的陆无计年纪与她般配且脾气令神启帝不喜便下旨赐婚。 朱姮蕊一怒之下提着长枪打入宫中直打得神启帝哭爹喊娘。 当时的顾后还非正宫皇后只是一个入宫数年不算十分得宠的妃子。 她出身显贵在娘家的时候爹爹、娘亲都是十分爱她的家里下人侍候精细。 入宫之后虽说不受皇帝喜爱却也并没有吃过苦头。 朱姮蕊打皇帝的时候她鼓足了勇气拼死护住了神启帝。 那是顾后印象之中第一次挨打。 朱姮蕊提着长枪扫落的时候意识到要打错人时便急忙收手。 可她自小习武力大无穷纵然撤手后退但终究晚了。 长枪夹着劲风从顾后大腿扫过使她当时腿部一麻险些失去了知觉。 后面疼痛铺天盖地涌来她躺了一个月都无法下床。 太医说幸亏长公主撤枪及时所以骨头未断但就算如此留给顾后的印象也是十分深刻的。 事后顾焕之听闻爱女被打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去找长公主报仇。 两人险些打了起来长公主误伤了顾氏心中有亏嘴上却不肯让便宜再加上她深知皇帝性格自己唯有越嚣张才会使他对顾氏奋不顾身相救的举动越看重。 因此她与顾焕之自此撕破了脸明面上双方再没有往来过。 种种往事在顾后心中飞快的闪过她的眼前映入神启帝狰狞可怖的脸青紫交加使她以为仍是二十年前神启帝被朱姮蕊追杀的时候。 皇帝提脚还要再踹她伸出一双手将那只还未踹下的脚抱住气若游丝的喊: “公主求您别打了——” 神启帝在她的面前但她‘看’到的却是二十年前提着长枪英姿勃发的长公主。 这话一说出口神启帝更是大怒。 他心胸实在狭窄第一反应并非是感念于这个女人的深情爱意而是认为她挟恩图报试图想要提及自己当年的丑事罢了。 “该死的贱人!” 神启帝表情凶恶用力一脚踹在妇人胸口。 顾后发出一声哀呼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身体‘呯’声倒地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皇帝踹了数脚累得直喘粗气还想再踹却已经脚步虚浮感觉手足无力了。 大内侍冯振恭手垂立他又狠狠踢了顾后一脚却见女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只会装死。” 他骂了一声抬起头冯振见机的上前扶他重新坐回床上。 四周只能听到雨打在瓦片上的‘嗒嗒’声响这种声音听进耳中使人十分舒适可此时无端令人心情紧绷。 宫人内侍吓得浑身哆嗦跪倒在地不敢开口。 “皇后摔倒了还不赶紧上前将娘娘扶坐起来把地上收拾了?” 冯振回头喝斥了一声其他人哆嗦着连忙起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女人轻轻的笑声神启帝抬起阴沉的脸只见屏风之外有影子晃动接着香风袭来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进入内殿之中。 陈太微与一个容色妖媚的女人缓步入内那女人见到屋内情景美眸一闪接着抿唇笑道: “皇上这是怎么了?” “国师!” 神启帝顾不上理她而是急步站起了身来往陈太微迎了过去: “国师你来得正好昨夜果然出现了洪灾。” 他想起朱姮蕊恨道: “此时她定是得意极了认为自己有先见之明——” 陈太微没有说话目光从顾后脸上扫过。 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雍容双眼紧闭唇齿带血看起来可怜极了。 神启帝见他没说话顺着他的视线往顾后看过去一阵烦闷又涌上心头。 他初时打人只图痛快此时打完人后便知道有麻烦了。 顾后毕竟是一国之母事后朝廷之上肯定有人借此大作文章。 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了顾焕之。 此人对朝廷、对他自是忠心耿耿可性情却难缠至极对这女儿十分疼宠自己将顾后打个半死若传入这老东西耳里必定不依不饶的。 他并非蠢人只是一时怒上心中控制不住这会儿知道惹出麻烦心中又烦又怒。 神启帝并不会后悔自己出手打人他只是怨恨顾后弱不禁风轻轻踢了几脚便昏迷不醒——莫非是装的? 他疑心甚重便也想起了二十年前顾后替自己挡长公主那一次便躺了一个月恐怕是恃恩生骄想要从自己这里谋得好处。 皇帝刻薄寡恩他的神色一变那与陈太微一道进来的女人眼珠一转便将他心思猜透。 “皇上——”她掩唇轻笑眼神说不出的媚惑。 这位是经由陈太微介绍引入宫中的妃子涂氏说是他的故交之后可以与神启帝双修增进道术。 皇帝对此欣喜若狂册封为妃对她向来十分看重。 “您在为何事而烦忧?”她说这话时眼波流转看着顾后那张脸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讥讽。 “顾氏实在无用连侍候朕用药这样一件小事都无法办到突生急症昏倒在地看来是身体出现隐疾了。” 神启帝按压着胸口冷冷说了一句:“怕是命不久了不用管她。” 涂妃就道: “我倒是有个办法。” 她性情聪慧向来小主意特别多若是平时神启帝还会应付她几分但此时陈太微也在他便将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国师身上了只是懒洋洋的应付了一句: “哦?” 涂妃对他敷衍的态度不以为意而是绕着顾后而走她看得出来顾后只是暂时闭过气去并没有性命之忧。 但她见到顾后的模样一个念头却涌了上来: “我看皇后似是病得颇重怕是一般汤药无救。”她眼珠一转望着神启帝笑: “您近来炼丹颇有成效不如赐皇后一颗仙丹说不准能救。” 神启帝虽说爱好问道修仙但自己炼的丹药心中也有数若想活死人、生白骨恐怕还需要陈太微出手。 他目光再次盯着陈太微看涂妃见他似是对顾后的事并不在意眼珠一转又问: “皇上可还在为洪灾的事情烦忧?” 皇帝揉了揉眉心: “不错。” 他哼声道: “此次洪灾冯振统计过死的人不少。朕欲收税假如每人两贯钱后续若还有人死离凑齐三十万两银子便不远了。”说起银钱皇帝终于兴致勃勃: “上次国师教了朕的那个丹方里面需要几样药材都是珍稀之物。有了这些钱朕必能买齐再炼一炉丹了。” “到时国师可要好好指点朕。” “……” 他这话说得实在荒唐就连陈太微都似是略有些吃惊转过了头。 这位年轻的道士目光终于放在了皇帝身上似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透过他在寻找着什么影子似的。 但最终他并没有在神启帝的身上寻找到他想要的熟悉感觉因此眼神很快变得淡漠最终冷冷的道: “此时是灾情之后皇上谨防民心生变。” “贱民罢了。”神启帝不以为意的道: “纵使生变又如何?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朕有刑狱司、有镇魔司皇权在握有谁敢不服?” 陈太微神色不变转过了头。 他的目光转向殿外听到了‘稀里哗啦’的雨声心思已经飞向了白陵江处想起了此时潜伏在江底的那位老朋友。 涂妃知道他不耐烦应付皇帝只是变相的被‘困’在了此处不得走。 她主动打起了圆场: “皇上您是天下共主贱民自当跪服。”说完红唇一撅: “可是——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防否则有碍您的名声的。” “朕心中自然有数。” 皇帝冷笑了一声道: “昨日朱姮蕊进宫时不是说过柳并舟已经提前预估了洪灾一事吗?既然如此朕便将计就计。” 他的心思不在治国之上但对于勾心斗角却是极为拿手。 “皇上提到柳并舟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了。”涂妃说完妖娆的绕至神启帝身侧小声的道: “您猜您赐给柳并舟的那粒丹药还在不在呢?” 一句话说得皇帝心中一动。 两人正在那里小声说话陈太微却是已经低垂下头伸手掐算着什么脸上逐渐露出饶有兴致之色: “有些东西被改变了——” “这怎么可能呢?” 妖族费心竭力定下的大计恐怕不会如预计之中的那般成效卓著。 洪水之后便是妖祸到时百姓受妖气感染而死会衍生大量冤魂冲击大庆王朝命数。 只要大庆王朝气数一断百姓怨声载道到时天命之力便会松动。 而这天命之力便是封印着天妖一族的枷锁。 一旦枷锁松开七百年前曾被赶出这人间界的妖邪才能重归于这世间之中占领这一片乐土。 原本的皇室是镇守这个地方的最后一道屏障天妖一族当年在被封印后所有人都曾以为这一道屏障应该是最坚固的。 毕竟皇室得上天宠爱拥有天赐的《紫阳秘术》此乃妖邪克星妖邪永远无法将这一道枷锁打破。 哪知他当年衍生心魔继而无意中与天妖一族被囚禁的狐王有了联络。 它深知人性之丑又窥探到他想法与他合作。 最终从皇室入手一步步的将大庆朝推至如此地步。 不知昔年前那位性情豪迈的好友若知道自己的后辈子孙中竟然出了神启帝这样一个败类会不会暴跳如雷呢? 想到此处这位向来冷漠的国师竟然觉得十分有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唉——”不过他才刚一笑突然又想起就连那位老友自己如今都受到了妖气玷污坠入妖邪之道与这子孙不过半斤八两又有什么好笑的? 他收起浮躁的心情并隐约觉得不妙。 陈太微修的是无情道照理来说自制力惊人不应该回想到过去的情景。 但他竟似是因为神启帝先前的所作所为生出了厌恶之心紧接着回忆起了当年的一些往事这实在不可思议。 想必是因为推算出了错而这些错可能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布局。 他正想着事一道若隐似无的香风传入他鼻中。 那香气在其他人闻来十分醉人但他闻到之后却似是十分厌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陈太微下意识的侧身让开只见一道窈窕身影款步走出。 涂妃风姿纽约旁人看来美艳非凡但落入陈太微眼中却见一头巨大的狐狸摇着数尾走到他的身侧。 “你在想什么?”涂妃含笑问了一声。 “在想你们天妖一族气数将尽了。”陈太微老实回道。 “你——”先前还笑意吟吟的美人听闻这话顿时大怒。 她那无双美貌之下一头狐狸呲牙咧嘴对他的话不满意极了但她深知面前的道士来历非凡深不可测因此只能强忍怒火: “老祖神机妙算已经快要大计将成了到时你取你的国运我们取我们的天下。” 陈太微并不理她转过了头。 涂妃强忍愤怒又道: “昨夜柳并舟并没有如愿出手显然是当年应天书局窥探到了先机的缘故。” 她小声的道: “但我还得逼他看看到时血蚊蛊现世的时候他还坐不坐得住。”她说到这里得意的笑: “一旦他出了手一个老酸儒力量耗尽待到那老鬼物现世看他又拿什么去挡呢?哈哈哈哈哈……” 陈太微的目光落到了宫殿墙柱之上三条长尾的影子在墙上摇曳晃荡显然这狐妖心里得意极了。 他曾推算过大庆朝要遭受这一劫难会有不少人死在妖族的血蚊蛊中。 但是—— 先前他再推算时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显然有人已经无声无息中将事情改变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圣旨到 是谁做了一些事使得他的推算出错了呢? 涂妃还在掩唇而笑眼中隐藏不住的得色没有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国师已经微微出神。 她仅能见到这年轻道士面带笑意神色温和涂妃一时得意忘形忘了长辈曾提醒过他的‘可怕’之处。 “不过你得帮帮我。”涂妃说道。 “怎么帮?”陈太微转过身含笑问了一句。 自涂妃入宫以来与他也打过数次交道此时见他身形消瘦穿了一身青色道袍往那一站如玉竹青松俊美文雅便心生轻视: “这一次死的人多‘死人税’是收不了多久的。”她莲步轻移绕到陈太微身侧: “血蚊蛊一现世只会形成尸山血海。”她自信极了想到此时殿内的神启帝不知天高地厚仅只想收‘死人税’她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不如你向皇上进言说让他发放道碟到时若有人收尸便赐道籍。” 这样的事历史上也发生过。 也正是因为三百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对道门产生了极强的冲击。 永安帝当年大肆发放道籍使得许多江洋大盗之流为了逃脱官府捕捉借此时机遁入道门自此之后道门看似壮大但实则名声败坏自此没落。 陈太微身为道士涂妃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显然已经是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了。 但他似是并不生气仍是在笑。 “反正道家一派在如今的世人眼中坑蒙拐骗的居多。”如果不是陈太微这二十年来深得神启帝看重道家一派早成为下九流。 “也不在乎名声更臭。”涂妃看陈太微笑意吟吟只当他没有骨气心中暗忖:老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到时世道一乱道家趁势而起天下离心大庆王朝的气运自然就更被削弱。” “如果我不干呢?”陈太微斯条慢理的将自己握在手中的扶尘别挂在腰间懒洋洋的问了她一句。 “不干?” 涂妃似是对他的拒绝有些意外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 “为什么不干?” 她偏了下头望着陈太微看: “自我们天狐一族与你合作你除了帮忙找到那个七百年前的老鬼尸体并且送我入宫之外也没见你做什么。” 她长相美丽一张小脸粉白如雪秀发如云堆在脑后额头留了一小撮刘海衬得她媚态入骨。 那眼儿含秋水樱唇不点而朱美艳不可方物。 “若这样都不能干难道我们使力你白享成果?”她皱了皱鼻子可爱极了: “凭什么?” “你说的很有道理。”陈太微点了点头接着伸出了手来往她脖子捉了过去——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慢得惊人。 但涂妃见他出手之时便已经心生不妙预感但她撤身想躲时却觉得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机‘定’住。 接着她浑身一凉一只冰凉入骨的大手已经将她脖子捏住。 涂妃只觉得身体一轻脚尖已经离地飘起。 陈太微抓着她的身体用力将她掼到大殿的墙壁之上指掌用力几乎将她魂魄都要捏碎了! ‘吱嗷——嗷——’ 涂妃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刹时失去了血色身体如提线木偶失去了灵性。 而在这具皮囊之下一只三尾红狐蹬着四肢正拼命的惨叫挣扎着。 陈太微不为所动: “下次不要说了。”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对笑着补充了一句: “哦没有下次了——” 话音一落正欲动手捏碎这小狐狸的神魂只见那小狐狸的魂影之中爆发出恐惧的神情嘴唇张了张似是在喊: “老祖救我。”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道长住手!” 只见那狐眼之中红光闪烁接着另一道意识将涂妃取而代之。 墙壁之上那三尾摇曳着凭空增加了数道阴影较之先前更为粗壮得多气势十足。 一股浓浓的大妖气出现使得涂妃那具已经失去了灵性的皮囊迅速恢复光彩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搭住了陈太微的胳膊。 “道长何必与晚辈一般计较呢?” “晚辈?”陈太微皱起了眉头一本正经的训斥: “你们只是孽畜怎么配与我平起平坐。” “你——”狐王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但它对上了陈太微的眼他眼珠墨黑神情认真。 透过这一双眼睛它的思维回到了七百年前一个身背长剑含笑而立的青衣道人出现在它的面前缓缓与眼前的道士形象相重合。 ‘他’的面容已经变了可是灵魂是没有变的。 七百年前那个道门魁首年轻而气盛煞气极重所到之处妖邪无不闻风丧胆。 他修的是无情道一心一意是要超脱肉体凡胎飞升成仙的。 有人说他已经疯了因为大庆七十二年时他屠杀了自己亲如骨肉的师门同道将当时培养他成长的‘青云观’上下灭门。 此事一经发生便震惊了整个大庆朝。 有人曾传闻他当年追随太祖诛杀妖邪的时候煞气过重最终受邪气反噬;也有人说他是因为遭妖邪蛊惑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举止。 之后他消失无踪。 因为当年他声名显赫此事又影响太过恶劣天元帝晚年便下令封禁此事使得这些机密后人无从得知。 这样一个疯子自己又与他计较什么? 想到这里狐王眼中的怒火尽去笑着说道: “你说的对但我们大事未成你又何必杀死我这晚辈坏了大事呢?” 它提醒着: “当年张饶之临死前下了一步大棋有意狙阻我们我们不如度过这一关后到时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如何?” 狐王补了一句: “就像当年说好的那样。” 陈太微见它识趣将手一松。 涂妃的身体软软下滑如木偶人般靠墙而坐。 “管好你的狐崽子不要来打扰我做事。” 说完他拍了拍手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手压在扶尘之上大步离去。 他的衣袂飘飘脚步轻巧身影很快消失于墙角。 狐王咧了咧嘴最终忍下怒火眼里瞳光消失逐渐隐没。 而它的魂体一旦离开地面出现一只蜷缩的三尾红狐。 殿内传来了脚步声似是有人到来那狐狸强行眨了一下眼睛数次试图起身却四肢无力最终只能三尾一摇很快重新化为涂妃的身影匍匐在地上。 出来的宫人听到了声响连忙迎了上来接着慌张大喊: “涂妃娘娘摔倒了——” 听到有人靠近涂妃心下一松知道自己今日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这才不再强撑放任意识抽离身体。 …… 姚家之中一家人忙得团团转。 洪灾之后对家里的影响不小虽说昨日将一些贵重且不能泡水的东西提前收拾过了但这一场洪灾的严重性远超柳氏想像使得许多东西仍被浸泡了。 “——让家里人赶紧扎些火把把酒坛再垫高。” 柳氏小声的与曹嬷嬷说着话。 对于‘洪灾’之事柳并舟一语成谶使得他再提起之后的‘毒蚊’柳氏便格外的紧张。 “让人抬酒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将缸打破了……”柳氏说到这里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转头喊道: “爹——” 柳并舟正坐着品茶。 他所坐的地方已经被收拾了出来水迹被擦得一干二净露出下方被洪流清洗过的青砖。 桌子的中间被挖空摆了一个碳盆里面是烧得通红的碳散发着阵阵热气柳并舟拿了卷书坐在桌边看。 柳氏唤他的时候姚守宁已经偷偷盯着外祖父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手里的那卷书许久没翻像是在发呆。 外祖父有心事。 这个念头涌入心中柳氏见父亲久久不应又声音加重唤了一声: “爹!” “啊?”这下柳并舟听到了他下意识的搁下手里的书站起了身来: “人已经到了吗?” “有人要来吗?”姚守宁问了一声柳并舟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最终他叹了一声: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姚守宁听到外祖父这话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再问时却听柳氏说道: “爹我心里不安孩子他爹昨晚一夜没有回来——” “我说了他不会有事。”柳并舟听到只是这事不由摇了摇头: “最迟傍晚他就——” 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外面喊: “老太爷老太爷宫里来人了!” 喊话的是守门的良才。 柳氏将心里的忐忑压了下来一面站起身皱眉往外看。 屋中众人站起了身来。 因洪灾的影响姚家人几乎聚到了一处此时听到宫里有人来众人神情难免有些紧张。 “外祖父这就是您说的躲不掉的客人?”姚守宁靠到柳并舟身侧小声的问了他一句。 她的感应力敏锐从先前柳并舟的表现察觉到他的心绪不平再联想到他说的话猜测柳并舟是不是因为宫中来人而感到闷闷不快。 “只算是其一吧。”柳并舟笑呵呵的应了一句。 姚守宁觉得心中更怪了。 从这一句话她听得出来外祖父并没有将宫里来的人放在心上可他明显有些走神似是为了什么事而坐立不安。 既然不是因为宫中来客而影响心情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走我们出去看看。” 柳氏听出父亲话中意思似是并没有要将这些宫里来客迎入家中的打算。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 柳并舟交待: “事了之后你记得将火把准备好浸好烈酒。” 柳氏闻言心中一跳却是重重应了一声。 一家人出了内院便见外头正门大开外间浩浩荡荡站了十来匹马将一条巷道几乎堵塞满。 马上坐着良才所说的宫中来客为首的一人头戴乌纱冠身披黑色大氅年约六旬面色粉白正是当今镇魔司首领冯振。 而姚守宁打过数次交道的副首领程辅云则是骑马跟在身后见到姚家人后远远的与姚守宁目光相对咧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 “柳先生!” 冯振一见柳并舟出现便喊了一声斗蓬之下动了动接着一只手腕翻转出来。 一卷明黄圣旨放在他掌心之上他将其缓缓摊开。 大雨‘啪啪’打落姚守宁看到隔壁的赵家等邻居各自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无数双眼睛偷偷望着这边似是对于姚家的事十分好奇一般。 再远一些有许多好事的人也偷偷跟来躲在墙壁夹缝处偷看。 “柳先生一语成谶昨夜洪灾应验皇上听闻对儒家术法佩服万分。” 冯振皮笑肉不笑先是恭维了一句接着脸色一沉: “柳并舟接旨!” 柳氏听到这里纵使没有女儿的预知之力也察觉出情况不妙来。 她再想到父亲先前说的话觉得灾祸出现当即压低声音喊道:“爹——” 柳并舟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接着才上前一步: “柳并舟在此。” “呵呵。”冯振摊开圣旨以眼角余光觑他: “你不跪下?” 柳并舟就道: “太祖当年立国之时就说过凡道、儒、武等修为有成有特许之权刑不上身见皇权而不跪。”他神情温和语气却铿锵: “不要说皇上没有亲至就算皇上来了我又无错为何要跪呢?” 两人遥遥相望各都寸步不让。 冯振盯他半晌见他态度强硬不肯让步便接连冷笑。 大雨打落到水中浑黄的水里泛起阵阵涟漪冯振就念道: “南昭柳并舟——” 神启帝旨意中先是夸赞柳并舟提前预知洪灾至对大庆有功但同时也提到了七百年前的大儒张辅臣曾以浩然正气守护城池暗指柳并舟在昨夜洪灾来时未尽全力保护天下而是明哲保身致使大庆受了损失。 冯振念旨时以气沉丹田字字句句传出极远。 柳氏听他念完心中大怒: “爹!” 昨夜的洪灾由来分明是白陵江的‘河神’作祟再加上河堤年久失修的缘故。 这半年城中流言颇多都在暗传‘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朝廷为此大怒很是抓捕了一批百姓关入狱中。 而柳并舟一入神都后妖邪现世便如印证了这样的传说。 昨夜洪灾一事使得长公主与皇帝的关系紧绷今日宫中便有人来圣旨之中的话分明是暗指柳并舟不肯出力护持神都想要祸水东引。 柳氏此时看到远处有人听到这话之后不停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逐渐形成嘈杂之音慢慢变大。 暗处之中不少原本看热闹的人眼里露出仇恨的神色。 柳氏见父亲并不出声不由急着辩解: “当年的张辅臣大儒以浩然正气守护城池只是传说传说怎么能做准呢?” 她转头看了一眼柳并舟心中有些着急。 冯振就笑: “大儒的力量当日神都城的学子们俱都亲眼目睹。” 他话一说完不少人已经自角落里走出点了点头。 “召唤儒圣人斩杀蛇妖提前预知洪灾将至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证明大儒的力量非凡呢?”冯振见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街巷四处的房舍中都有人陆续出来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既然如此当年张辅臣的护城之举未必就是传说。” …………………………………………………… 不好意思哈大家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更新可能又会乱哦。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泼污水 “说的好像您亲眼见过似的。” 姚守宁大声嘀咕了一句。 冯振身后的程辅云扯了扯嘴角他曾与这个小姑娘打过交道深知姚家的这位二小姐性情古灵精怪并不是胆小羞怯的闺中小姐。 她身后有大儒柳并舟撑腰据说又得长公主喜欢与陆执往来甚密…… 想到这里他斜着眼睛偷偷看了看冯振心中暗道:这位大总管的气势恐怕镇不住这位少女。 冯振目光一冷往姚守宁的方向看了过去。 身为镇魔司的首领他身上煞气极重就算再是胆大包天在他瞪视之下少有人能镇定自若的。 可他这一次失算了。 大内侍看过去的时候姚守宁也瞪大了一双眼睛与他对望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清澈见他眼神凶厉不止不知畏惧反倒还仰抬了下巴轻轻的‘哼’了一声。 无知者无畏!冯振皱了皱眉很快转头往柳氏看去。 小孩不知害怕但大人应该知晓镇魔司的威名。 如果是在以往的时候柳氏被他一看也会叮嘱女儿少言。 可她此时也很生气觉得女儿说的话不无道理。 再加上冯振一行来者不善此时摆明了是要甩锅根本用不着与这些人讲理。 “哼!”冯振小心眼的记了柳氏一笔决定将来再找机会报复。 他脸颊微微一侧向身后的程辅云使了个眼色。 程辅云看了姚守宁一眼手扶乌纱帽沿指尖翘起兰花指似是比了个手势。 他这个动作一做远处就有人在喊: “柳并舟明明有能力却在洪水来临时袖手旁观可见这个‘儒家圣人’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这话一说出口不少人踩水现身。 “此次洪灾据说神都西南不少人连房子都被水冲平了。” “虽说人是没事但无屋无衣无粮这个冬天怎么过呢?” “柳并舟……” 众人窃窃私语姚守宁感应到了逐渐增涨的恶意。 她的目光落到了冯振身上凭借敏锐的直觉她能感觉到这一切都是这位皇帝身侧的大内侍所指使。 “胡说!” 姚守宁脆声大喊上前一步: “我外祖父什么时候袖手旁观?在预测到洪灾来临之时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长公主所以大家才能及时迁徙保住性命。” 她腰背挺得笔直坦然面对周围人的窥视。 虽说回答的是暗地里的流言但目光却是看向了冯振: “《大庆秘史》、《太祖斩妖记》、《张辅臣传》……”她一连点了好几本书名口齿清晰: “这些话本之中确实都曾记载过七百年前大儒张先生以浩然正气护城的故事可那只是话本里的传说故事。” 冯振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却听少女又道: “我娘平时总说我不干正事只看闲书没料到大总管闲书也看得不少竟拿着闲书故事当真事如果不是我话本看得多我都要信了您的邪!” “你——” 冯振来姚家不是第一次。 柳并舟展露神通之后神启帝曾派了身边心腹总管来迎他入宫却数次被他婉拒。 因此他与姚家人也是打了几回交道的印象之中这位姚二小姐也见过几次但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她与陆执之间的传闻也知道她疑似闯入了代王地宫并非外表展现出来的闺阁小姐。 从程辅云口里他也知道这位姚二小姐伶牙俐齿。 可在此之前他总觉得一位闺阁少女年不过十八不过家里人爱宠过多所以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这种人只要吓上一吓便现了原形。 ——却没想到此时他没把人吓到反倒被她言语挤兑。 “我怎么了?”姚守宁也不惧他。 她在幻境之中亲眼见到过柳并舟舍身护城的壮举也知道外祖父此时忍耐的苦心。 她记得柳并舟的话:不能改变历史。 柳并舟碍于时间有些话无法解释但她却不能容忍外祖父受这样的冤屈。 “仅凭一句传闻猜测便大加指责。”她偏了下头说道: “明明洪灾是因白陵江而起我看您的架势怎么好像觉得这是我外祖父的罪过呢?” “神都西城许多百姓无屋无衣无粮这与我们姚家又有什么关系?”姚守宁笑了笑: “我爹只是六品兵马司指挥使而已十年都没有升职这种大事自有朝中大臣处理我外祖父只是南昭一个不入仕的儒生而已怎么能担得起这种职责?” 她声音清脆纵使心中生气但语气却越发不疾不徐将怒火压制在心里。 姚婉宁在身后听着妹妹的话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松了口气——自己可能已经身怀有孕她有预感孩子出生之日可能便是自己的死期。 她命不久矣而姚守宁则在成长。 到时爹娘纵使失去了她这个女儿好在还有一个更乖巧的女儿承欢膝下也不至于太过心痛。 想到这里姚婉宁不免又有些庆幸起自己的疾病:正因为她自小有病对于她‘活不了多久’这样一个消息恐怕家里人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她有些欢喜又觉得失落深怕被家里人注意到自己情绪的变化继而担忧连忙含泪低下了头去。 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落泪的刹那站在她身后的那个高大的阴影动了动下意识的伸手过来试图碰她脸颊想将她脸上的泪珠拭去。 “就是!” 一道清朗的男声接着应了一句。 踏水声中巷道之中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景随——”柳氏一见青年面容便喊了一声。 温景随冲她微微一笑接着目光从姚守宁身上一扫而过。 少女梳了双髻发黑如墨有几缕缠在臂间的长发被雨水浸湿泛着幽幽光泽。 面对四面八方的非议她挺身而出护持长辈。 这样的姚守宁令他更加心动但也让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大——她在成长、在变化但这个过程他没有参与。 温景随忍下心中的苦涩转头看向宫中来使时目光变得锐利: “这位大人据我所知北城兵马司指挥姚翝姚大人自年后一直在衙门当值——” 冯振也非普通人。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被两个晚辈言语夹击。 一个仗着年少未及笄一个仗着还未有功名没入仕试图以言语搏击他将他造出的‘势’破去。 如果他仍自恃自己身份不肯反击今日说不定要出丑于这两个晚辈手里。 想到这里他不等温景随说完便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谁?” 温景随被他打断也不气恼当即双手作揖态度不卑不亢: “晚生姓温乃是温庆哲之子温景随。” “温庆哲?”冯振是镇魔司首领。 镇魔司掌控神都城中最新、最快的消息对城中大小官员的身份、背景及来历都一清二楚。 像温景随这样年少而成名的才子他自然清楚是谁。 他甚至知道温庆哲是谁——一个古板不知变通的七品小官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神启帝而被打入刑狱的将死之人。 但他就是知道了温景随的身份他却并没有点破。 冯振老谋深算眼力颇深。 他知道姚、温两家的渊源且温景随就是掩饰再好但他先前看向姚守宁那一瞬间的停顿却被冯振看在了眼里。 在他心中顿时浮现出陆执与姚守宁之间的传闻。 许多零星杂乱的线索一一出现在他脑海中被他迅速分析、归类。 据传这位姚二小姐前些日子生辰的时候已死的简王朱镇譬曾派了一队人上门‘求娶’当时闹得满城风雨。 温家太太当场与简王府的人打了起来事后陆执赶到将简王府的人赶走。 自此之后温、姚两家渐生嫌隙。 而昨日长公主闯宫的时候将为首的简王绑起来送到了城外瞭望台上使得已经九十多岁高龄的简王最终死于洪灾…… 这种情况让冯振觉得这位性情刚烈的长公主有公报私仇之嫌。 他当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朱姮蕊只是杀鸡儆猴为的是以简王之死来镇压宗室的抗议。 但如今看来有可能朱姮蕊压根没有那么多心机之所以杀简王可能只是为了替姚守宁出气。 朱姮蕊与姚守宁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与柳并舟师出同门都曾师从张饶之但张饶之死了多年这种情份自然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朱姮蕊唯一的独子陆执与姚守宁数次同进同出看样子情愫渐生。 再联想到温、姚两家所生的嫌隙他心中顿时有数猜出这温家小子是为爱昏头想要在姚家人面前争口气为姚家出头而已。 想通这一点冯振便心中有数了。 他深知人的气势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若自己直言喝斥反会激起这位名满神都的才子逆反之气说不定意志更加坚定。 因此他笑眯眯的故意转头问程辅云: “温庆哲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不错。”程辅云深知这位大首领的可怕之处他越是笑意吟吟心中杀意便越盛。 程辅云恭顺的回答道: “这位温庆哲乃是七品的舍人为皇上持笔昨日上书胡言乱语被皇上打入刑狱。” 他故意加重了‘七品’二字又提到刑狱。 刑狱的名果然令人害怕许多围观的人将头都缩了些回去。 冯振的目光落到了温景随的身上他是故意想要羞辱这个年轻人的。 少年人意气用事为爱冲动不顾后果他觉得温景随此时必会恼羞成怒。 一旦他怒了失去平静便会被自己找到破绽抓入镇魔司。 但他看低了这个年轻人。 ‘哗啦啦——’ 雨水不停的下将温景随全身打湿。 他头顶包发的方巾贴在他头上水珠顺着布巾四周往下滴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父亲官职低微而羞恼尴尬也没有因为父亲入狱而伤心彷徨。 他只是含笑望着冯振神色坦然从他的眼神中冯振感觉得到一个信息:他并不认为温庆哲入狱是令温家人蒙羞之举而是别人强加之罪他无愧于心。 这个念头一生出冯振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发的。 “是的我的父亲为皇上持笔代写奏折一生兢兢业业昨日得知夜有洪灾因此上书请求皇上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而被打入刑狱——” 读书人的嘴便如可杀人的刀。 温景随声音很大说话字字如剑直刺冯振内心。 他一听到此处暗叫不妙。 今日他奉旨而来为的就是给柳并舟身上泼污水使灾民攻诘他。 镇魔司的人早混入人群中三言两语挑动众人情绪。 哪知冯振的话先被姚守宁打断继而又出现温景随自己原本想要将他一军却没料到被他反将一计此时将话题扯回到温庆哲身上倒使得四周人听了个清楚分明。 宫中一行人招摇而来一路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样的话绝对不能传出去也不能再让这姓温的小子说下去。 想到这里冯振立即冷笑一声打断了温景随的话: “你父亲入狱乃是他言语不敬你便应该吸取教训谨言慎行才行。”他将圣旨卷起居高临下望着温景随: “你既无官身也无功名此地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温景随就笑: “天下人管天下事!” “我辈读书人读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为国、为民为天下不平事发声!” “哪来什么不平事?”冯振就嗤笑: “分明是你一个愣头小子怜香惜玉见佳人落难便强行出头而已。” “错!”先前还温和儒雅的温景随听了这话顿时怒目圆睁大喊出声: “我且问你姚家的主人是不是城北兵马司指挥使姚翝?” 他身材消瘦但一喝之下却声如雷鸣。 那身上爆发出浩然之气竟震得冯振胯下马匹畏惧发出一声嘶鸣之后扬蹄后退。 “……是。” 冯振心中吃了一惊没有料到温景随竟会有这样气势。 他身为宫中大内侍一身武艺非凡又是神启帝身边第一人一生受人敬畏此时却没料到会被一个后生晚辈逼问得马匹后退当即心中愤怒至极恨不能一掌将座下马匹劈死。 但他强忍怒火应了一声: “那又如何?” “自下雨以来姚大人便身在衙门忙于公务——” “他犯了罪戴罪立功为皇上办事莫非要喊苦不成?”冯振阴声打断他的话。 “为皇上办事自然不敢喊苦。”温景随仰头望他气势不减: “据我所知自昨夜洪灾来后姚大人顾不得家中一心为公昨日我前往刑狱司时路上偶遇姚大人正领着众差役搬扛沙袋阻拦洪水。” 温景随越是说得多冯振便心中越发烦躁不耐知道不能再让这小子继续说下去: “那是——” 但他话才刚一开口温景随便大声喝道: “昨夜洪灾一起大水肆虐冲垮的不止是百姓的房舍还有许多人失踪未归!” “姚大人也在这未归之人里!”温景随根本不给这位大内侍说话的机会他大声的道: “公公!” 他怒目圆睁踩着水流上前一步逼问道:“而您这样的贵人不知寻找洪水之中失踪的人反而前往姚家话里行间语带指责。是欺姚家无人只剩老人、妇孺吗?”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混乱起 哗啦啦—— 大雨下得又急又快。 许多人缩在墙角落之中探出一双眼睛望着这里的情景。 当温景随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情势刹时逆转。 冯振内息惊人耳力自然非凡甚至可以听到私下有人确实在交头接耳讨论着此事。 不能被温景随提着鼻子跑! 镇魔司的大首领当即意识到温景随的可怕之处。此人出现之时温和斯文一开始看向姚守宁说不定是故意为了削弱自己防备使自己轻看于他最终反受他所制。 这个年轻人心机极深不能以常人论之。 冯振很快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境。 先是姚守宁打乱他的部署不顾地位、身份的辗压反驳他的话后又杀出温景随两人先后配合竟使得情势逆转。 他是带着目的而来神启帝要杀柳并舟的名望是要让他背负洪灾之失受千夫所指。 可今日两个小辈一番言语之后流言可能会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相比起柳并舟对洪灾的‘袖手旁观’可能更多人会想听:温庆哲不畏强权为民请命最终被打入狱;温景随为爱出头怒斥镇魔司;姚翝为国尽忠朝廷却欺他家人、妻子女…… 想通这一点冯振的目光迅速冷了下去。 镇魔司拿手的可不是与人耍嘴皮子! “满口胡言。一个罪臣之子仗着有几分才名便不知天高地厚——” “满口胡言的是你!”温景随大声喝斥。 他表面温雅可骨子里竟继承了温庆哲的铁骨铮铮此时在冯振已经面露杀机的情况下还在据理力争: “姚大人一心为民至今不知所踪镇魔司的人不知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办事竟试图欺压老弱妇孺——” “我看你是中了邪!”冯振如今知晓读书人嘴皮子利索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将他带走押回镇魔司!”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施展出镇魔司拿手的手段。 程辅云应了一声数个镇魔司的人大声吆喝着跳下马来踩入水中向温景随包围而来。 “住手。” 姚守宁见此情景心中一紧大喊了一声。 她提着裙摆正欲下台阶突然耳旁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少女下意识的别过头往远处看去。 正在这时镇魔司的人也听到了声响。 ‘嗒嗒嗒!’ 冯振皱了下眉“马蹄声。” 他听出了有一队人正骑马靠近而且听声音方向似是往这边而来的。 洪灾刚至街上被水流淹没这个时候失去了家园的人正受将军府的安置而遭遇水灾的百姓若不受人引领也不会随意乱跑的。 城中此时出行且能出动一行马队且又往姚家方向而来的还能有谁? 程辅云的心中涌出一个人名:陆执! “冯公。”他轻声低喊了一句冯振显然也与他想到了一处。 若有选择两人都不愿意与年轻人打交道。 少年人大多意气用事不会计较得失利益。 陆执脾气并不好惹行事随心所欲身后又有一位更加任性的长公主撑腰。 他若对姚家这位二小姐有意恐怕不欲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 今日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的! 冯振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以往本该暂避锋芒。 可姚家所住的地方巷道狭小此时前后几乎都围满了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流民避无可避。 他心念疾转间向程辅云使了个眼色。 既然无法将事情善了便不如闹大。 程辅云得知他心意便发出一声长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驱赶人群的吆喝声。 “走开!不要围在这里。”段长涯的声音响起有人骂骂咧咧: “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柳并舟见死不救拦不住洪水——” “沽名钓誉——” 外头的人听到啸声便如得到了一个信号开始破口大骂。 “胡说!”少年的声音响起似是十分生气: “抓起这满口胡言的刁民。” “胡说!”而这另一声胡说则是站在柳并舟身侧的柳氏! 外头传来嘈杂声响冯振一见目的达成便使了个眼色勒令镇魔司的人开路驱散前方流民准备先行离开此地。 “公公先别走。” 温景随见这一行人神情便知道他们目的达成想要溜。 他听到了陆执的喝斥与当日那个在巷道口跟他对峙的少年声音相似。 那天也是大雨滂沱两人争锋相对。 此时雨仍未停但温景随早不是当日心境。 今日绝不能轻易让镇魔司搞事之后脱身纵然他心中对陆执抗拒至极但他心系姚守宁却并不愿意因为赌气而使姚家吃亏。 关键时刻他与陆执突然心生默契执意要将镇魔司的人留在此地让他们落入陆执手里。 他无权无势只是未入仕的学子空有满身骨气却不值一文。 这一刻温景随无比后悔自己还没有一官半职想要保护人却还得借别人的‘势’——尤其这个人是陆执。 他心中滴血但脸上却格外坚毅伸臂一张拦到了马前: “话还没说清楚不要走。” “滚!”冯振一声厉喝勒了马缰绳。 他杀气凛然马儿感应到他身上的煞气前蹄扬起带起大蓬水流狠狠要往温景随踏下去。 “再挡镇魔司办案要你贱命!” “天下人管天下事——” 温景随半步不让任由那马蹄带起的水花喷溅到自己头脸之上一脸坚定。 远处还有人在骂: “老贼——柳并舟——” “袖手旁观——”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纵然温景随的出现使得情势缓解但镇魔司人多势众不要脸的大声喧哗之下迅速勾动了许多百姓心中的恐惧。 不少人大声跟着怒骂气得柳氏面色铁青。 “爹不能任由他们胡说——”她回头喊了柳并舟试图让他显个神通镇住这些人。 却见她的父亲并没有将这些流言碎语放在心里。 他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的身上这个原本想下台阶保护温景随的少女似是听到了什么东西打断了她前行的脚步。 柳氏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听到了马蹄声的到来可此时世子已经到来姚家有了外援姚守宁的神情却有些严肃。 她目光看的方向并非陆执等人来源处而是转向了另一边。 姚守宁仰头望着半空满脸忧色柳氏注意到她看的方向是西南侧。 “守宁——”不知为何柳氏见她神情心中隐隐不安唤了她一声。 但就在这时柳并舟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玉儿去将准备好的火把取出来。” 他虽强作镇定但手却轻颤显然有些紧张。 柳氏闻言愣了一愣柳并舟顿时大喝: “快!你愣着干什么!” “哦好。” 柳氏心中一跳连忙吩咐曹嬷嬷等: “快取火把、火折子。” 曹嬷嬷等人知道柳并舟神通连忙不敢耽误即刻退入屋里。 姚守宁也回过神来冲着温景随喊: “温大哥你赶紧回家紧闭门窗。” 正伸手拦着冯振不允他走的温景随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在他面前冯振恨他坏事抬手一掌往他劈了过来: “不知死活的小子!” 掌风凌厉即将劈落到温景随身上时他的胸口处突然涌出一点金光化为盾芒将那掌风挡住。 这点金光是当日柳并舟人前显圣的时候温景随从儒圣人身上得到的一点儒家传承的种子。 此时受冯振掌风一劈那盾光一破温景随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水流迅速没过他胸口冯振的马匹前肢落地再溅起大量水花。 “温大哥快些回家不要留在这里有大事发生。” 姚守宁耳畔听到‘嗡嗡’声越来越近在她的视线中大量‘乌云’正往神都城疾速飞来。 所到之处将街上的流民包围钻入千家万户之内。 那些‘乌云’移动速度极快并不受大雨阻隔。 温景随听她语气急促知道情况不妙。 他有心想要留下来与姚家共进退但理智却阻止了他。 陆执已经到来流民堵路冯振暂时是走不了的。 姚家有将军府撑腰不会有事。 相较之下温庆哲入了狱温家里还有自己的母亲与妹妹更需要自己。 他先前仅凭一腔意气此时自然是要返家的。 温景随听她的话迅速往家中方向跑去。 而这一边冯振心中余怒未消若是以往本该拦了这小子捉入镇魔司以消他心中之气。 可他先前也听到了柳并舟的话知道恐怕有大事发生。 凭仅练武之人的敏锐直觉他情知不对也急着想走。 但被镇魔司的人挑起了怒火的无辜百姓并没有感应到危机的来临而是围着姚家怒骂柳并舟变相的将这一群人堵在了巷子内。 血蚊蛊即将到来这一条窄巷之中竟然聚集了如此多人。 柳并舟既恨冯振自作自受却又想起‘应天书局’上那位少女说过血蚊蛊所到之处的惨况不忍见死不救。 “大家不要聚在此处即将有危险来临。” 他大声的喊: “有一种受妖气所滋养而生的蚊虫即将出现大家立即回家紧闭门窗若发现蚊虫须以烈酒加火将其熏离——” “大家不要聚集——” 他嘶声大喊但声音却被淹没在万千唾骂声中。 “老匹夫——” “见死不救——” “虚情假义——” “大家不要聚在此处……血蚊蛊即将出现……” 柳并舟冲入水中大喊出声。 …… 神都城内的司天监观星台上身穿青色道袍的陈太微望着下方。 他居高临下满城百姓在他眼里俱是渺小如蝼蚁。 在那万千蝼蚁之中他看到了一缕微弱的光——那是姚家所在的方向。 今日的神启帝试图玷污柳并舟的名声想要削弱这位大儒的气运让他骂名加身。 他看到柳并舟被包夹在人群之中大声呼喊着‘危险来临’。 而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破口大骂显将近来饱受涝灾、妖邪等影响而衍生的恐惧透过大声的怒骂宣泄。 “这就是愚蠢的人——”陈太微偏头微笑觉得饶有兴致。 远处是大团大团而来的虫群这些人不知死活只知发泄心中的怒气他们当日见到柳并舟显圣之后对他有多惶恐此时便对他有多恨欲将其踩入地底。 “我的卦象改变了改变这一切的是你吗?还是那位姓张的小先生?” “天时、地利我都有了缺的是人和——”陈太微自言自语“……这就是你所求的人和吗?” 他有些困惑: “可是人类的天性就是如此哪有什么人和呢?” “算了算了。”他想了半晌有些想不通只是叹了口气: “我不信这些人但我相信儒家的人——”当然他更相信自己当年所窥探到的那一缕‘先机’也更相信自己推演的卦象。 “是时候该做第二个准备了真不想退而求其次呀。” 他叹息着: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青年道士的声音越来越轻风雨仍急但观星台上已经失去了这道人身影。 …… 姚家的大门之前陆执等人被流民包围。 这些人呼声高昂形成一股极为可怕的‘势’将所有的声浪淹没于民众之口。 陆执辛苦异常挤开众人进入巷中时见到了被围困在此处的冯振也见到了奔走大喊的柳并舟还有不知所措的柳氏等。 早在事态一乱时附近看热闹的邻居们便已经关上了大门。 甚至听到柳并舟喊话时许多见机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火把、烈酒等。 “守宁——” 陆执见到姚守宁喊了一声。 姚守宁回过头来就看到陆执骑在马上在他的身后段长涯带了一个重伤的人。 那人坐在马上身材壮硕脑袋往下垂。 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身上尽是血水顺着垂荡的双脚往下滴。 她眼睛一亮大喊了一声: “爹!” 将军府的人找到了昨夜被洪流冲走的姚翝今日送回姚家时恰好遇上姚家出了事。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虫群至 那被段长涯困在马上的人影已经失去了意识长发拧成数股结团上面插满水草木屑残留着泥沙等物看不清楚这人的样貌。 但听到姚守宁呼唤的刹那那人垂落在身体两侧布满了伤痕的手指却是动了动。 柳氏初时还担忧着血蚊蛊后听到女儿唤‘爹’心中一跳转过了身来。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坐在马上的陆执——两个多月前发生在姚家的那场闹剧涌上她心头她眼皮抽搐露出头疼的神色紧接着她的目光就落到了陆执身后那被马匹驮着的看不清面容的人身上。 那人衣裳碎烂仿佛经历了大灾劫一般看不清本来的样式与颜色。 但她看到了那人腰间缠满了水草的皮带那皮带扣是她亲手所选。 “老爷!” 柳氏这才意识到姚守宁是真的在喊‘爹’世子不知为何找到了姚翝并将他送了回来。 “你爹回来了!” 柳氏拉了儿子一把姚若筠回悟过神连忙大步淌水上前在将军府众人的帮助下将姚翝从马背上抬了下来。 “先送回房间里面。”柳氏强忍心慌先说了一句。 她伸手将姚翝凌乱的长发拂开露出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他脸颊上大部分的皮肤被磨平伤口细碎仿佛被千万细小的钢针刷子‘刷’过一般浸泡了一夜的伤口泛白已经流不出血来。 但好在他还有微弱的气息在柳氏那提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原处眼泪险些涌了上来。 “世子——” 她内心不知该如何表达对陆执的谢意。 陆执对姚家有大恩先是救了她一命如今又将姚翝送了回来。 只是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侧身让众人抬着姚翝进屋又见郑士等人举了不少提前准备好的火把出来。 “血蚊蛊要来了。” 姚守宁见父亲无事心中大石落地接着将注意力转了回来拉了陆执的衣袖兴许两人合作多次度过了几次生死大关世子一来之后她竟整个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望着巷道中围堵的人群见柳并舟嘶声大喊眼中露出愁色。 “别急。” 陆执见她神色不安先是安慰了她一句接着向罗子文使了个眼色罗子文微微一笑翻身下马接着一拉马缰绳附在马匹耳侧似是低语了几句末了伸手一拍马臀那马儿似是瞬间通了人性发出一声回应的嘶鸣接着迈开四蹄冲撞了起来。 它冲入人群先前受柳并舟劝阻而不肯退的流民一见马匹发疯竟四处闪避。 马匹冲击人群引发混乱使得其他的马匹也有些不安。 大量流民推挤着想要逃走有人被踩入水里面情况失控镇魔司的人被留了下来。 ‘嗡嗡嗡——’ 远处众人已经可以听到若隐似无的‘嗡鸣’声冯振那张老脸铁青抬头便能见到有数团奇大无比的乌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往神都城的方向飞移而来。 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姚守宁先前提到过的‘血蚊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大内侍恐慌之下心生杀意对眼前这些阻挠了自己离去脚步的贱民已经十分厌烦。 他手掌一翻正欲动手之时突然一只手按到了他腰侧: “冯公不如我们先弃马离开。” 冯振嘴唇紧抿阴测测的转过了头就见程辅云一脸不安似是全然没有察觉他内心的变化般。 弃马离开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两人都修习武艺可以提气翻上屋顶离开。 只是镇魔司及宫中这群人恐怕走不了要被强留下来。 若是其他时候这样弃了部下逃走自然不好可生死关头自然是各凭手段保命。 冯振二话不说双脚将马蹬踢开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一边陆执与姚守宁说话但眼角余光却也在看冯振那边见他要逃便扯下腰间挂的长剑用力掷了出去! 长剑化为银芒直扑冯振头顶。 那大内侍感应到杀气到来紧急时刻将头一缩提气下坠长剑穿破他头顶湿透的乌纱帽削平他的发髻‘嗖’的一声钉入远处的砖墙里面。 冯振险捡回一条命重新跌坐回马背之上。 这个跟在神启帝身侧向来高傲的大总管此时面色铁青转过了头来: “世子这是何意?” 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帽子被削掉头发失去束缚散落在他消瘦的脸颊四周神情阴鸷看起来如同厉鬼般。 “我让你走了吗?” 陆执反问了一声。 他来得晚没有见到镇魔司先前的手段但他深知冯振是神启帝的口舌他既出现在此处必是带了神启帝的旨意而来。 陆执的这个舅舅心胸可不是一般的狭窄昨日长公主打了他的脸他必定怀恨在心要想办法报复的。 冯振此来必无好事不能让他轻易离开。 世子心中这个念头一起冯振的眼中也露出杀机。 神启帝与长公主关系势同水火双方互不相融。 陆执此时既然不允许自己走这会儿又生了混乱不如自己趁乱将陆执杀死到时便推说是受妖蚊影响分不清敌我来。 双方目光交碰都生出相同的念头来。 可就在此时远处‘乌云’迅速移来——‘嗡’的鸣响声中如同炸雷在众人头顶散开。 无数大小黑点从半空之中俯冲而来融入雨水之中形成一片可怕的黑幕将神都城上空全部挡住。 好在姚家人早有准备趁着蚊虫还未落下郑士等人手脚麻利的将火把分散。 将军府的人各持火把柳并舟感应到头顶黑影如遮天蔽日般瞬间将原本就昏暗的光线挡住。 雨水一下都似是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腥气灌溉而下。 “将火把点燃!将火把立即点燃!” 柳并舟大声的喊。 他早就已经听说过这一幕会出现但耳朵听到终究与自己亲眼所见是不同的。 当他看到虫群组成云层使得神都白天变夜晚时那种可怕的妖气盖压下来带着死亡的气息让人心生不安。 “玉儿你带孩子们退回屋中其他人与我一起把火把点燃将这些虫子驱散。” 姚家之中柳氏、曹嬷嬷等只是普通人无法帮上什么忙。 与其留他们在这里添乱不如先回房间。 柳氏虽说早得父亲提醒心里也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当她看到虫群出现时仍是骇得胆颤心惊下意识的拉了大女儿的手疯狂缩回屋内。 “婉宁婉宁快进来。” 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突然顿住转身撕心裂肺的大喊: “守宁!守宁!” 原来先前温景随拦冯振时姚守宁怕他吃亏已经冲下台阶后陆执到来她便跟在了陆执身边离门口颇远。 柳氏回过头来与听到她呼声的女儿遥遥相望。 明明距离并不远可此时有血蚊蛊的威胁那短短的距离便如天堑一般。 外头的流民、镇魔司的人也见到了虫群大批量出现众人面色大变便也想跟着钻入屋里面。 不用陆执开口段长涯、罗子文等联手将人拦住。 陆执神色紧绷张开手臂将姚守宁护在了怀里面。 “娘您先进屋——” 姚守宁看到柳氏面色惨白见到自己未跟进屋连忙要冲出来。 她向母亲拼命摆手又指了指世子露出安抚之色。 “不用担心。”姚守宁喊了一声段长涯便高呼: “快关门!” 众人又慌又乱哭喊声中大门‘呯’的关上落拴的声音传来外头的人拼命去撞屋里的人四散逃蹿。 ‘嗡——’ 虫群随雨落下散入千家万户里面。 巷中围堵了不少人似是有人受到蚊虫叮咬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来。 “啊——” “我被虫咬了——” 惨叫声中伴随着‘啪啪’的拍打声响但很快有人就发现这些受妖气滋养而生的虫子根本无法拍死。 许多人倒入水流之中现场乱成一团。 陆执扯开披风一下罩到了姚守宁的头上。 同时他掏出火折子那醮满了桐油又喷洒了烈酒的火把‘轰’的一声便亮了起来。 原本围绕在他四周的虫子被火一灼发出‘吱吱’惨叫声。 这些虫子身上的翅膀被烧卷大量虫子失去飞行能力纷纷掉落水里面。 姚守宁将罩在头顶的斗蓬掀开一条缝隙便见陆执身侧的虫群畏惧着火光的威胁‘嗡’的飞开。 他举着火把乱舞很快将身侧清理出一小块空地来。 其他人一见有效也很快举起火把乱舞不少虫群被火光驱离将军府的人手持着火把靠成一团。 而远处柳并舟也持有一把火把他被许多未能及时逃走的流民团团围住暂时无法回来。 先前骂骂咧咧的人此时将这位大儒当成唯一的救星极力靠拢在他身边。 但他手里的火把只有一束与这些密密麻麻的妖虫群相较如暗夜之中一点星火般。 世子这边人多势众持火的人也多虫群暂时不敢过来。 而柳并舟那边人太多了。 这些活着的人身上的血气、魂息对这些受妖气滋养而生的虫群有极大的诱惑。 无数虫子成群结队围绕在柳并舟的上方。 仅靠一支火把很难将这些虫群驱散惨叫声此起彼伏传来。 镇魔司的人也惨他们骑着马如目标群一般而他们毫无准备虫群便盯着他们追咬。 顷刻功夫不少人被咬得接连惨叫。 程辅云机灵异常扯了披风将头脸挡住纵身一跃丢下马匹跳到了姚守宁身边。 姚守宁回头看他他笑着就道: “姚二小姐我避个难。” 两人也非第一次打交道更何况灾祸之下暂时便不分敌我姚守宁点了点头还提醒他: “程公您上台阶小心水里面。” 先前许多被火烧毁了翅膀的虫子落入水中之后还未死它们原本就是自江水而生在水中有极强的生存能力难保不会叮咬人。 大家一受她提醒顿时面色大变都争先恐后的想往姚家门槛下躲避。 陆执望着被流民包围的柳并舟大喊了一声: “柳先生小心水中——” 他话音刚落许多倒在水中试图躲避毒蚊的人也跟着发出惨叫坐起立起身来: “水里也有蚊子。” 镇魔司的人中冯振一见程辅云溜走也不顾一切纵身跃起厚着脸皮躲到了将军府这边。 众人一见两位首领都弃马而逃也纷纷有样学样。 马匹失去了主人庇护顿时成为了众蚊目标。 半空中盘旋的蚊虫顿时‘轰’的一声一拥而上马群发出凄厉的嘶鸣身体很快被虫子覆盖。 那些虫子形成厚厚的盔甲飞转之间竟将马匹抬了起来。 ‘嗡嗡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中马儿的嘶鸣很快消失片刻之后虫群‘轰’的散开数匹被抬离水面尺来高的马匹‘扑通’落入水中接着竟半浮起来。 镇魔司的人骑的都是上好的骏马可此时这些马匹却如被吸干了血般仅剩皮包着骨。 相反那些虫群吸饱血后原本殷红的肚腹便如点亮了一盏灯般发出红彤彤的光来。 被虫群遮蔽的天空下这些虫子闪着诡异的红灯在暴雨之中穿梭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吸饮了血后的虫子妖气大盛竟似是对火光都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般。 “柳先生救命——” “啊——” “柳先生柳先生——” 柳并舟听到周围惨叫心中忐忑不安。 他没有做到心冷硬如铁改变了历史使得这些妖虫竟出现了异变。 在‘她’的诉说中并没有出现虫群进化、成长的情况。 也许是‘她’后来的经历中虫群吸够了足够的人类怨气一面倒的收割人类的性命以至于后来人们发现火光与烈酒可以驱蚊是有因果克制的关系。 而他没有等到人们绝地求生提前将这样的方法公布便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使得这些妖蚊未能如愿收走大量人类的命使命未完成所以这些原本能克制它们的东西便失去了本来的效果。 蚊虫进化—— 柳并舟的心里直往下沉他知道自己改变历史的恶果已经开始显现。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暂驱退 柳并舟的神情变得认真。 事情由他而起自然由他结束。 “别慌。”他温声安抚。 这一声安慰声音并不大却奇迹般的传入每一个人的心里面。 先前受到镇魔司蛊惑大声喝骂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心中惴惴不安。 柳并舟将手里的火把交到了身侧的一个人手上接着手掌一摊一道光芒在他掌心出现化为一本泛着金芒的书本被他握于手里。 “外祖父!” 姚守宁被陆执护持着退回姚家大门下便见到远处光芒闪现。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急得想要往柳并舟的方向而去陆执拉住她: “别去。”他安慰道: “柳先生不会有事的。” 看小说上 “我知道。”姚守宁急得跺脚她看了挤站在一起的镇魔司众人将后面的话吞进了肚腹里面。 她知道柳并舟此时没事但她更清楚柳并舟已经存了将来在‘河神’现世时与神都城共存亡的心。 通过幻境的提示她已经‘看’到了之后的柳并舟拼死过城的情景。 他的力量越是多保存一分到时便越多一线生机而他此时消耗过度到时拿什么来对抗‘河神’? 姚守宁担忧的不是外祖父的现在而是担忧他的将来! 纵然姚守宁没有明说但陆执与她相处多时透过她的眼神依旧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 “不要怕。”他定了定神举着火把: “我去看看。” ‘嗡嗡嗡——’ 半空之中许多吸饱了血的妖蚊来回飞旋。 它们尝到了血腥味儿后对于人类便更生贪婪。 大堆大堆的蚊虫汇聚不死心的围绕着每一个人的头顶飞但世子将火把一举高许多蚊虫受惊又‘嗡’的散开。 倾盆大雨无形中也削弱了火光的威胁情况偏向了妖邪。 “不要。” 姚守宁有些不安的拉了陆执的手他回过头来那张被雨水洗刷过的深邃面容有些苍白神情却带着自信: “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完他就见姚守宁眼圈湿润不由补充了一句: “这些蚊子咬不死我的。”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想起他确实命大顿时才信。 世子并非对自己的身手自信——在这铺天盖地的妖蚊之下他的力量显得不值一提。 但他身怀妖蛊对于妖气、毒气都有极强抗性。 尤其是当日代王地宫一行受万蛇噬咬徐相宜为他解毒后调理过他的身体。 陆执相信这些血蚊蛊咬不死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徐相宜必定有办法治活他的。 “你们护好二小姐。” 陆执举了火把正欲踩入水中就见另一边柳并舟右手高举。 浩然正气化为实质的光晕在他手指间成形变成一支金笔他提笔疾书写着:大庆二十九年一月十五日神都城有大量妖蚊现。儒家弟子柳并舟愿为民先以满腔浩然正气化为妖蚊克星救民众于妖邪之口。 “铭书?” 陆执还未说话一旁的冯振便惊呼一声喊了出来。 姚守宁回头看了这位大内侍一眼神色有些难看。 “什么是铭书?”她对冯振印象不佳今日若非此人咄咄相逼又引人来闹事便不会有大量人聚在姚家门口使得灾祸显现。 而如果不是这场灾祸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外祖父便不会轻易动手消耗他的力量。 “哼——” 冯振喊出话后便知道自己失言又听姚守宁问话他心里还记恶姚家同时想起自己先前受姚守宁、温景随相逼心中有怨怒自然不欲理睬她。 事关柳并舟姚守宁顿时生气提高音量道: “你没听到吗?” 陆执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消气让自己来。 他安抚完少女转头望着冯振眉头紧皱怒喊: “问你话呢你没听到吗?” “你——” 冯振见他无礼心中大怒。 论公他是神启帝身边的第一内侍身兼镇魔司首领地位不低; 论私他武艺不凡两位小辈也敢对他如此喝斥。 “如果不说就滚开。”陆执对镇魔司的人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与镇魔司的人站在一起都嫌晦气。” 此言一出镇魔司的人俱都脸色难看但碍于陆执身份却敢怒不敢言。 冯振沉了脸: “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你也配?”世子懒洋洋回了他一句。 话音一落镇魔司的人露出怒色正欲理论段长涯等人已经手持武器站到了陆执身边。 双方气氛一触即发头顶还有血蚊蛊在。 程辅云叹了口气轻轻靠近冯振身侧小声道: “冯公还请以大局为先。” 此时不宜闹出动静这些妖蚊无孔不入数量极多且十分嗜血。 一旦双方打斗起来便必有损伤到时血腥气一出恐怕大家都要倒霉。 陆执是将军府的世子头上有长公主在又带了一队黑骑前来人多势众。 镇魔司今日出行是为了收拾姚家来的人也不少但与将军府的精锐却无法相较。 以神启帝的性情若他吃了亏回去不止得不到皇帝的抚慰恐怕要认为他办事不力丢了他的脸。 这个道理冯振也不是不懂但他心中恼怒下不来台。 此时经由程辅云提醒他强咽下怒火暗暗将这一笔仇记在心中嘴里却道: “所谓铭书是儒家手段的一种可将儒家正气借书、笔之手写出来。” 这位宫中大内侍心胸并不宽阔但见识却也不凡说到正事之后他似是将双方先前的恩怨都尽数抛开心平气和的讲解道: “但凡通过大儒之手所写出来的书便会具现。”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也是传闻之中大儒修炼到一定地步后会有‘一笔定乾坤’的说法的由来。” 一旁罗子文对这些儒家的传闻颇感兴趣闻言就道: “好似神武门的记载之中也提到过‘一笔定乾坤’。” 冯振淡淡的道: “据说当年的张辅臣就曾以浩然正气写出铭书辅助太祖杀死过天妖一族的狐王。”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傲然: “说来神武门与镇魔司也算有渊源当年的顾敬也曾是镇魔司的人后来不尊皇室、不忠大庆受到驱逐之后自立门户才成立了什么神武门。” 段长涯一听这话顿时大怒。 这老太监说话阴阳怪气真想把他头都打扁。 罗子文心中也气但脸上却笑吟吟的: “兴许是先祖有远见意识到镇魔司乌烟障气成为藏污纳垢之所不愿同流合污才抢先离开。” “你——” 镇魔司的人不服气神武门的人也不肯让步双方各自手持武器恨恨对视。 姚守宁没有理睬这斗气的双方她的心思放到了柳并舟的身上。 这‘铭书’之法柳并舟当日进神都时也施展过一次。 那时他为了逼出苏妙真体内的妖邪也曾书写一段类似的话大意是指:大庆二十九年冬他在姚家斩杀了妖邪。 姚守宁事后想起这句话意识到了时间不对劲儿。 柳并舟的性情她清楚关系到天妖一族他是半点儿不可能出错格外上心。 如今他再写铭书时间、地点俱都一清二楚铭书的书写绝不能乱可见当日的铭书外祖父是另有安排。 她心中想着事却见柳并舟写完铭书的刹那将手一握—— ‘哐。’ 脆响声中那金笔、书俱都被他捏碎化为无形的光点碎片自他指缝之间溢开。 那些光点飞在半空瞬时化为一只只拳头大小的鸟雀扑入蚊虫之中便如猛龙入江大口吞食蚊虫。 这些妖蚊数量极多密密麻麻。 由大儒浩然正气所化而成的雀鸟恰巧是妖邪克星因此这些蚊虫毫无反抗之力尽数被吞食入内。 片刻功夫柳并舟的头顶上方便被清理出大量空隙。 由蚊虫组成的云层散开被挡住的大雨重新落下柳并舟的身体四周似是有光晕将所有围绕着他的流民护持在内。 当日长公主曾试过以体内灵息都无法轻易捏死的蚊虫在被这些雀鸟嘴喙碰到的刹那身体便爆烈开来化为小团血雨碎散。 鸟群四散飞开密集的蚊虫被吞食大半将以姚家为中心的上方清理出大片干净的领地。 但鸟群越是神威大方柳并舟的神色却越显疲惫。 好在这些虫群显得稀疏似是终于知道畏惧‘轰’的四散逃开不敢再聚集。 神都城的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不绝于耳。 ‘哗啦啦’的大雨声中残余的蚊虫仅形成小股盘旋不再成威胁。 它们数量一少便开始畏惧火光不敢再靠近。 半空之中吃饱的鸟雀身形逐渐黯淡最终化为灵气消失于天地之间。 “大家先行散开不要聚在一起。” 陆执见事态得到控制不由高喊了一声: “人聚的越多气血越旺便越容易引发这些妖蚊袭击。” 他的话令得许多人忐忑不安也都想散去。 可是柳并舟便如黑暗之中的一簇光明经过先前的事大家都知道他能护持众人安危因此无人愿意离去。 “一味围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陆执见劝说无用便不再浪费唇舌转而去看冯振: “冯振。” 他挑了下眉喊出冯振名字: “这些人是你召来的不如你也将他们驱离。” “世子不要胡说我只带了镇魔司的人前来宣读皇上旨意。”冯振断然否认。 陆执闻言双眉一竖正欲发火罗子文伸手安抚他: “世子让我来说。” “哼。”陆执也懒得与冯振多言转头看向姚守宁见到少女的脸心中才觉得舒服了几分。 罗子文笑眯眯的道: “大总管不管人是不是你带来的今日我们都被堵在这里你是带着差事而来也不想被堵在这小巷之中迟迟出不去吧?” 他这话戳中了冯振内心的担忧但这位大内侍嘴十分硬不肯服输: “这条巷道怎么能困得住我呢?” 陆执下意识的伸手摸腰却只摸到一个轻飘飘的剑鞘。 他这才想起先前为了阻止冯振等人离开他抽出佩剑往冯振斩了过去。 “巷道确实困不住你但我们可以。”罗子文笑道: “如果镇魔司不能清理出这条道路今天干脆大家谁都别回去就守在这里。” 他双手一摊摆出无所谓的神情: “反正我们只需要保护世子安危晚归也无所谓就是不知道大总管有没有公务在身。” 罗子文的话虽说是威胁但确实令镇魔司的人感到不安了。 神启帝的性情暴虐残忍若是大家回去太迟恐怕会有大难降临。 “冯公——” “大总管。” 镇魔司的人先站不住了接连开口。 冯振表情青白交错最终冷笑了一声: “既是急着回去还不赶紧将刁民驱走还这一路清宁?” 他虽知道取舍但受了晚辈威胁心中仍觉得十分不舒服便暗暗将最先开口说话的人记在心中。 程辅云情急之下也唤了一声看到冯振眼神心中一跳心生戒备。 而另一人则欢天喜地全然不知死期将近。 镇魔司的人凶神恶煞再加上流民之中也有他们的人这些人一出去后拳打拳踢竟很快将原本犹豫不肯走的流民驱离。 众人一散去后先前人满为患的巷子顿时清静了许多。 但水面之上还浮着许多蚊虫的翅膀水底下许多虫子来回游曳试图寻找新鲜的血液。 数匹被吸干了血液的马尸浮在水面之上镇魔司的人正欲离去陆执喊了一声: “且慢!” “你还有什么事?”冯振回过头来眼中的杀气已经隐藏不住。 陆执也不惧他下巴一点指着水面的马匹浮尸: “把你们的东西带走不要留在这里。” 事已至此冯振忍气吞声厉声喝道: “还不将此地收拾干净。” 镇魔司众人唯唯喏喏连忙上前捞起浮尸灰溜溜离去。 姚守宁也与镇魔司的人打过交道每次见面这些人凶神恶煞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吃亏。 若是其他时候她必定开心觉得心中出了口恶气。 可她此时只是担忧柳并舟的身体。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愧疚心 罗子文与段长涯已经扶了柳并舟回来这个自入神都之后一直以来都神彩奕奕的老人此时脸色灰败似是消耗极大的样子。 姚守宁的目光落到了他头上见他须发皆白头顶发髻处那一支原本生机盎然的木枝此时都失去了活力那翠绿的叶子微卷往头顶耷拉下去。 “外祖父——” 她含泪上前想去扶柳并舟的手臂。 柳并舟摇了摇头笑着喘了一声: “傻孩子。”他中气有些不足但笑容温和: “有什么好哭的?今日没出大事你爹有惊无险归来你外祖父也不会死在这里是好事。” 说话的时候一股血液从他鼻孔之中流出随即被他脸上的水渍晕散开来渗入他的嘴里。 他意识到这一点镇定自若的伸手抹去。 “您——” 姚守宁想到先前的那一幕正欲说话柳并舟看向她她透过柳并舟的眼睛似是看到了他的内心——愧疚夹杂着忐忑还有若隐似无的哀求似是并不希望她将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幕说出口。 一秒记住 少女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您没事吧?” 陆执也跟着上前搀扶住柳并舟小声的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柳并舟笑了一声略有些吃力的摇了摇头。 “劳烦世子先将我送入屋中。” 他嘴里说着‘没事’但此时似是行走都有些吃力。 陆执心生疑惑。 大儒的力量非同一般先前柳并舟施展手段驱蚊照理来说对他不应该有如此影响才对怎么柳并舟却像是消耗极大仿佛施展了很大的术法? 但他看得出来有些话柳并舟并不想说因此并没有出口多问而是道: “您先等我一会。” 柳并舟点了点头。 陆执踩入水中将先前削掉了冯振帽发的长剑从墙砖之中拨出。 碎裂的砖石‘扑通’落入水里引发的动荡使得水里那些失去了翅膀的蚊虫疯狂游来却在靠近世子的刹那似是感应到他身上的‘妖蛊’之气而并没有攻击他。 他一手握住剑柄将剑身摊在掌中。 这支长剑是他失了本来的黑色佩剑后重新准备的一件武器。 但此时这剑身之上布裂了裂痕与缺口他摇了摇头: “这剑与我先前的剑果然是无法相比的我得找陈太微赔我。” 他话音一落便以右手一点剑身那剑发出轻吟竟腾空而起飞在陆执面前。 “去杀了冯振!” 他话音一落施展秘术力量贯入剑身长剑化为一道流光飞入半空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子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柳并舟身边还未说话就听姚家屋内传来杂冗的脚步声接着门后‘乒乓’声响起很快门拴被人打开柳氏等人仓皇不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守宁——守宁——” 姚若筠抱扶着柳氏正好看到站在门口处的柳并舟等人。 柳氏仓皇不安的视线落到了女儿身上先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接着露出愧疚不安之色。 先前危难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先拉住了大女儿等到意识到小女儿不在身边时两人已经相隔了一段距离。 直到这时柳氏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对小女儿的忽视。 她以往总觉得大儿子科考在即事关前程自该重视; 长女身体孱弱需要她时刻注意。 相较之下小女儿生性活泼又身体健康是三个子女中最小的一个孩子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会是最久的。 姚守宁最是懂事从不会生她的气。 她替小女儿选的婆家离得也近将来总有弥补的机会…… 这些种种原因之下使得她对姚守宁忽视最多而以往自己竟全无察觉。 柳氏想起以前小女儿嘴里时常抱怨说她‘偏心’那时她以为孩子撒娇但此时回头再想却发现姚守宁已经许久不再对她说这样的话语。 她仿佛在不知不觉的成长、懂事这些都是柳氏以前希望的可此时柳氏却觉得有些害怕仿佛攥在掌心里的孩子已经不再需要她蹒跚着在离开她的身侧。 “守宁……” 柳氏几乎不敢去直视女儿的那双眼睛害怕从姚守宁的眼睛里看到失望与怨恨。 她向来强势很少有这样心虚之时但当她鼓足了勇气抬头时看到的是女儿谅解的眼神。 一如以往般从来不会生她气。 她自认为自己爱孩子定是远胜于孩子爱自己可此时柳氏才发现她的心里装的东西太多远不如孩子爱她更纯粹。 这个念头一生起她更感羞愧低声问道: “你没事吧?” “没事呀。”姚守宁摇了摇头。 凭借她敏锐的感知力她能感应到柳氏此时内心的愧疚之心她压下心中对柳并舟的担忧毫无芥蒂的拉了柳氏的手说道: “娘您不要担心我姐姐身体弱大哥又是文弱书生这些蚊虫有妖气你们本来就应该早些躲进屋里。” 她轻声安慰着柳氏: “我留在外面自然是有我把握的再说了世子也会保护我对不对?” 她转头去看陆执眼中带着全然的信任。 陆执下意识的点头柳氏心中更难过了几分。 姚婉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她冰雪聪明将母亲的愧疚妹妹的洒脱世子的维护俱都看在眼里。 妹妹已经成长逐渐脱离了家庭、母亲的庇护将来迟早会离开柳氏的羽翼。 而姚若筠心中的愧疚在听到姚守宁说他只是‘文弱书生’时心中都在滴血。 他想到了外祖父挥手之间召鹤斗妖的非凡本事心中立下重誓:迟早会让妹妹对他另眼相看的。 众人沉默了半晌直到柳并舟轻轻咳了一声柳氏才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爹。”她对女儿仍很愧疚但太多的杂事分散了她的心。 这一看柳并舟她注意力顿时转移急着大喊了一声。 虽说她只是肉眼凡胎看不到柳并舟的灵息变化但她看得出来自己的父亲脸色十分难看连忙说道: “我们先进屋再说。” 大家想起先前的蚊虫都觉得站在外面说话有些害怕因此连忙先进屋里。 世子此次前来是带了将军府的意思。 如今洪灾先至后又有妖蚊现世长公主夫妇担忧姚家准备的粮食、酒水不足让陆执送过来一些。 有了姚家人在柳并舟又有段长涯等人扶持郑士忙着指挥姚家下人接应东西陆执便索性偷了个闲走在姚守宁身侧。 “你——” 他偷偷看了少女一眼眼神有些纠结。 以他的聪明将先前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自然看得出来柳氏与姚守宁之间的情绪变化。 柳氏的歉疚在他看来无异于再次的伤害。 他家庭和睦朱姮蕊与陆无计只有他一个独子他生来受宠无论是在家中还是神武门都倍受看重从来没有想过活泼可爱的姚守宁自小会生长在这样的环境。 但她并没有因为家庭的影响而变得尖酸刻薄反倒善良可爱爱护自己的家人。 这样的姚守宁无疑让他更加倾心。 “守宁。”陆执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姚守宁却并没有将先前的事放在心上只是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怎么不高兴了?”世子小声的问了一句。 “我在担忧我的外祖父。”两人挤在一处小声的说话。 前面的大人各忙各的柳并舟的虚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两人落于后面一时之间也无人注意。 世子撑了伞雨水自伞沿而落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宁世界。 陆执是知道姚守宁秘密最多的人在他面前她可以畅所欲言将内心的忐忑全部说给他听。 “祖父的铭书并不是驱散蚊虫一时而是驱散蚊虫一日。” 她开朗的外表下是柔软而细致的心注意到铭书之中柳并舟写的是‘大庆二十九年一月十六日’。 也正因为如此她明白了外祖父为何会仅只是驱散虫群而虚弱至此也意识到了外祖父平静而柔和下的外表下隐藏着的那一颗悯爱世间众人的心。 他无惧别人的指责、唾骂不在意妄利、虚名只求做事问心无愧。 她‘看’到了柳并舟内心的愧疚想起了自己昨夜的梦境。 梦境之中妖蚊蛊现世本该尸横遍野但现实改变显然是有原因的。 柳并舟教导过她越是本领强大的人越应克制不应随心所欲——显然这位长辈没能做到自己当日说过的话。 在天灾、妖祸之下他没能忍住内心的善良出手改变了一些历史。 凭借过人的直觉她猜中了柳并舟的心事。 祖孙两人目光对望的刹那柳并舟也应该明白自己的秘密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所以他除了忐忑还带着羞愧。 姚守宁突然觉得有些烦闷小声的问: “世子你说为什么我要长大啊?” 她一点也不喜欢成长。 这几个月以来她好像一下成长了许多这种成长不止是力量的觉醒成长还包括其他方方面面她可以轻易窥探到柳并舟的心思可以看穿柳氏的愧疚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简单快乐——因为她已经懂得去包容、去谅解却唯独缺少了少女的任性。 她小声抱怨着: “以前我看书就开心有零食也开心娘不骂我就开心——” 可是现在的她看穿了别人的心事却不能说看到了柳氏的愧疚她还得安慰好似突然之间她就失去了原本的纯粹。 “你现在也很开心啊。”世子回了她一句。 姚守宁有些纳闷的抬起头来似是不解其意。 她的头发湿了眼睛毛上还沾着水气那双眼睛又大又水灵看得世子的心不争气的跳了两下。 雨水环绕在两人身侧她傻傻的问: “我哪里开心啊?” “你损我时最开心啊。”陆执故意道。 ‘噗!’她果然一下被逗笑伸手拍他持伞的小臂: “胡说我才没有!” “怎么没有?”世子见她一笑顿时心甜如蜜嘴里却道: “你之前还说我是牛粪。” “我没说过!”姚守宁断然否认但她眉宇间笼罩的阴云却随着与世子的斗嘴逐渐散开那眼睛弯出浅浅的笑纹她咬着嘴唇忍住嘴角上扬极力辩解着: “你冤枉我。” “我没有在代王地宫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我的。”世子十分小心眼的翻老账姚守宁却觉得胸口间似是有笑意翻滚。 当日在代王地宫中时明明气氛阴森可怖两人也惊险异常在那蛇灵聚下九死一生可此时再回忆起来竟觉得无比温馨。 “我怎么会这么说?你救了我娘又帮我姐姐一定是有误会。”她笑着摇头不肯承认。 此时的少女一扫先前的失落她的不开心来得快去得也快笑得明媚看得陆执心脏‘呯呯呯’跳个不停。 “好吧。”陆执点了点头装出自己误解的样子眼角余光见少女偷偷的笑不由也跟着笑问她: “守宁等河水退去后我带你去玩散散心。” 他说完又反省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太过强势怕惹她不喜又补了一句: “好不好?” 陆执不是第一次约她但却是第一次如此忐忑害怕被她拒绝。 “当然好啦。”姚守宁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的问: “是去挖坟吗?” “……”世子无语接着断然否认: “当然不是。” 他随即想起两人数次出行似是都与挖坟有关也忍不住笑: “至少这一次不是。” 说完他有些扭捏道: “三月有上巳节往年的时候神都城都会取消宵禁到了那一天十分热闹城中夜半三更都点满了灯许多人会在河边玩耍去邪洗濯据说很是好玩的。” 他这是第一次约人。 不是为了查询妖邪也不是为了追寻‘河神’身份与所有大小事无关只是他想与姚守宁同行。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心: “只是不知道那时灾情处理好了没有——” 如今大水漫城今早的时候城中流水淹往城外许多田地被淹幸亏此时不是农忙之时否则百姓的损失还要惨重一些。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喜欢他 陆执话音未落姚守宁的耳中顿时传来喧嚣声。 眼前先是一暗紧接着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 一望无陆的白陵江边许多夜行而出的人手里提着灯围在河边放置莲花灯祈福求神希望‘河神’息怒渴望来年太平、安定。 “放心。”她看到这里嘴角露出笑意: “到时肯定——” 话音未落她的眼角余光似是看到了一道影子。 只是那身影一晃而过且好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庇护变得朦胧不清使她看不大真切。 但她隐约觉得那影子十分熟悉似是自己十分重要的人。 姚守宁的脸色一顿她意识到自己恐怕又窥探到了未来发生的一件重要的事且这件事关系到了一个重要的秘密对于目前困扰她的疑团大有助益。 她心中一喜对于三月的节日生出期待之心。 “到时肯定退水了。” 姚守宁忍下心中的焦急应了世子一声。 雨伞之下一对少年人相互对望彼此心中都有默契。 陆执听她语气笃定知她必定是‘看’到了端倪心中不由一喜。 自己约她出门她并没有拒绝且似是也十分期待的样子心中对自己定是不反感的…… 只要不反感便有喜欢的可能。 他开始想两人以后心里甜滋滋的。 “……世子世子?” 姚守宁见他说着说着就似是出了神站在原地没动紧接着竟然开始咧嘴‘嘿嘿’的傻笑不由吃了一惊。 “啊?啊!” 陆执被她拉着袖子唤了两声这才回过神: “怎么了?” “你是不是又中邪了啊?”她有些担忧的问目光落到陆执的额心正中。 随着她觉醒的时间越长辩机一族的力量便越强对于陆执体内的妖蛊自然看得就更加分明。 自上回地底龙脉中陆执的天运之力觉醒后弥补了他当初杀死张樵后被破的气运缝隙但同时也将那蛇妖之灵困在体内无法驱去。 这始终是个隐患她有些担忧。 “没有。”陆执眼睛不敢看她心虚的摇了摇头: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哦。”她乖乖点头对他的话半点儿都没怀疑只是说道: “我是说三月的上巳节我好像——” 她才刚开口陆执的耳中捕捉到了一丝动静——‘嗖’! 有什么东西疾速飞来夹杂着血腥气。 他脸上的笑意一收目光变得锐利整个人气势瞬间大变一把将还在说话的姚守宁拉入怀里单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世子——” 半空之中有道黑影破开雨幕从远处飞驰而来眼见即将撞上两人身体。 情急下陆执单手持伞运力一举。 ‘呯!’ 重响声中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伞上。 …姚守宁眼睛被捂但鼻端却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发生什么事了?”她意识到不妙颤声问了一句。 “没事。” 陆执平静回了一声。 他仰头望去一段被斩落的手臂恰巧落到伞上那五指半张断口处还在流血。 冲刷而下的雨水将血液稀释使得整个伞面全都是血滴滴答答往下流看起来十分瘮人。 断臂上还连着衣服是属于镇魔司的官袍。 冯振此人阴狠毒辣先前在姚家吃亏必定满怀怒意。 离去之时又受陆执逼迫恐怕视为奇耻大辱。 他走之后陆执以暗剑伤他而他则是斩落了身边人的身体扔入姚家一来是因为知道妖蚊喜血腥气想为姚家带来麻烦二来纯粹就是想要恶心人借以泄愤。 陆执心生厌恶将伞一掷。 那伞带着一截断臂残肢飞天而起越过姚家的围墙落入外间的水里。 ‘哗啦——’ 雨水淋下他双手遮盖在姚守宁的头顶。 少女视线再无阻挡抬头看时四周已经没有了痕迹。 流淌下来的血水无声的融入水流之中仅剩淡淡的血腥气。 附近的蚊虫嗅到血气而来但在才刚汇聚的刹那便见半空之中金芒一闪化为鸟雀很快这一小股虫群被吞食殆尽。 柳并舟的铭书威力非同凡响。 陆执的好心情被冯振等人一搅顿时散了个干净他忍着怒火拉了姚守宁飞快的冲回正屋。 柳氏等人已经先进了屋全然没有察觉后来发生的事。 “……这一天之内神都城不会受到蚊虫的袭扰。”柳并舟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好似恢复了精神正与罗子文说着话。 见到后面进来的两人时他愣了一愣。 陆执与姚守宁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二人浑身湿透了缠绕着若隐似无的血腥气。 “你们怎么淋成这样子?” 柳氏一见二人这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难道是忘了给你们留伞?”她有些懊恼道: “今日事情太多家里人招呼不周嬷嬷快些准备热水帕子。” “不用麻烦了。”陆执连忙摇头。 他对姚守宁有意自然想在柳氏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折腾得姚家上下忙个不停。 陆执也深怕柳氏认为他出身富贵便娇身惯养吃不得苦头连忙解释: “我爹娘时常让我办事风吹雨淋的时候也多!”他挺直了胸大义凛然的道: “这点雨也不算什么您不用把我当成不堪一击的文弱书生!” “……”罗子文嘴角抽了抽没有出声。 柳氏没有听出陆执话里的意有所指却觉得这位初时见面傲气十足的世子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他不再发疯之后看上去真是俊美知礼。 …又想到他不止救了自己甚至带回了姚翝看他便越发满意那目光便似是在看儿子。 “世子真是能干。”柳氏夸了一句接着说道: “但天寒地冻还是不要冻了身体热帕子擦擦脸若世子不嫌弃我家若筠的衣裳你穿不了但他有新制的斗蓬披一披挡挡寒气。” 陆执初时只是假意推辞见柳氏真心实意关心他心中欢喜自然说道: “当然不嫌弃多谢您。” 曹嬷嬷打了热水过来众人感激他送了姚翝回家对他都十分热情客气。 世子接过热帕子盖在脸上的时候终于掩饰不住笑意心中得意的想:看来自己果然是个万人迷能得到姚家上下一致喜欢温景随拿什么跟自己比?哈哈哈哈—— 他小心的掩饰着自己的神情唯恐自己一不注意便大笑出声。 末了放下帕子时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严肃将喜悦锁在心里。 柳并舟似笑非笑看他并不揭穿这小子而是道: “世子今日来得正好你回去之后替我向师姐带声口信。” 说到正事之后众人神情严肃。 陆执也放下帕子正襟危坐: “您说。” “这一场妖祸不可小觑。”柳并舟说到这里面露忧心之色: “比洪灾的后果还要严重一些。” 他有些后悔。 因他的不忍历史在这里发生了细微的改变他已经失去了当年在应天书局上窥探先机的某一些便利。 “今日我的铭文会保神都一日太平。”他耗费了极大代价换来了一天的时间。 “这一天的时间请师姐做好准备。” 有了准备之后兴许血蚊蛊仍会给神都城的百姓带来伤害但应该不会再发生‘她’曾说过的尸横遍野的情景。 至于以后会再发生什么异变柳并舟也不得而知。 “务必要上心妖族的图谋不小血蚊蛊只是开始。”柳并舟殷切交待着。 “好。”陆执点了点头将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柳并舟再跟他说了一番其他的话却半点儿没提今日的事情。 两人商议完正事终于轮到其他人出声。 柳氏问起姚翝之事世子这才说起缘由。 原来是昨夜长公主见到洪水到来的方向知道姚翝曾在北城靠西南方向设立临时沙堤欲阻河水。 河水泛滥后情势失控她猜测姚翝恐怕会出事因此在天还未亮时情况稍好一些便让儿子带人顺着洪水途经方向搜寻后在近东城的地方才终于找到了姚翝。 找到他时他抱着一根梁木卡在一栋被摧毁的民宅之中遭垮塌的木梁等杂物压住虽然受了伤但好在人还没死。 经过简单的救治确定姚翝不会丢掉性命后陆执才将他送回了姚家正好遇上了镇魔司的人。 …世子说得轻描淡写但柳氏却知其中经过必不会这样轻松。 她心里感激陆执又道: “我娘怕您东西准备不足让我送些过来。” 这场洪灾来得快后续不知几时潮水才会退就算潮退神都城也会缺米粮、药材等。 这些东西都需要从大庆朝各地运来而灾情一起后恐怕运输之路也会受到影响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到时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米。 柳氏心中感激不知该如何表达: “长公主与将军救我家老爷两回如今又想得这样周到我——” 陆执便摇了摇头: “您不用这样见外我娘与柳先生有同门之谊”他脸颊微微一红强作镇定: “我与守宁也一见投缘是是最好的朋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柳氏见他提起自己的女儿时目光之中露出羞涩一扫先前的从容镇定心中不由一动。 她也是过来人哪怕陆执极力伪装但她仍能看出世子似是春心萌动的模样分明是对自己的女儿有意。 想到这里柳氏心中一喜。 初时她还担忧姚守宁喜欢世子怕她只是单相思如今见世子并非无情之后下意识的就往女儿看去。 却见姚守宁神情平静还在一旁拿帕子绞头脸上不见羞涩与情意。 柳氏伸脚踢了她小腿她还懵懂未知仰头看她: “娘怎么了?” “……”柳氏暗恨女儿傻呼呼的不知打铁趁热见她一脸迷惑不由道: “你快去给世子倒杯热茶。” 姚守宁探头看了一眼陆执身边也放了一杯茶是曹嬷嬷倒的她就道: “他有水还没冷呢。” “你递他手上——” “不用了不用了。”陆执连忙起身说道: “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得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我爹娘让他们早作准备。” 他起身告辞。 柳氏也知道大事为重不好再留他只好让他之后空了再来作客又催促女儿赶紧出门送他。 姚守宁倒未反驳也跟着站起身来。 冬葵替她披上披风正欲随她出门的时候一把被柳氏揪住便见两人并肩出去。 罗子文等人已经先行了一步陆执跨出正门的时候就听到屋里有人在小声的道: “世子人真是不错难怪二小姐喜欢他呢——” 他耳聪目明将这一句话听得真切。 ‘轰!’陆执毫无防备这句话一钻入他耳中便似是心中爆开了火花顿时脚底轻飘飘的心中如鼓擂。 “她——她说什么——” 他头晕晕的措不及防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下意识的转头往姚守宁看去。 少女眼中露出惊慌之色来不及隐藏被他看在眼里。 她也听到了屋里说话的声音并辨认出说话的人正是冬葵。 …当日为了防备苏妙真她在柳氏面前随口一说却没料到今日会被人在陆执面前揭破。 刹时之间少女的脸红得滴血。 “没没什么——” 姚守宁拼命摇头感觉热气直往头上涌生平第一次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我觉得还有些话没说完我——”世子表情严肃转身还想往屋里走却被姚守宁拼命拉住袖子: “世子世子该回去了下次再说。” “我听到——” “你什么都没听到。”姚守宁打断了他的话推着他出门: “你快回去我外祖父还有事要你转告公主呢。” 她不敢看世子的眼睛胡乱拿了廊下靠着的伞塞入他的手里连声催促他: “快走快走。” 她还想着冬葵说的话心中又羞又尴尬发誓将来绝不随意撒谎骗人。 陆执握着伞忘了撑开任由她推着下了台阶。 姚守宁看着世子提伞走了数步直到走至庭中时他还似是没回过神。 “世子!”她喊了一声。 陆执转过头眼睛发亮盯着她看。 他将姚守宁递给他的伞抱在怀中似是完全忘了撑起。 雨水落到他身上将他头发、衣裳尽数淋湿他脸颊白得泛光却越发显得那一双眼睛明亮无比。 ‘噗嗤。’姚守宁内心的羞窘被笑意取代她笑出了声指指他怀里的雨伞: “你撑伞回去呀!” “好好的。”他呆呆的点头应了一声随即将伞横在头顶。 姚守宁又有些想笑。 她第一次看陆执这样的反应猜测冬葵先前说的话不止是自己慌乱显然也令他失了方寸。 “你不要忘了我们三月的约定。”她提醒了一声世子用力的点头应道: “不会。” 这片刻功夫他调整好心中的种种情绪不再露出傻气的样子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外头风大雨大她自己也回房去。 外头罗子文等人在等他郑士也撑了伞候在外间欲送他们出去。 姚守宁冲他嫣然一笑接着提裙回屋。 陆执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出门。 (本章完) 莞尔wr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再偷听 姚守宁回到屋中脸上强装的镇定顿时瓦解。 一股热气直冲头顶她总感觉双颊似是起了火般十分烫人。 她以冰凉的手背去按压脸颊降温一想到先前世子可能听到了冬葵的话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屋里众人还在说话她掀了帘子进屋脸红得滴血: “娘你们在说什么啊!世子刚刚都没走可能听到了呢!” 柳氏见女儿恼羞成怒十分新奇。 直到这会儿姚守宁仿佛才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不再像先前的平静。 “这有什么?”她笑着看了女儿一眼说道: “喜欢世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说?”更何况柳氏今日也看出了些端倪世子对她也似是有意。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是好事吗?” 柳氏越想越觉得般配初时还想逗逗女儿后面倒是认真的道: “世子年岁与你相当家世虽说高了些可长公主与你外祖父有同门之谊对我们十分照顾不是踩高捧低的人。” 再加上陆无计人品正直家风也很好。 柳氏转头向父亲道: “我也打听过了陆将军并没有纳妾对长公主一心一意可见将军府风气很正。” 她话音一落姚守宁本该羞恼听到这里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起了朱姮蕊孔武有力的身形陆将军如果人品不端可能会被她修理…… “世子人品也很好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又寻回了我们家老爷跟守宁再适合不过了——” “娘!”姚守宁跺了跺脚急喊了一声。 同时下意识的侧头往屋外看深怕陆执杀个回马枪听到了这些事。 “你急什么嘛。”柳氏有些好笑说道: “你不是本来就喜欢世子吗?当初是娘不好只知道反对如今我看清楚了不会再阻拦你。” “我——”姚守宁欲言又止她当时说喜欢世子也是事出有因说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造成如今的误会。 姚婉宁看妹妹一脸为难不由偷偷的捂嘴笑。 今日经历了洪灾、虫劫以及宫中来人、姚翝重伤等事姚家本该气氛沉重却没料到因为提起陆执与姚守宁的事而使得大家轻松了许多好似暂时将烦恼抛到了一侧。 “唉。”柳氏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灾劫我倒是可以问问长公主的意思。” 这样的话她昨日也说过但当时说时主要是为了气温太太不过柳氏此时倒真起了这样的心思。 提起了灾情众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渐渐的淡去。 “不知道洪水几时才退。” 洪灾一起虫劫又至妖魔又频出就连柳氏都感觉到了不妙。 灾劫之后会有大量流民出现到时神都城可能会更加混乱。 柳氏想起了重伤的姚翝脸上出现忧色。 “事情总会过去黑暗之后总会迎来光明。”柳并舟打破了沉默看了姚守宁一眼含笑道: “大家各自做好自己的事玉儿约束家人近来不要随意出门。” 柳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姚若筠又提起父亲他伤得不轻身上多处骨折至今未醒。 如今洪水未退神都城大乱虫群出现之后大夫都不太好请。 但好在将军府的人送姚翝回来时考虑到了这一点已经替他处理过了伤势又准备了药材接下来的时间只需要等待就行。 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 神都城各地出现了不明的吸血蚊虫但这些虫群只要大量出现便会有金色雀鸟随之而生吞食这些古怪的蚊虫形成奇谈。 但纵然有这些鸟雀出现仍有一些流民遭蚊虫噬咬。 这种蚊虫毒性奇大被咬的人初时肿痛难忍不过半个时辰便陷入昏迷城中各大医馆门前挤满了人群哀嚎哭喊声比昨夜洪灾来时还要大些。 百姓怨声载道的时候国相顾焕之发布了神启帝的旨意称天子梦中得仙人指点只要各家准备柴禾、烈酒点燃火把便能驱赶蚊虫。 郑士抹着额头的汗回来向柳并舟传递外间的消息。 他提到顾焕之的话时脸色有些愤愤不平。 驱蚊之法分明是柳并舟所献但神启帝却据为己有称是受仙人指引。 这接连的灾劫将神启帝的威望打得粉碎许多人心生不满坊间传言极多都称是‘皇帝不仁上天降罪。’ “无妨。”柳并舟摇了摇头对于功劳被夺之事并不放在心里。 他活到这把岁数对于功名利禄早就已经看透并不在意百姓心中会追捧谁。 “外祖父您在担忧?” 姚守宁见到柳并舟双眉紧皱面现忧色不由问了一声。 照理来说情况已经在逐渐好转洪灾之劫暂时过去妖蚊的驱散也有了法子最重要的是姚翝在傍晚的时候苏醒了过来——这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夫说过姚翝身子骨强壮只要能醒便无大碍。 在这种情况下姚守宁有些不明白柳并舟为何还会忧心忡忡的样子。 “是啊。”在家人面前柳并舟并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忧虑点了点头叹了一声: “守宁儿这世间之上并不是有了法子便是两全的。” 他苦笑道: “许多人无片瓦遮身无棉衣御寒此时风急雨大有些人家连柴禾都未必能买得起更何况买烈酒驱蚊?” 哪怕明知蚊虫毒性大被蛰咬之后会有性命之危可许多人未必拿得出买柴与酒的银子。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皆沉默了片刻。 姚守宁怔了一怔。 她自小受柳氏管束在她以往的认知里觉得最苦莫过于无法出门玩耍在家无法看话本却没想到会有许多人连生存都是很大的问题。 少女想起了地底龙脉之中见到的苦海之中的那万千民众之魂一时之间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她略有些天真的道: “那我们能不能与长公主商量帮助这些人?” 灾难来临之前姚家提前得知消息囤了一批米粮等物她说话时转头去看柳氏却见柳氏也点了点头道: “我们家也可以捐出一些多余的粮食用以赈济灾民。” “杯水车薪。”柳并舟摇了摇头道: “神都城的民众数十万除非朝廷出面。”但朝廷纵使有心也架不住下头中饱私囊的人。 更何况依柳并舟看来神启帝心胸狭窄并非仁慈之人。 他一心修道成仙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要想从他手中取粮并非易事。 柳并舟先是看了一眼女儿再看了看面露同情之色的姚守宁。 姚若筠、姚婉宁都有些担忧可见这些孩子都极富同情心。 他笑了笑说道: “捐粮也可以若我们吃不完帮助他人也行但最好是交由长公主由她出面才行。” 姚家因为他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此时绝不可能再掠皇帝风头。 但也不可能将东西交由官府否则最终未必能落到灾民之手。 唯有交给长公主最为可靠她与陆无计有权有势且为人正直可以妥善的处理好这桩事。 柳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待水退些我便与长公主商议此事。” …… 这一天格外的漫长有了柳并舟的保护神都城暂时未出大事。 在这一天时间内长公主强行掌控了城中米粮商行以极低价格贩卖米粮与酒水。 粮食倒是有人抢购但酒水却少有人问津。 灾难之下银钱变得万分珍贵虽说顾焕之已经提过蚊灾之害但更多人却以为那些突然出现吞食蚊虫的金雀乃是上天庇佑没将这血蚊蛊放在眼里。 第二日一到铭文的威力消失比昨日更多的毒蚊出现袭击了神都城靠成大量百姓受袭。 而百姓们期盼出现的金雀再也没有出现使得许多人陷入慌乱之中。 当天傍晚便有大量百姓症状恶化被蚊虫蛰咬处溃烂流脓并有传染人的作用有身体较弱的人未能熬过这个寒夜。 城中流言纷纷有人传闻说皇帝不仁大庆气数将尽。 各地有流民开始抢掠闹得人心惶惶。 自事件一发生柳并舟眉头便一直紧皱着再也没有松开过。 姚守宁看得出来外祖父在自责。 他可能因为自己擅自出手改变了历史而不安将如今这城中混乱的罪孽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心里想起了已经去世的静清真人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正欲出言安慰时突然就见到一旁的苏妙真眼角泛起红光。 这位自前日与姚守宁争吵之后显得低调、沉默了许多的表姐突然抬起了头来她的脸上浮现出红色的绒毛一双圆瞳与她眼睛相重合往门口处转了过去。 有人来了! 姚守宁的心中生出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老太爷。” 姚守宁正转头间听到外头有人大步进了厅内‘滴滴答答’的水声落在地上随着逢春掀起帘子一股寒气灌入屋内。 穿了蓑衣头戴斗笠的郑士正站在门口他身后是黑沉沉的天色雨水连成一片落在水洼之中发出响声。 时间还早但近来白天时间很短才将申时末(下午五点左右)就已经天色大黑。 柳并舟似是对郑士的到来并不惊讶他只是问了一句: “有客人到了?” 这话一说出口姚家众人脸上俱都一怔。 如今洪水还没有完全退去城中四处还有妖蚊入夜时分城中静得吓人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呢? 姚守宁眼角余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脸上紧接着她就听那狐妖的声音响起: “宫中顾后生命垂危急需一粒丹药救命。” “柳并舟手里有一粒神启帝亲炼的紫丸十分珍贵神启帝认为此丹可救顾后性命。” 姚守宁心中一紧正欲转头却见那狐妖不知何时已经转动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那尖嘴一张一合道: “帮助柳并舟献丹神启帝任务达成你可以获得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苏妙真的声音随即响起姚守宁怔了一怔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柳氏等人。 柳氏偏侧着头目光落在郑士身上仿佛好奇入夜之后的来客是谁。 姚婉宁也在盯着外头看家里人没有注意到苏妙真此时说了话姚守宁随即意识到这应该是表姐内心的‘心声’。 她一时间有些惊喜。 不知是因为自己力量提升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过于好奇与表姐内心的疑惑生出共鸣但她能‘听’到苏妙真与妖狐的对话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 “什么是‘不情之请’?” 苏妙真问话时语气有些谨慎。 天妖一族的狐王当日抽取她一魂与她共生之后她似是对这妖狐的蛊惑之术有了一定的抗性。 接连数次吃亏后她并没有听到奖励便因为贪念而失去理智反倒多问了一声。 “‘不情之请’就是你之后提出一个请求哪怕过于苛刻也有成功的可能。”妖狐咧着嘴笑“越是不合情理成功机率越高。” “当然——”它话音一转回音阵阵: “凡事公平你有所求便必有所付出而你所求的事情越大越不合理成功之后你付出的代价越深。” 苏妙真沉默了片刻没有出声。 妖狐便放低了音调问她: “你怕了?” ‘嘻嘻嘻嘻——’一阵刺耳尖厉的笑声响起红雾阵阵中苏妙真的神色阴晴不定。 “你想想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你便获得了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你有什么损失?” 苏妙真面容之上那红色狐影一闪一现使她看上去十分诡异。 她犹豫半晌并没有第一时间受到妖狐蛊惑反倒是谨慎的问: “皇帝的丹药真能救顾后性命吗?” ‘哈哈哈哈!’ 笑声再度响起妖狐道: “谁知道呢?可能会使顾后服丹后药到‘病’除——”它顿了顿接着又咧嘴: “当然也有可能服丹立死。” ‘嘶!’ 姚守宁听到这里心中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料到神启帝当日赐给柳并舟的这丹药竟有这种不是生则是死的选择。 她深恐自己露出异样连忙换了个坐姿并故作好奇的往外看同时伸手搓了搓自己手臂似是有些冷的样子。 柳氏回过了头见女儿瑟缩的样子连忙让逢春替她拿件斗蓬披上挡挡寒气。 正在‘说话’中的妖狐转过了头看向了姚守宁面现狐疑。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求紫丸 一面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承诺妖狐的诅咒几次应验并没有给苏妙真带来什么好事反倒使她的处境越发恶劣。 而另一面则事关柳并舟的安危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姚守宁毕竟不是苏妙真在狐影话音一落之后获得了选择权的苏妙真似是挣扎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想要奖励。」 她选择了帮助柳并舟献丹获得「不情之请」的奖励。 话音一落姚守宁心中那丝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间便暗淡了下去。 她对苏妙真失望无比。 原本以为苏妙真是受妖狐蛊惑所以之前才做出种种错事现在看来她之所以受妖狐蛊惑也是因为她内心并不坚定。 姚守宁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复杂苏妙真的人性并没有泯灭她对柳并舟的生死也并非无动于衷可这并不影响她的贪婪之心。 「哦?」狐妖的神情并不意外只是带着讽刺: 「你确定吗?」 「确定。」苏妙真逐渐坚定「您说的对我外祖父太过偏心。」 人心真是复杂妖狐劝说的时候苏妙真犹豫不决而狐妖将选择权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则又很快下了决心。 「更何况只是献丹这也是为了救人。」苏妙真说道: 「顾后如果活了我外祖父有大功;顾后如果死了那么也怨不得旁人——」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 「就算皇上怪罪可我外祖父是大儒只会有惊无险所以这个奖励我为什么不要呢?」 她自以为自己的心声无人能听到便并不加以掩饰。 姚守宁神情复杂随即听到了妖狐肆意张扬的笑声: 「人类真是狡猾有时更胜妖族许多呢。」 这一人一狐的对话更多是以「心声」交流说了这一阵时间也只过去一会而已。 红雾逐渐消失狐王与苏妙真渐渐安静了下去。 郑士与柳并舟说了一阵话不知何时退出去。 姚守宁将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压了下去看向外祖父却见柳氏有些不安兴许是因为来客身份。 她先前只顾着偷听表姐与狐妖对话倒疏忽了这边趁着逢春取了斗蓬过来的时候她问了一句: 「娘谁来了?」 话音一落姚守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名:顾焕之。 这个念头一起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接着她心中再度浮现出一幕情景——一个身披黑色斗蓬淋雨而来的身影大步进入姚家。 待他抬起头时将遮盖住头脸的帽子推开露出老者消瘦的面颊。 他眉飞入鬓眼睛大而有神留了长须神色不怒自威纵使没有官袍加身依旧可见满身贵气。 这位便是大庆朝中的顾相也是当今皇后的父亲。 姚守宁在此之前从未见过他此时却能借能力之助「看」到顾焕之的样子可见她的力量在先前经过妖狐试探之后又有提升。 「是顾家来人了。」 柳氏应了一声催孩子们进屋里去。 她与以前半点儿不关注朝中局势的女儿并不一样大约也知道朝中三权鼎立顾焕之与长公主、楚孝通并不大对付三方彼此互相忌惮、互相瞧不起。 姚家在神都城本来只是小门小户但因为有了柳并舟算是名扬都城。 但通过西城案件一事姚家已经被绑上了长公主的战车柳氏不知道顾家为什么会在今夜来人。 姚守宁与兄长、姐姐及苏妙真姐弟相后躲入内室外头传来()踩水声有人大步上了台阶接着一股带着潮气的夜风吹入屋内。 「滴滴答答」的水声里有人进了屋里。 姚守宁好奇的倚着内室的门边而站挑起一角垂落的门帘往外看。 一个身穿黑色连帽斗蓬的人正站在屋门口处将他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所站立的地方雨水直往下滴很快形成一处小水洼以他双足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屋里点了碳火热气腾腾。 柳并舟已经起身这样的场合本该姚翝待客但他身受重伤未能起身远迎便由柳氏跟在父亲身侧。 那人伸出一双修长而消瘦的手缓缓将斗蓬的帽子取下露出一张窄瘦而苍白的脸颊。 他的双眉斜飞其下是一双眼窝略深的大眼那眼神深邃明亮有神。 这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 纵使深夜前来浑身被雨水浸湿但他那头花白的头发却仍旧梳得齐整以一支羊脂白玉簪固定。 他眉心有个深深的「川」字纹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儒雅反倒为他更添几许不怒自威的气势。 哪怕他刻意收敛了自身气息可不经意的眼神掠过依旧令得柳氏感到有些紧张。 顾焕之的样貌果然是与姚守宁「看」到的一致。 她心中正惊叹时顾焕之却像是已经发现了躲在暗处的视线转过了头来。 这位手握权势的国相目光锐利如刀子昏暗的灯光并没有影响到他他一下就找到了姚守宁藏身之地仿佛以眼神将遮挡她的垂帘撤去把她的身影纳入眼里。 若是一般人被他一瞧必定心中大惊躲避。 但姚守宁却是好奇心极重再加上她似是早有预感会被顾焕之发现因此被他一瞧她不止不躲反倒十分大方的将帘子拉开了一些露出自己半张面容向他露出笑容。 顾焕之的眼神有瞬间的怔忡姚守宁透过他的眼睛似是看到了另一幕场景。 少女的身体刹时失控「她」的心里涌出难以压抑的喜悦与豪情身体一晃一荡仿佛坐在一叶小舟里。 不久之后那小舟停下往前一侧有人拉开了帘子喊了一声: 「老爷到了。」 姚守宁初时还有些惊慌听到这话时才隐约明白自己似是灵魂附到了某位「老爷」的身体中。 「她」强作镇定接着听到「自己」轻轻的应了一声。 接着「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袖口中揣了一卷东西这一摸之下身体的主人似是兴奋至极。 「她」大步进屋穿过宽阔的庭院屋舍虽说朴素却也干净精致带着温馨。 两侧屋角高高翘起似即将腾飞的雄鹰。 「她」大步进了屋中喊了一声: 「夫人夫人!」 「来了——」一个妇人柔柔的应了一声接着珠帘被人撩起一个秀美的妇人款步走出。 「她」拉了女人的手兴奋的道: 「夫人你猜我拿到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好事?」那女人笑意吟吟的望着面前的人看姚守宁借着她的眼睛看到了她眼瞳中的倒影竟是年轻了几十岁的顾焕之。 她竟然进入了顾焕之的回忆! 「今日下朝的时候皇上独留了我与我说一桩事。」 年轻的顾焕之十分欣喜他的语气飞扬还做不到年老之后的喜怒不形于色。 姚守宁附在他身体中更是感应得到他此时意气风发的心情。 ()「你快让田叔备点小酒酥些花生米老爷我今日要一醉方休。」 他得意至极连连催着自己的夫人。 那女人见他开心也不由眉眼含笑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却仍体贴的转身吩咐人为他准备酒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女人做完这一切才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声。 「皇上有意为太子娶妃看中了咱们家的女儿。」 「什么?」 什么!姚守宁如果此时不是寄居于顾焕之的回忆之中她也想要大喊一声。 她这才明白自己不止是看到了顾焕之的过去甚至应该是随着他的回忆想起了当年他最意气风发之时。 可惜当时的顾焕之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当时的他有多欢喜后来的神启帝便会有多荒唐。 「皇上性情仁慈而重情太子才学不差样貌俊美性情也恭顺将来必定是位仁君。」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帮你 这一次姚守宁并没有再看到幻境的出现但心里却有一个笃定的认知——皇后被人打伤了。 顾后身份非凡乃一国之母其父又是顾焕之在这个世间上又有哪个人敢胆大包天把她打成重伤垂危呢? ——神启帝! 这个想法一钻入姚守宁的脑海将她吓了一跳。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偏偏这个时候又想起了长公主曾说过的话:女孩子怎么能没有力量呢?练得强壮了恶人看到你都避着走—— 朱姮蕊确实说得对。神启帝竟然打皇后逞凶却数次被长公主教训可见皇帝也与凡人无异都是欺善怕恶的。 姚守宁内心之中生出一种隐忧暗自决定将来事了之后定要请公主好好教自己以免自己将来遇到这样的事还需要靠家里人帮忙求药。 她忍下心中的杂念又好奇的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去。 反正顾焕之已经发现了她在偷看她便并没有隐藏听着外头几人说话心中不由暗想:顾后并不是真的病重而是被人打伤顾相知不知道呢? 可能是她曾从幻境之中‘附身’在顾焕之身上‘看’到了他过去的回忆她对这位国相并没有多少畏惧的心理反倒隐隐有些同情此时轻易便能看破他的伪装甚至能感受到他强行克制的平静表象下隐藏着的起伏心绪。 他说话时语气温和但眼珠布满血丝嘴唇紧抿胡须轻颤双手紧握成拳身体紧绷着似是极力在隐藏心中的恨意。 姚守宁顿时反应过来:顾焕之知道自己的女儿并非病重而是伤于神启帝之手。 她想到先前‘看’到的回忆心中不免叹息接着就听柳并舟道: “顾大人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怜你一片爱女之心我敬顾大人品性出众便也有几句话直言相告还请你不要介意。” 顾焕之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往柳并舟看去。 这位大儒的眼中露出若有似无的怜悯看得他有些狼狈的别过了头耳旁似是听到了一声叹息。 接着柳并舟说道: “这紫丸我也有所了解皇上所炼制的紫丸确实功效非凡。” 他说到这里顾焕之的双眼中生起希望但他深知柳并舟恐怕并不是要说这些仍强行忍耐等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炼制这紫丸之时是借了某种气运但同时沾染了因果使得这粒紫丸具有可生、可死两种药性。” 柳并舟这话音一落不止是姚守宁吃了一惊就连苏妙真也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话分明与先前的妖狐所说完全一致可‘神喻’向来神通广大知晓这些也就算了外祖父又是从何得知? 而姚守宁心中则是在想:应天书局果然不凡外祖父当年参加过这场聚会之后看来果然已经知晓了未来发生的事。 她想到这里心中的大石顿时落地。 外祖父既然早就已经窥探到未来发生之事心中必有应对之法想必是吃不了亏的。 她心中一松便安心看事态发展。 反倒是那苏妙真的身上妖狐叹息了一声:“应天书局——” “应天书局?”苏妙真听到这里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声。 姚守宁强忍转头看她的欲望心中不由一动。 表姐与这妖狐日夜相伴可看样子这狐妖对她似有隐瞒她竟是完全不知道‘应天书局’。 可见这一人一妖并没有她想像中亲密若找到机会便应该点拨点拨表姐。 “什么是‘应天书局’?”苏妙真似是也发现了‘神喻’对自己有所隐瞒不由有些不大高兴的问了一声。 “这是由‘辩机一族’所组的一个聚会其意为‘顺应天命’而为你的外祖父当年也是书局的参与者之一。”妖狐听她问话本不欲理睬但随即想到两人如今也算神魂暂时共存有些事情它还需要苏妙真配合便回答她的问题: “在当年的‘应天书局’上你外祖父得知了一些秘密想必这秘密之中也包含了‘紫丸’的因果。” 它的语气有些阴沉。 苏妙真听它说到这里心中不免发慌又再度发问: “那什么又是‘辩机一族’?” 她自入神都后一心都沉浸在‘重活一世’的回忆中想的就是避开前世的死局及嫁给陆执并没有用心去关注周围的事。 但其实重生之后她发现很多事情与记忆中的‘前世’并不一样。 姚若筠没有缠着她不放陆执也并没有对她一见倾心柳氏与姚翝兴许是城府极深也没展现出对穷亲戚的厌恶与不喜——最重要的是她记忆中并没有发生河水泛滥、毒蚊冲击神都之事。 至于‘应天书局’、‘辩机一族’更是闻所未闻。 “‘辩机一族’是一支力量派系的传承。”提到‘辩机一族’苏妙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神喻’的语气好像变得深沉了一些。 “他们有手眼通天之力能预知前尘、旧事。”妖狐咬牙切齿说道: “据说七百年前‘辩机一族’的徐昭就曾预言我……天妖一族将灭人族崛起。” 它说到往事那双狡诈的红眼之中有深深的不甘紫红的妖气弥漫开来正与顾焕之说话的柳并舟似是有所察觉下意识的转头往内室方向看来。 妖狐王顿时警觉连忙收敛了满身气息接着说道: “这就是‘辩机一族’的能力他们能预知未来之事所以三十三年前你外祖父曾参加过由‘辩机一族’的空山所举办的‘应天书局’他定是在书局上受了空山那老贼提醒因此才知这紫丸之事。” 它对‘辩机一族’并没有什么好感提起徐昭与空山二人时脸上露出杀机。 “我总觉得你的表妹身上也有一股令我感到厌烦的气息——” 说完它的目光又转向了姚守宁。 “不可能。” 苏妙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不喜欢姚守宁这种感觉不止是受了‘前世’姚守宁的恶劣性格影响还有‘重生’之后姚守宁与她抢夺陆执的缘故。 听闻‘辩机一族’如此非凡苏妙真又怎么愿意承认姚守宁就是这样的传承后人? “你也说过她愚蠢无知虚伪狡诈怎么可能是‘辩机一族’呢?”苏妙真略有些嫉妒的问道。 “你说的也对……”妖狐面现犹豫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三十三年前‘应天书局’之上确实讨论了下一任辩机传承者会是生在柳并舟的后世血脉之中。”说到这里它故意停顿了半晌才说道: “并且会是个女儿。” 苏妙真听出了它言外之意眼睛不由一亮。 自己的外祖父只生了两个女儿而大小柳氏则生了三个女儿。 小柳氏生她大柳氏生了姚婉宁、姚守宁两姐妹。 姚婉宁生来病弱有早夭之相不像是传闻之中的非凡血脉。 而受了‘一叶障目’的影响苏妙真对姚守宁‘愚蠢无知’的印象深入脑海也并不相信她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最后可能是那个非凡人物的便唯有——“难道是我?”她惊呼了一声。 妖狐眼里露出嘲讽之色。 这个女孩贪婪无知又毫无志气轻易受自己蛊惑心智并不坚定这样的人也配称为‘辩机一族’的传承? 它心中鄙夷知道苏妙真‘看’不破自己的伪装便不加以掩饰只是笑意吟吟的说道: “这个未知但也曾怀疑过是姚婉宁。” 柳氏命中注定仅有一女且她的命坎中并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也就是说她并没有丧女之相那么姚守宁的出生就是一个意外。 那位的占卜之术并不会出意外那么姚守宁的出生说不准是因为姚婉宁被动了手脚而天道法所弥补的平衡。 它皱了皱眉心中隐约感到有不安但大事将成它又强行将这一丝不详的预感压了下去。 苏妙真沉浸在自己可能是‘辩机一族’的传承人的欢喜中但又忐忑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预知之力。 恍惚之中她暗自揣测:这所谓的预知之力不知是不是自己‘前世’经历? 可前世经历至此已经混乱许多事情与前世大不相同她再一细想发现自己对于未来前程竟半点儿把握也没有。 好在她身上还有一个可帮她忙的‘神喻’虽说她已经猜到这所谓的‘神喻’恐怕并非什么神仙说不定是某位妖邪。 但这妖邪知道不少隐秘之事如此一来倒与传闻中的‘辩机一族’有些相似。 她知道这‘神喻’恐怕有所图但自己也可以反向利用它以助自己成事。 这一人一妖各有所思都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苏妙真心中纷乱之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若我外祖父知道紫丸那岂非也能知道我们的事?” 她细细一想发现自柳并舟入神都后先是为她‘除妖’后又在将军府世子大殓之日出手重伤了她身上的‘神喻’如今对紫丸一事也颇了解说不定早猜到了她会出口帮忙献紫丸一事。 想到这里苏妙真心中又怕又慌连自己可能是‘辩机一族’带来的欢喜都不翼而飞她连忙道: “那怎么办才好?” 妖狐有些瞧不起她既想得利又畏首畏尾。 “怕什么?”它咧了咧嘴眼神有些阴郁:“柳并舟只是一老儒而已我上回与他交过手他实力虚弱得很严重与七百年前的大儒之力不可同日而语。” 它傲然道: “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只要我真身得以现世不要说他一个力量不足三成的柳并舟纵使他的老师在世也非我之敌!” 它语气之中带着强大的自信苏妙真与它相处多时也知它能耐此时听它这样一说心中不由一松。 “更何况我还另有部署。” 姚守宁本来还想听它有何部署但这妖邪却避而不谈只是叮嘱苏妙真: “你只管照计划行事。” 苏妙真这才放心连忙应了一声。 而另一边柳并舟与顾焕之也说了半晌的话最后道: “……我不想你做出错误选择害了你女儿性命。” 柳并舟温声相劝见顾焕之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他早已经知道未来明白这位国相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同样都为人父他看得出来顾焕之对女儿的爱护之情心中不忍因此才出言提点。 但他从顾焕之的脸上却看出这位国相已经有所决定他恐怕想要放手一博为女儿谋取那一线生机——亦或是他已经猜到最坏的结果但却仍有自己的打算。 在他的眼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显然这个决定也是经历过内心挣扎的。 柳并舟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改变历史。 他向顾焕之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其实存了试探之心。 若是顾焕之听他一语暂时忍耐兴许历史自此之后会有细微的改变。 但若是顾焕之执意不听最终结果仍会如‘她’所说一般使得这位国相爷此后的余生会陷入悔恨里。 历史不会改变一人之力终有穷尽之时。 他试图减低血蚊蛊带来的伤害但血蚊蛊进化;他试图影响顾焕之但这位国相意志之坚定非他三言两语能打消心中念头的。 柳并舟想起自己曾三番四次告诫过姚守宁不可改变历史但他却因心软之故两次犯戒。 他回过头想去看看内室所在的方向却见到姚守宁撩起一侧帘子正探头往外看少女的脸色坦荡荡的半点儿都没有掩饰。 与此同时柳并舟发现顾焕之竟然也在看姚守宁。 这位国相严厉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柔软似是透过姚守宁在看另一个‘孩子’。 半晌之后他收回了视线正色道: “柳先生所言我谨记心里。” 他说道: “我也感谢先生直言但我有一个心结。” 这个心结隐藏在他心底深处本不该随意说给外人听但不知为何他看到姚守宁的刹那便想起了几十年前自己的女儿还未出阁时。 那一日他得到了先帝的召见提到欲替当时的太子选妃先帝看中了他的女儿。 当时的顾家还不是如今的豪门大族顾焕之年少奋进三十出头便金榜题名入了仕途正苦等一个机会展露自身才华受皇上赏识将来在官场大展拳脚为大庆效力。 可那会儿儒家正当道。 张饶之那时刚刚逝世他的影响力极深使得天下轻武重文能人倍出。 顾焕之生在那个年代便如千里马等着他的伯乐来挖掘。 “皇上直言相告说是欲为太子聘娶我的女儿。” 若他的女儿能嫁太子将来他便是一国之相手握重权可以尽情一展胸中抱负为天下、为大庆、为百姓做许多事。 “我生来自负自认自己此生非凡我的女儿更是寻常男子配不上的因此当时先帝向我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我心中实在欢喜。” 事隔多年他想起当时自己的意气风发不由露出淡淡的惆怅: “纵使先帝提醒我……” 他失落之下竟一时失态险些说错了话。 但好在顾焕之心志坚强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便又收起心中杂念说道: “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被冲昏了头脑觉得未来天下的九五至尊正是我女儿的良配我的机会也摆在面前。” 他可以父凭女贵远胜同窗抓住这个掌握权柄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向柳并舟微微一笑: “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没有说一个‘悔’字但话里行间无不流露出他的后悔。 “我有错错在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以女儿的终身幸福去搏取那个机会。” 自此之后他确实位极人臣在大庆之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他这些年睡得并不安稳。 午夜梦回之际他时常梦到自己人生转折的那一天梦到他兴奋归来梦到那门帘之后有个孩子正偷看着他与妻子谈话那双大眼睛中对他全是信任。 他握紧了拳头忍住心中悲恨平静的道: “可世上难有后悔之药我无法改变当日的选择也没有办法扭转结局只能尽量去弥补。” 说完他再次双手交叠向柳并舟长揖一礼: “柳先生所说我都明白但我错了一次不敢再错第二次。”他深呼了一口气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 “求柳先生将紫丸借我大恩大德我顾焕之此生绝不敢忘的!” 柳并舟闻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原本在‘历史不可更改’的法则之下生出的退缩之心因为听了顾焕之的话又坚定了想要助他的心。 “顾大人紫丸我没有了。” 柳并舟这话一说出口顾焕之吃了一惊不由抬头看他。 柳并舟坦言道: “当日皇上确实赐了我紫丸但我回家之后那紫丸便化为一缕紫红之气散逸药丸最终散于无形。” “爹——”柳氏听到这里急得喊了一声。 她也感动于顾国相的爱女之情可是柳并舟若是将神启帝所赐紫丸弄丢一事一旦传出去对姚家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位皇帝心胸之狭窄柳氏也是才领教过的冯振传旨闹事才过去皇帝若是得知紫丸丢失怕是祸事又起。 柳并舟摆了摆手示意女儿不用焦急。 他摆出爱莫能助的神情: “顾大人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那紫丸真的已经不见了。” 顾焕之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神情正当他失魂落魄准备告辞的时候突然听到内屋传来呼唤声: “外祖父!” 声音柔美温婉是苏妙真的声音。 糟了!姚守宁心中暗自叫糟她想起了苏妙真与妖狐的交易。 柳并舟的神色沉了下去。 他似是已经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眼中露出愠怒之色装着没听到苏妙真的话向顾焕之摆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顾大人请。” ……………………………………………… 5k字大更~!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神妖斗 “外祖父!”屋里的苏妙真有些着急了连忙又喊了一声。 她顾不得失仪起身想往屋外冲来姚守宁连忙拦她: “表姐——” “你别碰我。”苏妙真对她格外不喜伸手想将她手拍开但姚守宁却能感应得到柳并舟此时并不希望苏妙真坏事的心。 外祖父早已经窥探先机说不定苏妙真的阴谋无法得逞。 想到此处姚守宁不顾一切决定先阻止苏妙真再说。 苏妙真不喜欢她她同样也不喜欢这个受了妖邪蛊惑之后是非不分的表姐。 二人两看两相厌目光相碰的刹那都各自露出厌恶之色别开了头去。 不过讨厌归讨厌姚守宁却仍仗着自己身材比苏妙真高一把将她的手拉住使她无法冲出屋子: “你不要乱跑外祖父与娘正在跟客人说事你太没有规矩了。” 这样的话向来是柳氏对她说这还是姚守宁第一次理直气壮用来教训别人心中生出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 一秒记住 苏妙真身形娇小如扶风弱柳; 而姚守宁身材高挑自小无灾无病比苏妙真力量大了许多。 她仗着身高将苏妙真抬手夹抱住拖着她回屋: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让人笑话呢。” “你放开我!”苏妙真被她一夹住心中大怒。 她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无法从姚守宁手中逃脱。 “你放开放开我有话说。” “不要!”姚守宁直言拒绝拖她坐回原位。 两人挣扎吵闹间发出声响外头的人一一听进耳朵里。 柳氏面色青白交错。 如果不是她从头听到尾难以置信最初找事的会是自己向来乖巧温顺的外甥女。 外人面前她也不便多加喝责只是面红耳赤觉得有些丢脸。 屋内苏妙真被姚守宁按到了椅子上她越发恼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脸颊上红毛浮动高突出的鼻尖皱起呲出牙齿喉间发出低吼。 一只红色的狐影在她脸上浮现被坏了好事的狐妖出现冷冷望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姚守宁抬起了一双前肢。 只见那前肢爪甲探出数根指尖长达数寸尖利非凡如同锋利的匕首。 姚守宁正有些害怕之时见那妖狐如同‘穿衣服’一般将自己的前肢钻入苏妙真的双臂之中。 紧接着苏妙真的手指刹时变样指关节处有皮毛浮出那原本椭圆粉红的指甲暴突手掌泛着青筋一下往姚守宁心口刺出! “守宁!” 姚守宁见那手掌变样正害怕想要侧身避让时听到身后姚婉宁的呼喊声。 她见妹妹与苏妙真发生肢体接触心中担忧姚守宁吃亏连忙来到她身侧。 不能躲!姚守宁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她的身后是姚婉宁姚婉宁身体孱弱本身已经有‘河神’烙印若是自己一闪说不定她会重创于妖狐之手。 想到这里她强忍恐惧一步不让嘴里连喊: “姐姐你——” 话音未落姚婉宁的手已经落到了她手臂之上担忧的问: “你小心一点别被妙真抓伤了。” 她说话的同时苏妙真异变的手指化为残影已经快穿至姚守宁心口处。 姚婉宁伸出来的手与苏妙真的手掌即将相碰眼见要被苏妙真妖化的指掌戳伤时站在她身后如木偶一般的‘河神’动了。 ‘他’抬起了头原本被黑暗笼罩的面容上一双眼瞳瞬时睁开。 那银白的双眸间闪过一丝幽光‘他’伸出一只大掌一把将被妖狐附体的苏妙真的手掌捉住。 “啊——”苏妙真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啊!!!”与此同时妖狐的惨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本与苏妙真合二为一的狐妖头颅从她脸庞钻了出来冲着‘河神’尖声厉喝: “放手!” 喊话之时那只妖掌红气翻腾指甲上有冤鬼之影爬出将‘河神’手腕缠住。 ‘河神’的面容不变黑气沉浮着但那双漆黑大手上却有紫光涌出。 那紫气一出刹时所有环绕‘河神’手掌的冤魂厉鬼便接连惨叫化为黑雾被‘河神’周身笼罩的阴霾吸走。 “紫阳秘术!”姚守宁瞳孔微缩。 她初时以为自己这一次必会吃亏哪知姐姐意外接近使得‘河神’动手。 此时‘河神’将那妖狐抓住运转紫阳秘术。 纵然已经死去七百年身体受邪祟玷污、利用但铲除妖邪的本能却已经刻入了这位太祖的骨子里头。 ‘他’的紫阳秘术相较于大庆皇室的传承来说是最为完整的就连陆执这样的气运之子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动手之后苏妙真那受妖邪附体变形的手突然裂开数条纵横交错的纹路。 那些纹路之中亮起紫光似是将这妖邪手掌切割。 须臾之间只听‘卟’的一声轻响那只妖掌碎裂开来化为腥红的飞灰扬于众人身侧。 妖与‘邪’相斗最终狐妖全输。 “啊!!!”妖邪口里发出惨叫声音有些颤抖。 它似是在‘河神’手里吃了大亏接着咬牙切齿冲‘河神’吐出一股红雾。 那雾气将‘河神’的面容笼罩‘他’眼里银色的光芒逐渐受到玷污重新化为暗沉的黑雾。 ‘河神’再度低下了头掌心里的紫光消失缓缓松开了手如木偶人般将姚婉宁牢牢抱在怀中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举动。 “……”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苏妙真原本抬起来的手在妖狐受创的刹那便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姚守宁看得一清二楚她手掌上出现了数道可怕的紫色烙痕像是被某种火焰灼伤看上去极为可怖。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妖狐取了她一魂在她身上动了手脚狐妖一受伤苏妙真也似是受创不轻。 此时妖狐缩回她体内她似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姚守宁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便冲她大声尖叫。 姚守宁下意识的将手一松苏妙真怕得直抖那手垂落在她肚腹前像是失去了知觉: “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尖声的喊叫慌乱无措的以另一只手去握自己的手掌却发现那只手臂麻木异常失去了所有知觉。 苏妙真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直抖用力掐了自己手背两下带着哭音怨恨的喊: “你把我手弄骨折了!” 她年纪不大这样的情况早就已经慌了。 姚婉宁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初时她只听到外间正屋里柳并舟父女正在接待顾相等外祖父欲送客时苏妙真突然出声姚守宁连忙将她拦住。 这两个表姐妹间有矛盾且积怨颇深她见妹妹动手怕姚守宁吃亏就过来帮忙。 至于后来‘河神’出手妖狐爱伤她未开天眼根本看不见这短短一瞬间发生的这些事。 此时听苏妙真尖叫她心里只担忧姚守宁连忙问道: “守宁你有没有受伤?” 姐姐的眼里带着关切姚守宁还沉浸在先前那一幕诡异的场景中听到姚婉宁问话下意识的摇头。 姚婉宁见她神色怔怔以为她是吃了亏急得连忙去翻她衣袖怕她被苏妙真划伤了。 好在姚守宁确实没有受伤。 她手腕、手背与苏妙真争执、推搡间留下了数道红痕但并没有破皮就算这样也足够姚婉宁心疼了。 姚守宁肤白如雪细皮嫩肉那指印掐捏间留下的印记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自家的妹妹吃了亏姚婉宁心中大怒转头望着还在尖叫不止的苏妙真厉声大喝: “你给我闭嘴!” 她性情温婉很少有发火的时候。 此时发起脾气来也颇吓人还在嚎啕大哭的苏妙真顿时声音收住。 “你将我妹妹手都掐红了你身上半点儿没有伤到你哭什么?” 姚婉宁冰凉的手指在姚守宁手掌、手腕处揉着她看不到苏妙真手掌上真实的紫色印痕便觉得苏妙真这个人再阴险不过明明没有受伤却恶人先告状哭诉说自己的妹妹弄断了她的手。 她心中愤怒想抬手打苏妙真但就在这时姚若筠与苏庆春二人也靠了过来。 初时只是两个女孩发生了冲突二人都是男子不便插手。 但事情闹得大了姚若筠自然也坐不住。 他关心姚守宁可苏妙真毕竟是个女孩又是自己的表妹母亲逝世是来投靠姚家的。 碍于这一点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些不大高兴认为这个表妹之前的乖巧全是装的。 “守宁没事吧?”姚若筠虽说没有责备苏妙真但问出口的话无疑是认为姚守宁受欺负了。 苏庆春吓得双眼含泪先将发生的一切他也看在眼中知道是自己的姐姐无礼在先后面姚守宁再拉苏妙真回座时他也看得一清二楚是姐姐凶猛挣扎得很大力。 “表姐你有没有受伤?”他想起自入神都以来姚家对姐弟两人的照顾心中有些羞愧也怕姚守宁受伤后柳氏对二人不满连忙问了一声。 但他这样一问却如捅了马蜂窝。 苏妙真气得直流泪: “庆春你也疯了吗!” 她的右手以诡异的姿势垂落在她怀里手背上的紫印越来越深里面似是有火焰在跳动灼烧着她的神魂。 苏妙真只感觉恐慌无力数息功夫过去她的这只手半点儿知觉都没有恢复。 “明明动手的是她为什么你吃里扒外不帮我?” ‘前世’也是这样她的这个弟弟懦弱无用行事畏首畏尾半点儿派不上用处。 “姐姐——”苏庆春有些怯怯唤了一句苏妙真便凶狠的尖叫: “你闭嘴!” …… 屋内几个晚辈吵得如此之凶外间的柳氏哪里还站得住。 “我去看看。”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顾焕之顺势开口。 柳氏看了父亲一眼摇了摇头正欲说话顾焕之就道: “我似是听到贵府有小姐受伤了内子这几年身体病重请了位大夫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兴许能帮得上忙的。” 如果是其他事柳氏便推辞了。 可她先前在外面听到苏妙真尖叫说是姚守宁折断了她的胳膊使她手臂失去知觉柳氏顿时就慌了下意识的转头去喊柳并舟: “爹您说呢?” 此时灾祸刚起城中大夫忙得抽不开身药材也严重不足苏妙真要是在这个时候受了伤可是麻烦了。 “有些事情果然是命中注定的——” 柳并舟却答非所问只是摇了摇头但看他神情却是有些失魂落魄仿佛受了极重打击似的。 当日神启帝派了冯振来姚家找麻烦时柳氏也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过。 “爹——” 正说话间屋里还在吵。 “你们只关心姚守宁难道认为是我伤了她吗?” 苏妙真尖叫着: “是她抓住了我将我推了回来把我弄伤了我这只胳膊断了没有了知觉!” 她还年少又未定亲若是手臂断了一条将来恐怕是残废了怕是不好说亲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顿时想起‘前世’之事不由毛骨悚然: “你们是不是想把我弄成残废使我将来无人问津只好——” 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转到了姚若筠的脸上露出惊恐交加的神色。 不等她说完姚守宁强忍恐惧一把将她的嘴捂住。 苏妙真的脸已经妖化那鼻唇突出露出满口牙齿。 此时姚守宁捂着她的脸觉得她脸上红色毛发扎着自己掌心便如抓住了一只呲牙咧嘴的狗心中害怕极了。 “表姐表姐你不要闹了。” 苏妙真内心的心声姚守宁听到过但她不想其他人也听到——尤其是大哥。 大哥这个人表面少年老成其实内心单纯可爱若知道苏妙真的‘经历’不知有多惊恐说不定为证自身清白连夜就要打包离家出走。 她笃定表姐是受了妖邪影响所以出现了幻觉心中想道:将来定要找个方法将表姐救出妖邪之手。 但此时她却捂了表姐的嘴说道: “家里还有客人未走等客人走了我娘回头再给你请大夫。” 话虽这样说但姚守宁怀疑苏妙真的这胳臂寻常大夫是治不了的。 但苏妙真听到此处心中却是一动。 她闹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自己与姚守宁起冲突的原因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张嘴咬了姚守宁手掌一口。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献紫丸 “啊!” 姚守宁见她眼中露出恶意感知到她不怀好意抢先将手一松使苏妙真咬了个空。 就算如此‘辩机一族’特有的预知之力的提升使她真实的避过了这一受伤但实则敏锐的预知力却似是令她神魂之上真的感受了被咬那一口的剧痛。 她有些委屈的将手收回说道: “你干什么咬我。” 掌心里湿漉漉的她觉得有些恶心用力的在自己裙子上蹭了两下却蹭不去神魂之中那种掌心被咬的痛。 “顾大人顾大人!”苏妙真也不理她只是大声的喊: “我知道外祖父的丹药我这里有!” 她此时也不是为了与‘神喻’做交易了而纯粹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愤怒。 喊完之后她得意的去看姚守宁:你不是不想让我坏事吗?我偏不让你如愿。 苏妙真话音一落原本就不想离开的顾焕之彻底就更不愿走了。 姚守宁也没有想到苏妙真竟然受了伤后还想着与妖狐之约。 这一会儿功夫便让她逮到机会自己再捂她嘴也来不及了。 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先前不应该躲闪让她咬上一口等把顾焕之送走再说。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 外屋中顾焕之再度行礼向柳并舟道: “还请柳先生帮我的忙。” 柳并舟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已经真切的体会到许多事情不可更改之处。 他单人之力终有穷尽之时无论是妖蛊蚊之祸还是顾焕之他已经尽力却未能改变结果。 就算柳并舟心中已经生出无奈之感他仍是正色问了一句: “顾大人你真的要求丹吗?” “要!”顾焕之挺直了背脊神色异常坚定。 “你不怕将来再后悔吗?”柳并舟又问。 “我顾不得那么多只求此时心安即可。” 顾焕之的喉咙动了动最终苦笑了一声说出这样一句话。 先前对着柳氏他没有说实话。 他的妻子确实病得很重了自从神启帝登基日渐狂妄后女儿日子不好过当年这桩令顾家青云直上的婚事便成为了他妻子的心魔。 自此之后他的妻子就缠绵病榻拖了多年已经时日无多了。 家里确实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但心病难治顾相的夫人离大限之日不远。 顾后近来重伤昏迷不醒药石罔效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已经倒床多时的顾夫人也有所觉竟回光返照一般突然从昏迷之中惊醒。 她得知女儿‘重病’心急如焚便不顾自己病重强撑着想要进宫看看自己的女儿。 在这样的情况下顾夫人忽然半昏半睡间突然梦到有一种紫丸可救自己女儿的性命。 顾焕之将信半疑。 他自然知道紫丸一事当日柳并舟与长公主夫妇入宫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大庆朝的达官贵人便没有不知晓的。 顾相更是知道在柳并舟出宫之前皇帝曾赐他一枚紫丸——应该就是顾夫人提到的这枚紫丸了。 “我来之前也曾思考过。”顾焕之平静的道: “也想过许多后果。” 他这一句话透露出许多的信息姚守宁还握着险些被苏妙真咬到的手掌听他说话的语气莫名有些难过。 她曾‘看’到过顾焕之的过去因此对他心中的想法隐约能猜到几分:顾焕之恐怕已经知道顾后无药可治了。 之所以今日登门求药不过抱着求一线生机且想安妻子的心使她临死之前了却一桩心事。 她想到这里鼻尖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众人见她一哭俱都一愣。 姚若筠心中不爽极了却因为苏妙真是表妹不便多说。 但姚婉宁便没那么多忌讳。 她一见姚守宁抱着手掌流泪只当她是被苏妙真咬痛当即心中异常愤怒想也不想抬手便往苏妙真脸上打去! ‘啪’! 脆响声中苏妙真头被打得偏往一侧。 她的心思全放在要报复姚家以及警惕姚守宁身上对姚婉宁半点儿都没有防备。 在她心里姚婉宁只是个病秧子迟早要死的压根儿没想过这位向来装模作样的表姐竟会伸手打人。 苏妙真歪倒在椅子上伸手捂着脸一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她耳朵‘嗡嗡’的响脸上火辣辣的半晌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尖叫道: “你打我!” “打你怎么了?”姚婉宁打了一掌还觉得不够解气连忙伸手去握姚守宁的手冲苏妙真道: “你咬妹妹。”说完又心疼的问姚守宁: “手痛不痛?” “我压根没咬到!”苏妙真气得浑身直抖。 她从来没有这么冤枉过觉得这一切都是姚家姐妹设的套故意想要欺负她罢了。 一时之间她有种回到了‘前世’之感种种委屈涌上心头恨不能立即跟姚家姐妹拼了。 姚守宁见她眼神不善哪里敢让她跳起来冲撞姐姐连忙一把将她肩头按住。 “放开我放开我!” 苏妙真尖声大叫声音传至外室柳氏脸色铁青脑仁一胀一胀的疼。 这种情况下顾焕之本来应该避让不应停留但事关家中妻女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仍杵立原处。 柳并舟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望着顾焕之的眼睛顾相的神情坚毅半分不退。 柳并舟自然看得出这位顾相性情异常坚韧意志力格外强硬他认准的事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略微黯淡眼中露出同情。 这个眼神的细微变化被顾焕之看在眼里他心中微微一松。 “顾大人你执意强求看来我再是劝说也是无用。” 顾焕之只是低头沉默没有吭声不过他决心已定确实不是柳并舟三言两语可以打消的。 柳并舟打定主意之后也不再拖延而是喊了一声: “守宁儿你们出来吧!” 他喊完又叹了口气跟顾焕之道: “让顾大人见笑了。” 家里来了客人结果几个晚辈吵闹不休甚至动了手这实在是很失礼的事。 姚家地方不大苏妙真有意闹出动静半点儿没有收敛的意思。 也幸亏是灾情时分再加上夜里顾焕之独自前来否则姚家的脸恐怕都要丢尽被人说三道四成为笑柄。 “哪里不过是孩子间打闹而已。”顾焕之是真的不以为意。 他这把年纪经历的事情也不少看多了官场纷争。 纵使达官显贵涉及到自身争吵起来也未必会比这些闺阁少女的吵闹体面几分。 只不过一个会装模作样一个年少气盛。 顾焕之的心中还有些羡慕柳并舟。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只生了女儿若论家世、官位柳并舟并不及他。 可若论文学造诣柳并舟又胜他许多。 除了小柳氏早逝柳并舟的长女嫁的只是普通人。 她已经上了年纪膝下也有子女家中也有儿子吵闹的烦恼可她肤色红润脸庞丰腴目光明亮听到孩子吵闹时只有头疼却没有常年烦恼带来的忧郁气质。 柳氏站在柳并舟身边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父亲本该是子女的依靠可顾焕之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身在深宫陪伴的是喜怒无常且昏庸无道的君王。 他也有外孙可一个是皇子一个臣子根本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可能。 家里奴仆环绕自己大权在握可是家中冷冷清清陪伴他的只是常年缠绵病榻的妻子。 人都说得陇望蜀顾焕之回顾自己的一生仿佛自己一生都在追寻某些东西。 他心中想着事脸上却仍带着笑意。 屋里姚守宁听到外祖父的呼唤不由有些忐忑。 几个孩子接连出来姚守宁先是看了一眼顾焕之接着目光落到柳并舟身上有些闷闷不快的喊了一声: “外祖父——” 她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懊悔深怕自己未能阻止苏妙真献丹坏了外祖父的大事。 “没事。” 柳并舟的眼神似是能看透她内心所想安抚似的向她摇了摇头并且见她这模样心中生出几分内疚之情只是此时不便对她言明。 “妙真。”他忍下心中的念头看向了苏妙真。 喊她的时候柳并舟的眼里带着几分失望几分不忍: “你刚刚为何跟顾大人说你手里有紫丸呢?” 苏妙真还捂着脸眼睛含泪恨恨的盯着姚守宁姐妹看。 她觉得姚家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可恨她母亲早逝父亲不在神都便唯有寄人篱下受人欺凌。 此时心中满含怨恨又听到柳并舟问话她仰起头正欲说话目光却撞进了柳并舟的眼睛里。 柳并舟的眼神温和而深邃如同一望无际的星空她内心的隐秘在外祖父面前好似被看透令她生出恐慌与不安之感。 “我我——” 苏妙真吱唔了两声接着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旁的姚守宁。 姚守宁有些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与自己吵了架的缘故她心里勉强压制的怨恨重新生起苏妙真如赌气一般说道: “对!外祖父当日我受……”她说到这里想起陆执大殓那日发生的事心中有些别扭将‘受妖邪附体’几个字含糊带过: “昏睡之中似是隐隐感到有紫气吸引随即苏醒。” 她这句话倒并没有说假但是却不知道这话曝露了许多信息。 姚守宁当日亲眼目睹丹上妖气腾腾化为一缕飞出屋中接着柳并舟就突然说苏妙真会醒。 不久之后苏妙真果然清醒显然是因为紫丸的缘故。 但如此一来此事便更有诡异。 神启帝乃是太祖之后照理来说应该有大气龙气护体他亲手炼出来的丹竟然蕴含妖气可见皇帝的龙气已经十分稀薄受到了妖邪玷污怕是气数将尽。 柳并舟也不说话苏妙真胆子大了些: “清醒之后便发现我手中有一枚紫丸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枚紫丸必有大用我便一直带在身边不敢丢弃。” 说完她又怯生生的看了看柳并舟: “外祖父您不会怪我吧?” “你是个苦命的孩子。”柳并舟话有所指摇了摇头: “我又怎么会怪你?” 苏妙真可听不出来他话中之意见他真不怪自己心里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才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盒子。 那盒子并不大约摸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呈红色。 柳氏扫了一眼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她想起了当日自己在孙神医指点下在药铺之中找到的那个‘救’姚婉宁性命的药引盒子。 虽说两者外形、颜色截然不同但不知是不是她近来与妖邪打交道多了她总感觉这两者有一种十分相似的‘气息’。 都像是妖邪出手带着邪异之气。 想到这里柳氏心中浮想联篇:莫非妙真体内的妖邪并没有真正驱除? 这样一想她顿时骇然。 人都是偏心的。 若是苏妙真仅与姚守宁争执柳氏固定印象之下恐怕真认为自己的小女儿对这表姐不喜因此双方应该都有错处。 而要是姚婉宁一旦与苏妙真起了矛盾她便总觉得事出有因姚婉宁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 她越想越觉得有些紧张不由靠近了柳并舟身侧轻声喊了一句: “爹。”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苏妙真手里的盒子之上柳氏的喊声引起了众人注意。 “这毕竟事关人命皇后身份尊贵非凡又哪里敢随便吃药呢?” 她有些忐忑。 顾后不是一般人苏妙真若真是邪祟未驱这药若是吃死了人恐怕整个姚家都得陪她填命。 她喜欢小柳氏对苏妙真也是爱屋及乌可事关自己全家老小便由不得柳氏不紧张了。 “妙真还是个孩子之前邪风入体才刚清醒……”她拼命暗示希望顾焕之自己能清醒一点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 苏妙真听了这话心中大恨。 她咬紧了牙关将盒子打开。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送解药 盒子里摆了一粒龙眼大小的丹药那药呈紫红色周围似萦绕了一层朦胧的紫气看起来非同凡品。 顾焕之见到那药的刹那眼睛一亮顿时将柳氏的提醒抛到了脑后。 “是这粒药。” 他叹了口气伸手来接: “果然与我夫人梦中所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苏妙真顺利放手接着姚守宁听到妖狐的声音响起:“协助柳并舟送紫丸成功奖励‘不情之请’。” “你有一个‘不情之请’你的请求对象不限你的要求越是无礼对方便越有答应的可能——”说到这里它补充了一句: “哪怕这个答应十分违心。” 苏妙真面露喜色姚守宁却脸色灰败心生不妙:世子危! 丹药一交到顾焕之手上他即刻便想回去救顾后的性命。 在他临走之前柳并舟伸手拦了他一下: “顾大人!用药之前务必想清楚。” 紫丸药性可生、可死。 在他看来这紫丸若真有传闻中的奇效当日‘救’苏妙真清醒那丸中生机已经被吸尽如今剩下的恐怕全是‘死’气。 他不怕麻烦甚至在当年应天书局上他已经知道了后果可同为父亲身份他却不忍心看这位国相走入死胡同因此临别之际仍是多提醒了一句: “务必想清楚啊!” “多谢柳先生提醒。”顾焕之将那装了紫丸的盒子塞入袖口中十分平静的道: “我想的很清楚了。” 姚家屋门大开屋内灯光明亮但外头却是一片黑寂。 雨水‘哗啦啦’而下带着寒风凛凛顾焕之的身体一半即将融入黑暗之中一半还留在光明里: “你一片真情我心领了面对你这样心怀坦荡且又明事理的人再隐瞒你是十分不尊重的事。” 他一半脚步迈出门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 “我的这个女儿恐怕是不成的啦。” 他说这话时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没有人敢打扰他说话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将这位国相的面庞浸湿。 他的语气并没有波动平静的说着: “我带回这粒丹药只是为了使我的妻子安心。” 身为父亲他保不住女儿身为丈夫他救不了妻子的命但他知道顾夫人大限将至只想令她死前能够安心不至于死不瞑目而已。 这话一说完姚家所有人都哑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姚守宁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好似压了块大石头。 “我真羡慕你柳先生。” 顾焕之仰头望着夜空今晚的夜色浓黑如墨仿佛完全看不到一丝光明。 “人生什么功名利禄都是假的兴许儿女环绕家庭和睦才是真。” 他当年做了错误的选择如今的一切尽是报应——只是这报应应该报在他身上才对不应该报应在他的掌珠身上他的夫人身上。 顾焕之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中的痛楚转过了头。 他看向了姚守宁。 少女的眼睛湿润黑溜溜的带着一种朦胧不解世事的天真偏偏那双眼瞳中因为他的话染上了几分悲凄她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便直白的表现出来更显出她的单纯与真挚的怜悯心。 这种泪水远比那些替顾后抄经做法的人更加真诚。 顾焕之的眼神柔软想到了自己女儿年少之时也与眼前的少女一样可惜如今…… “姚太太你这个女儿真的很好。” 他因为那一瞬间眼神的对望心生软意突然道: “我一看就很有缘若我夫人能熬过这一劫说不定见了也喜欢到时——” 柳氏听闻这话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姚守宁一眼却见她眼圈、鼻尖都红红看不出来怎么得了这位顾相的眼缘。 她还没说话顾焕之就叹了口气: “算了以后再说吧。” 这片刻的功夫间他外露的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突然道: “我听说你们与温家有姻亲而温家的温庆哲触怒了皇上被打入了刑狱?” 柳氏看了柳并舟一眼却见柳并舟没有说话便只好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明日让温家前往刑狱领人。”他没说多余的话只是伸手将斗蓬上湿漉漉的帕子重新戴起接着毫不犹豫迈出屋门。 外间有顾家等待的下人连忙撑伞上前接他他也不说告辞大步迈出身影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顾焕之一走苏妙真就面现愤忿。 哪怕她已经得到了妖狐的‘不情之请’奖励但当顾焕之拿到丹药的时候提出愿意释放温家人时她依旧有种被占了便宜之感。 只是此时没有人理她柳氏既忧且喜。 忧的是药来历不明苏妙真可能还被妖邪缠身;喜的则是温庆哲终于脱离劫难保住了性命。 柳并舟看着顾焕之的背影离开许久之后他才回头跟柳氏道:“你也听到顾焕之的话了赶紧派人跟温家说一声。” 温家近来日子不大好过。 自温庆哲被抓之后温太太求救无门时常以泪洗面。 又恰好遇上了洪灾家里乱成一团多亏了姚家送了些粮食、柴禾等。 今夜顾焕之的话对温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柳氏点了点头。这样的事她没必要亲自走一趟只交待曹嬷嬷派个人去通传就行。 处理完了这些事后屋里人表情有些怪异。 她将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身上见她一侧脸颊红肿先前被姚婉宁打过的地方浮出几根清晰的指头印。 少女虽有些心机但毕竟年少还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心情。 柳氏与她目光对视的时候看得到她眼里的怨恨、愤怒以及不甘心甚至夹杂着隐隐的鄙夷。 而其他几人也或忐忑不安或心不在焉似是都有心事。 直到此时柳氏才意识到这几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并不如她想像那样的亲密。 “你们——” 柳氏有些头疼张了张嘴姚婉宁就抢先道: “娘妙真咬了守宁。” “我没有!”苏妙真捂着脸听姚婉宁说话顿时大喊出声。 姚婉宁一扫以往温柔的模样道: “你咬守宁大家都亲眼看到的。”她目光转向姚若筠等人姚若筠毫不犹豫点头就连苏庆春也点了下头苏妙真更感急怒攻心忙道: “我根本没有咬到!” “你当然不承认。”姚婉宁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你明知当时家里有客人但你仍吵吵闹闹守宁想制止你你就推推搡搡还想出口咬人。” “你冤枉我!”苏妙真以往就领教过姚婉宁的厉害知道她并不如表面展现出来的那般好欺负但此时仍被她这些话气死。 “我送丹药为的也不是我是为了外祖父为了姚家!”愤怒之下她口不择言: “如果没有我送的那粒丹药顾大人未必会领你们的情温献容的父亲也还得继续蹲在刑狱的大牢里!” 她一口气将内心的抱怨喊出一说完后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柳氏看着苏妙真的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震惊之色继而化为失望。 她初时以为这个外甥女是中了邪可此时听她说话却发现她并非完全中邪极有可能是本性自私——先前表现出来的温柔小意兴许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你也不要这么说。”姚婉宁激出了她的内心话不着痕迹的看了柳氏一眼接着抿了抿唇露出若隐似无的笑意。 她语调一转变得温和而轻柔道: “妙真这药丸能不能真救人还是未知之数呢你这样贸然送出去若顾后吃出了好歹我们一家人都要陪着你出事。” “怎么可能——”苏妙真看不惯她装模作样冷笑道: “我……” 她话没说完便被柳氏打断: “婉宁说得没错。” 自苏妙真入神都以来柳氏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出强势: “事关顾后性命你怎么敢随便送药?我们姚家如此多人命并非儿戏!” “可是顾相说了他——” 柳氏紧皱着眉打断她的话: “你满口顾相你又认识这位大人几天?就把人家的话信以为真?”柳氏越说越恼火: “你娘当年乖巧懂事你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她将苏妙真姐弟二人视如己出教训的时候也并没有多想哪知话音一落苏妙真就再也忍耐不住: “糊涂?我做什么事姨母都觉得糊涂姚婉宁打我你怎么不说?” “你……”她语气尖锐的反驳令得柳氏怔了一怔苏妙真又道: “我若救了顾后功劳是大家的我是半点儿好处沾不到;如果救不了顾后黑锅就该我一人背是吧?” “我没有——”柳氏没想到这孩子心中竟如此偏激一时不知所措竟有些语塞。 她养大了三个孩子长子年少老成听话懂事。长女也是温柔顺从小女儿一般小事倒也会斗些嘴但大事乖巧极少这样顶撞她柳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我看姨母就是这个意思。” 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苏妙真索性一泄心中之怨。 她想起‘前世今生’更添怒气又道: “你表面看似公正严明实则内心说不定嫌弃我跟弟弟只是穷酸亲戚当日我与庆春被抓入刑狱——如果不是我爹的关系——” 她嘴一张一合柳氏内心的某种信念在她指责之下轰然倒塌到后面脑海里似有电闪雷鸣压根儿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柳氏抖个不停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住嘴!” 柳并舟一声大喝! 他这喊声之中带着儒家之力化为某种愿力顿时苏妙真的嘴唇违背自己的心意一下闭上再也无法出声。 “表小姐我们家太太对您如何您是最清楚的。” 曹嬷嬷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下去出声指责: “你当日入了神都就故意搅事搞得姚家家宅不宁挑拨离间二小姐与太太的感情——” 她说到众人去将军府的时候苏妙真挑拨柳氏禁足了姚守宁惹得姚守宁大哭。 又提到苏氏姐弟坐牢一事: “刑狱之事前因后果你也应该清楚明明是因为你有意隐瞒使得案件生出波折才会入狱与我们何干?”曹嬷嬷将抖个不停的柳氏抱进怀中看一向强势的柳氏此时面色铁青眼中带着脆弱不免也有些心疼更是责备道: “你说你爹与刑狱楚家有旧交不假但要想攀上楚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咬紧牙关说道: “当日为了去楚家送信太太变卖了当年的一套嫁妆花光了家里大半积蓄才终于凑足了礼物不然你以为楚家大少爷怎么知道你们被关在刑狱?” 曹嬷嬷含怒之下出口半点儿没给苏妙真面子。 “当时送礼的单子如今还在家中要不要给你看看花了多少银子?” “我……”苏妙真被说得有些慌乱嗫嗫了一声。 曹嬷嬷又道: “更何况当年你爹与楚公子交恶——” “嬷嬷!”柳氏醒过神来听到这里连忙伸手拉她。 曹嬷嬷低头看她见她眼里带着水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再接着往下说曹嬷嬷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太太这些话你不跟她说她又怎么知道呢?” 如果不是因为苏文房的原因以姚翝的性格、才干怎么会至今仍升不了官十年了还只是一个六城兵马司指挥使? 不过柳氏已经发话曹嬷嬷便没再说这事儿而是又道: “我们家境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殷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又怎么会过得紧巴巴的?” 她说了一通见苏妙真神情恍惚才想起她毕竟年岁不大便忍了忍: “这才是老太爷拿出银票时太太伸手接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偏心!” 柳氏听到此处才意识到先前苏妙真竟然说了柳并舟拿钱给自己一事当日被她看到眼里后恐怕这孩子心生怨恨认为不大公平。 她连忙说道: “这钱只是暂借实在没有法子将来太平之后我会慢慢攒钱再还你外祖父的。” 她这样一说姚家其他人心中都格外生气。 苏庆春一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气姐姐性情偏激又不知好歹心眼狭小记坏不记好;又怕苏妙真行事冲动为姚家惹来大祸到时姐弟俩就是恩将仇报不知该如何平息此事。 “外祖父——”到了此时他不敢去看姨母也不敢看表哥、表姐们只好去向柳并舟求助。 柳并舟摸了摸他脑袋安慰道: “庆春不要担忧你姐姐只是一时被障了眼会明事的。” 苏庆春听了这话本该点头可他随即想到这些时日以来的种种心中又并不肯定甚至隐隐为姐姐的举动感到羞耻。 “不可能不可能——”苏妙真还在摇头脸色煞白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相信明明就是假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柳氏摇了摇头接着说天色晚了吩咐逢春送姐弟二人出去。 她心中委屈莫名此时并不想让晚辈们看到她即将崩溃的神情。 姚守宁初时心疼柳氏但她注意到曹嬷嬷的话说出口后对苏妙真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表姐的脸上那张狐脸面具似是隐隐有开裂的架势但一双毛绒绒的爪子捂住了她的耳朵似是阻止她继续往下听。 只是那右侧爪子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手握印痕带着紫气——那是‘河神’先前出手后留下的印记。 这伤痕阻止了狐妖发挥使得苏妙真的耳朵并没有被完全捂紧依然听到了曹嬷嬷的话。 妖邪几乎要困不住她两道幻影在苏妙真的脸上不停闪现一道是半妖化的脸一道则是妖狐的脸但数息之后妖狐仍是占据了上风苏妙真的面庞重新浮现出红色的绒毛。 她眼里的挣扎隐去最终化为冷静。 “姨母是我错了我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您不要生我的气。” 她细声细语的道歉若是以前柳氏早就哄她此时却觉得这个外甥女陌生无比闻言只是勉强笑了一声安抚道: “别想那么多快些回去吧。” 但柳氏心中却知道自此之后她对苏妙真恐怕再也回不到过去。 苏妙真也并不想管柳氏心中如何想的她只要做到了表面功夫认为已经尽力后便不再多言。 她出门撑伞等她离开后苏庆春才眼圈红红站在柳氏面前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姨母……” “傻孩子别担心我知道你是个孩子不会生你的气别担心回去睡一觉明早起来跟着你表哥读书。” 她对苏庆春印象好一些知道他胆小懦弱便多安慰了几句。 这话一说完苏庆春的脸色果然好些了重重点头应了一句: “嗯我会好好努力的。” 姐弟俩一走之后柳氏也将其余几个孩子打发。 等人走后她才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难过哭道: “没想到妙真心中竟然是这样想的我初时还以为她是受妖邪蛊惑而已……” 她怀念年少时与小柳氏相处的情景又遗憾于自己未能在小柳氏在生时对她伸出援助之手便一心一意想要自己的孩子们与小柳氏的一双子女和睦相处盼着这些表兄妹们能像当年她与小柳氏一样关系亲近。 可哪知人的情感不受人掌控她与小柳氏曾经的姐妹情深恐怕随着两人的成长、成家便已经真正逝去。 柳并舟看着这个一向强势的女儿痛哭不由无声的拍了拍她肩头她在父亲面前哭得更大声。 …… 姚守宁与姚婉宁回去的时候她频频转头往姐姐的身后看。 ‘河神’站在姚婉宁身后像尊沉默的阴影却没想到这个已经入了邪的昔日太祖阴魂竟然会在那时出手教训狐妖。 ——这种感觉实在怪异。 “你看什么?”姚婉宁见她一连看了自己好几眼不由好奇问了一声。 冬葵、清元与白玉几人都在姚守宁纵然有许多话想说此时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只好摇了摇头接着笑道: “我没想到姐姐会打人。” 想到先前的事姚婉宁的脸颊微微一红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随即她又理直气壮: “谁让她咬你?” 她以前身体病弱无法自由行动纵使心疼妹妹有时挨娘的骂也只能嘴上劝慰几句哪像如今可以亲自保护妹妹。 “其实她没有咬到我。”姚守宁闻言心中开心。 姚婉宁就笑: “那也活该。”她补了一句:“我早想打她了。” “当日她挑拨离间闹得你回家哭了半晌晚饭都没吃时我就想打她。” 她外表温和其实内心极度护短这一点倒与柳氏有些相似。 姚婉宁内心道:如果不是害怕肚子出事她还想再打苏妙真两巴掌。 “什么肚子——” 姚守宁初时力量进阶一时之间还分不清真人说话与‘心声’的区别闻言便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什么肚子?”她这话是无心之语却把姚婉宁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大意之下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好在冬葵等人也接着好奇的问: “哪有什么肚子?” “刚刚——” 姚守宁正欲说话及时醒悟到自己恐怕说错了话听到的是姚婉宁的心声。 姐姐的心中很在意她的肚子但她并没有说出声。 她回头去看姚婉宁却见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神情看得不大清楚但似是有些紧张。 姚守宁心中生疑接着道: “我似是听到有谁的肚子‘咕咕’是不是没吃饱呢?” 她随意找了个话题绕过去冬葵不疑有他连忙说道: “谁说不是呢?今晚这样一闹我真没吃饱。” 清元与白玉二人也抱怨众人有说有笑很快将这一小插曲抛到脑后。 姚婉宁松了口气但凭借她对姚守宁的了解隐约感到自己的秘密迟早会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害怕却也知道无法逃避——她只是有些歉疚东窗事发之后恐怕姚家会遭人指指点点连累亲人。 毕竟一个未婚少女突然有孕这是多么丢人现眼的事。 若是大家知道真相恐怕是会怜爱她柳氏与姚守宁必定会自责这些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再拖一拖吧…… …… 姚守宁本来想与姚婉宁说清楚‘肚子’的事她总觉得姐姐隐瞒了一件大事但哪知这一日后便有许多大事发生。 顾焕之应允了自己的承诺温庆哲当天便被放出刑狱。 温家人得知缘由前来感谢姚家人。 而苏妙真献上的那粒紫丸并没有救下顾后的性命。 到了傍晚的时候神都城敲响了丧钟意味着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人已死独留下年纪不大的四皇子。 好在钟声响起之前顾焕之目送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妻子先行离去。 去姚家取丹的时候柳并舟曾再三劝导他那时他便已经心生不详预感。 可是他仍想赌一把只是最终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拿到了丹药后缠绵病榻多时的顾夫人以为爱女终于得救死前心满意足是含笑而去。 顾焕之一天之内接连丧妻、丧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城中百姓遭受蚊虫噬咬后接连出现感染溃烂普通的大夫无法医治这样的毒症不少人死于这个寒冷的冬日。 初时将军府的人还令人收敛尸体但后来发现尸体太多根本收不完。 这些死去的人伤口流脓这场未褪的洪灾成为了病毒的载体使得更多人受到了感染。 当日姚守宁梦境中的情况应验城中四处出现尸体。 神启帝放榜天下宣称愿以道谍为奖励鼓励众人收敛城中死尸。 昔日许多街道上的地痞流氓、江洋大盗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鳄鱼闻风而至借此机会洗去过往罪孽。 神都城逐渐混乱抢掠、违法之事一再发生百姓苦不堪言。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中‘大明宫’突然宣称有药可解这蚊虫之毒。 ‘大明宫’在大庆之中香火并不如青峰观旺盛但它的来头可不低——是当年神启帝为了笼络陈太微而专为他在神都城修建的道观。 只是这道观平日上香的以达官贵人居多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是想借国师而一步登青云的美好主意。 可惜陈太微性情冷淡极少呆在这里这‘大明宫’便如他的一个名义上的观道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直到这一次灾情之后突然发声说有办法救大庆百姓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朱姮蕊夫妇自然是十分警惕的百姓们初时半信半疑。 这些年来道士的地位逐渐提升尤其是‘大明宫’的道士外出之时甚至比一般的达官显贵还要威风一些许多人对他们有敬畏。 大明宫宣称这驱毒之药乃是国师所提供国师不求获利只是怜悯世人因此免费赠药。 一时之间许多囊中羞涩的人闻风而至‘大明宫’的入口处挤满了人山人海。 ………………………………………………………………………… 今天更得比较多因为我剧情要走到这里所以一口气发了7k字~~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孟松云 “并舟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姚家之中长公主夫妇与柳并舟坐于堂中围绕着城中近来发生的大事讨论。 从洪灾爆发至今转眼已经过去了六日潮水逐渐在退去留下大量的淤泥。 姚家之中纵然点了碳火又燃了熏香但众人鼻端都能闻到若隐似无的腥臭气。 神都城近来治安极差一般的打架斗殴都只能算是小事严重的是许多盗贼出现烧杀抢掠不知凡几时常有人在混乱之中丧命。 而神启帝在颁布了以道谍换取收尸的旨意之后便对外声称自己身体抱恙兼之忧伤顾后之死所以不堪处理朝政杂务。 他言道:自当年先帝在时便夸长公主能文能武不输男儿之身。既有先帝之言长公主便能人多做事勒令朱姮蕊尽快平息神都城的纷争恢复昔日安宁否则要拿陆无计问罪。 若是以往朱姮蕊才不理他。 可此事关系到城中数十万的百姓哪怕他不说朱姮蕊也不能放任这个情况不管。 只是内心深处她对神启帝不由更加失望。 今日夫妻俩领人上街巡逻行至姚家时朱姮蕊正有话要与柳并舟说便干脆进了姚家准备暂时歇歇。 一秒记住 她皮甲之下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裤子自膝盖以下全是泥泞来时令柳氏等人吃了一惊。 夫妻俩带了徐相宜、周荣英等人有话与柳并舟说柳氏不便打扰便将下人唤出屋子独留了这几人议事。 “师姐在担心陈太微有什么阴谋诡计?”柳并舟看得出来朱姮蕊的担忧问了一声。 “对。”长公主重重的点头说道: “此人来历神秘且一直守在朱定琛的身边定是对我大庆不怀好意。”朱姮蕊忧心忡忡看了丈夫一眼。 夫妻俩目光交汇不消言语便已经能领会彼此心中之意。 陆无计没有说话只是鼓励的点了点头。 朱姮蕊便如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大庆皇室已经腐朽名存而实亡。” 提到这句话她的脸色十分平静并不见哀伤与可惜只是隐隐有些遗憾: “我的这个弟弟不成器将江山治理得不成样子百姓过的是苦日子如今接连遭劫……” 旁人不知道这劫难来自何处但屋中三人却是一清二楚的——白陵江之所以出事全因为‘河神’原因而‘河神’又是太祖…… 可以说大庆朝当年成也‘太祖’如今败也‘太祖’。 但朱姮蕊心里清楚这样的说法也不大准确。 大庆若是崩亡‘太祖’只是诱因最主要的是大庆王朝已经不得人心。 “我不信天命法则但近来我也在想除了妖祸之外是不是大庆气数将尽。” 她苦笑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其实七百年前王室便留下了一道传闻说是出自当年的‘辩机一族’徐昭之口他说:大庆三十一代而亡。” 以往长公主认为人定胜天但如今怀疑这一切恐怕早就注定。 现如今的情况已经非人力可以挽回。 她说的话大逆不道可在场众人都非一般人倒并没有露出骇然之色。 “我不在意大庆王朝能传承几代。”长公主看得很清楚道: “只是我享受百姓贡奉却遗憾未能替天下人做得更多。” 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她已经五十出头纵使常年练武身体健硕可近来事情极多使她夜不成寐神色都憔悴了几分。 长公主的眉心、眼角出现了数道皱纹但这依旧不影响她的风采。 陆无计有些心疼妻子接着说道: “无论如何天下安稳是最重要的。” 徐相宜点了点头朱姮蕊因为这话再被激出怒火: “如果有贤明之人出现使朱定琛退位让贤那倒也罢了。” “但若有人煽风点火故意搅乱这天下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中继而从中谋取好处我是绝不能允许的!” 她手指撑着额头一双凤目自指缝间露出说话时眼神格外凌厉。 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她指的是陈太微。 “我也有错。”长公主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也错。” 她这话没头没脑但陆无计却明白她的心结。 在她年幼的时候是她点了神启帝为太子使得朱定琛从此被收养于深宫如今的一切长公主隐隐觉得与自己当年的选择脱不了干系。 他握了握妻子的手那手掌极大略有些粗糙却异常温暖令他露出笑意: “先帝不会怪你。” “我知道。”长公主向丈夫露出笑容“可我爹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如今的一切不知会有多心痛不舍。” 他老人家在位之时勤政爱民在他治理之下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大庆朝逐渐情况变好了许多。 可这才短短几十年一切都变了样神启帝将当年先帝留下的许多政令一一推翻行事越发荒唐无道。 大家沉默了片刻朱姮蕊才又开口: “总而言之陈太微此人非同一般必有图谋。” 她说完问柳并舟: “并舟你可知道他的来历吗?” 柳并舟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三十二年前但老师见他的时间就更早了。” 提到‘陈太微’的名字时可能会被他感应到继而追踪而至。 可在场的人都非同一般对他并没有多少畏惧因此讨论起这事儿时也没有遮遮掩掩的。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应该是存活于三百多年前的人物出身于道家一派”说到这里众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柳并舟接着往下说: “应该是使用了什么邪术保持肉身不死。” 他顿了顿又道: “我怀疑他可能与天元帝时期的某个道家人物是一派相连的。” 这话一说完长公主等人俱都点点头。 柳并舟所说的线索出自前些日子姚守宁与陆执探齐王墓的时候。 长公主也知道这件事情点了点头: “齐王墓的事后来我也查探过想要找出当年为这批特铸钱币施加道术的道门高人的线索……” 她舒展一双长腿:“但一无所获。” “也不是一无所获。”陆无计接过话题。 他身材高大脸庞方正脸上留了花白短须如根根钢针似的。 陆无计的话并不太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朱姮蕊说此时一开口一下就引起了众人关注。 “我一直在想查不到线索是不是就是最大的线索?” 他抬起头浓眉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话音一落与他最有默契的长公主顿时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 夫妻俩心有灵犀陆无计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不错。”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柳并舟也反应过来: “难道这一支道术传承的门派是当时受禁止的?” “对。”陆无计言简意赅点了下头。 徐相宜的眼睛也在发亮说道: “七百年前道术正是兴盛之时除非邪道修士不然不可能是受禁止的。”他所学颇杂对许多传闻也如数家珍当即道: “但能受皇室所用显然非一般人我倒是想起了一位人物——” 他没有提这个人的名字但在场的人显然都知道他要说的人是谁了。 “孟松云!” “孟松云。”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浮出这个人名。 孟松云七百年前追随在太祖身边的那位道门的魁首。 说起此人也算七百年前的一段传奇了。 他师从明阳真人。 明阳子俗家本名已经无人记得了此人天赋一般在‘青云观’出家。 那时妖邪横行道法一脉有驱鬼、抓妖之术因此在当时也很受百姓追捧。 七百年前大小道观林立‘青云观’据说最初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道观罢了。 明阳子虽说修行天赋一般但他为人最是忠厚老实在他的师父年迈之后并没有像其他学艺的师兄弟们各自下山各奔前程而是守在了青云观继承了老观主的衣钵为老观主养老送终。 长公主出身于皇室嫡系这些七百年前本该失传的秘闻却都记载于皇室史记中。 “太祖当年对于道教十分看重使人专门为孟松立编撰了《孟松云纪》记载得十分完整传承至今。” 柳并舟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他总觉得长公主的话中隐藏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但这线索似是隐藏于迷雾之中稍纵即逝令他并没有抓住。 “七百年前继承‘青云观’这样一个道观无疑是不大理智的。” 人是得天地喜爱的精灵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一旦人类上了年纪之后若是没有突破自身限制那么气血、精力及修为都会大幅衰弱。 当时是妖邪占领天下以人类精魂、血肉为食的时候‘青云观’上一代观主在年少之时也曾杀灭妖邪他们这样的道人身上会有一种针对妖邪的‘煞气’被妖类称为‘道煞’。 ‘道煞’越重道术对妖邪的克制力就越多。 道士年轻的时候妖邪对他们又恨又怕但到了这些道士晚年精力、气血衰褪后便有极大可能遭受妖邪报复。 妖类残忍、狡诈且又无情、凶狠它们的报复异常血腥因此许多道士便会创立门派彼此形成一大势力相互庇护。 ‘青云观’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创立的。 据说创立这道观的人原本是当时某大道观的外家弟子天份一般不受宗门看重便借着年少气盛独自行走人间。 他会几手道术能驱除修为低劣的妖邪回到自己的家乡后便即刻受到了当地民众的追捧。 趁着名气建立了‘青云观’本也是想要闯出一番家业的。 但这道人天份平平向他拜师学艺的人也大多资质一般。 ‘青云观’成立多年名气并不是很响亮再加上位于山中往来的都是附近村民日子过得并不宽绰。 时间一长许多弟子难耐寂寞便在学成后一一离去最终只剩了这位明阳子没走。 而‘青云观’的观主一生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唯一使他史书留名的便是眼光卓著收了一位好徒。 长公主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众人安静的听她说: “《孟松云纪》中提到过明阳子拜师学艺时年纪已经不小了。” 据说他家境贫寒父亲早逝家中只留了一个已经瞎了眼的老母。 因为贫困的缘故他一直没有娶妻在侍奉老母亲仙逝后孤身一人上了‘青云观’要拜当时的观主为师。 观主那时年纪已经不轻没有精力再调教徒弟便借收徒之名敛财而明阳子是变卖了家产之后孑然一身交了费用入道观的。 他天份不行老师对他也不是很看重好在他够努力也学了一些粗浅的道术。 而正是这个曾被观主看不上的老实人最终留在了这个没有前途的道观里接过了老观主的衣钵为老观主养老送终使他不至于晚年落于妖邪之手。 此人天性善良曾收养了附近村落数个家庭受妖邪祸害的孤儿凭借着那拙劣的道术将这几个孩子养大。 “这几个孩子中其中一个便是孟松云了。” 长公主提到当年的往事眼中露出一丝奇妙之色。 七百年前跟在太祖身边的人无一不是非凡的人物但唯有孟松云的经历最为传奇。 他生于卑贱之家父母皆受妖祸而死可他侥幸得了一个才干平平的善良人帮助从此逆转人生。 孟松云自小便展现出绝佳的道术天份他仿佛是上天为振兴道教而生的人才。 哪怕是‘青云观’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道观也隐藏不了他的光辉。 许多道家经文他一念即会粗浅而威力弱小的道术在他手中能迸发出远胜于旁人十倍以上的威力。 甚至他能根据现有道术而自创术法很快在当地展露头角。 他父母家人皆受妖祸而死对妖邪恨之入骨。 孟松云斩妖驱魔绝不留情只要一听到有妖邪的存在便即刻出观将其屠戮。 在‘青云观’附近很快成为人间的一小片净土。 妖邪被杀得魂飞魄散避之唯恐不及自此孟松云打响名头。 …… ……………………………………………………………………………… 最近更新太多了我有点顶不住啦存稿好不容易攒了几千字现在完全没有了我明天要请一天假~大家别刷新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无情道 之后的事情众人都知道了。 青云观名扬附近村落只是孟松云人生的开始他后来追随太祖大杀四方杀得妖邪闻风丧胆所到之处妖邪避逸恐惧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生了。 “当年封印天妖一族狐王的时候也是由张辅臣将其困住孟松云重伤狐王最后由太祖、顾敬联手将狐妖之王打出本体将其逼入异界之中封印。” 由此便可以看出孟松云实力之强非同一般人物。 长公主说完这些话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遗憾至极的神色。 周荣英叹道 “可惜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最终会疯癫入魔屠杀了他的师门。” 那时的青云观可远非初时的青云观能比拟的无论是名气规模都远胜当年明阳子在世时许多。 因为孟松云的缘故青云观名声响彻天下许多人慕名而来拜入青云观下。 据记载青云观实力全盛之时观内的记名道士便有两千人之多。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记名的道士上香求庇佑的百姓络绎不绝俨然已经有天下第一观的架势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孟松云突然之间发疯将整个道观杀了个鸡犬不留。 此事成为了大庆王朝的一大丑闻。 一夜之间昔日那个道门天才如流星般闪现继而被浓重的阴云遮住。 大庆王室开始抹消他的存在极力想将此事压住。 记载之中没有了关于他的文字在此之后的时间里层出不穷的新鲜事逐渐将当年的这桩血闻掩盖了。 而青云观后世再无人提及仿佛这个如昙花一现般出现的道观从来没有出现过。 皇室之中孟松云一派系成为了一个禁忌道门的人既崇拜他又畏惧他这个人最终只存在于传闻中。 “自此之后再没有人讨论过他。”周荣英道 “但我知道如他这般行事极致的人物定有拥趸。” 这种追随者不止是一般的崇拜者极有可能是异常狂热的信徒。 毕竟孟松云行事极端仿佛大善与大恶的结合体形成个人鲜明至极的特征难免会引起许多人模仿与拥护。 “齐王地宫里阿执发现的墓穴中的那些铸币上的道术极有可能就是孟松云的追随者所留下的。” 因为事情涉及到了陈太微长公主虽不惧陈太微但也不想为姚守宁惹来麻烦因此便将她的名字省去了。 如此一来纵然陈太微暗中窥探她也不怕他听到什么。 “大庆历史上也曾出过几个这样的行事不端的邪修十分难缠”长公主正色道 “这些人大多都是天份非凡之辈自命不是一般人物轻易不服人看不起道家也看不起皇室仅以孟松云传承信徒为豪。” 他们行事偏激偏偏又道法高强在历史上也惹出过几次祸乱的。 …“最近的一次是一百二十三年前记载中的血莲教。” 这教派打出的口号是大庆朝气数将尽血莲应运而生。 当时凭借非凡手段积累了大量的信徒险些动摇了大庆根基。 而据说当时组建了血莲教的掌教自命血莲真人乃称是孟松云第x代徒孙梦中得祖宗指点因此前来拯救人世的。 后来的历史又臭又长朱姮蕊也没有兴趣去一一诉说只讲了个大概 “之后这些教派的人甚至打入了皇宫险些杀死了当时的庆帝后幸亏镇魔司拼命护主宫中侍卫拼死反扑才将情况控制住。” 此后庆帝被吓破了胆自请宣告退位由他的长子登基为帝便是后来的德昌皇帝。 德昌皇帝行事与他的父亲不同他展现了非凡的才干先是杀贪官豪绅、减税赋、重农耕以安抚民生为主。 他的出现变相的为大庆皇朝续了命百姓安居乐业之后名盛一时的血莲教便逐渐销声匿迹此后一百多年再没出现过。 “长公主的意思是怀疑陈太微与当年的血莲教一样都是孟松云的拥趸”徐相宜问了一声。 “不错。”朱姮蕊说得口干舌燥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不仅如此我怀疑这三人可能是同一人的化身。” 一旁的陆无计看到妻子手边已经干了的茶盏默不作声的将其拨开把自己那杯未曾动过的茶水放到了妻子手边。 朱姮蕊毫无察觉顺手端起一杯就饮尽了。 “我也觉得很像。” 柳并舟其实对这些历史也很熟悉他师从张饶之得到消息的途径并不比长公主差许多。 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听朱姮蕊娓娓道来之时他便在心中将所有的信息串连起来也有所收获。 “先不提这三人是否同一人假设他们不是那么无论是三百五十多年前的孟青峰还是公主提到过的血莲子亦或是如今的陈太微也有一个共同之处”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但并没有卖关子很快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们都跟在一个残暴昏庸的无道君主身侧。” 这三位帝王除了庆帝才干平庸不止是治国不见建树连作恶也有限之外其余两位君主无不是闹得百姓离心离德险些酿成大祸。 “”朱姮蕊听到残暴昏庸的无道君主时虎躯一震。 她心里先是掀起了波澜接着又怔了一怔发现柳并舟说得并没有错。 神启帝的所作所为无不印证了残暴昏庸几个字甚至远比这几个字的形容更要恶劣得多。 他加重税赋敛财无度只为自己修道成仙之梦敲百姓髓骨使得许多人走投无路。 大庆神启二十九年全国百姓户籍统计竟比当年先帝在时数量少了四成之多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数字无不控诉着神启帝的罪行。 …长公主沉默不语柳并舟接着说道 “他们的行为像是有意辅佐在昏庸君主身侧似是意图颠覆大庆的根基”也就是说这三位皇帝是受到了这几个人有意挑选的。 他说到这里眼中露出焦虑之色。 “当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话刚说了一半便歇了声。 他手里端了杯茶。 屋外雨声潺潺寒风凛冽屋内人聊的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题。 柳并舟想着事情出了神掌中握了杯茶那茶并没有冒起白雾显然已经失去了热气。 在场众人并没有催促他都收敛了呼吸深怕打断了这位大儒的沉思。 “对不住了。”柳并舟自己回过神后意识到了失态连忙呷了一口冷掉之后略微有些苦涩的茶水凭由那微苦的清香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接着才毅然道 “当年老师有过一个猜测。”他提到了张饶之后长公主等人面露喜色身体微微前倾听他说道 “老师怀疑这几人的目的恐怕并不是完全为了颠覆大庆。” 这一点并不稀奇长公主等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咄。柳并舟轻轻将茶杯放到了桌上很快道 “公主的猜测与老师一致无论是孟青峰还是血莲子亦或是陈太微都极有可能是孟松云的拥趸这些人行事风格极端且修的都是无情道。” 道教之中分为许多派系但无情道是道派之中亦十分受人争议的修行方式之一。 人有七情六欲修无情道的人则会断绝人的情感许多修无情道的人会杀死父母至亲血脉以此斩断羁绊。 七百年前孟松云就是屠杀了师门上下修的无情道。 “老师生前最后一年一直在研究道教的无情道他老人家费尽一切心力终于找到了道家之中一则关于无情道的法门。” 柳并舟快速道 “大道无情修行之人斩去世间羁绊后会进入无情之境无**、无妄念、无红尘、无血亲再借天地之灵便能飞升成仙” “仙人”长公主听到这里愣了一愣。 柳并舟点了点头又道 “不过在临终之前老师又觉得这个猜测未必是真。” 唉他长长叹了一声 “道家所谓的无情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无情。” 张饶之认为大道无情是指世间法则没有情感也无偏私而道家的无情道是指淡泊名利、地位不受世间儿女私情的牵扯随心而欲终有悟时。 只是后来有人走了极端便认为许多血缘情感是羁绊、是束缚便有了道家的无情道是杀死血亲以断羁绊的一种才形成了后来所谓的无情道。 正因为如此修无情道的人都心狠手辣没有寻常人的感情随心所欲不将世间生灵性命放在心里这在张饶之看来已经有邪修的潜质。 …而七百年前的孟松云非同一般人物他乃天纵之姿又是道门魁首这些道理他不会不明白的。 “老师当年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些想法也能算思路之一。” 长公主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柳并舟话题一转问了一声 “大明宫是陈太微的栖息之地既然派药必是他的意思这些药派出去后可有效果” 毒蚊蛊之害非同小可在她的话中神都城后来可是尸横遍野。 “有效。”长公主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凝重 “我就是觉得奇怪。” 徐相宜补充了一句 “不止有效且免费赠送并不限供应。” 他皱眉道 “我也曾领了一份药发现这些药中并没有药材只是普通的水但不平凡的是水里蕴含了三气” 柳并舟听到这里已经隐隐猜到了端倪 “妖气龙气生气” “对。”徐相宜应了一声。 “紫丸。”柳并舟叹息道想起了那枚顾焕之自姚家取走的紫丸。 丸里只有死气不见生机。 当时柳并舟猜测这生机是救了苏妙真如今看来这丸中的生气恐怕已经被吸走仅留下死丸而已也就是说顾后吸走了丸中的死气留出了纯粹的生机而这丸中的生机则被陈太微用于救神都城的百姓。 “他到底想做什么” 长公主在初时得知这个结果之后也摸不清楚陈太微的想法。 此人蛊惑了神启帝从某一方面来说神都城的灾祸神启帝固然是罪魁祸首但这陈太微亦推波助澜罪不可恕。 若此事正如众人猜测无论是孟青峰、血莲子还是陈太微都只是一个化身那么这三人所图非小罪行累累。 陈太微修的是无情道如入了魔的邪仙他玷污太祖尸身与天妖一族合作引来了这场洪灾血蚊蛊之事自然也与他有关。 一面杀人、一面救人他这样做必有目的。 “并舟。”长公主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出自己此行目的 “你当年是应天书局的参与者之一在书局之上有没有打听到他的目的” “没有。”柳并舟轻轻的摇头他的眼圈逐渐泛红喊了一声 “师姐我做错事啦。” 他已经年近六旬身为大儒气度非凡沉稳镇定。 可此时他说这话时却似是内疚无比像是要哭出了声。 “怎么回事” 长公主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发问。 柳并舟就说道 “其实我在应天书局之上确实得知了这血蚊蛊之祸。”他毕竟非同一般人初时情绪失控很快就收敛了心情眨了眨眼睛强行将泪水压了回去 “但此祸无药可解唯有顺应天命。” 道消而魔长魔长而道消两者自有平衡。 他将自己听到她提起神都先受洪祸后受妖祸之事一说提到了神都城死伤无数。 “老师临终时殷切叮嘱我绝不能妄动历史可我仍未能坚守本心想到灾祸将至心中惶恐忐忑于是思来想去忍不住告知了你破解蚊祸之法。” 此法是大庆朝遭受血蚊蛊祸害后百姓自己发现便如死里求生从尸山血海中刨出的一条生路。 他因为动了怜悯之情妄自改变历史使得这法子失效血蚊蛊甚至远比她所说还要厉害一些。 莞尔wr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有客来 “历史自此已经改变我不再清楚以后的事师姐我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老师我……” 所有人的努力或许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毁于一旦一想到这些柳并舟近来惶恐得几乎夜不能寐。 “原来如此。” 长公主听到这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难怪当日守宁传信的时候只提到了洪灾你并没有说这事儿直到晚间才飞鹤传书。” “嗯。”柳并舟眼圈还有些泛红道: “我不该做这样的事只是如今大错已经铸成。”他低声道: “我不怕死就怕我一己之私害了旁人。” 他怕因自己的冲动使得张饶之等人甘心赴死的举动失去意义也怕自己的行为助长妖祸使得天下重新落入妖邪之手让人类沦为妖邪之食。 “胡说。” 长公主轻轻斥了一声。 她虽说是斥责的话但语调柔和带着安抚。 在场的人唯有曾与柳并舟同门的她可以说这样的话也唯有她说这些才能消弥柳并舟心里的愧疚之情。 “你所作所为只是人之常情。”长公主说道: “更何况如今情况并没有更加恶劣。无论陈太微意欲何为但此时神都城并没有如你所说有人大量死去他的药克制住了妖气的污染救活了许多人这是好事。” 她淡淡的道: “事在人为若能提前预知及时避开固然是好但若避不过便唯有面对。” 长公主一扫以往给人的冲动、鲁莽之感温声道: “所有人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脆弱、无能人类面对妖邪时终将会置之死地而求生。”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逐渐明亮大声的道: “辩机一族的人所说的未来中人们受妖祸所害终于发现了驱蚊的法子;七百年前受到妖邪残害的人中也养出了太祖、孟松云等后来击杀妖邪的人。” 她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纵然历史改变但法则不变若大祸终将来临大家仍会想到办法置之死地而获得新生。”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柳并舟神色怔忡还没有说话突然就听到远处传来‘嗒嗒’的踩水声——有人正飞速往这边跑来。 “娘!娘!”一道清脆悦耳的喊声如同一股轻柔而鲜活的风吹入沉闷的屋里令得原本心情沉重的众人神色一振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 长公主甚至眼睛微亮认出少女声音后她嘴角勾起露出无法压制的笑意。 “守宁。” “你这孩子!” 屋外柳氏听到呼喊不由大感头疼连忙挥手喝止: “你喊什么家里来了客人你外祖父正在与客人谈话呢不要吵吵闹闹的打扰了他们说事。” “是不是公主来啦?” 姚守宁人还未至声音先到说话的同时她跑得更急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庭处。 “我好久没见公主啦就是听到她与陆将军、徐先生还有周爷爷来了我才过来的。” 姚守宁撑了把伞说话时眼睛还望向了屋子的方向。 她的声音如金玉相撞因与母亲说话不自觉的带了嗲气便如撒娇让人听得心中舒坦至极。 纵然是听习惯了女儿撒娇的柳氏此时也不由得眉梢松展开来露出笑意。 长公主更是惊喜‘哈哈’笑道: “守宁真是乖巧竟然听到我来了便赶来见我不枉我念了她多日。” 她说完眼角余光看了柳并舟一眼有些嫌弃的道: “师弟快点擦干眼泪吧不要让守宁看到了一把年纪哪里来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呢?” “……”柳并舟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情感被她的话冲击开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提袖压了压眼睛果然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长公主起身出屋喊了一声: “守宁来了。” 柳氏原本想拉着女儿去旁侧的厢房坐一会接着就听到长公主的呼喊声不由叹了口气拉了女儿一把: “长公主喊你。” 姚守宁收了伞快乐的进屋。 “公主陆将军徐先生周爷爷……”她一一行礼接着又恭敬道: “外祖父——” ‘咦。’ 她看到柳并舟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外祖父的眼圈红红似是哭过。 姚守宁顿生不安之感笑意一滞迟疑的问: “我打扰大家谈正事了吗?” “没有的事。”长公主摇了摇头拉她近自己身侧仔细打量她: “我们先前是有谈话但已经说完了就闲聊了几句而已。” 若只是闲聊那外祖父怎么像是哭了? 姚守宁仍有些忐忑下意识的想去看柳并舟但长公主已经拉着她的手问: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忙得抽不开身好久没见你了。洪灾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啊?感觉守宁好像瘦了些。” 同时她的心声道:守宁真是可爱喜欢守宁要是守宁是我女儿就好了! “……” 姚守宁初时听到她说话又听到长公主的心声先是愣了愣接着一股热气从心口生出顺着脖子爬向双颊、耳根。 她的力量才升阶不久对于别人的心声也并不是听得完全准确。 据她这两日观察一般若是心思重的人有意隐瞒以她如今的力量也未必能完全听得到。 除非别人对她全无防备亦或信任至极。 “公主——”姚守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顿时将外祖父的异样暂时压进心中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瘦呀。” 长公主笑眯眯的道: “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你让人来告诉我我让儿子给你准备。” 姚守宁点头应好见她面前放了两个空杯子连忙伸手去摸火炉上的水壶替众人沏茶倒水。 气氛因她的到来迅速热闹了些她倒好了茶递给长公主: “公主喝茶。” “守宁好乖。”长公主接过杯子。 姚守宁的目光落到她脚上见她身上泥泞未干其余诸人身上也是差不多连忙道: “我去替大家打点热水——” “不用忙了。”长公主连忙拦下她: “我们只是行至此处顺便进来坐一坐与你外祖父说些事如今事情说完了呆会就走。” “近来神都城乱得很。”陆无计也对姚守宁十分满意见她体贴自己的妻子心中也很开心。 不过他留了胡须又为人严肃让人很难看得出来他此时喜悦的心情但从他主动开口说话朱姮蕊就知道丈夫对姚守宁也是很喜欢的。 “蚊虫未灭洪水倒是褪了些但这雨不知几时才停——”如果雨水不停并不是好事。 “很快就要停了……” 姚守宁顺口接了一句嘴。 “真的?” 陆无计眼睛一亮问了一声。 姚守宁说这话时只是顺势而答甚至心思还放在长公主的‘心声’之上根本没去多想。 此时听到陆无计再问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无意识时倒答得肯定此时陆无计再问略一迟疑还没说话徐相宜就大喜道: “看来雨果然要停了果然天不绝我神都百姓。” ‘辩机一族’言出必应越是答得随心越有可能出自本心。 众人都难免欢喜就连心情抑郁的柳并舟也觉得这是多日以来听到的一个真正的好消息。 他虽说从应天书局中已经得知大雨在不久之后便会停给予神都城的人短暂的喘息但自他改变了注定的历史后他便心中格外忐忑害怕自己的举动招来更坏的后果。 此时从姚守宁口中得知确切的回答后柳并舟才觉得心中连日来积压的那口气稍稍松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 姚守宁初时还有些紧张但看屋中众人对自己似是极大信任她不免闭眼偏头沉思了片刻。 她的内心十分平静姚守宁再睁眼时眼神中充满自信: “这场雨很快就要停了!” 众人得她这个回答不由更是欢喜。 “雨停之后洪水便慢慢就会退去一切暂时都会好起来——” 朱姮蕊也清楚这种‘好’只是暂时而已。 她点了点头姚守宁又问: “世子呢?” 提到陆执长公主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去找陈太微了。” “啊?” 姚守宁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她想到上次齐王地宫之中两人被陈太微追得狼狈逃蹿的情景心中替世子捏了把冷汗眉梢跳了跳: “我还跟世子约了三月出门他可不要……” 情急之下她没藏住内心话正巧柳氏端了瓜子点心进来听到这里双手一抖不由感到有些头疼。 姚守宁是有感而发对长公主等人又很亲近说话少了顾忌。 可当着人家的母亲说这样的话心眼小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大吉利。 经历过温太太这样的人柳氏担忧女儿说话百无遮拦会惹长公主不喜—— 她还没出声就见长公主点头如捣蒜: “对啊对啊。” 这一下头疼的不止是柳氏连陆无计也露出有些伤脑筋的神情。 “我跟他说让他不要去自找苦吃毕竟陈太微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长公主拼命吐槽儿子: “可他说当日陈太微弄丢了他的佩剑他这把剑是当年学剑的时候在神武门中所领用顺手了换了不大习惯因此他要陈太微赔他损失……” “……”姚守宁一脸无语就在这时长公主又问: “对了你们约了三月出门?”她似是并不知道这个事饶有兴致的问: “准备去哪玩?” 要是正事陆执就算不说清楚也会提个大概让长辈们心中有数——就如先前两次挖先王墓穴。 但他三月约了姚守宁出行一事竟半点儿没提长公主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我们准备上巳节的时候去河边放花灯。”姚守宁老实的道。 若一般人听到这里定会察觉端倪。 可长公主非同一般人她听闻这话点了点头: “你们要小心这次涨水只是一个开端查询时若觉得不对即刻退回。” 周荣英、徐相宜也喜道: “三月上巳节若能出行想必神都城必已恢复正常那可太好了。” 柳氏却面现愧疚之色心中想道:守宁与世子出行必是为了查找‘河神’下落都是我的错才使得她收拾善后。 唯有柳并舟嘴角抽搐与陆无计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都十分有默契的没有出声。 朱姮蕊等人坐了一阵之后因还有公务要忙便起身告辞。 柳并舟三人起身相送直到目送长公主等人骑马离开后柳并舟站在大门屋檐下似是并没有回屋的意思。 柳氏见父亲心情似是松快了些不由也跟着欢喜。 这些时日柳并舟虽说掩饰得当可父女连心柳氏看得出来柳并舟不大开心但她又不知缘由便心中暗暗着急。 今日长公主等人一来与柳并舟说了会儿话柳并舟就高兴了些她转头与女儿道: “看来你外祖父是有些孤单了家里没有与他年纪相仿的人他这几天都不大高兴。” “胡说什么。”柳并舟听女儿这话不由笑着斥了一句: “你若得空让人收拾收拾屋子准备午膳。” “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柳氏突然听父亲说起这话有些诧异的道: “我们家早有准备灾后也没损失什么东西。” 姚家提前储存了粮食、酒水柳氏得知血蚊蛊之事勒令家人不得外出因此姚家很是太平。 闲着无事便整理家中物品趁着退水的这几日时间几乎将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了。 柳并舟向来不太管家中这些杂事没想到此时竟会吩咐这话。 柳氏还在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打趣了父亲一句他想转移话题就听女儿喊道: “娘——” 柳氏转过了头看姚守宁仰头看柳并舟笑着道: “外祖父的意思是说我们家可能会来客人呢。” 说完姚守宁问道: “外祖父我说的对不对?” “守宁儿真是聪明。”柳并舟‘呵呵’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柳氏开始还没当真但听柳并舟这样一说之后便有些奇怪: “客人?”她十分纳闷: “这洪灾才退我们家哪来什么客人?” 一家人并非神都人士姚翝入京任职近十年时间往来的朋友倒有但此时大家恐怕家里事情都多又哪来闲心走亲访友呢?除非像长公主等人先前那样途经之时进来坐坐便罢。 可柳并舟吩咐自己收拾屋子、准备午膳柳氏也反应过来柳并舟所说的客人恐怕是要在姚家暂居。 这个时间点又有谁会来呢?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解心结 “守宁既然猜到有客人会来必定已经猜到来者是谁。”柳并舟此时心情好了些跟女儿笑着说道: “与其问我不如你问问你的女儿。” “守宁?”柳氏心中好奇转头去看姚守宁: “谁会来我们家做客?” 若是以往柳氏恐怕对父亲的话是半信半疑。 但不知是不是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姚守宁又逐渐变得成熟懂事尤其是‘河神’一事中她有担当、又聪明表现沉稳使得柳氏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女儿的态度柳并舟一说姚守宁猜出了来客身份她便一点儿都不怀疑。 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态的转变但姚守宁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柳氏的变化她的美眸生光笑意吟吟道: “娘您前些日子不是因为表姐、表弟的事给姨父写过信吗?” 柳氏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对对对。” 她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姨父入神都了?” “应该是。”姚守宁笑着点头。 虽说她并没有将话说死但心中已经十分笃定。 因为此时在她眼中已经‘看’到了一位身穿青色旧袄双手揣在袖口中的一位瘦弱的中年书生坐在一辆板车之上一面与赶车的人说话一面往姚家的方向前进。 虽说她没有在现实之中见过苏文房但她曾在幻境里看到过姨父的身影知道这位就是苏妙真姐弟的父亲。 “哎呀我竟然没想起这事儿!”柳氏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低声说了一句。 “娘每日事情多又要照顾爹的伤又要管家里人的事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姚守宁笑着安慰她: “我是没事嘛就喜欢东想西想的。” 柳并舟含笑看着这两母女眼神温和。 他能感应到自己这个脾气倔强的长女近来性格改变了些她将姚守宁教得很好心性善良世故却又不失天真。 以她聪慧必能明白柳氏以往的忽视但她并没有养成睚眦必报的性情也不记仇还体贴的给柳氏留了面子。 “也不是——”柳氏被夸得心花怒放觉得女儿说话真是好听。 她扭捏了一阵有些不好意思轻声的道: “其实是你自己很聪明。” “娘以往以往——”柳氏想要道歉但她毕竟身为长辈就是心中觉得自己以往做得不对但道歉的话却似是横哽在喉间试了几次仍无法顺利说出口。 气氛微沉默了一会儿柳并舟心中叹了口气突然喊了一声: “来了!” 他一说话便将空气中的安静打破。 柳氏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转头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连忙问了一声: “哪里来了?” 话音一落果然就听到远处有‘嗒嗒’的踩水声车板在水中滚动时发出沉响她精神一振探头往外看。 …声音是从左侧巷子尽头传来的。 在雨雾之中一辆由牛拉着的板车逐渐出现在三人面前赶车的人是个顶了斗笠、身穿蓑衣的矮瘦男子从下巴处花白的胡须可以看出此人已经上了年纪。 而这老人身边则坐了另一个同样身披蓑衣的身影只是斗笠挡了脸看不大清楚面容。 “这是这是——”柳氏踮起脚也往远处看去但她看了半晌实在不敢辨认: “这是道元(苏文房的字)?” “嗯。”柳并舟点了点头。 有他发话柳氏再无迟疑。 她即刻转头喊了一声:“良才!你立即前往表少爷的屋子通知他与妙真一起过来。”说完又吩咐良才喊了人后便去寻郑士一道收拾苏庆春旁侧的书房搭张床榻。 “家里地方太小了……”柳氏叹了一声。 神都城以往寸土寸金她与姚翝攒了多年的钱买下这间屋子。 原本一家人倒刚好够住但随着家中人来得多了便逐渐有些拥挤。 就连姚婉宁的屋子都暂时腾了出来不然真不够居住的。 “等事情过后得攒钱再买间大房子也不知钱够不够——”柳氏心中盘算着银子的事柳并舟就叹道: “到时房屋恐怕还会降价。” 一场灾情之后许多人熬不过去。 洪灾、虫劫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粮食、木碳、布匹等物才是民生急需。 柳氏原本因为亲戚到来而有些雀跃的心情听了父亲这话之后也有些低沉。 柳并舟却道: “不说这些了。” 柳氏点了点头强挤出笑意。 远处牛车之上的那人似是听到了柳氏先前的喊声他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遮面的斗笠。 那斗笠一推起来露出一张消瘦而白皙的面容一扫他装扮给人的第一印象。 姚守宁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姨父。 他年约三旬长了一双柳叶似的细长眉丹凤眼鼻梁高挺留了短须。 纵使身披蓑衣、斗笠但却毫不掩饰他通身文雅气。 苏文房的真实年纪已经四十但时光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印记多年贫寒的生活并没有折磨到他他看上去儒雅而温文仿佛饱读诗书的雅士身上柔和与洒脱的气质相并存。 难怪当年小柳氏一见他便倾心自此甘愿放弃富足的生活随他浪迹天涯纵使早逝也不后悔。 “岳父大人!” 苏文房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人之后不由眼睛一亮面现激动之色。 他与柳并舟其实已经多年未见此时一见面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当年翁婿相处的情景。 苏文房二话不说跳下了牛车他动作有些急促石头底下的泥泞经过潮水、雨水多日浸泡早就软烂此时一滑之下险些没能站稳。 但苏文房这些年来走来闯北也并非一步三喘的书生他很快站稳了脚跟接着大步前来。 …“玉姐!” 他飞快及至近前目光与柳氏相对时眼中逐渐浮现水意。 “道元可算把你盼来了。”柳氏嘴唇轻颤也是激动无比。 眼前的这个中年文士既陌生又熟悉逐渐与多年前那个儒雅俊美且略带着害羞的年轻人形象相重叠。 柳氏曾无数次想像过两人再度相逢的情景。 如果依她以前的脾气她想的是:若能再见到苏文房的面她必定要对他破口大骂——这个厚颜无耻的穷书生拐走了她一手带大的妹妹使小柳氏一生颠沛流离吃了数之不尽的苦头人生才匆匆过了几十年便香消玉殒。 现如今柳氏已早非之前的脾气。 姚婉宁中蛊一事磨灭了她的暴躁再加上与父亲的关系逐渐缓和又受到了父亲的指点教育她逐渐意识到了自己以往的错误。 再见到苏文房时不止是生不出痛骂他的心思反倒愧疚无比。 “多年没有见面——” 苏文房嘴唇嚅动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身上定定看了他半晌。 他记忆之中的柳并舟风华正茂身材高大而气质如兰行走间似是带着不沾人间烟火之气。 那一年他与自己的妻子初相识少女藏在柳并舟的身后偷偷露出半张脸看他。 她的眼睛与柳并舟相似美眸间带着天真、懵懂与好奇以及若隐似无的羞涩待到他转身与她相望两人一见钟情。 纵使事隔多年苏文房依旧记得当时致珠脸上的红晕。 想起往事苏文房眼中泪珠滚滚轻轻喊了一声: “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并舟感应得到这个女婿内心的也不由受他感染伸手拍了拍他肩头说了两句。 “我我——”苏文房听了他的话如同饱受委屈归来的孩子低下了头垂泪道: “我能回来却无法将您老人家的女儿带回来我——” 他提到小柳氏柳并舟及柳氏的眼中露出哀色。 “玉姐我对不起你……” “说的什么傻话。”柳氏摇了摇头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大半剩余的那些残余的情绪此时随着苏文房的话而彻底消弥。 “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她有些痛苦的道: “如果不是我性情固执这些年多打听你们的消息兴许致珠也不会……” 两人内心都有遗憾因为同一个女子。 “不致珠离去之前并没有怪姐姐。”苏文房泣声道: “她后来时常回忆少年之时说您带她踏青捕蝶教她管家理事——” 小柳氏生性豁达浪漫并没有因为姐姐的冷漠、疏远而心生怨恨反倒只记得了生命中的那些美好而已。 “她说她命好。”苏文房眼圈通红边流泪边说: “虽然早早没了母亲但爹和玉姐给她的爱使她并没有感觉到童年缺失。” …正是柳氏当年的娇养给足了小柳氏安全感让她在成年之后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支撑着她随丈夫周游大庆过完了充实的一生。 两人默默流泪提起小柳氏既觉得心痛不舍却又奇异的找到了一种共鸣。 在他们谈论中的是大家都爱的那个人柳氏心痛如绞又觉得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恨苏文房呢? 小柳氏死后他是被折磨得最重的人。 妻子的离去之于他来说便如剜去了他心底的一块肉令他从此灵魂好像都不再完整。 他爱小柳氏毋庸置疑。 能多一个人疼宠小柳氏本该是一件好事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反对? 柳氏想到了父亲当日所说的话突然醒悟自己当日之所以不满意这桩婚事也只是因为掌控欲作祟。 她想要小柳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却忽略了妹妹真正想要的东西。 直至此时柳氏才终于理解了父亲的心。 “爹我错啦。”她哭着低声认错柳并舟的眼神温和听到这话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屋外雨势渐小柳并舟深呼了一口气: “看来雨果然要停了。” 如今水退、雨停家里人终于齐了“这是一件好事有什么好哭的!” 柳并舟心中的阴霾彻底散开他说道: “走有话进屋再说!” 苏文房点了点头捏了袖子压眼睛接着看到了一旁好奇看他的少女恍然惊觉自己在晚辈面前失态连忙转过身去整理了一番仪容接着才道: “这是守宁吧?” 柳氏生了两个女儿但长女病弱时常无法下床之事苏文房是知道的。 他远在江宁与姚家通信不便再加上后来姚家事情多柳氏忘了再给他捎信他并不知道姚婉宁已经病愈的事。 “对。”柳氏点了下头拉了女儿一把: “快叫姨父。” 姚守宁就行礼道: “姨父。” “好孩子。”苏文房伸手欲摸身上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装什么东西。 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一时与大家相见欢喜倒忘了我的东西。” 说完他让柳并舟等人稍候自己匆匆往牛车的方向赶去。 那赶车的老汉抬起了头知道这边是官老爷的府邸面现畏惧不敢前来见苏文房折回去才松了口气。 牛车上摆了一个包裹苏文房与他说了几句话回身又指了指。 他身为文人却并没有瞧不起赶车人的意思与人说话时站在地上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末了又从包裹之中掏出一个荷包万分珍惜的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了些碎钱出来递进了车夫手里。 柳氏见此情景连忙唤来逢春让她快去厨房准备些干饼子与钱送给这车夫。 逢春跑得快提了东西过来时苏文房那边才说完话。 东西递过去的时候那老汉有些恐慌又怕又想要的样子。 这个时节粮食珍贵直到苏文房说了话他才欢喜接过又要给柳氏等人叩头。 许久之后将车夫送走了苏文房才提了自己的东西回来有些喜滋滋的从自己的包中摸出一个油纸包的小东西。 拆开后里面摆着一小串干草编织而成的镂空小圆球球里都装了小巧的铃铛提起来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草编铃铛精致无比带着淡淡的香气。 (本章完) 发疯后 莞尔wr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告状了 苏文房有些不好意思: “守宁这是我当年与你姨母在南安县的时候发现的一种草发现晒干后有香气可以安神、宁心我们便收集了些。” 他这些年来没有入仕囊中羞涩所有的钱在妻子去世之后便一半用来置办丧事一半用来送儿女入京。 收到柳氏信的时候知道一双儿女出事便又急又慌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赶往神都。 想到姚家的三个孩子怕自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便在路途上编织手中赶制了些礼品。 “我真喜欢!” 姚守宁眼睛放光连忙伸手接过: “谢谢姨父。” 她出生于殷实之家不愁衣食住行也不爱珠宝首饰柳氏怕她长得美貌平日不允她打扮她喜欢的就是些精致小巧的玩具及话本。 苏文房的礼物恰送到了她心坎上她爱不释手的把玩不时摇着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见少女是真的喜欢苏文房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 “走进屋再说。”柳氏解开心结心中也很欢喜连忙招呼大家回去。 众人回屋之后还未坐定就听到远处有奔跑声传来夹杂着曹嬷嬷的喊声: “表少爷慢些。” 一听这话苏文房才刚坐下又连忙站起了身。 身为父亲他自然惦念自己的一双子女只是之前当着岳父、妻姐的面不好意思提及。 此时听到自己的孩子到来他满心欢喜连忙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他先前虽说穿了蓑衣但头发、衣裳都湿了些长途跋涉之后难掩面容上的疲惫但他的眼睛里带着亮光听到苏庆春应了一句接着看到了儿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之外。 父子俩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到了彼此苏庆春大喊了一声: “爹!” 话音一落他飞奔而进。 “好、好、好。”苏文房一见儿子接连说了几个‘好’字。 隔了几个月未见儿子长了些肉原本柴瘦的身材逐渐结实肩膀宽了些双颊带着红晕。 苏庆春以前胆小懦弱苏家又贫穷供不起他饭食他又常年穿的是苏文房改小的衣裳便显得更加矮瘦那衣裳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但这几个月以来他显然过得不错枯黄的头发泛黑梳得齐齐整整。 穿的衣裳虽不是什么昂贵的绸缎但却也是好料子。 小柳氏当日做的决定并没有错姚家并没有亏待自己的儿子。 最重要的他虽仍是害羞但却并不是以前那样的胆怯苏文房越见越欢喜心中有许多的话想说最终却温声的道: “你近来长胖了些。” “嗯!”苏庆春拼命的点头有些想哭但却又强行忍住说道: “我最近多吃了些饭力气也大了些前些日子姨父在家时教我练拳姨母对我很好给我买了文房四宝由表哥、外祖父近来教我读书。” 苏文房的眼中露出感激及惭愧说道: “真是给姐姐、姐夫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柳氏道: “庆春是真的乖比我那个儿子还要听话孝顺。” 她话音一落便被不知何时到来正巧要进门的姚若筠听了个正着。 “???”他满头疑问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母亲不高兴夸庆春表弟就算了还偏要踩他捧人。 “若筠来了快叫你姨父。”柳氏丝毫没有说了儿子坏话被逮到的尴尬连忙向他介绍苏文房。 屋里热热闹闹很快姚婉宁也过来了就连屋内正在养伤的姚翝听到声响也想起身可碍于他断了骨头便唯有卧在床上不甘心的隔着墙壁喊苏文房的名字。 看到姚婉宁下地行走的时候苏文房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急着发问而是与大家说了一阵话又进屋看了姚翝后才从内室退出。 大家各自坐下接着苏妙真才姗姗来迟。 “爹!” 她身后跟了逢春两人跑得匆忙裙摆间溅满了泥水。 苏妙真的脸上蒙了薄纱自当日柳并舟从她身上‘驱出了蛇妖’后她嘴角撕裂留下了两道伤痕伤愈后疤还未消所以一般时候她都是以薄纱蒙面。 自顾焕之来的那一夜她与姚家人撕破了脸后被曹嬷嬷出言教训之后苏妙真深以为耻回去越想越愤怒近来推说身体不适极少出现在柳氏面前。 柳氏知道她有心结也不勉强每当吃饭之时便令人为她额外再准备一份私下并嘱咐苏庆春多去看她一些。 苏妙真心中积怨难平她也理解。 今日苏文房来后她唤了良才去叫人。 良才毕竟是男子不便去她屋门前喊人便唯有先通知了苏庆春又大声喊了表小姐通知她苏文房到来一事。 与姚家闹了别扭后苏妙真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性情对姚家人心生不喜良才喊她的时候她充耳不闻只当是假的。 所以苏庆春先来她一直呆在屋里。 直到柳氏久等她不来才让身边逢春再跑一趟好说歹说苏妙真才肯相信。 过来一看果然见到了父亲的身影。 “爹您来得好晚啊!” 苏妙真一见父亲的身影顿时泪眼涟涟。 苏文房也实在是想孩子了一见苏妙真哭连忙便柔声哄她。 这个孩子是他与小柳氏的长女两人那时新婚不久便有了骨肉对这个女儿看得如珠似宝自小便格外心疼。 “您若再不来我恐怕死在神都您也不知。” 苏妙真初见父亲是激动、是欢喜但末了这种感情又变成了委屈。 她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顿时悲从中来说话便没了分寸。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 曹嬷嬷心中不快深怕脸上显出愠怒让苏文房瞧出来还以为姚家刻薄了他闺女便强忍不满向柳氏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厨房帮忙懒得看眼前这出大戏——眼不见为净。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告黑状 柳氏面露无奈之色先前还因为父亲的到来而满脸笑意的苏庆春顿时脸色微白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姚守宁偷偷看了姐姐一眼见姚婉宁嘴角微勾垂下眼皮望着掌心里捧的茶杯似是没有听到苏妙真的话。 但她心里却在想着:妙真这话真不要脸!上次顾相前来的时候她就十分失态症状一次比一次严恐怕她身上的邪祟并没有清除干净否则怎么会这样不知分寸的胡言乱语? 姚婉宁心中所想也是在场许多人心里的怀疑。 苏妙真仍无察觉还在抱怨: “爹您好狠的心娘一去世便将我与弟弟当成累赘把我们打发出来。” 她想起‘往事’哭哭啼啼: “我们姐弟二人一路上京发生了许多事还进了大牢险些就见不到您——” 苏文房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不要再说了。” 屋里一片静谧。 大家不约而同的低头喝茶尴尬在空气中传递。 外头的雨声逐渐变小打在屋顶上发出轻响越发显得气氛压抑。 苏妙真停止了哭泣有些诧异的去看父亲。 在她印象加苏文房温文尔雅从来都不会发脾气。 生活的困苦、仕途的不如意并没有磨灭他身上的浪漫气息。 小柳氏的存在弥补了他的一些缺失让他人至中年后也不显落魄反倒更添另类的风采与惬意。 他对待一双子女从来都不是严父而是温柔又慈和从不喝斥。 但此时的他表情有些严肃并没有疾言厉色但那双温和的眼睛中却透出一种沉沉的责备让苏妙真有些不安的将头低了下去。 她心中有些忐忑总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惹了父亲生气。 “大人——大人——” 心中一慌之下苏妙真下意识的就想求助于附身在她体内的妖狐可她唤了两声那红影却并没有出现。 她面纱之上尖凸而出的鼻尖顶着面纱动了动似是有些着急。 “是我的错。” 苏文房站起身来向柳氏作揖行礼又向姚家三个孩子也躬身弯腰最后正色对柳并舟道: “没有教好孩子使她说话无礼伤了玉姐与姐夫还有岳父您的心。” 姚守宁对这位姨父印象更好了。 他看似文质彬彬但他勇于认错甚至并没有执着于长辈的体面与自尊现场如此多人包括了姚守宁等晚辈、丫环的面他也坦然认错也没有责怪乱说话的女儿。 “我初进神都许多事情还不清楚还请岳父告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文房这些年来仕途不如意但他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眼睛看得出来苏妙真与姚家人之间关系似是有些僵硬并不如苏庆春跟姚家人一样亲密。 有些话柳氏恐怕不便说出口但柳并舟是最大的家长他能直言不讳。 苏文房话音一落后柳并舟就点头: “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 他看了苏妙真一眼苏妙真脸上露出瑟缩之色咬了咬下唇。 她对这位大儒外祖父既敬且怕又夹杂着一丝怨恨尤其是柳并舟能收妖她总觉得自己的秘密在这位长辈面前无所遁形。 “妙真受了妖邪影响有些行事、说话身不由心。”他说了这句话苏文房便不由一怔不等他开口柳并舟再道: “这不是她的错。” 苏文房便强忍心中的疑问与不安点了点头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孩子年纪不大难免会说些气话。”柳氏见苏文房有些愧疚的看向了自己也开口道: “我也养了孩子都差不多的年岁也会有被孩子话气到的时候——”说到这里柳氏顿了顿。 “……” “……”姚守宁与姚若筠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母亲这话像是在指自己心中不大服气。 姚婉宁抿唇忍笑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柳氏也觉得有些好笑接着又道: “若真要跟孩子计较恐怕气都气不完了。” 她说这话也是出自真心苏文房点了点头暂时忍下了不安向柳氏郑重赔礼。 接下来的时间苏妙真一直沉默着没有再开口大家被打扰了说话的兴致。 柳氏看得出来苏文房此时满心疑惑恐怕这父子三人有许多话想说便干脆让苏文房先回去洗漱更衣有什么话吃饭时再提。 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苏文房连忙道谢。 三人相继离开之后柳氏才像是卸下了心头大石一般坐倒在位置上。 她喘气声太大引起了三个子女注意。 “你们姨父来了我也算是交差了。”柳氏被几个孩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 “妙真的情况不大对劲她爹来了自然有人管理。” 她当时接到孩子只知心疼差点儿被苏妙真的表现蒙蔽。 后面苏妙真露出真性情后她才知道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别人家的孩子不好管既不能打也不能骂说多了也招人恨如今总算是交差了。 姚守宁听得无语姚若筠却是十分认同母亲的话脸上露出头疼之色。 …… 而另一边苏文房带了一双子女先去苏庆春暂居之处。 他并没有急于与孩子说话而是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苏庆春所住的房间地方并不是特别大约有内外两间厢房一间起居室另一间稍小些看得出来是书房的摆设供他读书习字。 但因为他突然到来这里临时改搬过将书桌收开搭了一张小床显得有些狭挤。 书桌上摆了文房四宝以及一些书从卷边的情况看来都是时常翻阅过的。 下方抽屉中卷着苏庆春写过的字他的字十分工整字体细瘦模仿的是苏文房的笔迹从字看来他近来没有放松学习苏文房面现满意之色。 除此之外家里的家具有些新、有些旧但都收拾得干净。 时至初春但天气仍旧寒冷床铺上的被褥不是名贵的丝绸但都十分厚实。 柜子里摆了几套衣裳用以换洗。 …… 这种种一切都证明了苏庆春的话姚家并没有亏待他。 苏文房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这才转身示意一双儿女搬了凳子坐下。 他问道: “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您不信我?”苏妙真听闻这话顿时如受了刺激尖叫了一声眼中露出受伤之色。 苏文心定定的看她: “我愿意信你。”他的目光温柔如水与以往一样柔和的口吻逐渐抚平了苏妙真内心的尖刺。 自她入神都以来她满身都是锐利的防备。 因‘前世’经历她对不能保护自己的弟弟失望对姚家人充满了怨恨觉得柳并舟处事不公也埋怨父母不顾自己的想法强行将自己送入神都里。 可‘前世’的时候苏文房未进神都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一次许多事情都不相同了。 想必父亲得知她与弟弟入狱的时候心急如焚赶进了神都。 此时在父亲温柔的面容与关切的眼神下她心中的怨恨逐渐沙弥慢慢变得平静。 “但是我也想听听你说你弟弟说。”他道: “如果你姨母一家确实苛待了你——” 他说到这里苏庆春有些着急‘腾’的站起身来小腿甚至撞倒了凳子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响声。 苏文房有些意外。 他的儿子性情如何他最清楚此时见他着急显然是想维护姚家人。 而屋里就苏家三人又无旁人在他用不着做戏可见他与姚家确实处出了感情。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儿子先别急。 “那么爹纵然再穷也要带着你们搬出去不受这些气。”苏文房看向女儿:“但如果你误会了姨母爹希望你能向他们道歉不要寒了长辈的心。” “我没有错!”苏妙真斩钉截铁的道甚至因为父亲的话赌气的别开了头表示自己的坚决。 苏庆春冲她怒目而视。 苏妙真此时将他当成了叛徒也不理他瞪视便将当日自己进入神都后的事先说起: “……事发之后姨母独自带走了姚守宁留了我跟庆春受盘问。” “那是因为当日涉及到了案子的就是我们——”苏庆春连忙发声。 苏文房示意他稍安勿躁并示意女儿接着再往下说。 苏妙真提到柳氏偏心又说她讨好将军府出门不带自己…… 苏庆春越是听她说越有些不敢置信几次三番欲说话却都被苏文房制止。 屋里苏妙真想起‘前世、今生’的种种越发怨恨说的话都带了哭音。 她提到了后来柳氏背着自己让女儿与世子出行又说自己被刑狱抓走之后姚家无能为力;说姚守宁针对自己言语刻薄连带着温献容也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当日外祖父来了之后也是针对我说我中了邪——” 苏文房沉默不语。 “我后面晕了过去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话的同时她用力的将自己面纱扯了下来露出嘴角留了疤的样子!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受冲击 苏妙真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戴了面纱神态偏激苏文房便猜测女儿是出了事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女儿竟会成为了这个样子! 她长相秀美清丽在江宁时便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儿此时脸上的伤痕破坏了她原本的美貌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狰狞。 “妙真!”他眼中露出心痛的神情伸手想要去摸女儿脸上的伤但这个动作将苏妙真激怒她后退一步眼中露出怨恨。 “我都成了这个样子爹您说这些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越想越气: “这些我都不说了前些日子顾相来家中求药是我帮了忙顾大人当时感激还因此而释放了温庆哲。”她十分激动的道: “是我帮的忙凭什么算姚家的人情?而且后来也没人感谢我姨母还怪我多事她身边的那个老奴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我不懂事!” “不是这样的——”苏庆春连忙开口深怕父亲信了苏妙真的话。 但他才刚一张嘴苏妙真就厉声喝斥: “庆春你到底是姓苏还是姓姚?我看你是中邪了!” “中邪的是你!”苏庆春涨红了脸鼓足了勇气反驳: “爹姐姐说的事确实发生过但都不是这样的。” 他抬头与苏文房对视强迫自己不要懦弱的转开脸躲避: “当日西城的时候是这样的——”他从马车出事冲击人群说起再到世子救了柳氏沾上人命官司: “当时二表姐坐在马车中事发之后担忧姨母才赶过来事情本来就与她无关因此镇魔司、刑狱司的人来了之后就让姨母和二表姐离开了。” 他忐忑的解释: “至于之后向将军府道谢姨母带了我跟姐姐一起只是当时将军与公主不在府里。” 苏庆春年纪小不知其中端倪但苏文房却明白姚翝不过是六品兵马司指挥使若不是世子救了柳氏双方根本没有交集。 长公主夫妇纵使不愿见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这一生处处碰壁知道求人的滋味听儿子说到这里便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后来姨母再去将军府是受了公主邀请。” 有了父亲的点头鼓励苏庆春胆子大了许多: “当时公主没有邀请我跟姐姐所以姨母只带了二表姐去。”说完甚至问了一句: “爹姨母这样做没有错吧?” “对。”苏文房点了点头。 有了他的认同苏庆春顿时心中踏实了许多再道: “至于刑狱之事姨母已经尽力了。”他解释道: “当日刘大死后案子有疑姐姐当时受妖邪蛊惑将刘大之死说得不清不楚的才导致我们进了刑狱一切与姨母一家又没有关系。” 之后柳氏出钱打点狱卒几次带来衣裳吃食。 “你说得那么好听张口闭口姨母你不要忘了我们能出刑狱是靠了楚家大公子是爹当年的关系!” 苏妙真心中大恨忍不住怼了弟弟一句。 “楚家大公子?”苏文房怔了一怔看了女儿一眼。 苏妙真与父亲视线交对隐约有些心虚低头摆弄衣袖不肯说话。 “庆春你说。”苏文房已经隐隐有不妙的预感又转头问儿子。 “是入了刑狱后姐姐说您与楚家大公子当年乃是故交让姨母帮忙递信才救了我们出来的。” 苏庆春有些不安的说道: “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姨母为了送这封信变卖了嫁妆首饰凑齐了打点银子——” “一个老奴说说而已谁知道是真是假呢?”苏妙真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天真得有些愚蠢。 话音一落向来温和的苏文房罕见的生了气大喝了一声: “妙真!” “爹您凶什么?!”苏妙真有些不敢置信眼圈一红: “娘去世之后您就视我跟弟弟如累赘迫不及待将我们打发出门如今我受了伤脸也毁了您还这样凶狠。” 她一哭苏文房脸上便露出愧疚又无奈的神情连忙安抚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妙真扭转开身体不去看父亲。 苏文房叹了口气温声哄她: “妙真不是这样的。” “爹与楚少廉——”苏文房提到故人名字语气有一瞬间的感慨与叹息最终他定了定神道: “当年我们确实是同窗好友也曾关系亲近。” 兴许是回忆起了年少时光苏文房的眼里逐渐出现了光彩: “我们时常出游、踏青吟诗作对最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出自楚家。” 那会楚孝通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大权在握只是展露了头角而已。 楚少廉喜好交友也爱读书两人兴趣相投关系便格外亲近。 “可惜好景不长我们便因为一件事情关系破裂。” 本来正默默流泪的苏妙真听到这里擦泪的动作不由一顿。 “关系破裂?” 她只从妖狐的口中得知父亲与楚少廉的交情却不知道两人当时已经断交。 狐妖对她影响极深使她现在性情极度多疑闻言竟然第一时间怀疑父亲是说了假话来诓骗自己。 “是。” 苏文房点了点头: “这事说来也与我跟你娘的婚事有关。” 说完他便将当年的事一一道来: “我与少廉交好后他看中我人品才学认为我将来必是大有作为因此道出自己身份试图想招我为楚家婿。” 那时的楚孝通正值官运亨通之时他家境贫穷底蕴太薄手中没什么可用之人因此便想通过联姻的方式扩展势力。 “但楚家是身受皇恩而起而皇上则是对长公主有防备之心特意扶持势力为的也是想巩固皇权。” 苏文房虽然并没有真正踏入官场但却将这一切看得十分清楚: “我那时年少不欲卷入这些是非中便以暂时不考虑终生大事的借口将他拒绝了。” 本来这只是一桩小事不影响二人之间的友情。 楚少廉当时也极有风度对苏文房的拒婚一笑了之。 但这之后苏文房无意中结识了柳并舟继而见到了他的小女儿。 “你娘之于我便如上天的恩赐我们一见钟情自此我心中便再也容不下旁人。” 两人很快议亲消息传进楚少廉耳朵里的时候他当日便拜访了苏文房。 面对好友楚少廉心中虽说有少许不快但却能理解他的选择。 “少廉知道你外祖父在南昭很有名气便想通过我作中间人劝你外祖父投奔楚孝通作楚家门客。” 柳并舟生于南昭一生不入朝堂可他师从张饶之自是身怀傲气哪里肯低身服侍人? “我碍于友情也曾向你外祖父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你外祖父当时就拒绝了我并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一个问题。” 苏文房说话语气温柔语调不疾不徐如一阵清风缓缓吹来将当年的事说得清楚分明使得原本满腹怀疑的苏妙真也压下了心中的念头认真听他说话并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么要求?什么问题?” 苏文房见她不再执意偏激反倒对自己说的话感了兴趣眼中露出笑意: “你外祖父说他此生绝不会为楚家做事并认为楚孝通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甘愿成为皇上手中的一把刀。” 这样的人心狠手辣能成大事但却非大庆百姓之福。 苏妙真听到这里不由撇了撇嘴。 在她看来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事事都瞻前顾后又能干得成什么事?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并没有出声。 “他要求我绝不能成为楚家的幕僚并要我与楚家划清关系。” “爹!”苏妙真听到这里不由急急的喊: “外祖父怎么能这样子呢?” 她爹有青云梯本该自此飞黄腾达却可能因为外祖父的话错过大好时机。 “您听他话了吗?”她问了一声。 “听了呀。”苏文房笑道: “不听他的话他不会允许我娶走他的宝贝女儿。” 他说起当年事不见半分失落委屈反倒沾沾自喜。 “……”苏妙真又气又恨还有些生气见她爹欢喜的样子直想流泪。 苏庆春倒觉得有些好笑又好奇的催促: “爹外祖父还问了您什么呢?” 苏文房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与儿子对视: “你外祖父问我如果因为致珠而切断楚家联系自此可能会遭受楚家报复、打击我平生所学恐怕无法得以施展我想要报效国家想要入仕的想法兴许只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他问我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后果怕不怕自己将来后悔?” “您怎么说?”苏庆春心中莫名激荡又追问了一句。 苏妙真虽说直流泪但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不由也支起耳朵去听。 “自然不悔!”苏文房这话说得很轻很坚定。 “现在呢?”苏妙真抹了下眼睛也问道。 “也不悔。”苏文房摇了摇头。 他说完又笑了起来眼角出现几条皱褶这不止无损他的风采反倒增添了他身上温柔之气: “不能做官固然遗憾可我的才学并没有白学这一生我也辅佐了数位良主做了好些事。” 他美滋滋的道: “闲暇之余我与你娘可以吟诗作对出门踏青走遍大庆河山看遍天下美景。” 他结识了许多的朋友生活虽不富裕却也自有趣味。 “若是因为仕途放弃了你娘没有了你们我这一生纵然高官厚禄也是无趣。” 苏文房坦然道: “你外祖父不知道我心中根本没做过选择。” 能被放弃的就不是值得他惦念的。 这才是小柳氏当年执意要跟随并为此放弃一切的人。 “……” 苏庆春心中想着父亲的话不免有些出神。 而苏妙真则也是受到震撼没有出声。 “自那之后我与少廉便割袍断义再无往来楚家恨我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打压我——” 说到这里他面现愧色: “你姨父为人与我不一样。” 姚翝这个人讲义气也很圆滑同时有很强的事业心。 当年在南昭的时候他出身不如人却心眼灵活能攀到上司拉住交情事后步步高升十年前被调入京城。 以他能耐本该早就升官可他在京中一呆十年便再也没挪过位置—— “想必也是受我连累。” 说完他的眼圈微红面对儿子瞪大的眼睛他并没有回避而是道: “你们年纪小不知事。但你姨母、姨父是个明白人。” 他叹了口气: “妙真你向你姨母提到我与少廉当年交情的时候你姨母恐怕就已经猜到了端倪。” 若是至交好友为何不出手提携。 而且苏文房又不是无才分明就是怀才不遇。 大庆虽说腐朽官场腐败但以苏文房的才华无论怎么也不至于混到这般田地。 唯一的可能“便是我得罪了人受到了别人的打压而已。” 苏文房提袖擦了擦眼角: “能做到这样的事并非一般人又与我旧以你姨父聪明必能猜到这些年他无法升官是受楚家打压之故。” 而楚家之所以如此斤斤计较又是因为苏文房当年与楚少廉交恶的缘故。 “原来如此——”苏庆春神情复杂转头看了一眼苏妙真: “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苏妙真神色怔忡眼中露出挣扎之色: “我我误会了吗?” 她还有些不愿意相信可她心中又隐隐感觉得到父亲说的话并非假的。 家里人的话与她脑海里的‘认知’开始打架让她一贯以来坚信的东西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前世’柳氏凶恶的脸庞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些说出口的话像把刀子凌迟着她的内心; 而同一时刻苏文房的话也在她心中响起:与楚少廉交恶……姨父受了连累…… ‘前世、今生’的柳氏两种截然相反的面孔同时出现一面对她尖刻的怒骂一面温声问她饮食起居。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想清楚 “不……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苏庆春听到姐姐喃喃自语以为她仍执迷不悔连忙道: “姨母、姨父都很聪明必定猜到了!” 他说完又有些愧疚不安: “但他们猜到了却仍愿意出钱打点救我跟姐姐可见姨母、姨父对我们是真心真意的好。” “对。” 苏文房点头应了一句: “姐夫猜到这一切缘由却并没有迁怒你们姐弟对你们一如既往可见两人品性极好你娘当初将你们托付给玉姐是很对的。” 他提起亡妻神色凄凄: “妙真爹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大的怨气但从这些事看来你姨母并非量小之人。” 他温柔的看着女儿: “好孩子你是不是对姨母有误会?” “不不不——” 苏妙真连连摇头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也就算了那那我的嘴呢?世子呢?” “什么世子?”苏文房来得匆忙柳氏当日的信中也只提到了两姐弟惹了官司入狱一事因此他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种种。 苏庆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当日柳并舟进神都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外祖父驱了姨母身上的妖邪发现姐姐不对劲儿便施了术法姐姐身上钻出一条妖蛇之影。” 说到当日的情景他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那妖蟒怕是有十丈长腾飞上空当日神都城的人都是亲眼所见的!” “姐姐的脸是妖蛇所伤姨母请了大夫来医治。”他又说到苏妙真两次遇到世子都使世子发疯招到了长公主忌恨。 “后来姨母替姐姐请了道士施法才将姐姐救醒。” 苏妙真嘴唇动了动正欲反驳他的话说自己是受‘神喻’相救才醒的。 可话到嘴边她又突然想起‘神喻’的存在只是一个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便又强行将话咽了回去。 只是此时旧事重提许多以往她没注意到的疑问又浮现在心头。 陆执大殓当日她突然昏迷事后也醒得稀里糊涂‘神喻’只跟她说花了极大代价救她。 但现在苏妙真细细一回想自己昏迷本来就是莫名其妙她隐约感到自己恐怕是受了‘神喻’连累。 若真是如此那么‘神喻’救她又有什么稀奇? “至于世子——”苏庆春说到这里偷偷看了姐姐一眼她毫不客气: “我也喜欢世子但姨母只支持自己的女儿对我十分排斥。” “才不是!” 苏庆春为姐姐的话而感到脸红反驳她: “世子本来与姐姐就不熟悉跟二表姐几次出行关系本来就亲近更何况长公主也不喜欢你你跟世子之间本来就只是陌生人根本不可能啊。”…苏庆春的话如一根尖刺刺入苏妙真的内心。 怎么可能?她与世子有‘前世’姻缘缺少的只是机会—— 她脸色煞白正想反驳苏庆春还有些疑惑道: “你几次与世子遇到都让他丢脸他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苏妙真开始还想反驳可嘴唇刚一动她就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安之色。 苏庆春偏向姚家讲话自然对她无利。 要是稍早之前苏妙真认为这个弟弟胳膊肘往外拐自然不肯听他多言。 不过父亲的到来缓和了姐弟俩之间的矛盾屋子中只有苏家三人的时候让她隐隐有种回到了当日一家人小聚时的感觉令她心情放松不再满身尖刺。 她听到了苏庆春的这番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细想之下她与世子除了‘前世’的牵绊确实这一生并没有碰到过几次。 每次相见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恐怕陆执未必记得住她的名字。 不——他可能记得。 正如苏庆春所说陆执每次遇到她都没有好事。 第一次遇到他杀人中邪。 之后北城门碰到时自己施展‘陆执的一见钟情’使他当众出丑沦为笑柄。 后来他中咒而死大殓之日死而复生复生之后再度发疯胡言乱语…… 当时长公主冰冷的眼神苏妙真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像是大梦初醒。 对啊这样的情况下世子不恨自己都算好事怎么又会喜欢自己? 她开始感到害怕觉得自己之前种种确实像是中了邪。 世子的大殓之礼上突然死而复生醒后便表白自己——这种事无论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恐怕像苏庆春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自己当时全然没有觉得不对劲儿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世子的喜欢天经地义? 以往妖狐为她编织的美丽幻境被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缺口久违的理智回归她回忆过往终于发现了这些‘记忆’中的问题。 “那那——”苏妙真心乱如麻“那姚守宁对我恶语相向姚婉宁之前还打我这些庆春你又怎么解释?” “打打你?” 苏文房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迟疑的看向了儿子。 苏庆春连忙道: “爹您听我说。” 他连忙将些前些日子顾焕之前来求药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提到柳并舟说这‘紫丸’的奇异之处: “外祖父说这紫丸吃了可能会死人。毕竟这药是为皇后娘娘而求大家都怕出事之后承受不起——” 说到这里苏文房心中已经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想起女儿先前提到过‘献药’之事脸色微变再听儿子又道: “当时外祖父便说没有这药欲送顾大人出去结果姐姐却坏了他老人家的事。” 接着他将苏妙真喊停了顾焕之结果与姚守宁起了冲突继而咬伤了二表姐最后被大表姐情急之下打了耳光的事说了一遍。 “苏庆春!”苏妙真瞪大了眼喊弟弟的名字。 苏庆春毫不畏怯转头与她对视。 “妙真!”苏文房沉了脸问她: “你弟弟说的话是真的吗?”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他一开始所想的姐妹之间相处的矛盾。 苏妙真先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她想了想却发现苏庆春说的并没有错。 父亲的目光之下她不愿撒谎只好不甘的点头承认: “是……”她一点头后便看到了父亲失望的眼神苏妙真心中一慌: “但是爹我没有咬姚守宁根本没有咬到她姚婉宁就打我。” 苏文房没有说话他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莞尔wr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换真心 收到柳氏信件之后苏文房心急如焚当即快速处理了家中一切辞去手头的职务赶往神都。 只是恰好被洪灾所阻未能进城。 皇后去世当天宫中敲了丧钟他亦有所耳闻。 当时他只叹大庆如今是多事之秋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能跟自己的女儿扯上关系。 “爹我——”苏妙真看到父亲神色不对正欲说话苏文房却道: “妙真顾后去世了。”他语气温柔不带指责。 但是这种无形的包容却给苏妙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她别开头咬了咬嘴唇: “顾后顾后本来就病了未必是药的原因——”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是药的原因但当日外祖父已经提醒顾大人了……” “……”苏文房的眼神逐渐变得严厉。 “妙真。”他轻轻喊了一声苏妙真的身体一颤下意识的就想躲避。 她脸上涌出红光那尖凸的嘴唇一抖一颤的可惜此时苏文房父子看不破她脸上的障眼法无法窥探到她的真实面容。 “你年岁不小应当知道这件事情严重性。” 苏文房见自己喊了一声女儿名字她便面露畏怯心中不由又生出怜悯。 他示意女儿坐下叹了一声: “我一生飘零连累你娘与你们姐弟随我吃苦是我对不起你们。”他脸上露出内疚之色: “送你们到姨母家也是希望你们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不必再随我这个父亲东奔西走。” 他这些年不如意辅佐了许多位朋友但这些人一旦升迁便是双方分别之时。 苏文房深知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也并不怪罪于谁只是一双子女眼见年纪渐长将来总要说亲不欲因自己的缘由断了子女前程。 因此思来想去才厚颜将一双儿女送入神都城。 “在送你们前来神都之前爹娘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是爹的不对。”说到这里他起身长揖一礼: “爹在此向你赔罪希望你不要生爹的气。” 他这一行礼惊得苏妙真连忙起身要躲但苏文房以眼神制止了她仍是坚持行礼之后才示意女儿又坐回去。 “这只是其一。” 苏妙真心中忐忑不安见父亲整理衣冠越发害怕见他站定之后又道: “顾后已经去世无论她的去世与你送的药有没有相关但你任性妄为险些致你姨母一家于险地——” 苏妙真下意识的摇头: “不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她还想反驳: “当日顾大人也说过生死有命吃了药丸若皇后仍是……”她余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她看到了父亲的眼神。 苏文房怜爱的看着她没有因为她再三辩驳而愤怒也没有因她闯祸而头疼他的眼神如浩瀚大海将她所有的任性与偏激全都包容在内。…“爹——” 她眼圈一红耳中顿时有尖利的声音响起: “他骗你他与柳氏是一伙的。” “不是!”苏妙真一听这声音顿时心中恼怒尖利的反驳了一声。 她面容之上狐妖的眼中露出一丝怪异之色。 它以前无往不利的蛊惑之术这一次似是并没有取得想像中的后果遭到了苏妙真激烈的反对。 仿佛家里人就是她的软肋她对于苏文房的信任远胜于妖狐的想象。 “我爹并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做错了。” 她心中这样想着以往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一下清明。 妖狐认为她本性自私自利此时见她坚定不免有些怪异但它只是无声的呲了下嘴又冲着苏文房吐出一口红气。 在场三人都只是普通人。 苏文房有才却没有修出浩然正气。 它的妖法厉害尤其擅长蛊惑之术既然此时无法说服苏妙真它便准备从苏文房入手从姚家挑事。 那股粉气一吐出去便将苏文心脸庞罩住: “姚家苛待你的女儿柳致玉瞧不起你柳并舟误你一生——” 它念着咒法试图将这样的念头刻入苏文房心里。 妖狐的妖气轻易入侵苏文房的心里似是半点儿防备也未设。 但他的‘心’远比妖邪想像的要更加纯净。 受妖气影响妖狐可以轻易看穿他的内心。 他在听到妖咒喃喃低语的刹那心中却想的是:我将一双儿女送进神都劳烦玉姐一家照顾女儿还不懂事时常与守宁几人发生争执这真是我教养不严之过; 姚翝因自己的原因蹉跎十年未得提升也难怪玉姐看不起自己; 至于岳父他老人家将小女儿交到自己手上自己却没有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反倒连累妻子变卖嫁妆以供一家人吃用自己真是无能。 “……”妖狐听到他的‘心声’顿时无语。 苏文房在片刻的怔愣之后醒过神来又愧疚道: “是我的错。事已至此也无法躲避若顾相怪罪我们三人一力承担力求不要连累姚家便是。”他看向女儿温声的道: “但你这件事情确实错啦妙真你姨母对我们不薄出了这样的事你姨母今日见我半句不提对你跟庆春也没有责怪之意。” 他越说苏妙真便越是低垂下头。 “妙真你该向姨母一家道歉不要伤了亲人的心。” 一旁的苏庆春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苏妙真身体一颤苏文房的手落到了她发丝之上。 父亲的手如她记忆之中一般温暖轻轻的摸了摸她脑袋带着怜爱苏妙真心中的怨恨、倔强在这抚摸之下如阳光之下的水雾迅速散去。 “……好。”半晌之后她轻轻应了一声。 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正如父亲所言这一世姚家人并没有对不起她兴许‘前世’只是她命苦怪不得别人。…父女二人说了一番话苏妙真解去了内心的心结三人如恢复了以往的亲密说了些自分别以来的种种事。 苏庆春见大家重归于好最是开心。 提到了自己最近学的东西又提了些生活中的开心事听得苏文房不时发出笑意眼露欣慰之色。 轮到苏妙真时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确实不大对劲。 这些日子以来她似是活在了仇怨之中没有注意到弟弟的改变也没有发现生活中的趣事。 对她来说试图得到世子、怨恨姚家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使她逐渐脾气怪戾、刻薄惦记的不再是生活的美好而是表姐妹之间的争执及种种负面的东西。 “我错了。”她若有所思这话说得比先前更真心一些。 苏文房见女儿真心认错这才松了口气露出笑意。 三人说了一阵话柳氏那边令人为苏文房送来了两套干净的衣裳。 这些衣裳并不合身但看得出来都是新的。 苏文房来得突然来时大雨随身带的包裹已经湿透了里面装的衣物也自然湿了柳氏先前注意到了这一点便让人取了儿子未穿过的衣裳送来。 “……”苏文房抚着衣裳久久不语。 待他换了干净衣裳稍加休整之后父子三人重新回到正屋时姚家人正围着火盆而坐一面说着话。 见到苏文房几人的时候大家说笑声一顿。 姚守宁好奇的转过头率先看向了苏妙真。 令她有些吃惊的是表姐脸上的红光竟然暗淡了下去露出的那张半妖化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忐忑、畏怯。 她精神有些不大好眼圈微红像是哭过。 但她身上的妖气却似是受到了压制一下消失。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表姐——” 吃惊之下姚守宁一下站起了身。 苏妙真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到是姚守宁望着自己时她又羞又怕同时心中还隐隐感到别扭转过了头去。 “妙真。”苏文房轻轻喊了她一声她身体一颤迟疑了半晌上前一步往柳氏走了过去。 “姨母——”她轻唤了一声声音细如蚊蝇。 柳并舟抬起了头看了苏文房一眼见他的目光全在女儿身上似是有些担忧、有些愧疚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注视。 柳并舟弯了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柳氏看着垂头丧气的女孩轻轻应了一声。 其他人屏住了呼吸都似是猜到了苏妙真接下来要说的话直直望着两人。 恰在这时曹嬷嬷端了饭食进来一来便见到了这幕情景她放轻了脚步打了个手势示意跟在后头的人暂时不要走动。 “我与弟弟入京以来给姨母增添了许多麻烦劳您费心而我不大懂事做错了一些事也说错了话伤了您的心……”苏妙真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苏文房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见此情景连忙向她点头鼓劲。 有了父亲的支持她增添了些勇气再道: “我错了还惹下了祸事姨母——” 印象之中柳氏性情强硬对待自己的小女儿时也没多大耐性。 她闯了祸还惹了柳氏一双女儿不喜此时自己这样道歉恐怕柳氏也会厌烦她的。 纵使碍于情面必定也是嘴上一套心中一套——人便是如此的虚伪。 想到这里苏妙真眼圈发红低垂下头泪珠‘滴滴答答’往下掉。 可下一刻柳氏站起了身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好孩子。”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欣喜: “你外祖父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知错我再开心不过。” 柳氏的话出乎了苏妙真意料之外她‘倏’的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望着柳氏。 那双杏眼之中有水光逐渐汇聚。 “哪有孩子不犯错的你守宁表妹——” “娘!”姚守宁一听到这里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您跟表姐说话就说话提我干什么?” 众人皆忍不住笑柳并舟也点头: “是你娘此时说话头头是道她错了也没有认过呢!” “……”柳氏的脸颊微微胀红父亲话中的意思她心里清楚看了看小女儿却鼓不起当众向孩子道歉的勇气。 大家都笑了起来。 没有苏妙真想像中的嘲讽、鄙夷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与纷争只是苏妙真一人牢记于心。 她有些不安的抬起头看到的是柳氏含笑却怜爱的眼神。 柳并舟也在笑苏文房的眼中则是带着骄傲与赞许。 弟弟也似是松了一大口气本来紧板着脸的曹嬷嬷也神色松缓以往在苏妙真眼中最是可恶的姚婉宁也抿唇而笑。 ‘前世’时好色如命纠缠自己的姚若筠正转头与姚守宁说了句话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了头与她目光交汇的刹那先是向她点头示好接着又如避嫌般忙不迭的将头低垂了下去好像十分不好意思。 …… 这一切种种都与‘前世’时她印象中的姚家人的性格截然相反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妙真心中备受冲击手抖个不停。 她慌乱的眼神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记忆中这个嚣张跋扈‘前世’不知廉耻勾引世子最终受世子、温景随厌弃继而嫁给简王的少女也在好奇的偏头看她眼中带着一种令苏妙真感到不安的探究神情。 她低垂下头耳旁听到的是大家欢喜的笑声。 屋外雨潺潺寒意逼人。 而屋内却燃了火盆带来暖意。 姚家才遭了水灾处处都还残留着洪灾到来过的痕迹许多家具都被修补过看得出来姚家近来确实不大富裕。…以往那些无论别人怎么说都听不进耳中的话此时随着苏妙真的视线转动一一浮现在她心里。 她想到了父亲说过与楚少廉交恶因此害得姨父仕途不如意。 想到了曹嬷嬷的话说柳氏为了求楚家帮忙变卖首饰。 还有顾焕之来求药的时候柳氏哀求的眼神——那时她心思偏激一心只想报复姚家人哪里管后果呢? 父亲让她认错的时候她是碍于苏文房的颜面勉强被说服。 可此时看到屋里修补的桌椅看到柳氏头上的一根素银首饰姚家的几兄妹穿的都是平常旧衣。 反倒是她与苏庆春今年到来柳氏当时还让人替姐弟二人裁了好几套换洗的新衣。 自她与弟弟来了之后给姚家带来的是麻烦使得姚家付出了不少银子。 而她以前怎么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心中只剩怨恨而已? 苏妙真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那道一直以来禁锢着她的枷锁断裂。 她的良知开始苏醒。 “苏妙真!苏妙真!” 有什么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张牙舞爪喊她的名字。 “你……不要……” 那声音有些耳熟又似是十分陌生带着一种令她畏惧且厌恶的气息让她下意识的封闭了自己的心神。 她有些害怕这道声音。 “妙真怎么了?” 柳氏原本正在说笑突然意识到怀中的孩子有些不大对劲她低垂下头关切的摸了摸苏妙真的脑袋又似是怕她生病下意识的以手贴她额心。 这个动作小柳氏在生时也曾做过。 苏妙真内心最后一挣扎与不甘随着柳氏的动作而轰然瓦解。 “娘——”她低喊了一声。 柳氏怔了一怔接着泪如雨下。 而这两人情感交融的刹那姚守宁见到苏妙真的身体中突然有大量妖气泄逸。 一道若隐若现的狐影被挤出了半个身体一只红狐尖利的喊叫着: “你……不要后悔!” 苏妙真靠在柳氏怀中眼泪大股大股的流。 随着妖气的泄出她那张雪白的面庞逐渐扭曲变异。 那曾被妖蛊之术掩盖的异象在妖邪被驱离之时慢慢显出真正的样子。 “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妖狐大声尖叫不肯放弃苏妙真的身体那爪子牢牢抓紧了苏妙真的手臂试图重新钻入她的身体。 “外祖父!” 姚守宁见此情景不由大喊了一声。 此时哪里还用得着她提醒柳并舟早就已经感应到了妖气的出现。 苏妙真此时低垂着头头脑之中只闻那‘神喻’尖叫怒骂似是气极败坏的样子。 “你我本一命你是我的寄生之躯以一缕神魂来请的岂能轻易将我赶出身躯去!” 妖狐怒喊着那尖嘴与苏妙真的嘴唇相重叠。 偌大的狐脸穿过苏妙真的脑袋从她的面容之上钻了出来欲将她取而代之。 她的面庞扭曲现出挣扎之色。 “来了!” 柳并舟不慌不忙喊了一声: “若筠借你的儒意一用!” 此时有妖气影响大家看不到苏妙真的真实情景但却也知道她情况不大对劲儿。 姚若筠正在紧张的时候听到外祖父的话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但他应完之后便有些慌乱: “外祖父我我没有儒意啊——” 他甚至不知道这儒意为何物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柳并舟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虚空并点他额心喊了一声: “起!” 话音一落姚若筠就感觉身体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腾’的自肚腹升起顺着脏腹而上自眉心之中蹿出‘嗖’的化为一道白光落入了柳并舟的手心。 ……………………………………………………………… 5k大更今天家里有事没办法码字明天请假不更~! 莞尔wr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解心结 “守宁既然猜到有客人会来必定已经猜到来者是谁。”柳并舟此时心情好了些跟女儿笑着说道: “与其问我不如你问问你的女儿。” “守宁?”柳氏心中好奇转头去看姚守宁: “谁会来我们家做客?” 若是以往柳氏恐怕对父亲的话是半信半疑。 但不知是不是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姚守宁又逐渐变得成熟懂事尤其是‘河神’一事中她有担当、又聪明表现沉稳使得柳氏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对女儿的态度柳并舟一说姚守宁猜出了来客身份她便一点儿都不怀疑。 她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心态的转变但姚守宁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柳氏的变化她的美眸生光笑意吟吟道: “娘您前些日子不是因为表姐、表弟的事给姨父写过信吗?” 柳氏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对对对。” 她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的意思是说你姨父入神都了?” “应该是。”姚守宁笑着点头。 虽说她并没有将话说死但心中已经十分笃定。 因为此时在她眼中已经‘看’到了一位身穿青色旧袄双手揣在袖口中的一位瘦弱的中年书生坐在一辆板车之上一面与赶车的人说话一面往姚家的方向前进。 虽说她没有在现实之中见过苏文房但她曾在幻境里看到过姨父的身影知道这位就是苏妙真姐弟的父亲。 “哎呀我竟然没想起这事儿!”柳氏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低声说了一句。 “娘每日事情多又要照顾爹的伤又要管家里人的事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姚守宁笑着安慰她: “我是没事嘛就喜欢东想西想的。” 柳并舟含笑看着这两母女眼神温和。 他能感应到自己这个脾气倔强的长女近来性格改变了些她将姚守宁教得很好心性善良世故却又不失天真。 以她聪慧必能明白柳氏以往的忽视但她并没有养成睚眦必报的性情也不记仇还体贴的给柳氏留了面子。 “也不是——”柳氏被夸得心花怒放觉得女儿说话真是好听。 她扭捏了一阵有些不好意思轻声的道: “其实是你自己很聪明。” “娘以往以往——”柳氏想要道歉但她毕竟身为长辈就是心中觉得自己以往做得不对但道歉的话却似是横哽在喉间试了几次仍无法顺利说出口。 气氛微沉默了一会儿柳并舟心中叹了口气突然喊了一声: “来了!” 他一说话便将空气中的安静打破。 柳氏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转头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连忙问了一声: “哪里来了?” 话音一落果然就听到远处有‘嗒嗒’的踩水声车板在水中滚动时发出沉响她精神一振探头往外看。…声音是从左侧巷子尽头传来的。 在雨雾之中一辆由牛拉着的板车逐渐出现在三人面前赶车的人是个顶了斗笠、身穿蓑衣的矮瘦男子从下巴处花白的胡须可以看出此人已经上了年纪。 而这老人身边则坐了另一个同样身披蓑衣的身影只是斗笠挡了脸看不大清楚面容。 “这是这是——”柳氏踮起脚也往远处看去但她看了半晌实在不敢辨认: “这是道元(苏文房的字)?” “嗯。”柳并舟点了点头。 有他发话柳氏再无迟疑。 她即刻转头喊了一声:“良才!你立即前往表少爷的屋子通知他与妙真一起过来。”说完又吩咐良才喊了人后便去寻郑士一道收拾苏庆春旁侧的书房搭张床榻。 “家里地方太小了……”柳氏叹了一声。 神都城以往寸土寸金她与姚翝攒了多年的钱买下这间屋子。 原本一家人倒刚好够住但随着家中人来得多了便逐渐有些拥挤。 就连姚婉宁的屋子都暂时腾了出来不然真不够居住的。 “等事情过后得攒钱再买间大房子也不知钱够不够——”柳氏心中盘算着银子的事柳并舟就叹道: “到时房屋恐怕还会降价。” 一场灾情之后许多人熬不过去。 洪灾、虫劫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粮食、木碳、布匹等物才是民生急需。 柳氏原本因为亲戚到来而有些雀跃的心情听了父亲这话之后也有些低沉。 柳并舟却道: “不说这些了。” 柳氏点了点头强挤出笑意。 远处牛车之上的那人似是听到了柳氏先前的喊声他伸出一只手推了推遮面的斗笠。 那斗笠一推起来露出一张消瘦而白皙的面容一扫他装扮给人的第一印象。 姚守宁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姨父。 他年约三旬长了一双柳叶似的细长眉丹凤眼鼻梁高挺留了短须。 纵使身披蓑衣、斗笠但却毫不掩饰他通身文雅气。 苏文房的真实年纪已经四十但时光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印记多年贫寒的生活并没有折磨到他他看上去儒雅而温文仿佛饱读诗书的雅士身上柔和与洒脱的气质相并存。 难怪当年小柳氏一见他便倾心自此甘愿放弃富足的生活随他浪迹天涯纵使早逝也不后悔。 “岳父大人!” 苏文房见到门口站着的三人之后不由眼睛一亮面现激动之色。 他与柳并舟其实已经多年未见此时一见面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当年翁婿相处的情景。 苏文房二话不说跳下了牛车他动作有些急促石头底下的泥泞经过潮水、雨水多日浸泡早就软烂此时一滑之下险些没能站稳。 但苏文房这些年来走来闯北也并非一步三喘的书生他很快站稳了脚跟接着大步前来。…“玉姐!” 他飞快及至近前目光与柳氏相对时眼中逐渐浮现水意。 “道元可算把你盼来了。”柳氏嘴唇轻颤也是激动无比。 眼前的这个中年文士既陌生又熟悉逐渐与多年前那个儒雅俊美且略带着害羞的年轻人形象相重叠。 柳氏曾无数次想像过两人再度相逢的情景。 如果依她以前的脾气她想的是:若能再见到苏文房的面她必定要对他破口大骂——这个厚颜无耻的穷书生拐走了她一手带大的妹妹使小柳氏一生颠沛流离吃了数之不尽的苦头人生才匆匆过了几十年便香消玉殒。 现如今柳氏已早非之前的脾气。 姚婉宁中蛊一事磨灭了她的暴躁再加上与父亲的关系逐渐缓和又受到了父亲的指点教育她逐渐意识到了自己以往的错误。 再见到苏文房时不止是生不出痛骂他的心思反倒愧疚无比。 “多年没有见面——” 苏文房嘴唇嚅动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身上定定看了他半晌。 他记忆之中的柳并舟风华正茂身材高大而气质如兰行走间似是带着不沾人间烟火之气。 那一年他与自己的妻子初相识少女藏在柳并舟的身后偷偷露出半张脸看他。 她的眼睛与柳并舟相似美眸间带着天真、懵懂与好奇以及若隐似无的羞涩待到他转身与她相望两人一见钟情。 纵使事隔多年苏文房依旧记得当时致珠脸上的红晕。 想起往事苏文房眼中泪珠滚滚轻轻喊了一声: “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并舟感应得到这个女婿内心的也不由受他感染伸手拍了拍他肩头说了两句。 “我我——”苏文房听了他的话如同饱受委屈归来的孩子低下了头垂泪道: “我能回来却无法将您老人家的女儿带回来我——” 他提到小柳氏柳并舟及柳氏的眼中露出哀色。 “玉姐我对不起你……” “说的什么傻话。”柳氏摇了摇头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大半剩余的那些残余的情绪此时随着苏文房的话而彻底消弥。 “是我对不起你才对。”她有些痛苦的道: “如果不是我性情固执这些年多打听你们的消息兴许致珠也不会……” 两人内心都有遗憾因为同一个女子。 “不致珠离去之前并没有怪姐姐。”苏文房泣声道: “她后来时常回忆少年之时说您带她踏青捕蝶教她管家理事——” 小柳氏生性豁达浪漫并没有因为姐姐的冷漠、疏远而心生怨恨反倒只记得了生命中的那些美好而已。 “她说她命好。”苏文房眼圈通红边流泪边说: “虽然早早没了母亲但爹和玉姐给她的爱使她并没有感觉到童年缺失。”…正是柳氏当年的娇养给足了小柳氏安全感让她在成年之后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支撑着她随丈夫周游大庆过完了充实的一生。 两人默默流泪提起小柳氏既觉得心痛不舍却又奇异的找到了一种共鸣。 在他们谈论中的是大家都爱的那个人柳氏心痛如绞又觉得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恨苏文房呢? 小柳氏死后他是被折磨得最重的人。 妻子的离去之于他来说便如剜去了他心底的一块肉令他从此灵魂好像都不再完整。 他爱小柳氏毋庸置疑。 能多一个人疼宠小柳氏本该是一件好事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反对? 柳氏想到了父亲当日所说的话突然醒悟自己当日之所以不满意这桩婚事也只是因为掌控欲作祟。 她想要小柳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却忽略了妹妹真正想要的东西。 直至此时柳氏才终于理解了父亲的心。 “爹我错啦。”她哭着低声认错柳并舟的眼神温和听到这话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屋外雨势渐小柳并舟深呼了一口气: “看来雨果然要停了。” 如今水退、雨停家里人终于齐了“这是一件好事有什么好哭的!” 柳并舟心中的阴霾彻底散开他说道: “走有话进屋再说!” 苏文房点了点头捏了袖子压眼睛接着看到了一旁好奇看他的少女恍然惊觉自己在晚辈面前失态连忙转过身去整理了一番仪容接着才道: “这是守宁吧?” 柳氏生了两个女儿但长女病弱时常无法下床之事苏文房是知道的。 他远在江宁与姚家通信不便再加上后来姚家事情多柳氏忘了再给他捎信他并不知道姚婉宁已经病愈的事。 “对。”柳氏点了下头拉了女儿一把: “快叫姨父。” 姚守宁就行礼道: “姨父。” “好孩子。”苏文房伸手欲摸身上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装什么东西。 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一时与大家相见欢喜倒忘了我的东西。” 说完他让柳并舟等人稍候自己匆匆往牛车的方向赶去。 那赶车的老汉抬起了头知道这边是官老爷的府邸面现畏惧不敢前来见苏文房折回去才松了口气。 牛车上摆了一个包裹苏文房与他说了几句话回身又指了指。 他身为文人却并没有瞧不起赶车人的意思与人说话时站在地上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末了又从包裹之中掏出一个荷包万分珍惜的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了些碎钱出来递进了车夫手里。 柳氏见此情景连忙唤来逢春让她快去厨房准备些干饼子与钱送给这车夫。 逢春跑得快提了东西过来时苏文房那边才说完话。 东西递过去的时候那老汉有些恐慌又怕又想要的样子。 这个时节粮食珍贵直到苏文房说了话他才欢喜接过又要给柳氏等人叩头。 许久之后将车夫送走了苏文房才提了自己的东西回来有些喜滋滋的从自己的包中摸出一个油纸包的小东西。 拆开后里面摆着一小串干草编织而成的镂空小圆球球里都装了小巧的铃铛提起来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那草编铃铛精致无比带着淡淡的香气。 (本章完) 莞尔wr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儒道心 “……只能暂时先将脸挡住家里人不会多说。”姚守宁拉了苏妙真的手与她说话: “将军府里有一位徐先生是神武门的传人擅长医道、妖蛊世子体内的妖蛊便是由他稳住的……” 她是真心在为苏妙真的情况担忧也在替表姐想办法。 可提到‘世子体内妖蛊’的时候苏妙真的脸上露出尴尬而又心虚的神色——她如今算是清醒想起当日西城事件许多疑惑之处心中暗自猜测世子的妖蛊恐怕也与她是有关的。 想必就是那附身在她体内的‘神喻’所为这样一想她更觉得对不起世子了。 但姚守宁拉着她的手满脸都是担忧苏妙真忍下心头的惶恐不安点了点头: “嗯。” “不过近来洪灾很严重又有血蚊蛊现世徐先生忙着要研究医治人的解药表姐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姚守宁察觉得到她的心情并不平静隐约也猜得出来一些她的心思但苏妙真没有主动提及她便也不点破。 “守宁我……”苏妙真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的将姚守宁的手掌握住想要说什么。 但话到嘴边便被姚守宁打断了: “表姐不要担心。” 她捏了捏苏妙真的手转过了头笑着道: “长公主人真的很好!”姚守宁强调着: “又明事理当日世子救了我娘才中蛊但她并没有怪过我。”她的笑意真诚语气柔软带着安抚: “等这些事情过去徐先生得空了公主一定会请徐先生帮忙想办法的就是”姚守宁欲言又止最终道: “就是可能要等一段时间——”说到这里少女表情有些歉疚: “还有我也不知道徐先生能不能完全治好的……” 苏妙真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心情倒是比姚守宁预料的要好了许多。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鼻神情黯然: “等倒没什么——” 她不怕等待就怕长公主对她有成见不愿意与她打交道——毕竟当日陆执死而复生再度发疯与她有关朱姮蕊定是一清二楚说不定早猜到了缘由。 谁又会对一个害了自己儿子的人有好感呢?她怕将军府的人不喜欢自己不愿意帮忙如今听姚守宁说长公主性格不错心中倒是放松了许多。 “至于能不能治好……”她眼里含泪摇了摇头: “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的我愿意等谢谢守宁帮我。” 两人说话功夫间已经到姚家正屋门口。 苏妙真离这屋子越近心中便有些害怕。 过往一切从她心中一一掠过她脚步变慢定住了足迟疑的喊了一声: “守宁——” “怎么了?”姚守宁转头看她。 她正想说自己还没做好进屋的准备恰在这时兴许是屋里的人听到了外头的响动有人将厚重的棉布帘撩开逢春探出了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撑伞的两个少女高兴的喊: “二小姐和表小姐都回来了!” 这话音一落帘子便被拉开屋里人尽都起身出来了。 如此一来苏妙真自然便不能再躲了。 屋中柳氏等人都在就连伤筋动骨之后本该躺床休养的姚翝听说出了事都连忙爬了起来强撑着浑身疼痛坐在大厅等着姐妹二人。 “妙真回来了。”柳氏惊喜的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姚翝撑了拐杖连忙点头。 柳并舟没有说话但从他眼神看来似是松了一口气。 众人迎着两人进屋苏妙真被姚家众人团团围住。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妙真的身上姚守宁无形之中被冷落。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愤愤不平反倒露出了笑容。 苏文房的注意力一半在女儿身上一半则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女儿回来之后他心中欢喜对于劝说并哄好了自己女儿的姚守宁他就格外关注。 两个少女此时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但姚守宁并没有争风吃醋她神态自若坐到了桌子边倒了杯茶在喝似是注意到苏文房的视线转过头看他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苏文房想起女儿此前曾对这个表妹格外不满听苏庆春说苏妙真中邪期间与她关系紧绷。 但她并没有记仇而是心怀坦荡性格远比苏庆春所说还要好得多。 “谢谢。” 苏文房无声的道谢姚守宁笑眯眯的摇头。 “……妙真是姨母疏忽了你你千万不要怪我。”柳氏还在自责苏庆春也道: “我也有错。” 苏妙真先是再次向柳氏道歉接着又安抚弟弟众人七嘴八舌说话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以来的隔阂便逐渐在关切声中被弥补。 柳氏原本不敢提苏妙真妖化的事倒是她主动提及了灾会姚守宁会帮忙请徐相宜为她看脸倒令柳氏等人心中大石一落。 今日妖邪被驱苏妙真不再受妖邪困扰这是天大的好事柳氏心中欢喜说是今晚要置办宴席好好庆祝。 姚守宁的话语再一次应验——晌午之后下了许久的雨竟然停了。 神都城的百姓高声欢呼排在大明宫前求药的人更加多了。 因陈太微研制了克制血蚊蛊的方法一个月后血蚊蛊逐渐减少这收割了神都城不少人命的妖蚊终于逐渐消失。 洪水已经褪去留下满目疮痍。 许多人失去了房屋、亲人无家可归流浪于神都城的角落处。 随着血蚊蛊一少大明宫前求药的人也逐渐减少了许多。 一切似是在恢复正常但平静之中又像是有风暴在酝酿着。 以往还算热闹的街道此时纵然是白天也充满了死寂沿街的许多店铺已经关闭门板破裂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街道之上弥漫着一股若隐似无的腐臭味每个人都像是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动作甚至听不到小儿啼哭。 到了夜里反倒热闹一些。 街道之上流民游走于黑暗中他们闯入沿街空无一人的房舍寻找安身之所或是食物不安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侥幸在这场浩劫中活下来的人心中。 神都城内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陈太微站在那里俯瞰整个神都。 大雨之后的天空似是被洗净今夜满天繁星一点儿云层也无可见明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他身体高大而消瘦两侧肩骨似是锋利的刀刃将薄薄的青色道袍挑起来了。 夜风‘呜呜’的刮将他两片衣袖灌得鼓胀吹卷至他手肘处露出他雪白如玉的小臂。 一条黄色的细长络子勾勒出陈太微细瘦的腰身腰侧挂了一条雪白扶尘那扶尘随风而扬如烟似雾。 “唉真是败兴。” 他鼻子动了动似是闻到了什么接着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嫌弃之色转过了头。 夜风之中不知何时卷起了薄薄的红雾。 随着他话音一落那雾气之中突然显出数道黑影妖气狂涌化为飓风卷向陈太微的身体处。 他站立着未动只是冷笑了一声待那黑色的妖卷风吹来时一手握拳用力轰出! 拳风穿破黑色飓风深入风眼之中用力将那妖风之中的一道黑影抓住。 ‘吱汪!吱汪!’ 一道尖利的惨叫声响起一只约两尺来长的红毛狐狸被他掐着脖子抓在了掌中。 那狐狸呲牙咧嘴四肢拼命蹬踢但无论如何用力却根本逃不脱他的挟制。 狐狸身下有一道阴影如流水般涌动随着红狐惨叫顷刻之间化为一道高达两丈以上的恐怖黑影。 黑影宛如小山压顶其上有六条长尾如海中藻荇般在半空中蔓延开化为阴云牢牢密布于陈太微的头顶上空将星光完全挡住! “为什么——” 那阴影低垂下来黑暗之中阴云化为一只可怖的巨兽头影围绕着陈太微看。 他仰头看那黑影带着饶有兴致之色与那黑暗对峙‘啧啧’有声: “看来老皮是被人扒喽!”他话语之中带着戏谑顿时将那黑暗激怒。 “你闭嘴!” 阴风环绕无数阴魂、怨鬼从那黑影之中扑出张牙舞爪的往陈太微飞扑而去。 这些恶鬼是当年狐王占领人世时吞食的人类炼化与它相伴七百年早成气候。 若是修行差些的被这些恶鬼一冲三魂七魄便要散体而出。 可陈太微并不将这些鬼魂放在眼里他只是冷笑。 鬼魂冲入他身体的刹那将他外在的障眼法冲破! 一个身穿红衣的艳鬼怀抱着一具玉白的骷髅出现在妖狐面前那被红衣艳鬼抱在怀中的骷髅伸出了一只玉白的骨手将一只‘吱唧’直叫的红狐抓在掌中。 众鬼一见他现出真身顿时大惊失色。 红衣艳鬼身上血光冲天浓重的煞气顿时将这些怨毒的鬼魂冲散了。 须臾之后鬼影消失红衣艳鬼与那骷髅消失无踪身穿青袍、腰系扶尘的陈太微抓着已经垂死吐血的红狐重新出现在观星台之上。 他一脸厌恶之色将那红狐一丢—— “畜生就是畜生不堪一击!” 狐王大怒。 陈太微却并不理它而是手捏成印飞速捻出一道御水诀召出一股手流洗手。 那水流之中蕴含着强大的法力清凉的气息令那愤怒的妖王一下清醒了许多。 “我劝你不要太冲动。” 陈太微一面洗手一面温声与黑影说话: “你本体还未出来不是我的对手。”说完他又看向那黑影: “又断一条尾巴了?” 他一脸幸灾乐祸气得狐王牙关都咬紧了。 “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陈太微反问了一声抽出腰间别着的帕子擦手。 “那南昭的老酸儒手里有一颗儒道之心!” 狐王想起前些日子吃过的大亏心中怨恨翻涌: “他实力不济但有了那颗儒道之心的帮助将我重创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时代不止是皇室的紫阳秘术在消失修习武道的那些人的修为也大不如前了。 儒家更是落魄已经没有什么人修出浩然正气仅有的一个年迈老衰力量远不如七百年前的张辅臣竟然已经被捧为了儒林的领袖。 天妖一族的狐王当**试出柳并舟修为的时候心中狂喜认为世道混乱人类实力减弱妖族的时代已经重新降临—— 正当它狂傲大意时却没料到会在柳并舟手里吃一个如此大的亏。 接连在一个老儒手里断了两尾这对它来说简直是个奇耻大辱! 柳并舟手中的那枚儒道之心与一般的儒家力量不同它更加纯粹更加圣洁其主人在世之时必是德高望重且又学识渊博之辈必是受天下人尊崇才会修出功德。 七百年前儒家的人修出浩然正气的不在少数但死后能留下儒道之心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的。 佛家得道高僧临终坐化之时会留下舍利子而儒家真正修为成圣的学者在死后则会留下儒道之心作为他的传承种子。 可是要想成圣又谈何容易? 那已经不仅仅是修为、学识还需要天下归心受人尊敬。 越是被人真心爱戴、尊重越是功德逆天的人死后留下的儒道之心力量才会越强。 天妖狐王想起那枚儒道之心打在了自己身上又开始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两位大儒的力量击打在它身上强行将它逼出苏妙真身体之中。 它取了苏妙真一魂将她的身体当成容纳自己神魂降临的‘魂器’欲与她强行合而为一被拍出的刹那受了重创。 后又受儒家力量一击逼它再断一尾逃生。 想到当时的情景狐王心中便说不出的怨怒。 “哦原来你也感受过那枚儒道之心了。”陈太微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那是张饶之当年留下的这年轻人真不错我从他身上竟感应出当年辅臣的几分风采了……” 他想起过往种种脸上露出感慨之色: “可惜就是命太短了。” 说完他看向狐王之影: “你与柳并舟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儒道之心就挂在他的外孙身上当饰物你难道没见过?” 狐王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心中大怒! 它当然见过。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煞气吞 柳并舟第一次与妖狐交手时便借用了这个器物。 但当时这东西并没有展现出非凡的力量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儒家物件罢了谁能想到是儒道之心呢? 「哦我想起来了。」陈太微见它不说话又开口: 「这东西之前没有激活还是上次我去姚家的时候柳并舟拿它降我才激活的。」说完他有些吃惊的看向狐王: 「我没跟你说过吗?」 半空中如小山般大的妖影愤怒的咧开了嘴角露出两根尖利的犬牙垂落至陈太微头顶处。 尖牙的阴影处有两滴唾沫顺着牙尖滴落—— 「当日我施展神降术就是被柳并舟以此物强行驱走威力非常不错。」 他似是并没有察觉仍是抱着怀中的骷髅。 狐王心中愤怒至极但它却并没有动。 在它眼里陈太微的身上有冲天的血红煞气靠得稍近一些竟然连它的魂体都受到了影响杀戮、暴戾等情绪在它心里冲撞似是想要找个突破口。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它强行将心里的戾气压了下来将头抬得高了些离陈太微远一点后才摆动长尾阴声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陈太微偏头反问: 「你是指哪一件事?」 「……」若不是本体不在实力大损狐王想抬爪往他拍去。 它一忍再忍将心中的杀气压下: 「施药。」阴影处的头颅转动狐王诘问: 「我们合作你的事我们天妖一族从未插手为何此次你要坏我好事截断血蚊蛊猎食呢?」 狐王暂时将儒道之心的事放下它今日前来是为了前些日子大明宫布施药物一事。 妖族借血蚊蛊吸食人类精血收割人类的怨气、恐惧为己所用。 本该是天妖一族降临前的一大杀招妖族为此已经部署许久却没料到血蚊蛊才刚开始不久便被人坏了好事。 若这坏事的人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坏事的是自己的合作者! 「合作?」 陈太微挑了下眉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们只是相互利用你只是畜类修炼成精我堂堂修道之人又岂会与妖类合作?」 黑影头顶处耳朵一立那黑影之中突然闪现两点红光不多时那红光化为狭长的眼眸状冷冷的望着站在观星台上的陈太微。 空气凝固若隐似无的杀机在空气之中传递着。 「嘿嘿嘿。」 气氛一触即发时妖王突然冷笑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也配称为人?瞧瞧你此时的模样吧你比我身上的邪气更重为何不加入天妖一族?」 先前还满脸轻松的陈太微顿时收敛了笑容眉眼阴沉了下去被他抱在怀里的骷髅抖动着骨头架子撞击间发出「咯咯」轻响。 就在这时—— 妖王话音一转幽幽的道: 「大事将成我们又何必在这样的小事上争执呢?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同心协力你取你的大庆王朝气运我要我的族群重回人间之中。」 陈太微单手掐腰指尖在拂尘上搓了搓。 少顷他终于笑着将手移开: 「你说得对。」 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暗光: 「血蚊蛊的事早就已经曝露。」 陈太微转过身忍下心中嗜血的冲动: 「经我卜算血蚊蛊现世初日 便应该造就杀孽但这卦象并没有出现——」至于其中原因「你应该很清楚。」 血蚊蛊现世那天柳并舟出手施展了铭书保护了神都城整整一日。 说这话时陈太微的脸上露出若隐似无的笑容。 这头愚蠢的狐狸自大又盲目瞧不起人类将其视为圈养的食物从没有将人类正视过。 哪怕是七百年前它曾因此而吃过大亏但七百年后仍是如此狂妄果然畜生就是畜生。 他的声音被夜风一吹似是带着寒意: 「而且朱姮蕊夫妇提出了烈酒加火把驱虫似是早有应对之策可见你们一族血蚊蛊的弱点早就曝露。」 妖王没有说话这一点它也猜到了。 「三十三年前的应天书局上柳并舟应该窥探先机了辩机一族的人都该死!」 狐妖之影先是阴声诅咒末了又自傲道: 「不过我族的妖蛊并非如此轻易便能破除不吸够怨气是不会彻底灭绝的纵然提前窥探先机又如何?」 妖蚊蛊数量庞多。 魔化的大庆太祖朱世祯吸纳了数百年的怨气早成绝世魔物。 他生活在江河之底这些魔气便是妖物最佳的温床。 整个白陵江底全是妖蚊蛊足以将整个大庆朝搅得腥风血雨的。 如果不是陈太微意外搅局使得妖族在摸不清他想法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暂时压迫了妖蛊退却此时的神都早就已经尸横遍野了。 「妖物终究是妖物。」 陈太微皱眉「七百年前的失败就没有令你们醒悟吗?」 「一味的屠杀会激起反击。」 人类的性情他最清楚。 「历史总是相似的绝境之中总会滋生英雄。」他转过身眼神幽幽对半空中狐王的眼眸相对视: 「你们天妖狐族总是自诩诡计多端。」 狐王听出他话中的鄙夷心有不服但想起七百年前的往事却仍是将到嘴边的反驳压下了。 「可论起复杂你们怎么比得过人心呢?」 「与其一味杀戮不如驯养人类。」他说道: 「妖蛊蚊虽退了但你们也留了后手这些曾被妖蚊吸血的人类体内都被留下了印记吧?」 「不错。」狐王点了点头: 「妖蚊吸血的时候便同时产卵一旦卵熟人体便会沦为寄生之体以供妖族复苏。」 「既然如此又何必杀人呢?」陈太微笑着问道: 「不如留一半人性命人体被寄生后不要急着剥夺他们的神智吞噬他们的神魂由他们自己作主。」 妖王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人类贪生怕死自会想办法活着。妖化的人初时如过街老鼠但人一多便不会再一味躲闪而是会想办法争生存了。」他漫不经心的说道: 「到时何须你想尽办法回到人间?恐怕这些人都会急着迎回「圣主」。」 陈太微露出淡淡的笑意但说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妖化的人会仇视同类说不定还会想尽办法将正常人也拉下水呢到时这些人自相残杀死的人一多自然怨气就足。」 他微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怨气冲天自然容易将结界之门冲破。正如你所说到时我收我的气运你回你的人间不是皆大欢喜吗?」 妖王之影愣了一愣半晌之后才甩了甩长尾内心既是欢喜又有些警惕: 「你们人类果然狡猾心狠手辣不输我妖族你说的计划确实 不错——」 它低垂下头: 「不过你可不要骗我。」 「骗你又如何?」陈太冷仰头与它脑袋相对视手按到了腰侧的扶尘上: 「给脸不要脸。我愿意说几句好话哄你是今夜心情好再多啰嗦你便要有再断一尾的心理准备!」 他先前还笑嘻嘻的说着说着便立即翻脸。 狐王心中既烦且惧觉得此人果然是疯了不愧是当年屠杀了自己师门的怪物。 它大事未成肉身未曾降临这片土地失去了附身的皮囊仅剩阴魂并非陈太微的对手。 因此狐王强行忍气吞声装着没有听出他话中威胁: 「说到张辅臣你寻到他遗骨了吗?」 「没有。」 陈太微听到此处有些烦躁的摇头: 「辅臣当年受儒家思想影响胸怀天下与「他」的感情最是深厚。」 当年太祖立国后徐昭乃辩机一族的人不愿过多插手俗世事务因此飘然远离。 顾敬先是任镇魔司之首后隐身于太祖身后晚年离开朝廷成立神武门也算是与朝廷半切割。 而他…… 陈太微怔忡了片刻想起了当年的一段往事。 那一年他意气风发师承明阳子师父天赋不行道术不普通只是一个和善到近乎有些懦弱的老头儿。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不与人为恶的老人养大了他对他如师、如父弥补了他童年失去亲人的惶恐给了他一个家使他自此有了栖身之所。 他成年之后道术非凡与太祖为伍斩妖除魔快意恩仇。 正当以为未来前途无量满心报负想要大展拳脚开创道家一派的盛世之时——他听到了一个噩耗自此入魔。 那一天他赶回青云观屠杀了满门师兄弟及同门。 自此曾经的道门天之骄子坠入魔道他变相的被这世间放逐。 …… 陈太微的目光闪了闪强大的自制力令他很快将思绪抽回现实之中。 太祖当年的四人去了其三仅剩了一个张辅臣一直跟在他的身侧。 学而优则仕。 但到了张辅臣这样的修为他在乎的不再是名、利而是真心想一展胸中报负想要将生平所学运用到治国之上想要为天下人打造出一个更好的制度、更好的大庆。 他这样的人物胸怀、想法早非一般人了。 张辅臣一直陪在太祖身边直至太祖死后他也辅佐于新帝身侧终身未娶最终死后丧事是由天元帝一手操持的。 「张辅臣死后必定留下了儒圣之心。」 妖狐有些不安: 「这该死的老东西活着杀我族人死后也要给我们留下后患!」 它话没说完陈太微便提脚踩到了地上垂死的红狐身体之上。 他足下运力将那红狐脑袋踩爆血肉喷溅开来独尸本能抽搐。 狐王大怒。 但它能感应得到陈太微此时杀意极盛显然自己先前的话触到他的逆鳞了。 「装模作样!」它心中恨极了但嘴却笑道: 「生气了?」 「呵呵呵——」 「提到了你的故人就不高兴了?不要忘了你当年杀灭同门这些所谓朋友早与你割袍断义了。」妖狐笑道: 「再说了你都已经冲故人下过手此时又何必动怒?」 陈太微没有说话而只是转身往观星台走去半晌之后在观星台前站定 话音冷冷传来: 「他们与我割袍断义又如何?在我心中我仍拿他们当朋友。」 「朋友?」妖狐冷笑。 陈太微盗走了太祖尸身任由这位曾经的开国英雄受妖气亵渎最终沦为绝世魔物天下有这样对待「朋友」的人么? 它心中不屑却并没有开口刺激陈太微。 只见观星台延伸出去丈余那石板路屹立于半空之中如凭空支出的一根独木。 他独自站在那里夜风吹来他衣袍猎猎。 头顶满天星空他身侧萦绕着若隐似无的煞气。 月光下他的身体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之感似是被排斥于这世间之外。 「我提醒你张辅臣与我的想法不同「他」既然葬在这里那么辅臣死后定也会陪葬于君王身侧。」 一君、一臣共同守护这大庆气运与山河。 「但我寻到了龙脉带走了「他」的遗躯这几百年我几乎挖空了神都地底却并没有发现儒圣之心这始终是个隐患你要小心了。」 陈太微说完回头看了狐妖一眼: 「不要谋划几百年最终百密一疏毁于一旦!」 他说完露出笑意: 「既然你说是合作者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忠告吧。」 话音一落他脚步一迈身体直往下坠落。 司天监的观星台高达十数丈若是凡人掉落下去必会摔个粉身碎骨。 纵使陈太微自恃艺高人胆大身怀不世修为但此时的观星台之下已经黑云滚滚。 这是近些年来神启帝昏庸治国后引发的民愤、不满在洪灾、妖劫之后这些不满化为怨气冲天弥扬于神都城的上空。 普通人看不到这些景象但不意味着这股怨气不在。 这些怨气此时尚在蛰伏一旦到了它们爆发的那一天天地都将为之震怒! 纵使自傲如狐王也不敢惊动这些煞气怕引发煞爆裂到时将自己撕碎、吞噬了。 而陈太微此人实在疯癫无比竟在此时主动跳入这些煞障之中。 他就不怕「激活」了煞气被煞气吞并吗?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母女俩 狐王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 这个祸害活了多年早该够本了。 他喜怒无常脾气反复若是此时死了再好不过。 虽说知道这种猜想并没有可能但半空中的阴影仍旧化为一阵疾风飞往陈太微的上空。 只见那年轻俊美的道士直坠而下束好的发冠在疾风之下散开满头乱发飞扬。 地底原本沉寂的煞气开始翻涌如同被惊醒的云雾。 黑气挪移如奔腾的海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势往上扑。 陈太微张开双臂袖子被风灌满他的目光与狐王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似是透过那猩红的双目看透了妖狐内心的打算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煞气层层攀升似是欲将陈太微「接」住他并不反抗任由那黑气缠到自己身侧。 「不好!」 狐王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这些煞气十分恐怖可看陈太微样子似是没有半分畏惧之色。 他自己本身便是最大的煞气源头两者相结合的刹那继而合二为一他任由煞气吞没与这些黑气相融合。 「可恶!」狐王知道他是借此遁走不过此时已经失去留下他的机会了。 黑气往上翻涌中间似是夹杂着阴魂厉鬼的嚎哭。 哪怕是天妖一族的狐王在这些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之下亦不敢掠其锋芒唯有趁着黑气席卷而来的刹那身形一闪消失于半空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神都城也在慢慢的恢复中。 因顾后之死神启帝「怜悯」顾焕之夫人先逝后痛失爱女特允他放下朝中大事在家休养等到养好身体再重新回来——这算是变相的夺取顾焕之手中的权限了。 神都城内本该因血蚊蛊的出现而造成伤亡的局面也并没有发生大明宫中陈太微施舍的药物效果绝佳使得许多人捡回了一条性命。 一时之间国师陈太微之名传遍整个神都大明宫取代青峰观成为了香火鼎盛之处。 时间到了三月时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姚翝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扔了拐杖独自行走。 他躺了许久觉得身体都似是不如以往灵活便按捺不住想要练武。 姚翝当年就是行伍出身习惯了舞刀武枪这一次受伤让他伤了筋骨在柳氏眼皮底下足足将养了两个多月躺得他骨头都发痛。 院里本来摆了石锁但洪灾的时候家里遭了水淹被柳氏用来铺在院中垫脚。 洪水褪去之后院里的石头被清理走姚翝练功的石锁便也被堆到了角落处此时已经生出少许苔痕了。 长时间不使弄这石锁早被淤泥糊住与地面相连。 姚翝伸手想去拽那锁链手刚一动便被姚守宁盯住: 「爹您干什么呢?」 洪灾褪去之后柳氏便忙起来了。 家里受灾的房舍要修补缺失的东西也需要购买随着苏文房的到来家里人手也不太够用。 她忙得团团转便顾不上姚翝。 但夫妻多年她深知姚翝性格临出门前便令姚守宁将父亲盯住不允许他练武以免将好不容易养好的骨头重新练出问题来了。 「我就是看看——」姚翝被女儿一叫动作一顿弯腰将那锁链握在掌中姚守宁苦口婆心: 「爹您忍一忍吧骨头才刚养好呢。」 她劝说着: 「娘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此时不养好将来留下后患就麻烦了。」 姚 翝讪笑: 「我早就已经好了就是你娘爱操心你要不信我给你表演一个……」 他话没说完便见姚守宁定定看他。 少女神情坚定显然得了柳氏嘱托不会允许他任性妄为的。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锁链一丢—— 「哐铛」声响里那东西砸落回地上姚翝有些苦闷道: 「躺了两个多月这也不能走那也不能动我感觉我力气都变小了。」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可不能是个病秧子是要与一些匪类、地痞打交道的若是这样休养下去到时重新回衙门身手都不如以往灵活。 姚守宁知他闲不住上前想去扶他眼角余光往那石锁的地方看了一眼有些惊喜的道: 「爹那里发芽了。」 姚翝顺着她的话转头去看便见石锁靠着一株小树。 那是一株白玉兰树是前几年种下的如今已经丈多高了每年到了开花时节香气扑鼻隔很远都能闻到。 只是今年经历了暴雨、水灾的冲击树枝早就已经折断大家都以为这树已经枯死柳氏前两日还在叹息今年恐怕再闻不到香气却没料到树底之下蹿出一株新苗。 姚翝看了一眼对这树苗不大感兴趣但见女儿开心也就跟着露出笑意点了点头:「这树的生命力竟然如此旺盛。」 「真好。」姚守宁蹲下身来小心的看了看那新苗回头瞧见父亲弯腰低头看她不由心中一软笑着说道: 「爹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练武但可以练大哥呀!」 姚翝愣了一愣姚守宁就出主意: 「大哥常年读书疏于锻炼身体正好跟您学学打拳习武强身健体嘛娘不会怪您反倒会认为您做得好呢。」 她这话一说完姚翝随即反应过来面上露出喜色。 「你说得不错。」他来了精神: 「若筠近来没事天天蹲在家里读书虽然重要但男子汉大丈夫瘦得一阵风就能刮跑也是不行的。」 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 「庆春也可以练一练我去找他们你自己玩着吧。」 话音一落便如一阵风般跑出去了。 「……」 冬葵看着姚翝离开有些同情的道: 「可怜的大少爷。」 姚守宁正欲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她。 「二小姐二小姐。」 来客是温献容身边的玉茵她一见姚守宁便十分亲热先说了一番话后才道出来意: 「后天就是上巳节了我们家小姐听说今年上巳节会格外热闹想邀你一起出门游玩呢。」 今年因为大雨影响过年的时候都不大热闹。 后来又经历了重重灾劫使得城中死的人许多至今还没有恢复生机。 朝廷认为不大吉利便想置办一场祭祀欲在三月三日的时候以三牲为祭品祭祀「河神」末了便将祭品当众分给围观的百姓。 祭台半个月前就在搭了消息早就传开许多人都在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温家今年也不太平温献容这半年已经很少外出参加活动了温太太怜爱女儿困在家里久了如今好不容易家里景况好些便允她外出。 她就派了身边的玉茵来邀请姚守宁同行玉茵说道: 「到时人多你也不要担忧我们家大少爷会同行保护两位小姐安危不会出事的。」 若是其他时候姚守宁恐怕就要答应温献容的邀约了。 但她早就答应了陆执要在三月三的时候与他出行继续查询「河神」踪迹自然便唯有拒绝温献容了。 「我可能没办法与献容同行。」她摇了摇头。 玉茵的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二小姐是不能出门吗?」 柳氏严名在外对女儿管教向来严格。 姚守宁摇了摇头认真的替母亲辟谣: 「不是的我早跟人约好上巳节要一同出行所以不能跟献容一起。」 玉茵闻言便笑眯眯的道: 「若是如此可以大家一起呀人多热闹……」 姚守宁再度摇头: 「这可能不行。」 她与世子出行为的是办正事人多反倒不大方便了。 姚守宁这一拒绝玉茵的脸上就露出好奇之色。 出于礼貌她并没有再问下去但心中却道:奇怪守宁小姐约了谁呢?她最好的朋友就是我家小姐了如今拒绝了我家小姐邀约是答应了哪家小姐同游? 她心中想着:守宁小姐不愿大家同行可见要与对方独处莫非莫非不是哪家小姐而是哪家公子了?——我可怜的大少爷…… 「……」 姚守宁听到她的心声脸颊瞬间爆红。 她想要解释自己与陆执的情况并非玉茵所想的这样但玉茵心中想想嘴上又没说她若主动提及恐怕要将玉茵吓住只好又羞又窘的道: 「我我跟朱小姐约好了!」 姚守宁重点强调「朱小姐」语气重得冬葵与玉茵都偷偷交换了个眼色看出她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 「这位朱小姐是公主身边的人上次冬葵也知道的他她她初来神都不久有些害羞不好意思与人同行所以我才我才不便答应与献容同行的……」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没想到越描越黑这一次冬葵心中也在呐喊:这位「朱小姐」不就是世子吗?小姐与世子有约为什么不跟温小姐说?她俩关系亲密向来无话不说此时小姐选择隐瞒可见是想与世子独处又有些害羞了看来后天我得自己想办法约人游玩不能跟在小姐身边碍她的眼了…… 玉茵心中也道:守宁小姐说话结结巴巴一看就是说假话这未免太看不起我玉茵的眼力了。她脸色通红可见是羞的。这位朱小姐一定有问题回头我要告诉我家小姐打听打听这所谓的「朱小姐」是谁真是好奇…… 「……」 姚守宁脸红得滴血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见玉茵与冬葵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神情玉茵就恭顺的道: 「既然守宁小姐有约那就算了反正都在城中说不定到时还能遇到呢。」 姚守宁无奈点头: 「嗯嗯。」 送走玉茵之后姚守宁转头看了满脸好奇的冬葵一眼: 「你……」 「我到时也跟人有约。」冬葵一双圆眼睛转了转: 「太太说我们年纪还小这段时间在家里也呆闷了到时也能出去玩只是要多约些人不要走丢了。」她看着姚守宁: 「小姐容我告个假我跟厨房的蒋婶以及良才哥、郑叔他们都约好了要去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我才不去碍世子跟小姐的眼呢。 「……」 姚守宁捉住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咬紧了牙关挤出两个字: 「……好吧。」 …… 到了三月三日这一天柳氏早早的就催姚守宁收拾打扮 了。 得知女儿与世子约了三月出行之后她在二月头就召了裁缝进府让人给家中的孩子们裁制春衣了。 为姚守宁准备的新衣此时取了出来柳氏亲自帮着女儿穿上了。 姚守宁已经梳好了头发虽未上妆但她以前刻意压制着美貌穿着老气横秋此时不过稍作装扮便已经十分出众。 「真好看。」 柳氏望着铜境里的女儿含笑赞叹了一声。 「娘——」姚守宁有些无奈: 「我都说了我只是跟世子出门查「河神」不是要……」 她剩余的话没有再说了。 镜子里映出少女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 柳氏替她将头发梳起挽成发髻垂挂在头顶两侧。 额前留了少许刘海露出一双弓儿似的眉。 眉下双眼似是含满了水眼神清透黑白分明鼻尖下嘴唇不点而朱。 而最令姚守宁怔住的是柳氏为她裁制的新衣。 此次柳氏为她裁衣一扫以往的克制上衣是淡鹅黄色配枫叶红的齐胸衫裙。 姚家近来钱财颇紧衣裳料子自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可就是这样的棉布衣裙却已经使得少女明艳不可方物。 她的脖子细长淡黄的衣领与她肌肤相映越发显得她皮肤细白如玉散发着珍珠似的光泽。 身下长裙并没有什么刺绣但纵使如此艳若朝霞的颜色就已经是最好的点缀了。 姚守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脸颊: 「娘……」 柳氏看她动作心中不由一软眼中露出愧疚。 她俯下身将女儿缓缓抱住。 铜镜里映出母女两人的面容二人目光在镜中交汇都下意识的一怔不约而同的别开了头。 两人似是都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亲密的时刻仿佛有些尴尬、有些别扭。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守宁美 柳氏随即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女儿许多。 这是她最小的女儿只是生她的时候因为姚婉宁身体不好她便精力不足对姚守宁没怎么上心过。 幸亏姚守宁争气自小到大没出过大问题性格也很好开朗活泼。 柳氏强逼自己抬起了头正好此时姚守宁也转过了脸来两人的视线相碰这一次二人都没有再躲。 镜中的两个人影一个明眸皓齿一个已经年近四旬疲态显露。 近来姚家事多柳氏憔悴了不少。 光滑的铜镜里清晰的映出她眼角的皱纹她头发仍是浓密可却能看得到那发丝之中夹杂的几许银白她体态丰腴皮肤微微有些松弛了; 相较之下姚守宁正值韶华小脸水润光泽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两相对比才更加明显了。 母女两人目光相望细看之下二人的脸庞还是有细微的相似之处。 看着看着两人的眼圈不由自主便开始泛红。 柳氏惊觉女儿已经长大远非自己印象中的孩子了。 在此之前她好像一直在忙从来没有这样静下来认真的打量过孩子。 面前的女儿乌发如云面似芙蓉柳氏知道她美貌却似是第一次意识到姚守宁如此的美貌。 「守宁长大了真好看。」 柳氏的眼眶湿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之处。 她让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在本该最天真浪漫的年纪穿得老气横秋压抑她的天性打压她的种种。 「对不起——」 柳氏下巴紧抵着女儿的额角原本以为面对晚辈很难说出口的三个字轻而易举的从她口中滑出。 有了开头之后后面的话便好说多了。 她哽咽道: 「娘忽视了你不相信你的话从小又偏爱你的姐姐——」她越说越是愧疚却又奢望得到女儿的原谅: 「你会不会怪我?」 这话一问出口柳氏便意识到自己的阴暗之处。 纵使姚守宁还没有说话但答案她已经心知肚明。 少女的眼中带着全然的信任对她还没有生出隔阂与防备。 「不会怪娘啊。」姚守宁果然摇头。 柳氏愧疚的问: 「为什么?」 「因为您是我的娘啊。」姚守宁轻声的道。 她感知力强此时镜中的柳氏双眼含泪却欲言又止心情复杂但此时母亲纵然一言不发姚守宁依旧可以感受到她心中的种种复杂的念头。 「其实是有生气过的。」姚守宁拉了柳氏的手贴到自己脸颊之上: 「可是气完就还是很爱娘的。我也理解娘每天有很多要忙的事。」 她是成年人每日要操心的事多。 「您担忧姐姐的身体关心大哥的学业还会为爹提心吊胆——」姚守宁嫣然一笑但对上母亲怔愣的泪眼接着又微微一笑低垂下头: 「家里事情又多您的精力有限有时自然会为小事生气。」 她越是懂事越令柳氏感到心痛后悔姚守宁转过了身来伸手环住柳氏腰身: 「但我现在已经长大有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她说这话时神色略有些迟疑将脸贴到了柳氏腰腹上低低的道: 「可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听话可我爱娘的心是不会变的如果有什么事惹您生气也希望娘能多信任我听一听我自己的心声。」 柳氏的神情百感交集。 眼前的 少女明明一日没离过她的眼睛却在她忽视的地方逐渐长大不再是当初懵懂娇憨的样子。 她既心酸又有些欣慰最终抱了抱女儿: 「……好。」 「咚——咚咚——」 母女俩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有锣鼓声。 「太太!」 冬葵的高呼声传了进来接着她冲入屋中喊道: 「鼓声响起来了应该是祭台那边传来的。」 神都城为了这一场祭祀准备了一个多月听说备了三牲早上的时候就运往了白陵江侧。 江边派了重兵把守城中大半的人都围了过去。 「世子也来了。」 逢春也跟着进了庭院柳氏闻言连忙擦了眼泪催促女儿快快起身。 「不要让世子久等。听说下午还有游街河边还要跳神、祈福热闹得很你跟世子早点去玩免得去得晚了到时人多挤都挤不进去。」 她说完又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一件灰粉色的小袄: 「穿上这个夜里天冷别着凉了。」 说话时将衣裳展开看姚守宁将手臂穿了进去这才将衣襟中间那条绳子系起。 柳氏满意的打量了女儿一眼心中道:守宁真是好看世子见她必定也会喜欢看来等空闲之后应该打听长公主的意思。 「……」 姚守宁听得分明连忙强调: 「我又不是跟世子去玩是去查「河神」查「河神」。」 她脸儿发烧一双耳朵红得滴血。 柳氏心不在焉点头: 「对对对查「河神」。」心中却道:我女儿与世子外貌真是登对。 「……」姚守宁脸颊绯红柳氏推着她出门。 冬葵进屋时正好碰到母女二人见到姚守宁的刹那她立住脚跟瞪大了眼发出「哇呜」声。 「小姐今天真好看。」 逢春也赞不绝口柳氏眉眼间难掩得色又问: 「若筠他们呢?」 「都在外头招呼世子。」 柳氏拉着女儿出来果然见外间庭院内十分热闹陆执背对着正屋与姚翝说着话。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姚守宁提着裙子出门的身影撞入他的眼里、心里。 「……」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脑海里将所有的喧嚣尽数屏蔽他瞪大了眼睛耳中听到了血液「汩汩」的流响以及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守宁!守宁!守宁!守宁!」 姚守宁提裙出来听到了有人在大声的喊自己的名字。 她转了转头却见家里人都在看她脸上露出笑意。 父亲、大哥、姐姐还有外祖父、姨父及苏庆春。 世子嘴唇紧抿神色十分严肃——但一股红潮自他脖子处蹿起不多时功夫一张脸便通红。 「守宁!守宁!守宁!」 还有人在喊她。 但没有人说话姚守宁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又听到了别人的心声。 「守宁真好看!」 「玉姐的这个小女儿实在出色。」苏文房心道。 「守宁以前不应该穿老气横秋的颜色。」 「不知道我姐姐的脸还能不能医好到时也穿漂亮的衣裙也能和表姐一样好看。」这是苏庆春的声音。 「玉儿早该让守宁穿这样的衣裙。」姚翝心中也感到满意。 「守宁真好看。」姚婉宁也赞叹。 姚守宁还没有恢复如常的脸蛋又微微发热所有人这一刻毫不设防心中的夸赞如潮水般往姚守宁涌来令她来不及去寻找谁在心中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守宁!守宁!守宁!」 她脸颊红红姚婉宁等人已经围了过来与她七嘴八舌的说话。 先前与姚家侃侃而谈的世子此时罕见的没有出声柳氏盯着两人看越看越是满意。 「咳。」柳氏咳了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大家也别围着。」 「咚咚咚——」就在这时远处若隐似无的鼓声再度传来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兴奋。 「我看祭祀快要开始了许多人都在往城南而去大家也各自出门玩耍就是。」 她说完这话又道: 「守宁与世子一道婉宁则与你郑叔他们一起……」 柳氏安排着有些遗憾: 「可惜若筠不能一起去否则他与庆春一道人多也更安全些。」 她说到这里姚若筠神色木然转头去看姚翝眼里带着指控。 前日的时候姚翝闲不住非要逼他练拳还让他拖石锁说是锻炼他的体魄第二日他与苏庆春都浑身疼痛险些连笔都握不紧。 这样一来他跟苏庆春都觉得今日不宜出门。 可此时听到鼓点声一响年轻人难免爱热闹他又接到了温家那边的邀约说是温献容也要出门姚若筠心中的念头动摇。 他回头看了看苏庆春见表弟脸上也露出向往、渴望之色。 自苏氏姐弟入神都许久家里便一直不大太平这两人都没有好好出门逛一逛姚若筠想到这里连忙就道: 「我跟庆春干脆都一起去。」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手臂、大腿疼得呲牙咧嘴: 「我们好多了正好跟婉宁他们一起。」 柳氏闻言有些诧异: 「你们能走吗?」 苏庆春也忍着疼痛挺直了胸道: 「能——」他语气没有姚若筠坚定说话时还看了看大表哥的神情见他冲自己点头接着又稍壮了些胆子大声补了一句: 「能。」 柳氏还有些犹豫苏文房就笑道: 「玉姐放心我们都一起去走慢些就行不碍事的。」 「好吧。」柳氏瞪了姚翝一眼这才应了一声没有扫孩子们的兴。 「妙真呢?」她随即又想起苏妙真苏文房连忙道: 「妙真说她手上的绣活还没做完今日就不去凑热闹了。」 因为有陆执在他随意找了个借口。 柳氏有些遗憾但也知道苏妙真不愿意出门的原因今晚热闹她留在家中还是更安全一些。 「我们也去吧。」 姚翝被妻子瞪了一眼却并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的道: 「我这几年忙于公务很少陪你转一转反正我如今闲赋在家正好趁着这机会出门走走。」 柳氏闻言先是有些意动接着又摇头: 「不行。」 她自然也想与丈夫单独出门走一走说说话可是她想起家里又熄了这个心思: 「近来神都可不大太平。」 洪灾之后造成了大量的流民许多失去了房屋、亲人的百姓走投无路之后化身为贼盗流蹿神都四处犯案。 「本来这边算是太平但前些日子听说隔壁赵大人家里也有人翻墙进了院子偷了不少东西全家人都没有察觉报了官也没人理。 」 姚家是经历过「河神」一事后全府上下都十分警醒所以这才没有给人可趁之机。 今日上巳节神都城的百姓许多都要前往白陵江畔看热闹家中恐怕无人这个时候蟊贼也定会趁机作案。 柳氏将儿女们放出去玩耍也舍不得将下人拘在家中便打定主意与姚翝留着看家以免贼人闯空门。 「不要担心。」 这个时候柳并舟开口道: 「你们自管去耍家里有我在进不了贼。」 他这样一说柳氏倒有些迟疑: 「爹您不去吗?」 柳并舟摇了摇头含笑看着女儿: 「你是不是当家作主久了也忘了自己?」 他捻了捻长须: 「爹在这里哪有你留家看守的道理。」 柳氏惦记孩子可在柳并舟心中她也是他的孩子。 「跟翝儿去好好玩一玩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说道: 「我年纪大了对这样的热闹也不大感兴趣。」他见柳氏还要说话连忙道: 「等将来更热闹的时候我自是会出门但不是现在你们去就是。」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姚翝一听大喜连忙拉柳氏的手: 「我们也去。」 「那好吧。」柳氏初时还有些不大习惯但她受热闹气氛的影响再加上看丈夫一脸温柔想起夫妻俩这些年确实没什么独自出游的时光不由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扭捏的应了一声。 她应完之后看到了苏文房有些羡慕又有些感慨的神情——此时的他可能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怀念夫妻二人那时相伴相游的情景。 姚翝一脸开心柳氏愣了一愣接着抿唇而笑也反握住丈夫的手掌。 就在这时姚婉宁突然道: 「娘我也不跟大哥他们一起出门。」 「啊?」 她的话令得众人吃了一惊忙都转头看她。 姚守宁抬起头来盯着姐姐看却见她神情温柔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们去玩吧我就留在家里。」 姚守宁定了定神发现先前还能听到姐姐内心的夸赞此时却听不到她半点儿心声。 她好像将内心关闭了——这证明她此时心防极紧。 这种防备并不只是针对自己恐怕姚婉宁今日另有打算。 她心中刚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接着就听柳氏有些紧张的道: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女儿病了多年养成了她一惊一乍极易焦虑的性子说话的同时她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摸姚婉宁的额头。 姚婉宁并没有躲避而是温顺的任由母亲摸自己的额头。 「算了我也不去了。」柳氏当即反悔准备放弃丈夫专心陪女儿。 姚婉宁连忙就道: 「娘您去吧我就是不想去江边想独自一人静一静。」 柳氏还欲说话姚翝也来劝: 「婉宁病还没好几个月今夜人多她向来喜静不想去就算了你留她在家有爹陪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姚婉宁也点头: 「我想独自一人清元、白玉也跟大哥他们一起去玩。」 两个丫环一听这话都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柳氏虽说仍有些放心不下但柳并舟却看了姚婉宁一眼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接着转头看女儿: 「婉宁说得对你自己去玩耍 留她一人不会出事的。」 「那那好吧——」 柳氏迟疑着答应。 免费阅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喜欢你 就在这时陆执在姚家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中终于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原本不受控制的心跳逐渐趋于和缓他咳了一声道: “柳姨我可以先带守宁出门吗?” 他来了一阵原本预计是想与姚家人先好好打交道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让大家对他更喜欢、更满意继而再让姚翝夫妇放心将姚守宁交到他手中。 但他一见姚守宁就再难以照原本预计行事。 “守宁好美——守宁好美——” 他根本没有办法再与姚家其他人说话心里来来回回就是这样一个念头。 陆执一直都知道姚守宁好看她天生丽质就是再难看的衣裙也压不住她的美丽。 但他自恃长相也不差察觉自己心意之后觉得自己喜欢姚守宁也并非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源于她非凡的力量两人数次出生入死而生出的感情还有她的内心、她的性情。 他以为美色本该只是锦上添花可他没想到姚守宁今日一改以往装扮竟会是如此明**人。 “守宁好美!” “守宁真美。” 他内心不停的念叨着这两句姚守宁一开始还在猜测是谁在喊自己名字此时听到世子说话终于确认了声音来源地紧接着就听到了世子接连不断的夸奖声。 “……” 姚守宁怔了一怔转头去看世子。 她自小到大就时常听到夸她长得好看的声音今日罕见装扮家里人自然也是赞美的心声——可却也没有像世子一样赞个不停。 “她看我了。”世子的心跳如鼓擂目光闪烁想要看她却又不敢与她对视。 姚守宁忍不住想笑觉得今日的陆执怪怪的。 两人经历磨难是合作者也是朋友她看他有什么好惊奇? 就在这时柳氏笑眯眯的应了一声: “好。” 说完她见女儿转头盯着世子看不知在想什么事似是出了神不由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陆执身侧: “那就麻烦世子多照顾今夜人多不要走散了。” 姚守宁还在想世子的心声正觉得有些好笑却被柳氏一推站立不稳倒向了世子身侧。 “我会的。” 陆执连忙伸手拉她胳膊将她扶稳。 后又怕她摔倒索性手顺势下滑拉住了她的手牢牢握紧: “今天我都会拉住守宁不会放开怎么将她接走就会怎么将她安全送回家里。” 两人数次同生共死不要说是拉手更亲密的接触也有。 他拉得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并没有感到别扭。 而姚守宁也不以为意甚至手指反将他抓紧。 但这一幕落进了姚家人眼中却都是吃了一惊。 柳氏强忍欣喜心道:我只当守宁喜欢世子如今看来世子也不像是对守宁无意。这两人年岁相当容貌般配若是彼此爱慕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姚翝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勉强的神情:我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当日西城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偷看我的女儿。 他心中想道:西城——唉世子救了我的妻子可见人品倒也不差…… 姚若筠则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男女授受不清我与献容定亲多时还没有当着她娘的面拉她手呢…… …… 除此之外还有冬葵等人心中的惊呼声虽说没有真正喊出来但表情却显露无疑。 姚守宁听到众人心声正欲将世子的手甩开之际接着又听到了姐姐的心声。 此时的姚婉宁紧守的心防仿佛被这一幕打开一丝缝隙她眉眼之间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心道:在我死前若能见到守宁定了终身大事那也不算遗憾。 听到这里姚守宁一下呆住竟忘了挣脱世子的手掌。 她曾极力要遗忘的那种不详预感此时又浮现在她心头耳畔好似又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怔愣之间柳氏已经与陆执说完了话他拉着姚守宁想先告辞但走了一步却发现她并没有动。 “守宁?” 世子回过头喊了一声。 他声音一响那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嗯……”姚守宁先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接着又转头往四处看去: “啊?” 她视线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今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洒落下来姚婉宁正含笑看她。 在姐姐的身后‘河神’的阴魂如影随形高大的身影与她相伴如她忠实的影子对她半步不离。 “姐姐——” 她喊了一声姚婉宁就笑道: “去吧好好和世子去玩一会没事的。” 姚守宁心乱如麻却再听不到那阵古怪的婴儿笑声。 她回过头却见世子正拉着她的手耐心的在等她两人目光汇聚她从世子的眼睛里看出了其他的东西。 姚守宁心生疑惑接着听到世子的心声: “好喜欢守宁!” 少年的心十分赤诚还没有学会隐瞒自己的心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出卖了自己见姚守宁看他的时候还向姚守宁露出一个笑意。 “真喜欢守宁!” 他的‘心’又十分诚实的道。 这一句话来得又急又猛打了姚守宁一个措手不及。 她瞬间懵住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们快走吧。”柳氏心情极好笑眯眯的道: “早些出去占个好位置。” “好。” 陆执点了点头摇了一下手臂喊了一声: “守宁。” “啊?”少女怔怔愣愣还在饱受他心声刺激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我们走了。”世子又道。 “好……”她本能的点头世子拉着她走了几步迈出中庭。 “怎么感觉守宁傻呆呆的?”姚若筠一脸深沉: “她有些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柳氏回头看他吐槽自己的儿子: “昨日说不出门今日看人家出去又眼馋我看你就是见不得人家出门。” “我……” 姚家人的声音逐渐消失陆执拉了姚守宁出了内院。 他来时乘坐的马车停在后院的空地处直到两人站定姚守宁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 “怎么了?” 陆执低头看她她的脸红得很。 此时才刚刚春季末纵使阳光明媚可天气还有些冷。 但她一张俏脸红得冒烟目光左右移动似是不大对劲。 “怎么脸这么红?” 陆执伸手想去碰她额头她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噔噔’后退。 “你你怎么……”姚守宁的脸又红了些见世子被自己闪避之后并不死心还想来贴她额头她偏头避开有些尴尬的问: “你怎么……” 她说不出后面的几个字。 世子喜欢她只是心声他并没有说出来若自己点破岂不是两人都要落得尴尬无言的结局? 她欲言又止。 陆执却没有她这样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他只知道几天不见姚守宁好像避他如蛇蝎仿佛他的手是会咬人。 他见少女躲闪索性伸出长臂将她身体一把夹住拖回自己身侧使她难以挣脱之后这才伸手去摸她额头。 “哎呀放开我——” 姚守宁双手拼命的推陆执有些忧心忡忡: “你的脸好烫啊该不会生病了吧?” “你好烦啊快放开我。” 姚守宁闻言脸更红了一些却听世子有些委屈的道: “我发现你这次对我不好。” 他没有松手反倒问: “是不是因为我二月时没来找你玩?” “不是不是!”她拼命否认。 “你生气了?”他又问。 “没有!”姚守宁摇头否认。 但世子心中却想起段长涯传授的秘诀:很多时候女孩就是口是心非说不生气的时候若男人信以为真那真是傻子! 他心中警惕决定将姚守宁的话反着来听: “我一、二月份的时候带了我娘的手令去了一趟晋州运了一批粮食回来耽误了些时间。” 晋州是长公主的封地长公主这些年虽说留在神都的时候居多但并没有放弃自己封地的掌控权。 神都出事之后急需大量粮食安抚灾民。 晋州民风彪悍又驻扎了朱姮蕊的私兵被她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防的就是神启帝。 这次借粮为防止节外生枝朱姮蕊索性派了自己的独生子前去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多救一些灾民性命。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姚守宁又再度否认。 世子却半信半疑: “你没生气怎么不看我?” 她目光左躲右移脸蛋绯红果然不敢看世子眼睛如掩耳盗铃深怕再听到世子心声。 “我只是因为……”曾受妖狐肯定的‘谎言’技能此时在陆执面前失效姚守宁推不开世子手臂“你好烦。” 她这话对陆执造成极大杀伤力。 “我哪里烦?”他有些受伤的松开手臂看姚守宁随即后退数步神情有些不大自然靠在马车旁边有些警惕的样子不由往前迈了一步。 哪知姚守宁见他一来想起柳氏等人先前的心声深怕他再度动手拉自己忙不迭的推开马车门爬了上去。 她关门有些急门缝甚至压住了一条系在衣襟上的带子。 “我赶着三月前回来就是跟你约好了三月出行。” 他有些郁闷也跟着爬上马车前坐好一抖缰绳: “哪知你突然生气。” 陆执有些不解心中暗忖:果然女孩的心思晦暗难猜。 姚守宁一进马车便背靠车门席地而坐。 世子没有强推车门进来这令她大大松了口气。 虽说隔着薄薄的门板她看不到世子的脸但是敏锐的感知能力却让她感应得到此时的陆执心情有些低沉。 她咬了咬手指心中内疚顿生。 世子好像瘦了也…… 他一路餐风露宿定然是不如在神都城的将军府里那样舒服的。 正如他所说他急赶回神都就是为了赴与自己的三月之约…… 而这三月之约本来是两人说好了要查‘河神’下落的如今在他看来自己却像是没给他好脸色。 她有些不安又有些不忍觉得自己的举动好像伤了世子的心。 一种想要开门解释的冲动生起随即她就想起世子喜欢她——世子怎么能喜欢她呢? 她再咬了两下指甲又重新坐了回去。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害怕。” “我相信。”世子假惺惺的道心中却想:骗子! 姚守宁咬了咬牙强调了一声: “真的。” 说完她等了半晌没得到陆执回应终于忍耐不住跪坐转身拉开了车门又冲世子背后喊: “我说的是真的!” 陆执回过头挤出一丝假笑但那以往飞扬的眉梢却垂落了下来眼神黯淡显得有些丧气。 “真的!真的!” 她伸手去搭陆执的肩膀摇了两下又再度强调了两声: “我承认今天我是有点不对但绝对不是因为你两个月没来找我玩的原因。” 她的性格陆执也清楚此时听她这样一说就真的信了。 不过一个疑惑刚平另一个疑惑又生: “不是因为没来找你玩难道是不想与我一起出门?” 他才确认自己的心意正是患得患失之时脑海里如刮起了风暴拼命去想姚守宁反常的原因。 “你与温家比邻而居温家那位小姐邀你出门了?”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眼神有些锐利。 姚守宁被他盯得莫名心虚点了点头: “对献献容是约过我……” “她要出门定是与温景随同行吧?”世子的语气更加深沉。 “好像是……”姚守宁又点头总觉得陆执的神情不大对劲儿。 她偷偷挪开搭在他肩头的手他再道: “所以你想和温景随出门但答应了我又不好反悔因此生闷气?” 他说着说着生了气心中想:该死的温景随想挖我墙根。 “你胡说什么!”姚守宁闻言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 当日陆执死而复生长公主打他的情景浮现在她心头她想起也不想伸手往陆执头上拍了过去——‘啪!’ 一声脆响打得世子缩了下脖子。 这一下痛是不痛他常年挨打皮粗肉厚就是在长公主的铁掌之下却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被打就想躲。 他躲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儿: “你为什么打我!” 长公主当日说要教姚守宁练武强身的话在他心中想起他警惕无比捂着后脑勺: “你别跟着我娘学!” “谁让你胡说!” 姚守宁初时被他一指责还有些心虚但想到他胡说八道心中还腹议温景随便想再给他一下子。 “我说什么啦?”世子有些委屈连忙将她手腕抓住。 姚守宁另一只手又往他打来他偏头躲掉那手掌软绵绵落在他肩头之上他‘啊’的叫了一声。 “又没把你打痛你干嘛叫这么大声。”姚守宁心中的怒火随着他这一声‘惨叫’淹熄她有些想笑却怕世子得寸进尺便故意板着脸问。 世子连忙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板着小脸一双美目含怒似是真的动了肝火心中一动已经知道自己小人之心。 姚守宁道: “献容确实约了我出门温大哥也确实要跟她一起毕竟今日人多女孩出门总得要家人同行。” 她说完看世子的耳朵悄悄通红却抖了抖显然是在认真听她说话便不由抿了抿嘴角再说话时声音有些委屈: “但我当日就拒绝她了说了跟人有约。你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还坏温大哥名声。”她理直气壮: “你说我该不该打你?” 陆执心中像是炸开了烟花欢喜的泡泡从心中生起‘咕噜噜’往外涌。 他连连点头: “是我的错该打该打你再打我。” 说完他将姚守宁松开还体贴的低垂了头让她再打两下。 “……哼!” 姚守宁举了手见他这样却又打不下去只得轻‘哼’了一声坐在了自己的后脚跟上不再出声。 “我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看你不理我心中有些难过而已。” 世子连忙哄她: “下次再也不说了。” “我没有不理你只是……只是……” 她想到先前听到的陆执‘心声’脸颊顿时又爆红嘴唇嗫嗫说不出话来。 世子却接着道: “我见你这样自然胡思乱想长涯又说女孩子……” 他说了一堆姚守宁原本尴尬又害羞的思绪又被他转移闻言就好奇道: “段大哥可成婚了?” “没有——” “那他可有爱慕的女子?”姚守宁再问。 陆执摇了摇头解释: “我们其实早知大庆将亡的预言所以神武门这一代的人几乎都没有考虑过儿女私情……” 段、罗两人追随在他身侧就是为了保护他使他不受妖邪所害。 “那他怎么知道女孩子心中想什么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姚守宁笑意吟吟的反问。 陆执如遭雷击。 “噗——” 姚守宁看他这样不由想笑。 气氛逐渐轻松。 两人之间因为误会而生的扭捏随着这一笑尽数散去陆执心中的别扭化为欢喜先前才生出的烦恼变成了甜蜜。 他也跟着笑觉得这一路以来的疲劳在此时与姚守宁的说笑中尽去。 她似是掌控了他的心使他喜怒都被她情绪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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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撞妖铃 马车驶出姚家后门车轮辗过门坎踏上后巷的路。 姚守宁扶着陆执的肩膀跪坐在他身后。 两人转移了话题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经过温家后门的时候正在说笑的两人本能的住口不约而同的转头。 听到世子的‘心声’后许多东西好像与以前都不一样了。 她虽说避开了陆执的询问强行将一切抚平可她自己知道一切已经回不到过去单纯的时候。 ——比如她此时在经过温家时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温景随的脸浮现在她心中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元宵节那日两人见面的情景了。 那时她懵懂天真预感到洪灾将至急着想要前往将军府报讯; 而温家人前来拜访柳氏与温太太爆发了冲突。 温景随几次提出想要送她最终是外祖父召出仙鹤将她送走。 她以前情窍未开看不懂温景随的眼神此时再想起当时的一幕却分明能看得出来温景随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巨大失落。 陆执的‘心声’好似一把利刃将她心防戳破许多以前被她忽略的事一一浮现在她心头。 她意识到自己在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好像已经将温景随伤害了。 “都怪你!” 姚守宁有些烦恼拍了一下陆执的肩头。 “我又做了什么?”世子莫名其妙有些委屈。 他还警惕的盯着温家的后门看深怕门被打开出现温景随这个拦路虎。 “反正都怪你不好……” 能听到‘心声’一事自然不能和陆执说。 姚守宁一脸纠结坐到了陆执身侧。 “我看你就是心情不好故意找我出气的……”世子嘀咕。 “对。”姚守宁理直气壮指出罪魁祸首: “就是因为你——” 因为他毫不设防的心声让她不知所措。 世子听闻这话终于转过了头。 他嘴唇微张那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中露出受伤、茫然的神情。 “——谁让你一、二月都不来找我玩!”姚守宁的身体反应比思绪更快她不想看到世子这样子。 几乎是她话音一落的瞬间陆执垂落的眉梢一下扬起他的眼中露出一种‘看破一切’的神情有些无奈、有些委屈: “你还说不是因为这个事!” “对啊对啊!” 姚守宁叹了口气她在看到世子神色的那一瞬间本能撒谎隐瞒了自己真正的心声。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陆执说完见她沉默不语腾出一只手去戳她手腕小声的道: “别生气。”他偏低下头来执着的寻找她的眼睛与她对视: “大不了下次我出门时提前跟你说一声好不好?” 面前的少年肤白红唇美貌如花。 一半还未束起的长发垂坠而下与她对视的眼睛里却带着赤诚。 他不知道自己别扭的真正原因在她面前半点儿都不设防执意要捧上一颗真心。 她的心怦然微动。 “好。”她迟疑着点头应承陆执嘴角一咧露出大大的笑意。 姚守宁咬紧下唇控制内心的喜悦伸手推他额头: “好好赶车不要东看西看的!” “守宁碰我了!”他心中道:“守宁手指好软有香气。” “……”她脸蛋酡红想要啐他一声却又找不到理由只好缩起脚尖试图离他远些。 “傻兮兮的。”她心中道却在念头形成的刹那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 马车驶出北城在进入城南中心的时候就逐渐被堵住。 正如柳氏所说出门越晚人越多。 祭祀台设于城南的白陵江边此时还不是祭祀的时间但已经可以听到河边传来的锣鼓声。 洪灾之后五城平民死了不少哪怕灾情已经过去许久可神都城依旧笼罩着一层若隐似无的阴影。 姚守宁一路随世子而来看到沿街店铺许多都关了门有些门前破败结了蛛网爬满苔藓似是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 但进了城南后一切都改变了。 城南的街道挤满了人两侧店铺全都打开了。 街道上有许多摆摊的小贩还有挑着担的货郎行人络绎不绝穿插在街道之间…… 说话声、叫卖声、敲锣打鼓声汇聚至一起形成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 “少爷!少爷!”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喊陆执与姚守宁同时转头看到远处穿了一身儒服的罗子文正靠在一间书斋门口冲两人招手。 “我们先下车。” 行至此处人就越来越多马车前进困难还不如下车行走前往河边。 姚守宁从车上跳了下来点了点头: “那车怎么办?” 她话音一落就听到段长涯的声音响起: “守宁小姐别急我来先将车赶走。” 说完段长涯的身影从马车一侧钻出。 他今日并没有穿劲装而是穿了一身略微宽松的武袍。 衣袍对襟开交领至胸口处露出锁骨。 袍子至膝盖处足下配皮靴腰间缠了皮带挂了一把半尺长的匕首。 而那匕首上方挂了一个小铃铛看起来颇为精致但里面的铜珠兴许是掉了段长涯走动间并没有响动。 平日段长涯常背的短戟则是不知被他藏到了何处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英武。 “段大哥!” 姚守宁一见他的面就笑着打了声招呼。 “段大哥……”世子心中阴阳怪气学了一句酸溜溜的想:为什么守宁管姓温的以及子文、长涯二人都称大哥就只叫我世子而不是陆大哥? “……” 姚守宁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恨不能捂住耳朵。 她想转头瞪世子但段长涯已经上了马车坐到了世子先前赶车之处并笑着和她打招呼: “守宁小姐好久不见了。” 他与罗子文之前随同世子前往晋州确实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 将军府的人对于姚守宁的好感都很深尤其是她之前数次与世子行动且救过周荣英段长涯对她印象就更好了。 他腰侧挂了几个面具此时扯了两个下来递到陆执与姚守宁面前: “前面有套圈摊我赢的!” 今年洪灾之后神都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中大家压抑多时的情绪好像借着上巳节一并发泄出来了。 今日的游玩项目特别的多段长涯与罗子文等人趁着陆执接人的功夫已经游玩了一圈了。 “听说稍后还有舞龙队伍经过——” 姚守宁听得双眼发光接过面具还要再问陆执就拉她: “走了走了。” “诶诶诶——” 姚守宁被他拉着走段长涯笑着挥了挥手赶着马车调头。 她拿着面具往自己脸上套世子就有些不大快乐: “我也能套到还能比长涯套更多。” “我知道你能套但现在有了我们先戴上回头再换其他的嘛。”姚守宁哄他。 两人容貌出众站在人群之中已经引来好些路人惊艳的目光了。 姚守宁去拿陆执手中的面具那面具是木料制成上面刷了颜料绘制成一个猪头模样她取了过来贴到了世子脸颊处。 “你低一点。” 陆执如着了魔顺从的低下了头。 面具左右两侧有细细的麻绳她踮起脚尖将那麻绳系到了他脑后。 两人以前也曾有离得近的时候可那时不是在盗墓就是在盗墓的途中过程可能还十分危险自然是没有旖旎心思的。 但此时不同。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世子自然将那鼎沸的人声摒除于自己的耳朵之外。 他低头的刹那看到少女主动的靠拢。 姚守宁的面容离得很近他可以闻到少女发梢、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细润如白瓷似的肌肤带着细细的绒毛一一被收纳于他眼中。 少女的手臂穿过他脸颊两侧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她的气息包围住。 面具之下陆执的脸颊爆红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将手背到身后。 “好了。” 姚守宁高兴的说了一声。 世子那张美貌无双的脸被肥头大耳的猪脸挡住但他身段高挑气质出众那一头浓密如瀑的黑发柔顺反倒将他脸上的丑陋面具增添了几分可爱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回过神才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了。 陆执的眼神幽幽。 面具遮挡了他的脸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如两汪清澈的水潭将姚守宁的脸映入其中。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脸颊处姚守宁几乎能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红艳的腮颊及慌乱的神色。 姚守宁笑意一滞连忙退后作贼心虚一般将自己手里的面具捂在自己脸上把她的脸全部挡住。 “小心一点。”陆执拉了她一把。 两个小孩举着风车嘻笑着从姚守宁腿边擦过意识到自己险些撞到人时转身向她吐了吐舌头。 她本想将鬼脸扮回去但面具阻挡了她的动作。 罗子文很快过来将两个小孩哄走接着道: “世子我觉得很怪。” 他的话引起了姚守宁的警觉使她才因为戴了面具而稍微轻松些的心一下又紧绷起来了。 “怎么个怪法?” 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脚底蹿起让她打了个哆嗦。 姚守宁下意识的靠近陆执身边跺了跺脚。 “我们才来城南的时候徐先生说——”身边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罗子文护着二人走到角落这才小声道: “这里有妖气。” “妖气?” 陆执皱起了眉头。 罗子文点了点头道: “徐先生说这种妖气很奇怪。” 两张戴着面具的脸庞都盯着他看罗子文嘴角抽了抽: “他说这里的妖气既是浓烈冲天又若隐似无像是被某种禁制压制住。” 姚守宁目光落到了他腰侧他腰上挂了一串流苏那流苏之上串了两个铜铃约摸龙眼大小先前段长涯身上也佩服了这样的饰物。 似是意识到了姚守宁的目光罗子文伸手一捞将那流苏握于手中。 他这一动那铜铃相互撞击但却诡异的未响。 罗子文晃了两下那铜铃也没发出声音他笑着解释: “今日人多为防妖邪混入其中我们带了撞妖铃这是神武门的东西上面被人施了符咒唯有妖气出现铃声才会响。” 姚守宁听到这解释还没来得及点头刹时之间眼前的画面就变了。 街道之上的光线迅速暗了下去许多从街道上经过的人有大半变了面孔扭曲成种各样的怪物。 黑红的妖气冲天而起这些‘人’行走于妖气之中面目狰狞可怖。 “啊!” 她发出一声惊呼拉住了世子的胳膊。 “怎么了?” 陆执连忙转头看她说话声将姚守宁面前的恐怖幻象打破。 “冰糖葫芦喂——” “波浪鼓一文钱一个……” “豆腐脑豆腐脑好吃的豆腐脑。” “客倌您来一碗不……” 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阳光直照而下幻境中的妖气被驱散往来的三三两两的行人面带笑容。 “……呼呼……” 姚守宁惊疑未定喘息了两声还未说话突然听到人潮躁动。 “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三人转头往人潮方向看去远处传来嘈杂声像是有大批人往这边而来了。 “应该是舞龙队伍。” 姚守宁心中一动说了一句。 她话音一落‘咚咚咚’的锣鼓声便响起来了。 随着这锣鼓声一响姚守宁的心脏也开始‘呯呯’跳动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她心中生起她拉住了陆执的手: “世子——” 与此同时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陈太微正站在那高台之上俯瞰着神都城南的方向。 在他身下除了有稀薄的云雾缭绕之外还有层层黑气汇聚着。 他目光所到之处有一点红影出现——那是一条由红布缝制而成的‘龙’被人高举在半空之中从上望下去份外醒目。 随着这‘龙’出现锣鼓声也紧跟着响起。 半空之中一道细细的红烟出现化为一座小山般的阴影出现在陈太微的身体上空。 那六条尾巴轻轻摇曳年轻的道士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 “你怎么又来了?” 妖王的面容隐藏在红雾中一双狭长的殷红双目闪烁着恶意的光泽。 它并没有在意陈太微的冷脸这个曾被人类所抛弃的道士对于妖邪向来恶毒而又刻薄。 “这样的好戏我怎么能错过?”妖王的声音响起半空之中那阴影处立起的耳朵动了动: “你听他们笑得多欢乐。” ‘咯咯咯咯——’它乐不可吱问道: “你说要是当他们发现异样的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呢?” 狐妖王叹息着:“人类的笑声实在是太刺耳了。”它的语气中透出了一种浓浓的恶又有些疑惑:“人性脆弱而又自私人类的身体孱弱而又短暂力量微弱生命形同蝼蚁有什么好开心的?”在神启帝统治之下的神都如同一个腐朽将死的生物无论是洪灾还是后来的妖蛊之祸都给众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可不过区区一个节日一个祭祀又能令这些人心生短暂的快乐。 狐妖王实在不明白半空中的阴影甩了甩尾巴道:“相比起听他们笑我还是更喜欢听他们哭。”“惨叫、哀嚎恐惧与懦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礼物——”说完那小山似的头颅动了动问陈太微:“你说呢?”陈太微没有说话。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孽畜就是孽畜又怎么可能理解作为人的复杂情感呢?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那我呢 相比起四周的破败祭坛就华丽无比。 “今夜主持祭礼的官员中有楚少廉。” 陆执靠近了姚守宁耳边与她说话: “看来皇上有重用楚家的意思。” 他说到这里眼里露出讥讽之意。 “楚少廉?”姚守宁踮起脚尖往前方看了几眼: “哪里?哪里?” 祭坛距离两人数十丈远中间隔着人山人海。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祭坛上点了火把中间摆了祭祀用的三牲两侧站满了人。 陆执没想到她竟然会对楚少廉感兴趣不由有些诧异但仍是压低了头视线与她齐平后伸手一指: “你看那位穿湖绿色锦袍的。”说到这里他又补了一句: “留了胡子那个头发还不算很秃的。” ‘噗。’ 姚守宁有些想笑顺着他手指方向果然见到了楚少廉的身影。 因为隔得很远天色又暗了她有些看不清楚这位传闻中的楚家大少的长相但他穿了湖绿色的儒袍腰系玉带文质彬彬在一干上了年纪后矮瘦的官员中显得颇为出群。 “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陆执问了一声。 姚守宁附在他耳侧小声道: “他当年与我姨父是同窗好友据说两人以前有过交情。” 这件事她去年就有所耳闻但柳氏没拿到明面上来说直到前些日子顾焕之上门求药激化了苏妙真与姚家之间的‘矛盾’双方争执之下才提出了这事儿。 姚守宁一直就很好奇可惜近来一直没有机会提起此时正逢世子一问她顿时精神一振: “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撕破了脸我娘之前因为我表姐和庆春入狱的事还去楚家求见了楚公子才使得我表姐他们被放出刑狱。” 陆执一听事关苏妙真顿时失了兴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反感神情。 “你别这样。”姚守宁听到他内心的声音拉了下他的袖子: “我表姐是真的中了邪如今邪祟已经尽去了不会再对你下手的。” “哦?”他挑了下眉表情有些不信。 但因为说话的是姚守宁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仍应和了一声: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姚守宁点了点头强调道: “现在她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完她又想起世子如今的情况与当初苏妙真身上的狐妖施术脱不了干系又见他提起苏妙真时语气不以为然连忙又道: “我知道我表姐当时受妖怪蛊惑确实让你受了委屈不过如今她已经不再受妖邪控制你别跟她生气。” “……”陆执皮笑肉不笑一点也不想提及苏妙真。 他本来就记仇当日苏妙真虽说是受妖狐蛊惑但确实害了陆执并数次让他丢人现眼却是事实。 姚守宁不再劝说陆执也转了话题: “难怪你爹这些年从来没升职。” 姚守宁瞪大了眼望他陆执就道: “你姨父当年与楚少廉交恶楚家有意打压你爹呢。”说到这里他吐槽了一句: “楚孝通真是小心眼。” “……”姚守宁抬头看他想起他先前提起苏妙真时记仇的样子心想:你也是。 她虽然没说出口但神情已经将心中的想法展露无疑。 世子突然伸手抓她:“不要这样看我!” 她忍笑躲避: “我又没有说什么。” “你心里肯定在说我也是——”世子语气笃定。 “我没有。”姚守宁摇头否认陆执却不信。 想起自己当日与她初识恐怕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后来再次与她见面不是中邪发疯就是摆了架子…… 还曾在她面前吹牛最后却被‘河神’追着打的样子—— 虽说如今已经知道这位‘河神’极有可能是开国太祖也是自己的老祖宗被‘他’打败也并不丢人但世子年少气盛想起自己在姚守宁面前竟没有留下半分英武的印象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心中忐忑着越发不敢向她表露心意。 “守宁。”他想到这里舔了舔嘴唇有些别扭的喊了一声。 “嗳。” 姚守宁脆声声的应了一句仰着脸往祭坛的方向看却见前方站满了人。 人潮中间有人嫌前方挡了视线便站得高了些后面的人便都各自找东西垫脚导致后方的人竟都被挡了些视线看不到祭坛上的情景。 世子的神色有些扭捏问她: “我在你心中……”他原本想问姚守宁的心中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话还没说出口姚守宁已经踮起了脚尖将手搭在了他手腕上借他力量撑起身体拉长脖子往远处看。 陆执心中才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散尽。 他在她心中还能有什么形象呢? 先不要说他中邪之后发了疯数次丢人就是正常的时候他与姚守宁往来还斗过数次嘴。 在她面前说过大话跟她斤斤计较的。 与她一起前往代王地宫时被群蛇咬得回家坐了轮椅—— 他所有的丑事、丢人事在她面前一览无遗并没有留下过什么英武非凡的形象。 陆执越想心越凉哪里还敢问下去。 “怎么啦?”姚守宁感觉到这一刻世子的心防好像突然收紧他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脚后跟落地有些担忧的看向了陆执。 “就是……”他吱唔着目光左右游移末了心中为自己鼓劲问: “你心中喜欢什么样的人?” 姚守宁讶然抬头看他他也低头与她对视。 两人脸庞相隔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眼中映出彼此的影子。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今夜满天星辰远处的火光映照开来将她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少女额前的几丝刘海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她雪白的双腮逐渐染上红霞眼中像是蒙了水雾不敢再与他对视。 “哎呀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羞窘异常缩了一下脖子。 世子的眼睛像是世间最明亮的镜子令她不敢直视。 一股热浪顺着脖子席卷而上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但因为紧张的缘故四肢又冰凉异常。 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陆执开始不好意思但问出口后又觉得胆气壮了些。 见她跺脚转身躲闪他连忙也转了半圈低头与她对视: “我就想知道。” 他一鼓作气追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姚守宁捂着脸转身背对着他。 远处鼓声、欢呼声响起显然祭祀即将开始。 但这些喧嚣都比不过她此时心脏跳动时撞击着胸腔的声音隔着身体与薄薄的春衣她觉得陆执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怎么会不知道呢?”世子有些着急想要伸手拉她转身但又不敢去碰她只得再绕到她面前问: “你想一想。” “我怎么想得出来?”姚守宁不敢看他心中又慌又急。 下午时听到他心声之后被她强行压制住的不知所措又卷土重来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陆执的脸。 “你喜欢温景随那样的人吗……” 陆执见她捂脸低头转身背对着自己似是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他心中一痛一种慌乱失落之感油然而生。 失望之下他勉强振作问了一句。 只是不等姚守宁回答陆执心中便是一痛眼眶有些酸涩。 他与温景随相比有什么优势呢? 世子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温、姚两家一直就有亲上加亲的意思这在姚家附近都不是什么秘密。 温景随年少便有才名受顾焕之看重将来必定能入仕。 他想起去年下暴雨那天与温景随见过一面那人明显对姚守宁也有意。 一念及此他心中更是沉痛竟隐隐被压得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当然不是!” 姚守宁转身瞪他。 她脸上红霞未褪眼里带着羞恼之意: “你不要胡说!” 但陆执此时满心失落绝望难过得无暇注意她的神情只是很悲观的想起: “上次上次你还因为他发我脾气……” “什么时候?”姚守宁不明就里问了一声。 “上次。”他难过极了那眼尾下垂眼神都暗淡了下去: “那次我中了妖咒死而复生那次你为了他发我脾气——” 她记忆力好随着世子的话逐渐想起当时的情景。 “……”姚守宁的脸色青白交错眼里的羞怯散去一双长眉逐渐皱起表情渐渐不善…… 世子还没有察觉兀自道: “我就说了他两句你就给我脸色。” 看他失落的样子姚守宁的手指动了动一种想要打他的感觉再度升起。 “因为你说他坏话。” 她深呼了一口气耐心解释: “温大哥不是坏人你不要总跟人家过不去。” “不是坏人?”他有些吃惊的抬起头仿佛格外诧异姚守宁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见过他他浓眉大眼眼里全都是算计!” “……”姚守宁的眼皮跳了跳。 “他的神情有些老奸巨滑一看就不像好人他嘴唇也较薄听说这种人性格比较无情——” 说到这里陆执小声的道: “而且他说话不好听还故意败坏你的名声!” “不不可能!”姚守宁摇了摇头。 “真的!” “我不相信!”姚守宁板起小脸忍无可忍: “温大哥真的是个好人当日镇魔司的人上门找麻烦时他也出面维护了我们。我不喜欢你这样你不要说他坏话。” “我没有!”陆执有些委屈。 他想起去年暴雨之中与温景随相见温景随故意提到他与姚守宁之间的‘婚约’将他逼得狼狈而走。 后来他经罗子文话语点拨才知道自己沉不住气落了下风。 这种‘婚约’压根儿就是没影的事再加上温太太自作主张其实早已经斩断了温景随与姚守宁之间的可能。 只是他情窦初开将姚守宁看得格外重要便患得患失乱了分寸以致于让温景随占了上风后面数次想起都十分后悔。 温景随胡乱说话确实不安好心陆执想要辩解可他看到了姚守宁眼中的失望顿时住嘴。 她心地善良为人又真诚。 在她心中恐怕根本就没有坏人。 两家交往多年温景随的妹妹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对温家人的印象一定很好他为什么又要因为自己心中的那点吃醋的私念而让她心里对温家印象变差呢? 他舍不得看姚守宁失落也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抹黑温景随的举止。 “那你说温大哥抹黑了我什么?” 姚守宁初时还是信他的。 世子虽说小心眼但性情骄傲不屑于这样的事情上撒谎。 但她问了一声却见世子吱吱唔唔心中不免失望又追问了一声: “你说啊。” “……反正我觉得他不是好人!”陆执应了一声。 “你就是不喜欢他故意抹黑他的!”她愤愤指责陆执倒是坦然应承: “对我不喜欢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我希望你也不要喜欢他——” 话音一落心中又觉得空落落的。 两人许久没见他其实是抱着满腔思念而来见到姚守宁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欢喜。 今夜上巳节既是为了与她一道查‘河神’踪迹也是他想要与她独处的好时机。 明明之前气氛那么好为什么他就突然要不开眼的提起‘温景随’? 他脑海里浮现出温景随的脸总觉得那人若得知此时情景恐怕会开心得大笑三声。 再看面前姚守宁气鼓鼓的样子他更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你太过份了。” 姚守宁眼眶一热声音就有了抽泣声: “我这么相信你结果你竟然这样!” 她这一哭陆执顿时慌了神。 “守宁守宁别哭是我不好。” 他手忙脚乱抬手想替她擦泪。 姚守宁气恨的将脸别开不让他碰自己。 “我不知道温大哥哪里得罪了你可他并不是坏人。” 她抽抽噎噎的还在为温景随说话。 陆执心中凉了半截却勉强道: “我错了不该提他的。” 他确实后悔提起这个人坏了兴致。 陆执张了张嘴道: “我只是只是……” 他有些茫然。 内心的情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神武门教他武艺父母教他为人品性却没有人教他如何去向心爱的女孩子正确的表达内心的爱意。 “我只是……”他失落的低下头像是一只受伤的狗子: “我错了。” 他低声道。 其实他只是有些不服气太过在意姚守宁便觉得温景随像是一道梗在两人之间难以攀越的障碍而已。 这两人门当户对双方险些定亲若不是妖邪之事掺合姚守宁年满十六之后温、姚两家说不定都已经定了这门亲事。 他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出现得太晚害怕姚守宁不喜欢自己。 可是这样的话他怎么能说呢?中邪之后的种种事其实打击了他的傲气让他在姚守宁面前一败涂地。 他的种种丑态她都看过甚至几次都是依靠她的帮助才克制住了妖蛊——他只是没有底气。 如果世子执意说温景随不好恐怕姚守宁会越来越生气可他此时克制着道歉眉眼间尽是失落姚守宁心中的那股火便瞬时退去。 世子好像很是失落眉眼间的那股意气风发的少年锐意尽去看起来有些可怜的样子。 她心中一软恼怒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心疼。 陆执以往的种种好处涌上她的心头她抽泣了两声低声道: “我大哥与献容定了亲将来我们两家是亲戚。” 她鼻尖红红眼圈也红红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难免打交道你怎么能让我讨厌温大哥呢?” 原本失魂落魄以为自己必输无疑的世子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慢慢的抬起了头来。 他的那双桃花眼中重新蓄积光采可惜姚守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意识到他的改变。 “我将来要与他做亲戚你这样不是让我为难吗?”她吸了吸鼻子解释着: “更何况温大哥不是坏人温太太性格虽然不好相处但当日简王府的人上门闹事时她也帮了我的忙。” 而温家出事的时候姚家也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我们两家关系紧密小事之上可以吵闹但大事之上绝对是一致的。”她低低的道: “我又怎么能不喜欢自己的亲戚呢?” 陆执从她的话中似是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我知道我表姐身上的妖邪对你下了蛊咒使你……” 她欲言又止。 想起陆执最初也提到过温景随那时他的态度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后面骤然变化莫非是他受妖邪玩弄于股掌之间心生怨气因此对其他正常人格外羡慕嫉妒恨? 一想到此处姚守宁心中不免有些内疚。 说到陆执中蛊与她们家也脱不了关系。 “世子你别想多啦。”她伸出手拉住陆执: “我们跟温大哥之间只是亲戚若处得来就多见两次若实在合不来离远一些就是你何必总说他呢?” 陆执的手指修长指尖有细茧但夜风之下他手掌温暖无比缓缓收拢将她细软滑腻的手包在掌心。 她脸蛋又有些泛红: “你跟他是不一样的你不要总提他好不好?” “……好。”陆执如中了蛊点头低低应了一声。 他此时眼里看不到远处的人群也听不到四周嘈杂之声只能看到面前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少女在细声细气的与他说话撒娇似的央求他不要再找温景随的麻烦。 陆执心中的那些别扭在姚守宁央求的语气之下逐渐散去。 他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他吗?” 这句话开始问时他没有半分底气。 可此时他却隐隐有了答案。 “不是亲戚的维护喜欢。”他忍下心中的慌乱一双眼眸定定的直视姚守宁: “你喜欢他吗?” 她怔了怔似是想了片刻: “我敬重温大哥的人品、学识以及非凡的勇气他是献容的大哥所以我……” 她不喜欢温景随! 这个念头一涌入陆执心中几乎令他瞬间振奋。 “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姚守宁不好意思的问。 “比如子文、长涯……”他挨个点名姚守宁的脸色从红转白再有些泛青。 “你不要胡说你不要胡说!”她忍无可忍伸手打他。 “哎呀你怎么打人!”虽说被打但陆执的心情却从地底飞入云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飞扬的嘴角。 “你要是敢在罗大哥他们面前胡说我打死你!”她做出凶恶的表情威胁他但见世子一双桃花眼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看得她脸颊泛红心中隐隐发虚觉得自己威胁的语气太弱可能对他造不成压力。 她又羞又气弱弱的补了一句: “到时我告诉你娘让让公主收拾你!” “好嘛。”他点头认错还有一句话则是在心底盘旋:那我呢? 只是先前的对话似是消耗了他所有的勇气他有些不敢去问。 世子欲言又止心中唾弃自己深呼了好几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守宁那……” ‘轰!’ 世子话没问出口一道尖锐刺耳的炮响声直冲天际。 “世子快看烟花!”姚守宁拉着陆执的手喊了一声。 无数火花在半空之中散开他余下的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时仰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咚咚咚咚咚——’姚守宁的心脏狂跳不止。 陆执没有说出口的话却被他的心声出卖。 “守宁那我呢?”他的心这么问。 姚守宁心乱如麻下意识的躲避。 幸亏这一束烟花及时出现救了她原本来是祭祀大仪即将开始。 接二连三的烟花冲上天照亮了整个河面。 朝廷请了大明宫的道士前往作法事正唱念着道经声音传扬开来显得很是庄严肃穆的样子。 他们祈祷‘河神’收享贡品保佑神都安宁。 周围的人迅速的安静了下去这一场祭祀是这两年来神都城最大的盛事此时在场的人无论是为了节日而来还是稍后会分派米粮而来此时都真诚的希望正如祈文所说来年风调雨顺大家都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 仪式进行了两个多时辰从开始祈福到后来念道经、布施食物河边人越来越多。 主持这一场祭祀的人最后开始分割进贡的三牲这些‘神明’享用后的贡品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似是带了祝福的寓意许多人争抢着排队场面热闹无比。 姚守宁受气氛所感染逐渐将原本因为与世子谈话而生出的忐忑抛到了脑后。 人越来越多陆执怕两人走散牢牢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虽说这一场‘河神祭’并没有作用且前因后果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受到了气氛感染世子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前面想要为姚守宁抢到一个领祝福的机会。 分派‘贡品’的时候那当值的差人看了世子一眼递东西给他时似是有些诧异。 陆执年少俊美气质非凡往人群一站如鹤立鸡群。 而姚守宁则也姿容出众两人手掌相贴男俊女美引起了许多人注意。 祭祀台上本来面无表情的楚少廉目光也转向了这一边看到陆执的刹那他眼中露出讶然之色分明已经认出了他。 他随即目光一转落到了姚守宁的身上。 就在这时姚守宁也感应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碰她的眼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幕场景: 百姓围城。宫中高墙之上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站在顶端最终微微一笑纵身跳落下去。 血花四溅开来地面留下一个男子摔得扭曲的身体。 他脸反折过来口鼻喷出鲜血脸上笼罩着死拨出嘴角却带着笑意。 “啊——” 围观的百姓发出遗憾的惊呼声与哀嚎形成声浪一波一波卷来。 “啊!” 姚守宁也低喊了一声。 “怎么了?”正在排队准备领贡品的陆执转过了头问了一声。 他敏锐的注意到了那祭祀台上看向姚守宁的视线目光有些不善的看向了楚少廉。 “世子。”这位楚家大公子倒并没有将他不满的神情放在心里反倒十分坦然的冲他拱手行礼: “没想到世子也有这样好的雅兴竟会在这里排队。” 楚、陆两家向来不对付如果是平时陆执定会顶他两句。 可此时姚守宁的表情不大对头陆执自然熄了与他意气之争的心只是冷哼一声侧身挡住了楚少廉的注视将姚守宁笼罩进自己的身影里。 他握紧了姚守宁的手感觉到身侧的少女在轻轻的颤抖他顿时明悟:恐怕姚守宁先前‘看’到了一些东西。 “不舒服吗?” 陆执轻声问了一句。 姚守宁强作镇定摇了摇头: “我没事。” 其他人听到楚少廉与陆执对话猜出陆执身份连忙有人主动端了贡品送来。 陆执此时早没了先前的兴致这会儿接过物品拉了姚守宁退出人群。 那贡品是一份煮熟的牛肉因为是祭祀所用自然也没有料理煮得过老看起来不怎么好吃。 但周围不少人却都一脸馋相盯着肉看露出渴望的眼神。 陆执将肉递给姚守宁她想起先前‘看’到一幕心中哪里还有胃口只随手将这东西送给身旁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拉了世子走远一些: “我刚刚看到楚少廉跳下宫墙摔死了。” 她附在陆执耳边小声的说出自己先前幻境之中看到的情景。 ………………………………………………………………………………………… 更个7k字大的明天不更新了哈~!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别躲 姚守宁正说话时陆执突然将她揽入怀里。 「你……」 她吓了一跳脚尖离地转了一圈与陆执已经换了个位置。 先前正低头听她说话的世子此时转过身去大喝了一声: 「滚!」 只见世子的身后围了好几个枯瘦如柴衣衫褴褛的人此时在他喝斥下并没有退去而是都伸手来抓他衣裳: 「给口吃的……」 「给点吃的吧——」 这些人瘦得脱了相仅剩皮包骨眼睛大得几乎要凸出眼眶神色间显得有些麻木的样子。 夜色之中姚守宁抬头与其中一人对望被眼里的死寂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躲进世子怀里。 陆执站立的位置原本是她的也就是说这些流民原本是冲着她来的。 这些人并没有被陆执喝斥退走而是抓了他的衣裳喊他给点吃的。 纵使以陆执的身手此时一被困住也难以脱身。 姚守宁想起自己先前随手送出去的那一块贡品情知因此惹祸心中不免忐忑。 陆执的身体被推得左摇右晃站立不稳。 人越来越多这些人走路不稳摇摇晃晃围了过来嘴里喊着话给姚守宁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恍惚之中她想起先前鞭炮一响后人潮现出妖形的情景更是惊得面色发白。 她生于官宦之家生活虽称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没有真正吃过苦头哪里见识过这样可怕的情景。 正有些慌乱之际这边的动静引起了祭坛之上的众人注意。 楚少廉转过了头来低头吩咐了几句。 今夜参与节日聚会的人多极有可能会有动荡产生楚家对此恐怕早有应对。 祭坛周围调集了一队士兵驻扎只是围拢过来的人数过多这些士兵也难以挤入人群。 就在这时有人高举木槌用力击鼓。 ‘砰—— 重响声传来躁动的人群一滞。 「布粥了!」祭坛之上有人喊了一声。 这话音一落原本围着世子二人拉扯的流民顿时如退去的潮水疯狂又往祭坛冲了过去。 两人顿时脱困被拦在外头无法进来的将军府的人见此情景这才松了口气。 奔跑声响中段长涯面色发白靠近了陆执身侧: 「世子你没事吧?」 「没事。」陆执摇了摇头也觉得先前的一幕惊险无比。 他衣裳早就已经乱了先前被众人挤得透不过气。 姚守宁还在他怀中他也不能丢下她一人逃离便唯有硬生生忍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会儿一旦人群散开他缓缓将手松开手掌这才后怕的发抖问了姚守宁一声: 「守宁呢?」 「我我也没事。」 姚守宁脸色惨白浑身微抖: 「对不起我——」… 「别说这样的话。」 陆执语气温柔伸手去碰她眼角。 她眼尾挂了一点晶莹的水珠顺着陆执的动作那水珠挂到了他指尖上头。 「好心送人食物又不是你的错。」 他柔声安抚姚守宁勉强笑了笑没有出声。 陆执知道她心中内疚此时仅凭他三言两语很难打消她心中的忐忑因此便转换了话题: 「你先前看到楚少廉出事了?」 姚守宁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提到楚少廉她下意识的转身往祭坛的方向看去恰好也看到楚少廉也在看她——准确的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陆执身上只是顺带看向她。 注意到姚守宁目光之后他微微转移了一下视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向她点了点头。 他刚刚帮了两人一个大忙照理来说姚守宁心中应该感激他的。 可这会儿他歪头一笑却与姚守宁先前在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个从宫墙之上跳下来的摔断了脖子的面容相重合。 刹时间姚守宁仿佛看到黑红的血液从他七窍涌出令她打了个哆嗦。 寒气自她后背生起激起她周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的低头避过了楚少廉的视线。 「怎么了?」 陆执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儿转头一看也注意到了楚少廉的目光连忙挪动脚步将他视线挡住。 好在先前流民的冲击使得姚守宁本来就受到了惊吓因此这一刻两人目光对视楚少廉并没有生疑只是笑了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世子护持着姚守宁远离祭台往人少的地方走。 经历了先前的冲击将军府的人不敢离得远了三三两两的站着形成包围圈替两人将今夜的行人挡在外头。 夜风吹来姚守宁手掌冰凉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勉强道: 「我刚‘看到他从宫墙之上跳下来摔死了。」 「死了?」 陆执听到此处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别看楚家如今势大但其实只是外强中干的货色。 楚家人多势众掌控了刑狱可楚家里真正掌实权的唯有楚孝通。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识——这句话在楚孝通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楚孝通年少的时候家境贫穷是受寡母独自拉扯大的。 而他成年之后青云直上便受到了楚氏宗族的投靠才逐渐多亲族子侄了。 如今楚家看似枝繁叶茂可实际仍围绕着楚孝通为主他妻子去世后仅留下一个独子楚少廉。 不知是不是楚孝通这一脉注定子嗣艰难楚少廉成婚多年娶妻范氏至今没有子女若他一死楚孝通这一脉可算是绝了后。 楚孝通对这独子爱若掌上明珠。 从当年他与苏文房交恶自此不止苏文房受楚家打压就连苏文房的连襟姚翝十年无法升迁的情况看来楚孝通对儿子是格外的爱护。… 这样的情况下楚少廉却从宫墙之上跳下来自杀莫非楚家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陆执心中生疑猜测未来宫庭可能要发生变故。 难道神启帝卸磨杀驴?亦或楚孝通触怒皇帝? 他回头看了楚少廉一眼此人即将入仕今夜的祭祀之仪兴许就是他的应该是为了顶替顾焕之的路。 眨眼间世子心中已经闪过好些念头但他见姚守宁神情不安似是失魂落魄知道她是先被‘预知的情景所吓到后又被流民的***惊住此时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刻。 「别管他了。」陆执握了握姚守宁的手说道: 「我们去河边走走。」 她听到‘河边二字神情勉强一振点了点头。 此时夜色已经大黑但河边人却很多。 今日上巳节除了冲着祭祀之仪后面布施而来的流民之外仍有许多游玩的人。 河边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沿街叫卖卖得最好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花灯。 姚守宁与陆执一路走来看到许多女郎提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见到已经 取下了面具的陆执时先是眼睛一亮接着脸颊绯红甚至有人大胆的盯着他看或是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或是发出阵阵银铃似的笑声。 陆执对沿路的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只是盯着姚守宁: 「你要不要灯笼我也去替你买一个。」 姚守宁还想着先前幻境中看到的事闻听此言怔了一怔抬头看他。 他比手划脚顺手指着身侧一个痴痴望着他的女子看: 「就是这样的灯笼我觉得你提着肯定好看我去替你买一个。」 他目光专注眼睛在灯光照耀下顾盼生辉看得那被他指点的女子似是被施了个定身术全然没将站在他面前的姚守宁看在眼中。 那少女约摸十八九岁长相可爱刘海之下一双细眉弯弯笑起来时甜极了。 她身侧跟了个年岁稍小些的女孩与她挽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上则捧了一盏造型别致的荷花灯花芯中间点了支小蜡烛。 两人见陆执看过来便相互对视了一眼接着‘吃吃的笑。 低声说了几句话后那年长些的女子大方的提着灯笼出来问陆执: 「这位公子可是想要我手中的灯笼?」 她手里提的是一盏六角宫灯灯面上绘了各种花卉倒颇为精致。 陆执没有说话姚守宁终于反应过来拉了拉陆执衣袖。 不知为何她稍微感到有些别扭。 她想起世子曾经说过的话神都城许多女子见了他都围着他转…… 姚守宁看了陆执一眼。 陆执默不作声取出腰间挂的面具将自己的一张俊脸挡住。 「啊这……」 那少女一见他动作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这才看到了陆执身边站着的姚守宁不由吐了下舌头连忙接着身边的小少女欲走。… 姚守宁初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她随即心中一动喊了一声: 「姐姐先别走。」 两个少女同时转过了身来那年长些的少女就道: 「对不住了我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你……」 「不不不——」姚守宁摆了摆右手但她左手与陆执相牵她挣扎了两下世子将她拉得很紧她没能挣脱。 如此一来那两个女孩眼中更是露出了然之色。 陆执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脸蛋红红极力忽略世子的注意看向两个女孩: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要解释但看着二人好奇又略带打量的目光她强忍羞涩将目光转到了年纪稍小些的少女身上指了指她掌中: 「我就是想问问这种花灯你们哪里来的?」 她隐约觉得这样的花灯十分眼熟似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可柳氏管她向来很严以往很少让她外出更别提节日期间出来凑这样的热闹了。 「哦原来妹妹说这个呀。」 两个少女对视了一眼接着恍然大悟。 那年长一些的女孩性情大方轻轻向身边的女孩耳语了几句那稍小些的少女便递上自己的花灯道: 「这是在靠近河边的一家字摊处买的摊主似是个落魄书生卖字画的。」 小少女见姚守宁长相明艳美貌对她很有好感热情的靠近了她一些: 「只要三文钱便可请他题字、作画再将纸折成花灯放进河中呢。」 稍大些的少女点了点头接着补充: 「我妹妹见这花灯精致可爱便买了两个一个放进河里一个 舍不得想带回家中。」 姚守宁听到这里记忆之中的某一幕画面似是被触动。 她顾不得失仪接过那小少女递来的花灯仔细看果然见花瓣处题了字画她端详了一番接着送回小少女之手又问道: 「不知这字画摊在哪里呢?」 姐妹两人伸手往左后方一指: 「沿着这条小道直往上走走个百来丈人围得最多的就是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正要告辞那大些的少女就道: 「这位姐妹你与你的意中人可太般配了。」 她真心实意的赞叹: 「容貌般配他也对你很有耐心呢。」 到了此时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先前误会了呢? 姚守宁的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开口道: 「我们我不……」 她一紧张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陆执拉了拉他的手: 「世世……」 陆执心花怒放只觉得这是自己此生听过的最动人的话了。 他拉起面具向这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两姐妹抿唇而笑挽着手离开。 等到姚守宁心中思考好要如何说话时这两姐妹早就已经不知所踪。… 她转头四处看只见四周都是人哪里还看得到二人踪影呢? 「世子你怎么不解释?」 她跺了下脚问陆执。 「我也很不好意思啊。」陆执一脸无辜心中美得冒泡欢喜的想:我与守宁是天作之合旁人也看出来了。 姚守宁脸蛋发烫小声的反驳: 「你没有!」 「我真的很害羞面具都戴起来了等我反应过来想解释时人家都走了。」 他理直气壮的道: 「你刚刚也没说。」 「可我是我是没想好怎么说啊——」姚守宁有些急。 他就一本正经: 「我也是。」 「你胡说!」姚守宁瞪他他摇了摇头: 「我这可没有你冤枉我。」 「……」她哪比得过陆执厚脸皮只好红着脸被他拉走。 「别管人家说什么了只是陌生人反正误解也没什么嘛——」 世子故作正经牵着她走了两步: 「你是不是看到那花灯想起去年你家那一夜发生的事了?」 「对……」 说到正事姚守宁本该注意力被转走但她想起先前的一幕心中实在害羞正欲开口却被世子打断: 「你觉得这花灯与我们那一夜在河里捞到的相似?」 他太狡猾了根本没有给姚守宁任何逃避的机会将话题一转姚守宁只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羞怯点了点头: 「是我觉得有些相像想去问问这位摆字画摊的是不是每年都在此处摆摊。」 「那我们走。」 世子拉了她的手向着先前那少女所指方向而去。 她手挣扎了两下可世子不止没放手反倒将她拉得更紧了。 他手掌温暖而有力将她牢牢包裹使她无法逃脱。 「守宁你别躲。」他察觉到了少女的动静低下头一语双关: 「我要好好拉着你不能让你走丢。」 莞尔r 继续!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有问题 “我我怎么会走丢呢?”姚守宁总觉得陆执话中有话她与世子目光一碰便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要被他吸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 少女心中生悸下意识的别开了头。 虽然已经是春末但入夜之后河边的风依旧有些凉。 她穿了春衫虽说临出门前加了一件上衣但夜风吹来时仍觉得有些冷因此她便贪恋世子掌心的温度也不是那么真心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也有可能是自去年她血脉力量觉醒遇到了许多事是世子陪她同行与她分忧跟她同进同出对她来说既是她的守护者也是她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所以她不忍心让他难过。 她信任他、亲近他贪恋他的温暖与陪伴…… 姚守宁无声的叹了口气挣扎的念头逐渐消散。 陆执虽然听不到她的心声但感觉得到此时她态度微妙的转变。 “守宁。”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手掌握得更紧一颗原本忐忑不安跳动的心此时才逐渐趋于和缓。 他得到了些许的回应便已经异常满足十分珍惜此时此刻。 “你小心脚下河边碎石泥沙多。” “好。”姚守宁点了点头乖乖跟在世子身边。 照着先前那两姐妹的指点二人到了河边顺流而上走了数步果然就见河中央有荷花灯顺着水流漂下来。 “世子你看!” 姚守宁一见河中的灯光眼睛就一亮拉了拉陆执的手喊了他一声。 这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了头来。 “……”被众人一围观后姚守宁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取出挂在腰间的面具戴上时眼角余光却似是看到了一道人影—— “咦!” 她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 “怎么了?”陆执被她拉着也走了数步刚一开口发问姚守宁就道: “我好像看到了——” 话音未落四周刹时异变。 ‘呼。’夜风吹来。 但这股夜风与先前的风有些不一样虽仍是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刺骨的阴寒。 吹到人面上时倾刻之间寒毛便立了起来。 一股阴冷之感如影随形附到了后背之上两人几乎是在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世子的眼神一下警惕了起来张开双臂将姚守宁护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先前被姚守宁话音吸引转头而来的路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就连世子转头瞪回去时这些人也并没有眨眼。 “不对劲。”姚守宁拉了陆执一把他早就发现诡异护着姚守宁想要往后退。 但后方也站了人两人一退便撞了上去。 姚守宁转头看去就见那人也在盯着她看。 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勾唇笑了起来。 灯光闪闪的暗河边这一幕恐怖至极。 仿佛所有的欢声笑语都被隔离姚守宁与陆执身侧安静无比。 就连远远跟着陆执、姚守宁二人的将军府的人好似在这一刻统统都失去了踪影映入两人眼中的除了这些围在两人身侧笑容诡异的人之外便唯有远处漆黑的长河及河面上突然开始多起来的河灯! 灯光的出现将周围照亮但这种亮光并没有给人带来温暖与安全反倒说不出的阴冷。 ‘陈太微!’ ‘陈太微!’ 二人相互对视心里升出这样一个念头。 陆执的身体瞬间紧绷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表情变得危险。 两人紧握的手掌出汗周围人神情诡异。 ——就在这时姚守宁紧绷的身体一松她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陈太微!” 她性格向来如此紧张到极点知道避无可避之后反倒激出了她骨子里的勇气使她直面正对。 话音一落就见那些围着二人的‘人’面容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变化。 有些塌鼻的人鼻梁逐渐隆起阔嘴的唇缓缓收拢化为菱形。 无论是长眼、小眼的人慢慢改变轮廓接着那些眉毛也变了形状幻化为细长的眉毛斜飞入鬓。 这些人的脸顷刻间变成了一张对姚守宁来说还算熟悉的英俊面庞陈太微再度降临听到姚守宁喊话的那一刹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掐了掐手指摆出掐指一算的姿势。 如果是一人这样做也就罢了所有人都同时掐指一算便格外惹人瞩目了。 姚守宁满脸疑问默默的将这一点记在心里。 “果然是你。” 她笑眯眯的道从面上看来已经看不出对陈太微的惧意。 “姚二小姐。” 陈太微也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他手指迅速放下背到了身后看了看面前相依偎的一对壁人。 双方本该是敌对之前见面时也剑拨弩张此时见面也并非大好时机可彼此打着招呼时好像以往的恩怨都一笔勾消了似的。 “姚二小姐不害怕?” 陈太微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觉得姚守宁实在有趣。 “我为什么要害怕?”姚守宁也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了他一句: “您是国师大人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陈太微怔了一怔接着所有‘陈太微’同时左右转头相互对望了一眼竟出人意料的点头: “说得也是。” 话音一落他又补了一句: “可我现在不止三头六臂而是有很多个头很多手臂啊!” 他的面容之上露出无辜的神情说话时每个受了神降术影响的‘陈太微’都盯着姚守宁露出笑意。 “你上次见面时还很怕我呢。” “什么时候?”姚守宁故意装傻问道: “你附身在我大哥身上的时候?” “哈哈——”陈太微轻声的笑伸手点她: “调皮!”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陆执哪里看得惯他这样见他试图碰姚守宁连忙抬手一格将他指来的手拍开含怒瞪他: “我的长剑呢?你当日追我把我的剑弄丢了还没有赔偿我呢!” “真伤脑筋。”陈太微手被拍开也不以为意听到陆执索赔露出有些头疼的神情。 “那剑不是你自己丢掉的吗?” “如果不是你追杀我我会丢掉吗?”陆执理直气壮的道: “那是我学剑之后神武门的师长所赐如今丢了不该你来赔?” “你说得好有道理……”显然世子的话令这位性情诡秘难测的道士也感到有些头疼了他揉了揉眉心世子又道: “道家也讲因果你弄丢了我的东西要赔偿我损失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 陈太微的嘴角抽了抽目光阴晴不定那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似是要逃的样子。 世子主动出击上前一步伸手一拦: “你几时赔我不要想躲。” “……” 姚守宁眉心直跳没有出声。 “……回头我去找找如果找到就请人送还给你。”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是陈太微并没有拒绝陆执的要求他仿佛也认同了世子所说的‘因果’之论。 姚守宁听到此处目光闪了闪露出笑意: “国师。” 她突然喊了一声。 陆执想将她脑袋挡住却未能阻止她的声音。 只见陈太微本来即将模糊的面容重新变得清晰他转过了头来目光重新落到姚守宁身上。 世子心中暗自叫糟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心中打定主意若这妖道再想动手他拼死也要护住姚守宁安全。 “我有一个问题很想向国师打听。” 姚守宁先是看了陆执一眼眼中带着安抚之色最后索性将手里的面具重新挂回腰上。 她看似镇定从容实则心弦已经绷得很紧此时掌心出汗挂面具时手也不大稳抖了数下只是这一切都被夜色掩饰不知有没有被陈太微看在眼里。 “哦?” 陈太微对她主动唤住自己的举动也很好奇闻听此言眼中露出饶有兴致之色接着伸手一挥—— 刹时之间周围其他面容再度幻化扭曲陈太微的面容从这些普通人身上散去。 僵住的时空瞬间解冻仿佛他凝造出的结界被打破叫卖声、欢笑声重新涌入几人耳中。 河中央那些密密麻麻流淌而下的河灯消失灯光暗了下去夜风也恢复了清凉之感不再寒气逼人。 远处段长涯等人焦急的面容出现在姚守宁与陆执眼中他们急奔过来一脸警惕的望着站在姚守宁身侧的陈太微。 “姚二小姐有什么疑问?” 陈太微对这些人的敌视不以为意而是站到了姚守宁身侧一副想与他们同行的架势。 “世子——” “世子!” 四五个人靠拢了过来将陈太微包围在内。 这样的动静引起了其他夜游人的注视许多路过的人脸上露出或不安、或好奇的神情。 “段大哥不用担心国师今晚不会伤害我们。”姚守宁笑意吟吟说这话时看了陈太微一眼: “对吗?道长?” “……”陈太微沉默了半晌。 这话初时听来像是少女天真无邪的期盼不切实际。 可再一细品话语之间却似是带着一种神圣不可抗拒的制约好像某种无形的契约在刹时定下不可破坏、不可违背! 少女仍在微笑她的面容还略微有些稚嫩但那双眼睛却带着自信与从容与陈太微对视。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束约。 陈太微垂下眼眸掩饰住眼里的遗憾接着点头笑道: “当然啦我们今夜只是为了游玩而已不会有人想打破这种平衡。” 他这个人一点信用也无说这话时陆执甚至感觉到了他眼中克制的汹涌杀意。 不过此人道术超强今夜河边人多这个人心狠手辣若是动起手来河边的无辜百姓恐怕都会成为众人阻碍之一。 陆执就是再不信他也唯有忍下心中的怀疑。 他有些烦躁。 今夜明明是自己与姚守宁独处的偏偏总是遇到这样搅局的人。 世子不善的瞪视着陈太微他却像是感应不到世子的眼神只是笑着问姚守宁: “姚二小姐想问什么?” “你好像对我很在意?”姚守宁偏头问了一声: “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的杀气好像想要对我不利。” “这是两个问题哦。”陈太微笑着应了一声。 “是的。”姚守宁乖巧的点头向他露出笑意: “可你刚刚也问了我一个问题所以我问两个问题也很公平啊。” “我问了你问题?”陈太微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出声。 “对啊。”姚守宁笑眯眯的应道眼里露出狡黠之色接着再补充了一句: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哦。” “好吧。”陈太微顿时反应过来笑着道: “我确实对你很在意。”他叹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到陆执二人身上他仿佛十分肯定两人会跟上他的脚步。 果不其然世子一脸不快但姚守宁很快拉着他前行与他并肩而走。 “辩机一族的传人啊谁又不想要接近呢?你说对不对?” 姚守宁微微颔首并没有再否认。 她有预感今夜自己会从陈太微口中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但这些信息需要她以某些秘密去换取。 而从陈太微的语气、神态看来她辩机一族的身份恐怕早就泄露当日在齐王地宫的墓地之中他施展神降术附身到世子身上试图看清她脸的举动不过是这个恶劣的道士故意吓她而已——为的就是想要在她心中种下阴影使她自此对此人感到畏惧。 越是如此便越不应该怕他而应该正视一切直面自己的心理阴影。 姚守宁猜测:兴许早在当日镇魔司上门时陈太微取走自己血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守宁你……” 世子却不知她心中想法见她点头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不用担忧。”姚守宁握着陆执的手摇晃了两下语气有些天真: “道长早就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对不对?” “是的。”陈太微笑眯眯的点头。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守承诺(后面几天更新不稳定) “是那时你偷我血的时候吗?”姚守宁见陈太微坦诚问了一声。 这话一说出口陆执与将军府的几人都对陈太微怒目而视。 “不是。”陈太微摇了摇头道: “是在你借着我的身体与徐昭、空山等人搭上线的时候。” 他坦然的说出这些话显然不是随口诈姚守宁的。 陆执心中一跳想起当日齐王地宫之中陈太微施展神降术借自己的身体靠近姚守宁。 而后面神降术破解则是姚守宁的原因。 后来姚守宁告诉他说是神识遇上了几位前辈、高人借他们的帮助才想了办法救自己脱困。 “你既然在那时就已经辨认出守宁身份那你为什么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还几次试图看她的脸呢?”陆执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陈太微看了他一眼一双细长的眉毛皱起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 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应该回答你的问题毕竟与我有言在先的是姚二小姐不过我既然与世子还有因果未解就回答你这个问题吧。” 他一副‘吃了大亏’的不甘神情看得陆执眉心直跳如果不是自己没有武器在手而且还有可能打不过他世子真想逮着这妖道暴捶一顿。 “我已经确定了姚二小姐身份不过看你们又慌又怕的也很有意思逗你们玩玩而已。” “……” 世子的额头青筋绽出姚守宁连忙握紧了他的手示意他消消气。 “辩机一族有种神通之术当年我就见一位朋友施展过能知前尘、旧事十分的奇妙。”陈太微全然不将世子的怒火放在心上而是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这种术法十分神奇却不像道家的推演之法需要消耗自身的修为、功德我早就对这个秘密很向往直到那一天……” 他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神情带着赞叹: “却发现辩机一族的人竟然能凭借天赋血脉的力量无视时间的阻隔相互联系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七百年前的人竟然可以与七百年后的人相对话相互交流彼此时代的信息。 姚守宁可以将大庆七百年后的消息传递到过去而七百年前的人则可以借用这种特殊的秘法将当年的事教给后人—— 这种交流之法可以使得辩机一族的人获得常人难以想像的信息。 难怪世人都说辩机一族知前尘后事如果他能与七百年后的人神魂交流通过他们的嘴巴也能准确的预言出后世发生的种种实在不可思议! 而神魂世界之中无法隐藏自己的真实气息。 借着当日在姚守宁身上盗的那一滴血作为媒介他将三十三年前张饶之费心尽力隐藏的秘密破解了。 那道横梗在陈太微眼前的迷雾散去现出姚守宁的真身。 原来她就是辩机一族真正的传人他与天妖一族的那位狐王布局多年却走错了方向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也就是在那时他心生变计另作打算。 段长涯等人听得云里雾里隐约意识到他话中透露出很重要的信息但未曾亲身经历自然无法明白其中原委便只好强行将陈太微的话记在心里。 而陆执则与几人不同。 他是听过姚守宁说起这件事的此时自然明白陈太微话中之意。 世子也赞叹辩机一族的神奇之处但他自然不可能会附和眼前这个妖道因此便默不作声。 姚守宁则是不置可否只是问道: “道长想起了朋友这位朋友是谁呢?” 不等陈太微回答她兀自道: “是徐昭徐先生吗?” “……” 陈太微的脚步顿住那张向来云淡风轻的脸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神情。 他收敛了笑容冷冷的望着姚守宁。 这位道士在不笑的时候其实气质偏冷他仿佛丢失了所有的情感好像一个没有了喜怒哀乐的‘木偶’那眼神冰冷、无情令人心生颤栗。 “我猜对了。”姚守宁甜甜的笑毫不在意他的冷眼。 “你真是聪明。”陈太微面无表情的夸赞。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恶劣好像失去了与姚守宁谈笑的心。 陈太微猜测接下来姚守宁可能会问起他的身份提到他入魔的原因…… 他眼中闪过一抹红光还未开口姚守宁又问: “你与妖族有合作我姐姐的病是因为你们认错人的原因吗?” 陈太微闻听这话面露错愕。 “不错。”陈太微心念疾转点了点头。 “为什么?” 姚守宁虽说今夜预感到自己能从陈太微口中得知一些消息却没料到陈太微竟如此坦承连这样的话也愿意说。 她与陆执交换了个眼神陆执一脸防备担忧陈太微张口胡说但姚守宁却又能预感到陈太微说的话是真的。 “因为我的卜算之术。”陈太微淡淡的道。 他的话里透出强大的自信姚守宁有些好奇的问: “卜算之术?是道长先前那样掐算吗?” 陈太微现身时她心有所感唤了一声将他当时下意识掐指卜算的动作看在眼中。 “当然不止是这样。”陈太微闻言失笑极有耐心的跟她解释: “辩机一族的存在关系到因果简单的掐算术是很难算出来的我是借了五鼎之助。” “五鼎?”姚守宁没料到会从他口中再得知新奇的东西正要再问陈太微却没有再给她继续追问下去的机会而是自顾自的道: “我当年推算之后发现姚、柳只有一子一女的命格但却并没有子女早夭之相。” 他的话里透出巨大的信息令得姚守宁心中震动。 陈太微接着道: “而三十三年前的应天书局上曾有预言辩机一族的血脉会在柳并舟的后人之中苏醒。”他深深的看了姚守宁一眼: “三十二年前我拜访张饶之借你外祖父的身体向他询问结果。”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提到当年对柳并舟施展了神降术不理睬小姑娘有些不满的眼神饶有兴致的道: “张饶之逼我立下重誓随后告知我辩机一族的未来血脉会是个女孩——” 姚守宁咬住了嘴唇没有出声。 陈太微转头看她微笑着道: “姚二小姐不好奇张饶之逼我立下了什么重誓吗?” 一开始的时候姚守宁确实有些好奇但陈太微这样一问之后她却心中一动: “张先生不允许你向我出手!” 这话一出口便如一丝明亮的光影破开黑暗的迷雾。 陈太微眼里露出异彩赞叹连连: “姚二小姐真是聪明。” 张饶之当年告知陈太微这个秘密的时候确实曾要他立下重誓“在辩机一族的人获得传承之前不能杀她。” 这是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举动! 张饶之深知陈太微的危险之处。 这个活了多年的道士能窥探到未来辩机一族的血脉会出生在柳并舟的后代中姚守宁的存在是隐瞒不住的。 他大可心狠手辣将柳并舟的后代尽数铲除以绝后患。 因此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以一个秘密换取了姚守宁在‘成年’之前的安全生活约束了陈太微制止了这个道士的出手。 他老人家在三十多年前运筹帷幄费心尽力的在守护着她。 姚守宁沉默不语感受着这位已逝长辈的悉心呵护。 “你怎么看出来的?”陈太微有些好奇的问。 姚守宁就道: “你数次出手都以恐吓为主。” 无论是代王地宫之行后他盗取血液还是齐王墓中他的追杀其中的杀招其实主要都是针对世子的。 而第二次前往代王地宫时陈太微现身在城墙处召唤而来的妖邪鬼物大多都是能力低下的对她造不成真正的伤害最多是试图想在她心中留下永久的恐惧烙印罢了。 陈太微含笑点头: “不错。” 以他术法要想杀姚守宁便如探囊取物可他却守住了当年的承诺纵然数次出手却都以吓唬为主没有真正伤到姚守宁的性命。 这个活了几百年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道士竟然罕见的极重诺言。 姚守宁将这一点默默记在心中。 “说起来我也有一点想请问姚二小姐。”陈太微突然开口。 “道长请说。”姚守宁痛快的点头。 今夜与陈太微的见面看似危险实则奇妙从他口中探知了许多事连他的身份来历都隐隐摸清楚了这令得姚守宁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并诡异的生出一种:‘与陈太微聊天也挺舒服’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 “辩机一族的获知消息之法确实绝无仅有但我的占卜之术也不落于人后。” 陈太微语气淡淡但眼中带着绝对的自信之色: “我青云观的占卜虽不敢称旷古烁金但千年之内我称第二便绝无人敢为第一!” 姚守宁与他打过好多次交道了。 这位年轻俊美的道士神色淡然仿佛方外之人不将尘世一切看在眼中与这世界仿佛隔隔不入。 可此时他提到‘青云观’时脸上却带着异彩一股强势霸道的气息自他眼中逸出使他那张脸少了淡泊出尘之感多了几分威严与压迫。 “可我占卜之时却发现姚家确实仅有一子一女。”这也是当年他对当年张饶之的话半信半疑的缘故——不是相信张饶之而是他更相信自己占卜的结果。 “你爹娘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相但他们命里是注定只有一女的这是为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此时看向姚守宁: “是因为辩机一族插手干扰了我的占卜结果?” 说到这里陈太微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从他脸上的神情看来他虽说有疑问可他内心强大显然并不相信辩机一族的神通可以干扰到他这也足以证明他术法非凡。 而姚守宁心中一直以来提着的那颗大石在听到陈太微的话的那一瞬终于落地了。 她有些激动的问: “道长真的占卜到我爹娘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一直以来她都担忧姐姐的安危如今从陈太微口里得知这样一则消息实在是令她再开心不过。 陈太微眉梢挑了挑却仍是点头: “不错。” “那可是太好了!” 姚守宁双手抱握成拳置于胸口一脸欢喜之色。 陈太微打断她: “姚二小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少女强行压下心中的欢喜闻言抬头笑道: “道长的占卜之术自是当世无双绝不会出错。” 她心情大佳笑着恭维了陈太微一句接着才道: “道长心里恐怕认为辩机一族的举动干扰不到你的占卜吧?” “不错。”陈太微笑着点头强大自信展露无疑。 姚守宁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抿唇笑道: “三十年前我还未出生呢。”她偏了偏头看向陈太微神态有些天真: “如果干扰了你占卜的并非辩机一族而是你自己呢?” “什么?!”陈太微惊喊出声怔了一怔之后突然笑起来了: “不错不错。”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在多年之前一脚踏入这局中的时候便已经身为局中人再难脱身出去了。 几百年前他深入龙脉将自己那位老友尸身抱出地下宫殿之中以此为姚婉宁设局时兴许那时就已经生出了变数。 “与姚二小姐聊天真是太有意思了!” 陈太微赞叹道: “幸亏之前我应允了张饶之的承诺否则便没有这一场谈话了。” 他竟然将姚守宁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姚守宁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世子目光不善的瞪他将他看成了洪水猛兽。 “看来我在此地停留太久耽误了姚二小姐与世子玩耍。”陈太微并不将陆执的敌视放在眼里对他来说这一生中他经历了太多各式各样的人及眼神他都看到过甚至许多人看他的神情比世子还要凌厉得多。 “我走了。” 他挥了下手: “期待下一次与姚二小姐见面的时候——”他话里有话那张面容逐渐模糊。 段长涯等人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姚守宁突然喊了一声: “等等。” 她喊话的同时伸手虚抓陈太微正欲离开的陈太微被她‘抓’了个正着。 那张虚幻的面容重新变得凝实陈太微的瞳孔微微一缩但这种情绪只是转瞬即逝接着他又笑问: “姚二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她没有问陈太微的身份来历这个问题其实在两人看似闲聊的过程中已经确认了。 但她实在太好奇当年陈太微这样做的原因他本是道门天之骄子为大庆立下功劳为何最终入魔走到如今的地步? 这个问题陈太微以为她先前会顺势而问却没料到她会留到最后。 他笑了笑但那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中。 夜色下他的面庞若隐若现那陌生路人的五官已经露出来了使得他的脸仿佛映入水中的倒影让人有些看不大清楚。 唯有那一双漆黑如琉璃的眼睛冷冷的望着姚守宁: “姚二小姐的问题太多了。” “哪有!”姚守宁娇声反驳摇了摇头: “说好了就一个问题的道长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陈太微是知道这位姚家二小姐心思狡黠聪明当日他亲眼看到镇魔司的程辅云与她对话半点儿便宜都没占到。 可此时他自己与姚守宁打交道时才体会到这位被柳氏娇养在闺中的小少女是有多古灵精怪。 “我都回答你那么多问题了竟然说我还没回答你。” 他露出无奈的神情: “二小姐真是调皮。” “不是哦。”姚守宁否认道: “道长请细细回想我们的问题都是有来有往我问的你答了你问的我也答了两相抵消之下根本不作数。” 她眉眼弯弯眼角笑出微勾的弧度: “而刚刚我问道长话时你又问‘什么’说起来道长应该差我两个问题才对呢。” “怎么可能……”陈太微意识到自己陷入少女的话语小陷阱及时将最后一个‘呢’字咽入喉中。 姚守宁的设陷方式并不高明但她本人年少单纯说话清甜可爱眼神真诚纵使使诈可这中间的‘度’她又把握得极准使人并不厌恶。 陈太微细细一回想她说的确实有理。 她以一句‘自己是不是想杀她’入手初时看来说的全是废话却不自觉间使得两人谈话深入自己再三防备竟会跌在此处。 此后正如她所言两人有来有往若是‘什么’这样的语气也算疑问那自己确实欠她一个问题。 他想到这里不由觉得有趣先是低低的笑了两声接着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陆执、段长涯等人发现眼前的情况变了——那陈太微施展了神降术的行人身体如被雾气笼罩变成了半透明的薄雾。 而薄雾之中一个身穿红衣披散着长发的高大男人出现在薄雾的另一头。 他怀里抱了一具雪白如玉的枯骨此时那披头散发的红衣男人正皱眉沉思着深邃的眉眼之间形成两团阴影仅让人看清那人下颌紧绷。 “我确实欠你一个问题。” 良久之后那红衣艳鬼抬起了头来: “我确实欠你一个问题但目前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兴许未来有一天我会告知你的。” 这是陈太微的真身! 他一头长发如瀑顺滑的披散在他身体四周那眉眼如剑带着凌厉之色。 狭长的眼眸之中那双瞳呈现红光里面蕴含着浓重的煞气令人望之胆寒。 姚守宁目光与他相碰便觉得神魂大震眼前幻影重重仿佛听到鬼啸狼吼。 世子及时伸手将她眼睛捂住喊了一声: “守宁!” 说完他怒视陈太微: “你不讲信用!” 明明陈太微说了今夜不会杀人可此时却现出真身分明是破了戒。 “我回答不了姚二小姐的问题破坏了承诺乱了因果才会显出真身你们看到我真身被惊动神魂又与我何干呢?” 他淡淡一笑接着抱了枯骨后退: “姚二小姐下次见面的时候兴许我会回答上这个问题的再见了。” 话音一落他已经退出十丈开外身影再次闪现已经出现在远处漂着灯的河面众人每眨一次眼他便后退很远最终化为黑点与夜幕相融合。 陆执心跳如鼓捶见他彻底离开四周那股阴寒煞气消失心里才稍稍一松。 先前站在几人身侧的那普通人在陈太微离开之后面色煞白一双眼睛白眼乱翻瘫软着倒地。 陈太微真身煞气极重凡人哪里抵挡得住。 这还是他有所收敛所以没有使人立即陨命的缘故。 “救人!” 世子情急之下喊了一声段长涯等人立即将那瘫软的人扛了起来扶在肩头。 这人身体冰凉身体里的三昧真火已经灭了两盏仅余头顶一盏摇摇欲坠。 姚守宁将陆执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指掰开露出一条缝隙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接着就道: “可能要请徐先生出手。” “我们立即就去。” 将军府的人闻言便点了点头段长涯则有些犹豫: “我跟在世子身侧。” 陈太微才刚走。 这个妖道行踪诡秘术法通天难保他杀个回马枪伤害陆执与姚守宁。 “不用了。” 这一次世子还没出声姚守宁就率先开口: “他今夜不会再回来了就算动手也是下次见面的时候。” 陈太微如果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那么当年他与张饶之的约定是:在辩机一族的传人接受传承之前不会向她动手! 那么在此期间姚守宁的安危无虞最重要的她也从中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她接受传承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可能就在与陈太微下一次见面之前。 但接受传承后双方约定打破那时才是她真正的危机! 世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露出担忧: “你要不暂住到我家——” “没事。” 事到临头姚守宁的心态反倒好了许多还能安慰世子: “中间还有时间足以让我们再找到更多的线索。” 除此之外她想起了张饶之所说的那句话无论陈太微与妖族的合作是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但他缺少了人和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陆执心里虽说紧张但见她此时镇定仍点了点头。 段长涯等人还不太情愿退去陆执就叹道: “人多与人少都是一样的。” 陈太微来无影、去无踪一手神降术诡秘莫测纵使人多也拦他不住反倒凭白增添风险罢了。 他这样一说段长涯等人才勉强同意。 大家逐渐隐入人群陆执将姚守宁的手拉得更紧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你先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姚守宁先前面色有异似是要说什么可惜后来被陈太微的出现突然将话打断。 此时人一走陆执才想起这事儿。 “对!”姚守宁听他提起此事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神色变得严肃有些迟疑的道: “我我好像看到我的姐姐了……” ……………………………………………………………… 今天更个大的本来这章字数可以拆分的但是我不想剧情断开所以就一起了后面几天可能不会再更了~! 我家里人前两天阳了一直在发烧我顶了两天但昨天开始就有症状了今天脑袋好像‘哐哐’在搞装修浑身疼痛。 我如果状态好一点会尽量码字如果状态不好可能就会休息了。 不过为了避免大家投资失败如果超过七天中间也许我会顶上一章旧章节后面恢复后会码字更新上去的~~~ 在这里也提醒大家一句注意身体注意防护(以上的字数不收钱)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孕三月 「你姐姐?」 这个答案既出乎了陆执的意料但他心中却又诡异的觉得并不吃惊。 不知是不是戴了面具的原因还是因为陈太微的到来影响了心情哪怕他已经离开了但世子仍觉得四周气氛紧绷压得他有些胸闷。 他推了推脸上的面具纳闷的道: 「你姐姐不是说了今晚不出门吗?」 「我不知道。」 姚守宁心中有些乱纷纷的闻言摇了摇头。 众人临出门前姚婉宁分明说今夜不出门要与柳并舟一起守在家里。 陆执见姚守宁秀眉紧皱夜色之下她光洁如玉的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 他心中生出怜爱之意伸手摸了摸她脑袋安慰她道: 「可能是你姐姐另有打算不愿意与大家同行。」 姚守宁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向他挤出一丝笑意勉强点了下头。 「我总感觉我姐姐有秘密。」 她有些失落的跟世子小声的道: 「自从「河神」一事之后我感觉她心中藏了许多的事。」她说到这里眼眶微微发热连忙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我想要帮忙可是……」 她有些迷茫喃喃的抬头去看世子: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 夜色下少女泪眼迷蒙那张夹杂着无助与信任的脸狠狠的撞进了陆执的心里。 他强行忍住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细心的伸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拭去。 「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急我们慢慢来。」 此时的世子一扫以往的骄傲变得温柔而又有耐心: 「你也说了你姐姐的心事是因「河神」而起她既然不想说我们便先从「河神」入手。」说着说着世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朝气与自信: 「只要解决了根源问题其他的事自然迎刃而解!」 他的态度感染了姚守宁令她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末了向世子小声的抱怨: 「我都不明白我姐姐以前对我很好我们姐妹之间从来没有秘密但自从「河神」在她身上打下烙印后总感觉姐姐不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说给我听了。」 陆执心中一凛嘴里连忙道: 「那是你姐姐不对!姐妹二人之间哪里有秘密?」 他嘴上大义凛然: 「你看我我就是直性子有什么话就说从来不会隐瞒你。」心里却想:人哪可能没有自己的秘密?有些话难以启齿是绝对不能告知守宁听幸亏她单纯天真我心里守住秘密只要嘴上不说就行。 「……」 姚守宁原本心情低落却差点被他逗笑她忍不住瞪了陆执一眼但她眼睛朦胧罩了层水气鼻尖泛红这一瞪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让世子以为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天衣无缝隐隐有些得意。 「走我们去找那个书生的摊子先打听莲花灯!」 世子心中豪情顿生拉了姚守宁的手往前走: 「先不管其他的事。」 姚守宁点了点头也提步跟在他身侧。 两人顺着河岸往前走约前行了百来丈果然就见到前方十来丈开外立了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之上挂了数盏各式样的花灯。 灯光照耀之下那纸面上映出画好的花草、美人等。 四周围满了人小孩与少年男女的笑声不时传来将河畔的清幽寒意冲散。 「我们可能挤不进去。」 姚守宁看了看眼前的情 景皱了下眉。 世子却跃跃欲试说道: 「你在外头等我我去试试。」 他说话的同时姚守宁心中一动。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河岸之中仿佛有个东西正在吸引着她似是无言的召唤她过去。 她转过了头往河中看去。 此时的河面漂满了折叠好的莲花灯。 其实从她与世子靠近河边后便能看到顺流而下的灯火只不过那纸张浸水之后未必能漂远中途极有可能便沉入水里所以下游见的数量不太多。 但越是接近这摆摊的地方河灯便越多密密麻麻远远望去便宛如点缀了满天星辰的银河。 这种景象她似是在哪里见到过引起了她脑海里的回忆共鸣。 她总觉得有个答案似是要呼之欲出但这真相却似是被禁锢住差一个破开迷障的契机。 姚守宁转身想往河畔走世子还望着远处的人群: 「我到时问一问他的花灯以及这样的摊子开设了多少年——」 他话没说完眼角余光发现姚守宁已经转身往河畔方向走去。 陆执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姚守宁的胳膊: 「守宁你怎么了?」 他心中一紧脸上现出紧张之色。 世子担忧姚守宁是中了陈太微那个妖道的术法! 他曾被陈太微以神降之术附体过害怕今夜姚守宁曝露身份后陈太微会冲她下手。 此人自诩信守承诺可他干的事没有一件是与「良善」扯得上边的这样的人双手血腥陆执对他没有信任。 姚守宁转过了头来。 她的神情怔然一双大眼睛似是失了神满河灯光映入她的眼中仿佛在她眼里嵌入了点点斑驳的光辉。 陆执心直直往下沉一种悲愤感涌上他心头他咬紧了牙关: 「我要杀死——」 「世子。」 陆执话音未落姚守宁眨了眨眼睛逐渐回神。 她似是想通了什么两只手同时拉住了陆执的手腕强忍兴奋: 「你看此时的情景像不像像不像……」她想通了一些关键心中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的: 「我家「河神」出现的那晚大水冲来时!」 她深怕自己说得不大清楚还腾出一只手来比了比。 陆执在她一开口时就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意思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中生起刺激着他的全身使他后背生出细微的颤栗。 「你是说我们捡到灯的那一晚?」 「对!」姚守宁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兴奋的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呢……」陆执话虽这么说着但他身体却仍十分实诚的转头往河畔的方向看了一眼。 远处的河流蜿蜒而下黑暗之中似是看不到尽头。 河面浮满了荷花灯顺着水流而下有些灯行至不远便逐渐沉入水里。 灯里吸饱了油的灯芯并没有第一时间便熄灭那火光落入水中与河面的灯光交相辉映…… 眼前的情景与去年那一夜他与「河神」大战前姚家突发大水的幻境相重叠最终形成相同的光景。 「这怎么可能!」 陆执这次再度惊叹出声。 「河神」的身份两人已经查探清楚了他是七百年前的大庆开国太祖当日那场大战开始之前他将两人拉入幻境使得二人在河中看到了无数密密麻麻顺流漂下的莲花灯。 从灯中窥探了些许线索 也让两人笃定这些情景极有可能是「河神」心中印象深刻的场景必定也与这位「邪神」息息相关才对。 也正是因为受这一点印象影响陆执与姚守宁一开始都觉得那些河灯是七百年前有人所放——但偏偏姚守宁此时打破了二人原本的固定印象竟似是指出当日两人在幻境中见到的河灯并非七百年前的情景极有可能是今夜放灯时的情景再现。 这个想法既是疯狂又是大胆两人在几个月前的幻境中竟然看到了今日的情景再现。 出于对姚守宁的信任陆执很快接受了这个观点。 「我想去看看。」 姚守宁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河流的方向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呼唤着她。 「我陪你一起去。」世子并不反对却怕她遇到危险因此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边。 两人离开那花灯摊旁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来到河边。 河滩旁人也很多。越近水流好似空气便越凉。 地面全是软烂的淤泥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出凌乱的脚印许多大人小孩各自找了鹅卵石蹲在上面将手里放着的花灯往水里放。 看到灯顺着水流而走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虔诚而又充满希望的笑容来。 河边荷花灯很多甚至有些才刚放入水中不久纸张便已经快散了开来。 姚守宁左右看了一眼随即笃定这里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提着裙摆踩入水里面。 「哗啦!」 水声被踩响阵阵涟漪荡开。 柔软的鞋子顿时涌入寒凉的江水迅速将姚守宁的脚包围。 冰冷感顺着脚底而上冻得姚守宁拳头都握了起来。 陆执见到此景欲言又止但最终并没有出声而是选择默默跟在她的身边。 「怎么回事啊……」河边放灯的人见此情景略有些不满深怕两人的到来踩翻了河面漂浮的花灯。 但话才刚一出口就见陆执转过了头。 世子身材高大脸上戴了猪头面具目光幽幽顿时令说话的人下意识的别开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姚守宁听到有人抱怨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对她回头道歉连忙小心翼翼的将脚下的花灯避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江中初时水刚没过脚踝但再往里走水便越淹越深很快及至小腿。 「哗啦——哗啦——」 今夜原本平静的江水似是因为二人的到来被唤醒逐渐有浪涛开始泛起。 寒风阵阵刮来两人回头一望距离岸边已经有数丈的距离。 陆执有些担忧唤了一声: 「守宁——」 「快到了。」 姚守宁回头向他嫣然一笑突然再度往前。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世子却与她心有灵犀闻言眼睛一亮: 「你是说水的位置?」 「对。」姚守宁点头也觉得十分愉快。 「当日幻境之中我们捞到书信的时候水没到哪个位置你还记得吗?」姚守宁靠在他身侧小声的问了他一句。 远离人群后所有糟杂、喧嚣好似都一并远离。 江面只有无尽的静谧陪伴在两人身侧的除了彼此之外便唯有那满江流的荷花灯了。 二人心意相通的感觉实在美妙世子也觉得心情实在愉快: 「当然记得。」 想到当时的情景世子的脸颊悄悄有些发烫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撕 去阻挡了自己面容的面具看着姚守宁: 「当日水没过了我们的膝盖。」 事隔数月当时他对姚守宁的感觉复杂防备有之、好奇有之同时带着少年的傲气凌人哪里知道后来他竟会与姚守宁生出这样的渊源。 但陆执却庆幸自己当日做了对的选择纵使他因为姚家的缘故身缠妖蛊却又与姚守宁结下羁绊。 「对——」姚守宁目光柔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人喊: 「喂——」 「回来回来!」 「你们两个不要往河中心走很危险。」 岸边已经有好些人看到两人举动可能误将二人当成了想要殉情而死的鸳鸯竟在岸边开始大声劝说了起来。 有人还商议着想要下水来救听得姚守宁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温暖。 「大家别担忧我们很快就回来!」 她双手半捧放在嘴边对着河岸喊了一声。 说完拉了世子的手道: 「我们快点。」 两人有了目标之后大步趟水上前世子对她的猜测深信不疑江水没过小腿到达膝盖。 姚守宁凭借内心感觉在水位刚没过膝盖不久便站定了脚步。 但河中荷花灯也不少有许多仍从上游而来此时水流已经湍急灯流过得极快顷刻功夫便过了七八盏。 这么多灯要去打捞哪一盏呢? 「我们随便捞如果不对再放回去。」这么多灯里面陆执猜不出来哪一盏是他们需要的便索性准备胡乱打捞直到找到为止。 姚守宁却美眸含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世子先捞一盏。」 他点了点头弯腰下去。 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顺着他肩臂滑下发梢垂入水里面他伸手将其中一盏碰到他膝盖的荷花灯捞到了水里面。 那灯折得不错此时纸张也未融于水中荷花灯的中心凹槽处放了一些灯油里面的灯草亮着微弱的光。 陆执将那信纸拆开。 时至今日他与当日已经完全不同拆信的同时已经下意识的俯身下来与姚守宁分享。 淡淡的昏黄光影下那荷花灯被拆开。 与幻境之中模糊的字迹不同只见那信上以娟秀无比的小字写着:自上次梦中别离你已经许久不再出现如今我想告知你我已经身怀有孕三月望君归来。 「……」陆执怔了一怔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姚守宁。 「没想到我手气竟如此之好随手一抓便抓到了——」 当日幻境之中他抓到的那封花灯之上的信纸上也透露出怀孕三月的字样如今再与面前的信相对比陆执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抓到了关键的那封信呢? 姚守宁说的话果然是真的数个月前幻境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没想到竟是今日的情景再现。 这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还有些惊奇但转头看到姚守宁的刹那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干二净。 此时的姚守宁面色煞白浑身发抖甚至像是站不稳般手牢牢的搭在了他的胳膊上面。 ……………………………………………………………… 以下内容免费。 我前两天发烧比较严重所以没有码字今天稍微好一点还是爬起来写了一章我今天真的咳得好严重这几天难受得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睡觉前两天是浑身疼痛头疼欲裂迷迷糊糊每隔几分钟就醒一次一直出现耳鸣折磨得我欲生欲死 呜呜呜。 今天更新不代表后面又恢复更新了哈但是只要有精神我就会码字的~~~ 大家也要注意身体注意好好防护阳了真的非常难熬!!!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姐姐 姚守宁的嘴唇已经褪去了血色牙齿轻轻撞击发出‘喀喀’声。 她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露出彷徨不知所措的神态。 在她身下那吸饱了水的裙子迎着水面铺洒开来被水势带着下滑仿佛要将她卷入阴寒的江水里面。 ‘哗啦啦——’ 水流逐渐湍急从两人身侧经过的花灯都逐渐歪斜。 灯槽内的油在波浪的荡漾下倒出许多灯或明、或被点燃。 “守宁!” 陆执见她神情有异心中一急哪里还顾得上再去问信件连忙将她肩头揽住防止她被水流冲开。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姚守宁却顾不得回他而是伸手去取他手上的那张信纸急忙喊: “给我世子快给我我我要看看——” 她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世子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是信件出了问题呢? 他二话不说将这封略湿的信递了过去姚守宁强忍眼泪拼命控制住自己哆嗦的手掌将那封已经湿了的信摊在掌心。 那信纸已经湿了水这一会儿功夫信上的字迹逐渐晕开略微有些变形。 纸张浸透水后在灯光下有些透明看似轻飘飘的一张但姚守宁摊在掌中的时候却如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 心中生出酸楚之意直冲鼻尖与眼睛。 眼眶酸涩难忍大股大股的热流直往外滴。 信上那熟悉而娟秀的字迹映入她迷蒙的泪眼之中她眼里只看到:身怀有孕三月望君归来。 “身怀有孕三月有孕三月——”她来来回回念着这两句眼泪流了又流。 “守宁守宁。” 她这模样将陆执吓得不轻他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将姚守宁搂入怀里伸手去捧她湿漉漉的脸颊连忙唤她: “守宁!守宁!” 她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被水光淹没。 陆执捞到的那封信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使她整个人的脸上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世子强忍不安再去低头看那信件: “自……梦中别离……身怀有孕三月……”此时的姚守宁方寸大乱他试图从信上找到线索能开解她令她心情平静。 “梦中别离梦中别离身怀有孕……三月三月……” 陆执并不是傻子。 他最初只是关心则乱此时有心推算自然看出那花灯上的字的不对劲儿。 “梦中别离——” 姚守宁曾说过‘河神’的神通是操纵梦境当日就是与姚婉宁在梦中成婚继而梦里相会。 再到信上说:梦里别离已经身怀有孕三个月。 算算时间姚家是在去年十一月出事继而闹起了‘河神’。 那岂不是说明…… 陆执瞪大了眼睛: “是你姐姐?!” 姚守宁先前还说好像看到了姚婉宁的身影那时她还提起姚婉宁心中好像有秘密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秘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姚守宁拼命的摇头泣不成声。 她听到了世子内心的声音知道他已经猜出了真相可此时她没有承认的勇气。 仿佛自己一点头便会立即失去姚婉宁。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到掌心上的那张纸上她看着那熟悉的字心如刀割似的。 这字迹娟秀分明就是姚婉宁的手笔为什么当日幻境之中她没有早点认出来并加以制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使得世子又慌又急只好将她半揽在肩头轻轻拍她后背。 两人站在江流之中似是唯有彼此。 哭了许久之后—— “也许我们捞错了信……” 陆执犹豫了一下安慰了她一声。 “不……”她哽咽着声音沙涩:“当日幻境之中你随手打捞到的第一封信是它那么今日你第一封捞起来的也只会是它!” 一会儿功夫她哭得杏眼通红但听到世子的话仍是强忍悲痛应答了一声。 她终于愿意说话这令得陆执大松了口气。 他捏了袖子替姚守宁擦泪她的脸颊被泪水泡得冰凉一双眼睛哭得肿起不由有些心疼。 “你……”陆执正要说话姚守宁就带着鼻音轻声的道: “是我姐姐。” 世子之前虽说有猜测可此时听到这话仍是吃了一惊。 不过他并没有贸然说话而是安静的听着姚守宁继续说下去。 “是我姐姐的字迹。”她哭了一阵宣泄了初时得到这消息的震撼之后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为什么当时没有认出来呢?”她说着说着眼睛又泛起水光: “世子你说我要是当时认出来了加以阻止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说完仰头望向了世子。 “守宁你听我说。”世子闻言暗叫不妙。 姚守宁这话中透出浓浓的自责仿佛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神情严肃握住少女肩头直视她的眼睛: “当时我们在幻境之中确实找到了莲花灯可灯拆开后纸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大家连信上的字都认不出来只能连猜带蒙认出几个关键字你认不出来这怎么能怪你呢?” 世子说完这话却见她仍是黯然神伤连忙又道: “更何况幻境只是一种提示。换句话说”世子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这种提示的前提是这件事情必定发生。” 若是历史当时改变姚婉宁避过怀孕之事那么她不会在今年的上巳节来到河边放灯去年十一月的两人自然也不可能在幻境之中捞到那两盏灯。 而两人去年没有捞到河灯自然也就谈不上改变历史——这根本就是一个相互矛盾的悖论。 “不过目前我们也只是猜测猜测就未必是真。” 陆执理了理她头发温声的道: “你姐姐与‘河神’只是梦中成婚、梦里相会一切都是梦里就如镜花水月又怎么可能会真有孩子呢?” 他犹豫了一下: “兴许此事仍然有回旋的余地。” 姚守宁沉默着没有出声。 世子说的话很有道理可她有一种直觉自己的姐姐确实身怀有孕三月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 随着今夜无意中捞起的这一盏莲花灯让她一下将困扰了自己很长时间的疑惑解清。 她想到了姐姐身后‘河神’肩膀上坐着的那一小团阴影近来越发清晰像是个童子;想起了有一夜与姐姐说话听到了孩子的笑声; 那一日她眼前出现幻觉自己怀里抱着孩子穿过迷雾交给了一个男人…… “我想回去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出声。 世子有一句话说得对了她不应该沉溺于自责。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如何她要去积极应对。 “陈太微说过我爹娘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姐姐不会死我不会让她死。” 短暂的沮丧之后姚守宁快速的振作了起来。 陆执点了点头此时也不再是两人游玩的好时机。 今夜发生的这件事打扰了两人兴致令得两人都没有继续留在街上的心。 “好。”世子应道: “我今夜回去也查查历史看看大庆初年关于太祖的一些事到时我去姚家寻你。” 姚守宁勉强点头。 就在这时江面突然刮起大风波浪层层卷来将所有漂在水面的莲花灯打入水里。 浪头‘哗’的卷起半尺高将二人衣摆泼湿。 “我们先离开水里。” 陆执拉了姚守宁的手后退远处有人见浪潮一波波卷动急得大喊: “你们快回来……” “浪来啦!” 姚守宁也点头想走。 但她裙子吸饱了水身体重逾千斤此时想走却根本提不动腿。 黑暗之中江面的浪潮开始卷动并越滚越大顷刻之间卷起半丈高又‘轰隆’落地宛如雷鸣。 两人脸色微变。 陆执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姚守宁抱了起来往河边的方向冲去。 他跑得快那浪花却推卷得更快一排排打来如万马齐奔气势惊人。 “啊!” 这一幕惊得江岸的人放声尖叫。 今夜江面突起波澜若是这两人被冲入浪中夜黑风高这又是茫茫大江到时去哪里救人? “唉都说了年轻人不要随意下水……” 众人或有遗憾叹息也有想办法要扔东西进水里拉两人上岸的。 河边的水流形成束缚缠住了世子前进的脚步并将两人往江心的方向推。 世子只觉得地底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吸力拽拉着他的身体直往下沉。 他双脚陷入淤泥中一股寒气顺着脚心钻入他的身体冻结住他体内的灵气。 陆执能感应得到身侧的水气形成束缚缠住了被他背在背上的姚守宁的双足拼命的将她拽着往水里拉。 身后巨浪的声响形成兽群的咆哮带着威胁。 ‘轰——轰——’水潮开始交叠片刻功夫越叠越高很快追至两人身后。 河岸近在咫尺所有原本围在岸边放河灯的人此时被江面的动静吸引转头就看到这惊险至极的一幕都大声叫喊了起来。 有人扔出绳索有人手挽着手试图下河来拉人。 陆执咬紧了牙关背着姚守宁往河边走。 他已经意识到今夜这一场河水的暴动非同寻常恐怕是二人提到了‘河神’的缘故将‘他’激怒要将二人留下来。 “快走!快走!” 他大声的喊并打定主意若是潮水卷来他将姚守宁先送回岸边自己则再另想他法脱身。 话音一落有人果然仓皇逃离但仍有人下水向二人伸出手来: “快拉住——” “拉住他。” 河面没走的人急忙喊叫。 陆执伸出一只手去此时在他后背上的姚守宁转过了头—— 只见河面上灯光已经全部熄灭远处漆黑一片。 黑暗中巨浪滔天汹涌的浪头即将冲到两人身后股股黑气从浪潮之中拍打而出形成束缚往两人缠来。 ‘留下来!’ 黑暗之中有道意志隐藏在水流之中。 姚守宁感应到密集的水气拍打到了自己的脸上身下世子的身体紧绷显然即将要到极限。 她心中一动突然将手一松—— 被她攥在掌心中的那张拍开的书信被狂风一吸卷入浪头里面。 刹时之间风停浪退。 潮水缓缓落入江中涌回数十丈外。 河边的人抓住了陆执的手众人齐心协力将两人拽拉上岸。 ‘呼——呼——’ 大家发出劫后余生的喘息声、欢呼声江潮缓缓平息。 人群议论纷纷: “刚刚江水为什么出现异样?” “是不是‘河神’发怒了?” “兴许是祭祀成功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先前的事时有人后怕有人却觉得兴奋异常。 陆执拼命喘息感觉上岸之后那种受江流束缚的窒息感消失。 他转过了头去看姚守宁: “守宁你没事吧?” 姚守宁的目光却望向了远方只见距离两人约百来丈的江心深处仍有浪涛卷动。 浪涛之上黑气腾腾一尊魔神之影在那黑气之中若隐若现。 而此时只见那影子手里握着一封家书似是在细细端详一般。 “守宁?” 世子问完没有得到回应不由急忙转头看她姚守宁顿时惊醒过来回头看他: “啊?我没事。” 说完她再往远处看去却见那‘河神’之影也抬起了头来黑气之中那双银色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接着缓缓沉入了水里面。 “你……” 陆执见她单手撑地一手还维持着捧着什么东西的动作顿时想起先前出事时她手里拿了姚婉宁的‘家书’。 此时姚守宁空着手可见那封信已经落于水中了。 “‘他’是为了信而来。” 姚守宁勉强道。 这封书信是姚婉宁写给‘他’的却被两人私下截走想必这个举动惹怒了‘河神’才令‘他’突然出现。 姚守宁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世子我们先回去吧。” 她想要回去见见姐姐也想要问问外祖父这种局面要如何解决。 河边人围得越来越多先前被水潮逼退的人见危机解除又三三两两的携手下来。 两人挤出了人群冲上河堤的刹那世子正欲说话突然就听到有人喊: “守宁!” ……………………………………………………………… 目前新冠的症状只有咳嗽了不过我颈椎发作了非常非常严重走躺坐都感觉晕眩到吐所以更新可能还是无法稳定不过我还是会尽量抽空码字的。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适合 姚守宁还未转头陆执下意识的便捏紧了她的手。 忐忑、不安、焦虑等情绪透过两人交握的掌心传递到她心中。 她先是抬头去看世子他嘴唇紧抿眼中露出警惕之色似是察觉到姚守宁的视线他下意识的低头与她对望接着极力想要使自己放松却难掩心中的不安与惶恐。 世子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怔了一怔她转头往声音来源地看去就见到了温献容。 今日的温献容穿得颇为喜庆手上抓了一串糖葫芦。 而提着两盏花灯的温景随与玉茵都站在她身后此时几人瞪大了眼看着姚守宁的眼神有些错愕。 夜里河岸边人多极了众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姚守宁的眼睛通红见到温献容的刹那挤出一丝笑容还没开口说话温献容便大步往两人这边过来了。 “守宁你怎么了?” 她的目光落到了姚守宁身上看到少女浑身湿透裙摆边全是沙看上去吸饱了水沉甸甸的。 姚守宁的眼睛红肿显然在此之前哭过。 温献容与她相识多年哪里见过她这个模样当即心疼坏了。 她伸手去摸姚守宁的手那手掌冰冷异常且还在微微颤抖。 “发生什么事了?” 温献容的视线从姚守宁与陆执交握的手掌一扫而过强忍住了想回头去看大哥的冲动先是低声问了一句。 她猜测眼前这个人就是世子了。 其实自前两日她让玉茵邀请姚守宁同游却被好友拒绝后温献容就猜测姚守宁应该是与陆执有约了。 她不是第一次见这位世子去年姚守宁生日的时候陆执装疯卖傻打过简王府的人。 只是当时兵慌马乱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更没有与陆执搭上过话。 这一次见面再看温献容才发现这位世子比传闻中还要好看得多。 他肤白莹白如玉长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高鼻红唇长发缠在他脸颊边衬得他眼神幽深。 当他专注看人时给人一种似是全心全意被他关注的感觉。 他的美貌非凡但他身长玉立腰背挺得笔直少年意气在他眉宇之间展现出来使他本该雌雄莫辨的美貌多了几分少年恣意的洒脱。 纵使温献容心中已经有了姚若筠但看他的第一时间仍被他长相惊住。 不过仅只片刻间温献容心里的那丝惊艳褪去她拉了姚守宁往一侧走了两步。 但姚守宁与世子还拉着手被温献容一扯两人手掌相扯世子手臂被拉得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主动放手。 “守宁——” 温献容见此情景有些吃惊的喊了一声。 陆执没有看她而是看向温景随。 他提着两盏花灯此时目光也落在姚守宁身上并没有看向世子。 世子皱了皱眉缓缓将手松开跟姚守宁道: “守宁我在那边等你。” 陆执说这话时心中都在滴血却又故作大度。 情敌当前他自然想在温景随面前摆出自己与姚守宁的亲密程度将温景随逼走。 可姚守宁刚得知了姚婉宁‘怀孕’的真相心情正是饱受刺激的时候温献容的出现兴许能与她说说话安抚一下她他自然不能因为心中的那点阴暗念头便强行留在此处让她更加难受。 想到这里陆执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姚守宁听到他内心丰富的心声若不是心情低落恐怕已经被他逗笑了。 此时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向世子点了点头看他垂头丧气的离开。 “守宁。” 温献容见陆执一走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连忙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欺负你?” 她说到这里转头去看世子却见世子双肩下垮低垂着头似是十分失落不像是仗势欺负了人的模样。 “不是。”姚守宁摇了摇头想起先前发生的事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守宁小姐衣裳怎么都湿了?” 玉茵也关切的问了一声。 “我们刚刚下河了。”姚守宁回了一句。 温景随的手掌握了握紧紧将掌心里花灯的提竿握住。 他也想要关心可是因为心中的私念他反倒没有办法像妹妹及玉茵这样自然而然的将关心的话问出口。 因为他怕自己的神色不自然怕一张嘴便问起陆执问起两人为何牵着手。 温景随的神色黯然。 有些事情他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可真正看到这一幕时比猜想给他的冲击还要大得多。 他自诩自己胆大而沉稳可先前看到姚守宁与陆执拉着手出现时他竟生出可耻的逃避念头。 温景随强行压下内心的复杂念头说道: “先不管如何我们的马车就停在街道的另一侧我去取斗蓬。” 温家小辈出行大人并没有在身侧。 两兄妹是坐车而来车子停在了街道人少的一角留了温景随的小厮看守。 今夜人多如今又入了夜他不便让玉茵一个女孩前去取衣服便准备自己亲自跑一趟留两个女孩陪在姚守宁身边远处又有世子守着想必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不用了。” 姚守宁摇了摇头: “我们也准备回去了。” 她神情有些黯然几人都看得出来先前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景随向来性情温和此时却很固执: “我跑得快一会就回来了你浑身湿透不要吹凉风。” 说完他将手里的灯笼交到了玉茵身上转身就走。 他与陆执的想法一样也看得出来姚守宁心中有事但怕她碍于自己在这里有些话她不好与温献容说出口便借这个功夫留她们说说话。 “守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献容也是冰雪聪明从世子与大哥的举动中也猜到了姚守宁是有心事。 “我刚刚听到有人在说有一对男女下河险些被河水卷走……”就在这时玉茵突然开口说道。 温献容闻言吃了一惊看向姚守宁她勉强点了点头: “就是我们。” “你们……”温献容听到这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执的衣裳好像也是湿透了。 “其实我们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查我姐姐身上的‘烙印’。” 事到如今妖邪现世许多事情姚守宁也不瞒温献容了便说了个大概给她听: “你也知道我姐姐身上被种下这个‘烙印’后我一直都很担忧。” 温献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她看得出来姚守宁心情低落自己只要安静倾听让她诉说。 “而这‘烙印’与白陵江的‘河神’有关而今夜我们在河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她三两句话将事情说完想到世子捞起的那封信眼泪又从红肿的杏眼之中涌出: “而这些线索……” 她一哭温献容顿时就慌了连忙将手里的糖葫芦交到玉茵手里一把将姚守宁抱住: “怎么了?这些线索是没有用的吗?” 她还吃惊于姚婉宁的情况竟如此严重接着就见到好友在哭当即就抱着她哄: “你们在河里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含泪摇头抽泣着: “我只是害怕失去我的姐姐有些事情关系到她我不能跟你说。” 温献容并没有因为她这话而生气反倒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 “不说不说。”她拍着姚守宁的肩膀: “守宁你想说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都能听你说的。” 姚守宁有些内疚的点了点头。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她忙于妖邪之事成日与世子外出反倒与温献容疏远了。 好在温献容能理解她并没有因此而生她的气这令得姚守宁心中觉得温献容更好了。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很多我……”她吸了吸鼻子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连你约我我都……” “那有什么?!”温献容瞪大了眼: “事关婉宁当然要先弄清楚我又不是小孩难道还不理解你的难处吗?”她温柔的替姚守宁整理湿发说道: “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了?” 姚守宁无声的点头。 “傻丫头。” 温献容替她擦泪温声安抚她: “事情有轻重缓急相比起游玩婉宁肯定更重要了。更何况上巳节每年都有今年我们不能同行但问题若是解决了往后年年都有机会。” 她语调温柔神态真诚安抚人极有一手: “你是不是近来压力大大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温献容故意逗她: “我可不能像你这样否则我该自责不能帮上忙了。” 姚守宁被她逗得露出了笑意温献容松了口气: “笑了就对了。” 说完又柔声说道: “别急你一个人承受不住的时候不能和我说但可以和婉宁说可以和家里人说呀。你外祖父胸有沟壑学问非凡他一定可以开解你的。” “嗯!”姚守宁用力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当发现事情真相的时候依旧会有五雷轰顶之感。 如今与温献容说了一阵话又被她安慰了几句姚守宁的情绪一下稳定了许多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先与姐姐沟通再问问外祖父。 “谢谢你献容。”她真诚的道谢末了又拉着好朋友的手: “明年我一定不拒绝你。” 温献容抿唇而笑颊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窝: “我明年也不准许你拒绝我今年是我说太晚了怪我怪我。” 说完她又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 只见世子此时原地打转不时抬头往这边看引起了周围人的瞩目。 “世子好像还不错。” 温献容笑眯眯的夸了一句接着眼珠一转: “不过就是不知道他疯病好了没有……” 她话音未落姚守宁就急急辩解: “他不是疯病就是中了妖蛊——” 说完就见到了温献容眼中促狭之色冲她挤了挤眼睛。 不知为何姚守宁的脸颊微红心中有些不知所措又夹杂着害羞的感觉伸手捂住了脸强作镇定的解释着: “真的其实是我表姐之前中邪了附身在她身上的妖怪给世子下套所以才所以才……” “唉。”温献容看她这扭捏的模样叹了一声: “看来我大哥真没机会了。” “你胡说些什么!”姚守宁闻听此言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去抓她腰惊得温献容笑着扭腰闪躲。 在此之前她情窦未开对于许多感觉懵懂未知。 可这会儿她知晓世子心意再从陆执的反应自然便能猜出温景随的态度。 一种若隐似无的歉疚感涌上心中但好在温献容落落大方的态度将她这种不安降低了许多。 两个少女说笑数句之后心中都轻松了不少温献容低声问: “世子他……” 她想问陆执对姚守宁好不好也想问他脾气如何。 想问的话太多反倒一开口便哽住。 好在姚守宁能听到她内心的心声知道她担忧自己便低声道: “世子性格很好。”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献容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过普通的生活。” 经历过这几个月后她虽遇到过危险但却也收获了许多。 与陆执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她迅速成长激发自己的潜力被世子需要同时也需要世子的保护。 在看到温景随的刹那明白温大哥心意时她其实也思索过。 可是她已经回不到过去回不到当初被柳氏禁锢在闺阁之中每天过简单快乐的生活的时候。 她喜欢如今的自己也喜欢如今的生活。 “我可以主动查探姐姐的‘烙印’并且查到眉目。我可以与妖邪直面相对与镇魔司的人对峙。”她胆气在一次次冒险中茁壮成长。 从一开始畏惧表姐身上的邪祟到后来战胜恐惧。 她能觉醒力量带着世子穿过时光的阻隔可以与世子联手大战蛇灵聚将那条大蛇斩杀于墓中。 面对陈太微的追杀一开始她惶恐害怕但今夜却能与他周旋甚至从他口中打听到一些秘密…… “我将来还会成长可以保护姐姐保护家人。” 她含笑看向温献容: “而这一切都有世子在陪我。” 她没有说世子对她好不好可是这些话却已经将她与世子之间的纠葛展露无疑。 陆执的心意她已经知道了她没有回答甚至以为自己是不知所措的可其实她如今已经非当初的她许多事情她心里都有数。 她与温景随之间已经是不可能了世子根本没有必要与他争风吃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抿唇而笑: “我只知道如今先解决家中的事再去烦恼妖族的事至于其他的我还得多想想再说。” 她没有正面回应情感的话但温献容已经知道自己的大哥跟她之间是彻底无缘了。 温太太的性格循规蹈矩她对儿子未来的人生路早就已经规划好了姚守宁与温景随之间便如两条交叉线曾有短暂的交汇最终却只能越行越远。 她有些替自己的大哥感到遗憾但她也明白感情的事是无法强求的。 “真好。”温献容不知为什么有些羡慕的点了下头。 她总觉得这一刻的姚守宁特别的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包括感情、包括未来的生活而她还懵懂未知目前期盼的仅只是今年成婚未来相夫教子罢了。 “曾经你娘还觉得我老成持重比你性格懂事许多呢守宁我怎么现在觉得你成长得很快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温献容还困在闺阁里从小所学、所见束缚住了她的眼界与生活使她无法看到更长远的东西听着姚守宁说起遇妖的种种她只能面露羡慕之色。 “那只是错觉。”姚守宁向她眨了眨眼睛: “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放心吹一下牛要是别人面前我就不敢乱说了怕人家嘲笑我。”她的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 经由温献容开解后已经不再像先前一样哭哭啼啼。 此时的姚守宁如同拂去尘埃的明珠眼中带着自信、坚定之色。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温献容心中对她越发羡慕也隐隐觉得有些失落——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远处世子来回走了几圈见到姚守宁露出笑容的时候他也跟着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去吧世子都久等了。” 温献容眼角余光见陆执抬头看来了好几次连忙轻轻拉了姚守宁的手: “等此间事了之后哪天你若得空我过来寻你玩。” 姚守宁点了点头道: “那我走了。” 她与温献容告了别正欲转身走人站在数步开外的玉茵见此便喊: “守宁小姐走了吗?” “走了。”姚守宁向她挥了挥手。 “诶诶——”玉茵连忙想要来追温献容急忙将她拦住: “你追什么。” “大少爷取披风去了还没回来呢。”玉茵有些情急的小声道。 “没回来就没回来守宁还有事呢。”温献容笑着挡了她一句:“既然遇不上便证明这披风今夜不是守宁要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大哥到来不要乱走了。” 姚守宁往陆执走了过去。 他初时还有些焦虑不安但见姚守宁缓缓往他靠近时那心情便逐渐沉淀下来了。 远处段长涯赶着马车无声的停在街道的角落两人往马车方向走段长涯无声的融入夜色中给二人留出独处的功夫。 “守宁。” 就在这时温景随抱了斗蓬匆匆赶回。 他一路都在害怕自己错过因此跑得很快。 但无论他如何加快脚步回来时却依旧失去了姚守宁的影踪。 “守宁……” 他十分失落的抱着斗蓬站在大街上街道中人来人往远处大家的笑声、欢呼声不时传来他却有种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感觉。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接着‘嗒嗒’的马蹄声走近温景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头看到一辆马车停在离自己不远处。 “温大哥。” 马车的前头他先前遍寻不着的姚守宁此时正与陆执并排而坐。 她将满头湿发撩到了胸前正以手作梳整理着。 曾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世子一手持缰一手捏了一方帕子等她取用。 这一幕既是和谐又格外的刺目。 “温大哥献容正在那边等你呢。” 姚守宁见到他伸手往远处指了指。 温景随眼眶酸胀几欲有泪水流出闻言却只是拼命的强行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道: “好等下我去找她。” 他不愿在姚守宁面前摆出失落的样子让她可怜令她为难。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想在陆执面前示弱。 “守宁你你还冷吗?” “有一点冷但是没关系我们很快就回家了回去便能换身干净衣服很快就不冷了。”她含笑道。 “我这里有披风你不如挡一挡以免遭凉了……”温景随连忙上前了两步。 这个动作令得陆执神情不善的瞪他仿佛将他当成了此生之敌。 姚守宁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接着看向温景随摇了摇头: “不用了。” “不是的守宁我……”温景随急急的想要说话。 姚守宁却是示意世子别开头不要偷听接着撑起身手扶着车门半跪认真看向了温景随: “温大哥对不起。”少女正色道: “我不能接受你的披风。” 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她的神色认真而直接她的眼神、表情一如温景随记忆之中那般娇憨可人却又有自己的执着。 这些曾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但这种执着此时正在刺伤他可能会说出让他难过的话。 “温大哥你的将来前程远大我看到了。”她偏了下头说道: “你获得了我外祖父儒道之意的传承你从小读书为的不仅止是出人头地还有一展胸中抱负。” 街道上所有的声音俱都从温景随的耳朵里消失了他只听到少女轻轻的道: “……你未来会有自己的人生会娶妻生子……这样的情感你应该留给更适合的人。” 她不愿意去接那一件披风这对未来温景随要娶的那个人并不公平。 兴许未来那个要嫁给温景随的少女此时正含羞带怯想像着未来夫君的模样在勾织着自己的嫁衣幻想着未来的生活。 姚守宁没有办法控制温景随的年少慕艾但她却可以尽量减少两人之间的交集减少温景随心中属于自己的回忆让他心中可以腾挪出更多的空地经营未来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与你碰到过的卖花灯的卖冰糖葫芦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不不是这样的!’温景随抱紧了披风拼命的摇头。 但他心中纵使热血澎湃嘴里却一言不发将所有的失落与难过隐忍在心头。 “是不是因为……”温景随最终没能忍住抬眸看她。 夜色下他目光似水仿佛蒙上了一层轻雾。 “不是的。”姚守宁看得出来他此时已经仓皇无主失态至极了。 温景随还没有说‘因为什么’但她从他的眼神已经猜出他想要说的话了。 “不是因为身份、地位也不是因为外貌长相。”她轻轻的道: “温大哥很优秀的不要跟别人比你是独一无二的。” 她越是这样善解人意越令温景随难以割舍。 “是是因为我娘吗?” “也不是的。”姚守宁摇了摇头道: “你不要怪温太太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她叹了口气决定将话说清楚: “其实是因为我。” “你?”温景随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他的神情无措极了像是一头小鹿。 “对。”姚守宁点了点头。 “我大哥与献容有婚约我们双方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温大哥应该也是清楚的。”她一旦想明白一些事情便不准备再拖延下去给人无谓的希望让人难过。 温景随的心里生出惶恐。 他隐约感觉到若是让姚守宁继续再说下去他心中的希望将彻底破灭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他实在太好奇了。 这一场战争他还没有真正开始便莫名其妙的结束。 姚守宁说这一切与他无关不是因为他自身不如人、家世不如人也不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他想要知道自己输在何处。 因此温景随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娘一直管我很严。去年我娘打听到神都城会来一个神医她希望这位神医的到来可以治好我姐姐的旧疾因此盼到十月的时候那神医一来她便急匆匆的想带着我姐姐出门。” 她突然提起旧事。 这一下不止是温景随听得认真就连表面装着满不在乎转开了头的世子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她接着往下说。 “出门的那天早上我央求我娘也带我同行我求了很久我娘终于答应了。” “我……”温景随听到这里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如果是在温家他绝对不会舍得姚守宁再三央求他肯定帮着说话早早替她安排好一切让她可以顺利出门的。 “我们出门之后我娘将我留在望角茶楼她带着我姐姐去看大夫。”她说起之前的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其实我这一趟出门是早就打听好了这茶楼之中有位说书先生十分了得我是冲着他的故事去的。” 姚守宁叹息着: “可惜那天很是不巧那位说书先生晚到了片刻等他出现说书时刚到精彩处我娘和姐姐就回来了。” 温景随紧抱着斗蓬。 其实听到这里他并没有明白姚守宁话中的意思但他强忍焦虑听她接着道: “当时那说书先生正好讲到书生受狐妖蛊惑最终死于狐口。” “而我当时说了一句话。” 姚守宁说到这里温景随终于忍耐不住问道: “你说了什么?” “我想说这书生傻我想说这书生不知天高地厚。”她嫣然一笑一连吐槽了两句才道: “这书生家境贫穷年纪又大身无特长一把年纪还未定亲怎么可能会有美貌小姐夜半上门寻他摆明是有妖祸而不自知所以他死定了!” 她狡黠的性情在这短短几句话里展露无疑在她不再克制自己性情后这种无意中展露出来的性情令得温景随既是喜欢又感惶恐。 陆执幽怨的看了姚守宁一眼却并没有出声。 “我最终却只道:‘这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王家书生要出事的……’。” 她将当日情景说了说温景随听着她说的话似是能想像得到当日茶楼之上少女神态天真可爱的与母亲说起这些闲话既是觉得可爱却又黯然失落。 姚守宁在他面前是克制而知礼的柳氏不喜欢她性格如此跳脱。 “之后呢?”温景随神色温和问了一声。 “之后我娘说让我收敛一点不要在献容面前说漏嘴了。” 她含笑答了一句。 这话确实是柳氏的风格。温景随听闻这话先是有些想笑——他在想柳氏在说完这话后少女说不定会撅撅嘴心中不以为然但她性格向来乖巧听话表面定会应答如流。 他笑了一下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至此之后他终于明白姚守宁特意提到这件事的原因了。 “守宁——守宁——” 温景随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两声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嘴唇都在抖。 仿佛他才是那个寒冬腊月掉入了江河里的人此时风一吹来浑身直哆嗦。 但那个被他挂在嘴边的人并没有给他以安慰她以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强行将他突然生起的自我防御打破: “温大哥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每时每刻每一件小事都可能被人提醒着你不要行差踏错你不要做出什么样的事可能会让谁不高兴了……” 她喊‘温大哥’时明明声音甜如蜜。 可她讲出口的那些话却如一道寒气刺入温景随的心扉之中将他身心瞬间冻结了。 “这样的生活太累了。”她摇了摇头“我害怕过这样的生活。” 她确实不是因为温太太当日的刻薄而心生退意也非温景随身份、地位、长相不如世子而将他弃之脑后。 温景随此刻脑海一片空白他呆呆怔立原处。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害怕会发生的事而当这件事真正发生时他却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在为了这一刻而努力在学着接受。 可是接受太难了! 守宁真的很好。当她放弃伪装向自己展露出她真实内心的时候她展露出来的慧黠、可爱远比以前更多。 她真实而坦然且一眼就看中真正的问题症结说出口的话令温景随难以反驳。 “我……”温景随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害怕看到姚守宁的眼中出现反感、厌恶其实柳氏管制她表面看来是柳氏担忧女儿行差踏错对她的言行、举止多加修礼好似与他无关——可实则柳氏所做的一切都无疑是在替他开口。 她对女儿的种种束缚实际上都是温太太及温家无形的要求。 他生于方正古板之家不止是他的一生可能将来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会因此而受到束缚。 温景随再回想起先前自己听到姚守宁央求柳氏允她出门时而生出的念头:他定会早早替她安排好一切不舍得她再三哀求。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此时再一回想温景随便觉得心中更痛。 姚守宁想要的不是她自己去哀求也不是谁替她说情她想要自己可以替自己作主不再受束缚的自由。 温景随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笑意但他的面皮僵冷嘴角直往下垂落。 胸腔之中有一股郁气冲撞着顺着胸口而上钻入鼻梁让他鼻尖酸楚。 眼眶酸涩异常一道热气很快将眼睛覆盖住。 水意迅速汇聚被他拼命忍住使它不至于掉落。 他说不出的狼狈与失落在陆执的面前他明明是输了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不是输给了对手而是输给了自己的‘不适合’。 姚守宁说他没有不如人可温景随却发现自己确实是不如人的。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未来科举入闱必能夺得功名从此平步青云一展胸中抱负。 可此时他才发现这种‘强大’如镜中花水中月他之于姚守宁便如一方牢笼若她是鸟他无法提供可供她翱翔的天空只会将她束缚其中。 “那那他他呢……” 他极力忍住内心的激荡情绪低哑着开口问道。 “他?” 姚守宁转头看了世子一眼他仍‘听话’的转向了另一边但听到这里耳朵抖了抖。 世子表面没出声心中却在想:我当然是跟守宁一起出门玩啦如果我娘要阻止让我娘打我!让我娘打我! 末了又想:我娘才不会阻止我。 “……”她差点被他逗笑连忙抿住嘴唇将头低下去。 这样的时刻温大哥都快哭了如果她要是笑出来必定让他更加难过。 “他可以陪你给你自由吗?” “我可以!” 陆执听到这里迫不及待的转头。 “你走开!” 姚守宁推他的脸将世子一张俊美的脸推搡得变形不允许他开口: “你不要说话。” “我可以你快点跟他说我可以……”世子还不死心。 “你不要闹了——” 姚守宁拼命抓他脸颊将他脸扯红。 “我的自由不是别人给的。”她摇了摇头看向温景随: “那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东西。”以前她意识不到但随着她辩机一族的力量觉醒随着她与世子一次次冒险的过程中这些经历、力量都带给她自大的自信与底气。 温景随眼里的光彩刹时熄灭。 “对不起了温大哥。” 她轻声的道接着拍了拍世子的手。 陆执在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偏头沉思了片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直到姚守宁拍他手臂示意他离开时他才警醒抖了抖缰绳马匹缓缓提步前行。 车子从温景随身侧驶过他像是一个立于街中的雕塑一动不动。 马车走出很远后姚守宁转头看去时他低抱着那斗蓬站在街道正中低垂着头。 “他有点可怜——” 就连陆执回头看了一眼都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米粒大小的良心叹了一句。 他说这话时既是喜滋滋的有种成功狙击了情敌的痛快感又隐隐有种前车之鉴的失落。 陆执偷偷去看姚守宁却见她神情平静似是坦然极了。 这个以往天真可爱的少女刚刚用直白而锋利的语言将温景随拒绝了半点儿幻想都没给他留。 她的手段干净而利落令得陆执都有些同情温家那小子了。 “守宁——” 他有点不安甚至回想起先前那一幕后背隐隐发凉。 “守宁。”陆执又喊了一声并不自在的动了动。 “干嘛——”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舔了舔嘴角见姚守宁转过了头来顿时头皮发麻说话结结巴巴的: “如果有一天……” 他鼓不足勇气。 温景随的事让他本来就不充足的勇气瞬时七零八落在她目光之下他的意志力溃不成军不敢将那句话问出口转而问道: “你冷不冷?” “有一点。”她抱住了胳膊打了个哆嗦。 陆执却想到了温景随满怀希望抱来的那件斗蓬他跑得满头大汗但最终成了没能送出手的礼物。 他被姚守宁拒绝了。 世子想了想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种感受之下他很快重新衍生出新的勇气将自己原本欲问的话借着这股冲动问出口: “如果有一天我我也像温景随那样你你也会这样拒绝我吗?” 他不知道姚守宁如果也像刚刚拒绝温景随一样的拒绝自己那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可能会哭! “……”她不会! 姚守宁愣了一愣顺着世子的话去想却发现她可能不会这样做。 她舍不得世子伤心难过舍不得看他哭。 世子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答案心里却在想:如果守宁拒绝我我可能会马上就哭。但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能轻易流泪呢? 温景随真是能忍啊!刚刚那样的情况下他却硬是没有掉眼泪如果是我我可能会忍不住抱着守宁的腿哀求求她别走…… “……”她都听到了。 世子心想:唉幸亏守宁不知道他内心怎么想的在她心中也许自己还是当日那个面对妖邪毫不手软与她同生共死极有担当的陆执。 姚守宁咬着嘴唇别开了头。 “守宁如果我像温景随一样你会不会也对我这么狠心?” 他没有得到答案又追问了一声。 姚守宁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故意看世子: “太狠心了?对啊我们回去再找温大哥道歉我……” “不行!”世子大声的将她的话打断有些愤愤不平的道: “都已经拒绝了此时当然不能道歉再给他希望啊!温景随比你想像的更坚强他顶得住的!” 姚守宁忍不住想笑世子还很怕她真的要折转回去连忙一扬马鞭催促着马儿快点嘴里还不停的念: “……一点立场都没有温景随想知道什么就和他说什么我随便问个问题也不回答我……” 世子的念叨声中她心里的阴霾一点一点散开姚守宁勾了勾嘴角听世子念了许久之后才小声的道: “……可能不会吧。” “什么不会?”陆执还没有反应过来转过了头疑惑不解的看她。 “好好赶车!” 她推了推他手臂世子顿时领悟她是在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 他被巨大的惊喜淹没甚至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不会像对待温景随一样直接了当的拒绝他。 因为她舍不得他伤心舍不得他难过姚守宁心里在想:她也不想要世子抱着自己的腿哀求求她别走也不想看到世子‘汪汪’大哭…… 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世子也咧开了嘴角。 他对于情爱还很懵懂但与生俱来的本能却让他捕捉到了这一刻姚守宁对他的不同。 一个果决而直接的少女当在情感上出现拖泥带水的情况时那么便意味着他在姚守宁心中是特殊的至少不是温景随能比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世子的心情飞扬而又忐忑他的快乐建立在温景随的痛苦之上同时他意识到姚守宁的性格远比自己所认识到的要更好他想要追上她可能只是情感的追随还不够也许他还可以更优秀。 而姚守宁则一会儿为了姚婉宁而担忧一会儿又为了陆执的心声而有些烦恼。 她已经意识到陆执在她心中的份量已经不弱于家人、朋友。 马车穿过街巷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回到了姚家之中。 …………………………………………………………………………………… 11w字超大更哦。。。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找钥匙 「这这怎么可能呢……」 姚婉宁听到妹妹大胆的发言下意识的摇头否认。 「我我与他毕竟相差了七百年的时间……」太祖出生于七百年前而她与「河神」相识于七百年后自己腹中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是七百年前「他」的后人? 姚婉宁光是想想都觉得头晕虽说她不愿意怀疑妹妹但事情太过魔幻她仍是抱着肚子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姚守宁嘟了下唇俯身上前也伸手去摸姐姐的肚子。 姚婉宁下意识的将护肚的手移开任由妹妹的掌心贴到了自己。 她的月份还小这一摸自然是摸不出什么动静可是姚守宁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服贴到姐姐肚子的刹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传入她手心里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觉。 对于这桩「婚事」其实姚守宁是有心结的。 在她看来「河神」与姐姐之间的这门「亲事」根本就是不对等的。 先不说「河神」如今只是妖邪与姚婉宁的开始就是半强迫、半欺骗的性质就算是「河神」是开国太祖就算是与姚婉宁梦中相会的那个人可能是七百年前正值年富力强的朱世祯——可两人之间年纪、时代相差极大她依旧觉得别扭。 可惜姚婉宁看似情根深种竟因婚而爱姚守宁自然不便多说什么。 她对于「河神」虽心怀芥蒂但碰到姐姐肚子时那种感觉又完全不同。 姚守宁本以为自己对于姚婉宁的孩子的感受应该是复杂的、不知所措的但血脉亲近乃是天性姐妹两人贴近的时候所有的忐忑与担心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感动与温柔。 这是姐姐全心全意想要维护的孩子是她以血肉、温柔悉心养护的希望。 在她面前一个蜷缩着四肢的婴童蹬了蹬腿似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她掌心蹭了蹭。 一道婴儿的笑声在姚守宁的脑海中响起亲近、开心与好奇的感觉从掌心中传递了出来姚守宁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梦中的婚礼能变成现实你可以孕育骨肉又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她摸着姐姐的肚子不知为什么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其实有件事情我也没跟大家说。」 姚守宁顿了顿接着低声道: 「我与世子探齐王墓那天进入了地底龙脉——」她说到这里吸了口气极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 「我就似是听到了孩子的笑声看到了一道小孩的影子。」 姚婉宁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从妹妹的话语之中她听得出来姚守宁此时情绪的起伏也看得出来妹妹已经接受了她怀孕的事实。 自己隐瞒多时的秘密能轻易被最亲密的家人接受这无疑是令她松了口气。 她也感动于姚守宁对自己的支持可她仍觉得姚守宁所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虽然我也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那个影子兴许就是这个孩子。」姚守宁轻声的道。 这个夜晚安静极了。 姚家人此时几乎都在外夜游偌大的房间中只有姐妹两人凑近了低声轻语场面说不出的温馨。 「我在进齐王墓时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姚守宁抿了抿唇道: 「进齐王墓时世子提到那是天元帝早逝的儿子——」她想到当时的情景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 「我当时想到天元帝不知为何便觉得心中有些难受。」 「砰砰砰— —」姚婉宁听到这里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她是知道妹妹的血脉特殊对于一些事预知能力极强她既然这么说…… 「你是指天元帝是——」 「姐姐天元帝是太祖的儿子。」姚守宁看着她轻声道: 「我怀疑他就是……」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姚婉宁却心乱如麻不停的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她语无伦次一时之间不知心中是何感受。 姚婉宁病了多年也曾熟读史书自然知道天元帝的生平往事知道他年少登基可却承受了嫡长子早逝的痛苦。 「我的孩子怎么会是他呢?」 她下意识的否认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未来会有这样的人生正欲说天元帝的生母另有其人…… 可她再一细想却惊恐的发现以往看过的史书竟然全不记得她张嘴时压根儿说不出天元帝的生母是谁。 再念起「天元」二字时她越发觉得亲切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天元帝是她的儿子! 这个念头涌入姚婉宁的脑海她一下眼圈就红了。 「如果如果他是我的孩子那我们我们之间……」 相隔了七百年的时光她在七百年前生孩子这孩子又怎么可能回到七百年前呢? 她拉住了姚守宁的手急忙道: 「守宁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的儿子便应该要回到七百年前才能继续过他的人生否则否则是不是历史要乱了?」 她与「河神」梦里成亲已经扰乱了历史许多情况发生了改变。 如今的史书之中太祖朱世祯终身未曾娶妻也就是意味着七百年前的他是没有妻室、子嗣的若是如此大庆朝岂非要改换传承? 「历史一旦发生改变我们我们还会存在吗?」 假如大庆朝的第二代君王不再是天元帝历史从这里发生转折到七百年后这种变化是极其可怕的到时不会再有长公主、神启帝等人的存在也许柳并舟不再是大儒亦或柳氏未必会嫁姚翝生两女一子。 如果没有姚婉宁便不会再有她与「河神」定亲之事…… 她越想越乱心中生出害怕之感觉得肚腹都在一阵阵发紧甚至隐隐感到疼痛。 「你别慌。」 姚守宁的手掌被姐姐抓得极紧她忍痛轻声安抚: 「会有办法的。」 事到如今陈太微已经知道她就是辩机一族的传人这个秘密有些事情她便不再隐瞒姐姐了。 「这件事情也许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姚婉宁关心则乱虽说知道自己慌也无用但她仍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着。 「如果你生下孩子我替你将孩子送走!」 姚守宁面对姐姐慌乱无助的神情冲动之下将心中的念头脱口而出。 「送送走?」 姚婉宁怔了一怔接着迟疑道:「怎么怎么送走?」 姚守宁开始说这样的话纯粹是受情绪掌控但此时面对姐姐问话她逐渐冷静下来再一细想却发现这件事情未必没有办法解决的。 「你听我说。」 她越想越是激动反拉住姐姐的手: 「我可以穿越时间的阻隔。」 「这是什么意思?」姚婉宁听得云里雾里有些茫然的道: 「守宁我不懂。」 「姐姐我可以在时间里行走。」姚守宁解释了一句但她说完后见 姚婉宁仍似懂非懂的样子忙就补充道: 「当日在代王地宫之中地下墓穴有断龙石封锁我与世子被阻隔在外。」若是强行破开墓门必会弄出响动引来守陵士兵。 这个事情姚婉宁听懂了她虽不知妹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却仍是强忍心慌点了点头。 「后面我带着世子穿过时空回到了四百年前代王下葬的时候!」她说到往事有些兴奋: 「我们当时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顺利进入了墓穴之中。」 因为钻了时间的漏洞所以两人没有破坏墓门这也是她第一次穿越时空。 而之后她为了斩杀那蛇灵聚的妖邪时数次将世子送回多年前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她有将别人送回七百年前的能力。 她说到这里姚婉宁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是说你能能将我的孩子送回七百年前送到送到你姐夫手中?!」姚婉宁杏眼圆睁不敢置信的低呼。 「……」两姐妹聊的重点在孩子姚守宁虽然觉得「姐夫」二字实在别扭但她仍强逼自己下意识的忽视了这种感受点了点头。 「我想起来我生辰那夜我们聊天的时候提到孩子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姚婉宁用力点头。 那一夜是她人生的转折使她第一次感受到腹中的孩子是块血肉而非妖邪。 她对于那一天发生的事牢记于心每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晚上我跟你聊天时我突然像是做了一个梦……」她将自己看到的幻境推给了「梦」。 姚婉宁回忆当日的情景确实记得妹妹曾短暂失礼后面问她她便说自己似是做了个梦。 「你梦到了一个男人……」 这样的对话两人曾经也有过可此时再提起时姚婉宁的心境与当日又大不相同。 得知了更多信息后她再回头去想这件事便已经猜到了许多事。 「对。」姚守宁点头答道: 「我梦到我抱了个孩子送到了一个男人的手里。」她声音轻轻的屋中响起: 「而他当时接过孩子说了一句——」 姐妹俩目光相对异口同声: 「大庆朝自此后继有人!」 此话一说姚婉宁身上鸡皮疙瘩生起。 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得知怀孕之后她初时是害怕而羞耻后来发现自己怀的是肉骨凡胎便又开始担忧这孩子的未来。 怕他身世败露怕这个世界容不下他。 可如今姚守宁的话却令她心中一颗大石落地好似几个月的焦虑散去她终于安心。 「如果是这样那可太好了——」她含泪呢喃接着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身体一震: 「可是守宁这样对你有伤害吗?」 她望着妹妹有些怯生生的问。 「应该——问题不大。」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长公主曾提醒过她历史是不可更改的改变历史后会带来许多的变化。 可如今历史已经改变今夜她与姚婉宁说的话虽是猜测但此前种种已经显露出了预兆。 她抬头往「河神」肩头上的婴童阴影看去那婴儿也在偏头看她发出「咯咯」的天真笑声。 这是姐姐的孩子是姐姐的血脉! 她内心越发坚定: 「我一定能做到一定可以将他送回去!」 「可可你要怎么送?」姚婉宁见她笃 定便勉强压住心中的不安问了一声。 「我现在还不知道。」说起这个问题姚守宁也有些没底。 她突然站了起来: 「我去问外祖父。」 「啊?」 姚婉宁跟着坐起伸手想要拉她。 「外祖父肯定知道怎么做。」姚守宁说完这话看着姐姐脸上显出来的慌乱与害怕略一思索便猜出她此时的心思。 她身怀有孕最初的时候必定感到惊慌且羞耻所以不敢跟父母说。 隐瞒的时间长了便变成了羞愧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说道: 「姐姐你放心我怀疑你怀孕之事外祖父可能早就得知。」 「什么……」姚婉宁低呼了一声但心里却又觉得并不吃惊。 「外祖父当年参加过「应天书局」这个书局曾是我族一位前辈所召开的。」 姚守宁脑海里浮现出「空山先生」的叹息她摇了摇头集中自己的精神: 「这位前辈知前尘后事外祖父对目前的事可能早有了解。」 她犹豫了一下直言道: 「我的能力目前并不完整我还没有找到我的老师获得完整的传承。」 如果想要将姚婉宁的孩子送回七百年前她必须要在此之前找到自己的老师才行。 「我总觉得外祖父是那个关键的契机可以带领我找到我的老师。」 「有危险吗?」姚婉宁含泪望着妹妹愧疚的问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任性使得妹妹为她奔走、费心。 「不不危险。」姚守宁摇了摇头心中却想起了今夜见过一面的陈太微。 他当年与张饶之有约纵使发现了辩机一族的传人在她未获得传承前也绝不动手杀人。 ——这也是之前数次见面他仅吓人而没有真正动杀招的原因。 姚守宁若一旦获得了传承陈太微与张饶之之间的约定自然便破灭到时才是姚守宁真正的危机。 可在姚婉宁的面前她又怎么忍心说出来让自己的姐姐担心? 「放心吧没事的。」 她忍下心中的不安摇了摇头安抚姐姐: 「别想太多好好将养身体我不希望你出事也不能让你出事……」 「可我……」姚婉宁有些难过她正欲说话姚守宁就定定看她: 「你不会有事的。爹娘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命。」 说完姚守宁补充了一句: 「这是一位道门奇人的占卜结果十分可信。」 姚婉宁听到这里心中一定。 她点了点头温声道: 「我都听你的。」 姚守宁露出笑意: 「我去找外祖父你好好歇息。」说完她站起身来背向了自己的姐姐。 在转身的刹那姚守宁脸上的笑意迅速垮了下去。 陈太微虽说柳氏夫妇没有丧女之相可他卦象之中却显示自己的父母仅有一子一女送终也就是说姚家终究会失去姚婉宁。 她忍下心中的不安快步迈出房间往外祖父暂居的厢房行去。 今夜月色莹莹满天星宿可见明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柳并舟的屋子里点了灯火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纸照了出来她站在庭院内心中乱得很。 当着姚婉宁的面她自然不能露出颓废之色便作出自信满满的样子以安姐姐的心。 可此时仅剩她独自一人时所有的压力全都落到了她身上让她觉得十分疲累。 「守宁。」 她仅呆怔了一会儿屋里突然传来了外祖父的喊声。 「嗯?」她情绪有些失落的下意识应答接着惊讶道: 「外祖父您怎么知道是我?」 只见窗户上的倒影站了起来高大异常带给人极强的安全感。 不多时影子消失紧接着紧闭的厢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拉开灯光下柳并舟的身影站在屋门口双手还各自放在两扇大门之上含笑看她: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外祖父我今晚……」 她欲言又止想起姐姐怀孕突然流泪: 「我有点害怕怕做错事。」 她得知了姚婉宁怀孕的秘密便相当于变相的替姐姐承担了一定的压力。 虽说与姐姐商量好了这个孩子可能会送回过去可在父母面前要怎么交待这件事? 还有姚婉宁的结局未知柳氏如果知道一切皆由她而起使自己会失去这个向来视如掌上明珠般的女儿不知该有多伤心? 姚守宁想要保护家人可这种事又怎么隐瞒得过去? 柳并舟目光温柔的看她。 他的眼神里带着包容、怜悯仿佛将这个外孙女内心所有的彷徨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别急慢慢说。」 他向少女招了招手姚守宁便如找到了主心骨般缓缓向他走去: 「外祖父是这样的……」 祖孙二人进了屋中屋里的桌案上只摆了一壶茶两个斟满了茶水的杯子。 杯中茶水还热雾气冉冉升起使得满室茶香。 柳并舟显然早知她今夜要来已经有所准备。 她彷徨不安的心顿时大定将今夜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姚婉宁怀孕一事并没有令柳并舟烦恼及吃惊他神色镇定似是早就知道的样子。 此时的柳并舟之于姚守宁来说便如定海神针她突然有了底气直言道: 「外祖父我想请您引路带我找到老师。」 柳并舟并没有吃惊于她的请求而是抬头看她她一双杏眼微肿却很是认真的看着这位长辈坚定道: 「我要获得传承保护姐姐我答应过她待她将来生产安全的将她的孩子送回过去交到交到「他」手里。」 眼前的少女虽说面容仍显稚嫩但那眼神、气质却与他记忆之中的那位小友相重叠。 柳并舟透过面前的茶雾记忆回到了过去—— 那一年他正年少意气风发家中已有贤妻膝下有了女儿他拜大儒张饶之为师正欲大展拳脚之时一场应天书局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怔神了片刻眼眶湿润眨了眨眼睛所有回忆被他压在心头他看向面前含泪请求的少女点了点头: 「也该是这个时候了。」 他定了定神突然起身: 「守宁儿你跟我来。」 姚守宁听闻这话心中一跳只当他是要指点自己去寻找「空山先生」忙不迭的便应了一声跟他出门。 庭院内安静极了只有徐徐清风柳并舟说道: 「这寻师之路我没有办法给你指路」姚守宁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但不等她开口柳并舟又道: 「不过我却可以给你指引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姚守宁抿了抿唇问了一声。 柳并舟含笑道: 「今夜你要寻找的是一个希望。」 少女不明就里乖乖点头。 「我也想要寻找一个希望。」柳并舟温声道。 「外祖父我不明白……」姚守宁喃喃出声柳并舟下意识的抚了抚头顶。 在他头发上簪着的是那支木枝枝条舒展着几许嫩叶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这一幕无论看了多少次姚守宁都觉得十分神奇。 当日柳并舟踏入姚家时便簪着这枝木条她问过其他人家里人都看不到柳并舟头顶的这枝木枝神异之处。 她后面偷偷问过柳氏柳氏也只道不知。 说是自她记事时起印象中的柳并舟便一直簪着这支木枝她也不知是何来历只知道几十年来他从未换过柳氏为此也感到很是稀奇。 姚守宁此时一见柳并舟动作心中生出好奇之念。 可她仍牢记着正事便强压自己的天性将这丝想要问木枝来历的念头压了下去。 「外祖父……」她见柳并舟抚着木枝条出了神正欲出声唤他却见柳并舟已经放下了手似是打定了主意含笑看她: 「守宁你寻根枝条给我。」 「啊?」他的这个要求出乎了姚守宁的意料之外她呆愣住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在这屋中、屋外或任何地方折一枝树枝给我。」柳并舟以为她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要求便又道了一声。 这一次他说得十分详细姚守宁一听就明白了。 「好。」她点头应承却犹豫着问: 「可是外祖父我不明白……」 「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明白需要我们去试一试。」柳并舟说道。 姚守宁疑惑不解但她对柳并舟却十分信任闻言便点了点头。 姚家地方不大可在大灾之前家中也种了些花草树木的这厢房之外便有——只可惜这半年来两场大雨加一场涝灾使得家中种的这些花树大部分都死绝了。 后来洪水褪去后柳氏嫌家里颓败冷清便让郑士又移植了些花树时间还不长这些花树显得有些蔫答答的。 在柳并舟注视下姚守宁走到庭院角落看到一株不知名的小树照着柳并舟的要求折下了一根树枝转身递向他: 「外祖父——」 那枝条约有她小指粗细叶片黄绿带着微微的凉意。 柳并舟伸手接过端详片刻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点头笑道: 「很好。」 他虽这样说可姚守宁总觉得外祖父的语气似是有些失望。 她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外祖父想要的并不是自己折下的这支树枝。 这个想法一出姚守宁顿时好生为难。 柳并舟想要一支木枝! 可是这屋里哪支木条才是他要的?他说了不拘家里、家外这范围可不小树枝更是千千万万外祖父只说想要却没提树枝的名称、外表、粗细自己胡乱寻找岂非大海捞针? 她一时心思散乱眼珠一转又想:今晚应该将世子留下来。 两人一起寻找总好过她一人乱寻。 世子有武艺在身借他的剑砍这样寻找起来便快得多了。 她心生遗憾柳并舟还道: 「守宁你再折一支。」 「外祖父您是不是想要我给您折一支您想要的木枝?」姚守宁问。 「是!」柳并舟点头笑应。 「那您想要什么样的?是什么树?亦或是什 么花?有没有名称枝条大小、粗细的要求呢?」姚守宁再次追问。 「我不知道。」柳并舟含笑摇头目光温和看她: 「我只知道我想要一支你送给我的枝条至于这枝条是花是树是什么品种我全不管但需要合我的意。」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顿时露出为难的神情: 「外祖父您都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那我就是折来了您又怎么知道呢?」 「佛家讲究缘分。」柳并舟正色道: 「我虽然现在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枝条但当你拿到对的那一枝过来时我们便知道了。」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只好点头: 「好吧。」 她今晚过来其实是想与外祖父商议姐姐怀孕一事也想向他询问如何联系空山先生。 可柳并舟却希望先找到那一根特别的枝条她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焦急下意识的抬头往柳并舟的头顶看去。 她总觉得外祖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并不是无的放矢兴许他想要的木枝条与他头上戴的那支木枝相似。 柳并舟见此情景心中很是高兴觉得这个外孙女果然冰雪聪明。 姚守宁受他眼神鼓舞心中精神大振。 有了目标之后她再寻起来便不如先前一样无措而是有意识的寻找外形、大小相仿的枝条。 她开始还急于想完成任务再接着商讨姚婉宁的事。 可到了后来无论是她多么认真的寻找折下来的枝条送到柳并舟面前时依旧换来的是他摇头的回应: 「不是这支。」 祖孙俩已经走出了原本的庭院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柳氏夫妇所居住的正院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姚守宁心中不由有些着急。 柳并舟手里已经握了一大把她折下来的枝条几欲抱不稳。 她隐约间似是听到外头有马车轮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伴随着众人的欢笑声——可能是出外玩耍的柳氏等人要回来了。 「外祖父……」她觉得自己可能今夜完不成柳并舟的要求正欲说话眼角余光却转向了院子的角落里。 那里原本种了一株白玉兰树可惜受涝灾影响已经枯死。 柳氏便让人将姚翝平日练功的一些石锁堆在了角落处前两日姚翝试图练功时她看了一眼发现那株白玉兰树底下生出了一枝新芽。 可此时她再定睛一看那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枯树的影子? 「树呢?!」她惊呼出声缓缓往那角落走了过去。 柳并舟心中一动跟在了她的身后。 只见她所去的方向孤伶伶的摆了一个石锁地底的土看着有新翻的痕迹留了约面盆大小一个浅坑。 「前两日你娘嫌这些树枯萎后死气沉沉让郑士将人把树刨去……」柳并舟想起这个事遗憾的叹息了一声: 「莫非……」 姚守宁却没说话而是蹲了下去。 「我记得记得石锁后面有的——」 「有什么?」 柳并舟好奇的问。 姚守宁也不应他只是伸手去拽垂落在地面的铁链。 那链子拖动间发出「哐哐」响声她提起铁链用力拉扯。 姚翝练功的石锁重逾两三百斤她随意一扯哪里扯得动。 「……」 柳并舟一见此景眼皮跳动连忙道: 「守宁你不要……」 「外祖父您让远一点我记得石锁角落下好像压了株枝条。 」 姚守宁此时已经将所有的杂念抛诸脑后她脑海里只记得那一根新生的枝芽总觉得那一株新芽格外特别。 此时姚家的大门被人打开马车驶入屋里姚翝等人的欢笑声传来大家下了马车往这边而行。 柳并舟还想要再劝姚守宁已经将那锁链挂到了肩膀之上双腿用力蹬地往外拖。 「守宁守宁!」柳并舟看得胆颤心惊深怕她闪到了腰。 她年纪不大但胜在身体健康力气竟也不小。 再加上她只是借锁链拖移并非将其提起便省了许多力用尽浑身力气后竟能拖得那石锁挪摇了一小截。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传来似是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一探究竟的。 柳并舟转头之后便看到了蒙着脸的苏妙真。 她手里提了根木棒一脸警惕。 初时听到动静的时候她还担忧是家中进了贼见到院中的祖孙两人时不由自主松了一大口气。 「外祖父——」接着她看到了拖拽着石锁链胀得面红耳赤的姚守宁顿时大吃了一惊: 「守宁!」 姚守宁只觉得肩头被磨得通红掌心也火辣辣的疼。 但她脚尖用力蹬地时能感觉得到那石锁摩擦着地面挪动时的响声。 「守宁你在干什么?」 正说话功夫间外头的人也进内院来了。 柳氏等人回来之后看到圆拱门前站的苏妙真及不远处的柳并舟时都愣了一愣。 接着众人又听到了苏妙真的话大家疾步上前便见到姚守宁「嘿作、嘿作」拖着石锁前移了半尺。 「……」 姚翝目瞪口呆柳氏望着女儿久久不语。 姚守宁顾不得众人的反应她将石锁拖开之后将锁链一扔接着转身蹲回石锁安放的地方。 那石锁之下果然压了一截断枝。 「这是在做什么?」柳氏有些好奇的问。 「没想到守宁力气竟然这么大……」姚翝叹息接着转头去看儿子眼中露出嫌弃之色。 「……」姚若筠的笑意僵到了脸上被看得有些委屈。 众人往姚守宁的方向围了过去柳氏问: 「守宁你大晚上的在折腾什么?」 她没想到女儿与陆执出门结果这么早回来且满身狼狈下午出门时明明穿得新衣裳此时看上去脏兮兮的不说竟似是已经湿了。 姚守宁没有理她而是蹲下了身将那枝被石锁压住的枝芽捡在掌心。 这是那株枯死的白玉兰树下新长出来的苗可惜柳氏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一点让人将枯树强行挖走欲换新树栽种。 而这枝芽卡在石锁之后便被撕断留了下来应该是在挖树的过程中郑士等人没有注意到这枝细苗推搡间使石锁将它压在了地底。 经过两日的时间枝条上的新芽已经枯萎柔嫩的枝杆上全是擦伤本来碧绿的植株上浮现大块大块的褐斑。 「外祖父我觉得……」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枝芽递到柳并舟的面前: 「这应该就是你要的那支。」 少女的脸颊红彤彤的眼里带着希冀。 柳并舟犹豫了一下似是受她感染心脏也开始「砰砰」跳动。 他下意识的将手一松那原本被他抱在怀中的大捆折下来的枝芽落地他将那株伤痕累累的已经开始枯萎的枝苗接住。 那株枝芽落入他掌心的刹那柳并舟头顶之上簪着的那根 木枝顿时消失。 他绾好的银白色长发如流水般泄下披散在他脸颊两侧。 而他的脸上则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情良久之后他叹息着: 「守宁你找到了那把「钥匙」。」 不仅止是如此她还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发现了外祖父头顶这枝神奇「木枝」的秘密。 柳并舟头上这根簪了几十年的木枝竟然就是「钥匙」。 「外祖父这……」 她瞪大了眼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吃惊之色。 在自己递上那根枝芽时外祖父头顶簪发的枝条便消失两者之间必有联系她隐约感觉到:自己递上的这根枝条兴许就是外祖父头上一直簪着的那一枝。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杏眼圆睁也像之前的姚婉宁一样不敢置信。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那岂不是证明外祖父头上的这支木簪其实是出自她的手? ………………………………………………………………………… &字大更哦~!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有龙气 一个奇异的念头飞快的从姚守宁脑海中掠过她隐约感觉自己即将要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但下一刻姚家众人踏入庭院柳氏问道: “爹守宁你们在干什么?” 那一丝即将被捕捉的灵感顿时被柳氏的声音打破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便见到了回来的家人。 “爹娘……” 姚翝夫妇、苏文房等都在好奇的盯着柳并舟与姚守宁看她唤了父母一声接着想起先前心中的念头又转而看向柳并舟: “外祖父这木枝……” “守宁儿。” 柳并舟并没有理睬归来的众人而是深深的看了姚守宁一眼温和的唤她名字。 他的眼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冲姚守宁招了招手示意她摊开自己的掌心。 那根受损的白玉兰树的枝芽落回她的手里她吃了一惊柳并舟抓着她的手掌将那根枝芽握紧。 “外祖父?”她有些纳闷不解。 这枝芽分明是柳并舟要求她寻找的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为什么外祖父又交回到她手里呢? 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柳并舟就说道: “这是你领路的钥匙你带好将来它会带你找到那个正确的时间点。” 柳并舟心情大好交待了一声。 他的话大有玄机令得姚守宁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将那枝芽握紧正待追问柳并舟的话是什么意思时他已经含笑转身看向柳氏等人: “你们回来了。” 姚若筠等人手上拿了不少在逛街时买的东西柳氏听到说话先是胡乱点头接着又好奇问: “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守宁刚刚拖石锁做什么?” 说到女儿她露出一脸头疼的神情。 姚守宁此时看上去份外狼狈她的头发、衣裳俱都湿了肩头上因为先前拉石锁留下了一道灰黑的印记。 她手里握了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枝芽令得柳氏皱起了眉: “守宁你——” 今日小女儿穿的是簇新的衣裙是柳氏得知姚守宁与陆执有约后特地为她裁制的今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早早回家不说还弄成了这个样子。 “守宁是不是去了白陵江边?” 一旁的苏文房见到柳氏嘴角抽搐连忙出声问了一句。 他打断了柳氏到嘴边的责怪使她原本急躁的脾气一缓理智回笼听到‘白陵江’三个字时又心中一紧。 “对。” 姚守宁点了点头迟疑着看了柳并舟一眼却见他伸手顺拢自己的长发从袖口之中掏出另一支木簪将满头白发重新束起。 外祖父好似早有准备! 今夜发生的一切似是都在他预料之中仿佛她与世子从灯会归来发现姚婉宁身怀有孕甚至连寻找到那根木枝……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而这一切都应该是他当年在应天书局之中提前预知到的。 想到此处姚守宁对于那个传闻之中的书局不由更加好奇且生出了向往之心。 而在她心神向往之时被她握在掌中的那根原本已经枯萎的树枝似是也焕发出生机枝头悄悄钻出一个米粒大小的苞芽。 她毫无所觉但柳并舟与此物相伴多年却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瞬间枝芽的异变。 他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露出喜色。 当日他妄图改变历史插手了血蚊蛊之事心中其实很害怕打乱了天机也毁了前辈们的心血如今看来许多事情仍是照着命定的轨迹在走。 柳并舟心中松了口气看姚守宁神色迟疑的看着自己似是拿不定主意不由冲她含笑点头示意。 她本来就已经有了主意如今得到柳并舟的肯定心中更是下了决心。 “爹您的那支——”柳氏粗枝大叶并没有注意到女儿与父亲之间的眼神交汇但她看到了父亲散落的头发发现他用来绾发的木簪不再是以往那支熟悉的木枝。 那木枝不知是何来历但在柳氏有记忆中他就从不离身异常爱惜。 柳并舟还没说话姚若筠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守宁是不是掉进了河里?” “什么?”他的话一下将柳氏的注意力转移。 一旁的冬葵突然瞪大了眼睛快言快语: “之前听街上有人在说一对年轻的男女跳河殉情……”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交叠紧紧的捂住了嘴。 “有人殉情?”姚守宁好奇的问了一声。 这下柳氏等人表情都有些不大对劲姚守宁后知后觉的发现冬葵嘴里说的‘殉情’的男女可能是自己。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连忙摆手解释着: “我跟世子是下了水可不是殉情。” “到底怎么回事?”女儿这样一说姚翝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一家人今晚在上巳节时就听到有人传言一对男女跳河殉情结果险些惹怒了白陵江的‘河神’。 众人传得有鼻子有眼在姚守宁与世子离开之后柳氏等人听说的传言是:某家小姐与穷书生私订终生结果却受到了父母的反对因而决定相约殉情。 当时姚家人还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想到这传闻中‘殉情’的人竟会是自己的女儿。 “……” 姚守宁一脸无奈叹了口气: “唉。其实今晚我与世子出行为的是查找‘河神’踪迹……” 柳氏吃惊道: “你不是跟世子相约出门游玩吗?” “其实主要是为了查‘河神’我想解决姐姐身上的烙印。”姚守宁老老实实的道。 柳氏一时间有些无语隔了好一阵才说道: “那流言……” “是这样的。”姚守宁眼中露出挣扎之色正在头疼怎么将姐姐的事说给家里人听突然听到‘啪嗒’声响顿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 “呀!好可惜。”冬葵发出轻呼声。 只见苏文房手中原本提着的花灯落地那灯架子摔裂灯油流了出来浸湿了画了美人图的纸。 他面露遗憾之色见众人转头看来他连忙弯去捡叹息了一声: “对不住了我习惯早睡今夜兴奋了些此时精神有些不济竟然提不住灯。” 柳氏闻言连忙忍住心中的焦急嘱托曹嬷嬷去准备些热水分送各人房里并让苏文房先回去歇息。 苏妙真也瞧出父亲是有意打断了姚守宁等人闲聊猜出父亲心中之意。 姚守宁今夜与世子出行必是查出了一些东西事关姚婉宁属于姚家隐私苏文房打断姚守宁的话是想留说话的机会给姚家人。 她也不傻看姚守宁今夜匆匆而回回来时神态难掩焦急满身狼狈必是出了大事。 想到这里苏妙真也道: “庆春是不是也累了?” “我不……”苏庆春傻呼呼的开口话没说完便被姐姐掐了一把疼得他轻呼了一声: “啊!” “庆春累了随我一道先回房去。”苏文房赞许的看了女儿一眼接着歉疚的看向柳并舟: “爹对不住了庆春身体弱我先带他回去歇息。” 柳并舟点了点头目光柔和看了苏妙真一眼接着才道: “去吧你们玩了许久早些歇息。” 苏家三人转身离去就剩了姚家后姚守宁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进屋再说。” 姚翝隐约感觉到出了大事打发了冬葵几人去准备茶水众人进了屋柳氏脸色苍白。 她并非敏锐细致的人可事关姚婉宁她的直觉又异常的准备不等落座便问: “是不是婉宁出了事?” 众人刚回来屋里还有些冷清柳氏只觉得身侧的凳子散发着沁人的寒意将原本灯会带来的喜悦尽数驱去。 姚守宁求救似的看了外祖父一眼却见他只是含笑望着自己一脸鼓励。 她咬住了下唇。 姚婉宁已经怀孕三月肚子迟早瞒不住人。 与其等大家发现家中出现流言蜚语不如提前跟柳氏说家里人早作安排也行。 此时家中也没有外人她深呼了口气道: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 她从去年十一月‘河神’进入姚家开始说起。 柳氏听她说起去年的旧事初时有些着急正欲开口却被姚翝拉着手阻止。 这些话姚守宁已经说过这会儿重新提起必有深意。 他情知妻子性情急躁又关心则乱有些沉不住气便拍她手背示意她坐下先听。 “……那一晚世子答应了替我除去‘河神’便趁着夜色来了我们家。” 她从两人进入幻境说起提到在幻境之中看到了河流见到了河中的河灯捞起的两盏灯中似是各写了一封家书从只字片语猜测应该是女子写给自家夫君的家书。 柳氏得了丈夫提醒强行压抑住内心的焦急听到此处之后又惊又怕又悔又疑。 当日事发之后她以为是家中进贼事后听姚守宁提过才知是家里进了妖邪得世子之助才将妖邪赶走的。 可那时姚守宁并没有提到过细节也没说过她与世子进入了幻境。 此时听她重新提及此事虽说她一语带过但柳氏却仍能想像得到当时凶险至极。 世子因此而受伤自己的女儿好像手掌也伤得更严重了些——不过在此之前姚守宁的手在将军府本来就被剑割伤她还以为女儿是顽皮不小心弄裂了伤口重新出血还念叨了她两句。 那时她因为姚婉宁伤愈及家中‘进贼’之事头疼无比再加上丈夫及苏妙真姐弟入狱她心烦意乱压根儿顾不上这些小事。 甚至在前一天她还因为女儿‘丢人现眼’而大发雷霆。 这会儿想到过往种种柳氏心中懊悔不迭却又不知姚守宁提起这事儿与今日又有什么关联。 “自那之后我总觉得这河流、花灯都是一种提示。”姚守宁说到这里姚若筠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你今晚与世子相约是想去找线索的?” “对。”姚守宁点了点头。 “找到了吗?”柳氏急急的问。 她话音一落姚家其他人脸上也露出焦急之色。 姚守宁沉默了片刻屋里其他人不敢出声。 就在这须臾功夫空气一下变得压抑。 柳氏的眼睛泛红终于忍耐不住出声催促: “守宁你快说呀。” “找到了。”姚守宁声音干涩的道。 柳氏心中一喜正欲说话就听她接着往下说: “我与世子今日行至河边时发现了有人手里捧着的与那日河中看到的相同的花灯。” 她省略了遇到陈太微的事直接切入正题: “于是我们顺着河岸而走看到了卖花灯的小摊河里有许多人放了许愿灯我与世子下了河中捞起了其中一盏——” 她说到这里顿了片刻。 姚翝下意识的转头往妻子看去——在姚婉宁的事情上柳氏的直觉异常敏锐此时她意识到了不好脸色惨白。 但她仍想知道真相因此强行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并没有出声催促姚守宁。 半晌之后姚守宁才轻声道: “我们打开了那盏莲花灯那灯是书信折叠而成……” 柳氏冷静的问: “信里写了什么?” 事到临头她一反先前焦急的姿态只是紧紧撑着椅子扶手的双掌十分用力泛白的骨节透露出她内心的恐惧。 姚守宁深呼了口气说道: “自上次梦中别离……我已经怀孕三月……” 她的声音脆甜如金玉交击可柳氏在听到‘怀孕’三月的刹那却如遭五雷轰顶。 “你的意思是捞到了与当日幻境之中同一盏花灯?”姚若筠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显得有些虚无飘渺而不真实。 “嗯。”柳氏听到姚守宁回应。 “那字迹十分熟悉……” 柳氏听到这里一口气再提不上来。 一种可怕的预感涌入她心中她脑海里只能听到姚守宁来来回回的声音说道: “怀孕三月……怀孕三月……怀孕三月……” 以往不甚敏锐的直觉在此时却发挥出异想不到的作用柳氏心中想道:她‘救’姚婉宁时是冬至之后的事家里人都梦到‘河神娶妻’时是在十一月。 算算时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近些日子以来她发现大女儿似是越发沉默心中只当她是担忧‘河神’烙印并没有想到其他。 而她以往偏心长女忽视了小女儿苏妙真姐弟二人来后她受妖气影响又与姚守宁生疏了几分真相大白后她心中愧疚有心想要弥补与小女儿之间的沟壑却又下意识的收获了大女儿。 …… 今日节庆大家欢天喜地出门偏生姚婉宁却要独自在家与大家分别本身就不大对劲儿而柳氏竟然半点儿没有察觉。 仔细想来她总是在做错误的选择看似做了许多但对于两个女儿却都似是并不了解。 事情因她而起如今承受后果的却是她的两个女儿。 柳氏脑海一片空白身体软软倒地。 她最后的印象中就听到姚若筠惊惶失措的在喊: “娘娘!” 接着再无意识。 …… 那一晚谈话之后以柳氏昏倒在地了结。 她知道了姚婉宁怀孕三月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第二日姚婉宁得知消息前来看她的时候她拉着女儿的手望着姚婉宁的肚子一语不发只是流泪。 姚家请了大夫花了不少银子却不见起色。 时间一晃过去一个月。 这一日陆执受长公主所托来了姚家。 他不是独自前来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位长公主从晋州请来的大夫专为柳氏治病的。 除此之外他还送来了不少药材为柳氏调养身体。 自洪灾后神都城缺医少药但有了将军府的帮忙柳氏的病倒并不缺药材。 陆执不便入内但站在屋外便闻到了屋中浓郁的药味。 他向柳氏问安又转达了长公主的话得到了柳氏气若游丝的回应。 姚守宁出来时满面愁容那张脸庞都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了些。 陆执看了她一眼便有些心疼。 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姚婉宁出来了。 她已经怀孕四个月肚腹微微显怀看到世子时含笑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执在见到她的时候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畏惧之心——仿佛在她面前并不敢有所不敬。 “守宁娘说屋里药味重让你陪世子在外边坐一坐。” 她轻声交待姚守宁便应了一声。 姚家人都似是已经知道她身怀有孕的事她出入大方说话时一手扶着肚子神态坦然仿佛并没有不好意思。 陆执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周身绕着紫光似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龙气。 姚婉宁转头过来缠在她身上的龙气化形形成一条缠绕的真龙之影昂首于她身体上方若隐似无的龙吟声随之响彻天地吓得世子缩头躲避。 她微微一笑那张清秀的面容上竟有几许威严仿佛将世子当成小孩一般看待并不与他计较的样子。 “走我们出去说话。” 姚守宁看得出来世子有些不大自在便拉了拉他袖子。 自上巳节后姚家发生了大事柳氏又病倒世子虽说后面来过几次却都没有与姚守宁说话的契机。 两人出了房门陆执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呼——’ 他喘息声太大松了口气的神情太明显引来了姚守宁注意。 陆执揉了揉脸小声的道: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敢看你姐姐的眼睛。” 以前他也见过姚婉宁几面印象中就是一个清秀而内向的女子也没觉得姚婉宁如此吓人可此时却觉得她身上有说不出的威仪十分慑人。 姚守宁闻言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怕我姐姐?”她吸了下鼻子抹去眼中的泪珠小声的问了一句。 若是以前世子碍于脸面自然是要坚决否认。 可此时却不知为何一想到姚婉宁的那张脸他便心生怵意犹豫了半晌老实点头承认: “有点怕她。” 他是天之骄子生于皇室母亲是掌十万精兵连神启帝都忌惮的长公主父亲出身神武门。 神武门中修为高深的前辈他也只有敬而无畏却偏偏在姚婉宁这里感觉到了敬畏仿佛不敢对她有一丝怠慢之意。 “你以前怕她吗?”姚守宁又追问了一句。 “以前以前没这感觉……”他犹豫着补充道: “我总觉得她身上似是缠绕了一丝若隐似无的龙运——” 他在地底龙脉之中接受了国运传承系载了天命之力与这人世间的气运相结合使他对于真龙之力的感应份外敏锐。 “龙运?”姚守宁听到这里心中重重一跳。 世子的话无疑更加验证了她最初的猜测:她姐姐腹中怀的孩子可能正是大庆朝的第二代帝王天元帝。 “嗯。”世子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俯身在姚守宁耳边小声的猜测: “莫非颠覆大庆王朝的是是你姐姐腹中的孩子?” 七百年前的辩机一族徐昭曾预言大庆朝三十一代而亡而姚婉宁此时怀孕且那胎象显出不凡这不是巧合能说得通的事。 陆执纳闷道: “你姐姐与‘他’成婚怀的也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姚守宁熟知内情自然知道他话中未尽之意。 姚婉宁怀了太祖的孩子也就是说“太祖当年建立大庆朝也就算了如今再生个儿子再推倒大庆——”他八卦道: “这岂不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姚守宁本来因为姐姐身怀有孕且柳氏病重不起而愁眉不展但此时却险些被世子逗得发笑闻言不由忍笑道: “你不要胡说!” 她一笑起来眉宇间的阴霾迅速散去恢复几分少女的光采看得世子心中松了口气。 “笑了就好刚刚眼圈红红哭哭啼啼的干什么?” 他手指动了动想摸摸少女脸颊却又没那个胆子最终老老实实将手背在身后深怕一时失态做出不理智的事受到姚守宁不喜。 “我看你都瘦了……” 陆执有些不满的看了她尖尖的小脸有些怀念她之前面若桃腮脸颊丰润的样子。 此时姚守宁褪去婴儿肥后脸颊更加精致五官明艳少了以往的娇憨更是美艳惊人。 “我最近没有睡好我担忧我娘——” 她听到世子的话眼圈一热小声的说了一句。 “没事的我娘让人请了晋中的大夫此人医术造诣极高在晋地很有名气定能让你娘早日康复的。”世子安慰她。 姚守宁勉强一笑叹息了一声: “我娘的病是心病。” 柳氏自责愧疚所以才会病来如山倒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桩心病不解恐怕再是圣手也难使柳氏康复。 这样的道理陆执心中也明白但他见不得姚守宁垂泪闻言便道: “你放心我们追查到这个地步总有一天能解决这桩事情。” 她的情绪不大好闻言便点了点头突然偏头看陆执: “你真没发现我姐姐怀孕前和怀孕后的区别吗?” 她话题转得很快陆执怔了一怔道: “区别?” 他也不傻从姚守宁的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二人历经生死默契极深他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你是指你姐姐怀孕后对我的影响发生了变化?” 姚守宁吸了下鼻子伸手擦了下眼泪。 她之前雨带梨花看起来楚楚动人此时擦泪的动作倒与以前一样看得陆执目光柔软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对。”她点头拉了世子走到角落二人靠墙而站小声说话: “我怀疑我姐姐改变了历史。” 她提起当日自己与史嬷嬷的对话后又与长公主提到过太祖之事却发现长公主与史嬷嬷对于太祖的记忆竟都在短短几天之内出现了分叉。 这些事情陆执也知道但他此前并没有将这种情况与姚婉宁相联系此时被姚守宁一提醒他就顿时反应过来: “你是指你姐姐的怀孕?” “嗯。”姚守宁应了一声说出自己推测: “我当日与史嬷嬷闲聊时并不知道我姐姐怀孕。”之后与长公主再提及太祖问话时是她生日当晚与姚婉宁谈过话后。 那时她无意识中‘祝福’了姚婉宁间接性的改变了姐姐命运使她腹中孩子成形。 之后再与长公主提及太祖子嗣才得知《大庆史记》之中太祖终身未娶且不沾女色——但这明显不合国情。 “你当日回去之后有没有查看《大庆史记》里关于天元帝的记载?”姚守宁问道。 陆执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姚守宁就一脸笃定的轻声道: “你查了却没查出端倪对不对?” 世子心中掀起波澜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点头。 这种情况明显不对劲儿。 天元帝是太祖儿子照理来说《大庆史记》之中不可能遗漏了这样一位帝王的生平此事明显有异。 “你今日回去翻找定能查到天元帝的来历!”姚守宁越发自信。 陆执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他却不敢置信。 两人心有灵犀鬼使神差的一个低下头来一个抬头去看四目相对的刹那姚守宁的声音在陆执耳边响起: “我觉得我姐姐腹中的孩子可能就是天元帝!” ………………………………………………………………………… 7k大更。 杨康之后我颈椎发作了每天晕晕沉沉的感觉码字不在状态所以一直在休养中。。。 在这里和等更的童鞋道歉了。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时机至 姚守宁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在陆执耳中响起震得他久久回不过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她道别迈出姚家的大门。 在回到将军府后他的脑海里还响荡着姚守宁说的话: ‘我怀疑我姐姐腹中的孩子就是天元帝。’ ‘……所以你在她身上看到了龙气。’ ‘如果我姐姐腹中的孩子就是天元帝就是你的祖宗因此你此时见她才会敬畏……’ …… 他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几时撞上了朱姮蕊。 ‘啪’的抽打声中世子迅速回神。 他眼角余光看到还有掌风迅速扇来下意识的举手格挡朱姮蕊换手劈来拍在他后背心上发出重响声世子却连眉头都没皱。 “你这孩子怎么失魂落魄的?” 朱姮蕊瞪了一眼儿子问了一声。 “娘您什么时候来的?”陆执终于回神搓了两下手臂。 “叫你半天了都没有反应。”朱姮蕊皱眉道: “我让你去姚家探病哪知你回来就魂不守舍的。”她有些不满道接着似是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致的问: “是不是惹守宁生气被骂了?” 陆执没有理她而是正色道: “娘当年太祖的继承人是谁所生您知道吗?” 这个问题朱姮蕊已经听到过两次去年姚守宁生辰之后也问过一次。 长公主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儿神色一整: “你问这个……是守宁让你问的?”她说完接着又道: “太祖终生未娶其子乃是……”她话说到一半眼中显出迷茫之色连忙道: “不对——”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天元帝是太祖钟爱之嫡长子乃是正宫皇后所生……” “不对!” 这下朱姮蕊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母子俩相互看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长公主曾与姚守宁聊过这个话题对此本该印象深刻可此时与儿子说完话后再回忆当时的情景竟对谈话内容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但她隐约记得自己当时曾跟姚守宁说过太祖并未娶妻也没立后。 她想到此处连忙拉了陆执: “走我们回去翻翻史书!” 她印象之中《大庆史记》里记载着天元帝乃是太祖嫡长子是皇后所生太祖对其备感钟爱。 可她努力回想与姚守宁的谈话却又隐约记得自己与姚守宁说过:太祖终身未娶子嗣来历不明。 两种记忆截然不同朱姮蕊自然知道出了问题。 而陆执被母亲拉着走的同时想起姚守宁说的话心中已经有了数。 将军府便有书房因为查‘河神’之事涉及到了皇室中人因此关于皇室的资料是再完整不过。 长公主本来公务繁忙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母子俩各自翻找着大庆初年的各种史记不久之后朱姮蕊捧着《太祖纪事》抬头看向了儿子满脸茫然之色。 陆执心中已经有数倒并没有像长公主一般着急而是只拿了本《大庆史记》坐在一侧。 见到母亲的神情他靠了过去。 只见长公主手里的书翻开上面记载着:大庆六年三月初四大早朝朝中大臣争论不休太祖已过而立之年後宫无主膝下空虚如今天下太平朝臣担忧大庆朝后继无人请求太祖立后。而众朝臣议论纷纷之时太祖突发惊人之语道:‘大庆朝后继有人我已有后如今妻孕中三月。’众臣大惊失色。 这应该是自长公主与姚守宁谈话之后关注太祖後宫之事以来第一次看到关于太祖子嗣的记载。 可她‘记忆’里却似是觉得这样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有。 “这……”一向刚毅果决的长公主也有些语塞看了儿子手中的《大庆史记》问了他一声: “你那里呢?” 陆执将找到的记载翻开递到她面前史记上记着:大庆七年一月天降麒麟子司天监以龟卜之仪推算说此乃天佑大庆。 这样的记载颇有些儿戏之感。 既无确切时间也无关于太祖妻子的记载。 “……” 母子俩相对看了一眼都一脸无语。 长公主拼命翻书直到快将《太祖纪事》翻完才终于在后半段翻到一段关于太祖言论记载上面太祖自称妻子姓姚。 “姚……” 不知是不是近来与姚家人打了多次交道的缘故长公主见到‘姓姚’二字时眉心一跳。 到了这时陆执将手中的《大庆史记》一合看向母亲: “娘您也知道‘河神’是谁了。” “对。”长公主点头隐约觉得儿子在此时提起这话应该是有缘由。 “‘他’与守宁姐姐梦中成婚您也知道吧?”陆执再问。 他说的这些话在长公主看来无异于废话若是往常长公主早伸手打他了此时却强捺住内心的激动再度应了一声: “知道。” “上个月上巳节时我和守宁去白陵江畔了。”陆执想到上个月的事眉眼间流露出潋滟之意随即想到那天遇到了温景随姚守宁当着自己的面将他拒绝了。 “然后……”他想到这里心中掩饰不住的快乐话说到一半停顿咧嘴:“嘿嘿嘿……” 长公主耐心等了一阵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顾着傻笑顿时眉梢一竖提掌用力拍到他后脑勺将他打得上半身往前一俯。 “快说!” 陆执皮粗肉厚被打了一掌也当没事人似的接着往下说: “当时我们在江边遇到事了。” “你们遇到‘河神’了?”那一晚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陆执与姚守宁下了河结果河里突然卷起大浪两人险些出事。 后来神都城还有谣言听得长公主有些想笑。 不过她还记得那一晚陆执归来之后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说。 长公主近来还在处理洪灾后续的安顿事件也了解儿子性情知道若是大事他必定会与家里人商量不会胡来便由着他了。 此时听他突然提起再联想到他问及天元帝一事长公主心中一动: “莫非你找到了天元帝出生的线索?” “娘。” 陆执撑起身来脚勾着凳子往长公主靠近了一些凑到她身侧指着手里的《大庆史记》道: “这里说大庆七年一月天降麒麟子对吧?” “是。”长公主越发觉得接近事情真相可惜却总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此时见儿子东拉西扯便按捺不住又想打他: “你要说就赶紧说!” 陆执侧头避开她的巴掌说道: “那一晚我跟守宁下水的时候在水里捞到了一盏河灯拆开之后发现是一封家书。” 去年十一月他答应姚守宁替姚家驱河神一事长公主也知道。 两人入了幻境在幻境之中捞到家书折叠而成的河灯一事朱姮蕊与陆无计都清楚此时听他提起这事儿长公主顿时反应过来: “是去年你跟守宁在幻境之中捞到的那两盏?” “不是两盏是一盏。”陆执点头补充了一句: “还有一盏没捞到估计不是时候。” 说完不等长公主发问他又道: “那信是写给自己的丈夫的信上说:自梦中别离……身怀有孕三月……” ‘啪嗒!’长公主手中的书本砸落到地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姮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她实在是太吃惊了一双眼睛睁得圆溜久久说不出话来。 “您猜这封信是谁写的?”陆执发问。 朱姮蕊的脑海里闪过姚婉宁的面容。 说来也怪以往对这个少女她的印象就是有些病弱看起来中气不足与姚守宁是从长相、性格都截然不同的。 可此时她再想起姚婉宁时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少女杏仁似的眼睛秀丽的面庞浮现在朱姮蕊心里她打了个哆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从她心里升起。 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喃喃的回道: “姚姚大小姐。” 朱姮蕊甚至连姚婉宁的名字都不敢说。 “是啊。”陆执叹了口气从母亲的反应知道她也猜出端倪来了。 线索已经太明显了。 史书上曾提到过太祖称自己的妻子姓姚天元帝乃是天降麒麟子《大庆史记》上甚至没有记载天元帝的出生年月可见此事诡异之处。 因为事关姚婉宁的隐私陆执当日回来时并没有向家里人提及此事。 但如今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再隐瞒跟母亲说道: “今日我去姚家探望柳姨时守宁跟我说怀疑天元帝就是她姐姐腹中的孩子。” 长公主终于明白自己看到儿子时他为什么神情恍惚。 “什么?”长公主发出惊呼。 虽说她知道姚守宁身份也明白这样的事她既然说出来便必有缘由但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长公主的脸上仍露出几分不敢置信之色: “这事儿她有几分把握?” 陆执沉默片刻接着道: “十有八九。”他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在在她身上感应到龙气的存在了。” 儿子这样一说此事便更添佐证。 “我的天!这这真是不可思议!”长公主神情恍惚道: “若此事属实那么那么姚”长公主提到姚婉宁时心中略微感觉有些别扭。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查了许久的‘河神’竟会是太祖也没有想到当日因为柳氏一念之差而定下的这桩‘亲事’会使得那个面容清秀的姑娘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祖宗…… 祖宗! 长公主险些跳了起来脸上露出焦虑之色: “你上巳节时发现那封书信那么她至今怀孕已经四个月了。” 陆执点了点头。 姚家的一些人恐怕已经看出了端倪不过他们并非高门大户家里人口简单姚婉宁的肚子只是才刚显怀若非亲近的人恐怕看不出。 再加上她也知道好歹平时大门不出所以消息还未传扬开来。 但这个时代女子未婚先孕始终不是美谈再加上姚家又有柳并舟坐镇更是惹人耳目时间一长姚婉宁月份一大肚子明显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柳氏恰在这个时候病重相当于家里没有主持大局的人这种闲言恐怕镇压不住。 长公主的心里闪过一丝隐忧道: “七百年的时间……” 长公主并不傻结合姚守宁辩机一族的身份隐约猜得出来几分姚守宁的打算。 “守宁准备到时将孩子送走?” 辩机一族的神通之一除了言出法随还能穿越时空。 既然《大庆史记》之上曾记载天元帝乃由天降那么姚守宁将孩子送回过去这种想法也不算异想天开了。 陆执点了点头。 他想起在姚家时姚守宁跟他说的话。 “我准备先寻找到辩机一族的前辈接受传承到时我姐姐孩子出生便将他送回七百年前。” 少女当时说这话时眼中带着坚毅之色。 “她准备先寻找空山先生。”陆执忍下心中的不安跟母亲说出姚守宁打算。 “空山先生啊……”长公主听到这个名号有片刻的忡怔。 陆执见她神色有异有些意外: “娘也知道?” “当年就是他说过你乃天命传承之人。”她不欲在这个问题多说只淡淡应了一句又问: “这天大地大一时半会去哪寻人守宁有眉目了么?” “有。”陆执应了一声“守宁说柳先生送了她一支领路的钥匙会带她到正确的时间点处。” 因为柳氏病重这一次陆执前往姚家并没有与姚守宁说多久的话再加上姚婉宁身份变化带来的刺激他很快就回了家中。 一些事情陆执也只知大概至于细节方面姚守宁自己都还稀里糊涂自然没办法与他多说。 长公主闻言点了点头: “并舟当年参与过应天书局已经窥探了天机他既然这样说那便不必担忧。” 如今之计便是要先将姚婉宁肚中的孩子保护好再说。 姚守宁的性格长公主也清楚。 此事太过重大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必有把握。 再加上有史书佐证在前儿子的话在后长公主心中再无疑惑。 历史走向已经发生了改变姚婉宁的这一胎便十分重要。 “你带一批黑甲将姚家牢牢守住一定要等到大小姐平安生产之后!” 她果决的下令。 陆执怔道: “娘是害怕……” “不错!”长公主不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 “妖族祸我人族之心一直不灭王朝存在七百年便相当于将妖邪镇压了七百年之久。” 如今颠覆大庆朝的机会就在眼前姚婉宁腹中的孩子如果是天元帝的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妖族可能会对她下手。 历史已经改变若姚婉宁与腹中孩子出事七百年前的大庆朝便处于后继无人的境地之中。 大庆会从第二代君主断绝传承不会再有后来也不会再有神启帝、长公主等人物。 一切都会发生剧变唯一不受影响的恐怕便是七百年前便被封印的妖族狐王及陈太微等了。 “不能让大小姐出事!” 长公主站起身来用力一拍桌子: “无论如何要先将姚家护住。” 陆执点了点头问道: “娘准备去亲眼看一看吗?” 长公主沉吟片刻: “自然该去——可不是在今日。” 洪灾之后将军府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今日陆执才去长公主便不能再前往了否则引人瞩目。 “再过几日再过几日我要去看看的……” 她越说声音越轻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七百年前的那位老祖宗死后仍不消停竟在七百年后找到了自己的媳妇。 这这实在是…… 长公主都觉得一言难以形容。 ……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表面风平浪静朱姮蕊夫妇每日按部就班的处理灾后事宜而长公主的内心之中却焦虑异常。 到了四月下旬之后她打着探望柳氏身体的借口携家人及神武门诸人带了满车补品匆匆来到姚家之中。 她还未进姚家大门便见姚家之中紫气腾腾而起虽说转瞬即逝但这紫光一现的刹那却引得她心中血脉沸腾。 柳并舟听闻长公主前来连忙出来迎接。 她顾不得与师弟寒暄见到姚守宁的面便拉着她的手问: “你姐姐腹中真是那位么?” 虽说先前所见的情景已经引发她体内血脉共鸣但此事太过离奇长公主仍不由再次询问。 “很有可能。” 姚守宁的手被长公主抓得隐隐作痛她知道朱姮蕊关心则乱并不挣扎反手将长公主握住轻声与她说: “我去年生日那晚跟姐姐闲聊之时听到了孩童笑声接着我‘看到’我自己抱了孩子交到了一个男人手中听他说了一句”说到这里姚守宁见长公主面露急色又忙道: “他说‘大庆朝从此后继有人。’” “是了是了。” 长公主喃喃的道。 陆无计、周荣英等人在后头听得清楚俱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觉得离奇非凡但大家都知道姚守宁的神异之处并没有人怀疑她说的话。 “并舟三十多年前的应天书局上你窥探到的天机之中大小姐是否平安生产呢?” 长公主随即转头看向了柳并舟。 “并舟?” 柳并舟好似有些心不在焉长公主问话之后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朱姮蕊又问了第二次他才沉默半晌答道: “我只知道在我有生之年会拼死护得婉宁周全。”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对后来之事并不大清楚。 长公主面露失望姚守宁却心中一动。 她越来越怀疑外祖父在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到底见到谁了。 这个人为外祖父带去了三十多年后的消息但她/他似是得知的消息也很有限并没有告知外祖父关于姐姐能否顺利生产一事。 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所知有限要么有所隐瞒。 两种可能性中姚守宁倾向于前者。 这个人并非有意不说而是对于姚婉宁生产之事不大清楚。 可据柳并舟的反应看来当年的应天书局上他所认识的这位小友对姚家发生的一切都异常清楚包括苏妙真受狐王附体柳氏中邪姚婉宁有孕他都知道为什么偏偏这个人就不知道姚婉宁生产之事呢? ——没到时候! 姚守宁的心中闪出这样一个念头。 主持应天书局的人是辩机一族参与者也是随机人物。 辩机一族的人拥有不受时空封阻的力量参与会议者也未必是同时代的人物。 她想到这里有些兴奋觉得这个困扰自己多时的迷团又解开了许多。 当年外祖父在应天书局上必定遇到了一个来自三十二年后的朋友告知了他后来发生的一切。 而此人前往应天书局时姚婉宁还没有生产所以她/他对于后来的事不大清楚。 她觉得还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正欲细想之际却听外祖父说了一声: “到了。” 他今日似是神情有些不对仿佛频频在看她可等到姚守宁转头看向外祖父时又见他不时抬头看向天空脸上带着焦灼。 姚守宁的思路被打断抬头一看却见众人已经进了内庭之中。 屋里浓浓的苦药味飘了出来众人脚步一顿便见屋中有道人影出来。 那人身材娇小瘦弱却偏偏挺了一个孕肚。 长公主抬头的刹那耳旁似是响起了若隐似无的龙吟一股说不出的威压从姚婉宁身上传来那种压迫感几乎令她当场想要下拜。 她扛住压力却见身旁、后其他人面色微微涨红相反之下姚家其他人倒是并无异样之色。 屋中有丫环出来担忧的想去扶姚婉宁显然也没有受她身上气势影响。 也就是说修为越盛的人感应越灵敏便越受这股气势压制得多。 随着姚婉宁肚子越大那种压迫感便越强。 长公主的眼眶发热强行顶住那股想要下跪拜伏的冲动上前一步: “您……” 她此前也见过姚婉宁几回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以前对姚婉宁的印象只是温柔而清秀如今再见却觉得说不出的依恋与敬畏这种感觉似是来自于血脉深处长公主再无他念看向姚婉宁的肚子: “您近来可好么?” 姚婉宁面色微微一滞。 长公主对她来说原本应该是长辈可如今却因种种缘故使得这位长辈变成了‘晚辈’还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后辈血脉这种感觉真是太怪异了。 可血缘亲近乃是天性片刻之间她再看长公主时已经没了初时的生疏而是抚了抚肚子点了下头: “都还好腹中的孩子也乖我没怎么吃苦头。” 她说这话时低垂下头脸上露出笑容。 随着她伸手安抚那股慑人的气势逐渐敛去陆无计、周荣英等人身上压力骤然一松就连长公主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我们有话先进屋里再说。” 柳并舟含笑说了一句众人忙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陈太微一脸厌烦的看着半空之中红雾云涌里面妖气腾腾一只偌大的狐影从中显现。 “真是阴魂不散……”他冷哼了一声觉得这片清静地受到了玷污。 “我也不想看你这张脸!”狐王听到了他的话毫不犹豫的顶了回来。 “我感应到事情有变。” 狐影出现在半空数条长尾如铺满半片天空的海藻般荡漾开来几乎将小半天空挡住。 阳光被遮挡后天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陈太微的错觉他闻到了一股若隐似无的腥风半空之中那如小山般的阴影虽说仍以红雾遮挡但却似是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他眯了眯眼睛试图以术法穿破妖气的阻隔看穿狐王的本体。 自七百年前这位天妖一族的狐王被镇压后本体无法脱困仅以神魂出窍的方式回到人世之中。 它失去了苏妙真这具暂时附身的宿主后本该实力受制才是但从它此时的表现看来它竟像是实力暴涨了许多。 莫非是…… “你想窥探我?” 狐王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接着半空之中数条长尾摇曳形成大片阴云将它身躯牢牢包裹。 它的态度与以往的避让截然不同仿佛多了几分底气。 陈太微还没来得及说话接着只见观星台的下方神都城中积攒了数百年已成气候的怨气之云开始翻涌。 好似下方有什么东西孕育着展现出一丝锐光将这数百年积怨的云层撼动。 一人一妖来不及斗嘴都被那一瞬间无意识的气势所震。 双方下意识的转头便见神都城中一道紫气冲天而起所到之处如同锋利无匹的长剑将厚厚的怨气之云斩破直冲上空! 那紫气一现无与争锋。 皇宫上方镇国的神龙也被惊动一条伤痕累累且瘦弱的长龙咆哮着冲天而起却在碰触到紫光的刹那发出一声哀呼。 大庆朝的护国神龙在这紫光面前也被镇服不敢再掠其锋芒缩回爪牙哀叫着盘回原处低下了高昂的龙头表现出异常的温顺之色。 直到此时狐王顾不得再与陈太微斗气一人一妖四目相望眼中都带着不可置信之色低声惊呼: “龙气!” 那道紫光狐王与陈太微都再熟悉不过。 狐王当年曾与太祖打过交道并败于他之手对于龙气的熟悉程度可说是刻骨铭心了。 而陈太微当年伴于太祖身侧曾与他并肩而战此后陪伴于大庆数位君主身侧如今更以龙气为食对龙气自然也不陌生。 照理来说一朝一代君主每位君主都有真龙护身。 真龙不灭君主不亡。 一国不容二君神启帝如今尚在位而这龙气又是从何处升起的? 莫非神都城中竟不知不觉间再孕育出了一位未来的君主? 陈太微二话不说抬手掐算。 他的占卜之术可属千年之内第一人但此时他的推算却受到了莫大力量的阻止无论他怎么推演竟都无法算出这龙气来自何处。 “真有意思!” 他惊叹了一声狐王连忙就问: “莫非大庆气数将尽人类再现新主?” 这对它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人类覆灭在即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未来君主对于妖族不利必须要将这威胁铲除于萌芽之际。 “我不清楚。”陈太微摇了摇头往观星台的长阶走去: “我推算不出那股力量太强大了。” 这新生的龙气极盛甚至仅凭那刹时之光便压制住了护国的真龙。 他迈出台阶之外脚下即将踩入虚空之时地底的怨云及时形成一片台阶将他的足底托住。 “我要去看看。” 那紫光转瞬即逝很快消失四周黑色的怨云翻腾被破开的豁口蠕动着合拢。 透过这一片撕理解的缺口他很快确定了那紫光所在大概方位准备赶至那处一探究竟。 “我也去看看。” 狐王眼珠一转化为一道红雾也消失于原处。 而此时的姚家里众人都并不知道姚婉宁出现的刹那她腹中的骨肉感应到了来自后代的血脉之力的共鸣展露出刹那的气息便将那一‘人’一‘妖’引动。 长公主等人与姚家人相继进了屋逢春将众人引入左侧安静的厢房之中知道长公主等人到来可能是与柳并舟有话要说便将冬葵等人清退。 “并舟你今日似是有心事。”长公主一撩衣摆还未落座话音才刚落突然听到外间狂风大作。 而在此时一直频频抬头望向窗外的柳并舟浑身一抖。 他并没有回答长公主的话而是看向了姚守宁喝问道: “守宁那支树芽你可带在了手中?” “带了。” 姚守宁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她贴身放在袖袋之中的那支树枝。 她不知外祖父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但凭借本能预感她却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 ……………………………………………………………………………………………………………… 8k字大更~! 不知不觉2022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无论如何得给大家整个大更~! 元旦快乐。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回过去 ‘呜——’狂风卷起吹得撑开的门窗‘哐哐’撞响不停。 先前还晴空万里突然之间阴云密布很快将太阳挡住。 外头有下人慌张在喊: “是不是要下雨了赶紧收东西。” 柳氏病重后长公主送来了不少药材曹嬷嬷怕药材放久了潮坏便趁着这两日天晴晒在了院中。 此时突然刮风大家怕下起暴雨将东西淋坏都张罗着要收东西。 而陆无计与周荣英等人已经预感到了不对头屋内众人站起身来: “有妖气。” 那不仅止是妖气还有强大的怨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是冲着姚家来的! 长公主伸手去摸腰侧却扑了个空她大喊了一声: “拿枪来!” 她随身武器是一杆重达两三百斤的特制长枪但今日因为要来见姚婉宁的缘故她在进门之前以示尊重将长枪置放于马车之中。 杜嬷嬷闻言闪身出屋。 柳并舟看了众人一眼眼中露出庆幸之色: “诸位今日可能有一场恶斗了!” “幸亏今日我们都在此。”陆无计伸手抓住衣襟喝了一声。 ‘铛铛铛!’原本大开的房门被狂风吸裹着不住开合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这声音太大将屋里昏昏沉沉的柳氏惊醒。 ‘咳咳咳——’她刚一咳嗽捧着肚子的姚婉宁便是一惊下意识的往门口走去欲将房门关紧。 “婉宁!”柳并舟见此情景大喊了一声。 “别去。”长公主也随之惊呼姚婉宁前行之势一顿突然房门‘哐’被撞开。 ‘轰!’狂风席卷而来。 半空之中一点黑影疾冲而下柳并舟大喊了一声: “让开!” 那黑影初时如蚊虫大顷刻之间闪现至姚家上方如同一座小山阴影将整座姚家府邸覆盖。 黑云之中一点红影化为劲风穿过门庭直冲主屋而来。 姚婉宁站在屋子正中首当其冲红雾散逸开屋内的桌椅震跳上面摆的茶杯碗盏摔落在地发出‘哐铛’的碎裂声来。 “姐姐!”姚守宁感应到妖气的存在心中大急不顾一切欲上前。 柳并舟银白的长发无风自动飘扬而起他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支毛笔用力一点! 那笔毫震动毛尖甩出一点黑墨墨迹迎风而涨瞬时化为一张巨大的盾牌旋转着飞向姚婉宁身前。 外间的震荡引起了屋内众人的注意凌乱脚步声中屋内有人出来。 “别出来!” 柳并舟的脸色大变大声厉喝。 “发生什么事了?”苏妙真慌张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柳氏的咳嗽: “妙真扶我去看看——” 她话音一落只听‘卟’的轻响那墨点所化的黑盾被一只奇大无比的红色尖刺洞穿。 紧接着第二根尖刺、第三根—— ‘咔!咔咔——’ 裂缝自红刺之间蔓延开迅速布满整张黑盾。 柳并舟胸中文墨化为才气在快速修补盾牌。 但修补的速度远及不上破坏只见那几根红色尖刺用力一握那盾应声告破。 盾光化为黑色残墨飞溅开来‘嘶哈’的诡厉叫声中那巨爪用力一挥将墨气挥散一只长嘴大眼的硕大狐头钻出。 那红狐长毛直竖与姚婉宁几乎面面相贴猩红双眼之中映出姚婉宁身影它张开巨口。 口中腥风喷吐只见那尖牙层层叠叠形同绞盘一般牙缝之间挂着黑气每缕黑气串着冤魂怨鬼如同地狱深处。 一切惊变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姚婉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只妖邪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惊吓到极致反倒怔忡当场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 就在这时狐王大张的口腔之中突然钻出一条殷红的长舌。 舌尖带着浓浓妖气所到之处将残余的墨气腐蚀。 “姐姐退后!”姚守宁见此一幕骇得魂飞天外。 她的呼喊声令得屋内柳氏咳声滞住。 “出什么事了?婉宁出事了吗?” 柳氏颤巍巍的声音传来不顾苏妙真的阻止想要出屋来。 “妙真不要让你姨母出来!” 柳并舟的脸上露出急色再次喝了一声。 他越是如此柳氏越急爱女之心令她生出无尽的力量竟推开苏妙真的搀扶跌跌撞撞往外屋跑来。 苏妙真追逐于后焦急的喊: “姨母——” 而此时长公主心情烦躁此时后悔不迭自己太过迂腐以至于将随身武器落于原处。 见姚婉宁有难她转头看向丈夫。 只见陆无计手抓着衣领她顿时暴怒大步向前伸手揪住丈夫衣领‘嘶啦’一声将他后背衣裳撕开: “你他娘的在这里磨磨蹭蹭到底在干什么!” 陆无计衣服被她撕开随即转过了身。 ‘哗——’ 他后背上与生俱来的佛图现世在感应到妖气的刹那迸发出佛光一尊佛影从他后背钻出顷刻间化为丈许高手持金杵用力向那妖狐捣下。 ‘轰!’ 重响声中金杵将狐影捣碎。 佛光下妖气被撕开无论是红雾、黑气俱都被辗得粉碎。 偌大红狐大张的嘴、探出的舌片刻之间化为红气散尽。 “死了?”徐相宜喃喃出声。 “没有!” 姚守宁下意识的大声道。 果不其然那红黑妖气一散一只毛绒绒的红爪再度探出。 这一次的爪子比之前的红色爪影小了数倍但那毛发光泽闪烁长甲泛着寒气是一只真实的狐爪! “妖狐真身出现了!”陆执厉声大喝。 众人身体一震。 只见红雾散开之后一只高达丈许的红狐出现于姚家大厅之中那狐王屁股一扭数根长尾顿时化为巨大红鞭往陆无计、柳并舟及长公主、周荣英等人横扫而来将所有人俱都缠住。 与此同时那狐爪来势极凶带起阵阵残影直抓姚婉宁肚腹。 姚守宁见此情景顾不得其他往姐姐身体所在方向飞扑而去。 此时另一边柳氏推开苏妙真‘砰’的撞到门框她一出来便见一头巨大的红狐后肢撑地上身直立站在姚婉宁面前呲牙裂嘴探出长爪欲抓向自己的女儿。 柳氏看得目眦欲裂大喊: “妖邪你敢伤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她跌跌撞撞往前冲。 但此时那狐爪已至近前碰到了姚婉宁的肚皮。 众人挽救不及长公主心跳瞬间飙升之际—— ‘卬——’ 只听一道似牛哞般的声音响起姚婉宁的肚子之中紫光闪现一只龙头钻了出来用力撞向妖狐之手。 紫光与红影相碰两种力量迸溅开来将那红气切割。 红狐的长甲断裂落地它的爪子被龙头咬落。 ‘卬!’ 龙吟声里一只细弱的金龙自姚婉宁肚皮之中钻出环绕于她身侧冲着那妖狐昂首。 “哈哈哈哈!” 狐王见此情景不怒反喜。 它手掌一抖只见爪甲处断裂的长甲迅速被红气覆盖再度钻出数寸长的指甲宛如根根尖刺似的被它横在身前。 “你看果然是龙气!” 人世间真是奇妙极了。 七百年前朱世祯突然崛起铲除妖邪建立王朝。 此后的七百年中他的子孙后代有才干卓著之人也有庸俗平凡之辈更有如当年的永安帝如今的神启帝一般的不肖子孙破坏人族气运自寻死路。 可在人间走向毁灭的过程中天道总会给予这些弱小的生灵以希望竟又有一位人间帝王在孕育之中。 “这是何其不公?!”狐王既怨且怒: “我妖族七百年隐忍可不是为了受人族打压的!” 幸亏今日龙气冲天被它提前发现。 否则这人间帝王一旦诞生将来兴许会是妖族一大劫数。 狐王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七百年前朱世祯成长之前将他杀死以至于后来留下一个祸患害了天妖一族。 “你未来虽能成龙但如今只是幼年也敢挡本王之路?”狐妖呲牙裂嘴眼中红光闪烁: “死!” 它长爪用力一挥每根长甲带起红霞拍映在那金龙身上。 幼小金龙发出一声哀呼细弱的身上瞬间被抓出三道红影金光一下暗淡许多。 “啊!” 姚婉宁发出一声痛呼身体蜷成一只虾米脸色一下苍白。 “对不起了娘亲……” 一道孩子稚嫩的哭声在她耳畔响起缠住她身体的龙影渐渐隐没入她身体中。 她扶住肚子身体软软下滑: “我的孩子——” 狐王一击得手另一爪反手一捞欲将姚婉宁开膛破腹。 它刚刚只是暂时将那龙气击退并非真正将这孩子杀死。 那龙影见势不妙躲入母亲腹中唯有真正挖出婴童将其吞入腹中才算彻底解除隐患。 妖狐如今仅剩六尾实力较七百年前减弱许多今日若能吃下这未来人间帝王对自己来说则是大补说不定能将一尾补足。 它一挖之下那退缩的龙影无可奈何再度钻出。 但它胜在年少哪里是这头天妖族的狐王对手只见小龙被狐影拽住脖颈用力往外抽。 长公主等人肝胆俱裂却被狐妖长尾缠住无法施救。 就在这时姚婉宁身后的‘河神’动了。 ‘他’的双眼之中银光闪烁那黑影逐渐凝实化为影子从姚婉宁的身后站了起来。 ‘啪!’ 清脆声响里一只缠了黑气的大手探了出来将狐妖粗如碗口的爪子捉住。 “谁敢——” 妖狐一被抓住一股来自于灵魂的惊悸感传递至它四肢百骸它几乎是本能之间下意识的炸毛放手。 那惨叫不迭的龙影倏的回缩钻入姚婉宁的肚皮。 而狐妖感应到这一刻宿敌将至七百年前险些身死道消的惊惧感传入它脑海中它嘴里发出‘吱汪’惨叫下意识的想要逃盾。 “呵呵。”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陈太微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狐王身侧: “没想到当年御统天妖一族的狐王竟被一道阴神吓得魂不守舍。” 原本欲遁逃的狐王一听这话瞪大了双眼果然就见面前的‘河神’阴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它红眼之中戾气横生: “是你!” “一具受了玷污的尸邪竟敢不自量力挡我的路。”它先前在陈太微等人面前失态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这会儿大嘴一张‘轰啐’声里一股本源妖气吐出瞬间将‘河神’阴魂罩住。 那妖气之下‘河神’的阴影便如被置于火上的肥油迅速融化眨眼之间消失于无形。 此时再无阻挡那妖王再度伸手: “我看还有谁敢拦我!” 陈太微手持扶尘看着姚守宁飞奔而至将姐姐撞到身后。 姚婉宁踉跄后退姚守宁顶在前侧。 狐妖的长爪往她头顶落下若是抓实非得抓得骨碎浆迸。 陈太微的脸上露出冷笑之色心中想着:人类真是矫情不自量力极了。 未觉醒的辩机一族在大妖邪面前不过也只是血肉之躯罢了。 他曾答应过张饶之不杀未成年前的辩机族传人可如今她不知死活为救姚婉宁而死于妖邪之手便与他无关了。 “守宁!” 世子惊呼。 他被狐王的一条长尾缠住脱不开身此时见姚守宁有难竟下意识的将手中长剑往妖狐掷出! 如此一来他自己空门大开危险重重。 剑光挟着紫气直接斩向狐妖之手。 狐妖的长爪后缩蓬松的巨尾一甩将陆执身体拍出。 可陆执的阻挡只是那一瞬间狐妖一击不成再度出手。 “你敢伤我儿子!”长公主大喝。 “你敢伤我女儿!”这是柳氏的怒吼。 她病重多时身体已经瘦骨如柴本该站都站不稳的可此时在危难面前她却爆发出超常的力量随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抓了一样东西疾步冲至姚守宁的身前将女儿牢牢护在身后。 ‘嗤!’陈太微见此情景发出一声冷笑。 他活了太多年在这尘世之中见过太多的龌龊此时见到柳氏举动似是已经看到她的后果。 “致玉!”柳并舟见到女儿举动发出一声惊呼。 他拼命想摆脱狐尾纠缠出现在柳氏身侧。 父母护子女乃是天性他想护柳氏而柳氏想护自己的女儿。 “滚!” 妖狐被一再阻挡心中厌恶。 它仰头大喝喉中恶风滚滚鼻尖抵着柳氏的面庞大吼。 柳氏病了许久又曾受妖气纠缠身上三盏阳火已经十分微弱。 此时狐妖喷出的阴风之中带着鬼气这一喷之下足以收割她剩余的半条命。 但柳氏却并不退缩。 在危难面前她悍勇无匹。 她不畏生死不惧后果想要保护一双子女的心占了上风。 她举起手里随手拿起的东西用力往妖王的脸上戳! 那东西一碰到狐王的脸便迅速下陷被它脸上柔软的红毛吞没。 时间仿佛一滞所有人都看向了这一幕。 “这个东西可杀不死我。”狐王的眼珠转动看向柳氏掌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筷子对它来说细小如牙签要伤人都不容易更何况要想刺伤一头术法高强的妖王了。 “哈哈哈哈——” 它放声大笑接着柳氏握紧筷子用力一杵! 人类的力量在天族一族面前渺小如蜉蝣她在女子之中尚算高挑的身段在狐王面前实在太过矮小可人类却受上天眷顾拥有丰沛的情感。 当子女受到威胁时母亲的躯体之中足以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种悍不畏死的勇气使得那手持扶尘旁观而立的道士微微动容他脸色微变狐王还十分自大没将这个病弱将死的女人看进眼中。 而下一刻那筷子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白光。 柳氏的内心想救一双女儿甚至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身后她身上的三盏火光似是感应到她的想法化为疾流涌入她的掌中。 “不好!”陈太微的面色沉了下来低呼了一声。 “玉儿!”柳并舟哀声大呼。 筷子带着人的生命之力捅破妖族厚厚的防御插入狐王脸部穿进它一只眼珠之中。 当即妖血带着大量妖气飞溅开来先前还得意洋洋的狐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剧痛之下它顾不得再阻拦其他人一只巨掌收回捂眼一只手掌则用力向柳氏拍出。 …… 姚守宁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拦在姐姐面前的。 这一刻她顾不得后果只一心想要救姐姐的命。 但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有一道熟悉的气息拦在了她身体前头她听到母亲凄厉的喊叫听到了外祖父的惊呼。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噗嗤’声响中有热血飞溅了出来一根长长的尖爪穿透前方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不不准你伤害我的女儿!” 柳氏低低的喊喉中发出嘶气声。 她肚腹被洞穿可她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退过。 “娘——” 姚守宁呆呆的喊了一声目光落到了那滴血的指甲上。 柳氏双腿一前一后分开将她身体稳稳托住。 她上半身往前俯血液迅速将她寝衣晕染开了她喉中发出不成调的低吼身上三火俱灭死到临头还在喊: “不准不准伤害我的女儿!” 妖气透体而过她的气息逐渐微弱。 这一刻妖王的动作映入了姚守宁眼中变慢了成千上百倍之多。 陈太微冰冷而坚硬的内心像是被柳氏这一刻的举动狠狠撞击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可这一刻他神色恍惚仿佛又梦回到了七百多年前的时候。 那时神州大地妖邪横行他的家人死于妖祸。 家中出事时他年纪还很小依稀记得母亲就是这样不顾一切拦在了他的面前以身体为阻将他的命保住。 正因为有母亲那临死一扑替他挡住了必死的一击为他争取了时间他才能等到师父明阳子的到来。 明阳子杀死了妖邪安葬了他的父母。 周围残存下来的村人视他为不祥与累赘无人肯收养他而那个要养活自身都很艰难的道士却笑呵呵的将他抱起温声道: “既然无人要这孩子不如贫道将他抱回观中好了。” 那老道士长相普通又瘦又穷身上的道袍还打着补丁但神态却十分温柔。 有人劝他慎重说此子乃是不详之人克死了父母将来兴许会连累真人。 明阳子就憨厚的笑: “哪有克人?这孩子我看命格不错能活到贫道到来可见命大不说还与贫道有缘。”他将已经骇怕得失去了所有反应的孩子抱在怀中说道: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爹娘爱子之心可嘉甘愿为救孩子舍去生命若听到有人说他们的儿子克父母不知该有多难过。” 这老道士就是这样一个人情感充沛觉得天底下是没有坏人的。 说完又逗他: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当时吓傻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更何况生于妖患之年家中父母生活艰难且大字不识又哪取得出什么好的名字呢? 他呆呆摇头。 明阳子就吃惊道: “没有名字吗?”他沉吟片刻接着道: “既入我观门贫道为你取个名字。”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贫道也没甚文化想不出来好听的名字。”说完笑呵呵的问他: “只是贫道愿你性情坚韧、顽强纵使无父无母也该活得如松柏。愿你将来心怀广阔前程远大所以叫松云如何?” “至于姓嘛贫道本家姓孟道号明阳你便随我姓孟如何?” 孟松云!孟松云! 自此之后他跟在道士身侧无论是调皮捣蛋还是心高气傲与师兄弟们争执吵架亦或惹了祸都有那个老道士一力顶住。 对于年少的孟松云来说他如师、似父为他顶起了半面天。 陈太微修习无情道日久心冷如铁此时柳氏将死的画面却将他内心之中一丝柔软唤起来了。 “贫道最恨妖邪了!” 他突然发疯伸手一甩扶尘。 那雪白扶尘用力打出拍中狐王后背处——‘砰’! 狐王本欲扭身躲闪可此人修为通天它所扭之处竟似是处处都是陈太微的幻影每个陈太微都举着扶尘往它拍来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直至被他拍中。 ‘嗷!’ 狐王口中发出惨叫恨不能将陈太微这个翻脸无情的卑鄙小人撕碎。 它长尾回收迅速将自己身体挡住陈太微一击得手并不理他而是迈前一步。 柳氏的身体软软下滑妖狐的爪子收回之后她腹部出现一个巨大的创口几乎肠肚都要流出。 这样的伤势必死可奇异的是她的头顶处却有一小簇火苗重新燃起似是命不该绝。 “咦?”陈太微轻呼出声。 以他见识也说不清柳氏头顶的这簇真火是如何不灭的。 她以性命为注以人体内的三昧真火伤了狐王暂时救下她的女儿一介凡人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实属不可思议。 但燃烧了本源真火后她该倒地气绝才是压根儿等不到妖气蚕食。 可她竟命大未死此时仍有一口气吊着不说头顶竟似是重新燃起了一小簇命火。 奇怪太奇怪了! “娘!”姚守宁回过神来见到这一幕时悲痛欲绝眼泪夺眶而出。 陈太微皱眉看了一眼垂死的柳氏百思不得其解接着他很快转头再看向姚守宁突然问她: “你想不想逆转时空?” “不可!” 柳并舟强忍悲痛大声厉喝。 姚守宁泪眼迷蒙哭道: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活着!” “你逆转时空回到过去救回你娘。” 陈太微一甩扶尘将其搭在肘间语气温和似是诱哄: “你若愿意贫道愿意鼎力相助!” “改变过去回到最初你姐姐不会中邪你娘不会死于狐王之手。”他一只手格着扶尘举在胸前目光望着姚守宁: “你愿意么?” “我……”姚守宁泪流满面正欲点头但在点头的刹那却似是鬼使神差转头看向了身后。 在她不远处世子口吐鲜血爬坐起身正怔怔的看她。 他先前为救她奋不顾身被狐尾抽中此时正伸手按着胸口。 长公主双手握拳站在了儿子身前。 “守宁——” 世子见她转头连忙挪动着往前爬了两步似是想往她靠来。 他听到了陈太微的话也见到了重伤垂死的柳氏心中生出绝望之感眼里露出哀求。 她瞬间迟疑。 陈太微的嘴角露出笑容眼神却冰冷: “世间情爱不过转瞬即逝又哪能与亲人之爱相较呢?” 他低垂下头柔声道: “回到过去救你母亲。” 说完他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直点姚守宁面门而来。 还未及近便化为骷髅寒意袭来使得姚守宁本能退后。 “别躲。”年轻的道士轻声呢喃接着点中她的额头。 一股莫名的引力自他掌心而来他的指掌之间似是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使她身不由己随他而走。 血脉之中有悸动生起姚守宁想到了那一日在齐王墓地中她透过陈太微的身体神识与几位前辈的‘交流’那种熟悉的感觉传来了。 身旁的一切开始如走马灯似的疯狂倒退。 倒地的柳氏以缓缓的动作重新站起立在姚守宁面前的陈太微退后。 他挥出的扶尘从狐王身上收回柳并舟在疾呼。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姚守宁怔住她想到了陈太微从自己身上偷走的那一滴血。 他应该是借着那一滴血的力量将时空的通道打开了。 “回到过去救你母亲!” 陈太微的声音透过遥远的时空传来中间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惊呼似是有些耳熟但姚守宁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呼喊她了。 她的脑海里只记着柳氏倒地濒死的画面她爬起身来向着时空通道的另一端飞跑而出。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见母亲 “回到过去——”陈太微的声音越拉越远逐渐变得飘渺且轻柔最终化为呢喃之语响在姚守宁的耳中。 “救你母亲——改变你姐姐的命运。” 这声音化为低声呓语在姚守宁脑海里喋喋不休。 “救母亲改变姐姐命运——” 姚守宁此时冲入时空的隧道将所有的一切抛到了脑后。 在她的眼前只看到柳氏倒地的画面她的肚腹被掏开一个碗口大的伤口血液从中‘汩汩’流出。 “呜娘娘——”她泪流满面拼命往前冲。 姚婉宁自出生以来便先天不足而这一切极有可能是代她受过。 若非姐姐被妖邪动了手脚她便不会生病而如果不是她生病也许母亲不会病急乱投医听信了孙神医的话使她被种下妖蛊。 要是姚婉宁没有被种下妖蛊她不会与‘河神’梦中成婚未婚先孕未来危机重重。 还有苏妙真! 当年大儒张饶之为了保住自己的平安故意误导了陈太微使得表姐也成为了目标遭狐妖附体如今虽说驱除了妖邪却使她容貌尽毁成为了半人半妖的‘怪物’! 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姚守宁心中涌出浓浓的自责甚至将柳氏之死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柳氏以身体为盾为她挡下了必死一击。 如果不是因为柳氏可能狐妖的那一爪便会穿透她的肚腹。 她明明努力过了但无论她如何努力结果并没有变好——也许她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姚守宁心中懊恼的在想:陈太微说得对回到源头的最初改变一切兴许许多人的命运就能逆转了。 她想到了上巳节的那一晚她与世子在河边遇到那个道士时他说过:姚氏夫妇命中注定仅有一子、一女送终而他们并没有早年丧女的命格。 如此一来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只需要回到柳氏怀孕之前避免自己的出生便可以逆转这一切了? 没有了自己的出生辩机一族的预言被打破历史将被改写张饶之、柳并舟等人的命运便大不相同。 也许姐姐会平安健康的长大表姐苏妙真不会再受狐王附体——可能一切都会往好的方面去改变。 至于自己反正自小就受忽略。 没有了她的出生柳氏还有大哥有姐姐她一直最喜欢的就是姐姐失去了自己也许母亲不会那么悲痛——不如果将自己掐死于源头柳氏可能压根儿意识不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儿。 一念及此姚守宁心痛如绞。 可她想到自己的消失也许能救许多人便渐渐将这种难过压制住。 冥冥之中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叹息了一声: “唉——” 那声音透出烦闷听着像是年轻的女子隐约有些耳熟。 姚守宁往前奔跑的脚步慢了下来下意识的去侧耳倾听: “我近来身体有些不舒服胸口堵闷闻到荤腥便想吐头还有些痛。” “这是怎么了?”另一道男声随即响起似是为女子的身体而感到担忧。 这声音——这声音—— 姚守宁微微睁大了眼刹时停住脚步: “爹?” 这是姚翝的声音但比现在的姚翝似是要年轻许多声音也清亮少了如今的沉稳、厚重。 “太太的月信是不是没来?”曹嬷嬷带了些喜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是是好像没来——”柳氏有些惊慌道: “前两日婉宁发了高烧我忙着照顾她倒忘了这一桩事了。” 曹嬷嬷就笑道: “你身体从小就结实月信准时从没乱过如今推了半个月没来你瞧着像不像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但柳氏夫妇却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柳氏怀孕了。 “姐姐已经出生那么那么娘肚子里这的这个孩子是是——”姚守宁迟疑了片刻“是我?” 这眨眼功夫她面前的情景已经变了。 陈太微为姚守宁打通的那一条时空隧道逐渐在溃散取而代之的是她透过那薄如蚕翼的隔膜隐约可以看到时空隧道另一端的情景。 那是一间屋舍摆设样式十分眼熟——是多年之前远在南昭的家。 那里承载了姚守宁的童年这是柳氏与姚翝夫妇的正屋! 时空隧道渐渐淡去那雾气消散开来她可以看到柳氏紧皱的眉头。 再孕给她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忧愁。 “怀孕了?”年轻的柳氏摸着肚子有些头痛: “怎么这个时候怀孕了呢?” 这是活生生的柳氏! 没有濒死的惨白神色也没有后期的疲惫姿态。 这个时期的柳氏才刚二十出头没有后来的气势面容还显得有些青涩可已经隐隐看出后来的强势姿态了: “婉宁如今年岁还小身体又不好需要我照顾这个时候怀孕我哪有那个精力呢?” 她话音一落曹嬷嬷脸上的笑容便滞住。 “总不能落了吧……” 曹嬷嬷有些依依不舍的摸她肚子:“是一条命呢。” “落、落了?”姚守宁浑身一抖原本欲伸向薄雾摸向柳氏的手又害怕的一缩。 “唉——”有道轻幽幽的叹息声在她脑海中响起似是对她的举动失望极了。 “陈太微?”姚守宁转头看向四周却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刚刚那声叹息经历过时空的扭曲已经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只隐约听着像是道男声但她凭借本能预感总觉得是陈太微在叹息。 他难道可以‘看’到自己此时的一举一动? 姚守宁想到此处不寒而栗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更不敢乱动。 “那怎么行!”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薄雾的另一端厢房内的男人顿时皱眉开口: “落胎一事对身体也不好若是出了好歹留下我跟孩子们如何是好呢!” 姚翝的表情有些严厉道: “再者说了这个孩子的到来证明跟我们是有缘份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柳氏低声说了什么姚翝就说道: “若是被这孩子听到不知她该有多伤心呢?” 他是高娶柳氏又知道柳氏性格强势平日一般让她居多这还是姚翝第一次姿态强硬的反对柳氏的话。 但他极会察言观色知晓分寸说出口的话哪怕是反对也让柳氏生不起气来。 听到他这话柳氏忍不住笑斥: “只是有可能怀孕又不是真怀孕了还没请大夫把脉呢。” 说完又嗔道: “就是真怀孕了这孩子血脉未成又没出生还不晓人事又怎么会听到我们说的话怎么可能会伤心呢?” 曹嬷嬷见她神情便知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心下不由一松闻言就道: “那可不一定呢!”她伸手去摸柳氏还平坦的小腹笑呵呵的: “常言道缘份不易能成母女自是前世修来的此时说不定那位等着投胎的孩子就在太太你身边呢。” 柳氏闻听此言面上露出怏怏之色。 她自来不喜欢神鬼之说觉得飘渺虚无不切实际。 若非说话的人是奶大了她的曹嬷嬷可能她早就出声反驳。 但除此之外兴许是再为人母的缘故她心中对这孩子生出了几分柔情想起自己先前的念头确实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腹中的孩子。 因此她低垂下头轻轻的摸着肚子没有出声。 许久之后她才有些别扭的道: “对不住了娘不是有意的先前的话你若听到千万别往心里去。” ‘噗嗤!’姚翝不由笑出声。 柳氏这模样既是别扭但落在姚翝眼里偏又觉得可爱得紧。 “你笑什么?”柳氏恼羞成怒伸手打了他胳膊一下。 但那手还未抽回便被姚翝握进掌心里: “笑你明明心中也舍不得孩子却偏偏要嘴硬。” “我哪有嘴硬?”柳氏大声反驳接着又小心翼翼抱着肚子道: “我自己肚里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说者无心却不知道在这时空的另一端来自未来的十六岁少女泪流满面捂着小嘴避免自己哭出声音。 “唉。”她又叹息惴惴不安看向丈夫: “可如此一来婉宁那边又该怎么办呢?” 说到底柳氏对自己的身体是了如指掌的。 正如曹嬷嬷所说她身体健康每个月的月信准时从未推迟。 其实从前段时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每日较以前嗜睡又闻到荤腥想吐她并非初育孩子都生了一双又哪里不明白如今的情况呢? 之所以在此时特意提出来也是想看丈夫的态度。 这会儿的姚翝只是个军曹职位、收入都很低微。 两人子女都还小而女儿姚婉宁身体不好请大夫、抓药都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姚家每月花钱如流水。 相较之下柳氏属于低嫁当日出嫁的时候柳并舟为她准备了不少嫁妆。 可姚翝很有骨气不愿动用妻子的体己让她将来留给孩子。 柳氏也照顾丈夫自尊虽说心中有些着急但嘴上从来不提。 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今又意外来了这个孩子本不富裕的家庭自然更是雪上加霜。 先前柳氏一番作派就是想试丈夫的态度的。 “我若怀孕怕照顾婉宁不够仔细。”柳氏说道。 姚翝沉吟了片刻出声: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你怀孕之后可吃累不得。”说完他又咬牙: “不如再请个人先照顾婉宁。” “若是这样一来家里的银钱……”柳氏抬头看他。 他一张古铜色的脸‘刷’的涨得通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我我……” “我那里……”恰在这时柳氏正欲说出心中早就准备好的话却被姚翝制止: “唯有先委屈你借你手里的银子。” 他家贫无能要委屈妻子拿出嫁妆钱补贴家里就算了这种事情哪里有脸还要让妻子主动提及。 姚翝知道柳氏体贴他顾及他自尊此时却强作镇定主动将自己的打算说出: “你放心自此之后家里将有三个孩子我必定努力表现好好讨好上峰争取升职将来定给你好生活过不让人说你嫁了个无能的丈夫让别人笑话我是吃软饭的……” “……” 姚守宁听到这里愣了一愣。 她爹此时豪言壮语心志可嘉后来也确实努力见了成效在她四五岁时升职被调入神都。 可自此之后便因姨父苏文房之故受了打压一辈子再没有升过职…… 也就是说十六年后姚翝依旧还是个吃软饭的恐怕他自己此时信心满满的说话都没想到十六年后的情景…… “我们自过自己的生活管别人说什么?”柳氏听到丈夫这样有志气心中也感满意但脸上却故意露出傲然的神情: “我看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日子好过故意说三道四恨不得我们比别人更差呢。” 她说道: “我相信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现在我出钱也只是为了暂时渡过难关请人回来照顾婉宁我也好安心养胎呢……” 曹嬷嬷见这夫妻二人情浓含笑退了出去。 姚翝便摸着柳氏肚子感慨: “这一怀孕倒也好打破了我无谓的穷骨气我以前只知苦保自尊使你与孩子跟着我过苦日子我真是不对。” “幸亏这个孩子的到来点醒了我。” 柳氏摸着肚子含笑不语。 “你说这孩子是男是女?”半晌之后她突然出声问丈夫。 “我觉得是个女儿。”姚翝轻声道: “婉宁出生之后身体不佳我知道你心中暗自神伤也觉得可惜。” 柳氏的妹妹就是自小身体不好她一直担忧自己的女儿走了妹妹的老路子也很懊悔自己是不是孕中没注意才使女儿先天有亏。 “你觉得是儿是女?”姚翝也问。 “我希望是个女儿。”柳氏道: “希望是个健康活泼的乖女儿不要像她姐姐一样。” 姚翝就道: “那肯定是个女儿!” 柳氏笑啐了一声: “你怎么就如此肯定?” “我就是这么肯定这一胎绝对是个女儿有她爹娘的期盼她将来定是健康活泼的守护她的姐姐。” 姚翝逗着妻子开心: “依我看这个孩子就叫守宁好不好?”他一时兴起将孩子的名字起好了。 “守宁守宁。”柳氏轻念了两声不知为什么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甚至隐约有种伤心之感涌上心头可总想不起来这段回忆。 “怎么了?”姚翝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小心翼翼问了她一句: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不是的。” 柳氏很快将心中的疑惑抛到了脑后接着露出笑意。 姚翝从她脸上神色看来她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可她嘴上却道: “你就如此肯定这是个女儿?” “定是女儿!”姚翝松了口气笑眯眯的: “守宁守宁姚守宁!乖女儿爹在十月之后等你……” 话音一落姚守宁只觉得一股阻力袭来似是用力将她推出这片回忆。 父母原本清晰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那越来越薄的时空壁逐渐增厚被浓雾包围。 “可惜——”一道有些遗憾的叹息声在姚守宁心中响起那是陈太微的不甘他错失了一个绝妙的时机。 “爹娘!” 南昭的那片故土在姚守宁面前远离父母的面容、声音慢慢消失。 姚守宁独自出现在时空壁中大声呼喊着父母。 “娘——”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出生可有可无一直以为柳氏对她并不是很喜欢却没料到她的出生一开始也是父母所期盼的。 脑海里那原本想要以自我的消失来换取其他人生存的念头被暂时的压制。 可随即她脑海里那可怕的呢喃响起: “回到过去救你母亲——” “改变你姐姐的命运。” “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 声音忽高忽低呓语不停冲击着姚守宁的脑海使她一瞬间头疼欲裂。 “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 “救你母亲——救你母亲!” “回到过去救我母亲——” 头胀痛之中姚守宁只记得这样一个念头她想起了柳氏挡在她面前坚决不退让的那一幕想到了柳氏倒地濒死的样子。 “娘娘——”她泪如泉涌低喊出声。 “不准伤害我的女儿!”柳氏愤怒大吼。 “回到过去救你母亲——”有神秘的呓语响起。 而夹杂在这些幻象之中的还有其他的声音: “守宁儿——”那是那是谁的声音?有些耳熟令她听到之后心中酸楚似是想要向他诉说心中的委屈。 “不可改变历史。”这道温和的声音叮嘱着她。 紧接着这声音骤然一变化为一个女人霸气异常的声音: “不可改变历史!辩机一族是人非神守宁还没得到完全的传承这种改变岂会不付出代价的?” 不可改变历史! 这个女人声和先前的老者都这么说。 而她话音一落之后一道意气风发的少年喊声响起: “守宁!” 他一喊之后姚守宁流涌不停的眼泪便一顿。 “喜欢守宁!好喜欢守宁!” 这是谁?她怔了一怔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羞怯。 “守宁。”那声音又喊。 ‘嘶嘶’蛇鸣之中他说道: “你不准定亲。” “你不要乱来我不允许你改变历史——” “你应该对我负责!” “温景随是个奸险小人……” 那声音喋喋不休说到这里时姚守宁下意识的反驳: “温大哥才不是!” 她话音一落面前迷雾散去一个急得跳脚的美少年出现在她面前指着她手抖啊抖的。 “世子——”她喃喃出声。 明明脑海里还没想起这个人的一切可身体却下意识的辨认出这个人的身份。 与陆执之间的种种回忆逐渐出现。 代王地宫、齐王墓地黑暗的隧道之中是陆执背负着她前行。 “世子。” 她泪流满面屏蔽她的那些意识随着陆执的身份被她想起种种回忆逐渐复苏。 …… 而另一边的姚家之中陈太微指尖缓缓从半空之中挪开。 他中指上原本挤出来的那一滴殷红的血珠消失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带着他的指令回到了过去。 凭借两人之间曾经血液共存他能感应得到姚守宁是照着他的指引在走却在某个时间节点处骤然停顿。 随着姚守宁离他越远那一滴血液带来的影响逐渐减弱。 陈太微感觉得到自己留在姚守宁脑海中的意念慢慢被她抹去她在‘清醒’。 “失败了吗?”年轻而俊美的道士皱了下眉脑海里突兀的想起那一夜自己神降姚家附身在姚若筠身上时柳并舟曾说过的话: “……纵然天时、地利俱备但若缺少人和那么一切终将如水中捞月。” “人和吗?”陈太微的目光挪向了柳并舟喃喃自语: “我缺少人和吗?” …… 此时身处时空隧道的姚守宁并不知道陈太微内心的震动她只觉得悲痛万分。 回忆起一切之后与世子之间相识、相处的种种从她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掠过她想起来了——同时也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长公主等人到来后妖邪出现袭击了姐姐。 她挡在了姚婉宁面前而柳氏强撑着病体挡在了她面前最被被狐王穿腹而过濒临死亡。 她答应过世子不能擅自改变历史。 答应之时懵懵懂懂后来‘听’到他心声明白他心意之后自然知道陆执当时说这话的原因。 他害怕与自己错过害怕与她相见却不相识。 “对不起了世子。”她泪眼模糊轻声的道: “我想要保护我的娘想要保护我的家人。” 她下了决心。 这个决心一下面前坚毅的美少年的眼中露出哀求之色一如出事之前她回头看到世子的样子。 陆执的面容逐渐淡去唯独那双眼睛消失得最慢。 她强迫自己转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娘娘呜我要娘——” 她心里这样想着接着就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呜呜’哭声。 “娘娘!呜呜呜!” 不对! 姚守宁抹了把泪咬住了嘴唇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而在此时那哭声仍不停响起: “娘娘我要娘!” 一道哭喊声响起那声音有些稚嫩听着像是几岁的孩子。 因姚守宁先前也在哭着喊娘两人声音相汇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这哭喊声是自己发出的。 她好奇心向来就重此时听到声响本能转头往旁侧看去。 “娘娘我要娘我不要娘走!”女孩尖叫的哭喊声响起接着有一道年轻妇人的声音在道: “大小姐大小姐别哭了。” 时空隧道再次变薄她看到了一间陌生的房舍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抱在一个妇人怀里。 “这是这是曹曹嬷嬷?” 虽说面前的女人年轻了许多但姚守宁自小也算是曹嬷嬷看着长大的对她再是熟悉不过此时见着那哄着小孩的妇人逐渐认出了她的身份。 “太太病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安睡一会您别吵她……” “胡说!我要我娘我要我娘醒过来!” 被她抱在怀中的孩子放声大哭曹嬷嬷手忙脚乱也哄她不住。 姚守宁心中生出一丝诡异的念头:曹嬷嬷是自己母亲的乳母如果这是年轻时候的曹嬷嬷那么这会儿被她抱在怀中且被她称呼为大小姐的孩子是…… “娘???!!!”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呼了一声。 姚守宁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回到几十年前母亲尚且年幼的时候。 此时的柳致玉哭得满脸泪痕而姚守宁注意到屋里已经挂起了白帆小孩头上戴着孝布腰间缠着麻绳这分明是府里出了丧事。 远处又传来若隐似无的哭声有道细细的声音在喊‘娘’那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有人在喊: “二小姐昏过去啦!” 曹嬷嬷闻言大急。 今日柳太太突然去世幸亏家里早有准备棺材、寿衣等物是早就已经备好的大家也知道柳太太身体弱生完两个孩子后便一直缠绵病榻熬到现在早就油尽灯枯留下丈夫及一双少不更事的孩子。 她的去世大家心中都有准备唯独两个孩子还不愿意相信母亲已经离去。 “大小姐你先自己呆一会我去看看二小姐。” 柳致珠的身体与她娘一样都不大好时常惊厥若是在今日出事柳家父女不知该会多伤心。 想到此处曹嬷嬷连忙放下柳致玉忙不迭的关了门往前行去。 “哇!哇呜呜——” 被丢下的孩子放声大哭但却无人搭理。 她哭得姚守宁心疼尤其是在知道这小孩未来的身份使得姚守宁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继续哭下去。 少女爬了起来伸手往那小孩的方向探了过去。 手指顺利的钻破了时空壁那时空的另一端传来恐怖的吸引力用力将她吸了进去! 而在她的身后时空的通道一下关闭半点儿痕迹也没有留。 ‘呜呜呜——’ 孩子还在放声大哭可是偌大的房间中没有人理睬她她逐渐声音变小接着蹲下了身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了桌底。 “娘亲……”她抽抽噎噎的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以往母亲在世的时候最是温柔听到她哭便会心急如焚急忙让身边人来抱哄她。 可惜温柔的母亲此时离世大家急着置办丧礼没有人会再注意到她。 而妹妹柳致珠的身体比她更弱众人自然是要关注妹妹多些。 她越想越觉得伤心总觉得从此之后世上再没有关心自己的人这么大一个柳府却孤独得有些可怕了。 就在她哭得面色胀红之际突然听到有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 “别哭了。” “谁?谁谁?”柳致玉险些炸毛蜷缩成团的身体倏的站起。 但她却遗忘了自己躲在桌底这一站之下头顶撞到了桌子发出‘咚’的声音。 她脑袋昏眩又疼又怕只能摇摇晃晃的发出‘呜呜’的急哭声。 而在这时那突然出现的少女有些焦急的问: “你没事吧?” 话音一落一双雪白的手臂探了进来接着只见有人趴在桌外露出一张美貌非凡的少女面容那女孩焦急的看她单手撑地一手试图拉她的手。 柳致玉冷不妨见到屋里有陌生人出现愣了一愣忘了闪躲接着被她抓住姚守宁以双膝跪地腾出双手将她身体抱住把她抱出了桌子。 少女的怀里温暖异常她将柳致玉抱入怀中有些紧张的去看小孩额角。 “撞到哪里了?”她找了半天没看到红肿急忙发问。 小孩泣不成声又痛又怕又伤心闻言便指着自己被头发覆盖的左侧脑袋: “这里这里撞痛了。” “啊。”姚守宁惊呼将小孩抱住一手去摸她脑袋。 那里果然鼓起了鸡蛋大小的包可见先前这小孩撞得不轻。 “不痛不痛我给你吹吹。”她轻声诱哄接着‘呼呼’的吹。 这个举动对于孩子来说自然没什么止痛作用但却给了此时孤立无助的小孩极大的心理安慰她逐渐收声一双琉璃似的大眼睛里带着怯畏、好奇。 “你是鬼吗?” 她怯生生的问。 “鬼?”姚守宁吃了一惊先是下意识的想转头往四周看: “哪里有鬼?”经历过妖邪与‘河神’之事她也很怕鬼邪突然出现。 但看了一圈屋里只有她与小孩并没有其他鬼影。 如今她直觉敏锐对妖邪气的感应很强没有在这屋中感应到邪祟之气。 “没有鬼。”她放下心来与这小孩目光相对时她突然意识到小孩的意思。 “不不不我不是鬼。”她连忙否认看着这小孩时又觉得有些别扭。 这明明应该是自己的母亲。 在她印象中柳氏是强大、强势且又可靠的。 她好像随时都精力充沛。 管理家中杂务安排家里人的衣食住行打理得妥妥贴贴。 家中下人对她无不服贴十分敬畏。 闹‘河神’第一夜是她彪悍异常的将‘河神’赶跑在姚守宁的回忆中自己的母亲是家里的支柱让姚翝又敬且畏的存在。 她好像不会哭不会病永远都会站在那里异常强大的样子——与此时的嚎啕大哭的小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你不是鬼?”小孩湿漉漉的手停在眼睑下有些不信的看了她一眼接着仰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曹嬷嬷性情谨慎也担忧自己贸然离去留下一个孩子会出事因此临离开前她拉上了屋门。 此时屋门关闭着并没有打开过姚守宁凭空出现在她的房间中。 她说她不是鬼……柳致玉怀疑万分的伸手去摸她的脸。 少女的脸是温热的鼻端带着暖暖的呼吸小孩惊呼: “你真的不是鬼!” 姚守宁皱了皱眉。 奇怪奇怪真奇怪! 柳氏最恨鬼神之说到了后来闻鬼神而翻脸没料到年幼的时候竟然会相信有鬼。 “你不是鬼难道是神仙吗?” 柳致玉摸着她的脸并没有将手收回。 不知为什么她对姚守宁有种莫名的亲近对她格外喜欢这种喜欢甚至能盖压过她今日失去母亲的悲痛。 她大眼睛里的水雾散了开来泪珠残留在眼睫之上她的手在姚守宁脸上乱摸接着摸到了少女的眼睛。 姚守宁的眼睛处也是湿漉漉的衬得她脸蛋微冰。 柳致玉有些心疼问她: “你不是鬼就不是鬼怎么哭了呀?” “我没哭呀……”姚守宁摇了摇头接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我在想我的娘。” 她确实哭了。 因为柳氏重伤她钻入陈太微打开的时空隧道之中一路哭着奔跑至此来到了柳氏年幼之时。 这会儿的母亲还不是后来的模样娇娇软软的身体靠在她怀里仿佛将她当成一个新的依靠似的。 “你娘?”柳致玉好奇的问: “姐姐的娘也不见了吗?” “我不知道……”她说着说着又有些想哭。 “别哭别哭。”小孩软呼呼的手轻轻替她擦去眼泪这个动作又惹得姚守宁内心悲痛无比。 她的母亲哪怕没有后来的回忆但在年幼之时也能安抚着她。 “嗯。”她乖巧的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任由小孩的手掌轻柔的替她将眼泪擦去。 “我的娘也去世了可惜曹嬷嬷骗我说是我娘睡着了而已。” 少年时期的柳氏也很活泼且不怕生。 她对姚守宁一见如故内心深处总不想瞒她任何秘密絮絮叨叨的将自己的一切事情说给她听。 “娘病了爹让我不要吵到娘呢。” “妹妹身体也不好爹时常为她请大夫。” “有时妹妹生病后娘很着急会把她抱在怀里哄着睡。” 小孩被姚守宁抱在怀中双手紧紧的揪着少女的衣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也很想要被娘抱着睡但娘都不太抱我我现在太大了娘抱不动我。” 她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姚守宁顿时怜爱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哄她: “我抱你。” “你真好。”小孩如同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要是你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她眼睛闪了闪突然问: “你是仙女吗?” 姚守宁正欲说话她却不等姚守宁出声接着又道: “你是仙女就好了。” 柳致玉眼珠一转: “你长得如此好看如果你是我家的人我一定不会记不得你可见你不是我家的人。” 小孩有些烦恼的道: “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得不想放手如果你是人你肯定会回家的你爹娘如果丢失了你肯定也很伤心。” 说到此处柳致玉的眼眶渐渐湿润: “可我不想你走我想你一直陪我我不想失去你你是仙女就好了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小孩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天真与期盼看着姚守宁。 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说话。 “求你了仙女姐姐。”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抱住姚守宁的脖子将小脸埋在她颈侧低声的道: “我偷偷跟你说哦我家里有妹妹我爹娘从小的喜欢就分成了两份呢。” 这些是她内心深处的隐秘就连曹嬷嬷都是绝对不会提起的但此时在姚守宁面前自然而然便说出口了。 “爹娘都说我是姐姐应该照顾妹妹我也觉得致珠好可怜又弱又小像小猫似的我应该照顾她可是我心里有点讨厌她呢……” 说到这里她似是害怕姚守宁讨厌自己连忙坐直了小身体: “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有时也觉得自己很不对。”她忐忑不安的扭着手指偷偷打量姚守宁: “可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觉得我爹娘很偏心……” 姚守宁听到这里怔了一怔。 半晌之后她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有想到自己与柳氏的童年竟也有一些重叠之处——家里两姐妹父母偏心病重的姐姐。 而最诡异的是此时说着讨厌大人偏心的小孩最终竟然会成长为她口中‘讨厌’的人…… 她觉得有些怪怪的又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怀疑自己可能认错了人也许面前的小孩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柳致玉呀我叫致玉。”小孩道。 “柳致玉没错呀是是我的——”娘呀!她看了一眼小孩将后面两个字吞入心里。 “对呀对呀。”小孩听她说这样的话开心的点头: “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你啊我觉得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我都想藏起来不想和我爹娘、致珠分享呢。”小孩道。 “你留下来好不好?只喜欢我一个人我会养你的!” 说完小孩伸手去掏腕间她手腕里带了一圈银镯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几个字。 “我把我的东西全部给你好不好?” 她还想摸颈上戴的项圈: “你留下来陪我长大好不好?我不想你走……” “为什么?”姚守宁觉得有些怪异。 母女血缘虽说天生可此时的柳氏不过还是个孩子却表现出了对她特别的热情。 这让从小并没有得到多少母亲喜爱的姚守宁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我真的很喜欢你!”柳致玉认真的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喜欢你很多……”她皱了皱脸似是有些纠结: “感觉你比爹娘还要重要……” 她失去了母亲本该是不知所措且又难过的时候可遇到了姚守宁却像是将所有的悲伤、惶恐全部抹平。 “你别走我带你去见我爹让他把你留下来给你好吃的让你住大房子。” 小孩说到这里眼睛一亮连忙想从姚守宁怀中蹦下来: “我爹是南昭的读书人偷偷和你说他拜了大儒为师将来也是大儒呢很有本事能养你的!” “不不行——” 姚守宁有些怯畏的摇了摇头。 她想起了外祖父的面容以及他说过的话:不要改变历史。 而自己受了陈太微影响因为那一滴被他盗取的血导致被他钻了空子冲入时空隧道如今也不知道历史有没有改变她害怕看到外祖父失望的神情。 “我不敢见他。” “是吗?”柳致玉有些失望“我爹不凶啊你别害怕我保护你。” 她说完又紧紧的牵住了姚守宁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呢?”她小大人似的问: “你爹娘是谁啊怎么会来我家里呢?” 姚守宁就乖巧道: “我叫姚守宁。” “姚守宁?守宁?真好听守宁姐姐你是仙女对不对?仙女会有爹娘吗?” 她一连问出许多问题。 姚守宁与她耐心的说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外面传来哭丧声柳致玉先前哭了许久后面遇到姚守宁又与她热情的说话小孩子的精力虽说充沛但大悲大喜之下她却感到了有丝疲累。 她打了个呵欠姚守宁见此情景就抱起她来: “你睡一会儿。” “我不想睡。”小孩十分警醒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我怕这是一场梦睡着之后你就会离开。”她困倦异常却不肯松手。 姚守宁抱着她来到床边这里是母亲年少时的闺房对她来说却有些陌生——她出生之后柳氏与柳并舟关系紧绷极少回娘家再加上一家人早早搬离南昭使得姚守宁对柳家的房舍并不熟悉。 她近乎贪婪的往四周看将母亲年少时的记忆留进心里。 小孩被她抱上了床孩子不肯安睡还抱着她的手臂央求她不要离去。 “好的。”她答应着她也不愿意与自己的母亲分离哪怕眼前的一切可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兴许只是一场大梦梦醒也许她仍在时空隧道里; 亦或者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进入了柳氏的少女时代陪着曾经的母亲成长陪她走过年幼及少女时期纵然改变了历史但她也能不悔。 但有些奇怪的是她好像遗忘了一件大事。 姚守宁努力去想却总是想不起来。 “算了既然忘记证明不是什么大事你快睡我陪你。” 小孩得到满意的答案乖巧的上床但有些害怕不停的问她: “你真的不会走吗?” “应该不会吧……”姚守宁摇了摇头。 事实上陈太微的‘时空路’出现了错误她阴差阳错出现在这里流落于时空之中兴许已经回不到过去唯有陪伴柳氏成长。 “那就好。”小孩心满意足换了个位置睡在姚守宁怀里。 她小小的手乖巧的搭到了姚守宁的腰间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咦这是什么?” 姚守宁顺着她视线看去却见到了她手中抓了一截枯枝。 “啊这是……”她正欲说话小孩却皱起了眉想了想恍然大悟: “这是我爹束发的簪子!” 柳并舟自两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换了束发的玉簪仅以一截枯枝束发。 当时她还十分好奇想要去摸被向来和蔼的父亲大声喝斥最后哭了许久呢。 “我爹束发的簪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问者无心姚守宁听者却有意。 “糟了!” 柳致玉的话将陈太微设下的禁制全部驱除她脑海里的记忆复苏。 她想起了上巳节那日自己与世子在白陵江中捞到了姚婉宁写给‘河神’的家书急匆匆回家之后寻找外祖父拿主意后来外祖父让她寻一支树枝。 她在爹时常用来练功的石锁之下找到了一枝白玉兰的断枝那就是外祖父所说的领路的‘钥匙’! 记忆瞬间全部复苏。 她想起了自己身负的责任。 “糟糕!” 姚守宁险些跳了起来紧紧握住了手里的枯枝。 历史不可更改一旦改变可能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影响。 妖邪即将乱世她的母亲危在旦夕。 “你别走哦你答应过我了要陪在我身边陪我长大的……” 小孩闭上了眼睛嘴里发出梦呓。 姚守宁一脸为难。 她不愿意失信于小孩可是此时她的目光落到那截断枝上却发现那一截枯枝此时正在逐渐的复苏。 枯死的外皮褪去枝芽之上钻出新苞。 时机已至! 她脑海里涌出这样一个念头接着听到了一个老人的叹息: “唉——老朽已经78年——” 屋中雾气云涌原本已经消失的时空通道即将出现这就是外祖父说过的领路的钥匙了!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因为事发突然姚守宁反握住小孩的手急促而歉疚的道: “对不起我要走了。” 小孩已经睡着但睡梦之中似是极没有安全感闻言紧紧将她手拉住。 “我既然不能陪你成长那么我送你一个礼物。” 姚守宁说完皱了皱眉头。 她想给母亲留个东西陪伴柳致玉成长可留什么给她好呢? 今日事发突然她也没个准备便匆匆钻入时空隧道之中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留给母亲的。 她想到了柳氏消耗自身生命力挡住了狐王的那一击她身上三火俱灭。 开了天眼之后姚守宁意识到那三火便代表人的三魂一旦熄灭人便死了。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 “有了!” 她手指往自己头顶随手一捏再握下来时只见一小簇细细的火苗出现在她掌心之中: “我将这个送你伴你成长希望将来能帮娘你续命呢。” 话音一落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一簇火苗放到了小孩的头顶处。 这火光碰到柳致玉身体的刹那便随即融入她的头顶之中。 她头顶处的那火苗‘腾’的蹿大小孩原本哭得惨白的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看起来格外精神生命力似是比之前还要强盛得多。 “我走了。”姚守宁看着时空隧道越来越大她轻轻的道接着想把手从小孩手中抽出。 但小孩子将她抓握得很紧仿佛握了一个宝贝般不肯放手她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抽走。 那手一被抽出小孩眉头皱了皱似是即将苏醒。 姚守宁看了看恬睡的孩子想到未来的母亲心中一软亲了亲她脸颊处: “娘——”她有些依恋的唤了一声又与她脸颊贴贴小声的道: “对不起我不是仙女我是您的女儿啊。” “将来一定要把我生下来不要不生我——” 她嘀咕着话音还未落那手中的枝芽爆发出淡淡绿光一股柔和的生命之力将她包裹把她拉入那打开的时空隧道之中。 而在她离开之后先前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孩子不知为何悲从中来眼角有泪珠涌出。 柳家的丧事还在办数个时辰之后曹嬷嬷安顿好了柳致珠请了大夫照顾二小姐后终于想起了先前哭闹不休的大小姐匆忙来到柳致玉的房中。 “大小姐——”她推门而入却见大小姐此时正赤着双足似是刚睡醒起来不久正呆呆的站在屋中的角落。 “小姐怎么不穿鞋呢?二小姐刚刚惊厥昏迷发起高烧你要是再受凉生病可怎么得了哦。”她念个不停。 柳致玉却不理她而是急忙在屋里四处找寻。 “你找什么呢?”曹嬷嬷找到了柳致玉的鞋子提在手里见她赤足四处奔走不由好奇的问。 “我找仙女姐姐呢。” “哪有仙女姐姐?”曹嬷嬷失笑觉得小孩子可能是睡糊涂了。 “有的有的。”她用力的点头有些生气曹嬷嬷不相信自己的话: “嬷嬷走后姐姐就来哄我了她说她叫守宁还说了要陪我一起长大呢……” “姐姐人呢?答应了我不走的。” 谁会将一个少不知事的孩子的话放在心中呢?曹嬷嬷有些怜爱的看着这个才刚失母的小孩温声哄她: “这世上哪有仙女姐姐呢小姐可能是睡梦中见的吧。” “不是是真的她抱我了对了!”她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我好像听到她说说要送我礼物呢……” 柳致玉想起半睡半醒之间好像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还有人亲了自己一口她捂了捂脸颊那种安心舒适感残留在她心里这不可能是假的! “礼物在哪呢?”曹嬷嬷问。 小孩伸手摸身上果然没发现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她一下怔住。 曹嬷嬷摇了摇头柳致玉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她身上有我爹的簪子那支木枝!” “那是不可能的我刚从老爷那边回来那木枝正在老爷头上呢。” “小姐你可能做梦了。” “不是我没有那是真的!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呢……” 柳致玉寻了许久家里人甚至都认为她将梦当成现实拿她打趣。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姚守宁的面不知为什么姚守宁的失诺对她来说竟似是胜过了母亲逝去的痛。 “我最恨神仙鬼怪了!” “都是假的!假的!从此以后我再不相信了!” “这世界上没有鬼怪神仙也没有仙女姐姐。” “不会有人真的陪伴着我长大我没有娘亲没有仙女姐姐只有爹和致珠……” ……………………………………………………………………………………………… 这一段剧情我不想分拆所以13万字的大更直接上传哈~~!! 不过我颈椎还没恢复头疼欲裂啊接下来的几天我应该会躺平休息状态好一点才会重新码字的。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时空客 姚守宁神情恍惚。 她追寻了许久的答案此时以令她措不及防的方式摆在了她的面前。 曾经令她好奇了许久的应天书局她万万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其中一个参与者。 她转头往柳并舟看了过去而此时柳并舟也在转头看她——就是这个少女先前扶了他一把使他免于失礼于人前。 而空山先生提过她与自己有莫大缘份甚至是被自己带来的。 自己带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柳并舟好奇的望着姚守宁看。 少女的年纪不大长相十分出众看他的眼神隐隐带着亲近与激动却又咬着嘴唇带着几分强行克制的楚楚可怜之色。 她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而柳并舟已经二十多已经成婚生女一般面对少女目光他是目不斜视拉开距离的。 可他心里却觉得少女看他的眼神与一般人看他的眼神不同令他并不忍心冷淡以对伤这孩子的心。 “并舟——”张饶之看了姚守宁一眼心中一动接着问柳并舟: “你与她可认识?” “不认识。”柳并舟摇了摇头。 他这一否认就见那先前还望着他看的少女眼圈一红眼眶里浮出水气似是要哭了。 “你你别哭——”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哄。 “哇!”他不哄还好一哄姚守宁心中就委屈极了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柳并舟想要拍她手臂却又碍于男女授受不清只能下意识的向张饶之求助: “老师。” 张饶之倒是看得有趣道: “并舟你家有没有姓姚的亲戚啊?”张饶之目光在一大一小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捻了捻胡须: “我瞧你们容貌有些相似可能血缘关近也说不定。” “相似?” 这怎么可能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 “姓姚?”柳并舟略微有些紧张但他思索半晌最终却仍老实的摇了摇头——不过他刚摇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否认与这自称姚守宁的少女相识却将她惹哭一事脖子顿时僵住露出苦笑之色小小声的压低声音道: “也也没有啊……” 姚守宁听他否认更加难受。 她知道此时的外祖父尚且年少自己的母亲柳氏不过是个孩子还不知道未来的事对她不认识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她一路惶恐逃来此地初入陌生的环境看到未来那个可靠的长辈心中便如找到了依靠一般此时再听柳并舟否认认识她自然伤心极了。 “姚家?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打破。 姚守宁先前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此时听到有人说话她连忙吸了鼻子将眼泪收住抬头看去。 这一看之下却一下愣住。 却见自己右手一侧跪坐了一位女人那女人年约三旬生了一张满月似的圆脸以淡薄的胭脂将眼部晕染开使她的一双杏眼显得妩媚极了。 女子的头发梳得十分齐整鬓发蓬松发髻微微挽起以一柄金钗固住。 那金钗之后垂下数缕长长的流苏随着她一举一动轻轻摇晃显得华贵非凡与这简约雅致的清室竟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并不是姚守宁见她愣住的原因而是她看到这女子觉得实在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您——” 她犹豫了一下却见女子也在盯着她看。 两位年纪不同的女性相对视那女子兴许觉得有趣向姚守宁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她眼睛弯成两弯月牙神态十分温柔缓缓开口道: “神都城分五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乃是姓王名为王桥才对——” “我想起来了。”姚守宁心中还在想着这女子眼熟之事听她说话语气柔风细语突然便想起一个人了: “静清真人!” “静清真人?” 女子愣了一愣那脸上露出迷惑之色: “这是何人呢?” 她对这个名字似是十分陌生认真思索了片刻之后又有些歉疚的看着姚守宁微笑着道: “本朝自太祖以来便重儒重道男女皆以道家打扮为美也有起道号的但请恕我耳拙并不知道小姐口中所说的静清真人是谁呢。” “静清真人简王妃!” 姚守宁又说了一声。 她觉得眼前的女子样貌倒不好说但那气质神态与当初她从齐王墓逃出来后在那间偏僻小院遇到的简王妃如出一辙。 “简简王妃?” 那女子听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道: “这我倒是曾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但是简王妃娘家姓赵也不曾听说有起过‘静清’这样的道号。” “简王妃怎么会是姓赵呢?” 姚守宁有些惊了“简王妃明明姓孙呀!” 三十多年前简王妃孙逸文与简王朱镇譬的关系虽说已经势同水火但简王妃的身份却是不会改变的。 纵使后来她亲手重创简王使他自此不能人道但因为有先帝的调和所以简王并不能休她。 “姓孙?” 听闻这话女子的表情迟疑了下意识的看向了首座。 空山先生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似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趣极了。 “是呀!简王妃分明是姓孙出自河中孙氏呀——” “等等!” 女子的笑意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再维持不住镇定坐直了身躯: “河中孙氏并没有将女儿嫁入皇室……” “怎么会呢?”姚守宁有些纳闷不解也转头去看空山先生: “三十三年前简王妃与简王不和此后更是重创了简王因此出家别院独居自号静清真人……”她说到这里跪直起身: “空山爷爷……” 她是第一次见空山先生的面但曾经借陈太微的识海她与这位空山先生及徐先生等却有过神识的交流。 再加上她几次预知能力使她提前听到过空山先生的叹息因此在姚守宁心中对空山先生并不陌生甚至在外祖父还年少的时代她隐约觉得空山先生给她的安全感更足。 在她起身的刹那几丝若隐似无的雾气缠绕于她腰侧与四周幽幽的檀香清烟相融合无声的隐匿其中。 “不你等等。” 不等空山先生回话那装扮华丽的女子突然抚额: “这位小姐你恐怕记错了。”她似是松了口气看着姚守宁道: “简王乃是当今年皇上的侄子朱钰衍娶妻赵氏乃与皇后同一胞族而老简王则是先帝第六子娶的王妃也不是河中孙氏这两位长辈早就已经仙逝据我所知老王妃也没有‘静清真人’的道号呢。” 她说到这里拍了拍波澜起伏的胸口似是心有余悸一般笑道: “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她温声细语那双含情目温和的盯着姚守宁看半点儿没有因为面前的少女犯了错误而给她脸色似是耐心好极了。 可听了她说的话后姚守宁不止没有觉得松了口气反倒有些茫然: “当今皇上侄子?朱钰衍?”她下意识的看向柳并舟问道: “可简王不是叫朱镇譬吗?” 因为这老王爷曾纠缠过她又在洪灾之中死于长公主之手此人名字姚守宁自然印象深刻。 “朱镇譬?”那女子再度愣住: “他只是赵王妃的嫡长子如今不过才十一岁还未受封世子呢。” “……” “……” 通过这两人对话应天书局上其他人俱都怔住。 柳并舟与张饶之相互交换眼色已经意识到不对头。 “什么?!” 姚守宁惊呼出声。 而那先前还神态温柔的女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丰腴的身躯微微颤抖突然深呼了一口气问道: “敢问小姐你所指的这位未来出自河中孙氏的简王妃你可知道她名字么?” “孙逸文孙奶奶啊。” 她话音一落那女子如遭雷击当场怔住。 她原本施了粉黛之后娇艳的面容瞬间惨白那张娇美的脸终于挂不住温柔得体的笑容。 旁边的人见此情景有些好奇问道: “您可认识这位孙逸文么?” “认识怎么不认识……”她喃喃点头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的夫家便是河中孙氏孙孙逸文是我长女呢……” 她说完这话屋中便静寂无声。 姚守宁如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闷棍也被这女子的话震住。 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前开始的照理来说那时的静清真人已经是简王妃了可此时这位太太却语出惊人自言她是孙逸文的母亲竟不像是三十三年前的来客而与姚守宁一样来自另外的时间之中!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太太失了冷静有些慌乱的转头去看空山先生。 虽说从姚守宁口中得知了女儿未来归宿可姚守宁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令她的心直往下沉。 她成亲多年生了三子一女女儿孙逸文聪慧可爱被她视为掌珠一般。 而姚守宁却说她爱若至宝的女儿未来却会嫁给简王且与赵王妃的那位嫡子离心离德最后更是重创了他独居别院…… 孙太太眼前一黑若非强大的自制力令她撑住此时她恐怕便要失态的拉着姚守宁细细询问未来。 她已经意识到姚守宁来历不凡兴许来自于许多年后且与自己的女儿未来会有交集。 不过这些事情真假难辨。 孙太太并没有因为姚守宁口中糟糕的消息而心态大崩她强忍不安换了个姿势强迫自己重新跪坐下来。 这个少女来历神秘——不这个所谓的应天书局也十分离奇神秘她还没有摸清楚规则这些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没必要自己吓自己提前乱了分寸。 “姚小姐。” 孙太太调整自己的心情柔声喊了一句姚守宁: “你先前说你姓姚来自神都姚家又说与我女儿未来相识我不是不信但此事实在离奇不知能不能与我详细说一说呢?” 她要打探姚守宁身世来历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查询看这小姑娘是不是胡言乱语来吓唬自己。 河中孙氏也算名门孙逸文又是长房嫡女她的名字被人所知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姚守宁也察觉到了古怪之处。 直到此时她终于明白当日世子所说应天书局参与者不限身份、不限时空是个什么意思。 她这一趟过来是为了求助此时听孙太太问话便也有了想要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的心。 “我——” 只是她刚开了一个口便觉得似是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令她顿了一顿。 姚守宁心中整理了一番思绪先转头看了看柳并舟接着才指着他道: “我是来自于未来是他的外孙女!” 她这话一出满室皆惊。 柳并舟被她一指下意识的挺身坐直但随即听到她后面的话惊天险些仰天倒了下去。 他十分失态的双手撑桌一只腿半跪而另一只腿已经踩地似是想要撑桌而起。 “这怎么可能!” “你生了两女长女柳致玉未来会嫁姚翝为妻次女致珠将来则是苏文房的妻子。” 姚守宁此次前来是为求救她想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便眼泪汪汪止都止不住: “我是……” “等等!”她正欲一股作气说出自己身份之时突然听到首位之上的空山先生出声。 姚守宁眨了眨眼睛去看空山先生。 却见他含笑道: “没料到今日我这一场聚会竟会又来了一个不请自到的‘客人’。” 他话音一落便伸手虚空一招。 先前他这样一招时姚守宁便显露身形。 此时再一招手众人正当以为会再有人出现时却见随着他招手的动作一缕青烟徐徐升起往他掌中飞去。 而那清烟细如丝缕长长一条若隐似无众人顺着这烟线望去却见一端连着姚守宁的身体。 “咦?” 大家见此怪异景象不由吃了一惊。 姚守宁一见那灰气则是面露惊惧之色。 旁人认不出来这东西但她先前才打过交道自是再熟悉不过此时再见便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陈太微!” 众人听闻这个名字或迷惑、或不解唯有坐在柳并舟身侧的张饶之则是愣了一愣露出思索之色。 “先前我见徒弟到来心生欢喜大家又都坐着闲聊气氛正酣便忽略了你这一缕神识。” 空山先生将那一缕丝线般的青烟绕于掌间接着叹了口气: “何必要强求窥探天机呢?吓着了孩子。” 说完他轻轻一握。 那丝线瞬间断裂化为清气消失。 姚守宁吓得蹦起身来拼命拍打自己的身体。 “是他是他可能是他跟着我来了。” “不碍事只是一缕神识可能是想借你身体之助参与这一场书局窥探一些东西。”空山先生笑呵呵的道: “不过这缕神识之前兴许想瞒我耳目没有出现至今才现身听到的东西也有限呢。” 他的意思众人也明白。 但张饶之神情严肃道: “提到陈太微我早年倒结交过一位道士正叫这个名字。” “就是他!” 姚守宁突然出声令得张饶之怔了一怔。 他皱起了眉: “此人非同一般人物我现在想来总觉得他深不可测。如果是他能不请自来可见修为非凡这这是不是未来有什么大事发生?” 张饶之不愧是大儒寥寥数语却已经猜出未来有情况发生。 姚守宁来时慌张既是辩机族人来了之后还能喊出空山名号。 辩机一族有预知未来之事她对应天书局也似是颇为了解当听到自己身处‘应天书局’时她的表情复杂却唯独没有茫然不解之色——这在张饶之看来像是有备而来的。 又慌又乱却又有备而来在她已经觉醒了能力的情况下显然是有事发生自己却无力解决前来求救的。 “若有大事发生此人借姚小姑娘作为媒介闯入此地恐怕是想要做什么事试图掌控先机!” 他敏锐的洞察真相道: “而这先机兴许是应在姚小姑娘身上与她有关系。”他看向姚守宁: “莫非这位道长未来与姚小姑娘有关系?” 姚守宁的话初时听来匪夷所思但他乃是大儒修为非凡对于一些法则亦有所感应。 最重要的空山先生就是可掌控时间的辩机一族传人今日前来参与这一场议会的来客也十分有意思。 他看向那位强忍着惶恐的河中孙太太眼中闪过异色。 张饶之自然是知道简王朱镇譬的此人好色如命皇上对他格外不喜。 而正如姚守宁所说他的王妃正是河中孙氏闺名逸文。 他年少曾在河中求学曾与孙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她年纪还不大但身体不好似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形成心疾家里遍寻名医后来五十不到便药石罔效撒手人寰。 先前他与柳并舟进入这间雅室时因为姚守宁意外出现张饶之还没来得及与其他人见礼初见这位女子的面时只隐约觉得她有些面熟如今她自曝身份张饶之才惊觉到她是那位自己早年见过的长辈。 也正因为这些种种原因他对姚守宁的话已经信了八成。 “对。” 姚守宁听他问话抹了把眼泪随即又有些后怕: “可是对他来说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前的事这局中秘密他应该知晓才对为什么还要潜入此地?” 她说得没头没脑参与这一场会议的人中除了空山先生之外也就大儒张饶之及先前与她有过对话的孙太太隐约听懂了些端倪其余二人却都一脸茫然仿佛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只有我能说给你听。” 空山先生笑着说道: “你既能来此便证明你我有师徒之缘有些事情我也不瞒你想必你也对应天书局也有基本了解。” 姚守宁强行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了下去闻言点了点头。 “世人传闻颇多但你不知道的是应天书局乃是独处于三界之外的存在不受时间、地点的干扰。” 姚守宁似懂非懂: “我我不是完全的明白。” 空山知她忐忑也不怪罪只是含笑道:“假设我今日设下的时空书局乃是一座行走于大海中的船只那么以饶之师徒为锚我将船只停在了庆丰17年。” 他这样一说张饶之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突然明白了空山先生的意思脸上露出笑意。 而孙太太则是神情不安似是也没明白空山先生意思。 另外的参与者一人双掌紧握一人两手紧揪着大腿都是异常惶恐却并不敢出声。 “假设我们这艘船在庆丰17年靠停那么相对这个年份来说饶之师徒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人物而这位孙太太则是四十一年前的来客。”他语气柔和却说出惊人之语: “除此之外这两位客人也分别来自不同的年代。” 他顿了顿: “而你——”空山先生含笑望向姚守宁说道: “则来自三十三年之后所以你们是属于不同时空的人物只是恰巧在这里相聚。” 姚守宁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应天书局本身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但若是以此时的张饶之师徒为中心那么此时的来客便分别属于:过去、现在、未来。 张饶之师徒若是那个锚那么他们便属于现在而自己属于未来孙太太属于过去。 她是辩机一族的传人对于应天书局有所了解同时也穿越过时空经空山先生这样一解释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孙太太则是一脸惶恐转头与对面、身侧的人相对望十分不安的样子。 “我我确实莫名接到了一张请贴——” 她的贴子接得奇怪突然出现在她的妆匣里家中下人都无法看到问了亲近的丈夫也不知。 贴子上讲明了参与的时间却并没有提到地点初时孙太太还以为是一场恶作剧但那贴子始终都在她出身世家胆大好奇婚后虽说被磨灭了一些少女的天真但这封旁人无法瞧见的信件却激起了她骨子里的探究欲。 到了这贴子上所表明的参会时间她梳妆打扮当时心里想的是:若有妖邪便请道士;若有人恶作剧便以自身为饵将其钓出看哪个人如此大胆且无聊来戏耍自己。 她盛装打扮时间一至她心中好笑正欲揪出那个恶作剧的人却哪知从自家寝屋一迈出现在了这间书局内。 几人听她讲了来去缘由都纷纷出声原来众人来的方式都差不多不过另两人只收到了请贴却大字不识并没有提前准备是临时被拉来此地。 空山先生含笑听他们说完再跟姚守宁道: “你与他们不同你是与我同脉同源受时空力量所引才来这里。” 而她口中所说的陈太微又不一样“他未受邀请没有掌控时间之力便唯有借力而行。” 可此事实属逆天。 “兴许是过去的人借你做为媒介窃取了你的力量在你身上打下烙印。”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严肃了些: “这种烙印便如我所说的锚有了这个锚的存在此时的他”他怕姚守宁无法理解又将时间说得具体了些: “也就是庆丰17年时的他可以借着这个‘锚’的感应与你身上的力量相呼应继而侵入此地。” 听到这里姚守宁隐隐明白问题的重点: “您的意思是说庆丰17年的他借着多年后的‘我’在窃取未来发生的消息?” “嗯。”空山先生含笑点头: “这种手法类似于我们辩机一族之间的联系不过手段粗劣一些需要借助媒介不值一提。” 姚守宁得他肯定再回想先前的情景不由头皮发麻: “那那庆丰17年的他岂不是听到了我先前说的话?” 她先前提到了自己来自于未来是柳并舟长女柳氏未来嫁姚翝之后所生之女。 而她既然身缠陈太微的烙印陈太微必定猜到她辩机一族身份。 也就是说在三十多年前的应天书局上陈太微早就已经窥探到未来辩机一族的血脉会在柳并舟的后代之中苏醒! 难怪在应天书局之后不久他随即寻访上门拜访张饶之且知道应天书局上发生的事情。 可兴许是天机隐蔽亦或是输于时机他费尽心机却也只知大概无法确定自己身份所以后来与张饶之谈话有了那一场交易。 而大儒这一边也不敢确定他听到多少有没有确认姚守宁身份便唯有借此为由与他约定在姚守宁未得传承之前不得伤了她性命。 “……” 她恍然大悟意识到一切的事情竟是因自己而起。 偏偏自己前往应天书局却是走投无路之后的必行选择——仿佛宿命的轮回打乱了因果顺序。 “如今这丝烙印已经被我掐断守宁你便好好将未来的消息说给眼前的这些长辈们听。”空山先生吩咐道。 他提到在场的人都是‘长辈们’也就是说除了张饶之师徒、孙太太外那两位意外进入书局的人也属于时空之中的人。 姚守宁忍下心中的好奇恭敬应答了一声。 “事情要从神都西城说起——” 孙太太这会儿心中对于女儿未来结局好奇得要命可她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 姚守宁前来这一场书局的原因不简单这位掌控了时间法则的空山先生更是神秘。 先前的对话中姚守宁提到了孙逸文这证明她与自己的女儿未来定有交集。 孙太太忍下焦灼安静的听着姚守宁道: “一年前我娘收到了姨母来信……” 她从小柳氏来信托孤提起再讲到柳氏为姚婉宁寻访名医却因此遇到招摇撞骗的孙神医最后去医馆找孙神医算账时出了大事。 柳氏遇险被世子所救继而世子中邪。 众人听到妖邪现世都面色凝肃却没有人出声打断。 雅室之中姚守宁的声音幽幽: “……而在这桩事情发生之前我夜里做了一个恶梦梦到了一个女子自称姓胡是我的表姐前来敲我房门。” 她说到此处空山先生神色一正问: “你可开了?” 这话一出柳并舟便愣了一愣。 姚守宁所说只是做梦而已梦中选择又有什么关系? 而另一位听了许久的男子也好奇的问: “兴许是小姑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听了说书人讲的狐仙故事夜里睡不安稳做了梦而已。” 此人看上去四十出头与文质彬彬的柳并舟师徒不同他脸庞黝黑头发花白额头眉角都有皱纹身穿灰布短打看得出来是个生活穷困的下力人。 应天书局真是怪。 书局之上有张饶之师徒这样的两代大儒有孙太太这样出身名门的女子却也有看起来生活贫苦的人。 姚守宁看了他一眼回道: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她说不出来那种怪异只道: “我总觉得不能随意回答否则会有大祸发生。” “只是梦而已这有什么关系?”那男子‘呵呵’的笑摸了摸头上裹着的白色汗巾。 空山先生严肃道: “不止是梦这是一种预警。” 姚守宁怔了一下:“预警?” “不错。”空山先生道:“辩机一族未能得到传承之前只是一个幼崽没有抗衡妖邪的能力但天道自有平衡之处所以你有一种‘一叶障目’的本能。” “我不明白。”姚守宁努力思索了半晌摇头应道。 空山先生耐心解释: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指你也可以迷惑妖怪。” “拿你这次的梦境来说夜里梦到女子敲门是在提醒你即将有祸事发生妖邪也会找上门而这妖邪就是你表姐带来的若自称姓‘胡’极有可能是狐精。” 他说这话时是在三十三年前却通过姚守宁的寥寥数语将未来发生的事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姚守宁眼睛发亮空山先生露出笑意温和道: “狐精敲门若你毫无戒心将门打开那么它能看穿你的底细你会事事受它挟制自此被缠上再难脱身。” 空山先生借着此事教导姚守宁一些常识: “相反若你心怀戒备将它拒绝那么便会使它陷入‘一叶障目’的幻境自此看不透你的真身反倒会在你面前现出原形它的蛊惑手段再难迷惑你。” 经过他一番解释姚守宁终于明白当初的事。 她连忙点头说道: “您说得对第二日后我娘在闹事的途中遇到了冲入城中的马车而那车上坐的正是我的表姐我表姐与我梦中所见的女子长相一致——” 想起当日的情景她叹了口气: “而我也听到了她身上另一道声音。” 当日她不明就里如今经过空山先生指点才知是因为自己那夜梦中选择起了大作用的原因。 她阴差阳错之间使得自己占据了上风否则妖邪入侵姚家恐怕最后满府被祸害得离心离德众人都不会察觉。 柳并舟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 此时的他还很年少他的女儿年岁还小在他心中最是可爱不过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双女儿竟会在多年之后是这个样子。 一个脾气暴躁古怪一个则是早早去世还无力抚养一双儿女将其托付给姐姐。 “不对啊。”就在这时张饶之皱起了眉。 “神都城中防守严密既有镇魔司在地底也有——”他说了一半及时住嘴: “妖邪照理来说是会受到克制才对妖邪怎么敢入神都呢?”说到这里他看向姚守宁: “你既是并舟后代我便直呼你的名字可好?” 姚守宁点了点头乖乖唤了一声: “张祖祖。” 张饶之目光柔和笑着问道: “西城事件之时是哪一月份?” “十一月!”这件事情印象太过深刻姚守宁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一天正好冬至。” “照理来说冬至会放鞭炮此乃太祖当年定下的规则鞭炮能驱邪祟……”张饶之纳闷不解: “若真当冬至鞭炮威力更是非凡怎么妖邪敢在当日现身?” 他话音一落姚守宁才想起自己忘了提起一件事: “在此之前神都城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导致城中积水出现了不少流民冬至来得又快导致许多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准备鞭炮火竹等。” 她这样一说张饶之心中一沉: “坏了乱象一起是天将降妖邪的预示。” 经过这一番对话之后其他人不再出声姚守宁又接着说到西城案件使苏妙真姐弟入狱。 而在这个时候姚婉宁病情加重柳氏病急乱投医最终信了孙神医的邪为姚婉宁定下了与‘河神’之约。 “……”柳并舟的眉梢抽了抽难以将姚守宁口中的人与自己家里乖巧可爱的女儿联系到一起。 “自此之后家中闹事我央求了世子帮忙驱赶河神。” 她提到后来自己与陆执相约挖代王墓发现棺中蛇灵聚继而一步步接近‘河神’身份。 而姚家之中也并不太平。 苏妙真中邪极深挑拨姚守宁与柳氏感情。 姚家正处于妖邪笼罩的阴影之中时柳并舟终于到来解决了柳氏身上的邪祟并大展神威。 她说到那一夜一家人正说话陈太微施展神降之术附身大哥体内却被张饶之留下的玉佩击退。 张饶之听得正入神闻得这话沉默着没有出声。 “而后我跟世子还想继续追查‘河神’身份因此我们入了齐王墓。” 在齐王墓中他们受了陈太微的袭击世子中了神降术九死一生之际——“我借着陈太微的神识好像我的意识进入了一个玄妙之极的地方因此与空山爷爷你们对话过。” 空山先生顿时想起了那一日辩机一族出现了新人向他们求助。 “那时讲话的孩子果然是你!” “对。”姚守宁点头: “我向您讨得方法帮世子脱困不知为什么陈太微消失我跟世子出了墓地结果却意外出现在一间小院里。” 她时常听说书又喜欢看话本将近来大半年的事情说得有声有色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心中有事的孙太太也忍不住沉溺于她所讲的事情之中但听她提到小院孙太太随即想到了她之前提到过的‘静清真人’心中不由一紧。 “在那里我遇到了静清真人。” “……”孙太太心中虽早有预料但听闻此话仍不由自主的身体一震。 “两位长辈似是早就料到我们的到来并说出了我们的身份说她一直在这里等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多年……” 事关自己的女儿孙太太纵使知道姚家事情重大但她忍耐多时听到此处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我女儿怎么会独居别院呢?她与朱镇譬到底怎么回事?感情不睦吗?” 孙逸文乃是河中孙氏嫡长女从小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长大孙太太也是将女儿捧在掌中如珠似宝的养大却没料到自己的心肝肉竟会在晚年的时候如此凄凉这怎么能不让她胆颤心惊? 姚守宁看得出来孙太太此时的焦急与不安她眼里露出不忍但最终仍老实道: “婆婆嫁简王之后过得并不开心简王是个——” 她受长公主影响甚深一时不察险些将‘老色鬼’三个字脱口而出。 幸亏及时意识到自己身在应天书局之中在场诸位全是‘长辈’她连忙吐了下舌头强行将这几个字咽了回去。 但大家哪里看不出来她对简王的厌恶孙太太心中一沉竟一时之间丧失了继续听下去的勇气。 “简王好色如命不喜王妃三十二年之前——” 孙太太下意识的去看张饶之。 应天书局以他们师徒所处年代为锚那么孙逸文的事他们也应该知道才对。 张饶之面露遗憾叹了口气: “我对简王夫妇的事了解不多但确实听说简王封地常年闹出一些不雅的传闻。” 此时的简王已经五、六十了儿孙满堂但好色如命。 孙太太眼前一黑身体一摇又道: “那么三十二年之前……” “对不住了老封君——”孙太太晚年受封一品诰命人称老太君。 孙太太如今算是年轻貌美听他如此一唤并没有觉得欢喜反倒满身寒意。 “具体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这三十二年……” 张饶之说到此处转头去看姚守宁。 姚守宁就乖巧的接着说道: “也就是明年。”她补了一句众人顿时意识到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有一天夜里婆婆正在斋堂安睡突然夜里听到有人啼哭便顺着哭声而去。” 她将简王妃摸入简王书房意外闯入暗室发现简王强污少女使其自尽的事说了一遍。 “那时的王妃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也怨恨简王害人性命激怒之下拿了剪刀剪去了剪去了简王的……简王的……” 她年纪还小不好意思直说但在场众人却已经明白了她话中之意。 孙太太心中既凉且怒又觉得快意这个温婉的妇人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 “果然不愧是我河中女儿剪得好!” 她含泪喊完又怔怔道: “可是如此一来我的女儿她……” 孙太太自是明白简王乃皇室血脉孙逸文剪他命根子按皇室律令恐怕该她死。 可这既是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事而后姚守宁又遇到了她可见她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下居住于小院之中清灯古佛——这也是姚守宁先前所说她带发出家自号‘静清真人’的原因。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孙太太身躯颤抖眼眶通红:“我绝不可能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畜生!” 张饶之皱了皱眉似是想说什么却并没有出声。 姚守宁接着往下说道: “王妃以为必死无疑哪知先帝出面调停。”先帝厌恶简王风流好色有心保简王妃性命因此令她出府另居守在院中在三十多年后等待着一双少年男女的到来。 兴许是忌惮陈太微的存在怕孙逸文凡人之躯受到了陈太微神降之术的影响先帝并没有告知她具体等待的时间而是将这样一个任务交给了她她一等就是三十二年直到临终前才等来了正确的人完成了先帝的嘱托。 “我们到来之后婆婆便道她住那里是因为那里有一条秘道可通往地底。” 此后她与世子顺着秘道而下在那地底秘道之中发现了地底龙脉顺着龙脉找到了一处龙穴。 “那是真正的龙穴也是一个人埋骨之地。” 她终于说到这里张饶之意识到恐怕她与陆执有了大发现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接着就听姚守宁道: “那里原本安眠的人正是当年的大庆开国太祖。” ‘嘶!’ ‘嘶——’ 这个消息令得张饶之等人倒吸凉气就连泪珠涟涟的孙太太也愣住抹泪的手僵在半空久久不语。 但姚守宁带来的消息并不止于此她接着再道: “而太祖便是后来与我姐姐梦中成婚的‘河神’。” “……” “……” 这下众人再不说话都缄默无语。 事情曲折离奇张饶之脑海里接收了大量的消息也一时间备受冲击。 “太祖的尸身怎么可能会入邪?他乃天命之子受气运庇护死后又与龙脉合一本该护大庆国运妖邪不侵啊。”张饶之听闻这话百思不得其解。 “六百多年前道家能人备出太祖身边有四位非凡之人纵使龙御归天所选墓地必也是经过再三推算风水布局应该天衣无缝纵使表面格局破坏也不影响深层地底按理来说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啊。” “那个——”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男人突然有些局促不安道:“神都城地底?” 张饶之转头看他。 这一刻大儒的目光锐利似是直直看入那男人的内心。 那男子身穿一身绿色锦袍外罩黑纱头戴官帽这身打扮一看就是官场中人只是从官袍颜色看来他应该是八品以下。 面对大儒目光纵命名知道这老者可能出生年份晚于自己男子心中仍是一慌身体缩了缩: “我我只知道永安十一年曾有人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办了一件事——” 永安十一年! 张饶之心中一紧猜出眼前男子身份。 此人乃是三百多年前永安帝时期的百姓看样子今日这场应天书局并不一般。 空山先生看似随意邀人但请来的每一个人好似都与姚守宁的故事是息息相关的。 “我是工部之下一名主缮修的小吏——” 几年前神都城遭遇天降神雷引起了火灾使得皇宫建筑大多烧毁。 永安帝不顾祖识重建皇宫强令工部拟出征程。 工程开工不久这位小吏有天夜里家里来了位神秘的客人。 “他让你办了什么?”柳并舟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一声。 “他让我在建宫殿挖地基时在几个方位处再挖深些各自挖出一个大坑。” 因这件事情太过神秘使得此人印象深刻极了他接着又补充: “一共挖了五个坑分别在皇宫的五个方位每个坑方方正正约有丈来宽长。” “五个——五个——” 张饶之皱眉苦思。 空山先生请来参与这一场书局的人都并非闲人而是与这一件事牢牢相缠此人既然出现提出了这个事便必与这件事情有联系。 可是三百多年前的人又怎么会在几百年后的事情中留下影子呢? 他挖下的五个坑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与他交易的人到底是谁? 这件事情迷团重重张饶之一时之间也难以理出头绪。 但他性情冷静并没有急躁而是继续再问: “这个与你交易的人是谁?”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但脸上却露出畏惧之色。 张饶之分析: “你是官场中人虽职别不高却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市井小民。能与你交易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他的话音一落那男子有些害怕但仍是强作镇定的点头: “你说得不错。” 他认同了张饶之的猜测大儒又道: “你管理工部又恰好掌控着缮修皇宫的权利可见当时正值春风得意。”他略微沉吟“一般挖坑倒没什么但若是在皇宫之中挖坑便是大忌。” 永安帝不顾先祖遗训擅修皇宫破坏原本布局自是对先辈大不敬但他是天子无人敢指责。 可一个区区八品官员则不同了在皇宫之中因私心而挖坑便是破坏风水布局的举止若是事发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事。 “你敢接这一项交易必是对方身份非凡给你出了一个让你无法拒绝的好处使你鬼迷心窍答应了他的事。” “不错。” 这绿袍男人听到此处再度点头。 不知是不是姚守宁错觉总觉得他在点头之后脸色好像比先前白了一些。 张饶之饱读诗书通天经地纬此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条猜测但他并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转头问: “那人与你的交易是什么?” 他看向这名男子却见这男人片刻功夫已经脸色惨白印堂发黑似是透露出死气。 “换句话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令你替他卖命?” 那绿袍男人的脸逐渐僵硬眼神变得麻木、呆滞似是片刻功夫他身上活人之气大减倒显得死气沉沉有些鬼气森森。 姚守宁搓着自己的胳膊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靠近了柳并舟些小声的唤了一句: “外祖父——” 柳并舟愣了一愣接着神情怪异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实在无法立即接受自己这个年纪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大孙女’。 “他给了我一枚铜钱。”那男子木然答道。 “铜钱?”孙太太惊呼出声。 她原本以为敢令这男子冒如此大风险去做这件事的报酬必定非厚无比才对她想过对方会以高官厚禄诱惑或金银财富、各式美人作为报答却唯独没想到会给了他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并不一般吧?”张饶之问。 “对。”男子又吃力的点了一下头。 这下坐在他身旁的那男人也意识到身旁的人不大对劲儿他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此人手臂却觉得那手又僵又硬还带着透骨寒气宛如一具死尸。 这样的念头一涌入他脑海他顿生畏惧之心几乎要站直起身往一旁躲离。 “他送我的”绿袍男子说话已经有些吃力顿了顿声音有些变异: “……是一枚买命钱——” ……………………………………………………………………………………………… 本来想把这一段剧情写完统一传的哪知写了13w字都一直写不完不想拖太长时间了还是先上传吧。。。 我杨过之后一直在小咳胸闷气短后背疼码字更是加剧了这种症状今天满怀自信的去照了个ct竟然是肺炎所以我码字很慢可能之后至完结都会是这样的更新模式(这一段字不收费)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请柬出 身穿绿色官袍的男人一说完这话那张脸更加惨白了双眼之中的光泽暗淡印堂中透出不正常的死气。 坐在他身旁的男人终于感到了害怕不由自主的往旁边挪了挪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见屋子内的‘大人物’们正神情严肃便没敢再开口。 “买命钱?” 张饶之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透出的诡异之处。 什么样的人可以仅凭自己的身份便可以轻易的接触一名八品官员且令他对自己深信不疑呢? 更别提这个人还要让这名大庆官员为自己办事而付出的代价则是一枚‘买命钱’。 这样的说法太过匪夷所思若非张饶之参与的是应天书局知道前往书局的人都非同一般他可能要怀疑眼前的人只是随口胡说。 能凭借一枚买命钱便让一位三百多年前的大庆朝官员赌上身家性命为此人办事—— 张饶之心念一转一个猜测便涌上他心头。 “对。”那绿袍男人的状态更差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白到泛着一层青气若非他还在说话还在动给人的感觉便像是那里跪坐了一具已经死去的尸首。 他点头时动作有些僵硬神情也不大自然了。 不知是不是姚守宁心中已经对他生出几分害怕、防备之心她再看这男人时能看到他脸皮之下有阴影在涌动逐渐形成一点点紫斑浮在他的脸颊、额头各处。 她下意识的想去抓柳并舟的手小小声又喊了句: “外祖父。” 柳并舟被她一抓既觉得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心中并无反感之念少女搭在他腕间的手微微颤抖她的目光落向那绿袍男子方向瞳孔放大显然心中害怕极了。 他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可能是受姚守宁话语的影响可能真是两人血脉相连的缘故他顿了顿伸手去拍姚守宁的手背安抚她道: “别害怕——”他说话时目光顺着姚守宁的视线望过去见到那绿袍男人此时脸上出现点点紫斑。 那紫斑映衬之下他的皮肤更白了看上去就不是活人会有的状态。 “啊!”柳并舟惊呼出声将后面的话吞入喉中。 “……” 姚守宁转过头见他眼神盯着绿袍男人看神情不安显然也发现了绿袍男人怪异之处心生不安此时反将她手抓住力量颇大。 她愣了愣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外祖父好像在害怕啊…… 柳并舟双颊肌肉紧绷显然此时咬紧了牙关——支持着他强作镇定的可能是他的老师及空山先生等人还在此处。 姚守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外祖父此时还十分年轻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顺风顺水经历的事情恐怕还没有此时的姚守宁多。 遇到邪异事件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 一想到这里她连忙冷静下来安抚柳并舟: “外祖父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血液令妖邪畏惧关键时候她一定可以保护自己的外祖父。 “……”柳并舟还没说话张饶之已经转过了头。 他早就瞧出绿袍男子状态不对但他修为、心性非同一般并没有因为眼前男子的异样而惊恐只是不着痕迹的提高了警惕。 在与此人对话之时他听到了姚守宁与柳并舟的对话脸上露出笑容。 柳并舟看到了老师的目光想想自己的表现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孙太太也注意到了这绿袍男子的异状她心中也有些发毛但她出身世族体面与教养几乎刻入她的骨血中令她纵使害怕也能稳稳跪着不动——再加上姚守宁先前带来了她女儿未来的人生走向为爱女忐忑担忧的心情使她心绪紊乱无法专注害怕的情绪也被变相削弱。 众人神情各异除了神情温和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空山先生之外唯有那绿袍男子最为‘平静’。 但他的这种平静更像是一种僵硬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感。 屋子四角的油灯燃得很平稳火光并不闪烁仿佛处于绝对静止之中。 围坐于桌子前的众人倒映落在地上随着众人不安的扭动而晃摆大家一沉默后诡异的氛围被无限放大越发让人感到惊悚。 大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张饶之并不受这气氛影响再问: “这买命钱有什么作用?你们之间交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可以说一说吗?” “可——”男子再度僵硬的点头。 但他话说了一半脑袋便抖了一下他机械的伸出双手将脑袋扶住: “——以。” 两个字被分开说再加上他的动作更让人觉得害怕。 但这样诡异的人并没有拒绝张饶之的提问他仿佛就是为此而来要将自己心中的秘密在这特殊的地点说出。 “永安九年末天降大灾使得皇宫遭受雷击引发天火——” 他从三百多年前的往事说起音调平直而无起伏。 “事情发生于夜晚宫中人又多火一烧起来大家乱成一团只顾逃命便发生了踩踏死亡者众多宫里血流成河。” 绿袍男子以平稳声调说出这样的话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姚守宁预知能力强共情力也不弱她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应天书局的存在恐怕十分特殊因此随着男人说话便像是耳边都能听到惊呼声、惨叫求、逃跑声以及夹杂着雷鸣电闪的火花声。 最后这些声音混为一股尖锐刺耳的噪音犹如尖刀一般刺入她的脑海令她一瞬间眼胀头疼却被她死死咬牙忍住。 这一切发生得异常快速等到姚守宁反应过来时已经中招了。 她深知张饶之在与绿袍男子对话想要挖出三百年前发生的往事。 而妖邪与陈太微合谋这件事上张饶之太过重要他的决策影响着此后的几十年她绝不能发出声音打乱张饶之的思路。 只是那些可怕的声音很快变成没有意义的音符而姚守宁的眼前天旋地转所有的人和物化为混乱不堪的残影围着她转她冷汗频出一时间大脑空白自己的记忆似是要被这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影响逐渐遗忘自己身在何处。 就在这时空山先生轻轻叩了一下桌。 ‘咄咄。’ 这两声并不重但响起的刹那姚守宁脑海里挤入的所有杂音及悲伤、怨恨等情绪瞬间像是被人斩断了羁绊逐渐消失了。 姚守宁如溺水的人终于得救她缓慢的回过神已经是汗流颊背。 只听那男人还在说道: “……皇上砍了赵大人的头颅并认为这些老臣太糊涂。” 她急促的小口喘息但众人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听着那诡异的男人诉说着三百多年前的往事。 唯有柳并舟注意到了她难看的脸色担忧的盯着她看以眼神询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姚守宁动了动嘴唇。 想起先前那可怕的头疼感她还心有余悸又想起那两道阻断了她与这些情感生出共鸣的声响本能的抬头往空山先生看去。 却见空山先生的手轻握成拳置于罩面向她微笑点头。 姚守宁心中感激却并没有在此时说话而是揉了揉眉心又听那男子说道: “皇上为了震慑群臣让人将砍下的群臣脑袋插于稻草人之上立于入宫门的道路两侧。” 安庆帝一心一意想要重修皇宫。 他习惯了奢华的生活宫殿被毁他脾气便越发暴躁再加上朝臣以祖训反对大兴土木令他格外愤怒一连半个月每天都在杀人杀死的朝臣几乎摆满了入宫之路。 时间一长大臣被杀得魂飞胆散再不敢有人出头这重建宫殿的计划便定下了。 “到了安庆十年宫殿重新缮修皇上暂时移居于城外的圣华宫暂居。” 这段历史姚守宁当初与陆执在探齐王墓时也曾听世子提起但陆执毕竟是后世之人所知皆出自史书。 而此时绿袍官员的话却像是将众人都带入到了三百年前的时候让人感应到了当时安庆帝的残暴与凶恶。 “……全国男丁皆要服役花了一年时间将皇宫推倒重修且挖开了地基。” 男子神色木然挤出一丝笑容: “我那时恰好主管此事有天夜里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来拜访了我。” 说到这里他咧了咧嘴角看向张饶之问道: “你猜他是谁?” 他问的话听起来像是要与张饶之互动说笑但偏偏他表情僵硬脸上浮出大大小小的淡色紫斑一双眼睛如蒙了层灰雾再加上问话的语调平坦而无起伏听起来就诡异极了。 张饶之此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闻言沉吟片刻不慌不忙的道: “可是一位出家之人?” 他说到这里那绿袍男子僵硬的脸竟抽了抽露出一丝吃惊之色: “……不错。” 神都城自七百年前就有龙脉所在的传说传闻之中太祖之所以在立都于神京就是想以皇族气运与龙气相结合的缘故。 “敢让你在挖地基时做小动作无异于是让你在龙脉之上动土若被人发现是杀头的罪过。” 这样的大事非一般人敢想、敢做除非以高官厚禄亦或是非比寻常的财帛、权势相诱惑。 “但你如今仍穿八品官袍对方又以一枚买命钱相赠作为报酬那么此人地位便十分特殊。”张饶之笑着道: “非权势过人的王公贵族无法承诺你名利地位便必是此人声望过人令人信服。” 而拥有这两种特性的便唯有一种人了——“是道士。” ‘啪——啪——啪——’拍掌声响起。 那绿袍男子将双臂缓缓从脑袋上移开接着抚掌道: “对了。” 张饶之既然猜对他就接着往下说: “这位道人来了之后就说替我占过一卜说我命中有一大劫不久便会死于非命身首异处。”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心中就一动她也想到了一个人。 少女抬头往张饶之看去张饶之感应到她的注视转过了头。 一老一少交换眼神这一刻彼此心里都浮现出一个名字:孟青峰。 姚守宁心中暗叫不妙。 她曾在太祖长眠的龙脉之中亲眼目睹当年的‘陈太微’抱走了太祖遗体自然便知道这‘孟青峰’与后来的‘陈太微’皆是同一人的化名罢了。 此人一直在搞事且心狠手辣智多近妖有他插手这绿袍男子恐怕落不得什么好下场的。 她强忍不安没有说话。 男子接着道: “他说完之后我便当即下跪向他求救。” 那时他官职虽低但却正好掌握着重修皇宫的权柄有权之后手里自然不太干净也收授了不少好处。 大庆朝对于官员的贪污受贿管理异常严苛再加上此事又涉及皇宫重修永安帝性情暴躁若东窗事发他必入大狱不止身首异处极有可能还会连累一家老小。 “这位道士便送了我一枚买命钱说我若遇生死劫此钱即可买命但作为交换我需要替他在皇宫地基的五个方位挖出五个大坑。” 那时他得知死期将近自然没有选择便做下了这一场交易。 “后来呢?” 张饶之盯着这男人看了半晌“唉——” 他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声显然已经猜到了结果。 “后来我私下请了几位聋哑长工趁着夜色之时在他指定的位置挖下五个大坑事后又恐东窗事发便将人杀死灭口。” 绿袍男子提到杀人还面带僵硬的微笑显然并不将那几条性命放在心中。 在场众人初时还有些怕他但这会儿听到他这样的话又对他心生厌恶。 孙太太及另一个男子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脸上露出反感之色。 “做完这一切后当天夜里我在回宫的路上兴许是天色太黑也有可能是我杀了人的缘故我在宫殿台阶踩滑从高台之下摔落。”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接着才道: “而宫里四处都在动工白天时不知哪个杀千刀砍脑袋的罪人摆了一些刀斧我摔下之后刚好摔在上面便撞得身首异处。” “……”柳并舟听得毛骨悚然。 ‘嘶!’孙太太倒吸凉气惊得双手紧握。 姚守宁虽见过鬼怪妖邪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个‘活人’在亲口说自己死时的情景。 “你不是还有一枚买命钱吗?” 张饶之却十分冷静他甚至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 “不错。” 男子的嘴角勾了勾应道: “幸亏我有这一个买命钱那位高人并没有骗我事后证明这枚钱救了我的性命它使得我断开的头脑与身体重新长回到一处。” 这一切太过离奇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 “我回家之后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他说道。 “什么梦?”张饶之问他。 “我梦到不久之后那几个聋哑人的尸体被人发现继而有人弹劾我滥用劳役之力为我所用在宫中私挖地坑兴许是想颠覆大庆龙脉意图不轨?。” 他神情平静的开口: “皇上大怒将我抄家入狱我全家数十口尽皆死于刑场身首异处。”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十分奇怪的笑容似是颇为满足: “幸亏那位高人指点使我免于这样的灾难我最终能跌了那一跤摔断脑袋又死而复生使得家人不受连累这样是再好不过。” 他咧嘴笑着。 但姚守宁的脸上却露出同情夹杂着反感的神情她已经猜到这男子梦中发生的一切可能并非做梦反倒是他摔落宫殿死而复生的经历是场骗局。 “你回去之后可有见过妻小?”张饶之却似是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顺着男子的思路问。 “没有。”绿袍男子十分吃力的摇头。 他有些奇怪的盯着张饶之看: “我不知道这所谓的庆丰17年究竟是哪一位皇帝的年号但看你的样子气度非凡想必也是一方大人物应该在朝为官且官职不低吧?” 说这话时他似是有些酸溜溜的但他僵硬的面庞平平无仄的音调却很难有情绪掺杂其中听在人耳里便十分别扭。 “我曾经在朝为官但如今早就辞官不做。”张饶之笑了笑回他道。 他吃力的拧了下眉头似是觉得有些怪异却最终只是从鼻腔之中发出‘嘿嘿’两声冷笑面无表情道: “你既然在朝为官便该知道我犯的是大罪此前早与父母妻儿商议过我留下的钱财足以令他们丰衣足食一生他们后来定是拿着钱财逃走又何必留下来送死呢?” “所以你认为你死而复生见不到父母妻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张饶之问。 绿袍男子木然盯着他: “不错。” “唉。”张饶之叹息了一声不忍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转而问他: “那枚买命钱呢?” “自然是被我用了。”男子解释着: “我出事之后那枚钱便用来买命此后消失无踪再也找不着了。” 说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胸口: “不过在出事之前我一直挂在胸口贴身收藏着……” 话说到这里他摸着胸口的手掌突然一顿: “咦?” 他有些吃惊继而将手探入衣襟内侧: “怎么会呢?” 说话的同时他不大灵活的手指勾到一物将其拉出—— 众人只见他指尖之上一物晃晃悠悠荡个不停那东西是枚已经上了年头的铜钱在灯光下反折着幽冷的青光看起来就是一件诡异之物。 “这枚铜钱不是早就不见了吗?我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呀!”绿袍男子吃惊极了望着这枚铜钱道。 张饶之就问: “这铜钱之上有道术残留可见当年送你此物的人道法非凡。”他心中早有怀疑的人选“永安年间曾出过一名惊才绝艳的道士是当年最在道观长生观的观主此人名为孟青峰后被永安帝封为国师曾力排众议支持永安帝重建皇宫——” 他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接着才问: “与你做交易的可就是那孟青峰?” 唯有这样的人物出现才可以轻易的打破这官员心防令他深信不疑。 在场众人除了姚守宁外孙太太及柳并舟显然是知道孟青峰大名的两人面色微变。 绿袍男子点了下头。 这一点头之下怪事发生。 他的脑袋直直下滑骨肉摩擦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一条殷红的细线从他脖颈四周闪现继而大量血液‘汩汩’涌出顷刻便将他那身绿色的官袍浸湿了。 男子的脑袋直直落了下来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准确的将那硕大人头接在手中。 这个动作他似是已经做过一次熟悉极了。 “啊!!!” “啊!” 孙太太与坐在他身旁的男子见到这惊悚至极的一幕再难维持住冷静发出惊声尖叫。 柳并舟也吓得跪直起身张开双臂将姚守宁护在身后。 那男子断颈平滑颈口处的血‘突突’直往外涌。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将自己的人头举了起来望了望自己的肩头。 紧接着另一个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男子身上穿的绿色官袍瞬间化为了一袭脏兮兮的白衣衣裳前后绣了‘囚’字此时已经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他望了半晌那灰蒙蒙的眼睛眨了两下接着嘴里沙哑的道: “原来原来那竟不是梦么……” 话音一落他随即倒地气绝身亡。 人头失去双臂所托‘噗通’落地滚了数圈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 之后不等异味传出空山先生手臂一挥那人头连接着尸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尸身所在之处唯独留下一枚铜钱孤伶伶的摆在角落。 众人经历了先前惊魂一幕俱都吓得不轻。 张饶之双眉紧皱: “此人为求活命不择手段杀死几个无辜的工人最终落得身首异处也算是报应不爽。”他面色严肃道: “但那道人却再是可恶不过操弄人心以诡道之术迷惑此人为他办事继而因此连累他的家人死后又受铜钱上的道术影响魂魄不散还以为自己死而复生只当父母妻小俱都逃走却不知自己当日早种下了因连累全家同得恶果。” 姚守宁自来到应天书局见了张饶之的面以来他都笑意吟吟神情温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张饶之大怒。 她对孟青峰此人更加忌惮了。 这人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玩弄人心到这样的地步竟能将鬼都骗住实在是个十分可怕的对手。 “这孟青峰当年深受永安帝信任他力排众议支持皇帝大兴土木而后又私下找人在地底之中再动手脚我想他必有图谋。” 张饶之心怀天下说到这里不由露出忧虑之色: “此人破坏龙脉莫非是想颠覆大庆疆土?”他说道: “可惜从历史看来他并没有成功啊。” 大庆自永安年后传承至今已经过了三百二十多年王朝虽说中间出现了一些小的动荡但并没有伤筋动骨。 “还有那五个大坑他挖来干什么?可惜此人死得太早没有从他口里挖出更多的线索。” 姚守宁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正欲说话突然就见那头包着汗巾话并不多的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动了动。 “这位老大哥可是有什么线索?” 张饶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男子的异样之处他双手一拱随即便问。 此次的应天书局所讨论的主题线索已经明朗了。 意外闯入此局的姚守宁应当是这一场书局的重要人物空山先生等她到来不止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继承人同时她还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而此次书局参与者或多或少与她是有瓜葛的。 不!张饶之随即心中否认——这件事情看似与姚守宁相关实则姚家只不过是这个时代、这个环境之下的一个缩影。 在姚家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辩机一族的传承妖族的觉醒极有可能大庆王朝还会发生什么大事。 孙太太、绿袍男子、头巾老汉以及自己师徒可能都是这些大事的参与者。 因此被砍了头的绿袍男子一死他便将目光盯上了那包着头巾的老者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那老者便露出了坐立不安的神色显然身上也有线索。 “不不不不敢当。” 那老汉拼命摆手一张黝黑的脸涨成紫红色。 他先前听到张饶之提到过自己曾在朝为官如今不过退出朝堂罢了。 大庆朝重文、重道大众对读书人都是又惧又敬重此时他得张饶之一行礼紧张之下连忙站起了身来道: “当不得老大人如此厚礼我我——” 他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清楚。 张饶之也不催促只小声与他交流了几句他逐渐平静下来就道: “不瞒诸位老汉我姓孟祖上一直以铸铜铁器为生传承到我这一代平日替乡里打造一些家常器物。” 他抓了抓脑袋: “忽有一日有个年轻的道士来找到我说得知我家祖上手艺精湛想寻我替他打造五口铜鼎。” 这老汉话音一落其余人皆微微色变。 那绿袍男子刚死不久众人想起先前的画面似是鼻端还残留着人血喷溅而出的那股令人闻之作呕的浓郁腥气却没料到这老汉竟也与道人打过交道。 道士、五鼎光是这两个词便足以令人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处。 张饶之心中微沉但表面却不露声色。 “那鼎有三足丈二尺高用了不少铜耗费了我不少时间才成。” 他有些忐忑不安: “我听听先前那位大人说也是一位道士找他挖五个坑坑宽三丈便想到了此处。” 老汉越说越心慌: “莫不是两者有什么关联?亦或是同一人呢?” 绿袍男子所说的‘买命钱’、‘死而复生’接着又在众人面前身首异处给这老汉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双手托着脖子吓得坐他对面的孙太太花容失色。 “老汉莫慌。” 张饶之安慰他又细细端详他的脸色: “我瞧你面色如常神态自然不像是有异处。”他说话语气正常慌乱害怕也显现在脸上动作并不僵硬不像先前那绿袍男子说话之时便已经显现出死气。 但道家术法神通广大。 之前那绿袍男子若不是提到‘买命钱’破了术咒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张饶之想了想又问他: “你当日与那道人交易了什么?” “我一开始是要拒绝的。”那老汉已经慌了手脚自顾自道: “这样大鼎耗费材料不知凡几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好到时若是东家不满意该如何是好?” 再者说他们孟家在当地并不是乡绅土豪一家老小守着个铁铺过活。 若是接了这单便意味着此后再不能干其他活必须要专注于此事才行。 到时若是出差错对方乃是道爷从衣着谈吐看来就非一般人。 大庆朝重道抑武到时若道士翻脸不认人孟家可能不得善休。 想到这里他便以自己才干平平不足以胜任此事推脱。 “但最终那道爷笑着说道铜矿一事不用我担忧他自有办法弄来我若答应他先付钱也可。” 他絮絮叨叨说到此处似是终于想起了张饶之的问话连忙答道: “于是他提出给我银子百两我便应了。” 老汉有些羞愧: “不瞒诸位我已经四十多了我儿子年岁不小但家里贫困他一直未能娶妻说不上媳妇。” 有了这笔银子孟家便可改善生计儿子将来也能娶妻生子孟老汉没能受住诱惑便答应了这门交易。 “他给的钱实在太多了。”他局促不安的换了个姿势“开始我还担忧自己做得不好拿这么多钱于心有愧但后来他又画了一些图案让我刻于模上我初时不敢下手害怕误事接连做了好几个模版确认无误了才开始放大模具烧制最终成品那位道爷也满意极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恐慌: “我收了银子是不是也要死啦?” 张饶之见他说话神色如常脸上不见死气眼睛虽说浑浊但也有光泽并不像是将死之人便又问: “那交易完成之后呢?” “交易完成之后我拿了三十两银子用以重新修缮房屋再拿三十两银子作为儿子娶妻成家所用后面的钱自是存着将来留给儿子……” 他这样一说张饶之便松了口气: “看来你应该是没事了。” 孟青峰此人性情古怪极端面对那绿袍官吏知他所求甚大想求的是‘一条命’便以‘命’相钓使得那官袍男子身首异处不说还连累了家小。 而对这孟家老汉他只求银两糊口想要使儿子成家立业便给他银子中间似是并没有害他过。 “那就好那就好。” 老汉闻言接连点头咧开嘴直笑说话时仍不放心去摸自己颈部。 张饶之见此也跟着笑了笑待他平静下来又问: “老汉当年那道士让你绘制的图案你可还记得?” 他心中始终惦记着老汉所说道士让他在鼎上烙印的图此人疑似孟青峰炼制的鼎也恰好五个。 孟青峰在皇宫之下挖坑动了龙脉必有大图谋。 “当年当年鼎成之后那道爷只将我与儿子驱走他的钱把我们的铺子一并买下了……”老汉显然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张饶之问话他又紧张便答非所部。 但张饶之极有耐心又陪着他闲聊了两句待他平静下来再问了一次他就道: “那图案我也记不住了我也不识字认不出来写画的是什么但我觉得倒像是画的符。” 他说完又慌乱摆手: “不过我随口乱说也作不得数大家当听个笑话罢了。” 老汉这样一说越发显得古怪。 线索在这里好像又断掉了张饶之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姚守宁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道: “这个事情我有一个猜测。” 她说到这里张饶之神色一振接着扫了落在地上的铜钱一眼向柳并舟使了个眼色。 柳并舟得到老师示意提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了句‘抱歉’便起身走向那绿袍男子先前所坐之处。 “我刚刚不是说到我跟定国神武将军府家的世子通过静清真人守的入口进入了地底龙脉并在龙脉中间找到了太祖尸身吗?” 张饶之就道: “你是怀疑孟青峰的举动可能是为了破坏龙脉将太祖尸身玷污?” “不是怀疑。” 姚守宁肯定道: “他是真的破坏了龙脉我在那石床边‘看到’了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一幕——”她顿了顿接着说: “我看到了孟青峰将太祖的尸身带走!” 众人大惊失色。 她满面忧愁: “而此后的事情还没算完。” 她将后来神都城突发洪灾接着又受妖蚊蛊袭击一事说出后又提到三月的上巳节: “我与世子准备前往白陵江继续寻找‘河神’下落。” 她叹了口气: “结果在江边的时候我看到了有人手中提着的花灯那灯竟与当日我与世子在赶‘河神’那日幻境之中看到的一样。” 后来她与世子迈入河中陆执在河里捞到了一盏灯灯上有信她又长长的‘唉’了一声: “而信则出自我姐姐之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离奇非凡但张饶之总觉得姚守宁还隐藏了一个重大的秘密未说。 他看向少女少女也在看他道: “我姐姐在信上说她已经怀孕三月正是与‘河神’梦中成婚之后所有。” “什么?” “什么!” ‘呯!’一声剧大的撞击响传来正低头俯身在绿袍男子先前横尸的地方捡着铜钱的柳并舟分神听着姚守宁说话排解心中的恐惧听到姚婉宁怀孕他急忙抬头撞上了桌子。 那长桌被他大力撞上都发出轻轻的晃动。 柳并舟捂着脑袋痛得连话都说不出。 孙太太也是满脸不敢置信那老汉说完自己的话后便缩在角落不再开口但听到这里也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梦里成亲只是假象罢了怎么会怀孕呢?” “是真的!” 姚守宁强调: “我摸过姐姐的肚子确实有孩子了。”不仅如此她又说道: “我当日曾听到孩子笑声也确认这个孩子必会出生。” 说到这里她面露惆怅: “我初时也没往这边想虽然知道我姐姐梦中成婚但我以为梦境毕竟是梦……” 可‘河神’神通非凡梦中成婚变成了现实当时她如果再多上心一点说不定便不是如今的结果。 她满脸自责张饶之却是从她的神情猜出她心中的想法安慰她道: “守宁不必担忧若真是太祖遗躯他当年是天命之子死后神通非凡以身入梦……”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些双眉微皱: “此前虽未听说但这世间之事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梦中与人相亲有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唉。”姚守宁长叹一声说道: “我也知道此事不可思议但我当日听到孩子笑声也曾预知到未来的一幕。”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空山先生笑而不语但其他人则好奇极了纷纷无声的催促着她继续往下说。 姚守宁深吸了口气: “我‘看’到我自己抱了个孩子穿越了时空将孩子交到了一个男人手中。”她说了许多的话此时讲得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嘴唇撕下一小块干裂的皮咬住: “那男人抱住孩子说了一句:我大庆朝自此后继有人了。” ‘砰!’ 这下不止是柳并舟失态就连那一直端庄有礼的孙太太也稳不住了歪坐于蒲团之上。 张饶之目瞪口呆。 任他才华非凡已修至大儒之境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怀疑历史有变大庆王朝的第二代君主太祖的继承人可能就是我姐姐所生的孩子。” 她一股作气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而这一切并非我胡说我与世子探齐王墓时便有所察觉。” 最重要的“我姐姐腹中已经有龙气存在当日长公主”她说到这里又看了张饶之一眼: “长公主一行人亲自去我家看我姐姐他们是有感应的。” 她终于说到了这里眼中又有水珠沁出: “而就在长公主等人前来时那狐妖与陈太微又出现了他们想要杀我姐姐我娘为了护我跟姐姐被狐妖击穿了肚腹。” 柳并舟听到这里心中一痛。 他还没到几十年之后亲眼目睹女儿将死的那一幕。 但柳致玉此时已经出生且活泼可爱极了。 他一想到女儿将来会与自己生疏几十年在多年之后父女好不容易消除隔阂之际又即将天人永隔他便眼前一黑难以忍受。 “什么?!” 柳并舟情急之下顾不得捂着已经红肿的额头快步起身往姚守宁走来。 她眼眶含泪说道: “陈太微说有一方法可以救我娘。” 他向她施咒蛊惑她让她回到过去掐死仍在柳氏腹中的自己将历史源头改变。 但她回到过去时见到了父母的恩爱以及年少的父母对未出世的自己的期盼贪恋家庭的温暖与亲情迟疑了片刻陈太微的阴谋破碎。 接着她又提到自己看到了后来丧母的柳氏继而再被拉入时空隧道最后被白玉兰树所救。 说到这里她终于想起自己来此的正事将手提了起来。 她手掌中还握了一支树枝正是她先前站在那株白玉兰树下逃离陈太微的杀招时为了确认眼前真伪而从白玉兰树上折下来的一段枝芽。 只是此时那枝芽已经枯萎看上去与当时她在自家院中找到的那枝枯芽没什么区别。 “当日我从上巳节归来时便去找了您。”她低垂着头跟年少的柳并舟小声的道: “事情太大了我不知所措想找您想个办法我想要找到老师学习穿越时空的办法将来也好替她送孩子……” 柳并舟傻愣愣的受到这一系列的消息冲击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但您说需要找到一截树枝作为领路所用。” 她最终找到了。 说完她将那截枝芽向柳并舟递了过去: “外祖父这就是那截带我前来的信物。” 柳并舟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握于掌中。 “前辈……” 任张饶之这一生也见识过不少风浪此时面对姚守宁带来的消息也有些懵了。 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空山先生: “这事……” 姚守宁乃是辩机一族传人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事情发生变化的信号。 张饶之也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包括她之前提到自己是柳并舟未来的外孙他都毫不犹豫信了。 但是姚守宁说到太祖以尸身入邪梦中与姚婉宁成婚并且婚后姚婉宁还身怀有孕这个孩子极有可能还是六百多年前大庆朝的第二代君主天元帝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事有何不妥?” 空山先生沉默了许久听完众人的话后终于到他说话之时。 他听到张饶之问话转头反问了他一句。 张饶之一时语塞他觉得从姚婉宁怀孕之处就开始不对劲儿了直到姚守宁说出孩子可能会被送回七百年前的时候便更加离奇。 “这七百年后出生的孩子如何能送回到过去呢?” 那岂不是太祖七百年前无妻无子终身孤老还得等到七百年后他尸身成魔才能拥有后代且这后代需要穿越时空回到七百年前么? 这种离奇的事纵使张饶之想像丰富对许多事物接受度高也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如何不能呢?”空山先生再次笑着道: “其他人做不到守宁肯定是能做到的!” 他肯定了姚守宁的话接着再问张饶之: “更何况与其怀疑不安不如饶之你再想想七百年前的《大庆史记》可有记载关于天元帝的消息呢?” “《大庆史记》上曾记载天元帝乃太祖妻子所生大庆七年一月乃天降麒麟子……” 张饶之毫不犹豫的张口。 但他刚一说了数句便刹时僵住。 事情到了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头。 姚守宁话中所说的‘历史有变’他此时才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这就是历史变! 他隐约觉得原本的历史并非如此记载可他极力回想竟半点儿都想不出来原本的历史是什么样的了。 好似自他启蒙读书以来学的历史就是这样太祖妻子乃姚氏受他钟爱并在大庆七年之时儿子从天而降。 再一联想到姚守宁所说的话他不由头皮发麻: “莫非莫非这事儿竟是真的?” 两者姓氏相吻合如今《大庆史记》作证他的记忆发生改变再加上空山先生又已经发话点头证明了这一切并非玩笑。 可是这这又怎么可能呢? 一个死去了七百年后尸身入魔的古代君王怎么可能会在七百年后与一个女子成婚生子呢? “既然大家都有疑惑不如我提个建议。” 空山先生手握成拳以指节叩击桌面发出‘呯呯’的声响。 声音在幽室之中传来淡淡的回音众人大气不敢喘感觉到了这个老人身上传来的强大威迫。 “什么建议?”良久之后张饶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桩疑案由大庆朝的太祖而起自然我们也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众人一头雾水姚守宁却喉咙发干隐约想到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 空山先生这一刻眼神环视四周语含笑意: “诸位今日既然多了一位意外之客不知诸位愿不愿意老朽临时再邀请一位客人前来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空山先生的话似是印证了姚守宁先前那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并非错觉她的心脏先是紧紧一缩顿了半晌之后开始拼命的跳动撞击着胸腔力量大得好像她整个人都因为心脏的激烈跳动而颤抖。 事情的走向早就已经脱离了张饶之原本参加应天书局的预期他先前听到种种离奇之事尚能忍住直到此时平静的面容破裂身形摇晃了一下面露惊讶之色。 空山先生并没有在意众人或惊骇、或茫然的神色淡淡的再道: “我将再次邀请大庆朝的首代君主朱世祯前往应天书局!” 这位老人语含霸气话音一落便随即化为使人无法拒绝的法则。 一语成请柬出。 ……………………………………………………………………………… 累死我啦。 12w字的超大猛料大杯哦!!! (本章完)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祖现 姚守宁浑身一抖眼睛募地瞪大瞳孔震动。 她虽知道辩机一族的能量非同一般毕竟穿越时空见证三十多年前的书局与不同时空的长辈们交谈在她看来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可空山先生此时说的话再次打破了她的想像他谈笑之间竟然能将七百年前的太祖召来书局! 众人俱都震住不敢出声。 孙太太屏住了呼吸张饶之嘴唇紧抿胡须颤抖。 而柳并舟则是将手里的铜钱与树枝紧紧握住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 现场唯一比较放松的则是那位头戴汗巾的男人了。 他从张饶之口里得知自己当年的交易并没有带来祸患性命无忧之后便放松了许多将眼前的这一切当成了一场奇幻至极的梦。 …… 空山先生将手一招只见桌子一侧座位开始移动。 张饶之师徒原本并肩而坐柳并舟坐于下首与桌子另一端的姚守宁相邻此时位置变换他与张饶之都往上移了一位将柳并舟原本的位置空下来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浑身一抖紧握的手掌松开而被他握在双掌中的树枝、铜钱则都被汗牢牢黏住并没有脱落。 地面凭空再次出现一个蒲团静候着被邀请的人到来。 “……” 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响。 接着有声音道: “此地好像有诡异与园林路径不同。” 从此人声音听来应是个年约四旬的男子。 他的语调斯文语气则有些谨慎接着道: “皇上小心。” “怕什么?” 另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无形的威仪: “天下妖邪已经伏诛剩余妖族不成气候。” 他顿了顿认真道: “再说我修行《紫阳秘术》本就克制邪魔大庆朝的成立原就是为了庇护天下人而生若遇邪祟我先逃跑那谁来顶住?” “皇上说得是。” 那斯文儒雅的声音含笑应了一句: “是我多虑了。” “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 “子渊也是关心则乱。”他的声音里带着轻松:“但这天底下有你我联手可有不敢去之处?” 那人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这男子的话。 “我倒没感觉到此地有邪气反倒感应到此地有徐先生的气息……” 他话音未落突然与那另一位同行的男子齐齐‘咦’了一声二人异口同声道: “应天书局?” “应天书局!” 话音一落间书局之内众人听得分明空山先生就叹道: “看来今日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了没想到邀请了朱先生却来了一位同行的贵客。” 他一说完这话外面的谈笑声顿时止住。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空山先生则转头看向了门口笑着说道: “恭迎二位贵客。” 他话音一落众人心中皆抖了一抖。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半晌之后一只大手从门口那垂落的帘幕探入接着青色的布帘被挑起门外站了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轻轻低下了头。 ‘河神!’ 姚守宁心中涌出这个念头。 她与‘河神’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对‘河神’身形气势已经牢记于心中。 可此时眼前的人似是少了最初她见到‘河神’时的邪性及阴冷感但那种压迫与威仪却又远比‘河神’要强得多。 那人低头进入。 应天书局的大门不算十分宽大但也并不低矮可这门在此人面前却显得逼仄而狭小待那人进门之后先转头四处打量。 他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长得浓眉大眼竟与长公主朱姮蕊有几分相似之处。 朱世祯身穿紫袍肩宽体阔身材异常壮硕姚守宁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便皱起了眉头面露失望之色。 她曾在龙脉之底的地宫中见过幻境里的朱世祯不过那会儿的朱世祯年纪不小了蓄了胡须她原本以为年轻时的朱世祯会稍微俊美一些的。 眼前的人也确实气势非凡威仪十足可看上去年纪也不轻至少三十左右。 她见惯了陆执便拿世子来与此人相比越看越想哭。 姚婉宁还没满十九比眼前的人小了许多而且从长相看来二人也不相匹配…… 再加上自己的姐姐被他勾引如今身怀有孕将来如何还不得而知。 而眼前的人却对未来发生的事半点儿不知她心中更是觉得不大公平想到此处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相较之下朱世祯进门之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而过但落在她身上时却一下顿住露出吃惊之色。 “皇上?” 他身形如塔站在门口便将大门牢牢堵住许久没有让开身后同行者忍不住低唤了一声他的脸色恢复如常这才侧开身体让身后的男子进入。 那人较他年长一些身材清瘦比他矮了一个头但通身儒雅之气。 张饶之一见此人面便脱口而出: “浩然之气大儒张辅臣!” 张辅臣顺声转头望去见到张饶之的刹那并没有露出吃惊之色而是笑道: “你也是儒修身上还有我族血脉之气不知是张氏哪一代传人?” “张之问第十一代孙张饶之见过老祖宗!”张饶之连忙起身双手交叠向张辅臣长揖一礼。 柳并舟茫然不知所措见老师起身也慌忙站起身来也学着师长的作派向长辈行礼。 但他方寸大乱行礼时心不在焉动作不大标准甚至偷偷抬头去看这刚来的两人。 他目光一望便见太祖转过了头来那神情威严令他下意识的低头心脏‘砰砰’乱跳竟被朱世祯气势慑住。 “张之问?哦大哥家的幼孙。”他的眼中露出亲近之色笑道: “那孩子如今顽皮却没料到第十一代孙竟是不弱。” “饶之张家传到你这代时是距离大庆三年多久之后了?”张辅臣含笑问了一句。 他心思缜密虽说见到后代血脉心中激动却并没有因此而疏忽心防反倒借着谈笑认亲之际开始打听起张饶之等人所在的年代了。 “回老祖宗的话”张饶之虽说猜到长辈询问此话的用意却并没有隐瞒反而恭声道: “此时距离大庆太祖三年已经是六百七十一年之后。” 他说完这话张辅臣便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太祖。 但这一看之下他又愣住。 只见朱世祯看似神色轻松但他与太祖除了是君臣之外亦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两人风雨相伴他看得出来朱世祯的注意力其实是落到末尾的小姑娘身上的。 “这位是……”他正欲出声询问空山先生就道: “今日时间充裕两位客人有话不妨先落座再说。” 说完他伸手一拂只见张饶之的身侧再度出现一个蒲团恰好位于空山先生左手处。 “有请二位落座。” 这君臣二人相伴前来本该座位相邻但却被分开位于长桌的两侧。 张辅臣看了一眼位置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转头去看太祖却见朱世祯似是并不以为意迳直走向柳并舟身侧的空位旁。 桌上其他人见他过来面露不安似是想要起身行礼但空山先生跪坐不动其余诸人便半直起身一脸忐忑。 姚守宁坐得很稳仰头还在打量朱世祯显然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除此之外柳并舟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儿。 虽说因为张饶之的缘故他对两位意外闯入者也有敬畏之心但他不知为何一直偷偷在打量着朱世祯那眼神有些纠结显得怪异极了。 张辅臣有些讶然却并没有开口。 “诸位不必多礼。” 朱世祯一眼看出其他人的不安平静道: “应天书局之内不分地位高低来者是客我们都只是主人所请来的客人罢了。” 空山先生含笑点头。 其他人听他这样一说隐隐松了口气。 孙太太忐忑不安的跪坐回去但这一次她失去了平静频频伸手擦拭额角淡红的汗珠那原本化得完整的妆都花了许多。 朱世祯缓缓落座。 空山先生并没有制止张辅臣见此情景面露笑意也坐到了张饶之的身侧。 “我知道应天书局若是召开必有缘故除了师长传承同时还与天下大势分合相关。” 朱世祯除了一开始进入此地略微失态之外很快便恢复如初显露出他身为帝王的强势之处。 哪怕只是客人但他并不拘束仿佛对这样的局面并不陌生而是试图掌控大局。 “如今是宣武三年天妖一族被封印不久。”他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头: “而参与者竟然有六百多年后的晚辈莫非是因为被封印的天妖一族又破除封印而出的缘故?” 他一下猜中了事情真相的一半。 张辅臣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就变得严肃。 “是七百年后。”姚守宁小声的纠正他。 他转过头目光与少女对视接着怔忡了片刻最后含笑点头。 “看样子七百年后天妖一族即将乱世。”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露出笑意: “大庆朝能庇护天下七百年子渊看样子我们的后代做得不错。” 张辅臣强忍激动微微颔首。 “先不忙说这些。”空山先生打了个岔道: “你们二位来得最晚错过了一些事情先让其余诸人自我介绍一番。” 正如朱世祯所说应天书局十分特殊应邀入此门的人不分君臣、不分尊卑众人地位平等共坐一处。 朱世祯只是轻点了一下脑袋没有再说话。 而空山先生的目光落向了那包着头巾的老汉身上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他似是极少受人这样关注顿时紧张无比连忙想要起身但在空山先生注视之下爬起身到一半又连忙跪了回去双手交握于胸前不安的道: “小老儿是来自成庆21年姓孟叫孟平生家住金陵城外的宁古村家里世代打铁的。” 他先前没有自我介绍但提到了与孟青峰的交易众人便下意识的当他所处的年代是永安年与那绿袍男子同处一个时代。 却没料到他提起自己是来自成庆21年这令得原本见了张辅臣后颇为欢喜的张饶之一下愣住。 “成庆21年?” 他皱眉问了一句神情颇为严肃。 孟平生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点头: “可可有何不妥之处?” “成庆23年后帝王崩永安帝登位。”张饶之就道: “而先前那位被买了命的官员则是死于永安11年的时候。” 中间便有了十三年的时间差——而最重要的是孟青峰的交易则更早于这孟平生来应天书局之前也就是说孟青峰铸鼎、放鼎之事已经策划了多年绝非临时所想的而是早有预谋。 如此一来再结合姚守宁所说的话:此人乃是盗走太祖尸身的道士便更是证明这道士对大庆朝不怀好意了。 “先前被买命的官员?” 朱世祯听到这里露出好奇之色道: “看来我们真的来晚了错过了许多的消息。” “不错。”空山先生说道: “但诸位也不必急于一时先彼此交换身份后面有些话便好说得多。” 他的话音一落接着是孙太太起身: “我来自……”她说了自己所处年代又提到自己夫家乃河中名门孙家。 谁说话时朱世祯的目光便落到谁身上这给了孙太太极大的心理压力不止是朱世祯目光锐利再加上他的身份加成这几乎使得孙太太坐立不安恨不能即刻在这样的人物面前退走。 若非姚守宁带来的消息事关她的女儿她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早就离开了。 “此时距离成化九年是297年之后。”孙太太知道太祖二人后至错过了许多消息再加上他们位于宣武初年对后世的情况一概不知便体贴的报出了自己的年代位置并将中间的时间差都算好了。 她话音一落张饶之就道: “我与并舟乃是师徒。”他伸手一指身侧的柳并舟说道: “我们来自于庆丰17年距离此时孙老太君所处时空有41年的差距。” 也就是说他们与成化年相差了338年之多。 张辅臣的注意力随即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他注意到朱世祯的目光一直放在姚守宁身上这个少女看上去年纪颇小最多不过十五六。 她与朱世祯的年纪相差颇大若朱世祯成婚早些生孩子早点恐怕小孩都该有这么大年岁了。 以张辅臣对朱世祯的了解他并不认为朱世祯是因为贪图姚守宁美色。 太祖富有天下身份非凡见多了美人不至于如此失态想必是有其他缘故。 他初时见姚守宁与柳并舟神态亲近二人面容有几分相似还以为这两人是同行者但听张饶之的话说来好似这少女又来自不同时空。 “我叫姚守宁来自神启二十九年……” 她提到这个时间思绪不由恍惚。 姚守宁脑海里有个灵光一闪而过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她下意识的看向柳并舟还没说话下一刻便见朱世祯与张辅臣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将她思绪打乱。 她定了定神接着道: “距离此时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之后——也就是距离庆丰17年的三十三年之后。” 她这样一说众人对于时间便大概有数了。 众人介绍完自己张辅臣便看向张饶之显然对于张饶之先前提到的永安十一年的官员颇感兴趣。 此人参与了应天书局但半路不见影踪可见是有古怪的。 张饶之便不敢怠慢将先前那绿袍男子的来历、故事一一道出。 他言简意赅却将事情说得滴水不漏。 从永安九年皇宫遭遇雷劈天降大火烧毁宫殿引发大地动毁坏神都布局说起再提到永安帝欲重建皇宫。 每说一个字张辅臣脸上的笑意就失去一分到了后来他脸色漆黑强忍怒火。 “此人掌管缮修之权有天夜里有位道士上门拜访与他做了一桩交易。” 张饶之提到道士说那官员有血光之灾提出以买命钱换他帮忙做事此人应下之后便在地基之上暗动手脚不惜为此杀人灭口。 最终东窗事发致使全家砍头。 “此人死不足惜可惜他的妻儿受他连累了!” 张辅臣说了一声。 他此时神情平静但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弹起可见他内心是十分愤怒。 “之后这人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参与应天书局后说出此事却突然头颅掉落仅留下了一枚买命钱。” 张饶之说完便向柳并舟点了一下头。 柳并舟连忙摊开左手掌只见他掌心之中握了一枚被汗湿的铜钱那铜钱闪着幽光。 朱世祯看得分明伸手去取柳并舟下意识想握紧手掌但在太祖余威之下他动作迟缓那枚铜钱依旧被朱世祯握在了手中。 “是故人之物。” 他看了一眼突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张辅臣怔了一怔听出他话中之意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募地瞪大了眼惊呼道: “这怎么可能呢!” 这君臣二人似是打着哑谜事至此时两人都猜出了一些事。 第一位消失的应天书局来客是一位死于永安十一年的官员他的故事中牵涉到了一位道士。 从朱世祯与张辅臣的反应看来这位道士留下来的物品似是与这两位来自六百多年前的贵客亦有瓜葛。 张饶之将两人反应牢记心里却不动声色道: “接下来便是这位孟兄弟所说的事了。” 他提到孟平生是家传的打铁手艺有一天接到了一个活是个道士委托他铸五个大鼎。 孟平生的故事相较于永安年的那位官员来说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张饶之用简约的语言将他的事说完连那道士让他在鼎上绘制了道家法咒图谱的事也没错过。 他想了想也没什么补充十分满意的点头: “对对对没错。” “我与并舟没什么故事一开始只是以为空山先生邀请我们只是开开眼界与来自各处的朋友见个面聊聊天罢了。” 张饶之说话时目光转向了姚守宁: “直到姚小姑娘意外闯入。” 说完他将姚守宁无意中闯入应天书局随柳并舟而来的事一说。 他并没有急于将说话权让给姚守宁而是提到她来自神都姚家家里父母生了两女一子而家中事情皆因姐姐的病而起再到柳氏误信庸医导致女儿许配给‘河神’一事说了。 姚守宁的故事听起来倒也有趣——但这种有趣是指对其他几人来说。 而朱世祯与张辅臣来自于七百年前他们两人经历过妖邪乱世的时代见识过家中受妖祸而亡的不知凡几。 张辅臣不知道为什么张饶之对先前几人的故事快速带过却偏偏对姚守宁的故事说得十分详细提到她与后来庆丰帝的外孙陆执几次行动。 最重要的朱世祯敏锐的察觉到张饶之说话时接连看了自己好几眼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并没有急于开口询问。 但这君臣两人都注意到了一点奇怪之处:那就是皇室子弟的陵墓被妖邪所玷污且那‘河神’身份也颇诡异——尤其是他不惧皇室的紫阳秘术极有可能此人出身于皇宫之中! 张饶之提到了后来的洪灾说到了血蚊蛊祸乱神都好几次张辅臣都隐忍不住最终却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神启二十九年三月姚小姑娘与陆世子前往白陵江查探消息结果却意外从河中捞起了一盏河灯。” 说到此处张饶之顿了片刻目光从朱世祯身上扫过。 太祖神色如常但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的消息可能会令他大惊失色。 但他身经百战心性非凡此生之中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惊骇恐怕就是先前再次进入应天书局时眼中所见到的一幕。 距离大庆初年七百多年后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惊讶呢? 他隐隐不安却并没有躁动。 “河灯是一封家书折成上面是女子写给丈夫的信说自己已经怀胎三月。” 张饶之叹道: “而这封家书写于姚大姑娘之手也就是这位姚小姑娘的姐姐了。” 说完他又看向了朱世祯。 太祖生平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浪性情沉稳此时却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动了动腿换了一下姿势转头看向张饶之: “也就是说这位姚大姑娘与‘河神’梦中成婚之后两人梦中有子了?” “不错。”张饶之点头再度目光灼灼看他。 朱世祯被看得毛骨悚然。 他并非畏首畏尾的性格此时察觉不对劲儿便索性主动出击试图将话语权握于自己之手。 太祖与张辅臣来得最晚两人错失了最初听场的机会便一直安静倾听可此时张饶之语气、眼神奇怪太祖无法再忍便直言问道: “这些事情与我何干呢?” “怀孕之前与您无干偏偏怀孕之后便与您有干了。”张饶之含笑答道。 “荒唐!”朱世祯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大庆立国三年他一直在整顿内务无暇成婚至今身侧清净也没有与哪个女子有牵扯自认名声清白被张饶之这样含糊一说顿时就不高兴了。 而张辅臣听了这话则是一愣。 他心有七窍再是聪明不过。 从空山先生邀请客人的身份、背景及经历的事情看来彼此都或因某件事、某个人而相互交缠。 例如孟平生所铸的五口鼎极有可能是在十三年后安放在那永安十一年倒霉被砍头的官员所挖出的地坑之中。 而孙太太看似与众人没有关系但她的女儿却在几十年后与姚守宁又有牵扯。 姚守宁的来历最奇怪与柳并舟面容相似十有八九双方乃是血亲妖邪在七百年后现世最先乱的是她家如此一来她也是有秘密的。 最重要的张辅臣则是注意到了一个事——那就是座位的安排。 空山先生是主人坐于首位之上。 姚守宁与他遥遥相对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两人首尾相接兴许是承托起了应天书局的主骨。 而从两侧座位的安排看来张辅臣居于空山先生一侧位于这一端的最上首。 ——张辅臣猜测这应该是自己来自于大庆初年算是众人之中‘时代最早’的人物。 同时坐他斜对面的人则是孟平生他应该是这些人中仅次于张辅臣与太祖二人之后出生的人。 他的身侧空了一个座位再联想到那位因买命钱而丧命的官员便不难猜出此人死前应该坐在这里。 之后则是孙太太。 张辅臣下首是张饶之其次柳并舟、朱世祯。 如果按照年代排列朱世祯应该坐于张饶之之上才对可此时却被安排在最末。 再联想到张饶之所说的话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张辅臣的心头。 太祖本该也能想到这点但他声名被污心中愤怒再加上他进入此地后见到姚守宁表现异样因此可能乱了心神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张辅臣沉默不语心中思索着目前仅有线索的关联之处。 天子一怒非同凡响。 张饶之瞬间感觉到压力倾盖而下仿佛泰山将崩形成阴影将他笼罩其中。 “皇上别急。” 他强忍压力笑道: “说来有件事情我忘了说。” “守宁与世子探齐王墓时曾被一位道士追杀。” 这件事情他已经提到过朱世祯表面看似愤怒但实则内心并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 他之所以不快只是想逼迫张饶之不要卖关子罢了。 此时听张饶之这样一讲他便冷冷道: “不错他们因此遇到了被幽禁在此的简王妃也就是这位河中孙太太的女儿。” “那您可知这位静清真人守在此处的缘由?”张饶之含笑问道。 这句话令得朱世祯眉头紧锁。 他先前意识到张饶之的故事讲到这里时太过简单姚守宁见过孙逸文后便再无后续了。 应天书局既然将所有人召拢至此姚守宁与孙逸文的瓜葛绝不至于是见上一面必有其他缘由。 “这静清真人另有任务?” “不错。”张饶之道: “静清真人所居的小院通地底龙脉。” 他这样一说朱世祯与张辅臣相互对望了一眼君臣二人勃然变色。 张辅臣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正欲起身张饶之再道: “老祖宗别急请听我说。” 他将姚守宁与陆执二人在龙脉之下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接着说到两个少年男女走入龙脉之首。 朱世祯的面色变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厉死死盯住了张饶之。 “想必皇上已经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地底龙脉之处?”朱世祯笑道: “哪有什么龙脉我将来埋骨之处便是龙脉所在。” 他说到这里笑意逐渐散去语气变得平淡: “看来这两个孩子找到的是我永眠之所。” “是的。”张饶之点头看向姚守宁: “接下来的事守宁说吧。” 姚守宁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激动的跪直起身转头看向朱世祯。 这位自出身之后便面容威仪身上自带霸王之气的帝王转头看向她神态罕见的温和。 他不再像先前与张饶之说话时语气锐利威压沉沉更是有意的收敛了自身的威仪听姚守宁开口道: “我在那里见到了您……”她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别扭连忙道: “……你!” “……” 张辅臣听她对朱世祯称呼的变化越发猜中真相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骇然之色。 “看到你被一个道士盗走了尸身带离龙脉之处。” “也就是说……”朱世祯其实听张饶之说到后来已经隐隐猜到了真相。 但他仍有些不敢置信也不愿意相信等着少女接着往下说: “之后你的尸体被妖族玷污永眠于白陵江中我母亲受妖气蛊惑以白陵江水为聘将我姐姐许配给你。” 她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别扭之色: “我姐姐与你梦中成婚婚后有孕到神启29年时腹中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 说完她又有些赌气道: “这事儿你看要怎么办!” “……” “……” 朱世祯自认为自己生平经历无数风浪已经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能令自己慌乱不知所措…… 但果然人没到死的那一天最好是不要发誓立咒的因为这样的场面他是真的没有见过——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正当壮年时却听说自己死了七百年后尸体成精继而祸害了一个小姑娘将人肚子搞大更糟心的事了。 尤其是对方的家人曾是故人此时正坐在自己身侧以一种谴责、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时朱世祯都觉得有些顶不住。 张辅臣从之前种种线索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但真正听到姚守宁说出这些话时他依旧震惊极了与朱世祯面面相觑两人久久话都说不出。 “我……” 朱世祯感到眉心抽搐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伸手揉着额心想要开口解释但话到嘴边面对姚守宁指责的目光却又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打破沉默。 张辅臣冷静下来意识到了他的窘境连忙道: “小姑娘这这七百年后皇上已经……” 他咽下了后面大不敬的话苦笑道: “照理来说纵使皇上的肉身被妖邪亵渎继而伤害了你的姐姐可是人、鬼殊途再者梦里成婚这如何能孕育出骨肉呢?” 姚守宁的目光被他引走朱世祯松了一大口气。 姚守宁望着这位前辈她对儒家学派的人都很有好感闻言就道: “张祖祖不是这样的我姐姐确实已经身怀有孕这一点经过我、我外祖父及长公主的见证不会有错。” 她认真的道: “我姐姐腹中骨肉极有可能就是大庆二代君天元帝当日我在齐王墓中就已经感应到了。” 姚守宁这话一说出口张辅臣再度面色大变。 朱世祯揉着太阳穴的手指一动接着觉得眼珠都开始胀痛甚至隐隐觉得坐在自己右手侧的那个名叫柳并舟的年轻人都在瞪他。 “这这……”张辅臣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哑然姚守宁又接着说道: “去年我生日时曾预知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抱着孩子交到太祖之手。”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我来此之前我姐姐腹中骨肉有龙气显现并诱发狐妖现身这更证明了我的预知。” 她将姚婉宁遇到危险接着母亲为保护姐妹二人而被妖狐王重创她受陈太微指引前往时空逆流之事说了一遍。 “这是我来到此地的原因就是想寻找外祖父想寻找应天书局找到我的老师我想要保护我的家人和姐姐也想要确保我的外甥将来可以如我预知之中一样被我平安送到七百年前”她顿了顿看向朱世祯:“……送到你的手中。” …………………………………………………………………… 9k字大更。 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家人身体健康。 再解释一下最近没有更新的原因:我前两天复查肺炎并没有恢复胸腔有积液所以导致我码字后背心痛医院缺药缺床医生让我回家自己买药而这种药并不好买在网上买了之后吃完反应挺大的非常难受导致我状态不好每天码的字不多积攒到现在也就只写了九千多字而已。 本来想攒一万字+大更再上传的但是有个投资限制因此今天才凑着一起传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太祖现 姚守宁浑身一抖眼睛募地瞪大瞳孔震动。 她虽知道辩机一族的能量非同一般毕竟穿越时空见证三十多年前的书局与不同时空的长辈们交谈在她看来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可空山先生此时说的话再次打破了她的想像他谈笑之间竟然能将七百年前的太祖召来书局! 众人俱都震住不敢出声。 孙太太屏住了呼吸张饶之嘴唇紧抿胡须颤抖。 而柳并舟则是将手里的铜钱与树枝紧紧握住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 现场唯一比较放松的则是那位头戴汗巾的男人了。 他从张饶之口里得知自己当年的交易并没有带来祸患性命无忧之后便放松了许多将眼前的这一切当成了一场奇幻至极的梦。 …… 空山先生将手一招只见桌子一侧座位开始移动。 张饶之师徒原本并肩而坐柳并舟坐于下首与桌子另一端的姚守宁相邻此时位置变换他与张饶之都往上移了一位将柳并舟原本的位置空下来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浑身一抖紧握的手掌松开而被他握在双掌中的树枝、铜钱则都被汗牢牢黏住并没有脱落。 地面凭空再次出现一个蒲团静候着被邀请的人到来。 “……” 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响。 接着有声音道: “此地好像有诡异与园林路径不同。” 从此人声音听来应是个年约四旬的男子。 他的语调斯文语气则有些谨慎接着道: “皇上小心。” “怕什么?” 另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无形的威仪: “天下妖邪已经伏诛剩余妖族不成气候。” 他顿了顿认真道: “再说我修行《紫阳秘术》本就克制邪魔大庆朝的成立原就是为了庇护天下人而生若遇邪祟我先逃跑那谁来顶住?” “皇上说得是。” 那斯文儒雅的声音含笑应了一句: “是我多虑了。” “哈哈哈!”那人放声大笑: “子渊也是关心则乱。”他的声音里带着轻松:“但这天底下有你我联手可有不敢去之处?” 那人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这男子的话。 “我倒没感觉到此地有邪气反倒感应到此地有徐先生的气息……” 他话音未落突然与那另一位同行的男子齐齐‘咦’了一声二人异口同声道: “应天书局?” “应天书局!” 话音一落间书局之内众人听得分明空山先生就叹道: “看来今日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了没想到邀请了朱先生却来了一位同行的贵客。” 他一说完这话外面的谈笑声顿时止住。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空山先生则转头看向了门口笑着说道: “恭迎二位贵客。” 他话音一落众人心中皆抖了一抖。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半晌之后一只大手从门口那垂落的帘幕探入接着青色的布帘被挑起门外站了一个十分高大的身影轻轻低下了头。 ‘河神!’ 姚守宁心中涌出这个念头。 她与‘河神’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对‘河神’身形气势已经牢记于心中。 可此时眼前的人似是少了最初她见到‘河神’时的邪性及阴冷感但那种压迫与威仪却又远比‘河神’要强得多。 那人低头进入。 应天书局的大门不算十分宽大但也并不低矮可这门在此人面前却显得逼仄而狭小待那人进门之后先转头四处打量。 他的头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长得浓眉大眼竟与长公主朱姮蕊有几分相似之处。 朱世祯身穿紫袍肩宽体阔身材异常壮硕姚守宁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便皱起了眉头面露失望之色。 她曾在龙脉之底的地宫中见过幻境里的朱世祯不过那会儿的朱世祯年纪不小了蓄了胡须她原本以为年轻时的朱世祯会稍微俊美一些的。 眼前的人也确实气势非凡威仪十足可看上去年纪也不轻至少三十左右。 她见惯了陆执便拿世子来与此人相比越看越想哭。 姚婉宁还没满十九比眼前的人小了许多而且从长相看来二人也不相匹配…… 再加上自己的姐姐被他勾引如今身怀有孕将来如何还不得而知。 而眼前的人却对未来发生的事半点儿不知她心中更是觉得不大公平想到此处眼泪便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 相较之下朱世祯进门之后目光在众人身上一转而过但落在她身上时却一下顿住露出吃惊之色。 “皇上?” 他身形如塔站在门口便将大门牢牢堵住许久没有让开身后同行者忍不住低唤了一声他的脸色恢复如常这才侧开身体让身后的男子进入。 那人较他年长一些身材清瘦比他矮了一个头但通身儒雅之气。 张饶之一见此人面便脱口而出: “浩然之气大儒张辅臣!” 张辅臣顺声转头望去见到张饶之的刹那并没有露出吃惊之色而是笑道: “你也是儒修身上还有我族血脉之气不知是张氏哪一代传人?” “张之问第十一代孙张饶之见过老祖宗!”张饶之连忙起身双手交叠向张辅臣长揖一礼。 柳并舟茫然不知所措见老师起身也慌忙站起身来也学着师长的作派向长辈行礼。 但他方寸大乱行礼时心不在焉动作不大标准甚至偷偷抬头去看这刚来的两人。 他目光一望便见太祖转过了头来那神情威严令他下意识的低头心脏‘砰砰’乱跳竟被朱世祯气势慑住。 “张之问?哦大哥家的幼孙。”他的眼中露出亲近之色笑道: “那孩子如今顽皮却没料到第十一代孙竟是不弱。” “饶之张家传到你这代时是距离大庆三年多久之后了?”张辅臣含笑问了一句。 他心思缜密虽说见到后代血脉心中激动却并没有因此而疏忽心防反倒借着谈笑认亲之际开始打听起张饶之等人所在的年代了。 “回老祖宗的话”张饶之虽说猜到长辈询问此话的用意却并没有隐瞒反而恭声道: “此时距离大庆太祖三年已经是六百七十一年之后。” 他说完这话张辅臣便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太祖。 但这一看之下他又愣住。 只见朱世祯看似神色轻松但他与太祖除了是君臣之外亦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两人风雨相伴他看得出来朱世祯的注意力其实是落到末尾的小姑娘身上的。 “这位是……”他正欲出声询问空山先生就道: “今日时间充裕两位客人有话不妨先落座再说。” 说完他伸手一拂只见张饶之的身侧再度出现一个蒲团恰好位于空山先生左手处。 “有请二位落座。” 这君臣二人相伴前来本该座位相邻但却被分开位于长桌的两侧。 张辅臣看了一眼位置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转头去看太祖却见朱世祯似是并不以为意迳直走向柳并舟身侧的空位旁。 桌上其他人见他过来面露不安似是想要起身行礼但空山先生跪坐不动其余诸人便半直起身一脸忐忑。 姚守宁坐得很稳仰头还在打量朱世祯显然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尊重。 除此之外柳并舟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儿。 虽说因为张饶之的缘故他对两位意外闯入者也有敬畏之心但他不知为何一直偷偷在打量着朱世祯那眼神有些纠结显得怪异极了。 张辅臣有些讶然却并没有开口。 “诸位不必多礼。” 朱世祯一眼看出其他人的不安平静道: “应天书局之内不分地位高低来者是客我们都只是主人所请来的客人罢了。” 空山先生含笑点头。 其他人听他这样一说隐隐松了口气。 孙太太忐忑不安的跪坐回去但这一次她失去了平静频频伸手擦拭额角淡红的汗珠那原本化得完整的妆都花了许多。 朱世祯缓缓落座。 空山先生并没有制止张辅臣见此情景面露笑意也坐到了张饶之的身侧。 “我知道应天书局若是召开必有缘故除了师长传承同时还与天下大势分合相关。” 朱世祯除了一开始进入此地略微失态之外很快便恢复如初显露出他身为帝王的强势之处。 哪怕只是客人但他并不拘束仿佛对这样的局面并不陌生而是试图掌控大局。 “如今是宣武三年天妖一族被封印不久。”他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头: “而参与者竟然有六百多年后的晚辈莫非是因为被封印的天妖一族又破除封印而出的缘故?” 他一下猜中了事情真相的一半。 张辅臣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就变得严肃。 “是七百年后。”姚守宁小声的纠正他。 他转过头目光与少女对视接着怔忡了片刻最后含笑点头。 “看样子七百年后天妖一族即将乱世。”他叹息了一声接着露出笑意: “大庆朝能庇护天下七百年子渊看样子我们的后代做得不错。” 张辅臣强忍激动微微颔首。 “先不忙说这些。”空山先生打了个岔道: “你们二位来得最晚错过了一些事情先让其余诸人自我介绍一番。” 正如朱世祯所说应天书局十分特殊应邀入此门的人不分君臣、不分尊卑众人地位平等共坐一处。 朱世祯只是轻点了一下脑袋没有再说话。 而空山先生的目光落向了那包着头巾的老汉身上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他似是极少受人这样关注顿时紧张无比连忙想要起身但在空山先生注视之下爬起身到一半又连忙跪了回去双手交握于胸前不安的道: “小老儿是来自成庆21年姓孟叫孟平生家住金陵城外的宁古村家里世代打铁的。” 他先前没有自我介绍但提到了与孟青峰的交易众人便下意识的当他所处的年代是永安年与那绿袍男子同处一个时代。 却没料到他提起自己是来自成庆21年这令得原本见了张辅臣后颇为欢喜的张饶之一下愣住。 “成庆21年?” 他皱眉问了一句神情颇为严肃。 孟平生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点头: “可可有何不妥之处?” “成庆23年后帝王崩永安帝登位。”张饶之就道: “而先前那位被买了命的官员则是死于永安11年的时候。” 中间便有了十三年的时间差——而最重要的是孟青峰的交易则更早于这孟平生来应天书局之前也就是说孟青峰铸鼎、放鼎之事已经策划了多年绝非临时所想的而是早有预谋。 如此一来再结合姚守宁所说的话:此人乃是盗走太祖尸身的道士便更是证明这道士对大庆朝不怀好意了。 “先前被买命的官员?” 朱世祯听到这里露出好奇之色道: “看来我们真的来晚了错过了许多的消息。” “不错。”空山先生说道: “但诸位也不必急于一时先彼此交换身份后面有些话便好说得多。” 他的话音一落接着是孙太太起身: “我来自……”她说了自己所处年代又提到自己夫家乃河中名门孙家。 谁说话时朱世祯的目光便落到谁身上这给了孙太太极大的心理压力不止是朱世祯目光锐利再加上他的身份加成这几乎使得孙太太坐立不安恨不能即刻在这样的人物面前退走。 若非姚守宁带来的消息事关她的女儿她想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早就离开了。 “此时距离成化九年是297年之后。”孙太太知道太祖二人后至错过了许多消息再加上他们位于宣武初年对后世的情况一概不知便体贴的报出了自己的年代位置并将中间的时间差都算好了。 她话音一落张饶之就道: “我与并舟乃是师徒。”他伸手一指身侧的柳并舟说道: “我们来自于庆丰17年距离此时孙老太君所处时空有41年的差距。” 也就是说他们与成化年相差了338年之多。 张辅臣的注意力随即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他注意到朱世祯的目光一直放在姚守宁身上这个少女看上去年纪颇小最多不过十五六。 她与朱世祯的年纪相差颇大若朱世祯成婚早些生孩子早点恐怕小孩都该有这么大年岁了。 以张辅臣对朱世祯的了解他并不认为朱世祯是因为贪图姚守宁美色。 太祖富有天下身份非凡见多了美人不至于如此失态想必是有其他缘故。 他初时见姚守宁与柳并舟神态亲近二人面容有几分相似还以为这两人是同行者但听张饶之的话说来好似这少女又来自不同时空。 “我叫姚守宁来自神启二十九年……” 她提到这个时间思绪不由恍惚。 姚守宁脑海里有个灵光一闪而过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她下意识的看向柳并舟还没说话下一刻便见朱世祯与张辅臣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将她思绪打乱。 她定了定神接着道: “距离此时应天书局是三十三年之后——也就是距离庆丰17年的三十三年之后。” 她这样一说众人对于时间便大概有数了。 众人介绍完自己张辅臣便看向张饶之显然对于张饶之先前提到的永安十一年的官员颇感兴趣。 此人参与了应天书局但半路不见影踪可见是有古怪的。 张饶之便不敢怠慢将先前那绿袍男子的来历、故事一一道出。 他言简意赅却将事情说得滴水不漏。 从永安九年皇宫遭遇雷劈天降大火烧毁宫殿引发大地动毁坏神都布局说起再提到永安帝欲重建皇宫。 每说一个字张辅臣脸上的笑意就失去一分到了后来他脸色漆黑强忍怒火。 “此人掌管缮修之权有天夜里有位道士上门拜访与他做了一桩交易。” 张饶之提到道士说那官员有血光之灾提出以买命钱换他帮忙做事此人应下之后便在地基之上暗动手脚不惜为此杀人灭口。 最终东窗事发致使全家砍头。 “此人死不足惜可惜他的妻儿受他连累了!” 张辅臣说了一声。 他此时神情平静但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弹起可见他内心是十分愤怒。 “之后这人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参与应天书局后说出此事却突然头颅掉落仅留下了一枚买命钱。” 张饶之说完便向柳并舟点了一下头。 柳并舟连忙摊开左手掌只见他掌心之中握了一枚被汗湿的铜钱那铜钱闪着幽光。 朱世祯看得分明伸手去取柳并舟下意识想握紧手掌但在太祖余威之下他动作迟缓那枚铜钱依旧被朱世祯握在了手中。 “是故人之物。” 他看了一眼突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张辅臣怔了一怔听出他话中之意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募地瞪大了眼惊呼道: “这怎么可能呢!” 这君臣二人似是打着哑谜事至此时两人都猜出了一些事。 第一位消失的应天书局来客是一位死于永安十一年的官员他的故事中牵涉到了一位道士。 从朱世祯与张辅臣的反应看来这位道士留下来的物品似是与这两位来自六百多年前的贵客亦有瓜葛。 张饶之将两人反应牢记心里却不动声色道: “接下来便是这位孟兄弟所说的事了。” 他提到孟平生是家传的打铁手艺有一天接到了一个活是个道士委托他铸五个大鼎。 孟平生的故事相较于永安年的那位官员来说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张饶之用简约的语言将他的事说完连那道士让他在鼎上绘制了道家法咒图谱的事也没错过。 他想了想也没什么补充十分满意的点头: “对对对没错。” “我与并舟没什么故事一开始只是以为空山先生邀请我们只是开开眼界与来自各处的朋友见个面聊聊天罢了。” 张饶之说话时目光转向了姚守宁: “直到姚小姑娘意外闯入。” 说完他将姚守宁无意中闯入应天书局随柳并舟而来的事一说。 他并没有急于将说话权让给姚守宁而是提到她来自神都姚家家里父母生了两女一子而家中事情皆因姐姐的病而起再到柳氏误信庸医导致女儿许配给‘河神’一事说了。 姚守宁的故事听起来倒也有趣——但这种有趣是指对其他几人来说。 而朱世祯与张辅臣来自于七百年前他们两人经历过妖邪乱世的时代见识过家中受妖祸而亡的不知凡几。 张辅臣不知道为什么张饶之对先前几人的故事快速带过却偏偏对姚守宁的故事说得十分详细提到她与后来庆丰帝的外孙陆执几次行动。 最重要的朱世祯敏锐的察觉到张饶之说话时接连看了自己好几眼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却并没有急于开口询问。 但这君臣两人都注意到了一点奇怪之处:那就是皇室子弟的陵墓被妖邪所玷污且那‘河神’身份也颇诡异——尤其是他不惧皇室的紫阳秘术极有可能此人出身于皇宫之中! 张饶之提到了后来的洪灾说到了血蚊蛊祸乱神都好几次张辅臣都隐忍不住最终却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神启二十九年三月姚小姑娘与陆世子前往白陵江查探消息结果却意外从河中捞起了一盏河灯。” 说到此处张饶之顿了片刻目光从朱世祯身上扫过。 太祖神色如常但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的消息可能会令他大惊失色。 但他身经百战心性非凡此生之中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他惊骇恐怕就是先前再次进入应天书局时眼中所见到的一幕。 距离大庆初年七百多年后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惊讶呢? 他隐隐不安却并没有躁动。 “河灯是一封家书折成上面是女子写给丈夫的信说自己已经怀胎三月。” 张饶之叹道: “而这封家书写于姚大姑娘之手也就是这位姚小姑娘的姐姐了。” 说完他又看向了朱世祯。 太祖生平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浪性情沉稳此时却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动了动腿换了一下姿势转头看向张饶之: “也就是说这位姚大姑娘与‘河神’梦中成婚之后两人梦中有子了?” “不错。”张饶之点头再度目光灼灼看他。 朱世祯被看得毛骨悚然。 他并非畏首畏尾的性格此时察觉不对劲儿便索性主动出击试图将话语权握于自己之手。 太祖与张辅臣来得最晚两人错失了最初听场的机会便一直安静倾听可此时张饶之语气、眼神奇怪太祖无法再忍便直言问道: “这些事情与我何干呢?” “怀孕之前与您无干偏偏怀孕之后便与您有干了。”张饶之含笑答道。 “荒唐!”朱世祯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大庆立国三年他一直在整顿内务无暇成婚至今身侧清净也没有与哪个女子有牵扯自认名声清白被张饶之这样含糊一说顿时就不高兴了。 而张辅臣听了这话则是一愣。 他心有七窍再是聪明不过。 从空山先生邀请客人的身份、背景及经历的事情看来彼此都或因某件事、某个人而相互交缠。 例如孟平生所铸的五口鼎极有可能是在十三年后安放在那永安十一年倒霉被砍头的官员所挖出的地坑之中。 而孙太太看似与众人没有关系但她的女儿却在几十年后与姚守宁又有牵扯。 姚守宁的来历最奇怪与柳并舟面容相似十有八九双方乃是血亲妖邪在七百年后现世最先乱的是她家如此一来她也是有秘密的。 最重要的张辅臣则是注意到了一个事——那就是座位的安排。 空山先生是主人坐于首位之上。 姚守宁与他遥遥相对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两人首尾相接兴许是承托起了应天书局的主骨。 而从两侧座位的安排看来张辅臣居于空山先生一侧位于这一端的最上首。 ——张辅臣猜测这应该是自己来自于大庆初年算是众人之中‘时代最早’的人物。 同时坐他斜对面的人则是孟平生他应该是这些人中仅次于张辅臣与太祖二人之后出生的人。 他的身侧空了一个座位再联想到那位因买命钱而丧命的官员便不难猜出此人死前应该坐在这里。 之后则是孙太太。 张辅臣下首是张饶之其次柳并舟、朱世祯。 如果按照年代排列朱世祯应该坐于张饶之之上才对可此时却被安排在最末。 再联想到张饶之所说的话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张辅臣的心头。 太祖本该也能想到这点但他声名被污心中愤怒再加上他进入此地后见到姚守宁表现异样因此可能乱了心神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张辅臣沉默不语心中思索着目前仅有线索的关联之处。 天子一怒非同凡响。 张饶之瞬间感觉到压力倾盖而下仿佛泰山将崩形成阴影将他笼罩其中。 “皇上别急。” 他强忍压力笑道: “说来有件事情我忘了说。” “守宁与世子探齐王墓时曾被一位道士追杀。” 这件事情他已经提到过朱世祯表面看似愤怒但实则内心并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 他之所以不快只是想逼迫张饶之不要卖关子罢了。 此时听张饶之这样一讲他便冷冷道: “不错他们因此遇到了被幽禁在此的简王妃也就是这位河中孙太太的女儿。” “那您可知这位静清真人守在此处的缘由?”张饶之含笑问道。 这句话令得朱世祯眉头紧锁。 他先前意识到张饶之的故事讲到这里时太过简单姚守宁见过孙逸文后便再无后续了。 应天书局既然将所有人召拢至此姚守宁与孙逸文的瓜葛绝不至于是见上一面必有其他缘由。 “这静清真人另有任务?” “不错。”张饶之道: “静清真人所居的小院通地底龙脉。” 他这样一说朱世祯与张辅臣相互对望了一眼君臣二人勃然变色。 张辅臣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忐忑正欲起身张饶之再道: “老祖宗别急请听我说。” 他将姚守宁与陆执二人在龙脉之下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接着说到两个少年男女走入龙脉之首。 朱世祯的面色变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厉死死盯住了张饶之。 “想必皇上已经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地底龙脉之处?”朱世祯笑道: “哪有什么龙脉我将来埋骨之处便是龙脉所在。” 他说到这里笑意逐渐散去语气变得平淡: “看来这两个孩子找到的是我永眠之所。” “是的。”张饶之点头看向姚守宁: “接下来的事守宁说吧。” 姚守宁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她激动的跪直起身转头看向朱世祯。 这位自出身之后便面容威仪身上自带霸王之气的帝王转头看向她神态罕见的温和。 他不再像先前与张饶之说话时语气锐利威压沉沉更是有意的收敛了自身的威仪听姚守宁开口道: “我在那里见到了您……”她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别扭连忙道: “……你!” “……” 张辅臣听她对朱世祯称呼的变化越发猜中真相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骇然之色。 “看到你被一个道士盗走了尸身带离龙脉之处。” “也就是说……”朱世祯其实听张饶之说到后来已经隐隐猜到了真相。 但他仍有些不敢置信也不愿意相信等着少女接着往下说: “之后你的尸体被妖族玷污永眠于白陵江中我母亲受妖气蛊惑以白陵江水为聘将我姐姐许配给你。” 她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别扭之色: “我姐姐与你梦中成婚婚后有孕到神启29年时腹中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 说完她又有些赌气道: “这事儿你看要怎么办!” “……” “……” 朱世祯自认为自己生平经历无数风浪已经见惯了各种大场面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能令自己慌乱不知所措…… 但果然人没到死的那一天最好是不要发誓立咒的因为这样的场面他是真的没有见过——没有什么是比自己正当壮年时却听说自己死了七百年后尸体成精继而祸害了一个小姑娘将人肚子搞大更糟心的事了。 尤其是对方的家人曾是故人此时正坐在自己身侧以一种谴责、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时朱世祯都觉得有些顶不住。 张辅臣从之前种种线索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但真正听到姚守宁说出这些话时他依旧震惊极了与朱世祯面面相觑两人久久话都说不出。 “我……” 朱世祯感到眉心抽搐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伸手揉着额心想要开口解释但话到嘴边面对姚守宁指责的目光却又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打破沉默。 张辅臣冷静下来意识到了他的窘境连忙道: “小姑娘这这七百年后皇上已经……” 他咽下了后面大不敬的话苦笑道: “照理来说纵使皇上的肉身被妖邪亵渎继而伤害了你的姐姐可是人、鬼殊途再者梦里成婚这如何能孕育出骨肉呢?” 姚守宁的目光被他引走朱世祯松了一大口气。 姚守宁望着这位前辈她对儒家学派的人都很有好感闻言就道: “张祖祖不是这样的我姐姐确实已经身怀有孕这一点经过我、我外祖父及长公主的见证不会有错。” 她认真的道: “我姐姐腹中骨肉极有可能就是大庆二代君天元帝当日我在齐王墓中就已经感应到了。” 姚守宁这话一说出口张辅臣再度面色大变。 朱世祯揉着太阳穴的手指一动接着觉得眼珠都开始胀痛甚至隐隐觉得坐在自己右手侧的那个名叫柳并舟的年轻人都在瞪他。 “这这……”张辅臣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哑然姚守宁又接着说道: “去年我生日时曾预知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抱着孩子交到太祖之手。”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而我来此之前我姐姐腹中骨肉有龙气显现并诱发狐妖现身这更证明了我的预知。” 她将姚婉宁遇到危险接着母亲为保护姐妹二人而被妖狐王重创她受陈太微指引前往时空逆流之事说了一遍。 “这是我来到此地的原因就是想寻找外祖父想寻找应天书局找到我的老师我想要保护我的家人和姐姐也想要确保我的外甥将来可以如我预知之中一样被我平安送到七百年前”她顿了顿看向朱世祯:“……送到你的手中。” …………………………………………………………………… 9k字大更。 先祝大家新年快乐家人身体健康。 再解释一下最近没有更新的原因:我前两天复查肺炎并没有恢复胸腔有积液所以导致我码字后背心痛医院缺药缺床医生让我回家自己买药而这种药并不好买在网上买了之后吃完反应挺大的非常难受导致我状态不好每天码的字不多积攒到现在也就只写了九千多字而已。 本来想攒一万字+大更再上传的但是有个投资限制因此今天才凑着一起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