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正文 第一章 浴火重生 睁开眼一阵朦胧。 当瞳孔重新聚焦面前却并不是平素习惯见到的白色而是青绿色自己好像靠在一个人怀里无比的温暖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随后一滴水落在脸上隐约有啜泣声传来。 自己居然靠在一个女人怀里?! 朱浩努力瞪大眼这下终于看清楚了。 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鹅蛋脸柳叶眉瑶鼻柔唇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平时常见的白大褂而是一袭青绿色布衣长裙颇为怪异。 久病卧床平日看到的异性只有南丁格尔小姐以朱浩乐观开朗的性格自然要跟眼前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一身古风打扮的护士妹妹搭个讪他本想说“小姐姐你是新来的吗?你的衣服好别致”但话到嘴边只是吐出一个字:“娘” 什么情况? 嘴巴居然不受大脑控制? 脑袋突然一阵刺痛很多画面涌入那是一种被人强行灌输记忆人格仿佛被割裂的极度不适。 这强加的乃是一段段记忆碎片痛不欲生之余他突然醒悟过来原来我才是闯入者啊。 “小浩你没事了?你可吓死娘了!” 女人将他抱得更紧了一种窒息的感觉传来他想推开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自己 细胳膊细腿儿。 哪里还是自己使用了三十多年的老身板? 根本是个孩子! 难道说眼前这位就是我娘亲? 一股浓浓的亲情涌上心头朱浩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一股莫名的依赖那是身体原主人的情感羁绊本不属于他但现在他的感受却是那么强烈真实。 浴火重生?! “我说弟妹我这侄儿不是没事了么?还有那个谁赶紧扶你娘起来一屋子老弱妇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听来就像枣核堵在嗓子眼吞又吞不下吐也吐不出异常刺耳。 朱浩侧头看了过去 獐头鼠目! 顾盼自雄! 他真想一巴掌糊在这张嚣张跋扈的丑脸上但白嫩的小手提到眼前瞅了瞅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二伯 这是身体原主人对于眼前男子的记忆也就是说男人是父亲的兄长。 至于父亲 记忆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母亲时常对着一个灵牌泣诉灵牌主人似乎是在平定什么六七的叛乱中死去留下一门孤儿寡母。 六七叛乱? 朱浩从记忆深处寻找有用的线索。 莫不是明朝刘六、刘七起义? 那是正德五年到正德七年发生的事情。 按照母亲泣诉的内容父亲乃是两年前过世那如今应该不超过正德十年。 母亲名讳不知外人称之为朱娘。 记忆中父亲除了母亲和自己这个嫡子外尚有一房小妾和其诞下的女儿正是一旁同样跪坐在地抱头哭泣的母女。 母亲和姨娘都约莫二十来岁。 他叫朱浩时年七岁。 同父异母的妹妹朱婷五岁。 努力坐直身体周围情景尽入眼帘。 身边除了母亲、姨娘和妹妹外便是记忆中的二伯朱万简当前所处位置乃是一个米铺店面很大至少有上百个平方鳞次栉比摆放着盛有大米、面粉、食盐和杂粮的麻袋一侧的狭长柜台后边立着个四十来岁的帐房。 意识逐渐清晰。 帐房姓孙非母亲和姨娘雇请乃是家中祖母指派来负责账目的管事。 朱万简身后站着几个衙差铺子门口围满瞧热闹的百姓。 “他二婶咋回事?” “听说铺子卖出去的盐吃死人了官府派人来查封。” 听口音像是湖北中西部地区流行的西南官话。 朱浩心如明镜。 大明湖北属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正德年间的湖广那可是卧龙潜邸所在未来嘉靖皇帝就出在这儿。 朱万简催促:“几位差爷杵着作甚?还不赶快把铺子封了?尤其那些吃死人的盐绝不能留!” 盐吃死人? 听来邪乎! 可为何带官府中人前来查封铺子的会是自家二伯? 朱浩母亲把儿子交给一旁的姨娘起身苦苦哀求:“诸位官爷我家的盐售卖经年从未出过事怎会吃死人?定是事主吃了别的不干不净的东西。” 朱万简冷笑:“铺子售出的盐吃死人乃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莫非官府还会冤枉你不成?” 事有蹊跷。 朱浩暗自揣摩这个米铺和后面的院子乃是朝廷表彰亡父忠贞特意赏赐下来的多半家族想要收回去于是动了歪脑筋。 当前的衙差领班有些犹豫:“朱家二老爷铺子售出的盐是有问题但事主不过是上吐下泻卧榻休养远没到要死的地步” 看到朱万简眼睛几乎要喷火那衙差领班咬了咬牙:“也罢既然铺子售出的盐出了问题知县老爷派我等前来查案自不能怠慢公务。朱家三夫人得罪了!” 说完便要过来拿人。 此时朱浩终于恢复些许力气他挣脱姨娘的怀抱上前张开双臂挡在母亲和姨娘、妹妹身前。 身躯再小也要尽微薄之力。 “你们就这么欺负朝廷忠臣遗孀欺负一门孤儿寡母的吗?天理何在?” 朱浩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吼出来。 这话出口心胸霍然开阔。 长期卧病在床那种生命逐渐抽离躯体的无力感实在糟糕透顶现在他重新找回生龙活虎的感觉。 衙差顿时驻足不前。 朱万简气急败坏:“你们还怕一介顽童?抓人封店!” 朱浩顺手抄起一旁的扁担:“我看谁敢!如若有人敢乱来我就撞死在这里让世人知道官府联合朱家抢夺孤儿寡妇产业把忠臣遗子活活逼死。” 衙差领班非常无奈:“浩哥儿您担待些我等奉命办事请勿阻碍。” 看热闹的百姓哄声四起。 朱浩大声道:“既是办案敢问提告者何在?为何事主不至带你们来查封铺子的却是本家二伯?难道他要大义灭亲帮别人对付家里人?” “哇!” 随着朱浩的问题抛出百姓议论声更大了。 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 “满嘴荒唐言的小子弟妹这就是你身为节妇教导出的儿子?” 朱万简朝朱娘发难。 朱娘上前俯身从背后抱住朱浩满脸坚毅之色:“我儿没说错妾身从不做违法事街坊邻里可作证。” “对朱娘是好人!” “去年南阳闹干旱朱娘还在城外开设粥棚赈济灾民呢!” “” 议论声越来越大朱万简眼看事情兜不住怒不可遏:“铺子卖的盐出问题吃坏了人封店有什么问题吗?带你们去衙门主要是问那盐怎么来的难道继续让毒盐祸害街坊邻里不成?” 这话一出人群力挺的声音顿时消弭。 朱娘用哀怜眸光望向朱万简:“二伯亡夫跟您是亲兄弟骨肉至亲这铺子和后边的宅院乃是朝廷抚恤我们孤儿寡母赐下的平时铺子收入九成送至府上为何现在一条活路都不留给我们?” 人们听到这话一阵怜悯。 “听说朱家三爷为国尽忠死了才两年朱家就向孤儿寡母伸手了” “说什么盐有问题肯定是朱家的阴谋诡计不然何至于今日连个告状的都没来” “是啊人家辛辛苦苦经营铺子收入大部分给了夫家现在还要拿走人家赖以生存的铺子有没有王法?” 围观民众情绪再一次被调动看向一众衙差和朱万简的目中满是不善。 相比朱家家大业大以及官府背景百姓更愿意站在孤儿寡母一边。 眼见舆情凶猛衙差领班顶不住压力:“朱二老爷您看?” 朱万简心中暗骂全是墙头草当即怒视朱娘:“谁说要断你们活路?回朱家还能饿死你们不成家里那么多田产、屋舍缺你们这点?” “带官差来查封米铺是不想败坏朱氏门风你们几个妇孺是可以不管不顾但铺子出了事挨骂的却是家族!我这么做全是为朱家名声着想。” 朱娘急道:“可铺子里的盐乃是将田宅抵押在外借贷一百多两银子买回来的查封后如何归还法?” 朱万简冷笑不已:“谁让你一次进那么多盐?出了事难道让官府枉法?正好把田宅交还家里家里自会替你们还债” 图穷匕见! 但对于围观群众来说人家口口声声说是为家族名声着想就算有所怀疑也只能再一次哑火。 现场一片死寂! 眼见事态无法挽回朱浩突然指向一旁的帐房:“官爷前几天我分明看到他在我们卖的盐里撒入一种白色粉末也不知是什么是不是他下的毒?” 帐房姓孙一听大惊失色:“小少爷你可别瞎说哪哪有的事?” “还不承认?你当时嘱咐让我不要告诉娘还给了我几文钱买高粱饴” 朱浩说得活灵活现之前朱娘曾申明铺子卖盐不是一天两天赶巧就这几日出事必然有人搞鬼。 是不是朱家在背后谋划不重要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孤儿寡母慈悲心肠加上朱浩一个七岁孩子说出如此多带细节的话容不得人不偏听偏信。 “肯定是他!” “这家伙鬼头鬼脑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哪有一个大男人跑到寡妇店里当帐房的?” “对对对这人准没安好心!” 围观群众重新找到声讨的对象。 孙帐房百口莫辩赶紧向朱万简求助:“二老爷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小的没这么做。” 朱浩心中暗叹。 这货没看清局势。 朱万简急于要将铺子下毒之事定性孙帐房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大事面前不牺牲你牺牲谁? “几位差爷都听到了我这侄子亲口承认乃是他铺子账房在盐里下毒这下封铺子和扣盐都没有问题了吧?” 朱万简未辜负朱浩期望立即打蛇随棍上一口咬定孙账房下毒。 朱浩看了眼大惊失色的孙账房这货还没理解自己是如何成为弃子的。 衙差领班松了口气:“既如此那就查封吧。” 朱娘苦着脸:“官爷既是在卖的盐被孙账房下毒那库房里的存盐总该没问题吧” 朱万简冷笑:“那可说不准库房里的盐是否有毒得把人拉回衙门详细审问过后才能定夺盐你们甭想保住。” 朱浩皱眉:“既然说盐有问题那就扣盐呗但凭什么封铺子?我们都是良民既然盐有问题我们愿意把所有盐销毁掉以证清白!” “好!” 人群起哄鼓掌。 朱娘惊讶不已:“小浩你在说什么?” 朱万简一脸得意笑容:“大侄子你莫不是疯了?盐被官府查扣尚有机会拿回你非要销毁莫非是想毁灭罪证?” 朱浩扁扁嘴。 你这家伙跟知县沆瀣一气盐进了衙门仓房最后肯定被你提走我为什么明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要扔出去? 朱浩道:“我们只是为了保住生意诸位差爷还有二伯我家后院有个大池子如果你们同意我们把库房里所有盐都倒进去再赔偿那些吃盐得病之人的汤药费不知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结案了?” “这个” 衙差领班一脸为难“要请示知县老爷才可。” 朱万简笑道:“如果你真这么做我会跟申知县说让他撤案。” 并非朱万简宽宏仁慈对他而言想要的就是死去三弟的田产屋舍所做一切都是为这个目的服务。 抢孤儿寡母的产业本就容易落骂名围观群众的反应也证明了这一点现在朱浩说要把那些盐倒进池子回头如何归还进货赊欠的上百两银子? 若还不上最后产业便落到朱家手里谁让进货、赊账等一系列手续都是他朱万简在背后操持? 我们只是把你们逼到井边上是你们自己非要往井里跳怪不得别人落井下石。 衙差领班道:“朱二老爷都这么说了那就按浩哥儿说的办吧所有存盐一粒不留。” 朱万简突然意识到什么“倒进你们自家池子怕是有问题应该倒进河里” 朱浩道:“二伯你说跟案子没关系现在为何又说能左右知县老爷的决定?盐倒进河里若盐真有毒的话街坊邻居以后怎么打水洗衣生炊?鱼虾不都死绝了?我们倒进自家池子就是不想影响太大。莫不是你觉得我们能把融化的盐捞出来卖不成?” 朱万简暗恨自己出言草率他说可以让知县撤案明显跟最初描述的情形不符。 果然围观群众又在窃窃私语。 再一想。 如朱浩所言。 这年头要把溶解于池水的盐变成可以吃的食盐只能由灶户煎盐所耗费柴薪、铁锅等煎盐工具费用绝不是几个孤儿寡母承担得起的。 而且盐倒进池子就算煎出来杂质必然多太平年景没人会蠢到吃这种盐。 “好!” 朱万简同意了此方案。 朱娘哀求:“诸位官爷请手下留情这是我们孤儿寡母最后的活路” 衙差领班道:“朱三夫人此乃令郎提议您要是不同意将盐销毁我们只能扣盐封铺子您乃朝廷钦赐节妇不做生意也饿不死还为朱家诞下子嗣朱家乃锦衣卫世家怎会放任你们孤儿寡母流落街头?” 此话言之有理。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朱娘还想说什么朱浩过去拉了母亲衣袖一把。 “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铺子最为着紧如果铺子被封那就什么都没了。铺子在手一切还能从长计议。” 正文 第二章 小院危机 果如朱浩这一世的记忆那般后院有个占地两三亩的大池子。 这宅子位于安陆城南毗邻汉江乃官家所赐三进院带商铺的大宅系前朝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万户官邸改造而成占地甚阔格局恢弘那大池子本是后花园的荷花池长期没人打理早已荒废朱浩母亲接手后简单捯饬了一下如今只是个普通的蓄水池。 随着官差把一袋袋盐从库房中抬出当着百姓的面往池子里倒朱娘和李姨娘的心都在滴血。 朱浩特意看了看洒落地上的盐粒正如所想这年头官盐成色也就那么回事杂质甚多更谈不上雪白。 这种盐就算别人不捣鬼人吃出问题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仓房剩下两百多石盐全都被倒进池子水中泛着白色盐花四万多斤盐一时间没法完全溶解。 朱万简见状立即让官差拿棍子探到池水中搅拌加速盐溶解。 朱娘和李姨娘瘫坐地上望着满池盐花欲哭无泪。 朱万简走到二女身边神色中带着几分志得意满:“两位弟妹我这么做是为你们好!都说女人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尤其三弟妹你乃节妇一辈子都是我朱家人一言一行均涉及朱家脸面别怪做兄长的没帮衬一切都是从家族利益出发!” 朱娘不应答。 她已无心思理会这个厚颜无耻的二伯哥。 混进后院的街坊看不下去了议论道:“铺子出了事不出面帮衬也就罢了还跟官府勾结为难兄弟家孤儿寡母竟有脸说是为了人家好?” “是啊这种人脸皮怎这么厚?” 如果说围观群众相对站在中立立场情绪容易受人摆布但平时跟朱娘来往颇深的街坊了解朱娘为人此时力挺这院子的孤儿寡母。 朱万简面子挂不住大声呼喝:“哪些人嚼舌根胡言乱语?朱家事几时轮到你们这些长舌妇说三道四?” 有人兀自愤愤不平。 “若铺子被朱家收回去不管以后做什么行当我都不会来光顾!” “对这种为难孤儿寡母的人家算什么积善之家?以后避远一点” 一个时辰后。 长寿县城东北方五里处大庄园外百亩良田接壤稻子如碧波荡漾道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 林荫下一辆马车停在朱漆大门前朱万简下车后在几名小厮簇拥下进入挂着“朱府”匾额的大门径直来到中院内堂。 内堂正额挂着“忠孝节义”的匾下面是一幅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武将画像供桌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背对门口跪坐于蒲团上手里拿着佛珠珠链闭着眼一边捻着佛珠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 “娘我回来了。” 朱万简走到老妇人身后脸上筋肉舒展得意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妇人睁开眼停下手上事起身恭敬向画像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看向儿子。 老妇人面相雍容不过岁月已在她脸上刻下痕迹稍微的神色变化便在脸上呈现横皱。 她便是朱家如今事实上的掌舵人朱嘉氏。 “铺子和盐都顺利查封了?” 朱嘉氏面色平和俨如事不关己。 朱万简笑道:“没封不过仓房的盐都给倒进后院池子里了。店铺无盐可卖债主定会上门催讨到时咱们再一挑唆让他们把朝廷赏给老三的宅子抵债万无一失。” “好端端的盐为何毁了?” 朱嘉氏一脸冷峻。 朱万简本是邀功听了母亲的话急忙解释:“娘咱目的不是为把铺子和三进大宅外加老三家在城外的几十亩地收回?如果盐到了县衙老三媳妇想办法弄回去怎么办?儿此计乃兵家釜底抽薪之” “行了!” 朱嘉氏伸手打断儿子的废话“你跟官府的人去查封铺子就没人评说?” 朱万简有些懊恼:“怎没人说?他们都在议论我们朱家为难孤儿寡母还说老三家那位乃朝廷钦赐节妇家里这么做是不仁不义 “倒是老三儿子脑袋不好使说把盐全部销毁掉儿便借坡下驴应允下来。若非有人说三道四儿断不至于出此下策。” “嗯。” 朱嘉氏微微颔首未再计较。 朱嘉氏抬头看着画像上的武将神色阴郁:“老三若泉下有知今日事是否会站在为娘这边?” 朱万简正色道:“老三孝顺定支持娘的决定再说他那般死板之人怎会放任自己的妻妾在外抛头露面?若泉下有知他定会对娘感激涕零。” 朱嘉氏若有所思“当初老三为何主动请缨去北方平叛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安心留在安陆当个百户不好吗? “如今你父卧榻不起你兄滞留京师不归你又不思进取你小弟一心走科举之途我朱家使命谁来完成?” 朱万简瞪大眼:“娘爹乃锦衣卫千户在京城好端端的为何要举家搬迁到安陆这小地方来?您一直都在说家族使命咱家到底肩负何等使命?” 朱嘉氏不答。 “娘您不说就算了怎老责怪我不思进取?我怎么了?家里铺子和田庄不都是我在打理吗?每月可有一百多两银子进项呢!” 朱万简骄傲地说道。 朱嘉氏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每月一百来两其中五六十两是佃户缴租再有五十两是老三媳妇上缴咱朱家在安陆州城十几处铺子就算全租出去每月岂止三四十两?别等把老三家铺子收回连那五十两收益都没了。” “谁说的那是朝廷赐给老三铺子的风水好地处城南商业中心地带周边豪门大户多所以才有暴利她能每月上缴家里五十两谁相信她不会私藏?” “再者您怎不说您大孙子在外花天酒地?每月从他手里流出去的没有一百两也有七八十吧?您怎就惯着?我家五个兔崽子每月用的加起来还没他零头多。” 朱万简嚷嚷着反驳。 朱嘉氏气恼道:“你大哥人在京师他” 本要说什么话到嘴边朱嘉氏却戛然而止。 朱万简不屑道:“兄长在京城怎么也是个锦衣卫副千户未来爹的锦衣卫千户职也是他来承袭所以您就向着长房嫡孙是吧? “也罢儿将您托付的事完成就不在这里碍您的眼娘您继续礼佛儿告退!” 朱万简带着火气径直离开。 朱嘉氏看着儿子的背影目光中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悲哀。 米铺后院。 人群已散去。 朱娘和李姨娘正拿着铁铲试图将池子里尚未溶解的盐捞出来妹妹朱婷在旁帮着将铁铲绑在长长的竹竿上。 朱浩站在宽阔后院的假山上默默观察下方地形地貌判断高低走向。 “小浩快过来捞盐。” 朱娘见儿子傻愣愣杵在高处不由出声催促。 此时朱浩已用两个问题从母亲那里得知自己新生后面临的情况。 正德九年五月! 安陆州! 安陆乃兴王府所在正德九年未来的嘉靖皇帝朱厚熜跟自己同龄时年七岁。 有了这个讯息他一下子明白自己努力的方向。 不过眼下最着紧的是解决小院当前危机。 朱浩走到大池子前看了看水底的确有很多盐尚未溶解但这些盐已掺和大量淤泥就算捞出来也很难清除杂质。 “娘这么个捞法就算能捞出一两成盐来也不干净这种满是杂质的盐卖给谁?到时再有人吃出毛病卖盐的钱怕是抵不了赔出去的汤药费吧?” 朱浩提出的问题让朱娘心中最后希望随之幻灭。 如儿子所言捞盐出来卖对外债于事无补或还会引来更大危机。 李姨娘近前:“浩少爷您既知如此为何还要让人把盐倒入池中?” 朱浩道:“娘姨娘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就听我的找人把后院改造一下想办法把盐提炼出来管保新盐比之前更白更纯” 朱娘惊讶地望向儿子:“小浩你在说什么?” 旁边五岁的小朱婷一脸崇拜地望向朱浩“哥真的行吗?” “娘我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一种方法可以把盐提纯” “你从何处看的古书?你未开蒙怎会识字?” “是这样的那书上面都是图画详细描述了制盐过程一看就懂娘你不要在意细节嘛现在我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可是提炼盐需要薪柴和用具我们买不起啊。” “暂时不用那些我们就用烈日曝晒如今正值盛夏几日下来就会结晶出盐不过需要找人把后院分隔成三块大池子和十二块小池子彼此用导流槽相连现在就去叫仲叔和于三来” 在朱浩不完整的记忆中这铺子其实有帮工平日帮忙搬抬粮食和盐袋以及做一些杂活按劳计酬。 仲叔和于三本是码头力夫不时到粮店来帮闲跟朱浩一家关系不错。 “夫人您看” 李姨娘没主意只能看向朱娘。 朱娘神色凝重缓缓点头:“晒盐的确是最后的办法就算晒出来的盐有杂质也比捞出的盐强实在不行我们就拿到城外卖给山野农户” 正文 第三章 朱家使命 米铺。 铺门大开但已没有客人进来光顾。 就算街坊力挺可铺子销售的盐吃坏人已被官府定性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牵连铺子里的粮食也卖不出去。 孤儿寡母守着半天也没开张。 朱娘正在清查账目。 不查不知道。 原来很多款项都跟朱娘私下所记小账对不上账面亏空很多银子顿时让朱娘对朱浩污蔑孙掌柜的愧疚大幅减轻。 中午时门口进来四人。 为首那位乃是朱娘派去请人的夏婆后面跟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朱浩仔细一想便回忆起此人正是仲叔今年才四十二岁却跟后世六十岁的老头没什么两样足见生活压力有多大。 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叫于三身材瘦削一脸精明另外一个憨厚矮壮朱浩感到很陌生。 “当家的您找我们?” 仲叔过来行礼。 “嗯。” 朱娘收起账本让李姨娘隔上门板挂上歇业的牌子这才招呼“到后院说话吧今天是找你们来上工做一天结算一天的工钱。” 一行通过串联铺子与院落的回廊来到宽大的后院。 夏婆跟着一起进来。 这时代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朱娘还是节妇若平白无故请男人到内院叙话必会惹来闲话必须要有年老的夏婆跟来做见证。 夏婆作为牙子既充当传话人又是见证人本身又是街坊跟朱娘关系颇为不错。 “这是图纸我们想按照它将后院改造一下。” 朱浩把自己用炭笔画的简单图纸拿出。 只是个大概地势高低走向还有具体工序需要他监督完成。 仲叔没有仔细端详略微瞟一眼图纸便用不解的目光望向朱娘:“朱当家的先前发生的事老朽也有耳闻对此深感遗憾是朱家对不起您。但您也不能把好好的院子给毁了这恐怕于您名声不利吧?” 朱娘一怔。 品性高洁如她一时没明白仲叔为何这么说。 朱浩道:“仲叔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毁掉院子而是改造一下用以晒盐。” “晒盐?” 仲叔一脸迷惘。 朱娘苦恼道:“当初为了进盐铺子一次性投入两百多两银子欠下大笔外债现在盐都倒进池子里了只能想办法提炼出来。听小浩说盐可以通过烈日曝晒获取。” 仲叔释然随即又不解道:“这铺子生意那么好平时赚得该不少啊这进货怎么还要借外债?” 朱娘不想说什么一旁的夏婆却满面愠色:“还不是被本家抽走了?其实朱家媳妇日子过得很清苦” 仲叔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指向身后“这是老朽刚收的徒弟父亲早亡自小跟着母亲过叫何强” 那个憨厚矮壮的年轻人近前行礼:“小的给夫人请安小的名叫狗子何强这名字是师傅起的。” 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眼神中透出一股纯真年岁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比起于三小个一两岁。 朱娘道:“老规矩做一天工二十文仲叔统筹工程一天加十文中午管饭晚上可带饭回去有问题吗?” 仲叔和于三是老把式自然没问题何强则一脸憨笑:“还能把饭带回家?那不给工钱都行。” 朱浩出言提醒:“娘让仲叔多请两个人我们要赶工不然来不及。” 仲叔本来打算三个人就把所有活干完这样可以多干几天多拿工钱。但朱娘说要赶工期他只得回码头又叫了三个力夫过来六个人一起干。 朱浩早已考察过地形当即指示几个人从后院地势最低处开始挖。 等把事情安排妥当朱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准备出铺子到州城好好看看。 他最想去的自然是兴王府。 “如果我能跟年少的朱厚熜建立起关系未来就是天子近臣能少奋斗多少年?封侯拜相也不是没可能!但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很容易出问题哦对了还有陆炳朱厚熜身边人基本都鸡犬升天了但以我身份想跟朱厚熜认识不容易啊” 铺子门外便是州城贯穿南北的大街可以并行四辆马车的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铺子招牌林立幌子众多。 “丰盛行、大德堂、六必居、福茂行、庆余堂、泰和庄、月盛斋、芝宝林”一路走来朱浩两眼所见全是取名寓意美好门头招幌高高飘扬的店铺。 这些店铺建筑高大一色青砖蓝瓦屋檐上雕饰鸟兽图案窗棂也是精工雕制用料考究木制的通头门板均已取下门首因此显的特别阔大内里摆放着林林总总的货物伙计掌柜忙碌其中生意似乎都挺不错。 “自家生意跟别人家的生意一比唉” 朱浩越逛越没心情索性折返回到铺子发现柜台边的朱娘和李姨娘面色不愉似乎又遇到麻烦。 “娘出事了吗?” 朱娘点头:“你出去这会儿有债主登门让我们还钱其实债务并未到期但他们听说咱把盐给销毁了怕咱赖账提前上门催讨。” 李姨娘苦着脸道:“他们还说若明日不还的话就带人上门生事届时可能还要闹腾一番。” 朱浩淡淡一笑。 催讨债务肯定是朱家搞出来的龌蹉。 “娘你听我的去找债主好好谈谈。你跟他们说还钱暂时做不到他们想闹的话尽管闹欺辱朝廷钦赐节妇有他们好受的。” 随后朱浩说出自己的计划。 朱娘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道:“小浩咱是真的欠人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到期还钱才天经地义提前则天理不容告诉他们别以为咱不知道这些债其实是朱家放的现在朱家用得着他们鼓动他们上门催讨等铺子归了朱家肯定过河拆桥。 “朱家对自家人都这么狠会放过到朱家节妇门上闹事的?到时候哼哼就怕他们拿到的好处还不够赔付朱家的名誉损失”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一眼显然朱浩所言有很大可能发生。 只是她们不明白朱浩是怎么想到这损人主意的。 “娘咱现在就是要分化瓦解债主跟朱家的关系你现在就去免得回头又被朱家把咱说和的路给堵上要是不成咱再想后招。” 朱娘依言立即出门去找债主谈判。 债主都是城内本分的生意人跟朱娘平时关系也不错听了朱娘的分析后一个个都惊出一身冷汗纷纷表示体谅约定债务到期才还钱。 米铺再次逃过一劫。 朱万简得知消息气急败坏找朱嘉氏告状却被刘管家拦住去路。 “让开!” 朱万简怒道。 刘管家态度坚决:“老夫人正在接见京师来的锦衣卫特使一应人等不得入内。” “你!” 朱万简怒目而视。 这个刘管家乃是朱嘉氏从娘家带来属于嫡系中的嫡系家里账目都由其管理朱万简恨其牙痒痒。 “好狗不挡道!” 朱万简一把拨开刘管家径直往里面闯。 正堂里朱家老夫人朱嘉氏正在会见一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百户。 此人姓林三十岁许间身材高大威猛英气逼人。 “老夫人这封信乃在下冒着杀头风险替朱副千户送达上面笔迹您应该认得看完后需立即焚毁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否则对在下和朱氏一门均无好处。” 林百户非常谨慎。 朱嘉氏把信函看完就着供桌烛火把信纸烧掉。 “我儿他在京师可好?” “不太好。” 林百户摇头“朱副千户头年被张永张公公安排守皇陵受了不少苦年初送上厚礼才得以调回北镇抚司衙门不过承担的依然是看守诏狱的苦差事好在每日虽然不能回私邸也算有瓦遮头上面说这两年朱家送回京城的消息份量不足很难交差所以唉!” 朱嘉氏一脸悲切:“我朱氏一门奉先帝之命滞留湖广二十载可兴王自打到安陆后便循规蹈矩绝不与朝臣往来我朱家能送回京城多少消息?” 林百户理解朱家处境苦笑一下“当年御马监太监梁芳等人与万妃谋废先皇立兴王事先皇临终前犹自耿耿于怀如今陛下登基日久却无子嗣留存太后对于湖广事颇为关切年里已下懿旨问询多次。” “太后?” “是当今陛下对兴王事少有过问但太后对过往知根知底常有垂询。上差有言若想令朱副千户在京守得云开非要从兴王府着手不可。” 林百户抱拳“在下言尽于此。” 朱嘉氏起身:“好这就送林百户回京银子已装箱您派人带走便可。” 正要出门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两个小旗就敢在我朱家撒野?家父还是锦衣卫千户呢!再不让开要你们好看!” 却是林百户带来的锦衣卫将门堵住令强闯不得的朱万简大发雷霆。 正堂门打开。 朱嘉氏与林百户一起出来。 林百户对朱嘉氏再度抱拳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让人抬着箱子往外走。 “放下箱子!” 朱万简再次怒喝。 朱嘉氏气急败坏:“不肖子这里有你何事?再不让开家法伺候!” 朱万简平时被老太太宠溺惯了自以为父亲卧床、兄长在京自己就是家里的主事人。 却未料母亲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不留任何颜面痛斥。 等林百户带人走了朱万简与朱嘉氏进到正堂立即出言质问:“娘那到底是何人?为何他一年来个两三回每次都要给他那么多银子?咱朱家又非开善堂的。” “此事与你无关。” 朱嘉氏神色冷漠。 “莫不是大哥他在京师也跟他那败家儿子一样花天酒地?咱朱家一年收成不过一两千两老三家的铺子花那么大力气收回卖出去能值个一千两?不想娘一转手就让人带给大哥娘您的心不能偏成这样吧?” 朱万简情绪激动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操持家业却被薄待。 朱嘉氏怒不可遏:“你大哥这些年留滞京师吃了多少苦?做弟弟的竟无丝毫同情怜悯?” “狗屁他可是锦衣卫副千户在京城威风八面我想当都没得当呢吃苦?哼一年花一两千两银子会吃苦?偏心就偏心吧娘别胡乱找理由搪塞儿去了。” 母子不欢而散。 朱嘉氏立在门口目送儿子背影消失在门廊后边沉着脸一语不发。 正文 第四章 小鬼当家 三天后。 米铺后院已挖得差不多了目前正在大小池子的底部铺设三合土朱浩一直没透露如何把盐提取出来。 朱浩明白不能把滩晒制盐法细节告诉仲叔和于三等人。 中午他在后院监督完工作等几个力夫去吃饭来到正堂就见朱娘跟一个神秘兮兮的邋遢汉子说了两句随后汉子谨慎离开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孙账房被衙门抓走朱家笃定这铺子已山穷水尽未再派人来管账三天来一直都是朱娘亲自打理柜台上的事。 “娘上午有生意吗?”朱浩问道。 朱娘点头:“上午隔壁王婶前来买了三斤红豆回去” 朱浩又问:“刚才那个人是干嘛的?” “他” 朱娘迟疑一下似觉得儿子近来成长很多便直言不讳“卖私盐的说能低价给铺子供盐不用一次进太多甚至可以等卖了盐后再跟他们结清。” 相对于官盐即便私盐成色不好但因便宜还是为广大百姓接受。 吃不到盐身体无力少白头 朱浩道:“娘别进私盐我们现在被人盯着若卖私盐很容易被人检举到时更说不清了。” 朱娘笑着轻抚儿子的头一脸欣慰:“小浩长大了娘明白事理就算咱再穷途末路也不能做出有损你爹声誉和朱家名望之事等娘有了钱一定想办法让你读书让你有更多见识有个美好前程” 当天下午。 铺子依然门可罗雀。 等到晚上等后院力夫走了铺子门板隔上朱浩把朱娘和李姨娘叫过来。 “小浩你要做什么?” 朱娘一脸不解只见儿子把桐油灯点燃从一旁拿出个包袱。 等包袱打开朱娘和李姨娘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是盐! “这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朱娘好奇问道。 朱浩道:“这是我自己晒的小样就是从池子里捞出卤水用我们即将在后院大规模施行的晒盐法在荒废的西厢院的池子里小范围试验晒出的娘你看看这盐成色如何?” 朱娘轻轻捻起盐粒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盐粒雪白精细即便是在桐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也能察觉这是上好的精盐。 李姨娘惊喜道:“夫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雪花盐?” 朱娘不答纤手一松盐粒落回包袱中她侧头低声问道:“小浩这这真是晒出来的盐?” “是啊娘如果我们能产出这种盐不知是否有销路?”即便朱浩懂得滩晒法但始终对于盐的行情不是很了解。 李姨娘差点喜极而泣“夫人传说中雪花盐不都是贡品连达官显贵都轻易见不到吗?这怎么可能?” 朱娘一脸严肃:“如果真能晒出这样品质的盐销路想来不错不过小浩这真是我们制出的盐?” 朱娘还是难以置信。 恍如一梦。 今日之前尚是前途灰暗不想转眼间便看到光明。 “嗯。” 朱浩再一次坚定点头:“娘如果我们的盐好卖这一批晒完以后从何处进盐?” “你” 朱娘没想到眼前的危机尚未解除儿子已在绸缪未来。 李姨娘在旁笑着道:“如果盐卖得好再买盐没有任何问题自大江运到安陆的盐可不少货主都是名闻天下的大盐商。” “嗯。” 朱娘点头同意了李姨娘的说法。 朱浩建议:“如果未来要进官盐的话我们不一定找品质最佳的盐而是要买相对粗糙但价格最便宜货主背景强大的那种要长寿县乃至安陆州官府都无法撼动也不会被朱家拿捏的盐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盐卤供应。” “小浩你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娘为何不知?” 朱娘追问。 “娘你别问了以后我会跟娘详细解说现在我们得把消息隐匿下来尤其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是如何提纯盐的就连仲叔他们也不行我会把晒盐中的一些关键步奏予以保留到时我们自己知道就行。”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姨娘擦了擦眼角因为惊喜而流出的眼泪一脸欣慰:“夫人这次幸好有浩少爷要不我出去买点猪肉改善一下生活说起来家里好些日子没有沾荤腥了。” 朱娘点头道:“那就麻烦妹妹你了。” 说着从怀里的荷包拿出一小串铜钱让李姨娘去操持晚餐。 菘菜猪肉馅饺子。 猪肉大约有个一斤的样子剁成馅儿后和上大约三四斤菘菜也就是白菜敲上一枚鸡蛋然后加入盐、花椒粉、十三香等调味料搅拌均匀用面皮包上再用大锅煮好每个人碗里都舀上三四十个饺子蘸上酱油和醋混合的调味汁算是朱浩来到这世界后吃到最美味的东西简直把肚子里每一个馋虫都勾出来了。 饺子是李姨娘和朱婷包的朱婷才五岁在已是帮厨的一把好手。 晚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上一顿饺子然后在桐油灯下商量大计。 “娘明天我们就要开始卖盐。”朱浩做开场白。 “我们现在没法卖给街坊就算我们卖的是雪花盐有之前恶名发酵没人会登门光顾暂时只能卖给城里的客栈食肆。” “以我这两天查悉城内官盐买卖基本被几个商行垄断那些客栈食肆不会跟咱一样一次买几百石盐回去只能零零散散地买高价盐。我们可以提供低价而优质的官盐就算官府探查我们也能拿出盐引不会有任何麻烦。” “这就叫双赢娘。” 朱浩之前做过市场调研。 这一轮铺子出事跟城内几个官盐大户联手垄断市场提高批发价门槛有关否则朱娘也不会一次拿出两三百两银子进货进而着了朱家的道。 以往无论是铺子还是城内食肆都能以一大引即四百斤为单位批发回官盐。 朱娘一时难以决策。 李姨娘提醒:“夫人不如听浩少爷的试试吧。” 朱娘一声不吭只是点点头。 翌日。 铺子照常开着仍旧门庭冷落由李姨娘照看。 朱浩则跟朱娘去城内茶楼、酒肆、客栈等有官盐购买意向的铺子推销。 可当这些铺子的掌柜知道朱娘身份以及前来的目的后都没有给好脸色看直接轰出门的都有。 到中午时别说谈成生意连一家愿意坐下来谈的都没有。 回到铺子朱娘有些丧气。 朱浩笑着鼓励:“娘别灰心我们下午到城北看看那边是王府街有钱人多或许那边的铺子会买我们的精盐呢?” 李姨娘突然想到什么望向朱娘:“夫人城西悦来阁食肆的宋掌柜跟咱老爷不是旧交么?他生意做得那么大不如我们去问问?” 朱娘有几分忌惮:“此人做生意不择手段以次充好名声不怎么好官人故去后再无来往。” “娘不管此人是否心善最重要的是我们把盐卖出去大不了以后不跟他合作只要现在能搭上话。” 生死存亡关头还管人家用什么方式做生意? 果然先父故交还是很给面子的至少这是朱娘母子跑了半天下来第一个愿意坐下来说上两句话的人。 如朱娘描述那般悦来阁老板宋昱一看就不像好人五短身材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说话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年不到三十却一副行将就木的老匹夫模样。 “我说三夫人非某见外仲彦兄故去斯年在天有灵恐也不希望你一介遗孀出来抛头露面吧?你居然还带着孩子上门来谈生意这算什么?” 朱娘本就不想跟宋昱过多纠缠。 闻言便欲起身离开。 朱浩拉了拉朱娘的袖子笑着道:“宋叔听说您跟先父关系莫逆我们此次登门其实是给你送大便宜来的。” “大侄子这里似乎不是你个小孩子说话的地方吧?”居然板着脸教训朱浩这宋老板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朱浩从怀里拿出小包袱打开来露出里面的精盐:“我们不是来借钱更不是来给宋叔添麻烦的我们手里有上好的官盐您看看跟雪花一样白一斤不过十六文比之市面上官盐的价格犹自低几分你说这么好的盐不买一批回去存着是否可惜?” 宋昱最初表现得很抗拒大概是听说朱家孤儿寡母的遭遇以为母子二人上门来是为了举债。 等他看了朱浩提供的盐当即皱起眉头。 “三夫人这盐自何而来?” “我们” 朱娘正要出口解释。 朱浩又拉了拉她的袖子起身道:“宋叔这是我们进回来的官盐你不会认为私盐成色这般好吧?又或者宋叔觉得我们的盐来路不正?我们可是有盐引的如今城里盐商只批发不零售莫非宋叔想用二十文以上的高价从别人手里买成色不好的官盐?” 朱浩想要做成这笔生意只能晓之以“利”。 你经营食肆不是不择手段吗? 我们低价卖好盐给你你不会蠢到不接受吧? 宋昱马上换上副笑脸:“既然是谈生意自然好说好商量谁让我跟仲彦兄是至交?我们打小就厮混在一起无话不谈呵呵但问题是你们铺子的盐不是刚出问题吗谁还敢买你们的盐?十六文的价格” 朱娘一听有眉目觉得可以商议马上又要说什么。 朱浩表现得很强势抢先道:“宋叔我们这么好的盐只卖十六文您还砍价那就真是不讲人情了这样我们只得去别家问问话说一上午转下来好几家都有进货意向。” “不可能吧?” 宋昱下意识觉得其中有诈。 朱浩咧嘴笑道:“城内食肆客栈的掌柜哪个不是人精?知道我们家的盐好价格便宜不说还能零售而且我们负责送盐上门这么好的盐摆在柜台上让食客看到几乎可以当做活招牌放着这样的好盐不买不是傻子吗?” 宋昱本来信心十足听了朱浩的话脸色瞬间呆滞。 朱浩拉母亲起身:“酒好不怕巷子深如今卖这价不过是因为我们遭遇一点麻烦以后想按照这个价买我们还不卖呢。娘我们走去别家看看。” “小浩你” 朱娘没想到好不容易遇到个有意向的主顾儿子居然这般坚决要走。 “哎呀三夫人大侄子你们怎么这么见外呢?都是老交情你们有困难我能袖手旁观?要不这样一口价十五文月底付账。” “娘咱们走上午连掌柜说十七文还现结就算他买的量少我们多卖几家便是。” “别别别十六文银货两讫一次买一百斤可行?” 第一笔零售大单就这样谈下来。 朱娘跟宋昱详细商谈供货细节带着儿子出门来阳光照在她脸上平添几分明媚。 正文 第五章 万事开头难 天黑时。 朱娘母子回到铺子李姨娘忙过来问询:“夫人可有进展?” 朱娘笑道:“谈下三家。” “啊?” 李姨娘没想到进展如此顺利。 朱娘用怜爱的目光望着儿子笑道:“多亏小浩谈的时候他说得比较多不过现在我们要赶紧供应上盐才行” “娘供货方面不成问题过两天咱就开始大批量晒盐只要盐好价格也不高一定有销路不如我们多找些人来争取明天就把全部池子打好趁着雨季到来前多晒些盐” 一家子突然有了生机。 晒盐出奇顺利。 五天后第一批盐大概三四百斤已晒了出来。 而且以目前的进度看以后每天都能晒出三四百斤十多个池子轮番蓄水、引流朱浩以推卤、赶卤等特殊手法制出的盐效果绝佳 当朱娘和李姨娘看着面前收获的盐晶都被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晶体吸引。 “娘我们赶紧研磨好给那些订货的食肆送去记得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另外以后我们几个人干恐怕不行需要找人回来帮忙。” 蓄水引流这些只要朱浩教授朱娘她们其实也能做。 但要涉及最后的磨盐和装运就需要有人帮忙。 朱娘明白事理颔首道:“今晚就去找仲叔商议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来家里做长工” 朱浩咧嘴笑道:“娘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找一些健妇来家里做工如此或许还能省不少钱呢。” 大明因为生产工具落后男劳动力和女劳动力在雇佣价格上差距巨大眼前的活计找有把子力气的民妇完全能做为什么一定要找贵许多的男劳力呢? “小浩说得对为娘这就去” 朱娘看到眼前的收获明白晒盐这东西靠天吃饭不能耽搁。 第一批盐顺利供应上。 货款拿回来。 找健妇做工一事也出奇的顺利按照朱浩建议雇请来的妇人都是自城外村子雇佣而来。 一般农户家的女人平时多在田土里刨食每天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个钱现在有机会获取除田地产出外的收益自然趋之若鹜。 作为农妇本身就有把力气本身也朴实憨厚目不识丁没那么多鬼心眼儿自然也没能力依样画葫芦自己修建盐池搞晒盐之事雇她们回来不用担心技术外泄。 “明天就能过来四人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扩充人数其他人要请妇人到城里做活很困难但到我们这里情况却不一样” 朱娘顶着节妇的名头出来做生意自然有诸多不便。 但雇请女工就太方便了。 农家妇人自然也不想抛头露面但若是到节妇家做工不管干什么都能让家里人放心更不会让乡里乡亲说三道四。 这算是节妇拥有的特殊优势。 “娘明儿咱就把店面支起来我说的是卖官盐之事把名头打出去让人知道我们的官盐价廉物美”朱浩提议。 李姨娘为难道:“浩哥儿你不是说我们没法做街坊四邻的生意吗?” 朱浩道:“但也不能一直不对外售卖官盐啊!万事开头难我算过如果光靠城里那些客栈食肆很难把我们每天晒出来的盐及时卖出去他们一天的消耗量也没多少” “我们要卖出去一万斤盐才能收回一百六十两银子把欠下的外债还上但一天四百斤盐不加把力的话很难销售出去!” 朱娘本因今日忙碌忘却烦恼闻言又愁容满面。 翌日一早。 朱娘在木牌上撰写“官盐”二字然后亲自挂到门口方便街坊四邻知道铺子重新开始经营官盐买卖。 “哎哟三夫人您这是作何?还卖盐?您有盐吗?” 街对面一家粮店走出来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精瘦的脸上满是皴皱上来就用阴阳怪气的腔调道。 朱娘不想跟对方废话。 在朱浩不多的记忆中此人姓钱人称“钱串子”真名叫什么不知道但这世间没有取错的外号他经营的铺子也卖五谷杂娘和官盐平时嫉妒朱娘店里生意好言语上总有挤兑。 朱浩笑嘻嘻道:“钱掌柜我们卖我们的盐如果有顾客临门我们就卖给他跟你有关系吗?” 钱串子指着朱浩:“你小子还是这般顽劣哼识相点儿劝你娘早些把铺子兑出去以后做点相夫教子的事不好吗?哦对了你娘如今没夫可相颧骨高杀夫不用刀可惜啊可惜”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娘其实长得很标致典型的鹅蛋脸圆润的颧骨撑得一张脸很有立体感看起来唯美清秀端庄典雅。 朱娘拽着朱浩往里走朱浩回首大声诘问:“钱婶比我娘颧骨更高不知她是不是也克夫?我一定要找她当面问问” “呸油腔滑调的小鬼头!”钱串子破口大骂。 朱浩吐舌做了个鬼脸。 打嘴炮输人不输阵。 铺子打出招牌说继续卖官盐但因有之前官府宣传铺子盐吃坏人之事一时间谁会光顾? 一上午别说是来买盐的来买五谷的都没了。 但朱浩并不担心。 上午朱娘带着仲叔、于三他们到码头周边客栈和食肆洽谈官盐买卖有现成的雪花盐在手无往而不利。 朱浩跟李姨娘留下来看店。 对面钱家的铺子本来生意惨淡但此消彼长之下朱家米铺落难钱家铺子生意便有了起色。 每当做成生意钱串子故意把客人恭送出店门外再用挑衅的目光斜睨一眼好像在示威你看你们门可罗雀不赶紧关门歇业等什么? 却不知道小院的晒盐和销售行动正如火如荼进行。 老天爷给面子小半个月都是大晴天烈日曝晒下晒盐没有丝毫耽搁。 不过湖广地区的雨季很快就要到来一般六七月便是连天阴雨。 为及早把池子里的盐“采”出来朱浩亲自上阵毕竟赶卤技术只有他一人会别人就算依样画葫芦学回去也不可能产出如此品质的精盐。 这天清晨卯时刚过。 朱家后堂。 老太太朱嘉氏把儿子朱万简叫到跟前。 “娘您找我何事?” 朱万简一脸疲倦的样子近来他常常流连城里的花街柳巷夜不归宿。 朱嘉氏指了指侍立一旁的刘管家。 刘管家道:“听打理家族米行生意的赵掌柜说本来跟我们订官盐的几家客栈食肆最近都断了契约也不说自何处购盐本想请官府出面查查他们是否进私盐后从一些渠道得知他们是从三夫人铺子进盐” “呵呵。” 朱万简一脸鄙夷冷笑连连。 朱嘉氏面色冷峻:“你怎么说?” “切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断订的那些客栈食肆看来是不想做生意了老三家的盐是便宜但从池水里捞出来的粗盐吃坏肚子是常事恐怕过不了几天就得乖乖回来找我们买盐!” 说完朱万简怒视刘管家。 既怪责对方没有帮自己说话又觉得此人绕过自己跟老太太汇报显然没把他当朱家大掌柜。 朱嘉氏摆了摆手:“把盐拿来。” 随即刘管家从旁边书案上搁着的一个小包袱里捧出抔雪花盐。 看到这盐的成色朱万简瞪大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朱万简捏了一粒盐放到嘴里随后惊讶地望向朱嘉氏:“娘这盐自何处得来?别说是安陆就是整个湖广也未见过这等好盐。” 刘管家道:“正是从那些个客栈食肆通过伙计之手偷出来的厨房用盐乃是从三夫人处买回。” “这这怎么可能?” 朱万简整个人都懵了。 朱嘉氏冷冷问道:“对于这事你如何解释?” “娘您听孩儿说这盐的质量这么好绝对不是老三媳妇能搞来的咱跟城里的大盐商私交甚笃有好盐他们会不想着请咱来分销?这其中一定有诈。” 朱万简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 朱嘉氏满脸愠色差点儿就要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生吞活剥了。 “就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家里店铺交给你每年的盈利还不够你折腾的现在出了这等事你居然敢说不知?看来这家族生意找外人都比交给你打理强。” “娘您先别急着否定孩儿这些年的努力孩儿这就带人去定要那女人好看!” 朱万简怒火中烧转身便要去找弟媳一家的麻烦。 朱嘉氏面无表情倒是刘管家出言劝说:“二老爷您先息怒此事不宜大动干戈。” 朱万简怒道:“姓刘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孬货有事不跟我说却跑来跟老夫人禀告我看你是想谋夺老子的大掌柜位置!” “够了!” 朱嘉氏暴怒之下气势十足一下就把朱万简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朱万简耷拉脑袋额头青筋迸露恨不能把刘管家和老三媳妇那一家老弱给生吞活剥了。 “刘管家说说你的看法。” “是老夫人。” 刘管家不急不慢“以小人看来此时去找三夫人算账并不合适。” “一来我们并不确定这盐是否出自三夫人之手就算是我们找到其进货渠道更为重要。 “这么好的盐估摸还是官盐若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登门问罪只怕会遭到乡野非议不如将三夫人叫回府上当面问清楚。” 刘管家虽是下人却能分清楚事情的缓急轻重。 朱万简冷笑不已:“就说那女人一定藏有私房钱难怪有恃无恐说不一定还勾搭上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定会出问题朱氏门风早晚因她蒙羞” 朱嘉氏不理会二儿子对三儿媳的谤议对刘管家道:“去铺子那边知会一声说今日未时府上有重要事务商议让她务必代表老三一房过府出席。” “是老夫人。” 刘管家看了朱万简一眼快步出门。 朱万简立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整个人处于困顿迷糊状态脑子完全不够用。 正文 第六章 家庭会议 朱府。 一场家庭会议正要举行。 老太太朱嘉氏端坐主位身侧坐着的是朱家长子朱万宏的妻子北直隶沧州千户所正千户姜涛的女儿姜咏荷。 朱万宏长期滞留京师不归姜咏荷名为朱家大妇但其实朱家的大小事项都在她婆婆掌控之下她平时为人低调很少出来抛头露脸。 代表二房的是朱万简。 三房朱娘。 四子朱万泉在席。 朱万泉今年刚满二十成婚三载乃是朱家唯一的读书人已考取秀才功名是朱家对于未来走科举跻身朝堂的希望所在平时既不会涉及朱家的锦衣卫事务也没有插手家族生意只是安安心心备考乡试。 “今日老身叫你们来是有重要家事商议。” 朱嘉氏让刘管家守在门口除了朱家各房代表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后堂。 朱万简用恶狠狠的目光瞪了对面朱娘一眼然后道:“娘有话直说。” 朱嘉氏道:“我朱家本为京师锦衣卫世家先祖随大明太宗皇帝靖难有功得赐皇姓如今已历四代弘治初年我朱家又得孝宗皇帝信任钦命移居湖广安陆如今已逾二十载” “你们都是朱家儿孙可知我朱家留在安陆之使命为何?” 一个问题就把朱家上下给问住。 只有姜咏荷神色平和似乎对于一切都颇为了解却不能对外人言道。 朱嘉氏道:“其实你们太公是奉先皇之命前来湖广就近监督兴王府防兴王作乱犯上。” “啊?” 这个消息让在场之人惊讶莫名。 作为朱家儿孙连朱万简和朱万泉对此都完全不知情。 “娘我朱家迁居安陆居然是为监视兴王?”朱万简最先犯迷糊。 朱嘉氏微微摇头叹息道:“时过境迁具体缘由老身也不跟你们细说此番告之只是让你们知道我家族使命你们太公去年坠马后卧榻不起不知能撑多久若他不在你们这些后辈就要肩负起使命来!” “老身诞四子其中老大本该留在安陆侍奉父母未来好继承你们太公的锦衣卫千户职可惜老二你不争气当年与几个举子争夺花魁大打出手受御史弹劾丢了祖上庇荫的锦衣卫百户职;老三也不听话不顾为娘劝阻硬要去北方平叛建功立业结果丢了性命;老四没官身无法为质如此只有你们兄长亲自往京师” “这些年来你们兄长在天子脚下名为当差实为人质要么守皇陵要么守诏狱日子过得凄苦无比。” 朱万简怒道:“娘你胡说什么?大哥乃锦衣卫副千户谁敢为难他?” “闭嘴!”朱嘉氏厉喝。 朱万简感觉自己的信仰都要崩塌了。 如果真如朱嘉氏所言朱家长子朱万宏本可留在安陆执行皇差谁知却被自己和死去的弟弟打乱计划 朱嘉氏续道:“随着先皇仙游今上登基事情本已告一段落我朱家无须再背负沉重使命奈何今上至今无子嗣朝中暗潮涌动我朱家处境再次变得艰难。” 朱万简嗔目:“娘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两者有何关系?” 老四朱万泉若有所思主动替朱嘉氏解释:“以大明兄终弟及之法统先皇除当今陛下外无其他子嗣若当今陛下有何不测将会由先皇兄弟也就是兴王继嗣。” “老四你不要不懂装懂当今陛下年轻力壮未来怎会没有子嗣?” 其实这问题轮不到朱家操心。 皇帝有没有子嗣或是何时有子嗣岂是处湖广之远的朱家能干涉? 朱嘉氏道:“你们长兄在京师受苦家里多年来不得不上下活动关节耗费银两无数奈何杯水车薪若今上能及早有子嗣一切或可转圜否则的话这无底的窟窿还要继续填补。” 朱厚照有儿子朱家使命就没那么重要朱万宏在京城就有好日子过朱家就不用花钱打点。 就是这么个道理。 场面很僵。 对于在场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第一次知道朱家的使命居然涉及国祚安稳。 朱娘问道:“母亲您叫孩儿等前来具体为何事?” 朱嘉氏神色平和:“朱家落户安陆多年得先皇和当今太后恩赐有了一定家底一应营生本该交给最懂得经营之人掌舵也就是老三媳妇你可惜你现在身不在朱家” “娘!” 朱万简听到这里彻底怒了。 不但告诉我家族有个我从来不知道的使命现在更是在家庭会议上直接说要把家族生意交给老三媳妇打理眼里没我这儿子? 朱娘起身行礼:“妾身何德何能?妾身本就是朱家妇朱家事当由娘和叔伯做主才是。” “嗯。” 朱嘉氏对于儿媳的态度很满意“我儿早逝朝廷赐下的产业交给你们孤儿寡母打理为娘也不能罔顾亲族颜面贸然拿回若是你们有困难要回朱家朱家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娘今日把朱家事敞明也是想告诉你们今上有子嗣之前我朱家上下打点开销必然很大。” “老三媳妇最近听说你铺子遇到一点麻烦可有解决之法?” 朱嘉氏不直接问雪花盐的来历而以关切的口吻问询儿媳的困难好像有施加援手之意。 这叫先礼后兵。 朱娘颔首:“困境已有所缓解。” “那是怎样解决的?”朱嘉氏终于问到正题。 朱娘一时踟躇。 在来之前朱浩给她上过“课”分析今日家庭会议会遭遇的变故商议应对之法。 一一都被朱浩言中。 朱娘犹豫后用坚定的口吻道:“儿媳从一个私盐贩子手中买了些盐回来销售给城里客栈食肆以填补亏空防止变卖先夫留下的产业来填补。” 这说辞是朱浩教的。 “私盐?” 朱嘉氏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惊讶。 朱万简马上发难:“连私盐你都敢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娘话说出口便没了退路语气坚定:“这一切乃事急从权若不卖私盐那铺子保不住随了外人妾身愧对先夫就算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若是能将外债还清妾身绝不会再碰私盐” “哼哼信不信我今日就告到官府” 朱万简觉得稳操胜券。 大明对买卖盐有着明确的界定无论买方还是卖方如果越界所买所卖的盐都属于“私盐”。 大明律曰:“凡贩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又曰:“沮坏盐法者买主卖主各杖八十牙保减一等盐货价钱并入官”。 处置不可谓不严重! 朱嘉氏却伸手打断儿子的话“老三的婆姨果然跟我三儿一样有担当为了保住家产做权宜之计未尝不可只要守住本心即可。” “娘你这都能忍?” 朱万简没料到母亲居然在这种事上站到朱娘一边一时间瞪大眼睛。 朱嘉氏道:“但老身查知你贩回的私盐成色甚至比官盐都好却是为何?” 朱娘还是按照儿子的说辞:“这些本就是上好的官盐不过是被人转运到湖广来变卖罢了或盐引不在湖广或是没有盐引也就变成私盐本身盐的质量很好所以这些盐不会吃坏人加上不需一次购买几百石盐回来变卖还可赊欠货款儿媳才购回一些” “你不怕出事吗?”朱嘉氏问道。 朱娘道:“儿媳之前销毁很多盐那些官盐的盐引尚存即便被官府查到也能应付一二不至于毫无准备。且儿媳这么做都是为保住先夫产业。” “既然这样老身便不问了你回去吧。” 朱嘉氏挥挥手让朱娘离开。 朱万简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嘉氏狠狠一瞪悻悻地不再言语。 朱娘走后家族会议随之结束。 朱万简本已被屏退但他越想越气最后索性折返赫然发现朱嘉氏正在后堂跟刘管家商议事情怒气更盛。 母亲这是看不起自己啊! “到底怎么回事?老三媳妇卖私盐这是多好的机会?只要闹到官府一准收回她的铺子还是说你真怕朱家声名受损放任她胡作非为?若被她卖私盐赚到本钱我们拿回铺子要等到何时?” 朱万简劈头盖脸地出声质问。 朱嘉氏对刘管家一摆手:“你按老身的吩咐行事不得有误。” “是老夫人。” 刘管家对朱嘉氏恭敬行礼没理会朱万简便出了门。 “娘现在做事都不找我了以后让姓刘的来掌家?”朱万简瞪着血红的眼睛浑身哆嗦个不停。 朱嘉氏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来:“谁说为娘会放任老三家的胡作非为?” “你” 朱万简又懵了。 朱嘉氏脸上的和颜悦色不见了转而变得冷厉。 “若是为娘之前不那么说老三家的怎会掉以轻心?她不继续进私盐如何让官府的人抓现行? “为娘不但要让老三家的把我三儿的产业双手奉上还要将贩运私盐之人一网打尽将那稀罕的雪花盐进货渠道收为己有!” 正文 第七章 官府办案 “要么怎说姜是老的辣老太太真是个人精啊。” 朱万简去县衙找知县商议的路上心里就在盘算这件事。 朱家人进县衙不用投递拜帖跟门房打了个招呼就可以直接去侧院厢房等候不多时长寿县知县申理来见。 “朱二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申理见到朱万简顿觉头疼。 之前朱万简上门举报自家弟妹意图谋夺忠臣义士遗孤产业申理虽派出衙差协助心里却很腻歪对于他这样进士出身的地方主官来说官声比什么都重要。虽然闹剧最终匆匆收场但他一直心怀芥蒂。 朱万简一脸倨傲:“申知县先把话说敞亮了今儿我是来给你送前途的就看你要不要了。” 申理皱眉。 申理乃正德六年进士。 一般进士出身要么留京观政六部观政期满放个京官要么放监察御史到地方历练几年仕途锦绣毕竟大明三年才出三百个进士就算同进士出身那也是官场的香饽饽。 怪就怪申理乃陕西平凉府人士。 要死不死大太监刘瑾也是陕西人正德五年刘瑾倒台后这些年朝廷取中的陕西籍进士就倒了大霉没一个有好出路。申理作为同进士足足等了两年才放了安陆州长寿县这个附郭县的知县之职。 “朱二爷您就别拿本官言笑了直接说明来意吧。”申理冷着脸道。 朱万简晒然一笑:“申县令我朱家乃锦衣卫世家家父为锦衣卫千户家兄北镇抚司副千户我朱家更是当今陛下亲近之人你帮忙的话绝不会亏待你。况且此番乃是去查一桩私盐案涉及银钱巨万若是能查清楚既能填满荷包更可前途锦绣。” 申理吸了口凉气。 他本以为朱家找上门来又是让自己派人去做那与节妇争产的腌臜事谁知居然是查私盐? 大明盐政从弘治五年改“粮开中法”为“折色法”后国库一度充盈但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盐政混乱。 地方官若是能查获数量巨大的私盐的确可以大幅提升政绩。 “朱二爷这查缉私盐不归锦衣卫管吧?” 申理将信将疑。 以朱万简的尿性之前找他派衙差去跟节妇抢家产这次会好心带他查私盐捞政绩? 朱万简笑道:“案子并非锦衣卫查出来的线报说有商家要从私盐贩子手里大笔进购私盐就问你敢不敢管?” 申理犹豫再三叹道:“还是查清楚为好。” 申理不是傻子。 他不明白为何锦衣卫朱家不留在南北两京而是选择在湖广这种犄角旮旯落户随即他想到兴王府有所明悟但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去。 他不觉得有好事对方会便宜自己。 不过在得知朱万简的情报来源后释然了。 “竟是三夫人自己承认?她这可是知法犯法朱二爷您又要大义灭亲?”申理诧异地望向朱万简。 朱万简骂骂咧咧:“什么大义灭亲早就不是一家人了这种不守妇道的妇人最好拿去浸猪笼。” 或许是想起有些话不该在外人面前说出朱万简勉强挤出个笑容:“让她受些惩戒以后回到家里也能安分些舍弟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他的女人出来抛头露面。” “嗯。” 申理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这是个什么家庭一再出卖家人? 还有脸自吹自擂? 此时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派去调查的衙差前来禀报。 “回县令朱家三夫人的确带着一批人出城赶往州城东南方十五里处那里有一长长车队车上堆放大量盐袋问过城里盐行都说不是自己的货而且这些人躲在树林里行迹鬼祟似真是私盐贩子” 衙差调查回的消息似乎印证了朱万简的说法。 朱万简一拍大腿:“我就说消息不会出错嘛那娘们儿买卖私盐乃是重罪。” 申理谨慎地问道:“可调查清楚了那伙人真是私盐贩子?” 衙差还没回话朱万简却急了。 “申知县你到现在还犹豫不决?咱安陆地面盐商就那么几家之前联手抬价就是他们的手笔是不是卖官盐的难道我会不清楚?” 申理点了点头一挥手:“来人召集三班衙役再带上巡检司的人随本官前去捉拿盐枭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见到这一幕朱万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夜幕降临。 城中朱家米铺门板早早就隔上。 朱娘带着仲叔、于三和狗子一帮人去购盐李姨娘正和女儿一起做饭朱浩坐在中院东厢的书桌前就着油灯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浩哥儿你说夫人前去批盐会顺利吗?” 当天李姨娘有些心神不宁因朱浩近来成长不少闲下便用依赖的口吻问询。 朱浩把手里的毛笔放下笑道:“当然不会顺利如果所料不差朱家人会带着官差把娘和卖盐的一网打尽。” “啊?” 李姨娘听了朱浩的话悚然一惊:“那少爷你还不赶紧把夫人叫回来?” 朱浩道:“不用担心我跟娘早打听清楚了卖盐给我们这主儿来头甚大乃新任湖广左布政使黄瓒内弟黄瓒今年刚从江西右布政使位置上调过来他会让自己的小舅子折在这里?” 李姨娘整个人都懵了。 之前朱娘从朱府回来跟朱浩商议对策时她不在场但即便参与进来也搞不懂复杂的官场事。 朱婷凑了过来瞪大眼萌萌地问道:“哥什么叫布政使?” 朱浩笑着摸摸妹妹的小脑袋:“布政使就是咱湖广地面最大的官比起知县大多了知县上面有知州有的知州上面还有知府知府上面有承宣布政使司的参议、参政最上面才是布政使布政使又叫藩台” 李姨娘将信将疑:“那就是说夫人没事?” 朱浩收起笑容轻叹:“要说一点事都没有言之过早但总的来说风险与机遇并存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咱进盐的渠道应该能保证。” 月黑风高。 伸手不见五指。 朱娘带着十几个人正在长寿城东南方十五里处的树林外等着跟卖盐的人接头。 如朱浩所言这次米铺进的也是官盐对方乃新任湖广左布政使黄瓒的小舅子黄瓒历史上因抵抗宁王朱宸濠的叛乱而声名远播正德九年正月从江西右布政使左迁湖广左布政使。 做官需要钱打点周转身边必须要有白手套比如三国时徐州糜家之于刘备清末胡雪岩之于左宗棠黄瓒的钱袋子便是他的小舅子他到哪儿做官小舅子的生意渠道就铺设到哪儿。 这世间最不担心亏本的买卖便是贩卖官盐所以刚到任不久黄瓒就安排小舅子在湖广各州府铺货。 因初来乍到黄瓒需要维持官声一再提醒自己的小舅子卖盐时尽量保持低调免得招惹来御史言官落人话柄。 “来了。” 于三突然指向远处火把光亮急切地道。 朱娘马上带人迎了过去。 对面车队规模很大一行十几辆马车运的都是官盐。 一马当先过来个三十岁上下穿着身员外服的男子没跟朱娘碰面嘴上就抱怨开了:“一次才买二十引盐还要弃水路送到这儿车轴耗损谁来承担?” 一看就是个锱铢必较精于算计的生意人。 朱娘赶紧上前行礼。 “妾身见过苏东主。” 之前通过中间人朱娘知道对方姓苏名熙贵掌握着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故尊称苏东主。 苏熙贵拿过火把照了照惊讶地问道:“竟是个女的?少见少见银钱可带来?” 朱娘道:“都在后面马车上请苏东主清点。” 苏熙贵一摆手:“简单称称就行不过先说好了铜钱按九八折旧银子以九六折旧没问题吧?” 不但想讨要弃船走马车的运费还想在折色方面克扣些。 “都是规矩就按苏东主所言。” 朱娘爽快答应下来。 这时代交易光是清点货款就很复杂毕竟不管是铜钱还是银子所含杂质不一无论是钱铺子收款还是做买卖给付都需要折色而银子称重又不能拿普通的挑秤要用专门的戥子秤一秤。 一系列流程下来还是晚上光是交接就需要小半个时辰。 “交货了交货了!” 朱万简此时跟申理等人正在不远处山头盯着树林外火把光亮照耀下发生的一切。 申理郑重地问一边的县丞:“看这架势应该不会有错吧?” 县丞是长寿县土生土长的老行尊闻言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官盐少有这么交易的。” 申理一咬牙:“那还等什么?赶紧召集人手掩杀过去四面八方围住别跑了贼人拿下重重有赏!” 衙差和官兵迅速调动往树林处逼近。 苏熙贵本来让人称了银钱妥善处置后正要让人搬抬盐袋到朱娘带来的马车上突然感到周围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爷咱让官府的人给围上了!” 苏苏熙贵手下急忙过来通报。 苏熙贵一脸懵逼。 官? 什么官? 我不就代表官吗? 湖广地界还有谁官位比我姐夫还要大? 随即不远处传来喊杀声。 “缴械不杀顽抗者格杀勿论!” 见一帮手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苏熙贵挑了挑眉毛:“莫不是有贼寇冒充官府行凶?” 话音刚落下马蹄声传来巡检司派来十余骑冲杀在前衙差和兵丁随之一拥而上将正在交易的两方全部拿下。 正文 第八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县衙内。 长寿知县申理只是部署抓捕行动并未亲临一线。 此时他已与朱万简返回县衙准备“分赃”。 县丞满脸兴奋之色:“目前已起获私盐二十引足足八千斤装了六车顺藤摸瓜又在汉水码头发现十几船私盐已上报知州和安陆卫指挥使衙门协同办案。” 朱万简在旁喝茶闻言一脸得意:“申知县今天没白用你吧?” 申理起身拱手:“仰仗朱二爷。” “客套话免了咱丑话说在前面如今贼赃到手该分还是要分十几船私盐县衙这边怎么也该分一半。”朱万简掐着指头算了一圈“爽快点朱家要四船二百引盐不过分吧?” 申理闻言皱眉。 你不过提供个情报就想分走四船盐? 按照市价来说已过一千两。 真是狮子大张口。 申理道:“本官还要跟知州商议后再行定夺请朱二爷先回去静候佳音。” 朱万简起身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折腾大半夜累死人有件事鄙人弟妹估计很快就会被押到县衙大牢你多少照顾一点好歹是朝廷钦赐节妇再说这次也是我朱家检举有功对她网开一面免得被人说我朱家为难自己人。” “可以!” 这种不痛不痒的条件申理毫不迟疑便答应下来。 见事情谈妥朱万简觉得自己利益和场面活都做足便打着哈哈离开县衙。 申理当晚睡不着觉。 最初兴奋后申理感觉事态严重开始担忧起来。 一直到午夜时分各路人马陆续回来县丞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面色阴沉。 “来路搞清楚了?” 申理很关心私盐贩子的来历。 贩卖私盐不说规模还搞得这么大背景想来不小万一跟什么勋贵、公公、皇帝近臣扯上关系那就不好收场。 谁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个什么货色身边一堆小人钱宁、许泰、江彬还有皇宫里那些皇帝的亲近太监或是外戚寿宁侯和建昌侯两兄弟 朝中权贵关系复杂拎不清。 县丞道:“逮回来的私盐贩子头目桀骜不驯嚷着要见安陆知州另在汉水起获的大批盐船都是配有正经手续的官盐盐引。” 申理闻言心凉了半截追问:“引岸可对得上?莫不是伪造的?” “不像是伪造的连盐场提盐的单子都在只怕事情不简单。”县丞不再是之前建议申理抓人时的言之凿凿这会儿他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招惹下大麻烦。 就在此时州衙派人前来。 申理赶紧迎出门口。 来人是安陆知州邝洋铭的幕僚一来便急道:“申知县你好大的官威啊!不明不白便惹来泼天的祸事!” 申理见不是州衙的正式官员只来个幕僚便明白安陆知州邝洋铭是想以私人方式解决问题心中咯噔一下。 骤然听闻对方劈头盖脸的斥责顿时如丧考妣。 “本官并不知其中关节有锦衣卫朱千户二公子前来报案说是有人贩卖私盐经核查无误后本官才调遣人手这其中莫不是有何误会?”申理只能尽量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本想捞取一点政治资本看样子要把自己折进去。 幕僚急切道:“那是新任黄藩台内弟不过是途径安陆做点小买卖居然被你扣下听说你还派人到汉水把他的盐船都给扣下了?事情要是传出去你让黄藩台以后如何面对我湖广地方官绅?” 申理懊恼道:“小人误我小人误我啊!本官这就去赔礼。” “人在何处?” 幕僚很紧张显然他是代表邝洋铭前来给黄瓒的小舅子赔不是的。 申理看着县丞县丞急忙道:“人扣在县衙大牢暂未用刑。” 幕僚本已迈出一步闻言回头怒视申理喝问:“还想用刑?看来你头上的乌纱帽不想要了啊!” 朱家米铺。 朱浩和李姨娘一直等到子时都没睡下。 “浩少爷要不我们派人去官府打听一下?这么枯等下去不是办法啊。”李姨娘着急了。 她没多少见识只觉得夫人一直不回来事情多半小不了要是惹下官非以后这小院可就彻底散了。 要不是朱娘一直护着以她的姿色和如今的年岁回到朱家一准被卖出去给人当小妾。 这年头妾侍没给夫家生下儿子就没地位可言。 朱浩道:“先前透过门缝我看到官兵骑马过去再等等吧。” 朱婷熬不住早就睡下二人一直守在铺子门板后边直到四更天过半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朱浩透过门缝仔细向外看果真是母亲带着于三等人回来了。 “娘!” 朱浩赶紧把门板打开和李姨娘一起迎了出去。 朱娘见到朱浩冲过来一把抱住儿子。 虽然一早就知道全部计划有心理准备但作为一个妇道人家被人抓回城带进县衙还在阴冷的牢房里走了一遭出来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朱浩见旁边人都看着自己母子急忙挣脱开抱拳向周遭深施一礼:“仲叔今天之事辛苦诸位了可能惹了一点麻烦不过咱买的是官盐官府不能不讲理诸位先回去吧今天的辛苦钱不少给娘我看不如就开双倍吧。” 朱娘点头:“好。” 朱浩道:“那明日诸位直接到柜台来领钱今晚先回家安歇毕竟这么晚了。” 仲叔等人可不知朱浩计划在被官差拿下后魂都快吓没了现在巴不得早些回去跟家人团聚。 外面的人很快散去。 朱浩把朱娘接进铺子门板隔上这才拉着母亲的手问讯:“娘计划成功了?” “嗯。” 昏黄的桐油灯下朱娘面色坚毅地点点头。 她鬓角凌乱衣衫上沾染了些泥土看上去狼狈不堪却无暇顾及形象。 李姨娘不解地问道:“夫人究竟是怎生一回事?” 朱娘道:“我是按照小浩说的在家族会议时说咱买的是私盐不想今晚去买盐官府的人真出现还把我们给抓起来后来是州府那边来人让把我们放了。” 说到这里朱娘犹自惊魂未定。 朱浩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娘那黄藩台的小舅子苏东主现在人在何处?” “还关在县衙大牢他不肯就这么出来说非把祸首元凶拎出来不可我出牢门时听到里面传来声响知县老爷一个劲儿认错却未得宽宥。” 说到这里朱娘有些不解:“小浩你怎就认定族里会派人去官府报案?” “娘朱家无视亲情一再欺负咱孤儿寡母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不是故意贬低他们在我看来为了谋夺父亲留下的产业他们更卑鄙的事也做得出娘不是说了朱家现在缺钱到京师打点吗?” 朱浩轻轻拍了拍朱娘的后背“娘担惊受怕一天你累坏了吧早些歇息。” 朱娘有些不安:“小浩咱这样做得罪苏东主不说家里边也不好交待回头官府找朱家麻烦你祖母责怪咱怎么办?” 朱浩笑了笑“娘我们跟苏东主做正经生意也是受害者。至于朱家那边就说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朱家自个儿都没搞清楚凭什么认为我们能知晓?当时境况谁都以为他们是私盐贩子连官府的人都看走眼能怪到我们头上?” “小浩话是这么说但就怕经此一事后咱彻底做不成生意了” 朱娘满面忧色。 看似解决眼前的麻烦但同时也得罪苏熙贵和城中所有盐商更跟朱家交恶。 这跟自掘坟墓何异? 朱浩道:“娘咱都被逼到绝路上了还担心那么多干嘛?咱能晒出好盐必定有销路娘你先去休息等事情过去孩儿再说下一步计划!” 清晨。 旭日东升。 县衙内乱成一团。 申理几次屈尊进入牢房都快给苏熙贵跪下求情了屁用没有实在没办法了他只能派人去朱家“请”人。 祸是你们惹出来的事到临头不能袖手吧? 大堂里申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宋县丞也是坐立难安这次他看走眼同样背负责任这时县衙大门处传来声响他侧头望去立即惊喜道:“县尊人请来了。” 申理闻声往外面看去本以为来的是朱万简不料一眼便看到昂首挺胸而至的朱嘉氏他上任长寿县时曾拜会过当地善长仁翁朱家作为锦衣卫千户之家他当然前去拜会过。 本不十分确定但看朱万简缩头缩脑地跟在老太太身后便明白对方身份。 朱万简脸色漆黑因为官差上门一副拿人问罪的架势要不是朱嘉氏他现在或许就枷锁加身了。 “朱老夫人您怎亲自驾临?有失远迎。”申理正焦头烂额见到朱嘉氏前来更觉头疼。 朱嘉氏郑重道:“犬子误信他人引发县州衙所跟黄藩台亲眷发生误会老身前来是希望能把事情说清楚不知那位苏东主现在何处?” 申理苦恼道:“还在牢里怎么劝说都不肯出来非说要把元凶在下没有问责朱二爷的意思只想请来当面解释清楚。” 朱嘉氏点点头:“那就劳烦引路吧。” “朱老夫人您” 别说申理不理解连一旁的宋县丞也十分惊讶。 人家要见的是你儿子你这个当娘的要越俎代庖做说客?连县令出马都不能把事情给圆了你居然要强出头? “老身半截入土别无长物仅剩一点人脉希望能帮到申知县。”朱嘉氏解释。 申理一想也是这位老太太的丈夫虽然卧病在床但好歹是世袭的锦衣卫千户据说跟当今天子关系匪浅就算藩台也要给几分面子吧? 申理急忙道:“来人给老夫人引路。” 正文 第九章 收拾烂摊子 县衙大牢内靠近天窗的一间牢房。 苏熙贵坐在一张藤椅上嘴里哼着小调摇头晃脑悠闲喝茶。 “东家见好就收吧若把事情闹大你就不怕坏了咱姑爷的名声?”旁边账房和几个随从都在劝东主及时收手。 苏熙贵笑道:“你怕有人比你还要怕呢你以为这里的知县知州不想升迁?我坚持坐在这儿不是觉得丢了面子需要找补而是要算计清楚我这面子或者说姐夫的面子价值几何?做生意不懂得因势利导如何发家致富?” 苏熙贵喝了几盏茶正让人把夜壶送来就地方便一番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他以为是知县申理去而复返立刻正襟危坐。 却是一名老妪如逛自家后花园般闲庭信步走进牢房。 苏熙贵也算场面人起身来到牢门口打量眼前举止雍容的老太太一脸迷惑:“老夫人是?” 朱嘉氏颔首:“老身乃世袭锦衣卫千户朱明善之妻先前跟衙门检举贩卖私盐之人正是犬子。” 苏熙贵马上甩脸色撇嘴一笑:“哦儿犯错老娘出来收拾烂摊子?” 说着。 返回几案前又给自己斟茶一杯却发现尿意汹涌便顿在那儿。 朱嘉氏没有应声只是回首对宋县丞道:“不知老身可否单独跟苏东主叙话?” “这” 苏熙贵还没表示宋县丞急忙招呼不但把狱卒喊走连跟苏熙贵一并关进牢房的账房等人也带了出去。 很快牢房里只剩下朱嘉氏和苏熙贵。 “老夫人直说吧赔礼道歉什么的能免则免没个正经的说法鄙人不会出去。” 苏熙贵态度冷漠没有跟朱嘉氏坐下细谈的兴致。 朱嘉氏自顾自地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轻描淡写道:“苏东主连我朱家的面子都不肯给?” 苏熙贵以为对方是来服软认错的谁知这老太太上来就摆出一副盛势凌人的姿态除了大惑不解更激发他的好胜心。 “哼哼。” 知县来求我我都不出去。 你敢出言威胁? 锦衣卫牛逼? 在这湖广地面你再大能大得过藩台? 朱嘉氏道:“话说我朱家自弘治七年迁至安陆已历二十载长子目前正在京师北镇抚司衙门任副千户。” 苏熙贵皱眉:“老夫人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苏东主说哪里话?老身只是想叙叙旧。” “话说我朱家世代蒙受皇恩受赐国姓苏东主可知我夫妻不留在南北两京要到安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是为何?” 朱嘉氏言语依然平和不跟你谈赔礼道歉只跟你谈我家过往。 苏熙贵稍稍皱眉:“安陆兴王?” “就是兴王府话说成化末年朝中有奸妃谋废太子立兴王未果先皇继位不久即令兴王就藩朝廷派我朱家迁至湖广就近监督足见先皇对我朱家器重。” 朱嘉氏娓娓道来“新皇登基当今陛下不太理会这些过往毕竟日已久远但太后娘娘却从不曾忘怀经常来信问及安陆地面有何风吹草动我朱家都会如实上报。苏东主莫不是想让我朱家把这两日发生之事稍加编排报给太后娘娘让满朝尽知?” 苏熙贵怒极拍案而起:“老夫人你威胁我?” 朱嘉氏道:“苏东主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呸。” 苏熙贵一口把嘴皮子上的茶叶沫子啐了:“你是说你朱家上下都是小人?” 牢房里火药味十足。 朱嘉氏站起来转身做出一副就要离开的姿态嘴里却依然以平和的口吻道:“大人走大路小人走小路有时大路被堵非逼着把人往小路赶甚至走绝路那有什么法子?” 朱嘉氏的意思很明显。 我们朱家是不是小人不重要是你逼着我们走绝路那就鱼死网破吧! 苏熙贵咬着牙没有任何表示。 朱嘉氏迈着优雅的步子远去声音从牢门外传来:“朱家从不过问地方事务黄藩台前途似锦或也不在意些许流言蜚语吧。” 说完朱嘉氏头也不回直接出了牢门。 日上三竿。 朱嘉氏从牢房出来。 宋县丞神情紧张地盯着牢门口见朱嘉氏现身不知里边发生了什么急忙凑过来大有征询之意。 朱嘉氏挥挥手:“老身告辞我儿走了。” 朱万简闻言愣了一下但迅即跟上免得真被官府拿下问个诬告之罪。 宋县丞本要阻拦却见苏熙贵慢腾腾从牢门口迈步出来。 “苏苏先生您您可算出来了我家知县已备下压惊宴静候入席。”宋县丞急忙过去恭维。 苏熙贵面色阴沉望着朱嘉氏的背影冷笑道:“小小安陆竟是藏龙卧虎之地看来以后做买卖得尽量避开!哼!” 地方官府他不怕。 但若跟锦衣卫尤其还是能跟上面通上话的锦衣卫交恶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朱嘉氏有言在先我们上报时绝对不会如实说而是要“编排”一番苏熙贵再会做买卖也不敢拿姐夫黄瓒的政治前途当赌注。 “苏苏先生不知刚才朱老夫人跟您说了什么?”宋县丞好奇心大起陪着苏熙贵前往县衙后院时忍不住出言问询。 苏熙贵没好气地道:“就是友好沟通了一下以后生意场上的事。这朱老夫人精于算计苏某自愧不如!” “等等茅厕在哪儿?” 朱嘉氏带着儿子和刘管家从县衙出来。 她没上马车沉着脸往南走马车自觉跟在后面。 “娘您跟那个姓苏的说了什么?咱就这么走了?不怕官府回头找麻烦?”朱万简依然纠结官府是否会秋后算账。 朱嘉氏瞥了他一眼“若我朱家连这点面子都没有如何在安陆立足?多余的话不必说了与为娘去一趟老三家的铺子。” 朱万简一听瞬间来气:“都是那婆娘耍诈居然提供假消息这是要翻天啊看这次不把她活剥了娘你一定要给我出气!” 朱嘉氏未搭理他面色阴晴不定。 朱万简也很不爽:“昨儿是谁让我去官府检举?祸事明明是你老太太惹下的让我背黑锅不算还摆臭脸?” 一行人杀气腾腾来到朱娘的米铺。 此时米铺刚开门不久朱娘正在柜台后打理账目一看朱嘉氏亲临赶紧迎到门口:“娘您怎来了?儿媳未及远迎” 朱娘先一步迈进铺子四下看了看没有去柜台只是往一旁摆着的椅子走去施施然坐下似并无喧宾夺主之意。 “没事就是刚去了一趟县衙顺道过来看看。”朱嘉氏态度温和。 先礼后兵。 朱浩本在后面设计适合在湖广丘陵地区晒盐的盐池听到前面有动静赶紧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朱家老太太。 第一眼印象老妇人花白头发整齐绾髻斜插一枚梅花簪慈眉善目唇角带笑态度谦和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小浩快过来给祖母磕头。” 朱娘招呼。 朱浩当然不愿意给一个一再陷害自家母子的老妇人下跪正踌躇间却见朱嘉氏一摆手:“别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我孙儿大了聪明伶俐有娘在身边不虞被亏待做祖母的也放心。” “唉本想接你们回家享福孙儿也可蒙学但既然你们不肯那就安心留在城里。老三媳妇以后有了余钱一定记得要给我孙儿请个先生不辜负老三在天之灵。” 不卑不亢。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朱浩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太太之前铁了心要收回铺子现在话中之意却有将三房孤儿寡妇放任自流之意? 有阴谋! 朱娘诚惶诚恐欠身一礼:“娘说的是儿媳一定尽心竭力抚养小浩成才。” “嗯。” 朱嘉氏再度点头“听说近来你卖盐把外债还得七七八八吾儿眼光不错啊娶了个持家有道的女人。” 朱娘道:“娘言重了儿媳只是尽力而为。” 朱嘉氏轻叹:“不必妄自菲薄为娘膝下各房人要说会做生意属你拔尖。” “当前家里边的情况为娘已给你说明到处都要花钱只希望你大伯能早些脱离苦海。至于之前一点误会只当没发生过由它烟消云散吧。” “本来还担心你孤儿寡母不会经营故给你指派了个帐房没想到他会在盐里下毒这是好心办坏事啊!不如这样以后每月缴纳四十两银子给家里就当你为老三尽孝这儿的生意家里以后不再插手” 到这里终于图穷匕见。 朱浩明白朱嘉氏的阴谋。 朱嘉氏见没理由收回铺子便主动改变策略。 现在铺子得罪安陆州、县两级官府和地方盐商基本没法正常做生意若以后依然坚持每月上缴利润九成的规矩朱家收入锐减不说铺子还会继续留在朱娘手上与初衷背道而驰。 朱嘉氏干脆来个“放权”。 铺子让你打理也不是不行但要每个月上交家族四十两银子作为代价尽管此时生意比出事前足足少了九成还多。 你交不起份子钱家族收铺子名正言顺。 “娘” 面对这无礼的要求朱娘当然要抗争一下。 却见朱嘉氏起身抬手打断儿媳的话:“老三媳妇咱明白人不说糊涂话只要你每月按时按量把银子交上来家里非但不会找你麻烦有困难还会出手相帮。” “但你非要说连四十两银子都缴纳不了那就证明你能力不行把铺子交给可以完成任务之人经营安心回朱家朱家家大业大养你们这院子人没有任何问题!老二走了!” 在朱家老太太的话近乎于圣旨。 她发了话那就是说这件事再无转圜余地。 朱万简双眉挑到一边带着奸笑不怀好意地瞪了朱娘母子一眼跟着朱嘉氏出了店铺。 此时马车驶了过来一行准备上车出城。 “娘还是您高明以目前铺子的经营情况让老三媳妇每月交四十两她砸锅卖铁也筹不出来这样一来咱就顺理成章把铺子收回。” 朱万简后知后觉先前朱嘉氏和颜悦色跟朱娘说话他还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朱嘉氏侧头瞥了他一眼:“你跟娘回家。” “娘家里经营的布行还有点事儿得去处置。”朱万简立即松开扶着朱嘉氏臂膀的手准备开溜。 朱嘉氏一把抓住他随即扬扬下巴刘管家识相近前。 “老刘你去将城里所有铺子的账目都清查一遍老二回去的马车你来赶!” 朱万简一听不乐意了:“娘你这算什么意思?找外人查账?” 朱嘉氏转过身踩着马凳钻进车厢帘子放下前冷冷甩下一句:“不肯回也行为娘这就叫人把你送去县衙。” 朱万简一听怂了争辩道:“娘你怎么都把责任推到孩儿身上?明明是那女人的阴谋!” 帘后传来冷厉的声音:“给你坑你就跳沙埋不到你头顶不知抬头往天上看看?见到那么多盐车、盐船居然不幡然醒悟朱家怎出了你这个蠢才!” 正文 第十章 哪跌倒哪爬起 老太太从米铺离开朱娘面如土色。 朱娘将李姨娘叫来说了老太太临走时定下的规矩李姨娘却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夫人若是每月只缴四十两的话我们账面盈余很多啊。” 朱娘苦着脸道:“那是以前现在我们铺子名声大不如前街坊生意做得少又得罪了州、县衙门更是跟布政使家人交恶城里那些食肆客栈谁敢冒着得罪官府的巨大风险继续跟我们做生意?这下全完了” “娘你多虑了别人不跟我们做生意那个苏东主肯定不会我们继续跟他交易就行。” 朱浩一脸轻松。 朱娘疑惑地打量儿子:“小浩你在说什么?昨日苏东主跟我们交易时被官府的人拿下惹了一肚子气他会继续跟我们做买卖?” 朱浩道:“不试试怎知道呢?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打听清楚他在何处落脚我们好登门拜访。” “苏东主应该还在牢里没出来吧?”朱娘不是很确定。 朱浩笑道:“祖母亲自去过县衙二伯未被扣押说明苏东主选择了妥协只要我们打听清楚他落脚之处我跟娘一起前去拜访到时娘有说不清楚的地方我跟他细谈。” 朱娘跟李姨娘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 朱浩眼神坚定:“娘放宽心我有分寸这次去就是谈生意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又不是正式的官员需要顾及官威生意人讲究利益至上就算是道歉咱也必须走一趟吧?” 朱娘此刻六神无主只能听从儿子的安排再一次死马当成活马医。 朱浩说苏熙贵不会怪他们那怎么可能? 苏熙贵赴长寿知县申理的“压惊宴”时稍加问询便知昨日是怎么回事。 涉及朱家内斗老的要争孀妇儿媳的家产? 你要争不择手段也就罢了我居然成了炮灰?最后那朱家老太太更是上门来威胁逼着我和解? 这口窝囊气实在咽不下。 就在苏熙贵回到驿馆准备稍作休息便带着盐货离开时随从前来通报说是朱娘上门求见。 “她还有脸来?” 苏熙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随从问询:“那不见?” 苏熙贵道:“当然要见老的来硬的年轻的总该服软吧?这朱家的女人可真有意思” 驿馆外候见的朱娘没料到简单通传后就能如愿。 本以为对方会选择避而不见。 随即她带着儿子进入驿馆来到苏熙贵喝茶的花厅。 苏熙贵没起身相迎端着茶碗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三夫人你们朱家手段可真高明我跟你做生意居然会被你家族的人带着官差一锅端了你莫不是跟他们一伙故意设计坑我的吧?” 朱娘正色道:“苏东主见谅妾身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跟你一起关进县衙大牢妾身此来是赔礼道歉的。” 苏熙贵道:“赔礼?是该好好补偿我这一夜受惊可不小” 就在他说话时突然发现朱娘身后钻出个半大小子。 苏熙贵吓了一大跳。 朱浩咧嘴一笑:“苏东主我跟我娘专程来赔罪带了礼物给你。” “你” 苏熙贵瞪着一旁的随从好似质问怎么一次放进来俩? 随从很无奈是你让放人进来你不提前说明白怪谁? “赔罪不必礼送来就好。” 苏熙贵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好奇问道:“什么礼?” 朱浩:“一袋盐。” 苏熙贵气得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我就是卖盐的你居然带一袋盐来向我赔礼? 诚心拿我开涮啊! 苏熙贵怒视朱娘:“三夫人这就是你赔礼的态度?” 朱娘也被儿子的举动整懵了。 朱浩却似浑然不知对方对自己的厌恶继续覥着脸道:“苏东主我手上有一种筛盐的手法可以把官盐制成上好的雪花盐但我们毕竟是小商小贩不太懂行想请教一下苏东主这种雪花盐是否有做贡盐的资格?或者卖到省城、顺天府、应天府能否有个好价钱?” 苏熙贵冷笑不已:“小地方的人真是坐井观天。” 朱浩不慌不忙把背着的小包袱取下就在苏熙贵面前几案摊开伸手随便抓起一把盐自窗口透进的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一松手洁白的盐粒若雪花般缓缓落下。 “苏东主正因为我们坐井观天才让您这样见多识广的大人物帮我们掌掌眼这是样品外面还有一麻袋您不打打眼?” 苏熙贵心里的小算盘拨弄起来。 “东家您看” 一旁随从最熟悉他的风格这会儿心领神会出言给苏熙贵台阶下。 苏熙贵面色不善:“让人抬进来。” 随后朱浩走到门口招呼一声于三便扛着一麻袋盐进来足足有五十斤。 苏熙贵从座位上起来走到盐袋前亲自打开摊开手五指并拢往盐袋里狠狠插入自深处抓了一把盐出来就着照进来的阳光打量半天越看越惊讶良久才把盐重新放回袋子里。 “这真是你们筛的?”苏熙贵疑惑。 朱浩道:“是啊是我们筛的。” 筛和晒一字之差听起来差不多朱浩可是实诚人就算回头被苏熙贵察觉也不能说我骗你。 谁让你压根儿就不会往晒盐的方向想呢? “盐倒是不错但距离贡盐尚有差距”说到这儿苏熙贵顺手捻起几粒盐放到嘴里砸吧几下脸上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如果你能把筛盐的方法说出来或许我能够继续跟你们交易。”苏熙贵说到这儿老脸一红似也觉得心机外露太过明显。 “苏东主我们是井底之蛙可你不是啊这还没交易呢你就觊觎我们的方子这比本家对我们还要狠啊。” 朱浩道:“这么说吧如果苏东主愿意跟我们合作就提供官盐给我们我们可以帮你筛好后卖给你到时苏东主拿去当贡盐也好拿去大城市兜售也罢与我们无关!” 苏熙贵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 一早就遇到朱家那个满嘴俏皮话却心狠手辣的老帮菜现在遇个小的也是伶牙俐齿。 “我说朱公子你姓朱对吧?可真会说话就你这三言两语一叭叭便想我听你的?” 苏熙贵这番话几乎是上下牙齿咬一起说出的。 看起来凶恶但也就吓唬吓唬小孩子的水平。 朱浩是小孩子? 笑话! 论心理年龄朱浩都能给苏熙贵当先生了。 朱浩满脸遗憾:“来之前我还以为这次生意很好谈成呢谁知苏东主太过在意面子上的得失其实大可不必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呢?如果苏东主无意合作那我们只好找别的盐商 “唉亏我之前跟娘说苏东主宰相肚里能撑船未来我们的交易额会越来越大财源广进呢!” 说到这里朱浩拉了全程看戏的朱娘一把“娘咱们走吧。” 苏熙贵心中有气却没地方撒。 眼见朱娘母子要走他本可以强行将人留下但他刚被朱嘉氏“上了一课”眼下跟节妇母子为难这名声传出去 “等等!” 苏熙贵恢复生意人本色。 朱浩转过身笑吟吟道:“苏东主想开了?” 一看朱浩那得意的小表情苏熙贵生气地回瞪一眼心里却变得坦然。 这做生意一旦拿出不合作就拉倒的姿态不就是最后的手段?到底是小孩子没经验啊你就算得意不能回去后再表现出来? “我买了你们的雪花盐你们就不在本地卖了?”苏熙贵问道。 朱浩道:“这是当然我们有销路的话何必卖给本地人?再说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雪花盐我们从苏东主这里拿到官盐分出一部分零售筛出的好盐全部交给苏东主毕竟苏东主财大气粗有门路。” “哼哼!” 苏熙贵未置可否。 朱浩趁热打铁:“而且我们想好了以我们的能力没资格长久做这营生只要跟苏东主合作一段时间让我们把家业撑起来我就可以把筛盐的秘法卖给你如此要不了多久苏东主便可独占大明雪花盐市场。” “苏东主你没理由拒绝吧?” 苏熙贵乃是童叟无欺的生意人。 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能谈下来。 在朱浩主导下很快把供货和收货协议谈妥随后朱浩道:“苏东主交易开始前我们还得跟您借点银子用以周转。” 苏熙贵冷笑:“你要跟我借银子?凭什么?” 朱浩道:“实不相瞒早上我祖母登门提出每月上缴家族四十两如果交不上铺子和配方都会被祖母拿走我们也不是白借用田宅契约抵押一次拆借二百两应该没问题吧?” 苏熙贵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这才点头:“你家的情况我打听过了田宅卖个千八百两都不成问题借二百两自不在话下来人去支二百二十两银子二百两是抵押借款二十两算白送” “当家的这不太好吧?” 闻讯赶来的账房提出异议。 借债都讲究九出十三归哪有这样平白送人的? 连朱娘都大感意外。 来之前朱浩提过下一步必须把生意做大才能应付家族越来越严苛的逼迫本钱越充足越好。朱家可不会跟你讲道理既说好每月交四十两眼看五月到底不可能不来催讨本月的。 有田宅作抵押苏熙贵不可能不答应借贷但多给却是她想不到的。 “还是苏东主敞亮那我们就把田宅契约留下将银子带走也祝您生意兴隆。” 正文 第十一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会谈持续大半天临近黄昏朱娘才带着儿子从官驿出来。 “小浩他借银子就算了为何还多给?” 朱浩道:“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想靠抵押房契在安陆本地借债有可能吗?” 朱娘想了想断然摇头。 “也就他会借给我们若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在祖母那儿吃了亏知道我们借钱巴不得赶紧把银子送来。”朱浩笑道。 “这是为何?” 朱娘仍旧一脸疑惑。 “到期我们还上钱把祖母给治住了他能出心中一口恶气;如若还不上田宅归他这口气出得更畅快左右不吃亏他这么精明的人不会算账?” 朱娘彻底无语。 朱娘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四周行人颇多于三还背着二百多两银子的包袱跟在后面只能先赶紧回铺子。 母子归来李姨娘见朱娘面色不佳心中一沉送别于三便匆匆把门板隔上过来小声问道:“夫人生意没谈成吗?” 朱浩颔首:“妥了。” 李姨娘惊喜道:“那应该高兴才是夫人” 朱娘不回答李姨娘的问题反而打量朱浩:“小浩适才路上不好说借钱可以但你跟苏当家谈什么盐引分离要是被官府抓到那可是当做贩私盐论处啊。” 李姨娘大吃一惊。 好端端跟经营官盐买卖的湖广左布政使的小舅子谈生意到最后竟然谈成贩卖私盐? 做官盐买卖如果连贩卖私盐是何等罪过都不知那趁早收手。 这属于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不懂法还想卖盐命有几条? 大明律规定:“客商兴贩不许盐、引相离违者同私盐追断。卖毕五日内不缴退引者杖六十。将旧引影射盐货同私盐论。伪造引者斩。诸人买食私盐减贩私人罪一等因而贩卖者绞。” 所谓“盐引相离”就是贩卖官盐的过程中官盐和盐引必须时刻在一起等贩卖结束后五天内必须交还官府。 所谓的“旧引影射盐货”就是拿已经卖完的官盐盐引以此为凭销售来历不明的盐等同于卖私盐。 “娘我们没有卖私盐啊您可能没听懂我跟苏东主商量的细节吧他那么精明我们卖私盐他便是接收私盐知法犯法的事情他会做?他比谁都精明呢。” 朱浩笑着安慰母亲。 朱娘眉头紧锁此时依然懵懵懂懂李姨娘急忙问道:“夫人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道:“就是说苏东主把他的官盐连同盐引一并交给我们让我们把粗盐‘筛’成精盐后再卖给他但我们卖回给他的时候盐引不退。” “啊?这恐怕不行吧?浩少爷正如夫人所说那般不给他们盐引我们就是贩私盐被官府抓到的话会掉脑袋的。” 李姨娘尽管不太了解大明盐法的具体内容但也觉得朱浩跟苏熙贵做买卖属于刀尖上跳舞。 随即李姨娘又想到一个问题好奇问道:“我们晒我们的盐晒完后把盐和盐引一并给姓苏的便是单独留着盐引干嘛?” 别说李姨娘不明白连朱娘都不明所以。 朱娘看着儿子希望朱浩能做出合理解释。 朱浩道:“我们跟苏掌柜议定的价格基本上算是成本价目前以十文钱一斤从他那儿进官盐售出价格则是十六文。” 李姨娘想了想点头道:“一斤盐我们可以赚六文这价格还好吧?” “并不好。” 朱浩摇头“刨除人工和场地成本加上精盐提纯中去除的杂质以及晒盐过程中渗漏等损耗这么折腾一圈下来一斤盐能赚一文钱就算不错了。我们每月要上缴家族四十两银子自己能剩下多少?恐怕是赔本赚吆喝!” 李姨娘不解地问道:“我们之前生意做得不是挺好的吗?” 朱浩道:“姨娘那是非常时期时势逼着我们只能把盐倒进后院水池纯属不得已而为之但平素真拿官盐溶了晒来卖实属得不偿失官盐杂质多有时候是盐商故意为之他们在官盐里掺沙子有时候一斤盐恐怕得有二两沙子你想想提纯后损耗有多大?” 朱娘道:“那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售卖苏东主批发给我们的官盐就是这次苏东主批给我们的官盐比之前从城里那些大盐商手里进货价格还要低些许。” 朱浩摇摇头:“经昨晚之事我们同时得罪了安陆州和长寿县两级衙门主顾恐不敢再光顾再说苏东主继续跟我们做生意的前提是我们卖雪花盐给他如果不卖他怎会低价卖官盐给我们?” “那那” 朱娘和李姨娘无言以对。 本来她们都以为朱浩进官盐回来自己提纯听到这里才知此路不通。 朱浩把两只手分别放在朱娘和李姨娘肩膀上语气坚定:“娘你们别问还是听我说吧。” “我们提纯盐其实无需官盐安陆地方有许多专门给牲口晒盐吃的盐窝子我们买盐卤回来晒制就行跟官盐的效果一样。我们甚至可以雇佣盐窝子附近的人帮我们晒盐这样我们既不用卖盐也不需造盐就做中间商赚差价两头都查不到我们。” 朱浩知道湖北的盐矿资源特别丰富后世乃岩盐的主要产区安陆州附近分布有特大型岩盐矿床和地下卤水矿床含有丰富盐卤的水洼低地即盐窝子分布很广但因所含矿物质太多太杂煮出的盐并不能供人直接食用。 朱浩有特殊“洗盐”手法从盐卤中提取精盐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专门进购官盐溶解后再制成雪花盐如此一来成本自然大大降低。 听了朱浩的计划朱娘震惊不已:“小浩咱本地盐窝子产的盐牲口吃都经常出事给人吃” 朱浩道:“娘你说咱之前后院池子里的盐比盐窝子产的盐好到哪里?不同样变成白花花的雪花盐了?” 朱娘怔住了。 儿子这是要飞上天啊居然能用盐窝子的苦卤晒出白花花的雪花盐? 骇人听闻。 李姨娘道:“就算真是这样这些盐也是私盐我们没盐引啊。” “谁说没有?” 朱浩道“我们不是有苏东主给的盐引?我们跟苏东主交易不管买卖都有盐引本地官府根本不能拿我们如何。 “等交易完成由于盐引在手我们还可把从苏东主那里进购的官盐转售出去苏东主给我们的盐价比一般批发价每斤低个一两文很容易出手的。” 朱娘听到这里一时没回过味来怎么琢磨都觉得儿子这话有毛病但具体问题出在哪儿却不知道。 半晌后朱娘蹙眉:“可我们给苏东主的盐没盐引他怎么办?” 朱浩笑道:“他手眼通天你以为会害怕?他一次运十几船盐又是布政使妻弟真会有人去查盐引?” “而且就算查他也不怕这年头敢插手官盐买卖之人手头会没有多余的盐引?权贵上下其手者比比皆是苏东主手上没兑出的盐引恐怕比兑出的都多而且现在盐场的灶私都不算私盐我们就当是给了他一个兑盐引的机会。” “否则他凭什么用十六文的价格从我们这里买上好的雪花盐?这雪花盐运到省城和南北二京价格起码翻上十倍他自己能算清楚这笔帐!” 朱浩深知大明盐政尿性。 如果成化之前玩这种行盐方法必死无疑。 但在弘治二年时朝廷发现盐商手里的盐引长久无法兑出而灶户的煮盐积极性又不高常常有盐引而无盐供应于是便规定:“凡商无盐支给听其买勤灶之盐是为余盐之始。” 从那之后盐商可以直接从灶户手上买盐灶户每年上缴给官府定量后多余部分可以直接卖给手持盐引却无法从正规途径兑盐的盐商灶私先例便从这里开启。 弘治年间先有大太监李广后有张鹤龄、张延龄、周彧等皇亲国戚从皇帝那儿以非正规途径拿到数以百万计的盐引。 正德皇帝登基后宵小横行盐场的盐被这些人垄断出现大量有盐引而无盐的情况大明盐政就此走向崩坏。 有了这样的历史背景朱浩跟苏熙贵的生意完全可以做到双赢。 苏熙贵看似吃了点亏放出去的盐引收不回但其实他手上的盐引多的是能平价买到雪花盐贩运到省城甚至两京可以说赚大了。 正因为如此苏熙贵才欣然接受朱浩的条件。 朱娘和李姨娘消化了好长时间都没琢磨透其中关节。 主要是她们对于这个时代和大明政策不了解只是以小商贾的思想本能觉得诚实经商才能立足却不知这年头老实人最容易吃亏。 丛林法则中首先被淘汰的就是那些墨守成规之人。 李姨娘安慰道:“夫人不如听少爷的吧其实我们也无路可走了不是吗?如果不这么做怎么保住老爷留下的产业?” 朱娘无奈颔首。 她也清楚自身处境眼下几乎被朱家人逼上绝路不放手一搏只能等死。 “娘咱之前卖的是官盐守规矩最后不照样招惹来官非几乎山穷水尽?这世道没有真正的守规矩有权力才能谈规矩。” 朱浩态度坚决他也是想以此坚定朱娘和李姨娘信心:“而且这次娘咱不出面找人来给咱当代理人凡事由其出头苏东主的官盐走汉水不上岸货物交接完毕后我们把官盐直接转卖给外地客商。” “运盐我们找于三名义上他被苏东主雇佣就算官府的人查到晒盐盐滩那儿找到我们生产的雪花盐我们也可以直接拿出盐引说这是买了苏东主的官盐回来加工提纯不合理但合法。” “只要我们行事低调几年内应该不会出事因为产出的盐不会在本地销售不会触及本地盐商的根本利益另外苏东主关系网强大他姐夫黄藩台未来将会是朝中风云人物不必担心其倒台政治对手反攻倒算。” 朱浩之所以有如此大的信心跟苏熙贵合作还有个缘故。 未来黄瓒在平定宁王乱时功勋卓著故而有“一品布衣”的美誉等黄瓒致仕时已是嘉靖年间。 有这样前途光明的合作伙伴做买卖都硬气许多。 正文 第十二章 慷他人之慨 朱娘终于同意。 有了计划就要付诸实施最重要的是招募人手找到购买盐卤的渠道并在地势隐蔽、阳光充足的地方开垦盐田开始大规模晒盐。 好在通过之前与客栈食肆做买卖朱娘手上有了一定资金如今距离欠债到期还有一个多月这笔钱完全可以用来周转。 其实对朱娘来说眼下要做的买卖成本极低更是以中间商的身份参与其中左手倒右手花不了多少钱。 仲叔为人谨慎让他负责联系车马行即可。 于三的人脉集中在漕运方面甚至可以帮忙联系盐帮中人找人帮忙购买盐窝子产的盐卤很容易。 只是找“代理人”就有些麻烦了。 “小浩咱现在做的可是杀头的买卖谁会替咱做事还不问具体缘由?”朱娘想了一遍周遭认识的人没找到朱浩需要的帮手。 朱浩笑着宽慰:“娘事情不急暂时我们自己干就行估计这两天苏东主的第一批货就要到我们得组织人手到汉水接船到时候运一点盐回城摆在柜台上有没有人来买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让别人知道咱铺子还在做生意门户还撑着。” 朱浩不着急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代理人是在赚取钱财后作为掩饰用的。 现在钱未到手那么着急找人帮忙作何? 这年头的官府应该不会追查银子的来路吧?实在不行只能先窖藏或者购买田宅之类的悄悄积累财富。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大明户籍管理非常严格不能随便跨区域生活定居唯有掌握权力才能打破桎梏。 可权力何来? 五月最后一天。 如朱浩所料。 朱嘉氏果然带着朱万简和刘管家等人登门讨例银。 朱娘携家人出迎表现得恭恭敬敬。 朱嘉氏问道:“老三媳妇几天前老身跟你约定好每月缴纳四十两银子满足家中所需眼下已是三十例银可备好?” 朱娘表现得很为难:“娘往常月份不都是月中交吗?” “这不是你拖延到月尾了吗?五月你可交过?”朱嘉氏声音冷漠。 朱万简冷笑:“以前都按时交这个月却一个子儿都没影如果天黑前看不到银子那就只能收铺子了。” 朱娘五月陷入债务危机朱家本身是收铺子利润的九成现在改成每月收四十两定额整个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儿媳马上筹措着人往这边送” 朱娘往外面看了看“现在尚未天黑。” 朱嘉氏面色一沉向刘管家一摆手“去请本地乡老、坊老前来老身要请他们喝茶。” 朱嘉氏出手稳而狠。 可惜不够准。 因为她的计划早就被朱浩算中如果朱娘一上来就把银子拿出朱嘉氏定会觉得这铺子赚钱很容易会再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所以便决定先卖个破绽让你觉得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现在叫公证人前来看似帮你撑门面但最后帮的却是我们。 “目前账面有多少?先备妥免得之后找补麻烦。”朱嘉氏盯着朱娘又道“听说你在外面还欠有银子有一笔马上到期今日便提前归还这是之前老身答应过何掌柜的你不会有意见吧?” 朱娘为难道:“可是娘何掌柜的欠款尚有七日才到期” 朱嘉氏摇头:“我们朱家不喜欢欠外人的钱所以此事为娘帮你决定了银子一并备好!” 朱娘带朱浩以及李姨娘母女苦着脸回到后院一副艰苦筹措银钱的模样。 等来到门帘后边她神情才变得轻松。 儿子预言成真一切尽在掌握。 今天不只是上缴家族例银那么简单朱嘉氏来势汹汹想一棍子把她这个儿媳给敲死几乎把路走绝了。 “娘一会儿出去还是得摆出低姿态让朱家那帮人越咄咄逼人越好您表现得越窘迫他们越是猖狂最后咱才能把规矩定死每月缴纳四十两不变!”朱浩再一次提醒朱娘。 “嗯。” 如果说朱娘之前对儿子的话还将信将疑有几分保留到此时她是打定心思全听儿子的。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朱娘在李姨娘陪伴下回到前面的铺子朱浩和朱婷躲在后堂不再露面。 这是大人的事跟小孩子没多大关系。 乡老坊老一共请来四位街坊四邻以及四里八乡许多无所事事的乡亲闻讯后赶来围观。 同行是冤家的钱串子也很热衷一看这架势对面的米铺分明是支撑不下去了啊赶紧拉了一帮人前来凑热闹。 “娘不就是普普通通上门收例银吗?为何叫这么多人前来?”面对门口密不透风的人群朱娘故意表现出极度抗拒。 朱嘉氏冷冷一笑“老三家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次请见证人来是因为有些话摊开来说比较好之前跟你说过每月上交家里四十两银子老身放手让你经营铺子你没有出言反对对吧?” 话音落下。 围观群众立即炸了锅。 钱串子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声道:“一个月四十两?朱娘朱当家的你这是开米铺还是开钱铺啊?” 朱娘以往生意极好基本从早忙到晚街坊邻里都知道她赚了钱具体多少却不知如今听朱嘉氏说每月光上交家族就有四十两一个个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要以为家里故意刁难其实按以往营收每月都有上百两”朱嘉氏一来就把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 围观群众一听不干了马上有人出言质疑:“一百两?怎不说一千两?这么个小铺子就算卖出去十万斤米面能赚一百两?糊弄鬼呢!” “典型就是找儿媳麻烦这种恶婆婆为了钱财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朱万简出列喝斥:“闭嘴关你们这些刁民何事?说有一百两就有一百两!我朱家之事用得着你们操心?” 朱嘉氏没想到无意中居然聚拢一群人当“裁判”心里有气却忍着。 “诸位善长我朱家事你们给评评理内部商议好的她也没有抵赖是否有问题?”说着朱嘉氏请示四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坊老。 四位乡老坊老都点头。 一名姓宋的乡老道:“有规矩那就按规矩来每月四十两交不上家族收回田宅合情合理。这月还没交吧?” 朱嘉氏站在那儿环视一圈目光与之接触者无不低下头这才满意地轻咳一声缓步踱到朱娘跟前轻叹:“老三家的你听到了不是老身非要为难你规矩既已定下以后收了欠债各自画押以防有人抵赖。对了何掌柜要不你先去收欠债?”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从人堆里挤出来笑着把欠条奉上“之前朱家三夫人欠了鄙人十贯钱特地上门来收。” 朱娘按照朱浩的吩咐一脸急切:“娘你怎么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身上?铺子欠何掌柜的钱好像跟交家里例银不相干吧再者说了儿媳正在想办法也不知能否及时筹到钱呢。” “你从哪里筹钱?” 朱嘉氏冷着脸问道。 朱娘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朱嘉氏以为儿媳在找托词扁了扁嘴。 “四十两没有十两总该有吧?先把何掌柜的钱还了。” “可是” “没有可是立即拿钱来!” 朱嘉氏以命令的口吻道。 朱娘苦着脸来到柜台后打开抽屉拿出十两银子。 朱嘉氏一摆手:“秤。” 准备果然充分刘管家从下人手中接过戥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称量甚至朱嘉氏自作主张给了九七折色加上利息何掌柜居然拿走十一两银子。 “娘这可都是上好的现银怎折色那么多?” 朱娘神色黯然一副心疼的模样。 “做生意就要实诚我朱家人从来都以诚信为本。何掌柜回头吃茶。” 朱嘉氏慷他人之慨还觉得理所应当压根儿就不想理会儿媳直接跟何掌柜作别。 待送走何掌柜朱嘉氏望向儿媳:“老身打理朱府有教化和规范子孙行为之责如今替你做主让何掌柜拿回本属于他的欠款莫非你有怨言?” 朱娘面色拘谨。 被欺负还得忍气吞声作为节妇首先要做的便是恪守孝道。 “儿媳不敢。”朱娘低头。 朱嘉氏道:“你应该说没有而不是不敢心中就不该有此念想。好了现在说说你每个月需要缴纳家族的例银时辰差不多了拿来吧。” 擅自做主让儿媳把外债还了现在到了讨要自己那部分的环节。 朱嘉氏铁了心要收回田宅不留任何后手。 朱娘愁容满面贝齿咬了咬上唇怯弱地道:“儿媳儿媳现在还没有。” “那就是说家里可以收回宅子了?” 朱嘉氏面色稍缓感觉已无阻碍。 朱娘低着头:“娘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做生意外面人欠下铺子不少债儿媳已差遣人去催讨只要把欠债收回应该够了。” 朱嘉氏皱眉未再多言。 她身后站着的朱万简冷笑不已:“四十两欠债?有那么多?” 朱娘不慌不忙道:“眼下账面尚有三十余两外边仅有十余两未收回。” 听到这里朱万简顿时紧张起来。 如果今天真让朱娘把外债收回把家里的四十两月钱给缴清 “母亲儿有事离开一下。” 朱万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准备带人出去拦截。 “稍安勿躁!” 朱嘉氏喝止儿子然后盯着儿媳冷笑不已:“做生意外面有欠债倒也合情合理但规矩是月底前必须给” “娘现在还没天黑不是吗?” 朱娘忽然硬气起来。 其实银子她有别说本月就算下月也够了虽然是抵押田宅拆借的但足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儿子让她拖时间更多是一种人情历练让她亲身体会朱家人的险恶。 朱嘉氏转过头对朱万简道:“有事就去记得跟那些与米铺有生意往来的东家说偶尔欠一点外债没啥不用着急还若是非要赶着今天还便是跟我朱家作对以后休想在这城里做安生生意哼哼!” 如果说之前朱嘉氏还很克制想保留自己的家长风范。 眼下她说的这番话等于是把最后的颜面也摒弃掉谁敢还我儿媳的钱让老娘不能收回田宅就等着倒霉吧! 正文 第十三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围观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哇还有这种人?” “是啊让自家儿媳早点还别人的钱却不让别人还自家儿媳的这是不拿走铺子决不罢休吗?” “分明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啊!” “以后谁敢跟朱家做生意?” 街坊邻里看不下去了当着朱嘉氏的面大声议论开了旁边几个乡老坊老面面相觑没想到朱家吃相这般难看。 朱万简嚷嚷道:“关你们什么事?让开不要耽误老子办正事!” 他正要出门却见仲叔带着于三从正门进来。 仲叔当着众人的面对朱娘道:“三夫人欠债收回来了。” “什么?” 朱万简一听火冒三丈上去就要抢夺仲叔手上的袋子。 刘管家想拉一把都没机会。 阻止别人还钱虽然卑鄙还算合理合法但现在直接动手抢 你是欺负围观群众没长眼睛? 仲叔得过朱浩提点早有心理准备腰一扭直接避开随后把银袋送到朱娘手里。 朱娘打开黑色的布袋露出里面的银锭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挺直腰板道:“娘钱够了。” 朱嘉氏此时脸色漆黑眼神简直要杀人。 刘管家不慌不忙上前道:“三夫人您确认银子够了吗?这银子成色似乎不怎么样按照九五折色您起码得准备四十二两一钱银子没问题吧?” 朱娘瞠目:“刘管家你连我准备的银子都没看过开口就说银子成色不好?” 刘管家笑了笑没跟朱娘争论。 朱万简翻了个白眼:“银子这东西谁说的清楚?万一掺假了呢?我看折色九五都高了折九成还差不多!” “哇!” 围观群众又是一片哗然。 这么多人上门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歪理几乎张嘴就来总归是他们有说法。 现在在银子折色问题上居然也能整出幺蛾子来? 有人干脆大呼:“你干脆折五成得了!老子拿回去融了都不止折九成” 朱娘没有理会朱万简的挑衅拿出早就备好的银子自行称了四十二两一钱来到老太太跟前:“娘银子按九五给折的您看” “折九!没商量。” 朱嘉氏人狠话不多目光仿佛择人而噬。 朱娘犹豫一下又从柜台上取出二两三钱交给刘管家:“麻烦刘管家称好走出门口就不能反悔了。” 刘管家不相信朱娘能拿出四十四两银子。 但称重后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嘉氏脸色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朱娘一眼“老三家的为娘让你回朱家是为你今后考虑就算你男人没了不能相夫也可教子作为节妇你为何一定要出来抛头露面折辱我朱家门楣?我朱家乃锦衣卫世家容不得门风有污。” 朱娘不为所动声音坚毅:“娘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先夫留下的东西儿媳想尽量维护。再者说了这铺子和后面的宅子加上城外几十亩地就算全变卖价值也不到一千两银子儿媳两年就能赚回且有余细水长流不好吗?娘?” 朱万简不屑道:“难道交给家里经营赚不回这银子还是怎的?就显得你有能耐?” 朱嘉氏摇摇头不再跟“固执”的儿媳对话。 她起身来到门口望着围观的百姓。 “你们听好了老身夫君乃实职锦衣卫千户家风严谨今日在此教导后辈不成其非要抛头露面败坏门楣老身管教不严也无从制止。” “老身在此放出话来若是以后谁敢与她做买卖哪怕只是买卖米粮官盐也等同与朱家作对我朱家绝不会让其有好日子过!” 朱嘉氏要收回宅子几次出手不得这回干脆剑走偏锋威胁儿媳不得威胁你们这群升斗小民还不行么? 钱串子率先跳出来“老夫人说得是这年头女人无才便是德乖乖在家带孩子不是很好么?朱娘你还是听长辈一句劝吧!” “钱串子这里有你什么事?你是觉得朱娘做生意比你实诚比不过人家出来捣乱是吧?” “咱街坊邻里谁不知朱娘是好人?她做了什么坏门风的事?” “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街坊们义愤填膺纷纷替朱娘不值。 朱嘉氏懒得跟这些市井小民争论她很清楚世人大多胆小怕事嘴上说说罢了真让他们来买东西有几个敢进门? 只要儿媳铺子生意惨淡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临出门时朱嘉氏侧过头斜眼打量儿媳阴测测道:“老三媳妇既然规矩定下你便按照规矩行事希望好自为之!走了!” 随即一群人浩浩荡荡远去。 “哈哈哈有意思可真有意思。” 此时米铺斜对面茶肆二楼有人正兴致盎然地打量眼前发生的一幕。 看到朱嘉氏灰头土脸从米铺离开那人已笑得合不拢嘴。 正是苏熙贵。 侍立一旁的账房不解问道:“东家咱拆借钱给那母子就是为了看这一家子狗咬狗?” 苏熙贵骂道:“不开眼的东西我做买卖用得着你来教?这才叫手段!明明有钱却不开始时就给到最后来个当头一击这其中的门道不值得好好领会体悟” 账房被骂有些不甘心:“东家就不怕那母子把这种手段用在咱身上?” “我用得着担心这个?这世道有没有手段不要紧只要按规矩办事即可这小小安陆真是卧虎藏龙本以为朱家老夫人已是一号人物现在看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苏熙贵好戏看完正要离开。 楼梯口忽然有人快步上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茶桌前。 “东家黄藩台来信让您赶紧回省城。”来人气喘吁吁道。 苏熙贵皱眉:“什么事?我这边生意还没谈完呢。” 来人道:“黄藩台捎来话江赣和湖广等处盗乱频出似有严密的组织专门抢夺来往商队死伤人命之恶性案件不时发生。” 苏熙贵点点头:“若所料不差或跟赣地不太平有关好吧我这就走回武昌府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账房问询:“那东家咱跟朱家人的精盐买卖怎么办?” “随便找人应付就行该给的盐一斤都不能少交盐时把账目厘清场面事不能做亏。” 苏熙贵说到这里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如果他们还不上需要收田宅我不在安陆反而好办些我就不信地方官府还能包庇朱家不成?” 账房释然点头:“东家说的是若真还不起我们收取田宅谁也说不了什么。” 正文 第十四章 大的不行,朝小的下手 朱嘉氏回到家进了正堂一掌拍在桌上。 明显动了真怒。 朱万简趁机挑唆:“那女人也不知是受了谁的蛊惑居然一再跟家里作对母亲已经表示得那么明白了依然冥顽不灵。还有那些跟她做买卖的家伙一定要查出是谁及时归还的银子让其难以在安陆立足!” 朱嘉氏怒目相向:“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至于此?” “娘?这怎么能怪我?规矩是您定的儿哪里想到她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凑出四十多两银子来?娘要不去查查是不是她背后有姘头?暗中接济?” 朱万简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又在想阴谋诡计。 朱嘉氏冷笑道:“没有如何有又如何?真有的话你还要出去到处宣扬一下让我朱家颜面扫地?” 朱万简悻悻然不知该怎么回话。 朱嘉氏道:“她们不是想抛头露面吗?那就让她们继续经营米铺大的难以下手就从小的身上想办法只要功夫深还怕找不到破绽?” “娘?你是说从小浩子身上寻找突破口?” 朱万简一脸迷茫。 朱嘉氏懒得跟他解释。 本来她对二儿子期望甚高经此一事对朱万简已完全失望。 朱娘的米铺迎来短暂安宁。 一连几天虽然铺子没什么生意但好在没人前来捣乱更没人叨叨要让她们把铺子交出来。 这天朱浩跟仲叔他们一起出城寻找新的盐窝子然后向签约农户指导晒盐滩田的建造忙碌半天回来只见朱娘和李姨娘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脸上说不上是愁苦还是喜悦。 “娘有事吗?” 朱浩感觉事情不妙。 朱娘道:“先前刘管家到咱这儿传你祖母的话。” 朱浩顿时恍然叹息道:“老太太管控欲太强家里什么事都非要她来掌握好像没了她天就要塌陷一般不会又设下什么绊子等着我们吧?” 李姨娘急忙道:“浩少爷可不能如此评价老夫人若是让她知道” “嘿嘿姨娘不说难道娘会说吗?”朱浩笑嘻嘻道。 他对朱嘉氏的评价完全发自由衷。 那老太太 真不是一般的强势。 朱娘面色平和:“这次你祖母派人来传话大意是让你回朱家那边家塾先生会教授你学问你可以发蒙读书这是好事啊!” 朱浩一怔。 老太太会这么好心让他读书? “娘这不明摆着是觉得暂时没法对付咱想骗我回去充当人质好逼您就范么?” 朱浩的话把朱娘吓了一大跳旋即便用怪责的口吻道:“小浩你真是愈发放肆了这种话怎说得出口?你本就是朱家人回城外庄子读书无可厚非!你虚岁都八岁了还未开蒙娘对不起你过去几年总说给你请先生可先生不是咱随便请得起的” 朱浩看出朱娘对自己的殷切期待没有反驳转而问道:“娘刘管家有没有说若你不同意的话有何惩罚?” 朱娘想了想突然有些凄哀“刘管家说咱朱家是武勋之家你爹乃大明锦衣卫百户又为国捐躯若是你不想读书的话可以习武有专人教授武功强身健体不在话下长大后或可继承你爹的军职。” 这番话把朱浩“吓着”了。 不是说他没有上进心也不是说他不想锻炼身体。 但要是被朱家人抓回去让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滋味真是能“爽”到爆! 以我七岁的小身板天天吃苦打磨一直到成年姑且不说其中的苦但凡营养跟不上就要炼成病秧子。 有一句话叫做穷文富武练武的投入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以现在自己母子跟家里剑拔弩张的关系老太太会好心在自己练武上投入巨资? 朱浩道:“娘你希望我是读书还是习武?” 朱娘看了眼李姨娘李姨娘低着头明显不想表达看法。 “娘希望你读书考科举咱大明军户虽是世袭但也可以在科举场上有所作为可想要一步登天却不容易十年寒窗或许都是轻的反而练武的话成年后承袭你爹的锦衣卫百户职也是条出路。” “你祖母带话中用了孟母三迁的典故说若是你长期跟我们在这儿抛头露面做生意早晚成为贩夫走卒这不符合你故去父亲的期待。” 朱娘对儿子期望很高但也知道科举这条路不好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但若是练武的话本身朱家就是锦衣卫世家朱浩有亡父的烈士光环加持或许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朱浩道:“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只要我进了朱家就别想出来娘到时只有忍气吞声把田宅交出来这一条路可走。” 朱娘沉默了。 其实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刚跟夫家起了矛盾朱嘉氏会那么好心让她儿子回家读书? 必有阴谋! 只是她为人太过实诚宁愿把人往好处想现经儿子一说她稍微考虑便知儿子回朱家后想再见一面都难。 “娘我要读书但不回朱家读我们很快就能赚钱届时把我送到普通学塾我跟别人一起读书就行。” 朱浩说出自己的计划。 李姨娘突然插话:“可是如果我们不同意朱家强行来要人怎么办?浩少爷到底是朱家少爷。” 田宅方面朱娘可以说这是丈夫留下的遗产全力保全。 但现在朱家把自己嫡出的孙子叫回去读书或者习武无论是考文举还是武举朱家有权力那么做她根本没资格拒绝。 “娘姨娘你们放心我觉得月底前他们不会来强行要人。”朱浩分析。 朱娘不解:“你怎么知道?” 朱浩笑道:“娘你想啊他们现在让我们没生意可做肯定要看看我们如何应对若月底没钱缴纳份子钱我们只能乖乖交出田宅回朱家他们还用拉我去读书或者练武充当人质吗?” “只有娘这边有源源不断的钱财上缴朱家那边才会拿捏我以此来要挟娘。” 朱娘听了这话不由咋舌。 不仔细想的话真推敲不出有这么多细节。 “小浩你你是怎么想到的?”朱娘诧异地问道。 儿子这脑回路简直绝了以朱娘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都没想过那么多。 朱浩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娘我之前不说了吗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爹不在了以后我就是这院子的男人顶天立地我能保护好你们!” 朱娘尽管觉得儿子成长得太快但也没办法解释眼下发生的一切不由摇摇头把儿子拉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想好好安慰一番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说的。 作为母亲自然想要保护好儿子但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太弱了。 跟朱浩想的一样。 若朱家真好心帮朱浩“成材”就不会只是派管家来通知一声先打个预防针而是直接把朱浩接走。 之所以不直接要人确实是因为老太太觉得月底朱娘十有八九拿不出四十两银子交给家里。 既如此那干脆再拖一个月看看米铺生意进展。 铺子因朱嘉氏上门来闹事真没多少客人敢冒着得罪锦衣卫的风险进来买东西连交好多年的老顾客也都过门而不入。 他们嘴上说支持但涉及官家打击报复人家无缘无故干嘛要惹这种麻烦? 至于之前跟城中客栈食肆签订的合作协议全都被取消人家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你得罪官府不说还开罪本家我们不想招惹麻烦所以请以后不要再上门来推销就算你的盐好我们做出的菜肴味道提升也有限没必要为你招惹来官府和朱家的双重打压。 只有朱娘母子知道他们的生意进展顺利。 过了几天。 朱娘开始联系城里的教书先生希望能在六月底前给儿子找个先生这样朱家就没理由把孩子带走。 你看我已经找来先生给孩子开蒙读书不用你们“好心”。 朱浩看母亲连生意都不顾明明现在手头没钱还欠着苏东主外债仍不肯放弃便一阵心疼。 “我这娘亲根本看不清楚形势就算你为孩子找来教书先生人家还是有理由把我带走不过既然朱家已把我当成重要的棋子那我只有剑走偏锋!” 朱浩苦思对策。 只要自己还跟母亲一起经营米铺生意朱家对付不了朱娘就会想方设法把他带走。 无论是官府还是乡老坊老或是民间舆论在带他回去读书或者习武这件事上一定会支持。 除非是 他有不能回朱家的理由。 朱浩心中有了个大胆的计划这个计划之前他曾想过但因初来乍到没有付诸实施但现在看来不尽快落实的话自己就要被朱家控制住以后很可能暗无天日失去自由。 “我要想办法混进兴王府。只有这样朱家才没理由把我带回去。” “可兴王府门槛太高合理合法地进去不容易真伤脑筋啊” 正文 第十五章 未雨绸缪 城外开辟滩晒盐田非常顺利。 湖广有很多盐碱地这主要是由于地下盐矿渗透卤水侵染破坏地面土壤植物很难生长自然也无法种植庄稼这些地稍加改造就可以利用。 只是在打卤和保卤方面需要动用很多手段。 尤其是晒到中后期的盐卤如果不保存好一场雨下来便等于前功尽弃需要重新晒制这就需要在下雨前把盐卤导流到有遮盖物的地方天气放晴后重新放出来晒。 “晒五六天以上的盐卤一定要保管好每两个盐滩间一定要有作为缓冲的保卤区域。” 朱浩就像个专业的工程师城外修盐滩的时候他都会亲自出面手把手指导。 六月十四。 由城外苦卤提炼的第一批盐成功晒制出来。 院里已有晒盐的经验加上天公作美盐出得很快。 当朱娘看到盐池底部那白花花的盐晶时大喜过望。 “这真的是用盐窝子的卤子晒出来的?” 李姨娘尝过后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朱浩笑道:“姨娘这不算什么咱要是在海边的话守着大海给卤子那才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现在我们是在内陆的湖广不过这样也好谁会想到咱用苦卤制盐?没人查的。” “快起盐。” 满院子的人忙碌起来。 连年纪最小的朱婷即便没什么力气也帮忙撑麻袋。 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买了几头毛驴回来毛驴主要是用来拉磨把盐晶磨碎然后一袋袋封装好。 “娘等手头宽裕点咱就不在这院子晒盐了地方不大买卤子回来还得运进城容易被官差拦住盘问。回头出几批盐后咱就把院子重新归置好这样就没人能发现晒盐的秘密。” “对了娘过几天咱就要运盐给苏东主第一次娘得亲自出面不管是苏东主朱家或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都会留心咱这边是靠什么方法制盐咱一定要把秘密守住。” 一家人忙碌到深夜才把这批盐完全收上来。 晒盐这种事只要不遇上坏天气收完一批等下一批卤子送来就可以继续晒制。 源源不断。 六月十六。 城外又有两批盐晒出来可惜有一个盐滩因为没控制好水流刚晒好的盐不小心灌进水以至于延迟出货其余盐滩出盐都很顺利。 把盐归置好朱娘带着于三等人连夜送到汉水。 翌日早晨朱娘带人从城外回来到家后神秘兮兮将李姨娘和朱浩叫来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拿出三个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夫人这是” 李姨娘不太确定。 朱娘喜滋滋道:“都是赚回来的。” “哎呀。” 李姨娘闻言兴奋得手舞足蹈“之前借的二百两没花多少加上这些够还苏东主的了。” 小院突然有了活力。 李姨娘又开始憧憬:“这要是到月底再交上两三批盐估摸还有个八九十两银子进项” 朱浩问道:“娘咱手里的官盐好像还没转出去呢怎么也有八十两银子收益吧?” “嗯。” 朱娘微笑着点头。 李姨娘不解地问道:“什么盐?不是都交给苏东主了吗?” 朱娘解释道:“小浩说的是咱手里有盐引的官盐足足二十引八千斤呢一斤十文钱批回来的如果放在市面上能卖十六七文” 李姨娘咋舌:“还有这么多啊?” 本以为一次净赚三十两已经是很夸张的数字却未料苏熙贵最初给的“原料盐”那八千斤还没出手。 “娘有办法联系往南边走的客商吗?这批盐指望咱自己销出去指不定天荒地老了眼下一天连十斤盐都卖不完。” 朱浩明白目前各方都在打压自己各种谣言满天飞少有顾客临门靠零售赚钱并不靠谱。 只能把大批官盐转卖出去。 朱娘摇摇头:“问过江面上的人说是最近江赣和湖广地界不太平湖广南边那些土司又在搞事情还有江赣群山里闹山贼。如果要出盐的话最好往北边走。” “娘往北走引地就对不上了咱以前不做行盐买卖所以对市场不太清楚但现在既然要行盐就必须掌握行情其实地面越不太平对行商来说越是机遇就算我们平价卖出去也不亏。” 朱浩看出朱娘对于行商的回避。 以前就是个搞零售的小商小贩现在突然让她做湖广地面的“盐枭”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适应这种变化? 有问题朱娘首先想的是回避而不是面对。 “可是怎么才能把这批盐转售出去?” 朱娘还在为难。 朱浩笑道:“安陆这地方官盐买卖都被人垄断了但省城不会就算黄藩台再强势也不可能把所有利益都占了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很大我们可以派人去省城打听消息跟那边的人联络行货” “省城?” 朱娘再一次打退堂鼓。 朱浩明白朱娘不肯离开安陆作为节妇她其实没有做一个大商贾的心理准备更多是小富即安的心理能保住丈夫留下的产业便知足。 “娘不必亲往让人去就好不如让于三带货吧于三这人看起来机灵这种事情应该能处理好。” 朱浩提出建议。 朱家庄园。 最近一段时间朱嘉氏没有过问朱娘生意上的事。 朱万简找人时刻盯梢虽说米铺照常开着但真正进去买盐和粮食的人屈指可数朱万简计算过这架势别说是赚四十两就是赚四两都难。 朱嘉氏此时正在会见刚回了一趟京师又马不停蹄赶回安陆的锦衣卫林百户。 “先前有大臣援引宋仁宗养宗室子于宫禁的先例上奏请陛下以皇室宗亲中才德兼备者入宫修习课业太后得知后大发雷霆严令各处宗室不得宣扬此事安陆这一脉可说是众矢之的。 “太后召问特地提到自从兴王世子出世兴王府内情从无上报怪责朱千户办事不力。” 林百户说完把一份收据交给朱嘉氏。 收据上有朱家长子朱万宏亲笔签名表明之前朱家给的银子已被其接收。 但朱嘉氏明白就算现在银子到了京师多半也不会落在儿子手上而是被锦衣卫乃至东厂那些蛀虫给吞没朱万宏没胆不在这收据上签押。 “那林百户你这次来是有重要差事?” 朱嘉氏感觉到这次林百户来者不善。 林百户道:“在下希望见一见朱千户跟他细谈。”这是不想跟朱嘉氏说太多秘辛而要跟奉旨居家迁移安陆就近监视兴王府的朱明善密谋。 朱嘉氏摇头:“家夫卧榻不起很多时候口不能言需要人贴身伺候恐难应对。” 自从朱明善去年坠马伤及后脑及脊椎现在只留着半条命有时候头脑很清醒却无表达能力而朱家全靠朱明善的官职以及其与皇家的良好关系才能在安陆立足。 朱嘉氏很清楚朱家已不可能迁回京城最好就是保持现状最惨就是正德皇帝无后兴王世子登基那时朱家将万劫不复。 “这样啊那老夫人有件机密事跟你说说也无妨。” 林百户沉吟一下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先前锦衣卫曾安插六名细作混进兴王府奈何被发觉有四人被赶了出来其余两人到现在都无踪迹很大可能已被灭口。” 朱嘉氏震惊不已:“兴王府竟连朝廷中人也敢” “没有证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前在下还亲自招揽过王府中人希望有人能给外面传递消息但就算是被王府招募进去的教习先生对王府中事都讳莫如深。” “在下也曾暗地里提审一名兴王世子的教习问询兴王对世子的教导当时倒是了解一些但随后此人就举家迁徙到现在锦衣卫都没查到其下落。” 林百户说到这儿面色间颇为无奈。 朱嘉氏道:“这兴王府莫不是龙潭虎穴?” 林百户苦笑着摇头:“在下跟贵府一样都奉命盯着兴王府这几年寸功未立只怕回头也会被朝廷问责再无机会来安陆有句忠言若是朱家能从兴王府中探知更多事尤其找到兴王跟朝中文武大臣来往勾连的证据” 朱嘉氏面色阴沉缄默不言。 “言尽于此在下告辞。” 林百户话说完便抱拳离开。 朱嘉氏急忙起身问讯:“如何查?” 林百户道:“有件事旁人不知朱家人定知兴王长子出生五日而殁朱家当时应该出过力吧?” 朱嘉氏面色冷峻。 对方言下之意兴王朱祐杬的长子朱厚熙并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人谋害。 “所以兴王次子出生后到现在都小心防备府中同时养育多个年岁相仿的孩童外人不能区分哪个是真正的兴王世子兴王只有一个儿子凡事都要从此子下手若其遭遇不测那就皆大欢喜各享太平。” 正文 第十六章 图谋 兴王朱祐杬暂且只有朱厚熜一个儿子。 如果朱厚熜死了那兴王这一脉对皇室正统的威胁就不存在了张太后也不可能再把注意力放在安陆而朱家长子朱万宏也不会再被人刁难这对朱家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翻盘机会。 但朱嘉氏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送走林百户朱嘉氏来到正房东边的卧房见到病榻上的丈夫。 虽然丈夫大多数时候口不能言表达能力不行但话还是能听见并且明白的。 当她把林百户说的事大概复述一遍后朱明善眼神中透出无奈。 “老爷我们朱家到湖广这么久若真能完成使命从此后我们就能在这边安心定居老大也能在京城安心当他的锦衣卫副千户之前宫里曾传过话说老大有机会单独执掌一所” 朱明善黯然闭上眼没有更多表示。 朱嘉氏的眼神越发坚定:“为了朱家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做先皇曾在安陆地界布置人手相助老爷其中不少好手若是有机会的话就下手不对兴王动手只针对小王子老爷莫要再坚持了。” 原来朱家早有行刺兴王或是兴王世子的打算。 而兴王到安陆后到现在这么多年却只诞下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出生不久就死了背后不是没有根由的。 朱明善没有睁眼算是默认了妻子的想法。 朱浩这几天都在安陆州城游逛。 名义上是考察这座城市的商业布局其实专门盯着兴王府。 “皇明祖训兄终弟及最后朱厚熜能当皇帝靠的他是朱厚照的堂弟最初算是被过继到弘治帝朱祐樘一脉如果朱厚熜死了那兴王一系便不可能再染指皇位哪怕正德死了而兴王活着” 朱浩几天内围着兴王府转了几圈。 王府四门正南正北以及东南和西南。 外观有点像京师故宫若按前世参观过的紫禁城布局世子所住的地方应该在王府东侧但想进入王府实在太难了。 暂时没发现兴王府有招募家仆、奴婢等需求也就是说连丝毫混进去的机会都没有。 兴王府东侧是一个花鸟市场周边居住的巨贾豪绅众多有着附庸风雅的需求。朱浩进市场转过想寻找机会有风闻兴王朱祐杬很喜欢古玩字画就像当年老宁王朱权在被朱棣猜忌时也是靠韬光养晦的手段才得以善终。 朱祐杬何尝不知自己面临的危险。 弘治皇帝朱祐樘就一个儿子朱厚照而朱厚照至今没有儿子 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朱祐杬喜欢文玩时常从市面上进购一些有需求就有供给王府东侧围绕花鸟市场又形成文玩街酒楼茶肆应运而起越来越热闹。这片区域算是州城文人雅士聚集之所朱浩进进出出多次却找不到突破口。 这天他百无聊赖在街边买了两个烧饼吃着忽然看到一个卖鸟的商贩推着木车从远处过来一边沿街叫卖一边往兴王府去了。 本来做生意没什么稀奇的但这商贩在花鸟市场找了个空挡坐下稍微撩起下摆时足下精美的皮靴漏了出来。 一个走街串巷的小商贩居然穿得起贵重的靴子? 朱浩仔细观察一番发现不时有人过去在鸟摊旁坐下好像是欣赏鸟却见那商贩目光警惕地四下打量嘴唇翕动似在讲述什么。 光从这点朱浩便判断这是对兴王府有图谋之人。 商贩摆摊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朱浩笑着走到一旁卖花盆的老妇人那儿问道:“刚才这边是不是有个卖鸟的?我想买个八哥回去玩。” 老妇人用古怪的神色打量朱浩好像在说你买八哥居然来跟我个卖花盆的说? “走了!” 老妇人一脸不耐烦。 朱浩不解地问道:“为啥走了?老人家您不认识他吗?去哪儿能找到他?” 老妇人嫌弃地摇头:“不认识。” “那平时这里卖鸟的多吗?”朱浩不依不饶。 老妇人生气了瞪着朱浩道:“要买鸟往里边走好些个摊位都有卖别杵在这里碍事哪家不开眼的孩子瞎捣乱。” 一听就知这老妇人摆摊日久朱浩总算是找到目标了。 朱浩问了价然后花两文钱买了个不大的花盆老妇人眉眼瞬间舒展开来也愿意跟朱浩搭茬了。 朱浩问道:“老人家我想问问旁边那是王府吧?那么高的围墙大门随时紧闭里面可有人出来买这边的东西?” 老妇人开了张心情不错笑呵呵道:“人家那是王公显贵会稀罕这边的破玩意儿?” “那就没有孩子什么的出来买个八哥或是跟我一样买点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朱浩把问题转移到自己的关注重点上。 老妇人笑容一滞略一思索似是回忆起什么来:“两三个月前天还没这么热的时候王府东边小门出来几人有个娃娃跟你年岁差不多声音娇气得紧过来问有没有卖兔子的真是怪事年年有。” 买兔子? 这对朱浩来说是个有用的线索。 朱浩观察兴王府地形时就想过一个问题孩子天性爱玩就算家里再严加管束还是会想方设法寻找新奇好玩的东西难道朱厚熜就甘心守在大院里不接触外间环境? 朱厚熜住的地方应该在王府东侧而东边又是热闹的花鸟市场换自己是朱厚熜一定会想办法溜出来。 “抓兔子我可是行家里手回头我能在你旁边摆摊卖兔子吗?”朱浩笑嘻嘻问道。 老妇人横了朱浩一眼:“小坏胚子看你一肚子坏水你到底是来买八哥的还是来消遣老太婆我的?” 朱浩丢下一枚铜板:“谢谢老人家下次我带几只兔子来摆摊如果王府里再有孩子出来我就把兔子卖掉换钱老人家帮我盯着点谢了!” 那老妇人不像是说谎至于她口中出来打听买兔子的小孩是不是朱厚熜本人则很难说。 但朱浩感觉这大概是自己这几天来找到的最大突破口。 至于之前摆摊卖鸟之人是谁朱浩不关心但大概猜到可能跟朱家举家迁移安陆的使命有关。 正因为兴王府树大招风行事才会如此低调要知兴王朱祐杬可是连地方官府的人都少有接触生平谨慎就是不想落人话柄。 朱浩回到家。 第一件事就是搞几只兔子到兴王府外摆摊。 就算撞大运也好过坐以待毙。 不想朱娘把他叫去道:“小浩于三刚从武昌府发回信来找到了买家这两天会带人来安陆取货走汉水。” 朱浩道:“娘跟他们接洽一下不就行了吗?问我干嘛?” “小浩我们真要把盐卖给别人?其实我们自己留着卖也不是不可以。” 朱娘显然担心卖私盐出事但其实铺子留存的盐都是正经官盐有迹可循只是朱娘行事太过谨慎小心也是她以往从来没做过作奸犯科之事事到临头心里面难免打鼓。 朱浩咧嘴一笑:“娘怎瞻前顾后起来了?现在买家有了咱还怕什么?对了娘不是让你跟姑姑联系一下?她在京山县也帮忙卖点盐啥的” 朱娘道:“时间仓促没来得及知会瞻前顾后这词倒是不错可你还没开蒙这些新鲜词是从哪儿学来的?” 朱浩笑嘻嘻把问题揭过:“听人说的觉得好听就记下了。” 作为一个本该是文盲的孩子朱浩有时候说话所用词汇的确不应该是他这年龄段孩子能说出来的。 之前朱娘注意力全放在能否保全铺子上对于儿子遣词造句方面没有太过在意。 现在她心思放宽些马上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娘还是早些给你请先生回来” 朱娘看来已下定决心要让儿子开蒙读书“不能总让你外面乱跑娘出来做买卖实属迫不得已而你长大一定不能成为贩夫走卒那样的话娘就太对不起你爹了。” 这边当母亲的还想发表一番感慨却见儿子一路小跑往柜台后跑去:“娘给我二钱银子或者二百文也行我要去城外雇几个人做事娘放心我不会乱花钱。” 朱娘看着儿子那诚恳的模样有些疑惑。 “你雇人干嘛?” 朱娘不解归不解但之前修造盐池之事都是儿子在做她没什么可怀疑的于是跟过去拿了两串钱交给儿子。 朱浩道:“回头再跟娘解释这涉及我以后能不能留在娘身边就当是酬神吧。” “酬神?” 朱娘一头雾水。 朱浩摸了摸后脑勺点头道:“当然要酬神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想到那么多好点子的?我去庙里感谢神灵给了我聪慧的头脑娘不说了我先去了!” 朱娘本想把儿子叫住说说找先生之事却见朱浩头也不回跑出门。 “这孩子实在太野了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收心不然前途堪忧!”朱娘面色多有无奈。 正文 第十七章 不一样的先生 朱浩的设想就是买几只兔子送到花鸟市摆摊设点吸引自兴王府出来之人。 虽然这计划看起来像是大海捞针毕竟有小孩想买兔子已经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但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想要进购一批兔子也不容易先得打听渠道毕竟只有城外猎户才偶尔有所获。 这年头除了皇宫内苑真没把兔子当宠物养的民间也少有养殖肉食兔的因为这年代兔子的传染病太多搞集中养殖在没有打预防针和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基本上很难有好收成。 来到城外朱浩通过晒盐的农户找到几家猎户问询后得知兔子不是想要就有需等个几日全看运气。 夏天抓兔子可不是容易事山间荆棘丛生兔子觅食方便钻进野草丛就不见踪迹陷阱圈套也很难奏效。 第二天朱浩中午回家但见朱娘身后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瘪老头浑身酒气要不是一身文人青衫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读书人。 “快来拜见先生。” 朱娘翘首以盼终于等到儿子回来急忙拉着儿子来到老头面前笑着引介。 “先生这就是妾身的孩子今年虚岁八岁之前妾身曾教过他几个字不过妾身没什么学问所授极为有限希望先生以后能多多提点。” 朱娘非常开心。 似乎觉得儿子就此便会走上正途。 朱浩赶紧拉朱娘到一边问道:“娘这是哪儿找来的?我不是说去学塾读书吗?怎么还真把先生请回家了?” 在朱浩的设想中就算要上学也不能请先生回来一对一教学先不论这先生是否真才实料就算有那水平相信二人水平也是旗鼓相当。 论见识前世师从名师有着文学博士学位和博士生导师头衔在古典文学、文艺理论、书法和绘画等方面拥有极高造诣的朱浩远在这时代普通生员之上。为寻求“自由”他自然希望进人多的学堂读书这样才有机会逃学。 朱娘斥道:“先别废话快拜见先生先生大才远不止生员好像还是举人老爷呢。” 这话朱娘说得很大声故意让老头听到。 朱浩闻言再次瞅了瞅那老头。 老头只是对朱浩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打了个嗝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朱浩皱眉面色难掩鄙夷。 这老头身上细麻材质的青衫已经洗得发白下摆处打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补丁两只袖口为油污浸染看起来邋里邋遢这般穷困潦倒居然敢称举人? 难道你不知举人有免徭役、免赋税等特权仅仅农户投献田产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有你这么寒酸的吗? “以后就由先生教导你学问来跪下磕头。” 没等朱浩拒绝老头先一抬手:“先不必太多礼数看样子你孩子不愿意拜我为师你跟你家小孩商量好再说老夫到对面的茶肆坐坐喝杯茶醒醒酒。” 老头道貌岸然。 简单的交流朱浩没觉得这老头有什么水平反倒认为朱娘“病急乱投医”。 “娘这人哪儿找来的?你怎么一口就咬定他有学问?” 朱浩生气了。 我尽心尽力为家里办事你大街上随随便便抓个人回来让我拜师? 情何以堪啊! 李姨娘抿嘴一笑“头晌里这位老先生躺在后巷或是昨夜醉酒彻夜未归旁人都不理会夫人心好给了碗醒酒茶继而又攀谈一会儿越是交流夫人眼睛越亮最后直说要请那老先生给浩少爷当开蒙先生。” 故事太过离奇朱浩听了无比捉急。 母亲还真是随便从大街上逮了个人回来教儿子这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朱娘则道:“你们不懂老先生学问真的很好出口成章见识更是不凡他起身后随随便便吟出一首诗虽听不清具体是何却极具韵律之美似抒发心中感慨吁叹怀才不遇问及功名却不止生员言辞间对生员多有不屑人不可貌相啊!” 朱浩惊讶地问道:“都举人了怎还怀才不遇?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朱娘瞪着朱浩:“人家没嫌弃你是无知稚子你还有脸嫌弃别人?走拜师去。” 朱娘拉着朱浩来到茶楼。 为表诚意朱娘特地在茶楼摆了一桌拜师宴大概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朱家人就没理由再把儿子接回去读书母子从此不能相见。 “先生还望您不要嫌弃犬子不懂事刚才多有唐突。”朱娘满脸期待地说道。 老头把手上茶杯放下笑道:“想让老朽收他为弟子尚需考校一番不知夫人可否让老朽单独跟他说两句?” 朱娘点点头赶紧向朱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能通过考校的话回头拿你是问。 随即朱娘退下茶肆二楼。 等朱娘走了老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你小子倒是有福气有个好娘。” 朱浩不客气地道:“你可别打我娘的主意。” “哈哈。” 老头笑着说道“人小鬼大你娘乃节妇平常人可不敢招惹我也不过是贪杯多喝了几盏本无心在安陆这小地方久留。” 朱浩道:“安陆是小地方?这里可是藏龙卧虎之所。” 老头本来只是打趣听到这儿脸色突然冷下来凝目打量朱浩半晌后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 朱浩只是随口一说但发现老头神情有异心中一动这老头好像果真非常人。 “卧虎藏龙”这个词引申到兴王府在朝中的敏感地位一般读书人不会研究皇嗣的顺位问题毕竟事不关己嘛但一个落魄街头的醉老头居然懂这个? 这是不是就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龙在哪里虎在哪里?”老头追问。 朱浩笑道:“你问我是从哪儿听来的那我就瞎说一二咱安陆州东边不是还有个安陆县吗?那里有个虎乳岩相传春秋时楚国令尹斗子文刚出生被外祖母遗弃在斯受雌虎哺乳此外汉水盘踞宛若蛟龙不正是藏龙卧虎?” 听起来很合理。 但老头岂能听不出朱浩诚心拿他消遣? 一个七岁没开蒙的熊孩子居然糊弄一个饱读诗书的鸿儒? 旷世奇闻。 “你读过书?认识几个字?写来看看。”老头迅速进入考校模式。 “没笔。” “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随便写写便可。” “不好意思忘了怎么写。” 朱浩的目的很简单你别收我当学生我跟你无瓜葛各归各家各找各妈。 老头笑道:“还别说这安陆之地真是让人惊喜连连本来老朽只是顺道路过买醉街头混个到此一游的名声却未曾想因为这几盏酒遇到你这个有趣的小家伙老朽这就跟你娘说你的启蒙先生我当定了!”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朱浩很想问你是属驴的吗? 别人明显无心拜你为师还有强行非要收徒的? 随即朱娘被叫到楼上。 “先生您同意收犬子为徒?” 朱娘听到老头意向后欣喜异常。 老头笑道:“老朽很欣赏令郎的急智奈何此番乃往江西途径湖广无法在安陆停留太久最多帮他开开蒙至于日常教授学问恐要另请高明。” “那是怎样?”朱娘听不懂。 朱浩道:“他的意思是说安陆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小浩怎能对先生无礼?快赔礼认错。” 朱娘虽然读书不多但对于尊师重道那一套很在意觉得这是塑造儿子价值观的好时候立即出言纠正。 老头却笑呵呵道:“老朽颇欣赏他言语间这般直来直去无所遮掩年岁不大却是性情中人看来以后在探索学问方面有自己的一套不会墨守成规。” 这边老头说得轻松却不知朱娘的真实想法。 朱娘并不想请个半道过来随便给儿子开蒙几天就走的挂名先生她是想请个长期教习系统地为儿子教学。 老头自吹自擂一副我很厉害的模样。 不过还真是这年头一般人要行走天下可不容易关牒路引这些就能难倒大把人。说自己可以行走天下也算是一种装逼。 但对朱浩来说这恰恰是个好消息老头说要收他为徒却不能在安陆停留太久有先生不是跟没先生一样? “先生要不您就在安陆多住一些时日不如等入秋天凉再走也不迟妾身可以安排您的住宿和伙食等事项绝不怠慢。” 朱娘退而求其次。 既然老头说要去江西那她便想着用这老头先将朱嘉氏给打发了等朱家确定朱浩有了先生不再强行接走儿子她便有足够的时间去请新先生。 老头笑着摇摇头:“老朽已安排好行程恐不能在安陆久留夫人的好意老朽谢过。” 不管你盛意拳拳人家就是不领情。 朱娘大失所望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也不能说直接把人撵走便对儿子道:“既如此那小浩你可要尽可能在这段时间多多求教先生不枉先生赏识一场还未问过先生尊姓大名?” 老头道:“鄙人六姓陆。” 从其稍微的犹豫中朱浩便判断出这绝对不是老头真正的名字。 连姓氏都不是真的戒备心如此重亏朱娘还把他当成宝朱浩心中对这老头充满鄙夷。 别真是对娘亲有什么坏心思吧?。” 第二天陆先生如约前来。 不是昨日那副要死不活的醉鬼模样脸上污垢尽去又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色儒衫平添几份文人风骨看上去人很精神。 朱浩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第一次见到这老头便是这身装扮的话或许对他的印象不至于那么恶劣。 但现在他已经看到这糟老头邋遢不堪的一面刻板印象不会因为此人洗漱一新又换上身干净的衣服而有所改变该怎样还是怎样。 “陆先生已在家院准备好文房四宝请移步。” 朱娘换上一身华丽的锦绣罗衫彩绣辉煌看上去高贵典雅。 儿子不过是拜一个临时先生却像是迎娶儿媳妇般重视脸上还扑了一点粉作为孀妇她已很久没有这么隆重待人。 陆先生微笑道:“今日我要到城中垂钓想带徒儿一起去顺带闲聊一下问问他学业情况有能教的当场便教便不进内院了。” 朱浩本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这老小子。 听了这话稍微放心下来好在这货识相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这院子里还是俩寡妇。 但你到安陆州城里钓鱼什么路数? 你说了远道往江西途径安陆在这里住几天多半也是寄居朋友或亲戚家居然有心思在异乡钓鱼? 城里基本是人工河与城外的护城河相连沟通了西边的汉江和东边的南北二湖水流平缓很难钓到鱼。 至于说心情不错? 前天喝闷酒又是闹哪出? 即便朱浩觉得自己看人很准但在陆先生身上他却看不出太多端倪总觉得这个人城府很深既涉官场又像跟官场无关。 李姨娘不解地问道:“传道授业不在家钓鱼时好使么?” 她把朱娘想说但不好意思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朱浩笑道:“娘我倒觉得陆先生此议甚好开蒙读书前总该有个相互熟悉的过程比如说问问我书读到哪里如果一上来就教三百千或是让背四书五经文章反而太过刻板。” 朱娘惊讶地打量儿子。 今日怎么转性了? 昨日似乎就是自己的儿子对陆先生百般攻讦吧!? “两位夫人请回吧我带徒儿出去便可。” 陆先生说完拱手跟朱娘和李姨娘作别带着朱浩出了铺子果真往城北横穿安陆州城的河渠而去。 正文 第十八章 姜太公钓鱼 “小子这下趁你心意了吧?” 走出铺子良久朱浩正在想心事前面陆先生忽然停下脚步。 朱浩迎向陆先生审视的目光故作糊涂:“陆先生此话何意?” 陆先生道:“以为我看不出?其实你并非只认识几个字千字文应该学完了吧?是不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而你娘却不知道?” 赤果果的试探! 朱浩回味过来这老头昨天收他当弟子估计没安好心他换上一脸悠哉:“我出身是挺不错可不代表我有机会读书什么背后高人指点完全不知你在说什么。哦对了不是钓鱼吗?鱼竿和鱼饵呢?” “姜太公钓鱼” 陆先生刚开了个头就不再说下去不断摇头。 朱浩哈哈大笑:“姜太公钓鱼不用鱼竿?还是不用鱼饵?别欺负我年岁小用一些不存在的典故蒙人。” 陆先生悠然叹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这都不知道看来你确实没接触过太过高深的学问。” 激将吗? 好吧你得逞了。 朱浩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我本就未开蒙哪里来的高深学问?陆先生你不是要教我吗?莫非是教姜太公钓鱼?请问钓的是哪条鱼?你不会是到兴王府门口那条河去钓吧?” 本来陆先生神色轻松听到这一连串问题笑容瞬间凝固。 “陆先生别误会我只是说说罢了王府附近刚好有条河”朱浩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强行解释一番。 陆先生面色变得谨慎起来。 先前他一直对朱浩有所防备刚刚放下担心瞬间又绷紧神经生怕朱浩真能听懂他言外之意。 “兴王府附近有河吗?既如此就去那儿试试鱼竿从集市上买我出钱你一根我一根我们师徒二人一起钓鱼。” 陆先生挺大方张口就送朱浩鱼竿。 这年头要在集市上买到成套的渔具并不容易到花鸟市打听半天才从一个老铁匠手里买到鱼钩然后还是朱浩自河边竹林中寻到两根伏地的枯竹做成简易鱼竿没买到鱼线就用普通丝线代替。 一通忙活下来到了河边发现竟忘记买鱼饵。 朱浩摇头叹道:“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真是姜太公钓鱼就看有没有傻鱼愿意上钩了!” 说是开蒙读书。 结果成了老少二人垂钓。 陆先生心情很好把鱼钩抛入河中盘膝坐下后闭上眼睛摇晃着脑袋优哉游哉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朱浩跟着坐下眉头微蹙为自己卖兔子的大计没法继续进行而发愁。 “这样空钩钓不到鱼的唉我还是去挖几条蚯蚓当做鱼饵陆先生不想动手的话我来就好。” 说着朱浩捋起袖子摆出一副徒手挖蚯蚓的架势。 陆先生斜着瞥了朱浩一眼:“大可不必钓鱼全在心境急也没用是否用鱼饵非钓鱼成功之关键。” 朱浩闻言把鱼竿往旁边一放语气带着几分刻薄“你想当姜太公钓兴王府的鱼干脆到辕门里边去钓算了那里面有人工挖掘的河你在金水桥上钓鱼不比这里惬意?” 王府布局大同小异基本都会在正门前修辕门并在辕门后挖掘人工河河上三道桥不比真正的金水河也就图个吉利相当于皇宫的缩小版。 陆先生笑道:“就说你懂得比普通孩子多居然连金水河都知道看来真有人暗地里教你。等着吧稍后便会有人前来。” 有人来? 朱浩一阵诧异。 到兴王府旁的溪流钓鱼乃是他临时提议这老头并没有派人去知会他人莫非真有人上钩? 等了许久。 辰时过去巳时又过两刻终于把陆先生等的人等到乃是从兴王府侧门出来一袭文衫如教习装扮。 更让朱浩没想到的是此人身边居然带着个七八岁的稚子跟自己年岁相仿。 朱浩心中满是诧异。 自己准备卖兔子碰运气却未曾想因这来历不明的老头自己居然跳过守株待兔的环节? 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兄台果然在此。” 来人跟陆先生年岁相仿却也没直呼陆先生的姓氏或是名字本来朱浩还希望从这王府教习口中探知陆先生的来头。 谁知对方精于世故看破不说破。 陆先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笑脸相迎:“公言别来无恙?” 对方情绪激动那眼神不像是看朋友而更像是 发现宝藏!? “怠慢了兄台实在是罪过罪过!若知道你到安陆来在下必扫榻以待不如到舍下共饮一杯交流一下书画心得如何?” 这个“公言”很热情。 热情到朱浩觉得此人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情不自禁替陆先生可怜起来。 你别初来乍到就被人骗走什么宝贝才好。 但转念一想这老头都混到异乡醉卧街头的凄惨地步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被人惦记的? 陆先生笑道:“不用来安陆数日已拜访多位旧友或许再过几日便要离开湖广。” 公言道:“你来我家乡若连基本的宾主之谊都不能尽岂非落下怠慢贵客的骂名?还是找个地方在下做东” 二人谈得有来有往。 朱浩此时也在打量那孩子只见对方身着鲜亮的锦袍头戴金冠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好个翩翩少年郎他很想知道这位会不会就是小兴王朱厚熜? 看样子 没谱鬼才知道是不是总不能直言相问。 但观对方出来连个侍从都不带是朱厚熜的可能性非常低兴王会这么放心让儿子跟着府上一名教书先生出来? 少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目光深邃如水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当发现朱浩打量自己时还用厉目瞪了朱浩一眼似在发出警告。 “兄台不知在何处落脚?” 公言对陆先生之事很关心。 陆先生回道:“就住在城东的天香客栈这不遇到个孩子颇有天分想收他为弟子。” 终于把话题扯离寒暄客套的环节朱浩也终于有点存在感。 公言看了眼朱浩惊讶地问道:“兄台要收弟子?此子仪表堂堂看来将来绝非池中之物。” 你大爷! 你就不能告诉我他姓什么?或是直接把名字说出来?兄台兄台的你们认识可我不认识啊这人明知我是锦衣卫世家子弟依然想收我当弟子虽说只是挂名但居心叵测别是针对我的阴谋吧! “兄台有一件事想单独跟你说说不知可否借一步叙话?” 公言或许真的怕泄露什么秘密居然拉陆先生到一边交谈。 陆先生看了看朱浩微微颔首随即二人走向不远处的茶摊。 “你是在钓鱼吗?” 陆先生和那表字公言的家伙暂时离开后少年有些无聊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后主动询问朱浩。 声音稚嫩。 朱浩摆出垂钓高手的姿态故意引起对方好奇:“当然有鱼竿有鱼钩还用得着解释吗?” 少年不屑地撇撇嘴:“虽说有鱼竿和鱼钩却没鱼饵怎么个钓鱼法?” 朱浩道:“姜太公钓鱼听说过没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钓鱼全在心境上急也没用鱼饵非钓鱼成功之关键。” 这话基本就是套用刚才陆先生那番装逼的说辞。 “切就你还姜太公钓鱼?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从这条河里钓起鱼来的这么清浅的水会有鱼?” 少年嘴上不屑眼珠子却骨碌碌乱转似乎很关心这人工渠里是否真的有鱼。 这正是孩子本该有的爱玩天性。 就在朱浩要说什么时有人往这边靠近不是陆先生和公言而是一名兴王府侍卫身材高大魁梧威慑力十足。 “公子您怎在此?这里鱼龙混杂早些回府吧。” “没事我与隋教习一起出来走走看看无妨的你且回去。” 说话口吻俨然是兴王府的小主人。 那侍卫用警惕的目光打量朱浩此时远处的“公言”见状赶紧带着陆先生回来先向那侍卫行礼随即拉着到一边交谈。 看来这人很喜欢背地里跟人说小话从来不当着别人面。 陆先生回来后笑盈盈打量金冠少年少年也用好奇的目光紧盯着陆先生。 过了一会儿少年失望摇头道:“听教习说你很厉害尤其是诗画方面可说当世一绝但看你外表好像平平无奇啊。” 诗画当世一绝? 朱浩心中“咯噔”一下。 还是小孩子心直口快不像老的那么老奸巨猾半天只憋出个“兄台”半点身份信息都没泄露。 这世上诗画了得的人不少但若说当世真正的第一大家那绝对是唐伯虎。 那是来自后世的评价可说是唐某人死后的殊荣换作现在就算有名也不可称之为“当世一绝”。 朱浩不由再次把目光投注到陆先生身上。 脑海中一段段记忆碎片浮现 陆先生自称要到江西只能在安陆稍作停留而历史上唐寅不就是在正德九年去江西投到宁王麾下并在次年装疯遁走? 陆先生笑道:“你家教习过誉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如你所言我确实平平无奇。” 朱浩觉得这老头没自谦若真是唐寅或是当世书画名家怎会沦落到醉卧异乡不知归途的凄惨地步?还恰好被我娘碰到?你当我会相信这种巧合么?况且朱浩也并未从前世的记忆中找到有关唐寅造访湖广的记载。 照理说像唐寅这样青史留名的人物就算落魄走到哪儿依然很容易留下名声为地方志或县志记载流传下一段佳话不可能来一趟安陆这种卧龙潜邸却掀不起一点风浪! 不多时公言送走王府侍卫回来。 “兄台我看这样吧我回去后便跟安陆地方文人雅士联络择地设宴为你接风洗尘聊尽地主之谊先且把你的暂居之所告知友人方便前往拜会。” 本来朱浩觉得陆先生不可能是什么名流。 但看公言这慎重的架势确实是把陆先生当成当世名士。 陆先生却没有应付名利场虚伪客套礼数的打算摇头道:“今日会面不过是碰巧不宜大费周章至于宴席在下便不去了。若公言有意在下在客栈恭候来时备妥丹青笔墨即可。” 正文 第十九章 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陆先生身上的神秘感又增加几分但见他为人处世的态度倒不像狂放不羁之辈看样子深谙名利场上的规矩。 公言已知陆先生住在天香客栈便带着金冠少年离开。 临别前朱浩有意走到少年身旁低声道:“我除了喜欢钓鱼还喜欢抓兔子偶尔会在王府东街的花鸟市卖有兴趣你可以来瞧瞧。” “哼!” 少年轻哼一声头侧到一旁看不出其对兔子是否感兴趣。 等人走后朱浩收回目光发现陆先生已淡然坐回河边捡起丢在地上的鱼竿继续优哉游哉垂钓。 你所谓的姜太公钓鱼难道钓的不是兴王府出来的这一老一少? 朱浩试探地问道:“看样子那位公言先生别有所图?” “你懂?” 陆先生闻言瞥了朱浩一眼。 朱浩也抓起钓鱼竿却只是整理鱼线试探问:“那位是谁?好像跟兴王府之人交情匪浅啊!” “匪浅?诗经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匪非也这词谁教你的?” 看来陆先生对于孩童开蒙读书到什么程度有一定了解一下子便挑出朱浩言语中超过年龄段认知的词句。 朱浩不想回答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陆先生抬头看着平静的河面:“他姓隋字公言在兴王府为幕宾于安陆士林颇有名气。” “进士出身?”朱浩问。 陆先生侧目看了朱浩一眼微笑道:“举人。” 朱浩追问一句:“那就是说跟陆先生你一样喽?” 陆先生闻言不由皱眉。 朱浩的问题语带双关听似问询陆先生功名情况其实他主要是观察陆先生的反应。 不出朱浩所预料。 陆先生对“举人”这个身份极为抵触。 “兴王府幕宾都对陆先生这般敬重看来陆先生应是当世名人却不知真正身份为何?” 朱浩故意把话说得浅白些试探不得便直接开问这才是孩子应有的反应。 不出意外。 陆先生没有回答。 朱浩道:“你说他是兴王府教习那那个跟我年岁相当的孩子不会是兴王世子吧?” 陆先生笑着摇摇头:“我从何而知?” “那先生知道什么?”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陆先生说到这里再次闭上眼摇头晃脑状极享受。 老少二人沉默以对。 中间朱浩几次想挑起话头想打探陆先生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得到回应。 实在没办法朱浩只能乖乖钓鱼很快他脑子想的都是那少年郎对方至少是兴王府出来的而且看样子地位不低但他除了暗示自己会去花鸟市卖兔子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走了!” 陆先生突然把鱼竿往旁边一丢起身就要走。 朱浩赶紧追上去问道:“先生这是往何处?” 陆先生头也不回抛下一句话:“各回各家你且先回去吧。” “可是我今天是来随陆先生开蒙读书识字的” 朱浩委屈巴巴地说。 陆先生稍微侧过身给了朱浩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虽然我不知你在四书五经上造诣如何但观你言谈举止远非普通稚子可比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你我相识一场算是有缘其他就看你的造化吧。” 脚步迈开。 朱浩大声道:“我听说江南有个六如居士才高八斗诗画无双陆先生听说过此人吗?” 陆先生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厉目打量朱浩。 “你听谁说的?兴王府那孩子?”陆先生不相信朱浩知道什么“六如居士”只觉得应该是有人告知。 朱浩跟那金冠少年有一段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能是交谈中得知。 因为少年问陆先生的话颇有机锋说明此子从隋公言那儿得到了他身份的一些讯息。 朱浩道:“没人跟我说但在此我劝告几句南昌去不得最近江赣和湖广地面不太平盗匪频出听地方商贾说这一切或跟南昌那位藩王有关早前陆先生说取道安陆往南昌有感而发。” “呵呵。” 一个成名已久的大儒听到一个七岁尚未正式开蒙的稚子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会作何感想? 没直接啐你一脸唾沫算客气的。 “朱浩你见识确实不凡但以你的年纪却不可能妖孽到这个地步朝廷波谲云诡危机重重若有人想借你之口跟我说这番话替我说声谢谢!” 这次陆先生再未停留径直离开。 “走了也好。” 朱浩其实不想知道这位陆先生是否是唐寅因为是或不是对他而言均无影响。 唐寅在正德年间是如何的窘迫谁都清楚。 这样一个中晚年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靠书画赚点钱浑浑噩噩勉强度日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历史上对他的评价高主要是因为他人生经历丰富是个有故事的人。 明朝书画名家众多能跟唐寅媲美者不在少数只是因为唐寅遭遇非常奇葩堂堂南直隶解元几乎是稳中进士的结果却遭遇科场舞弊案会试名落孙山不说还被朝廷贬斥为小吏勒令一生不得为官其后人生起起伏伏既有修筑桃花庵别业的壮举也有宁王府装疯卖傻侥幸逃脱的不堪其游荡于江湖埋没于书画作品终成传世珍品。 “就算你真是唐寅还能帮到我不成?” 朱浩回到家。 朱娘一直热切等儿子回来一见面就赶紧上来抓着儿子的肩膀问道:“陆先生呢?” “回去了。” 朱浩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他教了你什么?他住在何处?” 朱娘本来还想问问儿子出去这段时间的收获但一想没带书本不说还没带文房四宝最多简单试探一下儿子学问就不错了能教到什么? 所以还是问人在何处比较稳妥。 朱浩更实在:“我哪里知道他住在哪儿?本来好端端钓鱼突然来了个人好像是兴王府的教习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就走了然后没过多久我们便分开不如娘等他下次来直接询问。” 朱浩不得不这么说。 免得被朱娘当成是他把陆先生给气走毕竟朱浩之前没给陆先生好脸色。 朱娘闻言蹙眉:“你这孩子真是的跟着先生出去一趟居然不看看他住在哪里?” 其实朱浩知道陆先生的居所。 陆先生跟隋公言说住址时没避讳朱浩朱浩耳朵不聋更是有心人只是他不想让朱娘继续找此人。 请后半辈子全靠朋友接济才能过活的唐伯虎来当自己的老师一看就很不靠谱。 “这位陆先生跟王府教习有来往说明很有本事这样吧仲叔去打探一下弄清楚他的落脚地备一份厚礼送去” 朱娘对陆先生很重视。 朱浩突然感觉到这个娘虽然有时候做事一根筋眼光却着实不错。 一个市井流落街头的醉鬼居然就被她相中觉得有真本事最后还证明确实大有来头还是青史留名那种! 相人挺准啊。 李姨娘近前道:“若人家实在不愿教的话夫人还是别勉强了不如给浩少爷找个正经的先生要紧。” 显然李姨娘在这件事上没那么执着更务实一些反而朱娘有点主次不分。 朱娘道:“难得陆先生对小浩不嫌弃有意招为学生这也算是小浩的造化若陆先生真有本事对以后小浩走科举之途大有裨益咱做家长的不能不替他留心。” 朱娘说话谨慎像极了为孩子学业操心的父母。 朱浩道:“那娘要赶紧了听陆先生跟兴王府那个教习朋友说过几天就要离开安陆若他就这么走了到底算不算是我的先生?一字之师?”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不再跟小孩子贫嘴赶紧安排去找仲叔打听陆先生住所。 好像连自家晒盐之事都不那么重要了。 朱浩终于不用再被什么莫名其妙而来的先生桎梏。 下午他重新回到花鸟市摆摊。 随即他便遇到麻烦。 这年头虽然没人收什么摊位费但还是会有人借机敛财也不知是坊主找来的人还是市井泼皮非要让朱浩付摆摊钱。 “卖兔子属于正经买卖在这花鸟市做买卖就要交地保费这是规矩” 见对方说话的口气很官方朱浩蹙眉问道:“我一个小孩子卖兔子还要交钱?可我没卖出去一只啊。” 那人道:“地方你占了兔子吃喝拉撒什么的不要人收拾?看你也没什么生意就交一文钱吧明天若还是我当班你不用再给就是。” 交一天管两天? 挺会做生意啊。 朱浩摊摊手“没做成生意也就没钱交啊没听说谁家小孩出来做生意家里会先给几文钱留着交地保费的要不你这样吧等我把兔子卖出去立即给你钱这总该可以吧?” “不行!不交以后就别来卖了!” 地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朱浩的生意眼看就要黄。 朱浩故意嚷嚷:“我娘病了就靠抓来的兔子卖点钱等回头给娘抓药治病这位大哥你怎么不讲理呢?呜呜大家伙儿评评理啊。” 果然人们迅速聚拢过来指指点点。 操纵舆论走向正是朱浩擅长的。 就在此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头晌见你在河边钓鱼这晌午才过你娘就病倒了?你不会是想说头晌钓鱼也是为了卖掉鱼给你娘治病吧?哼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坏蛋一个!” 正文 第二十章 人生的兔子(求收藏) 终于等到你还好没放弃。 朱浩目光迅速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打量一圈只见上午见到的那个少年换了身干净整洁的布衣头戴平巾脚踏一双七八成新的皮靴此刻正歪着头看向自己。 几个着平民装束的男子混杂在人群中警惕地四下观察这是有人暗中保护但戒备级别尚不到兴王世子的地步。 这少年两次出现都没有周全的防范措施要么这不是朱厚熜要么兴王府压根儿就没有安保意识。 前者可能性更大。 旁边围观人群听到少年的话交头接耳冲着朱浩指指点点。 地保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因有人站出来揭穿朱浩的谎言而洋洋得意。 朱浩大声道:“这位小官人上午你见到我钓鱼却不知为何而钓你我素味平生更不认识我娘怎知我娘是否生病?在没有任何理据的情况下如何断定我说谎甚至诬我为坏蛋?” 争论这种事只要把握好要点就行了。 关键在于 咱俩不认识我说我娘病了嘴在我身上我说了算。 除非你能找到我娘没病的证据。 旁边的人马上被朱浩的言论引导再次议论纷纷。 “是啊小小年纪便出来卖兔子若不是家里真遇到困难谁家舍得?看来还是个孝子呢。” “对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撒谎?” “我卖我的兔子到现在都没开张这位大哥要收我一文地保钱可这一文钱我都能买两个烧饼当一天饭钱了哪里有啊有没有好心人把我的兔子买了我好拿钱回去给我娘治病?也好让这位大哥能顺利交差?” 朱浩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周围人群。 刚才有发言力挺朱浩的但现在让他们拿出实际行动表示一下一个个立马退后几步然后相互张望表示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最后朱浩把目光落到之前说话的少年身上:“这位小官人你看我的兔子活蹦乱跳机灵可爱但我连自己都没法吃饱何况喂它?只能想办法卖出去卖个好人家让它们不至于饿死你看” 少年既然会来那就说明他真心喜欢兔子。 可朱浩刚才又顶撞过他。 少年微微皱眉雪白的拇指不自觉放入嘴里轻咬似思索要不要买一瞬间竟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憨姿态。 朱浩心中一震脑子动得飞快。 这少年多半是女童虽是兴王府的小主人却不是朱厚熜侍卫对她的安全很在意说明她在兴王府地位不低有资格跟随王府幕宾读书。 至于女孩当男孩养分明是兴王要以鱼目混珠之法扰乱视听不让人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 兴王府哪里是没有安全意识? 简直是老奸巨猾。 让一个兴王府的小主人不时走出家门或许也是兴王的计划之一既然这不是他真正的儿子正好可以放出来当诱饵看看是否有人会对其不利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综上所述。 兴王府中跟这个女童身份相近的恐怕是朱厚熜的姐姐即历史上比朱厚熜年长一岁的永福公主。 公主封号乃是朱厚熜当上皇帝后钦赐眼下只能叫小郡主名字不详。 但这一切只是朱浩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我不但把兔子卖给你还教你怎么养回头我还可以带你抓兔子我知道城外山上有个地方能抓到兔子我偶尔会抓到拿到这边来卖” 朱浩进一步实施计划。 卖兔子是建立联系的第一步真正目的是有个沟通的渠道为自己进入兴王府做准备。 少年没动心一旁围观者中有人忍不住问道:“哪儿抓的兔子?咱也去弄几只尝尝?” 朱浩生气道:“这么可爱的兔子你舍得吃?兔子身上才几两肉?不过如果真的卖不出去也只能把兔子秃噜了给娘补补身体” 黯然神伤。 表情恰到好处。 刚才还在犹豫的少年瞬间坚定购买的信念:“别别我买多少钱?” “哇!” 围观者都觉得这小孩实在太好骗了。 随便说上几句刚才人家还讽刺你呢现在就改主意要买了? 有人赶紧提醒:“先问清楚价再说买的事别让人狮子大开口占了你便宜。” 朱浩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卖兔子是为娘治病看小兄弟这般疼惜兔子这样吧我五文钱就把两只兔子卖给你如何?” 这价格 “小子卖给我我给六文。” 有人大声嚷嚷分明是欺负朱浩不懂行。 朱浩弄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肥大的兔子但一只少说也有个一二斤别把兔子肉不当成肉。 六文钱别说买总重达二三斤的两只兔子就算买二三斤米都买不到。 朱浩不屑地道:“我是看这位小官人不杀兔子会善待它们才低价格卖出去你们这些要买回去吃肉的就算给多少钱我都不卖不然我为何不到菜市那边非要到这边来卖?” 这话说到了少年的心坎儿里。 “好我买了。” 少年明显觉得六文钱自己赚了大便宜。 朱浩道:“童叟无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给我六文我正好拿一文给地保大哥若是我以后还有兔子的话” “你全卖给我有多少我收多少多少钱一只?” “三文!” “成交!” 生意谈成看起来还是长期的买卖。 旁边人简直要疯一只兔子卖三文钱? 这分明是扰乱市场行情! “不可!” 一旁冲出来个年约三旬的粗壮汉子想阻止那小孩跟朱浩交易。 少年却没搭理此人一溜烟跑过来掏出绣着金菊的荷包从中数出六文钱看荷包的款式和上面的刺绣就知非凡品乃是上好的蜀锦材质恐怕是贡品级别的存在。 一手交钱一手交兔。 朱浩拿到钱先把欠地保那一文给了。 围观群众见没热闹可瞧一哄而散。 那少年要把兔笼一并带走朱浩追过去道:“笼子是我做的你不能带走。” “我花钱买总行了吧?多少钱?” 少年觉得朱浩很抠。 兔子都买了送个竹子编的笼子怎么了? 朱浩道:“多少钱都不卖这是我抓兔子的重要工具家里没竹林搞不来编笼子的竹篾你直接把兔子带回去不行吗?” 少年觉得笼子很精致但卖方不搭配销售也没办法正要伸手去拿笼子里的兔子却被紧随而来的汉子一把拦住。 汉子的意思他负责把两只兔子从笼子里提拎出来。 朱浩趁着汉子俯身去抓兔子的空档凑近少年低声道:“我知道山上有一窝兔子刚出生不久准备过两天把它们抓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去?” “啊你好残忍啊。” 少年惊呼一声小女儿家的娇态显露无疑。 朱浩一本正经道:“你不把它们弄回来养山上下个雨什么的或许就病死了这种小兔子在野外生存率很低。” 小孩子听到这种话哪有不动心的? 上山抓兔子。 一下抓一窝听听都觉得心潮澎湃。 “你不去也罢我自己去抓拿回家自己养。”朱浩惋惜地道。 “喂你不是说好了抓到后卖给我吗?”少年急了。 朱浩道:“一窝兔子你全养?都很小欸你又不会养万一养死了怎么办?我家里养过兔子懂养的方法” 这也是吸引对方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野兔沦为家养肯定用不了多久就病死饿死或是精神萎顿而死你养不活回来还是要找我买宠物兔请教我饲养方法。 朱浩真懂这个? 纸上谈兵罢了! 前世刷短视频的时候偶尔见到过农户养兔子但亲手操作经验几乎为零! 这叫请君入瓮。 “你几时去?”对方果然中套。 朱浩看那汉子提着兔子过来急忙道:“明天上午就在这里过了巳时我就走你要去就早点来。” “巳时不行过了午时再说吧那时先生休息。” 一句话便暴露自己的作息习惯。 原来兴王府内教学活动安排在上午中午有睡午觉的传统这时候孩子有机会偷跑出来。 “那好我们午时末见说好了咱按人头分去几个人就分成几份到时你可别贪心。” “一言为定。” 君子之约。 朱浩最后又给少年下了个套。 他做的陷阱不是抓兔子的而是专门针对这少年和其背后的朱厚熜。 说明按人头分其实是暗示少年可以多带人去给其“耍小聪明”的机会如果你真的跟朱厚熜亲近到时偷跑出来不带着弟弟一起好多分一份? 这么好玩的事只有你才想去兴王府别的人就没一起玩耍见见新奇事物的意向? 朱浩从花鸟市离开。 不是回家。 而是赶紧出城去布置和安排好一切。 当下要做两手准备第一种情况就是少年单独来了那就让他抓到兔子满载而归为下次见面做准备。 而第二种情况就是朱厚熜跟来了。 两种情况对应的手段完全不同而其根本朱厚熜才是此番捕猎真正的目标。 逮住你就把握住了我的人生这辈子就可以恣意纵横。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形势紧迫 朱浩准备好一切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回来时发现店门已经关闭这跟朱浩交待朱娘的经营策略不相符。 之前朱浩剖析过为了麻痹朱家让朱家人觉得银子是靠销售米粮和官盐挣来的一定要保证正常营业甚至可以找一些“假顾客”登门表现出门庭若市的假象。 到了后面中院。 看到刘管家在正堂院门外站着朱浩心中一沉进去后就见到老太太朱嘉氏坐在堂中央正在对立在身前一脸恭谨之色的朱娘训话。 李姨娘连登堂入室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月门边往正屋这边探望。 “老三家的不是为娘非要为难你一切都是为了老三留下的独子着想难道你以后还想改嫁?不能相夫就要好好教子 “你不肯回去我孙儿没办法跟着家里年长的孩子一起读书。所以干脆你一起回府算了铺子继续留给你打理只是别住在城里让人觉得我朱家分崩离析。” 在朱浩看来老太太此番登门乃是继续向儿媳施压只是这次表现得不是很强势只是以朱浩为突破口行那攻心之计。 正如朱浩之前分析的那般大的治不了还拿捏不了小的?以朱浩现在虚岁八岁都未开蒙朱家就有理由把孩子带回去。 带回去后是否真的给机会读书一切不都攥在老太太手里?你朱娘岂有不俯首帖耳的道理? 朱娘道:“娘其实儿媳已为小浩找到先生昨日已开蒙还行了正式的拜师礼。” 此话让朱嘉氏颇感意外。 朱嘉氏道:“是吗?不知是城中哪位先生?倒是要好好感谢一下!” 这是要感谢吗? 分明是想上门敲打一番明知这是我朱家内部事务居然敢牵扯进来活腻了吧?锦衣卫也敢惹? 朱娘急忙道:“是一位路过安陆的先生出身不凡跟王府教习有来往学问高深令人敬佩儿媳还听说他是举人出身。” 朱嘉氏本来听到朱娘说“跟王府教习有来往”时眉头一皱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显然很重视。 可听到后面脸色再次变得淡漠。 “老三媳妇你莫不是为儿子读书之事魔障了?举人就算收弟子也从未听说有收未开蒙孩子的考取举人已经可以选官履职会纡尊降贵来给一个孩子教书?” 朱嘉氏态度强硬“再者说了来历不明之人岂能随便教我家孩子?指不定是看中朱家背景另有图谋。” “可是娘” 朱娘还想争论一番。 谁知朱嘉氏一抬手:“好话坏话与你说尽若还执迷不悟你尽可再给孩子找个教书先生为娘这么说吧只要朱家在城里发话别说你给他找先生就算是寻人启蒙识字或是想让他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想都别想!” 本来还和颜悦色讲道理。 到这里已经蛮不讲理了。 在朱浩看来祖母就是这么强势的一个人非要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牢牢掌控在手里不可理喻。 “为娘今日进城不过是来查账顺带到你这里看看如今事情办完也该出城了老三家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老太太说完起身便走。 到门口见到朱浩朱嘉氏满脸冷漠看来她对于这个孙子并没太多感情亦或者是因儿媳一直顶撞自己而迁怒朱浩这个孙子。 夜色深沉。 屋子里一烛如豆。 一家人围着新置办的烛台吃饭饭菜很不错可朱娘和李姨娘怎么都打不起精神。 “娘还是蜡烛亮啊我以后读书的话还是用蜡烛吧比起桐油灯好多了赚钱了真好。” 朱浩想活泛一下饭桌上的氛围。 朱娘望着儿子轻轻一叹:“小浩你祖母的话想来你应该听到了吧?如果为娘还继续跟家里边作对那你连读书的资格都没有以后谈何秉烛夜读?” “娘本地先生找不到可以找外地的啊这天下间又不是说只有安陆之地才有教书先生就算娘把我送到学塾也行跟着同龄人一起读书相互激励或许更能促进学业进步呢。” 朱浩一脸乐观的表情朱娘看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李姨娘问道:“夫人是想为了浩少爷从了?” 朱娘未做表示。 如果只是为了她自己就算咬牙也要坚持下去可涉及孩子前途当娘的便犹豫了。 朱浩正色道:“娘忘了之前咱的约定吗?现在还没到月底祖母只是顺道过来给娘施加压力娘若就此屈服那咱之前的努力算什么?咱的晒盐法是不是要交给家里?怎么对得起爹在天之灵?” 朱娘摇摇头:“为了让你有书可读娘吃多少苦都行娘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在市井厮混看看你最近都跟仲叔他们搅和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以后你就做个贩夫走卒?而且若是你不回朱家如何承袭你爹的军职?这一步早晚要走” 朱娘想得很长远。 就算朱浩真的找到先生开蒙读书了但靠读书走科举出人头地依然是小概率事件。 最后最大可能还是要承袭军职朱浩的父亲为大明尽忠而死可谓根红苗正接班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前提是必须要服从家族安排因为这军职准确说是朱家带给朱浩的而不是朱娘。 “浩少爷姨娘觉得你娘说得很有道理。” 这次连李姨娘都动摇了。 其实李姨娘最怕回到朱家因为她只是小妾若是朱家非要给她指派人家她没有任何拒绝的办法。 但李姨娘很在意朱浩的前途哪怕明知回朱家有危险也义无反顾。 朱浩叹了口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两个女人都开始偏执光嘴上劝说没用只能靠自己实际行动来挣脱束缚。 “娘姨娘不管你们怎么想至少拖到月底吧咱不能主动放弃就当给我一个机会好好争取一下。” 朱浩用热切的口吻道。 朱娘不解地问道:“小浩你说的争取是指什么?” 朱浩没法解释总不能说我要努力争取进兴王府当书童吧? 自甘下贱! 说出来朱娘更加不会同意了。 “娘我现在正在跟陆先生学四书五经不信我背一段给您听听?我还学会书写了三五百个字不在话下不信我写几个字给您瞧瞧” 朱浩顾不上吃饭了现在他只想让朱娘安心。 朱娘早就买了笔墨纸砚闻言立即拿了出来随后朱浩便在朱娘和李姨娘注视下泼墨挥毫在白纸上把唐伯虎的桃花庵歌默写下来只是故意写得很潦草让朱娘看不出太多破绽。 看到最后李姨娘喜滋滋道:“我就说浩少爷是读书种子这才两天工夫居然识得这么多字还写得这般好亏你娘总担心你跑出去玩看来你是真的去学习了。” 一句话就把两人暗地里说的话暴露。 朱娘肯定跟李姨娘抱怨过认为儿子最近流连市井有事没事总往外跑一去就是一天这样下去前途就毁了于是便琢磨让他回朱家至少有个约束。 “娘不管到月底您作何选择但至少趁着陆先生还在安陆让我多跟他学习几天可好?” 朱浩带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恳求。 若是连这条件都不答应朱娘觉得自己愧对儿子便点点头:“那你用心学若是能打动陆先生让他长久留在安陆娘绝对不会让你回朱家。” 朱浩感觉到时间的紧迫。 眼看就要六月下旬留给自己的时间也就十天左右若计划不成很可能就要进囚笼回到朱家被人拴住想出头全看朱家人的脸色 此时他既恨自己小身板不能独立更恨朱家咄咄逼人。 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真要回朱家我宁可把晒盐的秘方卖给苏东主换一笔钱带着娘和姨娘、妹妹远走高飞大不了到别处东山再起。” 虽然知道这个计划很疯狂因为两个孀妇带着孩子根本没法远行官府路引什么的很难搞到。 但他知道苏东主关系网强大或能办好这些毕竟他拥有的晒盐法无异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没人不喜欢。 翌日。 天刚亮朱浩就再次去城外的小山查看他亲手布置的陷阱等物确定没问题后才回城到花鸟市等候兴王府那个孩子。 日过正午朱浩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想这会儿王府里应该已到午休时间谁知又等了半个时辰依然没见那少年出来。 “若是他不来就前功尽弃了。” 朱浩只能枯等。 一直等到日头渐渐西斜朱浩感觉希望不大时却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往他这边小跑过来。 他们似乎并不是从王府大门出来的至于自何处不好说。 但以朱浩观察没有王府侍卫跟随暗中也没人留意这说明他们这次是瞒着大人行动的。 这距离朱浩计划的完成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就是不知那个跟随出来的人是谁。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要自己去了呢。咦他是谁?” 朱浩快速迎了过去看着少年一脸抱怨之色眼角余光迅速掠过对方身后一张小脸上满是精明却带着几分鼻涕气的稚子身上。 少年理所当然道:“出门带个帮手有个跟班没问题吧?” 朱浩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皱眉:“说好了按人头分他来怎么说?你们两个可只能算一份。” 没等少年跟朱浩讨价还价身后稚子一把拉住他往旁边拽了一段距离警惕地四下打量一下这才小声说道:“三姐我们还是回去吧父王不让我们出来说外边很危险。” 还是小家伙实在或是少与外人接触光是这一句话就让朱浩感觉自己发现了宝藏。 莫非这稚子 便是未来的大明皇帝朱厚熜? “说好了出来听我的而且不能称呼我三姐要叫三哥还有回去不许乱说这样抓到的兔子我分你一半。” 少年叮嘱完弟弟过来对朱浩道:“我们有两个人出力更多怎能只分一半?这样不公平。” “对不公平!” 刚才还跟姐姐争要不要回王府的稚子已开始为姐姐帮腔。 朱浩道:“可出力最多的人是我地方是我发现的只觉得你会善待兔子才叫你一起你怎不讲理呢?” 稚子马上又对姐姐道:“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咱本来就不知怎么抓兔子。” “喂你到底帮谁的?” 少年瞪了弟弟一眼。 稚子摸摸头显然对跟人讨价还价不擅长。 并不是说这孩子缺乏跟人沟通的技巧其实王府内能跟他说上话的人不少但要让他以平等的方式跟陌生人对话且涉及利益纠纷他就完全没经验了。 朱浩道:“再不走就晚了等到天气凉快下来兔子便会外出觅食这样吧抓到兔子多分你们一两只怎样?” “好!” 少年似知自己理亏多带一个人多分一份人家不乐意的话直接不带去了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们要出城天黑之前赶回来你们两个家里边没问题把?” 朱浩故意试探。 少年昂首道:“没问题。” 稚子:“出城的话” “你这小子只是来给我打下手的如果你想回去现在就走我不拦着你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城机会了去不去?” 作为姐姐少年此时表现得很强势更熟知弟弟的性格一番威胁就让其闭上嘴。 三个孩子踏上出城的路。 朱浩知道这样做极其凶险若稚子真的是朱厚熜且在半路出事那华夏历史就此改写让人知道他拐带王府中人出城准没好果子吃。 富贵险中求。 想想被带回朱家从此暗无天日这两个孩子该利用还是要利用。 三人跟着人流顺利出城路上朱浩试着问两个孩子的名字。 “你打听那么多作甚?莫不是你有何企图?”少年很警觉。 朱浩没好气地道:“人总要有个名字我叫朱浩你们不肯透露姓名那我就称呼你们阿大和阿二。” 少年皱眉:“阿大阿二?这么难听的名字当是称呼狗呢?” “三哥外院护卫养的一条狗好像就叫阿大很凶的。”偏偏身边还有个拆台的。 少年怒斥:“闭嘴!” 稚子马上乖乖当个跟屁虫。 少年转而瞪向朱浩:“还有多远?” “出城走个一两里就到了你们不会缺乏锻炼走这么一段路就要叫苦吧那个谁?”朱浩用不善的眼神看过去。 少年很生气:“你听到谁叫苦?还有我们是有名字的你可以称呼我为朱三称呼他朱四。” 朱浩心中对于姐弟二人的身份又笃定几分。 “咦跟我还是本家人阿三阿四好像跟阿大阿二也差不了多少啊。”朱浩故意大声嘀咕。 朱三嗤之以鼻:“谁跟你是本家人?你那个朱是山猪野猪跟我们的朱可没法比。” 这就是身为皇家人的骄傲与自大。 看不起平头百姓有点阶级歧视的意思。 “还有别在前面加什么阿就叫本名。走不走?说好抓兔子别天黑都没到地方!” 一行三人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抵达目的地。 路上朱浩曾试着问“陆先生”的身份但显然朱三也不太清楚她说隋教习告诉她此人诗画当世一绝仅此而已。 眼前是临近南湖的一片树林距离官道约莫半里左右本身到这里的人不多深入林子后更是万籁俱寂只听见“咕咕”的鸟叫声行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一个小山包充其量也就一百来米高。 朱浩快步在前不一会儿就走到半山腰站在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回头看向安陆城阳光下古城说不出的巍峨雄壮。 朱三却在后边催促:“快到地方了拖拖拉拉干嘛?” “三哥这里好危险啊会不会有狼?”朱四看着山道四周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紧张兮兮地问道。 朱浩从石头上跳下来:“这里距离官道不远不可能有狼” 朱四刚松口气朱浩补充一句“夏天时蛇倒是不少。” 朱三一听脸色立马变了朱四则一脸懵懂好奇地问道:“农夫与蛇的那种蛇吗?哪儿能看到?” 言下之意。 小家伙没见过蛇此番倒是想见识一下。 朱三骂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儿?蛇那么危险的东西咬上一口可能你小命都没了就怕是有命看没命回家!” 朱四被姐姐叱骂悻悻地立在原地不吭声看样子真生气了。 小孩子还是有脾气的年岁相当谁愿意动不动就被人教训? 朱浩在前招手:“走了走了兔子窝就在前面不远就是兔子道大家小心一点” 朱三问道:“什么是兔子道?” “就是兔子平时走的路它们出来觅食时非常小心通常会有固定的路线如果遭到破坏或者嗅到其他动物的气息它们就会心生警觉下次便不再从那边走甚至可能挪窝。” 朱浩以自己掌握的知识蒙两个半大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哦。” 朱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朱四则投来羡慕的眼神为朱浩知道那么多事感到不可思议。 小山上并没有兔子原住民更没有什么兔子道一应痕迹都是朱浩伪造的。 最近他总往城外跑查看盐田的情况前世获得文学博士学位后他又钻研了一段时间历史在进入大学担任博士生导师前曾供职京城文物研究所对于地理有天然的敏感性非常善于研究和总结安陆州城外的地形地貌早就摸透哪片地区什么地势土地的酸碱情况山川河流布局等等了如指掌。 眼下山顶处有个兔子窝里面乃是朱浩用钱自猎人处买回来的一窝小兔子兔子道则是他亲手布置的一些痕迹。 这些就算是懂行的人来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何况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注意前方道路左手边有个水潭别靠近这里地势有些陡峭一定要跟随我的脚步走” 朱浩突然驻足提醒一下。 朱三闻言探头向左前方看了看:“啊潭水好蓝估计水很深咱几个都不会游水吧?老四你可别靠近。” “哦。” 朱四应了一声。 朱浩指着水潭旁边一条蜿蜒向上大概六七米高的陡坡:“我们从那边上去。” 朱三抬头一看登时气馁:“看起来好危险啊会不会失足掉进水潭里?” 朱浩没好气地道:“陡是陡了点但路那么宽旁边还有茅草可抓怕什么怕?我在前面带路你们照着做就行。” 随后朱浩一马当先往前行去。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跟上。 一行三人小心翼翼爬坡上坎走到一半朱浩想伸手去拉朱三但朱三没领情朱四却很识趣主动伸出手让朱浩拉他一把。 三人上了高处。 朱浩指着下面道:“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这里并不危险我听说有一种叫做攀岩的运动专门有人喜欢爬陡坡呢。” “胡说八道哪里有人这般折腾自己的好高啊走了走了!兔子在哪儿?” 朱三往底下看了看其实并不高只是因为她年岁小个子矮这段路看上去才显得异常险峻。 随后朱浩带两姐弟到了“兔子窝”前。 “小心点就在附近。” 朱浩指着前方草丛“我先上去看看小兔子就在草堆里如果让大兔子发现会把小兔子叼走。” 朱四低下头:“我们这么偷走小兔子不好吧?兔爸爸兔妈妈会伤心的” 朱三不解:“为什么我们不连大兔子一起抓?” 朱浩用无奈口吻道:“大兔子你们以为那么好抓吗?形容人跑的快就说跟兔子一样动若脱兔听说过吗?我们怎么抓?” “陷阱啊。” 朱三脑袋瓜很灵活。 朱浩道:“你在人家兔子窝门口设陷阱兔子察觉后还不举家搬走?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你骂谁死脑筋?” 还没抓到兔子两人先吵起来。 一旁的朱四急得抓耳挠腮:“你们是不是先别争了?别惊动兔子爸爸兔子妈妈把兔宝宝带走了。” 朱浩和朱三顿时缄口。 随后三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来到“兔子窝”前朱浩把草掀开果然枯草筑就的窝里边有七只小兔子相互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好像还没断奶的样子。 朱四正要伸手去抓朱三提醒:“喂朱浩这么容易就抓到为什么你不自己来要叫上我们?” 朱浩道:“我说过全抓回去我可养不活得你们带回去饲养回头养大了生下崽分我两只就行。” 此时朱四已经不顾朱三阻拦把一只小兔子提拎着捧入怀里抚摸着兔子雪白的后背一脸欣然:“哇好可爱哦。” 朱浩道:“一共七只兔子我三只你们四只这样公平吧?现在就把兔子分了赶紧下山晚些估计城门都关了。” “好!” 三人当场分赃。 七只兔子各有了主人朱浩这边拿出布四角一提拎就成了包袱然后把兔子装进去分别给了姐弟二人。 朱浩指着来路:“原路下山你们先走还是我先走算了你们先走吧我在后面如果有危险我可以拉你们一把。”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有恩必求报(求支持) 朱四比较天真此时他正对着怀里的小兔子做鬼脸一时间爱不释手无心理会下山的艰难险阻。 朱三年岁稍长显得很精明。 “那条路太陡了没别的路可以下山吗?我们走别的道吧!”朱三蹙眉道。 朱浩扁扁嘴:“知道为何兔子到这地方来筑窝吗?就是因为这边地势高乃是个环形的高台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们把这方圆一二里地方都走一遍上下山就这么一条道好了我先下去了你们照顾好自己吧。” 朱三不甘心居然真的绕着山顶走了一圈这才嘟着嘴回来望着陡峭的山路和下面的水潭满脸愁容。 “你们不想下去的话我先走” 朱浩言下之意不等姐弟二人了。 朱三急忙道:“别你走在后面老四我把兔子都交给你你拿好了你走在前边我后面拽着你。” “啊可是这里也没多高啊。” 朱四看了看下山的道路没觉得如何。 本来这座小山就不高从山顶到那个水潭充其量也就七八米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即便从山顶跳下去也没有任何问题。 姐弟二人做好分工一前一后往下走朱浩坠在后面。 对朱浩来说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不是抓兔子而是把目标弄进水潭里给他一个“舍己救人”的机会这需要一点技巧。 之前他已把上来的山道动了手脚为防止经验丰富的王府侍卫看出破绽他可是很下了番工夫故意把覆有青苔的泥土铺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看起来就像是发洪水时从山顶倾泻下的一般然后又在外面撒了一层干土。 上来的时候已把外面的干土蹭去三人往下走的时候踩的地方就变得无比湿滑。 下去时三人手里都有东西他再有意走在最后以便随时使绊子就算走在前面也可以拖拽两个孩子一把 总之让他们囫囵着回去朱浩的计划就算失败。 “慢点走。” 朱浩低估了朱四腿脚的灵便即便他手上捧着四只兔子还是很快跳下一阶阶石头只要再跨过一段泥泞的土路剩下陡峭的山道就剩不了多少了。 这么一来连朱三都觉得这段路只是看起来危险。 她两只手死死抓住弟弟的衣领不令其掉下去。 朱浩本指望姐弟俩自己滑倒现在看来不现实那就只能使绊子。 他不需要对走在前面的朱四下手目标放在自以为小心谨慎的朱三身上下行时踢出一块鹅卵石准确地落到朱三脚下 “哎哟!” 不出任何意外抓住弟弟衣领的朱三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向前扑倒。 “小心!” 朱浩惊呼一声伸出一只手去拉朱三的衣服还真被他给拉住了。 就在朱三松口气以为只是虚惊一场时朱浩已借助前冲的力道顺势扑倒一下子后面扑前面的朱四走在最前边哪怕脚下再稳当也没用后面两人直接撞了下来一个踉跄也跟着向前栽倒如此一来又带动朱三和朱浩加速向下方水潭滑落。 滑倒中朱三两眼满是恐惧不知不觉松开拎着弟弟衣领的手两手张牙舞爪试图寻找着力点止住下滑的趋势可触手所及都是烂泥哪里能阻止身体下坠? 朱浩抓着朱三衣服那只手死也不松开好像在全力施救其实基本也是在做无用功。 “嚓嚓嚓——” 道路边早就被朱浩拔松的茅草被朱浩另一支手逐次连根拔起一路带起大片泥土声势骇人。 “噗通!” 朱四率先掉进水潭。 朱三在朱浩“相助”下前冲的趋势稍微缓解一路滑进水潭虽然只是边缘但依然瞬间没顶 坠在后面的朱浩也呲溜进了水潭。 “救救命咕咚!” 有朱三和朱浩两个“推手”朱四前冲得非常厉害几乎是落在水潭中央虽然落水后拼命挣扎还是渐渐沉底。 三个小孩从山巅跌落深潭没有外人相助想从里面囫囵着出来很难。 当然这潭水不是很深最深处只有三四米而朱三落水处水深只有一米多一点只是因为朱三脚下不稳头才没撑出水面。 朱浩先是游到朱三处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提拎出水面身体则尽量距离她远一点。 救溺水者很容易把自己小命搭进去朱浩知道自己力气小不得不采用非常手段让你想抓也抓不住。 朱三挣扎两下发现脚底可以站稳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被朱浩三两下推到岸上。 “快快救我弟弟!” 朱三脱险后看到朱四还在水潭中央“噗通”吓得嚎啕大哭恐惧之下音调都变了。 朱浩没有上岸迅即往朱四那边游。 到朱四面前时朱四溺水已有一会儿肚子里灌了不少潭水当他触碰到朱浩手臂时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死死地拽住。 朱浩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扯了朱四一把试着把他的头送出水面但因肺部进水就算朱四脑袋露出水面短时间内也没能吸到多少空气依然在拼命挣扎。 朱浩快速观察很快确定附近有一块大石头这是他昨天提前准备好的利用杠杆原理从山顶撬进水潭充当垫脚石用的。 他知道石头的具体方位到了地方就算朱四拼命把他往水底拽他也有借力点。 用力扯着朱四的身体前划两米当朱浩脚踩到大石头上确定水只能到他胸口时心中迅速安定下来。 计划的圆满完成有了坚实基础接下来就是借题发挥。 迅速把人送上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这般会显得救人太过轻松不足以体现他舍己救人的“高尚品德”所以朱浩故意装出被朱四拖累的样子二人的头一起没进水里。 “咕咚咕咚” 朱浩因为提前憋气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对朱四来说刚有脱难的迹象转眼又成泡影。 等朱四灌了两口水朱浩再一次把朱四脑袋提出水面。 此时可以清楚地听到岸边朱三的哭喊声。 朱三不会游泳根本不敢下水站在岸边急得直跺脚也不知道找竹竿之类的东西帮忙只知道瞎叫唤。 朱浩的脑袋又一次跟朱四一起沉进水里这次下去后明显感觉朱四挣扎的力度减小说明其溺水情况已很严重。 很快朱浩再一次把朱四的头送出水面确定好方位后开始往岸边游。 就算朱四还在努力挣扎但力气已不足以把朱浩带进深渊朱浩早就认准方向水潭一侧的悬崖上有许多藤蔓落在水面上朱浩游了两三米便一把抓住有了借力的东西救人便顺利许多。 朱四终于被朱浩拽上岸。 此时朱四整个人七荤八素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蜷缩在地上嘴里“汩汩”向外冒水好在他肺里进水情况尚在可控范围内接下来自然就是朱浩擅长的急救环节。 朱浩伸出手准备将朱四置于自己屈膝的腿上让其头部朝下。 “你你要干什么?” 朱三冲上前抓扯不想让朱浩冒犯朱四的身体。 但朱浩力气很大一把将其推开厉声喝斥:“你就是个烦人精除了哭能做什么?我这是在救你弟弟的命!” 声音严肃冷厉立即就把哭哭啼啼乱了方寸的朱三给镇住了。 朱浩之前救人时拿捏准确确定没有伤害到朱四但又让其感受到极大的溺水恐惧此时用力地按朱四背部迫使进入其肺部和胃里的潭水排出来不一会儿朱四瞳孔便重新聚焦精神慢慢恢复。 “呼” 朱浩筋疲力尽地瘫坐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他没事了吗?” 朱三紧张想近前看看又怕被朱浩责怪。 朱四仰躺在地气息渐渐平顺却还是不断咳嗽:“咳咳咳咳姐我没事” 听到弟弟的回答朱三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都怪你!” 朱三发现弟弟没事后马上将矛头指向朱浩。 朱浩一脸愤怒地望着朱三:“明明是你自己先跌倒连累大家的要不是你我们不至于全都落进水里哼刚才我就不该救你。” 朱三很委屈。 但她找不出症结所在当时第一印象是自己脚下打滑本想说是朱浩推的但仔细一想朱浩当时死命拉她此刻只需仰头看山道一侧那成片连根拔起的茅草就知道当时朱浩有多努力。 三人一起掉进水潭全靠朱浩拼命才将她和弟弟救上来横加污蔑的话也太过狼心狗肺。 “真是狗咬吕洞宾早知不该救你们我的兔子唉真不该带你们来要是早知道能顺利找到兔子窝我就该自己动手的悔不当初我这就回去把事情告诉先生” 朱浩说着站起来一副不管朱家姐弟死活准备直接闪人的架势。 朱三一听急了赶忙道:“你不能对你先生说。” 朱浩道:“我又不是告诉你爹你娘凭什么不能跟我先生说?” “他他会告诉隋教习的”朱三咬牙。 朱四可怜兮兮道:“三姐娘知道的话会不会责罚我们?” “闭嘴!” 朱三又拿出蛮不讲理的劲头瞪着朱浩“总之我命令你回去后不许告诉旁人尤其是你先生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朱浩指了指姐弟二人身上:“你们这身湿衣服很难跟人解释清楚吧?” 朱三叉着腰怒气冲冲:“我们如何跟人解释与你无关总之你不能说出去否则” “否则怎样?” 朱浩当然会想方设法威胁姐弟俩。 要是兴王府的人知道你们姐弟俩偷跑出来还掉进水潭以后绝对再无出王府的机会! “否则要你好看!” 朱三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办法可以威胁朱浩。 朱浩道:“先生教导犯了错要勇于承认我现在是为娘治病才偷跑出来险些惹祸若是不告知师长就是不懂得尊师重道除非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可以考虑不说出去!” “你你想干嘛?”朱三一脸不解。 这还有谈条件的? 朱浩趁热打铁:“我先生就要远足离开安陆前往南昌我很快就没先生了家里要抓我回去当苦力以后没好日子过了。除非你们答应让那个隋先生收我当学生我才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我救了你们你们报答我也是应该的吧?”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君子之约 朱三本要走过去查看弟弟的情况闻言侧目望去道:“你救我们是一回事但这跟你读书有何关系?你你凭什么觉得隋教习会收你当学生?” “姐三哥他他救了我们” 还是朱四比较实在觉得不仅害朱浩到手的兔子没了姐弟俩落水还全赖朱浩搭救心有歉疚。 朱浩道:“你们随便吧我先下山了。” “喂你别走!” 朱三看出来了朱浩铁了心回去把此事告知大人这样她带弟弟出来遇险的事就不再是秘密。 朱浩一脸不耐烦:“你们还要干嘛?我兔子都没了你们还能赔偿我损失不成?” 朱三道:“你我们真的帮不了你成为隋教习弟子隋教习是举人为王府做事不会随便收外面的人当学生。” 嘿看来还真有戏! “我不求别的只要能读书就行若不然我进兴王府跟你们打杂当个伴读书童也可以我只是不想这么小就去当学徒长大后做个贩夫走卒只要你们肯帮我我以后带你们出来抓兔子还会带你们去更多好玩的地方。” 朱浩这次态度异常诚恳。 朱四问道:“什么是伴读书童?” 朱三解释道:“就是跟在你们身边一起读书的小童算是下人吧。” “啊?” 朱四有些糊涂了这怎么还有人主动为奴为仆的? 朱三蹙眉:“可是我们府上从不收书童。” 朱浩摇摇头“看你们的样子想来身份很尊贵吧?没经历过世间的疾苦如果你们跟长辈说要找书童且从府外招募的话长辈想来应该会同意。” “三哥我们答应他吧反正有人跟我们一起读书算不得什么。” 朱四最先被说动“我们以后可以跟他一起玩让他带我们抓兔子他好厉害啊还救过我们。” 一看朱四就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朱浩在心中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朱三瘪嘴:“这种事是我们能决定的吗?若跟父亲说他定会问我们原因难道我们把今日之事说出来?” 朱四道:“可你不说他就说了啊。” 这下朱三更为难了。 朱浩近前:“只要你们肯帮我我教你们怎么说我只是想进王府能跟你们一道读书将来有考科举的机会但我不签卖身契你们同意的话我们一起下山路上我会跟你们详细解说。” 朱三看起来主意多但其实也就是个小孩子岂有朱浩的城府? 眼见时候不早她怕路上再有什么意外只能同意跟朱浩一起回城。 三人下山。 朱四身体尚有几分虚弱很多时候需要朱浩帮忙搀扶至于朱三也曾落水惊魂未定又是个女孩能自己走下山就算不错了根本无暇照顾他人。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们。” 眼看前方就是州城朱三有几分过意不去低声对朱浩道。 朱浩扶着朱四看着前路一边走一边道:“以后你们出来玩务必小心一点不要毛毛躁躁下次不一定有人搭救。” 朱三马上想到拖累朱浩落水又被其所救之事。 更觉愧疚。 “你说想进王府做书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朱三问道。 朱浩道:“你们就跟家里长辈说想在城里找几个同龄人不论出身只要天赋好学问高便召到王府跟你们一起读书将来考科举步入朝堂或许能成为不错的帮手这样的话你们长辈应该会同意为你们找书童。” 朱三满脸诧异:“为何这样说?” 朱浩心想以你小孩子的脑袋瓜我跟你们解释得清楚? 别人不明白兴王世子乃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你爹会不知道? 以大明兄终弟及的原则你爹就算在世最后继承皇位的也必然是朱四你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家伙你爹会不考虑将来需要人辅佐坐稳皇位? 兴王府异常封闭但越是把自己包裹得严密外面人越想窥探究竟。 如果老兴王聪明点那就应该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接纳城中有读书天赋的孩童跟自己儿子一起读书等于是把封闭的外壳打破王府秘密越少朝廷的防备就越低相应儿子接近中枢的可能就越大。 你们一旦作此提议或许可以给你们老父亲一个启发如果还有幕僚在旁分析一下就会觉得两个孩子的想法误打误撞非常符合兴王府当前面临的情况。 到那时我就有机会混进去。 “我想读书不这么说你们觉得怎么说才好?”朱浩只能打马虎眼。 朱三点点头:“回去后我们会照办但要是不成的话你是不是还会把今天之事说出去?” 朱浩耸耸肩没有作答。 你都说出来了我能怎么办? 你不帮我我就只能公开你们俩熊孩子出城落水之事或许你爹感恩下一时心软也会把我招进王府呢! 朱四问道:“是不是选书童的时候我和三哥一起选你?” 朱浩笑了笑:“还是大兄弟明白事理就是这样不过就算真正比才学我也自信不逊色他人陆先生那么高的学问和见识还照样选我当学生?你们要相信我的实力。” “吹牛吧。” 朱三听到这里吐了吐舌头脸上神色却宽解许多。 朱浩道:“刨除最后掉进水潭今天总的来说还是玩得很开心的如果以后我真能进兴王府我们再一起偷跑出来玩好不好?” 朱三看着朱浩问道:“你知道哪儿还有兔子?” “别说兔子连鸟我都能抓到我从小就在田野长大冬天抓果子狸夏天粘知了跟你们说冬天抓兔子特别容易只要找到兔子道埋个雪坑用铁丝下套就能抓住它们我懂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们自小锦衣玉食不清楚这些很正常。” 朱三和朱四眼神中都带着向往。 他们在王府成长每天作息都被安排好了仿佛钟表一般有规律根本就没有机会享受一般孩子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而现在他们到了贪玩好耍追求刺激的年龄当然会觉得朱浩描绘的画面就是他们梦想的天堂。 朱四已忍不住去抓姐姐的衣袖意思很明显怎么也要把朱浩弄进王府让小哥哥带我们过这种生活! 看到大开的城门朱浩指了指官道两旁的店铺:“这片商铺有卖成衣的你们身上带钱了吗?我们花个十几文买几件普通小孩的衣服换上进城就不会被官兵发现异常了。” 朱三赶紧摸摸口袋。 这时她才发现荷包不见了。 “哎呀我的荷包掉水潭里了那可是娘亲手绣的荷包” “我我没带钱。” 朱三和朱四同时把目光落到朱浩身上。 朱浩皱眉:“你们怎么这样啊?我这里是有十几文钱可那都是给我娘抓药用的如果两天后没这钱我娘的药就续不上了” 朱三道:“小气鬼回头我们就还你你赶紧拿钱给我们买衣服浑身湿漉漉的进城的时候定会被官兵盘问。”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朱浩的目的是让两个小孩欠他哪怕这次进王府不成好歹留了再次见面的机会。 “说好了一定要还给我若是没钱给我娘买药我”朱浩嘟着嘴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好像这样真会让自己一家人陷入困境。 朱四语气坚定:“朱浩你放心你救了我们如果连你娘的买药钱都不还那我们也太不是东西了。” 朱浩点头:“既如此那我们就算是朋友了朋友有难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帮我进王府!” 朱浩早就安排好一切。 城外卖成衣的铺子里特地准备好了孩子衣物不止一套材质都挺好。 如果两个小家伙稍微有点社会经验就该知道三套没有补丁的衣服哪怕是童装十几文也拿不下来。 换好衣服进城时一切顺利。 朱三和朱四急忙回家。 进王府大门时侍卫察觉异常但因主仆有别之前朱三也曾偷跑出去过并未多问。 可老兴王朱祐杬得到通报后马上派人将两个孩子叫到书房。 书桌前身着蟒袍的朱祐杬正襟危坐面色沉稳手上玉扳指有几处破损却依然视若珍宝不时用手指捻着。 两个孩子做错事头都不敢抬。 “今日下晌你们为何没读书?去何处玩了?”朱祐杬问话时眼神锐利若电不怒自威。 朱三支支吾吾:“我们我们出府去玩了。” 朱祐杬面色越发冷峻:“到哪儿玩?” “去去城里。” 朱三说谎不是一次两次以往都会找些体查民风民情的借口但这次为了避免被人知道自己跟弟弟落水只能交待说到城里玩耍。 朱祐杬黑着脸道:“你自己不老实也就罢了为何要带弟弟一起?还偷跑出去连侍卫都未带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就在此时门口进来一名灰发盘髻扎着四角方巾的老儒生年约六旬慈眉善目微笑着向朱祐杬行礼。 正是王府长史袁宗皋。 “兴王孩子贪玩好耍是天性去城中闲逛只当体察民情不必苛责过甚只要教导以后莫要不告而出有人随同便好。”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纯真的友谊(求追读) “袁先生。” 两个小家伙见到袁宗皋均面露喜色。 平时袁宗皋待他们极好亦师亦友此番无异于天降救兵。 朱祐杬面色稍解:“你们以后不得随意进出王府为父会派人盯着各处大门若你们再不告而出甚至连侍卫都不带为父定会罚你们禁足闭门思过旬月不得出来!” 此话对朱四来说威慑力十足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但朱三年长鬼主意很多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琢磨开了从哪儿出王府才不会被人抓到。 “你们退下吧。” 朱祐杬有事跟袁宗皋商议挥手让两个小家伙离开。 朱三道:“父王我们不是非要出去玩只是平时身边连个玩伴都没有只有弟弟跟我一起我们想要几个同学” “同学?那是什么?” 朱祐杬面带不解。 袁宗皋则老脸横皱。 朱三想起朱浩的叮嘱继续说项:“我们听说外面孩子通常都在学塾念书同别人家的孩子一起长大后彼此为同窗互相帮扶我跟弟弟为何没有?” 贸然提找书童或是请同龄人进王府做伴读兴王肯定会怀疑两人的动机。 不如直接拿自己跟外人攀比提出“同学”的概念启发朱祐杬。 朱祐杬晒然一笑:“你们何等身份岂能与市井小民相提并论?” 袁宗皋却眼前一亮道:“兴王其实两位小王子提请不是不可以考虑他们正是读书交朋友的年龄若身边一个玩伴都没有只怕还会想着溜出王府。” 朱祐杬疑惑地看向袁宗皋。 “两位小王子有关给你们找同学之事老朽会跟令尊商议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准备晚课吧。” 袁宗皋替朱祐杬发话了。 朱三和朱四恭敬行礼朱三道:“父王袁先生我们下去了。” 两个小家伙离开书房。 朱祐杬立即不解地询问:“袁长史之前你不是说一定不能让人知道厚熜的身份免得遭遇不测还让人把小三丫头当做男孩养日常均着男装最好连王府中人都不清楚他们的真正身份吗?” 袁宗皋走到书桌前摇头叹息:“王爷刚得到消息京师有大臣上奏提请从各藩王子嗣中挑选德才兼备者入宫读书。” 朱祐杬惊喜地问道:“先生是说厚熜有机会入宫?” 望子成龙的朱祐杬当然希望儿子能做大明皇储以后有机会继承他父亲成化帝留下的江山。 袁宗皋苦笑道:“以大臣之意是自陛下后辈中找寻先行收为义子再立皇太子仿宋仁宗典故而世子他乃当今陛下同辈怕是无此机会。” 朱祐杬听到这里脸上满是沮丧之色。 “以在下想来大臣之所以作此上奏概因世人对世子知之甚少加之当今太后对王爷身份有所忌惮所致。” 袁宗皋续道“在下听闻锦衣卫派出大批人手潜入安陆试图调查王府内情此时若再行那禁锢之策只怕世子不但前途堪忧更可能像大王子那般遭遇不测。” 袁宗皋又提到朱祐杬的“伤心事”。 朱祐杬一共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出生后不久便意外亡故当时只知是被人谋害却找不到任何线索这导致他对第二个儿子即朱厚熜百般疼爱做好一切隐蔽和防范措施。 “那依袁长史之意?” 朱祐杬用倚赖的目光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道:“既然两位小王子提请想要有同窗不如就在安陆本地挑选品德兼优者入王府伴随两位小王子一起读书平时以小郡主为尊。” 朱祐杬皱眉:“袁长史这是防备有朝廷眼线混进王府来?” “嗯。” 袁宗皋点头“若锦衣卫知晓此事定会想方设法将其子弟安插进王府如此我们可行麻痹之计就算有人对世子不利也找不到正主。况且世子将来若想有所作为必定需要人辅佐若能自幼一同成长此等情义根深蒂固。” 朱祐杬一听既能麻痹敌人又能让朝中文臣武将知道兴王府有个德才兼备的小世子杜绝再有人提议从各地藩王家中挑选后辈入宫读书尤其以后还能帮到儿子这么多好处没理由不同意。 “那就按袁长史之意从安陆本地募学子入王府至于如何挑选就由袁长史你来做主吧。” 朱祐杬对此没什么概念既然方案是袁宗皋提出的当然要由其来执行。 第二天。 朱浩到花鸟市等候中午午休时见到朱三从王府东门那边一路小跑过来。 “你果然在这儿小气鬼。” 朱三见到朱浩顿时板起脸“是不是说你看不到我就要去你先生那儿告发?说我带弟弟出来玩还掉进水潭险些把弟弟淹死?” 朱浩笑了笑主动岔开话题:“你弟弟呢?” “他回去时好端端的晚上忽然发烧半夜时大夫去看过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幸好昨天下午回来时见过爹爹当时弟弟没事活蹦乱跳的家里才没怀疑到我身上。” 朱三说到这儿一阵后怕。 朱浩道:“那我让你跟家里说选拔伴读书童之事可有眉目?” “小气鬼我们替你说了今天听袁我们先生安排在本地挑选有能耐的孩子入王府读书不过看你这模样书都没读几天只怕考核过不了关吧?” 朱三上下端详朱浩一番然后扁扁嘴一脸嘲弄之色。 朱浩眉开眼笑:“说出来就好我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你想想我先生水平有多高他可是对我有很高的评价若连我都通不过王府选拔其他人更不行了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吗?” 朱三骂道:“呸我才不帮你呢而且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选人的又不是我们。” 说到这里两个孩子来到花鸟市一角找了块头上有大树树荫遮蔽的大石头坐下。 朱三有些闷闷不乐脚下不时拨弄石子儿为弟弟生病之事内疚不已。 朱浩道:“前两天卖给你的兔子现在还好吗?” “嗯。” 朱三随口应了一声没心思作答。 “兔子这东西不但要喂养好也要跟人一样付出关爱才行”朱浩一本正经胡诌。 朱三侧目看向朱浩:“你娘的病好些了吗?” 朱浩一时有些懵了或许是小妮子比较单纯吧居然这都相信? “你不问这问题我还没想起来之前那十几文钱”朱浩马上拿出市侩的嘴脸。 朱三小嘴一瘪:“小气鬼就知道你会说这事儿喏拿好了这是二十文!”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个新荷包把里面的铜钱悉数倒出一股脑儿塞到朱浩手里神色有些怆然:“我娘给我绣的荷包没了。” 不在意荷包里的钱只在意荷包本身说明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有失必有得你回头告诉你娘就说荷包丢了让你娘再做个新的给你不就行了?”朱浩安慰道。 朱三瞪了朱浩一眼:“都怪你非要带我们去抓兔子不然的话不过还是谢谢你当时情况真危险啊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如果以后你有机会进王府我们再好好玩吧!” “嗯。” 朱浩笑着点了点头。 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兴王的一双儿女家教很好哪怕眼前的小丫头喜欢使小性子但明辨是非应与朱祐杬和妻子悉心教导不无关系。 “走了啊以后你有兔子还在这边卖不过我可不一定能看到昨日被父爹爹抓了现行以后出来的机会将会少许多。” 朱三起身要走言语中犹自带着几分依依不舍虽然跟朱浩认识时间不长但朱浩算是她懂事以来少有的玩伴了。 更加重要的是两人一起抓过兔子还一起掉进水潭共同经历过生死这份情义远非普通孩子情义可比。 看到朱三眷恋的神色朱浩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利用了孩子纯真的情感。 不过当看到朱三远去的背影时朱浩马上又变得铁石心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利用你们我岂不是以后要永远被家族拿捏十年甚至一辈子都受制于人?再说我想方设法到你们身边不是为了害人而是帮忙!若将来你们有所成就应该感谢我才对!” 城外朱家庄园。 林百户匆忙来访给朱嘉氏捎来一个紧迫的消息那便是兴王要在安陆本地挑选适龄童子入王府读书。 “兴王此举分明是要为世子培养心腹其心叵测!” 朱嘉氏从来都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本身她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林百户道:“对我等而言实乃天赐良机若有人趁机混入王府探听虚实” 朱嘉氏也不废话点头道:“老身这就找本家子弟准备再便是劳烦林百户张罗事若成朱家必有重谢。”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应选伴读 现在朱家被摆到砧板上迫切需要打探兴王府动向所以朱嘉氏试图拉拢林百户为自家做事。 其实林百户承受的压力也很大。 现在朱家不惜利诱对他而言反是好事既能成事还有钱进账何乐而不为? “老夫人还有一个好消息。” 林百户本不想说但现在朱家许以厚利便不再遮掩:“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朝廷曾派人秘密潜伏于兴王府多数被赶了出来尚有两人踪迹无寻?近来与其中一人联系上了原来他还留在王府子承父业于王府仪卫司担任侍卫且已在安陆成家立业。” 朱嘉氏一脸好奇:“不知是何人?” 林百户讳莫如深:“不便明言。” 朱嘉氏恍然这应该是林百户手里握有的“王牌”只告诉自己有这么个人若再告之具体身份让朱家与其取得联系他还有何价值可言? 朱嘉氏叹道:“当初先皇派我朱家到安陆调查王府与官绅、勋贵有无勾连之举防范其犯上作乱王府内事则多仰仗他人。谁知现在唉!” 话中之意我们朱家本身只负责调查王府外部事务朝廷另派专人负责内部情报搜集你林百户不就是接替前任负责此事的? 朱家和林百户共同监视兴王府现在朝廷却把所有责任强加到朱家身上朱嘉氏据此提醒林百户你可不能抽身事外。 林百户笑道:“此人父亲乃锦衣卫总旗奉皇命随侍兴献王兴献王封国后举家迁至安陆。其成年后袭职入仪卫司如今已在王府扎根若能再找到人选入兴王府充当内应以后可互相扶持。” 朱嘉氏蹙眉。 什么扶持?就算能顺利混入兴王府也只是个孩子能跟王府仪卫司的侍卫产生什么联系? 林百户行礼:“事到如今夫人还是赶紧安排人手应选王府伴读在下告辞。” “请!” 朱嘉氏亲自送林百户出庄子。 随后把朱万简叫到正堂跟其说了选人进兴王府为兴王世子充当伴读之事。 朱万简不解:“娘选拔适龄孩童入兴王府读书此等大事外间怎未传扬?” 朱嘉氏道:“乃王府内应传递出的消息想来会在一两日内对外张榜公布。” 朱万简撇撇嘴不屑道:“咱府上读书的孩子不少年岁相当的我房里便有俩崽子可书读得一般能顺利送进王府吗?” 朱家本就不是书香门第。 军户世家袭武职虽然最近几年朱家一直试着让子弟读书走科举之途还出了朱万泉这个秀才。 但现在要从朱家后辈中挑人应选王府伴读依然很困难。 “能找的都找回来只要不超过十二岁都可以安排去试试想安陆这偏僻之地真正的书香门第不多到时活动一番莫非真有人敢与我家竞争不成?” 朱嘉氏这是做两手准备。 能应选上最好若是选不上干脆动用锦衣卫把竞争对手威逼利诱一番最后不就成了朱家子弟入选? 朱万简脸上带着坏笑:“对了老三家有个小浩子要不要把他叫来一起应选?” 朱嘉氏脸色冷漠:“蒙都没开如何应选王府伴读?事若成以后家里怎么控制老三那一房?” 朱万简点头:“娘思虑周到我这就去张罗。” 朱家未雨绸缪提前做出安排。 此时朱浩也准备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和李姨娘。 如果计划走到最坏那一步只能进王府当书童那他根本就不敢提前跟家里人说。 为奴为婢那是自甘下贱的表现。 但现在情况大不一样! 王府要在城中选伴读身份乃是跟小兴王平起平坐的同窗以后虽不能天天出王府但也不是非要困在王府那方小天地。 等朱浩把情况一说朱娘蹙眉问道:“小浩此事你听谁说的?” 朱浩道:“乃是陆先生告之陆先生跟王府隋教习私交甚笃有他帮忙运作如果我能进王府给小兴王当伴读那以后我不但可以读书还不用受祖母挟制可谓一举两得。” 朱娘跟李姨娘对视一眼从她们的神色看并不支持。 李姨娘问道:“陆先生说他可以帮你进兴王府吗?” “没明确说过或可一试。”朱浩胡诌道。 朱娘摇头:“王府重地门禁森严进去后想出来可不容易娘会努力帮你找先生不必冒险进王府。” 本来朱浩以为朱娘会支持自己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母亲不但望子成龙更怕孩子招惹事端。 作为朱家人朱娘当然知道兴王府在朝已是众矢之的。 之前朱嘉氏召开的家庭会议上表明兴王府乃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朱娘当然不想让儿子趟浑水。 朱浩问道:“那娘希望我回朱家?” 这问题又把朱娘问住了。 她当然不希望儿子入兴王府但何尝又愿儿子回朱家? “娘在我看来兴王府乃藏龙卧虎之地陆先生说当今陛下没子嗣若是按照皇位嗣位顺序当今天子有何意外的话兴王府中就要飞出真龙了。” 朱浩为了让朱娘同意只好把利益关系挑明。 朱娘大吃一惊:“小浩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传扬出去会杀头的。” 李姨娘瞪大眼睛显然也吓得不轻。 “陆先生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官府要追究也不会找一个小孩麻烦吧?”朱浩笑嘻嘻的样子人畜无害。 朱娘脸色缓和下来朱浩趁热打铁道:“若真如此我进兴王府读书不就有机会接触未来的皇帝?既能读书考科举还能跟真龙天子一起成长” 朱娘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厉声喝斥:“此等话以后不可乱说就算不是出自尔口也不能替陆先生传扬出去或许他真是为你好但兴王府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既要选拔你连书都没读过机会岂非渺茫?容娘跟你姨娘好好商量之后再决定是否让你去应选!” 说了半天朱浩费尽口舌居然连应选与否都没跟母亲谈定。 朱浩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先斩后奏避免横生波折。但他也理解一大一小两个娘何尝不是为他的切身利益着想? 第二天王府选拔世子伴读之事果然传得街知巷闻。 同时应选规矩也张榜公示。 标准为虚岁七岁到九岁开蒙一两年可以通背论语和孟子家世干净亲眷中不能有作奸犯科之徒王府包伙食住宿和日常文房四宝开销 总之条件优渥对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等于是一次免费读书的机会。 消息传出舆论反应热烈。 选拔将在月底前进行需要先行“报名”王府会派人调查应选者家世背景这对朱浩来说其实是最难通过的一关。 若是兴王府知道他出自锦衣卫朱家又早获悉朱家落户安陆乃是为监视兴王府那朱氏子弟怎有机会进王府读书? 当天下午朱浩跟仲叔一起出城收盐时笑着问道:“仲叔你觉得我去应选王府伴读好不好?” 仲叔不解:“小少爷你可是当家的独子进王府表面风光背地里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恐怕当家的不会让你去吧?” “可我不进王府的话被祖母拎回去怕是更没好日子过吧?”朱浩继续问。 仲叔叹道:“小少爷回朱家身周好歹都是族人血脉至亲;进王府却犹如羊入狼群危机四伏!还是把机会留给安陆地面的世家子弟他们就算进王府不顺外面也有人撑腰处境不至于太过恶劣。” 朱浩笑了笑:“家世丰沃尤其是显贵之家子弟未必想去他们去了王府还不一定要呢。” “为何?” 仲叔瞠目。 朱浩没法解释太多。 其实道理很简单王府选伴读当然是选小门小户人家的子弟最好这样出身的孩子背景没那么复杂家族利益跟兴王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若是官宦子弟意义就不同了兴王府需担心被朝廷追责说跟地方官绅勾连图谋不轨! 而且安陆本地士绅势力再大能大到哪儿去?兴王府未来有可能出真龙需要跟安陆这小地方的官绅联系? 人家就是为儿子培养几个潜在的帮手背景越简单越好。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新官上任(求支持!) 长寿县衙正在举行“饯行宴”。 不久前在私盐案中“大放异彩”的长寿知县申理得到了新任命他将被调到湖广布政使司下辖的靖州当州同知官品从正七品提到了从六品。 宴席只摆了一桌围坐十人六位是县衙属官另有三名地方士绅。 申理到长寿县上任时的“接风宴”可比眼下气派多了。 席间氛围压抑。 “来我们恭贺申知县高升。” 偏偏有那不识相的起身向申理敬酒正是之前私盐案的始作俑者——朱家老二朱万简。 周围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朱万简实在是这种“高升”的论调不适合今日酒桌因为谁都知晓申理是被湖广左布政使黄瓒使绊子采用明升暗降的方式将申理调到湖广西南犄角旮旯当个州副官一点实权没有不说回京做京官的梦想越发遥不可及。 从附郭县知县调到偏远州当州同知 靖州那鬼地方紧邻湖广西南各土司辖地鸟飞过都不屑拉屎。 “朱二爷本官倒不是说非要摆谱不喝你这酒只是想问一句难道这件事上朱家没有任何表示吗?” 申理心中实在憋屈。 在他看来怎么说朱家这样深受皇家器重的锦衣卫千户之家也算“豪门大户”在朝有一定影响力虽说我办砸了朱家交待的事情但为此开罪上官落得个明升暗降的下场该怎么算? 你们朱家非但没在朝中帮忙活动替我说两句话现在还跑到饯行宴上来说风凉话? 高升? 升你娘的蛋! 朱万简看周围人神色不善摇摇头放下酒杯:“申知县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一声申同知这做官呢最重要的是为圣上和朝廷分忧哪儿缺人往哪儿去如此才不负皇恩。” 周围人表情越发古怪一个个眼神跟打量怪物差不多。 说风凉话还不算这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 “像我朱家明明可以留在京师过安稳日子偏偏落户安陆州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大明国祚昌隆做一点实事?诸位你们说可是这道理?” 道理? 这什么狗屁逻辑亏朱家还是锦衣卫千户之家简直蠢到爆。 旁人嗤之以鼻申理却皱皱眉隐隐从朱万简的话中听出别样意味来。 什么哪里困难往哪儿去这种套话申理不予理会但他却听明白了朱万简分明是在告诉他如果我们朱家真有人脉会被朝廷发配到安陆来? 申理差点想抱着自己脑袋狠狠敲打一番心想:“我怎么没想到个中关节锦衣卫千户算个屁真有本事用得着我这个小小的知县跑东跑西?真是猪油蒙了心!” 可惜申理想明白这一层已迟了此时他泥足深陷再也没办法挽回颓势只能去靖州好好反省争取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申理结束长寿知县不到两年任期留下空缺朝廷暂时没有调派新人选。 这种地方上的选官很多时候可以不通过吏部尤其涉及任期内知县位置空缺诸如这一任知县突然调离或暴毙、丁忧等突发事件湖广布政使司就能暂时委派上报吏部备案便可。 这一任还剩下一年多的知县位置可由布政使司衙门指派本身一个附郭县的知县也没人稀罕最后从荆州府调了个曾做过两任县丞现赋闲在家的举人过来充当这一年多的知县之职。 荆州府与安陆州接壤申理卸任时得到调令的代理知县已踏上赴任之途不日便可到长寿县城。 本来申理可以跟新知县完成交接后再走但他没那心情吃完践行宴当晚便带着幕僚匆匆离去。 说来也巧申理离开安陆次日新知县履新地方士绅组队迎接。 不管新知县干多久也不管其能力如何但至少未来这一年多时间长寿士绅百姓要仰仗这个新知县吃饭所以接风宴还是要搞一搞把该尽的礼数尽到城中商户也要联合起来送礼期冀新知县不要盘剥太甚。 每到新官上任时州城都会热闹一番跟过节一样。 “娘那个申知县就是几次为难咱的那人已被调走真是大快人心啊!”朱浩幸灾乐祸。 外边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乃是士绅以及商家组队去城门口迎接希望在新知县那里留下个好印象。 朱娘没有任何表示。 李姨娘道:“据说申知县升官当州同知去了还在咱湖广地界会不会影响咱做生意?” 朱浩笑道:“姨娘这你就不懂了他现在出任的那个州同知屁都不是他得罪的不是我们而是湖广最大的官——黄藩台没给他直接卸职就算好的。等腾出手想对付咱恐怕得猴年马月去了。” 朱娘白了朱浩一眼:“得罪官府中人总归不是好事以后新知县汲取教训或许会给咱穿小鞋总指望苏东主也不是办法他为了谋夺咱的晒盐法指不定会动什么歪脑筋。” 见母亲有了危机意识朱浩大感欣慰。 “娘说得对咱应该找更强大的靠山才对我觉得兴王府就很不错若能得兴王器重” “噼里啪啦” 外面突然有人燃放起鞭炮把朱浩说话声给打断。 朱浩探头看了一眼只见街道斜对面钱串子的铺子门前正在放爆竹。 李姨娘捂着耳朵走到门口等对方放完鞭炮不屑道:“今儿又不是什么节庆日子钱串子发什么疯放炮仗?” 朱浩道:“这个姨娘你就不懂了新知县进城会路过咱门口你说要是让新知县看到他门前放了鞭炮一地红纸屑觉得他花了大价钱表示欢迎的话会不会另眼相看?” 李姨娘马上领会其意望向朱娘:“姐姐那咱是不是也买几挂鞭炮回来燃放?” 朱娘对这种事看得很淡:“府上大祥未过怎好随便张罗喜庆事?外人会怎么看?何况咱以后要尽量避免跟官府来往” 显然朱娘也知道眼下自己操持的近乎私盐买卖对官府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有覥着脸往前凑的道理? “小浩给你买了几本书你先回后院看看若有不会的娘一会儿教你外边嘈杂别出来了!” 朱浩守在门边:“我想看看新知县长啥样。”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你跟小婷一起去后院教妹妹认字一点兄长的样子都没有以后怎么把家业撑起来?” 朱浩闻言摸了摸鼻子。 近来自己表现得很不堪吗?现在铺子生意稳定每月进项恐怕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这还叫没兄长的样子? 不过对妹妹自己的关爱的确少了点。 “那我去教妹妹了” 说完朱浩便拉着朱婷的小手往内院去了。 迎接新知县的活动仍在继续。 本地士绅几乎是倾巢而出。 新知县姓京年岁不大也就三十来岁此番带着妻小前来赴任前后两辆马车除了家人便只有两个车夫和三五长随。 这个举人出身的署理知县曾做过儒学署教习后又在湖广黄州府和长沙府分别出任过两次县丞前后为官经历不超过五年此番荣升长寿知县殊为不易。 显然京知县也未料到安陆民众对他的欢迎如此隆重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马车车厢频频挥手向街道两旁的士绅百姓挥手致意。 一行来到朱娘米铺门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钱串子以为自己燃放的鞭炮起了效果赶紧迎上去要跟新知县打招呼不料新知县下马车后对他完全不加理会径直走向对面朱娘的米铺。 新知县到任尾随而至的围观民众本来就多眼见新知县直奔朱娘米铺而去过去一段时间这家铺子招惹不少是非人们顿时来了精神。 朱娘本来安心在柜台后边算账听李姨娘说新知县往铺子来了非常纳闷。 等她走到门口新知县距离铺门也就几步路。 “这位想必就是忠义将军遗孀朱三夫人了!” 京知县拱手向朱娘行礼朱娘急忙以万福礼相还。 京知县道:“鄙人乃荆州府江陵人氏姓京字钟宽久闻忠义将军忠孝节悌朱三夫人相夫教子守持家业慕名而来有礼了。” 围观人群本以为新知县跟朱娘乃是旧识听了这话才知是因为朱娘“声名在外”。 朱浩听到外面很热闹忍不住一路小跑来到铺子后边的帘门后看热闹正好听到京知县那番场面话心里暗笑你这是打听清楚你前任是怎么栽跟头的意图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 你这父母官心机挺深啊!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报名(求追读) 京钟宽对朱娘的评价很高但明显是摆样子给围观百姓看的。 “诸位乡亲父老若我长寿百姓能像朱三夫人这般恪尽妇道何愁本县教化不兴?何愁百姓不安居乐业?又何愁我大明不国运昌隆?” 京钟宽套话一大堆乍一听就像个不开窍读死书的老学究。 朱浩却觉得不对劲。 腐儒会一来任所就跑到前任跌倒的地方做此长篇大论? “好!” 但对百姓来说这种套话最能收买人心。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京钟宽冲着朱娘拱了拱手然后便转身昂首挺胸往赶来迎接的县衙一众官吏迎去。 京钟宽走了跟随围观的百姓自然而然离去米铺重新恢复宁静。 李姨娘来到门前打量一眼对面正用愤恨目光瞪过来的钱串子好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娘秀眉微蹙:“或是老爷为国尽忠声名在外。” 朱浩穿过帘子一溜小跑来到朱娘身边:“这跟爹的名声没关系我看这个新知县颇有手腕只怕是个难缠的主以后咱做生意要小心一点。” 李姨娘不解:“这样的官很好啊体察民情平易近人为何浩少爷对他意见这么大?” 朱浩道:“娘他不过是举人出身的县官仕途有限申知县任期未满便调离怎么说都跟咱有关系他新官上任没到衙所先到这儿来通气这样的人能说他没心机?” 朱娘和李姨娘相识一眼最后目光齐刷刷落到朱浩身上。 朱浩一见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又跑回后院去了。 …… …… 下午时朱浩刚出门便听说京钟宽到兴王府拜见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朱浩去客栈见即将离开安陆的陆先生。 陆先生对朱浩到来颇感意外:“朱浩你知道我在这里?” 朱浩笑道:“我一直都知道啊……之前陆先生不是跟那个隋教习谈及住所吗?我就在旁边耳朵又不聋先生这是要走了?” 此时陆先生已把包袱什么的都收拾妥当。 这两天朱浩虽然没亲自前来却让于三时刻盯着一旦发现陆先生有抽身离去的迹象就跟他打招呼。 陆先生坐在临窗的桌子前微微颔首:“虽然收了你做弟子可惜只字未教惭愧啊惭愧……明日老夫就要动身前往江赣。” 朱浩道:“所以陆先生是准备去投奔宁王吗?” “呵呵。” 陆先生没有回答。 就在此时外面有老仆进来见房间里有客人赶紧退了出去。 陆先生问道:“马车已备好?” “是的老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会耽误明日行程。”老仆回道。 陆先生摆手:“那你去休息吧明儿我们一早就要上路。” 打发走老仆转身看向朱浩陆先生察觉朱浩面色有异问道:“朱浩你来找我是有事?” “嗯。” 朱浩点了点头“我想进兴王府。” 陆先生面色稍带不解随后似想明白什么:“听说兴王府要给世子招募伴读从城中士绅富贾子弟中选拔你去应选……跟家里有关?” 朱浩心想要么怎说你不简单呢? 三两句话就觉察我可能是被家族派到兴王府充当内应的。 “没有我单纯是想有个读书的机会……陆先生应该知道我跟家族关系不睦族里边长辈想把我接回去看管起来借以胁迫我娘把先父留下的产业交给本家我很想脱离家族的管控。” 朱浩话说得很直接陆先生听了直摇头:“以仁义而言这么做不合适……你背后不是有高人教导么?莫不是你身后那人想让你混进兴王府?” 朱浩笑着摇摇头。 “朱浩你想让我帮你?”陆先生问道。 朱浩道:“陆先生经历坎坷此时已不太想理会尘俗中事了吧?就算陆先生跟兴王府教习认识也不太可能帮到我。” “我知先生往南昌特来送行顺带提醒一句若先生发现……南昌有人想领兵作乱危害朝廷社稷及时抽身或为上策。” 陆先生神色波澜不惊摆摆手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好了陆先生我也不问你是不是六如居士对我而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希望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学生告退!” 朱浩到走都没跟陆先生提过任何请求。 陆先生把朱浩送到客栈门口作别后看着朱浩一往无前的瘦削背影陷入沉思。 “老爷这是何人呐?” 老仆悄无声息来到陆先生身后不解地问道。 陆先生收回目光笑道:“这小友可不简单忠良之后小小年岁出口成章少年老成上得了台面苏东主来信中提及都赞不绝口呢。” 老仆问道:“苏东主莫非是那个行盐的苏掌柜?” “就是他两个月前他买了我两幅画款待我往湖广一游……他姐夫是左迁湖广刚半年的黄藩台背景深厚……这位苏东主在江西之地人脉广博与之相识有益无害。”陆先生微微颔首。 老仆不解:“老爷肯卖画给那苏东主为何本地士绅求画您却不加理会?” 陆先生摇头轻叹:“那不一样商贾只为逐利若官绅求画性质就变了……本地前任知县得罪权贵没几日就调任他地前途黯淡……官场中事最好是少招惹……” …… …… 当天兴王府在王府南门外设了两张桌子接受安陆适龄童子报名。 到下午时前来报名的人已经很少了。 日落时分一名衣着华贵年约三旬的汉子从府门里出来来到报名桌前询问:“怎样人数破百了吗?” 负责报名事项的典吏急忙起身行礼:“姑爷只有三十多人报名。” 中年汉子满脸不悦:“我兴王府招童子入府读书何等光荣之事怎么一天下来只有三十几人应选?” 就在此时一个有着张可爱的小圆脸双眸如黑宝石一般清瞳可鉴眼角略略上挑看起来聪明伶俐的稚子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我能应选吗?” 典吏打量来人一眼“叫你家长辈来。” “我家长辈忙于生计无暇分心便自己来报名了……我叫朱浩四书五经已能通背应该符合应选条件吧?” 来人正是朱浩。 典吏正要出言拒绝旁边汉子拉了他一把随后笑吟吟问道:“你这么小年岁四书五经便能通背?” 朱浩用力点着小脑袋瓜:“是啊要不你考考我?” 典吏皱眉:“姑爷小娃娃调皮捣蛋惯了轰走便可跟他费那么多话干嘛?” 朱浩恍若未闻看着那三旬汉子惊讶地问道:“哎呀这位不会就是蒋先生吧?我早就听说蒋先生出自武勋之家乃世间罕见的文武全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朱浩听典吏称呼此人“姑爷”便知眼前这位应该是兴王妃弟弟蒋轮。 其实兴王妃父亲蒋斆没有儿子蒋斆属于父凭女贵正德四年其过世时膝下无子兴王怜悯之余便向朝廷请旨以蒋斆兄长京营都督同知蒋斌的儿子过继到蒋斆名下成为兴王妃的挂名弟弟。 蒋轮在兴王府不过七品散官没有实职属于什么都可以管一管却没多少权力的存在朱厚熜登基后这个名义上的“国舅”一跃而成为玉田伯嘉靖朝威名显赫的外戚。 如今的蒋轮处境尴尬兴王妃对他没有姐弟之情王府中他的地位远不如袁宗皋、李稷、张佐等属官。 听了朱浩的话蒋轮眉开眼笑:“小子算你会说话……喏把他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我要亲自考校!” “姑爷这样……不太好吧?” 典吏脸一垮觉得蒋轮坏了规矩。 蒋轮顿时板起脸来:“本来就没几个人应选好不容易来个看起来机灵点的你是想把人轰走还是怎么着?选上选不上另说只管把名字记录在案……嘿又不是让你来选你紧张个甚?” 典吏挨骂只能愤恨地望朱浩一眼然后提笔书写。 “蒋先生不知几时应选?” 朱浩见典吏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到报名册上心里一松脸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笑眯眯地看向蒋轮。 蒋轮道:“一两天内王府就会贴告示通知你回去等着吧。” 典吏黑着脸把朱浩名字记下后又问及家世朱浩一一作答。 蒋轮在旁笑盈盈看着听朱浩说自己出自武勋之家笑道:“难怪你小子知道我原来你爹是大明锦衣百户同为军户出身……话说军户家的孩子读书就是难啊好好应选别给咱军户人家丢脸!”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全是关系户 选拔最终定在六月二十五进行。 如果一切顺利结果当天便会公布。 朱浩若能考进兴王府当伴读那不管月底朱娘是否能缴纳家族四十多两份子钱朱浩都可以摆脱家族控制。 选拔前日二十四这天朱娘回了一趟朱家乃是朱嘉氏召她回去说是商量家族内部事务回来时脸色相对还算不错。 “娘祖母没为难你吧?” 朱浩赶紧拉朱娘到桌子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问询。 朱娘摇头:“你祖母只是总结了这两月家里各项收入只有咱这边上缴利润最多你祖母让我们再接再厉。” 朱娘得到老太太肯定神色欣然。 朱浩道:“娘我看祖母是想捧杀你吧?” “什么叫捧杀?” 一旁的李姨娘不懂就问。 朱浩没有解释反问道:“祖母是否试探过我们月底能否续上份子钱之事?或旁敲侧击想知道咱这月生意如何?” “这” 朱娘想了想尽管不想承认但还是点点头。 朱浩苦笑道:“若所料不差月底如果我们能如数把钱供上家里边下一步就要拿我开刀把我接回去名为读书其实是看管起来逼娘就范。” 李姨娘觉得朱浩的话有几分偏激忍不住出言提醒:“浩少爷朱家始终是本家不能把人看那么坏。” “姨娘凡事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娘明天我要去参加兴王府选拔伴读的考试你有什么意见吗?” 朱娘这几天忙着给儿子找先生早把这事忘了经此提醒面色立即变得凝重:“小浩就算你幸运地通过考试你祖母也不会允许你成为伴读” “娘思来想去不如回朱家到底是血脉至亲想来不会太过为难可进了王府高墙大院的娘想见你一面都难。” 朱浩道:“娘我是去给小王子做同窗一起读书一起成长你这一说倒好像是去坐牢一般。” 李姨娘也劝说:“浩少爷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王府呢?还是别去了吧。” 又不知从哪儿听来几句歪诗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狗屁不通难道你以为我是要嫁进兴王府从此萧郎是路人? “娘姨娘我听说新来那位京知县都把自家儿子送到兴王府应选明天会一起参加选拔考试我去也不会太过折辱吧?” 朱浩又说出他打听来的消息。 朱娘摇头:“知县老爷的公子怎可能应选伴读?” “娘怎就不信呢?这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再者说了我进王府当伴读又不是做下人不用签订卖身契就算我在里面日子过得不顺心要出府或者娘亲想接我出来难道兴王府还会不讲道理不成?” 可不管朱浩怎么劝说朱娘就是打定主意不让儿子去应考。 “娘总之我不回朱家我听说祖母把我带回去后直接送到家里的工坊当学徒到时养牲口、牵骡子、倒马粪这种事全部交给我来做。” 朱浩这话把朱娘给惊着了:“这这不会吧?” 朱浩道:“可不能低估朱家人对自己人下手的狠辣如果祖母一片真心怎会接连两次到官府举报咱?难道她不知道进衙门对于一个节妇意味着什么?还有什么比把自家女人送进牢房更卑鄙的事情?” 本来朱娘怎么都不同意但听了朱浩这番话追忆过往心顿时凉了大半。 自己进牢房还好当晚就出来即便这样若是事情传扬出去对自己的名声损害有多大?这时代的女人进牢房一趟跟进鬼门关差不多朱家前后两次主动上衙门检举形同陷害。 “那你明天能应选成功吗?”朱娘终于松口了。 朱浩重重点头:“事在人为我有陆先生教导应该不会太差相信我一定可以成功进入兴王府。” 朱娘轻叹:“就怕你选不上况且就算选上了你祖母也不会让你去唉好好准备吧。” 过了朱娘和李姨娘这一关对朱浩来说算得上巨大的进步。 他进兴王府之事首先要获得亲人支持至于朱家人的态度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列。 廿五这天天气有些炎热朱娘特地为朱浩准备了一身丝质新衣当母亲的没法保证儿子读书心怀愧疚行头方面那是一点都没亏待手头仍旧捉紧但还是让儿子风风光光去应选。 朱娘和李姨娘没陪同让于三随侍在旁。 考试报到的地方位于兴王府东门外不远处就是花鸟市。 于三没资格进入王府到了地方便把朱娘亲手缝制的布包交给朱浩然后走到一旁等候。 王府东门外吵成一片朱浩仔细观察了一下此番前来应选的孩子穿着打扮都很不错但陪同的父母基本都是粗布麻衣可见家境只能算一般想想也是真正的豪门大户不屑把孩子送进兴王府当伴读。 人堆里朱浩见到个熟人乃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新任长寿知县京钟宽。 京知县今天穿了身直裰道袍戴着一方平顶巾看起来温文儒雅。 兴王府派出属官前来招待朱浩瞥了一眼这名王府官员也是身直裰装扮看不到品阶至于蒋轮则没见踪影。 辰时刚过十多名王府侍卫将送考家长驱赶到一边然后让一群小孩排好队依次进入兴王府。 很快一群孩童来到东门内一棵四五人合抱的大榆树下浓密的树荫覆盖了大片地方炎炎烈日下竟有一丝清凉的感觉。 一旁横曳出的树丫上挂着个秋千清风袭来微微晃荡也不知是为谁准备的。 参与应选的孩子有三十来个年岁普遍在六岁到十岁间个别只有四五岁朱浩琢磨了一下应选条件说是要通背论语和孟子两部四书这四五岁的熊孩子能干什么?话都讲不利索吧? “哇!” 有个孩子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居然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孩子们本来就很紧张这下全都焦躁不安一个跟朱浩差不多大的孩子厉声喝斥:“别哭了!再哭把你赶出去!” 朱浩侧头望去。 此子虽年少但神情坚毅目光冷静而锐利闪烁着直透人心的晶亮一看气质就与普通孩子迥异。 被吓唬的小孩正是年龄最小那个闻言哭嚎着往一旁侍卫扎堆的方向跑去一把抓住个腰间跨刀的王府仪卫司的校尉哭着指向这边好像在告状。 朱浩心中一凛。 原来哭鼻子这小子居然是王府内部应选人员不用说这是找家里大人告状去了。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笑着打趣:“喂你要倒霉了人家有靠山。” 刚才发狠话那位翻了个白眼:“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正说话间王府仪卫司的校尉果然带着孩子往这边走来不知哭鼻子的小孩是他儿子还是本家的孩子与此同时京钟宽跟招待他的王府官员一起走了过来。 “陆典仗何事?” 王府官员直接问询那名仪卫司的校尉。 听到这称呼朱浩眉宇间呈现讶色。 陆典仗? 莫非这个阔脸方耳俊秀中带着几分英气的汉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陆松? 陆松曾任兴王府典仗有从龙之功而那哭鼻子兼告状的熊孩子乃是陆炳? 陆炳正德五年出生正德九年时年方四岁虚岁五岁这大概也是为何会有四五岁的孩子前来应选伴读的重要原因。 关系户嘛! 陆典仗道:“听说这边应选学童间有些小纠纷卑职特地过来看看。” 王府仪卫司典仗乃是正六品武官但大明自土木堡之变后便重文抑武正六品武官别说只是王府典仗就算是所千户和卫指挥使见到正七品的知县可能都要跪下来行磕头礼阶级的差距几乎不可逾越。 京钟宽笑着指了指刚才吓唬人的小孩:“张奉正此乃犬子望多多照顾。” 奉正就是王府太监首领。 兴王府姓张的奉正自然就是未来大明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 朱浩顿时感觉要通过选拔不容易。 来的全都是关系户一层压一层。 正文 第三十章 初识陆炳 陆典仗过来的目的主要是为自家孩子撑腰但听京知县说那肇事的小子是他儿子气势顿时弱了。 京钟宽拜访兴王不得属于正常情况兴王完全可以给知县摆架子但兴王府属官则没那资格。 本身要在安陆这地方长久生活需仰仗当地父母官。 兴王脱离地方政治体系你一介王府属吏本身权限仅限于兴王府这一亩三分地若得罪地方官以后还混不混? 县衙皂隶天天到你家里找麻烦就问你受不受得了? 靠兴王府撑腰? 兴王才没工夫管你的闲事! 张佐笑着跟京钟宽寒暄随后表示选拔即将开始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 京钟宽并非不识相之人给了儿子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后便在陆典仗等人陪同下往王府东门而去。 选拔考试在张佐再出现时开始。 此时那些王府侍卫已搬来一张张桌子摆在大榆树的树荫下每两个孩子坐一张全是小长桌没有设凳子桌上摆好笔墨纸砚以这些孩子的身高基本只能站着写字。 对于前来应选的孩童而言笔试基本能预料到但还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比如陆家那个四岁稚子头堪堪露出桌面手里高高举着根毛笔估计写什么都看不到好在侍立一旁的侍卫护犊子赶紧给他找来块石头垫着。 跟朱浩同桌的乃是京知县的儿子。 “小小年岁就来应选太过自不量力丁点儿大的孩子认识几个字就算不错了还让他书写?哼!” 京公子明显对陆家小子很不屑。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知县家公子?昨晚他老爹还特别设宴款待王府几名官员让关照一下自己儿子。 张佐走到大榆树下笑道:“你们前来应选王府伴读想来已做好万全准备现在就出题听好了且把论语前十句默写下来字迹一定要工整不能有偏差” 这边张佐的话还没说完京公子已经开始做题。 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默写可能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考试全凭知识底蕴写得越快越工整没有谬误最佳听明白题目后自不用再听接下来的废话。 对在场考生来说这场考试并不难一个个开始落笔。朱浩属于那种比较有闲情逸致的还有心思观察一下在场各位“考友”的状态以此判断形势。他最关心的便是两个关系户——京公子和陆家那位小少爷。 这道题目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属于严重“超纲”但陆家少爷依然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有古怪! 莫不是有人泄露了题目让他可以提前做准备? 论语前十句怎样才算一句这是个问题。 这时代没有标点符号圣人言论不能停顿连科举考试中出截搭题也不能随便只出几个字而是要整句截搭这就要考校应试童子的知识储备。 这一切对朱浩来说并非难事当即准备落笔。 笔迹需要设计一番不能太过工整毕竟以他前世的书法功底以及穿越以来勤加练习不管篆书、隶书还是楷书、行书乃至草书皆可信手拈来。 但如果表现得太过惊艳一看就不像孩子书写反倒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太过潦草的话又显得自己没水平。 这需要把握好一个度。 朱浩略一思索便打定主意既要保证自己的字看起来工整又不能体现出太高的书法造诣再在字迹方面做一些小小的改动尽量不涉及笔意的表达这样的字看起来好看却没有神采依然像是孩子书写 就在朱浩接连写下几个字为自己创造出的“童体”感到十分满意时手下已然运笔如飞。 京公子本来很自信觉得没人超过自己但晃眼瞥到自己的同桌后发先至写字速度明显比他快一倍有余顿时紧张起来也尽量写快一些。 对普通孩子来说就算书法造诣再好写得快就难免出现笔画潦草走形的情况。 “慢点不用着急我等你。” 朱浩听到旁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侧头瞥了一眼便笑着对京公子说道。 京公子还以白眼随即侧过头继续书写。 而这边朱浩已顺利把前十句写得差不了多了本想等等避免自己写得太快被人怀疑不料此时张佐这个考官走到他面前驻足打量。 这一下他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干脆把最后一句顺势写完。 “先生我写好了。”朱浩放下毛笔。 张佐目光落在朱浩的字上点头嘉许:“很好你几岁了?” “虚岁八岁。” 朱浩回答得很自然。 “八岁就有如此书法功底前途不可限量啊嗯有柳体风格”张佐连连点头。 旁边跟张佐同来监考的王府属官走过来望着朱浩的字也是赞不绝口:“好字啊就算很多年长者也未必能写出来这样的字速度还这般快。” 考试谈不上正规没等最后阅卷考官就对其中一名考生大加夸赞显得很不寻常。 朱浩没有一点欣然反而有些担心别是想捧杀我吧? 论跟王府的关系自己仅仅与朱三和朱四暗中来往但两个孩子并不参与监考这就全凭自家本事但在场那么多关系户 这种考试本身就是给小王子选玩伴人家动用关系选拔自己人好像不算公私不分。 第一场考试结束。 一小半学子要么在张佐叫停时没落笔要么就是有错别字或是写出来的东西根本没眼看沦落到淘汰边缘。 很多关系户知识储备不足以为靠人情世故就能上位却不知王府还是很讲规矩的至少人家陆少爷年岁小写出来的字张牙舞爪却能把所有字默写下来。 不管人家是不是关系户就冲这份严谨的态度就值得钦佩。 通过第一场考核的共计二十三人。 总体来说过关的人还是挺多的刷下去也就三分之一左右。 京公子第二个交卷本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些称赞却发现张佐等人对他的字没有任何评价于是便把注意力从陆家少爷转移到朱浩身上。 “没有完成的不要灰心跟着旁边这位叔叔出府门口有人给你们个小篓子回家以后再打开看。” 张佐安排侍卫领淘汰考生出王府。 显然兴王不打算亏待这些应试童子就算没考中也会给点“安慰奖”小篓子里装着什么只有失败者知道朱浩不想一探究竟。 “剩下的先等等之后另有先生前来考校!” 中场休息。 张佐带人离去留下几名王府仪卫司的侍卫维持秩序。 孩子中有不少人认识就算不熟悉对孩子来说建立关系只需要一两句话没那么多城府和利益纠葛很快便三五成群凑一块儿交谈和玩耍。 京公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朱浩:“你师从何人?为何写字那么快?” 朱浩装出胸无城府的模样笑道:“你写得也很快啊我只是经常默写这些句子可能写顺手了吧。” “咦?莫非有人提前告诉你题目?”京公子眼前一亮立即为自己的失败找到借口把朱浩也当成关系户。 朱浩想了想自己还真是关系户算起来这场选拔他才是始作俑者。 但这种关系 “随你怎么想吧。” 朱浩摇摇头没正面回答。 京公子闹了个老大没趣又瞪着一边才四岁根本没人与之玩的陆公子厉声道:“喂爱哭鼻子的臭小子你这年纪怎么也会默写那些句子?谁教你的?” 语调凌厉咄咄逼人! 陆少爷脸上再次涌现胆怯转头四下观望看样子又想去告状找大人撑腰。 朱浩出言解围:“人家敢来参考会背诵和默写不是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吗?你这么凶干嘛?” 陆家少爷本来很害怕小眼睛正在到处寻找陆典仗听到朱浩这话瞬间用感动的小眼神望向朱浩脸上浮现一抹孺慕亲近之意看样子把朱浩当成了靠山。 京公子只是轻哼一声没说话。 朱浩望着陆少爷笑问:“你姓陆吗?” “嗯。” 陆少爷把朱浩当作朋友点头如捣蒜。 “你叫什么名字?”朱浩再次问道。 陆少爷认真作答:“我叫陆炳我爹和我娘都在王府做事我我也想进王府给世子当书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偏题 果然是陆炳那不用说先前那位“陆典仗”就是他爹陆松真是将门虎子看你小小年岁便骨骼清奇 “姓陆的小子我们可是来应选伴读的你倒好居然想做书童?难道自甘下贱?”还是京公子思路活泛马上察觉到陆炳跟别人想法不同之处。 “嗯呃这” 陆炳年岁太小根本回答不出这么刁钻的问题。 朱浩笑道:“人家想当什么就当什么别难为他了下一场考试就要开始了。” 随即朱浩指了指前方自回廊处鱼贯出来的几个中年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下一场考试的考官。 张佐没出现这次出来的考官之一朱浩认识正是之前跟疑似唐伯虎的陆先生有过沟通的隋公言据说此人是举人出身在王府当教习以后进了王府很可能在他名下读书所以由其来当第二场考官很合理。 至于跟隋公言一起出来那位朱浩居然也认得乃是报名时被他拍了两句马屁就有点得意忘形的蒋轮。 “好了不要说话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 蒋轮一来便招呼孩子返回刚才笔试的桌前。 朱浩跟京公子依然凑一桌。 本来旁边已空出一些位置可以匀一匀以京公子的身份大可独占一张桌子但他似有意跟朱浩争个高低怎么都不走。 朱浩也懒得理会。 所有孩子就位。 蒋轮环视一圈笑着道:“看来诸位在第一场考试中表现优异能继续留在这儿说明你们的学识不错。” 只是会背几句论语就算不错? 这蒋轮挺会给人戴高帽啊! 蒋轮续道:“第二场考试由本府教习、长寿举人隋先生出题你们认真听好了若是能通过这一场考核距离成为王府伴读就更近一步了。” 虽然只是应付性的场面话但朱浩还是从中听出一些关键信息。 本来朱浩并不知道这场选拔有几场考试但以蒋轮所言这不是最后一场后面至少还有一轮那时考官十有八九又要换人。朱浩希望朱三和朱四一起出来选伴读那他成功的几率将会大增。 “下面请隋先生出题。”蒋轮说完看向已端坐椅子上大模大样的隋公言意思是你可以开始了。 朱浩低着头。 从之前与隋公言的简单相处他知道这个人小心眼儿若是让其发现自己在这里应选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陆先生明言我是他弟子隋公言会把一个学问和名望都比自己高的人的弟子收到身边? 隋公言好像没有发现朱浩的存在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声音浑厚有力:“儒门学子不但要对书经有研究还得博古通今” 朱浩马上明白了。 题目肯定偏。 果然。 “那老朽就跟你们说说我华夏从先秦到如今两千多年的历史吧。” 众应选童子大眼瞪小眼探讨历史? 题目明显超纲而且还偏离应选伴读的主题不是说好谁学问高谁留下来当伴读吗?问题是科举考试不考这些啊。 隋公言好似不知在场孩子心中的迷茫右手食指环指一圈“把你们的名字写在考卷眉首处。” 这话让孩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要考历史吗? 蒋轮急忙道:“让你们写就写回头好知道是谁的卷子写慢了待会儿答题可就来不及了。” 蒋轮是个热心肠朱浩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在王府地位不高所以用尽一切方法显示存在哥们儿你很自卑啊! “话说先秦时我华夏之地涌现诸多先贤自神农氏定鼎以来我华夏之民便开始男耕女织的生活后经历几位圣明君主乃尧、舜、禹其时华夏洪水泛滥其中一人‘娶妻有日过门不私’说的是哪位君主?” 说到这儿隋公言停了下来拿起茶碗轻抿一口。 不用说这是第一道题。 这题如果让饱腹诗书的成年人作答或许没什么难度但眼前对象却是一群普遍年岁在七八岁只读过一两年书的稚子就跟听天书差不多。 听完都未必知道题目已出! “娶妻有日过门不私”这道题对朱浩来说就太过小儿科这不就是治水途中“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吗? 但不能写大禹要写“禹”人家考官都说了这人要从尧舜禹中出朱浩一笔写就一旁的京公子没悬念也答了出来。 但看在场学子能提笔往纸上写的一半都不到对不对还另说。 隋公言喝完茶也不管孩子们是否答完继续讲述:“后又经历夏、商两朝曾出过商汤这等圣明的君主奈何到商末民不聊生武王伐纣周朝建立。” 都等着出题呢到这里考题却并未出现。 “周朝传到幽王烽火戏诸侯西周而灭到东周时诸侯列国纷起先有春秋后有战国此时诸子百家太史公尝言‘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说的是诸子百家中的哪一家?” 第二道题目抛出。 在场孩子又傻眼了。 我们连儒家学说还没整明白呢你上来就是诸子百家? 朱浩心里却琢磨开了:“莫非隋公言崇尚的是法家?兴王会把一个崇尚法家的举人召来教导儿子有意思。” 提起笔“法家”二字简单书就。 这次京公子在思索半晌后才落笔但明显不是很确定这道题对他来说有点超纲。 “战国末期秦王一扫八荒六合建不世之功业奈何暴秦不过二世秦末不乏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者又有楚虽三户能亡秦之典故楚汉争鼎大汉定我华夏之威前有文景后有孝宣之治其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是哪位皇帝实施的策略呢?” 第三题出。 朱浩作答:汉武帝。 “到西汉末有新莽、更始之乱绿林赤眉为妖幸得光武定国再续大汉二百年江山。” “奈何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有枭首挟天子令诸侯然西南之地尚有王室偏安先主仁德常教导后主光复汉室他曾对善、恶可为之事有过一番论断请问是哪一句呢?” 第四题。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然后主昏聩未能定鼎中原魏灭汉、晋灭魏司马氏仁德不修以至中原尽丧胡人乱我华夏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有隋主定华夏然炀帝三征高句丽滥用民力穷奢极欲以至唐高祖起兵太原定大唐三百年基业。” “唐太宗修仁德魏征曾引言以舟、水者谏于君王是哪一句呢?” 第五题。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题目到这里已过半朱浩回答起来并不觉得有何难道。 其实只要是一个对华夏历史熟悉的人这些都不是难题但问题是眼前应试者皆为稚子这年头想获取知识的难度极大只要没人讲是没法自学的。 朱浩也从隋公言出题中掌握一些规律。 听起来是法家但实质却是儒家将王朝兴亡跟皇帝是否修“仁德”联系起来看似辩证实则全是主观臆断。 “以至唐末朱温篡唐五代之乱后有宋高祖陈桥兵变重定华夏奈何兄弟相争、金匮疑云、烛影斧声皇位旁落” 这里居然没有出题。 朱浩却听出问题所在。 皇位旁落 这是否隐喻我大明太宗皇帝皇位来路不正? 这种话也敢乱说? “靖康耻乃华夏之耻宋庭临安于江南历百余年鞑靼于草原崛起倾覆华夏九州蒙难国之大厦将倾仍有忠臣义士不忘节义文忠烈公过零丁洋时曾有自抒情怀之诗作你们写下来吧。” 第六题。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蒙元治我汉民残暴无道我太祖皇帝起兵于吴得忠臣良将辅佐驱鞑虏定华夏” 说到这里朱浩很想听听隋公言对于本朝的评价但隋公言很精明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好了就这些把你们写的东西呈递上来到一旁等结果吧。”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最后一场 第二场考试结束。 马上有人过来收卷子朱浩留心了一下在场年岁最小的陆炳发现他站在那儿一脸木然再看远处本负责维持秩序的陆松已不见人影顿时了然。 这题目 要说隋公言迂腐吧也不尽然所出题目算是“素质教育”的范畴没有局限于四书五经题目并不是很难拿这个来测试应试学子的文化知识储备好像没毛病但朱浩总觉得这个人身上透着股邪气。 答卷收上去后接下来就是阅卷了。 隋公言独自完成。 半天后他挑出来十几份卷子放到一边把另外不到一半的卷子丢到一旁大概意思是说只有这十几份卷子有可能被遴选上。 一名典吏过去仔细查看末了笑道:“答对两道题目者十三三道以上者六。” 六道题目二十三个考生回答对三道及以上的不过六个人可见这题目出得有多偏现在就要看到底是选十三个人入围还是选六个人入围的问题。 十三个人有点多六个人则偏少。 典吏又看了一遍笑着说道:“有一人回答对了五道题目独占鳌头。” 朱浩一听顿时感觉不妙。 看旁边京公子的反应回答对五道题目的人很可能是他刚才有点沮丧大概是因为有道题目不会而觉得遗憾但随即知道自己是所有考生中回答对题目最多的马上又自豪起来。 朱浩立即举手。 当我蠢呢? 我岂会不知我全对? “等等这里好像还有一份试卷。” 本来在一旁看热闹的蒋轮一眼瞥到朱浩的异常眉头皱了皱立即俯身在废弃试卷中翻找旋即眼前一亮“此子所有题目都对了为何考卷会放在这边?” 典吏有些吃惊:“姑爷您说的不可能吧?” 蒋轮把卷子交给典吏:“你自己看看哪里有错?此子叫朱浩我认识军户人家的孩子他父亲乃百户平盗乱时殉国母亲乃朝廷钦赐节妇这样的出身可谓根红苗正非常符合王府的选拔要求。” 蒋轮提前把隋公言可能要找的借口堵死别拿人家的出身做文章。 典吏看过后傻眼了。 真有全对的。 “隋先生您看” 典吏不知该说什么好。 隋公言脸上的肌肉颤抖两下没有伸手去接卷子信口胡诌:“哦可能是老夫刚才看走眼了。” 真是个荒诞不羁却万能的理由。 看走眼? 你这老东西本来还以为你没看到我感情从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目光都不往我这边瞟就等着阅卷时找麻烦是吧? 要不是蒋轮及时把我的卷子找出来恐怕我站起来申辩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这家伙一准会叫人把我赶出去! 真混账啊! 这个隋公言没辜负他最初的判断完全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腐儒居然把对陆先生的妒忌转嫁到他这个挂名弟子身上来了。 典吏道:“那就是七人答对三道及以上题目可留下请袁长史做最后考核隋先生您看” 隋公言抬头恶狠狠瞪了朱浩一眼语气间颇有些不耐烦:“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尔等自己看着办吧。” 大概是因为朱浩的卷子被找出来有些气愤不过考试完成隋公言便拂袖离开。 在场人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只是因为蒋轮指出你把一份卷子给看错了? 还是说你故意不让那个叫朱浩的孩子选上去?他一个军户家的孩子应该跟你没过节吧干嘛要如此针对? 别人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只认为可能隋教习今天心情不好只有朱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蒋轮和典吏等人相继离开没被选上的孩子被护卫送出王府现场只剩下七人。 而最初被朱浩认为是铁杆关系户的陆炳居然淘汰了!? 这倒是出乎朱浩的意料。 不过想想就明白了题目应该是隋公言现场临时出的或许本来还有一套题目但他没用以至于陆炳这样就等着现成答案通过考核的稚子面对一堆好似天书般的题目时彻底麻爪 “你是怎么把六道题都回答对的?”场地安静下来后京公子用不可置信又满是怀疑的目光瞪着朱浩。 朱浩摊摊手:“我知道所以能答对如果问不知道的我自然就回答不上来这答案你可满意?” 京公子皱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题目?” 朱浩笑了笑心想小小年纪就知道这种考试有提前泄题和舞弊的情况出现你这小子也算是有点见识但见识是有眼力劲儿还是欠缺。若是明眼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关系户不然我全对了还能被考官阴谋算计差点儿就给涮下去了? “做人呢内心别太多阴暗面要多看看世间那些美好的事物这位姓隋的举人乃是现场出题难道你看不出来?除非我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可能提前知道题目?” 朱浩笑着跟京公子解释。 京公子面色冷峻一直紧盯着朱浩的眼睛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月门外那些护卫把孩子送出去后折返这会儿正聚在一起小声议论:“隋教习今天火气可真大坐在那儿虎着脸一脸谁欠了他几吊钱的样子或许他在王府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朱浩闻言心中一动。 这算不算是一个有用的讯息? 如果隋公言继续留在王府当教习以后跟着他上课的话自己可要倒霉了。 这人心胸狭隘选拔的时候使绊没成功以后上课能给我好脸色看?别到时课堂进不去天天打我的小报告最后我只能灰头土脸被赶出王府 不行。 朱浩暗暗打定主意这种人不能让他留在王府祸患需要及早铲除。 就在第三场考试开始时。 朱浩和京公子这边明显受到孤立一共剩下七个考生互相打听一下就可以猜到朱浩和京公子是回答对题目最多的两人。 而京公子乃是知县家的孩子自然而然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被别人接纳。 真正能跟京公子说上话的只有朱浩。 “喂你叫朱浩?那六道题你全会?” 几个孩子一起朝朱浩走来。 问话这位乃是参选孩子中年龄最大的比朱浩和京公子要大两三岁个头高很多说话口气带着一股蛮横。 小孩子间的矛盾很多时候靠拳头来解决问题朱浩表现太过优异明显伤害到了人家的利益便过来施压。 朱浩点头笑道:“是啊我全会要不你们再出几道题目考考我?” 没等对面有所反应一旁的京公子问道:“太史公是谁?” 朱浩听了晒然一笑。 京公子太过争强好胜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耿耿于怀总觉得朱浩是内定的关系户提前得知题目并准备好了答案因为之前考核中有法家涉及太史公言论便干脆问了一个看起来“退一步”的题目。 你若连太史公都不知怎会清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是作弊! “我说京公子有人想要恐吓我呢你别在这儿添乱行不行?你没看出来如果我回答不出来他们就会把矛头对准你你不知道咱俩应该一条心?” 朱浩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开始转嫁矛盾。 你们这些家伙眼巴巴跑来针对我我好心提醒一下是不是把我身边这个眼高于顶的小子一起办了? 要说关系户谁能比得上本地县令家的公子? 京公子正在等候朱浩给出答案忽然发现另外五个孩子目光不善地望向自己脸上的表情质疑中带着嫉妒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就在一群孩子为了面子争锋相对时正在低声交谈的护卫突然静声一个个挺直了腰板看向一侧。 几个孩子感受气氛异常顺着侍卫们的目光看去却见几人在一名身着儒衫的老者带领下进入院子。 待老者走近护卫们纷纷行礼请安:“见过袁先生。” “见过袁长史!” 朱浩心中一震此人居然是兴王头号谋主也是未来朱厚熜登基居首功的袁宗皋。 历史上嘉靖皇帝发起大礼议其始作俑者便是袁宗皋能给没有权势的小皇帝提出大礼议这样看起来极度疯狂却给皇帝带来集权的顶级文臣其眼光和谋略绝非常人可比。 袁宗皋笑着跟一众侍卫颔首回礼随即摆摆手:“好了好了老朽过来只是给几个应选学童出题目考校一下他们的学问和见识你们各司其职便可。”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刑不上大夫 七个人整齐列成一排站在袁宗皋面前这次不再是笔试而是面试口答。 袁宗皋没有像隋公言那样故作姿态坐下来喝茶只是站在那儿笑盈盈望着在场七个孩子看起来和蔼可亲却总透露出那么一抹阴谋的味道。 “你们不必紧张老朽不是来考校而是想跟你们探讨一下学问尽可各抒己见畅所欲言你们不必分先答后答想到什么便可说出来” 袁宗皋先介绍这次考试的规矩不按顺位回答问题有想法便直抒胸臆若没意见就算全程不说话也可以。 朱浩一听这规则怎么像后世的辩论赛? 袁宗皋道:“老朽读礼记时偶得一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几日老朽时而挂怀偶得偶失不知你们有何看法?” 几个孩童总算见识到王府选拔伴读的考试有何特异之处。 问题抛出基本已是科举的套路但又跟科举不同不需要写八股文来辩证论题只让“畅所欲言”这问题在朱浩看来就是“夺命题”。 “谁有意见说吧。” 袁宗皋目光环视一圈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七名应选考生除了朱浩外谁都没明白袁宗皋为何会抛出这样的问题。 连之前很自负的京公子此时都陷入沉思明显被这问题难住了。 朱浩稍微琢磨一下第一道考核是考基本素质第二道考核则是考历史博古通今第三道考核则是考个人抱负。 兴王府的考试果然是一环套一环。 如此说来人家真不是简简单单给小王子找个伴读那么简单而是精心挑选良师益友将来能在朝中帮上忙。 大明正德年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法度混乱! 上不行下效之。 皇帝胡作非为先有刘瑾后有钱宁、许泰、江彬等一**佞在朝兴风作浪而地方官为了迎合皇帝和奸佞劳民伤财破坏大明根基。 朱厚照有没有才华? 或许有吧。 但你这么胡作非为想要把你塑造成明君圣主除非你儿子、孙子当皇帝励精图治大明中兴世人才会在你头上记一功但问题是你胡作非为不说连个子嗣都没有皇位旁落别家还想让别人念你的好? 做梦去吧! 朱浩明白兴王作为可以觊觎皇位的皇室宗亲已在反思正德年间朝中乱象而这道题目恰恰是考几个考生对于朝政混乱的看法只是问题出得比较隐晦。 还有一点朱浩已从隋公言提及法家事看出老兴王朱祐杬对于诸子百家的态度这道题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往法家的路数上套真要顺着“刑不上士大夫”说下去无异于落进陷阱。 袁宗皋等了一会儿没人出来回答问题。 这些考生虽然年纪都不大一个个却很精明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最好是别人先出来说一说看看主考官的反应才好选定论述方向。 “怎么这道题很难吗?” 袁宗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其实就是让你们随便出来说几句自己的理解就算是错的只要言之有物也值得嘉许。” 现场依然一片死寂。 朱浩从人群中走出。 袁宗皋望向朱浩面露和蔼的笑容点了点头大概是满意朱浩敢为人先的勇气。 一旁的典吏道:“袁长史先前隋教习六个史籍问题他全都答对了。” “是吗?” 袁宗皋再次颔首笑容更甚“小小年岁便对华夏历史了如指掌将来定有所作为。” 朱浩俯身行礼对尊长的褒扬表示感谢。 典吏在旁提醒:“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便可。” 朱浩这才开口:“学生有一问题想请教袁先生不知何为士大夫?” 语不惊人死不休。 何为士大夫? 就连对朱浩满怀期待的袁宗皋原本一脸和善笑容听到这问题面色也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确定这就是刚才把六道历史题都答对的小子? 典吏刚才还强烈推荐朱浩此时感觉颜面无光急忙道:“你是来回答问题还是问问题的?” 朱浩身后几个小子掩嘴窃笑暗自高兴自己做了正确选择没站出来丢人只要朱浩丢脸在前自己答题就算错了也不会感到尴尬。 朱浩道:“君子在朝可谓士大夫那小人在朝是否还可谓士大夫?” 随着朱浩话音落下不仅袁宗皋就连旁边的典吏也怔住了。 这可比袁宗皋提出的问题尖锐多了不从官员饱读圣贤书理应受到优待展开论证先拿君子小人的定义开刀乍一听非黑即白太过狭隘但联想如今大明巨蠹当道的现实朱浩的话除了放肆些针砭时政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袁宗皋微微颔首:“既然你问这个那老朽也就抒发一下己见若小人在朝与儒家旨义相悖自然算不得士大夫。”身为主考官居然正儿八经跟朱浩谈论起小人算不算士大夫的问题。 不过这很符合袁宗皋出题时的要求那就是自行讨论没有绝对正确的答案正反都可展开论证畅所欲言。 就在众人以为朱浩得到袁宗皋答案后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论断时他却深鞠一礼然后退回队列中缄口不言。 典吏有些讶异:“这位小官人你已知何为士大夫为何不说说你的观点?” 朱浩礼貌作答:“学生其实已经回答过了既然小人不算士大夫那刑不上大夫的说法便有失偏颇至于具体的学生想听听另外几位考生的意见。” 意思是我开了头不能什么都让我一个人说吧? 难道不该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朱浩出来抛了个砖头就跑没有围绕自己的观点论证问题袁宗皋瞟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看来似乎意犹未尽。 朱浩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暗笑。 这就叫吊胃口。 先提起你的兴趣想知道我有什么高论还得洗干净耳朵等听过其他人的“糟粕”再说吧! 这样你的注意力始终在我身上反正都说了畅所欲言我怎么论述不行? 有了对比你才知道我的高明之处。 “其他考生有什么看法吗?”典吏出言催促。 此时京公子压力很大以他的年岁能够背诵四书五经中的两三部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能一句句钻研经义?但他不会轻言失败。 只见京公子走出来拱手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说到这儿便卡顿住了。 “还有呢?”袁宗皋追问。 这个论调其实是基于朱浩刚才的问题引申出的没法往下深入或者说京公子不具备挖掘其内在的能力憋出这么一句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京公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变论证方向:“礼不下庶人是指对于普通庶民来说难以苛求完备的礼数或者说庶人无法掌握更多的礼数” 只是解释不作论证。 但即便这样也比那些没有出来说话的考生好许多袁宗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却波澜不惊显然他更想要后一句“刑不上大夫”的辩论但京公子没法就此论题展开。 京公子退回去后半晌没人出来说话。 朱浩算是看出来了真正能跟他较量的也就是京公子其余五人还是太弱了在这种发散式思维没有一定边界的辩论中他们不可能出彩。 “学生有看法。” 朱浩再次出列。 袁宗皋眼中异彩连连略带急切地道:“说吧。” 朱浩道:“学生听闻‘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为防止上行下效最重要的便是保证法度的实施从上往下执行而不是从下往上。” “哦?” 袁宗皋似乎有些意外眯眼打量朱浩。 朱浩嗤之以鼻知道对方这是故作姿态继续自己的论述:“刑不上大夫国祚不得安稳百姓也难教化‘凡治君子以御其心所以厉之以廉耻之节也’若大夫不知廉耻连君子都不可谓之遑论大夫?学生总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朱浩的话可说是掷地有声。 尤其最后这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简直振聋发聩虽然这时代很多与这种思想符合的言论但能如此总结的朱浩是第一人。 袁宗皋笑了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意思是说这王府中的小王子犯法也与市井小民犯法同罪?” “是。” 朱浩没有回避问题。 本来几个考生没有任何方向听到朱浩的话瞬间来了精神。 其中年岁最大那人走出来厉声喝问:“王子犯法岂会与庶民一般罪过?照你之言王子岂非与街边乞丐一般无二?简直是危言耸听!刑不上大夫乃先贤之言到你这里就成了妄论?” 朱浩平静地道:“一家之言你可以不信但我必须抒发己见。你有观点自己说我不阻拦!” 说完朱浩退回去肃然而立准备安静当一个旁听者。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遗憾(求支持!) 朱浩发表观点引来人反驳但他退回去后其他考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下唯一能出来发表一些个人观点的只有京公子但他才适应这种摆开车马炮公开辩论的形式就算以前县衙的环境让他有相关经验同时良好的出身让他有远超同龄人的见地和水平可跟朱浩相比还是嫩了点。 袁宗皋道:“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论观点的确过于激进‘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这观点倒是不错必须要做到法度自上而下遵守才能教化世人。” 既表达自己的意见又肯定朱浩的某些想法袁宗皋可谓面面俱到。 京公子出列:“学生认为‘教不严师之惰’就算王子犯错也不能完全怪责于他老师也有一定责任‘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因此王子犯法并不能与庶民同罪。” 此时京公子知道再不出来说两句就彻底被朱浩比下去了。 难得他还有一定见地。 朱浩朗声问道:“若王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为何又要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 京公子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没能再说出新观点 用法家的理论驳法家思想孩子你太过年轻轻率发言很容易挖坑把自己埋了。 辩论技巧多学学吧。 袁宗皋笑着点头:“本就只是探讨你们对一句话的理解不必针锋相对谁还有意见?” 此时最难堪的要数刚才一句话都没说的考生。 “那就依次说出自己的看法吧。” 袁宗皋给了每个人说话的机会他率先看向朱浩道“你似乎对此见解颇深就由你开始。” 朱浩道:“士人德行不修不以礼庶人不知礼而礼下庶人非礼也。士人知其法而犯法则不以为大夫刑以下而上则法度不存。君子知所为也知不可为则非以不可为而为之则以法而乱法度纲常。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法自上而下则法存焉。” 朱浩简单阐明了一下自己的观点礼要自上而下法也要自上而下上行下效上面的人给下面的人做楷模而不能只约束庶人而不约束上位者。 这应该是最基本的法治精神。 但在封建王朝这种法治精神几乎是无法实现的属于一种美好的愿景。 朱浩发表完见解再次退回队列。 剩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显然无法理解就连袁宗皋都陷入深深的思索对他这样的老学究而言人治还是法治的问题不是一两句话可概括的。 朱浩骨子里带有“人人平等”的思想才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完美契合法家律法面前一视同仁的理念。 “好了朱浩你的见解发表完毕这就出去吧谁还有看法快快说来。” 半晌后袁宗皋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朱浩一眼然后让护卫送其出府这意味着今天的考试朱浩已全部完成。 朱浩跟着一名王府护卫走出王府东门。 心情很不错此番参加考试想表达的都表达了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都看天意吧。 “浩哥儿您可还好?” 于三见到朱浩出来了赶紧上前迎接。 朱浩点了点头。 于三对于考试内容并不关心嘴上说着恭维的话:“浩哥儿这般聪慧进王府那是屈才肯定没问题的。” 其实朱浩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这种选拔考试本来就是内定真要以考试成绩来定谁去给小兴王当伴读岂不是人人都能进兴王府? 人家只是做出个公平公正的假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还是内定。 这边正要走却听身后传来稚子声音:“你先等等。” 朱浩转过身发现是京公子。 显然京公子是第二个站出来阐述观点顺利走出王府的考生。 “有事吗?”朱浩驻足询问。 京公子一路小跑过来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却满是严肃像个小大人般表现出不属于他这个年岁的成熟。 走到朱浩面前京公子仔细打量一番方才说道:“没想到你挺厉害的不知你拜的是哪位先生?有时间我想拜访一下。” 朱浩道:“我说我是自学成才你相信吗?” 他不想跟京公子探讨太多说完便要走。 “你先别走。” 京公子不依不饶“我可以再见到你吗?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探讨一下学问。” 或许是京公子感觉到自己跟朱浩学识上的差距如果对方比自己年长很多或许还没有那么大的挫折感可问题是朱浩年岁跟他相仿见识却远超第一场写字比他快书法还得到称赞第二场回答居然全部正确到第三场辩论更是独领风骚。 这让一个自幼习惯被人称赞为“神童”的孩子一时间接受不了。 朱浩笑道:“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进入王府陪小王子读书到时就能探讨学问了。” 言下之意除非你我能一同进兴王府当伴读否则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小少爷您出来了?快走吧!老爷等着呢” 此时知县府上的奴仆已迎了过来招呼完却发现自家少爷眼里只有朱浩对其他人根本就不理会。 “京公子你是官宦子弟我却是军户人家出身我俩出生和成长环境截然不同如果不是这次考试恐怕很难凑一块儿只有进了兴王府你我才殊途同归告辞了!” 朱浩没再跟京公子废话笑着拱手与京公子作别然后在于三陪同下离开。 兴王府。 袁宗皋着人送走所有考生马上带着典吏整理出来的内容包括朱浩等人最后一场辩论的现场记录觐见兴王朱祐杬。 “袁长史结果通知本王一声便可为何要亲自来?” 朱祐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给孩子选个伴读让府上长史完成便可何须自己亲自出马? 袁宗皋道:“请兴王看过最后一场考校内容。” 说完便把最后一场考试纪要交给朱祐杬。 朱祐杬打开卷宗当看到题目时脸上满是笑意显然这是他平时跟府内幕僚针砭时事时抛出的议题检讨朝政利弊得失。 可当他看到朱浩那番言论时笑容渐渐敛去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这这是在场那些孩童的论点?” 朱祐杬觉得不太可思议了。 袁宗皋点点头道:“若非题目乃鄙人所出深知从未透露他人否则真要怀疑有人提前泄露了题目且找了高人做总结和整理即便如此能以如此方式对答且不卑不亢不一味迎合王府的考试氛围令人惊叹” 朱祐杬道:“说来也是一个孩子能不避权贵抒发己见难能可贵未来想必大有作为应留在王府才是。” “但是” 袁宗皋脸色明显露出为难之色。 朱祐杬不解地问道:“莫非此子不愿留在兴王府?” “非也非也!” 袁宗皋摇头“鄙人问过招选伴读的长史司官员得知此子乃锦衣卫朱千户家的孩子” 一句话就让场面僵住了。 很显然朱家被派到安陆来监视兴王府就算兴王之前没明确表示过态度焉能完全懵然不知? “朱家” 朱祐杬脸色阴沉“袁长史之意是不让他进府?” 袁宗皋再度摇头:“如之前鄙人所言若不让其入府朝中觊觎我王府之人定会变本加厉反之将此子带进王府加以防范令其将无关痛痒的消息带出府真假难辨到时反会令监视者首尾难顾。” “既然袁长史你都想好了为何还有顾虑?” 朱祐杬其实早就考虑过这件事。 不怕进王府的内应带消息出去就怕你没本事送出消息更怕我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会采取何手段。 袁宗皋摇头:“只是如此好的人才不能收到王爷麾下实在可惜若是他能与世子一同成长将来出谋献策或可成为世子的左膀右臂。” 朱祐杬这才知道原来袁宗皋心中的遗憾是朱浩这样的人才居然出自对王府有敌意的人家不能收为己用。 “这世上人才何其多?自古以来伤仲永之事比比皆是何须为一人挂怀?不知袁长史还有别的中意人选否?” 朱祐杬言下之意既然我们可以选朱浩进府明知他为奸细而用他那是不是应该还为我儿子选个有真才实学的伴读? 袁宗皋道:“长寿新任知县的公子才学也颇为不凡可为世子伴读至于平时日常的学习需要学伴和玩伴陆典仗的公子虽年少却颇具英气或可用。” 袁宗皋举荐京公子是看在京公子考试成绩仅次于朱浩的情况下也算是普通孩子中难能可贵自如应付大场面的存在。 至于推荐陆炳则完全不是以成绩来论。 而是看在陆炳出身王府是王府的“自己人”忠诚度方面可以保证就算学习不好但只要跟着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对小兴王忠心耿耿长大后可引为心腹何须在意他的才学是否达到录取标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计划之外的成功 城外朱家庄园。 老太太朱嘉氏正在焦急等候城内的消息。 对于安陆地方大多数参选人家来说本次王府伴读遴选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也不是不可接受毕竟哪里读书不是读书? 但在朱家看来这却是自己能否翻身的关键一役。 终于临近日落时朱万简匆忙回来跑到后堂跟老太太汇报:“娘事情进展不是很顺利。” 朱嘉氏心中“咯噔”一下:“可是参选有了结果?” “有没有结果不知道但咱家送去应试的五个孩子没有一个进到最后一轮全都提前打发回来了!” 朱万简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事不关己一般等着看笑话。 朱嘉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家选送那么多孩子甚至连佃户家学习好的都一并送了去居然” 朱万简道:“听说新来的知县家的少爷还有一个叫朱浩的小子在前两场选拔中表现优异几乎没出什么差错便轻松晋级暂时就知道这么多对了娘那个叫朱浩的不会是老三家的小浩子吧?” “朱浩?” 朱嘉氏脸色更不好看了。 就在此时刘管家进来恭敬道:“老夫人锦衣卫林百户登门拜访。” 朱嘉氏知道林百户来者不善估计是上门声讨朱家在此番遴选伴读中失利。 本不想见却不得不见。 林百户作为朝廷派来打探兴王府内情的特使加之其之前已申明最近潜伏在兴王府的密探重新与之取得联系其消息渠道绝非朱家可比。 “老身这就去见他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另外准备二百两银子” 在朱嘉氏看来家族子弟参与遴选伴读失败只能从别处找补用银子把林百户喂饱借助其消息渠道为朱家所用或可一试。 朱嘉氏见到林百户。 林百户的脸色并非想象中那般漆黑反而带着一种钦佩和恭维一上来就向她抱拳行礼:“先对朱老夫人说一声恭喜。” 朱嘉氏皱眉:“喜从何来?” “哦!?” 林百户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疑惑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什么笑着说道“最后结果尚未公布不过我们已从内应处打探到此番遴选入围两人中除了长寿知县家的公子还有一人便是你们朱家三房的小少爷朱浩” “朱家能在这种公平公正的选拔中全凭自身本事把家族子弟送进兴王府难道不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林百户的话透露出两个重要讯息。 最重要的便是那个叫“朱浩”的乃朱嘉氏的亲孙子三房嫡孙朱浩。 还有便是林百户如今可谓“神通广大”在兴王府尚未对外公布结果的情况下提前便打探到消息未尝没有上门来耀武扬威的意思? 你们朱家就算把孩子送进兴王府当伴读能有多少重要情报传出来?还不如我随便联系一下内应想知道的事就能带出来! 朱嘉氏面色沉静如水并不为朱浩入选之事动容冷静问道:“那么多参选的孩子最后只有两人入选?” 林百户道:“是啊就两人消息没有半点谬误正因为参选孩子多所以才说老夫人您深谋远虑听说您家三房跟您的关系一直不好如此一来朱家三房的孩子参选选中的话也跟朱家关系不大兴王府的人不会猜疑过甚否则我怎么说老夫人您高瞻远瞩呢?” 朱嘉氏心中冷笑。 自己分明毫不知情居然被林百户说成“高瞻远瞩”?!如果对方是故意装糊涂此番言论就是指着秃子骂和尚——借题发挥。 不过看林百户的反应对方明显不知个中原委否则也不会特地上门来道贺或许林百户正是觉得眼下朱家又有了利用的价值才会如此好说话。 既如此 那提前准备好用来贿赂对方的银子看来可以免了。 互相利用的事需要谁给谁送礼? “老夫人说正经的贵府少爷入选看似好事但也不尽然兴王府不可能对朱家毫无防备就怕他入王府后也会出现跟之前那些内应一般的状况。”林百户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朱嘉氏道:“你是说有人会对我朱家子弟下手?” 林百户叹道:“涉及皇位传承连成年人都会悄无声息从世间消失更何况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此子入兴王府可说凶险异常老夫人还是早做筹谋如果有需要林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话刚入耳朱嘉氏还觉得是一种忠告但听到后面却只能认为对方是变相威胁。 不要以为有个孩子进兴王府就能压我一头这个孩子在兴王府没人相助那跟无头苍蝇差不多。 事情办不办得成两说什么时候挂掉还不一定呢。 “敢问林百户若是我家孩子入兴王府可否与锦衣卫在兴王府埋下的暗线取得联系共商进退之策?” 朱嘉氏马上拿出谈判的姿态。 既然是互相利用那两方都要拿出诚意来。 你若是还想把人藏着掖着就不是合作的态度。 谁知林百户只是笑了笑道:“若有需要的话未尝不可但此人身份极为特殊要重新与他取得联系分外不易他非常担心自己的身份败露说起来在下还用了一点小手段才迫其就范。” “威逼利诱?”朱嘉氏大概听明白了。 “差不多吧。” 林百户没有藏着掖着“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将其真实身份如实相告知道的人越少越不容易败露。如今知其底细者仅我一人就连上司也不知贵府小少爷入兴王府紧急时刻我会安排此人暗中出手相帮否则的话能不见还是尽量不见吧!” 朱嘉氏明白林百户不想暴露手里的王牌。 本来她可以好好争取一下但转念一想三房那孩子入选自己全不知情接下来还不知怎么说呢 那孩子能成为自己手里的王牌么? 没有牌你拿什么跟人家作交换? “林百户我家孩子入兴王府后望你帮扶一把回头我们再行商议老身尚有事就不送你了!” 朱嘉氏让人把林百户送出府门没有给任何贿赂。 在她看来眼下把朱浩搞定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朱浩已经返回家中可直至日落西山朱娘才从外边回来她这是去跟苏熙贵派来的人交接把售出雪花盐后赚的银子带回来。 仲叔等人跟在后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三个黑色大包袱。 朱娘指示仲叔等人把包袱放到柜台上然后亲自打开抽屉给了每人两百文钱。 仲叔等人识趣地告辞。 朱娘和李姨娘送人出门后左右看看回到铺子把门板隔好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走到柜台边打开包袱立即露出白花花的银子十两的银锭足有十五个。 小院长期面临的资金短缺问题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夫人怎如此多银子?” 此时李姨娘眼睛都看直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朱娘望着朱浩眼里满是笑意:“都是小浩的功劳趁着天气好咱多晒了些盐苏东主对咱盐的质量非常满意据说他已将第一批盐送往金陵销售非常顺利所以这次一斤盐给咱多加了一文钱。” 朱娘很高兴。 朱浩却听出问题:“娘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加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早就看出来姓苏的不是什么好人。” “” 朱娘和李姨娘相视一眼。 当初主张跟苏熙贵做生意的是你现在双方生意刚刚有了起色你又说苏熙贵不是好人? “娘今天我去应选王府伴读了。”朱浩又道。 朱娘点点头她对这件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那么多孩子去应选据说得读书两年以上才有机会朱浩这样连开蒙都没有最多跟着陆先生混了几天就跑去应选怎么有可能选得上? “没入选不要紧娘现在手里有银子会给你请最好的先生至于回朱家大不了多给你祖母一些银子娘会求她放过你”朱娘有自己的考量。 朱浩笑了笑道:“娘其实我想说的是我考得还不错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能选上。” “啊!?” 朱娘非常惊讶。 儿子连开蒙都没完成要说其掌握的知识多半是她平时教授的几个字这样也能通过考核?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这是朱家小公子的府邸吗?” 朱娘赶紧把银子藏好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去开门朱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随着一扇门板取下朱浩看到蒋轮带着一名随从站在门前。 蒋轮见到朱娘怔了一下随即又看到朱浩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帮忙把另一扇门板也取下放到一边。 “这位官人是?” 朱娘不认识蒋轮脸上有些迷惑。 蒋轮道:“我乃王府中人特地来告知朱家小公子就是你身后的小郎君他已选上王府伴读后天一早收拾好一切去王府为世子当伴读以后吃住都在王府每月还有一百文零花钱。” 朱娘一听立即紧张起来:“进王府?这这” 蒋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忠义将军遗孀朱家小公子娘亲?夫人不必担心进王府当伴读每旬有一日出来探望家人逢年过节也可跟家人团聚在王府吃得好睡得好跟世子一起读书前途似锦!不多打扰我还要去通知另外两家人告辞告辞!” 朱浩追出门问道:“蒋先生不知尚有谁选上?” 蒋轮道:“还有知县家公子以及陆典仗的公子。” 蒋轮是个实在人所有人选和盘托出丝毫也没有遮掩。 这充分说明他对朱浩很看好第一时间赶来通知而后再去京家和陆家。但朱浩想了想陆家还用得着专门通知?直接跟陆松打个招呼让他回头把儿子带进王府就行蒋轮跑去岂非多此一举?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先下手为强 朱浩选入兴王府当伴读。 说是给小王子当伴读进了王府后还不知是如何光景作为朱家人他基本也难得到信任会让他接近朱厚熜? 这都是问题。 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说服朱娘和朱家人让他进兴王府。 “怎么我选上了好像娘不太高兴?”送走蒋轮母子二人把门板重新隔上烛台燃起光亮满屋气氛却有些压抑。 本因赚了钱而举家高兴积贫已久的家庭终于迎来财务自由现在却因朱浩要进兴王府之事而笑颜尽失。 朱娘道:“小浩进王府就算不是为奴为婢也会很辛苦娘不在你身边别人虐待你怎么办娘没法再保护你” 朱娘担心的是孩子太小到了陌生地方还是权贵之家被人欺负自己没法为儿子撑腰。 朱浩安慰道:“娘只管放心以我的聪明劲儿去了不给人找麻烦就是好的别人想要为难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我进王府试试如果真被人欺负大不了以后不去就是又不是签下卖身契给人做奴才担心那些作甚?” 李姨娘听闻后笑着道:“夫人浩哥儿所言在理若被人欺负大不了不去就是现在不是要倚仗兴王府的威风避免少爷回朱家?” “朱家” 朱娘想到朱家人对孤儿寡母的态度更觉头疼。 “娘同意了是吧?” 朱浩拉着朱娘的手臂开始撒起娇来。 朱娘点了点头勉强答应。 朱浩一蹦老高:“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不会让我回朱家给人做牛做马娘我跟你说祖母知道我中选的消息一定会来铺子估计趁着城门关闭前进城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就会登门。” 朱娘和李姨娘同时看向朱浩不明白朱浩为何会有如此说法。 “老夫人要来吗?” 朱浩这番话把朱婷吓着了。 在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心目中朱嘉氏跟坏人没差别每次来就是给这小院找麻烦早就把朱嘉氏跟老巫婆划了等号。 朱浩点头:“肯定会来看着吧估计还会从后门进来等下姨娘多留意后院的动静如果有敲门声一定要先问清楚然后把人迎进来。让祖母同意我进兴王府不容易需要娘和姨娘配合待会儿我把于三叫来一定要把这场戏演好” 朱娘本来不相信小孩子的呓语。 但事情就是那么玄妙果然入夜后一家人刚吃过晚饭正准备洗漱歇息此时后门有人敲门。 “谁啊?” 一家几口战战兢兢来到后院对着院门外问道。 外面传来朱万简的声音:“娘来了开门!” 朱娘跟李姨娘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朱浩。 朱浩微笑着指了指后门方向又用力地点点头眼神坚定意思是既然我说对了接下来一切都按我说的办。 而后李姨娘过去把门打开。 朱嘉氏鬓角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身后跟着朱万简和刘管家车夫搓着手站在最后边却不见马车踪迹显然一行是步行过来的。 朱嘉氏先一步踏进门槛盯着迎上前的朱娘阴测测地道:“老三家的有事找你进去说话吧。” 眉宇间透着一抹肃杀好像这一院子孤儿寡妇又犯了什么过错一样。 刘管家和车夫一动不动没有往里走的意思。 朱万简亦步亦趋跟着朱嘉氏正要踏步迈进门槛却见朱娘欠身一礼道:“娘有事在此说便可夜色已浓入内恐有不便。” 朱嘉氏一怔回过头看了看大大咧咧进门的儿子顿时意识到儿媳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一个寡妇还是朝廷认证的节妇大晚上迎客人进门也就罢了居然有大男人从院子后门进来就算是自家亲戚到底两人没有血缘关系节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朱嘉氏自然不能拿自家儿媳的名声开玩笑对身后一脸无所谓跟进院子的朱万简道:“在哪儿说都一样老二你出门等候!” “娘?啥意思?这不是咱弟的院子吗?到了这儿就跟回家一样凭什么撵我走?”朱万简可不管那套。 来铺子滋事不是一次两次虽然以前不是从后门进的但早就习惯了。这次他还觉得从院子后门进亏待了自己更不愿意这么灰溜溜退出去。 “出去!” 朱嘉氏厉喝一声。 朱万简只能灰溜溜往门口走去刚出门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朱娘。 朱娘秀眉微蹙一摆手道:“劳烦妹妹过去关上门。” 朱嘉氏伸手阻拦李姨娘脸上满是愠恼之色:“老三家的老二到底是你兄长见好就收吧为娘这次来找你们是要问清楚一件事你们为何要让浩儿去应选兴王府伴读书童?可有将我朱家颜面放在眼里?” 来了来了! 朱娘十分惊讶朱嘉氏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居然跟朱浩预料的一模一样。 上来就拿出声讨的态度让儿媳屈服甚至让儿媳拿出条件来交换方才允许朱浩入兴王府。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却低估了别人的智慧以为除了你之外没人看懂局势? 朱娘神色镇定自若道:“娘教训得是儿媳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在闻听此消息后已狠狠责罚他并着人前往兴王府告知我朱家子弟断不会去兴王府做那什么伴读。” 这一招乃以退为进! 你不是不同意吗? 不好意思我这厢已提前派人去回绝兴王府了。 孩子胡闹非要去应选就算选中我们也不去。 朱嘉氏本来以为一切都是朱娘的主意但见朱娘神色严肃一点都不像作假顿时感觉有哪里不对随后回头瞪了朱万简一眼示意儿子帮忙搭个话她好借坡下驴。 朱万简此时正为之前被母亲赶出门之事耿耿于怀看到朱嘉氏求援的目光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接茬。 “你真的派人去兴王府说孩子不去了?”朱嘉氏态度没之前那么强硬声音柔和许多。 朱娘道:“是的娘儿媳之前真不知有此事乃是儿媳给孩子找的姓陆的先生他在安陆不能久留想到跟王府的隋教习私交甚笃便在临行前嘱咐小浩去参加王府伴读选拔儿媳知情后本想找陆先生问清楚谁想他竟已离开安陆无奈之下只能请人去告知兴王府此事作罢!” 朱娘这番话全是朱浩教授的说辞。 目的是告诉老太太孩子能通过考试不是因为其学识有多高能力有多强而是之前请的先生跟王府教习关系不错属于关系户。 朱浩防什么? 防止朱家人硬来把他直接抢走不然老太太登门带三个大男人作何?她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儿媳清誉? 说白了跟儿媳好言好语商量不如直接抢人你儿子在我手上我就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到时候我让他进兴王府就进不让他进就不进进退自如。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朱娘因表现出对朱浩进兴王府做伴读之事的抵触并表明已派人去拒绝兴王府如此一来主动权便掉了个儿。 一时间朱嘉氏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显然把朱浩带回去也没用了儿媳已派人去兴王府回绝回头你把人送进去你当兴王府是开善堂的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闹啥呢? “老三家的其实那位陆先生也是一片好意你为何不领情呢?” 朱嘉氏很着急一方面希望儿子赶紧前去兴王府把带儿媳话前去回绝之人阻拦住一方面又希望在儿媳面前保持威势。 别说现在朱万简心有怨言就算没有负面情绪以他那榆木脑袋能明白朱嘉氏此时的心情? 再说就算去了又有何用? 作为幌子派出去的于三压根儿就没去兴王府你去哪里阻拦人家? 朱娘满脸感慨:“儿媳仔细思量过与其让小浩读书以科举谋求仕途机会渺茫不如安心练武回朱家好好打磨身体比什么都强这样他成年后便可继承父亲留下来的锦衣卫百户职儿媳希望他以武报国继承父亲的遗志。” 朱嘉氏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 这个儿媳明显不按套路出牌! 朱嘉氏厉声喝道:“你以为习武就好吗?为娘早就想清楚了锦衣卫百户之职以后就交给二房子弟继承你们三房想都不要想。” “啊!?” 朱娘没料到朱嘉氏会这么绝情“可是娘那是小浩父亲传给他的” 朱嘉氏冷笑不已:“有何关系?本来就是朱家荫庇的军户职位为娘有权分配老二曾经犯过错但不代表他下一代不能继承至于你儿子其实进兴王府当个伴读也挺好至少能读书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你马上找人把派去回绝兴王府的那人叫回来否则” 朱嘉氏本想出言威胁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自己很被动。 好不容易因为朱浩入选王府伴读在林百户和朝廷面前有了些许主动权可能要因为儿媳的“冥顽不灵”朱家无奈地将主动权拱手让出。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谈判 朱嘉氏再次仔细打量朱娘突然发现儿媳的眼神跟之前截然不同。 那是一股带着决绝的坚定眼神不甘于被人左右誓要与人抗争到底那股骨子里带着的倔强让朱嘉氏迅速意识到眼前不是一只温驯的绵羊更像是一只为了保护幼崽可以牺牲一切的雌狼。 “娘您就直说吧让小浩到王府是为了让他好好学习未来有个光明前途还是让他替家里刺探王府的情报?” 朱娘单刀直入的问话让朱嘉氏一怔。 朱嘉氏怎会料到儿媳居然能想明白这一层? 朱嘉氏声音异常冷漠:“这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应该管的事情。” “那娘的意思这是一个孩子应该背负的责任?他才八岁不应该承受那么多东西而娘却要让小浩进火坑” 朱娘态度坚决。 朱嘉氏沉默无语阴谋被人揭穿就算她一张老脸脸皮再厚也有点无地自容。 可偏偏旁边有个不怕事大的朱万简之前正为不能进院子而恼火眼下听说三弟的锦衣卫百户职会由自己的孩子继承瞬间冒出要为老娘出头的心思。 他一个箭步跳进门来声色俱厉喝道:“你家小子能为家里做点事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是不从立即把人接回家天天关起来打打得他体无完肤天天叫娘到时候别怪家里无情!” 朱万简恶形恶状嚣张至极他这话出口朱嘉氏一阵后悔刚才就该听儿媳的把这个无能的儿子关在门外而不是让他留在门口关键时候跳出来捣乱。 朱万简的话等于是同时承认两件事。 第一件朱浩进王府是为朱家刺探情报等于说朱家“有求”于朱娘朱嘉氏瞬间由主动变为被动。 第二朱浩之前说过即便他回朱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朱娘本来还觉得儿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才知道儿子没有骗她家里确实不会让自己母子有好日子过什么读书练武都是骗人的鬼话。 朱娘满脸都是凄哀之色“娘二伯说接小浩回家练武或者读书其实就是把他关起来打这是威逼儿媳吗?娘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四叔来时曾说过他会好好辅导小浩课业的。” 要么怎么说是猪队友呢? 朱嘉氏之前苦心安排特地让四儿子朱万泉来见朱娘让朱娘把孩子送回家为的就是安抚好朱娘。 朱万简的话无异于自揭其短把矛盾公开化。 “老三家的若你从了有关你儿子继承其父锦衣卫百户职之事可以再行商议。”朱嘉氏言辞间开始妥协。 不过她明显是在慷他人之慨军职本来就该朱浩长大后继承你一句话就给人剥夺了现在又虚情假意说可以还回去有这么装好人的么? 朱娘不为所动。 现在她算是彻底看清朱家人的嘴脸一个万念俱灰的女人怕谁威胁? “娘你用不着对这女人说好话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朱家人我这就带人去把报信的家伙找回来告之王府方面就说这女人说的话不算数我们朱家绝对同意那小崽子进王府当书童” 朱万简的话惹来朱嘉氏一通白眼。 现在想起来去追人? 刚才怎么没反应过来?你别是怕自己儿子继承三弟军职的事泡汤脑子才突然变得灵光起来吧? 此时一直被当作空气的朱浩走到朱娘身边一把抓住母亲的袖子怯生生道:“娘我到王府是去当奸细吗?我不懂我不想去我害怕” 这就是考验一个小演员自我修养的时候了。 朱家同意我进王府? 拜托考试是我自己参加的凭本事中选你们朱家再有能耐也没让自己选送的孩子入围却妄想把主动权拿回去? 只要我不想去谁同意都是白搭。 让我刺探情报?我就是不去!去了也不配合你们能奈我何? 不服?咬我啊! 朱娘抱着儿子的小脑袋安抚道:“娘不会让你受苦的。” “你这臭小子你不去可不行否则老子抽死你”朱万简急眼了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对朱浩一番威逼却见朱嘉氏怒气满盈地瞪着他。 “出去!” 朱嘉氏第二次用近乎同样严厉的口吻对同一个人进行呼喝。 朱万简瞬间怔在当场。 又是刘管家不避嫌进来把朱万简拖出门口然后回身把院门掩好。 而后朱嘉氏冷目打量朱娘母子道:“老三家的跟为娘进里屋娘有话对你说。” 朱浩死死抓住朱娘的衣服:“娘我害怕。” “没事娘会保护你的。” 朱娘自然不会丢下朱浩提前商量好的跟老太太商议事情朱浩无论如何都要跟在母亲身边。 中院堂屋。 朱嘉氏进到屋里看到儿子的灵牌供在正中的案几上香火鼎盛脸上满是感慨态度虽冷漠却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口吻变得柔和起来。 “老三家的眼下已入夜就算你派人去兴王府报信估计也见不到兴王府的人之前家里有何困难都对你言明你不想你儿子冒险难道就眼睁睁看到我朱家覆灭?这是老三在天之灵想见到的吗?” 朱娘不言语。 “这样吧只要你答应送你儿子进王府做伴读以后每月给家里的例银降到二十两若是能刺探出有用的情报让你大伯在京师转危为安非但不用你再出银子家里还会填补帮衬。以后家里绝对不会再给你们母子找任何麻烦为娘一言九鼎。” 朱嘉氏不得不妥协。 朱娘态度坚决:“娘小浩年岁还小不懂得刺探情报娘还是另找他人吧。” 朱嘉氏一拍桌子道:“娘都这般相求了你还要跟娘犟?朱家覆灭对你有何好处?你想不想你儿子继承锦衣卫百户职?”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朱嘉氏话锋一转“小浩进兴王府不过是陪着小王子一起读书识字他只需把小王子的日常起居和生活习惯告知又不会怎样朱家事可由不得你来做主你得掂量一下后果” 威逼利诱。 你可以不同意你儿子进兴王府我也可以把他弄回朱家受苦。 朱浩拉了拉朱娘的衣袖眼下母亲的反应已有些过激明显身为人母这是被彻底惹恼了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朱娘一再被朱家人欺辱眼下之事涉及儿子的前途命运她更是不会轻易服软。 “同意与否你给句准话吧。” 朱嘉氏下了最后通牒。 朱娘咬着牙她听儿子的话就该同意进兴王府总比回朱家受罪好但眼下她又不愿盲目的照做想站出来为儿子撑腰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朱浩见朱娘动摇赶紧道:“娘我还是进兴王府吧跟小王子一起读书其实也很好娘我要读书做状元。” 朱嘉氏望向朱浩的目光带着几分柔和:“看看你儿子都比你觉悟高你这当娘的为何总是那般执迷不悟?” “但是祖母我娘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人实在太辛苦了每天起早贪黑就这样都没剩下什么钱之前几次想找人给我开蒙都不行眼下我们连生意都做不好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就怕娘拿不出来。” 朱浩可不是什么乖孩子。 既然你老太太知道一味的强势无用眼下是双方拉扯谈判的紧要关头要谈成就要拿出开诚布公的态度不能事事由你做主。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朱嘉氏之前还表扬孙子觉悟高但听朱浩想为家里争取少交钱甚至不交钱的权力马上改变口气把朱浩当成不懂事的孩子。 朱娘道:“娘要儿媳同意小浩进王府除非您保证他未来可以继承他父亲的锦衣卫百户职” “说了可以商量你这是不相信娘吗?” 朱嘉氏可不是那种轻易做出承诺之人。 “但是他现在做的不正是作为朱家嫡孙才该做的事?若他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支持他为朱家做事所以儿媳不敢违背亡夫的意愿但也不能只是让他继承亡夫的职责而不继承亡夫的职务这不公平。” 朱娘据理力争。 这下连朱浩都对朱娘刮目相看。 这番话并不是朱浩教母亲说的朱娘现在明显不再是个软弱可欺的女人知道抗争知道如何争取。 “可以。” 朱嘉氏沉默良久口气终于松动“为娘可以向你保证写条子也可下次家里的会议就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还请娘承诺若是小浩在王府内有任何危险都不能让他继续留在王府否则就算儿媳死在您面前也不允许他冒险!”朱娘逐渐把主动权拿回手中。 朱嘉氏面色冷峻。 换作以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朱娘居然这么有胆色跟自己谈条件居然还敢一条接一条? 朱家没一个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小浩乃朱家子孙家里边岂会让他在王府出危险?家里非但不会害他还会暗中相助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拿着鸡毛当令箭他在王府中危险与否家里边自有判断。” 朱嘉氏顿了顿又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讲出来吧!” 朱娘道:“儿媳会把每月二十两例银一文不少交归家里也请娘答应以后我们无论盈亏都不得再加例银多余的钱财会拿来置办屋宅、田产儿媳不是为自己所有一切都归在小浩名下。儿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朱家绝无私念。”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出师不利 谈判进展顺利。 朱嘉氏怕朱娘以死相逼不让儿子进兴王府朱娘则怕朱浩被抓回家族就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在一种投鼠忌器互相妥协的氛围中双方谈定最后条件当朱嘉氏从堂屋出来来到后院推门出去时朱万简发现母亲脸上怒意满盈。 “走!” 朱嘉氏甩下一句人已跨步向前。 朱万简探头往院里瞅了一眼却见李姨娘过来准备关门不由急道:“娘怎么走了?不把那小子带回家去?这事就这么罢了?” 刘管家扯了朱万简一把想提醒他老夫人自有分寸既然选择入内商谈必定是有了结果才出来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朱嘉氏怒视儿子一眼道:“愚不可及以后轻易不要动用你那张臭嘴你不说话别人就不知你蠢笨如猪。” 朱万简没想到被母亲痛骂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时母亲已走出一段路急忙追上前申辩:“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孩儿怎就愚蠢了?我说什么做什么不全是为家族着想?” 刘管家道:“二老爷有些话您该分清场合该说不该说的要思量清楚。” “我怎就没思量清楚?那女人乃是我朱家寡妇莫非还要给她脸不成?娘你到底什么意思?” 朱万简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朱嘉氏懒得回头怒气冲冲道:“说错话做错事都不自知不是愚钝是什么?就你这资质还想执掌家族生意?怕是你做大整个家都会毁到你手上老身做这一切都是为让你兄长早些回安陆只有他才能带领朱家存续未来锦衣卫千户之职也非要他来继承不可!” 朱娘送走朱嘉氏后心情沉重。 当她明白儿子进兴王府当细作帮朱家刺探情报时就已不能安心但她还是只能强忍心中的委屈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很坚强。 李姨娘不明就里开始帮朱浩整理后天进兴王府的行头。 “书包是你娘亲手做的四书、五经全是从书店里买的新书还有这文房四宝每一样都是精品浩哥儿你可要用心学习啊。” “好的姨娘!” 朱浩一边应承李姨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朱娘。 但见朱娘暗自垂泪朱浩心里叹息一声走过去安慰:“娘我都说了进兴王府是好事我不但能读书还能接近小王子以后我跟他关系处好了等他飞黄腾达时一定会拉我一把。” 朱娘望着满脸堆笑的儿子愁眉不展。 “夫人是不是有何不妥之处?”李姨娘没太明白其中关节。 朱娘摇摇头道:“小浩进了王府娘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被人欺负了回家时跟娘说娘会想办法让你脱离苦海。” 朱浩嘿嘿笑道:“娘说什么呢我是去享福的以后我还要带娘享福给娘争个诰命回来才不会受苦呢。以我的脑袋瓜不让别人遭罪就是好的别人还想占我便宜?没门儿!” 话是这么说。 但朱浩知道自己在兴王府不会有好日子过。 朱家的背景会成为他立足王府的绊脚石。 第二天上午朱浩跑去花鸟市等了一中午也没见到朱三现身要走时见到几名鬼鬼祟祟的人凑在一起商量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勾肩搭背走进了茶寮。 朱浩若无其事地跟了进去以他的年岁旁人一看绝对是人畜无害这群人并未警觉。 但朱浩不敢托大太过接近这群人装作找人上了二楼。 这群人有六个在一楼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临窗位坐下看起来分属两方小声交换着消息间或可以听到王府二字。 茶寮伙计过去上茶时还被骂了一顿。 朱浩见没法查到更多消息为避免打草惊蛇上楼转了一圈便下楼不慌不忙从茶寮大门出去。 “看来盯着兴王府的不止一家不知他们跟朱家是否有关系?”朱浩愈发感觉安陆地面不太平。 想想也正常正德皇帝迟迟没孩子作为最有希望接过皇位的兴王府被人紧盯着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朱浩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兴王府大门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一个熟人正在四处寻摸着什么个子矮小走在道上很容易被货摊给挡住视线正是跟他一起参加王府伴读选拔考试的陆炳。 “喂!” 朱浩走了过去站在道旁喊了一声把陆炳吓了一大跳。 “啊?是你。” 陆炳明显不是冲着朱浩来的骤然见到朱浩居然有些小慌张随即咧开嘴笑了。 朱浩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年纪这般小出来闲逛不怕被人拐跑啊?” 陆炳年岁小动辄哭鼻子闻言却一脸得意之色昂首挺胸道:“我打小练武我爹也是练武的我才不怕呢” 环视一圈又问“你你见到一个卖兔子的人吗?” 朱浩立即意识到陆炳跟他一起参加考试没通过第二轮考核却被内定选上而且人家“履职”比他快现在估计已经顺利当上伴读听从朱三、朱四命令行事。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关系户呢? “你找卖兔子的有什么事吗?”朱浩问道。 “我我听从小公子吩咐出来找一个卖兔子的有话跟他说。”陆炳毫无心机再加上跟朱浩认识没有丝毫避讳。 朱浩四下打量一番确定陆炳不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诱饵这才笑着说道:“你这么个小不点出来找人很危险不如把你要跟卖兔子那人说的话告诉我回头我帮你找找顺带通知他。” “那谢谢啊。” 陆炳果然中套还一脸感激的样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公子让我出来找那个卖兔子的说那人年岁不大大概跟你差不多告诉他王府没什么好玩的想读书去别的地方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朱浩一听这是朱三或朱四对自己发出“警告”? 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转告他的。”朱浩咧嘴一笑。 陆炳点点头好像完成任务一般转身就要走。 朱浩道:“对了你叫陆炳是吧?你也选上伴读了?听蒋先生说我也是伴读之一。” 陆炳高兴地道:“那太好了我们以后一起玩就是你年纪比我大我俩未必能玩到一起。” “一起读书一起玩我年纪大还能保护你虽然你自小练武但我家也不差乃是正经军户人家出身以后咱们互相帮助你觉得怎样?”朱浩试着拉拢陆炳。 陆炳忙不迭点头。 在懵懂无知的小家伙看来多朱浩这个朋友乃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那咱就说好了明天我就要进王府还有京知县的儿子也选上了他对我们不太友好以后我们联手对付他。”朱浩道。 “嗯嗯。” 陆炳想起京公子桀骜不驯的样子小眼神里瞬间多了几分警惕。 对小孩子来说是敌是友分得很清楚朱浩帮过他那就是朋友而京公子吓唬过他在他眼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朱浩在正式进兴王府前就拉拢了陆炳这个“盟友”有没有用另说这小子年岁小脑袋瓜不够用帮忙打听一下消息传递一些情报却是可以的。 而且听了不知是朱三还是朱四发来的警告朱浩意识到自己进王府后恐怕短时间内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伴读有个“自己人”传递消息很重要。 翌日。 朱浩在于三的陪同下正式踏上进兴王府做伴读的路。 朱娘没有亲自送行。 或许是离别太过伤感加之路途又不远就在城里但因兴王府宛若龙潭虎穴朱浩身背家族使命朱娘觉得亏欠了儿子更不愿去正面面对。 朱浩在路上时又琢磨起陆炳跟他说的那番话。 说好了是请朱三或朱四帮忙让他进兴王府当伴读但其实二人在选拔中并没有真正出力只是在促成选拔上有所帮助但为何要提醒他远离兴王府呢? 那只有一种解释二人中的一个应该是得知了什么对朱浩不利的消息却不能明说才让陆炳出来带话。 有了这层怀疑在进兴王府东侧门时细心的朱浩就发现种种不妥之处。 “朱浩?知道你是给世子当书童走这边别乱看这是兴王府不是菜市场若是乱了规矩打断你的腿” 接待朱浩的乃是王府门子。 跟宰相门前七品官不同王府平时并不接待来访官员也没什么人来请托说情门子纯属就是个摆设。 这人看起来没什么地位其一言一行却对朱浩有着风向标的意义。 朱浩一看这门子上来就给自己甩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自己可是以王子伴读身份进的王府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至于跟一个小孩子怄气耍威风? 那只能说明我朱浩朱家人的身份连门子都知道对我生产强烈的戒备心。 朱浩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被兴王府列入“敌对势力”名单。 就这状况还想接近朱厚熜? 怕不是异想天开。 朱浩跟着门子走过东跨院来到一处低矮的四合院天井中央。 门子驻足指着靠里的一个小间道:“你住那间屋子。” 朱浩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我能问问跟我一起选上伴读的另外两人也是住在这里吗?” 门子不耐烦地道:“打听那么多干嘛?这里有吃有喝有住饿不死你管别人干嘛?听好了前面那道门你绝对不能进被抓到哼哼。” “我知道被抓到打断腿呗。” 朱浩倒是很坦然扁扁嘴道:“可你也该告诉我这是哪里吧?” 门子道:“这是王府下人住的地方旁边是柴房你要是没事就去劈劈柴锻炼一下身体总之有人来告诉你接下来做什么!”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杀人灭口? 顺利进入兴王府看似不错实则危机四伏。 人家知你底细作为王府的对头人家怎会托付以信任还让你去见兴王唯一的儿子? 能给你有瓦遮头的地方睡觉提供一日三餐就算对得起你了。 这就伤脑筋了! 经过一番观察朱浩摸清楚了眼下的处境这个院子类似于王府的柴房或是木料仓库而他住的那间屋子则是留给守夜人住的虽然是在王府内却不属内宅乃内宅向外宅过度的区域。 进内宅得过一道门禁或是翻过一道两米多的高墙在有人把守巡逻的情况下很难逾越。 朱浩琢磨开了。 进内宅能干嘛? 我是来当细作刺探消息的而不是刺客。 平时库房没什么人来院子里堆满了木头和工具吃饭得跟王府东跨院这边的木匠和帮工一起。 东跨院一帮人以“二恶”为首。 “二恶”乃是朱浩取的绰号。 人如其名二人非常凶恶人憎鬼厌一个叫侯春另一人叫李顺。 侯春并不是匠人属于帮工中的刺头跟王府长史司的某个官员沾亲带故平时嚣张跋扈惯了对他人动辄叱骂。 李顺则是工匠领班负责统领王府工匠做活不苟言笑行事蛮横苛刻稍有不顺心便克扣他人工钱。 二恶之下有“二狗腿”。 二人具体名字不知外人称呼大喜和尖毛镢尖毛镢乃本地方言意为吝啬为人刁钻刻薄乃侯春头马。 朱浩进王府第一天中午到饭堂吃饭就被侯春和李顺针对。 李顺冷着脸丢了两个米团到朱浩碗里侯春则叫来尖毛镢把朱浩“拎”回院子。 “以后就在这儿好好劈柴敢随便出来弄死你!”尖毛镢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朱浩争辩道:“那我吃饭怎么办?” 尖毛镢冷笑一声:“叫你吃再去不叫的话你在这里饿死也不能越界。” 下午过去夜幕降临二更鼓打响都没人来叫朱浩吃饭。 朱浩干脆自己出了院子穿过两边都是高墙的夹道进了东跨院饭堂大门却见一群人已吃喝完毕正凑在后院的露天灶台边赌钱。 也只有这时候他们眼里才没有朱浩任由朱浩自己寻找残羹剩饭果腹直至勉强吃饱离开都没人理会。 王府做活的人基本都在本地招募有家有室他们领着固定的俸禄混日子吃喝嫖没钱没地位沾不上但赌这玩意儿是个人就能上。 有大钱就大赌小钱则小赌。 当晚坐庄的就是尖毛镢此人在赌桌上吆五喝六威风得紧。 出得厨房朱浩不急着回去顺着夹道继续往内宅方向走不料没前行几步就有巡逻的王府仪卫司的人路过。 “干嘛的?” 一名侍卫过来喝问。 “我进王府来做伴读第一天报到找不到回住所的路了。”朱浩欠身行礼。 侍卫指着朱浩身后的巷道:“往后拐个弯就到不许靠近内宅!” 这些侍卫好像都知道他的身份态度凶恶满是防备这让朱浩很是头疼。 只能折返。 朱浩琢磨了一下既然朱三和朱四能从戒备森严的兴王府跑出去玩必然是有秘密渠道通内宅和外院可轻松穿过两道围墙。 但自己刚来王府想搞清楚状况并不容易还是那个问题只身进王府内院没什么意义最重要的是要赶紧跟朱三、朱四取得联系方便自己施行下一步计划以取得王府方面的信任。 此时王府内院。 朱三和朱四结束一天的课业临黄昏要回去休息时见到行色匆匆的袁宗皋。 “袁先生!” 两个小孩子急忙往袁宗皋身边跑过去。 袁宗皋看到两个小主人笑着点点头。 朱三问道:“袁先生听说给我们选的伴读已经找好了为何这两天没见到他们?他们几时来?” “哦!?” 袁宗皋故作惊讶“先前不是让陆家的小子来给你们当伴读吗?” “他?年纪太小了还没开蒙呢字都不认识几个不是说选拔出来的两个伴读学问都很不错年岁跟我们也差不多吗?” 朱三消息灵通这两天他一直在找人打听但教习和侍卫均避而不答只能找袁宗皋询问。 袁宗皋笑了笑。 其实不但朱浩就连京知县的儿子也没被召到两个小王子身边你一个刚到任地方的附郭知县马上就巴结兴王还把儿子送到王府来当伴读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兴王府岂会在不考察清楚的情况下贸然把人召进王府? 不过跟对待朱浩的态度有所不同兴王府暂时没有把京公子叫来王府所以现在真正成为朱三和朱四伴读的只有不谙世事的陆炳。 袁宗皋道:“有关伴读之事兴王殿下还在酌情思量你们不必着急总归会见到的。” 说完不再跟他们纠缠径直去了。 眼见袁宗皋走了朱三很不满意。 这时候陆炳一路小跑过来手上拿着个蹴鞠。 陆炳身后还有个小子比朱三和朱四大一两岁乃是王府早前给他们找的随从跟小厮差不多。 “三姐我们去蹴鞠吧。”朱四只想着玩。 朱三招招手把陆炳叫到近前问道:“你说之前把消息带出去了还说一个你认识的人能把话带给那个卖兔子的那人长什么样?” 陆炳瞪大眼以他的年岁还不懂得如何形容自己见过人的相貌。 “你怎么认识他的?”朱三继续追问。 陆炳道:“我我跟他一起来参加考试他比我厉害多了” 朱三眼前一亮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陆炳摇摇头。 “是不是叫朱浩?”朱四问。 陆炳惊喜点头连连道:“对对对他叫朱浩我想起来啦。” 朱三一指头点在陆炳脑门儿上埋怨道:“不早说?那不就成了带话给他自己?你知道他现在进王府没有?” 这可难住了陆炳。 朱浩进王府之事对于那些要防备朱浩刺探情报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王府内院这些小家伙怎么可能知道? “回去问问你爹他应该清楚好了我们去玩吧!”朱三看出陆炳年岁太小与之沟通太过困难但这并不妨碍让陆炳办事。 陆炳有个王府仪卫司典仗的爹算是消息灵通人士正好可以满足朱三和朱四的需求。 朱浩进王府头三天。 波澜不惊屁事没有。 他的主要任务是劈柴但并不定时定量到了饭点就去吃饭偶尔会被人针对但过了两天就没人稀罕搭理他了连“二恶”和“二狗腿”都对他失去兴致饭堂供应没个定数多了就多吃少了就少吃对一个孩子来说饿不着几天下来偶尔还能见到荤腥可见王府伙食不差。 想去王府内院不现实朱浩试着溜出王府发现也很困难。 好在还有十天一次的假期到时候可以出王府透透气。 当下的情形看似他被困在王府动弹不得实则只能算在这里做工王府没说长久困他在这边不让离开。 到了晚上四下漆黑一片朱浩就爬上屋顶观察外面的巷道。 要说有一点便利就是外面这条巷道是王府东南方通往内院的唯一道路晚上他在屋顶上一猫没人会留意头顶上有个孩子盯着。 平时有什么人走动几时来几时去朱浩都能记下来而且巷道尽头有个防风的桐油灯虽不能照清楚来往之人的脸庞但能大致分辨人的体貌身形朱浩心中有个印象。 说也奇怪白天还有人进出库房到了晚上就一个人都没了。 直至朱浩进王府第四天晚上在屋顶望风时听到过往两个帮工在小声谈论:“这里面有鬼唬人得紧” 闹鬼? 朱浩住了几天感觉吃得好睡得香生活单调但有心思整理和思索人生难得可以心态平静总结两世为人的得失谁曾想竟住了个鬼屋? 第二天朱浩特地在吃饭的时候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和善之前跟朱浩搭过话的老木匠老宋头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王府内有丫鬟跟护卫晚上在那库房乱搞结果被人发现丫鬟羞愤之下第二天就在里面悬梁自尽了。 最后老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童子阳气刚猛能镇鬼神不用怕!” 朱浩很想破口大骂我怕你个大头鬼。 我都死过一次了还怕屋子里死过人? 朱浩想进一步问问到底是哪个护卫在王府乱搞老宋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看起来他知道但不想说。 翌日七月初五按定好的规矩当天一早他就能回家可以在家里住一晚等第二天才回来。 朱浩仍旧习惯性地上了屋顶。 夏秋之交天气炎热出来正好透透气临近午夜两个人鬼头鬼脑过来到了院子外靠着墙头小声商议着什么。 本来朱浩不会太过靠近巷道的位置眼见二人行迹鬼祟自然要凑近听听当即小心翼翼爬到临近院墙的方向。 “侯爷说了这小子留在王府迟早是个祸患不如咱哥儿俩主动为上头分忧把人给” 朱浩一听声音有些熟悉。 略一思忖便想起说话之人乃是尖毛镢另一个是谁暂且不知。 坏人啊! 这是要杀人灭口? 正文 第四十章 呼之欲出 “一个小孩至于吗?” 声音陌生。 “怎不至于?只要能在侯爷面前立功就能得袁长史赏识难道你不想当王府侍卫吃长俸?” 二人商谈半晌也没拿出个结果。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继而一股尿骚味传来朱浩先是一怔随即摇头这两个家伙居然是方便时就地商议看样子之前喝了不少酒不然也不会口无遮拦在外面说这等隐秘事还恰好被他听到。 朱浩琢磨一下他们是不是故意跑来吓唬自己?但随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看样子他们并不知自己隐身一旁。 尖毛镢和同伴离开后朱浩正忧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时又见一人居然从另一侧墙壁夹缝中走出来。 竟然有个人提前藏在过道墙壁后边偷听二人对话? 这让朱浩着实吃了一惊。 他本躲在高处盯梢没想到暗中还藏有人好在刚才自己没有贸然移动身形没被此人发现要说对方也算非常小心谨慎等人走了好半晌后才从暗处现身还是贴着墙根走这股警觉劲儿一看就是专业搞情报出身朱浩实在自愧不如。 朱浩庆幸自己躲在屋顶暗处若自己刚才稍有动作就会丧失主动权。 黑影贴着墙根往外走没有路过防风桐油灯之处朱浩除了大致辨明是个魁梧的身影其余一概不知。 “危机四伏。” 朱浩明悟自己进的是狼窝周围都是豺狼虎豹。 尖毛镢跟自己是仇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是不知那黑影是敌是友或是第三方势力也说不准。 当晚朱浩一晚没睡。 快到天亮时他才从屋顶下来中间再没有一个人出现。 从兴王府东大门顺利出来朱浩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虽然进王府没几天但这几天心境有了成长也坚定了信念一定要留在王府尽早跟朱厚熜成为朋友和伙伴。 回到家。 不想刘管家一早就进城来等着接朱浩回朱家。 “三夫人既然浩哥儿已经回来鄙人就先带他回去见老夫人中午前把人给您送回来。” 刘管家跟朱万简不同他心机深沉可始终是下人对朱娘不得不恭敬有加。 朱娘本想关心一下儿子问问在王府的生活起居不想刚见面人就被老太太的人接走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浩早去早回。” 朱娘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刘管家赶车带着朱浩出了城来到朱家庄园。 进庄子后直奔后堂见到老太太朱嘉氏还有个身着锦衣卫官服之人一看就是锦衣卫中比较有地位的。 “林百户我孙儿接回来了可以商议事情了吧?” 朱嘉氏见到朱浩跟以往冷漠嫌弃的态度不同一脸骄傲自豪朱浩俨然已成为她跟林百户谈判的最重要筹码。 林百户点头跟朱嘉氏、朱浩二人进了堂屋关好门准备单独跟朱浩叙话。 “孙儿你进王府后见到小王子了?”朱嘉氏上来便发问。 朱浩可不能说自己进王府后连内宅都没进那不显得自己没利用价值? 朱浩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见过乃是两位少年郎年岁相当但眼下还不能跟他们一起读书。” 说谎要讲究半真半假防止被人揭穿。 果然林百户冷笑不已:“我怎么听说你进王府后就被安排去劈柴连王府内院大门都还没进去怎么见的小王子?” 有问题。 朱浩立马意识到这个林百户在兴王府内有内线可以探知里面的消息。 “林百户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孙儿说的话?” 朱嘉氏难得有站在朱浩一边的时候。 林百户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不言自明我就是不相信这个小鬼头的话。 朱浩道:“我进王府后进内拜见过两位小王子都是七八岁年纪还有一个少年只有四五岁好像是王府仪卫司官员的孩子姓陆也是伴读另外一个则是京知县家公子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他。” “王府教习姓隋乃是本地举人他曾对我们进行考核这次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不出意料的话以后便是跟着他读书” 朱浩对兴王府了解得很深糊弄一下眼前二人还是可以的。 林百户听了朱浩的话脸上肌肉抽动几下显然被朱浩几日就探知的情报给镇住了。 朱嘉氏则趁机问道:“你是说有两位年岁相当的王子?” “是。” 朱浩道“但也不一定都是王子可能只有其中一个是平时他们生活在一起形影不离好像真是一母同胞也说不定” 林百户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问道:“你是说除了你和京知县家公子还有一个姓陆的、出身王府仪卫司的小孩做伴读?” 这态度让朱浩疑窦顿生。 我跟京公子一起入选当伴读应该不是秘密陆炳当伴读你却不知?蒋轮当时信口说出可见兴王府对陆炳入选并没藏着掖着。 你身为锦衣卫百户多半是朝廷派来专门调查兴王府的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反而没掌握最浅显的情报? “人如今就在王府年岁有点小当然也有可能只是进王府玩耍说不准的。”朱浩要以此说辞来查看林百户的反应。 朱嘉氏见林百户对“姓陆的伴读”反应强烈不由得意一笑:“林百户看来你探知的情报也有不足之处现在我们可否说说你在兴王府中到底安插了哪个眼线以跟我朱家做交换呢?” 居然商谈起情报共享的问题了。 朱嘉氏当着朱浩的面把林百户在兴王府布置有暗线之事说出朱浩一阵讶异朱嘉氏莫非是想让他一个小孩子跟林百户的暗线接头? 林百户态度冷漠:“具体如何合作还是等令孙正式跟小王子读书再说吧在下尚有事告辞。” 居然不再继续问朱浩打探到什么消息转身便走说明他已获得想要的情报。 陆炳当伴读莫非便是他想要的情报? 林百户离开朱嘉氏前去送行待送完人回来脸上恢复一贯的冷漠之色。 “你在王府除了见到两位可能是小王子的人还见过谁?”朱嘉氏只在意情报的获取。 完全将孙子当工具人。 朱浩反问:“祖母孙儿想问问那位林百户应该是朝廷派来监督兴王府的吧?他在王府中安插有眼线?却不知是何身份?” “这与你无关。” 朱嘉氏看不起朱浩不想回答孙子的问题更不想详细解释。 朱浩道:“但是祖母孙儿进王府这几日大概调查到王府仪卫司中有人行迹鬼祟时常于夜半进出王府虽不知是谁但或许就是林百户眼线呢?” 朱嘉氏脸上轻蔑之色尽失转而用谨慎目光打量朱浩。 “你还知道什么?” 朱嘉氏重视起来。 “孙儿需要时间调查但眼下孙儿想知道更多有关林百户眼线的情报此人是否锦衣卫出身而且是父子一起到安陆?再或是中途发生过什么令林百户跟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密切若即若离呢?” 朱浩已经大概猜到方向。 既然是眼线埋伏在王府中必定是锦衣卫出身。 为何陆炳当伴读这么浅显的情报被隐匿下来除非林百户的眼线不想让年幼的陆炳陷入险境 如此一来林百户的眼线呼之欲出。 不就是陆炳的父亲陆松? 陆松的父亲陆墀当年乃锦衣卫总旗官兴王就藩时来到安陆有如此背景为锦衣卫做事合情合理。 朱嘉氏一脸凝重:“林百户他有单独找过你?” 朱浩摇摇头。 朱嘉氏眉头紧锁小声嘀咕:“想来也不会但你怎会知这么多?不对不对先前引介你进王府的陆先生是谁?” 或许是朱浩说的事情已超出朱嘉氏认知让老太太开始琢磨朱浩是怎么突然“开窍”的? “祖母孙儿只是猜测是您刚才跟林百户提及说他在王府有眼线孙儿猜想可能跟王府仪卫司那帮侍卫有关一步步推测出来的并不是谁跟孙儿说了什么。”朱浩道。 朱嘉氏想了想。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朱嘉氏语气变得柔和些许:“未料你小小年岁竟有如此察人于微的能耐难怪能在没有开蒙的情况下于那么多孩子中入选兴王府当伴读。” “祖母过誉了。” 朱浩赶紧表现出孩子应有的谦逊。 “你说得对林百户提到过此人在王府中潜藏多年系子承父职或许是他父亲过世时没有把朝廷的差事告知儿子以至于这几年朝廷都无法得悉其存在也是最近才联系上” “但具体是何人林百户并未提及若是你能查知此人是谁便是大功一件祖母必定会对你大加赏赐。” 正文 第四十一章 秘密接头 朱浩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对于赏赐什么的根本就不在意。 老太太很狡猾大概能察觉到自己的孙子其实知道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但又觉得朱浩入兴王府时间短知道的不会太多简单交待几句后便让朱浩回城。 出城时刘管家亲自接送回去则是府上下人赶车送到城门口就让朱浩下来自己走朱浩并不在意待遇上的差别。 回到家时已临近中午。 朱娘不在问询李姨娘只知是官府中人把城中商贾请到县衙饮宴好生款待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 午时过去朱娘才回来。 “娘县衙有事吗?” 朱浩不等朱娘先跟儿子一叙别情先行发问。 朱娘道:“新来的京知县说是江赣地面不太平连带我湖广东南等地也频发盗乱湖广都司要派兵围剿苦于粮饷不足让城中商户帮忙筹措娘便捐出十二石粮食也是没办法的事。” 朱浩很想说这简直是敲诈。 朝廷要剿匪让地方官府出钱也就罢了这种事也能往普通商户身上摊派?你京钟宽可真是个为了政治前途不择手段的人比之你的前任申理有过之而无不及。 “京知县刚到地方对我们也算照顾我们不能不出来表态。” 以朱娘的意思她非但承诺捐出价值十两银子的粮食还是个挑头的或许是因之前京钟宽刚到任就来铺子里给朱娘戴了高帽所致。 京钟宽这招简直是 朱浩轻叹道:“娘咱做人不能太实诚啊别人捐了多少?还有咱在朱家那边诉苦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这边又突然积极响应官府号召纳捐不惹人怀疑?” 朱娘道:“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朱家及名下商号不在此次邀请之列想来应该不知吧。” 真当朱家的人消息闭塞? 老娘你可不是随大流而是跳出来挑头的。 朱浩庆幸现在跟家族的关系保持一种相对的平衡或许正是因为他进兴王府刺探情报朱家就算知道有这么回事也没有为难朱娘毕竟老太太亲口承诺只要眼下每月把二十两例银交上剩下的朱娘可自行支配。 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了午饭。 朱娘和李姨娘都很关心朱浩在王府中的经历朱浩只能说一些谎话来安慰她们表明自己已开始跟兴王世子朱厚熜一起读书。 如此一来两个女人都面带宽慰。 “娘今晚我就不在家里留宿了之前跟小兴王商议好我们要一起秉烛夜读。”朱浩准备早点回兴王府。 朱娘不解地问道:“一旬你只回来一天难道不能多住一天吗?” 朱浩道:“娘是这样的我才跟小兴王认识要多交往以增进感情而且我回去是用功读书。” 李姨娘拉了拉朱娘的衣袖劝慰道:“难得浩少爷如此向学让他回去吧。” 如果朱浩归家后不想回王府两个女人肯定会担心。 正如后世如果有同学不愿意去学校家长就必须打起精神探寻真相看看儿女是否在学校遭遇霸凌但现在朱浩却是主动提出要回去读书在两个女人看来朱浩在兴王府应该没吃苦自然便放下心来。 朱娘又亲自下厨赶在天黑前为朱浩做了一些带肉馅的烙饼还给了儿子一些散碎银两和铜钱让朱浩回去后可以打点一下关系如果吃不饱还可以买零嘴 本来朱娘想叫于三和仲叔等人来家里送儿子回兴王府但朱浩以着急回去读书为由自行离家。 朱浩想趁着天黑前王府仪卫司的人巡查东跨院时找机会跟陆松接触一下。 在王府待了几天他已经摸清楚王府中人的日常习惯。 王府仪卫司的侍卫全都是军户其实也承担屯田之责而田地都是兴王府租给他们种的侍卫分两班一班务农一班护卫通常是下午换班两天一次。 换班时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会出现。 眼下朱浩猜到陆松很可能就是朝廷安插在兴王府的眼线自己在兴王府的差事又陷入僵局自然要充分利用这层关系。 朱浩刚从王府东南角门进入兴王府距离东跨院尚有一段距离就听到“砰砰砰”的闷响还有个杀猪般的声音不断叫唤:“冤枉冤枉啊” 这声音朱浩听了有些熟悉不就是昨夜跟尖毛镢在墙根底下撒尿商量怎么对付他的那个家伙? 等来到东跨院大门前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非常热闹。 王府仪卫司来了十几个人有三个工匠被人按在木凳上正由王府仪卫司的侍卫执行杖刑挨棍子的那个就是喊叫之人朱浩有些面生。 另外两个挨打的朱浩却都认识一个叫王五一个叫老嘎。 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站在一旁他是执行人至于王府的一班工匠则站在靠墙根的位置侯春和李顺用愤怒的目光打量陆松和一众王府仪卫司侍卫尖毛镢倒是没受刑现场没见到他的人。 “陆典仗你这算什么意思?我的人说打就打?”侯春实在看不下去直接上前找陆松质问。 陆松道:“乃是袁长史亲口吩咐下来的你们东院中人手脚不干净频频丢失物品这次可是抓了现形另外过去半年进购木料的账目对不上这件事回头再查。” 陆松显然不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的话有两层意思一个是这几个人手脚不干净该打。 第二层就是警告侯春你要是为他们说话那回头查账出了问题你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侯春一听有些发怵乖乖地退到一边不再给几个手下说话。 朱浩本是局外人环视一圈后突然察觉不对劲的地方。 昨夜刚听到尖毛镢和那个杀猪叫的家伙商量怎么对付他第二天此人就被检举手脚不干净还被拿脏会不会是有人暗地里保护他? 朱浩不由想到昨夜那个躲在夹墙探听消息之人再看陆松身形嘿说起来还真有几分相似。 里面执行杖刑的侍卫打了二十棍子便撤了下来。 陆松带着人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朱浩不由微微皱眉明显不太想直面朱浩招呼人手就要离开。 朱浩走过去笑着打招呼:“陆典仗我是陆炳的朋友我叫朱浩我祖父是锦衣卫的朱千户。” 陆松没想到朱浩跟他打招呼的方式如此“特别”就在他想摆摆手把朱浩赶走时朱浩突然凑近低声道:“我有涉及令郎安危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今晚方便吗?我等你!” 说完朱浩先一步跑开。 倒是把陆松整懵了。 “头儿那小子说啥?” 陆典仗旁边走过来个汉子问道。 陆松打量他一眼道:“一个孩子能说什么?” 汉子笑了笑不再多问陆松的脸色则不太好看明显朱浩对他所说的话令他内心产生波澜。 当天黄昏时一切如旧。 朱浩先到厨房那边一起吃了饭尖毛镢等人也都回来了他们一早出去到城外的王庄做工而之前被打的三个人已经被抬回家养伤。 “肯定是有小人暗算咱们在王府干活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会出这档子事?李爷这口气咽不下啊!” 尖毛镢义愤填膺。 大喜作为“二狗腿”的另一个一拍桌子道:“定要给他们个教训请侯爷务必把事捅到内院去!” 李顺把酒杯放下冷笑道:“人家乃是正经的王府家兵你们算啥?赶紧吃饭吃完散了家里婆姨孩子闹腾的就及早回去治治免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然找个地方规规矩矩蒙头睡觉这几天晚上院子一律上锁风头上谁闹事治谁!” 李顺作为这群工匠的头目感觉眼下他们正被人针对连每天晚上赌钱的节目都取消了。 如果这群人不赌钱东跨院的小门可出不去朱浩本来琢磨晚上试着偷跑出去探探地形现在看来没戏了。 朱浩回到库房院子。 来到自己的房间点燃桐油灯又把书包里朱娘给他准备的一包蜡烛拿出来。 朱娘为了让儿子晚上不觉得孤独为朱浩准备了九根蜡烛意思是朱浩一晚上点一根蜡烛很粗一根只要火头正常能烧近两个时辰加上桐油灯朱浩想每天上半夜都有灯光照亮都行。 在这年头已算是非常奢侈的事。 朱浩本想拿起书本来看一看但始终静不下心。 他心中想的是晚上陆松是否真的会来赴约当时说了涉及陆炳的安全陆松暂时就这么个儿子次子陆炜还没出生他心中应该明白朱浩身为卧底的身份难道会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一直临近半夜外面传来脚步声陆松终归还是来了。 “邦邦邦!”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朱浩其实早在墙头上看到了他小心翼翼下来把门打开陆松手上提着个没点烛火的灯笼腰间挎着佩刀这对朱浩来说同样危险。 万一陆松要杀人灭口呢? “陆典仗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多时。” 朱浩微笑着打招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陆松自行把门关好转过身时目光环视屋子一圈神情略微有些紧张。朱浩笑了笑自行前去把桐油灯点燃。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共情 陆松自小习武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身手不俗。他目光里满是警惕如果不是因为朱浩提到他儿子他绝不会冒险登门。 兴王府的人都知道朱浩来自锦衣卫朱家王府长史袁宗皋下令严防朱浩他夜晚来见被人知道岂会不引起外人怀疑? “陆典仗说来惭愧我到兴王府已有五日但这五天时间里我却连王府内院的门都没进去被人好像盯贼一样每天困在这儿跟坐牢无异陆典仗能明白我心情吗?”朱浩说话的口吻一点都不像是七岁大的孩子。 陆松不言语。 你的心情为何要别人理解? “陆典仗近来的情况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朱浩接下来说的话让陆松心中警铃大作。 陆松皱眉道:“朱少爷听说你出自锦衣卫朱家你到王府来有何目的?” 这是要逼朱浩交代“罪行”? 朱浩当然不能如陆松所愿有些事他还不能确定就算陆松真的跟林百户有来往万一朱祐杬也知道还是其授意陆松去当双面间谍呢? “陆典仗今日我见过一人姓林他问了我很多话结束后就匆忙出门去了你可知此事?” 朱浩把握好谈话的节奏。 陆松闻听此事后脸色大变看向朱浩的眼神阴晴不定顾不上用成年人的身份去诈朱浩他自己反倒先掉进坑里。 朱浩道:“说来惭愧本来我还不清楚原来我和京公子还有令郎作为王府伴读之事他居然不知晓通过我的讲述他肯定会联想到一些事找人求证。幸好当时我发现及时没有说出更多。” 陆松手已按在刀柄上目光凶戾一言不合便要杀人灭口。 朱浩的目光简单扫了一眼便知当前处境他必须要在陆松狗急跳墙前把场面给稳住。 “陆典仗放宽心你在王府中的身份目前连朱家人都不知再说我们是同一目的根本没必要出卖你我没跟家族说及我的猜想但我已把相关情况记录下来主要是防备我在王府遭遇不测到时家人自然会把我写的东西找出” 陆松听到这儿死死盯着朱浩显然不相信这是一个孩子能拥有的手段。 朱浩道:“昨夜尖毛镢跟人商议暗中害我陆典仗今日便仗义出手给了他们教训所以我认为陆典仗还是想完成任务早些脱离苦海是吧?” 这只是朱浩的试探陆松却坦然承认:“是我揭发他们手脚不干净没想到搜查时会抓到实证也算是凑巧吧。” 如此一来等于双方把所有事都摊开来说了。 陆松真就是锦衣卫安插在兴王府的细作。 当前陆松的处境可比朱浩危险多了既要为朝廷做事又怕朝廷将他的身份揭发更主要的是他现在已得到兴王府信任想要脱离锦衣卫掌控 明白了陆松矛盾的心理朱浩进退更加有度。 “陆典仗不如你我坐下来细说这里有点馅饼我们一起享用?” 长少二人坐下来。 互相之间都有戒备陆松之前可能动过杀机但朱浩却判断出此人饱读诗书从未上过战场书读多了也就有了一股读书人的迂腐和懦弱。 或许陆松在其父死后根本就没想过再为锦衣卫做事可惜的是隐藏多年被上司找到不得不虚与委蛇。 “陆典仗现在看来朝廷暂时无意为难兴王府只要我们能把情报按时带出去尤其涉及小王子之事朝廷就不会为难我们。” 朱浩率先打开话匣表现自己的诚意“可对我来说当前的境况还是有些危险。” 陆松拿起一块馅饼正要塞入口中闻言放下:“此乃是非之地你出自锦衣卫朱家兴王府早有防备还是离开吧。” 这是告诉朱浩你别挣扎了你的来历人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你跟我不一样我能隐藏好身份你留下来难道只是悲催地等待被人铲除? 朱浩道:“可是我不甘心啊!一旦离开兴王府我就会被家族禁锢以后读书向学甚至是练武都没机会进兴王府是我最后的出路。” “嗯!?” 陆松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朱浩。 你们朱家内部倾轧这么严重? 你这小子莫不是在诓我? “其实我进王府前已跟小王子还有小郡主有过来往算得上志趣相投。”朱浩再次说出一个让陆松难以置信的消息。 陆松霍然站起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朱浩道:“他们自称朱三、朱四年长一些的料想是小王子的姐姐约莫八九岁我卖兔子给她时认识的至于朱四跟我年龄相仿应该就是小王子我说的不错吧?” “啊?” 陆松目瞪口呆。 他的震惊足以说明其实他早就知道王府内的真实情况朱浩估计陆松根本没有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知林百户。 “陆典仗尽管放心这些事我只是做了记录没有上报回头你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娘被祖母欺辱家族时时刻刻拿捏我们我进王府更多是想为自己赢得出人头地的机会什么为朱家做事为朝廷做事都不如为自己的前程谋划来得重要。” 朱浩开诚布公:“当今陛下无子陆典仗你在王府多年你的妻子还是小王子乳娘之前一直避讳跟朝廷中人来往想来有个人和家族前途命运的考虑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吧?” 陆松之前还在斟酌要不要杀了眼前这个获悉太多秘辛的小子防止王府内事务以及自己的事被林百户或是朱家人知晓。 听了朱浩的话他才知道原来朱浩真不是一般人对于王府内情况了如指掌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乳娘?朱少爷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陆松眉头紧皱看向朱浩的目光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味。 朱浩笑了笑道:“那就当我没说可我仍旧觉得留在王府比回朱家好得多正如陆典仗所想留在王府筹谋未来不比回锦衣卫当个仰人鼻息的无名小卒好许多?” 朱浩的话正好戳中陆松软肋。 锦衣卫代表朝廷。 但就算尽心尽力为锦衣卫做事立下大功最多陆松也就是继承他父亲总旗的职务将来或许谋个百户当副千户都很难更别说是锦衣卫千户了。 可留在兴王府将来有很大可能立下从龙之功他妻子是小王子的乳娘如今儿子又到世子身边做了伴读而自己还是兴王府典仗 “咱们心思一样都是留在兴王府所以有什么危害王府之事能不跟外面说的我们都得保守秘密你跟我想法一样吧?”朱浩一脸热切之色。 陆松犹豫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一个孩子面前袒露了内心真实想法。 被一个孩子准确说明当前处境还引发共情如此他倒是觉得朱浩的话可以信任。 “陆典仗既然我们目的一样那就不该彼此防备以后互相帮忙你助我到小王子身边当伴读我帮你把你和你家人的身份信息隐藏下来若是将来小王子能成就大业我们或可平步青云总比跟锦衣卫做事强吧?” 朱浩说到这儿小心观察一下发现陆松脸上的戒备之色淡了很多。 这就是朱浩掌控了陆松的心理知道对方最期待的是什么再加上朱浩自己也是这么个心思自然惺惺相惜。 陆松问道:“朱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过你?” “嗯。” 朱浩只能点头承认。 没人会觉得一个小孩子能想到什么多。 “陆典仗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父亲殉国后他留下来的产业家族一直想夺回连我进兴王府都是出自家族安排这是存心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背后那高人说只有倚靠兴王府才能摆脱家族控制我将来才可能有出息我没有骗你。” “我信你。” 陆松态度终于松动下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话充分说明陆松对朱家的来历并不是一无所知。 既然知道朱家跟自己背后的联络人林百户是同一目的他怎会不去调查一下朱家的背景? 朱浩很高兴跟陆松单独密谈危险重重现在看来进展和收获还算不错当下道:“我希望陆典仗能帮我在兴王府立足保护我的安全。” “嗯。”陆松点头。 朱浩道:“还有我想通过令郎之口把话带给小王子和郡主告诉他们我在这边的真实情况。” 陆松伸手打断朱浩的话:“对了你还没说你是如何跟朱三和朱四认识的?” “我们一起抓过兔子王府内有密道可以偷跑出去我是在花鸟市场碰到他俩的后来成了很好的朋友说起来还是我托他俩向兴王提出建议选拔伴读” 本来陆松对朱浩的话存疑。 但现在这小家伙连朱三和朱四养兔子的事都知道加上的确是朱三和朱四跟朱祐杬提出招募伴读种种情形都能对得上由不得他不信。 ****** ****** ps:天子提前办理出院了从今天起恢复正常更新早九点晚六点各更一章上推荐凌晨零点加更一章! 请大家继续支持拜谢!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故友相见 朱浩知道要完全取得陆松信任并不容易。 眼下二人身处同一条船上陆松被林百户强拉上船他则是被家族赋予使命二人都不想给朝廷——具体说是为皇室办事拥护兴王府的立场完全一致。 “陆典仗麻烦你回去务必通知到令郎告之王子和郡主我在这边。”朱浩再次把要求提出。 陆松面带质疑之色:“你让我把话带到他们就会来?” 朱浩笑道:“我进王府本来就是给他们当伴读作为好友他们知道我在这儿会熟视无睹?另外我需要自由进出兴王府这一点还望陆典仗出手相助。” 陆松稍微思索后点头。 东跨院不属于王府内宅范畴看管松一些他只要打声招呼便可但陆松绝对不会轻易让朱浩进入王府内宅。 “好了陆典仗虽然我们都想摆脱锦衣卫控制但我们都要尽量保护好自己相互间的关系不能让人知道需要一个秘密联络方式这样吧如果有什么要紧事便在弄巷口灯笼下墙上用炭画个十字你看如何?” 朱浩早就有想法既要跟陆松合作又不能时常见面只能提前商定一种紧急联络方式。 陆松更加迷惑不解。 朱浩小小年岁如何会有这么多心思?连这般稀奇古怪的联络方式都能想到? 这只能说明朱浩背后确实有高人指点若真如此那将朱浩灭口完全行不通因为还有人知道自己身份一旦自己做出过激反应更容易败露行迹。 两人深夜一番密谈后陆松悄悄离去。 陆松是否会通过陆炳把话带给朱三和朱四朱浩暂时不清楚但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出的最好办法。 接下来两日。 朱浩在陆松相助下终于可以进出兴王府但需在中午时分经兴王府东跨院一个给厨子留的小门出入。 这里一直有护卫把守但在陆松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对朱浩视而不见。 同时朱浩留意到一侧的犄角旮旯有个狗洞如果不怕丢脸的话小孩子可以轻松爬进爬出。 或许这便是朱三和朱四出王府的“秘密通道”也未可知。 王府中人虽然对朱浩抱有深深的戒备心理但连续相处下来日子一久东跨院的人看到他就当没看到平时吃饭或者出王府都没有问题但只要他稍微往内院方向走立即就会有人挡住去路迅速将之驱离。 终于在朱浩跟陆松见面后的第三天中午就在他在院子里停止劈柴准备出王府买一些小物件回来时朱三带着陆炳出现在仓房门口。 “嘿你真在这里啊。” 朱三见门敞开着探头往里边看了看瞅到朱浩正站在一堆木柴旁擦汗时不由咧嘴一笑。 这是二人自花鸟市一别后十天来第一次见面。 朱三还是一副随心随性的模样。 她本来就假扮她弟弟再加上王府对她的管理相对松散所以她可以在中午时分带着陆炳前来拜访。 朱浩把人叫进院子。 朱三和陆炳四下打量陆炳傻乎乎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朱浩道:“是个库房我自打进王府就住在这里平时没事就劈劈柴就当是锻炼身体。” 朱三撇撇嘴道:“这里哪是王府啊?充其量算是王府的柴房你的目标不是进王府读书吗?怎么甘心在这里当个劈柴的下人?挺有志气啊你!” 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位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喜欢讽刺人或许是因为之前被朱浩要挟过一见面便想找回场子。 朱浩一脸满足的模样摇头道:“其实这里做活比被家里边抓回去当学徒更好再说我进王府不是给你们当伴读吗?或许我住上一段时间后这里的人大发善心允许我读书了呢?” 本来朱三还想继续打趣朱浩听到这番话脸上显出几分惭愧之色。 如之前找陆炳给卖兔子的人带话一样她对于王府不欢迎朱浩之事心知肚明并曾设法发出预警。 但现在朱浩已然进了王府一切就需要重新绸缪了。 “怎么没见到你弟弟?”朱浩问道。 “他啊之前大病一场现在身体好了些家里不让他随意出来走动本来我想带他过来逛逛的哦对了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有兔子吗?” 朱三正是天真烂漫贪玩好耍的年龄加之她把朱浩当成可以结交的玩伴所以有些口无遮拦。 朱浩道:“没人告诉我你们要来不然我可以提前做准备最近天气很热平时我在外面会设法弄一些冰做冰镇酸梅汤什么的有机会你们可以尝尝但今天真没有。” 朱三开怀一笑道:“朱浩你这人怎么那么爱吹牛呢?就你还能弄来冰?王府有冰窖里面储存着头年冬天自北方专门运来的冰砖每年清明时开始放冰立秋前基本耗尽如果盛夏已过半库存不多好几天才能放一块冰出来你说你去哪里搞冰来?” 朱浩摊摊手道:“不相信就算了要不明天你们再来我给你们冰镇酸梅汤喝?” 跟朱三再次相见不是目的最重要的是要吸引其注意力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朱浩得逐一拿出来亮亮相这样她和她弟弟才会时常眷顾。 否则姐弟俩偶尔来一次还不能被王府中人知道怎么帮他顺利入职王府当伴读? “行你要吹牛我不拦着你。” 朱三没当回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朱浩道“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就算你进入王府也不太可能成为我和小弟的伴读读书就更别指望了留在这儿可能你一辈子都只能劈柴。” 小孩子没心眼这话说得很不中听但绝对是大实话。 就像陆松对朱浩的劝告一样。 王府对你有了防备你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我这儿有个走马灯你们想不想看看?”朱浩问道。 “什么叫走马灯?” 不但朱三感兴趣连陆炳也兴致盎然。 朱浩道:“一看就知道你们王府没什么好玩的东西连走马灯都不知道外面可多人玩了不过我的走马灯比他们的更有趣一起进去看看就知道。” 房间内。 朱浩把自己准备好的小玩意儿拿出来。 好东西不能一次全拿需要献宝般逐步推出。 这次他只拿出走马灯也就是一盏小灯笼先把里面的蜡烛点燃然后旋转灯笼外壳就像皮影戏一般蜡烛把里面剪纸的影子映到灯笼外壳上灯笼外壳快速旋转宛若走马观花灵动异常。 一下子就吸引朱三和陆炳的注意力。 “现在是白天就算把门关上还是不太耀眼如果你们晚上来看得更清楚些。”朱浩边展示边说。 朱三一看就是平时无聊没事干的那种笑嘻嘻问道:“那你把这走马灯送我好不好?我可是帮你进王府的你送个灯感谢我一下不过分吧?” 朱浩道:“你刚才还说我进王府一辈子都是劈柴的命现在怎么却说这是你的功劳还让我报答?” “嘿小气鬼我就知道你不会给的。”朱三撅起嘴。 可能是跟朱浩熟稔了她连真性情都展现无遗。 朱浩叹口气道:“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因为我到这里来后不能跟家里人团聚到了晚上非常无聊不靠这东西打发时间怎么渡过漫漫长夜?等回头我让我娘再做几个你们拿回去就是。” 朱三眉开眼笑:“算你有良心行那我回头过来拿。” 朱浩道:“今天你们怎么过来了?” 朱三随口回道:“阿炳告诉我你在这儿喂阿炳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阿炳 朱浩听了一阵别扭。 陆炳一脸委屈道:“我听我爹说的。” 朱三“哦”了一声“本来我昨天就想来但出内府一趟可不容易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你这里出王府有好几条路可走你要是觉得时间难熬晚上要回去的话我有办法满足你的心愿。” 要么怎么说孩子为了玩耍可以不顾一切呢? 朱浩暗叹。 生于斯长于斯朱三对王府环境异常熟悉偷偷溜出王府就跟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可随后听了朱三说的几个出大门的方法后朱浩哭笑不得。 “你不会是想说每次你都是跟着人从大门口混出去的吧?”朱浩听了只觉得这偷跑的方法没丝毫技巧可言。 “切不然呢?这王府大门总有打开的时候溜出去有什么难度吗?”朱三觉得朱浩大惊小怪。 朱浩一阵无语。 不过想想也是。 朱三被人发现偷跑出王府最多是被拎回来而此前朱浩没有陆松相助时被人发现则是会被赶出去 惩罚力度不一样所用方法自然有区别。 朱浩问道:“那我怎么进王府内院?” 朱三道:“这我可不可能告诉你要是你进了内宅偷偷跑去看丫鬟洗澡怎么办?王府内院管得可严了我这是为你好被人发现打断你的腿都是轻的。” 刚才还是没有心机的小孩一扭脸就把郡主的架子摆出来。 “朱三这是你名字吧?我想在这边养几只兔子可惜我家里的兔子没人照顾都死了不如你把我之前卖给你的拿两只给我你看如何?”朱浩道。 朱三瞪了朱浩一眼“你还说自己会养呢你都养死了我怎么可能养活?” 朱浩道:“哦我明白了你来见我并非为了跟我叙旧不会是琢磨着我们一起再去抓窝兔子回来吧?” 朱三笑得眯弯了眼长长两道睫毛就好像两道月牙张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皓齿:“你咋这么聪明咧?不过我现在没法出去抓兔子不如这样你把兔子抓回来我过来拿我也不白用你我给你钱三文钱一只你看怎样?” ****** ****** ps:推荐河浪宽新作三国:汉帝求我接皇位欢迎大家前去围观。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冰激凌(求追读) 听了朱三的无理要求朱浩心中暗喜你的要求越多带你弟弟来的可能就越大。 “三文钱一只?你当每次都那么巧能找到兔子?这段时间我都在王府想到城外找兔子没那么容易。” 朱浩先是表现出为难的模样见朱三满脸失望之色这才补充“不过回头我可以想想办法不如你们明天再来我先把冰镇酸梅汤和走马灯备好。” 朱三喜笑颜开:“一言为定。” 简单商量好虽然无法确定来日她是否能找到机会出来但起码已建立起正常沟通的渠道。 很快朱三提出告辞嘴里嘟囔道:“只有中午时候先生不在时我才能偷跑出来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朱浩故意提一嘴:“不如明天你把你弟弟带过来” “那可说不准近来他被看管得很严我跟阿炳几次找他玩都不允许。”朱三没有隐瞒把兴王府对朱厚熜的重视说出。 或许是意识到眼下兴王世子被朝廷尤其是皇室紧盯着王府有意识加强了对朱厚熜的安全保障。 “他不来的话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没法给你们也罢” 朱浩故意不把情况说明白朱三果然提起兴趣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非要她弟弟来才可。 朱三八岁朱浩七岁陆炳四岁。 一群小孩子哪里来的城府和芥蒂? 新奇好玩的东西比什么都更重要! 翌日中午朱浩准备好一切可是一直等到太阳西斜时朱三才姗姗来迟这次没带陆炳身后的跟班变成了弟弟朱厚熜。 “你们兄弟俩真来了?” 朱浩眼睛瞪得大大的表现出意外的模样。 神色惊魂不定的朱厚熜赶紧跑进门来然后转过身对着慢悠悠走过来的朱三指了指门口。 朱三没好气地喝斥:“没人跟来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以往出去玩都没事这里还属于王府地界你怕什么?” 朱厚熜一脸丧气的样子:“三哥平时我都没机会偷偷溜出来这次还是让小陆子装作我躲在被窝里睡觉我才得偿所愿啊对了朱浩不是说要抓兔子吗?兔子在哪儿?” 小家伙一来最关心的居然是兔子。 朱三抢先道:“没兔子他说回头想办法弄来没说今天就有。” “啊!?” 朱厚熜瞬间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朱三则一脸得意好像戏耍弟弟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朱浩笑着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做了碗冰激凌你们要不要尝尝?” “啥叫冰激凌?” 姐弟俩相互看了一眼均是一脸懵逼的表情。 “进去就知道了。” 朱浩走在前面带姐弟二人进到房里中间八仙桌上摆放着的正是朱浩用硝石制冰的方法制作出来的冰激凌。 这时代没人会造奶油。 朱浩用鸡蛋清、盐、醋、糖的混合物使劲搅拌打出奶油加到碎冰里再添加些糖和果汁便制成这时代绝无仅有的冰激凌。 虽说这玩意儿的味道不如后世工厂里生产的冰激凌来得鲜美但只要甜而且足够冰凉就是消暑解渴的利器。 对于朱家姐弟来说这恐怕是世上没有任何食物可以比拟的珍馐美味。 “好吃!” 朱四没什么防备心理冲上前捧起碗拿着汤匙尝了一下眼前一亮随即大口大口吃起来。 朱三本想发出警告。 父王曾说过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她这个做姐姐的必须要负起督导的责任但见弟弟已经开吃了自己不吃好像太过吃亏赶紧凑过去用另一个勺子把碗里的奶油碎冰往嘴里扒拉。 很快朱浩制作的冰激凌就被姐弟分食干净。 “还有吗?” 朱三和朱四二人嘴角沾着奶油碎屑眼巴巴好像怨妇一般望着朱浩。 看着空空如也的瓷碗朱浩皱眉:“你们两个也太不客气了吧?我做出来自己只吃了一口想叫你们进来尝尝鲜你们倒好全给我吃光了?” 朱三用袖角擦了擦嘴道:“有什么嘛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呃。” 说到这里打了个嗝。 “三哥我们这么做的确不合适不如我们给他点什么这样才公平?”朱四很在乎脸面不想占人便宜。 朱三骂道:“你傻啊?他现在住在王府吃我们的穿我们的用我们的给我们做一碗冰激凌怎么了?喂朱浩你赶紧再做些出来啊我们还没吃够呢。” 朱浩闷闷不乐:“你当那么容易?没有冰怎么做?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真是的” 朱三一看就是馋猫在吃这件事上比弟弟心切许多。 此时朱四则把注意力放在走马灯上昨日他没来只是听姐姐说了走马灯这种精巧的玩意儿今天朱浩又带了新的走马灯来四个走马灯挂在空中图案精致巧夺天工看得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朱浩不由莞尔上前把走马灯里的蜡烛点燃然后拨动外壳。 朱四兴冲冲上前瞪大眼睛欣赏。 朱三道:“朱浩不是说好了我带他来你就给我们看好东西吗?” 朱浩瞥了她一眼:“你们把我的冰激凌都给吃光了那还不算好东西?朱四别碰我的走马灯稍有不慎蜡烛倾倒便会引燃丝绸外壳。” “哦。” 姐弟俩各怀心思一个专心致志看走马灯另一个则盯着冰激凌碗不时舔舔嘴唇显然没吃够。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姐弟二人神色紧张地准备找地方躲藏。 “没事应该是有人过来拿东西我出去应付一下。”朱浩示意朱三和朱四稍微躲一下自己起身去开门。 却是几名木匠开工进院子来拿锯子、矬子等工具见到朱浩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示意他靠边站俨然将其当成了仓库管理员当然这个管理员对于工具和原材料并无管辖权但若这般匠人要寻找工具的话还是会让朱浩帮忙。 这次过来的工匠都很熟悉领头的正是尖毛镢和老宋。 朱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四处瞥了一眼凑到老宋跟前道:“宋大叔库房内堆放的几罐桐油漏了地上流了一大摊如果碰到火星怎么办?” 此话却是说给尖毛镢听的。 “漏了吗?我去看看还真是”老宋是个实在人就算是朱浩这个王府高度警惕的小孩子也能搭话他刻意进仓房看了眼发现正如朱浩所言。 尖毛镢冷笑不已:“不会是你小子晚上没灯油去凿了个洞偷油吧?” 朱浩不屑道:“我这儿有大把蜡烛谁要用桐油?” 老宋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一番道:“咬痕明显应该是老鼠啃的木罐本身就不牢靠很容易破损回头确实应该搬走这里边存放的大多是木料碰到火星不是一点就着?” “有时间再说吧!干活!” 尖毛镢扛着木梯往外走浑不在意。 老宋木工技术远比尖毛镢好但尖毛镢在工匠中地位却更高属于“行政人员”。 尖毛镢既然说回头再解决问题老宋只能用歉意的目光望了朱浩一眼然后带人离开。 “这里经常有人来吗?” 等人走光了朱浩回到房间朱三还有些忌惮地往外面看。 在她想来若是被人知道她带弟弟到朱浩这里玩罪过不小可能会被父王和母妃禁足。 朱浩道:“你以为呢?我这里是仓库谁知道那些工匠平时缺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到来?就算是半夜打扰到我睡觉也没办法你们以后来只要待在房里不出去他们不会进来看。” “那倒是谁会管一个小屁孩?” 朱三一看就没把朱浩当回事。 郡主脾气眼高于顶! “老四我们该走了不能出来太长时间被人发现就不好了。”朱三一看冰激凌吃完朱浩又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便要拉弟弟走。 朱四不干了:“刚过来不久干嘛着急走?” 朱三闻言就要过去拧朱四的耳朵老气横秋道:“若是被父王知道你出来你有好日子过?朱浩如果可以的话下次我们来你再做点冰激凌。” “没本钱不好做。” 朱浩拿出市侩的一面。 朱三瘪着嘴道:“就知道你是个小抠门这样吧回头我让阿炳送几十文钱过来更多我也没有老四你那儿有钱吗?” 朱四实在地摇摇头。 显然王府从未让朱四接触铜臭而朱三平时经常偷跑出王府知道钱的好才知道积攒。 朱四则没有他姐姐那么精明。 “几十文应该够了走了走了!” 朱浩看出来朱三有意识地避免朱厚熜和自己多接触可能是她这个姐姐觉察到自己“不怀好意”之前朱三提醒他别进王府也是因为王府中人商量要怎么对付朱浩她偷听到谈话才派陆炳去提醒。 既知王府方面防备朱浩她怎会一点心思都没有?小孩子年长一岁明白的事情会多许多。 朱浩并不着急马上执行自己的计划。 能让朱三和朱四一起来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让朱四一个人来 城外朱家庄园。 林百户深夜造访。 林百户当着朱嘉氏的面毫不客气道:“我已打听清楚了确证你孙子人并没进兴王府内院现被安置在王府东门的杂物房估计再有些时日就会被赶出来朱家要刺探王府情报还是另寻他法吧。” 朱嘉氏神色镇定自若“不可能我孙儿打探到不少隐秘事若非进入兴王府内院不可能获得那么多情报。” 林百户道:“那就要问问你孙子到底是从何得知了。在下打探到王府中有人要对他行不轨之事若是你们不及时接他出来或许凭空消失也未可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惨啊!”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心狠手辣(上) 接下来几天朱浩跟朱家姐弟又见了一面。 这次他有所准备虽没把兔子带进王府却又做了冰激凌还是两小碗不能一次让两个小孩吃够尝尝鲜你们惦记着以后还会再来。 朱浩本想在朱三那份冰激凌中下点巴豆或别的什么药让她不干扰来日计划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如果下回姐弟俩一起来那就一起放倒。 朱浩特地跟朱四提了一嘴:“明日你想个办法把你兄长支开一个人来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比走马灯好看多了。” 朱四一听顿时两眼冒光但很快就被姐姐拉走。 到下午朱浩便在跟陆松约定好的地方用炭笔画了十字符号安静等陆松前来赴约。 来日计划最好有陆松配合。 如果陆松不来也不是不能实施但对他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未免有些太过复杂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尖毛镢等人产生怀疑。 到了晚上陆松终于来了。 “朱少爷你的背景我已打听清楚的确如你所言你跟朱家关系不好令尊为国捐躯仅留下你这骨血你真无须进王府来以身试险。” 陆松为人敦厚了解到朱浩父亲跟他一样出身锦衣卫还英勇殉国自然产生同情和怜悯心。 朱浩道:“陆典仗你多虑了我现在出王府难道就有好日子过?朱家人把我抓回去的话我父亲留下的家产就会被家族侵吞。” 一个小孩子一本正经地讲述家族内斗秘辛陆松觉得对方太过早熟也就无心评价朱家内部事务。 “陆典仗这次特地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明日请尖毛镢他们几个匠人喝酒拜托了。”朱浩道。 陆松本以为朱浩有什么要紧事听到这个请求不由看向朱浩一脸不解。 朱浩解释道:“酒后吐真言我想通过陆典仗帮我把尖毛镢等人灌醉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除掉我又会如何施行以陆典仗的身份他们应该不会对你有所隐瞒要是陆典仗觉得不方便出面让别人代劳也可这是酒钱。” 说着朱浩拿出二两银子。 这笔银子虽然不多却可以买不少酒水珍肴。 对于一个小孩一次性拿出二两银子陆松非常惊讶正德朝南美白银还没有大量流入大明的情况下白银的价值很高就实际购买力而言跟后世二十一世纪初七八百元差不多到万历年间币值迅速下降但一两银子差不多也折合两百多元着实不算少了。 陆松对朱浩的说法有所怀疑仔细思索后却不得要领只得求证道:“把他们灌醉只是想从他们那边打探到针对你的不轨企图?” 朱浩点了点头:“陆典仗当日他们商议要解决我你亲耳听到了我想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起了杀心如果面临生死威胁我想我会听从你的建议就此离开兴王府不再理会王府中事。” 朱浩的理由无懈可击。 陆松认真想了想为难道:“我请他们喝酒他们未必会赴约上次的事” 朱浩笑道:“如果陆典仗说是赔罪而请他们喝酒他们会不赏脸?我也知道这样会让陆典仗面子上过不去若这钱买酒菜有剩下的就当我请陆典仗喝酒了。” 以赔罪的方式请尖毛镢等人喝酒听起来倒是不错毕竟上次尖毛镢没有挨棍子王府仪卫司典仗跟王府匠人熟络一下感情一起喝酒完全说得过去。 陆松本来就觉得之前帮朱浩教训那些有不轨企图的工匠朱浩算是欠了他人情当下也就不再客气把二两银子收过去。 “请他们喝酒可以但未必能打听到太多消息尖毛镢背后的侯春跟袁长史关系密切他们也是听命行事” 这算是间接告诉朱浩其实袁宗皋对他早有防备乃是下面的人领会其意想把朱浩这个麻烦给解决了。 朱浩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能确定他们下手的轻重就足够了劳烦陆典仗了。” 陆松本以为朱浩有涉及朱家乃至锦衣卫之要紧事转告谁知只是请他出面邀尖毛镢等人喝酒。 陆松回到家后反复推敲认为这是朱家人想知道王府方面的真实态度。 由此他打定主意就算尖毛镢等人无意对朱浩痛下杀手他也要危言耸听一番把朱浩吓走。 这么个对他知根知底同为卧底的小家伙留在王府有事没事还喜欢跟他联络万一被人发现 总之是个危险人物就算尖毛镢等人不动手他也不能让朱浩长久留在王府。 朱浩把陆松送走后没有休息继续跟以往那般爬上屋顶看星星。 朱浩没告诉陆松的是他请尖毛镢等人喝酒的原因是这群人喝醉了就会无所顾忌地跑到外面夹道来撒尿方便他执行下一步计划。 “为了顺利当上伴读只能冒险一试了明天这把火非放不可!” 计划顺利进行。 上午朱浩在自己屋里做了一番安排。 要放火最重要的便是火苗不能太大蹿得太猛先期需要把火势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不能迅速蔓延开最好是烟雾大一些这些需要提前布局。 临近中午时朱浩见陆松带着两名护卫搬了两大坛酒进厨房院子。 朱浩心想陆松太过实诚给二两银子稍微买点酒把尖毛镢几个灌醉就行这两大坛子酒莫非是要灌醉所有工匠? 一时间顾不上别的朱浩回去把冰激凌和冰镇酸梅汤调制好走马灯什么的全都挂了起来还有他特地从市面上买回来的皮影戏雕工皮纸经过手艺匠人精心制作的皮纸上面的画像都镂空上色活灵活现。 准备好一切朱浩从院子出来。 他得先躲开制造不在场证据朱四来的时候虽然会扑空但肯定会被他准备的小玩意儿吸引。 朱浩已在冰激凌和冰镇酸梅汤中下了曼陀罗和草乌的混合粉末剂量不大但把人放倒个把时辰没有任何问题。 朱浩到外面等了半晌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朱四得来。 若是朱四和朱三一起来还好说大不了一起放倒但若是不来那就前功尽弃得等下次机会到时再让陆松去请那些工匠来喝酒? 陆松肯不肯干另说自己还得再花钱 长久下去让王府中人发现朱三和朱四老往他这里跑阻断来路那之前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也是为何朱浩要仓促下手的原因。 他正想着心事便见朱四蹦蹦跳跳跑来朱浩仔细看了一下朱三和陆炳没有跟在后面。 目送朱四进了院子朱浩的计划正式实施。 东跨院厨房院内此时一场酒宴正在进行。 陆松特地宴请尖毛镢等人。 侯春没来但李顺在与宴的还有上次挨打的三人和今天值守的工匠。 经过几天调养被打三人身体好了些陆松借故赔罪请喝酒乃是表明举报这件事跟他无关他之前那番举动纯属无奈受上面指使行事。 要不是被林百户抓了现行陆松宁可忘却家族使命怎么都不会把父亲的差事捡起来更不用成天担惊受怕。 他心知若不遵从林百户的吩咐调查王府情报任其把他身份泄露出去他将里外不是人根本没法在兴王府立足。 酒宴上陆松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尖毛镢本就是侯春头马平时连李顺都不放在眼里酒桌上嚷嚷道:“以后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家里窗户坏了或是要修个门什么的一准儿上门帮忙。库房里材料齐备想要多少有多少。” 间接算是承认了王府库房材料无故丢失他也有份。 陆松暗地里扁了扁嘴自己请他们喝酒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忙做木工活? 正要让厨房再加个菜时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天陆松才恍悟朱浩今天中午没到厨房来吃饭。 陆松心说:“这边口无遮拦吆五喝六你小子想知道他们是否要杀你自己来偷听不行吗难道是怕亲自来这帮人有所避讳不肯说?” 陆松正要询问尖毛镢他们对朱浩印象如何接下来有何计划时却见尖毛镢摇摇晃晃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他” 陆松指了指想亲身追回来。 一旁的大喜拉了他一把:“老陆你别管他他就是出去撒个欢。” “撒欢?” 陆松不明就里。 同桌跟着一起沾光喝酒的老宋醉醺醺道:“就是去撒尿。” “撒尿不去茅厕何以往外跑?喂”陆松想把人叫回但人已出门口估计就算听到他的话也不会回头。 “陆典仗继续喝酒这酒真不错” 陆松本来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但美酒当前他有些贪杯再加上旁边有人劝酒便顾不得其他决定还是等尖毛镢回来后再问问其要如何对付朱浩。 此时朱浩已进了院子一次。 他怕朱四没有吃冰激凌和酸梅汤没有昏迷过去。 确定朱四已倒下目睹对方小脑袋瓜旁边正在转动的走马灯时朱浩点了点头这说明朱四来到后发现他不在旁边有好吃的东西顾不上别的就一边吃冰激凌喝酸梅汤一边把走马灯取下来揭盖将蜡烛点燃玩耍起来。 很快小家伙就因为药力发作而趴在八仙桌上昏睡过去。 一群匠人都在厨房那边喝酒自然没人管库房这边这也是朱浩让陆松请那群人喝酒的又一原因尽可能避免有人跑来仓库破坏他的大计。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心狠手辣(下) 当尖毛镢步履蹒跚往夹道行来时朱浩已在屋顶的废弃烟囱后面等待多时。 看着尖毛镢志得意满不慌不忙的样子朱浩顺手把一根点燃的树枝丢进院子火苗顺着地上的桐油往库房烧了过去。 目睹火势蔓延朱浩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开朗许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尖毛镢走到墙根把衣服随便摆弄一下当即就在墙根底下痛快地方便起来。 就在此时朱浩把一支点燃的火把从高处抛下“砰”的一声火星四溅将尖毛镢吓了一大跳尿到一半愣是顿住了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赶忙抬头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当然不会留在高处等着被抓现行扔下火把的同时人已经顺着屋顶到了后墙一侧自斑驳的墙砖顺下来快速离开案发现场。 院子里火苗蹿得很快但因火势暂时不大尖毛镢根本不明白发生何事四下环顾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把剩下的半泡尿撒过去将火把给浇灭了。 就在此时远处一个从东跨院进府的丫鬟忽然驻足指着仓房院子大呼:“走水了。” 尖毛镢怔了怔赶忙把衣服整理妥当连续后退十来步这才看见前面院墙内浓烟袅袅升起风是往北刮的夹道在库房南侧他在墙根底下哪里能看到院子里升腾起的白烟? “呵。” 尖毛镢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会心的笑容正要转身离去发现厨房院的人一窝蜂涌出来为首者就是这次过来请他们喝酒的陆松。 “走水了快救火!” 王府内防火设施完善东跨院这边放置有两口盛满水以备不时之需的大水缸。 陆松带人急匆匆过来尖毛镢眼珠子转了转迎上前伸手把陆松等人拦住。 陆松怒视尖毛镢。 此时人们已经看到墙角尚冒着青烟的火把陆松心中“咯噔”一下心说这货刚才说出来撒个欢莫不是出来纵火? 随即他便意识到起火地点是哪儿心中升起一股遗憾。 刚要问尖毛镢有什么针对朱浩的阴谋结果就在他眼皮底下尖毛镢把朱浩住的库房给一把火烧了? “救火!” 陆松手一挥态度坚决。 后面的人赶紧找木桶、木盆、唧筒、麻搭等救火工具但现在大多数人都喝懵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施为。 尖毛镢冷笑道:“陆典仗今天这事你要听我的这火你不能救!” 本来陆松还不确定是尖毛镢放火但听对方如此说心中已无怀疑怒斥道:“你疯了?” “我可没疯你也不想想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火?上面做事你要阻挠不成?”尖毛镢如此说其实是想提醒陆松这是明摆着有人想放火把朱浩给烧死解决王府一个重大安全隐患。 现在刚起火人还没如何呢你跑去救岂不是坏了大计? 就算救火也要等烧得差不多了把人烧死再救也不迟。 陆松一怔眉宇间露出迟疑之色。 他抬头看了看院子方向大门紧闭好像有人故意封住了门摆明要把人堵在里面烧死若是朱浩真死了自己以后不需要再跟朱浩联络那样暴露的风险直线下降岂不是借助别人之手给自己解决了个大麻烦? 心中正有一股“那小孩活着不如死了”的念头。 但随即想到朱浩的警告。 朱浩曾说若是其在王府出了什么意外就会有人把他陆松是锦衣卫奸细之事泄露出去这不成了玩火自焚? “愣着作何?救火!” 陆松勃然大怒朝身后两名侍卫和一众看热闹的工匠喝斥。 两名王府仪卫司的侍卫自然听他的赶紧去取救火器具。 可众工匠却只是打量随后跟来的李顺好像现场只有李顺能做决定。 李顺不慌不忙看了几眼浓烟升腾的院子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表示。 “干嘛快救火啊!” 陆松怎么都不会想到目睹仓房起火这群工匠居然如此淡定。 就在陆松紧张不已准备去叫王府仪卫司的人来帮忙时却见一个不高的身影从巷口方向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正是朱浩。 所有人见到朱浩的第一反应 卧槽见鬼了? 尖毛镢身体一抖赶紧回头看门口方向心中暗骂上面做事这么不靠谱么?放火前就没检查一下这小子是否在里面? 闹啥呢? 那 这把火岂不是白放了? “起起火了快救火啊。”朱浩可是实力派演员眼下他比谁都紧张于眼前这把火眼巴巴求助在场诸人。 尖毛镢脑子很灵活并没有急着救火反而用威胁口吻道:“你小子让你看库房里面怎么起火了?说吧这把火是不是你放的?你可知这是何等罪过?” 朱浩想笑是啊这把火就是我放的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嘴上却道:“我之前就说过桐油桶漏了稍有不慎就会起火你们不信我都不在里面怎会是我放的火?” “那也是你的责任!” 尖毛镢不依不饶。 陆松怒气冲冲来不及深思恨不能把眼前的尖毛镢给生吞活剥了招呼众人道:“救火!” 之前几次招呼响应者寥寥。 这会儿那些工匠终于反应过来这把火没把事主烧到反倒会把自己的工具和王府财产烧没了还是先救火要紧。 “老李你说句话不许他们救火!” 尖毛镢朝李顺发难“若是王府有何损失只管让这小子赔若是救火时出什么意外谁来担待?” 李顺一时踟躇。 虽说李顺才是这群工匠的头目但尖毛镢是侯春头马说起来是王府长史袁宗皋的人何况尖毛镢所言也在理现在既然这把火没烧到朱浩头上那就要在事后做文章不能让这把火白烧。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起了火不救?我我的东西都在里面!” 朱浩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心中却在想诸位千万别着急火势还没大到湮灭我事先布置的痕迹危险程度还不够多谢配合啊! “陆典仗你快叫人来救火啊!” 朱浩转而把求助的目光落在陆松身上。 陆松身体一个激灵要说之前他还“执迷不悟”到眼下见到朱浩那紧张不已的目光突然之间就醒酒了思路变得异常清晰。 是这小子让我去买酒请东院这帮人喝说是让我刺探一下是否有针对他的阴谋结果一转眼这边就走水!? 事情有这么凑巧? 此事会不会跟这小子有关? 要说之前陆松急于救火那是以为朱浩在院子里面怕朱浩被烧死了自己的身份败露。 现在他可就不太支持救火了。 王府修造之初就做了防火处理建筑与建筑之间隔得很开尤其是这仓房堆放大量木料更是防范的重中之重专门修建有辟火道、防火墙火势再大也不会蔓延到其他院子导致出现火烧连营的惨剧。 反正这把火不是我放的我只是旁观者若真如尖毛镢所言最后把起火的责任归到朱浩头上将这小家伙赶出王府对我也是有利的事情。 所以。 陆松选择了对朱浩的求助不加理会。 但朱浩已不在意这些。 他才不管这群人是否会救火他只需要自己进火场就行。 “我的东西包括我爹的遗物都在里面我要拿出来” 朱浩演戏演全套在众人还在为救火与否迟疑时他已经哭喊着不顾一切拉开门往火场冲了进去。 陆松未料到朱浩竟然敢往火堆里闯伸出手却只抓到朱浩的衣角没拉住。 再去追时已被尖毛镢和李顺拦住去路。 李顺道:“陆典仗这是我们东院的事不劳您费心尖毛镢还不赶紧找人来救火!?” 李顺突然“开窍了”主要是看到朱浩往火堆冲去本来这把火没烧到这小子现在这小子主动冲进去送死你还阻拦?陆松你可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啊! 尖毛镢一脸得意高喊道:“救火啦!救火啦!” 就好像是跟李顺唱双簧尖毛镢声音虽大却没实际行动一双贼眼还看向洞开的大门琢磨是否把门封死确保朱浩出不来活活烧死在火场 夹道内乱糟糟一团。 人很多。 但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把火是兴王府方面为了烧死朱浩而放的没人愿意救火。 又不是自家的家当烧坏了不用赔救火反倒可能坏了王府清除内奸的大计。 别到最后谁救火并成功把火扑灭了还得由谁来赔王府的损失? 这火谁爱救谁救。 更有一些人本身平时就爱偷盗王府仓库的东西如果一把火烧了清点不出损失那偷盗的事就不会被揭发出来我干嘛要去救火砸自己的饭碗? 这群人大多是市井之徒锱铢必较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朱浩的法眼他专门针对此做了精心设计。 当朱浩冲进火场第一时间便往自己住的屋子跑。 火是院子里放的不假却被他巧妙利用桐油引到库房库房在西边而他住的却是院子东北的耳房火起后这边烟雾不小但其实里面根本没着火当他冲进屋子不出意外朱厚熜还趴在八仙桌上继续沉睡就算烟熏也没熏醒他。 朱浩顺手把早就备好的衣服套在身上乃是一件提前被火烧过表面全是黑灰和破洞的布衣上面撒着磷粉他一把将朱厚熜扶起将面前一个走马灯点燃拿起来先往自己身上引了一下。 破衣服上的磷粉瞬间燃了起来。 磷火乃是低温火焰温度也就四十来度看起来浑身火焰但对人无害他要给人一种是他从熊熊大火中把人救出来的假象。 准备好一切走马灯脱手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呼” 火起。 朱浩将一块沾了水的湿毯子拿起披在朱厚熜身上时间仓促他来不及把朱厚熜的衣服也烧一身破洞只能装作他把代表生存机会的湿毯子让给朱厚熜而自己却顶着烈火救人 湿布捂住口鼻顺带帮朱厚熜捂了一下朱浩扶着朱厚熜便往外走。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百口莫辩 朱浩拖着朱厚熜来到院子时隔壁仓房大火已成燎原之势。 之前烟雾大看起来火势很凶猛但那是他刻意制造的假象着火点附近的木料上泼了许多水还有许多打湿的干草烟大而火小给外人造成一种火势迅速铺展开的印象。但始终这时代房子主要建材是木料再加上高温炙烤湿木头和湿草会快速干燥火起后一旦无法控制在小范围内便无法收拾。 火势变大热浪袭人但对朱浩来说暂时没有大的威胁。 来到门口院子门不出意外被人从外边堵住了。 “救火救火这边别过来!” 尖毛镢如门神一般堵在门口大门就是他让人封上的。 有人质问:“不进去怎么救火?” 尖毛镢道:“把水从空中扬进去不行?” 那些提着木桶端着盆子的人抬头看了看大火腾腾浓烟滚滚眼前的墙头足有一丈高水要撒过墙头可不容易大半都会泼在墙上。 “开门!”朱浩高呼。 尖毛镢本在说话听到朱浩的叫声侧过头全当没听见。 “这里边有个孩子是你们王府的人”朱浩继续高声喊道。 尖毛镢扁扁嘴冷笑不已。 当我傻? 我能不知道这仓房就住了你一个人? 别侮辱我的智商我才不会上当呢。 “老李有人困在里边你真眼睁睁见死不救?”老宋实在看不下去了知道劝说尖毛镢没用改而去说服李顺。 李顺脸色阴晴不定。 他不是不想救火但现在救火风险大收益小远不如把朱浩这个锦衣卫密探弄死来得实在 这群卖苦力的工匠照理应该老实巴交但在王府这种物欲横流的地方待久了利益交换之事屡见不鲜长期耳濡目染下来只在乎自身的利益。 此时陆松终于带着以王府仪卫司侍卫为主力的水龙队过来救火。 尖毛镢赶紧带着工匠上前阻拦但这次明显挡不住侍卫块头和气势明显比尖毛镢一帮人强太多。 尖毛镢发出威胁:“陆典仗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出了事可得你来担待!” 陆松很纠结救不救人对他来说是两难的抉择朱浩知他底细朱浩说自己死了会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真有其事?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朱浩的大喊:“喂这里面有个人乃是你们王府的孩子叫做朱四!” 这会儿朱浩已做好准备。 如果门实在堵着出不去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不了翻墙出去左近有的是废木料垫脚至于朱厚熜把人丢在门口这边问题不大毕竟大火暂时没逼过来黑烟也是多向上升腾周边暂时还很安全。 只要自己出去尖毛镢等人见堵门没用能一直杵在那儿不救火? 只要开门就可以把朱厚熜救出去。 此时朱厚熜咳嗽几声已有转醒迹象。 “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里面就他一个人”尖毛镢道。 陆松则是悚然一惊。 有关“朱三”和“朱四”的事情外面这些工匠不知他作为王府仪卫司典仗妻子又是朱厚熜奶娘却清楚背后缘由另外他更从朱浩处知道内情还曾让自己儿子帮忙带话 “开门!” 陆松冲上前。 尖毛镢还想阻拦陆松已然提起佩刀直接用刀鞘将人放倒。 “有你好看的你等着倒霉吧!” 尖毛镢捂着脑袋骂骂咧咧他仗着有侯春和其背后的袁宗皋撑腰心中不忿咬牙切齿发出威胁。 王府仪卫司的侍卫本来就是来救火的此时不由分说上去把缠在门环上的木棍抽出来顺势把门打开便见到朱浩浑身冒火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小孩子趴在门后面。 陆松目呲欲裂一把接过水桶“哗”的一声满满一桶水倒在朱浩和朱厚熜身上磷火瞬间熄灭。 一群人七手八脚将朱浩和朱厚熜抬出门槛。 人暂时被挪到巷口空旷地带。 火越来越大即便赶来救火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因这把火有桐油助燃又错过最佳救火时机大火彻底弥漫开来此刻想再控制火势已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减少损失。 有人冲进院子想进库房救火却被浓烟挡了出来最后一群人只能退出院子往里边泼水没人敢靠近。 朱浩坐在那儿一边嘟着小嘴装委屈一边瞧热闹。 陆松本来还指挥救火到后面只能让人站在防火墙上用长杆、麻搭阻拦火星飘舞不让火势蔓延连累烧到附近屋舍。 王府中闻讯而至的人愈发增多。 王府高层中奉正太监张佐最先带人抵达。 当他看到地上躺着的朱厚熜时吓得双膝一软好在后面随从搀扶得及时不然就要直接瘫坐在地了。 “世子殿下” 张佐的反应让在场那些工匠始料不及。 兴王就一个儿子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世子是王府未来的主人便是他们的小主人。 虽然从来没见过小主人但也知道今后要靠其混口饭吃。 眼前这个被朱浩救出来的居然是兴王世子? “张奉正勿要担心在下已查看过世子并无大碍只是呛了烟才昏迷不醒。”陆松赶紧过去安慰一番。 张佐对天悲呼:“老天爷是哪个天杀的要让我兴王府绝后吗?” 才来火场不久的侯春以及早就在现场的李顺、尖毛镢、大喜等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妙侯春左右看了看走过去对张佐道:“张奉正查清楚了这把火跟朱浩有关!” 张佐当即厉喝:“把人拿下!” 马上有王府仪卫司的侍卫过来把朱浩按住。 朱浩高声道:“是我把人从火场里救出来的凭什么诬赖我?” “啊?” 张佐本能认为朱浩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当听“自己人”说是朱浩放火他无须多做考虑不由分说便下令拿人。 但听了朱浩的话顿时迷糊起来。 想想也是一个孩子会去放火? 再看朱浩身上那件被烧到全是破洞的衣服还有浑身黑不溜秋的样子明显是从火场里出来的 放火的人会把自己堵在火场里? 陆松道:“朱浩跟我们一起看到起火是他不顾危险冲进火场将世子救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陆松来不及思索到底是不是朱浩放的火现在的他不得不这么说为的是保全朱浩同时也是为保全自己。 何况 陆松没说谎啊。 “为何起火?” 张佐质问侯春。 侯春讷讷无法解释一旁李顺道:“或是天干物燥” 陆松道:“张奉正还是先救火要紧只要世子没事就好。” 火烧到差不多人才开始进院子救火。 亡羊补牢其时已晚。 仓房能烧的全都烧毁了现场只剩下黑漆漆的残垣断壁。 因为不清楚朱厚熜的情况张佐等人没马上把朱厚熜挪开只是让请来的郎中小心诊断张佐有几分见识知道人被从灾害现场救出还是个脆弱的孩子就地施救更加安全有效。 当王府长史袁宗皋带人来的时候火差不多已被扑灭。 “袁长史有人蓄意放火!”先行进去查看过火场的人自然能分辨出自然起火和人为纵火的区别。 里面各处都是桐油还有零星火头且起火点并不是库房。 袁宗皋先是瞪了朱浩一眼怒气满盈。 王府对朱浩的戒备全因他而起就在他也想跟别人一样冤枉朱浩时陆松已过去把情况大致说明。 “火不知因何而起但当时朱浩不在里面火起后他才冲进去将世子给救出来。” 不是放火害人而是救人 以袁宗皋的智慧一时间也犯迷糊。 袁宗皋道:“世子为何在此?” “这” 陆松无法回答。 “谁先发现起火的?”袁宗皋再问。 众人四下环顾。 最先喊起火的丫鬟早已回内院了救火这种事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可不会参与其中。 随后多数人都打量尖毛镢。 陆松道:“我等出来时见到熄灭不久犹在冒烟的火把落在地上江茂孙在那儿立着” 尖毛镢本名江茂孙或许是名字跟尖毛镢有几分相似所以才会被人直接称呼尖毛镢。 “冤枉跟我无关啊。” 尖毛镢此时酒彻底醒了赶紧叫屈。 马上有人把留在墙角的“犯罪证据”拿过来当火把交到袁宗皋手上他皱眉打量一番随即将火把丢在地上因为上面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跟陆松一道喝酒的其中一个侍卫道:“尖毛镢还说不是你干的?你说出来撒个欢刚出来没多久这边就走水了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 “对啊。” 当时一起喝酒的工匠都觉得这件事跟尖毛镢脱不了关系。 尖毛镢申辩:“小的就是到墙角撒尿谁知头顶上就落下这玩意儿我看还有火一泡尿把它给灭了!” 他完全是“据实以陈”尖毛镢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诚实过但外人听来他所说的纯属“鬼话”。 你说自己撒泡尿结果面前就出现个着火的火把?还是你撒尿给浇灭的? 就算三岁孩子也不信啊! “你们为什么要放火烧死我啊我在里面救人的时候你们还把门堵上呜呜你们都是坏人!” 朱浩此时一边哭泣一边把当时的情况说明。 陆松道:“袁长史我等发现起火后江茂孙刻意阻挡我等施救说是要把人烧死一了百了” 本来尖毛镢还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火起后他阻挡别人救火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这把火真与你无关你为何要阻挡别人救火?把人关在门里烧死也是你尖毛镢提出的就连李顺等人都不敢否认这一点。 放火动机有了阻挡人救火也是事实在场都是人证还有被他一泡尿浇灭的火把可以作为物证。 尖毛镢突然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谁是凶手? 袁宗皋万万没料到一把火居然会烧到朱厚熜身上当即用厉目打量侯春。 此时连侯春都不敢站出来为尖毛镢说话他是后来的并不清楚当时情况以现场人们的描述怎么听都像是尖毛镢所为。 “将人拿下关押待审。” 袁宗皋不想就地审问犯人避免有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暴露出来。 他往朱厚熜身边走去毕竟现在世子还没醒转。 张佐提醒:“袁长史是否把犯人交到府衙或者县衙让官府来审?” 袁宗皋瞪了他一眼即便张佐在王府中地位已算很高但还是无法跟袁宗皋相比那眼神分明是在提醒你懂不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放火还要送到官府审案?你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张佐有些惭愧地低下头似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不合适。 “冤枉啊真的非小人所为”尖毛镢被人押走一群匠人战战兢兢都怕被尖毛镢牵连。 袁宗皋走到朱厚熜身前蹲下来仔细为朱厚熜诊脉眉头深锁好像有所察觉。 张佐道:“先前已让大夫诊过脉并无大碍。” 袁宗皋“嗯”了一声凝眉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目光看向一旁瘫坐地上的朱浩质问:“他为何会到你这儿来?” 即便张佐等人已泄露朱厚熜身份但袁宗皋还是想在朱浩面前遮掩。 朱浩并不怕袁宗皋发现端倪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随机应变问问最近经历过什么再查看一下病征等等做一个大致的预判再把一些云里雾里的理论套上去 想要通过诊脉就发现朱厚熜体内由曼陀罗、乌头制成的麻醉剂的存在? 别把自己当半仙。 朱浩低下头好似认错一般道:“朱四是来找我玩的我们以前就认识。” “嗯!?” 袁宗皋闻言眉头紧锁显然他对朱浩没半丝信任他当然会去猜想朱厚熜正好出现在火场那儿还是朱浩的住所或许就是朱浩在搞鬼。 陆松看出袁宗皋的怀疑赶忙解释:“起火时朱浩并不在现场。” 袁宗皋瞥了他一眼问道:“放火那凶徒是否有同伙你都清楚吗?” 陆松一时语塞。 说朱浩跟尖毛镢是一伙的? 开什么玩笑! 明明是尖毛镢想要烧死朱浩结果却不小心连累到朱厚熜 朱浩起身一脸气愤:“既然你们王府对我不信任那还让我进王府做伴读作何?我拼死从火场把人救出来难道还是我的错?那当时我就该不管不顾径直离去避免落得差一点就葬身火海的凄惨下场!” 面对袁宗皋的质疑朱浩只能努力表现自己的愤怒。 袁宗皋深邃的目光将朱浩上下打量一番。 最初他不敢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能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说出一番不卑不亢的话但仔细打量后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朱浩身上的衣服被火烧到全是黑灰和破洞而朱厚熜全身却没有这种情况。 “他身上是怎生回事?” 袁宗皋指了指朱浩问一旁的陆松。 陆松是当事人是火场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见证人。 陆松道:“朱浩冲出火场时拿了沾水的毯子裹在公子身上而他自己则没有还是我等把他身上的火浇灭情况极度危险” 袁宗皋本来心中对朱浩充满了怀疑但陆松这一席话再对应一旁落在地上那湿漉漉的毯子一时无语。 是啊 说朱浩这小子放火明明有个铁证如山的纵火者存在要是朱浩是那人的同伙那他进火场救人是为哪般? 更是把求生的机会让给朱厚熜自己身上的衣服烧成这样? 完全不合理! 袁宗皋自问才思敏捷机智过人能轻松洞穿人性但在朱浩身上自己的慧眼却好像失灵了。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急忙跑过来禀报:“袁长史王爷请您过去。” 此事已惊动兴王朱祐杬本人但碍于身份他不可能出现在火场加之此时因火灾整个兴王府已出现局部混乱若有人趁机对其不利那可就糟糕透顶! 说是接见袁宗皋倒不如说是发出提醒赶紧把朱厚熜带回王府内院好生安顿有事见面再说。 “陆典仗。” 袁宗皋略一思索立即招呼旁边的陆松。 陆松抱拳:“卑职在。” 袁宗皋道:“取消王府仪卫司所有侍卫轮替各门禁加强警卫另将东院之人连同凶徒以及朱浩一并送至春晖门内那座院子等请示过兴王后再行定夺!” 朱浩顺利通过袁宗皋这一关。 陆松得到袁宗皋授意不再客气直接押送犯人一般把整个东院的匠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押到内院东门附近一个宽大的院子然后展开审问。 “你们中有谁跟凶徒勾连?” 陆松其实算是半个“知情人”心中充满了对朱浩的怀疑。 所有人中没有谁比他更觉得有可能冤枉了尖毛镢但他却不能说出来还得从这些匠人身上做文章要把案子做成铁案。 众匠人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有所隐瞒? 马上有人跳出来道:“陆典仗请您明鉴我等老实巴交哪敢行凶?倒是那尖毛镢最近一直放言要好好教训朱浩那小子说这是侯当家的吩咐。” 侯春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怎不说这是袁长史吩咐?” 出来举报那人撇撇嘴大概心中早就对侯春有意见趁机落井下石。 陆松一看这事情颇不寻常难怪袁长史对尖毛镢这个公认的凶徒没直接惩治难道说放火之事真跟袁长史有关? 老宋道:“要说尖毛镢没那么大胆有没有可能是不小心失火?库房中本就有很多易燃物之前桐油罐还漏了” 东跨院这群人跟“老实巴交”能沾上一点关系的也就老宋了。 此时还帮尖毛镢说话的也只有老宋。 “宋老头到现在你还在为尖毛镢开脱?会不会你就是他的同伙?”居然是平时跟尖毛镢称兄道弟的大喜站出来质问。 老宋没想到这种事还能往自己头上掰扯赶紧辩解:“我实话实说仓房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清楚” 朱浩坐在一边台阶上看着一群人狗咬狗。 计划很完善连袁宗皋都挑不出漏洞以眼前这群人的智慧只能往谁是尖毛镢帮凶这个方向想看来自己可以顺利地抽身事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但他也知道陆松不可能不怀疑。 果然陆松一边问话一边偷偷打量朱浩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这种没有强制手段的审问显然不会得出任何结果在场人等都想把自己摘干净诬陷和乱咬人成为对话的常态。 “陆典仗袁长史吩咐让您带那个救火的孩子到王府后院书堂。” 问话陷入胶着陆松正焦头烂额这边又有人前来传话。 “知道了!” 陆松只能吩咐手下人仔细看守东跨院这帮人而他则亲自带朱浩往后院去那里对于王府中多数人来说乃是禁区。 朱浩第一次进王府内院心情出乎寻常的平和有关如何回答别人的质问他已成竹在胸。 “朱少爷这里没外人你说实话这件事是否跟你有关?”陆松实在难以平复心中的怀疑带朱浩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四下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问了一句。 朱浩皱眉问道:“陆典仗你在说什么?” 陆松刻意放缓脚步:“尖毛镢何等蠢人想必你我都清楚要陷害他不难你只需把火把丢到他面前即可再说世子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出现在你那儿?你现在别只顾着否认连袁长史对此事都充满怀疑你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帮你个大头鬼! 朱浩很清楚陆松表现出跟他一条心的样子纯属想套他的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你被我利用参与到了‘骗世子到我住处还被我放火险些把世子烧死’的大案?”朱浩反问。 “啊?” 陆松大惊失色。 从陆松的表现朱浩就看出这家伙以其跟兴王府的良好关系若是知道真相的话或许真可能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给举报了。 陆松为林百户做事一直都不情不愿但林百户或许是做过承诺只要他调查情报不危害兴王府上下安危他才勉强答应下来但他若是发现朱浩放火以其忠义性格难保不会举报。 现在朱浩就是告诉陆松你别总怀疑我若真如你所言我是主谋你就是帮凶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朱浩道:“陆典仗我可没看到尖毛镢放火我是后到现场的你亲眼看到谁放火了吗?” 陆松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能算计好一切既要放火还要救人你便去跟兴王说不过就算你不说王府上下就没人怀疑?那你说不说有什么意义呢?” 朱浩的问题让陆松彻底迷茫了。 是啊。 没凭没据的我拿什么举报朱浩? 多此一举不说还把自己给举报了? 这是发起狠来连自己都坑?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诚恳(求追读) 兴王府书堂即后来嘉靖帝拨专款修缮的纯一殿位于寝宫之东乃朱佑杬斋居之所。前后各五间左右厢共十有二间门三间。 靠后的一间屋子里朱祐杬正拉着榻上儿子的手一脸关切。 袁宗皋送大夫出了门待折返时身后跟着低头不敢与父亲或袁宗皋对视的朱三。 袁宗皋道:“兴王已派人通知王妃世子无大碍。” “父王我好些了咳咳不怪别人那场火可能是我不小心引发的我到那里后有些困倦就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忘了面前有个点燃的走马灯可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灯进而把屋子给引燃了。” 朱厚熜声音微弱他之所以卧榻不起是因为身体还有些酥软但精神头倒是不错。 小孩子有心机如果犯了错马上活蹦乱跳被父亲惩戒怎么办?装也要装出经历一场生死后病恹恹的模样。 朱厚熜本想板起脸教训儿子但见儿子虚弱不堪实在硬不下心肠。 袁宗皋则问:“世子你一早就认识朱浩?” 终于问到正题。 朱三最是紧张。 “嗯。” 朱厚熜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落到姐姐身上。 朱祐杬和袁宗皋同时看向朱三朱三红着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祐杬打量女儿板起脸问道:“如何认识的?” “我我就是认识” 朱三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口中一刻也不停歇“他是隋先生朋友的弟子之前隋先生带我见过他不信可以问隋先生” 朱三在父亲面前答话的原则就是尽可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兴王府对她弟弟有多重视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 自幼自己以男装示人就是为了给弟弟打掩护自己要伪装成弟弟承担风险都是同样的父母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带弟弟出去玩还让弟弟落水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说出来! 朱祐杬微微皱眉:“隋教习朋友的弟子?” 听起来像是小孩子撒谎父亲自然不信。 袁宗皋则饶有兴致问道:“具体说来听听。” 朱三道:“那日隋先生说要出王府去见个朋友还说那人诗画双绝当世无双似乎姓唐我说我也想去见识一下他就带我出去了” 听到这里朱祐杬和袁宗皋对视一眼。 准许隋公言带女儿出王府这是朱祐杬和袁宗皋之前就商定的策略尽可能让人以为朱三就是朱厚熜在这件事上隋公言并没有犯禁。 “当时朱浩就跟在那人身边一起在外面钓鱼说是钓鱼却没有鱼钩说什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朱三想起河边跟朱浩首次接触的确是“偶然相见”在这件事上她没有丝毫隐瞒。 朱祐杬嘀咕:“诗画双绝?当世无双?莫非是唐寅?” 袁宗皋道:“之前未听闻唐伯虎到湖广来。” “后来呢?”朱祐杬追问。 朱三一看只是敷衍河边相见已无法交差只能多说一点:“后来朱浩说他母亲生病要卖兔子给我我也想养几只兔子所以就买了他的” 故事越说越离奇朱祐杬不想继续听女儿掰扯转而问朱厚熜:“是这样吗?” 朱厚熜想了想点点头。 袁宗皋微微思索后道:“看来是挺有缘分的兴王府选拔伴读的那场考核朱浩是凭真本事通过若他是唐伯虎弟子名师出高徒一切就说得通了。但唐伯虎的弟子为何要进兴王府来?” 朱祐杬继续问道:“那朱浩进兴王府后你们又是如何知道他住在东院?为何要过去?” 这才是朱祐杬和袁宗皋最为在意的问题。 朱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袁宗皋道:“实话实说不得隐瞒。” 朱三突然想到什么道:“是阿炳不对是陆炳他告诉我们说朱浩进了王府就住在东院父王去问他吧。” 推卸责任这件事上朱三做到了从始至终而且她这次还是没说谎。 “陆炳?” 朱祐杬不解地打量袁宗皋。 袁宗皋解释道:“陆炳乃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之子此番王府选拔伴读他也在候选之列参加选拔时与朱浩有过交集。三公子你的意思是说并不是朱浩来找你们而是你们去找他的是吗?” 袁宗皋看起来只是主持最后一轮考试但其实王府选拔伴读的情况他都了然于胸自然知道陆炳在考试时跟朱浩有过交流。 朱三想了想一脸认真地点头:“他又进不来内院只是因为陆炳说了我们才去找他玩的。” 袁宗皋听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最后一个疑团也解开了。 这是他一直纠结的问题如果是朱浩主动找朱三和朱厚熜那很可能是朱浩设局朱浩有可能是纵火者的帮凶。 但如果说是因为陆炳跟朱浩认识并转告朱三和朱厚熜说朱浩就在王府两个小的主动去找 朱浩乃是被动的一方那放火就跟朱浩没有关系! 本来是尖毛镢等人蓄意放火烧死朱浩结果阴差阳错竟因朱厚熜去找朱浩玩烧到了朱厚熜身上幸好当时朱浩挺身而出 “兴王一切都说得通了只要再行求证就知道是否有人说谎。” 袁宗皋并非完全信任朱三只是事情很简单只需找隋公言和跟此事有关的人问问便知真假。 朱祐杬点了点头又见袁宗皋在打眼色便明白自己这个父亲表现得太过在意。 身在皇家就算再关心儿子也要表现出冷漠的样子避免让人知道自己的软肋这才是对儿子负责任的态度。 “好了都出去吧让小四在此好生静养通知王妃过来吧。” 朱祐杬把照顾儿子的事交给妻子连朱三都暂时被赶出屋子这丫头接下来有很大可能会被勒令闭门思过。 朱祐杬跟袁宗皋一起来到前面的书房。 书桌前朱祐杬猛地一拍桌子:“一群贱民竟自作主张敢在王府之地放火行凶真将我兴王府当成贼窝不成?” 杀朱浩并不是朱祐杬的意思甚至也不是袁宗皋的意思只是下面的人迎合上意妄自揣摩而自做决定。 尖毛镢有无意杀人两说之间。 但现在案已办成铁案。 袁宗皋摇头:“说起来连在下都不能理解朱家那个孩子为何要拼死救人?” 朱祐杬微微皱眉瞥了袁宗皋一眼好似在说听你这意思是觉得他不该救人?他不救人的话本王的儿子可能凶多吉少了! “兴王还是把人叫进来问问吧!” 袁宗皋提议。 朱祐杬点了点头同意了袁宗皋的请求但他人坐回书桌后脸上恢复了平静。 朱浩和陆松被叫进书房。 朱祐杬看了看陆松点头道:“陆典仗你今日救火有功给你加三个月俸禄。” 陆松本来心不在焉闻言赶紧抱拳:“多谢王爷。” 袁宗皋笑了笑道:“陆典仗忠心耿耿实乃我兴王府柱梁你先去忙吧这边有事要问询朱浩。” “是。” 陆松本来一肚子疑问但在跟朱浩沟通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跟朱浩一条心。 陆松走出门口顺带把书房门关上。 “拜见兴王殿下。” 朱浩弯腰行礼“见过袁先生。” 朱祐杬没有任何表示。 袁宗皋则笑道:“朱浩啊当日考校时便觉得你才思敏捷不知你师从何人?” 上来不问放火和救人的事情先问师从哪个朱浩立即做出判断两个老狐狸先问了朱三朱四这是要从我这里求证答案? 朱浩道:“学生并未正式拜师乃是一位途径湖广前往江赣不肯透露姓名的先生教授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算是我的启蒙恩师。” “那你为何要进兴王府呢?” 袁宗皋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尖锐了。 我进兴王府是为刺探情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那些匠人都知道还用得着问? “我想读书。” 既然都知道那我就装作你们不知。 袁宗皋笑了笑道:“只是为了读书吗?” 朱浩道:“实不相瞒家父乃锦衣卫百户为平息叛乱而殉国留下产业给我们孤儿寡母但家里一直想把田宅拿回去不惜诬陷母亲贩卖私盐令母亲入狱更要我们每月上缴族里四十两银子” “哦是吗?” 袁宗皋表现得兴致泛泛想来早就知道这些。 “母亲为让我读书去城里请先生不料朱家人放出风声不允许读书人为我开蒙我想进王府读书这样家里才不能管束所以才报名参加考核谁知进王府前祖母找我去训话说是让我把在王府打听到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告知她。” 朱浩很诚恳居然把自己来王府当细作之事都和盘托出。 袁宗皋叹道:“朱浩啊你很有灵性读书方面天赋很高实乃可造之才。但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王府招你来当伴读供你读书你却把王府事务告知外人岂非以怨报德?” 大叔这用得着你说? 朱浩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我只是为了读书如果我不从的话朱家就会把我抓回去连同先父留下的产业一并收走不但读不成书还得被安排做苦力就连先父的锦衣百户之职也要给我二叔家的孩子我们孤儿寡母实属被逼无奈。” 袁宗皋笑了笑看了朱祐杬一眼只见兴王面带厌恶之色显然在他心中就算朱浩救了儿子的性命也不能留下。 谁让朱浩是锦衣卫朱家的人? 而朱家又是朝廷安排迁来安陆就近监视兴王府的? “那朱浩今日你为何要救人呢?” 袁宗皋继续发出灵魂拷问。 朱浩惊讶地问道:“袁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看到朋友在火场里难道不该救吗?” “朋友?” 袁宗皋难以理解朱浩为何会有这种说法。 “是啊从小到大我没有任何朋友朱三和朱四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知道他们身份尊贵不配跟他们当朋友但朋友有难我出手相助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而且朱四还是在找我玩时出的事系受我连累就算拼着一条命不要我也要救他出火海唉当时我真的没想太多” 正文 第五十章 走,或者不走,是个问题 随着朱浩话音落下就连之前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朱祐杬也不由动容。 换作别人嘴上说舍命救主他最多会称赞几句“忠义可嘉”但朱浩可是以实际行动在火场中生死攸关时将仅有的湿毯子披在儿子身上而不是自己 袁宗皋笑道:“兴王自古英雄出小英雄朱浩不愧是忠良之后有乃父遗风理应奖赏才是。” 朱祐杬点了点头却依然没言语看来是让袁宗皋全权做主。 “这样吧朱浩你今日救人之举王爷甚是欣赏赏赐你二十两银子以示嘉奖。”袁宗皋道。 “多谢。” 朱浩再次鞠了一躬脸上神色却波澜不惊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好像这二十两银子并不放在他眼里。 人设就是如此。 孤儿寡母受家族挟制你给我二十两银子最后不是落到朱家人手里?我冒死救人就为了给家族争那二十两银子? 侮辱谁呢? 袁宗皋早料到朱浩对此不感兴趣继续问道:“朱浩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朱浩脱口而出:“我要离开王府我我想回家。” “哦?你不想留在王府读书?” 袁宗皋有些诧异追问道。 朱浩用打量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袁宗皋心有余悸地道:“我本来想进王府好好读书但王府的人似乎不欢迎我这次我运气好能从火场里出来如果再来一回请王爷和袁先生开恩让我离开王府赏赐就不要了。” 以退为进! 你袁宗皋别在我面前装了问我下一步打算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是否还想留在王府刺探情报? 给点赏赐就算酬谢了救世子的恩情真当我是七岁孩子? 袁宗皋叹道:“你读书天分很高可惜进王府动机不纯这次起火或许是因为你屋子里那盏走马灯跌落所致不要以为有人要谋害你。不过既然你决定走那王府也不便挽留你且回去收拾一下这边会把二十两银子备好你走的时候带上。” “嗯。” 朱浩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点都不留恋。 但随即朱浩脸上浮现一抹愁容袁宗皋见了叹道:“你带来的东西好像被一把火烧没了这样吧府里再给你五两银子置办行头。好了你先下去吧。” “学生告退!” 朱浩没有丝毫犹豫拱手行礼后离开。 目送朱浩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袁宗皋侧头笑看朱祐杬问道:“兴王您对他印象如何?” 朱祐杬眉头微皱摇摇头没有回答。 “兴王在下有个提议不如将这小家伙留在王府以后跟世子一起读书?”袁宗皋的话令朱祐杬大吃一惊。 朱祐杬瞠目道:“袁长史他可是出自锦衣卫朱家之前你提出要防备他只是因为他火场救人就要将其留下?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袁宗皋轻抚颌下长须:“先前在下只是出言试探看他是否有意继续留在王府有无不轨之心但他主动提出离开料想是真的害怕出事。” “哦。” 朱祐杬诧异地看了袁宗皋一眼表情怪异好似在说袁长史你居然去试探个孩子?有那必要? “或许兴王对留下他不解其实在下想来将其送出王府再简单不过但锦衣卫会就此消停吗?当然不会!送走一个站在明处心向王子的小孩将来混进更多居心叵测的密探该如何应对?”袁宗皋说出他的理由。 朱祐杬起身来回踱步良久才点了点头。 袁宗皋续道:“最初接纳两位小王子提议选拔伴读就是让锦衣卫有机会把人送进来我们有针对性地加以防备眼下看来我们若躲瘟疫一般对待朱浩锦衣卫得不到想要的情报迟早另谋他法” “以朱浩跟朱家的恶劣关系还有他的忠义性格就算接触王子也不会有危害反倒可以把我们想送出去的情报传递” 朱祐杬插话:“袁长史的意思是让他不时送一些假消息?” “未必是假。” 袁宗皋笑道“其实锦衣卫最想知道的是世子的情况只要在他们看来世子碌碌无为没有争权逐利的野心发现王府内并无多少秘密他们能对上面交差兴王府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朱祐杬佩服袁宗皋的智谋颔首表示赞同。 “而且朱浩这孩子我很欣赏他才华横溢对朋友肝胆相照若他留在王府跟王子一起读书或许对王子学业有所帮助。” 袁宗皋的意思朱厚熜要成才需要跟品学俱佳之人一起成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总跟臭棋篓子下棋那就算天才儿童最终也会变成臭棋篓子。 朱祐杬仍旧担心:“他时时跟世子待一起行不轨之举当如何?很多事不受他自己控制万一有人让他对世子不利呢?” 袁宗皋眼睛眯成一道缝:“可让他多跟三王子接触想来一时半会儿他也分不清世子身份再就是小心戒备若他真有心伤害世子此次就不会出手相救。再者若有人真要对世子不利就算不是朱浩也很难防备不是吗?” 朱祐杬脸上一片凄哀。 他的长子诞生后不久便病殁到现在都不知死因王府中肯定不止朱浩一个奸细锦衣卫真想害人兴王府根本防不住现在的主要策略还是持续放出迷雾让人分不清朱三和朱四的真实身份。 “两害相权取其轻兴王回头在下会跟朱浩见面给他灌输一些忠义思想让他为王府做事这样我们反向还能知道锦衣卫动向比如今一切都受制于人好许多您意下如何?” 袁宗皋说出终极计划。 留下朱浩的最大目的是让其充当双面间谍。 王府要利用朱浩年纪小见识不多的特点把锦衣卫所有针对王府的布置打探清楚变被动为主动。 朱祐杬点了点头未再多做表示这便意味着这件事全权交给了袁宗皋处置。 朱浩出了门口。 陆松在外有些紧张他生怕朱浩见到朱祐杬和袁宗皋后经不住再三盘问把他的身份给泄露了。 “朱少爷怎样了?” 陆松发现没人跟来赶紧过去低声问询。 朱浩摊摊手:“兴王赏赐我二十两银子我提出要离开王府回家袁长史同意了。” “呃?” 陆松有些懵逼。 你主动提出要走? 朱浩道:“王府太过危险今天我能躲过一次下次恐怕就没那么好运了我只是个孩子进王府是为读书命可比读书重要多了。” 合情合理。 陆松点点头。 这话挑不出毛病。 但若真是朱浩主动提出要走并且是自觉离开王府那放火这件事跟朱浩还会有关系吗? 这小子放火只是为告诉别人他在王府很危险不得不提前离开? 陆松最担心的是朱浩设计一切目的是留在王府进而混到小王子身边。 说不通啊。 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若朱浩真走了王府里再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用担心以后暗地里会面时被人发现。 “陆典仗你愣着做何?还不快送我出府?今天可把我吓坏了恐怕一辈子都要做噩梦。”朱浩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嗯。” 陆松巴不得把这个小瘟神送出兴王府。 不料二人刚出后院门便有丫鬟前来传话:“陆典仗王爷传您过去。” 陆松看了看朱浩门外就有王府仪卫司的人他马上招呼手下过来把朱浩送到匠人聚集的院子他则跟着丫鬟去见朱祐杬。 兴王府书房。 “兴王陆典仗来了。” 袁宗皋笑着说道“今日救火陆典仗可说居功至伟幸好有他在世子才平安无恙。” “嗯。” 朱祐杬点头眼中满是欣赏。 陆松单膝跪下行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琢磨刚才不是已经表扬过了么?还说加三个月俸禄相比于朱浩那小子一次拿二十两银子赏赐根本不对等啊分明是将那小子当首功 不对本来我就不是首功为何有争功之心呢? 袁宗皋脸色突然沉下来:“虽然救火有功但听说今日你也在东院没有提前得知有人纵火还是有失察之责。” 陆松这才意识到表扬是假敲打是真。 “卑职无能。” 陆松单膝变成双膝跪下磕头赔罪。 尖毛镢毕竟是他请去喝酒的就在他眼皮底下出去撒尿结果却是放火说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砌词狡辩。 陆松的性格是有错就认。 袁宗皋见陆松如此表现很是满意点头嘉许:“不过这件事怨不得你毕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此事就此作罢回头你帮朱浩安排一下他住的地方烧毁了就在王府仪卫司班房附近安排住所回头再另行安置。” “啊?” 陆松呆住了。 朱浩不是说要离开王府吗? 为何袁宗皋又说那小子不走了还要给他安排住所? “陆典仗你有何疑虑?” 袁宗皋没想到陆松会对朱浩留在王府一事反应这么大。 陆松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解释:“卑职认为朱浩虽然救人有功但这次火灾全是因他而起若继续留在王府以后或平添事端。” 袁宗皋道:“你所言在理不过他救世子有功若将其送走有违我兴王府赏罚分明的原则你不必有疑虑只管听命行事便可!”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家访(第二更,求支持!) 陆松一脸怅然若失从王府书房出来时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 他惊讶于最后的结果。 若这一切都是朱浩早就算计好的知道王府要挽留他才主动说要走那这小子的心机得有多深沉? 不对。 这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不可能有那么深的城府! 若真要往深处想那是不是整场大火都出自他的设计?那他怎么能确保自己从火场里浑身是火出来却没事?他未料到大门会被江茂孙等人堵上?可当时火势并没有蔓延到门前他是在屋子里引火烧身的吗 陆松不知不觉来到内院春晖门附近那座院子。 但见朱浩坐在角落院子里的争论尚未结束。 一群工匠正在就李顺等人是否知情还有尖毛镢的同伙是谁展开激烈争论王府奉正张佐正让人做记录。 陆松心说:“一群傻子非要党同伐异争论不休让王府记录下来岂不成了铁证?狗咬狗一嘴毛非要闹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陆典仗?你怎么才出来?送我出王府吧” 朱浩见到陆松直接过来发出请求。 陆松板着脸道:“袁长史吩咐你得继续留在王府接下来我会给你安排新住处。” “啊!?” 朱浩在短暂惊讶后眼神中竟透露出无尽的恐惧。 陆松皱眉问道:“你不是说跟王爷提出离开王府王爷和袁长史都已同意了吗?” 朱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一脸惊恐地问道:“陆典仗你们王府是不想留活口了是吗?” 陆松一怔。 你小子什么意思? 难道是说我们王府要“关门打狗”?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陆松态度冷漠现在的结果正在往他最担心的方向发展不管是不是出自朱浩设计他都警惕心大作。 朱浩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救人时就怕死在火场里我不要赏赐我想回家你们竟然出尔反尔我要去找袁长史他答应我走的” 说着朱浩便要往内院闯似要去找袁宗皋理论。 陆松一把将其拦住厉声喝道:“不管怎样你现在都必须留在王府你的被褥铺盖都烧掉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安排跟我来!” 陆松心中满是疑窦但他不敢违背袁宗皋的命令。 朱浩留下来陆松惴惴不安他现在要防备朱浩有进一步动作同时琢磨如何把今日之事汇报林百户。 难道要告诉林百户说朱厚熜置身火场本来朱浩什么都不用做朱厚熜就会被活活烧死就是锦衣卫派来的小密探拼死把人救出? 王府仪卫司值班房位于王府西边。 兴府旧图标为“仪仗库”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同万历会典弘治八年王府之记载偏东处建筑是府志所载“御马房”此时尚且只是叫马房。 “被褥什么的你先用我的乃是我平日当班所用你在这儿别随意走动回头我会给你安排屋舍。” 陆松面色阴沉把朱浩带到值班房让朱浩先用他平时在王府值夜或白天休息时用的被褥而他自己则去处理王府安保和灾后处置等事项。 这场火不能完全确定是尖毛镢所为就算真是尖毛镢纵火也要防止其背后有更大阴谋王府加强戒备作为仪卫司典仗的陆松眼下正是忙碌的时候不可能在安顿朱浩这种小事上亲力亲为。 陆松向两名手下简单吩咐过后便去了东院。 过了一个多时辰等忙完手头的事回来陆松想要看看朱浩的安顿情况到值班房没见到人问及手下手下一脸惊讶:“头儿他不是说去找你了吗?你没见到他人?” 陆松心中“咯噔”一下。 这小子不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本想教训手下两句怎么没把人看住但一想到现在朱浩是王府表彰的救火小英雄再加上朱浩之前一直都在陆松身边跟进跟出袁宗皋还让他给朱浩安排住所朱浩说要去找他王府仪卫司的侍卫都没怀疑。 “走去把人找回来!” 陆松心情紧张他很怕朱浩往内院闯唐突王府内眷。 可当他向守门的侍卫打听过才知道原来朱浩趁着人们搬抬东西时说要回家拿新被褥出府去了。 这就跑了? 陆松着实吃了一惊。 “陆典仗不是您让他出去的吗?”把守王府西大门的侍卫很好奇。 朱浩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不是你陆松之前打过招呼说是若朱浩出王府东门不用刻意阻拦最好是出去后就别回来现在就算朱浩到了西院你的吩咐应该也有效吧? 陆松这才想到之前朱浩提出让他帮忙进出王府自己的确跟几个亲信打过招呼现在居然被朱浩利用偷偷溜出王府了? 陆松心想:“借助此次救人机会这小子终于可以在王府站稳脚跟还能跟世子一道读书可说距离完成任务向前迈了一大步怎么会跑呢?不对他肯定会回来!” 可等他问过后才知道他前脚离开西院朱浩就找借口溜了分明是一刻也不想留在王府。 陆松没办法只能去禀报袁宗皋。 朱浩的确回家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兴王府那么多老狐狸自己若不把路走绝他们会相信那把火跟自己无关? 但凡他们有一点怀疑自己未来都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 “小浩你怎么回来了?你身上这是” 朱娘本来守着铺子最近儿子不在她做买卖少了强力帮手一个人处置起事情来有些焦头烂额就见到儿子突然在非休沐日归家。 朱浩道:“王府起火了我差点算了娘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去换衣服今天我不回去了!” 朱浩离开王府还有个目的。 虽然他穿着一身黑漆漆被火烧了很多窟窿的衣服但其实里面贴身的衣物一点事都没有外面衣服尚有残存的磷粉若被人仔细检查难保不会察觉端倪。 留在王府连件换洗的衣衫都没有到时有人给他送来衣服更换被发现秘密的概率就会大增。 他得回家来消灭罪证。 他麻溜地来到后院把破衣服换下放到火盆里焚毁等最后变成白灰一切破绽消弭无形。 “哥你在干嘛?娘叫你呢。” 屋子外面传来朱婷的声音。 朱浩道:“我在换衣服你跟娘说我一会儿就出去!” 处理好一切朱浩来到前面的铺子。 他没有洗澡太过麻烦整理起来也不方便但把脸洗干净了再换上一身新衣服整个人又变得精神抖擞。 李姨娘和朱娘都在外面等候。 “小浩你说王府起火?那是怎么回事?你去救火了?” 本来王府起火与否跟这小院扯不上任何关系也不会觉得朱浩会牵扯其中只不过出于担心朱娘还是问了一下情况。 朱浩叹道:“可能有人想烧死我。” 朱娘大惊失色问道:“怎会这样?”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几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过来旁边簇拥着王府仪卫司的侍卫在陆松的带领下前来。 轿子落定后上面下来一人皮肤白皙颌下留三尺长须灰发盘髻扎着四角方巾身穿青色道袍正是袁宗皋。 “好气派的官轿他们” 李姨娘赞叹一句正想这群人为何在铺子外面停下就见那一身官气的老者居然往铺子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带刀侍卫她马上往里面躲了躲。 朱浩跟着母亲迎出门抢先道:“袁先生您怎么来了?” 朱娘见朱浩认识赶紧道:“您是王府的先生?先生安好犬子在王府没给您惹麻烦吧?他” 袁宗皋脸上带着微笑抬头看了看铺子门楣随后道:“不愧是忠义将军之后朱浩英勇无畏在王府表现优异有口皆碑老夫特地来看看顺带把他舍己救人的奖赏一并带来!” 说着一摆手让陆松把一个鼓囊囊的小包袱送上。 朱娘一脸不解接过包袱打开来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面赫然是五个五两的官锭。 “啊?这这” 朱娘虽然平时做生意习惯跟人沟通但突然跟王府中地位很高的官员交流依然变得不善言辞。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袁宗皋笑道:“不请老夫进去喝杯茶?” 朱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做出请的手势:“袁先生请。” 袁宗皋没有见外他这次主动来铺子有一个目的便是做家访即便之前知道朱浩的一些事但始终耳听为虚不如亲自来看看是否真如朱浩所言孤儿寡母跟本家矛盾重重 “小浩这位袁先生是王府的教习吗?是不是举人老爷?”朱娘趁机赶紧小声问询身边的儿子。 在朱娘看来举人那可是文曲星一般的存在足以让她尊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朱浩平静地回答:“他是王府长史正三品散官进士出身若放实缺至少能做个正四品的知府吧。” “进士?” 朱娘更加震惊了。 此时袁长史已进到铺子内笑着说:“节妇出来做生意还要教子的确为难了些不如让朱浩进王府让王府帮忙悉心教导也不枉忠义将军在天之灵。”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各取所需 朱娘跟着进入铺子她本想好好对袁宗皋感谢一下王府对儿子的栽培但听了袁宗皋的话一时间有些犯迷糊。 我儿不是正在王府读书么? 什么叫不如让他进王府? 朱娘属于华夏传统女性在贵人面前显得特别谦卑道:“犬子父亲早逝入王府前尚未正式开蒙只有一位路过的陆先生教导他若是他在王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袁先生多多海涵。” 言下之意我已把儿子送到王府你们怎么管教我不干涉。 师父师父他没爹你就当他半个父亲。 袁宗皋笑了笑转而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朱浩问道:“朱浩你是何意见?” 朱浩没有去看袁宗皋垂头丧气道:“我我害怕。” 这会儿朱浩必须表现出孩子该有的样子今天他可是差点儿死在火场还有人叫嚣这把火是为了烧死他才放的甚至在他救人时堵门。 如果经历过生死还可以大无畏地选择留在王府那只能说明他心机深沉另的目的。 朱娘抚着朱浩的头道:“小浩难得袁先生如此赏识怎么你是害怕辜负先生的期望吗?” 朱浩一脸为难像要对母亲解释却又说不出口。 袁宗皋看到朱浩的反应明白这孩子既怕死又怕母亲失望一个父亲早丧已能独当一面的孩子这会儿只能把委屈憋在心里。 “这样吧朱浩你刚经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不如在家休息几日等心境彻底平复后再回王府不迟。” 袁宗皋善解人意主动提出让朱浩暂时不用去王府。 朱浩略微迟疑“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老夫便不多打扰王府内已给你安排好住处这次回去你可以跟王子一起读书既然你没正式开蒙就要多努力这样才能跟上进度走吧!” 袁宗皋不想在市井久留进铺子来转一圈已表明他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见事情处理完自然要离开。 朱娘没想到袁宗皋这么快便走急忙出言挽留:“袁先生不如留下用个便饭。” “哈哈。” 袁宗皋已迈步至门前闻言转过头来笑着说道“老夫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再说天色不早留在此多有不便等朱浩将来有出息老夫一定不会推辞。” 听口气他似乎很看好朱浩准备用心培养。 此话令朱娘听了非常舒服。 看看连堂堂王府长史、进士出身的袁先生都觉得吾儿读书上有天分为了他出人头地我经历再多苦难也值得。 袁宗皋在朱娘母子相送下走出铺子带着陆松等人往街口走去。 袁宗皋没有急着上轿。 陆松亦步亦趋跟着最后实在忍不住凑上前问道:“袁长史既要带他回去为何又不急了呢?” 这会儿最懵逼的还要数陆松。 朱浩一门心思逃离王府不打算回去而袁宗皋则铁了心要把他带回去情况不应该反着来吗? 之前袁宗皋表现得很着急现在却让朱浩在家歇几天 不知道怎么想的。 袁宗皋面带深意道:“你以为兴王府是他一个孩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很多事由不得他!” “走吧老夫带你去见一个人。” 陆松听了非常诧异。 等稍微琢磨后他才意识到袁宗皋说的是什么。 朱浩是朱家派去王府刺探情报的现在朱浩差点儿被人纵火烧死吓得要逃出王府不欲回去可朱家那边会顺着朱浩心意? 怕是到时朱家还是会把朱浩强行送回王府若他执意不从必定各种要挟的手段都会用上。 送走袁宗皋和陆松朱浩一点都不着急。 回王府? 着什么急! 以袁宗皋的深谋远虑怎会考虑不到把他赶走后带来的后果?以朱家为代表的锦衣卫会放弃对兴王府的监视? 退一步说即便王府不让他回去朱浩也不亏。 水里火里两次拯救朱厚熜跟未来的嘉靖皇帝已建立起联系。 朱厚熜现在已七岁并非不记事的稚子这种过命的交情一旦建立起来难道以后成年了会把两次被人搭救的过往一笔勾销? 眼下他若是留在王府外偶尔跟朱厚熜见上一面或许比在王府读书更有效果。 朱娘赶紧拉着儿子的手返回铺子关切问道:“小浩你说王府起火还说有人想烧死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朱浩道:“娘详细情况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总之今日我自火场死里逃生容我先平复两天心情然后才考虑是否回王府。” 为了不让朱娘过于担心火场救人的细节不便向朱娘描述。 但朱娘和李姨娘岂能不担心? 原来进王府有这么大的危险! 本来还不觉得如何但想到朱嘉氏让儿子进王府刺探情报这等于是跟兴王一家为敌想到这里朱娘便思忖是否让儿子彻底打消回王府读书的念头。 袁宗皋一直都没有乘轿带着陆松去见一个神秘人。 临日落时那人出现在相约的别院外这栋别院并非是兴王府产业而是袁宗皋私人所有。 陆松在外等了半晌见一个中等身材相貌平平的中年人出现在面前他上前问询过对方的姓氏和目的这才带进别院跟袁宗皋相见。 “先生人带来了。” 陆松怕此人不知袁宗皋真实身份要是因自己称呼不善而泄露细节便不好了便只称呼袁宗皋为先生。 袁宗皋笑道:“老刘啊你来了?给你引介一下这位是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至于他乃锦衣卫朱家的老管家刘宏。” 陆松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上。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朱家那位刘管家? 袁宗皋是如何收买拉拢为兴王府密探的? 陆松心想或许在袁长史心中我值得信任才让我知道朱家内线的真实身份但其实我背地里却在做对不起王府的事 想到这里陆松心中满是惭愧。 “刘宏在朱家已有二十多年对朱家知根知底但他身份特殊外人并不知晓以后有什么事需要通传你去跟他联络。” 冲着陆松说完袁宗皋又对刘管家道“老刘陆典仗乃我兴王府柱梁绝对值得信任以后有紧急事情只管跟他说。” 刘管家赶紧向陆松行礼:“小的见过陆典仗。” 陆松抱拳回礼。 袁宗皋一摆手道:“陆典仗你先到外面候着不要让人靠近我有点事要问问刘管家。” 说是让陆松以后联络但此次却不能参与秘密对话陆松并没有因此心生不快他知道自己身份尴尬临出门时心想一定不能把刘管家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 从心底里他是向着兴王府的。 陆松出门后袁宗皋便详细询问有关朱浩的事。 但袁宗皋没有告诉刘管家朱浩曾在王府救人救的还是兴王世子只是验证朱浩跟朱家关系到底如何。 刘管家挑了一些他知道的情况进行阐述。 “这孩子天资聪颖行事天马行空却颇有针对性实乃可塑之才。但这三房从来不得老夫人青睐当初他父亲便是自小缺乏父母关爱才欲在兵事方面出人头地可惜北上平叛以身殉国留下孤儿寡母常遭家族欺辱连其父遗产都难保全。” “至于这孩子进王府做伴读乃是事后家里知晓他去参加选拔还一举通过为此老夫人十分着恼上门训斥一番勒令其进王府后打探情报” 刘管家虽然对朱浩有成见却不像朱嘉氏和朱万简那般根深蒂固此时站在相对中立的角度觉得朱家对朱娘母子有所亏待。 也就是说刘管家没有对朱浩落井下石。 他很清楚只要说朱浩跟朱家关系不好兴王府就不会对朱浩痛下杀手。 袁宗皋脸色不冷不热:“看来此子并非蓄谋已久那他可曾把王府中事跟朱家人说及?” 刘管家为难道:“这个小的不清楚。” 袁宗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之前锦衣卫不是派人到朱家联系?可打听到此人在安陆的住所?还有跟什么人见过面?” “这” 刘管家虽是兴王府收买的朱家内应但所行之事都涉及朱家事务他的能力仅仅体现在管理生意和上下打点上让他去刺探情报显然有些强人所难。 “也罢。” 袁宗皋没有勉强“以后再有锦衣卫的人造访朱家你立即通知陆典仗他住在靠近王府的小拐子胡同回头让他把详细住址告诉你。” “是是。” 刘管家连忙应声。 袁宗皋道:“好了趁着天黑前城门没关闭你早些回去吧避免惹人怀疑。回头王府会安排你那秀才儿子在老家附近做个县主簿。” 刘管家跪下连连磕头千恩万谢。 县主簿可是九品官通常由贡监及吏员拔擢除授是知县的佐贰官主管一县户籍、缉捕、文书办理事务在知县或县丞空缺时主簿也有希望署理知县职务。 出任一个县的主簿意味着由民到官的阶梯式跨越难怪刘管家会感激涕零。 等刘管家出门陆松有些担忧地望着袁宗皋“袁长史此人可以信任吗?” 袁宗皋嘴角一撇道:“有什么值不值得信任的?他为了子孙后代的前途背叛主家而王府则多了一个耳目各取所需罢了他做多少事便能获得相应回报若身份败露吃亏的是他自个儿难道他会不知轻重?此等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蜕变(求收藏!) 陆松听了袁宗皋的话受到不少启发。 当晚去跟林百户联系时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证不能让锦衣卫的人知道朱厚熜曾落于火场并被朱浩救出来。 如果让锦衣卫的人知道他和朱浩二人非但没帮忙把朱厚熜弄死反而出手相救估计锦衣卫的处罚不会轻。 朱浩这边当晚他趁机跟朱娘好好商讨了一下最近的生意策略。 “小浩咱跟苏东主的生意还在继续银子赚得越来越多但娘心中却越来越不安若被官府查知的话我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到你成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娘想的是再积攒些银子就把生意兑出去” 朱娘得知儿子在王府遭遇危险后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太大意义。 不如跟儿子一起回朱家就算再不济儿子也可以练武哪怕不继承父亲留下的锦衣百户职位母子努力些也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即便一辈子平庸过日子也比让儿子到王府冒险成天刀口舔血好许多。 朱浩笑道:“娘长寿知县公子如今跟我是同窗不会与我们为难朱家因为我身在王府也不会找我们麻烦当初那么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说放弃会不会早了些?” 朱娘没说什么但显然她有自己的主意。 孀妇带儿子儿子年纪小她不会事事都听从儿子的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 第二天上午朱浩正在跟于三商谈在城外招募人手增加盐田数量时朱婷急匆匆跑来:“哥祖母来了。” 朱嘉氏的到来早在朱浩预料之内。 放下手头的事情来到堂屋见朱嘉氏。 此时的朱嘉氏于儿子灵位前坐着脸色阴沉。 李姨娘在前边照看铺子生意没过来朱娘则梨花带雨立在一旁。 显然在朱浩过来前朱娘已恳求过婆婆希望朱浩不再进王府却被无情拒绝。 “朱浩昨日王府内到底发生何事?”朱嘉氏阴沉着脸问道。 朱浩委屈地道:“有人想烧死我。” 朱嘉氏并不觉得有多意外板着脸道:“你是说王府起火跟你有关?听说有个孩子被人从火场里救了出来是你?” 朱浩早就想到王府起火这种事闹得很大作为盯梢王府的朱家和其背后的锦衣卫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朱浩道:“当时我被烟呛得都快昏过去了我我不知道” 这就要看陆松如何跟林百户汇报的而林百户又跟朱嘉氏说了多少。 在朱浩看来这种事上他完全可以打马虎眼只要让朱嘉氏知道这把火是针对自己放的自己置身于危险中那就足够了。 朱嘉氏显然不知个中细节黑着脸继续问:“那你为何今日在家中没有回王府去?” 朱娘跪下来:“娘小浩他的身份败露了王府方面起了歹念现在回去不是送他去死吗?” 话是这么说但朱嘉氏岂会松口? “他自己不小心泄露的身份怪得了谁?再说是他自己应承下来的差事难道现在想打退堂鼓?如此一来不是整个安陆的人都知道我朱家对兴王府有不轨企图?”朱嘉氏生气地瞪着儿媳。 “咳!” 朱浩咳嗽一声道:“祖母敢问一句难道在我进王府前朱家搬来安陆的目的兴王府不知情?” 朱嘉氏怒道:“混账东西!老三家的这就是你教导的儿子?这么跟长辈说话?” 朱浩不依不饶道:“祖母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进王府第一天身边人就在议论说我是朱家人说王府袁长史有吩咐要严密看管我避免跟王子多接触” “当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被针对直至经历昨日被人放火差点烧死在火场我总算想明白了其实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我在王府久留!” 依然是顶撞的话但这次朱嘉氏没有刚才那么暴怒。 明摆着的事情人家兴王府又不是傻子为小王子招募伴读难道会不调查一下孩子的身份背景? 知道这小孩出自朱家会让其有机会接触王府核心秘密? 兴王府最在乎的是什么? 自然是世子朱厚熜的绝对安全! “你必须回去!” 朱嘉氏厉声喝道。 朱浩这次没有回答。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袁宗皋之所以不着急把他找回去估计也是在等朱家向他和母亲施压你就这么逼上门来并没有逃出人家的计划也没超出我的预期。 顺理成章的事情回去就回去呗! “娘” 朱娘态度坚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期冀老太太能心软一把。 但朱嘉氏不为所动起身便往门口走冷冷甩下一句:“若不去家里就把你儿子接回去送到窑里当苦力一辈子出不了头你掂量着办吧!” 朱娘身体剧震。 居然有这种祖母? 朱浩可是朱家嫡亲血脉! 不能完成朱家的使命就要被送去苦窑?朱家人还有人性吗? “娘起来吧。” 朱浩眼见老太太摔门而去摇头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搀扶朱娘。 要说老太太亲自登门有个重大意义那就是让一直对家族抱有期冀的朱娘认清现实儿子进王府是必须的事情。 要是老太太不来威胁一番朱娘根本就不会让儿子再回王府。 母子二人到后院送别朱嘉氏却见刘管家突兀地站在月门前。 朱浩留意到刘管家神色不太正常忽然想起刚才他在堂屋跟老太太对话时窗户外有一道黑影会不会是刘管家趴在那儿偷听? 后来因为老太太离开屋子事出突然刘管家仓促之下后退以至于本来等在后院门口的他现在却在后院二门外。 朱浩暗忖:“这老家伙看起来敦厚老实一心为主家颇得老太太信任为何要探听我朱家内部事务尤其是关于我在王府的情况?难道他也是锦衣卫的人?” “老夫人。” 刘管家脸色很快恢复平静好像他刚从后门进来迎接朱嘉氏。 朱嘉氏没理会径直往后门走去。 朱娘本来还想跟上去哀求但老太太忽然转过身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朱娘浑身剧颤只能目送朱嘉氏绝情地离去。 刘管家跟着出了门口折身关门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下朱浩。 本来朱浩未曾留意此人但因其暗中探听朱家事务心生疑窦暗自揣摩其中因由。 朱嘉氏走后朱娘一脸灰土色。 带着儿子往前院走整个人神思恍惚差点儿被地上横着的木架子给拌倒好在朱浩及时上前扶了一把。 “娘我早就说过朱家对我们没什么恩情若是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摆脱家族控制。” 朱浩道“不过我能理解祖母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个内线可以刺探王府情报岂会允许我说走就走?” 朱娘不多言。 当天朱娘神色都不正常也不跟儿子叙话只是默默为儿子收拾被褥行囊。 当日下午朱浩准备结束休假回王府报到朱娘才对儿子开口:“娘想好了未来可能会把生意做到江赣顺着大江把盐往东运如果可行的话娘会想办法让你去江赣游学再不回安陆。” 这一说不打紧朱浩对朱娘再次高看一眼。 一个封建守旧的女人之前担心贩运私盐会影响儿子前程想的是早些收手回归家族。 但现在为了儿子她琢磨着让儿子离开湖广地界大概是想朱家再有势力也不可能染指江赣那边。 儿子去外地读书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儿子卷入朱家跟王府的纷争中去。 “娘您有心了我想跟您说个秘密但请务必要保守住这个秘密。”朱浩一脸神秘兮兮。 “嗯?”朱娘不解。 朱浩笑道:“你知道为何兴王府长史会亲自登门吗?其实昨天那把火我在火场里救了一个人乃是兴王世子也就是兴王唯一的儿子是我冒死把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回来你觉得王府的人还会伤害我吗?” “啊?” 这次朱娘满脸震惊。 朱浩道:“本来我进王府的确是危机重重但我跟兴王世子是好朋友如果当今陛下继续没有孩子未来兴王世子就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相当于太子” “我救兴王世子于危难之中若兴王府的人以怨报德还要继续加害我那就是违背上天的旨意岂会有资格继承皇位?” 朱娘脸上的惊愕之色仍旧没有消散急忙道:“小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朱浩笑嘻嘻道:“我其实是想告诉娘我在王府安全得很只有把我在王府的经历说得危机四伏祖母才会觉得亏欠了我们才不会继续为难有助于娘做生意以及我们一家人以后在安陆求存。” “所以娘您暂时不用考虑我去江赣游学的事情我以后会在王府好好读书争取成为世子的左膀右臂将来平步青云为母亲争得一个诰命。” 朱娘没想到此等话会出自一个孩子之口这个孩子还是自己儿子。 这样的见地普通人岂会有? “娘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救兴王世子已经是第二次了之前还有一次你说我跟他多有缘分?他一有危险我就出现在他跟前若他将来真有机会当上皇帝” 朱娘实在听不下去了伸出纤纤玉手封住儿子的口不让儿子说下去。 “小浩只要你在王府平平安安不管学业如何娘不用那么挂心便可你多加保重!” 朱娘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儿子无恙剩下的一切都是浮云。 ******* ******* ps:本书很快就要下新书榜了还没收藏的请务必收藏不然茫茫书海何处寻觅?这件事很重要拜托您了!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室友 于三赶着马车带着朱浩和他的新家当穿过大街小巷停在了王府西门。 朱浩归来王府仪卫司的侍卫赶紧去通知陆松。 当陆松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朱浩眉头紧皱。 “朱少爷你作何回来?” 陆松阴着脸问道。 朱浩扁扁嘴道:“陆典仗这是明知故问很多事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祖母今日到过我家说如果不回王府来就送我去苦窑当苦力换作陆典仗你想退出就能退出吗?” 针锋相对丝毫也不留情面! 陆松先是一怔这小子好大的火气这是吃准了我不敢反驳所以才敢这么对我说话? 但看到朱浩满脸沮丧之色马上意识到朱浩明显不愿意回来若他真想留在王府为何先前要逃走? 陆松心中暗叹一声摇摇头近前帮助朱浩拿起包袱带头往门里走。 跟着陆松来到入住的院子一进屋朱浩就发现里边有别人的物件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询问陆松。 陆松主动说明情况。 “暂时你就住在这儿京知县家的少爷也进了王府与你同寝他是今早进入住的午后已去学舍读书。” 对于京公子进王府这个消息朱浩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陆松将走之际忽然想起什么善意提醒:“最近我们不要再有来往免得被人怀疑你暂且很安全没人敢再加害你没事别来找我。” 陆松对上次尖毛镢放火一事始终不能释怀但他又猜不出朱浩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朱浩保持距离。 朱浩冲着陆松的背影喊道:“谢谢你陆典仗。” “哦?” 陆松回过身看朱浩。 朱浩点了点头:“我是感谢你没有把我在火场救世子之事告知林百户所以我祖母才没有兴师问罪呵呵我也没想到会救世子” 陆松板着脸问道:“所以说你早知朱四是世子?” 朱浩摊摊手:“陆典仗糊涂了吧?那天救人后我听到张奉正亲口说的你猜我若是提前知道朱四就是世子救还是不救呢?” 陆松一时语塞。 是啊朱四是世子之事王府中知晓真相者甚少外边的人尤其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怎可能提前获悉? “不过我觉得我肯定还是会救我想换作陆典仗也跟我的想法一样吧。” 朱浩表明的态度其实是提醒陆松咱俩的目的由始至终都一样那就是不与兴王府为敌为锦衣卫调查王府情报只不过是份工作而依靠王府求存甚至发达才是生活。 没必要把咱俩的关系搞得剑拔弩张。 下午临近黄昏时京公子回来了。 跟京公子一起来的还有陆炳。 此时陆炳气吼吼地跟在京公子后边不时翻一个白眼明显跟之前京公子对他态度冷漠有关陆炳就算年纪小也是有脾气的。 “下午还跟王子提到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京公子身上带着一股“杀气”或者说是一种怨气。 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凄哀。 朱浩看着陆炳微笑着问道:“阿炳你是来找你爹的?” 陆炳看到朱浩后脸色好看了些点点头:“我跟我爹一道回家他得散工时才走所以我要留在这儿做功课朱浩你能别叫我阿炳吗?” 京公子扁扁嘴看向陆炳:“王子平时不都这么称呼你的?” 不用说京公子口中的“王子”是朱三因为王府给小郡主塑造的形象就是兴王世子遇到危险时也是让朱三这个姐姐顶在前面。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陆炳低下头一脸认真“我叫你们大名你们也叫我大名行不行?我叫陆炳。” “哼!” 京公子态度不善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一样很快他便把目光落到朱浩身上:“你叫朱浩我叫京泓。” 朱浩闻言一笑。 京泓厉目相向喝问:“你作何发笑?” 朱浩脸上笑容不减:“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京鸿惊鸿一瞥这成语我知道发笑是领悟到你爹为何给你起这名字对此你有什么意见?” 京泓道:“你取笑我的名字我为何不能有意见?我名字里的泓不是惊鸿的鸿你是在嘲笑我吗?” “喂京同学别这么敏感好不好?我哪里嘲笑你了?我叫朱浩你可以称呼我浩子我没意见名字嘛代号而已别紧张。” 朱浩再世为人京泓就算有见地岂有资格跟他比?再说他从来都不自尊心过剩不会像个刺猬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炸毛。 你小子觉得我是在嘲笑你还不如污蔑我代入了你爹的角色存心占你便宜 京泓稍微冷静下来。 他自尊心很强这跟出身背景和家庭教育有关在之前的选拔考试中他输给了朱浩而且是完败那种不由产生自卑心理才会这么在意朱浩说什么。 陆炳在旁边瞪大眼看着比他年长的二人争吵完有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道:“你们吵完了吗我要回家了。” 京泓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等你爹吗?” 陆炳摇头:“你们吵得我脑袋都晕了哪里还有精神做功课?另外我爹做事经常忙到很晚不一定能按时接我反正这里距离我家不远我自行回去也行我娘肯定已经做好饭等我回去了。” 此话一出别说是京泓连朱浩都很羡慕。 同是王府伴读待遇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人家可以走读为何我们俩就要当住宿生?这种爹不亲娘不爱的生活很可能会持续到成年 陆炳不理会京泓羡慕的目光自顾自出门去了。 门口看门的侍卫主动跟陆炳打招呼热情至极谁让这小子有个好爹呢? 陆炳走了。 朱浩提醒正在发神的京泓:“别看了人家是王府仪卫司典仗的儿子属于自己人而我们则是从民间招进来为王子伴读的待遇嘛没法比王府没把咱像防贼一样盯着就是好的。” 说完朱浩往里屋去了。 里屋除了临窗的书桌便是两张床一张是自己的另一张是京泓的不管以后王府如何安排至少这两天二人是室友。 进到屋子京泓一屁股坐到书桌旁的凳子上闷闷不乐。 朱浩拿起一块馅饼正要掰开来吃忽然想到什么分了一半递给京泓。 京泓皱眉:“吃这作何?中午时王府安排了伙食到晚上难道不管吗?” 朱浩笑道:“这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进王府已不是一天两天别奇怪我只是昨天回了趟家其实我一早就来了不过先前住在王府东边的院子是这样的王府晚上开饭比较晚因为很多做工的要等太阳落山才回来怎么样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会饿哦!” 京泓看着流油的馅饼好像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再加上中午吃得少不由咽了口唾沫嘴上却道:“不用了。” 这是落不下脸不想让朱浩看不起毕竟先前才争执过。 朱浩也不勉强直接把馅饼往嘴里塞。 韭菜跟肉五五开的肉馅煎得恰到好处朱浩这次回王府朱娘跟李姨娘做了一撂皮薄馅大香气扑鼻。 京泓那叫一个眼馋。 虽说他是知县家公子但他爹才上任长寿知县之前赋闲在家赚不到钱即便家里有些田宅还有乡民挂靠的土地能让其生活无忧但生活品质难以跟如今生活条件已大幅改善的朱浩相比。 “王府的饭菜不好吃不吃的话我可吃完啰!” 朱浩嘴巴“吧嗒”“吧嗒”地发出咀嚼声响进一步发出引诱。 京泓没有答话起身往外走以他的家教自然不会受“嗟来之食”装作去上茅房其实是到外面等候开饭来个眼不见为静。 “这小子一看就不知王府尿性有吃的不吃活该你挨饿。” 朱浩在王府已算老油条。 很多事他清楚在王府中午饭可以多吃一点到了晚上王府侍卫和匠人连吃带拿很多菜还没摆上桌就被人拿走满足一家之需。 既然在王府能吃能拿自家为何还要开灶? 再说了王府的伙食至少都是细粮级别的平常人家可没法做到顿顿细粮给家里带回去再好不过于是乎一层压一层地位高的带走好的地位低的就带走一些普通的剩下的 比如说朱浩和京泓这样挂靠吃饭的给你口饭吃就算不错了。 食堂里京泓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碗稀粥以及一碟咸菜差点没忍住就想站起来找厨房的人理论。 “别闹他们会跟你说有你吃的有你喝的还不满足?如果你想把事情闹大他们会暗地里教训你你不希望以后自己吃的饭菜里有他们的口水或鼻涕吧?” 朱浩笑呵呵发出警告。 京泓瞪着朱浩:“少唬我。” 朱浩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意思是你不相信请便。 京泓还真不敢去争。 贵家公子出身的他来到一个陌生地方还是比自家地位高得多的王府面对一群豺狼就算再有骨气怎样? 没学会隐忍也总该知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吧? “对了我那儿还有面粉、鸡蛋、葱花等食材搅匀后烙制成的大饼你想吃的话回去就着水吃饿的时候吃一口那叫一个香”朱浩提醒。 京泓头一横:“不必了!”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难兄难弟 朱浩没想到知县家的公子这么爱面子。 可面子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在陌生地方应该互帮互助而不是搞对立这点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吃过晚饭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朱浩和京泓就被勒令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名王府仪卫司的侍卫板着脸道:“晚上少喝水以后起夜必须跟值房打招呼若是谁敢不经同意便走出这院子挨棍子都是轻的。” 朱浩笑了笑这种威胁的话对他无效。 可对京泓来说这种对自由的禁锢就像是坐牢一般。 京泓比朱浩年长一岁以他这年纪暂时没有自理能力平日看起来就跟个小大人一般但骤然遇到问题尤其还涉及居住环境的改变很难保持平常心到了晚上必然思家心切。 朱浩一脸淡然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从包袱里掏出两块葱花鸡蛋烙饼放到桌上:“想吃的话只管拿去就好。” 京泓有些生气了:“我说多少遍你才清楚?我不吃!” 态度坚决。 朱浩心想这小子就跟厕所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 哼最好饿死你身边有这么个电灯泡以后我还怎么调查王府内的情况?怎么把危险化解于无形?这无聊的夜晚又该如何打发? 再一想来日就要跟朱三一起读书能不能见到朱厚熜另说但若是进入读书上学的状态那想偷懒就不容易了。 成天摇头晃脑背诵四书五经? 默写文章? 就在朱浩对前途感觉一片迷茫时京泓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自一口小箱子里取出来其中就有一包蜡烛。 或许他很自豪作为本地知县的孩子我能用得起蜡烛而你朱浩 等等。 在京泓惊讶的目光中朱浩也随手拿出一包蜡烛。 打开来里面露出六根比二指还粗的蜡烛朱浩取出一根放到桌上简单把烛台拾掇后插上又掏出火折子点燃。 “你” 京泓有点难以理解。 这小子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么?怎么条件这么好?又是吃肉馅多多的馅饼又用大蜡烛 朱浩好似不知京泓的疑惑商量道:“以后秉烛夜读之事看来少不了但如果咱俩同时用蜡烛未免太过浪费我这里虽然有桐油灯但亮度感人久了对眼睛不好。不如这样以后咱只点一根每天我俩轮着来这样晚上我们就能多学习一会儿你觉得呢?” 京泓想了想很有道理啊。 虽然自己带了一包蜡烛来但其实只有六根每一根能烧半个时辰就不错了如果加上朱浩的蜡烛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根绽放光明的蜡烛上很想问你的蜡烛为啥那么粗嘞? “可以。” 京泓点头道“这是你一个月的用量吗?” 朱浩摇摇头:“自然不是但也不可能是一天所需你说是吧?嘿要不这样咱分日子逢单用我的蜡烛逢双用你的” 京泓马上发现问题所在当即皱眉:“不可!每旬逢五就要回家那天可不用蜡烛。” 朱浩笑道:“你咋斤斤计较呢?你怎么不说有的月份没三十呢也罢那就这样你一天我一天不分什么单双日子你看怎样?” 京泓脸上突然一阵滚烫好不容易在朱浩面前摆谱一转眼就把自己小肚鸡肠的一面表现出来岂不是很丢人? “单双就单双你单我双大不了我们每个月轮换一次便是若不分单双的话容易记混。”京泓立即做出修正。 朱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赖账连日用你的蜡烛。” “你” 京泓瞪着朱浩似恼恨朱浩冤枉和小瞧自己但这次他仍旧忍住了没有跟朱浩进一步争论。 夜黑风高。 烛光摇曳。 朱浩拿出一个纸罩子把烛台笼住虽然亮度有所降低但足以满足二人读书所需。 朱浩问道:“今天朱三没欺负你吧?” “朱三?” 京泓刚坐下来书包里的书本都还没摊开闻言不解地望向朱浩随即想到什么“你是说世子?” 朱浩微微一笑道:“就是她她很任性的尤其喜欢捉弄人” “他没有捉弄我啊作为他的伴读我对他很恭敬他可是王府世子将来会继承王爵怎会一点气度都没有?你真是小人之心” 京泓本想抨击朱浩一下但想到今天用的是朱浩的蜡烛且朱浩的蜡烛明显比自己带来的要粗长许多怎么都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便不好意思发作。 朱浩扁扁嘴心想那是她跟你不熟或者说你身上暂时还没被她找到捉弄的点等过几天估计你就要倒霉了。 朱浩把自己的书拿出来四书五经都有书包里厚厚一大叠。 朱浩问道:“喂京泓今天是隋先生给你们上课的吧?可有布置课后作业?” “作业?” 京泓对这名词感到很新鲜一脸茫然。 朱浩顿时了然。 显然隋公言并没有布置作业本来就是王府私教平时就算不是一对一教学也算得上是开小灶有什么需要朱三和朱四学的当场教习和检查便可。 京泓进王府来当伴读隋公言就算再认真负责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布置作业简单但入夜后黑灯瞎火若没有桐油灯或者蜡烛照明怎么完成? “这个词汇不太好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先生安排散学以后学生回家完成的部分功课如果没有那读书就全凭自觉了。” 朱浩说到这里见京泓点头便又问:“隋先生今天教授你们什么?我下午才到不如你告诉我我赶紧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免得来日先生问及我回答不出。”朱浩一副虚心向学的模样。 京泓本不想说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把论语拿出来指着上面:“就是把这部分背下来” 背论语? 好没水平的课业。 “哦那你背吧我默写一下。” 朱浩拿出纸笔他自然不会背默现在难得有闲暇写东西不如把一些可以写的写出来。 所谓的可以写的当然是超出这时代认知的东西诸如什么四大名著又或是戏本什么的 总之不做作业就对了! 京泓很好奇你都没开始背就要默? 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等朱浩把带来的纸拿出京泓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了因为他看到的是厚实的用三层宣纸压制出的上好信笺且都已装订好厚厚一大本。再一看朱浩箱子里本子足有几十册若是再加上那些散装的白宣纸加上笔墨砚笔洗等等 京泓很想问你家是卖文房四宝的吗? “京泓你看什么?需要纸吗?随便拿就行。”朱浩大度地挥挥手。 这种客气的话在京泓听来纯粹就是显摆。 京泓不回答拿起论语便要开始朗诵。 朱浩连忙道:“先不着急我们定个规矩吧。” “规矩?”京泓把书放下。 “对。” 朱浩一脸认真地说道“以后我们各自温习功课最好不要打扰对方各顾各的相互间不得干涉对方做事也不能问对方读什么写什么不得偷看你同意吗?” 京泓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道:“谁要偷看你?你脸大吗?” 朱浩道:“不要把气氛弄得这般剑拔弩张嘛我说的是相互间不是特意针对我们中某一方这是给对方留下充分自由发挥的空间。” 京泓觉得朱浩是诚心拿自己开涮便不加理会摇头晃脑读起书来。 要说普通人写东西旁边有个家伙在那儿唠叨肯定沉不下心但朱浩是什么人?他可以在闹市写东西而不受干扰同时还可以兼顾周遭环境即便做不到一心多用一心二用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我写东西只要你小子别骚扰我就好。 一支蜡烛燃烧了一个多时辰才烧完。 朱浩提前把笔放下准备出门打水洗漱。 京泓提醒:“刚才那人的话你没听到?入夜后不允许随便出去” “你听他的?” 朱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这会儿那家伙指不定在哪个房里跟人厮混或是摇骰子、推牌九或是聊天打屁不信你现在出去走走能看到人影算我输。” 京泓战战兢兢跟朱浩一起出了屋子。 还真有人影从院外闪过吓得他差点躲回屋子。 朱浩笑着宽慰:“放心只是巡夜的更夫侍卫这会儿要戒备王府面积大得很几十个侍卫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外院这边只需要守住几个通道虽说部属有岗哨但岗哨里的人经常不在可惜安陆州城工商业不够发达入夜后没什么好玩的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京泓瞪大眼睛打量朱浩。 朱浩本想说不然估计大半侍卫都会偷偷溜号我也可以带你出去玩。 可这时代没有网吧、酒吧等娱乐场所食肆入夜后基本都关门了要说入夜后能开放的也就是窑子可问题是 两个孩子进窑子能干嘛? 就算能进去身体也不允许! 想到这里朱浩忽然想到是该给这时代的人们丰富一下夜晚的生活了。 开个入夜后讲评书的书场或是弄个戏台演戏专门做街坊生意。 就算赚钱不多以后能跟京泓一起出去玩玩找点乐子似乎也是打发无聊时间不错的选择。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故事里的事 夜已深。 远处传来二更鼓敲响的声音。 随着蜡烛熄灭朱浩和京泓各自上了床榻。 即便京泓心理素质再好也呈现离家后的落寞凄哀要不是朱浩在旁估计他都能哭出声来。 陌生的环境让他分外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要探头起来看看。 朱浩也没睡。 但跟京泓不同朱浩前世身体健康时并没有早睡的习惯若还是独住他可以找点事打发一下无聊但有京泓在旁边始终不方便。 “放心吧晚上没人来蒙头大睡便可。” 朱浩在京泓又一次起身查看情况时提了一句。 京泓目光落在屋子另一边有些模糊不清的朱浩身上。 此时朱浩头枕着双臂正对着天花板发呆看上去比京泓淡定许多京泓自然不想表现出怯懦的一面学识上已输一筹可不能比拼心理素质又落败。 “你比我早来几天看来已住习惯了。” 京泓说了一句。 朱浩没搭理他小小年岁就学会找各种借口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并不丢脸。 小子干嘛一定要分出胜负呢? 京泓见朱浩不搭理自己问道:“你也睡不着?” 朱浩道:“你肚子咕咕响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 京泓看了自己干瘪的肚子一眼。 或是晚上没吃饱又或许王府的饭食不适合他娇生惯养的肠胃, 吃坏了肚子躺下后肚皮里就一直闹腾。 “你别耗子咬木箱——嘴硬!你要是想家就直说, 还怪我肚子吵你睡不着?”说罢, 京泓学着朱浩双臂枕在脑袋下, 看着天花板。 毫无趣味可言!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朱浩会盯着天花板看那么久? 朱浩道:“家倒是不想, 毕竟想也是白想。” 想家? 再世为人该想哪个家? 此心安处是吾乡吾乡是何乡? 二人静默良久。 京泓再次打破静默的氛围:“你说来王府有些日子了, 那之前你学什么?隋先生今日好像没提过你。” 朱浩随口道:“哦之前我在王府有一番历练。” “历练!?那是什么?” “历练就是经历世事诗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人生需要历练, 如果你不懂注定成不了高手我说的是高手是指读书走科举之途金榜题名文魁天下。” 本来很扯淡的话, 京泓听了却很在意, 急忙问道:“那你是如何学的?怎么才算历练?” 京泓又为自己选拔考试失利找到借口原来不是我不行, 是我历练太少, 身旁这小子有歪门邪道能修习高深莫测的学问。 朱浩撇撇嘴:“要是能告诉你, 怎么称得上独门秘技?” 二人对话又陷入僵局。 朱浩其实想告诉他独门秘技就是死一次重新投胎做人, 把这辈子的学问带到下一世, 至于能否成功就不知道了一般人可照搬不来。 过了许久, 京泓那边没有动静朱浩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明月, 忽然生出心思想出去走走。 但旁边榻上的京泓很麻烦。 这小子既是他室友, 也是眼线自己做什么都有可能被其泄露秘密, 尤其自己做的事很多还对王府不利。 “睡了吗?” 这时京泓突然又开口询问。 朱浩侧过头去:“没!干嘛?” 京泓问道:“我想去趟茅房, 这里晚上会不会有毛贼混进来?” 朱浩不由莞尔:“王府之地, 若是贼人能随便进来, 外面那些侍卫就不用混了难道你们县衙平日时常有毛贼光顾?” 京泓想了想欲言又止想叫上朱浩一起陪他如厕又觉得丢面子最后还是倔强起身硬着头皮独自去了茅房。 待回来时气喘吁吁显然刚才这一趟他来去匆匆草草了事。 “外面有毛贼吗?”朱浩故意问道。 京泓不回答。 待京泓躺下朱浩道:“我这儿有个故事, 叫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你想不想听?” 京泓道:“是强盗头领的故事?” 朱浩没想到京泓的脑回路很大, 反正无事可做便跟京泓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 在大明西边某个国度的城市里住着兄弟俩, 哥哥叫戈西母弟弟叫阿里巴巴。父亲去世后他俩各自分得有限的一点财产分家自立各谋生路” 这故事明显不太符合大明国情很多地方道理都讲不通京泓不时会打断他。 “戈西母大肆收集金币一袋一袋挪到门口准备搬运出洞驮回家。待一切准备妥当他来到紧闭的洞门前可由于先前兴奋过度竟忘记了弟弟阿里巴巴告诉他的开门暗语大喊:‘大麦开门吧!’可洞门紧闭” “哎呀这哥哥真笨不是芝麻开门吗?”京泓又点评。 “戈西母慌了神一口气喊出属于豆麦谷物的各种名称, 唯独‘芝麻’这个名称怎么也想不起来哎呀, 夜已经深了睡吧!” 朱浩打了个呵欠后便缄口不言。 这正是他的目的, 要让京泓对故事产生兴趣然后吊他的胃口一步步让其成为自己的拥趸。比如说他诱惑朱三和朱四的方法就是兔子、走马灯和冰激凌对京泓这样心高气傲的贵公子就要用点手段。 如朱浩所料京泓被这个异域故事深深地吸引了。 “后来怎样了?多讲一点吧!” 京泓早忘了想家的事出言央求。 朱浩叹了口气说起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他自然而然回忆起前世的生活自从某个巨头快速崛起这个故事似乎已引申为别的意义 “说了那么久我喉咙都快冒烟了不想讲了要不给你讲个克里克里巴巴变的故事吧。” 京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京泓居然沉沉睡了过去屋子里响起轻微的鼾声。 朱浩发现自己哄孩子很有一套居然把离家第一天彷徨无助的京泓给哄睡了这小子总想表现出傲气但在朱浩眼里不过是个喜欢装大人扮老成的小屁孩。 翌日清晨。 朱浩睁开眼时京泓睡得正香鼾声依旧。 院子里一阵吵闹乃是守夜的侍卫回来简单吃过早饭便要回家补觉。 朱浩穿戴整齐出来洗漱刚好碰到陆松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拿着根竹马的陆炳。 从这点上来说陆炳家教确实不错至少没有睡懒觉的陋习。 “你先在这里别到处乱跑一会儿吃过早饭带你去学舍” 陆松对儿子说了一句用略带警告意味的目光扫了朱浩一眼随后带着几个侍卫去各处查岗。 陆炳等父亲走后骑着竹马蹦蹦跳跳来到朱浩面前笑着道:“我来啦。” 朱浩把漱口水吐了打量眼前兴高采烈的小子问道:“这么高兴干嘛?很喜欢到王府来读书?” 陆炳听到读书二字顿时皱起眉头。 显然对他而言读书是个辛苦活。 陆家对陆炳的期望很高但问题是他年岁太小无论是陆家还是王府对他的教育都有点揠苗助长。 朱浩把水盆里的洗脸水倒掉拎着空盆子往屋里走陆炳则如跟屁虫一般跟在后面。 进到屋子只见京泓已经起床且已穿好衣服。 “朱浩你昨天讲的那个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后来阿里巴巴是不是把大盗都杀了?” 京泓一觉睡醒就开始纠结那个未完的故事。 朱浩笑而不答。 陆炳一脸迷惑地问道:“什么故事?” 朱浩继续沉默。 一直到吃早饭时京泓还是一脸遐思推敲故事的结局是什么陆炳则简单吃了几口就把饭菜往朱浩碗里扒拉——家境如何一目了然。 陆松家里的条件显然比较好一般家庭的女人很难找到活计但陆家属于“女强男弱”陆松看起来是王府典仗有一定身份和地位但更多是沾了妻子的光谁让他妻子是世子的乳娘呢? “陆炳你爹呢?” 朱浩也没多少胃口扒拉了一口饭菜问道。 对面的京泓眼巴巴看了过来。 朱浩和陆松吃得不多而京泓则因为肚子饿从早晨起来就巴望着吃早饭还要争取多吃一点免得挨不到中午。 陆炳道:“我爹有事要忙如果他不来我认识路你们跟我走就行。” 说到这里他无比自豪。 虽然三人中陆炳年岁最小但显然他并不是新近才进王府有他娘的关系以往肯定是经常到王府来玩就跟王府里的孩子一般无二。 “好那你一会儿带我进去如果可以的话路上给我介绍一下各处都是什么地方怎么走。” 朱浩当然要利用一下陆炳对王府的熟悉多了解一下周遭环境。 “嗯。” 陆炳重重地点了点头。 朱浩准备跟陆炳出去透透气随手将碗推到京泓面前。 京泓顾不上矜持筷子和嘴同时运动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吃饱。 艳阳当空。 三个小的进王府内院的书舍读书前陆松赶了回来。 若只有陆炳和京泓陆松完全可以让他们自行进内王府的侍卫不会有任何顾虑顺手相助皆可。 但有朱浩在陆松始终放心不下得亲自把朱浩这个“瘟神”送到王府学堂。 “爹我跟朱浩、京泓已经是朋友了以后我跟他们一起玩好不好?” 陆炳在两个大孩子面前就跟张白纸一般说出的话满是稚气纯真本性毫无遮掩这令陆松感到十分担心。 陆松瞅了朱浩一眼面带忧色明显怕朱浩把儿子这块璞玉给磕碰出几块疤痕来。 “陆典仗中午散学时我们也是回这边吃午饭吗?”朱浩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小孩子问了一句。 陆松道:“无论何时出内府都要人陪同不得单独行事。” 朱浩笑嘻嘻问道:“回这边就算我们认识路也要找人看着?如果找不到人呢?” 陆松面色阴沉未作答。 陆炳自告奋勇:“我认识路到时我带你们过来就行爹一切都交给我吧我能做好!” “嗯。” 陆松点头嘉许。 刚才他还觉得儿子太过天真此时突然又觉得儿子长大了心想若是有儿子时刻盯着朱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儿子应该不会隐瞒自己吧? 有这么个小眼线 要得!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放任(求收藏) 一行穿过西院外廊道一路来到兴王府内宫西角门入内后是一条长长的夹道夹道尽头的门通向王府正殿而西侧有四个月门入内后分别是几个院子全都是四合院布局。 径直走到最后一个院子门口有侍卫把守陆松跟侍卫打了个招呼随即把三个小的带了进去。 “在这里等着哪儿都不许去。” 陆松交待后出门看来是要去迎教习和世子前来。 但朱浩揣测朱厚熜暂且不会出现在这里王府既然对他有防备大概率会以朱三假冒王府世子继续麻痹潜伏于王府内刺探情报的锦衣卫密探。 朱浩问道:“陆炳你们平时就在这里读书?” 陆炳没什么心机直言不讳:“不全在这里有的时候在书堂那边” 朱浩点头心中大致有数了王府这边因为有伴读入王府读书可能临时把朱三和朱四分开授课。 真正的世子朱厚熜被保护得很严密至于朱三则充当炮灰随意到王府各处亮相充分吸引外界火力。 京泓来到房间里一张课桌前, 自书包里拿出书本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文章, 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朱浩跟陆炳一样, 待在外边的院子。 陆炳问东问西, 询问得最多的是那些已经葬身火海的走马灯想让朱浩再带几盏走马灯到王府来。 但陆炳不知道的是, 这小玩意儿已被王府明令禁止带入陆松告诫朱浩除了夜晚点灯, 其他时候不允许接触明火。 就连朱浩以后想用硝石来制冰都会有极大的麻烦自场大火发生后王府对他的戒备加深了。 等了很久, 朱三终于来了。 朱三还是一身男童装扮见到朱浩咧嘴一笑露出皓齿:“朱浩你没死啊?” 这种特殊的打招呼方式, 即便是先进书舍读书的京泓都不由侧目, 世子这是不懂人情世故?跟人打招呼怎么跟诅咒人家早死一样? 朱浩叹道:“命硬没死成, 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朱三啐了一口:“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看是好人命不长祸害留千年阿炳, 去里边给我搬张椅子来。” 陆炳听朱三称呼自己“阿炳”心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 径直入学舍搬椅子, 屋子里传来京泓的声音:“先生快来了赶紧温习功课啊!” 朱三笑着打趣:“小京子, 你还是这么爱学习不过你不用装样子给我看隋先生今天不会来, 让我们自行温习功课他人都不来, 我们温习个什么劲儿?等来了以后再说吧” 对于孩子来说没有老师盯着, 当然是要找机会玩耍。 朱三只是个小女孩, 生下来就是郡主, 只要王朝不倾覆, 一辈子衣食无忧学那么多诗词文章干嘛? 王府把所有教育资源都放到了朱四身上现在这院子是一个假世子加个相当于家生子的陆炳再有两个从外面招进来的伴读王府随便让先生教导点什么就是难道真要请名师轮流对你们进行辅导? 想多了吧! 朱三只以为隋公言有事朱浩却知道隋公言多半是教授朱四学问去了几个小的放任自流。 “喂朱浩, 你现在还有冰激凌吗?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回味那美妙的滋味太好吃了。” 朱三眼巴巴望着朱浩。 本来京泓和陆炳很好奇为何朱三对他们没好气对朱浩则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原来是有事相求。 冰激凌? 吃的东西么? 王府这么好的条件, 堂堂世子居然跟朱浩讨要食物?世子能随便吃来历不明的食物? 京泓心中满是疑惑本来他还在认真读书但因朱浩跟朱三的交谈, 他把书本放下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对话。 朱浩道:“那把火把我的家当都烧没了我家里的条件你是知道的只能等回头再行筹措材料得等些时候了。” 朱三一脸惋惜:“都怪我弟弟要不是他唉!算了不说了。” 二人的对话看起来简单但蕴含的信息量却很大京泓全都默默记在心里尤其当朱三提到她有个弟弟时京泓很奇怪因为他父亲说过, 兴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 为何会是兄弟二人? 世子嘴里的弟弟到底是谁? 京泓看起来是进王府读书但其实也是来刺探情报的只不过不是为锦衣卫打探消息而是帮他父亲。 京钟宽这个人善于官场逢迎到安陆后殚心竭虑巴结兴王, 送儿子来王府做伴读目的也是为接近世子另外再让儿子打听一下王府的情况回头原原本本告诉他让京钟宽对未来有所规划。 对京家来说接近兴王府是一次大胆的政治投资。 从某种程度而言京泓跟朱浩进王府的目的一样都是借助跟兴王府的良好关系未来争那“从龙之功”。 “朱四呢?” 朱浩问了一句。 朱三摊摊手道:“我也不知道这两天袁先生神经兮兮的总是单独把他叫走说起来我也就见过那小子两面朱浩你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不如我们一起出王府去抓兔子吧?” 朱三知道当天隋公言很可能不过来便琢磨着逃出王府让朱浩这个安陆本地小孩带她各处玩最好是能像上次那样出城抓兔子。 虽然当时很危险但现在回想一下那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朱浩道:“我来王府当伴读第一天就跟你一起偷偷溜出王府你是想让我早点被赶走吗?” 朱三皱皱鼻子道:“小气鬼为了自己能读书不顾朋友义气哼我看不起你走了走了阿炳我们进屋去跟小京子玩。” 朱三生气了带着刚从房里搬来凳子正愣头愣脑站在一旁的陆炳往教室走去。 里面的京泓人都快听傻了。 不是说朱浩早就进王府了?怎么他又说自己第一天当伴读?还有什么抓兔子如果说朱浩早就在这里当伴读跟朱三如此熟悉好理解可这分明与朱浩的说法相违背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朱三、陆炳和朱浩陆续进了屋子各自把书本和文房四宝拿出。 里面六张桌子明显四张是新的案桌很矮没有安放椅子只能直接跪坐在蒲团上读书写字。 朱浩进来后前面两张桌子已被京泓和朱三占据陆炳坐到了第二排他想都没想便到最后一排坐下。 朱三回头看他:“喂你可以到前面来阿炳你坐到小京子后面去你这位置朱浩来坐。” 先前还对朱浩甩脸色一转眼朱三居然主动邀约朱浩坐在她后面。 陆炳不情愿地起身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听朱浩说道:“不用了我这里很好啊。” “后面都听不清先生讲什么” 朱三不过是吓唬朱浩房间本就不大这年头也没有黑板不需要抄写坐在哪儿不一样? 何况朱浩说是进王府读书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接近朱厚熜获得一个平步青云的从龙机会。 但这也不是百分百靠谱也许因为他的穿越产生蝴蝶效应而令朱厚照有了子嗣或是那一天正德想通了从藩王中找一个养子再或是朱厚照几年后并未英年早逝活个七八十岁那朱厚熜依然没法做皇帝 所以朱浩最希望的还是能给自己满腹才学找个合理的来历有了兴王府读书的履历自己将来参加科举就有了由头。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但眼下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好困啊先睡一觉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朱三拿京泓开涮时朱浩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很快便进入梦乡。 要说晚上朱浩真不一定能入睡那么快但不知为何课堂的环境给了他一种熟悉而又安逸的感觉好像这么美好的早晨和熙的阳光洒在桌子上若不伏案睡上一觉便辜负他再世为人的人生。 朱浩睡得正香。 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鼻子上活动还没等他睁开眼便听到嬉笑声。 不用想也知道朱三正在捉弄他。 “有意思吗?” 朱浩眼睛闭着不满地质问。 朱三笑嘻嘻地道:“朱浩你这是有多困啊昨晚没睡好吗?快起来太阳晒屁股啰!” 朱浩眉头皱了皱。 听起来正常的话但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怎么怪怪的?你可是郡主难道一点也不懂矜持?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朱浩直起身子睁开眼只见朱三已把她的蒲团挪到自己案桌前就坐在对面嬉皮笑脸一手撑着案桌一手拿着根草棍至于京泓和陆炳则好像打量怪物一般看着二人实在理解不了朱浩和朱三的恶趣味。 朱浩看了看外面上了三竿的日头便知自己睡了很久。 这说明朱三还算是给自己面子自己呼呼大睡她过了很久才跑来捣乱。 “先生几时来?” 朱浩随口问道。 朱三瘪瘪嘴:“我先前不是说了先生不会来吗?怎么你不相信?哼你只顾着一个人睡觉也不管人家好无聊啊不如我们出去玩蹴鞠怎样?” 朱浩翻了个白眼:“你们都不知道学习吗?只知道玩。” 三个孩子齐刷刷看过来眼神怪异。 不学习只顾呼呼大睡的分明是你结果睡醒了就教训我们不爱学习? “算了先生不来就由我教你们吧这样你们跟我一起去定做块黑板这对教学很有用。” 朱浩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朱三嘻笑道:“就你?” 朱浩板起脸来:“你们要不要听朱先生教课?” “听!” 朱三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你说的那个黑板是什么东西?好玩吗?” ******* ******* ps:今天是新书榜最后一天请大家高抬贵手点击收藏啊!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朱先生 要开课先做黑板。 没毛病! 朱浩与朱三一同从院子出来京泓跟在后边小声提醒:“陆典仗不让我们出去。” 朱三不屑一顾道:“你听他的?我们又不出王府朱浩你说去哪儿?” 朱浩看了看陆炳。 毕竟这位是陆松的儿子是陆松派过来充当眼线的。 但此时陆炳小眼睛里冒着精光显然听说有好玩的东西他才不管什么给老爹当眼线甚至他可以亲自冲锋在前给朱浩打头阵。 “我们去东院之前那个仓房虽然烧了但王府储存木板的地方不止一个况且之前救火时抢救出一些应该有现成的另外需要刨光打磨的工具你们还得帮忙京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留在这里读书我们自行前去便可。” 朱浩说完带着朱三和陆炳便走。 京泓本来的确不敢去但被朱浩言语刺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哼说我不敢? 那我就去给你们看看! 几个孩子从学舍院子出来。 顺着夹道往王府内走可不行门口有侍卫把守但若是往外走绕行, 却没有任何问题。 朱三驾轻就熟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到门口时甚至没跟守门人打招呼, 便带着几个孩子堂而皇之穿过前院坝子, 往东院方向走去。 要说王府对这几个孩子真没太大的戒心。 朱三被当成世子养, 陆炳乃是陆松的儿子朱浩在王府眼下也是个名人只有京泓看起来眼生, 但几人走在一起稍微一琢磨便知是王府招进来的伴读还是知县家的公子。 这组合 只要不是入内院或者出王府大门基本没人理会, 毕竟谁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来到东院朱浩感觉一阵轻松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十多天对周围环境已经驾轻就熟, 旧地重游, 直接便来到木工院找到正在做活的老宋。 “宋叔。” 朱浩笑着打招呼。 老宋惊讶地问道:“朱浩?你你怎么过来了?” 老宋的目光迅速落在朱浩身后几个孩子身上。 朱浩道:“我过来找点木板我记得之前不是从火场里抢救出来几块板子吗?应该没什么用吧?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花钱买我想做个大木板, 抹上黑漆, 在上面写东西。” 老宋跟朱浩关系较好, 闻言没有推脱带着朱浩到了另一个仓房外。原先朱浩住的那个仓房已烧成白地, 目前工人正在整理残垣断壁, 等清理完毕就要原地重建老宋之前就是在为新房子制作大梁。 “抢救出来的板子全堆在那儿, 表面都熏黑了估计已经不牢靠算是废料你用的话只管拿去便是。” 老宋别的主做不了, 但给朱浩几块破板子, 想来没人过问。 朱浩走过去挑了挑。 就在此时李顺从仓房出来, 见到朱浩脸皮抽搐一下, 也不管几个小家伙在做什么, 好像躲瘟神一般快速走开。 朱浩选好板子, 又去找趁手的工具。 接下来他需要用刨子、矬刀和砂纸把木板表面打磨光滑再找老宋要一些黑色油漆涂抹在面上顺带到仓房选了几块滑石。 现做粉笔显然条件不允许但滑石这东西木工经常用到可以作为记号笔也可以制成滑石粉作白漆的添加物用途广泛平时王府多有存货。 朱浩忙碌个不停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手里的木工活把陆炳和朱三叫过来, 让他们帮忙砂磨。 朱三拿出小郡主脾气:“这么辛苦的活小京子你来。” 京泓本来对朱三和颜悦色毕竟在他心目中, 这位小爷是王府的世子, 乃是未来的兴王不能忤逆对方的意思。 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抗议:“我叫京泓你称呼我大名吧。” “小京子多好听, 干嘛要换?别小气干活了!”朱三把砂纸交给京泓。 京泓不情愿地接过砂纸蹲下干活时还不忘瞪朱浩一眼:“你怎不叫他小浩子?” 朱三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就是喜欢称呼你小京子小京子小京子小京子干活了!” 京泓气到差点吐血。 朱浩坐在一旁休息看着东院的木匠忙活个不停。 朱浩趁没旁人时凑上前问老宋:“宋叔尖毛镢怎么样了?” 老宋道:“被送到官府法办了听说被打得很惨接下来很可能发配充军他是自找的居然敢在王府放火就是惯的。” 言语中犹自愤愤不平大概是平时侯春打压下面的人太甚而尖毛镢仗势欺人, 老宋苦不堪言, 现在尖毛镢终于被移交官府追责老宋心中积蓄的怒气终于得到宣泄。 朱浩则很好奇王府出了自家人放火这种事应该低调处理才是袁宗皋将尖毛镢送去官府算几个意思? 正琢磨着另一边陆炳和京泓因为打磨木板起了争执。 朱浩走过去摸了摸木板表面感觉已经很光滑了便道:“剩下的交给我吧。” 随即他把收尾工作完成用黑漆连续刷了几遍等稍微晾干又请老宋帮忙钉了个边框。 老宋这个手艺精湛的老木匠做事极为稳妥钉完看了看觉得不够完美又在黑板四周做了挂角这样一来黑板很容易就固定到墙壁上。 “宋叔回头请你吃饭谢了。”朱浩礼貌致谢。 老宋平时就没什么架子笑呵呵忙自己的去了而朱浩则把黑板交给京泓和陆炳扛着几个孩子返回西院。 回到王府西边夹道旁的小院已经是正午时分。 朱浩拿出从老宋那儿借来的锤子和钉子在讲桌后的墙上把黑板固定好几个孩子瞪大眼睛看着虽然这是朱浩提议做出来的东西但每个孩子都参与其中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喂朱浩你挺有才啊这东西是不是用滑石在上面写写画画?我先写” 朱三忍不住拿起滑石在尚未被人玷污的黑板上留下自己的笔迹。 朱浩摇摇头心想要么怎么说是郡主脾气呢?好东西要她先享用糟蹋东西她也冲在前面 朱三在上面写了一些熟记于胸的论语句子京泓也好奇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至于陆炳则是在上面随便画了个好像鱼的东西最后三个孩子把整个黑板都涂满了然后一起看向朱浩。 “朱浩没地方了怎么办?” 朱三显然没玩够。 朱浩坐在那儿没好气地道:“我做黑板是给你们上课用的你们居然把它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打算好好听讲了是吗?行了行了回头我做个板擦可以抹去上面的笔迹但现在只能用破布你们谁有?” 几个孩子都没有准备找了半天才在院子角落寻到一块发霉的破布。 朱浩嫌弃地让朱三把破布扔掉然后道:“时候不早马上就是吃晌午饭的时间等吃过饭我会把一切准备好你们下午来听课便可各自散了吧。” 此时已近午时三刻朱三探头到窗外看了看天太阳已到正中只能不情愿地把手里的滑石放下带着陆炳往内院去了。 京泓看着二人背影问道:“为何陆炳能跟着一起去吃饭?” 朱浩道:“因为陆炳的父亲是王府典仗他母亲总之人家的待遇跟咱不同中午可以吃小灶走把我们赶紧到西院饭堂去吃饭晚了不一定有吃的。” 西院这边的饭堂由于来吃饭的主要是侍卫相比东院那边菜肴更加丰盛难得的是还有梅菜扣肉、烂肉豇豆这样极其下饭的荤菜。 这次京泓吃了昨儿挨饿的经验教训一连添了三次米饭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免得到了晚上挨饿。 坐在椅子上连打几个饱嗝京泓不好意思地看了朱浩一眼然后问道:“你说世子还有个弟弟叫朱四是吗?他在哪儿?” 朱浩笑道:“你的问题挺多的怎么你爹让你打听这些?” 京泓被朱浩一语道破做贼心虚之下赶紧否认:“没有。” “有也没关系外面都在传兴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兴王世子但你怎知兴王是否有庶子或者私生子呢?庶子就是小妾生的儿子私生子则是哎呀你我都是小孩子这些大人的事我说了你未必能明白。” 果如朱浩所言。 待朱浩把分析说出来京泓瞪大眼张大嘴神色呆滞如闻天书。 小妾生的儿子? 私生子是什么鬼? 关系一听就好复杂。 “如果你想知道更为详细的只能问朱三她自己的家事比谁都清楚至于她肯不肯告诉你呵呵。” 朱浩说完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京泓急忙追问:“朱浩你为何跟王府里的人认识?你真的已在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吗?” 朱浩头也没回留下一句话:“我说我在王府有过一番历练你当我骗你?好了赶紧收拾一下回屋睡个午觉下午还要上课呢。” 京泓本来满肚子疑惑。 他还想问为什么朱三对我和陆炳那般强势对你却和颜悦色俨然把你当对等的朋友? 可朱浩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 他不知道朱三虽然有郡主脾气却擅长见风使舵。 朱浩既会抓兔子还有那么多新奇的好吃好玩的东西如果把朱浩得罪可没好果子吃况且在朱三心目中朱浩同样很小气又记仇的。 既如此姑奶奶我就哄着你把你身上的好东西都骗过来到时再治你也不迟。 未时四刻朱浩带着京泓出现在学舍院。 朱三已带着陆炳早一步回来两人还带来干布沾上水后用力擦拭虽然把上面的滑石粉擦了下来但黑漆也抹掉不少。 等朱浩来时朱三竟然有做错事的羞愧感不敢跟朱浩对视。 朱浩皱眉:“为什么不等我来?看看弄成什么样子了?回头又要找宋叔刷黑漆上去靠边儿站看我的。” 等黑板晾干朱浩拿了块相对粗糙的麻布稍微一擦就把上面残留的滑石粉痕迹给擦干净了。 “现在我教你们认字你们可以抢答看谁认识如果回答正确有奖励你们也可以猜猜是什么字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提示比如字面意思的理解这样你们能记牢些” 朱浩上辈子曾在京城某大学汉语言专业任教教书育人的经验无比丰富。 这辈子教几个小孩子那还不是驾轻就熟轻而易举?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嫉贤妒能 朱浩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箕”。 “谁认识?”朱浩问。 几人面面相觑。 朱三虽然开蒙一两年但明显涉猎的学问不多。京泓隐约记得这是什么字一时间却说不太清楚。 “是其吗?” 朱三学问不行但有猜测的胆量至少她不会像京泓那般畏畏缩缩。 京泓顾全的是自己的面子要回答就要答对若是说不对的话岂不是在朱浩面前丢人? “不对!” 朱浩摇头道:“是簸箕的箕字面上还有旁的引申意。‘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 “朱子在论语集注上注释‘微子纣庶兄。箕子、比干纣诸父。微子见纣无道去之以存宗祀。箕子、比干皆谏纣杀比干囚箕子以为奴箕子因佯狂而受辱’。 “在这里箕虽仍旧是名词但不具有引申义属于专有名词。” 几个小的听到朱浩的解释全都愣住了。 以他们的年岁能跟着大人把论语背全已属不易要求把论语近一万六千字全都认出来那是天方夜谭至于每一篇的具体含义更是无法知晓。 至于论语集注是通常要等到开蒙三年到四年之后才会接触还要一点点学习而朱浩比朱三和京泓年少一岁解释起来却一点都不费事。 陆炳问道:“什么叫专有名词?” 朱浩笑道:“就是特定称谓的名词比如说你陆炳其实你本来可以称陆浩但因为你爹给你起了陆炳的名字陆炳这两个字就成为专有名词。” 朱三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名词是什么?” “名词嘛字面理解就是名字的词比如说这块黑板黑板就是名词如果我们要搬抬黑板的话, 那搬抬就是动词, 你要说这块黑板好黑啊, 那黑就是形容词” 朱浩授课的方式明显跟这时代的先生不同。 一个合格的老师教授学问时要重理而不重条, 就是要解释道理而不是以教条的方式让人死记硬背但可惜这时代的人本身就很迂腐, 跟所学的四书五经本身就很迂腐有关。 整个科举, 就是拿儒家典籍文章其中某一句话来写“作文”, 这种应试体制下能培养出怎样灵活多变的人才? 教条主义, 成为这时代教育的通病以至于朱浩说出后世一些简单的语法问题就让几个孩子听得云里雾里, 不明所以。 好在他们正处于学习知识最好的年龄, 只要愿意跟他们讲, 把道理讲通透, 他们便能理解甚至充分消化吸收。 “如果你们不明白论语某一篇的具体含义, 那就先搞清楚这一篇一共有多少字其中哪些是名词哪些是动词, 哪些是形容词这样方便你们理解字面的意思, 知道具体是什么讲述的是怎样的道理” 朱浩说到这儿, 又在黑板上继续动笔写“好了, 我们讲下一个字德” “子夏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 朱先生尽职尽责。 这是朱浩骨子里优秀教师具备的负责任的态度此番讲课即便是对他不服气的京泓也听得津津有味。 很多时候会有一种“竟然如此”醍醐灌顶的感觉。 朱三则明显不是爱学习的好学生只是在那儿笑嘻嘻听着偶尔说上两句捣乱显然学多学少对她而言没差别。 还有陆炳 以陆炳的年岁根本就没到听明白道理的地步但陆炳受父母影响必须得虚心向学然后就装样子望着黑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陆炳看来只要能把黑板上的内容学会自己就会成为举世无双的俊杰对他而言朱浩传授的知识就像是一本武功秘籍即便我听不懂也要尽量听不然我将错过人生最大的宝藏。 朱浩讲了很久放下滑石。 朱三笑嘻嘻问道:“怎么不讲了?” “你们先消化消化把我黑板上写的内容抄写十遍。”朱浩道。 朱三吐吐舌头:“我才不写呢你又不是真正的先生等隋先生来了看到你写的东西肯定会骂你的。” 朱浩想了下还真是。 隋公言小肚鸡肠或许真如朱三所言此人目无余子若知道是个孩子在这里授课肯定会以师长的身份加以纠正。 到那时他很可能要倒霉。 不过谁让隋公言没来呢? 我的地盘我做主! 当天下午学舍院这边一片安宁。 临近黄昏依然没人来通知散学, 不过朱三已经着急先回去了, 剩下朱浩、京泓和陆炳三人一起走出院子往西院而去。 “朱浩你好厉害啊, 掌握的东西可真多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博学多才。” 陆炳人小志气大听了朱浩下午的讲课感觉自己收获不小看向朱浩的眼睛里满是小星星。 朱浩笑道:“等你长大吧正式开蒙可能要两三年后了。” 正常人家的孩子开蒙都是虚岁七八岁的时候也有早一两年的但普遍开蒙早的学了就忘通常是开蒙前教授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字而陆炳属于天资聪颖的类型就算如此也要一两年后才会正式开蒙。 京泓此时脸上带着一股颓丧之色“朱浩我发现你掌握的知识真多你是几岁开始学的?” 朱浩道:“我学得很晚但我过目不忘只用了一年多时间就全学会了。” “不可能没人有这样的天分。” 京泓这下更觉挫败连连摇头坚决不认可朱浩的说法。 朱浩笑呵呵道:“不信就算了要不找个机会咱俩比试一下学问?” 换作以往京泓肯定会毫不犹豫应战但这次他却犹豫了。 陆炳道:“京泓我看你别跟朱浩比学问了经过下午的听讲我觉得他比隋先生都厉害你比不过他的。” 京泓若有所思:“隋先生跟家父一样都是举子出身听说他还曾到南京国子监求学其学问岂是朱浩能比的?你小子可真是没见识被他唬上两句就以为他什么都会?”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坚决不应战。 在京泓看来即便朱浩学问不如隋公言但也不是他能比的发现彼此差距后在迈步赶上前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为好。 一连两天都没见到隋公言来学舍。 朱三有时会迟到甚至半途就走。 就像隋公言授课的地点已换到旁处京泓和朱浩这两个伴读的身份简直名不副实。 第三天下午翌日便是二十五乃是朱浩和京泓归家的日子二人终于见到隋公言现身学舍。 隋公言带着朱三一道过来。 二人刚进院子就听朱三王婆卖瓜一般向隋公言介绍。 “黑板就在里边以后隋先生授课的话可以用它写什么字方便得很且一目了然 “那是朱浩弄出来的好玩意儿” 朱浩本来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天空飘过的云朵发呆听到外面有动静不由把目光转向门口。 隋公言黑着脸进了学舍顾不上观察房间里有什么人进来后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到挂在墙上的黑板上。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上面有朱浩书写的几个句子全是论语中的内容甚至附有论语集注的注释这是今天上午京泓强烈要求朱浩讲的。 朱浩讲完后原本准备擦去京泓却不允许奋笔疾书抄录下来然后盯着黑板慢慢领悟似要将朱浩教授内容全部掌握彻底融汇贯通以弥补彼此差距。 “谁写的?” 隋公言看了一会儿黑板上的内容瞪着房间里三人喝问。 陆炳本来坐在朱浩身边见隋公言语气不善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就把头给挡住了嘴上没发出任何声音在那儿摇头晃脑装作背诵的样子。 典型坏学生看到老师来了装腔作势的模样。 朱浩起身道:“隋先生是我写的。” 隋公言打量朱浩眉头紧锁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似有教训朱浩的意思可一时间却找不到由头。 学生在黑板上写字字迹工整且言之有物甚至还有超纲的内容你上来就要教训 师出无名啊! “往后几日你们且把论语子张篇背完先自行领悟若有不会的用笔摘录下来回头问老夫。” 隋公言最后放弃了教训朱浩同时宣告正式放弃教导在场几人对他而言进王府只是教授世子学问。 伴读? 他们又不是自己的正式弟子只是挂名学习他又没拿过几人给的束脩凭什么要为这几人的学习而花费时间和精力? 朱三见隋公言要走急忙道:“隋先生黑板呢?” “此等东西华而不实留着你们用吧。” 隋公言说话间已走到学舍。 朱三本想让先生把黑板带回去方便教授自己和弟弟学问见先生走得如此匆忙有些莫名其妙。 以她那浅薄的为人处世的经验哪里会知道隋公言此时心中正冒火? 隋公言倒不会忌讳朱浩的才学只是他觉得朱浩是别人的弟子唐寅的名声远在自己之上自己会为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栽培弟子? 做梦! 那日唐寅在兴王府外垂钓他便心生警惕生怕对方落入王府的视野取代自己在兴王和袁宗皋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才会如此敌视朱浩甚至不惜在选拔伴读的考核中作弊可惜被人拆穿了。 隋公言走了。 但朱三没走她坐在座位上有些闷闷不乐觉得或许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京泓转过头问道:“朱浩你是不是得罪了隋先生?” 朱浩笑了笑还是京泓懂得察言观色发现隋公言身上那股邪火。 “先生让我们背论语子张篇那就背呗你们有不认识的字直接问我就行背完了默写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我好困啊明天就要回家了今儿得好好睡一觉明天玩个痛快!” 朱浩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只想来日回去后如何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京泓看到朱浩那慵懒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奋发向上的豪情你小子现在学得是比我多但你这骄傲自满的模样早晚会被我超越。 等着瞧。 *********** *********** ps:收藏!收藏!收藏! 新书榜最后几个小时天子再求一波支持拜谢! 正文 第六十章 合伙经营 临回家前最后一晚京泓失眠了。 难得这两天他开始适应新环境但想到来日就能回县衙跟父母家人团聚京泓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朱浩一如既往撰写完东西后就到门口坐着。 现在没有墙头给他骑没法暗中观察王府里的动静他只能琢磨是否以后就住在这里目前所住的院子是王府侍卫的值班房就算晚上很少人来但外面就是岗哨出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你怎么还不睡?哦对了那个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后来究竟怎样了?”京泓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从榻上起来走到朱浩一侧的门槛旁坐下忍不住打听他心心念的故事。 朱浩道:“最后四十大盗想办法找到了阿里巴巴住的地方阿里巴巴和他的妻子、女仆侥幸逃脱远走他乡四十大盗占领了那座城市。” “” 京泓一脸无语。 显然这个故事结局跟他的想象有极大不同沉默良久他质问道“这怎么可能?阿里巴巴那么勇敢聪明为什么” 朱浩看着星空幽幽道:“一个打四十个再勇敢再聪明有什么用?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京泓连连摇头:“这怎么会是我想要的结局?” 朱浩笑了笑:“故事嘛要么是好的结局要么是坏的结局或是开放式的结局任由听故事的人去幻想。 “反正又不是真人真事这不过是我随口胡诌的一个故事如果你觉得阿里巴巴最终斗赢了四十大盗就不用一直追问我结果不是吗?” “你问我大结局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一个跟你想象中不一样的事物总会有两面性故事也不例外。” 听了朱浩的话京泓整个人坐立不安。 我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你跟我讲什么事物有两面性? 你在讲大道理的时候, 是否该考虑一下我这年岁的小脑袋瓜是否能接受这么复杂的东西? “我觉得, 故事真正的结局一定不是这样!” 京泓冲着朱浩一脸认真地说道, 但他没有争论也知道朱浩不会跟他好好讲故事于是起身回到榻上躺下。 朱浩继续仰头看着璀璨的星河, 想从万千繁星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翌日清早。 天还没完全亮开朱浩就起来收拾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后便出了门, 没有等京泓一道出王府。 作为王府仪卫司典仗, 陆松值夜的时候不多, 当天早上朱浩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等出王府西门时几名值守的侍卫都好奇打量, 但知当天是休沐日没有出来阻拦任由朱浩离开。 来到外面的大街, 已经是卯正三刻, 看到安陆本地摸黑早起, 待城门一开启便进城来赶早市的农家人, 朱浩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不出意外老太太朱嘉氏昨夜便进城, 住进了东厢今天一早就起来穿戴整齐只等孙子回来把王府的情况问清楚。 朱浩尚没有跟朱娘、李姨娘她们说话的机会, 就被老太太单独叫进堂屋。 “我现在跟王子一起读书也不知其真实名字是什么, 我们都习惯叫他朱三至于是否有兄弟姐妹尚不清楚。” “至于教习, 我们称呼其为隋先生表字公言, 另外这两天王府内有些紧张可能是因为之前起火之事” 朱浩带出来的情报不多跟上次大同小异朱嘉氏不是很满意一再追问。 朱浩恪守不伤害王府的原则不去纠结朱三和朱四的身份若问到相关内容一概说不知道老太太面对这么个圆滑世故的小孩竟无计可施。 “祖母我查到一件事好像王府要换教习我是听那些侍卫说的不一定准确啊。” 朱浩最后终于说出个让朱嘉氏满意的情报。 朱嘉氏皱眉沉思良久起身出门去了。 等朱娘把朱嘉氏送走赶紧进堂屋来拉着儿子的手问道:“小浩这次你进王府没人为难你吧?” 朱浩咧嘴笑道:“没有啊娘我在王府里吃得好住得好而且开始学习了呢论语我学了好几篇不信我背给你听听?” 朱娘道:“不用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饿了吧?早饭吃了没?我让你姨娘给你做好吃的。” 小院因为朱浩回来又忙碌起来。 朱娘生意上遇到一点麻烦但为了不让儿子分心一直没对朱浩说但朱浩还是察觉到一丝端倪。 “娘是不是咱的买卖出了问题?”朱浩问道。 朱娘苦笑一下:“盐田产量直线下降最近倒是没下雨不过七月底天阴晴不定, 没夏天时收成好。” 朱浩心想, 当然不能以夏天的产量来衡量盐田全年的产出那是太阳照晒最猛烈的时候可能是那时赚钱太快朱娘觉得一年四季都该如此但实际上一旦到秋冬季节晒盐就会迎来淡季甚至出现绝收的情况。 “娘咱卖的散盐情况怎样了?”朱浩问道。 朱娘摇摇头没有说话意思是零售生意仍旧不如人意经历之前太多事后铺子的街坊生意其实难以为继。 朱浩仔细琢磨了一下。 其实把这铺子交还给朱家也行反正不赚钱但是要牢牢把控城外的晒盐生意如此一来就需要多多笼络帮手不能让具体经手人见异思迁。 吃过早饭朱浩把于三找来。 于三见到朱浩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心情没来由一阵轻松在他眼里这个小掌柜主意很多值得他专程跑一趟。 “小三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不过你别告诉我娘这是咱俩的秘密你看行吧?”朱浩凑上前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于三有些莫名紧张问道:“浩哥儿您知道我没多大能耐别吓唬小的。” 朱浩道:“哪能吓唬你?我是有好事找你做是这样的我从王府里弄了几个评书本子都是很不错的说本如果咱在城里开个书场你觉得会不会有前途?” 于三一脸不解:“书场?” 迷茫的眼神看过来好似在问小祖宗你是要闹哪样? 朱浩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散碎银子都是朱娘平时给的零花钱他辛苦积攒下来的。 “我这里攒了一点钱留在手里没用不如拿来做点小买卖王府西街不是有大片空地吗?你去盘下来搭建个木头棚子找个嗓门大的说书人小三哥好像你也识字啊必要时你可以顶上去! “开头旁人来听书我们不收钱等生意进入正轨了一人收一文相对靠前的位置收两文到三文。至于最前边靠近台子的地方可安排几排座位摆上几案提供茶水和干果点心。那些有钱又有闲的人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书。 “书场一天说个十来场最晚那场甚至可以延迟到二更鼓响反正咱安陆州城不是没宵禁吗正好可以丰富城里百姓的夜生活小三哥你来打理一切可以吗?” 朱浩这是要拉于三跟自己合伙做生意。 于三为难道:“怕是不容易吧花费不老少。” 朱浩道:“我算过场地什么的一个月下来可能需要一两银子毕竟我们不用屋舍加上添置桌椅板凳应该用不了三两招募个说书先生按月给工钱可以给他茶水提成至于咱俩你不用出钱只负责出力就好赚了钱咱三七开我七你三每月额外给你四钱银子的辛苦钱你觉得如何?” 本来于三不想跟朱浩搞什么合伙经营一来是自己没本钱二来则是给人跑腿不见得有好处。 但听不用出钱就有干股还有固定的工钱拿这种好事他没理由拒绝。 “这可以就是不一定能做成。” 于三不敢把话说满了。 朱浩笑道:“反正我就这五两银子花完就算完折腾一下就当买个念想当然最重要的是说本好有人来捧场!只要打开名气恐怕城里的人都会跑来捧场到时我们天天夜里都加场。” 朱浩开书场的原因是因为在王府里实在太无聊了。 有陆松的关系其实晚上要出王府并不太困难对陆松来说只是防备他进王府内宅行那不轨之事你要出王府请便。 虽然朱浩有逃夜的条件但外边也要有可玩的项目供他消磨时间。 还有个更大的原因王府西街那边的确有不少空地。 朱浩打听过弘治末年这里曾发过一场大火王府西门附近大片区域烧成了白地那些有钱的人家怕这边烧死过人风水不好便择地重建。穷人也有顾虑要是自己在这边建房未来王府扩建征收自家屋舍说不得又要折腾干脆一早就避免。 于三本来鬼点子就多听到朱浩的话心情激动起来双目冒光。 朱浩道:“索性今天我不用回王府便陪你一起张罗。你先找牙子选定地方再找匠人搭建棚子打造桌椅板凳等一切办妥后我再告诉你如何布置” 朱浩想到就要做到。 丰富安陆本地百姓日常娱乐生活顺带让自己找点乐子或许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是讲那些陈词滥调的说本自然没多少人来听但朱浩这段时间写了很多精彩的故事。 这时代的人有的是空闲却没有足够的娱乐项目如果有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听书取乐即便一天花个一两文钱想来也会趋之若鹜吧。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小心机 有朱浩在一切都有现成计划于三作为执行者只需要按部就班完成即可。 不过朱浩有言在先。 “小三哥咱们得把丑话说在前面这生意我是大股东但你是法人如果出了什么事得由你来承担责任毕竟三成的利润不是白给的当然虽然说你保本不亏却也不能把这生意当做儿戏务必全力以赴做事。” 于三不解地问道:“何为法人?” 朱浩郑重道“意思是你是主要负责人在外人看来你是书场的大掌柜只是赚了钱利润的大头落在我这边账目必须分明要把开支和进项全部记录下来我随时会过来查账如果发现账对不上我可是会换人的。” 于三拍着胸脯道:“浩哥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岂会做那见利忘义之事?再说了”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朱浩微微一笑知道他想说什么大意无非是我赚钱的大头还落在你娘那儿要是为了跟你合伙做个小生意就见利忘义那我以后不仅没法帮你娘做事赚钱很可能都不能在安陆立足。 于三平时嬉皮笑脸但做事很有一套。 人面广能自行安排妥当的绝不敷衍了事朱浩要做什么找他在不清楚地方环境和势力分布的情况下可说是强有力帮手。 半天下来朱浩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值。 中午朱浩在家中吃饭跟朱娘说下午晚些时候会回王府朱娘奇怪地问道:“小浩你可以明日一早回去为何不留在家里多陪陪娘、姨娘和妹妹呢?” 朱浩道:“娘我想早点回王府了解情况, 打探到有用的讯息, 及早完成祖母交待的差事, 我还想趁着休息的时候跟兴王世子一起玩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所以” 朱娘见朱浩主意很多, 没有多怀疑当即点头同意下来。 吃过午饭没有休息, 朱浩出城去了, 安排人手对盐田进行改造, 以适应秋冬季节晒盐的需求。 回来天色不早把于三叫来问了问租赁场地的事, 得知一切顺利空地本身不需要花什么租金只是要跟官府和地保打好招呼, 于三已把事情谈妥, 该打点的关系也都一一打点到了。 “浩哥儿, 咱花出去的银子快三两了, 那些木匠都在抓紧时间做工呢如果到时候银子不够怎么办?” 于三有些发愁。 五两银子看起来多, 但真要撑起门面做生意依然捉襟见肘。 朱浩笑道:“棚子搭好接下来请个说书先生回来就行, 花不了多少钱对了我记得城东和城南都有说书的场子, 你去看过没有?” 于三点头道:“看过了但请人可不便宜如果按月给俸的话, 每月干个二十多天就要三百文。” “该花的钱一个子都不能省说书先生的好坏, 直接关系到书场生意的兴隆不能马虎。本子我给你留下你把人招来后随时可以开场说书开始人少不收钱赔本赚吆喝等说书到了关键时刻再收费要实在不行你自己上去讲也可以” 说到这儿朱浩笑眯眯地看向于三。 于三赶紧摆手:“我可没那本事还是请个正经的说书先生稳当我在旁打个下手倒是没有问题。” 朱浩点头:“我先给你一个本子现在还没写完你得打起精神别让人把说本给骗走了具体如何安排你做主。” 于三声音提高八度:“浩哥儿你瞧好了真要有人敢骗咱的东西定让他没好日子过!” 于三狠话说得底气十足但朱浩知道于三更多时候是装腔作势。 如果于三真有那么大能耐何至于每次朱娘出事他都帮不上忙呢? 不过仔细想想朱娘每次遭遇麻烦都跟朱家和官府逼迫有关于三就算在地方上有些势力还真不敢跟官家斗。 若只是市井小民跟于三起了利益冲突于三说不得还是有点手段的。 朱浩趁着日落前回到兴王府。 陆松正带着人在院子里安排搭架子看到朱浩回来着实有些意外。 “陆典仗你们在忙什么呢?要不要我搭把手?”朱浩显得很热心。 陆松看了看四周那些手下, 有人正捂嘴偷笑。 陆松立即板着脸喝道:“你才多高?这种事你离远点儿架子散了砸着你可是自讨苦吃。” 人前陆松保持了对朱浩一贯冷漠的态度免得被人察觉二人私下有勾连可等架子搭得差不多后, 他还是把朱浩叫到一边。 “为何不在家中过夜?这么早回来作甚?” 陆松语气中充满警惕。 朱浩道:“我一个小孩子留在家里也帮不上忙我想尽快适应这边的环境, 毕竟可能以后很多年我大部分时间都要在王府生活陆典仗兴王府不也是你半个家吗?” 陆松听到朱浩这么有情义的话颇感意外。 你小子会把兴王府当家? 朱浩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搭架子?” “这与你无关。” 陆松没有解释。 朱浩笑了笑对陆松的警惕不以为然你想早些摆脱锦衣卫的控制那我们就应该精诚合作把兴王府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情况整理出来这样每旬既有东西汇报又不会真正损害兴王府的利益。 “对了陆典仗我经过王府西街的时候看到有长长的马车队伍过来看规格不像是一般富户人家所有谁驾临王府了?”朱浩继续问。 陆松瞪了朱浩一眼:“不该问的你别问能告诉你的我自然会相告。” 说完黑着脸离开似乎背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浩撇撇嘴。 心想不对我说你肯定也不会对林百户说你心里守着这么多秘密早晚会消磨掉林百户的耐心到时候把你的秘密曝光就麻烦大了。 王府书房。 袁宗皋正在向朱祐杬汇报。 宁王派来使者见朱祐杬却被袁宗皋打发走了。 “宁藩久居江赣与我湖广之地并无多少联系为何突然遣使来访?”朱祐杬眉头微皱脸上满是不解。 袁宗皋面带忧色:“这个宁王自弘治十年以庶子之身就藩后便很不安分正德二年贿赂近臣刘瑾、钱宁、伶人臧贤等人畜养亡命之徒新近他更是联络京师权贵想恢复其被裁撤的护卫兵马可谓野心勃勃若是其得逞江赣乃至湖广之地都不会太平。” “哦?” 朱祐杬没太当回事。 他自己没有造反野心虽说名义上他儿子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他知道就算正德皇帝突然驾崩自己儿子能否顺利登上皇位还存在疑问毕竟如果皇太后和顾命大臣都反对的话想要顺利入主紫禁城还是有难度的。 至于宁王 平时从无来往自然他也不会关心江赣地面的事情。 袁宗皋继续道:“自去年开始江赣那边就一直闹盗匪就连南昌府都不消停甚至牵连湖广地界这一切或跟宁王有关不然他没借口恢复甚至扩大护卫兵马此番遣使来访在下与使者简单交流一番听其言语对朝廷多有不敬当即斥退兴王不当与宁王再有联系避免落人口实。” 当下宁王朱宸濠野心正在迅速滋长正德年间因为皇帝胡闹使得各地行政出现极大的混乱。 朝中更有大批奸佞靠巴结皇帝幸进短时间内占据高位乱命频出致民怨沸腾这让朱宸濠看到了实现野心的机会。 朱宸濠自然要拉拢江赣周边地区的藩王尤其是那些有名望有实力的以便在自己起事的时候得到财力、物力乃至人力方面的支持造成天下群起响应的效果。 朱祐杬道:“那宁藩之事就交给袁长史解决。” 袁宗皋拱手:“在下自会妥善处置。” 朱祐杬突然又想到什么事问道:“两个伴读还有世子的学业” “兴王尽可放心。” 袁宗皋道“在下已叮嘱隋教习专心教导世子只分出少许时间跟郡主及几个孩子授课要做到主次有别兴王若关心世子学业随时可叫来考校。” 朱祐杬点了点头:“说起来有些日子未曾考校世子课业袁长史你去安排一下吧。” 夜幕再次降临。 朱浩在烛台下伏案写东西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一阵疲倦不由起身伸了个懒腰信步来到外面的院子找了个石阶坐下。 此时已入秋风稍微有些凉。 朱浩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架子想了半天也不知有何用。 院子里一片安静四下无人朱浩起身来到门口把门打开往外看了看马上有两名巡逻的侍卫过来其中一人朝朱浩呼喝:“回去!” 朱浩道:“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所以打开门来看看你们听到了吗?” 侍卫没有回答直接就要过来赶人朱浩吐了吐舌头赶紧退回院子第一时间关闭院门但没有上门闩。 陆松嘱咐过晚上侍卫随时会回来休息门必须时刻留着。 偌大的院子只有朱浩一人他绕着架子走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回屋拿了一件自己不穿的夏装沾上水直接丢上去。 第二天一早一些散工准备回家的侍卫发现了朱浩的“杰作”。 有个人直接伸出手把朱浩的衣服摘下来。 “喂你小子作何?” 恰好这时朱浩出来侍卫一见停住身形大声喝斥。 朱浩一脸委屈:“我昨夜尿床了没办法只好把尿湿的衣服拿到院里晾干寻摸半天发现挂在这儿正合适” “啊?” 那人一听果然发现手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就跟被蛇咬了一般迅即丢到地上。 “哈哈哈哈” 旁边侍卫都在捧腹大笑觉得那人没事找事沾了一手尿。 朱浩赶紧过去捡起来:“别往地上丢啊。” 那侍卫差点儿要跟朱浩拼命却不敢真的无礼朱浩在王府身份特殊跟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体系教训朱浩的后果是什么他们都琢磨不透更不敢冒险。 “这是葡萄架子居然被你用来挂衣服?还沾了尿?哼看来以后王府贵人吃葡萄得沾染你小子的秽物!” 还是这帮侍卫实在。 不像陆松那么多心眼儿。 原来是葡萄架子啊! 在我住的院子里种葡萄难道不怕我在葡萄里下毒? 看来我在这院子住不长久!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考校 京泓一早回王府带来大包小包的东西。 明显上次准备不足让他在王府里吃了一些苦头跟家里申诉后他那县令老爹自然要为儿子准备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连干粮也带了他本来还挺自豪的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跟朱浩比拼一把可当他看到朱浩新带过来的箱子时人又蔫了。 人比人气死人。 到了书舍院陆炳已经到了一会儿正在蹴鞠追着球跑来跑去朱浩见状摇摇头跟京泓一起进了教室拿出自己整理好的备课本翻开琢磨今天教什么课等了好半晌才见朱三姗姗来迟。 “朱先生今天教我们什么?” 朱三笑着朝朱浩打趣。 朱浩合上本子漫不经心道:“论语子张篇和尧曰篇已经讲完了今日开讲孟子。” 朱三笑眯眯没太当回事京泓则显得郑重其事。 京泓不但要强在学习方面也很刻苦既然没先生上课朱浩讲课他也能接受他很想知道朱浩的学识究竟比他强多少。 “阿炳进来上课了听朱先生讲课再踢的话我把你的蹴鞠扔了!” 朱三除了对朱浩的态度还算正常对陆炳或京泓都保持了一贯的强势。 陆炳嘟着嘴抱着蹴鞠进屋来不情愿地坐下对他而言纯属陪太子读书课堂上讲什么他听不明白也不想听王府让他做伴读纯粹是为了让他在王府中健康成长毕竟他父母都有正式“工作”这是把王府当托儿所了。 朱浩正式开讲。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孟子对曰” “梁惠王即魏惠王, ‘惠’乃是其谥号。周显王扁三十年, 魏国都城由安邑迁往大梁, 大梁就是大明的开封所以又叫梁惠王” 下午未时二刻。 王府, 书房。 朱祐杬端坐在书桌后边手持古卷, 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袁宗皋侍立一旁, 书桌前立着两个小家伙正是朱三和朱厚熜。 此时朱三和朱厚熜心中都很忐忑, 不知父亲把自己叫过来干什么。 袁宗皋笑道:“两位王子兴王殿下要考校一下你们的学问涉及当前课业, 只管把所学所知说出来便可。” 考试 还是面对面考试 任何时代大多数孩子都不喜欢这种教学方式, 尤其是当自己学得不好的时候, 考试等于是砸场子。 若是不能通过父亲这一关, 未来一段时间不但会增加课业甚至可能会勒令禁足, 闭门苦读。 一时间朱三和朱厚熜心中想法都一样要是能逃走就好了! 就在两个小的苦着脸等候父亲行考校时朱祐杬并没着急着出题他还在翻阅隋公言递交的教案, 想知道两个小的学习进度。 王府请教习回来教导世子可不会放任自流, 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把教案呈报上来以便王府随时掌握世子的学习情况, 并以此作为考纲看看教习在课堂上讲的内容世子掌握没有, 有时候朱祐杬或袁宗皋还会提醒教习修改教纲加强某些方面的内容。 “为父最近跟袁长史商议未来要给你们多请几个先生除了必要的四书五经的教导还要栽培你们琴棋书画的能力。” 朱祐杬做了开场白。 两个孩子脸上升起黑线。 这分明是要报多个课外辅导班的节奏啊! 以后前来授课的先生多了意味着他们玩的时间就少了。 朱祐杬道:“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你们怎么看?” 考试开始了。 上来第一个题目就让两个小的目瞪口呆。 截取论语中的一段话作为考题问应试者对此的意见即便不是做八股文但也是科举文章的套路。 两个才七八岁开蒙没两年的孩子连论语背诵还经常出错骤然回答这种问题岂不是太过难为人? 袁宗皋微微一愣想提醒朱祐杬一下兴王您对两个孩子的期望太高让他们如何回答? 朱祐杬只是根据隋公言的教案来出题全然没想到自己的题目超纲了完全没顾及孩子的年岁和他们能掌握的程度。 “老四你说!”朱祐杬见两个孩子没有出来抢答以为他们学得不好顿时板起脸。 “我我” 朱厚熜都快哭了他唯一能记住的是这句话出自论语子张篇但因为贪玩上课时开小差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让他背默或许不会出错但也仅能做到这一步, 要让他表达看法 朱三在旁边眨了眨眼隐约记起什么。 朱祐杬黑着脸喝问:“你们平时是如何学的?” “兴王” 袁宗皋不由想站出来替两个小的说上两句。 就在此时朱三道:“父王, 我知道。” 朱祐杬和袁宗皋同时打量她, 朱祐杬皱着眉头喝道:“说!” 朱三显得很自信:“曾子说子张仪表堂堂很难和他一起做到仁。” 字面意思是解释出来了但这显然不是朱祐杬想听到的答案当即追问:“那为何如此呢?” 朱三道:“因为范氏曰‘子张外有余而内不足故门人皆不与其为仁’。子曰‘刚、毅、木、讷近仁。’宁外不足而内有余庶可以为仁矣。他的仁不是真正的仁。所以朱子才会评价子张说‘言其务外自高不可辅而为仁亦不能有以辅人之仁也’。” 一通话说下来朱祐杬眉头紧锁显得不是很满意。 问你自己的看法你拿论语集注上的内容来糊弄?我问的是你你当我是问朱熹给出的答案吗? 朱祐杬道:“看看你说的是什么?问你对此的理解不是让你死记硬背。” 朱三本想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闻言不由灰头土脸地低下头一脸委屈的模样。 而一旁的朱厚熜斜眼看向姐姐那眼神简直是崇拜好像在说哇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些知识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宗皋此时才站出来解释:“兴王殿下其实两位王子尚未学到四书集注的内容通过字面能理解到如此地步已属不易。” 朱祐杬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出的题目超纲了。 袁宗皋看向朱三好奇地问道:“三王子所提见解也算融汇了自己的想法先因后果也可谓理解独到。” 朱三本以为自己献丑了听到袁宗皋的话顿时心花怒放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朱祐杬想了想先前女儿的回答点头道:“确实增加了些许自身看法对了老三你尚未学四书集注你这些见地从何而来?” 朱三一怔。 她本想说我是自学成才但一想如果我吹牛逼被发现再考我别的不什么都露馅了? “父王是是朱浩教我的” 朱三诚实说出来。 这几天朱浩授课的内容就是论语后两节和孟子前两节以往隋公言已经教过的内容朱浩没有画蛇添脚只是直观地觉得这边课堂不能落后隋公言的授课进度。 他的教学方式跟隋公言大不相同。 他教授的内容务必让朱三和京泓理解绝对不是死记硬背朱熹的四书集注之所以能成为后世八股取士的基石乃是朱熹对四书的理解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该说的基本都说了朱浩便以四书集注为蓝本加上通俗易懂的内容来授课让朱三和京泓迅速明白其中含义。 明白了意思再去背诵事半功倍。 本身就是汲取知识最好的年岁朱三和京泓基础不错头脑又聪明有好的先生教导学东西当然快。 “朱浩教你的?” 朱祐杬闻言不由打量袁宗皋一眼。 袁宗皋露出尴尬之色当下道:“三王子你是说是朱浩教你这些东西?他” 以袁宗皋的心机自然要想会不会是那小子有什么阴谋诡计才会传授朱三学问?但仔细一想朱祐杬出题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出什么题目朱浩恐怕连有没有这次考试都不知怎会提前给答案? 这就很让人无语了。 隋公言作为王府重金聘请的举人可说是安陆最富盛名的儒生他教的朱厚熜对此茫然不知一个七岁孩子教授的朱三居然能通晓其意面对考官侃侃而谈? 朱三道:“父王袁先生最近这几天隋先生可能有事很少在学舍那边露面让我们自行背论语和孟子可我们早就背熟了所以朱浩就在黑板上把他知道的教给我们。” “朱浩讲课可有意思了他把什么都说得很清楚我听一遍就明白了他还让我们自行讨论验证书中的道理” 一听就离经叛道。 探讨儒家经典内容对错?你小子这是要反天啊。 但问题是 这教课方式真是有效不然平时那么贪玩没人在意其学习进度的朱三为什么能在这次考试中拔得头筹呢? 朱祐杬想说什么旁边的袁宗皋提醒:“兴王不如再考两位王子几道题目看他们见地如何。” 之前袁宗皋只是想考察两个孩子的课业进度现在他更想鉴定一下朱浩的教育水平或者说朱浩掌握知识的牢固程度。 朱祐杬点头:“那再出两道题目你们听好了” 接下来出的题目仍旧是论语后两节的内容当问题抛出朱厚熜不出意外的只能在那儿干瞪眼。 朱三也不是完全能回答出来但简单思索后基本能说出题意大概而且添加了一些所谓她自己的看法其实这些看法不过是朱浩在课堂上灌输的潜移默化之下让她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 到最后一旁仔细倾听的袁宗皋面露苦笑。 袁宗皋心想:“都说名师出高徒看来教授朱浩学问的那位水平很高啊!莫非那人真是名震天下、郁郁不得志的唐寅?”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名师出高徒 朱祐杬对两个孩子的考校以朱三的完胜结束。 最后朱祐杬只能出了个简单的背诵题目给朱厚熜即便如此朱厚熜还是背得磕磕巴巴明显他被姐姐的锋芒给盖住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自信了。 朱三和朱厚熜离开书房后朱祐杬抬头看向袁宗皋想让袁宗皋解释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宗皋道:“从朱浩到王府读书隋教习便一直顾着世子学业很少去西院学舍授课现在看来某些方面他还是力有不及。” 他其实很为难作为王府长史选拔王府教习之事通常是由他负责隋公言进王府后一直被寄予厚望谁知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简直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朱祐杬眉宇之间露出忧色:“那朱浩才学到底如何?” 袁宗皋道:“天资聪颖乃可造之才而且给他开蒙的很可能是唐寅在下会去跟隋教习求证。” “不必了。” 朱祐杬显得有几分失望道“府上确实到了换教习的时候了那位隋教习的授课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之前几次考校就已有所察觉若安陆本地实在没有好的便从湖广旁处找寻。” 兴王对儿子寄予厚望现在发现请来的教习竟然不如一个七岁大的孩子那还能忍? 我给你束脩给予你足够的尊重你就这么糊弄的? 袁宗皋思忖了一下:“另请教习最大的问题是怕混入锦衣卫的细作此事当从长计议。” “不要无限期拖延下去了。” 朱祐杬起身离开抛下一句话“朱浩这孩子既然能火场中救世子说明他心怀忠义不必太过提防既然此子学习上有天分就让他跟世子一起读书, 相互影响, 相互促进袁长史, 你一并安排好回头告之结果便可。” 袁宗皋心情不佳。 看起来兴王是对隋公言有意见何尝不是对他有意见? 之前几次安排, 貌似合理但其实都出现较大的偏差, 尤其是在对朱浩的态度上, 袁宗皋感觉自己颇有点马有失蹄的意思。 袁宗皋找到隋公言, 问询其有关朱厚熜学业之事。 隋公言有些莫名其妙。 “袁长史莫非在下教导世子, 做得有不足之处?” 在隋公言看来他不过是按部就班教导朱厚熜至于不去教朱三和朱浩他们, 也是你袁宗皋安排的, 现在你单独接见我并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难道外间传闻为真, 王府真想把我赶走? 袁宗皋道:“公言啊你的才学我是充分肯定的, 不然也不会请你来教导世子你对朱浩有多少了解?” 这话的前后转折让隋公言一时摸不清头脑。 我的才学值得肯定, 跟朱浩有什么关系? “朱浩应该是唐伯虎的弟子至少唐伯虎是如此介绍的, 他是前往江赣时绕道安陆驻留了几日” 隋公言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可隐瞒的, 和盘托出。 袁宗皋证实心中所想后不由感慨一句, 人家教出来的弟子都比你强你难道还不知自己有值得检讨之处? “没事了好好教世子如果可以的话连同四书集注一并教授不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好了你先回去吧。” 袁宗皋已过花甲比隋公言年长又是进士出身王府长史学识和地位都远在隋公言之上即便心中有意见隋公言还是不敢在袁宗皋面前提出来恭敬行礼后告退。 学舍院内。 朱浩和京泓围坐在一张临窗的几案前下棋反正没人来管他们的课业情况便当寓教于乐。 京泓这次回家特地带来了围棋就是为了展现自己某些方面比朱浩强但最后发现竟连下棋也不是朱浩的对手。 “我回来啦!” 朱三兴高采烈冲进屋子把一旁撑着脑袋快睡着了的陆炳给吓了一大跳。 陆炳看不懂下棋坐在那儿百无聊赖便学朱浩在课堂上睡觉。 京泓心无旁骛考虑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朱浩却没太当回事抬起头看向一脸兴奋的朱三问道:“怎么都快日落西山了你才来教室?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散学了出了什么事吗?” 朱三兴高采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父王召见我还有小四一起去考校, 你猜怎么着?我把所有题目都回答出来了父王对我刮目相看呢!” 遇到得意的事情孩子通常都是急着找人分享根本就藏不住秘密。 她最想告诉的人就是朱浩因为正是朱浩她今天才在父王和袁先生面前大大地露了把脸。 京泓闻言侧头望了过去, 问道:“小四是谁?” 见朱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根本就不理会京泓朱浩微微一笑:“那恭喜了。” “喂朱浩你不想知道父王出的是什么题目吗?嘿嘿那些题跟你在黑板上给我们讲的如出一辙你是不是我父王肚子里的蛔虫连他出什么题目都知道?”朱三眼下简直把朱浩当神明看待。 京泓一脸惊讶地看向朱浩。 朱浩居然能算准兴王出什么题目? 这是什么本事? 朱浩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我不过是顺着隋教习的教课进度往下讲了讲稍微深入了些那叫蒙题吗?碰巧你父王考的就是这部分内容你比你那死记硬背的弟弟考得好不代表你未来的学识造诣就在他之上。” 朱三一脸得意:“我才不管以后呢只要这次我比他强就行隋教习一直教他不教我我看有你教我们比隋教习都厉害。” 这天下午朱浩没有再给几个孩子上课。 比隋公言教得好就眼下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以他知道的隋公言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获悉真相岂能不过来针对他? 人家是老师有资格教训自己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不过隋公言终归没来。 散学后朱浩、京泓和陆炳回到西外院京泓抱着棋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事事都不如朱浩这严重打击到他的自信。 就在此时陆松带人过来疾步走到朱浩跟前“给你们安排了新住处就在学舍院等修整完毕你们就可以搬过去!” 京泓一脸愁容。 好不容易适应这边的生活又要挪地。 这对朱浩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学舍院严格来说算不上王府内院但跟外院之间又多了一道门禁以后逃学更困难了想起逃学朱浩这次回来已有三日一直都没出去看看于三的书场筹备如何了。 等吃过饭回来朱浩笑着说道:“京泓今晚我要出王府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出去?” “啊?” 京泓显然是个听话守规矩的乖孩子逃夜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想过。 朱浩道:“不去的话你就留在屋里温书我自个儿去。” 京泓一想从才华到技艺一项项都被朱浩比下去如果连勇气都不如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去!” 京泓表态。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入秋后白昼明显变短。 朱浩带着京泓一起走出院门京泓小心翼翼跟在朱浩后面低声问道:“被人发现怎么办?” 朱浩撇撇嘴:“我们又不进王府内院不冒犯王府中的贵人你当这些人闲得没事盘问我们出王府干嘛?”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他们被要求住在王府里。 到了王府西门前有侍卫在那儿把守大门紧闭。 “干嘛!” 西门这边的侍卫也是陆松手下其中一人朱浩听陆松称呼“老连”具体叫什么却不知道。 朱浩上前拱手道:“连将军我娘病了我想出去一趟看看。” 一个侍卫被称“将军”并不让人感到自豪反而有些羞惭觉得朱浩这是冒犯自己毕竟旁边三个一起守门的同伴已在偷笑。 “对了陆典仗好像说过我们可以自由出去吧?”朱浩再道“这里有点酒钱几位不如拿去喝点酒?” 朱浩居然拿出十文钱来。 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少了以这时代铜钱的购买力打几壶浊酒喝足够了。 “早去早回!” 姓连的侍卫没多问也不管朱浩说自己的娘生病却带京泓出王府有多不合理打开门放二人出去了。 朱浩和京泓顺利出了王府。 安陆州城地处偏僻州县衙门人手都很有限入夜后城门一闭就算完事并不严格执行宵禁但路上行人依然寥寥。 京泓有些害怕:“这么黑如果有贼人欲行不轨怎么办?” 朱浩嗤笑道:“我说京泓你对你爹治理一方安定属地百姓这么没信心?” “啊?” 京泓一怔随即想到自己父亲就是长寿县令本地的父母官如果城内有贼人出没的话只能说明自己的父亲执政能力不行。 想到这里京泓突然又有了自信昂首挺胸向前连步伐都似乎坚定许多。 很显然家庭给他的影响很大崇拜父亲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二人出了王府前的弄巷刚进入西大街就觉得人流密集起来街上大批人往西边走。 “怎么这么多人?” 京泓往远处看了看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拖老携幼汇聚于斯。 朱浩走上前一看虽称不上人山人海但绝对是人头攒动。 朱浩拉住一个路过的汉子问道:“这位大叔前面怎么了?” 那汉子道:“那边有个说书的大棚不花钱就可以去听书讲得很不错可惜时间太晚了我得赶回去睡觉。” 朱浩心想刚上更不久就算晚? 只能说这时代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几乎一成不变使得一入夜他们就觉得必须要休息了生物钟暂时更改不过来。 “走咱们听书去!” 朱浩其实很喜欢凑热闹。 来到王府外忽然感觉生活气息浓重起来不再像玩单机游戏一般枯燥乏味朱浩有了一丝没白重活一场的感动。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逃夜 于三的办事效率很高。 书场已支棱起来了棚子搭建得相当潦草目前只有靠里边说书人的位置以及前排有桌椅板凳的地方覆盖有油布纸其余地方均处于露天状态。 此时一人高的台子上说书人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说岳全传讲的是宋朝岳飞抗金的故事。 朱浩之所以把这个说本交给于三是因为岳飞抗金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本身有关岳飞的种种传说就层出不穷只有百姓大概知道历史人物以及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会来听贸然开个惊天动地却毫无群众基础的说本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聚集起大量人气。 这充分利用了人们的心理。 这故事我知道我只是想听听别人是怎么讲的跟我所知有何差别在听的过程中我还可以跟同伴讲讲我了解的那部分 若是要开新说本非要等场子名气打开后再讲找个时间试试水看看哪些故事在这时代更有市场。 朱浩和京泓都是小孩子身材灵活轻松就钻到了前面。 要接近讲台时被人拦了下来乃是个二十岁不到的脚夫指着后面:“小孩子别往前凑听书要付钱的。” 朱浩故意问道:“不是免费听书吗?” “后面听自然不花钱但前面好的位置尤其是有座位的肯定要给钱”那脚夫死死地瞪着朱浩。 京泓不想惹事拉了朱浩一把:“咱们走吧。” 朱浩指了指正在前排端着个破锣破锣里全是铜板的于三笑着说道:“我找他于三我跟他认识喂!” 朱浩大喊一声顿时引来四周听众的不满。 这时代毕竟没有好的扩音设备这种四处漏风的书场没有回音壁的效果说书人嗓门必须大还得“经久耐用”不能说着说着嗓子突然哑了。 原来安静的现场听到有孩子喊人们当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于三看了过来, 见是朱浩时, 笑眯眯近前。 “下去下去, 没点眼力劲儿浩哥儿你看这摊子好生热闹最少有几百人听书, 咱们这次发达了。” 于三上来就向朱浩显摆。 朱浩摆摆手:“今日我不是来查账的你先忙你的, 给我们找个地方坐下, 再送点瓜子点心来” “好咧!” 于三赶紧安排。 本来前排的座位早就被那些家底殷实的听客给占了, 于三临时加了两个座安排在台前靠边的位置。 京泓不解地问道:“朱浩, 你认识那人?” 朱浩顺手从面前的几案上拿起颗瓜子边嗑边道:“当然认识以后咱来听书都免费, 这地方好, 距离王府近, 过来就几步路, 可以天天来凑热闹晚上再也不愁没事情做了嗯, 这周边空地还多回头再支个戏台找戏班子来唱戏” “别乱说, 你让人家支戏台人家就支啊?” 京泓只当朱浩在那儿做梦。 朱浩笑了笑, 暂时没有跟京泓解释其实这书场是自己的生意, 作为策划师及幕后大老板如果真有钱赚, 当然可以按照他的计划增加项目。 但戏台跟书场太过靠近容易相互干扰可能需要另觅一个地方安置。 说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声音算不得高亢但每每讲到一些关键点那叫一个婉转起伏引人入胜。 可惜的是他对本子不太熟悉时常低下头去看但台子两边挂着的灯笼灯光太过昏暗朱浩写的字又不大很多时候都要停下来仔细辨认。 这可把京泓急坏了。 难得听回书还听到一些让他着迷的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娱乐体验了。 朱浩看到京泓站起身眺望一脸急切之色心想:“不好如果这小子沉迷于此从此后学业上不思进取我岂不是害了他?” 正想着于三再度跑了过来。 “浩哥儿打从前天起书场正式开始讲书来听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很多都是冲着不花钱来的你看什么时候全场收钱好?” 于三蹲在一旁小声跟朱浩探讨生意上的事情。 京泓斜睨于三很想问朱浩跟这人是什么关系但很快他又沉迷于说书人讲的故事中, 不再管任何跟评书不相干的事情。 朱浩道:“生意好了当然要收钱回头用栅栏把场地围起来, 进门就买票前面最好的位置提价到五文, 要是额外提供茶水就十文瓜子、蜜饯和干果另外算钱中间的地方分别卖三文、两文, 最后则是一文白天讲两场晚上讲一场一天收三次钱这下总算不用担心亏本了。” 于三笑嘻嘻道:“能跟着浩哥儿挣钱自然再好不过就是帮手有些不够找了两个弟兄过来维持秩序但他们白天都有营生现在没给他们开工钱不能长时间如此” “雇佣帮手是必须的但是要建立在赚钱后现在免费来帮忙的以后请帮手时优先考虑。” 正说话间台上的说书人又说到一处精彩的地方台下叫好声和掌声响成一片。 这正是书场能迅速积累起人气的重要原因听到精彩处听众会忍不住齐声叫好听到不好的地方则会起哄听完一节甚至还可以出声质疑先前的桥段问询接下来故事发展而靠近台子的位置具有天然的优势票卖贵点理所应当。 随着二更鼓响起听众明显减少。 朱浩适时站起来拽着京泓就走不能让这小子沉迷下去。 回去的路上京泓有些遗憾:“只是听了个大概没头没尾的好生无趣。” 朱浩打量他一眼。 就你小子刚才那痴迷的模样像极了上学时看小说沉迷的学生就这样还敢说无趣?要是有趣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呢! “早点回去睡觉觉得无趣以后就不要出来了听书是不花钱但出王府一趟可花了我不少钱。” 京泓顿时想起朱浩出门时塞给侍卫的铜板。 本想出言力挺拿出一些钱分担可惜家里并没给他准备零花钱这也跟京家的家庭教育有关不给孩子过多接触铜臭的机会。 王府里有吃有喝还给你带了零嘴干嘛还要给钱?给你钱你有地方花吗? 二人回到王府西大门朱浩上前敲门对着门交谈一番后姓连的侍卫打开门嘴里揶揄道:“你娘的病好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浩装作一脸凄哀的样子:“我只是回去探望一下不敢多耽搁毕竟明儿还要上课我们回去休息就不打扰你了。” “走吧走吧!” 连侍卫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按照规矩晚上值夜不能喝酒如此一来值夜班相当枯燥乏味又不能跟那些匠人一样擅离职守去赌钱就算要离岗也得等到后半夜没人巡查时但那会儿已经没人有心思玩耍了。 回到住的院子二人简单收拾便躺下。 都没马上入睡。 朱浩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想到的生意进展如此顺利几天下来就引来大批拥趸或许是这时代的人缺乏夜生活在安陆这种小地方没人发现这商机一经推出便火爆全城。 再就是朱浩写的本子的确有市场。 要想书场的生意好不在别的就在故事能勾人。 “朱浩你是怎么跟书场那人认识的?他是掌柜吗?”京泓打破沉默问了一句。 朱浩道:“你有免费的书听就好别问太多今天那地方不错吧?要是换作别人过去在那儿听一场书要花几文钱不过我们得以学业为重不能每天都想着玩儿偶尔去听听就算不错了。” 京泓侧过头看向朱浩有些不满:“可不连着听故事不就接不上了?” “你还想听个首尾?回头你买说本回来自己看不更好?”朱浩没好气地道“咱们来王府是学习的你我年纪还小正是学习知识的时候如果被你家里人知道你晚上偷偷溜出王府去听书” 京泓本来还幻想以后再溜出去听书能把故事续上听到朱浩这话不由打了个寒颤。 被家里人知道他大晚上离开王府 家法伺候时棍子都能打断几根! “好了睡觉不许再说话!” 一夜无话。 二人一早起来京泓还在纠结昨夜听到的故事正式的评书故事要比朱浩讲的半拉子故事更为动人。 “朱浩你听清楚没昨晚那段岳将军是怎么说的?” “还有” 朱浩不搭理京泓。 这小子沉迷评书我可不能让你沉沦下去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半个学生。 等陆炳来三人正要往学堂院子走陆松过来单独把朱浩叫到一边。 “陆典仗有事?” 朱浩大概想到跟昨夜他出王府有关。 陆炳面色阴沉:“昨晚你出王府作何去了?” 朱浩道:“我就是带京知县家的公子出去听书了西大街那儿开了个书场到晚上听书的人很多陆典仗不知道?” “听书?” 陆典仗显然不相信朱浩的话。 朱浩撇撇嘴道:“不然我干嘛去?王府里打探到什么情报等我逢五回家时说不好吗?再说我连世子的面都没见到哪儿来的情报跟家里说?倒是陆典仗你” 陆松面色顿时拘谨起来。 朱浩其实是在暗示他你知道的王府内情比我多很多你都没对外说我上哪儿说去? “对了陆典仗有时间咱们一起去听书如果你不信的话以后可以派人暗地里跟着我我可从来没有进王府内院打探消息的想法我跟你说过我的目的是留在王府读书将来有所作为我可不会为了给家里调查情报把自己前途毁了。” 说到这里朱浩转身往京泓和陆炳那边走丢下一句:“我想你的目的也一样。” ********* ********* ps:明天有推荐照例今晚凌晨零点加更!如果成绩理想明天会大爆发四更!请朋友们多多支持追读、评论、收藏、推荐、打赏、月票啥的都搞起来!拜谢!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真金不怕火炼(第一更) 朱浩三人来到学舍院子。 朱三迟迟没来仨小孩坐下来自顾自摆弄手头的东西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朱三带着朱四一起出现在门口。 “喂朱浩你看我把谁带来了?”朱三高兴地说道。 朱四也很兴奋跑过来到了朱浩面前脸上挂满笑。 对这个年纪的朱四而言尚不知友谊的可贵但朱浩从火场里把他救出来他还是知道的加上之前朱浩水潭救人两次于生死之际拯救他的生命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不自觉地觉得朱浩无比亲近。 “你们怎么过来了?隋先生呢?” 朱浩看向窗户外面发现陆松带着两名侍卫立在院子里随着朱四的到来学堂的戒备级别随之增加。 一看就能分辨出朱三和朱四在兴王府的地位差距。 朱三道:“隋先生有事怕是不能来了现在他人已不在王府小四没先生教我就跟袁先生说让他跟我们一起学习袁先生答应了。” 袁宗皋会同意让朱厚熜出内院冒险? 朱浩心里琢磨开了。 这是阴谋诡计? 还是说袁宗皋转性了? “朱浩听说你给我三哥上课效果很不错我也想听听你讲课!” 朱四心思单纯用崇拜的目光打量朱浩。 昨日被父亲考校时姐姐稳稳地压了自己一头, 回头问及才知是朱浩的功劳他当然不愿意被人小瞧, 所以想亲自来听朱浩讲课。 同时, 朱四也觉得这样很有趣, 毕竟朱浩跟自己同岁这很像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 朱浩扮演的角色是老师而他自己却是学生。 朱浩目光落在屋外的陆松身上。 此时陆松正站在窗户后边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 “陆典仗, 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听课?” 朱浩有所针对地对陆松说道。 陆松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会干扰孩子们学习如果被朱浩挑唆世子告他一状的话他可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于是麻溜地带着人退到院门处就守在门口以防不测。 朱浩问朱三:“你们过来时袁先生没交待什么?” 朱三不解地问道:“交待什么呀?哦对了袁先生好像说, 不让我们再吃你给的东西, 还有如果你要带我们出这院子的话也不能跟去, 让陆典仗帮忙看着” 果然。 袁宗皋不是没有防备。 这是怕朱浩给朱厚熜下毒。 朱浩心想, 既然担心我, 又何必让朱厚熜来跟我见面?不过王府的态度终归还是有所软化对我的戒备心理不像开始那么强了。 “好, 今天继续讲论语子张篇”朱浩道。 朱三眨了眨眼, 插嘴问道:“不是该讲孟子吗?” 京泓感觉怪怪的既好奇朱四的身份, 毕竟今天他是第一次跟朱厚熜见面又惊讶于为何朱浩要讲之前已讲过的东西。 朱浩道:“朱四前几日不在今天我是专门给他讲的对你们而言属于温故而知新, 如果我每天都讲新的东西, 你们能全记住?” 朱三吐吐舌头她今天就是带弟弟来见识朱浩教学水平的, 既然朱浩要讲, 讲的还是自己已经学会的东西, 仔细想想还求之不得呢。遇到我会的, 我还能在弟弟面前装腔作势何乐而不为? 讲课开始。 朱浩此番讲的跟之前向京泓、朱三所讲内容又深了一层不但从论语集注注释意思更引申出来推敲四书中的其它句子互相之间形成联系。 “孔子重讲学定儒家道统而孟子则注重宣扬仁义善重治国安邦所以你们理解论语和孟子这两条原则很重要接下来讲尧曰篇” 朱浩站在讲台上真的像个先生一般。 一向心高气傲的京泓目不转睛地看着朱浩认真听讲朱三则耷拉着脑袋跟陆炳一样没多少学习热情不时捂嘴打呵欠。 朱四则惊讶于朱浩学识的渊博全神贯注倾听小脑袋瓜不时点点一副恍悟的模样。 “‘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这里是说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不管是度量衡还是法律法规抑或是官员任免的制度都是为了有法度可依否则人们便会‘无所措手足’;只有在制度之下社会才有秩序可言才能实现‘四方之政行焉’” 朱浩讲完一段, 朱四实在忍不住了看向朱三小声嘀咕:“三哥怪不得你在父王面前能对答如流, 朱浩讲的, 我一遍就听懂了。” 朱三正要炫耀突然门口闪出一个身影当即惊讶地看了过去却是王府长史袁宗皋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妄加评论。 朱浩正要过去行礼袁宗皋笑着摆摆手:“朱浩你讲得很好继续讲老夫在旁边听听便是。” 原来袁宗皋早来了躲在门后偷听呢。 要么怎说老奸巨猾呢? 今天朱四无所事事过来蹭课是假充当诱饵为真袁宗皋这个钓鱼人坠在后面偷听朱浩讲课验证一下朱三所讲是不是真的。 他想知道唐寅栽培出来的弟子真的七岁就能讲学? 之前朱浩并不知袁宗皋在讲什么都无所顾虑可以任意评价儒家经典甚至让几个学生展开遐想和讨论以辩证角度深入学习。 但袁宗皋在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说得不好那就是质疑圣人言论。 “不懂得天命就没有可能成为君子不懂得礼就没有办法宣身处世不知道分辨别人的言语便不能了解别人向君子提出立身处事的三点要求即‘知命’、‘知礼’、‘知言’表明对于塑造具有理想人格的君子有高度期待希望有合格的君子来齐家治国平天下” 朱浩把论语最后一篇尧曰篇剩下内容讲完相对中规中矩一些但观袁宗皋满脸笑容心情似乎很不错。 “好了你们继续学吧老夫还有旁的事就不奉陪了。” 袁宗皋未予置评转身走了。 袁宗皋一走朱三和朱四如释重负。 朱浩停下讲学示意大家自由活动现在等于是课间休息时间。 “袁先生来听朱先生讲学真有意思。” 朱三嬉笑着说道。 京泓进王府选拔时接受过袁宗皋考核从父亲那知道袁宗皋才学渊博以及在王府崇高的地位赶紧问道:“袁长史今日为何来此?” 朱三道:“当然是不放心小四的学业怕我带他来只是为了玩特地来看看别大惊小怪朱浩你刚才讲的跟之前又不太一样是不是看到我四弟在故意讲深一些之前对我们还有保留呢?” 连京泓也同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朱浩。 朱浩正色道:“学习之事从来都是由浅入深走路还没学会呢就想学会跑步乃至飞翔那是舍本逐末以后科举涉及的便是儒家这几部经典得反复学习揣摩当然要一遍比一遍更加深入才是。” “嘿嘿。”朱三只顾着笑。 京泓听了心中别提多震撼了。 好家伙你这是炫耀么? 之前你表现出的水平已令我高山仰止现在倒好更深一层听你话中之意以后还有更深奥的内容教我们你这不是飞上天简直是直接成神仙了。 “好了先生走了我们出去玩吧。”朱三提议。 朱四本来想深入学习一下听到朱三的建议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好!” 七岁大的孩子没人监督当然想玩。 这次连京泓都没反对。 对京泓来说学习已无意义你们要玩我也去反正怎么学都不如朱浩这小子那爱谁谁毁灭吧赶紧的。 朱三这次过来特地带来个蹴鞠。 几个人一起来到院子里踢。 朱浩重新制定了规则大概就是后世足球的规则以进球多少为胜负标准。 一旦蹴鞠有了输赢孩子起了竞争心玩起来就更恣意和痛快。 “我和朱浩一组小四你跟小京子一组”朱三马上决定分组方式。 陆炳傻傻地问道:“我呢?” “你?” 朱三瞥了他一眼“你个子小我一下就把你撞倒了在旁边看着就行。” 陆炳一脸委屈。 你们玩让我在旁边看? 陆炳目光忍不住往院门口的老爹身上瞄过去但陆松的任务就是看着不让朱四出事哪里顾得上儿子受了什么委屈? 朱浩道:“陆炳当替补吧一会儿谁累了可以撤下去休息换陆炳上来踢另外还顺带可以当裁判。” 陆炳一听自己能参与眼巴巴带着期待问道:“什么是裁判?” “就是看着比赛双方谁有没有犯规的情况蹴鞠不能用手更不能踢人如果谁违反就是犯规蹴鞠交给对方踢。”朱浩所讲都是再简单不过的规则几个孩子听来却像是人生至理。 原来蹴鞠能这么玩? 朱浩拿起蹴鞠捏了捏叹道:“可惜不是皮球回头我做一个弹跳滚动更加灵便。” 朱四眼睛冒光:“什么是皮球?” 显然平时最喜欢蹴鞠的那个人是他。 “就是用皮子拼接出来的圆球但里面需要胆芯我会想办法用羊膀胱充气做一个。”朱浩解释。 朱四继续问道:“什么是羊膀胱?” 朱浩道:“就是羊的尿脬。” 朱三贼笑了一下故意捏着鼻子道:“就是羊肚子里盛尿的地方多脏啊。” 朱四却无所谓:“只要能造出皮球脏不脏没关系。” 为了玩他对什么都不在意。 “好了开始吧。” 蹴鞠比赛开始。 规则简单双方攻防之间有来有回虽然对面是两个男孩这边是一男一女但朱浩凭借灵活走位以及大局观几次成功进球让京泓和朱四疲于应付。 “好好好!” 陆炳此时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裁判好像啦啦队一般在旁边叫好。 京泓感觉很颓丧。 脑力活比不上朱浩就算了现在体力活也比不上? 我年岁可是比朱浩大一岁! 不行我一定要赢。 抱着这种心态他越踢越急躁反而露出空门再次让朱浩进球。 “嗷!又进啦!六比一你们行不行?”朱三既是为了胜利也是在为自己选队友的眼光卓绝而得意。 就在此时朱浩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袁宗皋去而复返。 朱三和朱四也马上停下生怕被罚。 袁宗皋笑道:“你们继续玩朱浩你出来一下。”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替师扬名(第二更) 院子里一帮孩子目送朱浩被袁宗皋带走。 朱四脸上满是愧疚觉得是自己害了朱浩在他看来是因为自己跟姐姐玩蹴鞠袁宗皋不好意思教训两个王府的小主人干脆把朱浩叫出去训斥一顿。 “别看了继续蹴鞠阿炳你过来先顶顶等朱浩回来后再换你下去!” 朱三没肝没肺只顾着疯玩。 另一边。 袁宗皋带朱浩出了院子并没有走远立定回头上下打量朱浩。 老狐狸眼神锐利就好像要把人看穿一般但朱浩的心理素质也不是盖的这种时候岂会怯场? “袁长史” 陆松以为袁宗皋可能要斥责朱浩想过来解释一下几个孩子约好一起玩并不是朱浩挑头。 袁宗皋抬手打断陆松的话也没屏退陆松说话时未有避讳。 袁宗皋道:“朱浩啊先前老夫在门外听了你的授业内容那些都是谁教给你的?你不是说自己没有授业恩师吗?” 这已不是袁宗皋第一次问询朱浩的师承情况。 连陆松也不由打量过来显然他也想知道朱浩身上更多的秘密。 朱浩道:“的确是没有授业恩师因为我本家二伯等人的阻挠母亲即便在城内多方找寻开蒙授课的先生, 也未能找寻到至于认字方面, 母亲两年前就开始传授。” 袁宗皋面露讶异之色:“你是说, 你的学问是你娘教给你的?” 朱浩摇头道:“并不是, 娘只是教我认字为我买了四书五经, 让我自行背诵如果遇到不认识的字除了娘教我之外, 我也会问周边识字之人。” “哦。” 袁宗皋点头依然觉得朱浩身上的秘密很多。 “一直到后来” 朱浩继续道“一个多月前吧娘在我家后巷里遇到个宿醉未醒的老先生, 好心让人给照顾一下等他酒醒后问询才知道原来他是外地人此番往江西, 途径安陆, 因为喝醉酒不认识回客栈的路便在街边睡了一宿。” 袁宗皋听到这里, 马上提起兴趣问道:“后来呢?” 陆松在一旁不由斜着瞥了袁宗皋一眼。 这么扯淡的故事你也相信? 还要继续听那小子胡扯? “娘因为在城里给我找不到先生, 就请他就是陆先生, 是他自己说姓陆请他来给我开蒙, 但陆先生说他途径安陆不能久留, 考校过我的学问后答应当我几天先生, 后来就去江西了。” 朱浩这些话其实在他见兴王时已大致说过。 只是当时朱祐杬和袁宗皋都不太放在心上但这次朱浩说出口后, 效果跟之前大不一样。 袁宗皋点了点头, 凝眉沉思。 如果真是唐寅去往江西途径本地宿醉后不想透露自己真实身份, 免得败坏声名, 也是说得过去的。 发现朱浩读书方面的潜质后, 唐寅起了爱才之心收为弟子, 那更是顺理成章之事。 袁宗皋问道:“那你先前讲的都是那位陆先生教你的?” 朱浩点头道:“是的虽然陆先生给我授课时间不长但我尽可能利用机会多跟他请教他所讲不知为何我很快就能听懂便记下来这几日隋先生没有过来授课我自己本来是要温习的又担心京泓和朱三的课业落下便将陆先生所教一并讲给他们听。” 听到这儿一切都印证袁宗皋心中所想果然是唐寅教的。 朱浩心想那个自称姓陆的家伙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来的姓我也知道你很可能就是唐寅我还知道你现在穷困潦倒没什么前途不能给我带来什么但我只是想给不属于我年岁和资历的才华找个垫背的所以这算是变相替你扬名了。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 “那进王府之事?”袁宗皋继续问。 朱浩道:“陆先生要去江西我跟他说如果他走了我可能会被祖母带回朱家再没有读书的机会他便说我可以进王府当伴读只要我能进王府相信本家再不会阻拦我读书以后还能跟王子一起成长或可成就一番功名。” “陆先生临别时对我说一定要像先父一样心怀忠义, 在王府好好读书将来匡扶社稷, 报效大明。” 袁宗皋听到这里, 心中不自觉产生一丝敬佩。 之前朱浩在兴王面前说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 他和朱祐杬很是感慨, 但也惊讶于为何一个孩子会有这般心境现在知道了原来除了父亲英勇殉国对孩子的影响还有孩子母亲那孜孜不倦教导孩子成材的苦心以及唐寅这个“启蒙恩师”的言传身教。 在这样的环境下教出个小小年岁便身怀忠义的朱浩简直合情合理。 “好了朱浩。” 袁宗皋知道了自己一心想要的答案点点头面带赞许之色道“你可以先回去跟他们玩了你莫要辜负陆先生谆谆教诲之心将来好好在王府读书用心辅佐王子啊。” 一激动连好好读书将来辅佐王子的话都说出来了。 但袁宗皋并没打算收回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朱浩。 朱浩道:“可我回去后本家人总会问我在王府了解到的情况我该怎么说?” 袁宗皋笑道:“回头我会告诉你该怎么说也不是让你说谎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有分寸你觉得呢?” “嗯。”朱浩重重点头。 “好就这样吧。”袁宗皋将走之际招呼陆松一声“陆典仗今日辛苦你了走跟老夫一起去内院吧。” 袁宗皋走了还把陆松和外面站岗的两名侍卫都一并带走。 意思很明显你朱浩已经赢得了我袁某人的信任不需再像防贼一样盯着你还想得到更多的信任就看你今后的表现。 朱浩回到院子。 此时京泓刚进了一个球正在与朱四欢呼雀跃。 朱浩不在场朱三一个女孩子搭配个“球童”场面完全被对面碾压本来六比一现在六比十被对面连进九个。 京泓和朱四其实是第一天认识却因为一场比赛当队友经历了反败为胜关系精进不少。 “阿炳让你在后面守着你往前跑干嘛?”朱三怒气冲冲地教训陆炳。 陆炳一张脸憋得通红目光又在往门口瞄可惜这会儿他爹已不在那儿为他撑腰。 朱浩道:“我回来了。” 朱三见到朱浩立刻眉开眼笑:“好了朱浩回来我们赢定了!” “三哥比赛结束我们赢了不比了!” 朱四也不是傻子及时喊停比赛。 知道朱浩厉害他上场就是你们碾压我们我蹴鞠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爽自己哭现在我已经爽过了那就不玩了! 朱三气得差点跳起来:“不行还没分出胜负呢。” 朱浩板起脸来道:“刚才袁先生说让我们好好读书不能贪玩课间活动结束我们回屋去继续学习等中午一起踢。” “好!”朱四率先答应。 朱三瘪着嘴不太满意朱浩的决定但想到这可能是袁宗皋的意思便不再争几个小孩一起进到学舍继续由“朱先生”开讲。 王府书房。 袁宗皋把从朱浩那儿听来的东西原原本本跟朱祐杬说了。 最后他评价道:“唐寅早年成名可称之为诗画双绝本以为他的才学不过尔尔世间传言多有言过其实但现在看来非但他才学非凡连眼光也极好甚至对于时局的把控也非常人可比。” 朱祐杬道:“袁先生说的是他让朱浩进王府之事?” “嗯。” 袁宗皋点头道“他去江西前特地绕道安陆来还跟王府教习见了一面目的不言自明。以他的见地应该能想到若是当今陛下一直无子”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详细需防隔墙有耳。 这话真要传出去朝廷对兴王府的手段可就不是现在只派人盯着或许就要直接栽赃诬陷谋反了。 但即便袁宗皋不详细说朱祐杬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话题这几年其实二人不止一次谈过。 朱祐杬道:“可他为何又去了江西?” 袁宗皋面带沉思之色:“之前在下也没想明白不过仔细想想便能理解他去南昌看似投奔宁王但他岂会不知宁王有谋逆的野心?或许是想亲自探查一番更主要的是他想进王府也没有机会啊。” 一句话切中现实。 兴王府最近这几年都很低调除了给朱厚熜从本地招募教习外与安陆的豪绅、官吏等几乎从不来往。 唐寅本身还是朝廷“犯官”没有继续参加会试的资格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人就算毛遂自荐兴王府也不会搭理。 但现在有了朱浩这个弟子在兴王府当伴读还表现出名师高徒的气质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朱祐杬直接把袁宗皋想说的话说出来:“若是有机会的话让他到王府教导世子倒不失为绝佳的选择。” 连袁宗皋也不由颔首同意朱祐杬的想法。 见识到朱浩的才华和学识后二人都生出招揽唐寅之心。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日常(第三更) 隋公言不在王府对两个孩子的课业要求没太严苛下午有更多时间玩。 朱浩真当了朱先生讲课由他来进行。 本来枯燥的学习因为讲课的是个同龄的玩伴本身就让人觉得很有趣再加上朱浩讲解通俗易懂几个孩子上课的积极性都很高, 连陆炳都正眼看黑板用心听讲至于能听进去多少就看个人造化了。 当晚。 京泓还想让朱浩带他出王府听书但朱浩拒绝了。 知道外面有玩的地方心中有一种踏实感最后是保留一丝期待。另外, 如果天天去的话怕是会让于三以为他是去查账的。 书场生意赚多赚少对他而言没什么, 就是花钱找点乐子。 每日赚的那点小钱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家境的改善主要还是看朱娘的生意是否能维持下去再就是自己必须留在王府。 王府管吃管喝不必担心来自家族的明枪暗箭。 如果说要靠赚钱来改变自己的前途和命运首先是自己要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年岁少说也得六七年 任重而道远! “你在写什么?” 烛光下京泓和朱浩各干各的。 本来商量好了互相不干涉对方做什么可随着逐渐熟悉再加上对朱浩的了解京泓觉得朱浩晚上埋头写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平时半天朱浩都很少动笔一到晚上就奋笔疾书其中定蕴藏有大秘密。 朱浩道:“我说我在写说本你信吗?” “不信。” 京泓说着便起身想要探头看个明白。 朱浩伸出巴掌竖在前方板起脸喝问“京泓, 你要干嘛?大丈夫一诺千金, 我们商量好的, 晚上自修时互不干扰也不去探究对方做什么你现在违背的话不仅不是君子就连市井之徒都不如。” 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对另外一个年长他一岁的孩子讲信誉本身听起来就很扯淡。 孩子哪有成年人那么守规矩? 但京泓出身官宦人家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让他知道信守承诺的重要而且以他心高气傲的性格自然不想被朱浩看轻。 所以京泓赶紧正襟危坐不再尝试去瞧朱浩书写的内容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书本上。 朱浩道:“其实我是在为接下来要给你们讲的内容备课。” “什么是备课?”京泓问道。 朱浩当然没有备课他真的只是想把脑子里繁杂的内容记录下来让人将其变成经济价值 再世为人后前世丰富的知识储备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技能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书都铭记于脑海就连小学时的课本以及课外书都不例外更不要说读大学和研究生时钻研过的八股文章以及各种说本、戏文这大概就是他今生唯一的金手指。 “备课就是把要教授的东西整理好毕竟很多知识我学习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不先整理出来并重新进行理解加深印象到了课堂上我随便给你们讲中途忽然忘记怎么办?课还上不上了?”朱浩简单进行解释。 京泓会意道:“怪不得你如此厉害原来你提前做过准备。” 随后京泓更加认真学习起来。 朱浩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东西居然被京泓以另类方式理解甚至有受启发融会贯通的意思。 这小子 朱浩不再理会京泓继续埋头写他的说本。 翌日。 朱三和朱四仍旧出现在学舍院只是来得稍微晚了些他们来不久隋公言就到来了。 这算是王府学堂师生到来最整齐的一次。 一个都没有少! 但隋公言明显有敷衍了事的意思随便安排一下让几个学生继续温习论语然后趁着几个孩子摇头晃脑读书脚步轻轻地走出门半天没再现身。 朱三向陆炳使了个眼色。 陆炳会意出了学舍跑到院子门口探头向外看了看回来后惊喜地叫道:“先生走了!” 于是乎房间内读书声马上停止下来。 朱三笑道:“就说阿炳你有点用场回头奖励你高粱饴吃。” “嘿。” 陆炳也为自己能为同学做贡献而感觉得意。 京泓皱了皱眉:“若是先生就在外面发现阿炳偷窥怎么办?” 朱三道:“你傻啊?阿炳才几岁?让他学他也学不会小孩子屎尿多他非说自己要去茅房先生还能拦着不成?” 京泓迅速意识到朱三看起来学问不如自己但脑袋瓜却很灵活尤其在如何支配别人做事方面有很高的天赋。 “隋先生去哪儿了?”朱四把书撑起来挡住脸生怕隋公言去而复返他这个问题其实是在问朱浩。 在他潜意识里只有朱浩能回答这个问题。 朱三抢白:“估计他没心思给我们上课了我偷听张奉正跟人说父王要另请先生但在那之前得先把隋先生辞退大概是对他的本事不太看重。” 朱祐杬之前考校时就已经跟孩子提过要再招募教习之事。 朱四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因为对隋公言的教学质量不满意为什么要再请教习?说是要教授琴棋书画但其实就是找人来替换隋公言。 朱三突然看向正对着外面天空发呆的朱浩问道:“我觉得朱浩来换隋先生最好他的本事不亚于隋先生朱浩你说呢?” 这算是变相的示好。 朱浩斜睨她一眼没言语转过头继续发呆。 “别乱说。” 京泓出言纠正“隋先生可是举人你们知道举人有多难考吗?每过三年整个湖广才有几十个举人诞生是可以当官的。” 或是因为自己父亲也是举人出身所以京泓把举人说得有多了不起目光中满是向往。 朱三撇撇嘴:“举人罢了又不是进士每三年大明还出好几百个进士呢照你这么说不是每个举人都能中进士?” “你” 京泓面红耳赤想跟朱三争突然想到对方乃是兴王世子涨红着脸不再开口。 沉默半晌的朱浩终于说话了:“先生让我们自习又不是没给你們安排事情做赶紧的别磨蹭!” 朱三道:“先生不在自习给谁看?” 回头一瞧京泓和朱四都已经埋头读书了就她还在那儿眼巴巴等着几人跟她一起出去玩耍呢。 朱浩继续看着窗外的天空嘴里道:“先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上课时间被撞见在外面玩的话说不一定会扣我们一顶不爱学习的帽子如果实在不想自习就在位置上坐着或者发呆或者睡觉互相别打扰就好。” “呸!知道你学习好不用自习哼!” 朱三其实想说你自己带头在那儿偷懒却让我们学习? 正闷闷不乐朱四侧过头提醒:“三哥别跟朱浩比他本事大最好咱能偷偷超过他这样他就不会看不起我们到时我们给他讲课!” 小孩子居然也有心机。 朱三想了下觉得弟弟说得很有道理干脆也认真读起书来可是只读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转而也用手撑着脑袋学朱浩一般看着窗外发呆。 一整天隋公言都没再露面。 到下午时陆炳被陆松叫走没回来反倒是朱三和朱四一直留在学舍学习。 课余时候有蹴鞠活动还可以下棋。 可惜下棋时朱三和朱四姐弟只能当看客他们虽然也会一点围棋可惜水平上不了台面连京泓的水平都比不上更别说朱浩了。 朱浩一边发呆一边随便落子就见京泓在那儿苦思冥想。 “小京子你也太没用了我就说下这里你看看这片全死了。” 朱三嗓门很大。 京泓默不作声还在继续思考。 朱四则笑嘻嘻露出“你行你上”的神色好似在等着看姐姐的笑话。 朱浩此时正在琢磨王府最近的人事变动。 隋公言离开兴王府想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兴王府为了补偿隋公言应该会以帮忙安排地方官的方式让隋公言从王府教习的位子退下去到湖广某地补个七品左右的官缺。 有兴王府教习的经历隋公言今后的官途想必会一帆风顺这一波交换不亏。 但问题是想在本地再找个有丰富教学经验的举人可不容易本地学塾先生基本都是生员出身考上举人已经步入官宦阶层有几个会开馆教学? 从外地找 你兴王府不怕被朝廷安插进眼线? 联系到之前问我有关“陆先生”的事你们肯定是从隋公言那儿知道“陆先生”的真实身份莫不是想把此人召进兴王府? 可问题是若那人真是唐寅现在唐寅已到南昌做了宁王的幕僚就算要招募按照历史走向也要等来年唐寅看清楚形势后装疯遁走 兴王府在没找到合适接替者的情况下贸然把隋公言赶走算几个意思? “朱浩轮到你了!” 朱三在一旁提醒。 朱浩回过头只是随意看了棋盘一眼便从棋盒里抓起一枚棋子落下。 “这么草率?” 朱三对朱浩下棋的态度很不满意她想看精彩的对弈搏杀可现在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态势随后她又朝京泓发难“你又哪根筋不对?赶紧的站长!” 站长是朱浩最先说出来的这种新鲜名词在孩子中的传播速度飞快朱三一扭脸就学会了。 京泓不理会朱三继续在心里盘算。 朱四在一旁提醒:“京泓听大人说下棋的时候切忌不要长考因为长考容易出臭招不如学朱浩那样快刀斩乱麻。” 京泓皱眉道:“还有人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呢你们在旁边说话我哪能沉下心来思考?朱浩的棋艺那么高我不长考落子越快死得也越快”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诚实可靠小郎君(第四更) 朱浩对弈水平明显强京泓太多就连京泓自己都知道彼此段位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京泓负隅顽抗一直没弃子认负但这种胜负差太大的对弈对朱浩来说没多大意思结束一局后朱浩就把位置让出来朱三自告奋勇上去跟京泓对弈。 棋局重开后胜利的天平瞬间倒转。 京泓的水平比朱三和朱四高出一大截不过他们对弈也真正有了趣味因为朱三有一套别人都不具备的技能悔棋。 “不行我不下在这里了, 我要下那儿你把棋子拿回去!” “这步不算你不允许放在这里那我们倒回两步前” 京泓很无语。 他心里琢磨开了王府的孩子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吗? 落子无悔懂不懂? 可他并没有太过纠结因为就算朱三擅用悔棋的招数仍旧不是他的对手小孩子终于多了一点自信可当看到院门口正往外探头打望的朱浩, 京泓心中又多了几分阴霾。 光比朱三和朱四强有什么用? 什么时候才能与朱浩匹敌呢? 王府内西门这一片连续三个院子学舍旁是个空置的厢院本来是留给王府访客居住的但之前一直闲置不用可能跟兴王在安陆本地行事低调平日几乎从来不与外人来往有关。 此时那厢院正在装修一些工匠搬搬抬抬进进出出。 朱浩仔细观察因为之前陆松说过他和京泓会在这边院子收拾好后搬过来住这是否意味着隔壁院改造好就会成为他们的新宿舍? “你在看什么?” 京泓下完一盘棋轻松赢了朱三来到院门口顺着朱浩的目光看过去。 朱浩没有回答。 朱三坠在后边气愤地说道:“我不服朱浩你跟我下一盘。” 闻此言京泓和跟来的朱四都用打量怪物般的眼神看向朱三好像在说你想跟朱浩对弈, 先越过第一道高山再说吧。 “小四, 你看什么看?有本事你跟朱浩下?”朱三觉得弟弟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挑衅针锋相对回击。 朱四嬉笑一下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姐姐好歹学过下棋而自己的棋艺能看懂棋盘就算不错了去跟京泓和朱浩对弈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朱三找不到对手闷闷不乐走过来看着外面的工人道:“我听说隔壁院要改造成书房父王斋居的书堂那边快放不下了得挪一些书籍过来。” 京泓眼前一亮问道:“那意思是以后我们就可以看到王府珍藏的典籍了?” 小孩子没多少心机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居然觉得这是好事可朱浩心思就不同了现在王府的风向太过古怪从辞退隋公言再到修这个所谓的书房别都是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才好。 当天下午没见陆炳回来。 未到散学时朱三就拉着朱四跑了好像当天王府有什么庆祝活动随后朱浩和京泓便回到暂住的西外院。 “你学下棋多久了?” 京泓还在为对弈败于朱浩之手而耿耿于怀。 朱浩没回答这个问题顺口道:“晚上我要出去听书你去吗?” “去!” 京泓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莽撞也许这是朱浩有意试探自己呢? 当即改口:“我看看吧没事就去。” 朱浩打量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居然口是心非? 非要学成年人那套故作深沉?估计是受你爹言传身教影响可惜以你的年岁只能学到点皮毛看看你爹那才叫老狐狸。 想到京钟宽刚到任安陆连治所都没到就跑去自己母子的米铺拜访就知此人心机有多深了。 有这样的父亲能培养出多么光明磊落的儿子? 到晚饭时厨房加了菜。 平时下午两个小的稍微来晚一点别说好吃好喝连饭菜基本都剩不了什么当天却一反常态饭菜管够且所有的菜都沾荤腥。 朱浩问一旁一同吃饭准备稍后值夜班的侍卫问道:“这位大哥现在没到中秋王府有什么节庆吗?” 侍卫道:“王府这厢贵人有喜嘿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有你吃的你就吃吧。” 有喜? 什么喜? 怀孕了? 还是什么意外之喜? 当我不知道自打朱厚熜出生朱厚熜就只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乃是正德六年诞生从此到朱祐杬过世再无所出? 是说生了但后来孩子没保住还是说因为我到来后产生蝴蝶效应让朱祐杬又有了抱儿子的希望? 朱浩心中那股强烈的阴谋感觉又有弥漫开的迹象。 当晚朱浩和京泓照样点着蜡烛读书。 可京泓心思早就不在书本上而是想出去听评书对他而言逃夜是既刺激又好玩的事情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一个没多少自制力的小孩食髓知味沉迷到难以自拔的地步。 “我们几时走?” 京泓几次催促。 朱浩道:“着什么急?现在刚上更王府既然有喜事有很大的可能会有宾客光临你出去被人察觉的话指不定被赶出王府或是告知家里你希望如此?” 京泓心中的期望差点儿跌落谷底。 又过了很久朱浩才带着京泓上路。 不想出西跨院门口时遇到正在巡夜的陆松。 “陆典仗?好巧啊。” 朱浩笑嘻嘻对陆松说道。 陆松让手下打起精神继续巡逻自己走了过来对两个小的道:“你们要去哪儿?” 朱浩回答:“出王府去听书啊要不陆典仗一起?” 话是如此说但朱浩就是顺嘴邀请一下并不是出自真心。 不想陆松却点头:“正好要回去与你们一道吧。” 朱浩意识到陆松这是对自己不放心要看看他们出王府后到底要做什么可问题是你要探查我的行踪不是应该暗地里跟踪么?光明正大跟我出去那我本来有阴谋可因为你在旁边行事也不方便了啊。 陆松安排人手把门随后带着朱浩和京泓一起出了王府。 京泓惴惴不安生怕陆松把他逃夜之事告诉王府中人尤其是告诉袁宗皋最后消息传入父亲耳中 出了王府走了不到半条街就看到人挤人的热闹景象。 临近中秋很多地方秋粮已入库此时正是城中百姓最热闹的光景一年劳碌终于闲暇下来听说西大街这边有热闹的书场可以免费听书那还不赶紧来凑个热闹? 陆松冷冷地看着对眼前的热闹场景并不觉得多意外朱浩琢磨一下这家伙肯定事先做过调查。 陆松身上穿着王府仪卫司的官服走到哪儿都威慑力十足人们一看到他走来就自觉让开道路最后三人来到书场靠近说书人的台子前有人仰头看到陆松赶紧让座。 “不必了!” 陆松没有接受那人的好意他的目的也不是来听书。 说书人看到下面有官员造访不由咽了口唾沫停下说书目光带着一丝紧张望了过来。 陆松一摆手:“继续吧!” 说书人心情一松继续开讲。 于三正在维持书场秩序见这边有异况赶紧迎过来当看到朱浩时脸上先是一喜但于三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发现朱浩身边有个身着官服的挎刀汉子顿时明白什么。 “这位官爷您是来听书?要不小的给您安排个最好的位置茶水钱免了您看现在讲的是说岳您请移步?” 于三的意思很明显。 你在前排站着既碍眼又容易引起在场听众紧张。 我还是给你安排个好地方坐着欣赏。 “小三哥这位是兴王府的陆典仗不是外人你不用特别安排随便给我们找个地方坐就行。” 陆松还没有表示时朱浩先一步把话挑明。 与其让陆松费神调查这帮在王府周边开书场的人是什么来历不如直接告之这人我认识关系还很密切我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于三一听稍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既然是朱浩的朋友他招待起来更加上心。 以后有王府的武将来镇场子谁敢闹事? 这可是个大靠山! 安排好座位。 朱浩、陆松和京泓坐在一起面前的几案上摆满干果、点心和茶水。 此时书场秩序恢复说书的、听书的又沉浸玄妙的说岳世界中。 陆松四下打量微微皱眉:“此人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他叫于三漕帮的以前跟着仲叔干活我娘雇请帮手时认识的算是我家的长工。” 朱浩拿起瓜子磕起来。 “你家的长工?” 不但陆松意外一旁的京泓也好奇打量过来。 京泓心想难怪上次这个好似书场掌柜的人对朱浩非常客气感情是仆人遇到了小主人? 朱浩笑道:“非但如此这生意还有我一份呢我觉得在王府里除了读书就是睡觉太过无聊就把陆先生不是陆典仗你前日我跟袁长史的对话你应该听到了乃是我的启蒙恩师陆先生教我的故事拿来让人说说谁知居然这么受欢迎现在好了以后我可以带京泓出来听听书不至于一到晚上就度日如年。” 还真实在有什么说什么。 如此开诚布公让陆松乱了方寸。 “你” 陆松本想说什么却发现话哽在喉咙上吐不出来。 朱浩道:“这摊子生意不错赚大钱不至于赚点小钱还是可以的要不陆典仗你也参一股?咱们合伙经营你偶尔过来撑撑场面想来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来闹事不知陆典仗意下如何?”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接着装 陆松和京泓同时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向朱浩。 对京泓来说他怎么都不相信朱浩有那本事居然说岳的说本也是他写的还有他是这摊子的幕后东主? 至于陆松则完全没想到朱浩居然会拉自己入股。 “陆典仗也不需要出太多钱更多是需要你帮忙照看一下, 每个月从利润中分你一些不要有太大压力令郎跟我是同学我们互相间该多照顾一下。”朱浩语气极其自然看向陆松的眼神满是诚恳。 京泓又侧过脑袋打量陆松。 诚然他儿子跟你是同学但你说你要照顾同学他老爹?拜托, 人家可是王府的典仗!你当他是走街串巷卖艺的? 果不其然陆松气得差点儿拍桌子, 厉声道:“我不需要!” 言罢起身先一步离开。 最开始互相间交谈还算和睦朱浩提出让陆松入股陆松立即拂袖而去一切发生得很突然。 陆松都走没影了京泓还在怔神:“陆典仗怎走了?” 朱浩不由莞尔。 他哪能看不出陆松今天跟他一起到书场来是有意试探?很可能还是来自于王府高层的授意比如说袁宗皋。 但陆松又跟锦衣卫暗中有联系这样的人属于夹缝中艰难求存又怎会轻易跟朱浩利益捆绑在一起? 朱浩明知陆松不会同意还故意提出让其入股其实就是让陆松没法回去交差难道他告诉授意他来的那人这书场其实是朱浩开的还让自己入股?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本事开书场?他又为何拉你入股? 一切解释得清吗? 你来试探我我反向出招公平合理。 你羞恼之下断然离开那是你的选择可别认为我没对你示好当然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示好。 朱浩看着台上愣神片刻又继续开讲的说书人微笑道:“可能陆典仗觉得自己手里端着铁饭碗, 不想再接触别的行当, 再就是不相信我一个小孩子的诚意吧。” 京泓凑过来问道:“这说本真是你写的?” “回去再说!” 二人继续听评书。 要说这次来天气比上次要冷许多但前来听书的听客则普遍散得比上次晚到二更天时滞留的人比上次多了一倍有余。 朱浩可以理解为这是安陆州城的百姓逐渐形成一种夜生活的习惯。 这次朱浩和京泓回去得比较晚一直到二更天过半朱浩才叫上京泓一起往回走。 此时正是听客离场的高峰期沿途都有人评论这场评书的情节而朱浩给于三制定的方略就是每天把一本评书轮着讲故事不一定要听完全每一段都要有抓人的包袱这样就算不能接上回也能很快融入到新故事中。 到了王府西院住处门口一直没见到陆松。 朱浩没问侍卫有关陆松的去处可能对方从书场离开就直接回家了。 翌日清早陆炳到来后朱浩顺嘴问了一句:“你爹昨夜回家了?” 陆炳摇摇头:“不知。” “今早你没见到你爹?”朱浩再问。 陆炳还是摇头。 “那你娘呢?” 朱浩接下来的问题陆炳依然摇头。 朱浩这才明白陆家的情况不一样。 陆松夫妻二人都在王府工作陆炳平时全是家里的老人带娃所以王府才会不顾陆炳的选拔成绩直接将其弄进王府来当伴读更多是因为这小子平时缺少父母关爱王府方面酌情照顾。 三人一起到了学舍。 路过隔壁那正在修葺的院子时朱浩特地看了看工匠一早就忙碌开了朱浩本想找个熟人问问进度可惜没看到熟面孔。 进了学舍等了许久才见朱四一人到来却没见朱三的身影。 “怎就你一个?”朱浩问道。 朱四坐下来打了个哈欠道:“今天隋先生回王府单独给三哥授课让我过来跟你们一起读书。” 朱浩顿时明白王府仍旧在世子身份的问题上放迷雾。 或许是之前总让隋公言教朱四若朱浩和京泓回头把这消息带出去难免会让人遐想连篇笃定朱四才是真正的兴王世子。 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让朱三也享受一下开小灶的待遇把朱四扔到这边来。 朱浩本想问问朱家姐弟有关昨夜王府有什么“喜事”但一想或许王府放出风声来就是为了让他打听呢? 你若是向你一直以来宣称的好友探听跟你年龄不相符的事情不正好说明你那套忠义理论只是糊弄我们其实你还是在替家族刺探王府的情报? 既如此我还是不问为宜。 反正我知道你朱四以后不会再有弟弟妹妹这就足够了而王府最想通过朱浩放出外间的假消息大概是王妃怀孕吧? 真当我是个小孩子会上你们的当? “隋先生今天是不是又不来学舍这边了?”京泓问了一句。 朱四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朱浩看着一旁的陆炳招呼他过来顺手拿出一块高粱饴。 陆炳眼睛一亮接过就塞进嘴里。 朱四问道:“朱浩你干什么?” “我给陆炳一点吃的东西你要吃吗?”朱浩这是有意试探朱四。 朱四摇摇头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联想之前姐弟曾说过王府有特别交待不能随便吃朱浩给的东西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看似对他放松了警惕但其实外松内紧对他的防备一点都不亚于从前。 装。 接着装。 “好了读书吧!” 朱浩顺手把自己编订的书册拿出来。 今天他有件重要的事要做就是把下一本说本写出来不然的话自己开的书场没法吸引更多的听众光明正大赚钱了。 放任自流的一天。 朱浩没有上台讲课只是伏案写东西。 因为朱三不在课堂上少了喧嚣课间休息时京泓邀请朱浩下棋也被其出言拒绝。 京泓本想看看朱浩在写什么但朱浩没给他机会。 “我先睡一会儿。” 中午时京泓没有去吃饭趴在课桌上准备补觉。 朱四本要带陆炳回内院吃午餐看着京泓这模样不解地问道:“京泓今天你怎么也困了?” 换作以往都是朱浩在那儿呼呼大睡今天消极怠学的怎变成了京泓?这可跟平时京泓表现出的一心向学的态度迥然不同。 难道说嗜睡也是会传染的? 京泓自然不能说其实我昨天逃夜了出去听评书到很晚回来后又因为牵挂评书情节心情激动很久都无法入眠导致我今天没精神但我又不是那种喜欢在课堂上睡觉的人只能趁着中午休息时补觉。 朱浩道:“这两天天凉他可能生病了你们回去吧我给他带饭。” 说话间朱浩拿起书包就要走。 京泓打量朱浩一眼他不太喜欢朱浩帮自己撒谎但朱浩回看他的那一眼似乎又在跟他说如果对我的谎话不满意你可以自己解释! 最后京泓只能趴下睡觉。 中午朱浩吃过午饭很早就回了书舍为京泓捎了个粽叶包裹的椒盐饭团。 而后他就跑到隔壁院子看热闹。 那些工匠中午都回去吃饭了留下一地的工具和木料朱浩进去看过后确定一件事这里还真不是要改造成宿舍定制了很多书架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放书的至于回头会不会搬几张床过来真不好说。 王府要在学舍旁建一个“图书馆”? 听起来不错但问题是 内院那边不是有书堂吗?书堂前后五间房其中第一间就是书房那么大的地盘会放不下书? 朱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小子在这儿干嘛?”朱浩从装修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出来就见李顺带着几人迎面而至。 这些人都是尖毛镢放火案中受到牵连之人。 即便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表明这把火是朱浩放的但他们私底下还是觉得朱浩难逃干系毕竟有人想放火烧死朱浩才导致东院出那么大的事让众工匠被罚。 尖毛镢被移送官府无关人等也受牵连罚俸。 “我就在隔壁读书趁中午没事进来看看都不行?这里不都空着吗?”朱浩一副不怕事要跟这群人顶着来的劲头。 李顺本想趁机发难但一想朱浩正在跟世子一道读书又跟袁宗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今王府突然转向好像一下子就倒向朱浩当即冷声道:“以后不许进来少了东西找你!” 朱浩撇撇嘴:“偷了你们的东西我能带到哪儿去?恐怕连外面那道门我都出不去吧!” 说完不顾一群工匠古怪的眼神出了院子回到隔壁的学舍。 京泓还在那儿呼呼大睡。 朱浩坐在靠窗的位置拿出书包里的纸笔继续埋头写说本过了半个多时辰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朱四带着陆炳回来手里拿着个蹴鞠脸上红扑扑的看样子吃过午饭后他们又玩了许久才过来。 “朱浩我们出去蹴鞠吧。” 朱四一来就要接着玩。 朱浩道:“暂时没时间我手头有点东西还没写完呢。” “什么呀?” 朱四走过来凑头看。 可当他见到朱浩面前本子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时顿时不想看了这会儿京泓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明显被说话声吵醒。 “正好我们四个人蹴鞠二对二怎样?” 朱四见京泓醒转立即欣喜地说道。 朱浩打量朱四眼前这位真是朱厚熜? 历史上的朱厚熜喜欢什么? 好像是道家那套东西斋醮、青词 但此时的朱四应该还没接触到道家的东西再加上没当皇帝应该不会对长生不老感兴趣。 以现在观之朱四爱好上有些执着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偏激依稀能看出他性格很拧。 正文 第七十章 说书 转眼到了八月十三马上就是中秋。 王府内节日氛围日益浓重王府已开始给侍卫发放节庆礼品朱浩进王府前蒋轮曾说过伴读节庆时也能拿到王府的馈赠可节日马上就要到了礼物却没影可能真要等回家当天才有分晓。 这几天时间隋公言露面的次数很少, 甚至进王府的次数都不多但凡隋公言不在王府朱三和朱四都会到学舍这边来跟朱浩、京泓、陆炳一起读书朱浩仍旧充当着“朱先生”的角色。 “明日你们可以早一点回去。” 陆松带来了消息。 此时已是八月十三散学后朱浩和京泓坐在宿舍院搭起的葡萄架下面摆了张桌子下棋。 有侍卫过来瞅了瞅可能知道怎么下但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自行离开只有陆松站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 朱浩其实很想问老陆啊这棋盘你能看出个花来不成? 京泓闻言抬头问道:“明日几时出府?” “要到下午去了具体几时走我会过去知会你们到时跟你们一起出王府。” 陆松最近的主要任务就是时刻盯着学舍毕竟朱三和朱四都在这边读书陆松堂堂典仗看似没有当小王子的贴身护卫但时不时就会在朱浩身边露把脸。 朱浩笑眯眯道:“又可以回家了, 顺带看看我的书场经营得如何嘿应该能过个好节。” 京泓投来羡慕的目光。 朱浩小小年岁就实现了财务自由而他还是苦哈哈要受家里的制约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朱浩有钱做生意, 而且还经营得很不错的样子。 朱浩这番话其实是对陆松说的想吸引对方入股。 陆松没吱声离开院子去安排晚上王府的安保工作。 “今晚去听书去不去由你。” 朱浩的话让京泓瞬间激动起来。 好像财务是否自由也不重要了能跟着一起出去玩就是朱浩给予的最大便利。 第二天早上。 轮到朱四不出现了朱三独自来到学舍院子朱浩简单问过才知当天隋公言没进王府但朱四有别的事情做来不了。 朱浩没问朱四干嘛去了管你干嘛呢跟我读书以及在王府潜伏等将来从龙有关系吗? “朱浩听说外面有个说书的场子可热闹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听书今天中午咱们一起去看看吧?好像就在王府西边” 连朱三都听说了书场的盛况。 京泓一怔他本想说, 其实那书场是朱浩开的但话到嘴边忍住了, 这种事由朱浩去说比较好如果朱浩不想说自己多嘴多舌朱浩对他不满意以后不带他出去听书如何是好? “喂我现在可不是外面随便疯跑的野孩子而是在王府里给你当伴读如果我擅自带你出王府的话罪过可就大了或许袁先生生气了直接把我撵走都说不一定。” 朱浩当然不会答应朱三的请求。 朱三板着脸:“你怎这般胆小怕事?亏我还觉得你有英雄气概呢。” 胆小怕事? 英雄气概? 不好意思激将法对我无效。 京泓道:“其实不用去听” 他本来想说的是外面书场的说本都是朱浩写的让朱浩讲不就完了?可话说出口后他又后悔了出卖朱浩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 “什么意思?” 朱三瞄着存在感不强的京泓“难道你让我把说书的请回来给我单独讲?我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京泓下意识看了朱浩一眼好似在说有个现成的说书先生在这儿坐着呢你找他不就完了? 但他这次很识相直接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书本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就像没听到朱三的问题一样。 朱浩没好气地道:“小京子的意思是说其实我对外面书场讲的评书全都知道不用出王府听我讲故事就行。” 京泓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打量朱浩好似在说你怎么也叫我“小京子”? “真的?” 朱三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喜滋滋地望着朱浩。 “假的。”朱浩道。 朱三眯起的眼睛上弦瞬间变成了下弦:“耍我?” “呵呵呵呵” 京泓顾不得朱浩称呼上的改变掩口偷着乐。 朱浩道:“想听故事也行但上午必须认真温书中午时我会进行一次考试通过的话就给你们讲。” 有故事听这对朱三来说是学习上的巨大动力以她的聪明才智只要用心潜力是无穷的。 连同京泓都想继续听说岳的故事尤其是把那些他没听全的部分补上二人掀起的学习氛围把陆炳都给带动了陆炳这小家伙居然也拿本书在那儿背论语似模似样的只有朱浩一个人坐在窗口位置继续写写画画。 “朱先生你教的我们都学会了考试吧。” 临近中午时朱三信心十足地站到朱浩面前就像学生在老师面前等候考校。 朱浩点头道:“看你们用心的样子今天不用考了坐下来吧你们不去吃饭?” 朱三道:“吃什么呀?拿故事当饭吃就行。” “嗯嗯。”陆炳跟着点头。 连京泓似乎都觉得听故事比吃饭重要得多。 三个“好学生”都把自己的蒲团挪过来坐下等着听故事朱浩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话说那北宋年间” 京泓一上来就打断朱浩的话:“不是南宋吗?” 朱浩道:“你们想听南宋的?那好吧我就给你们讲一个南宋的故事话说那是南宋末年” “搞错了吧?是南宋初年要不你还是从北宋末年开始讲吧。”京泓又出言纠正。 这下朱三不满了瞪着京泓道:“到底是你讲还是他讲?小京子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听故事!” 京泓这才意识到今天自己只是配角作为一个听众没资格指点朱浩这个说书人。 朱浩笑道:“我给你们讲的并不是岳家军的故事而是一个全新的故事话说那南宋宁宗年间在江南一处叫牛家庄的地方有两户人家隐居在此一户姓郭一户姓杨” 朱浩既然要给孩子讲故事当然不能讲说岳那是针对听书老油子开的说本而吸引孩子的故事当然还是江湖侠客的故事最佳。 三个孩子都瞪大眼睛听着这个故事的开场就有激烈的矛盾冲突能一下子抓住他们的心。 正是射雕。 “丘处机乃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他是全真七子之中武功最高的存在未来也是全真教的掌教当他得知两家人被害后马不停蹄回到牛家庄可惜为时已晚” 朱三一脸凄哀:“怎么会这样?朱浩你这个故事不好为什么上来就要让人家家破人亡呢?” “那个能不能不要打扰朱浩?我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京泓悠然神往浑然忘记朱三的身份。 朱浩道:“故事的主角可不是这一代人而是下一代我要说的是两家人的孩子他们各自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一个跟随母亲被骗改嫁给了那个害他们家破人亡的金国六王子完颜洪烈而另一个则在草原上出生他们按照亡父所约定一个起名为康但因为母亲改嫁他只能叫完颜康而另一个则叫郭靖” 故事还在继续。 不知觉已经过了正午朱三和陆炳没回内院吃饭陆松便过来查看情况。 但见几个孩子坐在那儿听朱浩讲故事陆松皱眉问道:“你们不回去吗?” 朱三没有回头抬手打断陆松的话:“陆典仗别打扰朱浩讲故事他讲的故事可好听了朱浩那个华筝是不是很喜欢郭靖?可郭靖那么笨的榆木疙瘩怎么会讨人喜欢呢?” 陆松听了很无语。 什么跟什么嘛? 朱浩没理会朱三的追问起身问道:“陆典仗是通知我們可以出王府了吗?” “暂时还不能。” 陆松好言相劝“世子、小炳你们该回内院用饭了朱少爷和京少爷也得抓紧时间去食堂迟了可没午饭” 朱三噘嘴道:“饿一顿又不会死朱浩你快讲啊。” 朱浩没继续讲而是打量陆松。 陆松看到朱三那热衷的样子一阵无语转头看儿子时发现儿子也直勾勾地盯着朱浩脸上满是狂热。 最后他干脆坐在一边等候他想知道朱浩到底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居然能让几个孩子不去吃午饭? 莫不是那些老掉牙的民间故事这也能吸引孩子几乎到痴狂的地步? 可当陆松自己也听了一段后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故事 真的很吸引人。 连他这样的成年人都不由代入其中进入那个跌宕起伏的武侠世界。 陆炳是武人本来就对武人的故事感兴趣再加上故事的跌宕起伏深谙武侠小说精髓以至于听了半晌后陆松也忘了自己来是干嘛的。 “转眼十八年过去郭靖已经成长为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他与江南七怪” “是六怪不是死了一个吗?” 朱三脑袋瓜灵活立即出言纠正。 京泓道:“七怪是一个称呼他们是一个整体你知道死一个就行听朱浩讲。” 朱三瘪嘴瞪京泓一眼顾不上犟嘴继续听故事。 “郭靖奉师命先一步南下这也是郭靖第一次出远门没什么经验觉得各处都很新鲜尤其是中原的繁华令他惊叹就在此时他遇到了一个小乞丐这小乞丐虽然衣衫褴褛但唇红齿白”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过节 陆松和几个孩子一起听朱浩说书连时间都忘了。 先是陆炳忍不住捂着肚子道:“爹我饿了。” 陆松听得那叫一个意犹未尽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乃是陆松的手下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明明陆松只是进来催促朱三和陆炳回内院吃饭怎么进去之后就没动静了? “好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等中秋回来再讲吧。”朱浩有些口干舌燥不想再继续讲下去。 朱三抗议道:“不行不行!我还没听够你们都走吧我留下来继续听。” 此时的朱三正沉浸于小乞丐戏弄憨小子的快乐中仿佛把自己代入到角色里听得正过瘾哪里肯善罢甘休? 连京泓都不由看了她一眼似想起自己之前对朱浩所讲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故事的纠结估摸着这位跟他一样都对朱浩讲的故事走火入魔了。 “世子请立即回内院不然没法对王爷和袁长史交待。” 陆松义正词严地说道。 先前还跟孩子们一起听故事现在成年人的思维重新占据上风迅速便从武侠世界里挣脱出来。 朱三听陆松用父亲和老师的名头压自己顿时灰心丧气嘟囔着跟陆松走了。 “你可真厉害这些故事你是怎么记住的?”京泓在陆松、陆炳和朱三走了后, 带着几分敬佩望向朱浩。 朱浩道:“听多了, 不就记住了?” 京泓眼神中带着热切问道:“是谁给你讲的故事?” “呵呵。” 朱浩笑而不语了 没有先生在, 朱三和陆炳都走了再留在学舍也没意思朱浩收拾好书本准备回西院吃点东西就出王府。 “现在是上课时间吧?出王府怕是不那么方便。”京泓带着几分担心。 朱浩道:“明天就是中秋节现在谁还有心思学习?再说谁来管我们学不学?” 京泓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自从进王府之后名义上有先生有同学但其实平时的课业基本都是靠自觉没人管。 要说管的话只有朱浩负起责任成为朱先生时会督促他们一下但平时这家伙只顾忙自己手头的事情。 回到西院侍卫们正在搬抬东西大箱小箱的。 “几位侍卫大哥用不用帮忙?这都什么啊?”朱浩笑嘻嘻过去问道。 姓连的侍卫回答:“过节用的王府家大业大你以为过节发的东西会少?过来搭把手。” 有免费劳力当然要用。 正巧此时王府仪卫副骆胜带人过来巡查, 厉声喝道:“赶紧干活不得耽搁!” 骆胜在王府仪卫司的地位比起陆松来还要高陆松只是王府仪卫司六个典仗之一, 之所以得到器重主要是他妻子是世子的乳娘夫凭妻贵平时负责外院的安保工作以及出行仪仗等。 骆胜作为仪卫副乃是仪卫司二把手平时多在王府于城外的田庄长驻很少回来。 骆胜羽林卫正千户出身如今年过花甲精神还算矍铄历史上他在正德十六年过世后儿子骆安继承了他的职务而骆安正是朱厚熜入继大统后第二代锦衣卫指挥使。 第一代锦衣卫指挥使朱宸如今为兴王府仪卫正。 这群侍卫本想让朱浩当免费劳动力但见到骆胜一个个噤若寒蝉闷头干活骆胜打量朱浩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便带人往内院去了。 瞧这阵仗多半是因为中秋降临王府高层聚齐。 食堂那边午饭早就撤了。 回房后朱浩拿出点心交给京泓京泓摇头谢绝。 “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王府你饿着肚子回家晚上你是多吃还是少吃?多吃让家里人以为你在王府日子过得不好少吃的话你不饿吗?我們是朋友垫垫肚子吧。” 朱浩的话有理有据。 京泓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中午光顾着听故事没仔细想不吃饭回家后会怎样作为一个孝子他当然不能让家里人担心。 “那谢谢你。” 京泓没以前那么拘束两个人吃了点心喝了水又一起回到学舍。 “后来郭靖怎样了?” 京泓一看朱三他们没回来不由想继续听故事。 朱浩道:“说好了中秋回来再讲不能食言好好学你的吧。” 下午没再见到朱三。 太阳西斜时陆炳跟着他老爹陆松来到书舍。 “你们可以走了。”陆松前来传话。 京泓“哦”了一声把手头的书本放下起身要走却见朱浩笑盈盈走向陆松。 “陆典仗明儿就是中秋既然今天先生不来为何不让我们早点回家?”朱浩问道。 陆松瞪了朱浩一眼没回答。 陆炳则带着几分兴奋问道:“爹今年我是不是也能往家里带东西了?” 陆松还是不答。 等回到西院朱浩发现自己和京泓住的屋子外摆着两个竹篮竹篮里放了很多东西应该是王府送给伴读的过节礼物。 陆炳兴奋过去看被陆松一把抓回去:“你的那份我已经让你娘带回家了回去就能看到。” “好耶。”陆炳很高兴。 自己小小年岁虽然在王府没赚到俸禄却已开始往家里带东西小孩子挺有成就感。 陆松道:“你们进去收拾妥当就可以回家了。” 说完陆松也不盯着跟侍卫交待一下便先一步带儿子走了。 朱浩和京泓各自收拾东西他们对竹篮里有什么也很好奇。 看过后发现其实并不是多金贵的东西有熬制八宝粥的一些材料五谷杂粮合起来一袋子另外是一些咸鱼干再就是两块墨台几只毛笔另外用包袱包着一些咸鸭蛋和熟鸡蛋。 最后就是月饼了有八块什么包心尚不知。 “王府待遇真不错。”朱浩笑着说道。 京泓抬头看了朱浩一眼他很想说这还叫不错? 平时你吃的都比这个强。 朱浩道:“我先回家了你走不走?” “走!” 京泓也不想在王府久留匆忙收拾完毕就跟朱浩一起出了王府。 路上侍卫看到俩小孩都没理会此时还有人往王府里搬东西显然这些东西并不是王府买来准备下发的而是外人送给兴王府的礼物。 即便兴王府平时跟地方官绅有少来往但逢年过节官绅礼数上还是要做足的这也是惯例毕竟以兴王府超然的地位如果存心滋事会引发地方动荡。 尤其那些家底殷实的官绅最怕被强权巧取豪夺。 兴王府在安陆地方上名声不错一来是朱祐杬为人和善再就是王府长史袁宗皋待人谦和即便王府中有一些宵小可有人压着他们就不敢轻易生事。 相反一些藩邸存在的地方州府则不一定会如此太平最显著的就要数南昌的宁王府。 “朱浩我们要不要去听听书?” 京泓出王府后并不着急回家想去书场看看。 朱浩摇摇头发出警告:“京泓我得提醒你散学后早点回家这样才不会被家里面发现我们逃夜的秘密如果非要听书的话不如晚上邀约家里人一起去就说在王府听到王子说书场那边很热闹” 这算是经验之谈。 小孩子贪玩好耍是天性可问题是家里人都知你现在要回家一旦时间对不上你怎么解释? 京泓似懂非懂地点头二人在街口作别。 朱浩没走出多远就见知县衙门的衙差前来接京泓显然兴王府提前通知县衙那边说下午孩子会早些回家或许朱浩的地位不高没人管但京泓作为县尊的儿子若是出事王府方面也不好交待。 若是京泓跑去听书的话会跟前来迎接的人错过回去后真不好解释了。 朱浩回到家里。 铺子很热闹有不少街坊前来选购过节物品。 中秋乃是四大传统节日之一自古便有祭月、赏月、吃月饼、玩花灯、赏桂花、饮桂花酒等风俗再加上秋收刚过百姓手头有余钱自然会来买一些东西欢庆节日平时冷清的铺子生意明显转好。 “小浩你娘在后边等你。” 正在柜台后算账的是李姨娘。 朱浩提着篮子往里走听到外面的大妈在议论:“朱娘的孩子?这么大了?听说现在在王府做事?真厉害。” 朱浩很想说谢谢夸赞。 进到院子见朱娘和朱婷正在那儿摘菜马上要过节家里在提前做准备。 “你姨娘的手割伤了这两天不能沾水就让她在柜台前支应我过来做点活小浩这是什么?” 朱娘很和善没有因为自己是大妇而李姨娘是小妾便以大欺小丈夫不在了二人在世俗枷锁中没法再出嫁以后就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朱浩道:“是王府发的过节礼里边有月饼和咸鸭蛋小婷你要不要吃?” 朱婷眼前一亮转头去看朱娘。 朱娘笑道:“跟你哥进去吃吧。” “娘我帮你。” 朱浩把东西放下就要坐下来帮忙。 朱娘连忙摆手:“你在王府读书很辛苦这些活让为娘来做就行小婷你也进去吧小浩如果有闲暇就教你妹妹认字她很聪明学习很快。” 对朱娘来说儿子是读书人将来有大出息这时代君子远庖厨的理念根深蒂固朱娘不想因为要让自己减轻些负担而令儿子做出任何折损读书人体面的事情来。 当天并不是中秋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朱娘很高兴:“今年咱终于稳定下来银子有了小浩也开始读书了以后咱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朱浩道:“娘既然咱有了闲钱先不忙做别的请个丫鬟回来吧?”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大少爷 “丫鬟?” 朱娘和李姨娘对朱浩的提议觉得很奇怪。 朱浩点头道:“是啊咱也不用签什么卖身契就找城外小门小户的姑娘回来要手脚勤快的那种每个月给俸禄让她帮家里搬抬什么的娘我们有了银子也该学会减轻自身负担如果太过辛劳的话你和姨娘身体累垮了, 那咱的日子还怎么好得起来?” 朱娘一时沉默下来。 之前她为了节省银子给儿子读书还要应付朱家那边的盘剥就算再苦再累咬牙也要把这个家撑起来每一文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事事亲力亲为根本就没想过请人的事情。 可现在被儿子提及连她自己也觉得很有道理。 眼下家里条件好了生意又很忙虽然儿子有很多时候不在家但总靠两个女人把生意和家务一肩挑的确难为人了一些。 李姨娘道:“浩少爷不必请什么丫鬟家里的活计不多我能应付过来让夫人好好打理生意就行这几天只是出了点状况。再说如果真忙的话不是可以请邻里过来临时帮忙吗?” 似乎李姨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她的手割伤家里也不会窘迫到要找丫鬟的地步。 “娘, 只有家里安定, 我在王府读书才放心何况咱日子过好一些, 别人反而更加愿意来照顾咱的生意呢。”朱浩笑道。 朱娘不解道:“这是为何?” 朱浩笑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请了丫鬟会让人觉得咱日子过得好做生意也更实诚所以前来光顾的客人也更多再说娘和姨娘都只顾着生意小婷怎么办?她也需要人照顾一下。” “不不用” 朱婷怯生生地道。 朱娘本来没下定决心但看朱婷年岁小平时已在帮大人做事小小年岁就要承担部分家务。 如果家里条件还跟以前一样困难那也没办法但现在生活状况明显有改善还这么刻薄孩子就显得太过吝啬了。 “好就听小浩的明日出城请个丫鬟回来” 朱娘做出决定。 朱浩笑道:“娘我也跟去看看最好一次请俩一个负责打扫院子浣洗衣物一个负责帮忙烧火做饭娘和姨娘专心照顾生意就好。” 一家人其乐融融。 可第二天清早老太太朱嘉氏便趁城门开启时进了城直奔小院而来把朱浩叫过去问话。 这次朱浩没打探到更多消息朱嘉氏听完有些不满意但无可奈何没过多久便黑着脸离开。 “你祖母说什么了?” 朱娘刚才没被允许入内很怕儿子被婆婆欺负。 朱浩道:“就是问我在王府的经历这次回去我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王府对我的戒心依然很重我如实说了然后祖母就走了。” 朱娘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对于儿子进王府当伴读她始终心存顾虑。 当天上午于三驾着马车到米铺接上朱娘母子出城招募丫鬟去了。 于三昨晚就得到通知今天一早就派人到村里知会此刻早有几个老婆子等候在村口的大树下。 朱娘让儿子留在马车上自己跟着几个婆子进村找村老说事。 介绍村里的少女到城里有钱人家做丫鬟村里一直都有人做不过都是直接签卖身契现在却是雇请一个回去做长工除非是没出嫁的不然只能找寡妇所以找村老是最稳妥的选择。 “浩哥儿这两天书场生意太好了不过麻烦事也跟着来有人跑到咱的摊子收税衙门那边也有皂隶过来收保护费烦不胜烦” 于三神色间多有无奈。 以他的关系网可以防止地痞流氓跑来捣乱但遇到有官方背景的地保甚至就是衙门的人他就没办法了。 别人看到你赚钱肯定会想办法从你身上盘剥一层。 朱浩道:“就算我们盘个铺子开书场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该敲诈还是会敲诈只有按规矩给钱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虽然朱浩是已故锦衣卫百户的儿子家族还有个当锦衣卫千户的祖父但别人根本就不知他是书场的幕后老板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很清楚他母子跟家族关系不善难以借到势。 朱浩本想拉陆松入伙以兴王府的威风压制地方可惜陆松拒绝了现在看来必须想办法托关系给这个书场撑撑门面。 “对了还有别的说书人专门跑来咱的书场听故事拿纸笔记录下来准备回去讲巡场时我要是发现了会立即赶人不过有些人脑子特别好使多听几回就记熟了防不住啊” 生意好哪儿都被人惦记。 有人上门摊派苛捐杂税还有人想抢生意。 朱浩想了想道:“这样你在书场旁边多搭建几个棚子然后去拜访一下城里那些说书的邀请他们到我们书场来说书我会给他们不同的说本每日在不同的棚子里说书。 “以我们说本的质量以及更新速度想来会吸引不少人相信要不了多久安陆地界便只有咱一家说书以后城里人要听书只能到我们西大街的书场来如此也可避免恶性竞争!” 朱浩只能拿出个临时解决方案。 于三看起来机灵但毕竟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所以遇到麻烦才会手足无措。现在朱浩出主意于三只需要负责具体实施脸上愁容尽去。 至于效果如何只能实践过才知道。 就在这时朱娘出来了。 “娘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进村子?”朱浩没有继续跟于三说话到了朱娘面前“丫鬟找到了吗?” 朱娘道:“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儿多你终归是男孩子不方便我們回城吧晚些时候村里就会把应选的丫头送进城” 朱浩面带讶异之色:“没现场敲定?” 于三提醒道:“村里的丫头但凡没出嫁的多半都在帮家里干农活现在正是秋收时节粮食虽然抢收下来了但还得忙着晾晒翻地和种菜家里活实在太多恐怕要等手头的农活做完才会让人进城应选。” 朱浩打量他:“小三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就是这村子长大的这些事情不需要打听就知道。” 于三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 趁着朱娘去跟几个送客的婆子说话朱浩小声问道:“小三哥这村里有没有你的相好?” 于三大吃一惊连忙道:“浩哥儿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这种事哪敢乱说若是话传出去我非得被村里的长辈打断腿不可!” “呵呵。” 朱浩笑嘻嘻不再言语。 随后朱娘回来一行又去附近查看了建在山坳隐秘处的盐田随后才入城。 下午日落前果然有应选的丫鬟来到铺子一个脸熟的婆子在前引路车夫留在原地守着牛车。 一共四人进屋婆子带着三个十三四岁没出嫁的女孩站在朱娘和李姨娘面前等着应选。 “是这样的听朱三夫人您说不签卖身契各家都很心动要来参选的丫头不少隔壁村子也有老婆子跟村老商议后便选了腿脚灵便眼里能找到活的人也长得水灵的给您送来您看看选哪个” 朱娘道:“辛苦了。” 随后招呼李姨娘给那婆子打赏。 这种事相当于牙子帮忙介绍佣人只不过这次情况有些特殊些罢了赏钱肯定少不了。 农业社会女人力气孱弱很难独自在社会立足朱娘这次请丫鬟给的工钱相当于力夫在城里做工每月三钱银子还管吃住城外村子那些人家自然趋之若鹜抢着让自家闺女来应聘。 “娘我来选行不行?我觉得靠边这个模样很好看。” 朱浩就像是在窑子里选花魁只注重模样。 没办法请个丫鬟回来如果不好看的话带出去怎么撑脸面?我又怎么当个悠哉悠哉的浪荡少爷? “胡闹旁边站着去!” 朱娘看过去发现最边上那丫头已经脸红了这一来更显娇俏。 朱娘把婆子叫到身边详细问了那丫头的家庭背景嘴上训斥儿子但这种事她还是倾向于听儿子的意见。 “她姓白父亲不是本庄人二十多年前白家从大江南边逃难过来陆陆续续生下她们几个她上面有个姐姐在大户人家当丫鬟有身契估摸着要二十才能放出来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她爹身体不好” 四个女儿两个儿子。 能全养活也不容易父亲身体不好姐姐早早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连她也要出来做工。 朱娘点头:“那就她了家里有难处知道好歹做活也麻利勤快些。” 随后朱娘和婆子商量具体事宜。 剩下没选上的两个丫头出去到马车前等候婆子一起出城当然就算没选上也会给足车马费和茶水钱但最后是否会被婆子贪墨不好说就算选上估计也要给婆子不少好处费。 “你姓白?叫什么名字?” 朱浩挤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要说这丫头比朱浩年长个六七岁在这时代已算是大姑娘但面对朱浩这个小屁孩一张俏脸染得通红。 又或是她姐姐偶尔归家会给她灌输一些思想大户人家的少爷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色胚子之类的 “我我叫二蛋” 这名字怎么听都像是随便起的朱浩扁了扁嘴这白家也太不把女儿当回事了。 “二蛋?这名字不好我叫朱浩平时我不在家在王府读书只有逢五或是过节时才回来我娘和姨娘在家里很忙全靠你多帮忙照顾!” 朱浩说话很客气一点都没有端少主人的架子。 一席话说完小丫头的脸色马上没之前那么紧张了仔细瞅了瞅朱浩似乎要把这张脸记住。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有大事发生 事情谈妥小丫鬟当天就上岗朱浩家里晚上的中秋宴多了个帮手。 朱娘有意考察一下新丫鬟的能力让她下厨试一试。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下厨这种事小丫头早就会了只是烹调技术尚待改进这跟之前她家开伙只是做一些青菜豆腐的菜式有关想要烹饪出美味佳肴, 尚需李姨娘指导。 “二蛋你去给你李姨打下手顺带观察下你李姨是怎么做菜的” “是。” 小丫头唯命是从。 朱浩在一旁道:“娘我总觉得二蛋这名字怪怪的不如我给她换个称呼她姓白就叫她小白吧。” 丫头赶紧道:“不不用二蛋挺好。” 朱娘上下打量丫头:“模样中看只要手脚勤快为人实诚在城里住几年回头可以放个好婆家难得小浩看你顺眼你就听他的吧。” 雇佣丫鬟这件事本来就是朱浩提议现在儿子要给丫鬟起个名字没什么不可本来二蛋这名字就很土气不适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嗯。” 夫人既然开口那基本就算是正式决定二蛋由此变成了小白。 晚上一家人吃团圆饭。 小白没有上桌, 把东西送上餐桌后她就识相地退回厨房等着吃点残羹剩饭或是等朱娘安排她吃什么。 “小白别见外了, 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就是找个人回来帮忙以后我们吃什么你跟着一起吃就好赶紧坐下来一起吃饭!” 朱娘可不会把小白当下人看直接去厨房把人拉回餐桌前。 自己受人白眼的时候太多现在与其说请个丫鬟不如说找个小妹回来帮忙这丫鬟既要负责后院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可能还要帮忙照看铺子朱娘觉得以后小白会很辛苦不对其好一点怎么收拢人心? 小白诚惶诚恐。 朱浩把手里的筷子递过去:“小白姐姐我的筷子还没用过你先用吧我自己去厨房拿今天是中秋节你不能回家跟家里人团聚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 李姨娘望着小白羞红的俏脸掩口笑道:“浩少爷, 你这年纪轻轻, 口这么花怕是长大了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风流才子。”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 觉得这么评价儿子不合适但她也不反对让儿子从小学会怎么跟女性相处为家里开枝散叶打基础。 小白本来已经很害羞了听了李姨娘的话脑袋都抬不起来。 “人齐了就吃饭吧!” 朱娘招呼一声“不过小浩先去堂屋祭拜过你父亲回来再开饭我们一家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分开!” 朱娘注重礼法任何细节都不容有失。 朱浩只能起身跟着母亲去堂屋给父亲上香回来后一家人才一起吃团圆饭。 翌日一早天色蒙蒙亮朱浩就起床准备回王府。 此时小白已经睡醒正在院子里帮忙打水用水桶自古井中把水提上来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属于基本操作。 朱浩围着井转了两圈考虑要不要搞个压水器械这样能省力不少就在他想事情时朱娘从铺子柜台那边过来。 “小白昨夜睡得可还习惯?”朱娘问道。 前铺后院占地面积很大这也是家族觊觎的主要原因本就住几个孤儿寡母空房间多的是李姨娘一直想让女儿学会独立早就给朱婷安排了单独的房间但朱婷晚上害怕都会找母亲睡昨晚安排住宿时朱娘就让小白跟朱婷睡一个屋。 小白连连点头:“挺好的。” 朱娘笑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怕生话很少不过女孩子腼腆一些好口舌招尤。” 说着不忘看儿子一眼好像她形容话多招来事端的那个人就是儿子。 朱浩道:“娘你是在说我吗?我在王府里话很少从来都不给自己找麻烦。” 正说话间后院传来敲门声。 平时街坊邻里的大婶大妈过来基本都是走后门朱娘没觉得多意外让洗衣服的李姨娘过去开门。 很快李姨娘紧张兮兮过来禀报:“却是家里那位刘管家。” 朱娘慎重起来。 她亲自过去朱浩自然跟着一起去。 到了后门发现只有刘管家一人并不见他平时总服侍在旁的老太太。 “刘管家有事吗?”朱娘有些紧张还探头往外面的街巷看了看。 刘管家笑道:“老朽有事来跟令郎说请三夫人回避一下乃是老夫人让我过来捎话。” 朱娘面色沉重。 以往朱家人都针对自己现在事事都直接找儿子这种趋势让她心生不安。 等朱娘回避后刘管家把要传的话告之朱浩。 “老夫人跟锦衣卫林百户打过招呼说过几日会让你去见一个人乃是王府内应到时候你将多个帮手。” 朱浩皱眉。 一听就知道是去见陆松。 可问题是二人早就接过线陆松没告诉林百户朱浩也没跟朱家人说所以背后两方都蒙在鼓里。 或许是因为这两次回家他给朱家带来的情报都不是很重要又或是陆松那边没达到林百户的预期双方一合计得让他们见面取得联系互相监督互相利用 朱浩自己倒是无所谓可陆松那边一旦身份败露在王府再也无法立足。 “什么人呀?” 朱浩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一脸好奇地问刘管家。 刘管家嘴角发出讪笑似觉得眼前这孩子太过天真自然没多重视脸上带着一丝显摆之色得瑟地道:“听说是王府中一个典仗具体是谁不好说等你见了人就知道了。” “哦。” 朱浩点头。 而后刘管家不停留转身去了。 卯时刚过朱娘便让于三赶马车送朱浩回王府。 路上于三一再询问书场的经营问题朱浩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有关朱家和林百户商议让他去见陆松之事。 “林百户连内应是王府典仗都告诉了朱家看来是真心实意想跟朱家合作我这边给朱家提供的情报很少陆松更不会出卖王府求荣或是京城那边又在给安陆收集情报的人施压” 进了兴王府朱浩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陆松。 找了半天却没见到陆松人。 一直等到京泓回来陆炳父子都没进王府。 待上课时朱浩和京泓一起去学舍院等了半晌却见朱三、朱四和陆炳一起过来三人有说有笑。 “朱浩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朱三一来就显得很慎重似乎要跟朱浩交待大事。 朱浩没理会她先问陆炳:“陆炳你爹呢?” 陆炳道:“我昨晚留在王府跟我娘一起住我也不知道我爹在哪儿。” 朱三瘪瘪嘴道:“朱浩你真有心思问阿炳他爹干嘛?我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是有关我们出去玩的” 得知陆松不在城内朱浩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边朱家刚通知他说要跟锦衣卫安插在王府的内应见面内应还是王府典仗陆松就不在王府事情会不会太过凑巧? 难道说王府及时截获了情报开始有意寻找奸细?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其余几个典仗是不是也奉调出城再就是尽快跟陆松取得联系。 “我和小四跟父王提出要出去玩父王本来不同意但经不住我们再三央求最后袁先生帮我们说话只要我们能在几天后考孟子前几篇集注和经义时能过关就同意让护卫护送我们出去玩到时还能带上你们朱浩全靠你了。” 朱三眼巴巴地望着朱浩。 朱浩打量她一眼问道:“平时你們不是能偷偷跑出去玩吗?” “这次不一样。” 朱四在旁做补充“父王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城去玩到时去山林或是野地狩猎抓兔子也行啊。” 京泓不解地问道:“要过考核不是让先生来教吗?为什么是朱浩教?” 朱三道:“小京子你知道个屁袁长史说隋先生家里有事最近都不来王府以后连教习都要更换应付考试不找朱浩能找谁?再说朱浩之前教得多好啊让隋先生教还不如朱浩教呢。” 京泓本想反驳但对比了一下朱浩和他之前从别的先生那儿所学 辩无可辩。 “你们要考孟子那就用心学我保证用心教至于你们是否能掌握就要看你们的悟性了。”朱浩道。 朱三笑嘻嘻道:“你可真经不住夸说你比隋先生强你以为自己真比隋先生强啊?人家可是举人” “姐咱还要跟朱浩学孟子呢你挤兑他没任何好处。”还是朱四聪明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你笑朱浩对自己有何益处? 现在求着人家办事还是巴结点比较好。 随后开讲朱浩当天再次充当“朱先生”给几个孩子上课。 中午朱浩趁机去学舍隔壁问刚好在此上工的老宋怎么今日几个王府典仗都没见到人。 老宋心眼实在没多想便告知几个典仗都因故不在似出城去采办什么东西过几天才回来。 朱浩心中有数。 下午散学时朱浩单独跟陆炳说话。 “陆炳今晚你还是留在王府吗?”朱浩问道。 “嗯。”陆炳此时手里拿着一本三字经是朱浩给他的让陆炳背论语或许可以让其背孟子就太过难为他了为了让陆炳也能一起学习进步最好还是从基础的东西学起。 朱浩道:“那你就是能见到你娘咯?这样你跟你娘说朱浩有一件关于锦衣卫的事要找你爹如果你娘方便的话可以让你带话亦或者亲自来见。这件事你不能跟别人说是咱俩之间的秘密行不行?” “嗯。” 陆松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夫唱妇随 朱浩暂时找不到陆松。 估摸最近也不可能见到他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陆松妻子范氏身上着手。 陆松如果没跟范氏提及过往那范氏听了儿子的话也不会当回事。 但若是陆松曾告之妻子自己给锦衣卫当内应那只要说有关于锦衣卫的事情范氏就会明白将会有影响夫妻命运的大事发生只要她不傻便会主动来寻。 当晚朱浩简单收拾后便坐在桌前写东西。 京泓问道:“今日不出去听书吗?” 朱浩笔未停随口道:“白天连两位王子都在用心读书难道你不应该比他们更加努力吗?” 白天朱三和朱四也想听射雕的故事但被朱浩拒绝朱四本身没听过也就没多在意姐弟二人现在一门心思想出城去玩把精力全用在学习上。 “对了朱浩听我爹说兴王只有一个儿子为什么现在会有两个?他们真的是兄弟吗?” 京泓回家几次后终于开窍了。 兴王就一个儿子对外并不是秘密陆松之前已有意称呼朱三为“世子”而称朱四为“王子”可京钟宽大概能猜想到王府这是用的障眼法两个王子中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朱浩道:“你进王府是来探究谁是世子的吗?我们的目的是读书他们是谁很重要?” “我我只不过好奇罢了。”京泓显得底气不足。 朱浩继续问道:“你爹还跟你说了什么?” 京泓沉默不言似不想把家里的事告诉朱浩但一想在王府里自己求朱浩的时候居多如果连这都要隐瞒的话那以后不是要遭至朱浩的冷遇? “我爹还说你是朱家人朱家乃锦衣卫之家你爹是锦衣卫百户说你进王府的动机不纯。” 京泓的话让朱浩失声笑了起来。 京泓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 朱浩道:“你爹说得没错啊现在全王府的人都知道我朱家对王府有不轨的企图你不觉得他们像防贼一样盯着我吗?” “啊!?” 京泓没想到朱浩会坦然承认。 “别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你以为你爹让你进王府目的就很单纯?地方官员原则上不能跟藩王来往你爹或许知道自己长寿知县这一任任期干不到头便趁着坐在县尊的位置上巴结兴王这比当官更重要意味着以后他还有机会当官谁也不能说自己比谁更高尚!” 朱浩言辞间丝毫不让。 京泓气得够呛大声嚷嚷:“才不是呢我爹不会为了当官做那等绳营狗苟之事!” 本来二人关系很好但因朱浩对京钟宽安排儿子进兴王府当伴读动机的揣测京泓生气了。 而后二人一句话都不说大概是准备长时间冷战。 其实这正是朱浩的目的这下终于清静了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再被人打扰。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朱浩就起床穿戴整齐来到院子里洗漱。 京泓起来得也很早但因昨夜两人发生争执对朱浩做什么不加理会独自坐在窗户前发呆。 朱浩乐得如此因为待会儿就有不方便京泓参与之事发生。 值夜侍卫相继散班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有人直接回家睡觉有人则会等吃过早饭再走因人而异。 就在此时巷道里有人打招呼。 “嫂子这是要往哪儿去?” 侍卫的声音很清晰。 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传来:“带孩子回家换身衣服顺便捎些东西回去。” 朱浩来到院门口就见陆炳跟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妇人往王府西门走去路过朱浩住的院子时有意放缓脚步。 本来年轻妇人要陆炳进门叫朱浩一声却见朱浩主动迎了出来。 这年轻妇人不用猜就知道是陆炳的母亲范氏。 “陆炳这是你娘吗?伯母好我是陆炳的同学叫朱浩我来帮你拿吧。” 朱浩热心地说道。 就在范氏愣神时朱浩已走过去顺手接过她手上提着的包袱范氏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若是一般男子这么上手的话多有不妥但换作朱浩这样一个小孩就没人在意了。 “伯母我们有话出去的路上说尽量别让人察觉端倪。”朱浩压低声音道。 范氏没想到朱浩会如此机警带着些许不安又跟那些路过打招呼的侍卫颔首示意把包袱交给朱浩一行三人往门口去了。 走了一段趁着周围没人范氏低声问道:“朱浩你让小炳给我说的那些话是何意?” 朱浩道:“伯母跟你说之前我想确证一下你对此知道多少?你应该清楚我是朱家人家里是锦衣卫而王府中人都觉得我是朱家安插在王府的眼线所以对我防备有加其实我跟陆典仗关系不错。” 朱浩的谨慎让范氏稍微松了口气。 这说明朱浩是聪明人。 跟聪明人谈事情会让人安心许多。 范氏看了儿子一眼。 此时陆炳手里也拿了一点东西应该是中秋节兴王府下发的礼物但因为陆炳值班后就被紧急派出去公干东西没有带回家。 觉得儿子年幼听不懂自己的话范氏小声对朱浩道:“其实小炳父亲把该说的都跟我说了他也说了你跟他的事。” 朱浩这才知道陆松跟妻子的关系有多好。 “小炳的祖父供职于锦衣卫子承父职小炳父亲也算得上是锦衣卫中人如今锦衣卫那边以此为要挟小炳父亲很为难既不想陆家有负兴王府又不想暴露身份一时难以抉择。”范氏继续补充。 朱浩终于知道陆松为何会帮林百户做事。 林百户是拿陆松父亲陆墀曾当卧底的事进行要挟若是陆松不答应继续为他们做事就会把陆墀的身份揭穿那陆松作为卧底的儿子基本不用在王府混了。 当然范氏嘴里所谓的不想有负兴王府只是托词更多的还是为陆家今后的前途考量。 这也是为何陆松会把事情原委告诉妻子的重要原因对于陆松来说身份败露最多被调到别的地方当军户甚至可以继续为朝廷做事。 但对于范氏来说她本为朱厚熜乳母深得兴王妃信任若是陆家有负王府对范氏来说极不公平仔细掂量后夫妻只能商量着来先稳住林百户那边在不伤害兴王府利益的情况下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去应付公事。 朱浩道:“伯母其实我也怕泄露秘密才以这种方式跟你说时间仓促不便细谈总之你要想办法及时通知陆典仗让他最近别去跟林百户会面因为王府此番把他们调走就是知道王府典仗中有人为锦衣卫做事只是现在他们不能确定那人是谁。” “什么?” 范氏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丈夫的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更没想到前来示警的居然是朱浩。 本来从西院出来到西门就不远大门近在眼前朱浩眼见范氏脸色大变急忙提醒:“言尽于此伯母不要表现出惊讶的样子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冒险让陆炳跟你说总之兴王府在锦衣卫那边也安插有内应大概如此吧。” 说到这里朱浩突然恢复孩子天真的一面笑呵呵大声道:“陆炳我就送你跟你娘到这里了包袱好沉啊你快跟你娘回去吧等下上课的时候再见。” 当范氏带着些许惊惶不安离开王府时朱浩明白这对夫妻心中有多焦灼。 夫妻本来能在王府中过安稳日子却被锦衣卫要挟如果事情传出去他们只能再寻地方生活王府会不会对付他们两说但你给朝廷当眼线刺探兴王府的情报本身就是兴王府的敌人。 之前创造的让陆家兴旺发达的便利条件都将付诸东流。 上午到了学舍。 京泓还是不打算原谅朱浩埋头看书。 朱三和朱四到来一进屋就四处看。 “阿炳那臭小子不知跑哪儿去了明明昨晚还在王府。” 朱三对陆炳不在很生气。 她掌控欲很强什么人什么事都要顺着她的意思来似乎陆炳只是她的小跟班不能有自己的事情一般。 朱浩道:“我早晨看到他跟他娘一起出王府去了。” “是范娘吗?” 朱四眼前一亮。 明显他跟范氏的关系极好那是他的乳娘相当于他半个娘。 朱浩点点头。 就在此时袁宗皋带人进入屋子。 “袁先生。” 几个孩子都起身向袁宗皋行礼毕恭毕敬。 袁宗皋笑着点头:“不必拘礼这几日隋教习不在王府你们的课业由老夫暂时兼领如果你们有不会的地方只管问便可。” 袁宗皋作为王府长史王府上下那么多事居然会跑来给孩子上课? 朱三笑道:“袁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不会的问朱浩就行这次考试我们一定会通过到时就可以出城玩袁先生看好了届时保管让您大吃一惊。” “哦呵呵看来你们对朱浩的学问很认可啊。” 袁宗皋这只老狐狸笑起来别有深意“但你们的课业始终需要人督促这样吧你们若实在没有问的老夫便去了回头有新先生履职他是生员出身学问不错迟些时候就会来你们称呼他公孙先生便可” 几个小的这才知道隋公言等于是彻底被王府放弃了。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王府方面就找了个临时先生一个姓公孙的秀才回来顶班。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新教习 上午本来是朱浩讲孟子但袁宗皋说有新先生来就变成自习。 袁宗皋早早就走了之后陆炳姗姗来迟。 临近中午时终于有个身着蓝衫的读书人出现在学舍不是由袁宗皋带来只是一名普通的侍卫前来送人。 本来朱浩以为出来当先生的起码是个四五十岁科举无望的老学究等亲眼看到人才发现居然是连二十岁都未必有的年轻人。 此人身材痩削长得丰神俊朗眉目清秀皮肤是不健康的惨白色家里的条件恐怕不是很好营养跟不上。再看身上的蓝衫袖口和肩膀处都有补丁这大概可以解释为何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秀才会放着备考乡试而不顾跑来当先生。 “尔等” 男子进来后看着在场几个孩子整个人都不自然了。 朱三带头起身行礼:“见过公孙先生。” 来人一听更加局促好像从没有给人上课的经验步调不顺别扭地走到讲台前先是看了眼黑板心中揣测这是什么东西而后才立定看着下面站着的几个孩子。 “我鄙人公孙衣乃安陆本地人士今日来给诸位上课不知哪位是兴王世子殿下?” 此人很直接上来就问谁是世子。 朱三出列道:“我是你有事吗?” “没没有鄙人仰慕兴王和世子已久今日能来” 这开场白一点没有先生的气势就像一个刚毕业走上讲台的老师。 朱浩看了眼觉得很熟悉因为当初他带过不少这样的学生初上讲台大多是这模样那些学生后来基本在全国各大学或者中小学任教逐步成为各自学校的教育骨干正可谓桃李满天下。 朱浩之所以在教学方面表现出卓越的天赋概因前世他不是普通的老师而是老师的老师。 看到这样一个青涩的年轻人朱浩生出一股亲切感。 就在公孙衣讲述自己进兴王府激动的心情时朱三又一次拿出她狡狯刁钻的一面:“公孙先生你公孙衣那个名是衣服的衣吗?你为什么叫这名?好奇怪啊。” “啊?” 公孙衣果然不太适应这种对话方式。 一个学生居然敢评价先生的名很奇怪? 谁给你的胆量? 不怕受罚么? 可眼前这位是兴王世子人家就是不怕罚你只是被拉来临时充数的教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公孙衣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鄙人的名乃母亲所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乃是取尽孝之意现在开始讲课以袁师所言今日讲孟子公孙丑章句” “公孙丑问曰:‘夫子当路于齐管仲、晏子之功可复许乎?’孟子曰:‘子诚齐人也’”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公孙衣总算看出来了耍嘴皮子他可不是世子的对手还是讲课比较实在王府叫他来当临时先生他就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 当先生最符合那种“无惊无险又是一天”的生活模式教学的地点在哪儿好像无关紧要。 课堂氛围顿时起来了。 新先生到来都想知道他有几把刷子而朱三还想着捉弄老师以至于公孙衣讲课时朱三不时打断他的话。 “先生我觉得你这里说得不对先前朱浩可不是这么教我们的。” 朱三不但捉弄公孙衣还想把朱浩带进战火来引发公孙衣跟朱浩间的一些嫌隙她好隔岸观火看热闹。 公孙衣问道:“朱浩是谁?是你们以前的先生吗?” “嘿嘿” 下面的几个孩子都在笑。 公孙衣觉得很好奇我问是不是你们以前的先生你们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笑什么笑? 朱浩举起手道:“公孙先生她说的朱浩就是我。” “啊?” 公孙衣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他不敢相信兴王世子说朱浩教他东西王府居然是个不起眼的伴读授课? 搞什么搞? 朱浩解释道:“最近这段时间每当隋教习不在就由我来给他们讲课因为我之前学过四书五经。” “原来如此。” 公孙衣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讲他的课。 朱三笑嘻嘻回头看了朱浩一眼正要准备继续拱火的时候先前送公孙衣过来的侍卫前来打招呼:“公孙先生中午用饭时间到了您跟侍卫们一样都是到西院食堂吃饭那边会安排伙食。” 公孙衣听到吃饭时间已至不知为何竟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舔舔嘴唇眼冒精光好像进王府就是为了蹭饭一般。 看到这一幕朱浩眨了眨眼睛好奇公孙衣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哦吃饭了吃饭了小四、小炳我们走!” 朱三一听下课拉着朱四和陆炳便往内院去了。 公孙衣看了看朱浩和京泓似好奇为何这两个没跟着一起去时朱浩起身道:“公孙先生不认识路的话跟我们一起去西院食堂就行。” 公孙衣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小课堂上的人待遇也大不相同。 朱浩、京泓和公孙衣一起到了王府西院食堂。 要说当天有新教习进王府王府西院这边还是做了一些伙食上的改善单独给公孙衣留了饭菜这至少说明王府上层打过招呼。 可不能让公孙衣到了这边因过了饭点连饭都吃不上那就有失王府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 “公孙先生不知您贵庚?” 朱浩看着公孙衣吃饭时尽量装斯文细嚼慢咽却又忍不住拼命往嘴里扒拉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公孙衣道:“年已二十。” “尊堂健在?”朱浩问询。 “家严早逝。” 公孙衣有些不耐烦。 意为家里只有个老母亲。 “可有成婚?”朱浩继续问。 公孙衣有些诧异地瞅了朱浩一眼或在想你小子怎么这么多问题?为师成婚与否跟你这个弟子何干? 但以他的印象这王府伴读非富则贵以后自己从王府离开或许还要靠这些富贵人家子弟帮衬想了想便直言:“头年已成婚。” 这时代男子成婚普遍比女子晚一些但十九岁才成婚绝对算不上早应该是“大龄男青年”。 这足以说明他的家境不好。 想想也是父亲早早就撒手人寰老母亲独自养儿子还把儿子培养成秀才已到极限了要不是儿子考中秀才的话估计连成婚的资格都没有吧! “那公孙先生还没有孩子吧?”朱浩继续问。 公孙衣脸色稍有不悦但还是“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京泓好奇地打量朱浩很奇怪小伙伴没事问先生这么多问题干嘛? 这时代天地君亲师的概念深入人心老师和学生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就算坐在一起吃饭也不可能以平等的态度交流况且谈的还是先生的家事。 朱浩道:“今年乃岁考年八月安陆本地岁考已结束不知先生考得如何?” 公孙衣抬头盯着朱浩很奇怪一个小孩子居然知道那么多? 大明没有提学学政这个官职地方考试都是由本省布政使司或按察使司的一名副职来完成称之为“学使”。 “学使”会在任期第一年也就是会试年进行岁考遍行各地考核各地生员以州府为单位评出生员的等级以及做出赏罚。 年底前“学使”还得把童生院考完也就是院试取新秀才有时院试不能当年完成会拖到来年三四月以后。 第二年行科考相当于乡试选拔。 只有在科考中成绩优秀者称之为“录科”方有资格参加乡试。 第三年也就是乡试年七月有录遗考便是在科考中没有通过或是因事、因守制没有参加的可以进行一次补考获得当年乡试参加资格。 八月乡试。 之后“学使”的任期就算结束循环往复。 对于普通生员来说只要没考中举人这循环就要持续下去。 因此出来当教习的秀才基本都是乡试无望的读书人。 比如说范进中举范进考中生员后他老丈人听说他要考举人骂他“像你这尖嘴猴腮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就想天鹅屁吃。趁早收了这心明年在我们行里替你寻一个馆每年寻几两银子养活你那老不死的老娘和你老婆是正经”。 公孙衣年纪轻轻出来当教习家中必有难处。 公孙衣本不愿作答但一琢磨好似不是什么丢人事抬头稍显得意:“岁考一等补了增生。” 一个新进生员第一次参加岁考就算成绩优异也没法直接补廪生不是廪生就没有资格享受朝廷的禄米而现在距离下一次的乡试还有两年时间就算你想继续进学考乡试中举人也得先为五斗米折腰。 朱浩本想问问公孙衣你每月束脩多少但琢磨一下公孙衣多半不会在王府久留跟读书人谈钱或许会直接吹胡子瞪眼。 那我还是不问了。 到下午公孙衣上了一节课到课间休息时朱三跳出来把这个问题给揭开:“公孙先生我父王每月给你多少钱啊?听说之前的隋教习每月三两银子还有不少大米白面呢。” 换作别人提这个问题公孙衣肯定避而不答或许还会生气。 但现在是“兴王世子”问这等于是自己的半个雇主他也是年轻气盛性子耿直了些直接回答:“鄙人不过是个相公比不得举人老爷每月有八钱。” 一下就为朱浩释疑。 八钱银子一年下来差不多近十两如果能在王府久留那还真是能改善生活“钱”途无限。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连吃带拿 公孙衣年纪轻轻又没教学经验这样的先生跟学生打成一片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威严却严重不足。 教学水平 更是马马虎虎甚至不如隋公言。 不过好在袁宗皋一早就给他定了教学方针不能单纯只讲经义要连同集注一起讲照本宣科他还是会的将朱熹的理章句集注原封不动搬出来孩子是否学会另说死记硬背总会吧? 此时朱三和朱四手上的课本多了论语集注和孟子集注公孙衣不过是讲了个大概。 到下午散学前一堂课讲完朱四拉着众人出去蹴鞠公孙衣没拦着显然他对教学什么的没有计划甚至连一堂课要上多久都没定下规则课堂本是老师带孩子现在是他绕着孩子转。 “朱浩你不是说会制造一个皮质的蹴鞠吗?为何没见到?”朱四对这件事很记挂。 朱浩道:“你当材料那么好找?暂时寻不到皮革这件事得往后放放当前应付你父王考校不是最重要吗?” 这次连朱三都点头。 相比于出城玩耍蹴鞠有个现成的能踢就行蹴鞠还要吹毛求疵不成? 就在几个孩子蹴鞠时公孙衣坐在学舍门口的台阶上丝毫没有先生的架子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他在那儿发呆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状极得意。 朱浩心说:“他还不知正因为他没有教学经验王府才不担心他是锦衣卫派来的卧底这次王府选拔教习料想锦衣卫那边也在做事让我跟陆松见面便有可能跟此有关。话说陆松现在何处?” 下午散学后。 朱浩、京泓和公孙衣一起到了西院朱浩见公孙衣要走不由出言提醒:“可以吃完晚饭再走。” “这怕是有所不妥吧?”公孙衣其实也想留在王府吃饭能给家里省一顿有什么不好的? 朱浩见公孙衣脸上又是中午那副对食物无比向往的神色劝慰道:“王府饭食并没有定时定量你是先生也算是王府中人吃过晚饭再走有何不妥?先生跟我们一起去吃吧” 这下成了朱浩盛情邀请公孙衣。 公孙衣推辞不过其实他早就心向往之顺水推舟地跟着朱浩、京泓一起来到食堂此时晚饭尚没有正式开始不过等着连吃带拿的侍卫已聚集不少。 对于公孙衣的到来没人有大的反应毕竟这是王府新教习哪怕只是个临时的在这儿吃饭也无可厚非。 再说了以他们的身份哪里有资格出言反对? 反而是公孙衣很惭愧对于读书人吃不属于自己的那餐饭觉得很丢脸。 但等朱浩送来三盘菜肴及一大碗米饭所有的愧疚都消弭于无形。 三道菜分别是梅菜扣肉、炒酸豇豆和蒜蓉菘菜都很下饭公孙衣再也不顾形象端起足足盛有半斤米饭的海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米饭就干完了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朱浩朱浩又起身去给他添了一碗。 朱浩只盛了二两米饭的碗里还剩下一小半时公孙衣居然又干完一大碗饭到这时他终于确定公孙衣原来是个饭桶! “公孙先生慢点儿吃没人抢你的你不知道王府晚饭一向紧张如果早晨来早些早饭倒是经常有剩余。” 朱浩不但鼓励公孙衣留在王府吃晚饭言下之意你一天三顿饭都别客气。 京泓则稍微有些意见。 以往晚上食堂这边就经常饭菜不够吃现在凭空多出一张嘴还是一个饭量很大的家伙那以后他跟朱浩的定量肯定会被公孙衣分走很多想吃饱就更加不容易了。 公孙衣听了此话颇为心动。 自家事自家知进王府教书看起来美好却不是一份稳定的工作王府一旦请来高水平的教习就会把他撵走每月八钱银子看起来多但能挣多久是个问题说不定一个月都不到就到头 这白食不吃白不吃。 吃过晚饭眼瞅着还有人络绎不绝进来食堂里饭菜尚有剩余朱浩又去打了一碗饭跑回西院宿舍拿来食盒装上后让公孙衣带回去虽然饭菜不多但让他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子对付一餐不难。 “这怕是不合适。” 公孙衣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手已把食盒提到手上。 朱浩笑道:“能给家里省点口粮不好吗?我到王府来读书其实也给家里省下不少口粮呢。” 京泓顿时用“你骗谁”的眼神看了过来? 就你朱浩家还缺口粮? 蜡烛都是一篓子一篓子往王府带馅饼更是大肉馅的感情你自己不饿慷他人之慨知道我带的干粮少打算让我晚上吃不饱一整夜都挨饿是吧? 公孙衣很高兴点了点头望向朱浩的目光满是感激。 认识不到一天公孙衣就觉得朱浩是个好学生看来中午跟朱浩掏心窝子说话还是有回报的这不朱浩就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带他来吃白食?别人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他这是王府有人好连吃带拿。 将公孙衣送走天色已暗淡下来。 京泓气愤不已却又因为跟朱浩的矛盾不想主动开口回到宿舍后朱浩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今晚出王府去听书去不去?” 听到要去听书京泓满盈的怒火瞬间下降。 但他还是不想理会朱浩。 “有新说本不去算了。”朱浩道。 京泓终于忍不住道:“去!” 如果只是去听说岳或许他还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原谅朱浩但听说有新学本那他跟朱浩的芥蒂就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二人这次出王府大门比较早出来后朱浩明显感觉背后有人跟着。 这些跟踪的人明显都是生手不懂得借助地形地貌隐匿身形走路躲躲闪闪自以为不会被发现但其实朱浩每次出来都会小心留意至少他要知道当下王府对他的态度如何若是跟踪 恐怕主要是看他会不会去跟王府的内应见面看看接头人是哪个。 朱浩在去书场的路上就在想:“那几个典仗明明都不在城里王府现在会担心我去跟王府内应见面?还是说仅仅因为王府刺探到我要代表朱家去跟林百户的线人见面对我的戒备等级也随之提升了?” 当天书场讲的是西游记。 这是朱浩写的第二个说本因为是第一天说群众基础不知如何朱浩想来看看“首映”情况。 京泓哪儿知道西游记的精彩顿时有些后悔他以为出来听的是射雕不由恨恨地瞪了朱浩一眼。 但朱浩好像早就知道他有意见一般在他瞪过来时侧头看去两人视线正好在空中撞上。 “如果真讲郭靖的故事你前面都听过了总不会想来听第二遍吧?”朱浩好似京泓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连他想说什么都知道。 京泓仔细一想也是听个新故事不是挺好? 可问题是最近他听的故事没一个有结尾全都是半拉子只听了个开头就没下文让人觉得心里痒酥酥的忍不住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台上已经开讲。 朱浩坐在那儿吃着瓜子喝着茶水完全就是个大少爷做派这可辛苦了背后两个盯梢的王府侍卫吹着西北风立在人群中还得时刻盯着防止错过朱浩跟人接头的重要时刻。 在场听众对于西游记第一场书的热情很高这是有了之前的群众基础大家抱着很大的期待来的。 之前的说岳讲得太好招揽了不少忠实听众再加上西游记作为华夏四大名著当然有其独到之处神怪故事在民间更有市场第一回还没讲完说书人已经被叫好和掌声打断了好几回。 “时候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没到二更天朱浩就招呼京泓走。 京泓皱眉:“还没讲完呢着什么急?” 朱浩道:“回去我给你讲这几天王府戒备加强了如果回不去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大冷天的晚上我们到哪儿睡?别给那些侍卫找麻烦指不定他们就会给我们使绊子。” 京泓似懂非懂但朱浩说了回去单独给他讲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回王府时他真切感受到了朱浩的“先见之明”。 敲门半天都没人开。 里面明明有影子晃动却没人应声故意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让京泓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紧张 如果进不去王府被家里人知道那真要倒大霉了。 好在朱浩拿出贿赂手段许诺会给酒钱终于有人忍不住来开门。 “几位侍卫大哥想喝酒以后跟我说何必这样呢?如果不想我们出去的话可以提前打招呼就是耐不住寂寞想出去听听书” 朱浩塞了十几文钱给连侍卫随后一脸委屈地说道。 连侍卫道:“你小子不是说你娘病了?” 朱浩道:“那也不能天天病啊我出去听书找个借口而已当真了?” “哈哈哈” 一群侍卫哄然大笑。 这些人就是一群粗鄙汉子没什么文化贪财好色喜欢看热闹起哄。 “臭小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滚吧!” 连侍卫嘴上骂着手里却掂量刚到手的铜钱。 朱浩和京泓回到屋子京泓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侍卫会找麻烦?” 朱浩道:“我出来前算了一卦卦象说会如此你信吗?” 换作以往京泓肯定会说我信你个大头鬼但这次他却惊愕地问道:“你你真懂堪舆之术?” “我说京泓你怎么也神神叨叨起来了?这不明摆着的事情么最近王府中那些管事的典仗都不在这群小鬼比阎王还难打发有机会盘剥我们他们会不下手?今天那么顺利就让我们出去摆明准备回来时给我们找麻烦唉你还是疏于观察呀!” 朱浩的话令京泓陷入沉思。 他想了下跟随朱浩出王府时的确太过顺利那些人当时窃窃私语似在商量什么阴谋。 针对他二人最大的算计不就是让他们出得去回不来么? “朱浩没想到你能观人于微事情看得这般准看来以后我要跟你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京泓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祝你倒霉 公孙衣的到来让学舍多了些勃勃生机。 因为公孙衣没有教学经验年轻不懂得板着脸装深沉亦或是他怯弱的性格所致不敢跟王府中的贵人争论作为教习混得就像个伴读书童一般课堂上讲课都不敢太大声那种。 不过有一点跟之前不同那就是学舍就此有了常驻教习暂且不需要朱浩授课学习生活似就此步入正轨。 过了几日到了八月二十三傍晚这天散学回西院的路上朱浩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陆松。 陆松迎面而来见到朱浩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迈步向前擦肩而过时抛下一句话:“事已解决不必担心。” 朱浩心里一动。 这话的意思莫非是他收到妻子范氏的通知通过一些鲜为人知的方式圆满地解决了麻烦? 如此一来自己八月二十五回家后不用担心再被家族安排去见王府密探了吧? 真的这样顺利吗? 朱浩心中仍旧带着不解。 此时陆炳跑了过来兴奋地扑进陆松的怀里。 父子二人感情很好从小到大陆炳都将父亲当作榜样。 虽只是小别却是陆炳记事以来分开最长的时间别提有多亲热了! “陆典仗今日是你轮值吗?” 朱浩回过身笑呵呵地问了一句。 即便朱浩不细说陆松也明白朱浩这是对他发出暗示晚上找个时间叙叙话。 陆松道:“今日调休小炳晚些时候你跟娘亲一起回家你跟她说之前外出公干爹爹耽误了不少事今日暂且回不去。” “哦。” 陆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入夜后朱浩跟京泓一起在烛光下读书。 朱浩拿出一个说本晃了晃道:“这是孙猴子后面的内容你看不看?” 京泓眼里爆发出精光却又不好意思直接伸手去拿朱浩随手将说本扔到他面前道:“看完记得还我如果有不认识的字也可以问我。” “不需要。” 京泓小小年岁居然混到看大书的地步。 朱浩趁机来到外面此时陆松已有意把侍卫调开从容地回到院子说是要喝水其实是单独跟朱浩会面。 “陆典仗你这样来见我非常危险万一王府派人盯着呢?”朱浩的话更多是在试探。 陆松道:“我暗地里通知林百户出事了林百户便设局跟韩典仗相见果不其然被王府的人察觉” 朱浩皱眉:“你害人?” 陆松义正词严:“我没害他他之前一直收林百户的银子却不给锦衣卫做事而且即便他出事了不过是被王府调走你知道一旦我出事影响有多大吗?” 言语间他很生气更多是气自己被人操控命运无法挣脱。 朱浩终于明白为何陆松可以安然无恙归来原来是跟林百户商量好来了个将计就计找个人背黑锅就此把怀疑推出去。眼下兴王府已查获典仗中的叛徒是那个姓韩的自然不会再怀疑到陆松身上。 “朱浩我想问问你你怎么知道王府怀疑我的?林百户对此也不太明白。” 陆松顺带抛出心中的疑问。 朱浩道:“我猜林百户和朱家这边埋伏有兴王府的眼线只是不知道是谁那边朱家刚通知我说回头跟林百户安插在王府的探子见个面还说对方是个典仗几个典仗就同时被调走事情是不是太过凑巧?” 陆松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你怀疑谁?” 陆松想把锦衣卫那边的奸细给抓出来。 朱浩摇摇头表示不知。 其实他是有怀疑对象的正是刘管家最先怀疑是因为刘管家刻意探听过他跟朱嘉氏的对话而这次刘管家在八月十六清晨知会他以脚程来算刘管家不是一大早开城门时进城而是在城里过了一夜是什么原因让刘管家奉命进城却不先找他而非要等第二天早晨再通知? 可朱浩也有担心。 兴王府这边抓到叛徒为名声着想一般不会痛下杀手只是将人调走了事。 若是锦衣卫查获叛徒估计性命难保这也是他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出对刘管家怀疑的重要原因。 现在只是通过陆松之口告知林百户有叛徒这么回事让其早作提防不要再给自己安排什么特别的任务这就达到他的目的。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陆松脸上带着一丝庆幸。 朱浩道:“陆典仗我知道你并没有将世子的真实身份告知林百户是为防止林百户对世子不利可若是锦衣卫真要下毒手的话或会令小郡主陷入危境我看你还是不适合脚踩两只船。” 陆松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朱浩好似在说如果我有选择用得着如此纠结? “其实陆典仗可以等风头过去后主动跟兴王提出调到地方卫所历练一番只要你离开兴王府对林百户来说就失去利用价值他们又不知你妻子在王府做事或可换得你日后安稳。” 朱浩提出自己的建议:“你不告诉林百户是你主动请调林百户拿你没辙他恐怕会赌你重回兴王府故不会揭穿你的身份。” 陆松没想到自己的前途要靠朱浩一个孩子来指点一时间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纠结。 他觉得以朱浩的智慧不可能如此迅速厘清思路或许背后有什么阴谋算计。 陆松没有跟朱浩多言点头后先行离开二人没有再深入交谈。 二十四这天下午散学时。 朱四叫几人留下陪他一起蹴鞠朱浩没有拒绝反正他不饿再加上这次带来的干粮和点心没吃完晚上是否去食堂吃饭影响不大。 正玩着就见陆松带着两名侍卫前来。 “朱少爷、京少爷上面传话你们今日就可以离开王府后天早晨回来便可。” 陆松带来消息。 朱浩对此有些意外但看陆松那似有所指的眼神想来是提醒自己王府方面可能不放心觉得或许他回去后还会奉命来见王府中潜伏的内线。 即便抓出一个韩典仗难道林百户就没有安插别的内应? 所以索性让朱浩早点回去这是给锦衣卫方便同时也是为兴王府抓奸细创造条件。 朱浩道:“那我跟京泓回去收拾一下就走。” 朱四依依不舍:“一起蹴鞠完再走吧?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陆松上前行礼:“四王子这是袁长史亲口吩咐其实时候已不早他们回家还要走一段路天黑了不安全。” 朱四撅起了嘴。 刚玩没一会儿就被人破坏兴致朱四不时拿怨怼的目光瞟陆松。 “朱四等我们回来再玩吧这次我回去就寻找材料做一个皮质的蹴鞠顺带给你找好东西玩。” 朱浩笑着安慰。 朱四重重点头道:“一言为定。” 朱浩和京泓离开王府各自回家。 县衙提前得到通知派马车来接而朱浩则是步行回家。 回去的路上朱浩没发现有人盯梢但回到自家米铺前时终于发现周边街巷隐匿有形迹可疑之人。 朱浩马上明白兴王府这是改变策略了。 反正他要出去见谁必定是从家里出发那不如就安排人手在铺子附近看着估计夜晚也会派人盯梢。 朱娘和李姨娘都没想到朱浩会提前回来带着几分惊喜赶紧让小白去菜市买肉买菜准备精美的菜肴给朱浩改善伙食。 她们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盯梢对于外面的变化丝毫未察觉。 “娘我帮你。” 朱浩装作没事人一般。 他知道既然陆松已派人来通知林百户林百户不会傻到让他再去见什么人吧?除非是蓄意设局陷害! 但这样一来自己还用在王府混吗?朱家那边知道估计也不会再让朱浩去见谁吧! 当晚平安无事。 毕竟朱嘉氏不知孙子会提前回家不像上次那般早早便进城住到儿媳家里。 翌日早晨朱嘉氏未现身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乃是二伯朱万简。 “让你家小浩子过来说话。” 朱万简直接进了铺子一脸倨傲地朝朱娘呼喝。 朱娘本想问问怎么不是老太太来朱浩适时出现笑着打招呼:“哎哟这不是二伯吗?娘让我跟二伯说上两句估计二伯很忙不想听我废话吧。” 经过儿子提醒朱娘大概理解为今日老太太不方便前来问话于是指派二儿子前来。至于为何是朱万简而非刘管家她有些难以理解。 朱浩却明白朱家既知自己这边有奸细自会有所防备用朱万简总好过刘管家老太太难免会想儿子再不靠谱也姓朱总不会暗中投靠兴王府陷害朱家吧? 朱浩琢磨以朱万简那守不住秘密的嘴确定派他来就是万全之策? “二伯是祖母让你带话给我的吗?” 朱浩送朱娘进后院折返回来笑问朱万简。 朱万简一副宿醉后昏昏沉沉的模样看样子昨天也是趁着天黑前进城流连花街柳巷他瞪着浮肿的眼睛不耐烦地道:“不是让你小子说吗?怎是让我告诉你?” 朱浩道:“原来是听我说啊行那我就把这几天王府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一下王府来了一个新教习叫公孙衣应该是城里人” 朱浩要说的事情并不算秘密难道我把自己的先生是谁说出来也算出卖王府? 锦衣卫会连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情报都调查不到? 至于你们要怎么对付公孙衣那就不归我管了。 应付朱万简比应付老太太简单多了朱万简很不耐烦更没心思详细问问题囫囵吞枣般听了朱浩的汇报便步履蹒跚出了铺子。 却不知他刚出铺子就有人暗中缀上了。 朱浩有意无意往外瞟了一眼心想:“祝你倒霉!”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当日又是毫无波澜。 因为锦衣卫已知己方安插在王府的密探讯息已泄露所以不再贸然下达任务朱浩的目的就此达到以后不用再面对王府上下审视的目光日子将慢慢恢复平静。 下午他一如既往提前返回王府只是跟以往不同的是京泓当天也回来了。 “你不在家里多住一晚为何这么早回来?”朱浩打量京泓。 京泓言辞闪烁没有正面回答。 朱浩大概感觉到这小子看大书上瘾或是想提前一天回来试着出去听书恐怕在家里还没有在王府这边有意思。 就在二人准备去吃晚饭时陆松先一步到来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袁宗皋。 “过来看看你们住的情况近来在王府可还习惯?” 袁宗皋面带老狐狸般的笑容。 朱浩很清楚袁宗皋突然到西院就是找自己的但他还是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跟京泓一起出门恭迎。 袁宗皋没有进屋子只是在院子里透过窗户看了看随后向朱浩招了招手:“朱浩你出来一下老夫想问问你的课业情况。” 京泓不由带着几分羡慕看向朱浩。 人家学识渊博王府长史来只是找朱浩叙话而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人比人气死人啊! 随后袁宗皋带着朱浩出了院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问道:“家中母亲可还好?” 朱浩心想你还是直接问我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比较实在别把我当七岁小孩糊弄行不行? “娘还好家里姨娘和妹妹也安好只是生意有些冷清但最近比以往好多了”朱浩就是在应付你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不就是相互糊弄吗? 好像谁不会似得。 袁宗皋点头道:“那朱浩你平时回去朱家人会找你吗?” 朱浩道:“会的通常祖母一早就会来家里询问我在王府的情况涉及日常学习和生活起居不过今天早上是二伯来见我。” “那这次你跟他说什么了?” 袁宗皋兜兜转转终于问到正题上。 朱浩没有丝毫犹豫:“我跟他说隋先生走了换了位新先生就是公孙先生平时我跟京泓住在一起” “哦。” 袁宗皋再次点头“那你有跟他说你平时晚上出王府的事吗?” 朱浩终于明白袁宗皋如此慎重亲自来问询的原因大概是听说朱浩平时会出王府虽然知道是去听书但谁知是不是去跟什么人暗中联络? 尤其这次朱浩回家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去跟王府内线联络袁宗皋觉得是不是朱浩之前趁着出去听书时已经见过所以王府方面才扑了个空? 朱浩面色一红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袁长史实不相瞒其实外面说书的摊子是我跟一个叫于三的人支起来的他是我母亲雇请的工人我拿陆先生给我的本子让他在外面开个说书摊想赚点钱分担家里的经济压力。” 要做到取信于人就要拿出诚实的态度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全都说实话。 朱浩之前已经试图拉陆松入伙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想瞒住家里容易瞒住王府却很难人家多少人手和眼线?想在小小的安陆地区打探个情报你以为自己有本事隐瞒? 袁宗皋好奇地问道:“之前你跟世子讲的故事就是出自那位陆先生之手?” “是啊不然以我的见识哪里去听来这样的故事?陆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虽然跟我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不但传授我学问教我做人的道理还说故事给我听。” 假话跟真话结合你们总不会认为这故事是我自己前世听来的相信我是穿越者这种鬼话吧? 我只是找了一种你们能接受的方式把假话给圆成真话罢了。 袁宗皋打量立在门口的陆松一眼略显揶揄的眼神分明是告诉朱浩陆松之前为了取信于王府把朱浩拉拢他入股书摊的事一并说了出来。 朱浩心想:“老陆啊老陆你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挺拼的就不怕袁宗皋怀疑为何我会拉你入伙?” 袁宗皋道:“小小年纪就有做生意的头脑实在难得不过就怕如此会耽误你的学业所以你尽可能不要管那书摊生意不如这样吧老夫让陆典仗平时帮你照看一下毕竟离王府近如果你再要出去的话跟陆典仗提前说一声让他跟你一起。” 要不怎么说袁宗皋是老狐狸呢? 朱浩心想袁宗皋这一手乃是一举两得既安抚了他又让陆松每次盯着以后若是他再想去书场跟什么人见面王府就能查知断绝你小子跟外界的沟通渠道。 可问题是 我每十天就会回家一次你想彻底断绝我跟锦衣卫的联系不可能吧? “多谢袁长史体谅学生以后会认真学习。” 朱浩就像个一心向学的乖孩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袁宗皋笑道:“朱浩你才思敏捷将来必成大器当下一定要珍惜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再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跟老夫说时候不早你们先去用晚饭吧老夫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问朱浩是不是曾去见过什么王府内线之事就这么走了。 这充分说明袁宗皋对他的信任仍旧带有极大的保留这老狐狸还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若是问了自己这件事被自己告之朱家不等于是让锦衣卫和朱家都知道了王府方面已有防备? 但你不说难道我就不知道? 现在是陆松把你们卖了可不是我。 陆松奉袁宗皋命令“监视”朱浩。 当朱浩和京泓吃晚饭时陆松坐在同桌佩刀放于桌上整个人看起来杀气腾腾。 朱浩皱了皱眉问道:“陆典仗今晚我要出王府听书没问题吧?” 本来京泓准备端着自己的饭碗到隔壁桌子坐听到朱浩的话把碗重新放下脸上全都是兴奋之色提前一天回王府不就是为了能出去听书?这还没跟朱浩提出请求呢朱浩就发出邀请? 哎呀不对朱浩这是在邀约陆松! 这位可是个危险人物小浩子你就算再热情咱也不能犯傻呀! 陆松皱眉道:“今日本来你可以不回来你住在家里要去听书难道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朱浩笑道:“家里住着母亲管得严出去更不方便所以才会回王府。但袁长史说以后再出王府的话你要随行。” 陆松一时不言。 这下京泓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道说连袁长史都知道自己跟朱浩一起逃夜的事?我以为的秘密早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么?万一这事传到父亲耳中那我以后还敢不敢回家? “既然袁长史不反对陆典仗陪我一起去书场那陆典仗入股书场之事就请陆典仗别拒绝了你不用花钱只要借用你的名头没人敢在书场闹事就好我每月分你两成的收入你看如何?” 于三给三成陆松给两成朱浩自己占五成还是大股东。 陆松显然不把入股书场当回事像他这样没做过生意的军户对于经营个书摊能赚多少钱没什么概念他下意识地认为只有王府的铁饭碗最重要其余都是浮云。 “此事回头再谈晚上出门必须带上我若擅自出王府的话你有很大可能会被赶走让你彻底失去读书的机会!” 陆松最后近乎带着威胁说道。 陆松起身离开时朱浩心里一阵无奈 这几天恐怕王府对他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 王府知道他没有退路觉得能死死拿捏住袁宗皋才会有恃无恐让他这个锦衣卫的眼线留在王府可以轻松接触到朱三和朱四不怕遭遇反噬! 朱浩心想:“老陆你到现在都不明白谁才跟你是一条心王府?锦衣卫?只有我啊!还要跟我搞对立?这次要不是我提醒你怕是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晚上朱浩带着京泓在陆松的陪同下一起出王府听书。 到了书场于三紧张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浩哥儿您可要小心些这两日三夫人听说这边有个书场一到晚上就很热闹指不定哪天就会来听书到时你们遇上的话不好解释!” 陆松皱眉。 这是某种联络暗号? 三夫人是谁? 朱浩点点头让于三去打理书场这才转身向陆松解释:“他的意思是说我娘也知道这边有个书场可能会来听书怕我娘把我抓现行。” 陆松听了没太当回事而一旁的京泓则紧张起来。 于三提醒朱浩的不正是他应该担心的么? 县衙那么多人认识他这个知县公子的不在少数县衙怎可能没来听书的?若被他们遇上 “小京子放宽心。” 朱浩好像能读懂京泓的心事出言安慰道“我准备让于三开几个雅间这样就能避免我们的身份泄露。” 陆松板着脸问道:“这么简陋的场地怎么开雅间?” 朱浩道:“我在说书台两边搭两排阁楼行不行?雅间就设在两人高的阁楼上斜着面对说书台这样既不影响下面卖票人还可以坐在雅间里居高临下听书别有一番风味。 “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来听书图的就是一个清净雅致能够避免跟市井小民接触想来会趋之若鹜。我如此安排既能赚钱又能给自己提供方便何乐而不为?我的生意我做主要是陆典仗对此有兴趣只管入伙便可。”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遇到贵人 陆松暂时没有入股的打算主要在于其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 有铁饭碗端着根本就不会考虑经商这也跟朱浩是锦衣卫之家出身有关陆松本就想摆脱锦衣卫控制更不会主动把自己跟朱浩的利益进行捆绑。 翌日。 朱三和朱四早早就来到学舍比朱浩还要早。 朱浩、京泓、陆炳仨则是一起过来的。 “朱浩你说要带皮蹴鞠给我带来了吗?”朱四见到朱浩迫不及待过来问道。 朱浩笑着指了指陆炳陆炳急忙把皮球丢出。 这蹴鞠确实是用皮子制成内层有羊膀胱如此一来便拥有很好的弹跳力再加上朱浩找专门的制靴师傅定制使得从材料到做工都非常精良若朱浩把师傅召集起来已可以产业化生产。 但显然蹴鞠这东西在这时代还是太过小众相比于卖盐所得真是微不足道所以朱浩没有开设皮球工坊的打算。 但拿来给朱四玩再合适不过。 “这就是皮蹴鞠吗?” 朱四拿过皮球兴奋不已往地上一扔弹跳强劲滚动毫无阻碍踢在脚上没之前那么疼了。 就在朱四准备踢一脚前朱浩急忙提醒:“这蹴鞠可要小心点踢你太过用力的话只怕一脚就踢得没影了。” 按照以前踢蹴鞠的力度这一脚下去非把皮球踢到院墙外不可到时少不了折腾得跑出去找寻。 “没事没事” 朱四可不管那些对他来说有新皮球玩比什么都重要。 朱三稍显不悦:“小四袁先生说了今天父王将考校我们学问你还有心思玩?不能等考完再说?” 朱四一听有考试气势顿时蔫了。 “好了赶紧去温习功课估计一会儿公孙先生就来了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等你们通过考试我们就出城去荒野蹴鞠那里天宽地阔不是更好?” 朱浩给几个孩子重新规划一番。 到城外的草地上蹴鞠 想想都觉得画面很美。 几个孩子的自我约束力都不错随后几人都来到屋子里读书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中午。 王府书房。 朱祐杬亲自考校朱三和朱四而在他面前立着三人一个是王府奉正张佐另两位是袁宗皋和公孙衣。 考校的内容是孟子的经义和集注等背诵对两个孩子来说完全是小儿科朱祐杬甚至问及一对子女对孟子章句的感悟一度提到大学的内容。 “很好!” 朱祐杬大致考校一番满意点头。 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符合他的预期尤其是朱厚熜这次稳稳地压了他姐姐一头隐约有后来者居上的态势。 朱祐杬随后望着公孙衣颔首后对一双儿女道:“看来新教习对你们的教导很是到位。” 袁宗皋笑道:“凤元兴王这是在夸赞你呢还不去给兴王行礼?” 凤元是公孙衣的表字他进王府有段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兴王神情激动以至于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的敬意。 正要上去行礼朱祐杬摆摆手:“你是王府的教习是世子的先生不必多礼。” 这意思是你既然是我儿子的老师跟我同辈便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地位的差距免得被两个小的以为王府不尊重先生令他们乱来。 为给孩子树立榜样朱祐杬必须要体现出对公孙衣的尊重哪怕这个先生只是个临时的教习。 “世子今日你对答的流利程度不如你弟弟跟上次大不相同你要努力啊。”朱祐杬对今日朱三的表现有些不太满意面带阴沉之色提醒。 朱三心里不高兴。 上次基本是全程碾压弟弟这次却被弟弟反超明摆着是因为弟弟跟自己一起听了朱浩的授课。 朱祐杬又望向公孙衣:“劳烦教习对世子多加提点。” “是。” 公孙衣面带难色。 不是他不想教导刚才朱祐杬的考校内容他也听了先前他觉得“心惊动魄”这种级别的考核哪里是在考校稚子?差不多已经是童子试的水平除了不是八股文答题外其余没什么区别。 就在他以为两个学生无法作答时他们却基本对答如流好像这题目根本就难不倒他们。 可问题是 我都没教到这么深入的地步他们是怎么答出来的?有人知道题目提前泄露让他们做过准备? 现在兴王让我提点世子可怎么个提点法? 公孙衣一头雾水。 朱祐杬好似有什么事要跟张佐商议匆忙结束这次考试一摆手道:“袁长史你送他们出去吧。” “父王!” 朱三急忙提醒“这次考试我跟弟弟算是通过了吧?之前可是答应过如果我们能顺利过关就可以出城去玩父王可还记得此事?” 朱祐杬没好气地打量女儿一眼:“既然你们想出去看看为父不拦着你们让袁长史帮你们安排吧。” “好耶!” 朱三非常兴奋。 出城抓兔子找块空地蹴鞠再看看外面的田野风景如果再能打猎的话那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袁宗皋走在前面带着公孙衣和两个孩子出来。 “两位王子你们先回去上课老夫有话跟你们先生说。”袁宗皋先把两个小的打发走。 “是!” 朱三和朱四一溜烟跑了。 公孙衣心中稍带忐忑生怕袁宗皋详细问询他教学进度如果被问及学生的学业情况他不知该怎么回答难道自己要告诉袁宗皋其实我没教到那么深入的地步两位王子是无师自通? “凤元啊你对朱浩怎么看?” 袁宗皋上来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公孙衣摸不着头脑。 公孙衣迟疑之后才回道:“很聪慧。” 袁宗皋笑道:“你也察觉到了?你或许不知他是名满天下的唐寅的弟子能得唐寅欣赏你应该能猜到他有几分才华吧?” “啊?” 公孙衣着实吃了一惊。 对于一个读书人尤其是考中秀才的人来说当然知道唐寅的大名。 虽然唐寅没有做过官但其自身经历以及在诗画方面的造诣足以堪称江南文人代表这样的人注定会名留史册。 相比唐寅那样辉煌耀眼的文坛明星自己就是读书人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朱浩是唐寅的弟子? 听着怎么这么玄乎呢? 袁宗皋道:“唐寅的才学的确天下无双可惜他仕途无望或正因如此他在教书育人方面也卓有建树。” 公孙衣又是一头雾水。 旁人提到唐寅都说唐寅诗画造诣举世无双或者说他的书法、撰文水平有多高你袁长史却称赞唐寅教书育人方面很有建树? 这说法真是新鲜是你见识过他高超的授徒技艺不成? “老夫也听过朱浩给两位王子上课他所讲乃是唐寅教给他的不一般哪如果有闲暇你也可以听听” 袁宗皋说到这里算是为公孙衣释疑。 原来不是我教得好也不是两个王子无师自通更不是有人提前泄露考题而是因为他们背后有朱浩这位“名师”指导难怪两个王子答题能超纲。 技不如人真就是技不如人呐。 “对了凤元最近可有什么人找过你?”袁宗皋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句。 “嗯?” 公孙衣一头雾水。 他发现以自己的智商在王府里要混下去的确不太容易。 袁宗皋笑道:“老夫要问的是有没有陌生人找过你跟你提到有关你在王府中做事试图收买拉拢你?” 之前那些话只是袁宗皋的预热罢了这才是袁宗皋找公孙衣的真正目的。 但以公孙衣的脑袋瓜不会思忖到这一层。 “未曾。” 公孙衣仔细思索后笃定地回答。 最近有陌生人找自己? 为什么找自己? 涉及到兴王府? 想找我打探王府的消息? 袁宗皋道:“没有最好你也知道如今兴王府在大明地位如何就怕有心人会针对王府若有什么人找你哪怕是官府中人你也要如实相告可莫要辜负老夫在兴王面前对你一番保举。” “是是。” 既然袁宗皋提到保举之事公孙衣赶紧向袁宗皋行礼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其实王府选拔临时教习时有不少备选人公孙衣也知自己资历尚浅根本没资格教导兴王世子但就是袁宗皋觉得他年轻有潜力甚至觉得他以后能考中举人乃至进士前途似锦才会选定他。 这是公开的说法暗地里情况如何公孙衣想不出来也不会去想。 “好好教。” 袁宗皋笑眯眯的好似对公孙衣非常欣赏“等下次学使来到长寿老夫或会安排让他见你一面亲自考考你的学问。” 公孙衣一听近乎是感激涕零。 这种保举可非一般的保了那关乎他公孙衣以后在县儒学署的地位以及将来是否能考中举人。 他心里在想相师说我二十岁以后会走狗屎运诚不欺吾真是遇到贵人了。 正文 第八十章 别在我身上花心思 下午朱三和朱四便把自己通过考试的好消息告诉朱浩。 姐弟二人当然知道是靠谁通过的考核以公孙衣讲课的深度和广度以及教学水平很难达到朱祐杬对儿女的期待。 而朱浩教的就不一样了通俗易懂引经据典触类旁通好理解不说还能轻松完成考试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教学模板。 “父王同意让我们出王府玩到时候会出城就在这几天我们得把出去后玩什么规划好。” 朱三好像个人精早早便在那儿筹划开来“朱浩最好你调查清楚哪里有兔子如果没兔子能抓个袍子、梅花鹿也行啊” 朱浩没好气地道:“你当安陆州城附近是人烟罕至的原始丛林?你怎么不让我去给你抓只老虎回来?” 朱三笑嘻嘻地道:“能抓到老虎自然好行啦别生气了就算抓不到那些抓只野鸡总有机会吧?” 朱浩没有再跟朱三解释。 或许是之前抓兔子的事让两个小家伙以为他是个野外求生的生存专家却不知那只是一场骗局罢了。 而此时的朱四正一门心思研究朱浩给他做的皮球。 朱四脸上带着喜悦手上的皮球怎么看都觉得可爱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踢不踢了?” 朱三走过去问道。 朱四有些迟疑:“要不我们还是踢以前的蹴鞠吧皮子做的蹴鞠很容易踢坏。” 朱三道:“笨啊你?踢坏了让朱浩再给你做一个不就完了?” 自以为很聪明朱四却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有点无耻人家千辛万苦找来材料做了个好东西居然说坏了让人家重新做? 就算咱是王府的孩子也不能不要脸吧? 朱浩神色淡然挥了挥手道:“蹴鞠做出来就是让人踢的如果不能踢只能供着有何意义?如她所言坏了咱再做个新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金钱” 做新的可以但不是白做得给钱以及要等待一段时间。 这也是朱浩对朱四潜移默化地一种教导物尽其用才是好物人也是如此要做到人尽其才至于要人家给你做东西也要拿出相应的报酬不能因为你是王府的孩子或者将来当了皇帝就觉得别人为你做事可以不求回报。 “好了蹴鞠!” 几个孩子在朱浩的号召下开始了蹴鞠的对局。 公孙衣见过兴王回来下午上课时明显更有动力。 朱浩即便不问也大概知道公孙先生可能是得到了什么鼓励又或者是袁宗皋这只老狐狸在其身上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甘心为王府卖命。 到晚饭时公孙衣吃饭格外香。 朱浩问道:“先生是不是袁先生对你说了什么?” 公孙衣放下筷子一脸认真问道:“朱浩听说你是唐伯虎的弟子?” 好家伙你可真是口无遮拦啊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当初袁宗皋找我谈了那么久有关“陆先生”的事愣是没跟我透露那就是唐伯虎的一丁点讯息你倒好上来第一句就把底给掀了? 朱浩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唐伯虎在进王府前只有一位陆先生曾教导过我学问。” “啊!?” 公孙衣显得很纳闷口中呢喃“为何袁师说你是唐寅的弟子?” 好。 要的就是你这句。 朱浩道:“陆先生当时往江西途径安陆或许唐寅才是他本来的名字不过这都不重要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公孙先生你对我的意义也一样以后我会把你当老师对待的。” 公孙衣怔了怔。 刚开始他没明白朱浩在说什么仔细思索一下才意识到朱浩可能是以为他说唐寅是其先生担心他自尊心受到伤害所以特意出言安慰。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朱浩你能接受唐伯虎的教导那是你天大的机缘不过也间接说明你的才华得到了当世大家的认可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公孙衣如此评价时明显发自内心。 朱浩装作不解地问道:“不管陆先生是不是唐寅他成就很高吗?难道说陆先生以前当过大官?” 公孙衣急得要抓狂一旁的京泓则用打量怪物般的眼神看向朱浩。 京泓道:“朱浩你是真没见识还是装的?唐伯虎欸那么有名的人你真的没听说过?” 连京泓这小子都知道唐寅? “我只知道书本上的内容书上的知识全都是陆先生教的从来没人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我上哪儿知道去?” 朱浩义正词严道。 公孙衣笑了笑“那你能跟唐寅认识也算是一段造化袁师还说你曾跟唐寅学习儒家经典上的造诣不浅教导人方面尤其有一套回头咱们切磋切磋。” 这次轮到朱浩和京泓一起用古怪的眼神瞅向公孙衣。 你当是切磋武功呢? 从未听说过当先生的居然不耻下问要跟学生切磋学问上的事关键这个学生还是个小孩你就不能有点矜持或者摆个架子什么的? “好了我吃完了为师先去一步!” 公孙衣一脸兴冲冲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个没长开的大孩子拎起吃饭前就已装好的食盒就走。 京泓问道:“朱浩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 朱浩笑道:“我身上的秘密可多了如果我们一直是朋友的话以后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的。” “切原来你只不过是死读书读死书等着吧将来我的成就一定在你之上。” 京泓突然间找到自信原来朱浩的学问仅局限在某个范围内不像我这样“博闻强识”那我就有超过你的信心。 朱浩看着旁边正在使劲往嘴里扒拉米饭的京泓笑道:“小伙子有志气我看好你。” 自然又招来京泓的白眼。 王府说同意让朱三和朱四出王府还真给安排了。 时间定在九月初二。 朱祐杬和袁宗皋也是考虑到中秋已过天气逐渐转凉趁着秋高气爽让侍卫陪同几个小家伙出去走走增长见闻。 朱厚熜作为未来的兴王以大明宣德后的规矩藩王不得随意出城这意味着将来朱厚熜嗣兴王位后再想出城游玩就不现实了。 朱祐杬趁着现在儿子小不会被朝廷逼得太紧有机会走出“牢笼”自然不会设置障碍。 世子出游王府在布置安保方面格外用心。 九月初一下午陆松就跟朱浩说了有关兴王府的准备情况。他透露此消息给朱浩是想暗中观察朱浩用什么方式传递情报是说王府中有别的内线可以联络还是逃夜出去跟什么人相见他好抓现行。 但朱浩对此并不感冒。 “陆典仗你不用担心相信锦衣卫的人只是要刺探王府的情报他们还没胆量对世子行不轨之事这可不是他们所处的阶层能决定的。”朱浩漫不经心道。 此时朱三和朱四正在蹴鞠本想让朱浩上场但问题是朱浩加入哪边哪边就会轻易取胜朱三和朱四都想跟朱浩一队最后讨论的结果就是让朱浩在场边当裁判或者朱浩上场时就要三对二把小陆炳拉到“弱势”那一方。 陆松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不准备传递给朱家知晓?” 朱浩摊摊手:“不到初五我怎么回家再说了我的目的是留在王府读书能随便什么消息都跟他们说吗?” 这个回答让陆松很无力。 本想给朱浩设个圈套诱惑对方上钩结果却发现这小子比谁都精明。 但嘴上说得好听不代表你没有实际动作我暗中查看你的一举一动便可今晚你肯定会想办法出去听书到时我便托词说家里有事不跟你一起去让你放松警惕到时你肯定会跟人接头 “朱浩你还是跟我们一起玩吧他们太弱了踢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朱四看朱浩坐在院子一侧跟陆松说着什么便发出邀请。 朱浩起身:“陆典仗明天是你出城护卫吗?” 陆松先是皱眉想了想之后才点头:“是。” “那就帮忙提前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郡主和世子最喜欢这些还有便是你回去后早点休息免得明日精力不足我今晚不会出王府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朱浩语重心长更带着一点“恨其不争”的怒气正好戳中陆松的软肋。 陆松没想到朱浩的嘴巴会这么毒居然把他之前思忖的阴谋算计都说出来了正要出言反驳发现朱浩已往孩子堆里跑了过去。 陆松嘀咕:“他要是不在一群稚子中间都没人记得他才七岁这般深沉的心机真不该是孩子拥有难怪他能在王府立足若让这小子继续留下来只怕会严重危害王府的利益只是该以怎样的方式把他赶走呢?” 其实王府中最想赶朱浩走的人不是袁宗皋也不是西院那些工匠。 正是陆松。 陆松皱眉看着球场上威风八面的朱浩心中暗自定计既然寻常手段不可以那就来点绝的。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师娘 九月初二清早王府西门外备好了马车。 侍卫还没来只有几个套马的车夫正在忙碌朱浩和京泓出来就立在那儿等候这次出游的正主出来而后陆松带着几名跟班出现。 “陆典仗今天是你负责出城的安保事宜吗?”朱浩笑着问道。 陆松没给朱浩好脸色看四下张望仿佛没听到任何问话。 京泓小声提醒:“朱浩你平时话太多了看看都把陆典仗给得罪了他可是陆炳的父亲我们是不是应该对他尊重一些?” 朱浩打量他一眼。 你小子几时学会人情世故那一套了? 这位是同学的父亲可以称之为“世叔”但问题是他也是我在王府当卧底的同僚我们算是平级关系。 再说我只不过是跟他说几句话而已这样算不尊重吗? 过不多时更多的侍卫到来而后朱三一身盛装出现黄色蟒袍加身气派十足在她身后则是穿着身盘领窄袖袍常服的朱四还有个着一身缩小版甲胄的陆炳。 朱四穿的是王府世子常服低调内敛陆炳这一身则完全是 朱浩很想说这是要去角色扮演吗? “朱浩你可不知道昨晚我激动得睡不着觉就期待今天好好玩耍呢你知道哪儿抓兔子吧?我们先去抓兔子” 朱三是今天秋游的主角特意跑到朱浩面前表达她心中的喜悦之情。 此时陆松过来提醒:“世子殿下请您上马车。” 朱三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啦阿炳你跟我来!” 王府有计划让朱三坐在最高大的马车里陆炳陪同而朱浩、朱四和京泓三人则挤第二辆后面还有两辆马车一辆载货涉及此行必要的用具比如野炊炊具、柴火什么的最后一辆则不知用途。 王府侍卫出城都是骑马特别准备了一辆载人的马车显得很古怪就在朱浩猜想第四辆车有什么用时就见公孙衣姗姗来迟。 令朱浩惊讶的是公孙衣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跟着个妙龄妇人以其跟公孙衣的亲昵表现来看二人明显是夫妻。 “公孙先生公孙夫人一切已准备就绪请您二位赶紧上车。” 最后那辆马车的车夫催促道。 公孙衣一看就很疼惜娘子亲自搬了马凳过来让妻子踩着上车朱浩一直都在打量全然不顾京泓和朱四已上了马车。 陆松见状骑马过来扬了扬手里的马鞭皱眉喝问:“看什么看?还不赶紧上车?” 朱浩这才收回目光跟着上了马车。 王府仪卫司明面上派了五十名侍卫护送世子出城游玩暗地里是否有人保卫朱浩没看到也不好说。 “喂你们瞧见没?夫子带了夫人前来。” 朱浩往车窗外看了看虽然看不到坠在最后那辆马车但还是能察觉到自己这辆马车虽不是很豪华却是戒备最严的。 侍卫有意无意都会策马经过陆松干脆就骑马走在马车前看似拱卫第一辆马车的后翼实则是阻止任何人靠近第二辆马车。 一行浩浩荡荡出城不需下马牵马慢行但也不能在城内恣意疾驰马车匀速行进非常稳当。 朱四脸上一副“你大惊小怪”的神色道:“这你都不知道?父王本想找个懂书画的人陪同一起出城顺带教我和三哥学书画公孙先生就自荐了他夫人” 听朱四这一说朱浩和京泓瞬间明白了公孙衣这是假公济私。 朱浩道:“没想到师娘还是才女呢。” “师娘?” 朱四和京泓同时用不解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撇撇嘴:“公孙先生是我们的老师那他夫人不是我们的师娘是什么?等出城下车后我们都要过去打招呼以维护公孙先生的体面。我们表现得越尊重越让公孙先生颜面有光。” 京泓眉头皱起朱四神色中也带着一丝迷茫似懂非懂。 马车行进中朱浩仔细回想了一下初见公孙衣时他身上衣衫带着些许补丁。 但见刚才那位公孙夫人衣着光鲜要么是这位公孙夫人娘家背景强要么就是公孙衣很疼夫人有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妻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公孙夫人就这么一身能见人的衣服平时不舍得穿。 马车出城。 来到郊外视野豁然开朗还没到可以游玩的地方就听到前面马车里朱三大喊大叫。 朱四靠在车厢后壁上昏昏欲睡嘴上嘟哝:“跟个疯子一样。” 朱浩笑道:“你在说谁?” “还有谁?” 朱四心情不悦朝前方扬了扬下巴似乎是责怪姐姐大喊大叫影响自己休息。 朱三说自己昨晚激动得睡不着觉估计朱四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是姐弟二人性格迥异朱三外向而朱四内敛朱三活泼无时无刻不向外界宣泄自己的情绪而朱四则是那种闷骚型喜怒不形于色喜欢把心事憋在心底。 京泓道:“如此评价世子怕是不妥吧?” 这次轮到朱浩和朱四一起打量京泓。 “人家是兄弟怎么说不行?我们不随便说就好。”朱浩笑了笑道。 京泓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低下头不再言语 刚沉默不久前面传来“我出来啦!”的大喊声朱三对着车窗大呼似在抒发心中积蓄已久的闷气又像是在告诉暗地里对兴王府心怀不轨之人我这个世子已经出城了你们可以对我下手了。 朱四闭着眼问道:“朱浩今天我们能抓到兔子吗?” “很难。” 朱浩摇摇头回答得干净利落“最近我都在王府读书哪儿有时间出城来研究兔子道?再说了深秋时节并不是兔子生崽的旺季马上寒冬就要来临兔子知道冬天冷生下小兔子养不活这个时候想找一窝小兔子难比登天啊!估计要等到来年开春后才行。” 朱浩一席话说出来朱四脸上满是失望京泓则听傻了。 你在说什么? 抓兔子? 什么大兔子小兔子你朱浩连狩猎都会?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不过呢我最近找到了新材料又可以制作冰激凌了到时候请你吃。”朱浩马上用另外一件事转移朱四的注意力。 朱四不由咽了口唾沫:“朱浩对不起上次要不是我在看走马灯的时候睡着了你的材料也不会全都给烧没了你需要的东西很贵吧?回头我补偿你。” 京泓又在琢磨冰激凌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小王子馋到流口水? 朱浩笑道:“没什么咱们是朋友嘛那次不是因为有人纵火吗?怎会跟你有关系呢?” “是有人纵火吗?我怎么不知道?”朱四一脸不解。 之前火灾发生后王府就避免在朱浩面前提及那场火说尖毛镢已被扭送至官府也不知最后如何判的倒是最近的确没再见过那人。 对朱四这个世子王府也是选择隐瞒真相更不住提醒不要到陌生地方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所以朱四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引发的大火。 朱浩心想王府在教育方面挺有一套的避免小孩子过早接触太过黑暗的东西导致心理出现问题。 “不提那件事了都已经过去其实我也不知道火是怎么起的总之下次我回家就能拿来材料继续做冰激凌就是不知道王府是否让你吃。” 朱浩有意试探。 朱四想了想舌头舔舔嘴唇:“袁长史是不让我吃你给的东西不过冰激凌那么好吃我为什么不吃呢?” 京泓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冰激凌?” 朱浩笑道:“没事到时让京泓给你试毒就行了只要确定没毒是不是你就可以吃了?” “试毒?” 京泓更是不解吃个东西还要试毒?他随即问道“是跟河豚肉一样的鲜物吗?” 朱浩和朱四同时笑起来。 笑过之后朱四一脸信任之色:“我知道袁长史担心我吃不干净的东西损害身体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哼冰激凌我都还没吃够呢不用京泓帮我尝试。” 言下之意非但对朱浩信任有加而且很小气有了好东西不给别人吃要自己一个人享受。 要说朱四自小被培养得知书达理但也有自私的一面只是很少在人前表现出来眼下这么说是因为他没把朱浩和京泓当外人。 “四王子!到地方了收拾一下准备下马车。” 陆松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 马车上只有三个孩子没什么可收拾的京泓不解地问道:“不是出来游玩吗?还要定什么地方?” 朱浩道:“你们俩一个是王子很少出城一个是外来的知县家的公子对长寿本地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这边毗邻汉江再往前走几里路就能看到渡口过往行人很多附近有大块的平坦草地站在旷野远眺远处的大江和山峦一览无遗停下来搞个野炊什么的很不错。” 朱四问道:“这边人多的话是不是说野兽很少?” 朱浩笑道:“这倒是没说错要找野物最好往东边和南边两个方向走不过这次外面有陆典仗他们其中不少人带了弓箭来让他们帮我们打猎不是更好?” “别人打猎啊?那多没意思”朱四明显想亲手抓野兽。 可问题是 朱浩心说你这不是自不量力吗?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套路 离城五里。 车队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草地旁几个孩子全都从马车下来秋游正式开始。 就在朱三和朱四准备痛痛快快玩耍时发现侍卫把带来的绢布铺开然后利用草地附近的树木或者把木条削尖插到地上开始在四周围布幔。 朱三皱起眉头问正在指挥做事的陆松:“陆典仗这是干嘛呀?为什么要把这里圈起来?” 陆松道:“回世子的话这是防止有人窥探” 朱三眼睛瞪得圆圆的没听明白陆松话里的意思。 另一边朱四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唉声叹气:“就是让我们在一块圈起来的场地玩不让出去乱跑。” “啊!?” 朱三看了看四周远方的大江和山峦逐渐被布幔遮挡住心中非常不满几乎是咆哮着发出质问:“就这么块狭窄的地方那我们出城来干嘛?王府随便找个院子都比这大!” 朱浩总算看出王府的套路了。 说是同意孩子们出城来玩却不让自由活动不仅派来大批侍卫贴身保护还划出场地只允许孩子在这块规定的区域玩耍不得越雷池一步。 这大概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 陆松道:“袁长史特别吩咐过若是两位王子不能遵照规矩做事要强行跑出帷幔置身险地那今日出城之事就当作罢要卑职立刻带两位王子回王府请世子不要令卑职为难。” 赤裸裸的威胁朱三听到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出来之前和出来的路上她都在幻想准备痛痛快快玩一场抓兔子、抓野鸡什么的都规划了一遍可现实却是画地为牢般只允许他们在一个小圈子内活动绢布甚至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连外边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此时公孙衣和他的妻子走了过来。 公孙夫人恭敬地向朱三行礼。 朱三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嘟着嘴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父王言而无信居然这般糊弄人哼等回去一定要找他好好理论。” 朱浩道:“我倒觉得这里蹴鞠很不错你看看这草地多平坦?这次我们加上几名侍卫一起组队蹴鞠是不是很有趣?” “好好!” 朱四最先赞成这个提议。 本来只是几个孩子玩嫌不够过瘾但如果让侍卫跟他们一起组队的话来一场多人间的蹴鞠对抗朱四一下子就觉得非常热闹趣味性大增。 朱三皱皱鼻子没太当回事。 公孙衣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在此蹴鞠?难道不该吟诗作画吗?” 朱浩走了过去笑嘻嘻地向公孙夫人行了一礼:“学生见过师娘。” 一句话就让公孙夫人表情尴尬红着脸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应答。 “公孙先生今天只是出城来游玩具体怎么个玩法不过是走个形式不如一起蹴鞠公孙先生是否要与我们一起呢?” 朱浩居然邀请公孙衣加入到这场蹴鞠对抗中。 公孙衣看了看妻子公孙夫人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先生跟学生一起玩在这尊师重道的时代是件很丢面子的事。 但他本身就是个大孩子朱四适时近前眼巴巴地道:“公孙先生跟我们一起蹴鞠吧多好玩啊?” 公孙衣迟疑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一场别开生面的野外蹴鞠正式开始。 六对六。 两边各有两个孩子等于是每一队有四个成年人。 规则由朱浩制定既然是孩子跟大人同场竞技就要对大人做一定限制首先是大人只能以右脚接触球左脚接触蹴鞠就犯规。 随后就是射门的只能是孩子大人进球不算。 最后一条若孩子带球的话大人必须要相隔一米以上只允许阻挡传球线路而不能上去争抢以及不能有身体接触否则也是犯规。 由陆松来当裁判。 比赛开始后孩子们玩得很尽兴甚至连公孙衣也很快融入到无忧无虑的对抗氛围中。 如此一来谁都忘了外边正有人围场地就连朱三也全情投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朱浩跟她一队但可惜现在不是二对二成年人的限制是多但场面的优劣还是要以成年人的球技来决定孩子只是作为参与者。 到中午时所有孩子都累得气喘吁吁到后来几个孩子只是守在前场等着传球过来射门等于是把防守的重担全都交给队伍中的大人。 玩了一个多时辰到中午准备午饭时朱三已累得全身瘫软仰面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朱四却活力十足就像个没事人一般坐在朱浩身边一般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说刚才那场比赛那个球应该怎样我应该怎样你们不应该怎样 “净吹牛还不是朱浩进球最多?说得好像你们赢了一样。” 朱三实在听不过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二人身边扶着腰语气中满是不屑。 朱四笑道:“三哥要不下午让朱浩跟我一组京泓跟你搭配一下?” “啊?下午还要蹴鞠?累不累啊!我还想抓兔子呢。”朱三顿时出言反对。 上午她玩得是很开心可这始终不是出城游玩的目的要蹴鞠的话在王府也行为何非要到野外来? 陆松此时正在安排侍卫烤肉火堆已经架起朱三走过去问道:“陆典仗下午带我们去抓兔子行不行?打猎也可以啊为什么只能守在这儿?” 陆松面带遗憾:“世子请勿见怪您的安危不能有丝毫懈怠此乃袁长史吩咐卑职不能违背。” 朱三急道:“只让我们在这小圈子活动要闷死个人啊!” 不管她怎么抗议陆松始终不为所动。 最后朱三只能回来面带哀切地望着朱浩:“朱浩你帮我去跟陆典仗说说呗?你主意多只要能说动他” 朱浩耸耸肩:“这恐怕是王爷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朱四瞥了眼朱三扁扁嘴:“我们在这里蹴鞠多好在草地上踢比王府的青石板上踢有意思多了为什么一定要去抓兔子呢?这是父王交待下来的陆典仗怎么可能违背父王的命令?” “喂小四这次的机会是我们一起争取来的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教训我?”朱三更加不满。 就在朱四准备跟姐姐争吵时朱浩道:“算了算了我去跟陆典仗说说或许陆典仗会松口呢?” 一边公孙衣正好带妻子过来听到几个孩子的对话顿时觉得朱浩有点“托大”。 陆松是按王府的命令行事你朱浩以为自己是谁?去说说就能改变陆松的态度?陆松会为了你让自己置身受罚的境地? “朱浩全靠你了!”朱三眼里满是哀怨却也带有几分期冀似真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朱浩身上。 朱浩单独去见陆松。 陆松似乎知道朱浩是来说什么的板着脸道:“松王命在身汝毋须多言。” 朱浩笑道:“你好像知道我来干嘛?” 陆松想了想突然意识到朱浩可是锦衣卫安排在王府的卧底会为了帮朱三和朱四请求能自由玩耍不知进退求他通融? 这小子怕是以此为借口来找自己说别的事情吧? “你要做何?” 陆松没来由一阵紧张。 如果朱浩真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朱厚熜可就要面临巨大的危险。 朱浩摊摊手:“我就是想让陆典仗行个方便让我们到各处走走。” “不可能!”陆松厉声回绝。 朱浩道:“我知道陆典仗王命在身还是袁长史亲自吩咐的但我觉得陆典仗你可能误解了袁长史的意思。” “嗯?” 陆松眯眼打量朱浩。 “我想袁长史也不希望我们停留在城外某个地方一整天都不动弹一下这样目标也太过明显了如果有人来袭的话恐怕这里的人都要遭殃。”朱浩分析道。 陆松不屑地冷笑:“此处戒备森严就算有人想偷袭也断然不会得手。” 朱浩道:“以我所知林百户可是个狠人光天化日之下他以锦衣卫百户之身带人发起偷袭自然不可能他不可能令朝廷陷入不义之境地。但他背后站着什么人?钱宁此人为迎合上意可说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林百户带人化妆成河盗、山匪什么的以二三百人都是锦衣卫精锐突然掩杀过来的话敢问陆典仗有几成胜算? “陆典仗先莫忙回答我分析一下这周围是空地没有阻碍物作为凭靠等贼寇围拢过来你们这些侍卫或可以突出重围可我们这些孩子怕是要把性命交待在此。你说我们为何要让这么大一个目标长久驻留某地让敌人有机可趁?” 朱浩话说完陆松脸色漆黑。 他本来不相信朱浩的说辞但仔细一想小家伙的分析有理有据敌人在空地上发起突然袭击肯定是四面围困蜂拥而至。敌人数量远远多于自己的话如何保证年方七岁毫无自保能力的朱厚熜安全? 而且朱浩还有一件事没说陆松却很明白。 一旦林百户真的带人杀来的话那陆松作为内应难逃干系别人可以说自己忠心为主但你陆松怎么说? 当二五仔还想博得忠义美名做梦去吧! 世子出事你陆松就是千古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松感觉朱浩有下文。 朱浩道:“我觉得世子长久留在此地并非好事不如我们稍微变通一下下午就不在这里驻扎了可以提前一段时间回城只是在归途中路线稍微偏移就当走错路去到别处允许世子和郡主下车走走看看最后不偏不倚按时回城 “这样敌人找不到目标世子也能达到游玩的目的你还能交差一举多得你觉得如何?” 等朱浩把自己的提议说完陆松一口气不顺差点剧烈咳嗽起来。 还能这样? 提前走到处停停看看这样就算事后被王府追究责任也有理由回应。 袁宗皋是有规定驻扎后必须留在一个小圈子里防止孩子乱跑或是被锦衣卫刺探到情报可没规定说回城要走哪条路走多久吧?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赏罚分明 因为朱浩的提议陆松临时改变想法下午早早就结束扎营出发“回城”但其实走的却不是回去的路而是继续往汉水去了。 一路上见识诸多风土人情各色人等。 到了渡口人流开始密集。 朱三和朱四雀跃地从马车上下来在侍卫的陪同下穿行于来往客商自发形成的闹市间不时进两旁的铺子闲逛摸摸这个问问那个又在卖艺的摊子前驻足欣赏最后更是来到轮渡码头想上船试试。 陆松本就怕失去控制眼见朱三和朱四若脱缰野马一般难以收心最后把心一横强行上去将人抱起来让侍卫送上马车就此回城。 “朱浩如果出了事你可担待不起袁长史问责你休想逃脱!” 陆松咬牙切齿的样子终于暴露本心。 为何这次他会答应朱三和朱四四处游逛甚至深入闹市呢? 就说是朱浩挑唆的! 就算我被怪责最多只是罚俸和受杖刑可这小子一定会被赶出兴王府甚至让兴王觉得这小子别有用心不然为何会要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回去的路上陆松后悔了。 本来是想设计坑朱浩一把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真的值得?而且仔细想想朱浩之前的提议其实还是为世子的安危做过考虑所提提议不无道理只是回去后该如何跟上面交待? 一行回到兴王府就见王府仪卫司的仪卫副骆胜守在门口一见到陆松的面便黑着脸呼喝:“走现在就跟我去见王爷!” 陆松不由侧目打量三个孩子乘坐的马车一眼此时朱浩等人还没从马车上下来他觉得这回肯定要被问责了。 跟着骆胜一路到了内院书堂门前但见里边朱祐杬正在跟袁宗皋叙话骆胜进去通报后陆松才在其引领下进去。 “陆典仗今日世子出行可遇到什么危险?” 一如既往还是由袁宗皋问话。 陆松很熟悉袁宗皋脾性说什么事之前总要“拐弯抹角”一下先问一些有联系但不是正题的问题最后再切入主题给人一种循序渐进的感觉其实就是以老狐狸的心态逐渐打破被问话者的心理防线。 陆松恭敬回道:“并未遇到危险全都平安回城。” “嗯。” 袁宗皋点了点头“听闻你们在城外野地只是停留不长时间就继续动身还曾去过江边墟市?” 陆松本想解释但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在被问责还要强行辩解的话那就是强词夺理作为军人听命是天职怎能为自己的违命找借口? “是。” 陆松面色拘谨地回答。 袁宗皋语气转而变得冷厉:“你不知这样会置世子于险地吗?” 陆松犹豫一下还是抱拳道:“卑职认为若是让世子一直停留原地即便周边有大批护卫但若有心人乔装打扮成贼寇以数倍于护卫人马掩杀过来只怕进退失顾不能长久滞留某处给宵小可趁之机。” 本来朱祐杬、袁宗皋和骆胜都杀气腾腾准备降罪。 听了这番话袁宗皋一时语塞转头跟朱祐杬对视一眼又继续问道:“这就是你带世子到江边的原因?” 陆松道:“卑职本想直接带世子回城奈何世子想在城外多玩耍一会儿卑职便琢磨渡口各色建筑林立就算有贼人来袭也可据险而守坚持到援军到来安保方面有保障。 “再则渡口墟市来往客商众多也有渔民、猎人、农民在此交易市井百态呈现世子深入其间可领略百姓疾苦心怀天下同时人多的话宵小动手时就要顾忌影响卑职有负袁长史交托请兴王和袁长史责罚!” 既说明理由又自行请罪陆松这番话可算不卑不亢。 袁宗皋在这种事上不好做决定转而请示朱祐杬:“兴王您如何看?” 朱祐杬本来正在气头上可听了陆松这番言辞不但怒气全消反而对陆松多了几分欣赏点头以赞许的口吻道:“陆典仗思虑周详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据临场情况做出有利于世子安危的决定不拘泥于成法不该责罚。” 这话说出来袁宗皋没觉得如何骆胜和陆松这样本身对政治敏感性不够的则满是惊讶。 一个侍卫没有遵守上峰的命令还能得到褒奖? 袁宗皋也笑道:“其实老朽一直都觉得陆典仗有勇有谋对维护世子周详始终挂怀于心甚至不惜为世子安危让自身背负违抗命令的罪责兴王这样忠义的属下不但不该罚反而应有所奖赏才是。” 这下别说陆松骆胜都感觉自己的价值观被颠覆了。 朱祐杬微笑着望向陆松颔首道:“好那就由袁长史做主酌情赏赐吧。” 袁宗皋这才仔细打量陆松:“陆典仗即便今日之事乃是你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改变但始终有违兴王令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日后兴王安危你也要多加考虑好了你先下去吧!” 这等于是告诉陆松今日你不但没有过错反而有功劳既然你都肯为了保护世子安全不惜被兴王降罪如此忠心耿耿那以后保护兴王的重任当然也要落在你头上。 陆松从书房出来心中感慨万千。 当时就是用了一点小心机想以自己背负罪责的代价把朱浩赶出兴王府结果还混了个功劳? 怎么想这功劳都是朱浩帮自己争取的甚至先前的辩解词不都是朱浩当时分析情况时教给他的吗? “难道说这小子真的一心为了世子安危不然为何连兴王都欣赏他这份决断力?想想也是火场里他可是舍命救人现在看来当时那小子就已经知道世子身份却故意装糊涂。” 回到西院。 朱三和朱四已进王府内院休息去了而朱浩、京泓以及陆炳还在洗脸三个孩子虽然年岁不一样却丝毫也没隔阂儿子一个小矮个儿混在两个大孩子中间一点都不显突兀此时儿子拨弄盆子里的水洒向京泓和朱浩笑得很开心。 这说明朱浩和京泓从未把儿子当成拖油瓶般对待。 “嗯嗯!” 陆松清了清嗓子提醒三个小的我来了! 京泓这才停止跟陆炳的疯闹转而看向陆松。 陆松板着脸教训儿子:“天已凉弄一身水不怕生病?” 陆炳道:“爹没多少水我们有分寸水都有定量看看谁身上泼得多我可没输!” 对于这年岁的陆炳来说输赢最重要尤其是跟几个比自己年岁大的孩子一起学习时不掉队是陆松和范氏一再强调的他就以此为目标学业暂时比不上就转到了日常生活和玩耍的方方面面。 朱浩笑道:“好了好了别玩闹了你们进屋去擦擦陆典仗累了吧?来洗把脸。” 京泓摸了摸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哈哈一笑跟陆炳一起进了屋子。 陆松从儿子身上把目光收回来打量朱浩:“你小子今日为何不让两位王子长久留在那处草地?是你提前打探到什么消息?” 思来想去陆松认定若是兴王和袁宗皋没责罚反而奖赏自己就可能是探查到锦衣卫那边有动作而自己误打误撞把危险给避过他不相信朱浩可以提前猜出所以觉得是朱浩得知情报后暗示他让他及时做出改变。 朱浩摇了摇头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始终认为锦衣卫公开袭击兴王世子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兴王世子出事难道就没别人威胁皇位了?” 陆松一时语塞。 锦衣卫调查和刺探兴王府情报可以理解但杀死兴王世子就显得不那么合符情理了。 兴王是只有朱厚熜一个儿子但就算兴王世子死了天下宗室千千万终归还有别的继承人出现你能把整个皇室姓朱的都给杀绝了? 宗室子弟死一个别的继承人顺位就会自动提前就算你全杀了正德皇帝没儿子皇位终归还是要找人来继承啊。 “陆典仗你应该去见过袁长史了吧?袁长史是不是听了我跟你分析的话未加责怪所以你才会觉得是我提前知道什么?” 朱浩的言辞让陆松觉得很危险。 怎么又把他心中的真实想法给言中了? 陆松黑着脸道:“朱浩你可明白言多必失?” 朱浩道:“我想袁长史之所以赞同你的做法在于你我的选择本就没错出城前可能连袁长史自己在思忖世子安全上都会出现偏差只要你做的决定一心为世子好若兴王府还要对你加罪以后谁会为保护世子而搏命呢?” 听了朱浩的话陆松瞬间恍悟。 不是因为兴王府真的探知到锦衣卫有袭击世子的动作而是兴王府要奖励保护世子的行为为别的侍卫做出表率不然的话为什么要把骆胜也叫过去让骆胜在旁惊讶了好半天? 降罪要当着别人的面奖赏也是如此形成一种示范效应。 当然最初的确是叫陆松去降罪只是后来觉得奖赏起到的示范作用更大就改为奖赏了。 这样骆胜回去传达一下兴王的指示下面的人就知道原来为了保护兴王世子哪怕违背命令也是可以的只要是发自内心一切都为了世子好。 同时也是为宣示兴王府赏罚分明。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先生还是学生? 翌日清早。 朱三和朱四早早到了学舍第一件事就是向朱浩打听昨日“秘密”。 “听说陆典仗不但没受罚还拿到了奖励说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朱三率先把疑问抛出“昨儿你找他神神秘秘说话我就猜到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才改变初衷快告诉我们好不好?” 陆炳在旁一脸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关于我爹吗?” 朱三板着脸道:“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别到处乱打听你过去跟小京子坐一块儿!” 陆炳耷拉着脑袋走开只留下朱三和朱四继续逼问朱浩有关昨日让陆松转变态度之事。 朱浩道:“你对陆炳说的话我同样这么回答你。” “喂朱浩这么不给面子吗?我可是世子未来的兴王!”朱三挺直腰板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直接出言威胁。 朱浩面带不屑:“你是世子就可以不讲道理吗?昨天我去请求陆典仗如此你才可以到城外许多地方走走看看那是在帮你你不感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要逼问?唉真是人心不古啊!” 朱三气得差点儿蹦起来怒不可遏:“你等着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气呼呼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朱四则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到姐姐暴跳如雷反而心情愉悦凑过来低声道:“朱浩你就当她发疯回头我们一起蹴鞠昨天那种踢法很好玩。” 上午公孙衣来上课瞬间成为全场焦点连朱三都忘了逼问朱浩之事改而为难这个年轻好说话的先生。 “公孙先生师娘昨天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最后她去哪儿了?不是说出城去画画吗?为什么师娘到最后也没露一手呢?” 要说刁难人朱三很有一套连续抛出好几个问题。 公孙衣则显得很平和回答道:“你们师娘昨天返回王府后我就陪她回家了上午蹴鞠下午到各处游玩出游时间填得满满的你们师娘哪里有空闲作画?等下次吧。” 朱三追问:“请问下次是哪次?” 公孙衣笑了笑没回答。 朱浩道:“公孙先生师娘温婉贤淑好似大户人家出身你们男才女貌很般配啊。” 这时代师生关系比较僵学生跟先生谈及师娘之事先生肯定会避而不谈。 但眼前几个学生都是小孩子其中又有世子这样比先生地位高出一大截的人在公孙衣本身就没多少跟学生相处的经验不知不觉就上套了。 “你们师娘的确是大家闺秀能娶她回来可真不容易啊。”公孙衣说话时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显然很得意。 以他的家境能以大龄青年之身娶一个名门闺秀又才貌双全的女子简直捡到宝了。 朱浩道:“那应该是师娘家里人看重先生的前途吧?” “对对公孙先生这么年轻就是秀才未来中举人乃至进士想来不在话下。” 朱三忘了刚才跟朱浩吵架还扬言不理朱浩一副要断绝朋友之义的架势转眼就合伙起来唱双簧一般为难公孙衣。 公孙衣讪讪不知该怎么回答。 京泓道:“先生我们还是上课吧。” 公孙衣这才意识到被朱三和朱浩两个把话题带偏了连忙道:“是该上课了接下来继续讲孟子有事以后再说。” 一堂课上完朱三跑去茅房。 公孙衣坐在那儿本想拿起本书看看装一下深沉却突然想到什么把朱浩叫了过去。 “先生有事?” 朱浩身子笔挺地站在公孙衣面前问道。 公孙衣指着书本道:“下面这部分你来讲为师想听听你背后那位先生是如何授课的。” 朱四好奇地问道:“朱浩背后哪位先生?” 公孙衣没有回答。 京泓道:“先生说的人乃大名鼎鼎的唐伯虎。” “谁是唐伯虎?” 朱四可没有京泓那般见闻广博唐寅名气虽大但跟朱四平时的生活没有任何联系。 京泓脸上满是憧憬:“朱浩的启蒙先生乃天下闻名的唐伯虎他可是当前大明最有名的诗人诗词书画都很难得听说要有很大的面子才能请他写一篇悼文” 朱四惊讶地问道:“朱浩以前的先生这么厉害吗?那他是不是当过大官?” 京泓摇摇头唐寅的经历对他来说可就不那么容易探知了。 公孙衣介绍道:“唐寅在弘治己未年参加会试但因涉及鬻题案被罚名落孙山朝廷勒令不许他再参加科举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也只是举人仕途前程也就无从谈起。正因去除一切杂念他诗画上的造诣才举世无双。” 经过公孙衣讲解朱四听得入迷如此传奇的故事居然在身边发生他觉得非常有趣。 “朱浩既然你先生那么厉害以后有机会的话让我见见可好?” 朱四心向往之在公孙衣称颂下他认为唐寅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让朱四对此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朱浩摇头:“先生已往江西去了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他本身不是湖广人以后能不能见到全看缘分。” 正说着朱三返回学舍好奇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朱四带着向往的表情:“三哥公孙先生刚才说朱浩的先生是天下无双的唐伯虎这个人可厉害呢!” 朱三皱眉:“朱浩你原来的先生不是姓陆吗?” 就像一个神话被人强行戳破一屋子人都用不解目光望着朱浩。 朱浩道:“陆先生从来没有向我透露真实身份我上哪儿知道去?说那是唐伯虎还是公孙先生跟我说的连袁先生和之前的隋先生都没跟我这么说过。” “哦。” 在场的人全都释然了。 公孙衣笑道:“不管是谁告诉你的既然你曾师从唐伯虎就上讲台好好表现一下正好我想听听唐伯虎是如何教授你孟子章句的!” 又到朱浩讲课的时间。 之前一段日子有个现成的公孙衣当老师朱浩本以为自己就此退出讲坛从今以后扮演好学生的角色便可。 谁知袁宗皋在公孙衣面前提到朱浩授课之事公孙衣对此心心念想从朱浩身上找到唐寅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 朱浩讲的内容的确让公孙衣大受启发。 尤其是朱浩由浅入深以白话文的方式把圣人之言讲出来别说是学生就连公孙衣都感觉到若是如朱浩这么讲的话的确比自己教授的更容易接受。 朱浩只是讲了几段就下来。 “朱浩你讲得不错继续啊。”公孙衣道。 朱浩道:“我能讲的就这么多公孙先生不要为难我了你才是先生。” 朱三笑嘻嘻道:“是啊先生是先生学生是学生若是让学生当了先生那先生又是什么?” 公孙衣突然被朱三给绕进去但既然“世子”都发话不让朱浩继续讲那他也不好再勉强。 随后朱浩下来回到座位上坐下。 公孙衣悻悻然有些不好意思接着朱浩授课自己教了半天水平连唐寅的弟子都不如这张脸不知往哪儿搁他正犹豫接下来应当如何改进自己教学时外面传来陆松的声音:“公孙先生可以先打断一下吗?” “陆典仗?” 公孙衣如释重负般迎了出去。 但见陆松带着两个侍卫进来居然抬着两袋米。 “这是” 公孙衣尽管已猜到米是给他的但还是循例问问。 陆松道:“乃是王府给公孙先生束脩的一部分这些米不如由在下送到你府上如何?” 公孙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两袋米少说也有个六七斗这要是拿回家贫苦的生活简直可以直观地得到改善。 “这怎么好意思?” 公孙衣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提不动可找人来抬找谁呢?还是让侍卫直接送到家里最合适。 陆松会意点头:“既如此那在下就给先生送去府上不叨扰了。” 说完带人离开。 等公孙衣转头回来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起来隐隐有些担忧。 朱浩笑道:“先生估计是王府知道你平日下午会在王府用饭后再走知道你家里困难所以才” 公孙衣当然想到了这一层。 自己为了给家中省口粮每天下午离开王府时都是连吃带拿王府知道他的家境堪忧便给了他两袋米这算是可怜他?还是说警告他以后别在王府蹭吃蹭喝? 朱三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因为朱三和朱四从来不到西院食堂吃饭当然也不知道公孙衣有这一出。 朱浩道:“不过想来这是王府对公孙先生教学水平的肯定大概公孙先生能在王府长留了。” 公孙衣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读书人都好面子既然王府给了他俸米他便不好意思晚饭时再留在王府吃。 带着一丝不安眼看就要到中午。 就在几个孩子准备各自回去吃午饭时陆松又来了。 “公孙先生先前有件事忘了通知袁长史在府中设席请先生过去用宴请先生随在下来。” 听说有酒席吃公孙衣脸上先是露出喜色随即又皱起眉头。 朱浩一看就知道公孙衣这是怕王府准备将他扫地出门。 公孙衣刚进王府时就知道自己只是个临时教习一个没什么教学经验的年轻生员凭什么接替举人出身且在安陆儒名远播的隋公言当世子的教习? 关键是连一个七岁孩童的教学水平都不如就算王府不赶他走他怎好意思留在王府混这份差事? 还嫌不够丢人吗?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脸皮厚的境界 公孙衣前去赴宴没有随朱浩和京泓到西院吃饭。 下午公孙衣一直没出现在学舍院朱三在那儿讥笑:“估摸着公孙先生要被礼送出王府我们又要换新先生了吧?” 朱四问道:“三哥父王对你说什么了吗?” 朱三摇摇头:“这不是靠别人说而是要用脑子当然你没脑子跟你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还是学学朱浩他就算脑袋不怎么灵光可不说话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脑子不好使了。” 一屋子小孩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朱三。 朱四撇撇嘴:“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 “怎么这里我最有脑子你不服?” 朱三还在那儿抬杠与朱四互怼起来。 反正课堂上没先生朱浩也没有刻意扮演朱先生的角色现在属于自习课时间几个孩子属于散养状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装起了好学生不想进屋来的只是一名普通侍卫。 大概侍卫是怕朱四长久留在学舍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不时进来看看。 当朱三发现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甲在外面探头后立即恶狠狠地瞪过去用威胁的口吻道:“看什么看?影响本世子读书你担待得起吗?滚开!” 侍卫灰溜溜离去了。 而后几个孩子又闷头各自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朱浩你说公孙先生会不会真的被王府开除了?我们又要有新先生吗?” 傍晚吃饭时京泓没看到公孙衣的身影不由问道。 朱浩不想回答。 公孙衣走不走本来就是王府的决定他猜这个没太大意义可能孩子会对谁当自己的老师感兴趣他却不同。 相对而言公孙衣已经属于能令朱浩满意的老师。 年轻老师不迂腐能接纳新鲜事物也不会对孩子有过分苛刻的要求比较好相处。 “可能吧世子不都说了?她的消息应该很灵通吧。” 朱浩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知道公孙衣暂时不可能被替换。 如果王府真要换掉公孙衣就不可能请他吃宴什么的直接送点东西让他回家待业不是更好? 王府选教习制约太多主要是现在朱厚熜属于众矢之的一个相当于太子的皇室宗亲却没有太子应有的地位和戍卫级别王府教习这样亲近之人王府能随便替换?肯定要经过长时间的考察。 公孙衣可以在众多备选者中脱颖而出就在于他背景简单王府选个家世清白的教习先来王府撑着然后慢慢选拔正式的教习。 以朱浩估计年前换人的可能性不大。 翌日上午公孙衣果然又出现在课堂笑呵呵的样子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朱三好奇问道:“先生你昨天下午怎么没来?” 公孙衣面带惭愧之色:“昨日应王府袁长史之邀饮酒对在下而言那是无比的荣幸袁师多有赏识在下便贪杯多喝了几盅散席时有些醉意袁师便遣人送回家中让今日再来给几位上课。” 朱三听了很不高兴。 昨天还夸夸其谈说自己有脑子分析出公孙衣一定会被裁换结果今天就被现实打脸当我姑娘家家的脸皮就很厚? 当然有意见! 朱三愤愤然:“那先生为何不在家中多休息一天?这样我们也可以趁机休息几日!” 公孙衣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朱四看姐姐生气的样子知道姐姐吃瘪生闷气故意呛先生他看了很解气偷笑道:“她的意思是说我们王府上课乃逢五休息先生今日不至明天也不用来了可以直接等后天再来上课。” 公孙衣恍然大悟原来世子是这个意思啊!思虑周详果然体贴先生可我人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请假回家吧? 朱浩问道:“公孙先生昨日在宴席上就没遇到一些特别的事情?” “呃?” 公孙衣愕然看向朱浩。 当他发现朱浩脸上那讳莫如深的表情时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便有几分羞惭。 公孙衣不是个能藏住秘密的人当即叹道:“昨日宴席上为师曾多次跟袁师提出自己不能胜任王府教习的差事希望袁师另请高明可袁师对我寄予厚望真是无颜面对。” 朱三小声嘀咕:“总算有自知之明但既然都无颜了为何不早点走?” “不过既然为师留下来暂且就还是你们的先生继续为你们授课你们也要加倍努力好了把孟子拿出来接下来朱浩你上来讲!” 在场小伙伴:“” 公孙衣一脸狡狯:“朱浩你多讲讲让我知唐师是如何传道授业的我多加学习以便更好为你们授课。” 朱浩心想公孙凤元你的脸皮真是堪比城墙到处认师的吗?先有袁师又来个唐师现在我讲课难道也是你的老师?到底我是先生还是你是先生? 朱三起哄:“某人你赶紧上去讲课啊给先生讲课的学生真是稀罕。” 换作一般人听了这话一定会羞愧难当但公孙衣本来就不是一般人他自个儿提出的主张还觉得自己脑袋瓜灵活想到了很好的办法一边学习一边教别人学习所以他对朱三的嘲讽完全免疫。 朱浩耐不住公孙衣邀请只能再一次走上讲台给几个孩子授课。 这次公孙衣也成了他的学生。 初四傍晚回家。 王府改了规矩后不用再到休沐日当天一早回可以提前一晚下午散学比平时早一些。 朱浩出来后先去了书场。 不去不知道 到了才发现书场已经发展成为连片的书场一些人把周围空地给租了下来书场连成一片形成竞争。 人一多现场就变得杂乱起来。 这一片空地本就权属不明加上有人恶意在别人的书场边大声说话使得听书人的体验直线下降。 “浩哥儿总算见到您了这两天您都没来不知最近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说书的声音嘈杂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本来一天能赚个一二两银子现在连三钱都赚不到。” 于三跑到朱浩面前诉苦。 朱浩安慰道:“一天三钱一个月还有九两银子呢分到你手上也有二两多就这还不知足?” 于三惊讶地望向朱浩。 在他看来这次生意恶性竞争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书场的幕后大东家朱浩为何朱浩看上去那么轻松对赚钱亏钱一点都不上心呢? “浩哥儿您没事吧?” 于三不解地问道。 朱浩没有回答他开书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相比于晒盐的收入这点钱不够他塞牙缝的他主要是为自己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晚上逃夜能有个去处但听别人讲自己写的书真的有意思? 或者说赚了钱他还能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现在把全城百姓的文化娱乐生活给丰富将这片空地变成安陆州城的娱乐一条街朱浩反而觉得自己成就感十足。 半晌后朱浩才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既然之前我们要把全城说书人聘请来为我们说书的计划落空就只能改弦易辙。小三哥你觉得说书这门生意想赚钱长久发展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 于三没有灵活的营商头脑只喜欢按部就班做事缺乏主观能动性。 朱浩道:“当然是你的书要更抓人光靠跟风捣乱始终非长久之计等你这边出了新说本忠实的听众还是会来听的到时赚得照样多甚至因为聚集效应不仅安陆本地甚至外面的人也会专门来听书生意会更好。 “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苦练内功先拓宽和平整场地对戏台进行升级两侧分别设置四个大水缸达到扩音的效果。修建栅栏与其他书场形成阻隔然后再在两边搭建阁楼设置雅间先这样吧真热闹啊。” 朱浩一点都不在意笑眯眯准备回家。 “对了小三哥把我赚的钱整理一下留一半用作书场扩建修整之用另一半给我接下来我会拿这笔钱再进行一次投资你放心股份还是有你一份这次我们走高端路线” 朱浩回家后直接见到祖母朱嘉氏。 不过朱嘉氏瞻前顾后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好似这回是只身前来身边一个人都没带问过朱娘才知道朱嘉氏其实前一日就住进来了。 “娘祖母没过问丫鬟的事吧?”朱浩问道。 朱娘面色有些担心:“你祖母没问但她已见过小白唉知道我们请得起丫鬟不知会不会让增加份子钱。” 朱浩摇头:“应该不会。” 随后朱浩跟朱嘉氏进到堂屋门窗都关好后朱浩开始例行汇报。 “初二那天你们一起到过江边?世子与你们同行吧?”朱嘉氏面色冷峻。 朱浩点头:“是。” 朱嘉氏皱眉:“你在王府平时没办法把消息传出来吗?” 这算是问到关键点了。 如今朱浩逃夜已能顺利溜出王府看起来获得一些自由但若被朱家人知晓他们会充分利用这一点晚上跟朱浩接洽关键时候就会起作用。 但王府方面早就顾忌到这一点每次他出来都让陆松陪同。 “不知祖母是何意?” 朱浩不能直接回答他要先试探老太太眼下知道多少。 朱嘉氏明显不知孙子在王府的情况摇头叹道:“先前让你去见锦衣卫安插在王府中的内线听说已被王府中人查知人调到了外地恐怕以后只有你一人在王府有事发生你得随机应变。” 朱浩一听就知林百户对朱家做了隐瞒当即故作恭敬:“孙儿谨记。”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得不偿失 老太太没有在城里过夜问过朱浩情况便要出城。 还是朱娘找来马车送她回城外的庄子显然连同刘管家在内都已得不到老太太信任在没找出奸细前朱家要戒备被人再刺探到情报弄得明明是锦衣卫调查兴王府却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朱浩想了想或许在陆松的问题上林百户对朱嘉氏没做隐瞒但朱嘉氏却对内外严守秘密。 一群老奸巨猾的家伙! 送走老太太后朱浩意外发现当天下午来买盐的人竟然不少往常几天都未必有人光顾结果朱浩只是黄昏时在铺子守了一会儿就见到有不下十个顾客前来买盐。 这几乎恢复到铺子生意巅峰那会儿的境况。 朱浩在一名顾客离开后趁机问道:“娘咱铺子最近生意好了许多吗?” 朱娘面带感慨之色:“听说最近各处行盐很不方便朝廷又对盐加了税只有咱们铺子的盐还按平价卖街坊邻里来买的自然多了。” 李姨娘在一旁道:“也不知怎的官府好端端为何要加税呢?” 朱浩却明白其中情由。 大明正德九年正月十六皇宫大火连同乾清宫在内诸多宫殿被烧毁皇帝限期一年内将宫殿修缮完毕朝廷不但在各税关加税还向各地州府摊派苛捐杂税使得民间怨声载道。 对于湖广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朝廷政策产生影响需要几个月的发酵时间眼下到了秋收正是各地秋粮收获时节各级官府张开血盆大口对民间财富进行收割而官盐作为百姓生活必需品盘剥起来自然毫不手软。 “娘不但盐加税我听说朝廷在湖广、四川等地大肆采买石料和木料出价钱比往常低了很多几乎都是让地方自费运至京城应该是要修宫殿、关塞吧近来兴王府里的人都在谈论呢。” 朱浩给出“小道消息”并道明来源。 朱娘点头面色沉重起来。 一旁的李姨娘问道:“夫人各处卖盐的铺子都在加价咱要不要跟着加?” 朱娘道:“难得街坊给我们孤儿寡母重新做生意的机会如果这时候加价让百姓吃贵盐岂不是对不起街坊的信任?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朱浩笑道:“娘心善是对的但不能滥用。苏东主背景强我们从他那儿拿货所以没受加税影响其他人可不一样。 “至于街坊信任还不是因为过去几个月咱的盐没让人吃出问题?我们卖的盐便宜他们才会到我们这里买如果便宜太多不好同行是冤家外面那些卖盐的会想方设法给我们使绊子防不胜防。” 朱浩只是简单分析一下生意好起来的原因以及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能一味平价该加还是要加只是不能加到太过分的地步。 李姨娘心有余悸:“之前咱铺子卖的盐就比别家便宜使得咱生意兴隆每月进项不少家族才会觊觎现在回想这又何尝不是我们招惹来官非的又一重要原因?” 朱娘道:“之前是因为族里对我们有偏见并非同行打压我们按以往的方式卖就好少赚一点在别处找补回来不行吗?” 虽然朱浩没说什么但他还是很担心决定回王府前无论如何都要跟固执的母亲好好谈谈。 翌日朱浩留在家里帮忙。 朱娘一直让他去后院读书但朱浩以休息日要放松脑子可以适当帮家里做点事为由在后院搬搬抬抬。 随后于三被叫了过来却是朱浩一早让小白去通知的直接把于三叫到后巷。 “浩哥儿您有事?” 于三不解朱浩为何如此神神秘秘? 朱浩道:“我想你帮我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个戏班子光听书那多没意思?我想找人来演戏最好直接把戏班买下。” “啊?” 于三一惊不老小。 你这娃娃野心很大啊! 开书场是赚了几个钱但这才开了几天?现在赚不到那么多了你居然要想买戏班? 谁给你的勇气! 你知道买戏班要花多少钱? 朱浩道:“这次呢我准备让我娘投资总之你帮我去找便可。” 于三问询道:“那浩哥儿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要说也是我去说你不想让我娘知道你在帮铺子做事的同时还经营书场生意吧?那时恐怕我娘再不会用你” 之前于三警告朱浩少去听书说朱娘知道书场生意火爆打算去看看。 但于三明显怕被朱娘知道书场是他在经营你这属于打两份工朱娘可是按长工的标准给于三开工钱的而且每次运盐都会给于三大笔奖金除非于三打算以后就靠书场维持生计。 如果半个月前书场刚开那会儿赚钱多的时候于三或许就放下朱家的工作专心经营书场了。 但现在他看出来了书场这生意没前途因为跟风的人太多而且那些人蔫坏专门给人找麻烦。 “去吧这两天我晚上会去书场看看有了消息记及时通知我等我编几出好戏就开锣看那些书场怎么跟我竞争!” 朱浩要打造文化一条龙。 说是找朱娘投资不过是让于三安心的一种方法一切等找到戏班后再说就算找投资人朱浩更倾向于在王府中找最好是当然是找朱四了。 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朱四接触市井中事跟自己利益进行捆绑顺带让朱四知道自己赚钱方面是把好手未来登基后还可以一起合伙赚钱。 下午临走前朱浩把朱娘拉到自己的房间单独说明情况:“娘我们现在能赚钱主要是我们的盐是自己晒的好像大风刮来的看似白得其实暗藏杀机我们最怕的不就是被人研究透彻我们的盐来路不正吗?” 朱娘一时沉默。 “如果我们特立独行逆市卖低价盐损害大盐商的利益他们定会暗中查我们把我们的底细查个底朝天最后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得不偿失啊娘。” 本来朱娘一门心思要照顾街坊但听了朱浩的话忽然想明白了街坊生意可以做但不能把自己和孩子的命搭进去。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批发雪花盐赚钱赚到手软为什么要为了可有可无的零售生意让一家人陷入险地? 朱浩道:“所以平时卖盐比市价稍微低一点过秤时别总挑高就行咱要做的是长久买卖明白有得有失的道理!大不了以后街坊有难我们伸手相助逢灾年多布舍便是。” 朱娘终于被儿子说动点头道:“那娘明早就把告示牌贴出去跟着涨价家中事你勿担心。” 不担心? 说得容易! 朱浩很清楚朱娘只适合做实诚的街坊生意做大事缺少决断眼下这贩盐摊子还是要自己拿主意只有自己才有能力支棱起来。 回到王府当晚京泓没回来。 倒是陆松来找朱浩带来个消息。 “听说御马监太监张忠会在几日后抵达安陆他是从江赣那边过来以他跟东厂提督太监的关系恐怕会过问兴王府之事。” 正德皇帝手下奸佞众多御马监太监张忠算一个。 这个张忠跟东厂提督太监张锐、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雄号称“三张”正德年间可是太监中的扛把子即便地位不能跟钱宁、江彬这些人比但也足以震动官场。 东厂提督太监手下有千户、百户按明史刑法志记载“东厂之属无专官掌刑千户一理刑百户一亦谓之贴刑皆卫官。其隶役悉取给于卫”意思是督主掌管的人都来自于锦衣卫通常来说东厂提督太监是跟锦衣卫指挥使平行甚至更高一级的存在对一般的锦衣卫拥有领导权。 朱浩问道:“这是林百户告诉你的?” 陆松摇头道:“消息来自王府据说张忠是为督运木石而来。” 皇宫修殿宇朝廷拨付大批款项购买土石油水充足上下其手的机会不少太监们都在竞争这个肥缺张忠能得到这个出京城的机会足见皇帝对他的器重这厮先到江西去宁王那儿敲诈一笔年中宁王恢复护卫这件事上皇帝身边一帮近臣出力不少来到地方能少得了朱宸濠给的那份? “陆典仗把此等重大消息告诉我是想让我把消息通知外面?难道陆典仗没对林百户提及此事吗?” 朱浩一脸不在意地问道。 陆松道:“相信锦衣卫那边也会很快得到消息无须我们传递出去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朱家是否会接待张忠?” 朱浩摊摊手:“我上哪儿打听去?再者说了这位张公公跟我们朱家很熟吗?” 陆松用一种“不好言说”的表情看了过来。 朱浩只能理解为:我知道你们朱家现在的情况为了京师中扣为人质的嫡长子各处打点关系既然张忠过道安陆朱家得知消息后还不趁机巴结? “退一步说即便朱家真有什么想法要巴结这位张公公可问题是对陆典仗有何影响?莫非陆典仗想把此消息泄露出去让人知道我朱家跟朝中奸佞过从甚密引来朝中清流对我朱家口诛笔伐进而顺利把朱家赶出安陆?” 朱浩言辞犀利。 并不是他非要跟陆松直来直去是对方频频展露刀锋如果自己还一副畏首畏尾懵懂无知的样子不知陆松会对他如何下手呢。 陆松道:“消息告知你了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但张忠到安陆兴王府不能置之不理你要送情报出去我或可帮你。” 朱浩笑着摇头:“不必了我的任务就是进王府老老实实读书别的事与我毫无干系。”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朱少爷请自重 转眼已到十月。 这几日朱浩已跟于三请来的戏班谈好条件公演朱浩写的戏本第一出戏目就是牡丹亭。 牡丹亭乃戏曲史上的杰出作品讲述了官家千金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终于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牡丹亭原戏本创作于明末的万历四十五年乃明代传奇发展的最高峰是中国戏剧发展史的一个里程碑前世朱浩曾经潜心研究过一段时间还专门写过几篇论文记忆深刻此番“创作”基本是信手拈来。 戏班并不是包下来的只能算是合作每演一场给固定的钱虽然这可能导致戏班跳槽但本身戏本比说本容易抄想完全杜绝别家来学不太现实但不是所有说书的都有能力搞个戏班回来唱戏。 于是乎 朱浩和于三经营的书场平时说书但每天会演两场牡丹亭下午一场晚上一场开戏时那热闹的场面简直让说书的同行没活路。 开戏头几天只要这边戏台开锣周边不管是哪个书场的人都没心思听书了即便有新矗立的篱笆墙阻隔看不到戏台上在干嘛但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三弦、鼓声以及悠扬的竹笛声魂儿全被勾了去看客纷至沓来。 这天晚上朱浩带着京泓前来听戏小小年纪的京泓瞬间也沉溺于这种新颖的舞台表现形式。 于三兴冲冲过来眉飞色舞道:“浩哥儿唱戏才四天光景别的书场都没什么人了咱们这边场场爆满预定来日座位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现在靠前听书、听戏的位置坐一天收三十文都无法满足市场需求。” 朱浩微微点头侧耳仔细一听周围果然很安静一打听才知道每当这边开戏周边书场说书的瞬间偃旗息鼓全都暂时歇业因为就算说了也没人听还费那口舌干嘛? “很好下一步就是要包个戏班子自己养起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朱浩往戏台上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尤其女戏子一定要盘儿亮条儿顺这样前来看戏的人才更多要懂得把握看客的心理。” 于三不解地问道:“啥叫盘儿亮条儿顺?” 朱浩道:“是脸盘儿身条儿都要拔尖观众一看就挪不开眼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琢磨着来看咱们的戏。不牢牢把握观众的心理怎么赚大钱?” 于三为难地道:“您是不知道咱安陆只是个小地方要想找戏班怕是要到省城亦或是江南那边至于您说的盘儿亮条儿顺的女戏子更是得从小培养不然的话这样的摇钱树谁肯卖给您?那价钱咱可受不起。” 要说对世道了解于三比朱浩深刻得多。 混市井的三教九流的事都门清于三说的也是现实想找好的戏子还要包下来单独为一家演那就要签订卖身契一个已能赚钱的戏班谁会轻易转手? “先看看吧如果有什么戏班子路过本地你给引介一下到时候再商量价钱。” 朱浩没有说要一蹴而就。 听戏嘛又不是要搞大型娱乐产业真要养个大戏班回头入不敷出要赔多少钱可就说不准了。 当晚朱浩带京泓回去京泓有些愣神显然又沉迷于戏曲那婉转动人的曲折情节里去了。 朱浩一边打水洗脸一边提醒:“那些男男女女的事都是大人的你一个小屁孩想那么多干嘛?” 京泓回过神来望着朱浩问道:“戏本也是你写的?” “你觉得我会懂那些男女之事?都是我抄来的反正我能拿来赚钱就行你管是不是我写的作何?” 朱浩把脸擦干净后随手将毛巾往架子上一丢“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 京泓早早躺下但怎么也睡不着。 每次出去听书京泓回来后都要兴奋和思索很久这次看戏对他的冲击更大怕是要一夜失眠。 等第二天到了课堂上京泓果然哈欠连连瞪着双熊猫眼一脸的精神萎顿。 朱三不解问道:“小京子你咋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是不是朱浩又欺负你了?” 最近朱浩跟朱三的关系没有彻底缓和下来朱三有郡主包袱不想主动跟朱浩谈和朱浩那边则巴不得这刁蛮任性的丫头别来找自己麻烦所以二人就一直僵着关系不好也不坏。 京泓没有回答。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朱四则意兴阑珊:“袁先生最近不让我们蹴鞠都不知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意思。” 朱三道:“不蹴鞠就没意思?玩点别的不行?那边不是有个鬼灵精什么鬼点子都能给你想出来你问问他有什么好玩意儿不行吗?亦或者你让他去跟袁先生说说或许袁先生就回心转意让你蹴鞠了呢?” 朱四眼前一亮转头道:“朱浩你快想办法啊我们怎样才能蹴鞠?” 玩别的朱四提不起兴趣他只想蹴鞠想吃哪一口就认定只吃一种而且还总吃不够。 都不是固执了简直是一头小犟驴。 朱浩自然知道袁宗皋为何不让朱四蹴鞠明摆着蹴鞠可能会有身体接触万一朱浩趁机下黑脚伤了朱四那就有违让其进王府读书的初衷所以王府尽可能避免让朱四参与到有危险的运动中。 “我可没办法我平时又见不到袁长史。”朱浩这会儿心思不在几个孩子身上。 朱四道:“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不能蹴鞠他才考虑一下有没有可以替代的游戏。 朱浩继续摇头:“如果能出王府或许还能帮你们找点乐子可是在这里局限太大你们总不会觉得下棋、玩石子、踢毽子这些有多大乐趣吧?” 朱三道:“其实之前那个跳皮筋就挺有意思的。” 朱四打量朱三一眼:“也就你喜欢那么低级的玩意儿我们才不爱玩呢” 他差点要说那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们男孩子的爱好跟你不同但又知这个姐姐假扮自己也就没道破。 朱三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朱四若有所思道:“出王府肯定有许多好玩的那我就去跟父王说说看看能不能让我们出去!” “大白天做梦呢?”朱三不以为然。 就算我出王府也不会让你出去啊你是世子怕的就是你出事你这熊孩子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呢? 事情往往出人意料。 朱四第二天来学舍时兴奋地对朱浩道:“父王同意让我跟你一起出王府了。” “真的?” 京泓十分诧异。 朱三则跟在后面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朱浩笑道:“那你三哥不能跟着我们一道出去咯?” 朱四嬉笑着点点头:“是的她不能出去。” 朱浩一听就知道这是王府使出的第二重障眼法在御马监太监张忠即将抵达安陆的多事之秋让朱四出去转一转不就等于是告诉外人这个朱四并不是世子? 王府里朱三和朱四以兄弟相称可朝廷和锦衣卫又不蠢你兴王并没有俩儿子其中一个必定是你找来顶替的假货。 既然朱四能跟着朱浩出王府而朱三则被严密保护起来那之前泄露出去的情报就是真的 朱三是世子! 想找个假货出来招摇过市骗我们对其动手? 没门! “什么时候出去?”京泓问询。 朱四道:“只能是白天不管什么时候都行但不能走太远出去时要有陆典仗带人贴身保护。” 陆炳在一旁拍手:“真好又能出去玩喽。” 朱三一把将陆炳拉回来:“你个臭小子还想跑出去玩?你不许去留下来陪我!” “啊?” 陆炳一脸委屈巴巴地望着朱浩像是求朱浩帮他说话。 “陆炳你就听世子的话吧留下来陪她等以后我们自己出去玩就行。” 朱浩说到这儿看向朱四“今天中午就出王府带你去看一出戏顺带在王府周边人多的地方走走不过要先通知陆典仗让他把保护工作做好。” 陆松也是上午才得知王府准许朱四出王府的事情。 他很担心。 王府这边觉得障眼法很不错以为朱浩和京泓没有识破朱四世子的身份可陆松对此却知根知底。 朱浩千方百计带朱四出王府哪儿能没有阴谋?还说要去人多的地方要是出事的话他可就是兴王府的罪人。 中午临行前朱浩对陆松道:“放心吧我只是带他去听戏再看看周围热闹的市井场面多接触一下外间平常人的生活不好吗?人多的地方贼人难以下手。” 陆松想想也是若只是在王府周边转转锦衣卫应该没那么嚣张胆敢在王府眼皮子底下动手吧? 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点了超过六十人其中二十人贴身保护朱四另外四十人则潜藏暗处随时盯着以防不测。 朱四很兴奋能跟朱浩和京泓出王府就好像放飞的鸽子一般心情愉悦。 出了王府他觉得外面什么都新鲜想乱跑却一再被陆松阻止。 “四王子您一定要小心出了王府就不再安全随时可能有歹人行凶。”陆松提醒。 朱浩笑道:“陆典仗你旁边这位可是知县家的公子你这么说好像是在质疑本地父母官的能力吧?大白天的又是在城里怎会有歹人?你身边跟的这帮侍卫大哥难道是吃干饭的?” 陆松阴沉着脸:“朱少爷请自重你只不过是跟四王子出来游玩并不负责指点我等做事。” 朱四则替朱浩说话:“陆典仗你也太过小心了我们才出王府大门没到二十步呢弄得好像王府周围都是歹人这样吧我不乱跑让朱浩带我们走这样总行了吧?” 世子再次出言维护陆松感觉朱浩越来越难缠了如今不但有世子撑腰连袁宗皋和兴王都被这小子迷惑这次世子出王府游玩一事就让他十分费解。 但他没法影响王府上层决策只能收摄心神继续仔细观察周边路过的可能会威胁到世子安全的“歹人”。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以退为进 朱浩带着朱四径直来到书场。 因为马上大戏就要开锣书场周边早就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但在场的人都不知当天要演什么。 于三见到朱浩到来急忙迎上前:“浩哥儿刚得到消息说是咱请的戏班子有不少人花大钱请他们去驻场还有戏班想仿咱的戏好在戏班的龙班主讲道义没有答应。” 朱浩笑道:“我看那龙班主不是讲道义是他有眼力劲儿知道跟咱们混才有饭吃平常那些老掉牙的戏目谁去看?从我这里学几出戏回去怕是一辈子都衣食无忧。” 旁边陆松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朱浩心中奇怪。 不是书场吗? 怎么变成戏园子了? 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还写了戏本? 你可真有本事啊!原本开书场就弄得满城风雨现在又请来戏班子唱大戏让安陆之地不得安宁? 朱四则兴奋地问道:“这是要听戏吗?什么戏?” 这年头听戏还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当然兴王府不在此列逢年过节王府不时就会请戏班子到府上唱堂会所以朱四自小就看过一些戏目。 朱浩道:“回头我给你安排一出霸王别姬你觉得怎样?” 朱四不解地问道:“什么是霸王别姬?” 京泓解释:“应该是讲楚霸王项羽被韩信统领的汉军围困于垓下闻听四面楚歌疑楚地尽已降汉在营中与虞姬饮酒作别的故事喂朱浩你真的写了这出戏吗?” 小孩子对于英雄主义的戏最是中意朱浩既说及霸王别姬自然做好了写这出戏并正式推出的准备。 “这是当然今天先看看我编排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不比听书更有意思?” 英雄主义的戏码固然很吸引人但西游记的故事同样令人沉迷。 尤其最近朱浩的书场一直都在讲西游记评书发烧友听了故事再看戏简直是量身定制。 “好我们快去看” 朱四已经忍不住往前冲了。 陆松急忙提醒:“公子这里龙蛇混杂还是不要往人堆里扎在一边听听便是。” 于三笑道:“这位爷您是王府的贵人我们早就按小当家吩咐特意在雅间里安排了座位诸位请移步?” 说话间于三还在打量朱四。 他之前见陆松跟朱浩一起出现知道这位是王府中的侍卫头领什么品阶不知但人家是官自己是民惹不起但这次明显眼前这个一身富贵气的小少年才是主角。 朱浩叮嘱道:“朱公子乃贵人不能跟一般人坐一块儿看戏要是雅间里还有其他客人请他们挪个座吧可适当减免费用。” 于三不解。 有钱不赚硬要往外赶客? 这是什么路数? 他不知道的是朱浩这是给他机会。 眼前的朱厚熜十有八九是未来的大明皇帝你能得到他的赏识以后随便赐你个锦衣卫百户千户的官身你祖坟都要冒青烟懂不懂? 尽管于三不理解但总归朱浩才是大掌柜他只能按朱浩的吩咐去安排。 很快靠近戏台的一个雅间便腾了出来。 不一会儿朱四、朱浩、京泓和陆松便坐在高出地面一丈有余用结实的原木搭建而成可以容纳十来人的雅间里听戏。 木架下面和周边簇拥了不少侍卫其中大多站在楼梯口及阁楼周边还有部分乔装成看客前面的一人一椅可以享受瓜果点心中间的坐长板凳后面的只能站着不过所有人的心思不在听戏上一个个四处张望防止有人作乱。 可等开锣后 戏台上演出的南戏实在太吸引人了白骨精为了吃到唐僧肉先后变幻为上山送斋的村姑、朝山进香的老妪和老翁全被火眼金睛的孙悟空识破三次棒打妖魔却被唐僧误会驱离 刚开始侍卫们还能兼顾阁楼那边脑袋不时转动但到后来视线全落到戏台上再也舍不得挪动视线。 陆松是少数保持警惕的见朱四看着戏台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一动急忙起身下楼朝守在四周的手下喝斥:“看什么看?好好盯着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其中一个较为亲近的手下陪笑:“陆典仗您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这里离王府不过一条街只要大喊一声弟兄们都来了用得着这般草木皆兵?” 陆松黑着脸喝斥:“出了事你脑袋要不要了?” 这种威胁几乎没有任何威慑力但有陆松压阵这些个侍卫还是只能放弃欣赏大戏再次把注意力放到观察可疑人等身上可环视一圈才发现没一个人在好戏上演时有心思注意阁楼这边。 众侍卫心里暗骂一声虽然装作警戒的样子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目光不时扫过的戏台上。 一个时辰过去随着台上孙悟空在唐僧逼迫下翻着筋斗离开大戏终于在观众潮水般的欢呼中结束。 戏班的龙班主走上戏台:“诸位下午的戏到此结束晚上再来吧。” 在场观众自然不想走纷纷嚷嚷着再演一场说书人上去朗声道:“接下来说书主要讲的是西游记三打白骨精后面的情节诸位可留下来继续听书。” 相对于戏剧说书表现力方面会有所不足但对于老听众来说说本的内容要比舞台丰富许多能引起人更多的想象照样可以让人沉迷其中。 “走了走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花个两三文钱听一出戏瘾过足了该干嘛干嘛去自觉地把场地留给那些评书迷。 朱四急忙道:“朱浩我还没看够呢。” 朱浩道:“下次吧我现在带你去花鸟市瞧瞧顺带找找有没有卖兔子的。” “啊?那多无趣?让我再看一遍不行吗?” 朱四一如既往地执拗。 这时陆松上了阁楼劝道:“公子您不能在这边久留外面又涌进来一大批人谁知其中是否隐藏有歹人?” 朱四不满了:“你老说歹人歹人天下有那么多歹人吗?我就看一场戏而已就有歹人对我不利?” 朱浩摊摊手:“你不愿意也没办法我可没准备下一出戏大不了以后戏班子排出新戏让你先来看要是你还是这般执着那我只能先走了。” 朱四虽然性子倔但也知今日跟着朱浩出来玩客随主便再说朱浩承诺下次为他单独上演好戏他只能忍了。 一行人下了楼龙班主跑过来道:“诸位贵客先前看得可还满意?是否有” 这是前来讨赏啊! 于三急忙近前喝斥道:“要死啊龙班主?这几位可是王府中的贵人你别惹事。” 听到这里龙班主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退。 朱四则像是受到启发眼前一亮看看朱浩又看看龙班主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朱浩一看就猜到了这小子多半是想回去央求他老爹或是袁宗皋请戏班子到王府唱戏这样他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以兴王对朱四的溺爱多半会答应。 走出书场朱浩有意无意提醒一句:“他们唱的戏是我写的没有我的戏本他们只不过是个草台班子根本上不了台面平时王府请回来的戏班子中应该有名角陆典仗是这样吧?” 陆松皱眉。 你小子居然对我说话? 陆松打量朱四一眼忽然明白朱浩为何如此说当即帮腔:“这戏班子的水平的确不行还是戏本好若是以后朱少爷能把这么好的戏本交给大戏班来演效果绝对比现在好很多。” 朱四兴冲冲道:“那让我父王找个戏班子回来朱浩你就负责给他们写戏本行吗?” 朱浩道:“我还要靠戏本赚钱呢为不相干的戏班写戏他们学会了到别处去唱我有什么好处?” “我这个” 以朱四的头脑实在想不出折中之法。 不过这对陆松来说是个启发。 陆松觉得自己回去后可以对袁宗皋说世子喜欢听戏而朱浩那小子会写戏不如让朱浩写然后找人来唱那世子就不用天天想着往外边跑了。 但让世子听戏会不会有违兴王对世子的栽培 陆松想不明白再加上朱浩有言在先给别人写戏没好处陆松就要考虑一下这话要不要说就算说又该如何去说。 花鸟市有不少好玩意儿朱四勉强打起精神在一个个摊子前驻足但毕竟以前他跟姐姐偷跑出王府时经常来这边玩大部分东西对他来说都不觉得新鲜了。 一路上蹦蹦跳跳看起来兴致颇高但其实朱四的心思都在之前那场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戏上。 朱浩还在作总结:“唱腔不是很好南戏就是这样软绵绵的没有秦腔那么高亢雄浑如果单独训练个戏班子专门唱我创作的新戏种效果绝对大不相同。” 陆松瞪了朱浩一眼好似勒令其闭嘴。 你明明不想让朱四多看戏也不想写戏本让王府找戏班来唱为什么一再吸引世子的注意力? 你这不是没事找事? 可陆松没想明白的是若朱浩真没打算让朱四接触戏剧的话就不会带他去听戏。 对朱浩来说这是以退为进。 自己养个戏班不容易但若是由王府来养的话很难吗?到时这戏班能为自己所用偶尔还可以帮自己赚钱简直不要太好。 但不能白白便宜兴王府这就需要一些门道把王府的戏班变成自己的。 朱厚熜早晚会成为兴王府主人甚至还能当天下之主让王府或是朝廷为自己牟利的最重要条件不就是让朱厚熜这小子爱好上这些东西? “朱浩你什么时候写新戏本?”朱四有些痴迷地问道。 朱浩道:“我已经写了一部分回去后就可以拿给你看但你可不能跟京泓一样看入迷连书都不想读那我作为王府伴读在王府的日子可就不长了。” 朱四兴奋摇头:“不会不会我当然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陆典仗我乏了打道回府吧!” ********* ********* ps:本书凌晨上架明天将爆发四章请大家支持正版来起点中文网订阅捧场! 为刺激创作激情天子在这里立下规矩:每多一位盟主爆一章每多一百张月票爆一章均订每增加500爆一章大家快来起点卷死我吧!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诚实的好孩子(第一更) 陆松回到王府后马上找袁宗皋汇报情况。 袁宗皋正在跟张佐商议事情听闻后面带笑容:“这个朱浩带王子出去走一趟只是为听书、看戏?有趣!有趣!” 陆松道:“以其言道书场和戏台都是他找人搭伙建起来的连说本和戏文都是他所写此事是否有蹊跷?” 袁宗皋若有所思, 笑而不语。 张佐面带疑惑:“他说什么都是唐寅教的可唐寅在安陆一共也没多少时日怎可能教授他太多?会否是他背后的朱家在暗中安排一切?” 朱浩的表现太过反常虽然可以把事情都推给唐寅可问题是唐寅若真有那么大能耐说本和戏本都能写, 为何一直穷困潦倒, 郁郁不得志呢?还要借助一个孩子的手把这些东西展现出来? 斧凿的痕迹太过明显! 袁宗皋笑了笑道:“朱家乃军户之家即便有进学的后辈也绝不会牵扯到文墨之外的事情上像写说本和戏文都属于旁门小道再说了这么做对朱家有何意义?” 其实不用张佐和陆松提醒袁宗皋早就暗中调查过此事。 以袁宗皋的智慧想不明白有什么人如此“才华”横溢能写出正统儒家文章外的精彩说本和戏文来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这个儒生已无进学可能满腹才华无从施展才会醉心于此等小道而被皇帝勒令不许当官的南直隶解元唐寅最有可能。 至于朱家 你朱家能培养出秀才都不易还能培养出小说家和戏剧家? 这玩笑开得未免有点太大了。 陆松道:“那袁长史, 若朱浩继续带王子不务正业是否有必要将其赶出王府?毕竟王子要以学业为重。” 此时陆松不遗余力想要把朱浩赶出王府。 张佐也赞同点头:“这孩子太过邪性留在王府恐非善举。” 袁宗皋则道:“目前尚未看出其有带坏王子的迹象, 暂时没必要赶人他可是救过王子性命朱家人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层关系吧?” 张佐和陆松对视一眼。 若是被朱家知道朱浩非但没害兴王世子还救了世子该作何感想? “好了陆典仗你先回去吧老夫还要跟张奉正谈事。” 涉及王府决策层面的事就不是陆松能干涉的了他不过是跑腿的武夫陆松虽然也知道接下来的话题很可能涉及接待大太监张忠之事但他不敢多问行礼后退下。 自从朱浩带朱四到过书场看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剧目朱四对朱浩的态度跟以往又有所不同时不时就缠着朱浩问东问西当作偶像一般看待。 之前朱浩讲课时朱四即便对朱浩的学问大为佩服也没有这般推崇。 连同朱三也一改之前对朱浩的冷漠好像不记得二人间还有矛盾般也缠着朱浩问有关说本和戏文之事。 “后来怎样了?快说啊” 朱三显得比弟弟还要热切有好故事当然要听个结尾。 这足以说明两个孩子心目中那个家国天下武林纷争的射雕远没有西游记来得吸引人朱浩也终于明白为何师徒四人的故事能成为暑假和寒假钉子户了。 朱浩板着脸道:“后来怎样当然要等空闲下来再讲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学业退步王府追究责任以为是我带坏你们那我留在王府读书的希望就会彻底破灭你们也不希望看到我被赶出王府吧?” 朱四拍着胸脯:“你放心朱浩要是有人赶你走我会帮你说情。” 京泓虽然也想知道西游记前后的剧情但他更理性一些:“王府请伴读是为了你们的学业着想到时真要赶朱浩走的话凭你们去说恐怕没什么用。” “哼小气鬼为了自己能读书讲故事只讲一半吊人胃口太自私了。”朱三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开始猛烈抨击朱浩。 朱浩道:“你们能学好我自然不会有此担心可万一呢好了我就不多讲了你们学还是不学啊?” 朱四最为识相快速地拿起书本来道:“我学还不行吗?是不是我全都背上来你就继续讲?” “要能一起背诵光你一个人可不行世子你不会掉链子吧?”朱浩又看向朱三。 朱三不解地问道:“什么叫掉链子?” “就是拖后腿的意思。”朱浩解释。 “切净说些稀奇古怪的名词算了本世子就大发慈悲今天用心读一下书要是本世子能背上来你却不讲的话别怪本世子对你不客气!” 话说得狠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朱三就是个嘴强王者拿不出一点办法来治朱浩。 反而是朱浩有诸多点子能让她心服口服。 因为朱浩用讲故事来作为要挟和奖励使得朱三和朱四在课堂上的积极性大幅度提高。 一连多日他们学到的东西差不多是平时进度的三四倍这也得益于朱浩会不时给他们讲课开小灶也有公孙衣放任的原因。 公孙衣知道自己本事不行很多时候都让朱浩上讲台授课真把自己身为先生的面子都丢尽了但他本来就不是好面子之人只要能让自己在王府多留一段时间多赚点束脩不要脸也在所不惜。 等两个小的再次被朱祐杬和袁宗皋叫去考核时连朱祐杬都大感意外两个孩子的学业进步会有这么多? “父王这多亏公孙先生教得好啊。” 朱三得意洋洋斜眼去看公孙衣带着些许耀武扬威。 袁宗皋笑道:“看来公孙教习真是年轻有为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两位王子学习方面的特点因材施教不拘泥于成法实为人师之楷模。” 公孙衣听到后很惭愧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话分明是在夸赞朱浩更深一层则是在夸赞朱浩背后的唐寅。 我这边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兴王和兴王府长史的赏识难怪之前那位举人教习会被我替换感情真不是你能力不行实在是对手唐寅太过强大。 朱祐杬道:“你们以后要更加用功才是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要多请教先生。” “不敢当。” 公孙衣赶紧俯身行礼他说的不敢当那是真不敢当他本想说他们有不懂的直接问朱浩就行问我有什么用?我在朱浩面前只能当个助教讲点基础知识给那位朱先生省点力气。 这边朱祐杬看不出问题可袁宗皋面带笑容显然心里有数。 王府找公孙衣来替代隋公言并不是因为其能力有多强而是背景简单公孙衣有几斤几两袁宗皋岂会不知? 以其真实水平能把郡主和世子教得那么好? 怕是你有什么顾虑不好意思说出来丢了饭碗吧? 等公孙衣带着几个小的走后朱祐杬满意地点头:“袁长史慧眼如炬能在年轻人中发现此等俊杰着实难得难怪当初你会极力推荐他。” 袁宗皋笑了笑摆摆手道:“兴王莫要急着夸赞不如听听旁人怎么说。” “哦?” 朱祐杬不知袁宗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随后袁宗皋安排让陆松把同为王府伴读的京泓叫来。 京泓见到兴王大感意外莫非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两位王子兴王要见我加以训斥? “京泓你来王府时间不短了最近跟两位王子一起读书可有吃力之处?”袁宗皋的行事风格始终如一面对一个孩子还是喜欢绕弯。 京泓恭敬回道:“学生尽力而为。” 袁宗皋继续:“最近王子学业进步很快想来是平时公孙教习教学上有独到之处你们听得也很认真?” “这” 京泓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祐杬一听不由好奇地看了袁宗皋一眼这问题问得很没水平是因为两个孩子认真才学业有进步的?你怎么知道? “那朱浩平时学得如何?”袁宗皋继续问。 京泓心中为难朱浩平时学得怎么样?应该问朱浩平时教得怎么样吧?那个厚脸皮的公孙先生上课没多久就找借口让朱浩出来讲两句久而久之连京泓都快忘了谁是先生谁是学生。 “朱浩他学得也很认真。”京泓言不由衷。 袁宗皋道:“可为何却听闻朱浩平时在课堂上讲得比学的时候更多?” 此话一出朱祐杬终于知道为何袁宗皋要把京泓叫来了他不由认真打量京泓心想感情之前朱浩给两个孩子讲过课现在他们有了新先生还是朱浩在讲?那请公孙衣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京泓到底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纠正道:“上课时公孙先生会开个题目然后让朱浩出来讲的确是朱浩讲的时候居多最近朱浩说只有两位王子能把课堂上的内容全都记住才给他们讲故事然后两位王子学习有了动力非常刻苦所以就全学会了。” “什么故事?” 这次轮到朱祐杬问话。 京泓低下头道:“乃是西游记的故事朱浩只是在课余讲并没有占用上课时间更没有带坏两位王子请王爷明察不要赶朱浩走。” 正文 第九十章 生财之道(第二更) 京泓本来把朱浩当成竞争对手但在见识过朱浩的才华后大为折服此番自以为讲义气地替朱浩说话但在朱祐杬和袁宗皋听来太过天真稚气。 “好了你先回去吧。” 袁宗皋挥手让京泓退下。 等京泓出门后, 袁宗皋看向朱祐杬问道:“兴王作何看法?” 朱祐杬从座位上起来一脸困惑:“却说那唐寅真有这般能耐栽培朱浩不过旬月就能让其才华陡增至超过秀才、举人的地步?” 袁宗皋道:“宁王反相毕露, 若唐寅真如传说中那般惊才绝艳必定不会在南昌久留王府或可趁机将其招揽过来即便只是让他当世子的教习对王府而言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之前二人就曾谈论过唐寅的才华想过收为己用但毕竟唐寅没有主动跟兴王府联系兴王府也从未抛出橄榄枝。 “袁长史你酌情办理吧王府教习之位始终要找有能力之人担当。”言下之意朱祐杬把招揽唐寅的差事全权委托给袁宗皋。 之前只是有那么个想法现在却要付诸行动试着跟唐寅取得联系再看看其是否有加入兴王府的打算。 袁宗皋恭敬行礼:“在下这便去安排。” 京泓见过兴王和袁宗皋后心事重重回去。 下午见到朱浩, 他都不敢正面面对生怕朱浩被赶出兴王府自己沦为可耻的帮凶。 “朱浩, 我跟小四今天可在父王面前好好露了把脸还是你教得好当然公孙先生也有功劳他把教课的事交给你, 这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朱三来到学舍时笑容异常灿烂。 在父亲面前她夸赞说公孙衣教学质量过硬其实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为之。 朱四则道:“可惜没跟父王提出要奖励否则出王府去看一场戏也是好的。” 自从跟朱浩看了三打白骨精后朱四最近总是时不时想戏台上的光景学习看起来进步很快但那主要得益于朱浩教学方式得当其实他并没有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朱厚熜资质很高但他没法完全沉下心来学习跟他姐姐一样玩心太重。 朱浩目光落在京泓身上问道:“好像袁长史也把你叫去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 京泓内心的担忧全都写在脸上。 但他还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敢直接跟朱浩挑明。 朱浩暗自揣测王府不可能不知道公孙衣有几斤几两一旦发现朱三和朱四学习进度加快肯定会怀疑有别的什么原因。 把京泓叫过去问话多半就是问课堂上的情形。 朱浩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王府针对我帮你们教导世子你们不感谢我还要把我赶走?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真要觉得我别有用心刻意针对那我留在王府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我跟朱厚熜已经认识了出去后我重新找个地方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比窝在兴王府天天来上课更好? 此时的朱浩对于自己是否留在王府已不那么在意伴读这身份他有点倦了。 全都熟稔于胸的东西非要守在课堂上过一遍枯燥乏味至极他现在更想出去闯闯到大明各处走走看看可惜年岁始终是个大问题再者现在的他没有功名在身去外地太不方便了。 正想着心事公孙衣容光焕发出现在学舍门口手上没有带教案只拿了本孟子就来上课了。到了讲台上他笑盈盈看向朱浩知道自己占了朱浩很大的便宜。 “要讲课了这样我先给你们读一遍章句集注你们要背熟等差不多了让朱浩给你们讲讲他的想法开始吧!” 朱三听了直吐舌头。 这先生真没把朱浩当外人这课堂完全成为朱浩的舞台那要公孙衣你来干嘛?就只是当个花瓶摆在那儿好看? 王府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转眼进入腊月。 随着气温降至冰点城外的晒盐摊子基本上停了要等来年才能大规模出盐但苏熙贵那边对于精盐的需求却没有停。 腊月初苏熙贵亲赴安陆想找朱娘谈谈为何最近“筛盐”会停顿下来难道你们筛选盐还要受天气和季节变化影响不成?又或者根本不是筛盐而是用别的方法搞出来的精盐? 朱娘在得知苏熙贵来意后不敢面对一直称病不出。 等到腊月初四下午朱浩回家后朱娘才带着朱浩到苏熙贵下榻客栈旁的一处茶寮相见。 “朱夫人你可真是让鄙人好等都到本地三天了才见到您大驾这精盐的生意持续半年了现在供货突然少了一大截你这是找到更好的买家打算跟我苏某人分道扬镳?你可别忘了当初你们遇到困难是谁出手相助!” 苏熙贵上来就发难。 苏熙贵其实也想知道朱娘是怎么搞到那么多精盐的。 以他的消息渠道打探到朱娘暗地里还在卖盐本以为朱娘是卖精盐等仔细查过才知朱娘是把他给的盐转手卖掉了。 双方合作愉快时苏熙贵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朱娘供盐少了他当然要来找麻烦。 朱娘本想道歉不料一旁的朱浩笑嘻嘻抢白:“苏东主你这半年应该赚了不少吧?” 苏熙贵眯眼打量朱浩。 眼神中有别样意味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朱少爷半年不见你这伶牙俐齿一如既往啊你也不想想你们才供了多少盐?这点盐最多就是维持一下那些豪门大户日常消费打响个名头罢了至于赚钱呵呵杯水车薪啊。” 朱浩道:“听苏东主的意思你是想拿我们的方子回去赚大钱?以你拥有的人力物力想要赚钱是不是更容易呢?” 苏熙贵笑了笑不再隐瞒点头道:“若是真有此等方子价钱好说。” 简单粗暴! 方子在你们这些小门小户手里能给我筛出多少盐来?不如把方子卖给我我找更多的人手去搞那不比你们有效率多了? 朱娘急忙道:“我们不会卖方子的。” 苏熙贵一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朱浩却道:“方子不是不能给你毕竟在我们手里赚不到大钱可这却能让苏东主大赚特赚但就怕到那时我们再想讨要好处苏东主就翻脸不认人了!” 苏熙贵皱眉:“鄙人是那种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辈吗?” “我们自然相信苏东主的为人可问题是这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实在太大更甚一步黄藩台将这方子呈报朝廷或许会给大明盐业带来革命性的变革对黄藩台的仕途帮助极大这一来一回” 朱浩的意思是这方子不是不能卖但要看价值几何。 苏熙贵目光热切地望向朱浩:“你开个价吧。” 朱浩正要说什么朱娘赶紧去拉儿子的手明明是独家赚钱买卖为什么要把秘方交给别人? 朱浩却安慰地向朱娘笑了笑转向苏熙贵目光坚定:“一万两外加以后苏东主在精盐买卖上的利润我们要分走一成。” “什么!?” 苏熙贵当即起身冷冷打量朱浩“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连朱娘都无比震惊儿子今天怎么了? 说好只是来解释不能供盐的理由商议来年晒盐后续上怎么儿子上来就谈起卖秘方了? 朱浩道:“苏东主你是精明人这生意背后牵扯到的利益有多大难道你不知?你应该调查到我们家的盐根本就不是用你提供的盐筛出来的而是自己造的你就不想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如何能搞出这么多上好的雪花盐?” 朱娘急忙起身拉扯儿子:“苏东主请见谅买卖上的事今日暂且不谈。” “别别!” 苏熙贵是什么人? 一万两 在朱娘听来那是天文数字自己做生意半年来是赚了不少但刨除给朱家的那部分所得不过三四百两罢了主要还是因为晒盐这生意看天入秋后安陆再想晒盐很困难加上周边地区自然渗出地表的苦卤越采越少资源不充足产量也大为受限。 但对苏熙贵来说价格很公道。 只是他不想把利润的一成分给朱娘母子罢了这要是把生意谈成一年进项有个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到时分给朱娘一成岂不是要吃大亏? 朱浩道:“娘咱毕竟不是豪门大户实在没能力拿这方子做长久买卖卖给别人不如卖给苏东主这不是咱刚跟苏东主合作时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吗?” 朱娘本来绝对不会卖晒盐方子但听了朱浩的话又觉得很有道理。 这半年是赚了不少钱可从头到尾都在担惊受怕中渡过儿子现在进王府读书未来前途可期再继续做晒盐贩私盐的买卖一旦出事后果难以想象。 稳稳赚一万两银子它不香吗? 苏熙贵笑道:“还是朱少爷有头脑这生意攥在自己手里是好但再保密的方子还是有被外人知晓的一天那时将一文不值不如趁着谁都不知大大地赚上一笔这才是生财之道!” ******* ******* ps: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月票、打赏支持!加更承诺不变哦拜谢!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旱涝保收(第三更) 随着苏熙贵话音落下朱娘陷入两难境地。 如苏熙贵所言这秘方毕竟不是独门手艺只要别人学会了就没有任何价值反而让人知道他们用非灶户的人晒盐违反朝廷法度可是要被问罪下狱的。 “再者说了, 最近这天下行盐的买卖可不好做啊。” 苏熙贵开始摆起架子来。 他明白无误地告诉朱娘现在朝廷为了修宫殿同时皇帝为了在豹房胡作非为向天下摊派诸多苛捐杂税普通经营官盐的商贩都快活不下去了, 这时候你还想守着个秘方发大财?做梦呢! 朱浩笑呵呵道:“苏东主看来体会颇深却不知我开出的条件是否答应呢?” 苏熙贵道:“一万两不是不可以, 毕竟我们都是熟人认识非一两天完全可以谈。但这一成的收入不如这样你将秘方拿出来后可以继续用只要不告诉旁人便可这额外的条件就免了吧。” 朱浩心想你苏熙贵可真是精明我现在是要卖专利权给你你以为拿到专利就能左右我? “如果苏东主不答应的话那我们完全可以找别家谈比如兴王府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朱浩道“反正现在家族对我们的打压没那么严重实在没必要拼死拼活赚那点辛苦钱筛盐多累啊。” 又是买卖不成就一刀两断的论调。 苏熙贵心想:“这小子哪儿来的自信?认定我无法从旁处打探到他的秘方?” 朱娘见儿子也不想谈对她而言求之不得连忙起身行礼:“苏东主告辞了。” “先别急着走。” 苏熙贵连忙阻止, “我这个人呢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如果你们的秘方真的能白地里出盐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真如此的话也不是不可接受。” 朱娘蹙眉:“那你到底是谈还是不谈?” 说是可以接受却开出先决条件这不是扯淡吗?你当我们是道士呢?做个法就能凭白生出盐来?想不到你苏东主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苏熙贵发现自己有点语无伦次稍作纠正:“这样吧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万两银子而你们则把秘方准备好至于分润一成收入的契约看过你们出盐的效果让我满意的话原则上我同意!” 朱浩和朱娘先回家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没什么可准备的不过是朱浩把具体晒盐方法拿出来。 朱浩不会一次就给全先给大致的方法至于那些推卤、赶卤、制晶等诀窍朱浩先不会告诉苏熙贵要看过对方的诚意再作决定。 “小浩你怎么突然说把方子卖了?咱自己晒盐不好吗?” 朱娘始终不太理解。 朱浩笑道:“娘你怎么糊涂了?我们那雪花盐说白了就是私盐贩卖私盐可是犯法的苏东主有权有势一旦被他盯上我们还能安生做生意?再者说了我们有了一万两银子就可以回归安稳的生活为什么还要继续担惊受怕呢?” “这” 朱娘发现自己跟儿子争论毫无道理。 她一直追求平静安稳的生活之前也曾提过要及早收手只是这次朱浩说要把秘方卖给苏熙贵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苏东主太过精明而且他是官商我们会不会被他摆一道?”朱娘不无担心地问道。 朱浩笑道:“是有这种可能但几率很小。他姐夫黄藩台年岁不小了估计仕途上再想有精进比如说调到两京六部任差机会已不大除非对大明有突出贡献我们说是卖给他一个晒盐方子不如说是给了他一个可以帮他姐夫仕途高升的机会。” 朱娘不解:“此话怎讲?” 朱浩很难跟朱娘这样的政治小白解释清楚。 大明地方官做到头基本就是布政使黄瓒年岁不小马上面临致仕要想入中枢当六部侍郎甚至更进一步做尚书那就必须要在诸多布政使中有着卓然的政绩可作为家族背景没那么强大更没有后台的黄瓒来说很难。 换作旁人朱浩想把一个方子卖出一万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独到了苏熙贵这里买卖谈成的可能性很大。 正德皇帝贪财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要是黄瓒献上一个能为朱厚照提供源源不断财富的机会皇帝会不会对其另眼相看? “娘总之他肯买我们肯卖不是很好吗?一万两银子能做多少事情啊。”朱浩面带笑容开始憧憬有了一万两银子要怎么花。 朱娘吸了口气道:“娘从来不敢奢望有一万两银子以往就算是一辈子也赚不到。” 朱浩点点头:“是啊有了一万两银子多好如果苏东主讲信用以后每月还给我们分成那可是一大笔钱呢咱以后想做什么生意不成?自己晒盐风险太大被官府查到一切都完了还是来个旱涝保收吧。” 本来朱娘就对晒盐信心不足听了朱浩分析觉得可以就此丢锅出去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回到铺子。 朱娘把要卖方子的事一说李姨娘先也是不解随后点头:“老爷不在了浩少爷便是一家之主由他来决断不是挺好吗?” 朱娘看了看朱浩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李姨娘的说法。 一个妇道人家又是节妇她出来抛头露脸做生意本就容易招惹是非若朱浩撑起家业哪怕年岁小也有资格做主。 “夫人一万两银子能买多少田地啊到时咱不得有上千顷良田?想都不敢想。” 李姨娘突然憧憬起大地主的生活来。 半年前生活陷入绝境铺子马上要被家族收回十足的破落户现在转眼就要当大地主了。 这反差 朱娘白了她一眼“妹妹想多了苏东主又不是傻子怎会用一万两银子来买个方子?只是小浩一厢情愿罢了。” 朱浩在旁边笑嘻嘻道:“娘你看着吧在买方子这件事上我估计苏熙贵比我们都着急现在他一定正在四处筹措银子过两天就会有消息。” 不出朱浩所料。 不仅没过上两天当晚苏熙贵便带人登门。 “苏东主天色已晚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谈?此时多有不便。” 朱娘不敢随便开门。 寡妇之家大晚上跟人谈生意传出去名声还不得毁了? 苏熙贵在门外显得很着急:“无妨无妨苏某请了见证人来都是本地士绅怎会坏掉夫人的清名?” 听到有士绅在朱娘更不会开门了。 让人知道我们用秘法晒盐岂不是连贩卖私盐之事都会被人知晓?那不就成了不打自招么? 我才不会傻到开门呢! 朱浩道:“娘你就别出去了不如我去跟他谈如何?” “啊!?” 朱娘和李姨娘都用诧异的目光望向朱浩。 门外的苏熙贵听了不由笑道:“还是朱家少爷明事理就请朱家少爷到我住那家客栈谈你们那边叫几个人事情谈妥后银子自会奉上。” 朱娘很担心不敢让儿子单独赴会只好赶紧使唤小白去通知仲叔和于三让他们陪同朱浩去客栈谈生意。 客栈客房。 朱浩要求单独跟苏熙贵商谈所谓的公证人对朱浩来说毫无意义。 “朱少爷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用日头晒的盐出来?莫不是开玩笑吧?滩地上晒盐的法子自古都有几时出产过雪花盐?你可别想拿这种事蒙我。” 苏熙贵大为不满“我可是诚心诚意拿一万两银子来跟你做买卖我苏某何等人你们见过可不会为了个方子就赖账必须给我个说法。” 朱浩当即拿出一张图纸道:“这就是我设计的盐田现在是晚上不能即刻证明明儿一早我带你到城外盐田走一圈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这” 苏熙贵大致看了一下图纸。 不得要领。 长期贩运官盐他怎会不知道晒盐之法? 用苦卤就能晒出雪花盐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相信的。 “苏东主如果我们不是用此等方法这半年来怎能产出如此多雪花盐?”朱浩道“如果黄藩台将此法上报朝廷让朝廷选择一地先行试验取得成效后再在大明各盐场推广届时大明食盐产量翻番不说品质更是有极大的提升黄藩台功绩卓著到京师当个户部侍郎绰绰有余” 苏熙贵还是不言语。 朱浩道:“旁人都会的自然称不上秘方如果真可行苏东主怎么说?” 苏熙贵一拍桌子:“真如你所言别说一万两银子以后一成的分成也照给不误。” 以苏熙贵做生意的精明头脑自然能觉察这晒盐之法的优势所在也明白此等晒盐法会给大明盐业带来如何的改变为他姐夫仕途带来多大的帮助。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验证朱浩之言真伪。 翌日清早。 苏熙贵早早便到朱家米铺拜访而后朱娘带着朱浩乘坐马车与苏熙贵的马车一起出了城兜了很多圈子才来到藏匿在山沟里的一处盐田。 看起来平平无奇好似种水稻的梯田。 这时代内陆地区没人晒盐就算被人发现也想不通这是做什么的。 等苏熙贵到了盐田边看到盐田中成片的晶体连靴子都没脱便直接穿过三合土修建的田坎跳进盐池俯身拿起一块盐晶放到嘴里 “苏东主银子几时送到我府上?如果你担心这是我故布疑阵完全可以找人从头到尾示范一遍不过你可能要在安陆本地住上一个月甚至更久。”朱浩道。 苏熙贵手都在颤抖面带惊喜:“冬季出盐只需要一个月左右吗?那夏天岂不是住自然是要住的不过银子今日就会奉上旁边那是何物?” 朱浩道:“那是水车由它把苦卤自山下送至高处省时省力这些全都是技巧你以为学个皮毛就能晒出雪花盐来?所以说就算你知道怎么晒的没有掌握窍门还是难以成功恐怕咱得长期合作下去了。” ********** ********** ps:哇均订快破4000了你们也太给力了吧!天子算算要加更多少八章!月票快破2000了十章!这就是十八章!再加上四位盟主的四章天子共欠了你们二十二章今天必须得爆更五章以上了! 请大家继续卷起来订阅、月票、打赏啥的一股脑儿砸向天子!冲鸭!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政治投资(第四更) 生意谈得出奇顺利。 苏熙贵详细调研了用以晒盐的梯田似想从中寻出一些门道可看了许久也只能把握一点皮毛无法明了盐卤最后是如何变成雪花盐的。 回城后。 苏熙贵着人把银箱送到米铺。 “一箱是一千两纹银一共十箱可以找人清点了。”苏熙贵坐在那儿手里拿着茶杯, 神色淡然。 好像这一万两银子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朱娘和李姨娘瞬间不淡定了说是一万两做成生意可当对方真把钱拿来这么多银子往哪儿放? 朱浩笑着问道:“苏东主应该会在安陆停留些时日吧?” 苏熙贵笑了笑好似在说这还用得着问我?我当然要留下来验证你说的方法是真是假。 “不如这样, 苏东主拿五千两回去, 帮我们在本地购置良田后转给我们, 如何?”朱浩提出交易方案。 “哦?” 苏熙贵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朱浩道:“苏东主应该清楚我们跟本家关系不是那么融洽若我们大张旗鼓置办田产的话朱家知晓会不会要求收回?再者苏东主先给五千两当是预付款剩下五千两算是我们的诚意等苏东主确定我们的方法管用后再把田契送来也不迟。” 李姨娘赶紧道:“浩少爷这样不妥吧?” 显然李姨娘是怕苏熙贵赖账。 苏熙贵则用讶异的目光重新审视朱浩:“难怪能帮你娘撑起家业看来你小子真有一套我苏某人一向认为做生意讲究以诚待人既如此那就听你的, 五千两银子我先带回去, 给你置办好田地再送来。” 朱浩笑道:“那我们先签契约吧, 一切以契约为准。” 朱浩拿出第二份做过标注的图纸交给苏熙贵。 这份图纸其实是梯田的建造方案让苏熙贵自行建设盐田从无到有以验证晒盐之法是否可行。 当苏熙贵听明白其中关节后笑着道:“难怪你们要把盐引留下感情是自行晒盐这要是被官府知晓” 朱浩道:“苏东主不会拿这个要挟我们吧?要挟的话我们也不承认。” “不会不会你们晒的本来不就是给牲口吃的粗盐吗?我买你们的粗盐贩运到旁处卖官府知晓也无妨。”苏熙贵笑着说道。 他当然知道其中关键所在。 说朱娘贩私盐? 朱娘有多大能力? 到时朱娘一口咬定是他苏熙贵提供人力物力支持苏熙贵就算有个当布政使的姐夫撑腰怕也不太好洗清毕竟苏熙贵才是真正运盐和卖盐之人而朱娘不过是找人晒盐。 朱娘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闻听苏熙贵的话后稍稍放下心来。 她本来担心苏熙贵出尔反尔会拿此事作为要挟不给银子不说以后还要被苏熙贵摆布继续给其晒盐。 “好啊这冬天毕竟没什么事情盐场各处其实出的盐不多正是销盐淡季我便在安陆多停留些时日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给安排一下朱少爷你既然出了这方子以后可要多指点一成的收入可不是笔小数目啊。” 生意谈成。 虽然暂时只拿到一半的银子但对朱娘和李姨娘来说其实已心满意足。 朱娘犹自有些后怕:“小浩你说苏东主回去后会不会反悔呢?” 朱浩道:“人心难测但就算他反悔又如何?大不了以后不跟他做生意了不过我觉得就算他反悔也要等一个月后看过晒盐的成效再说现在他连门道都没搞清楚就翻脸以他的精明做不出这等蠢事。” 朱娘和李姨娘都用惊愕的目光看着朱浩。 感情朱浩也不是完全相信苏熙贵早就有所提防? “不过娘有一点我想说其实对这位苏当家而言赚钱与否并不那么看重或者说他想赚更多钱光靠从我们这儿坑一笔完全没那必要他现在更想让他姐夫在朝中更进一步所以就算花费大笔银子也在所不惜。” 朱浩分析道。 朱娘问道:“你总说黄藩台需要在朝中有所作为那该怎么做?” 朱浩摊摊手道:“黄藩台想入朝当部堂必须有非凡的政绩或者深厚的背景让他走门路贿赂朝中要员机会不大但若是能向陛下进献晒盐法让陛下荷包充盈说不得进入中枢有望。” 朱娘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道:“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不必太过担心苏东主会反悔他现在更担心我们不能把晒盐的秘诀倾囊相授这么好的晒盐法子才卖一万两他就偷着乐吧。” 朱浩心中其实一点都不担心。 苏熙贵乃是官商凭借他姐夫的背景大肆捞钱他姐夫地位越高他越容易赚到钱否则一旦黄瓒致仕归乡保护伞一倒要不了多久他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随着黄瓒的政治影响力终结最终整个商业帝国也会土崩瓦解。 如果苏熙贵连这点投资都不想出双方根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以朱浩这半年来观察到苏熙贵的品性此人无比精明并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宵小。 这也是朱浩肯把晒盐法卖给他的根本原因所在。 当天朱浩就要回王府。 朱娘本想问朱浩来年不晒盐了该干嘛? 朱浩临走时有意无意点拨:“以后有了田地再守着铺子做点安稳的营生不是很好?或许我还会开发点新业务赚大钱呢。” 朱娘白了他一眼:“小浩别总想好事。” “娘你可千万要记在心里如今家里有五千两现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是不是该请几个护院看家?万一被人惦记上” “呸!” 朱娘啐了一口“净说不吉利的话家里有银子外人谁知晓?不过确实该找人盯着点万一有事也能防备一下。” 这时代没有钱庄有银子只能自行窖藏。 或者变成田宅当本钱守着一代一代传下去。 对朱浩来说以后想做什么生意需要现金支持有五千两银子足够了。 想着心事朱浩乘坐于三赶的马车前往王府途中于三好奇地问道:“浩哥儿今日跟苏当家交易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见其好像运了几箱银子来。” 朱浩警告道:“都是官家的生意你别瞎打听!另外我娘做她的买卖我们做我们的买卖让你找戏班子可有着落?” 于三一听自家生意音调顿时变得铿锵有力:“找是找了但真不好找我托关系想去省城寻觅估摸着最近会有消息传来最好能找个大的戏班子可价钱方面着实不低啊。” 朱浩笑道:“这不是我娘刚跟苏东主做了笔大买卖吗?实在缺钱的话让我娘投资就行这点你不用担心。” “好好!” 于三一脸兴冲冲的样子。 跟朱浩合作不过两个多月时间他已经赚了二十多两银子这相当于他以前好几年攒下的家当。 “小三哥有钱了是不是该娶个媳妇?” “我娘在张罗小门小户的我看不上大户人家又看不上我先挑着呗。” “哈哈。”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很快马车停到了王府西大门前。 朱浩下了马车于三帮忙搬抬东西正好陆松带人从里面出来。 “陆典仗这是要出去办理公务吗?”朱浩笑着问道。 “嗯。” 陆松先是点头随后近前问道“这两日跟你们见面之人是谁?” 朱浩一听就知道王府方面对他的情况很关心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浩解释道:“那人名叫苏熙贵乃本省黄藩台的内弟这个你可以去调查他是大盐商我家的盐都是从他手里进购的这次他来安陆做生意我们负责接待而已。” “你家接待?” 陆松一脸的疑问好似在说你娘是节妇他一个藩台的小舅子到地方上来会让一个节妇接待? 你娘懂不懂什么叫避嫌? 朱浩道:“又不是我娘亲自接待找人照应一下罢了陆典仗的公务不会是来质问我这些的吧?” 陆松见朱浩一脸警惕的样子叹道:“以后有事最好能如实相告走了!” 随后陆松带着人远去。 朱浩看其行色匆忙的模样可能府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朱浩琢磨一下最近王府最着紧的就是御马监太监张忠造访安陆。 难道是去接人? “浩哥儿小的去支应书场生意就不送您进去了。”于三笑着说道。 朱浩道:“你想进去也没办法啊于三我告诉你以后要尊重这王府里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让你转运赚钱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出人头地明白吗?” “啊?” 于三一脸不解。 他心想我一个升斗小民能在世上活着就算不容易了说什么出人头地? “浩哥儿小的能跟在您身后您吃肉让小的喝口汤就行不求大富大贵您忙。”说着帮朱浩把东西送到门口目送朱浩拿着大小包裹进门便急匆匆离开。 朱浩刚回宿舍就见朱三、朱四、陆炳和京泓正在院子里蹴鞠好像在等他归来。 朱三见到朱浩惊喜地道:“你可算回来了!让我们好等啊。” 朱浩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京泓你不在家多住一晚?” 京泓累得气喘吁吁:“今日家父进王府有事跟王爷商谈我跟着一起回来了王府准许两位王子蹴鞠我们就在这边玩正等你一起呢。”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替身(均订5000加更一) 王府之前禁止几个孩子蹴鞠名义上是不能耽误学业但朱浩清楚王府就是在保护朱四的安全。 突然解除禁制还允许朱三和朱四到西院来这件事看起来没那么简单。 不出朱浩所料。 当天傍晚刚吃过晚饭袁宗皋就带着陆松来见朱浩, 此时屋里只剩下朱浩和京泓。 袁宗皋把朱浩单独叫到院子里“朱浩明日王府会在城中设宴款待一人到时你与张奉正同去。” 朱浩一听便明白了什么。 这个要去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御马监太监张忠。 王府要他去见个宫中的大太监 非常值得玩味莫不是让他以兴王世子的身份前去? “袁先生不知我要去见什么人?”朱浩一反常态主动发问, 本来作为朱家在王府中的内应他不该提出这么敏感的问题。 袁宗皋没藏着掖着直接回答:“去见一名自京城来的贵客乃宫中执事你明日并非以自己的身份前往而是顶替世子见到那人后但凡有所问你都以世子的身份应答以你的聪慧应该能轻松应付此等场面吧?” 朱浩心想多半是鸿门宴。 只是不清楚是张忠提出要见兴王世子还是王府这边主动促成世子去见世面其中差别很大。 不让朱三去也不以京泓假扮偏偏让他难道不怕他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朱家再被朱家上报? 兴王府明显有全盘算计, 朱浩感觉自己被人利用了。 “陆典仗稍后你便将朱浩要穿的衣服送过来礼数方面也要加以教导。”袁宗皋先对陆松吩咐两句而后看向朱浩“明日你若力有不逮无法应付场面事沉默不作答便可明白吗?” 朱浩道:“明白。” 袁宗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陆典仗随老夫走一趟我交待一些细节回头再由他指导你。” 袁宗皋和陆松离开。 朱浩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得失。 京泓走出房间看了看没其他人这才问道:“袁先生找你何事?” 朱浩还在怔神未作答。 过了很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陆松才带着朱浩明日要穿的衣服到来。他将朱浩叫到院子名义上是替王府来指导礼数其实是跟朱浩说明情况。 “乃是张公公提出见世子一面王府方面无法拒绝届时可能还要单独邀你饮宴。”陆松道。 朱浩皱眉:“意思是说王府担心张公公有不轨企图才叫我顶替世子前往?让郡主去不行吗?” 陆松摇头:“郡主始终是金枝玉叶皇室宗册中在籍的张公公观人于微肯定瞒不住。” 瞒不住? 朱浩心说分明是兴王觉得朱三也是自家孩子不能拿亲生骨肉冒险罢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是问京泓吧?他才思没有你敏捷反应不过来就会露馅儿明显你更适合应对如此场面。” 到最后陆松补充了一句。 朱浩又在琢磨。 其实京泓不去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人家是官宦子弟出了事怎么跟知县交待? 反而他朱浩本来就是朱家派来的卧底烂命一条死不死的没人在意。 朱浩道:“陆典仗袁长史知道我的身份背景让我去见张公公先不说朱家和你背后的林百户是否同席饮宴就是我这边难道王府不怕我告知家里说王府找我假扮世子?” 陆松面带怜悯望向朱浩:“你实在多虑了本就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没有朝廷公文更没有陛下密旨之所以见上一面全在于其特殊的身份即便事后有人告知又如何?他到安陆非全为兴王府到时王府会送上一份厚礼他返回京师后自然知道如何跟朝廷奏禀。” 这说法自相矛盾。 兴王府既然觉得能收买张忠为什么还要担心其对世子不利? 不是正式会面却要硬着头皮去见明摆着王府想让世子多在朝廷的大人物面前露脸让天下人知道原来兴王世子不是呆子、傻子即便距离储君之位还有十万八千里也要让朝中那些对储君位置有所顾虑的文臣比如说杨廷和、梁储这些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备选方案。 既要露脸又不想冒险 拿我当炮灰? “陆典仗明日你是否同去?”朱浩问了一句。 陆松道:“暂且不知。” 朱浩再问:“若是林百户问及你会如实跟林百户说其实张忠见的并不是真的兴王世子?” 这个问题陆松没有作答自顾自道:“衣服都在此你跟世子的身形差别不大明日一早便需整理好衣冠不用担忧上课之事只管听从王府吩咐便可。” 说完陆松也不停留径直走了。 等朱浩拿着衣服回到屋子。 京泓惊讶道:“这是好华贵的衣服王府赏你的?” 朱浩道:“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吗?还是少问根由明天我不去上课若是公孙先生问及你就说我家里有事吧。” 第二天清早。 京泓跟陆炳都去上课了朱浩还坐在榻边一袭世子常服加身看起来锦衣华服就像待嫁新娘却没有新娘子的忐忑不安反而带着一些促狭等着去见那位京师来的大人物。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王府奉正张佐前来身后跟着陆松和两名侍卫。 “哎呀要么怎么说世子一表人才呢?看看这衣服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制走出去谁敢说不是世子?” 张佐没有袁宗皋那么深的城府但说话的口气更让人觉得欠揍。 或许是太监与生俱来的刁钻刻薄今日又是太监与太监相会张佐兴奋过头居然拿他来开涮。 朱浩道:“张奉正今天我们到底要去见什么人?” 张佐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回世子的话今日要去见的乃御马监张忠张公公他可是豹房的红人世子或许不知豹房为何地那是天下精英汇聚之所。” 朱浩真想一口唾沫啐在对方脸上。 就豹房那污秽之地还天下精英汇聚之所之前怎么没觉得张佐如此虚伪?还是怪自己太过“年轻”之前他观察张佐跟京钟宽交流时表现出的谦恭有礼还以为是个本份人谁知是这么个货色。 权力场上忠厚老实的人是不存在的! “世子该启程了若是您有何不明白之处尽早问到了地方后不要多说话即便被人咄咄逼问也只等咱家替您回话便可。” 张佐此番带的人不多除了朱浩和陆松外只有少量随从。 也不是乘坐马车而是步行。 到了一处酒肆连个门匾都没有上到二楼正好对着王府方向另一侧还能看到书场的位置周围一片开阔地风景不错。 张佐安排好座位让朱浩坐下来等候而他和陆松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楼下有动静。 朱浩正要起身却被张佐一把按回座位上:“不必惊动世子陆典仗照看好世子。” 而后张佐下楼迎接。 过了一会儿张佐的笑声传来在他引领下一名身材高大面色白净却一脸凶相的中年男子顺着楼梯上来。 此人穿着身宽松的道袍身后跟着个一身劲装的护卫 赫然是林百户。 见到林百户脸色最先变化的是陆松。 陆松眼神闪烁带着一丝回避不敢跟林百户对视而林百户看过来的目光中明显带着震怒。 一个是自己在王府的卧底另外一个则是朱家安排在王府的内应却没人提前通知说今天王府会找人假扮世子。 “这就是兴王世子?” 张忠一来说话的声音很大可惜是公鸭嗓沙哑刺耳。 张佐虽是王府奉正地位也算尊崇但在张忠面前只是个小人物毕恭毕敬道:“正是。” 朱浩仍旧端坐在那儿。 他现在要进入角色冒充的是兴王唯一的儿子不需要跟一个太监行见面礼此时只需端坐在那儿便可。 张忠见朱浩不为所动甚至连目光都不往自己身上瞄脸色更显凶戾却在等候半晌后主动上前拱手弯腰:“咱家张某见过兴王世子殿下。” 朱浩仍旧没拿正眼看人扬着下巴朗声道:“免礼吧。” 张忠这才直起身子目光中有些气恼觉得兴王世子没把自己当回事自尊心受损。 作为一个太监还是皇帝跟前得势的太监最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态度。 陆松赶紧抱拳行礼没有说什么。 张忠瞥了眼陆松问一旁的林百户:“这位是” “区区扈从而已不值一提!”张佐恭敬回道。 “行吧咱家在他处另设一宴不想有外人在场世子请。” 本来是张佐代表兴王府以东道主的身份请张忠吃饭张忠上来就说明他要单独请兴王世子赴宴不许兴王府的人随行。 “这” 张佐显得很为难。 张忠瞪了他一眼问道:“有问题?” 张佐看了看朱浩若眼前这位真是兴王世子他肯定不会答应兴王就世子一个宝贝疙瘩出了事没人能承担责任。 但若是个假的 那就怎么样都可以悉听尊便! 可为了打消张佐的怀疑他还是要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护卫必须得随同王爷出来前一再吩咐不能让世子有丝毫损伤请张公公体谅。” 张忠冷冷地瞥了朱浩一眼转身往楼梯口方向去了轻飘飘留下两个字:“随便。”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误打误撞(月票加更一) 朱浩被带到另一处食肆。 这里只有一层被人整体包下。 朱浩进门后张佐和陆松要跟随入内却被张忠伸手阻拦:“没有尔等的事情到外等着吧。” 意思是张佐和陆松还不够格上桌随后林百户招呼几名锦衣卫阻挡王府众人去路勒令其留在门口。 张佐皱皱眉头, 瞥了朱浩一眼毕竟这是个冒牌货性命丢不丢的他不是很在意便依言退出。 而后朱浩被带到隔间。 里面只设了一张八仙桌桌面摆放着鸡鸭鱼肉十几个菜宴席配置很高, 没有摆酒水但配了茶壶和茶碗。 张忠道:“咱家奉御旨特地见各封国藩主子嗣, 宴请时例行问询学业、修养、辅国安邦策略等无意开罪请世子见谅。” “张公公客气了你远道而来王府未曾设宴接风洗尘却让你破费实在过意不去。”说完朱浩大咧咧坐到主位上一点都没有跟张忠客气。 毕竟从身份上来说朱浩是主而张忠是仆虽然这个仆本身并不为兴王一家服务。 张忠脸上露出些微冷笑。 他本以为兴王世子年岁始终太小遇到没有熟悉的人在场必定会表现出惊慌失措的一面。 却未料对方竟镇定自若。 这种场面对朱浩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 不就是奉皇帝命令来考察一下, 看看近亲藩王中哪个子弟更为优秀?又不是考察我的我只是装兴王世子罢了 如果我的表现很重要兴王府也不会放心让我来既然你们都不在意那不是我可以即兴发挥? 张忠跟着坐下随后招招手不远处林百户跟着进来目光一直往朱浩身上瞄却有意无意往旁边隔间看。 朱浩虽然不知隔壁有什么但隐约察觉有人影晃动。 这说明要见他的不止张忠一个。 “世子请用膳。” 张忠抬手示意而后看了林百户一眼“还不为世子奉茶?” 林百户拿起茶壶给朱浩斟茶。 就算林百户喜怒不形于色但朱浩判断估计对方这会儿心中正在骂娘堂堂锦衣卫百户居然给朱家一个孩子斟茶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甘心的话 你可以举报我啊!如果你有此胆量的话那就热闹了王府故意找个冒牌货来见朝廷使节被你揭穿 表面上立下大功但其实这叫不识时务知道不? 林百户果然没有拆穿朱浩的意思安心把茶水斟完然后恭敬地退到张忠身后。 朱浩当然不会吃眼前的饭菜。 说下毒估计不至于毒他一个兴王世子对张忠有何好处?除掉兴王世子皇帝没有子嗣问题根源并没得到根本解决难道你要把宗藩子弟轮着杀一遍? 但朱浩还是要小心防备因为他很清楚张忠跟宁王朱宸濠过从甚密而且其来湖广前曾去过江西南昌必然跟宁王见过面朝廷或许不想诛除兴王世子但野心勃勃的朱宸濠就没那么仁慈了。 把潜在的竞争对手给弄死嫁祸给昏聩的皇帝引发皇室内乱届时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朱浩没有动筷只是拿起茶杯凑到嘴边轻轻抿上一口而后放下。 要是吃东西不咽进肚子吐出来时很容易被人发现可喝茶水暗中吐掉就没那么容易让人察觉了。 张忠也没逼着朱浩吃喝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世子学问修习到何处了?” “四书章句。” 朱浩面色平静作答。 “那世子对辅国安邦之事有何见地?”张忠继续问。 朱浩语调平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张忠闻言脸色立变出言喝斥:“世子如此言论怕是大不敬。” 朱浩道:“圣人之言何来不敬?” 张忠脸色更加冷厉。 本来他想考察朱浩的学问深浅顺带威胁一番谁知朱浩完全不吃他那套针锋相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想之前路过各藩地被人众星捧月却在兴王世子面前吃瘪张忠心里很不爽。 但不爽也没办法本来他跟兴王府就没多少交集他在朝地位再高可兴王是单独的藩国而且兴王世子将来是有机会当皇帝的他张忠终归是臣子是家奴没有资格叫板。 朱浩冷静作答一旁林百户听了暗自恼火你小子装兴王世子可以理解但你对御马监张公公不敬分明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张公公父王嘱我前来乃例行相见具体接待事宜当由地方官府及王府长吏安排若没旁的事我先行告辞了。” 朱浩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主动请辞。 张忠道:“不急不急用过斋饭再说。” 朱浩摇头:“不垢不净何以为斋饭?若张公公有心与宴王府自当款待之张公公别过!” 张忠脸色凝滞心有疑惑兴王世子小小年岁不但举止和礼数雍容有度居然对僧道之事也有涉猎? 兴王府对世子的学问教导很杂啊。 朱浩不在意张忠错愕的表情起身便往外走。 林百户本要阻拦却被张忠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二人目送朱浩离开张佐进来做离别宣言:“王府已备好居舍另有美酒美食地方士绅也想一睹尊容务请张公公赏脸。” 张忠道:“咱家奉旨办差公务繁忙早就安排妥当就不劳兴王府费心了送客吧!” 张忠好似已完成使命直接赶人了。 张佐对此求之不得简单寒暄后便出门而去带人护送朱浩回王府去了。 “张公公” 张佐和朱浩等人出门后林百户不由想出言提醒。 但此时一名番僧从隔壁隔间内走出此人一身僧袍脸上泛着油光却一副不问尘俗的得道高僧模样。 朱厚照对于僧道两家多有涉猎豹房豢养大批僧侣尤其来自于西南高原上的僧侣更是得到皇帝信任时常修习一些禅法。 “法王先前世子您看到了不知他身上可有帝王气?” 张忠见到高僧后一脸热切地上前问询。 林百户虽知有僧侣跟随张忠一起前来却没想到是什么“法王”突然明白了为何之前张忠会没来由突然冒出“斋饭”之词想来是平时跟这位“法王”一起用饭说秃噜嘴了。 眼下张忠所问居然是兴王世子有没有帝王气? 那意思岂不是说皇帝想知道各地藩主家的世子是否威胁到皇室存续?准备提前诛除? 高僧一脸慎重:“此子身上带有紫微龙气远远便可观之。” 林百户听了差点一口气不顺当场喷血出来。 紫薇龙气? 胡说八道什么? 不过就是锦衣卫朱家一个小子!是不是认定他是兴王世子从皇室继承的角度觉得他可能是储君便故弄玄虚? 张忠闻言咬牙切齿:“那先前就不该放他走。” 林百户急忙道:“张公公其实” “你有话说?” 张忠早就看林百户不顺眼了以他这样权势熏天的太监最厌恶那些地位不及自己的人不分场合做出言行不符身份之事。 对自己的定位心中没个逼数吗? 这是你一个锦衣卫百户说话的地方? 林百户本想把朱浩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尽管他知道揭破秘密后对自己影响很大但又怕事后被张忠察觉没法遮掩所以想提前揭破可听了高僧那番话以及张忠这种冷漠讥讽的态度林百户及时住口。 揭破朱浩身份立即便会让眼前的“法王”颜面尽失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张忠道:“先前听这小子言语感觉大言不惭不过仔细琢磨小小年纪说什么民贵君轻野心不小啊真把自己当大明太子了?咱家回去就将此事上报朝廷当对其有所防备。” 林百户本来忧心忡忡可听了此话后心中暗喜。 这算是 误打误撞? 朱浩表现出目中无人的态度正好切中张忠软肋让张忠对“兴王世子”产生怨怼以张忠锱铢必较的性格必定会上报朝廷借助朝廷的力量打压兴王府而林百户作为监视兴王府的负责人也将会受到朝廷器重。 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此看来朱浩对张忠不敬非常符合自己和朱家的利益那朱浩就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见机行事。 林百户心想:“朱家小子冒充兴王世子绝不会是他一个孩子能决定的必定是兴王府的意思而朱家小子看清楚风向故意得罪张公公摆了兴王府一道嘿这小子挺会来事啊。” 本来他就不敢挑明朱浩身份想到这里能说也不说了。 张忠的气愤和高僧的挑拨符合各方利益。 朱浩是不是兴王世子已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梁子已结下朝廷会继续对兴王府下狠手林百户和朱家可以坐享其成。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苦肉计 朱浩乘坐马车回到兴王府。 回来后他马上钻进茅房而后上吐下泻事情变化之快让陪同朱浩一起返回的张佐和陆松始料不及。 张佐急忙派人通知袁宗皋。 袁宗皋到来时随身带着大夫详细为朱浩诊脉。 “袁长史, 这孩子应该是中毒了。”大夫没有当着朱浩的面说及跟袁宗皋出院子后才低声跟袁宗皋汇报。 其实他的意思是想问是不是王府给这孩子下的毒? 袁宗皋转头询问一旁的张佐:“张奉正为何会如此?” 张佐叹道:“当时张忠将朱浩叫进食肆不许王府中人入内一步, 说是要单独考校世子学问和见识以朱浩出来转述说只在里面喝了一口茶由于张忠盯着不敢吐掉回来就这样了估摸着是茶水被人动了手脚。” 袁宗皋眉头紧皱。 御马监太监张忠到安陆居然不顾这是兴王府的地盘直接向世子下毒? “会不会诊断有误?”袁宗皋又看了眼大夫。 大夫摇头:“袁长史您也懂医术那孩子的模样你见到了这是吃坏东西无疑除非他还吃了旁的。” 袁宗皋又打量张佐和陆松。 张佐很确定:“绝无可能离开那酒肆后朱浩滴水未沾更不要说吃东西了!其实回来的路上他就说身体不舒服唉!这次朱浩怕是又为世子挡了一劫。” 陆松凝眉思索以他对朱浩的了解首先会考虑这是不是朱浩的阴谋诡计但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朱浩虚弱的样子是不可能装出来的那就只能解释这小子自己把自己身体整坏了 问题是朱浩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全力诊治吧此事要赶紧知会兴王。” 袁宗皋在确定朱浩中毒乃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后, 不再多停留急忙去跟朱祐杬汇报此事。 张佐急追几步:“那朱浩他” 袁宗皋头都没回, 轻飘飘留下一句:“救治之事不用老夫插手吧?”话里未尽之意解毒的事交给你们我又不是大夫问我干嘛? 目送袁宗皋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尽头张佐回过头看向大夫但大夫现在也非常为难。 “不知中了何毒若是剧毒的话会很危险或要等些时候才好下诊断” 当下朱浩中毒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问题是症状单一只是上吐下泻的话很多毒都会表现出如此症状。 陆松问道:“那该如何?不管了吗?” 大夫摇头道:“倒也不是先用马钱子煮水服用这几个时辰多留心一点此处人流往来复杂治病怕是不合适最好转移他处” 张佐看看陆松:“陆典仗你赶紧安排一下不如这样就不挪病号了先把里面知县家的公子转移他处让住在院里的侍卫重新找个地方歇脚要治病就在这里治。” 陆松点了点头:“卑职这就去办。” 一行忙忙碌碌。 朱浩的身体时好时坏陆松安排人手照顾他也不时来看看。 张佐去了很久才回大夫却没有跟着一起来。 “怎么样?好些了吗?”张佐问道。 陆松摇头:“情况不妙气息断断续续不时就陷入昏迷张奉正要不要把人送回他家?他就是本地人由家人照顾的话是不是更方便些?” 张佐瞪了陆松一眼:“此等事岂能外传?” 陆松问道:“那要不要再去问问别的大夫多抓一些解毒药回来挨个给他服用?” 张佐皱皱眉仔细思索后才道:“如你所言去吧。” 而后陆松从王府出门而去。 一直到晚上朱浩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仍旧面无血色嘴唇干涸开裂躺在那儿虚弱无比。 榻旁点着一盏桐油灯根本没人留下来陪护通常过个一两刻钟才有一名王府的奴仆进来查看情况见没问题便出去。 三更鼓敲响四下万籁俱寂陆松无声无息进到屋里。 “院里没人。” 陆松说了一句。 斜靠在床头的朱浩瞥了他一眼好似在问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觉得我是装的? 陆松道:“我去见过林百户他说你的茶水中并没有下毒难道你不该说明一下情况?” 朱浩懒得搭理。 “如果我将此事告知袁长史” 陆松进一步威胁。 朱浩虚弱地道:“你觉得我给自己下毒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目的何在?毒何在?” 陆松一时无语。 他的确去见过林百户林百户也跟他说明茶水没问题但他其实也不能确定林百户是否在骗自己或者干脆是张忠下毒而林百户全不知情。 也有一种可能朱浩是装的他自己给自己下毒。 但 不像。 给自己下毒便如朱浩发自灵魂的拷问毒从何来? 朱浩一脸凄哀:“假扮兴王世子见宫中执事被人下毒在此等死连把我送回家都不能还觉得是我自戕?可笑啊可笑。” 陆松被说得无地自容。 他想了想自己的怀疑的确不那么合理朱浩跟着张佐和自己去见张忠本是王府方面设宴说朱浩提前准备好毒药这是要诬赖王府? 张忠告知让朱浩去旁处吃宴事前王府都不知情朱浩从何得知?而且朱浩回到府上便上吐下泻他是亲眼见到的除非朱浩身上事先带着毒药可朱浩被通知去见张忠后便没离开王府一步上哪儿弄毒药去? 一个孩子被安排假扮世子赴宴居然自带毒药等着给自己下毒 陆松不想再琢磨下去了这种情况还要怀疑的话他觉得肯定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林百户让我想办法以王府中人的身份警告你不得将你假扮世子之事告知朱家此事就当你不知情。” 陆松打消对朱浩的怀疑后才把重要的事说出来。 朱浩闭上眼:“我能问为什么吗?” 陆松道:“可能是此事关系重大加上你中毒若真是御马监太监张忠所为又被他知晓你真实身份定会责怪林百户未提前知会。” 朱浩冷声道:“我告知的是朱家又不是张忠林百户怕什么?” 陆松不耐烦了:“此事越多人知晓越容易外泄我觉得你还是听从吩咐比较好你将此事告知家里也会给你带来灾祸。” 朱浩未置可否。 陆松继续道:“到现在林百户都不知其实你我已互知身份不过你放宽心之后他会往京师暂且不会归安陆。” 朱浩道:“林百户不在应该放心的是你而不是我。” 陆松想了想不由点头。 “好好养身子此番你替世子挡灾可算是为王府立下大功以后王府也会更加信任说起来我都没料到堂堂御马监太监居然敢对世子下毒。” 陆松起身将走临别所言透露出其心中还有疑窦。 朱浩稍稍撇嘴:“宫中执事提出要见兴王世子时恐怕全兴王府都料到有人会对世子图谋不轨否则作何叫我冒充?考校学问和见识?荒天下之大谬见一面问上两句话让喝口茶就走呵呵你陆典仗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陆松无言以对。 朱浩的分析合情合理张忠到安陆来不见兴王直接见世子说不是别有用心鬼才信呢所以袁宗皋才会找朱浩冒名顶替为世子挡灾而他还执迷不悟相信林百户怕是林百户也是张忠的帮凶。 锦衣卫一直都在利用他几时将他当过自己人? “陆典仗我想离开王府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好哪怕是坑我害我都行我只是个孩子王府这潭水太深我没能力自保就当你大发慈悲可好?” 朱浩态度诚恳向陆松发出请求。 陆松什么话都没说轻叹一声后离开房间。 陆松出去的一刹那朱浩眼神突然有了光彩 苦肉计关键时候还是管用的! 中毒? 自然是中毒的不过是朱浩自己给自己下了点药很多东西都常备在身纳在鞋底不虞被人发现只是一点泻药装出中毒的样子很难吗? 本来朱浩准备把这些泻药给那些觊觎自己的工匠尝尝只是一直没动手罢了现在关键时候终于派上用场。 “张忠、林百户、朱家、陆松、兴王府几方人各怀鬼胎真真假假连消息都不共通我说自己中毒你们如何证伪?你们互相间有信任可言?” 朱浩气定神闲反正这次算是给朱四“挡灾”又让朱四欠下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这都是自己未来晋升的政治资本。 能捞一件是一件。 第二天。 朱浩身体看起来要好了一些一早大夫就来诊断。 “张奉正看来朱浩中毒不深经过药水调理已无大碍但还需静养几日以观后效。” 大夫对一旁等着消息回去通报的张佐道。 张佐身后站着二人一个是陆松另外一个则是引朱浩进王府的蒋轮。 蒋轮问道:“那到底是解毒了还是没解?” “这个” 大夫不敢轻易下定论。 张佐道:“既然身体有好转咱家这就去通知王爷和袁长史尔等不要在这里打扰朱公子休息。” 随后几人一起出了屋子。 过了许久京泓回来扶着朱浩上茅房。 解手回来没进屋就见朱三、朱四和陆炳跑进院子三个孩子都是一脸关切之色。 “朱浩听说昨日你替我去见京城来的人被下毒了?朱浩真是对不起啊。”朱三一来就向朱浩道歉。 朱四近前跟京泓一起扶朱浩到了榻上。 朱浩勉强挤出个笑容:“没大碍。” 朱三道:“还说无碍呢看你这脸上都没有血色了京城来的人也太狠心了居然要害我我一定让父王找他们算账。哼!” 要说感激朱三发自由衷。 倒不是说她是在替弟弟感谢朱浩挡灾而是她想到如果昨天去的是自己以自己的见识肯定不会防备人下毒看到好吃的说不一定会大快朵颐那现在躺在榻上的人就是她或许情况会更糟糕甚至有可能一命呜呼。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觉悟 “我可能只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等我休息两天再回去跟你们一起上课。” 朱浩这次说的是实话我就是吃坏了肚子。 朱三道:“以往你那么聪明这次怎么这般愚蠢呢?还吃坏肚子呢分明是被人下毒, 不过贼人的目标不是你罢了看来你还真是个大笨蛋。” 看到朱浩也有愚钝时朱三很高兴终于觉得自己并非处处不如朱浩。 旁边的京泓则明白朱浩为何如此说分明是不想让世子觉得对其有所亏欠。 这胸襟 啧啧! 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朱浩。” 一直默不做声的朱四道“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跟人说我着人为你准备, 王府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朱三白了弟弟一眼:“说得好像他快死了一样当是上刑场前吃点好的?” 朱四皱眉:“三哥你说话好像更难听。” “分明是你先说了不妥的话我在纠正你你还指责我?真是榆木疙瘩。”朱三不想在弟弟面前服输姐弟二人居然当着朱浩的面争吵起来。 “好了好了!” 朱浩略显不耐烦“这里还有个病号呢你们是不是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争论也要分场合。” 朱四道:“对听朱浩的回去再跟你计较。” 朱三不屑道:“丝毫觉悟都没有简直不知所谓也罢小京子、阿炳我们走别打扰朱浩休息我还要去找父王让父王狠狠教训那个对我们王府不敬之人。” 在外人面前她始终是“世子”说的话很好使, 几个孩子鱼贯出门而去, 连京泓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课堂那边。 王府书房。 朱祐杬听取了袁宗皋的详细报告重点是张忠在湖广本地动向。 “张忠今日一早便匆匆带人离开安陆看来是心中有鬼此事多半是其所为。”袁宗皋最后做出判断。 其实袁宗皋也没太想明白张忠敢在兴王府的地头对兴王世子下毒就不怕走不出安陆? 朱祐杬问道:“朱浩那边情况如何了?” 袁宗皋道:“一早派人去看过并无大碍还要静观。” 朱祐杬似有所思:“那就非致命之毒咯?” “这” 袁宗皋迟疑一下这才道“以张奉正和陆典仗所言朱浩见张忠时在饭食和茶水方面很谨慎只是在张忠一再要求下喝了一口茶回来后便有了异状昨夜派人到食肆详细勘察过没见到毒物存在想来是张忠下毒后及时销毁以湮没罪证” 朱祐杬不解问道:“那到底是致命还是不致命?” 袁宗皋摇摇头:“不好下定论。” 朱祐杬道:“不管如何还是袁长史你有先见之明没让世子亲自前去也未让三丫头赴会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唉!” 袁宗皋并没有居功之意谨慎地说道:“兴王此事透着些许不寻常意味应当详查照理说张忠不敢在安陆乱来但听说他跟江西的宁王过从甚密即便是下毒或许也非宫里人指使” 作为大明臣子袁宗皋很清楚规矩不能让朱祐杬对皇帝产生愤恨之心。 “宁王?” 朱祐杬并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袁宗皋道:“宁王野心愈发显露京师有传闻说他在恢复护卫后以江西各藩国多有不法行为为由请求陛下给他惩戒各藩主的权限在宵小帮衬下陛下居然同意了他的上奏若不出所料江西各藩主怕是要被其针对。” 朱祐杬急忙问道:“那他会不会对我兴王府下手?” 袁宗皋继续摇头并非是表示不会而是他也不确定。 “那朱浩?” 朱祐杬又有嘱托袁宗皋办事之意。 袁宗皋道:“兴王放宽心在下会安排好一切不让朱家知道此事若他们知晓世子并无大碍或许会有进一步动作可惜朱浩始终是朱家人不知是否能对其招揽不管怎样对他始终得有所防备。” 朱祐杬用不解的目光打量袁宗皋。 朱浩已多次搭救我儿子于危难即便如此还是不能予以充分信任吗?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否不太公平? 袁宗皋补充道:“或许他真的跟世子有缘才能多番相助世子留他在王府也是错有错着希望他以后能一心为世子不枉王府对他一番提携。”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朱浩知道袁宗皋不可能完全信任自己。 连陆松那边也在暗中戒备。 都是貌合神离为了自家利益只能用自己“真心”一点点打动他们但恐怕无论做什么兴王府还是会把自己当作敌人一般防备但这不重要朱浩唯一需要的便是得到朱四的信任。 朱祐杬和袁宗皋怎么想的都不需要担心只要朱四记得他的好就行。 朱浩休养几天终于可以回到课堂但身体仍旧很虚弱。 公孙衣看到朱浩后如同救星降临上前嘘寒问暖一番因为王府并未对公孙衣说明有关朱浩中毒的情况只以为朱浩是生病缺课。 “朱浩你病的时间不短既然身体好了些今日课还是你来讲吧。”公孙衣充分发挥了自己厚脸皮的特质。 言外之意这课堂教习的位置是你的我就是个名义上的先生你这个正主回来自然是你来讲我当助教即可。 朱三面带讥讽之色:“公孙先生课都让朱浩讲了你讲什么?你可是拿王府束脩的。” 公孙衣一点都没脸红笑呵呵道:“话可不能如此说这学问之事讲究取长补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朱浩可称得上是为师在某些方面的老师只要有助于你们课业进步谁来讲不一样呢?” 朱浩道:“先生我大病初愈可能还没法讲课所以劳烦” 公孙衣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就坐着讲吧。” 此话一出不但朱三连京泓和朱四都用奚落的目光望向公孙衣觉得这个先生有点丢人。 朱浩没有再跟公孙衣争论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道:“既然公孙先生让我讲那我就讲一些若身体不支的话就要休息望先生和诸位同学理解。” 朱三喜滋滋道:“很好朱先生又回来了我们欢迎朱先生讲课!” 下午的课上完公孙衣早早便离开朱浩则病恹恹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几个孩子把朱浩围起来关切溢于言表恰在此时袁宗皋带着陆松进到学舍。 “袁先生。” 几个孩子一起起身向袁宗皋行礼。 袁宗皋四下看了看问道:“你们先生呢?” 朱三心直口快:“下课就走了每次散学他溜得可快了讲课时也偷懒能让朱浩讲的他就绝不动嘴” 以前朱三对公孙衣还没那么多不满但这次朱浩挺身而出帮她姐弟二人挡了灾心中感激见今日公孙衣继续让病体还未痊愈的朱浩讲课心有不忿顾不上师生尊卑有别直接便在袁宗皋面前告状。 袁宗皋笑了笑。 即便朱三不告状他会一无所知?课堂上的情况他早就派人调查清楚了连公孙衣自己都没隐瞒朱浩平时帮他讲课的事。 正因为这样袁宗皋反而觉得公孙衣很坦诚值得一用。 反正当下也没合适的替换人换作别人还要让几个孩子适应一番好不好得长期考察实在太麻烦 既然现在朱三和朱四学业都在稳步提升也就没必要在没有合适人选的情况下瞎折腾。 “朱浩京泓老夫有事跟你们说。”袁宗皋道明来意。 朱三问道:“袁先生是让我和小四带阿炳离开吗?” 袁宗皋道:“不用你们在旁听听也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告诉之前朱浩生病的事你俩出王府后不要跟家里人提及。” 京泓和朱浩都明白袁宗皋为何会有此嘱咐。 朱三却不理解:“为什么呀?有人对我不利还不能对外人说?让天下人知道又不是我们王府理亏。” 旁边朱四提醒:“三哥我想父王和袁长史的意思是说找朱浩假扮我你的事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晓咱始终是皇室中人皇家内部事务为什么要让民间知晓呢?” “你说什么胡话?” 朱三撅着嘴明显对弟弟教训自己不满。 袁宗皋则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向朱四。 小小年岁却有不同一般孩子的见地居然能看懂这件事背后的利害得失。 如果说课堂上的内容是朱浩教的那这些为人处世的经验应该有公孙衣教导的一份功劳吧? “袁长史其实你不用说的。” 朱四面色诚恳地望向袁宗皋“之前朱浩就跟我解释过且已提醒京泓不要对家里人说我们都想让这件事早些平息” 袁宗皋本在想公孙衣还是有几分本事但听了朱四这番话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太过高看那个年轻教习连为人处世的道理都是朱浩教授的想到这里袁宗皋面上的笑容稍显苦闷。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尔虞我诈(加更一) 又到休沐时。 朱浩正常回家跟以往并无差别如果说前后不一那就是在王府里他更多是在装病表现得很虚弱现在为了不让家人怀疑他蹦蹦跳跳, 看起来元气满满实际上这才是他真实状况。 到家第一件事先问过有关苏熙贵晒盐之事。 朱娘好似有什么预感望着儿子问道:“小浩你在王府里没事吗?” 朱浩挠挠头:“娘怎么这么问?是有人在娘这儿说了什么吗?” “没有。” 朱娘微微蹙眉“只是最近稍稍心有不安, 家里没出什么事, 以为你在王府遇到什么难事, 你平安无恙娘就放心了。” 而后朱娘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浩道:“才过去十天照理说第一批盐晒不出来明日我去见他一面除了问晒盐的情况也要把买地的事赶紧办了到底他手里有咱五千两银子呢。” 李姨娘提醒道:“浩少爷这件事我跟你娘商量过了就算苏东主不给咱那五千两也当事情没发生过不必为五千两撕破脸皮。” 朱浩不依不饶:“白纸黑字谈好的买卖岂容他耍赖?况且五千两真不是笔小数目咱不能吃这个亏吃亏这东西一旦吃过一次别人就以为你好欺负以后专门盯着你占便宜别以为咱孤儿寡妇就不敢争。” 朱浩的话给了朱娘信心。 朱娘颔首:“小浩说的有道理之前要不是咱据理力争, 连田宅、屋舍都保不住不能让人觉得咱好欺负。” 第二天一早。 老太太朱嘉氏派了马车来接朱浩出城。 这次不亲自到城里来问话而是把朱浩接到朱府朱浩大致猜到应该跟之前他冒充兴王世子之事有关。 来接他的只是一名普通车夫。 朱浩乘坐马车到了朱家庄园来到后堂就见朱嘉氏跟林百户站在一起。 一切都在朱浩预料中。 林百户特地吩咐陆松警告他不能把冒充兴王世子的事告诉朱家确保一切都在其控制内当然要亲自来朱家。 “朱浩这是锦衣卫林百户你之前见过。”朱嘉氏引介。 朱浩恭敬行礼:“见过林百户。” 望过去的目光则带着几分疑惑不是说这位已经回京城了么?难道他之前跟陆松说回京城之事是在骗人让陆松放松警惕? 朱嘉氏道:“林百户将要护送御马监张公公离开安陆前往宣府公干临行前特来问问你有关王府的情况。有什么你直说便可。” 老太太言语中有意加重“直说”二字语气其实是警告朱浩你要分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朱浩道:“我在王府中一切都很寻常只是普通上课散学晚上跟京知县家的公子京泓住在一起这几日并无异常。” 这算是顺了林百户的意思不提及他冒充兴王世子的经历。 林百户看了过来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大概是满意陆松的办事效率和能力他并不觉得陆松会泄露身份更想不到两人早就接头了。 而朱浩 也如他想象很识相。 朱嘉氏对朱浩的话稍有不满但这种不满多为装出来的她脸色冷峻道:“让你进王府到现在都没刺探到有用的消息你让林百户回去后如何跟朝廷交差?说说你跟兴王世子的关系。” 朱浩道:“世子如今正在学孟子公孙先生教得很好学业进步很快不过最近王府中可能是有什么庆典世子并不是每天都去上课再者或许林百户知道些什么吧。” 朱嘉氏自然把目光落到林百户身上。 林百户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朱浩道:“我记得之前家里跟我说要我跟林百户在王府中的眼线见面可后来不知为何就没了下文是不是眼线出了问题?” 林百户冷笑道:“与你何干?” 朱嘉氏却像抓到把柄一般顺着朱浩的意思问道:“林百户既然你要回京师你在安陆本地的布局是不是也该告知朱家出了事也好让其有人接应不至于出乱子?” 林百户没想到会被朱浩摆一道他自然不会告之陆松的真实身份但又不知该如何应付朱嘉氏的追问。 “人被调走了王府查到了他的身份之前老夫人不已知晓了么?此番我回京师可能会见到朱副千户老夫人有什么话及早说也便我通知到朱副千户” 林百户只能尽量转移话题。 朱嘉氏想到自己在京师受苦的大儿子摆摆手示意让朱浩出去这才对林百户道:“那我们好好商议一番。” 朱浩再被叫到后堂时林百户已不在只留下朱嘉氏站在那儿。 “孙儿这几日王府中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朱嘉氏语气冷漠。 朱浩道:“祖母并非如此以我所知那位御马监张公公见过兴王世子好像还在宴席中对世子下毒世子几日都未曾去上课也不知中毒情况如何。” 朱嘉氏厉声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之前不说?” 朱浩谨慎道:“之前林百户在好像下毒之事跟林百户有关我不能当着他的面随便乱说。” 朱嘉氏脸上满是气愤。 好像在为林百户欺瞒朱家而气愤。 朱浩在这件事上不得不说。 鬼才知道林百户会不会一边让人通知他不能把自己假扮兴王世子的事说出一边却又暗地里跟朱家说及一旦朱浩回来后什么都不汇报朱家肯定觉得他跟家族离心离德说不得又要在背后捅刀子。 锦衣卫的人阴险毒辣这种事不得不防。 但他观察朱嘉氏的反应大致判断林百户并没有对朱嘉氏提及张忠见兴王世子之事。 那朱浩也就不需要说是自己冒充朱厚熜去见张忠还中了毒反正真真假假几方势力互相间都不信任我只保证把能说的都说出来回头就算朱家得到一些风声质问他也可以说自己把所知的都说了。 有人说我冒充兴王世子朱家人就相信? 证据呢? 朱浩现在就是要破坏林百户跟朱家互相间的信任至于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他也不怕王府方面追究责任。 张忠下毒林百户就在场林百户进朱家跟朱嘉氏会谈能瞒得住兴王府?凭什么认为不是林百户将此事通知朱家? 兴王府不让朱浩把消息外泄更多是要规范朱浩的行为和立场而不是真的指望靠朱浩把此事瞒住。 “孙儿你之前在林百户面前没说此事你是对的最近我发现他对我朱家多有隐瞒你现在要尽可能找到他在王府中的眼线林百户走后能将眼线为我朱家所用。” 朱嘉氏因为朱浩的“告密”对朱浩多了几分期待。 朱浩为难道:“可是祖母我在王府中根本得不到信任王府有什么事会避着我我没办法探知更深层次的消息。” 朱嘉氏之前还一副好脸色闻言立时转冷:“若是毫无难度何须让你去?没旁的事你先回去吧!” 果然是利用完了便弃如敝履还指望给朱家立功获得利益? 朱浩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归附兴王府若是真心给朱家办事出力不讨好不说最后可能还会被朱家人出卖朱家根本没把他当成血脉至亲简直是当成敌人一般着实令人费解。 朱浩离开后刘管家进入后堂。 “老夫人林百户刚走听说他要回京城是不是将之前准备的箱子送到他住处?”刘管家请示。 朱嘉氏黑着脸道:“不必了。” 刘管家面带讶异之色:“都已准备好这是为何?大老爷那边不是也需要林百户照应?” 朱嘉氏语气多有不屑:“他区区一个百户能照应到什么?之前送去京师用以打点关系的银两指不定有多少被其克扣眼下他不过是陪同御马监太监张忠到宣府上任干的是辛苦差事真把他当成朝中能人了?他在我朱家面前不值一提。” 朱家跟林百户产生嫌隙? 刘管家作为王府在朱家的内应有点没跟上朱嘉氏的节奏。 之前林百户登门拜访双方密谈很久怎么突然之间就发生矛盾还弄得苦大仇深? “老夫人是否林百户那边做了对不起朱家之事?”刘管家急忙询问。 跟朱浩在王府刺探情报一样刘管家也是靠情报来换取利益若是能探知锦衣卫秘辛兴王府自然不会亏待他。 朱嘉氏瞥了他一眼:“事不关己闲事莫问。” “是是。” 刘管家发现老太太对自己有了戒备转而请示“不知三夫人家的小少爷” 朱嘉氏一摆手:“让人送他回城便可你要是愿意亲自送也行。这孩子很机警相信他能在王府中起到重要作用不可小瞧!” 在朱家跟林百户关系上朱嘉氏对刘管家做了隐瞒但又故意透露出对朱浩的欣赏。 这话自然被刘管家听进去了。 本来对朱浩被朱家所用之事刘管家便留了个心眼儿现在还不趁机去王府那边告上一状就说这小子吃里扒外这次回家绝对是向朱家透露了王府的秘密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立契(加更二) 朱浩回到铺子与朱娘一起去见苏熙贵。 苏熙贵生意都不顾了特地留在安陆等候晒盐的结果随着时间推移第一批盐逐渐有了眉目他的心随之安定下来。 看来朱浩没有骗他。 想想也是若不是真有“秘方”, 凭朱娘这一家子孤儿寡母怎可能弄来雪花盐卖给他? “东家最近南京那边催得紧咱家的雪花盐供不应求若是再不弄一批出来只怕老主顾会光顾别家。” 苏熙贵下楼去见朱娘母子前手下正在跟他汇报生意上的事。 苏熙贵说话带着几分不耐烦:“我这不在想办法快些弄出盐来?以为盐是大风刮来的?既然会光顾别家就不算老主顾就不信还有人能吃到比这更好的盐不成?真当个个都是皇帝, 天天吃贡盐?” 楼下隔间。 苏熙贵进来让手下把一方木匣放下打开来里面全都是田契。 “暂且只收到四百亩地具体地址会让人带你们去看过全是十年以上的熟田有佃户连着近一个庄子还准备把旁边庄子一并买下距离县城不过三十多里” 苏熙贵帮忙买的田地按之前朱浩的要求不能距离县城太近但也不能太远。 离县城近的土地普遍较贵这年头又没人开发房地产城外买地主要以耕作为主只要田好就行距离县城近无非是盗乱发生时可以及时进城躲避 但只要是在城墙外盗匪存心要抢你, 根本就拦不住, 而且往往官府的摊派比盗匪更狠。 距离县城远一点, 也是为避免被朱家人查知。 朱娘看着田契心情有些激动却没有伸手去拿木匣。 朱浩笑嘻嘻的也没伸手。 苏熙贵打量朱浩眯眼道:“我知道你小子怎么想的不过安陆本地的土地价格你该清楚要换到江南一亩熟田奔十两银子去了五千两差不多只能买到五百亩田地眼下只是半数吧。” 朱浩笑道:“我怎么会不相信苏东主呢?只是这田地是以苏东主的名义买的还是要过到我们家名下才行。” “这好办。”苏熙贵道“今日就找人来做个见证契约什么的定好误不了明年开春播种便是。” 朱浩嘀咕道:“今年冬天还想抢种点菘菜呢。” 苏熙贵嘴里发出不屑的嗤笑:“一看你小子就没下过地菘菜都是出伏前种的冬天种菘菜连芽都发不出来。” 朱浩跟着笑了笑:“我想种点反季节蔬菜不行吗?苏东主你管得可真宽。” 朱娘急忙喝斥:“小浩不得对苏东主不敬。” “无妨朱三夫人令郎说话这口气鄙人很欣赏若他真能种出什么反季的蔬菜我还要找他进购一批尝尝呢。” 苏熙贵本身也不是拘泥礼法之人跟朱浩相谈甚欢。 反而朱娘在一边显得很多余似乎让儿子独自前来效果比现在更好。 苏熙贵目光落在朱娘身上:“三夫人这买来的田宅不知记在谁名下?” 朱娘道:“我儿子身上就好。” 苏熙贵点点头:“三夫人一心为孩子着想不过若真记在他名下将来朱家人打主意就怕你独木难支对抗不得。” 朱娘似早就想过此问题语气坚定:“本就是给孩子将来准备的朱家人再不讲理也不能不顾及家族情面吧?” “呵呵。” 苏熙贵笑而不语。 朱浩提醒道:“苏东主其实只要你不说朱家人怎知我们买了田地?要来抢的话也得师出有名吧?” 苏熙贵摆摆手:“东西是你们的随便你们怎么处置我只是好心提醒若有冒犯处呵过几日就要收盐可惜朱少爷你不能随鄙人同去。” “不用了。” 朱浩一把将木匣拿过来一张一张仔细看过田契后道“赶紧把契约立了我还要回王府读书呢若朱家人真来抢大不了我直接把田地捐给兴王府就算是送给佃户也不能便宜朱家!” 苏熙贵翘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你朱少爷有魄力!真有那天我有办法把你的地留住!” 没找公证人。 直接是朱浩、苏熙贵和朱娘三人坐下就把契约给立下。 又到官府挂个籍田地的归属基本就没有大的问题了除非一方非要惹官司但因为有白纸黑字的契约这种官司两边都不讨好。 从客栈出来。 朱娘不解地问道:“小浩先前苏东主说有办法把咱的地给留住是何意?” 朱浩道:“苏东主的弦外之音是说祖母或是二伯带人抢咱的地他可以走官府的途径帮咱把地保住毕竟是他把地卖给咱的到时他可能会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听起来不错但最好不要走到这一步这个苏东主也有私心不可不防。” 朱娘点点头:“也对若是他让我们签什么欠债的契约咱可就血本无归了。” 朱娘笑道:“娘人家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咱一个方子还不计辛苦帮咱在本地收地就算要防也不用跟防贼一样吧?” 朱娘想了想也是。 若苏熙贵真有歹心直接不给五千两银子就行干嘛还要先买了地送来再筹谋夺走呢? 朱浩道:“娘今天我要早点回王府之前已商量好跟世子一道学习不能多陪你和姨娘了。” 朱娘点点头:“没事用功读书比什么都重要。” “嘿其实娘啊读书是否用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跟兴王府打好关系算了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现在已经找到窍门只等跟着儿子一起飞黄腾达吧。”朱浩拿出孩子特有的带着童真的野心。 不过惹来朱娘一笑。 朱浩并不是急着回王府。 而是要去照顾自己的生意。 于三很早就通知他已找了个外地戏班愿意直接盘出来让朱浩过去谈一谈。 既是谈生意朱浩当然要拿出一定诚意过了中午就与于三一起去见了住在城郊客栈的戏班东家乃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上去身上带着些许落寞的富贵气。 “浩哥儿等会儿小的就称呼您东家话说这李当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戏班子本是家养谁知家道中落就把戏班子放到外面赚钱可左演右演也赚不到什么钱就想盘出来” 于三又补充了一点情况很快二人便跟李班主会面。 李班主没想到对方找个孩子来跟自己谈见到朱浩后非常意外。 “这” 李班主面色不善差点拂袖离去。 于三道:“这是我们东家别看年岁小有官家背景腰缠万贯呢。” 李班主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拿我开涮呢? 一个熊孩子腰缠万贯? 那是他自己的钱吗? 朱浩笑道:“别听小三哥胡说八道不过是做点小本生意李当家是吧?谈谈交易细节吧虽然我没太多钱但书场是我抽空开的让于掌柜帮我看着现在要买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戏班子唱自家写的戏。” 李班主面带傲色:“唱自家戏?无知还是狂妄?” 朱浩并不愠恼笑嘻嘻道:“小地方的人就当是狂妄无知兼而有之吧价钱最重要不是吗?于掌柜先给他看看订金。” 随着朱浩话音落下于三马上把带来的木匣打开。 里面是朱浩这几个月赚的家当的一部分上来就有五十两。 李班主眼睛都看直了。 年岁小但架不住出手阔绰这可比别的跟他谈生意的人要实在得多。 “这怎么好意思” 李班主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木匣。 于三喝道:“李当家你这是何意?” 李班主不解:“不说是订金吗?” 于三道:“那只是客气的说法就算是订金你是不是也先把契约什么的先拿出来?卖身契总该有吧?戏子的乐籍没问题吧?当我们没跟戏班子接触过还是怎么着?” 李班主这才收起倨傲之色从一旁拿起个包袱打开后里面是油纸包再里面便是厚厚一叠契约。 “都是乐户咱戏班子有几人签订了卖身契其余则不是相当于长工契戏班里女眷多成家别惦记人家身子但若只是让陪酒唱个清曲也不是不可‘男记四十大曲女记小令三千’各有所长。 “连同乐师在内一共十六个人契约最长者十六年最短者一年到时可自由脱离戏班不得约束但若其没有出路也可续约” 李班主说这些话时就像是要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宝贝让给他人脸上多有不舍。 总结起来。 戏班子十六个人都是乐籍有男有女分俊丑。 在大明乐籍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属贱籍的一种世袭良贱不得通婚意味着乐籍男只能娶乐籍女无科举权只能世代以声色娱人。 俊俏女戏子的契约最值钱这种契约约定未来几年只给戏班打工相当于长约本身并不是卖身契没法拿着契约直接把人卖到秦楼楚馆。 等于是卖艺不卖身! 但真有那有权有势之人听弹唱非要在声艺外强占美色她们多半不敢去官府申告只能吃哑巴亏。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买个戏班 于三催促:“挑有用的说价钱几许?” 李班主面上露出些许狡黠之色:“一百五十两这价钱已经很公道了换作别人我绝对不会把这么好的契给兑出去” 于三瞬间怒了。 但他始终不是主事的一切要听朱浩的吩咐。 朱浩笑道:“阁下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拿出订金诚意十足, 便虚高报价笃定我们不跟你做这买卖不行?” 李班主面带羞愤之色如同被人侮辱了一般急忙申辩:“这位小当家既然你们也说了曾跟旁的戏班子有过接触该清楚行情 “一个七八岁大的丫头, 买回来什么都不会管吃管住不说还要找人教等长大能上台, 怎么也要个十来两银子。再看看我这边都是现成能上台的乐伶每个都能挑大梁一下十六人这价钱还叫贵?” 朱浩好整以暇:“我看不懂行情的是李当家你吧?你手上契约短的只剩一年一年时间能干什么?端茶递水不会做还要管吃管喝, 找人伺候住处人工什么的不要钱? “眼下出去唱个堂会一场下来能收个一二两银子就算不错了还要那么多人分行头不要钱?还是说不用置办车马?” 李班主听到这里面色带着几分懊恼。 本以为对方是凯子, 谁知对方对市场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留在你这儿就是累赘, 要我是你, 早点把人送走, 不然白送估计都没人要, 因为没人养得起再说养得起有何用?能带来什么利益?我也不给你来虚的眼下我带了五十两银子契直接就给过了你若不满意去别家寻别耽误我们的工夫。” 朱浩直接杀价杀掉三分之二。 即便李班主早就料到对方会砍价但没想到会砍得这么狠。 于三在旁帮腔:“现银啊其他人谁跟我们东家一样出手这般阔绰?” 李班主皱眉:“小当家您别唬人区区五十两莫说是把当初签契的钱拿回就算这几年供他们吃穿的钱都不止这个数。要不这样一百二十两” 朱浩笑呵呵起身。 当即就要带于三离开。 李班主急忙道:“一百两也可以商量要不就八十两不能再低了最低七十两再低就没得谈。” 朱浩停下脚步转身笑着望了过去。 李班主以为朱浩回心转意心中暂且安定下来。 “我说阁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买方市场就算五十两我还要把人看过后确定都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才会买还要过官府户籍那一关免得你找什么市井之徒冒充乐籍回头把钱给了你和你的人便玩人间蒸发 “这次我开价五十两下次你还想跟我谈连四十两都不给我不喜欢跟用心不诚的人谈买卖。” 朱浩语气坚定远远超出一个七岁孩子应有的风貌也是给了李班主当头棒喝不能把眼前的小子当成普通孩子看待。 于三道:“一次机会如果同意就领我们去看人不同意可以带你的人离开安陆本地肯定没有人比我们出价更高或者你可以在安陆及周边寻摸一下是否有人请你们唱戏东家咱走吧。” 李班主心下为难。 五十两银子 虽然不符预期但也没低太多。 正如朱浩所言这些人留在他手上要供吃喝还不能为他带来利益此前一直在亏钱还不如早些把人转卖出去自己也好早点解脱五十两银子不能解决所有困难但或许能投资做点小本买卖将来有条出路。 “两位就五十两银子小的也不求更多只求你们能善待那些人都是跟了我很长时间的” 李班主也是个体面人。 发现没法争那就索性不争了拉着几车人到安陆来走的时候只要自己一人便可。 朱浩道:“走吧去看看你的人。” 步行前往戏班暂住的院子。 戏班到一处唱戏因为人太多住客栈成本大都是租个院子住下吃喝拉撒都在院里平时的训练也在里面。 朱浩特地让于三带了几个弟兄一起去接收戏班。 路上。 李班主说了更多有关戏班的事当初他家世显赫养个戏班没有任何问题可惜后来家中靠山倒了连续几笔生意都赔钱家道就此中落他只能带着戏班子到处跑想赚点辛苦钱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根本赚不到 朱浩笑了笑对方说得很生动不过就是营造个人设表示出手戏班并非其本意。 到了地方李班主身边的长随先一步进内跟戏班的人说明情况。 此时戏班的训练停了下来。 眼见安身立命的戏班就要转手每个人都很彷徨这下等于是换了主人新主人怎样不清楚万一买他们这个戏班是要拉他们去西北或关外苦寒之地唱戏或是对他们有不轨的企图他们没法逃跑。 院门大开里面出来二人。 一老一小。 长者是个年约五旬的老汉相貌平平无奇。小的则是个二九年华的女子长了一张俏丽的瓜子脸杏眼细眉鼻梁高挺肌肤白腻似雪即便没带妆身上只着一袭灰色的粗布麻衣头戴荆钗也能觉察是个美人胚子看年岁已是妇人但戏班子的情况不同于普通人家无法判断是否嫁人。 “东家听说您要把咱所有人转手为何不跟我等商议?”老汉乃戏班的乐师相当于管事的身份神色悲切。 本以为能在戏班子养老好不好先不说至少生活稳定不至于流落街头。 一旦新东家接手未必会用他他可能要自谋出路。 这也是朱浩压价的原因之一。 那十六份契约并不是所有契约都能带来利益有的人就算赶他走也不会走属于无效契约真正有用的是能为戏班带来收益的契约。 李班主苦着脸道:“我的情况你们早就知道了养不起也没心思继续养下去了兑出去换点钱做个小本买卖或者买几亩地养老你们实在对不住了。” 女子目光落在于三身上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男子便是戏班的新东家。 一看这人 就不像是什么正派人物。 以自己的样貌和身材遇上这种人多半名节难保。 而且她还有另外的原因不想李班主妥协:“东家我的契明年年底就到期把契转给别人是不是先征询一下我的意见?至少让我先买个自由身?” 有的人想在戏班子养老有的人却想获得自由。 年少时被人买回去签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卖身契长大后想获得自由从此不再被人约束不用担心在表演时被人糟蹋玷污非但是女子就连戏班中的年轻男子基本都是这思路 伶人一行能不干都不想干即便非干不可最好也是单干或组成夫妻档至少不用被人盘剥和约束。 李班主似也觉得对不起那女子头都不敢抬轻叹:“情况所迫要买自由身去跟新东家说去就别给我添麻烦了。” 于三笑呵呵道:“小模样挺俊俏啊!” 女子闻言不由皱眉。 这个看起来像是新东家的年轻男子没说话前光看相貌就给人不是善茬的感觉这一说话 简直本性暴露奸邪无耻形容的就是这种人! 但她不知道其实于三不过就是油嘴滑舌本质并不坏。 朱浩道:“先进去把别的人也一并看过吧每个人都能对上还要去官府过籍呢。” 老乐师和女子这才留意到还有个小孩站在那儿说话口气很大像是安排一切着实令人费解更让他们不解的是李班主和那看似东家的于三居然也听其调遣果然引着那孩子到了里面。 院子里。 戏班有没有签过卖身契的人都站在那儿合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位。 这个李班主之前说明了情况戏班子中有的人算是打杂的负责全戏班吃喝拉撒这些人本身是良籍生活所迫进戏班来当长工不签卖身契每月领俸禄如果新东家不想要的话可以就地遣散如果留下按之前的约定发工钱便可。 戏班一共六个这样的人五男一女女的是个老寡妇五十来多专门负责洗衣服照顾女眷。 戏子六人有卖身契十人长约。 这些签卖身契的普遍年岁较小五人十三到十五岁余下一个小女孩八岁三男三女姿色都颇为不俗但台姿和应付场面能力不行戏台上属于跑龙套的角色其中小女孩是戏班中一对夫妻的孩子年幼时便签了卖身契在戏班学艺打工。 这些孩子都要等他们二十来岁时才能解约乐籍的卖身契跟普通卖身契不同并不干涉婚丧嫁娶甚至在他们成年后戏班还会促成其成家主要在于乐籍婚嫁面窄二十岁不成婚官府的罚金还要戏班东家来掏所以东家巴不得他们早点成婚甚至多生点“乐二代”来完成内循环。 至于十个长约三个乐师皆为男子其余七人则都是戏子三男四女三个男戏子也会吹拉弹唱能临时充当乐师四女中有二女已成婚年约二十来岁都是老夫少妻的组合丈夫就是戏班中的正式乐师。 剩下二女则没有成婚其中一人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还有一年契的美貌女子年已十九;另一个容貌稍差一些年十七契约还有五年都是二十岁以后才有资格离开戏班获得自由身。 由于戏班里女子都是乐籍要成婚也没得选择只能嫁给同为乐籍的男子优先考虑嫁给乐师因为乐师在戏班中地位相对高一些即便单干两人一个奏乐一个表演夫妻店立即就能成型不用依附别人乐师也可作为妻子的“经纪人”。 更重要的是男戏子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妻子?很多男戏子都在拼命学习乐师的技艺争取能成为戏班的乐师但本身一个戏班需要乐师的数量有限水平不行可是当不了乐师的。 正文 第一百章 搞一下 “小当家人您也看过了没问题吧?”李班主见朱浩目光还在这些人身上游走不由紧张地问道。 朱浩点头:“人没问题只是那些行头” 李班主毫不迟疑:“都归您了。” 朱浩再度点头:“你们戏班这些打杂的我也留下了工钱跟之前不变, 包括唱戏的、弹曲的、敲锣打鼓的之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只是以后要落籍安陆留在这边表演了。” 朱浩的口气很大戏班的人听了一阵诧异。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孩子居然像个大人般在这里指指点点那口气好像他才是新东家, 可问题是这不是儿戏吗? 女子上前问道:“东家不知我们的新东家是” “就是眼前这位小少爷朱少爷以后他就是你们的新主人由他来管你们的吃喝用度若真混不下去了他会还你们一个自由身我们的缘分尽了。” 李班主的话让戏班子的人彻底炸锅。 小孩子买戏班子!? 难道是李班主不想干了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请了个人来假扮新东家回头就让他们各奔东西? 对很多人来说能获得自由身是极好的可对于那些还没有能力上台演出的学徒以及老乐师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让不让人活了? “走了走了官府过籍去顺带把契约签好回头再过来给你们安排新住处。”朱浩招呼道。 女子不依不饶问道:“安陆城池不大又非商贾云集之所光是在一地唱戏, 恐怕难以长久维持吧?” 于三笑道:“这就不用你们管了, 总之你们知道现在跟着谁吃饭就行让你们演什么就演什么还带挑活的?” 戏班的人都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于三。 如果说之前他们对于新东家的作派有疑虑现在更多人则是为自己将来的生计发愁。 那些有能力、可以随时找下家的戏子则暗自庆幸只要戏班经营不下去还不是要遣散人手?到时可能连银子都不用花我就能获得自由身或者还有遣散费可以拿呢。 从院子出来。 李班主招呼人去套马车于三很兴奋:“浩哥儿还是您有本事一下就给他压到五十两之前我问过龙班主他那个破戏班子都跟我开价八十两呢他的人没这边多戏子唱功和身手都颇有不如简直是 “就算以后这戏班维持不下去把契约转手咱也是稳赚不赔。” 朱浩道:“你当那个李班主傻的?戏班若真完全经营不下去这些人吃喝拉撒谁照应?还要雇人伺候最多是保本或者小亏罢了不过回头可以把车夫遣散了戏班暂时不会再挪窝哦对了我这里再给你十两银子你找人过来我要打造全新的服化道。” “服化道?” 于三一脸懵逼。 朱浩没好气道:“就是服装、化妆和道具的简称用点脑子要开新戏没点新行头怎么行? “新戏班第一场演出我一定要让它轰动全城从此以后不但安陆本地就算是整个湖广地面的戏班只要提到唱戏都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我们要做的是行业领头羊明白吗?” 于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似听懂了但仔细回想脑袋里全是浆糊。 不过有一点他听明白了这位小当家野心不小。 之前要做安陆本地最大的书场现在居然还要做湖广地面最大的戏班哦不对是最出名的戏班? 朱浩抬头四十五度看着天空感慨道:“我看出来了不管什么行当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赚不到钱像李班主这样惨淡经营的最后只能以失败收场好了赶紧去安排过籍的事吧。” 于三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言辞跟朱浩对话双方不但不在一个频道连一个国度都算不上。 唯一能做的就是屁颠屁颠紧随朱浩的脚步希望朱浩吃肉的同时自己能喝口汤。 当天朱浩本要回兴王府但因为买了戏班还要排新戏以及要给戏班的人安排住处等等便决定当晚不回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落实。 契约转到朱浩这边签字画押另有官府安排落籍。 随后戏班上下老小在于三安排下转移到了城里的新驻地院子是于三出面承租的前后两进院地方不大既有八个人住的房间睡大通铺也有两三人住的戏班名角和乐师则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等行头安置好后已快到日落。 此时朱浩才带着于三重新出现。 人召集起来。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们的新东家我姓朱你们怎么称呼都行以后你们不需要再演那些老掉牙的戏码全都给我上新戏。” 朱浩道“好了你们每个人都出来介绍一下自己告诉我叫什么名字特长是什么我好吩咐你们做事。” 戏班的人很不情愿但还是依言出来通报名字和所长以及一些简单的背景。 朱浩这才知道戏班中有两对夫妻他们都有儿子只是儿子全都不在本地其中一对夫妻有个女儿在膝下就是那个签了卖身契的八岁小姑娘跟着父亲姓宋没大名小名瓶儿。 乐籍也重男轻女生个女儿没啥指望便跟着父母混戏班学技艺签了卖身契后跟着东家有口饭吃不用家里出钱养。 儿子则不同虽然还是要学戏但只要有点能力就往乐师上靠家乡有专门的人教好像读书一般学的是手艺不用签卖身契。 还有一年契约就到期的公冶菱出列:“新戏需要好本子请问上哪儿找好本子?” 朱浩面带笑容打量。 朱浩之前就发现乐籍中人稀奇古怪的姓氏非常多在于明朝建立后元朝在中原各处族裔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回到大漠他们中很多人被大明官府划为乐籍作为对他们当初奴役汉人的惩罚。 元姓必须要改汉姓在没有族谱的情况下不是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官府的人不会轻易给你落籍非要给自己安一个大姓本地拥有该姓氏的宗族还不跟你急?你凭什么跟我一个姓? 最后他们只能改姓一些较偏的姓氏以避免宗族欺压最后代代相传也就习以为常了。 于三道:“新戏本由我们小东家亲自编写你们不用管那么多安心排戏即可。” 戏班老乐师常在印出来问道:“这位是我们的小东家那大东家是” 朱浩笑道:“你们没有大东家如果非要说有可能就是我娘吧但我不过是拿自己赚的一点零花钱买个戏班子经营不用惊动我娘。你们好好排戏演出时上心点我不会让你们出去待客 “等下你们跟我进去过一下新本子只有一晚上时间你们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平时不在的时候就由于三就是这位于掌柜负责你们日常起居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跟他说他解决不了的再找我。” 于三顿时挺直腰杆。 之前只是负责一个书场现在他可是名义上这个大戏班的班主男男女女二十多号人跟着他混想起来都觉得成就感十足。 可怎么总觉得戏班的人对他充满戒备呢? 直到第二天清早朱浩才返回王府。 进入王府时侍卫们都用好奇目光打量他因为以往朱浩是最勤奋的那个从来都是提前一天回来连王府逢五放假提前一晚让朱浩和京泓回家都是考虑到朱浩表现太过积极多给他们与家人相处的时间。 谁知这次朱浩转性了?! 朱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见陆松带着京泓从食堂回来京泓居然又是提前一晚回了王府。 让京泓进屋收拾东西陆松把朱浩叫到院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问道:“昨日为何没回来?” 朱浩道:“平时我都是提前这次没有难道是过错?我不过是按照正常时间回王府罢了。” 陆松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朱浩摇头轻叹:“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以为我多留一晚不归是跟锦衣卫或是家族的人商议事情吗?其实不是我刚买了个戏班子准备开新戏 “别拿这种审犯人一般的眼神看我我早就说过我已没有信心留在王府这里是龙潭虎穴一不小心就有来无回既然我心已不在王府为何还要表现得那么积极呢?” 陆松目光如炬盯着朱浩厉声喝问:“那就是说以后你会为外面的人刺探情报出卖王府的利益?” “嘿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陆典仗就算你不把咱当成同一条船上的人也不要互相伤害好不好?我跟郡主、世子关系那么好而且我也知道兴王府有潜龙我为什么要出卖王府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乃是陆松的儿子陆炳。 陆松看到儿子前来不再质问朱浩阴沉着脸离开。 陆炳跑过来一把抓住朱浩的手欣喜地道:“朱浩昨天我跟两位王子一起来找你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你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朱浩这才知道原来王府已解除朱三、朱四跟自己接触的限制平时二人都会跑到西院来找他玩这进一步说明他正逐渐融入兴王府。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近水楼台(加更一) 朱浩、京泓和陆炳来到学堂。 很快朱三和朱四便现身教室门口朱三进门后见到朱浩眼前一亮笑嘻嘻跑过来:“刚要找你呢袁先生说年底前会有一次考核不是针对我们而是你和小京子你们两个要分出优劣来好像说成绩不好的那个要离开王府。” 京泓一听眼睛立即瞪大。 或许是他意识到自己跟朱浩巨大的差距不可能靠短时间的努力来弥补, 所以这次考试说是包括朱浩和他其实就是针对他一个人。 这不明摆着看他不行要赶他走? 朱四摇头:“不一定要离开。” 京泓把头扭向一边仿佛跟没听到噩耗一般那幽怨的小眼神好似在说爱谁谁, 老子不挣扎了要毁灭就赶紧 朱浩没有任何表态, 好像这件事跟他无关。 朱三急忙道:“朱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别打歪主意。” 朱浩皱眉:“你把话说清楚我打了什么歪主意?” 朱三轻哼一声瑶鼻皱了皱旁边朱四解释:“三哥在来的路上说上次你假扮世子被人下毒心灰意冷之下有很大可能会借此机会离开王府故意在考核中输给京泓所以她才这么说。” “我不需要别人怜悯一切都要凭真本事说话。”京泓在旁满脸的不甘生怕自己被别人轻视。 朱三不屑道:“小京子你没听懂吗?小四的意思是说朱浩因为怕死才想输你真当是为了让你留在王府而选择牺牲他自己啊?” 京泓闷头读书当作没听到朱三的话。 “喂朱浩,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三见朱浩还是没表态好奇问询。 朱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现在到年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吗?到时或许京泓的学问和造诣已在我之上你不会觉得只要我成绩比不过他就一定是故意输的吧?” 朱三撇撇嘴:“你的水平就连公孙先生都要靠边站就他我不是看不起小京子他还不够格。”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京泓故意把读书声弄得很大要压过朱三的声音。 “嘻嘻” 朱三好似耀武扬威一般脸上笑得很开心。 朱四问道:“朱浩你昨天没回王府做什么去了?本来我还想趁着晚饭前那段时间一起蹴鞠呢。” 朱浩没有回答他总不能跟这小子说自己昨天在外面既要帮家里赚钱又去买了个戏班为自己赚钱吧? 这些事距离一个小孩子的世界似乎有些遥远即便要给朱四带来一些新奇好玩的东西也不需要让他知道整个过程。 “过两天如果有时间你们可以跟袁先生提出到王府外面逛逛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朱浩发出邀约。 朱三不解地问道:“什么好东西?” 朱浩摇头:“到时就知道了。” 朱四兴冲冲问道:“是不是去看孙猴子?我还想看别的哦对了我三哥也想看有机会的话是不是一起啊?” 朱浩看向朱三。 这小妮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之前出王府去看戏正牌的兴王世子有机会跟朱浩一起而她这个冒牌货却要留在家里面壁思过 “她想出去怕是不太容易。”朱浩随口道一句。 新戏班已在朱浩名下朱浩拿出半个下午加上一晚时间排戏。 接下来就等着新戏上演。 可朱浩没法出王府看首演他很想知道这出戏的演出效果怎样。 新戏会在排练三天后正式开演朱浩在王府中继续读书晚上没有随便离开眼下正值非常时期最好能跟朱四他们共同进退若是晚上单独一个人出王府只怕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几天除了京泓读书更用功些外一切如常。 京泓很怕自己被赶出王府。 其实在哪儿读书不是读书? 或许他更希望回家由父亲为自己请先生教导或是去私塾总比在王府中要自在一些。 但若真是因为成绩不佳而离开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挫败所以他发奋图强为的就是能在年底的考核中胜过朱浩。 这天下午散学二人回到住的院子京泓急忙进屋读书。 而朱浩则准备去吃晚饭。 这几天下午散学后公孙衣没有选择到王府食堂连吃带拿或许是问心有愧即便王府没勒令他不得如此他还是乖乖回家吃。 朱浩刚在井边打水陆松从院门外进来。 朱浩早就从王府几个典仗的轮值时间推算出当天是陆松轮换夜班的首日然后要连续值五个夜班。 “王府马上有考核你为何没去读书?” 陆松先往屋子方向看了一眼里面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便知眼下京泓是实打实在学习而不是装样子。 朱浩道:“年底考试的事连陆典仗都知晓了?” 陆松黑着脸道:“这不是秘密。” 朱浩摊摊手没有跟陆松解释。 反正陆松对他知根知底他才不管陆松用什么眼光看他亦敌亦友之前他说过要离开兴王府让陆松觉得自己“自暴自弃”没什么不好。 正好有一队值夜侍卫从外面路过此时尚未到他们上岗时正热切地讨论什么嘻嘻哈哈声音嘈杂刺耳。 “作何?” 陆松出门叫住这些人。 几个侍卫莫名其妙望向陆松。 我们不过是讨论的时候大声了一点又没影响到王府的秩序你陆松不过只是个典仗罢了比我们品阶高不了多少怎么还摆起架子来了?虽然你得势但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夫人是世子的乳娘才被王府另眼相看的? 一名侍卫道:“王府西边有个戏园子正在演新戏今天我们好不容易买票去看过真精彩啊” 说到这里一群侍卫眼神都在放光好像这出戏真的有多精彩看过良久依然让他们回味无穷。 陆松闻言皱眉。 他很清楚侍卫口中的戏园子就是朱浩开的书场只不过舞台特意拓宽了还增加了扩音设施方便戏班子在台上演出之前他已陪世子看过三打白骨精。 现在听说又排了新戏陆松心里嘀咕开了朱浩真有那本事写一出新戏就让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心驰向往? 另一名侍卫道:“陆典仗我们并非当值时去看的没影响到差事你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陆松面子有些挂不住板着脸道:“最近王府事多你们白天不好好休息跑去听戏不怕晚上打瞌睡?下不为例!” 既然陆松没有说要惩罚他们几个侍卫即便心有不服但还是打了个哈哈就此把事情揭过。 等侍卫走了陆松转过头看着正望着他笑的朱浩“都是你在搞鬼?” 朱浩一听不乐意了:“怎就叫搞鬼?我这几天都没出王府你是知道的外面的戏是不是我家戏园子唱的另说就算是那也是上台表演的戏子功底强又不是我唱要不回头陆典仗跟我一起去听听?” 陆松感觉很无奈。 明明朱浩只是个孩子自己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制住这小子可每次与其说话自己为何都有一种极大的无力感呢? 第二天连朱三和朱四都听说了外面戏园子在唱新戏。 朱浩好奇地问道:“你们听谁说的?” 此时未到上课时间只有京泓抱着书本在那儿默默背诵朱三和朱四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他们知道公孙衣还要过很久才会来上课提前来学舍更多是为了找小伙伴一起玩耍。 朱三笑道:“是听张奉正和舅舅说起来的说那戏真好看舅舅还邀请张奉正一起去看呢朱浩那戏是怎样的?你给我们讲讲呗?” 朱浩摇摇头没回答。 朱四问道:“你之前说要带我们去看好东西是不是就是这个?” “对!” 朱浩这次没回避。 朱三眯起眼双目好似月牙喜滋滋问道:“就说你一表人才除了书读得好连戏都会写?哦对了戏是你写的还是你之前那个先生写的?” “无可奉告!”朱浩耸了耸肩。 朱三吐吐舌头:“就知道你会故作神秘今天我和小四就找机会跟父王说让父王允许我们出王府听戏。”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朱浩知道兴王不会同意两个孩子的非分请求。 一次出去是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果第二次去锦衣卫和朱家那边若有准备再对孩子下手怎么办? 有了朱浩被下毒的先例兴王府会觉得有人要置世子于死地这时就不会再纵容孩子出王府。 正如朱浩所料。 朱三和朱四下午就回来说朱祐杬没有同意他们的提请说要继续缠着王妃说情云云 散学后朱浩和京泓正在食堂吃晚饭。 陆松进来不过这次他不是来找朱浩说事而是叫朱浩跟他走。 “什么事?” 朱浩不想放下筷子“如果不是很急的话是不是容我把饭吃完再说?如果现在不吃晚上可就没得吃了。” 陆松横了朱浩一眼:“袁长史来了。” 既然是袁宗皋亲至朱浩不得不放下碗筷跟陆松一起走出食堂刚出院门就见袁宗皋立在那儿身旁是蒋轮和另外几名朱浩不认识的王府典吏。 “正说呢他就来了。” 袁宗皋笑盈盈道“朱浩啊听说你在王府西边开了个书场最近搭台唱戏可有此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朱浩点头:“正是。” 袁宗皋道:“听说这出戏观众很多反响强烈这不到了年底冬闲时节王府各处活计都松下来了老夫便来跟你说说把戏班子请到王府来唱上几场府里会支付你不菲的报酬你看如何?”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圆回来(加更二) 王府要开戏让朱浩名下的戏班前来表演听起来像是商议但朱浩总觉得这似是来给自己下最后通牒并无丝毫商量之余地。 但这并未超出朱浩的预想本来他就觉得王府不可能会让朱厚熜再出去闲逛, 把戏班子请进来虽说这戏班中可能会混入刺客、细作等但只要小心防备出乱子的可能性很小。 到底是在王府自己的地盘演出嘛! 朱浩道:“可以但要在档期也就是唱戏时间上做好规划再便是我得提前出去安排。” “嗯。” 袁宗皋脸上笑容不减神色中对朱浩多了几分赞许, “你随时可以出王府跟你的人商议妥当, 只需陆典仗陪同便可。” 朱浩目光落到陆松身上。 陆松早就知道此事但大佬当前没有他插嘴的资格这会儿沉着脸侧着头仿佛对朱浩不屑一顾。 蒋轮笑呵呵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眼光那戏班子这两日在城里引起轰动还弄出个戏票的东西非要有票才能进场看一张戏票的价格甚至被人推高到一百文还不一定是靠前的位置花样百出啊。” 这话听起来是在恭维朱浩但其实是提醒袁宗皋这场戏可不能开低价不然王府就真的是在占朱浩的便宜了。 袁宗皋本来想走听到蒋轮的话不由追问一句:“戏班子唱的戏是他们原本就会的, 还是你” 朱浩道:“是陆先生之前写的我不过是教会他们。” “原来如此。” 袁宗皋听到是唐寅的杰作, 便没有再问。 蒋轮好奇问道:“这个陆先生好大的本事不知是哪尊神仙?” 旁边一名典吏似听袁宗皋说过其中关节低声对蒋轮道:“小舅爷那位陆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 蒋轮哈哈大笑:“居然是唐寅?怪不得” 那满脸会心的笑容岂是不知? 故意问出来让人回答乃是为了在袁宗皋面前强调一下让袁宗皋知道朱浩是唐寅的弟子 朱浩看到蒋轮如此旁敲侧击全都是在帮自己便觉得此人很讲义气虽不知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心思但以朱浩之前几次跟蒋轮见面以及对其的观察了解感觉此人性格豪爽值得一交。 袁宗皋带人离开。 陆松跟在他身后等那些典吏分道而行陆松才紧张兮兮问道:“袁长史贸然找外边的戏班子进王府来唱戏会不会有所不妥?” 袁宗皋笑道:“不是朱浩的戏班吗?有何问题?” 陆松道:“正因为是他的戏班才有风险他不过是个孩子怎有能力支起一个戏班来?定是朱家隐身背后亦或者有旁人相助若那戏班中藏匿歹人”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袁宗皋抬手阻止继续说下去。 “你对外面的人小心戒备心思是对的但这次你多虑了其实老夫已提前让人调查清楚了这戏班子来路并无问题而朱浩买戏班的用度先不论是否其母亲所给但定不是朱家所赠朱家没从他母亲手上拿银子就是好的” 袁宗皋做事谨慎其实压根儿就不用陆松提醒。 陆松猛然意识到有关朱浩身上的秘密袁宗皋不可能只用他一人去调查他陆松在王府是什么地位? 不过是众多打下手的人之一罢了! 只是因为他平时跟朱浩走得近就以为袁宗皋会把所有关于朱浩的事都告知他? 陆松突然心中升起一股悲哀想到这两年同僚对自己的疏远全都是因为自己沾了妻子的光总是被上司另眼看待安排重要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心态也有些失衡以为王府缺了自己就不能正常运转? 但似乎自己才是那个背叛王府之人现在居然主动帮王府纠正一些错误?这心思用得对吗? 袁宗皋见陆松神色阴晴不定以为自己语气重了改而以轻缓口吻道:“明日你陪朱浩出去走一趟把事情敲定顺带观察一下戏班的情况。王府开堂会那日你让人盯紧了老夫会把护卫重任交托给你你要仔细做事毕竟王府内眷会集体前去观戏。” 这算是对陆松的一种信任。 陆松急忙抱拳:“卑职定当不辱使命。” 袁宗皋笑着拍拍他肩膀:“不用太过严肃请戏班子进王府唱戏罢了哪年没有?倒是朱浩那边呵呵虽是少年郎却有很多不属于他年岁的心思和习性你多留心一些。” 陆松听出袁宗皋对朱浩的戒备。 朱浩表现得越像个大人王府越会留意和防备这不正好符合他的预期? 翌日清早。 朱三和朱四刚见到朱浩就兴奋问及王府即将开戏之事。 “朱浩把你的戏班子请到王府来演堂会袁先生告诉你了吧?这是母妃特地找父王请求的母妃说今年王府还没演一场戏父王犹豫再三才答应下来嘿嘿让你赚钱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们?” 朱三上来就邀功。 京泓好奇地打量过来他不明白王府开堂会跟朱浩赚钱有什么关系之前只意识到书场是朱浩开的顺带着有人在台子上唱戏。 现在听到朱浩可以因此而赚钱那朱浩岂不是个小富翁? 朱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奇问道:“朱浩你娘不是生病了连看病的钱都没有还出来卖兔子怎会有钱雇戏班?” 朱浩没好气地道:“就你问题多我家的情况你了解吗?” 朱四诚实地摇了摇头。 朱浩道:“我爹死后我娘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但我祖母和二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本来我家生意很好但他们找官府的人把我家铺子给封了收入断了来源那时我娘生病家里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我才出去卖兔子 “你以为我愿意小小年纪就出来赚钱养家?要不是被人欺负惨了我何至于要等见到陆先生后才有人给我开蒙?还是陆先生指点迷津我才自己出来做买卖生活渐渐有了起色。” 别说朱三和朱四了连京泓和陆炳都用听故事般的眼神望着朱浩全然忘记手上正在做的事。 “后来呢?” 朱三忍不住问道。 “后来我找了一个叫于三的他曾在我家做长工我跟他一起合伙开书场他平时负责照看营生而我则负责写说本后来更是把说本改成了戏本找戏班来唱戏这不就赚钱了吗? “陆先生说只要我赚的钱不被族里人知道他们就不会继续盘剥我们孤儿寡母这样以后我就有钱读书母亲生病也有钱医治了。” 故事始终是故事。 虽然跟实际情况有一些出入但朱浩好歹把谎给圆了回来让几个孩子挑不出毛病。 就算朱三和朱四刨根究底找外人去问王府的人估计知道的线索也就这么多只有朱娘之前生病的事不好编造但问题是谁能去求证朱娘是否真的生病了?那时被朱家打压欺压生意做不下去茶饭不思继而卧榻不起合情合理啊。 朱三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朱浩道:“朱浩之前没看出来你小小年岁就要出来赚钱养家不过我觉得你拜陆先生为师不对是拜那个唐先生为师真是你的造化他教给你的事可真多。” 朱浩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他是我的恩人。”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唐寅啊唐寅我给你戴了多大的高帽? 再看旁边的朱四一脸悠然神往在其幼小的心灵中又种下了一个“唐先生无所不能”的印象。 当天中午。 朱浩便在陆松陪同下离开王府到书场找于三和戏班商议进王府唱戏之事。 于三见到朱浩后激动万分几乎是喜极而泣道:“小东家您是不知这几天咱的戏真是让全城人都疯了!那么多人来看书场说白蛇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想到排成戏效果这般好。” 朱浩道:“之前让书场说白蛇传算是预热让人知道故事梗概为今日票房大卖做准备。” 于三虽然听不懂但激动起来只把朱浩的话当作金科玉律。 旁边陆松则以打量傻子般的眼神看着眼前两位。 “小三哥跟你说一声王府那边要开一场堂会邀请我们戏班去给了十两银子时间定在腊月初二从下午唱到晚上到时多排几出戏唱唱你先把时间安排好。” 朱浩随即做出安排。 于三问道:“十两银子” 陆松黑着脸喝问:“嫌少?” “没没有。” 于三暗自咋舌就算最近生意好说是一张戏票能卖一百文但那是人为炒起来的真正戏票的价格也就三四十文钱的样子而且雅间和靠前的位置没多少一场戏下来能赚个二两银子就算不错了。 若是一天真能赚十两一个月岂不是三百两? 想想就让人激动。 “行事情我已经通知到你安排妥当我先回王府去了下午还要继续上课。”朱浩道。 于三急忙挽留:“小东家您别急着走戏班那边还有事等着您处置再便是之前在我们台上演出的龙班主让我给您稍句话他说若您愿意的话可以把他的戏班转手给您您看”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全盘利用 朱浩在于三引路下去见之前给他们唱戏的戏班龙班主。 陆松跟随其后不解地问道:“那是何人?” 朱浩道:“是之前戏台上唱戏的不过在我买了新戏班后他们只能唱唱垫场戏什么的盈利大不如从前因此才会想跟我谈生意。” “跟朱家锦衣卫有关?” 陆松看似在问询, 但更多是试探用心留意朱浩的反应。 朱浩神色如常:“陆典仗担忧过甚了这群人的底细兴王府不可能没调查过吧?一群走南闯北的戏子能跟锦衣卫扯上关系?就算锦衣卫需要线人收买他们作何?你以为锦衣卫真有料事如神的本事能算到王府会请他们去唱戏?” 这话好似点醒陆松一般这厮竟驻足抚着下巴思索好像真在考虑有没有这种可能。 朱浩抬头看天没好气地道:“就算戏班子进了王府能做什么?当刺客?还是有机会刺探到什么了不得的情报?陆典仗保护王府的重担落到你身上了!” 刚开始还在讲道理后来就放弃了最后一句看似鼓励但其实是讽刺。 你陆松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自身就是锦衣卫的奸细却处处防备锦衣卫作为阴谋算计王府的二五仔却在为保护王府不遗余力? 疯子说的就是你这种吃里扒外连心态都没摆正的家伙! 朱浩跟于三穿过一排跑来恶性竞争如今门可罗雀濒临倒闭的书摊到了正式铺面的地方。 本来王府西边这片空地没太多人这里距离花鸟市和城中早晚市都比较远即便周边有做买卖的也全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种营生。 可在空地被朱浩带头开发成为安陆本地的文化娱乐市场后周围街区人气暴增随之餐饮业兴起大大小小的店开了十来家甚至有人过来售卖成衣、书籍、笔墨纸砚 你既然有闲暇来听书看戏, 说明家庭条件不错衣服要不要了解一下?新出的说本看不看?要不要买点文房四宝附庸风雅? 以至于到现在, 花鸟市那边出现分流一部分人来到空地周边聚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安陆新兴集贸中心。 “于三哥好!” “这不是于大官人吗?” “三爷小店新推出了几个菜式您要不来尝尝?” 于三现在走到哪儿都是风云人物。 那些小门店掌柜都知道因为于三开设的书场带动一整片区域经济繁荣再加上于三本身就有江湖草莽背景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使得他就好像是这片街区的土皇帝走到哪儿都能让人认出来殷勤巴结。 朱浩作为幕后东家别人并不认识跟在后面笑眯眯看着。 陆松则对于三受到的高规格对待很不可思议 这小子什么来头?人脉这么广的么?好像路人见到他都要先放下手上的活跟他打招呼? 莫非是锦衣卫? 朱浩好似看出陆松的心思一般解释道:“你也知道以前这片地方很荒凉白天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你瞧瞧现在多热闹?全靠他一人给撑起来的。” 陆松这才知道于三为何有这样的社会地位感情别人是把于三当作衣食父母看待。 陆松心中暗骂一声“三教九流市井之徒”就再也没理会。 到了一处茶寮。 龙班主闷闷不乐坐在那儿见到于三到来还没什么可当看到朱浩跟在身后急忙迎出来向朱浩行礼。 朱浩摆手:“龙班主你也太客气了今儿要求会面算怎么个说法?” 龙班主哭丧着脸:“鄙人还要问东家您呢本来咱戏唱得好好的怎么就让人顶替了?之前那么多人找鄙人去唱戏鄙人都没答应全在于江湖义气东家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于三皱眉:“你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有事说事怎就过河拆桥了?眼下没给你生意做还是怎么着?你想给别人唱戏也没人拦着你啊!” 龙班主当然知道于三非常强势不跟于三争或者说跟于三争也争不来什么真正说了算的还得是这个平时笑脸迎人看起来一脸和气的少年。 朱浩笑着坐下正要拿茶壶自行斟茶龙班主赶紧提起茶壶殷勤为朱浩倒茶还双手奉到朱浩面前。 朱浩笑着接过茶杯道:“龙班主咱都是生意人讲究实在你的品德是很受人尊敬但我要做长久买卖必然要买个戏班自己做营生这无可厚非吧?” “呵呵。” 龙班主苦笑一下没法接茬。 “之前我让小三哥去跟你商量一下买你戏班的事你当时不没答应吗?这不正好碰上合适的一些新戏就让他们演了可赚钱的事我没落了龙班主你小三哥最近给龙班主的份子钱没少吧?少的话从我那份给龙班主补上!” 朱浩随即看向于三。 于三趾高气扬道:“没少还多了呢现在生意这么好谁都没亏待!” 朱浩道:“没少的话也给龙班主补上一点茶水钱都是出来跑江湖的谁家容易?龙班主这戏虽然暂时不是由你们来演可该学的你们也不少学这唱戏最重要的不就是把技术学到手这样就算换个地方搭台子也能立足不是?” 龙班主为难道:“道理是这道理可是” 旁边陆松实在听不下去了黑着脸道:“当初人家买你戏班你不卖想捂着赚钱的时候就该想到会被人替代现在人家找自己的戏班来唱戏还让你不少赚钱你怎么不知足?” 龙班主好奇打量朱浩身后这个高大英俊的汉子嘴上嘟囔着刚有钱就学人家请保镖? 朱浩笑道:“给龙班主介绍一下这位是王府仪卫司的陆典仗陆典仗乃正六品官员仅就官阶而言比咱本地知县还要高呢。” 龙班主一听大吃一惊急忙撤回一步跪下来磕头:“小的见过陆老爷!” 陆松闻言不由皱眉他马上意识到又被朱浩利用了。 自己没同意跟朱浩合伙做生意朱浩就不遗余力把他拉出来当作书场的靠山而他本身典仗六品的官阶看起来是比知县的正七品高但其实论地位连给本地文官之首的知县提鞋都不配。 王府仪卫司在明朝官职编制上只相当于一个千户仪卫正也不过才正五品相当于千户所正千户仪卫副正六品相当于副千户而典仗就相当于百户品阶相同但手下人员数量还不如一个百户多。 但平头百姓从哪儿知道“王府仪卫司”内情只需明白这是个官那就够了足以令其顶礼膜拜。 如果再经龙班主的口往外一传说是朝廷正六品大员在朱浩面前只是个跟班那以后三教九流、地保、皂隶等谁还敢来惹是生非? “起来吧我只是陪同他前来邀堂会并不涉及其它!”陆松作为当事人最能看清朱浩的心思所以他要强调自己跟朱浩不是一伙的。 可无论他说什么朱浩的目的已达到。 龙班主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跟朱浩同坐面色为难:“东家要不这样鄙人的戏班也卖给您您看给个百八十两银子就行鄙人也可回去颐养天年。” 朱浩笑而不语。 于三气急道:“龙班主你怎执迷不悟呢?本以为你让我请小东家来是真心实意要卖戏班百八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刚买回来那班子你看过了吧?人多要什么有什么一台戏能撑起来一共才总之比你便宜得多。” 本来于三还想说出具体的价格但他是个精明人立即意识到不能把底牌给人看。 龙班主当然不相信于三的话道:“那班子鄙人看过人员的确齐备但料想怎么也要个二三百两银子才能买下来” 朱浩起身:“龙班主现在给你三个选择要么二十两把你的戏班卖给我我估计你不会答应;要么你就留在戏班继续唱戏以后你们登台的机会很多赚得不比现在少;最后另谋高就不拦着。” “东家你这” 龙班主当然不想朱浩走还想跟朱浩商议戏班运作之事。 他跟之前的李班主不同并不着急卖戏班因为他手下人少很难有大户人家邀请堂会赚个吃喝就行本身也没实力去做别的营生。 朱浩道:“陆典仗今天的事谈完了麻烦你来走一趟我们这就回去吧!” 最后又利用陆松一把。 陆松本想反驳但这次他不知该从哪个点着手朱浩说得没错啊。 本来就该回王府了朱浩不走他也会催朱浩的事谈完了没结果也算完麻烦当然是相当麻烦你小子鬼心眼儿那么多什么机会都能让你利用上回到王府你不给点好处跟你没完! 谁叫你小子比我有钱呢?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生瓜蛋子 陆松刚带着朱浩回到王府西门便开口问询:“戏班子真是你自己掏钱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朱浩笑道:“几十两银子都是我之前经营书场赚的没用家里的钱。” 陆松明显不相信。 但他的猜忌心比之前少了很多在于他见识到朱浩跟人谈生意时表现出的精明若是把朱浩换做是个市侩的成年人并不违和。 “时间谈定, 就劳烦陆典仗去跟王府的人告知顺带把当日演出的事安排好。”朱浩笑着说道“如果陆典仗担心戏班中有被锦衣卫收买的探子那就得把戏台布置好避免戏班的人跟王府的贵人有直接接触的机会再就是安保方面” 陆松抬手打断朱浩的话:“够了王府中事, 毋须你多言。” 朱浩笑道:“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嘛咱的心思都一样, 为了王府好再说我也不能确定这戏班里是否真有锦衣卫收买的人出了事我也怕担责啊。” 陆松不再理会丢下朱浩独自往王府内院去了。 下午朱浩就把戏班要来王府演出的好消息透露出来。 朱三和朱四最为兴奋。 朱三不理会正在闷头读书的京泓缠着朱浩问询有关新戏的事。 朱浩道:“再过几天自己去看不就行了?我现在给你们讲了看的时候不就少了很多乐趣?再者说了讲的哪儿有唱得好?留点神秘感吧。” “小气鬼就不能多跟我们说说?” 朱三好似生气了坐在那儿闷闷不乐本以为朱浩会哄她或是改变心意给她讲新戏的事等半晌后回头发现朱浩已趴在座位上睡着了顿时火冒三丈“让你出王府一趟这么累吗?先生要来了赶紧起来上课!” 朱浩无动于衷。 朱四拉了拉姐姐的衣袖提醒道:“三哥, 我看出朱浩是真的累了最近都是他在讲课我们还让他操持戏班来王府演出的事能不累吗?让他睡会儿吧。” 这一睡 就是一下午。 全在于公孙衣一直没出现在学堂只是中间有人过来知会了一声说让几个孩子自行复习功课。 快到散学时朱三还在琢磨公孙衣的事嘴里小声嘀咕:“是不是要把他给换了?先前我好像听到父王跟人说要在外面找个新教习回来。” 没人回答。 “喂朱浩你怎么还不起来?天马上就要黑了白天睡这么多晚上你怎么办?”朱三转头看着朱浩。 京泓放下书本:“晚上他可能还要出王府去听戏吧。” “什么?” 这次不但是朱三连朱四都瞪起眼来。 还有这种骚操作? 京泓皱眉道:“你们不知道吗?戏班都是他的平时上课他自然没法打点只有等晚上才会去之前还叫我一起去听戏呢不过最近我忙着补习年底的考核时间快到了” 朱三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凑到了一块儿气恼道:“原来他平时这么喜欢跑到外面去玩啊那难怪白天会睡觉了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出去?” 朱四脸上带着几分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道:“你光羡慕也没用啊就算朱浩想带你和我出去咱俩有机会吗?” “哼我看他就是不想带我们玩今天下午这么多时间就算不给我们讲戏讲讲之前射雕那个郭木头的故事也好啊这家伙还在睡起来啦!再不起来我要用拳头伺候了!” 朱三好像个疯女人一样张牙舞爪对着朱浩吼道。 朱浩其实早就醒了之前一直闭目琢磨事情。 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在场几个孩子除了呆滞的陆炳外其余三个小的一脸精明相都有主见了 但跟生瓜蛋子没什么区别! 朱浩道:“王府又不是我家我进王府来是为了读书读书外就不需要养家糊口吗?今晚我又不出王府熬夜写戏本行不行?” “写戏本?我能不能看看?”朱三马上瞪起眼问道。 朱四不解地问道:“三哥你脸色变好快啊你刚才不是还要用拳头招呼他吗?” 朱三被戳破白了弟弟一眼:“你知道个屁啊他会写戏本我把他打坏了谁给我们讲故事?要不这样我去跟母妃提一嘴今晚咱俩一起到朱浩那儿睡怎么样?” 朱四道:“想都别想。” 朱三突然眯起眼笑道:“把他带到咱睡觉的地方不就行了?让他在榻前写戏本我随时都可以看” 朱四这次没吱声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姐姐好似在说你是发痴还是发疯? 就算父王和母妃不在意朱浩王府伴读的身份准许他跟我们一起玩但你终归是个女孩子怎可能让朱浩进你的闺房?平时我想进你房间都难呢。 朱浩道:“我写戏本的时候不希望别人打扰这点你可以问问京泓。这次我是为王府堂会准备的如果写得不好你们看得就不过瘾为了你们能欣赏到好戏是不是该给我一定的自由空间别老是打搅我呢?” 朱三又不高兴了。 但她又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不过随即到了散学时间外面有侍卫过来迎朱三和朱四回内院这次的讨论到此结束。 朱浩和京泓回到西院。 京泓神色有些落寞:“朱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以后我们再不会相见。” 朱浩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说那么伤感干嘛?再说也没谁来通知王府考核真要淘汰一人谁知道世子是不是瞎说的再者你怎么确定考得一定比我差?我最近心思都没放在读书上。” 京泓一脸懊恼之色:“我想过以你我现在的差距就算我想超过你至少也要两三年后而且在此期间你还得荒驰学业但凡你稍微努力我可能还要再有个四五年才能超过你。” 朱浩本想说小伙子有志气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说几年要超过我是不现实的要不你等下辈子?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识上怎么才算超过了呢? “那我祝你成功。” 朱浩最后只能说出一句祝福的话尽管在京泓听来略显刺耳。 京泓道:“我其实想说如果我离开王府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再见到你我想知道你课业进度到哪儿了再便是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到我家我可以请你吃饭而且我有个妹妹” 嗯? 妹妹? 朱浩不解地问道:“京泓你什么想法?让我去你家吃饭跟你妹妹认识一下?你不会是想给我当媒人吧?” 京泓道:“媒人?好像不是。” 虽然京泓自诩为小大人但有关人成年后会发生的事依然似懂非懂正如朱浩所想他就是个生瓜蛋子怎会明白熟瓜的世界是怎样的? “我是想告诉你我家里的情况另外我母亲又有身孕可能明年中我还会有弟弟妹妹出生再便是我父亲还要在安陆留一年左右如果我父亲任期结束离开那时就算我不被王府淘汰也要跟着父亲走长寿县并非我祖籍” 京泓认真跟朱浩说他未来的规划。 朱浩点头:“京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是朋友嘛一天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就算以后真的见不到等长大后还是会见面的或许以后考学的时候就能碰上呢? “不过我有句话想提醒你既然选择了来王府读书就要努力一直留下来不要想出去后怎么办在兴王府读书也可以有很大的成就不走科举就有的成就你这年岁或许不明白” 京泓摇头:“我明白我父亲说了未来兴王府可能会出皇帝。” “吼吼。” 朱浩笑声有些奇怪。 京泓道:“父亲不让我对外人说但我把你当朋友才告诉你的其实这也是父亲让我进兴王府当伴读的根本原因。” 朱浩轻轻叹息:“你父亲真是敢想敢说敢为啊换了别人就算有此等想法也不敢付诸实施他教导你的方式值得商榷真不该跟你说那么明白的” 京泓听到朱浩非议自己父亲瞪着朱浩道:“不管家父怎么想的他都是为了我好但当今陛下春秋鼎盛这种事不要外传朱浩我是把你当至交才如此说的我希望你也能坦诚告诉我你的学问真的是那位陆先生教的吗?” 朱浩稍稍惊讶了一下。 这小子拐弯抹角示好半天就是为了打探虚实? 朱浩道:“是或不是对你而言有意义吗?” 京泓想了想不由点头赞同朱浩的说法语气坚定:“我就当是了我想过如果我离开兴王府我会用功读书等过两年我会跟家父提出出去游学我一定要找到那个陆先生我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寅我会诚心拜他当先生承继他的学问我定有机会超过你!” 朱浩差点就要为京泓鼓掌。 有志不在年高。 但又替这小子悲哀。 这是造了多大的孽让这小子以为唐寅无所不能? 是不是该告诉你小子别做那些无用功用心读书才是正道别总把自己落后的原因总结为别人条件更加得天独厚?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新颖的戏曲(加更一) 腊月初二。 王府唱堂会当日等于是给孩子们放了一天假朱三早早就换上自己的新衣服精心打扮。 跟平时要以男装、中性服装示人不同当天她可以穿漂亮的女孩衣服并且可以做一些小修饰把平时不能穿戴的东西都套在头上, 身上然后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单独为女眷看戏而准备的阁楼。 “孩儿参见母妃” 朱三喜盈盈去给兴王正妃蒋氏行礼。 蒋氏此时三十岁上下慈眉善目雍容华贵坐在那儿跟个活菩萨似的她身侧坐着的乃是朱三和朱四的乳母——陆松的妻子范氏两人身后侍立着两名俊俏丫鬟, 前面地毯上趴着一个刚满三岁连话都说不太利索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朱三眼前一亮摇摇晃晃站起上前拉住姐姐小脸上带着羡慕一双小手在姐姐的漂亮衣服上乱摸。 “小丫别把我的衣服摸脏了我可就这一身好衣服呢。”朱三嘟着嘴眼睛冒火差点儿就要把妹妹推开。 王府虽然节俭但还不至于刻薄内院女眷用度。 只是因为平时朱三基本是穿男装王府没给她准备那么多女孩衣服所以她才对身上这一套女装极为珍重她已经厌倦每天都要扮演别人的生活想回归正常。 蒋氏道:“没个姐姐样以为你学问精进了就能知书达理跟妹妹置什么气?小丫过来。” 小女孩赶紧跑到母亲身边寻求庇护。 此时外面传来敲锣声, 朱三赶紧凑到阁楼窗口位置透过帘子往外看。 范氏抿嘴一笑:“世子不用着急开戏还要好一会儿呢。” 朱三回过头面色稍有不满:“今天没外人我不当世子行不行?别人都当我是男孩子可我不想当男孩子。” 范氏笑了笑没吱声。 此时隔壁房间传来些许声响朱三转过头从窗口看过去看不到隔壁的情况但她知道自己父亲的侧妃王氏在里面作为王府的小郡主她明白王府内院格局在母亲面前有关父亲侧妃的事能不说尽量不要触及。 楼梯口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朱四在陆松护卫下到来朱四上楼而陆松则带人把阁楼团团围住以免有人来打扰。 “怎么这么晚才来?” 朱三走过去用喝斥的口吻道。 朱四打了个哈欠捂嘴道:“知道今天要看戏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来得很晚吗?我路过戏台时没看到上面有人唱戏啊。” 跟姐姐打了招呼后他才过去向蒋氏行礼。 蒋氏用期许的目光望着儿子这个儿子不但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兴王府未来的希望毕竟自己丈夫子嗣不是很兴盛到现在尚在成长的孩子也不过就朱三、朱四和小妹而已。 “三姐今天唱什么戏?” 朱四开始跟姐姐探讨堂会的事。 朱三神秘兮兮道:“先前我留意过戏牌说今天唱白蛇传就是一条青蛇和一条白蛇的故事早知道的话让朱浩提前给我们讲讲不然都不知道戏台上唱的是什么。” 朱四回头看着母亲和范氏问道:“母妃您知道白蛇传吗?” 蒋氏微笑着摇头。 范氏提醒:“听说最近长寿本地都在谈论这出戏先前西边的戏台上就唱过好似根据一个南戏本子改的现在城里达官显贵都抢着听。” 朱三好奇问道:“我们不才是最显贵那个吗?” 范氏不知该怎么跟朱三解释。 突然朱四指着楼下的位置道:“看朱浩和京泓来了要不要叫他们上来一起姐你别掐我啊我开玩笑的。” 王府开戏戏班子是朱浩找来的两个孩子被特许进到王府内院看戏不过他们时刻被王府仪卫司的护卫盯着连去茅房都不行二人此时正在戏台前的天井四处转悠。 蒋氏好奇地走过去凑到窗口往下面看待认清人后笑着问道:“京泓是本地知县家的公子?” 朱三瘪瘪嘴略带不屑:“什么知县家公子小京子根本就是个二货傻乎乎的看他跟在朱浩身边也是一脸呆样。” 蒋氏又打量朱浩一番侧头看向儿子:“就是朱浩舍命从火场里救你出来的?” 朱四笑着点点头:“是啊母妃我跟朱浩关系可好了他带我玩这次的戏听说就是他编写的你不知道他可厉害了。” 蒋氏对于孩子的交友情况并不是很关心在她看来朱浩和京泓不过是进兴王府来当伴读跟自己孩子的地位没法比只要不是来害儿子的便可。 可对朱三和朱四来说没那么多门第偏见更多的是在意平时相处关系如何。 朱浩身上新奇的东西太多从吃的到玩的都让他们向往哪怕平时跟朱浩偶尔闹一点不愉快但还是保持了纯洁的友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越来越深。 “快看戏班的人要上台了。” 朱三一直站在窗口观察半晌后指着戏台方向道。 阁楼侧面便是临时搭建的戏台后台虽然有帘子挡着换衣服的地方可还是能在戏子上台前就看到他们的准备工作。 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因为是唱堂会台下的场地比较宽阔王府中人逐渐聚集不过大多数只能在楼下连王府典吏、侍卫、工匠、下人只要并非当值的都可以来听戏。 只是朱祐杬迟迟没有现身连袁宗皋也没露面。 “我就不信这戏能有多好看朱浩一定在吹牛。” 朱三没来由对朱浩一通贬损。 朱四瞥了她一眼:“三姐不是我说你你知道朱浩有多厉害还非要跟他作对小心得罪他以后不讲故事给你听明年你也别想吃冰淇淋。” 朱三吐吐舌头出奇地没有跟弟弟争论。 锣声响起。 好戏正式开始戏班子的乐师展现出深厚的功底先用大锣、小锣、扁鼓等把场面氛围调动起来。 院子里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内院打下手的丫鬟婆子也跑来凑热闹只是没人敢靠近戏台戏台前面立着不少侍卫这些侍卫都背对戏台另外还有弓箭手埋伏在高处总之这次王府堂会略带几分凶戾的色彩。 锣鼓声在敲了一炷香后终于停下来。 戏台早已布置好戏班的服化道是朱浩出钱定制也是为能把舞台氛围烘托起来要的就是先声夺人的效果。 两名女子着青、白二色衣服自幕帘后走了出来琴声随之响起伴随着高胡、琵琶、二胡等乐器还有竹笛悠扬的曲声仿佛把戏台代入一片烟雨江南的氤氲氛围中 朱三瞪大眼睛问道:“我怎么好像看到戏台上起火了?” 朱四道:“哪里是起火好像是白色的石头在冒烟。” 戏台上水汽效果是朱浩用烟饼制造出来的烟饼是用硫磺加上一些锯末制成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白烟不过因为朱浩所用材料纯度不高起的烟雾不是纯白色而且也不大起的雾气连戏台范围都没超出。 就这规格的烟雾还是在陆松带人审查后才特别准许用的。 王府怕朱浩用“毒烟”杀人。 随后青、白二女走到戏台中央她们均着仙气十足的裙装脸上薄施粉黛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在众人期待中。 白衣女子率先开口唱:“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正是朱浩编撰的最近在安陆本地已广泛传播到街知巷闻地步的新编白蛇传所用唱戏手法已不单纯是普通的戏剧更接近于后世的舞台剧。 乍一开口。 在场所有观众都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都没从这种新奇的演唱方式中琢磨出味儿来而后就被那婉转如天籁的歌声所吸引连故事情节是什么都不太重要。 一曲唱完下面叫好声一片。 朱三听了半晌也没从内心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她她在唱什么呀?” 朱四怒目相向:“别说话!听戏!” 一旁王妃蒋氏和范氏都聚精会神看向戏台眼下上演的正是断桥相会白蛇与许仙初次相遇如同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故事开篇。 在场无论男女老少全然被这种新奇的表演方式所吸引 戏台下。 朱浩和京泓站在一起本说好听一半就走因为王府内院并非他们随便能来的地方朱浩不想在此地久留免得惹人生疑。 明知人家防备自己还非要在这里赖着不走何必呢? 谁知一开戏 京泓就已忘了之前的约定全身心投入戏台上跟着观众的情绪起伏。 半途离开? 朱浩你要走自己走请便可别打搅小爷听戏。 朱浩拉了京泓几次京泓都没有走的意思最后竟怒目相向朱浩只好选择自行离开不料惹得负责看管他的连侍卫很不满:“听完再走不行?” 朱浩打量贪财且无赖的连侍卫心想你好像是奉命来监视我的居然也这么全情投入看戏? 拜托能不能兼顾一下公务莫要因私废公!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流行歌曲(加更二) 王府书房。 朱祐杬正在跟袁宗皋、张佐商议事情。 袁宗皋出去见过前来通传之人回来后笑着说道:“兴王听说王府请来的戏班所唱戏目获得满堂彩王府中人争相观看您是否也前去看看呢?” 朱祐杬摇摇头沉重的脸色表明他根本没此等心情。 张佐笑呵呵道:“回头真该去瞧瞧。” 袁宗皋和张佐这边尽量表现得很轻松, 可朱祐杬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兴王朝中有人针对我兴王府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就算转运石木之事能做好朝中宵小还是有别的借口攻讦何必太过在意呢?” 袁宗皋出言宽慰。 他所说也是朱祐杬心中纠结的, 御马监太监张忠回到京师后, 上了一道奏疏攻击兴王府在朝廷调运石料和木料重修宫殿一事上推诿, 并阻碍其监督木石运输更暗中纠结党羽图谋不轨等等。 很多事都属于查无实证。 可兴王府没有在调运木石之事上出太多力却是事实所以朱厚照直接下旨问责没说要惩罚只是一种警告和敲打。 这让兴王感觉到朝廷乃是有意针对。 朱祐杬道:“我安心留在安陆二十载依然换不来朝廷对我的信任吗?” 袁宗皋摇摇头:“朝廷对兴王府信任几分并不在安陆发生了什么而在于朝廷的动向若是呵呵。” 很多话不需要挑明说白了就是朱厚照没有子嗣若今上有了儿子那兴王府就不再成为众矢之的。 袁宗皋单独跟朱祐杬说话时或还能明言但有个张佐就需要避讳一下了虽然袁宗皋没把张佐当外人。 三人叙话, 跟两人密谈感觉大不一样万一风声传出去先不说是否真的是三人中哪一个泄露的, 就是三人间互相猜忌便会令兴王府成为一盘散沙所以三人在一起时涉及泄密和说犯忌的话题无论彼此间是否信任都只需做到心领神会而无须直言提前杜绝猜忌风险。 朱祐杬听明白袁宗皋话里的意思摇头轻叹:“时不由人接下来该如何弥补?” 袁宗皋道:“在下建议便从兴王府府库调拨纹银三千两自湖广本地征调一批石料和木料送至京师即便数量上不能令朝中宵小闭嘴也要跟陛下和皇亲贵胄表明兴王府一心为朝廷的态度。” 朱祐杬点点头又看向张佐:“张奉正意下如何?” 张佐笑道:“袁长史此议甚好三千两银子对王府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却能堵住悠悠众口这钱花得值。” 朱祐杬这才释然。 从道理上来说, 袁宗皋跟朱祐杬的关系更为亲密相当于王府大管家的角色但在涉及兴王府开销用度上朱祐杬更多是征询张佐的意见。 文官是请来的幕僚再亲近也是外人言听计从不代表事事依赖而自家的太监即便能力再弱也是依附王府而存在心是完全向着自己的这大概就跟皇帝对待身边太监和文臣的态度一般张佐和袁宗皋在兴王府中也是各有定位。 朱祐杬道:“不知最近锦衣卫在湖广可有小动作?” 袁宗皋笑了笑道:“一切都很平静兴王不必太过劳心张奉正不如我们陪兴王前去观戏?” “好。” 张佐当然答应。 朱祐杬打了个呵欠显得很疲惫摆摆手道:“你们去吧本王要去休息王府内外事务就劳烦二位了。” 王府内院好戏连台。 戏要一直唱到晚上下午王府会管饭但没到日落朱浩就强行拉着京泓回到西院宿舍。 京泓一脸沮丧:“那么好的戏为什么不继续看下去?朱浩你要回来自己回来就行拉着我干嘛我还没看够。” 朱浩看着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侍卫当天王府几乎所有的侍卫都在连昨夜值夜的也不例外这足以说明兴王府把这次堂会当成一件大事有意加强了防备。 “怎么说你才明白?王府内院不是咱们应该去的地方你想看戏的话回头我带你出王府看不比这儿自在多了?” 朱浩说完门口有人走了进来却是陆松。 陆松进屋后四下看了看确定除了二小外没其他人才把朱浩叫到一边低声问道:“王妃让我来问问最近戏班可还能腾出时间再进王府演一场?” 朱浩眨眨眼问道:“什么意思?” 陆松不耐烦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朱浩笑道:“陆典仗好大的火气王府要想听戏的话完全可以换个戏班来演发出一纸邀约各地戏班还不得趋之若鹜?为什么王府对我如此防备却又让我的戏班唱连台戏呢?” 陆松皱眉:“王妃对于朱家与王府的过节不是很了解所以才有此一问。” 朱浩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了然道:“那我明白了麻烦回去跟王妃说一声最近戏班的安排满满当当马上要到年底了不但要在外边书场演还要到各大户人家唱堂会年前怕是没档期。” “你” 陆松刚要发火突然想明白朱浩为什么会有如此说法。 既然王妃不知朱家跟王府的过节只是因为戏好看才让你来问不得不来那我帮你把事推了你也好回去跟兴王和袁宗皋交差! 陆松用手指着朱浩道:“瞧瞧你这精于世故的样子哪里像个七岁的娃儿?不过就依你的意思回禀” 朱浩纠正道:“陆典仗过了年我虚岁可就九岁了别老是把我当六七岁的小娃娃看待再说人在龙潭虎穴不学会成长怎么保住项上这颗人头?” 陆松回头白了朱浩一眼径直离开。 陆松一走。 京泓凑过来好奇问道:“陆典仗来跟你说什么?看起来事情好像很严重。” 朱浩道:“哦只是问我回头能不能再到王府演一场我说不能。” “为什么?”京泓不解。 “戏班年底演出都已排满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王府献艺小京子你怎么也关心起戏班的事情了?就算下次来你也没机会听。” 说到这儿朱浩招呼一声“走先去吃饭吧。” 戏班在王府的献艺非常成功。 最精彩的要数白蛇传结束后又演出了时下流行的南戏拜月亭和荆钗记可惜没有多少出彩之处入夜后应蒋王妃要求重新演了一遍白蛇传。 晚上来看这出戏的人更多都被精彩内容吸引。 而当晚京泓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第二天京泓带着黑眼圈跟朱浩一起去上课等看到朱三、朱四和陆炳的情况都好不到哪儿去。 “朱朱浩可算见到你了那戏是你写的吗?那句怎么唱来着” 朱三见到朱浩话都说不利索了差点要拉住朱浩的胳膊索要签名。 朱四在旁问道:“是不是这么唱的嗨嗨嗨嗨嗨嗨西湖美景六月天” 说着把他学会的一部分唱出来朱三摇摇头:“调好像不对。” 朱浩没有心思教他们唱歌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要不回头你们问问昨天唱戏之人?” “好!” 姐弟二人这次异口同声回答旁边站着个来不及喊好却举起双手赞成的陆炳。 朱四随即笑嘻嘻问道:“昨天那个唱戏的姐姐好漂亮能不能带我去见见?要是能再次听到她唱曲儿该有多幸福啊!” 几个孩子包括京泓在内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 朱三蹙眉:“小四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朱四道:“我没坏心思啊我只是想听她唱曲儿她唱的真好听我想把小调学会朱浩那是什么调?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听过?好像是天上的曲子一样。” 朱三翻了个白眼:“那叫天籁之曲好不好?没学问真丢人。” 朱四不理会姐姐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朱浩希望朱浩能给出解释。 “可能是江南小调吧或者叫黄梅调?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们还想听的话就用功读书我会带你们出去听或者我可以把她单独叫进王府来唱曲儿等等你说的是穿青衣服还是白衣服那个?” 朱浩最后要确定一下。 “当然是白衣服那个。” 朱四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 跟小孩子刚学会追星差不多初次听到“流行歌曲”令朱四幼小的心灵产生极大的震撼想跟偶像近距离接触这种事无师自通。 朱浩不觉得朱四这小小年岁会产生追星外有关男女之事的想法就算再早熟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吧? 朱浩又想了想。 对绝无可能! “好了先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不知道今天公孙先生来不来就算不来我也会给你们讲课喂你们不会都想着昨天的戏没心思读书吧?” 朱浩的问题问了也白问。 包括发誓要用功读书的京泓全都精神恍惚此时几个小的哪儿还有心思学习?只怕心都飞出王府高墙飘到戏班子那儿去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将别(加更三) 进入腊月年关将至期末考试也临近。 这次期末考试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如果考试不过关很可能会被请出王府从此不能再留在王府做伴读。 对朱浩来说 留下与否差别不是很大。 留在王府看起来有更多接近朱厚熜的机会, 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或许会产生蝴蝶效应朱厚照是否会像历史上那般英年早逝是个问题就算一切如常他离开王府多获得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不好吗? 王府生活这几个月他感受到一种被禁锢的憋屈尽管自己只是个孩子能读万卷书却不能行万里路, 但他还是心怀改变世界的梦想, 需要更多的自由。 转眼到了腊月十五。 王府中没有寒假的说法只要不过节孩子们就要一直读书。 回到家得知苏熙贵已离开安陆毕竟腊月后城外盐池已上冻好在苏熙贵走之前成功晒了一批盐出来验证晒盐法确实可行随后苏熙贵便把后来购买的田地全都交给朱娘匆忙回省城去了。 “小浩苏东主直至临行前地也没有买全差不多买了四千两银子的地还剩下一千两纹银他给送了回来眼下这笔银子不知该如何处置。” 朱娘现在是不大不小的地主。 城外有八九百亩土地手握七千两巨资可谓现金流充足。 这银子要是拿来买戏班估计能把整个湖广地面的戏班一网打尽然后朱浩就是这时代的娱乐大亨 此等想法 仅仅只是想一想罢了朱浩可不会付诸实施。 找戏班唱戏, 赚点小钱可以, 想做成事业难比登天他开书场开戏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吸引朱厚熜的注意吗? 从说书和唱戏上挣的钱比之晒盐所得真是小巫见大巫。 “娘要不咱再做点别的生意吧。”朱浩提议。 朱娘点点头:“最近我跟你姨娘商议过看看做什么生意好可咱除了贩卖五谷杂粮和官盐外做别的营生都没经验实在不知做什么好。” 朱浩道:“娘如果只是开铺面做营生算不得大商贾要不我们像苏东主那样成为行货商人坐商哪儿有行商赚钱啊?” “啊?” 朱娘着实吃了一惊。 要说还是儿子有野心这是不打算做小本买卖准备干一票大的? 李姨娘抿嘴笑道:“咱手上就算有银子, 也经不起瞎折腾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 朱娘看了看儿子, 又看看李姨娘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朱浩笑着挠挠头:“姨娘说的也对如果咱把生意做大最后属于谁还不好说呢一切从长计议吧。” 朱娘闻言有些惊讶这次儿子居然选择了妥协? 转性了? “娘年底前王府有一次考试我的想法是如果不行的话我就选择考砸从王府出来你同意我的决定吗?” 朱浩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征求朱娘的意见。 朱娘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王府太过凶险就算离开娘也有能力供你读书。” “嗯。”朱浩点头。 难得朱娘支持自己但他知道朱家肯定不会同意若他被王府以成绩不好为由赶出来朱家指不定就会挟持他威胁朱娘交出铺子田宅返回朱家过那暗无天日的生活。 “娘不如咱换个地方”朱浩又提议。 朱娘摇头:“不可咱走不了。” 朱浩道:“那就跟苏东主说说他姐夫曾在江西当藩台关系路子什么的都有不如我们到江西去等过两年我长大了再回安陆。” 朱娘这次没表态。 虽说安陆不是她的家乡但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已是朱家之妇她从无迁徙的打算何况城外还有那么多土地这才刚买来就要转卖? 进退两难! 可对朱浩来说安陆是他的户籍所在虽然最终会回来参加科举但不必死守在这儿。地买回来了又不是自己种从佃户手里把租子收上来便可若是去外地读书没了朱家的威胁岂不逍遥自在? 这次回家朱家出奇地没有派人来问话也没叫朱浩回去好像朱家把跟他沟通的事忘了。 朱浩于腊月十五下午回到王府。 京泓没回来过不多时陆炳跑进院子看了一眼。 朱浩本想叫住他小家伙却转身往内院去了不久朱三和朱四就带着陆炳出现。 “你今天回来还算准时我们出王府去看戏吧。” 朱三一来就有“非分之想”。 朱浩道:“是你父王同意还是袁长史批准了?” 朱三撇撇嘴:“说得好像以往我们都不出王府似的忘了当初我们可是一起出城去山上玩你不会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吧?” 朱浩叹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外边有人要对你们不利王府上下对你们的安全多有顾虑出王府必须要有人贴身保护或者你可以试试以前那些暗道还管不管用” “你” 朱三正要跟朱浩争论朱四拉了拉姐姐的衣袖:“三哥他没说错我今天去看过了几个狗洞都堵上了。” “用你多嘴?” 朱三转而怒视弟弟。 朱四真实在把之前二人钻狗洞跑出王府玩的事都说出来了。 不过朱浩推算那时朱三和朱四有机会跑出去更多是因为王府警戒级别不高再加上没料到朱三和朱四能找到方法偷溜出去有些大意了。 但随着朱浩进王府王府起火、张忠下毒等一系列事件后王府已不可能再给两个孩子开随意出入的口子。 就好像此时院门口就有侍卫有意无意往里面瞟一刻都不敢疏忽大意。 “这两天下雪天气不是很好不如等过几天我找戏班的人进王府来给你们唱曲儿就别出去了吧。”朱浩道。 朱四欣然问道:“能把人找来吗?” 朱浩道:“我可以试着问问这种事其实由你们去说更好!” 朱四点头。 跟王府提请从外面带人进来还是姐弟俩去提请比较合适。 四个人本来要出院子玩一会儿天空又开始下起雪来还越下越大朱三和朱四都有些扫兴正要跟朱浩一起进屋看看是否有现成的戏本可以看陆松进了院子恭敬道:“两位王子天不好你们该回内院了待会儿袁长史还要考校你们的学问。” 朱三抱怨:“今天不是休沐日吗?为什么还要考试?最烦袁先生了每次出的题目都很刁钻他学问是高但也不能要求我们的学问也一日千里吧?” 朱四好奇地道:“三哥你这个成语是不是用得不对?” 朱三瞪了一眼:“小屁孩学会纠正别人了?先把自己学的整明白再说朱浩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考试?有你在身边如果我们有不会的地方你可以偷偷提醒。” 朱浩轻轻摇头:“不可。” 陆松催促:“袁长史让卑职带两位王子回去请及早动身那边火盆已生好若迟些时候起了风两位王子着凉就不好了。” 朱四回过头道:“朱浩那明天我们再玩吧你可记得一定要去说那件事” 朱三和朱四离开。 本来是陆松带他们去的可朱四临走前说的话让他觉得有问题于是临时决定让手下陪同朱三和朱四回内院自己则留了下来。 “你儿子还在外面呢不怕他冻着?” 朱浩往屋外看了看好奇地问道。 陆松显得很自豪:“他身子骨硬朗没那么容易生病。” 朱浩笑了笑。 陆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刚才跟世子说了什么?他为何说让你去说那件事哪件事?” 朱浩没什么可避讳的地方:“世子想听白蛇传中的小曲儿我说回头请当日唱白蛇的女伶进王府给他单独唱让我向王府请求下。” “你有资格请求吗?” 陆松语气很冲却直中要害。 朱浩笑道:“所以我让他跟王爷、王妃或袁长史提一下其实找那女伶单独唱曲儿应该没什么吧?王府难道没调查过她背景?如果王府对外人的防备到了要禁锢世子的地步那就是因噎废食实不可取。” 陆松想了想没反驳朱浩的说法。 随后二人坐下。 陆松并不着急走只让儿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朱浩从敞开的窗户看到陆炳像个小傻瓜一样抬起头张开双臂迎接纷纷落下的雪花一副陶醉的模样。 朱浩搓搓手:“这地方真冷最近晚上手脚冰冷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们换个住处吗?为何最近没动静了?” 陆松道:“这里不比千里冰封的北地在这儿还嫌冷真该让你去北方试试王府中给你准备的住处比这儿好不到哪儿去。” 朱浩笑着问道:“陆典仗幼年曾在北方生活过吧?” 陆松侧过头瞪了朱浩一眼没回答但其实不需他承认或否认因为这就是事实。 “陆典仗回头我可能要离开王府。” 朱浩语重心长“我在王府里生活了小半年跟你抱着同一个目的我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希望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陆松皱眉凝视朱浩:“你要走?” 朱浩继续看着外面正对着天空张开嘴猛吃雪花的陆炳有几分神往无忧无虑的生活真好啊!嘴上却道:“我想过留在王府虽然不招人嫌吧但也不讨喜就好像一天当过贼一辈子都被人当贼看为何我还要留下来自讨没趣呢?” “我想去外地游学过几年回来我不想被朱家束缚所以陆典仗以后探查锦衣卫动向保护王府、保护世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个不留 陆松对朱浩并不信任。 在跟朱浩交谈后他马上就把跟朱浩的谈话内容告知袁宗皋表明朱浩有了离开王府的想法。 袁宗皋稍微有些疑惑:“如此说来此子想离开王府以避险?” 陆松道:“听他言语大致如此。” 陆松一早就有把朱浩赶出王府的想法眼下趁着袁宗皋让他去试探朱浩, 再加上朱浩明言要走那他没理由隐瞒巴不得朱浩早点走从此之后王府内不会再有人成为他的“同行”身份暴露的风险也随之减轻很多。 袁宗皋轻轻叹息:“唉!看来此子并不愿意为王府作出牺牲一旦遇到危险, 便想着离开, 明哲保身只是朱家不会趁他心意” 陆松想了想, 回道:“他说想到外地游学。” “呵呵。” 袁宗皋笑了笑“他思虑倒是周详连这个都想到了。” 陆松道:“那袁长史他有如此心思王府留还是不留?” 这才是陆松最关心的问题之前他都以为王府要把朱浩赶走谁知兜兜转转朱浩一直留了下来地位好像更加稳固了。 袁宗皋拿起桌旁的毛笔抬腕似乎要写什么东西但因陆松的问题心绪有些乱笔尖没接触纸面侧头回道:“自然是不留。” 听了袁宗皋的话陆松心中一阵轻松。 王府终于动了把朱浩赶走的心思朱浩自己也说要走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吧? 换作以往, 他不会深思但涉及朱浩他逐渐发现不能用常理揣度自打王府失火后上到兴王朱祐杬下到王府中零零总总的人对朱浩的行为和决定多数时候都让他不可思议。 “但若此子在年底考核中并没有落后那该如何” 陆松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朱浩嘴上说要走结果却在考试时拔得头筹那走还是不走了? 袁宗皋笑道:“既然决定不挽留那考核有何意义?之前招他到王府来做伴读也是为向世人表明王府光明磊落眼下朝中奸佞公然下毒谋害世子那王府有何必要对心存恶意之人示好?” 陆松释然。 原来朱浩的态度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跟兴王府的关系如何。 之前王府想跟外人展示王府内并无秘密涉及朝中有人上奏想让皇帝在皇室子嗣中培养储君兴王府才要向世人展示世子的存在表明其具备竞争皇储的资格。 但现在兴王府跟朝廷的关系已闹僵, 这种示好完全没必要朱浩作为与锦衣卫的纽带也没必要留在兴王府。 陆松再问:“京知县的公子” “也不留。” 袁宗皋早就有了全盘计划, 眼下不过是说给陆松听, “一个本地附郭县的知县朝中并无背景举人出身为何极力把自家孩子送到王府来做伴读?即便他无坏心思但以他的地位若锦衣卫对其施压难道他会为兴王府开罪朝中那帮奸佞不成?” 一语点醒梦中人。 陆松算是明白了京钟宽的动机虽然只是政治投机但其行为很容易被锦衣卫钻空子施压利用所以王府也不会留下京泓。 王府伴读这一职位经过不到半年时间便宣告终结无论是朱浩还是京泓都已没必要留在王府添堵。 陆松道:“就怕他们跟两位王子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两位王子那边会闹情绪。” 袁宗皋笑了笑道:“难得你能顾及世子和郡主的想法令郎在王府伴读的身份不变以后再找伴读也只会从王府适龄孩子中找寻外人不得再进王府。” 陆松点点头。 他其实并不在意陆炳是否留在王府让年幼的儿子牵扯到朝堂纷争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自己这个当爹的还夹在锦衣卫和兴王府间难做人。 如果朱浩和京泓都走了锦衣卫想知道更多有关世子的事就要出自他口若锦衣卫再知道他儿子还留在王府当伴读 陆松简直不敢往下想。 千钧重担这是要落在他一人身上啊! 现在想想朱浩留在王府好像还有点用处那就是有个人可以为他分担压力。 “好了待会儿老夫要去书堂考核世子和郡主学问最近你多留意西院两个孩子的动向。” 袁宗皋终于开始落笔写东西口中吩咐“这几日世子和郡主不会再去书舍读书公孙凤元备考乡试去了年后或有新先生到你要知道如今我们不但要防备朝中奸佞对王府不利还要防备江西的宁王他背后小动作频频剑锋直抵我兴王府咽喉不可不防。” 陆松急忙撤回一步恭敬地道:“卑职领命。” 陆松从内院出来时天空还在飘雪。 暗叹袁宗皋事事都筹谋好连宁王的异常动向也都留意到了应该是考虑到之前张忠下毒或与宁王指使有关。 他本要以私人身份去通知朱浩一声让朱浩准备收拾铺盖卷走人但又觉得这么做意义不大朱浩已经做好走的准备或许是早就推算到王府接下来的动向呢? “难道是他知道王府无留他之意所以才做好走的准备还似模似样跟我告别好似交待后事一般跟我把话说清楚这小子应该不会算无遗策吧?袁长史谋定而后动外人怎可能轻易察觉他心思呢?” 等来到王府西大门陆松忽然想到什么问一旁的侍卫:“见到朱浩了吗?” 侍卫回道:“好像出去了。” “什么?他出去了?” 陆松悚然一惊心里琢磨这小子早一天回来甚至见过朱三和朱四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而后就出王府这算怎么个说法? 正要回家的他立即转了心思径直往西边走去。 他料想大雪纷飞天气严寒书场应该没营业却不知当天虽然人少但也正因为人少票价便宜还是有不少人冒着雪过来看新编的白蛇传而在人群最前一排朱浩坐在那儿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戏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阁下您的票给看一下?” 有人过来拦住陆松去路。 可当看到陆松大氅里的武官服以及腰间的佩刀那人赶紧退到一边不敢再吱声。 陆松在朱浩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双目如炬地侧头看去“你小子回王府屁股都没焐热就跑出来看戏?这不是你写的戏吗?看了很多遍有意思吗?” 陆松本有些口渴想要倒茶喝上一杯伸手摸到茶壶却发现冰凉。 朱浩笑道:“我刚过来两个客人受不了寒风刺骨走了我便坐下陆典仗真是无处不在啊。” 陆松闻言皱眉。 这好像解释了为何此处恰好有空位但他过来时并没有见到离开的人会不会太过凑巧了? “让人给陆典仗送上一壶热茶?”朱浩问道。 陆松摇头:“不必了说上两句就走。” 朱浩点头:“也是今晚并非陆典仗当值这会儿该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尊夫人今日不在王府中吧?我看王府已在发年货很多侍卫都提了鸡蛋走这已是今年第二批年货了” 陆松发现朱浩的观察很仔细。 朱浩继续看向戏台陆松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还是青衣和白衣女子在唱此时刚到许仙登场时三名戏子都因为天寒地冻脸红扑扑的本身是淡妆却像抹了艳妆一般。 白衣女子 神容更加明媚。 陆松看这出戏已是第三次但前三次都没仔细看这次难得可以抛开一切杂念欣赏看了一会儿正出神旁边传来朱浩的问话:“陆典仗去见过袁长史了吧?” 陆松马上收摄心神斜着看向朱浩:“你知道?” 朱浩道:“我猜想你不但去见了袁长史还把我们的话告诉了他他跟你说年后我和京泓都不会留在王府了吧?” “你” 陆松双目圆瞪感觉很不可思议这小子居然这都能猜到?那他之前跟自己的对话岂不是故意让自己钻套? “陆典仗是不是想说我怕不怕你把我现在的话告知袁长史?不怕因为你说不说结果都一样我还是要走不是吗?我现在想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安陆不让锦衣卫和朱家的人查知 “不过这个有点困难一旦被家族找到我可能就要被困在牢笼出不来陆典仗能不能出手相助?” 朱浩说到最后居然是发出请求? 陆松更觉得不理解长舒一口气后问询:“既然是王府要你走朱家不能不讲理吧?为何要悄无声息离开安陆?” 朱浩摊摊手道:“如果朱家讲理的话当初或许我都不需要考虑进王府在外面读书多自在?王府危险重重今日要被人烧死明日又有人下毒你当好玩吗?陆典仗不肯相帮就算了。” 陆松不打算接茬。 你是否离开安陆与我何干?我不去告密已算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朱浩道:“有一点希望陆典仗告知袁长史眼下宁王野心已现这不戏班刚收到宁王派人送来的书函说年后在江西南昌会有一场大堂会许诺了丰厚报酬各地有名的戏班都收到邀请连我们这个刚在安陆立足不久的小戏班都不例外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讯息。” “哦?你要带戏班去南昌?”陆松皱眉朱浩带来的消息倒是跟袁宗皋与他提出的需要防备宁王府的看法不谋而合。 朱浩点点头:“算是吧其实我想说的是宁王如此大动干戈邀请天下戏班齐聚南昌其实是想寻好戏班送到京师巴结当今陛下。 “正好我想出去游学南昌也不错虽然江西地面不太平但俗话说灯下黑嘛南昌城暂时反而是天下最安全之所另外那边有个熟人我想去看看他顺带劝他迷途知返。”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开诚布公 接下来几日朱浩和京泓虽然留在王府但只能单独去学舍院读书朱三、朱四以及陆炳未再出现。 没有先生来管一副放任自流的架势到中午自己去食堂吃饭下午来不来没人在意, 晚上回宿舍睡觉仍旧可以自由出王府没人跟着只是晚上回来时很麻烦不时就被看门的守夜侍卫敲诈一笔酒钱 连京泓都看出问题不对:“朱浩王府是不是不打算留我们了?” 此时已是腊月二十。 朱浩笑道:“你才看出来吗?” 偌大的学舍, 显得空旷无比。 黑板挂在那儿冷冷清清人少了感觉格外寒冷。 京泓紧了紧厚重的冬衣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从王府离开但如果是我们一起走的话我心里会好受一些可能家父不会对我太过失望吧你要是没地方读书我可以请求父亲让你到县衙来跟我一起学习。” 朱浩用刮目相看的眼神望向京泓。 之前京泓表现出跟他竞争之意没想到居然会为对手思量想帮对手重新获得读书的机会。 “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趁着年底前这几天享受我们最后的同窗时光。”朱浩说完一本正经地拿出本书来把脑袋盖住倒头就睡。 腊月二十一。 王府已准备把两个伴读送走陆松亲自过来通知朱浩和京泓可以回家过年的消息。 京泓闷声收拾自己的家当在王府半年时间克服了不习惯眼下竟有几分不舍。 毕竟王府里他收获了很多有朋友也有竞争对手, 哪怕平时被朱三消遣也很珍惜这几个可以跟自己同喜同悲的好友。 “朱浩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陆松又打量朱浩。 “去哪儿?” 朱浩问出的话显得他心怀坦荡毫无戒备心理陆松本已转身闻言不由回头瞥了一眼。 这小子不知道有些事要避开京泓?你可真实在。 “到了就知道了。” 陆松甩下一句先到院子里等候。 等了一会儿朱浩从里面出来不言不语地跟在陆松身后陆松好奇问道:“你不是什么都能猜到?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 朱浩一摊手:“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为什么事事都清楚?无非是去见什么人总不会找个地方把我杀了然后挖个坑就地埋了吧?” 陆松没好气地白了朱浩一眼:“带你去见袁长史。” 临走前见上一面朱浩感觉袁宗皋没怀好意此番多半是以老狐狸的姿态诈他一诈准备从他身上套取最后的消息。 没有到王府内院, 却到了东院。 来到朱浩之前住的地方, 此时在工匠齐心协力劳作下院子已修好只是里面不再是仓房摆着一些木架子不知干什么的。 袁宗皋立在那儿看着院子里的摆设静等朱浩到来。 “袁长史朱浩带到。”陆松行礼。 朱浩走上前躬身问候此时袁宗皋才转过身一反常态这老狐狸脸上竟然没有挂笑容。 袁宗皋语重心长:“朱浩你熟悉这地方吧?” 朱浩心想我在这儿住过你的问题不是废话么?老狐狸你还是那么喜欢兜圈子。 “嗯。”朱浩点头。 袁宗皋道:“王府失火后这里几乎烧成白地如今大致修复了只是院子有些晦气没法再住人只能先空置朱浩你知道那把火是怎么起来的吗?” 言语中有试探之意但朱浩神色丝毫没有回避:“不知。” 袁宗皋笑道:“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呢?” 陆松冷声喝道:“问你话你就直说!” 朱浩道:“都说是尖毛镢放的火但我觉得尖毛镢那人心眼儿是坏但他很愚蠢容易被人利用大白天放火不像是他的风格但他想置我于死地我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回答陆松先是惊讶一下回过神后赶紧观察袁宗皋反应发现袁宗皋脸色也有些凝滞。 七岁的孩子看人之准确 简直观人于微。 袁宗皋神色错愕只是一瞬间随后他改换语调问道:“尖毛镢后来被判流徙只是王府遣人问他他死都不承认是其放火一再说是被冤枉的当初认罪乃屈打成招还说这把火可能跟你有关” 朱浩道:“他是想说我放把火是存心冤枉他吗?” 袁宗皋笑了笑没正面回答。 陆松厉声道:“那把火到底是否与你有关?” 朱浩摇摇头:“袁长史我只是个孩子被家族步步紧逼不得不进入王府想有个读书的机会虽然被家族威胁但我并没有泄露王府内不该外传的秘密就算我要搞破坏我去烧别的地方不好吗?为什么要烧自己住的地方?” 袁宗皋见朱浩情绪已起自以为阴谋得逞笑着道:“没人怀疑你你从火场救人都看到了你的英勇但四王子恰好出现在这儿事情未免太过凑巧。” 朱浩道:“四王子?不是世子吗?” “嗯?” 袁宗皋一时间被问得哑口无言。 “袁长史我跟郡主、世子相处近半年时间如果我还分不出他们的身份是否太不谙世事呢?但我没什么可隐瞒的知道就是知道在进王府前我就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朱浩道。 袁宗皋神色冷峻不复之前老狐狸的狡黠厉声喝问:“你说什么?” 朱浩道:“我之前就说过进王府前郡主就带世子跟我见面要从我手里买兔子世子甚至称呼郡主为‘三姐’只是我进王府后他才改口叫三哥我从火场救人前来查探情况的包括张奉正在内都直接称呼‘世子’。而且家里也告诉我兴王只有一子便是世子。” 袁宗皋本觉得朱浩有什么坏心思听了这话不由摇头苦笑。 感情早就露馅儿了王府上下演戏而朱浩只是配合着演戏?这小子心机是有多深? “但袁长史请放心我从来都没跟家里人提过郡主和世子的身份甚至京泓面前我都没透露半句我进王府来就是为读书如果王府不需要我了让我离开我随时可以走我正打算去外地游学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朱家再次利用以后王府的事跟我无关。” “至于那把火真的跟我没关系冤枉我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想堵也堵不住但我只想申明一点如果我有阴谋放了火为何还要进火场救人?是去找死吗?” 朱浩算是比较“实诚”即将离开王府时在老狐狸袁宗皋面前做到了“开诚布公”。 袁宗皋打量一下陆松发现陆松也在看他。 二人对视后好像都把最后对朱浩的戒心放下的确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光是朱浩“冒死”从火场把世子救出就是天大的功劳就算真不是尖毛镢放火也只能是别人或者真如朱厚熜所言是他自己玩走马灯时不慎失火。 袁宗皋微笑望着朱浩点点头道:“以你的聪慧将来必定有大作为难怪唐伯虎会选择你做他的弟子。” 朱浩道:“袁长史我马上就要离开王府了是吗?” 袁宗皋笑了笑没有回答。 “如果我走了王府能不能先帮我隐瞒几天?我想带着家人离开安陆后再让朱家人知道这个消息我怕被族里抓回去以我来要挟母亲以后别说是读书连自由出门的权力都没有。”朱浩一脸恳切。 袁宗皋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朱浩这才像松了口气般拱手道:“感谢袁长史一番教导即便将来我在外地读书也不会忘记王府这一段经历若有机会定当报答。那袁长史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袁宗皋抬手:“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一件事问你。” 朱浩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袁宗皋道:“你能告诉我唐伯虎为何让你进兴王府吗?只是为了让你读书?” 朱浩道:“袁长史说的是陆先生吧?他说过安陆有一条潜龙将来定会跃上九霄为天下带来福泽我想他所说的龙就是世子吧?” 听到朱浩的话袁宗皋即便再隐忍脸上也不由露出喜色。 这马屁 拍的是兴王府可袁宗皋听了心里格外舒坦。 “朱浩你认识路自行回去吧老夫还有事跟陆典仗说。”袁宗皋出奇地没有让陆松送朱浩回去。 朱浩行礼后告退。 朱浩走后陆松不解地望向袁宗皋:“袁长史您莫不是觉得那场火真的跟朱浩有关?” 袁宗皋笑道:“有关与否有何紧要?他心向兴王府这点老夫却看得通透跟他交谈一番甚至都有些不舍送他出王府想把他留下来这样的天纵奇才真是世间少有啊。” 陆松紧张起来心想这不会就是朱浩的目的?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就是为了赢得袁宗皋的信任?拐弯抹角想留在王府? “那” “还是不留了!” 袁宗皋摇头一叹“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顺带成全他让他跟家人离开安陆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王府能出手就尽量帮一把。他离开安陆对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背井离乡(加更一) 朱浩和京泓把在王府的所有家当收拾好却被告知还要多住两日。 第二天一早京泓去学舍自修朱浩则在陆松陪同下离开王府去见了于三由于三暗中知会朱娘让其准备离开安陆之事。 因为提前朱浩已通过风, 朱娘明白儿子离开王府就可能被朱家人要挟再加上家当的确不多只要有路引雇请马车方面并不困难有于三帮忙操持当天就已准备好, 随时都能出发。 下午朱浩正式带上自己的行李出王府先跟于三汇合乘坐马车出城。 路上于三不解地问道:“浩哥儿咱这是要去哪儿?” 朱浩道:“江西南昌府不是说好了要去参加宁王举办的大堂会吗?这边你先送我跟我娘往江边上船等我们出发后你再带着戏班跟上来哦对了如果龙班主有意跟着一起去可以带上他们。” 于三一边赶车一边道:“那个龙班主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带他去南昌府干嘛?不怕他把咱的戏告知别人?这样的人毫无信誉可言” 朱浩看着车窗外面白茫茫一片虽然当天没下雪, 但野地里的积雪可能需要几日才能融化。 安陆虽地处江北却并非北地, 这里冬天再冷也没到雪国经月的地步, 汉江基本不会有封冻期所以出行乘船仍旧是最好的选择。 朱浩神色悠然:“还是带上吧, 名义上我们是同一个戏班但其实却是两个戏班, 以备不时之需。” 于三问道:“何为不时之需?” 朱浩没有解释。 可他知道, 宁王召集大堂会的目的, 是选拔最优秀的戏班往京城送, 有人愿意一鸣惊人沾个贵气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权力束缚。 朱浩的戏班刚买回来还指望靠它发财呢带上戏班仅仅是一起“逃难”还不至于要把戏班转送他人就算宁王肯出大价钱买他也不会卖。 带上龙班主的人必要时把龙班主推出去如果被宁王选上的话既符合龙班主的心意还能保住自己的戏班可谓各取所需。 到了汉江边船只已备好。 朱浩上船后看到一袭冬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朱娘。 朱娘道:“小浩你没事吧?” 朱浩笑嘻嘻道:“没事啊娘, 我们快出发吧如果朱家人闻讯赶来, 走不走得成很难说于三哥你赶紧回去安排自家事吧我们九江府见。” 水路往南昌选择在九江上岸是个不错的选择从九江到南昌走陆路相对太平所以朱浩决定在九江府城德化跟戏班汇合到时只是见上一面仍旧分两路走因此暂时不需跟朱娘说戏班的事。 船只出发。 朱浩跟朱娘一起到了船舱。 此时李姨娘正跟小白一起照顾朱婷原来妹妹大冬天感染了风寒还在病中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惹人心疼。 李姨娘道:“何事如此着急要这么快走?家里就丢下了?” 朱娘坐下来摇头道:“不丢怎么办?小浩出了王府朱家人就会拿小浩为质到时我们一家子被迫回城外的庄园住之前赚的只怕会填补朱家的窟窿。眼下有苏东主关照可以到江西落脚再好不过。咱有银子到那边也能立足” 李姨娘叹道:“可惜了老爷留给咱的宅子还有刚买来的田地。”对她而言并不太想离开长久生活的地方言语中充满了对未知生活的担忧。 朱浩笑道:“姨娘田契和房契都在咱手里就算田宅一时带不走可东西始终是咱的到时派人来收租子不好吗?” 李姨娘听到这儿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释然了。 朱娘道:“小浩毕竟是长寿县户籍将来要参加科举必定要回来眼下只是帮他求学离开长寿属权宜之计。” 李姨娘投以支持的目光点点头道:“为了浩少爷一切都值得。” 朱浩俯身捏捏朱婷的脸蛋小妮子皱皱鼻子躲进母亲怀里。 朱浩笑道:“不一定多久回来也有可能只是去南昌走一场马上要过年了来年的事谁知道呢?” 提到过年朱娘和李姨娘神色凄然。 虽然现在手上银子和人脉都有到哪儿都能生存可在年关将近时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讨生活心中难免会产生巨大的失落感。 船只在汉水上缓慢航行。 船主本就跟着苏熙贵做生意之前也曾帮朱娘运过盐算是老熟人这次旅途中对朱娘和朱浩很客气不过一家子孤儿寡妇加上携带重金沿途必须慎之又慎防备宵小觊觎。 “小浩我听你的把部分银钱带出城找了盐滩偏僻处埋起来这样就算我们在江西出状况也能找人把银子起出来送过去帮咱渡过难关。”朱娘跟朱浩一起去安排睡榻时低声告诉朱浩。 朱浩点点头这件事他早就考虑到了如果背井离乡很可能半途会出现被贼人劫财的情况要保证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虽说从安陆到南昌这段路还算好走一般不会出什么状况但他毕竟对大明正德年间的社会生态不是很了解出行在外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尤其还是在宁王谋反前几年江西、湖广地面不太平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一切还是以求稳为主。 “小浩你在王府没受欺负吧?这次着急走朱家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收到风声如果派人来追” 朱娘将被褥整理妥当后坐下来面带忧色。 朱浩道:“没事王府袁长史答应我和京泓离开王府之事先瞒住外面几天京知县家的公子也会过几日再回县衙那时祖母知道咱走了最多只能对着咱家的空宅子生闷气。” 朱娘还是心存疑虑。 “我就这么把你带走是不是对不起朱家?” 朱浩感慨道:“娘等我被朱家人带回去那样是对得起朱家可对得起我吗?娘别多想咱这是形势所迫谁让祖母这个人太强势很多时候都不讲理呢?大伯家的兄长还有那个二伯他们一个个都是寄生虫本来就靠我们出钱养活” 朱娘微微思忖点了点头望向儿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 “再说咱不是也把爹留下的宅子和地留给他们了?就算没田契和房契他们走官府的途径也能把田宅归到朱家名下只有咱自己买的地和以后买的宅子才算是咱所有就这还得防备再次被他们抢走” 朱娘问道:“那朱家人会不会追来?” 朱浩道:“朱家奉先皇命留在安陆就近监视兴王府走不开的再者祖父名义是锦衣卫千户但其实手下无人我们这次是去南昌但不一定就要在那儿长久生活南昌或许只是中转站以后我还可以到别的地方求学。” 朱娘想了想道:“这样一来娘就是背着朱家带你四处走说好听点儿叫游学难听些就是无根浮萍还是不妥。” 她始终是传统的女人思想保守加上又是节妇觉得这是拐带先夫独子对不起夫家。 有了这种心态她始终有一种负罪感便想着如何弥补将来某个时候会带着儿子回来向夫家请罪可眼下她同意儿子的说法打死不能留在安陆如果儿子被朱家人带回去那一家子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腊月二十五。 京泓一早离开王府乘坐县衙派来的马车回家这几天他都没看到朱浩的人。 知道终归有一天会分别事到临头他也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而当天下午朱家派人去接朱浩到庄园汇报近期情况到了米铺才发现门怎么都叫不开问过街坊才知朱娘有几天都没开门做生意了本就是寒冬腊月很多铺子没开门也没人在意。 随后朱万简带着人天黑前赶到铺子通过破门的方式入内发现人已不在。 也非人去屋空屋子里基本摆设都在只是衣服和被褥等贴身之物被带走了还有便是值钱的东西。 铺子里的米粮和官盐都在顺带留下朱娘写给朱嘉氏的一封信表明自己带孩子外出游学说是到了地方安顿下来会给家里来信云云 朱万简本该马上回去把事情通知朱嘉氏第一时间派人追赶。 但此时天色已晚他料想城门即将关闭加上还有提前约好的应酬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拖着宿醉后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朱家庄园刚见到朱嘉氏就被其好一通教训。 “是不是为娘不派刘管家去城里找你你都忘了复命这回事?就你这样子还想为你们二房拿回锦衣卫百户职?” 朱嘉氏在得知儿媳带着孙子跑路时恼羞成怒见到二儿子这副熊样一时间火冒三丈。 朱万简一脸耻笑:“这叫什么来着?养虎为患娘之前狠不下心把老三媳妇给治了现在她都敢带人跑路 “听说王府那边不要伴读了大概她猜到娘会把小浩子抓回家当人质逼她就范所以才带着这半年积攒下的银子跑路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到哪儿去?娘真是瞎操心!”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算什么东西(加更二) 朱嘉氏怒容一敛。 除了因为她知道再愤怒也于事无补外还有便是因为儿子对朱娘的评价她是同意的她也认为朱娘一介妇道人家想携子逃离安陆能去哪儿?以为朱家锦衣卫千户身份是吃素的不成?就算手下无人找人协查没有任何问题, 能让你跑掉? “娘我看那女人多半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不如派人追去把人抓回来。”朱万简一脸凶恶之色。 朱嘉氏冷冰冰道:“不急。” “啊?娘这是” 朱万简一脸惊讶之色。 朱嘉氏白了儿子一眼:“眼下你抓她回来有何用?不如等过年后她带人私逃这件事传到街知巷闻那时她再回安陆还有何脸面自立门户?出门怕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朱万简恍然:“还是娘高明那孩儿这就找人去把她不守妇道之事往外传扬。” 朱嘉氏道:“此事不用你去张罗眼下你与刘管家往县衙一趟找县尊将其留在城中的宅子全都过到朱家名下她既选择带孩子离开就该料到宅子要回归我朱家也算错有错着。” 朱万简兴奋道:“我这就去。” 说着转身要走。 朱嘉氏招呼刘管家跟上朱万简不满道:“为何要找个外人同去?孩儿一人便能处置妥当。” 朱嘉氏不屑道:“就你?还是让刘管家在旁帮忙张罗长寿这个新知县与我朱家少有往来不知其深浅你捎带些礼物去朱家从不会亏了礼数!” 朱嘉氏准备很充分。 刘管家带着人抬了两箱礼物跟在后面朱万简代表朱家前去拜访长寿知县京钟宽可谓礼数十足料想京钟宽不过举人出身临时代理附郭县知县出身来头比前任知县申理颇有不如锦衣卫朱家派人上门应该会言听计从。 朱万简与刘管家一行到了县衙门口让门子递了拜帖随后县丞出来迎接。 朱万简大步上前发现刘管家要跟自己进去, 当即抬手阻止:“门外候着。” 刘管家急忙道:“二老爷, 这是老夫人” “以你的身份, 没资格跟县尊会面也不瞅瞅自己什么玩意儿!” 朱万简早就看刘管家不爽。 这次朱嘉氏特地让刘管家跟着他明白这是老娘对自己不放心找个人来监视自己就像是监军一样。 可他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做事哪里用得着别人在旁指手画脚?还把不把我当回事? 刘管家无奈只能依言退到县衙门口。 知县衙门后堂京钟宽会见朱万简。 这几天前来送礼的人不少京钟宽能见的都见了对他这样任期不过还有一年多的知县来说干完这一任十有八九要赋闲他也不是稀罕那点礼物就是想多结交一些人脉本地士绅比他有来头的大有人在。 “朱乡老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京钟宽对朱万简也算客气。 如果说本地来头大的朱家绝对算得上一号虽然朱万简现在只是个草民谁让他有个锦衣卫千户的爹?要说朱万简本身曾经也是锦衣卫百户只是被夺职, 说不定将来官复原职了呢? 京钟宽这几日跟士绅见面多了称谓上也是秉承一贯客气的原则。 朱万简从没听别人称自己为“乡老”顿时觉得颜面有光心中对京钟宽多了几分懈慢。 这知县来头小果然不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朱万简笑道:“京知县客气了之前一直想登门拜访未敢叨扰今日得见京知县可真是才貌双全。” 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爽。 虽然我看出这個京钟宽没什么能耐但我还是保持了不卑不亢老太太还以为我不会应付场面事? 瞧瞧我应付得多好! 京钟宽的反应却与朱万简想象的不同。 才貌双全? 这是什么鬼? 听了此等蹩脚的恭维话京钟宽先是怔了怔随即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真是个大草包!谁不知道是你将前任申知县给坑惨了?要是能选择的话我定然不想看到你这个灾星。 “朱乡老请坐来人奉茶!” 京钟宽不动声色还是表现得客客气气。 朱万简竟果真坐下然后翘起二郎腿态度极为随便显得他跟京钟宽有多熟稔一般。 又寒暄一会儿朱万简切入正题:“今日在下前来乃为家中一桩琐事城中一间铺子附上后宅和城外田亩一并过到我朱家名下。” 京钟宽略带不解:“此等事跟典吏打声招呼便可何须朱乡老亲自登门呢?” 朱万简道:“说来惭愧这件事涉及家中纷争请京知县行个方便我朱家自当感激不尽。” 说着拿出一份拟好的契约交给京钟宽。 京钟宽本以为对方是来送礼的才给了好脸色一看对方是来找自己办事心中顿时不悦等看过上面的地址更觉得熟悉这不就是自己进城第一天前去拜访过的儿子同窗朱浩家的铺子? 旁边县丞走过来本要把契约拿去办理京钟宽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转头好奇问道:“朱乡老这宅子好像是忠义将军家的不知忠义将军” 朱万简笑呵呵道:“乃是舍弟。” “哦。” 京钟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继续装糊涂“忠义将军为国捐躯朝廷特赐予田宅奖励难道是他没子嗣传承所以朱家要将其收回?” 朱万简一听心中来气。 我弟弟的家产凭什么要让他儿子继承?明明应该是我这个兄弟继承啊! 朱万简道:“舍弟没有子嗣可怜啊可怜” 这就是欺负京钟宽不是本地人以为京钟宽不知朱家内部恩怨纠葛纯属欺生。 京钟宽惊讶地问道:“可为何本县听说忠义将军不但有子嗣名字叫朱浩且有遗孀需要抚恤” 朱万简顿时露出一种“一看你就不知情”的浮夸表情眯着眼把头侧向一边用余光瞥向京钟宽:“没有的事京知县从何听来的流言蜚语?我家的事能不比阁下清楚?” 这架势 连一旁的县丞都看不下去。 县丞提醒:“朱二老爷县尊进城当日就曾去拜会朱三夫人对于朱三夫人的家境状况了如指掌。” 京钟宽其实想说的是我儿子跟朱浩一起在王府读书每次回来都听他提及朱浩最近儿子还提出让朱浩进县衙来读书 你还真当我对本地情况一无所知? 朱万简听了县丞的话有些恼羞成怒。 感情姓京的早就知道我弟弟有儿子故意呛我是吧? 居然还有脸问我弟弟有没有子嗣? 朱万简态度转而变得冷漠:“舍弟他的确没有子嗣那孩子指不定是野种我朱家才不会认呢。” 京钟宽一听就分辨出朱家到底是什么货色笑了笑道:“朱家恩怨本县不加干涉但既然明面上有子嗣那就得尊重原主的意愿不知是朱三夫人同意将田宅转回到朱家还是朱浩本人?过籍契约可有带来?” “人跑了!或去偷汉子了!田宅地契也被她带跑了!朱家是怕本属于亡弟的财物被外人窃走这才来官府办理过户!” 朱万简越发不耐烦了信口胡诌一点都不知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愣是编造弟弟遗孀的劣迹横加污蔑。 县丞又听不下去向京钟宽解释:“朱三夫人平时待人接物很是平和在街坊中多有贤名。” 京钟宽道:“既没有契约还是找乡老坊老做主本县不好干涉地方事务否则外人以为本县帮人窃夺孤儿寡母财货于官声不利朱乡老请回吧!” 朱万简一拍桌子起身怒斥:“姓京的你什么意思?莫非不给我朱家面子?” 之前朱万简还觉得自己能应付场面事但现在刚遇挫便暴露本性。 京钟宽也不怒笑盈盈道:“给不给面子咱也要照规矩办事要么有契要么乡老坊老一起前来做个公正要是各方都觉得妥当那本县也不会横加干涉只是现在一切手续都没有让本县来为朱家出头恐怕不合适吧? “本县前任申知县的经历本县也有耳闻朱乡老不会是想让本县步他后尘吧?来人送客!” 这次京钟宽不再客气。 伱锦衣卫名头再大那也是虚的我一个只干半任的代理知县怕你个球! 就算你朱家不使绊子我仕途也不会顺当给我多少好处让我给你当出头鸟? 随后朱万简就被吏员和衙差“请”出县衙大门。 刘管家等候半晌见朱万简气冲冲出来急忙上前问询:“二老爷田宅过户之事” 就在此时县衙里出来两名衙差愣是将朱万简刚才派人送进去的两口箱子又给搬了出来。 抬进去的时候是四个人抬的出来时候只需要两个人用手抱着就行。 衙差都有些不屑这箱子并没多沉就算没打开看也大概猜到里面没啥值钱玩意儿。 朱万简怒道:“那个知县不识好歹回头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刘管家其实不用朱万简说光看衙差的反应就能看出一丝端倪。 他用可悲复可怜的眼神望向朱万简好似挑衅一般:你怎么给他颜色瞧? “二老爷其实就是跟县衙通个气县衙若是不肯相帮找坊老乡老把话说清楚三夫人都携子潜逃了过户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您何必要跟知县老爷过不去?咱还是赶紧回去跟老夫人禀报寻找补救之法!” 说罢刘管家便要去赶马车。 朱万简正觉得颜面扫地需要找个地方找补闻言手一挥:“要回你回老子还有别的事做以后进县衙这种破事谁爱进谁进老子还不干了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途经(加更三)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 朱三和朱四一连多日都没被准许前往学舍连陆炳年底都没进王府二人平时就在内院读书也没先生教导只有王府典吏偶尔会过来监督一下。 姐弟二人也想找朱浩和京泓玩但苦于没有机会。 终于这天上午袁宗皋过来给他们辅导课业, 二人急忙问询朱浩和京泓的情况。 “两位小主京泓和朱浩都已离开王府回家过年去了。”袁宗皋笑着解释。 朱三道:“过年?为什么没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年底我们都在用心学习他们不用读书吗?” 袁宗皋微笑摇头:“各地习俗都有不同提前回去过年无可厚非。” 朱四追问:“那他们年后, 几时回来?” 这个问题, 袁宗皋没有正面回答。 作为师长他明白两个孩子已跟朱浩、京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无论是否有门第之见至少在孩子纯真的心灵中朱三和朱四没有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和朱浩他们玩闹起来就跟外面的同学一般无二。 “先不说京泓和朱浩的事学习上你们可有不懂的地方?今日上午课业结束下午就可以玩了年后到正月十五可能有新先生到来” 自公孙衣“不辞而别”后王府内教习位置空缺有一段时间了。 王府中学问高深者并不缺只是大多数没有教学经验王府不得不从外面请新教习回来。 朱四不依不饶地问道:“袁先生本来不是说年底对京泓和朱浩有一次考核吗?那他们学问上谁更胜一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朱浩获胜吧?就算要赶走一个那朱浩是不是应该该留下来?” 朱四惦记的是朱浩答应他把戏班那个“白娘子”叫到王府, 为他单独唱曲儿。 这件事尚未有结果就好像已后会无期。 袁宗皋仍旧只是笑着摇头, 对他而言应付这两个孩子很轻松只要不回答便可。 袁宗皋停留没多久便离去让两個孩子自修。 其实王府的孩子没有人在旁监督很难用功读书马上就要到新年他们都沉不下心。 “完了完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朱浩和京泓年后都不会回来以后我们没有伴读了。”朱三一脸沮丧地说道。 朱四不解:“姐袁先生没说他们一定回来可也没说不回来啊不是说了回家过年吗?” 朱三撇撇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袁先生明知道我们很在意京泓和朱浩留在王府如果年后还招他们回来大可直说干嘛要遮遮掩掩?大人世界里这叫人情世故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朱四嘟着嘴不满地抗议:“我已年长一岁, 过了这个年我虚岁都九岁了。” “切好像你在长, 我没长一样记住我永远都是你姐你的见识永远没有我多!” 两个孩子争了一会儿但很快想到朱浩和京泓从此以后不会再回王府两人没了玩伴课堂上没人陪伴自己也不会再有人给自己讲故事带好吃的到哪儿都孤零零心情便极度失落。 “朱浩还说会把唱白素贞的人叫进王府单独给我唱曲儿呢。”朱四脸色很憋屈。 朱三则想到什么支着头道:“朱浩离开王府后还有机会读书吗?袁先生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如果有机会最好跟父王提一下再说朱浩救过你的命两次呢!”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 明面上朱浩只救过朱四一次实则早在城外水潭朱浩就舍命救过姐弟俩但这件事不能与外人说。 “如果加上上次替我赴宴中毒那就是救了我们三次!” 朱四噘着嘴道:“不行我一定要跟父王说朱浩必须留在王府有他在我们才能好好学习可以接触新奇好玩的东西开拓眼界我们才能健康茁壮成长绝对不能赶走他!” 大明正德十年正月初一。 朱浩一行乘船抵达九江府城德化乘船通过水门。 朱浩站在船头看着船主上岸跟水关的人接洽因为船上只有为数不多的货再加上船主早就打通了关节只需要缴纳不多的城门税就能入城。 “如果有货卸到邸店就行另外苏东主派人来知会说是九江府有专人接待三夫人您一行。” 船主回来后跟朱娘说明情况。 苏熙贵投桃报李安排得很是妥当既知朱娘是带着儿子到江西来游学人生地不熟特地嘱咐友人前来相助。 等过了水关闸口船靠了岸见到前来迎接之人朱浩一阵讶异——居然不是油腻的中年掌柜而是一名娴静的年轻妇人。 “这位想必就是三夫人了吧?苏当家几日前来信告知说是这两日三夫人会从外地经九江府往南昌贱妾早就安排人在水关等着一有消息便来迎接” 妇人身材高挑鸭蛋脸柳叶眉虽然算不上绝色但举手投足爽朗干练整个人显得极为精明。 朱娘上前行礼问安。 简单交流过才知此妇人夫家姓费属九江大户之前跟苏熙贵多有生意来往因为其丈夫体弱多病很多时候就是这位隋夫人出面打点家族生意。 让女东家出来接待朱娘苏熙贵算是有心了。 朱娘叫出人手乃是之前就为朱家干活的几名长工因为没有路引这些长工只负责送朱浩一行到九江府稍后便会折返安陆而江西这边的力夫则由隋夫人帮忙雇请。 长工把箱子抬下来三口大木箱都很沉重逐一装上马车。 随即又有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过来隋夫人笑道:“三夫人您的大名贱妾早有耳闻您能在安陆那小地方做成大生意想必人脉广泛不如到舍下暂住两日春节期间往南昌府车马筹备方面需要时日住在外面多有不便请上车吧!” 朱娘看出隋夫人的热情但两人只是初次见面而居中引介的苏熙贵又不在。到了陌生地方直接住进人家家里交浅言深自然多有不便。 朱娘婉拒:“妾身住客栈便可就不多叨扰了只希望能尽快把人手找齐好早些上路。” 隋夫人看出朱娘有所避讳便不再勉强招呼手下管事过来当面安排那管事说明难处由于新年伊始伙计们年初都不太愿意外出要凑齐人手往南即便目的地是省城也需要几日。 朱娘很着急生怕朱家人追上来。 可时间不允许她只能恳求隋夫人尽力帮忙随后一家人乘坐那辆华丽的马车前往客栈。 “这个隋夫人看来很客气应该是做大生意的吧?” 前往客栈的路上李姨娘抱着朱婷带着些许疑问望向朱娘。 朱娘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隋夫人她是有观人于微的本事但此番乃是初会短时间内观察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朱浩笑道:“姨娘没看出来?这个隋夫人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能让黄藩台的小舅子如此重视所以才盛情邀请我们到她家住想把我们的底儿掀个底朝天。” 朱娘微微蹙眉:“小浩人家热情接待咱刚到就出现在码头迎接情义无价不能如此恶意揣测人家。” “嘿嘿。” 朱浩吐吐舌头“我没恶意只是实话实说咱跟苏东主做买卖他肯定不会向不相干的人提及细节再说现在苏东主靠山都到湖广去了江西这边的商贾最多只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为什么要给我们面子?正因为有种种疑虑这个隋夫人才会这般热情款待。” 经过朱浩这么一分析朱娘觉得很有道理只是不能表现出来不想让儿子太过腹黑本要规劝儿子一心向善却发现很难开口。 朱浩从马车车厢气窗看出去大年初一街道两旁虽然张灯结彩但其实并不热闹。 商家此时基本都关门歇业一般地方上的规矩都是要到初五才启市但要所有商家都恢复正常营业甚至要过了正月。 “娘到了客栈安顿下来后我想去问问于三到没有让他利用漕帮的人脉帮我们在本地问问招人的事。”朱浩道。 朱娘不解地问道:“大过年的他不留在安陆陪家人会跟来?” 朱浩道:“娘不知道吗?最近于三帮人打理一个书场听说有戏班子驻唱这次宁王召集各地戏班齐聚南昌城唱堂会他自然要去凑个热闹” 虽然朱浩的戏班在安陆本地已很火爆但朱娘和李姨娘本身是孀居很少出门再加上平时低调基本不会去凑热闹自然不知其中缘由。 李姨娘道:“倒是听隔壁三婶说城里有戏班子唱大戏很多人去看” “嗯。” 朱娘也点头“确实曾听人说及为娘还跟于三说过要去听听却未有空暇不曾想竟是于三在帮忙打理。他还挺有本事的即便我们以后不在安陆做生意他也会有个好出路。” 朱浩笑了笑。 心想如果你们知道那戏班其实是我的我还赚来不菲的家当是不是更加意外?更加惊喜?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恳求 于三比朱浩一行早到九江府一天。 戏班子习惯了行走天下冬天赶路乃是家常便饭哪里陆路好走哪里水路更佳他们更为清楚舟车换乘之下即便晚出发一夜还是早到了。 于三见到朱浩很高兴, 他生怕朱浩已启程前往南昌府戏班子在除夕当天进九江府城并不容易免不了被城门官给盘剥一番现在心里正没底呢。 “浩哥儿咱后面的路怎么走?” 于三知道朱浩过来的时间不能太久便把最重要的事项问清楚。 朱浩目光落在跟随在于三身后的公冶菱身上随口回答:“一起走就行互相间也好有个照应不过别跟我娘说戏班是我的这江西地面不太平, 处处小心为宜。公冶姑娘你有事吗?” 公冶菱最初对朱浩这个小东家充满敌意可在白蛇传于安陆传到家喻户晓还通过朱浩的关系进兴王府演出过一次后她对朱浩的态度大为改观她终于感觉到朱浩能给戏班带来的荣誉、金钱等现实利益要远比之前的李班主更多更可靠。 “东家有事问您不知是否方便?”公冶菱期期艾艾地道。 朱浩发现公冶菱对于三的戒心不减反增便对于三嘱咐两句让其先去安排一下稍后跟自己一起去见朱娘这才与公冶菱到了其所住房间。 因为不会在九江府城久留戏班这回住在客栈里房间有些狭窄晚上公冶菱需要和八岁的小姑娘瓶儿一起住。 公冶菱相当于瓶儿的师傅, 教唱腔和步法、身姿, 只是此时瓶儿在父母那边没过来。 嗅着淡淡的馨香朱浩环视陈设极为简单的房间一圈问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公冶菱有些紧张:“之前问过常管事也问过于掌柜说是戏班要往南昌府为宁王演戏到了地方我们这些人是否要出面招待达官显贵?” 朱浩大概明白公冶菱为何如此紧张。 虽然公冶菱的契约年底就会到期可眼下她仍旧是戏班的一员走到哪儿唱又为谁唱戏由不得她做主她最怕的就是演出后被哪个权贵看上霸占她或是上演那种“不给钱就不算卖”的恶心套路。 在安陆演戏即便曾进过兴王府也没说有人乱来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开心可到了更为陌生、情况也更复杂的南昌府一切就不好说了。 朱浩道:“受宁王府邀请到南昌来演戏不是每一个人都非要上台, 捧捧场凑凑热闹随便应付一下场面事便可。” 公冶菱并不相信朱浩的说法满脸恳切地道:“望东家海涵, 若是在地方上唱戏无论多辛苦哪怕是从早到晚都要登台小女子也绝不诉苦但若是为权贵表演希望东家能以他人来唱小女子的角色。” 朱浩打量公冶菱。 这个女人年岁其实不小了在这时代虚岁二十算是“老姑娘”性子却很倔有点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意味。 朱浩心想如果你知道了宁王开堂会是为选拔戏班往京城送估计你更不乐意上台表演可我买了你回来到了大场合你却拒演那不是白买了? “好说好说。” 朱浩却没有拒绝“这次到南昌我并不是为了打响戏班名头这一点你尽可放心那些可能危害到你人身安全的演出我不会让你上场还有别的事吗?” 公冶菱急忙道:“契约到期后小女子愿意拿一笔之前攒下的银子赎一個自由身。” 朱浩笑道:“那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傍身钱我怎会收你的?这一年时间安心演戏或许卖身契到期后我会跟你订个有时间和条件制约的契偶尔还要请你串串场。” 公冶菱这次没再说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但以朱浩观察她在契约到期后多半不想继续从事演戏的行当可能是见惯了戏台后的龌龊也有可能是童年留下什么阴影所以才会对登台演出那么抗拒。 朱浩跟公冶菱说完出了房间正要下楼。 于三过来问道:“浩哥儿那女人没提什么非分的要求吧?” 朱浩闻言驻足侧头看了他一眼“伱好像很了解她啊?” “没” 于三急忙摆正姿态解释道“东家别误会我就是发现她似乎无心为戏班卖力每次登台都不积极。再过一年她就要走了咱是不是也该培养一下新人?如果戏班没替代她的合适人选也该及早从外面买个回来培养” 朱浩笑道:“真把经营戏班当成终身事业?等她走了再说吧你说咱戏班的卖点是她的姿色还是新颖的唱腔?” 于三想了想态度坚定:“咱戏班能在安陆立足还得到宁王青睐前来南昌唱堂会都是因为有小东家您。” “行啦别恭维我了戏班主要还是小三哥你打理得好如果没有你帮忙就算我能写出好戏本有什么用?往南昌府这一路尽可能低调进了府城如果有什么戏要演就让龙班主的人顶上到时候见机行事。” 朱浩要保持低调。 可于三想的却是如何扬名立万。 有好的班底不用非要用龙班主那套勉强能上台面的演出阵容在于三看来这个选择不是很明智但他不敢出言质疑和反对。 朱浩带着于三回到朱娘落脚的客栈。 从李姨娘那儿得知隋夫人带了礼物前来拜访这会儿正跟朱娘在房间叙话。才见过两次李姨娘也觉得这个隋夫人“来者不善”。 “浩少爷或真如你所言她是来探咱底的。”李姨娘小声说道。 朱浩笑着向李姨娘点了点头然后让于三到楼下等候自己上楼去敲门:“娘我回来啦。” 朱娘过来开门等房门从里边打开果真见到隋夫人坐在榻边螓首微抬看向门口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如沐春风。 朱娘拉着朱浩到了隋夫人跟前介绍道:“这是犬子。” 隋夫人笑道:“码头时不见过了么?真是一表人才书读到哪儿了?” 朱浩拿出孩子该有的天真抬起头很有礼貌地回道:“论语和孟子都学完了后面要学大学。” 看得出隋夫人颇有才学点头嘉许:“小小年岁已通四书过半真乃可造之才以后为你娘争诰命就靠你了。” 说着起身“三夫人如果你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尽管吱声我会让府上脚夫在外守着若有急事寻不到人只管往城东打听一下隋家大院便可姐姐我随时扫榻相迎先行告辞。” “夫人慢走。” 朱浩礼貌地前去送客俨然如同真正的主人朱娘跟在儿子身后没有冒头的想法。 等送走隋夫人朱浩把朱娘叫回屋问道:“娘她来做什么?” 朱娘道:“没什么就是问我们跟苏东主做什么买卖我说经营官盐想那苏东主本就是大盐商算不得秘密而后又寒暄了一点家常后面你就敲门了。” 朱浩琢磨:“不知隋家是不是官商?” 朱娘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是说隋家在为朝中哪个官员经商?或是有官府的背景?” 朱浩道:“娘这时代推到前台来做大生意的哪个没有官方背景?若单纯只是经商毫无官面上的跟脚光被各级官府盘剥就够他们受的有何利润可言? “估计隋夫人并不关心我们做什么买卖而是想知道我们的靠山是谁你没告诉他我们朱家是锦衣卫千户之家吧?” 朱娘摇摇头。 她跟隋夫人的对话远未到深入的地步再加上朱娘怕被朱家人追来更不会轻易对外泄露自己的来历。 “那咱跟她客气客气就行了苏东主是好意架不住他请来帮忙的人有私心让于三出面雇请人手往南昌或比隋家更靠谱。” 朱浩说着起身到门口招呼守候在门外的于三过来谈话。 朱娘一行在九江府城很快雇请到人手。 虽然还在正月间但有于三找本地漕帮牵线搭桥再加上有丰厚的报酬作为支撑人手很快便找到但朱浩并不打算一下子招齐全了既然隋夫人那边说要帮忙自然也得用上。 两批人! 人手多一点到了南昌府后使唤起来方便些关键时候就算跑路也有人帮忙打下手。 不一定就是为了躲朱家万一宁王也想强行留他呢? 朱浩的戏班在安陆一炮而红连远在江西的宁王都惊动了光靠龙班主的人未必能镇住场子朱浩需要为全身而退做好准备。 再就是防备于三或是隋夫人的人生出歹心。 江西地界不太平若有人跟山贼暗中来往真出事的话需要有人帮衬 朱浩和母亲商议后定在初四走。 这天一大早隋夫人亲自到客栈送行却被告知朱娘一家已不住在这里却是朱浩在城西土地庙附近临时租了个院子这院子后门有小码头直通三国时周瑜点兵的甘棠湖随时可溜之大吉这也是防止朱家人跟上来后把他们抓现行。 隋夫人找到朱娘时马车已套好只等出发。 “三夫人你们到九江府未及好生款待便如此走了只怕以后苏当家来德化妾身无颜见他。” 隋夫人一如既往的客气。 朱浩笑道:“哪里哪里夫人诸多照顾我们感激不尽。” 隋夫人道:“要不这样吧妾身派人与你们同行正好南昌府那边有些账要查收一下让她跟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招呼一名女子上前。 这女子浓眉大眼脸型方正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二十岁许间的样子看起来颇有精神。 隋夫人做了引介“家中表妹通晓账目常在柜台支应未见过什么世面若是三夫人有需要只管跟她知会一声便可隋家在南昌府有店铺和货栈支取银子什么的比较方便。”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繁华背后 从九江府城德化经陆路前往南昌府走的是德安、建昌的官道沿途有庐山、鄱阳湖等名胜风景旖旎繁华异常。 来往商队络绎不绝一路经过的驿馆和村镇都很热闹随处可见敲锣打鼓、舞狮舞龙的盛况, 更让人诧异的是新年伊始居然就有人施粥赠药显得民风淳朴。 连朱娘都不由发出感慨:“江南人文底蕴丰厚到底非江北可比若长居此等教化之地身心都会愉悦许多, 小浩的学业也必大有进益。” 朱浩很想说等过个几年, 宁王之乱发生, 盗匪四起民不聊生看看江西的萧条恐怕就不会有如此想法了。 隋夫人安排随行的“表妹”对于地方上的安定繁荣却有些不屑时不时便会摇头叹息。 晚上在庐山下的小镇落脚时正好客栈外有人施粥并不是难民才能领粥喝附近农户也可以男女老少都有拖家带口的也不在少数每个人只要有需求粥棚便会送上满满一大碗大人小孩或蹲或站呼噜呼噜喝个不停。 朱浩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凑过去看了看粥熬得很粘稠, 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并不是做样子。 “祝宁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你说这句就可以领粥了。” 就在朱浩准备回去吃饭时听到粥棚旁有大人在教小孩。 朱浩很好奇此时恰好隋夫人的表妹过来朱浩凑上前小声问道:“能问问为什么领粥时要祝福宁王?” 女子一脸不屑:“这不过是宁王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这几年宁王在南昌府及周边地区时常会搞这些花头显得他是个大善人却不知” 因为附近前来领粥的人很多哪有当着受惠者的面污蔑人家恩主的?加上跟朱浩没多熟络即便眼前只是个孩子她也只把话说一半。 朱浩这才知道原来施粥赠药之事都是宁王府派人做的。 这么一看宁王妥妥的大好人啊如果不是知道几年后他会造反把江西祸害得不轻或许真被这种“善举”给骗了。 不过你施粥也就罢了, 居然在派发前让人问候可真是厚脸皮,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做善事? 朱浩没太当回事。 本来事情就跟他无关, 自己只是個路人再说他是少数知道宁王一定会谋反之人对宁王的举动嗤之以鼻可为何隋夫人的表妹会对宁王有如此大的敌意这件事就值得商榷了。 第二天一早朱浩让母亲去打听一下这个女人的底细。 对方有些警惕但想到朱娘能跟苏东主做生意想必背景雄厚自己也是奉命打探朱娘的底若一点诚意都没有怎么相互交心? “妾身本姓费曾许配人家惜夫君尚未完婚便早丧无法忍受夫家白眼便来投奔亲戚九江府落脚已有数载夫人可称呼妾身为莲女” 女子谦恭有礼向朱娘介绍自己。 她本以为自己说这些眼前这个没多少见识的妇道人家应该不会有何反应不曾留意朱娘身边跟着的朱浩心里却生出波澜。 朱浩笑着问道:“姐姐是广信府人氏?” 莲女很惊讶:“你你如何知晓的?” 朱浩笑道:“我听先生说广信府有一位朝中人人尊敬的费大学士如今休沐在家做学问乃天下学子人人景仰的对象。” 朱浩口中的“费大学士”自然是曾入阁的费宏只是现在的费宏并没有在朝为官而是致仕归乡一直到嘉靖登基后费宏才再度入仕并在大礼议后位居首辅。 莲女听朱浩对费宏非常尊敬再加上朱浩的解释合情合理毕竟费姓不是什么大姓江西姓费的名人没几个也就没多想点点头道:“费老乃是族叔幼年时妾身曾与他老人家见过数面” 如此说法显得很诚恳朱浩随即从时间线上厘清费宏于弘治十二年回乡守制到弘治十五年回朝那时莲女可不就是“幼年时”? 费宏也算江西名人他的从弟也就是堂弟费寀娶了江西上饶理学大家娄谅的孙女乃是宁王朱宸濠的正妃娄素珍亲姐妹跟宁王府渊源颇深但费宏在朝时曾极力劝阻赐还宁王护卫还提出宁王或有贰心让朝廷小心提防为宁王所憎费宏致仕还乡时宁王派人放火烧了费宏的船。 费氏一族跟宁王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难怪莲女提到宁王会满脸憎恶。 一路往南昌府走。 越接近南昌府城越是繁华好像这里是京畿首善之地宁王似要以这种方式表明他在协助朝廷治理地方上功绩卓著。 这光景若被那些不谙世事的御史看到还不赶紧在上奏中表扬宁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家国情怀?到时皇帝身边的佞臣再溜须拍马称赞一番正德皇帝还不得下旨褒扬? 恐怕这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贤名远播的宁王居然有反心反而是那些攻击宁王的人会被正德皇帝认为嫉妒眼热、心怀不轨。 至于江南江北匪患频发的乱象一律发生在湖广、赣南、浙西等处世人也以为是盗匪慑于宁王威风有意避开。 南昌府一派盛世景象官府自然不能对过往商旅动手脚如果盘剥过甚谁还会来做买卖?怎么创造虚假繁荣? 看不到盗匪民风淳朴连官差都笑脸迎人 谷嗷 过往商队特地选择走南昌府这一条官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有宁王府辐射区域安全方面才有保障沿途基本不会遭遇盗匪虽然税课仍旧要缴纳但价格极为公道花钱买个平安何乐而不为? 宁王把周边局势搅乱然后在自家门口坐等收钱还赢得美名简直一举多得。 朱浩一行顺利来到南昌城下。 还没进城门于三就先去打听了进城的规矩以及即将举办的大堂会的流程回来向朱浩汇报。 “进城不花钱走的时候可能要按人头给钱一人六文如果嫌贵的话咱可以把不上台的学徒和帮工留在城外等走的时候带上” 朱浩笑道:“一人六文钱罢了没必要锱铢必较一起进城凑个热闹。” 于三点点头:“听说大堂会将于正月十五上元节那天开始连演一个月选出来的戏班可能会在正月二十左右到宁王府演出届时王府中的贵人会来观看场面想必会很热闹。” “嗯。”朱浩点头。 一切都没超出他的预想。 宁王府把全国各地戏班召到南昌来既丰富南昌民众的文化生活猛刷一波声望和好感度又想从中选拔出最好的戏班送给朱厚照贿赂当今皇帝。 跟一般心怀不轨之徒时刻展露穷凶极恶不同宁王在谋反者中算是隐藏得比较好的知道审时度势要想干大事首先舍得付出。 朱浩让于三先行带戏班入城自己则返回马车边准备跟母亲、姨娘一起进城。 此时车驾旁朱娘正在跟莲女说事。 莲女想试探朱娘的底细提出进城后可以帮忙联系一批低价货运到别处变卖套利朱娘见儿子回来没有马上做决定。 朱浩和母亲一起上了车莲女也返回自己马车上随后车队启动徐徐往城门驶去。 朱浩询问朱娘跟莲女的对话内容朱娘道:“她说南昌府商贸发达过往客商众多他们手上有大批货但不一定带在身边很多留在湖上、江上只要把买卖谈定就能把货拿到手无论运到湖广还是送至南直隶都有颇丰的收益小浩你觉得怎样?” 朱浩笑道:“做行商买卖挣的不都是辛苦钱吗?我们在南昌府连仓库都没有货接手后放哪儿?再说我们船队和车队都没有怎么运出江西地界难道要当中间人再转卖给别人?怕是很难盈利吧!” 朱娘随即会意:“说得是娘被她绕晕了居然觉得这是笔好生意。” 朱浩知道这个娘平时很精明能被莲女说动做行商买卖说明对方忽悠人很有一套这女人能在大明这个由男人主导的社会立足绝对不是只会算账那么简单。 李姨娘抱着女儿不解地问道:“她为什么要跟我们谈买卖?” 朱娘道:“一起来的谈谈怎么做生意没什么不妥吧?” 朱浩笑道:“娘她不过就是想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生意的顺带从你这里打探一下我们有多少本钱再就是看我们做生意的手法真以为她会诚心介绍卖家给我们?有钱她自己为什么不赚?” 任何事都怕明眼人点醒朱浩把莲女的心思一分析朱娘彻底打消了跟隋夫人那边深入合作的打算。 估计这个当娘的又在琢磨怎么把手上的银子花出去最好是在南昌本地置办产业安家落户培养儿子成材 这种思维的局限性太大难以跳出小农思想的框架实不可取。 进城很顺利。 因为车队没有货物把守城门的税官根本就懒得看进城后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朱浩首先想到的便是赶紧租个院子。 戏班那边也需民院用来居住和日常训练。 不过在这之前于三要去找宁王府接洽相当于为这次大堂会报名而他带去的不是戏班的管事老乐师常在印而是龙班主。 龙班主俨然成为整个戏班的班主他不知道自己被朱浩利用了屁颠屁颠跟着于三去了。 回来后于三没不着急找朱浩而是先把戏班安置好又通过漕帮的关系找到本地牙子知道了一些民院的情况晚上过来时向朱浩作了汇报但朱浩并不满意。 “小三哥戏班租院子怎么都行但这边我们租的时间要长一些就算我们不久住也会一次交半年以上的租金且不能通过外人的关系得自己找你帮忙沿街打听看看哪里有院子出租。” 朱浩有他自己一套行事逻辑。 于三不解:“不久住还交那么多租金?却是为何?” 朱浩笑了笑没有解释。 南昌府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但他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母子将在此地长住既是为麻痹朱家也是为麻痹宁王府等潜在的敌人。 有备无患嘛!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混个脸熟(加更一) 客栈住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朱娘便带着一家子来到刚租下的小院。 这院子门前是一条青石板路再过去便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沿岸遍植柳树小桥流水人家虽不是江南水乡但江南的气息却分外浓重。院子不像北方院落那般大开大合, 天井两侧的屋宇很高东西向都是二层木楼格局。 “这里虽然没家里宽敞但胜在风景优美出门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若长久居住也是极好的” 只有前后两进院占地不大李姨娘转了转, 回来后很满意。 朱娘则继续跟介绍院子格局的牙婆商量租金细节。 当朱浩提出一次性缴纳半年房租时朱娘有些疑虑:“小浩如果我们在这里长住怕是很快就被朱家人打听到消息找过来南昌距离安陆还是太近了。” 在朱娘看来朱家势力很大通过锦衣卫的渠道要在南昌府打探到朱娘一家的住所不是难事。 朱浩让母亲低下头附在她耳边道:“娘半年租金才多少?交了钱后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想走就走没有任何顾虑到时朱家人找来以为我们只是暂时外出到时就不会追踪我们, 反而会紧盯着这边, 做无用功。” 朱娘虽然不太明白儿子的想法但还是点头同意。 随后跟牙婆谈妥, 找东家把租契延长到半年。 小院安顿下来随后就是简单收拾和布置还要添置一些用具柜子、床榻都是现成的不过桌椅板凳还是要找人定制几张被褥带的也不是很足需要在南昌府临时采办一些。 “走得太急很多东西都留在家里” 李姨娘嘟囔着对于安陆老宅还是有些不舍。 始终长寿县城的宅子才是她们住了多年早就准备生于斯死于斯的家。 小白有些忐忑地问道:“我们几时回去?” 小白毕竟不是签卖身契的婢女跟着朱娘出来全在于这几个月朱娘和李姨娘都很照顾让她有了归属感而且走的时候也只是说出门探亲好像是走娘家出来后却发现跟逃难一般, 很可能长时间不回安陆。 问题是小白的家人都在安陆等着她赚钱养家。 朱娘宽慰道:“还要看看情况小白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 就算我们不在安陆仲叔也会按时把你的工钱送到家里。” “哦。” 小白点头但心里还是有疑虑比如说仲叔是否可靠?会不会拿了钱不干事?再就是家里人是否担心自己? 朱浩也在收拾自己的屋子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朱浩跑到院子里对准备开门的小白道:“以后有人来拜访先隔着门问问陌生人不用开门你去忙吧估计是于三来了我招呼他就行。娘我先去看看” 没等二楼房里的朱娘回答朱浩已跑到前院去了。 来的果真是于三。 简单寒暄几句朱浩便跟着于三出了院门两人顺着河边的青石小路前行一直下去走个一里多便是戏班落脚处。 “浩哥儿眼下戏班正筹备亮场戏如您之前吩咐的那般准备让龙班主的人上台您是不知南昌城最近来了很多戏班子甚至有江南的大戏班应召前来一个班子有两三百号人生旦净末丑一应俱全那叫一个气派 “您之前说什么来着服化道对就是服化道比咱的都齐活还有就是人家的台姿咱再练几年怕也没法比” 于三跟在朱浩身后嘀咕这两日见闻。 朱浩很清楚戏剧本身就是富足生活的产物只有当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不虞温饱人们才有心思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而江南作为鱼米之乡大明建立后久不历战祸再加上江南本身就是戏剧鼻祖南戏的发源地江南戏班行业昌盛完全是情理中的事情。 “对了还有一些零散的戏子有的甚至不是乐籍中人也到了南昌城他们中有人想找那些大戏班挂靠落脚要不咱招几个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于三明白朱浩经营戏班的理念后一心做大做强招揽人手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同时也是为防止像公冶菱这样的台柱子契约到期后留下空挡戏班面临无人可用的困境。 朱浩道:“有好的自然要招进来不一定唱什么也不分男女我们总不能只做一些女人为主的戏吧?” 谷噏 于三眨眨眼仔细一想还真是。 之前在安陆立足不管是龙班主还是朱浩新买的戏班从牡丹亭到白蛇传唱的都是以女人为主的戏就算是三打白骨精大多数角色都是女伶扮演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这种局面必须尽快改善。 此时二人正好经过一個大门洞开的院子里面正有人吊嗓朱浩循声望去男男女女几十号人正在练功或扎马步或练腿功、腰功或拿顶、虎跳、圆场、翻身或练把子、毯子、水袖等等各色人等来回穿梭好生热闹。 于三指着院子道:“这是江南有名的‘敞云班’住处他们这次来的人最多据说光落脚地就有三处准备在城内不同地方亮相先把名头打响咱的两个班子驻地离他们不远就在后面弄巷里。” 朱浩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不管对方什么来头总归是正经唱戏的光看这练习的认真劲儿就知道人家吃的是专业饭。 而朱浩的戏班更多是满足自己的个人兴趣爱好办班的初衷不同经营策略自然也就不同没必要羡慕人家的戏班有多大人手有多全。这样的戏班就算给他他也养不起甚至不会养以后真想拿这个发财是怎么着? 老子以后要考科举建从龙之功要掌权兼济天下不是为了在梨园这一亩三分地混日子打发余生。 于三带朱浩到了地方。 左右两个院子房间不多比在安陆时还要狭窄临时增加了很多床铺两个戏班都需要人挤人。 但因为客居他乡没人在意这个。 院子不大人一多便扎堆甚至一小半人训练不得不搬到河边空地上。 “怎不见龙班主?”朱浩问道。 此时戏班管事——老乐师常在印迎了出来闻言赶紧道:“龙班主带人去开亮场戏了这不是于掌柜吩咐的么?” 于三笑道:“东家忘了跟您说了人家要打响名头咱也需要再者昨日宁王府有交待让咱早点开戏毕竟报酬不是白给的正月十五前得演个四五场龙班主今日自告奋勇去了好在不用咱自己搭台用王府提前准备的戏台就行省事” 朱浩点头虽然不是亲口吩咐的但他并不介意。 毕竟上午都在忙着搬家哪有工夫管戏班这边? 再说龙班主去唱戏正好试试水不管怎么说龙班主唱的也是他排的戏料想效果不会差到哪儿去。 随后朱浩把戏班的人召集齐全查看情况又让于三发了赏钱让自己的员工也能上街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什么的。 这边还在安抚手下龙班主带着人回来了脸上满是颓丧。 于三诧异地问道:“咋的?亮场戏唱砸了还是怎么说?” 龙班主看到朱浩也在赶紧过来行礼问候随后才解释:“根本就没唱江南来的大戏班把那些公家的台子都占满了不给咱上场的机会好说歹说都没用鄙人始终不是咱班子的东家这件事可能非得东家您亲自去说才行” 随即一脸殷切地望向朱浩好似在说你是东家我们到了地方不能唱戏你不得去走动一下疏通关系? 常在印听了有些好笑扁扁嘴道:“唱不了就唱不了呗没台子唱又不是我们的错反正宁王府会给报酬再者大冬天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人家抢着上戏台情有可原大不了晚些时候再去真想唱还没得唱?” 龙班主瞪了常在印一眼。 常在印没当回事笑了笑转身回去招呼人练功。 朱浩道:“公家台子用不了就自己搭台唱吧这时候各个戏班抢着亮相城里到处都是唱戏的百姓不知该听谁的换作你们有不花钱的戏听肯定是找大戏班捧场哪里有捧我们的道理?” 龙班主急道:“正因为这样搭私台就更没人看了还是用公家的大戏台才能一举打响名头。” 看得出来龙班主对于名利看得极重而朱浩戏班的一众人则以咸鱼居多一个个淡泊名利没谁主动请缨上台演出的。 于三笑呵呵道:“老龙你也真是咱才落脚怎能让小东家四处奔走?要不这样回头找大戏班商量一下请他们匀出个时间让你的人上去试试不如就找敞云班的人商量你看怎么样?” 龙班主道:“敞云班怕是不会给咱面子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小东家您要是忙只管忙您的小的带龙班主去跟敞云班的人交涉不需您亲自出马” 于三非常“上道”明白朱浩这会儿不想代表戏班抛头露脸跑关系走交情的事他就代劳了而且他从来没有当家作主的经历想趁机到各大戏班走走就算不争脸也先混个脸熟。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各有志(加更二) 朱浩本要让于三打探一下唐寅的情况历史上唐寅被宁王放归乃是正德十年三月发生的事情。 料想唐寅是聪明人在宁王座下当门客日久不可能要到三月才知宁王有谋逆之心现在估计就在琢磨怎么逃离回头还要施展醉酒、裸奔、跳湖等高难度动作 但于三忙着去跟大戏班联系一时间走不开, 朱浩决定还是先把事情放一放等有了比较完整的想法再找于三帮忙。 朱浩回到自家院子朱娘已带着家人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妥当了只差定制桌椅板凳和被褥什么的当然被褥只是替换所用并不打紧。 “小浩回头我就让街坊帮忙打听一下, 看看周围是否有先生收弟子江西科举甲天下大儒多不胜数, 再不用担心有人从中作梗只要咱能拿出厚礼拜个名师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朱娘打起在南昌城久居的想法刚安顿下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想给儿子找先生把课业续上。 朱浩皱眉:“娘我不找先生。”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说什么傻话?你跟娘到江西说好是为求学如果你不打算读书娘第一个不答应! “以往咱是没条件现在有了条件就算你在经商上有头脑可你也不能长久做那些贩夫走卒之事。” 对朱娘来说赚钱固然重要但赚钱的目的是为儿子前途服务让儿子走经商之路她绝不会应允。 朱浩笑道:“娘就算要找先生, 难道不考虑一下陆先生?你忘了他可是到江西南昌府来的如果找到他让他来当我先生的话, 不是更好?” 朱娘这才想起当初做的“糊涂事”, 随便找了个烂酒鬼给儿子当启蒙先生为此她还后悔了好一阵虽说她一直觉得“陆先生”有本事可那始终是没钱没关系时的无奈之举。 “陆先生他人在南昌府吗?” 朱娘求证一般问道。 朱浩语气肯定:“当然在啊之前他说要应宁王之聘到宁王麾下当幕宾呢。最近我多出去找找或许能碰到到时候让他跟咱回安陆好不好?” 朱娘蹙眉不太赞同儿子的提议。 刚从外边进房来的李姨娘闻言抿嘴一笑道:“浩少爷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没打算好好求学啊亏你娘这几天总念叨到南昌后就给你找好先生。” “姨娘你别取笑我了找先生归找先生但也不能乱找啊像陆先生那样会各地口音的先生很少见江西地面的先生操的都是本地口音比如九江府说的是江淮官话赣东南说的是客家话, 赣东北说的是吴侬软语, 南昌府说的则是赣语日常教学这些我根本听不懂怎么学?” 朱浩拿出理由。 朱娘神色冷峻地瞪着儿子就差来个家法伺候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在她看来还是先找到先生看看人家是否收自己的儿子再用甜枣加大棒的方式让儿子老老实实求学。 朱浩感到巨大的危机。 明明自己只是把南昌当成中转站朱娘突然就认真起来。 可能是朱娘觉得南昌府很繁华江西科举又冠绝天下不管是状元数量还是进士数量都首屈一指非常适合儿子进学至于躲避朱家只要隐藏得好也不是没办法而且就算再到别的地方生活也还是可能会被朱家找到。 大隐隐于市。 南昌城这市够大了吧! 为了避免被老娘掣肘朱浩只能抓紧时间寻找唐寅毕竟这是他要执意来南昌府的主要目的。 要求学哪儿都可以南昌他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唐寅把这个即将要装疯卖傻半生寒酸落魄八年后在老家凄然离世的大才子从深渊带入正轨也对得起他平时有事没事都往唐寅身上推的恩情。 下午朱浩在附近街巷逛了一圈一无所获怕走远了出状况不得已只好去找于三此时于三正兴奋跟龙班主谈及有关唱亮场戏的事。 “小东家您是不知道咱的戏火了很多人前来观看台下叫好声不绝于耳还有的戏班想偷学咱的戏就连敞云班都想跟咱好好谈一下合作事宜想要见一见给咱写戏本的人。” 于三说话时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大概意思是他去找敞云班说情人家真给他面子让龙班主带人上台唱了一场本是作为垫场戏谁知一下就把观众的热情点燃了。 敞云班作为闻名江南的大戏班也是识货的发现朱浩编的戏很受欢迎自然想把戏学回去最好是把写戏本的人挖走达到效益最大化。 可怜的于三还不知道自己被豺狼惦记上了。 朱浩看着龙班主笑道:“多亏龙班主的人演得好。” 龙班主一脸谦逊之色:“哪里哪里都是小东家您教得好所唱不过是您之前亲手提携的两场戏本来只让唱一场后面敞云班主动让出位置又加唱一场” 于三一脸兴奋之色道:“东家回头可能敞云班班主还要来拜访您。” 朱浩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麻烦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本就不是为扬名立万而来找個由头把戏班带上现在让龙班主去唱一场居然还唱出风波来了? “龙班主才是戏班当家人如果敞云班的人来就让龙班主去见于掌柜你跟我出来一下有事与你商议。” 朱浩把事情推给龙班主龙班主求之不得拍着胸脯应允下来这种出风头的好事他巴不得冲在前面。 只是于三很不理解出了门口便急不可耐道:“浩哥儿就算咱真不在意那虚名可也不能把好处都让给姓龙的啊。” 谷襽 朱浩道:“名声大小不重要保住戏班最着紧一旦成名就会有很多人惦记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想伱帮我打听一下唐伯虎在南昌府的情况以我所知他在宁王府当幕宾 “另外麻烦你找人把南昌府的地图画给我要最详细的那种南昌比安陆大许多我初来乍到自己研究太麻烦。” 如朱浩所料于三听得云里雾里。 让他跟三教九流的人交涉完全能胜任可现在让他去找宁王府幕宾还要搞什么地图他有点抓瞎。 朱浩也知道有些为难于三补充道:“唐寅的事尽可能打听短时间内不求有消息地图方面如果不能画得太全至少标注出南昌城内重要的地点比如说各级衙门所在还有东湖、百花洲、宁王府这些地方。” 于三这次听明白了急忙点头。 朱浩手下没什么人可用琢磨回头接触一下南昌的地头蛇花钱找人打听唐伯虎的下落。 跟于三回到另一边院子但见龙班主厉声喝斥两人:“走走走这里不招募戏子你们不是乐籍也非本地人谁要?” 朱浩仔细打量。 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小的八九岁比朱浩高出半个头。 像父子也像爷孙毕竟这年头成婚早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都有可能孩子满街跑男人五十多六十多才老来得子的也屡见不鲜不过仔细看二人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一家子。 朱浩走过去时两人已被龙班主赶走。 于三开口问道:“什么人?” 龙班主一脸厌恶之色:“说之前在街头看了我们的戏大受震撼一路尾随过来请求入伙一问才知道是西北过来的连乐籍都不是应该是搞杂耍的这样的人做事没个分寸简直碍眼。” 朱浩饶有兴致地望过去。 光是看背影走路笔挺加上手上拿着刀剑看上去像是武生京剧尚未诞生前可供演出的武戏不多这种人更多是在戏班跑龙套或者干脆街头卖艺。 别人不需要武生可朱浩需要啊。 如果戏班子里有武生那自己可以写的戏本就更多了舞台效果也更好就算不行让那个年纪大的去白蛇传里演法海也比戏班里老乐师客串更好最重要的是这种街头艺人招募回来立即就可以派上用场不用再培养对朱浩来说正合适。 正说着敞云班驻地那边有人抬了两顶滑竿过来。 大概是敞云班中颇有地位的人来了是不是班主另说龙班主和于三都慎重起来准备陪朱浩一起前去迎接。 朱浩摆摆手:“接待事项就交给你们了记得别提我的存在我先回了。” 于三和龙班主去接待敞云班的人。 朱浩则追着那一大一小去了过了一个街口总算把人追到。 “两位请留步!”朱浩招呼。 二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朱浩神色中带有几分警惕。 年长那个虎背熊腰肤色黝黑乃一长髯大汉他望了一眼小孩小孩脸皮白净浓眉大眼颇有气势朗声问道:“你叫我们?” 大汉自己不问让小孩问看得出来二人很重法统讲究对等。 朱浩笑道:“听说你们要找戏班挂靠?实不相瞒我手下也有个戏班想找几个武生回去唱戏不知” 二人连朱浩的话都没听完转身便走。 一点面子都不给。 “两位不听听我开出的条件吗?” 朱浩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却丝毫不恼依然大声招呼。 这次大汉在脚步不停的情况下冷冰冰甩下一句:“人各有志请不要勉强。” 言下之意我们要找戏班挂靠也只找那种有前途、能给我们光明前途的戏班不是随便找个街边的小班子你的好意我们只能拒绝。 一对心高气傲的家伙! 朱浩差点放弃招募但想想又觉得有点儿意思朗声道:“人不分尊卑贵贱可以有志气但也要看能耐几何没本事还没眼力劲儿的话有志也白搭。” 大小二人随即一齐转身瞪着朱浩大汉杀气腾腾:“你是在质疑我们的本事?” 呵。 不但心高气傲自尊心还很强容不得别人轻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斗戏 大白天的朱浩突然面对两个手持刀剑之人即便刀剑看明白了只是道具但要不是周围还有行人经过真怕对方会当街行凶。 朱浩道:“无意冒犯只是想知你们是否真的有能力融入戏班先前龙班主就是刚才你们要加入的那戏班的班主, 他跟我说你们是西北人不是乐籍乃是行走各处艰难求生的街头艺人我的戏班恰好需要这样的人才故过来问问。” 大汉皱眉。 之前朱浩说其手下有个戏班以其行走天下的阅历, 当然不信。 可龙班主能把话告知这孩子可信度便增加了很多。 “不如这样, 你们二位跟我回去如果你们真有能力的话可以加入我的戏班跟着我的人一起演出不知你们可有意向?” 朱浩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子“这里合起来有一两多的样子如果你们通过考核证明有能力这就是你们的签约费。” 大汉见对方钱都拿出来了更不是普通孩子具备的能力皱眉问道:“何为签约费?” 朱浩指了指河对岸的院子:“你们看那边乃江南著名大戏班敞云班驻地只有他们的戏班中才有专门唱武戏的普通小戏班恐怕没能力接纳你们但大戏班招人必须签卖身契且按照规定得是乐籍 “所谓的签约费, 相当于一次性买断的价格你们跟着我的戏班唱戏但不会签卖身契未来唱多少戏拿多少钱明码实价一切按照契约来!” 小孩听到这里抬头看向大汉明显已心动。 大汉沉吟一下微微摇头:“我不加入你的戏班那位龙班主的戏班倒是真不错我们想跟他唱戏。” 朱浩笑道:“吃梨园这碗饭一切得靠本事伱们若是真材实料我就把你举荐到龙班主的戏班去不去由你。” 说着朱浩转身往来路去了。 大汉犹豫了一下迈步跟上小孩自然尾随而至。 “两位不知你们是何关系?来自哪里?”路上朱浩问道。 大汉回道:“来自西北父子。” 回答得极为干脆却又很笼统显然出行在外, 对陌生人有着极强的戒备心。 三人来到龙班主戏班所在院子, 刚进门就见于三和龙班主正在跟敞云班的人闲聊朱浩没有打扰的心思来到院子一角的磨盘边坐下。 紧跟在朱浩身后的大汉问道:“不知那是何人?” “过来寻求合作的不用着急等人走了我们再过去也不迟。”朱浩说完安静等待。 于三和龙班主一直在跟敞云班的人交谈其实他们已留意到朱浩带了两个人回来只是记得之前朱浩的吩咐不要泄露其身份于三怕朱浩这边有什么要紧事将敞云班的人交给龙班主招呼往朱浩这边走来。 “浩哥儿这是?” 于三很有眼力劲儿近前后没有在陌生人面前称呼朱浩为小东家。 朱浩笑着对身后大小二人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于掌柜乃龙班主雇主此番乃是于掌柜带着龙班主的人千里迢迢自安陆过来唱戏” 大汉将于三上下打量一番眉宇间露出不信任之色摇头道:“不像。” 于三本来脸上堆笑闻言脸色一变:“怎么说话呢?还能骗你不成?” 朱浩笑了笑。 龙班主跟于三乃至于跟朱浩的关系的确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大概眼前这个带儿子闯荡天下的父亲只是从于三的谈吐和举止便判断出于三更像是个打下手的没有东家身上那股气势。 其实人家没看错。 正说着另一边敞云班的人满脸不快地离开看样子没谈拢。 朱浩瞧见龙班主出去送客时面带不舍或许是敞云班抛出了橄榄枝条件也算优渥对于龙班主这样重名利的人已然动心但又知加入大戏班会被人盘剥再加上戏本不是他的人写出来的心里没底。 “走吧随便搭個台子让他们两位唱一段如果唱得好就让其在龙班主手下唱戏于掌柜没意见吧?” 朱浩假模假样问道。 于三笑着点点头:“您都发话了自然没问题。” 朱浩带着于三和艺人父子走到院门口时龙班主刚好送客完折返迎头撞上连忙过来行礼。 龙班主看到父子二人脸色不太好看:“东家您怎将他二人带回来了?” 龙班主本来就看不起那对父子也没心思刻意隐瞒朱浩的身份当着那对父子的面便直接把朱浩的身份说出。 父子二人听到这称呼脸色都变了。 “龙班主他们想加入你的戏班如果你不需要可以让他到我这边来。”朱浩笑嘻嘻道“我这边缺武生但他们又点名要加入你的戏班所以我只好以你的名义把他们找回来了。” 龙班主眼睛微眯一脸不耐烦的神色好似在说你想把人带走随便说得好像我这个给你打工的人有资格干涉你的决定一样。 此时那大汉才上前行礼:“龙班主不知这位小当家是?” 龙班主道:“他才是真正的东家你进他的班子比进我这草台班子强多了。” 大汉眼神迷离。 分属两个戏班听起来就不是一伙的你怎么称呼他为东家呢? 谷逌 此时几人来到隔壁院于三已进去招呼常在印带人出来。 常在印恭敬问道:“东家台子怎么搭?” 朱浩道:“不用太大这样吧就搭个八仙桌大小的台子武戏不但要看功夫还要看唱腔我来清唱一段请二位仿照我的唱腔跟着唱顺带摆出身形台姿以你们自己的方式你们看如何?” 此时父子二人虽然知道朱浩是东家却依然有离开的想法。 眼前这些人关系太乱之前想加入龙班主的戏班是看其班子不大但能排好戏觉得有前途。 可眼下的混乱局面却让大汉觉得这种内部构架不清不楚的班子毫无前途可言。 “小当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 大汉婉拒朱浩的好意。 朱浩笑道:“别忙着拒绝哪里表演不是表演?想扬名立万一点冒险的勇气都没有吗?”说到这儿他扬了扬手里的碎银子“这钱就不当什么签约费了只算是彩头只要你们唱得好便可以拿走。” 经朱浩这一说大汉犹豫了。 对行走天下的街头卖艺人来说钱财是最可靠能傍身且带来稳定生活的好东西。 朱浩道:“我先唱你们听着让两个戏班的人做个见证!” 没等父子二人拒绝朱浩已自己跳上临时搭建的台子。 朱浩作为戏班东家戏本是他写的之前的唱腔也是他教的但他真没有登台表演过。 眼下虽然只是个临时戏台但朱浩手下两个戏班的人都把练功之事放下跑到院子里看热闹也是都知道朱浩水准不低想看看东家到底有何等才华能以小小年岁撑起安陆一地的梨园行当。 朱浩上台摆开一个武生的架子但仅仅只是具备个形而已。 口中唱道: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 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不过是最简单的说唱脸谱的几句歌词无须计较窦尔敦是谁这位乃是明末清初的人物只需要关注唱腔即可。 这段最适合武生来表现身形台姿朱浩便拿来当作考核题目。 如果说之前父子二人对朱浩还有所轻视可当听朱浩在小戏台上唱出这几句那唱腔和形、意可就非普通戏班中人能比。 “好!” 围观的两个戏班的人当然拍手称赞。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以后要是把这唱腔、唱词用到戏台上那还不赢它个满堂彩?尤其表演者还是东家就算唱得再差那也要叫好啊! 否则还想不想在戏班混了? 朱浩唱完从台上跳下来笑看父子二人:“你们能唱吗?” 大汉点头:“小当家的唱腔与我西北边地的唱腔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下可以一试。” 朱浩会心一笑。 京剧本来就糅合了很多地方戏曲其中高亢的部分就来自于秦腔这大汉一听就从中找到西北唱腔说明戏路对上了。 于三在旁提醒:“你上去唱可是要拿出武生的派头只是嘴上轻飘飘唱两句那就没趣了!” 大汉感觉自己被人轻视一提长刀飞身一跃便上了一米见方的台子身姿轻盈可当落在戏台后身形又稳如磐石随即抡起手上的长刀舞得虎虎生风而后便以他的唱腔把朱浩的词给唱出 乍一开口嗓音比之朱浩洪亮十倍有余。 别说周围看热闹的就连河对岸都能听到。 他手上功夫更是不得了一边唱一边耍大刀尤其唱到“红脸的关公战长沙”时更是没来由气势大涨让人感觉如果他手上真的是关公的青龙偃月刀挥舞之下必定能斩下敌人十个八个首级。 这一段没几句当大汉唱完亮出身形台姿停顿伫立一片安静台下一个叫好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看向朱浩似乎只有朱浩才有资格当评判。 “好好好不服都不行龙班主看来你没眼光啊这样的好手不招揽到身边真是戏班一大损失这彩头给得值。” 朱浩不是那种喜欢耍赖之人人家唱得就是好给点碎银子争取收到手下做事何乐而不为呢? 眼见大汉从戏台上跳下朱浩把碎银子奉上大汉却没有马上收下。 朱浩问道:“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大汉回答:“我父子二人祖籍延绥本是军户鄙姓关。” 朱浩恍然。 难怪唱到关公的部分格外有型延绥镇妥妥的陕北秦腔发源地又是关家人唱到祖宗的好戏能不卖力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宠辱不惊 常在印走到父子二人跟前道:“这唱腔能透十里关老爷的后人唱得果真不一般东家不如邀请他们加入戏班以后一同搭台唱戏想来也是一方名角。” 关家父子听到这话顿时感觉颜面有光。 朱浩笑道:“既是关二爷后人, 看来以后要给你们多排几出关二爷的戏戏台上一亮嗓那叫一个金戈铁马宛若千军万马扑面而来想来观众会当场沸腾” 见朱浩如此捧关家父子旁边龙班主热心问道:“关二爷的戏不知是哪出?” 显然龙班主想从朱浩这里学到更多的戏他发现这才是他能赢得敞云班这样大戏班青睐的根本原因。 趁着如今两个戏班还在一起怎么也要把朱浩身上的能耐多学一点回去。 朱浩见关家父子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当即板着脸回了一句:“走麦城!” 关家父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少年更是直接提剑往地上一剁厉喝:“你” 四周戏班的人都听出朱浩言语中多有不敬。 先前还称赞关家父子的能力转眼就提到走麦城人家姓关的自居关云长后人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场面瞬间安静! “怎么走麦城这出戏不好吗?” 朱浩似乎不明白这出戏对关羽意味着什么语气变得冷漠“小兄弟看你这架势是要打人啊?戏台不是疆场疆场上讲究百战不殆可将军领兵, 百战胜九十九但凡输一阵便是倾覆之灾。” 龙班主一脸嘲弄之色:“东家言之有理, 关老爷终归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啊!” 关父脸色冷峻, 却并未出言反驳。 朱浩道:“戏班唱戏, 讲究宠辱不惊如果我给你们写千里走单骑、战长沙、水淹七军你们就大唱特唱写个走麦城就甩手不干撂挑子那我招你们有何用?戏班唱戏乃是戏挑人而非人挑戏。” 周围都是梨园子弟当朱浩提到“戏挑人而非人挑戏”时每个人都深有感触素来都是戏班让你唱什么就唱什么还有你选择的权力? 关父脸上本有恼色觉得朱浩故意刁难但听了这番话将长刀交给儿子抱拳行礼:“小当家言之有理之前对您多有轻慢看来您配得上东家的位置, 望您能收留, 让我父子能在您的戏班中混口饭吃。” “爹” 儿子却不乐意了。 明明自己父子被人侮辱却要低声下气求人收留明显不符合平时父亲对自己的教导很不甘心。 朱浩一看小家伙闹情绪而关父已认错自然不能把场面搞得太僵转而开怀一笑:“当然啦走麦城这种戏好是好发人深省寓意也很深刻但观众未必会买账 “百姓都敬佩关二爷忠义无双谁希望看到大英雄落难?咱编戏也要考虑市场嘛!所以关二爷的戏还是要从水淹七军这样吸引观众买票的戏开始排” 此话一出就连一些平时心底对朱浩有所轻慢的戏班中人也不由吸了口凉气。 感情你之前说要编个“走麦城”的戏只是在试探关家父子看看他们是否能做到宠辱不惊? 而不是真的要让戏班唱这出戏啊! 你这心态真是個八岁孩子该有的? 简直是个人精! “好了咱到里面详细商议一下合作细节龙班主你们回去练戏接下来的戏台还要靠你们大展身手呢!” 朱浩发出邀请这次关家父子不会再想着跟龙班主走了。 明眼人都瞧得出朱浩才是主心骨至于龙班主大概是沾了朱浩的光以这样小肚鸡肠容不下人的心态谁会跟着他混? 朱浩把关家父子叫进房里。 先问过名字。 父亲名关德召儿子名关敬。 “祖辈本为榆林卫军户后编为屯军传至我这一代鞑子时而叩边屯田一再被劫掠数年颗粒无收便在军中唱戏谋个生计前年鞑子破了坞堡家中亲眷尽失便逃难一路南下父子相依为命求个生路。” 关德召把自己的来头大概一说基本就是西北边地自土木堡之变后半个多世纪的真实写照。 土木堡之变前西北地面就算不太平但大明是天朝上邦四夷宾服边民好歹能有个稳定的生活。随着成化、弘治年间草原部族崛起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西北边境处处烽烟边民辛苦劳作却无所出生计逐渐断绝只能逃荒。也有弘治中改开中法后西北商屯废弛、土地荒芜的缘故。 关家父子曾是军户后当屯民土地没了就到军中唱戏劳军养家糊口结果驻军的城堡被攻破妻子和父母估计都死于鞑子屠戮父子俩便到南边来讨生活 朱浩道:“事前得跟伱们说清楚我们的情况我们本是湖广安陆长寿县的戏班此番不过是应宁王府邀约来江西南昌唱堂会演上一段时间回头我们还得回安陆。” 关德召点头:“当家去何处我父子便去何处。” 常在印一听对方有跟长久追随戏班的打算笑着道:“东家看关家两位官人都是唱武戏的料以后得你点拨前途不可限量。” 朱浩道:“于掌柜如果戏班再加两个人是不是这院子就不够住了?” “这” 于三想了想本来地方就不够用加两个人当然更加拥挤当即点了点头。 朱浩笑道:“我们来南昌唱堂会每天训练和演出已经很累了怎能在休息方面再薄待大家?这样吧再从周边租个院子把戏班中的男女分开混居一起始终不方便今天就把事情给落实了。” 谷爏 “好咧。” 反正不用自己出钱于三自然乐意接受。 朱浩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交待:“你们两位跟常管事说一下暂时不用你们出来唱俸禄方面每月按五钱银子算等你们正式登台的时候务必一鸣惊人。这点散碎银子先拿回去把家当迁过来。” 关德召不是迂腐之人此时才把朱浩之前允诺的“彩头”接了过去马上就带儿子去搬家正式入伙戏班。 几人一起出了院子。 关德召不解地问道:“东家平日不住在这儿?” 于三介绍道:“你们可别小瞧了咱们东家咱戏班的戏本都是他写的东家本来不做这行买个戏班回来就图个消遣有正经生意做咱小东家可是腰缠万贯” 关德召重新打量朱浩脸上满是诧异。 朱浩身上穿戴没见多好看上去也就普普通通怎可能是腰缠万贯的主? 可朱浩的本事真不像一个孩子能拥有的。 “在下长见识了。” 关德召不得不服。 以往观人的经验在朱浩身上完全不起作用连朱浩身边人也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他几度怀疑人生。 几人一起顺着河边走。 朱浩拿出孩子该有的天真问道:“关老爹以后大家伙儿一起唱戏彼此间再无隔阂看你们台功了得想来自小练武吧?” 关德召看着儿子摇头轻叹:“只是花架子上不得台面。” 朱浩笑道:“练武是一回事唱戏又是一回事我看关敬也有功夫底子日后应个武举啥的也不错” “不敢想。” 关德召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苦笑着摇摇头看来他很务实。 饭都快吃不上了 还想着儿子出人头地? 有心无力不做那白日梦! 一旁的关敬则用略带敌意的目光看向朱浩大概还在恼恨这个新东家之前提到关羽走麦城以此消遣他父子二人。 自尊心作祟呐! 朱浩跟父子二人在街口作别目送对方离开。 于三本想跟上生怕关德召父子拿了“签约费”跑路却被朱浩拦住并嘱咐他早些把院子租到手。 于三见朱浩对关家父子如此信任便没说什么。 等朱浩第二天再来时关家父子已安顿下来。 女眷全部迁到后巷新租的院子关家父子正式成为戏班的一员这会儿正跟常在印一起搬搬抬抬。 “东家!” 关德召见到朱浩点头打招呼朱浩笑着回应看着父子俩抬着口大木箱往后巷去了。 于三跑了过来笑眯眯地看向朱浩邀功般等着东家夸奖。 朱浩道:“小三哥今天戏班交给老常和龙班主打理我们一家要到南昌城各风景名胜逛一下你带两人打下手顺便充当护卫。” 于三好奇地问道:“南昌城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出去游玩会不会有危险?” 朱浩笑呵呵道:“要不怎么叫你带上护卫呢?正月的南昌城许多店铺都没有开门营业忙碌一年人们难得清闲都喜欢扎堆凑热闹。街面上的人都说东湖和百花洲繁华既然来一回不去看看是不是太可惜了?正好我要寻故人顺道去瞧瞧。” 于三点头应是。 心里却很奇怪之前不是提过找唐寅还说那位爷在宁王府当幕僚么?为何要去东湖和百花洲找? “听说东湖有个杏花楼好像是宁王为娄妃所建想来很热闹城中名人雅士应该去的比较多吧?咦小三哥你想说什么吗?” 朱浩侧过头就看到于三欲言又止。 于三道:“浩哥儿之前顺庆班的东家前来求见说是务必要见到咱的东主戏班之间要多交流大家可以取长补短您是不是先见见?” 朱浩闻言一笑他不好意思说我取的是百家之长短处却不是几个南戏班子就能补上的。 “今天不谈戏班的事情以后有人来拜见你就说自己是东家随便把人打发了就行梨园这一行真不是认识的人越多越好多数人是惦记咱排的戏不要把过多精力放在这上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知羞耻(加更) 南昌东湖畔。 正月里冰雪刚消融不久虽然今天有太阳但柳枝飘荡北方吹来的微风中仍然有着彻骨的寒意东湖及周边地区却游人如织人们恣意地享受岁月静好。 北有杏花楼, 南有百花洲。 “菱歌罢唱鹢舟回雪鹭银鸥左右来。霞散浦边云锦截月升湖面镜波开。鱼惊翠羽金鳞跃莲脱红衣紫摧。淮口值春偏怅望数株临水是寒梅。”此乃唐代诗人李绅描绘的百花洲美景。 这时代的东湖没有经过填湖造陆加上上游水源充足并没有形成后世东西南北四湖相连的格局湖面宽广又没有高楼大厦遮挡站在岸边看着碧蓝的湖水呼吸几口初春的新鲜空气实在是一种无比惬意的享受。 “娘那边有卖花灯的” 刚刚摆脱风寒困扰的朱婷忽然惊喜地指着前方说道。 小姑娘过了年就六岁了经过这半年似乎懂事很多这次难得跟着家人出来游玩还是比之安陆州长寿县城繁华得多的南昌城, 触目所及全都是新奇的玩意儿。 李姨娘道:“夫人, 我先带丫头过去买个花灯。” 朱娘看了看前边的亭子旁挂着色彩斑斓的各式花灯, 迎风摇曳, 美轮美奂。 难得出来一趟, 欣赏水光潋滟、岸边万柳成行的东湖美景感受到南昌城散发的浓郁人文气息, 之前因为逃难而积蓄已久的愁苦终于得以宽解, 朱娘面色舒缓, 笑着招呼:“别走远了算了, 我们一起过去吧。” 朱浩看着湖中央掩映在湖光水色间的红墙绿瓦拉了拉朱娘的手提议道:“娘要不咱们去岛上看看吧?”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什么岛那就是小汀洲不过是用木桥连接在一起多读书才不会乱用词。” “知道啦。” 朱浩暗自嘀咕百花洲虽然不是岛却比一般的岛有名得多它由三座小洲组成杜牧、欧阳修、黄庭坚、辛弃疾、陈运和、文天祥等名人都曾在上面留下过赞颂的诗文但此刻他只能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没有跟母亲争辩。 经过前人多次建造眼下百花洲上已经有亭台楼阁十余处由九曲木桥连接岸边和三座小洲早就听说洲上遍长奇花异草美不胜收他想亲眼看看。 只是此时九曲木桥上已然人满为患, 要这么一路挤上百花洲难度着实不小, 关键是还要冒着木桥不堪重负倾覆人跌落湖中的风险。 见李姨娘带着朱婷往卖花灯的摊子走去朱浩摇摇头打消了上岛一观的念头正要跟上母亲的脚步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喊:“跳湖喽有人跳湖喽” 本来无所事事的游人顿时骚动起来人员开始聚集逐渐汇成人流向北边的杏花楼聚拢。 朱浩加速来到母亲身边拉着朱娘的衣袖道:“娘要不咱也去看看?” 朱娘瞪了他一眼:“跳湖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家家的看了会做噩梦” “我才不怕做噩梦呢。” 朱浩把于三叫过来“小三哥你先陪我娘我自个儿去瞅瞅。” 于三不知道为什么朱浩听到有人跳湖会这么兴奋居然抛下家人只身去看?难道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正要答应留下朱娘却放心不下儿子招呼李姨娘赶紧给朱婷买花灯然后一家人沿着湖岸顺着人流往北而去。 正月里东湖的游人本来就很多摩肩擦踵好似赶庙会一般。 这边听闻有人跳湖更是吸引大量路人前来围观。 一行基本是妇孺根本挤不到岸边也就不知道湖里边情形如何了这时候朱浩就恨自己是个孩子 人小个头矮湮没在人堆里只能看到前方人头攒动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娄妃娘娘来了别挡道!” “让开!让开!” 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 朱浩心里一动。 娄妃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宁王嫡妃娄素珍。 朱浩实在想不出南昌城除了娄素珍之外还有哪个娄妃更何况前面的杏花楼本就是宁王为娄素珍所建平时娄素珍经常会来此游湖赏景。 南昌的百姓对娄妃非常尊重听说娄妃前来很多人自觉地避让道路迅速空了出来。 这可方便了朱浩。 就在朱娘也想躲避权贵时朱浩已三步化作两步箭步如飞冲到堤岸边。 只见湖面上两叶扁舟呈八字形散开舟上各自有人用竹竿去捞水里的人水中也的确有個黑影浮浮沉沉却不见其挣扎连竹竿凑过去也不伸手抓看起来就跟淹死了似的。 旁边有人发出感慨:“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么多人面前投湖?丢不丢人啊!” 另一个接茬:“听说这个人曾在杏花楼上向东湖里撒尿还是当着诸多游人的面一点都不知羞耻!” 本来朱浩还不确定湖中那人的身份但听了路人甲乙丙丁一番话立即笃定那就是唐寅。 唐寅不知羞耻? 可能是有点狂放不羁! 但他会淹死这就有点搞笑了。 唐寅怎么说也是江南水乡成长的别的不行游泳想必是一把好手这时候在水里憋个气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很难吗? 就是有点冷! 正想着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到岸边的青石板路上马车上下来一个头梳云鬓、身着紫色长裙的女人虽然隔得有些远朱浩看不太清楚相貌但观其举止从容仪态万千浑身散发出一股知性美想来就是围观者口中的娄妃。 娄妃快步来到堤岸边此时通往杏花楼的木桥已被王府侍卫清空在一大票人簇拥下畅通无阻上了岛。 娄妃亲临现场指挥救人不再用什么竹竿而是直接让侍卫跳进冰冷的湖水里救人。 经过好一通折腾终于两个侍卫拖着个一动不动的人上了岸并没有现场展开救治直接送进了杏花楼里可能是顾虑到跳湖之人的面子不愿意暴露其身份。 谷佺 人得救了娄妃进入杏花楼后也没有再露面看热闹的人顿时意兴阑珊。 “没得瞧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动都不动!” “看样子死透了多半救不活了” 人群议论纷纷各自散去堤岸边很快便空旷下来或是游人觉得刚有人溺水而亡正月里碰到有些不吉利。 朱娘看了半晌不得要领不解地问道:“小浩那人谁啊?” 朱浩笑道:“娘说句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跳湖之人很有可能是陆先生。” “啊!?” 朱娘大吃一惊。 “准确来说陆先生并不姓陆而是姓唐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就是他当今大明称得上诗画双绝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去年他就是应宁王之邀到南昌来当西宾途径安陆” 朱浩说话时朱娘脸色明显紧张起来。 虽然朱娘跟陆先生没什么交情但人家好歹困难时帮过自己一把收孩子当弟子也给了自己应付朱家刁难的借口。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既知道对方可能是朱浩的启蒙恩师她作为朱浩的母亲便觉得没道理袖手旁观。 朱娘急道:“要不咱去那杏花楼帮衬一把?” 朱浩摇摇头微笑着说道:“娘放心我看陆先生多半没事只是这湖水有些冷再加上他上了年纪受冻后患上风寒倒是有可能现在宁王妃已派人照料我们想帮也帮不上忙。” “宁王妃?” 李姨娘凑过来小声问道“是先前从马车上下来那位贵夫人吗?” 没等朱浩回答朱娘点头:“应该不差不过男女有别宁王妃作为王府内眷怎会如此关心陆先生安危?” 朱浩没法跟朱娘解释。 唐寅作为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虽然老了点却是这时代许多女子的偶像。娄素珍作为唐寅的女弟子对这个师父尊崇有加据说唐寅装疯卖傻后成功逃离南昌府还是娄素珍去找宁王说情才成全的。 但以娄素珍的聪明才智以及对丈夫心思的了解岂会不知唐寅是在演戏? “娘陆先生那边迟早有我们帮上忙的时候咱别在这儿杵着了徒惹人怀疑。” 周围人基本散去只有朱娘一行留在岸边显得很碍眼。 朱娘秀眉微蹙不知朱浩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猜不到儿子到南昌府来并不是求学也不是带戏班参加什么大堂会就是在逃离朱家掌控的同时看望一下老朋友。 时间也凑巧毕竟历史上唐寅就是正德十年三月离开南昌城的在这之前装疯已有一段时间。 拉唐寅一把或许能对这个名闻后世的风流才子来个二度改造改变其后半生的穷困潦倒。 如果弄一些唐寅的墨宝回去当传家宝 啧啧! 知道唐寅装疯还在人前跳湖朱浩躁动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接近唐寅帮助其逃离南昌城如此一来就不需要劳烦娄素珍了。 到那时别人只会以为唐寅疯病发作死在哪个犄角旮旯或是落进湖里喂鱼了谁会想到唐寅是被他拐带走了? “嘿” 回去的路上朱浩想到唐寅当初在他面前装清高卖弄什么姜太公钓鱼还拿了一堆大道理教育他现在却要以装疯卖傻的方式逃走一代豪杰落得如此凄凉境地便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嘴角上翘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朱娘瞪了朱浩一眼:“小浩陆先生落得如此境地你作为他的学生怎可发笑?” 朱浩掩嘴笑道:“娘难道你看不出来陆先生是在装疯吗?” “怎么可能?” 这消息又把朱娘吓了一大跳。 “娘之前陆先生就跟我说过宁王可能有谋反之心他进入宁王府后定是察觉到这一点才以装疯的方式躲避宁王府征辟我们应该想办法带他离开南昌城不是吗?”朱浩问道。 朱娘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点头同意的同时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宁王府唐寅 这跟自己能扯上关系? 认识唐寅不假帮其跟宁王府作对就算有心可有那能力?自古民不与官斗现在可是要跟宁王府作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朱浩也不着急。 历史上唐寅装疯是经过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光是跳湖的壮举就进行了很多次横跳、竖跳、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压水花将跳东湖的技术动作练得滚瓜烂熟后终于被宁王放还。 现在朱浩就是等候找个机会跟唐寅接触暗示他随自己离开南昌。 这跟自己在南昌府“游学”并不冲突。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无人可用 大明正德十年正月十五。 安陆州长寿县朱家庄园。 朱万简跪在后堂旁边坐着的是家中除了三房外的其余各房人老太太朱嘉氏当着全家的面对朱万简进行一番批斗。 朱万简听到最后怒不可遏, 当即驳斥:“跑的是老三家的娘怎么来教训我?这件事我哪里有错?” 后堂瞬间安静下来。 老太太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所有人都感觉到这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刘管家的通报声:“老夫人锦衣卫来人了说是要见您。” 朱万简不屑道:“锦衣卫又来人找麻烦?兴王府的烂摊子交给他们便是” 朱嘉氏没有理会二儿子对一旁的四子朱万泉道:“看住他, 若他起来, 就用戒尺狠狠抽!” 说完居然把代表家法的戒尺交给朱万泉。 这下朱万简更加来气了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弟弟哪有弟弟教训兄长的道理? 这个娘不是偏心是什么? 朱家正堂。 林百户风尘仆仆而来见到朱嘉氏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上前便质问:“我才离开安陆两个月怎么会发生此等事?进兴王府的不是你们朱家人?明摆着跟你们作对朱家就没丝毫表示吗?” 朱嘉氏之前还在训斥儿子林百户当前她一反常态没有低声下气好似根本没顾虑到自己身在京师的大儿子的处境。 朱嘉氏板着脸道:“林百户世子伴读被赶出王府乃是兴王所做决定非但是我家孩子, 就连京知县家的公子也被赶了出来这能怨谁?” 林百户脸色一变喝问:“老夫人, 你这是在向我发火吗?” 火药味瞬间弥漫。 朱嘉氏走到椅子前坐下, 也不招呼林百户入坐, 继续用冷漠的眼神瞪过去:“以老身所知林百户在兴王府的内应到现在都平安无事还能源源不断给你带来情报但林百户却从未想过把这些跟我朱家共通 “可怜我那苦命的大儿子如今还在京师守天牢林百户以往从朱家拿走的那些银钱让为难我儿子的那些人锦衣玉食” 林百户听出来了老太太怨气很大。 之前一直隐忍着没爆发现在他先撕破脸朱嘉氏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林百户态度反而软化下来:“老夫人莫要见怪如今这世道锦衣卫内人人自保谁还顾得上他人?当初要不是在下用银钱打点朱副千户恐怕还在守皇陵呢!至于兴王府的内应我这边本就无义务跟朱家共通情报眼下朱家失去凭仗上面要追究只能归罪于朱家。” 朱嘉氏冷冷甩下一句:“追究?那就让吾儿继续回去守皇陵好了!” 朱嘉氏脸色阴冷, 目光怨毒, 林百户一听脸色瞬间凝滞。 想想也是, 锦衣卫之所以能拿捏朱家不断地盘剥银钱不就是因为留在京城的朱家长子也就是身为质子的朱万宏? 朱万宏名义上在京城看守诏狱其实等于是坐牢能比看皇陵的差事好到哪儿去? 朱嘉氏全然不在乎这些反正我儿子到现在也没得到公正待遇那干脆我们朱家在安陆也不调查情报了你们爱咋咋地! “老夫人我们是来商量事情的怎闹得如此僵?”林百户只能赔上笑脸。 之前手上掌控着朱万宏朱家怎么都要给自己面子。 可现在朱家摆明要断尾求生毅然抛弃朱万宏如此一来就不需要再怕锦衣卫的威胁除非锦衣卫又从朱家抓一个人质回去又或者索性取消朱家在安陆的任务如此朱家还求之不得呢。 把控不住朱家的软肋现在犯难的就变成锦衣卫林百户忽然意识到不能把朱家逼得太紧。 朱嘉氏道:“我孙儿在兴王府这半年时间调查到不少有用的情报林百户都带到京师邀功去了如今他被兴王府赶出来还偷偷溜走了就算找回还能再塞进兴王府不成?林百户不想着用自己人刺探消息却把罪责一股脑儿往我们身上推这算哪门子道理?” 林百户迟疑一下换上笑脸:“没有追究之意只是来商讨下一步应对策略。” 朱嘉氏冷笑一声:“老身听闻陛下在宣府建行在不日将到北关治军之前那位造访安陆的御马监张公公就是在林百户陪同下前往宣府负责扩建行在事宜林百户对此消息可是提都没提。” 越交谈下去林百户越觉得尴尬。 本以为朱家在安陆这偏僻之地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不想京师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谷条 眼下朝廷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安陆连锦衣卫都不稀罕过问兴王的儿子到底怎样整个朝廷都在关注皇帝的各种胡闹行为。 林百户一心留在京师此番回来不过是施压一番让朱家为自己所用可现在看来朱家打定心思要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老夫人陛下是说让张公公前往宣府监军可没说扩建行在至于陛下要去宣府治军之事更是子虚乌有切记外传你该明白规矩的。”林百户闪烁其词脸上满是回避之意。 “哼!” 朱嘉氏只是轻哼回应。 林百户续道:“如今外面传言四起全在于有宵小以陛下宠信奸佞为由蛊惑民心行那不轨之事我等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更应杜绝此类声音不该听是风就是雨我这边兴王府内应提供的消息以后必定拟一份送到朱家让朱家好对上面交差。” 朱嘉氏冷笑道:“不必了我朱家自有方法完成朝廷交托的差事。” 林百户一惊好奇问道:“莫不是朱家收买了兴王府什么人?” 嘴上如此问心中恍然。 怪不得朱家老太太突然硬气起来感情人家找到了方法能获取情报或许比我的渠道更为稳妥高效那我岂不是反过来要巴结朱家? 朱嘉氏不愿向林百户解释太多甩袖道:“我朱家为朝廷办事问心无愧林百户若无要事好走不送!” 竟下了逐客令。 而后朱嘉氏拂袖而去。 刘管家在门口招呼:“官爷请吧。” 林百户心里不是個滋味儿暗自纳闷朱家怎么会如此硬气? 说是有消息渠道那是什么渠道?以前怎没听其提及自己埋在兴王府的钉子也没带出什么消息来呢! 他心想:“陆松始终只是兴王府典仗所处位置不高对于兴王府核心机密了解不多看来朱家这回是钓到大鱼了本来完成任务便早早回京现在看来要在安陆多逗留几日。” 朱嘉氏回到后堂未再对朱万简行家法。 只是她已不可能再倚重这个儿子但凡关乎朱家核心利益朱万简都会被抛除在决策之外。 长子在京为质三子不在朱嘉氏能信任的只剩下四儿子朱万泉。 家庭会议结束朱嘉氏将朱万泉留下本想好好嘱咐一番让朱万泉做事可惜朱万泉对于朝堂纷争并无多大兴趣。 “母亲孩儿并不懂情报刺探之事您为何不委派他人?” 朱嘉氏叹息一声神色为难好似在说要是我手下还有人用得着找你? 朱万泉续道:“前次乡试未过孩儿难过好久想发奋读书争取今科中桂榜望母亲成全。” 朱嘉氏无奈点头:“人各有志家中事便不劳烦你好好读书便是。” 让朱万泉离开后朱嘉氏想了想本来有个长孙已成年可以使唤了可惜长孙品性跟他二伯半斤八两如出一辙。这次家庭会议本想让长孙参加可是连人影都找不到指不定在哪个销金窟风流快活呢。 思来想去只能让刘管家过来。 “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呢?” 朱嘉氏也知道朱家可能有奸细但此时她根本无其他人选只能把之前为她做了不少事的刘管家叫来。 刘管家在朱嘉氏面前显得很拘谨恭谨道:“老夫人找小的?” 朱嘉氏道:“是啊过些日子有一人到安陆来或有暗中来往联络之事老身想让你负责有何消息第一时间带过来。” 刘管家马上行礼:“是。” “你不问问是何人吗?” 朱嘉氏上下打量刘管家。 刘管家诚恳道:“老夫人安排做事小的不敢多问。” 朱嘉氏轻轻叹息一声想到既然要用刘管家便不能表现出不信任该说还是要说即便不说刘管家去见了那人后还是会知悉倒不如大方一点提前说出来:“那是兴王府从长沙找回来的新教习以后栽培兴王世子学问他在兴王府查到什么消息你问清楚回来通禀便是。” 刘管家心中暗喜神色却不为所动语气平和:“小的会机密行事不为外人所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正月十五花灯会。 这天也是兴王府举办的大堂会正式开锣的日子各戏班早就蓄势待发准备了拿手好戏要让南昌民众大开眼界。 朱浩带着一家人来到自家戏班开戏的地方。 这个戏台位于城西洗马池附近乃是南昌城著名的商业中心寸土寸金。此刻戏台周边已是人山人海, 不过因为朱浩是戏班东家通过关系拿到了位置靠前的戏票虽不是第一排但有桌子和板凳坐。 于三过来跟朱娘打招呼朱娘笑着调侃:“没看出来啊于三你还有点当家的样子。” 于三道:“三夫人取笑了小的不过是给人打杂罢了今天同时有几个戏班登台演出只有获得满堂彩的才能到东湖百花洲的大戏台上唱” 朱娘不明白于三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全然不知对方这话其实是对朱浩讲的。 朱浩了然眼前的演出就像是后世歌手比赛先参加各地举行的选拔赛只有经受观众的考验才能登上最后的舞台。 同时参演的其他戏班班主此时心情却不怎么好觉得今天自己最多是来当陪衬很难有机会去大舞台毕竟敞云班的名头太过响亮人家在城里包了几个大院子可以同时参加几个戏台的演出到最后多点开花会师决赛。 普通戏班想要超过敞云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朱浩看来, 敞云班此举纯属投机取巧。 仗着自己戏班人手充足选拔时各个戏台都有他们的人亮相一次比赛却参加多场选拔, 对于中小戏班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朱浩正琢磨其中门道敞云班的头脸人物终于在千呼万唤汇中到来陪同宁王府派来戏台当监督的二人坐在第一排居中的位置。 不过观其言谈举止此人应该只是众多小班主之一并不是东家点头哈腰频频在宁王府人面前过于谦卑了。 不过这些都跟朱浩无关。 朱浩就是来看戏的。 戏班通过选拔就会被豺狼虎豹给惦记上那才叫倒霉。 “这不是龙班主吗?” 敞云班的小班主陪同宁王府的两位监督坐下左右看看忽然发现后排的龙班主。 敞云班小班主之前拜访过龙班主自然认识立即向宁王府的人引介。 与此同时台上好戏开场。 由于时间有限各個戏班只能表演戏目的一出也就是所谓的折子戏。 先上台的是没什么名气用来垫场最好的小戏班表演的戏目泛善可陈唱腔也不出彩, 台下观众都提不起兴趣, 一个个交头接耳聊着闲话, 嗡嗡声响成一片。 于三没到后台坐镇这会儿距离自家戏班上台还有段时间后台的事暂时轮不到他操心亲自给朱娘斟上茶他笑着解释:“那位龙班主之前带人上台演亮场戏五场下来积累了一些名望这不敞云班的人正把他介绍给官老爷认识呢。” 说到这儿于三眼神有些促狭。 朱浩了然。 于三这话是对他说的其大意无非是那个姓龙的不过是唱咱给他排的戏给他脸让他去接触大戏班他就把自己当盘菜了可他的戏班跟咱的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没法看。 “哦。” 朱娘听不太明白没有插话。 朱浩笑着在朱娘耳边道:“娘那个龙班主也是咱安陆的此番跟着小三哥一起来南昌唱堂会。” 于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当家您还是称呼小的于三吧。” 朱娘面前朱浩如此亲切的称呼于三有些受不起。 朱浩可不会介意尊卑贵贱不过是个相对客气一点的称呼听着让人心里舒服能安心为自己办事自己又没什么损失何必计较呢? 不断有戏班上台演出折子戏一出接一出。 叫好的人有但满堂彩的场面却没有出现各地征召来的戏班也分优劣所唱戏目又千篇一律小戏班哪儿有能力自主创新?再加上城内戏台多之前几天观众都看花眼了平庸的戏只有礼数上的叫好罢了。 可对于朱娘和李姨娘还有朱婷来说她们平时没听过什么戏无法判断一出戏的好坏观戏体验非常好。 朱婷不断跟着母亲拍手小妮子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三夫人小当家小的还有戏班的事要处理就不能在这里陪您们了告退。”于三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后台安排了便起身告辞。 朱娘点头:“有事就去忙别耽误正事。” 戏台上戏一出接一出看戏的人也越聚越多。 此时敞云班和龙班主的人都没登台。 这个选拔区的人都知道两个戏班实力雄厚估计可以通过选拔到百花洲大戏台唱戏所以要压轴登场。 如果他们先上场观众看过好戏后估计别家的戏就没人看了。 就好像让人吃饭不能先吃好的否则臭鱼烂虾什么的怎么上桌? 大戏班没登台终于靠近中午前的最后一场于三带的戏班上场了照例是由戏班的班主上台亮相说明自家唱的戏是个什么情况。 常在印作为戏班老乐师算是懂戏的就由他暂代班主之职。 毕竟是乐籍中人自觉低人一等在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面前有些抬不起头佝偻着身躯声音也不是很宏亮:“接下来这出乃是白蛇传讲述的是一个修炼成人形的蛇精与人的曲折爱情故事” 谷蠫 白蛇传在场很多人听都没听过但之前唱亮场戏的时候龙班主的戏班曾演过其中几折乃是跟着新戏班排的演员和唱腔都未得精髓但依然引发轰动。 “龙班主这台上的戏班也是你的吗?” 龙班主旁边的敞云班小班主笑着问道。 龙班主有些尴尬其实人家才是正主但朱浩有言在先让他可以把自己当半个东家看待所以还是强笑着点点头。 敞云班这个小班主赶紧向宁王府的监督说明了一下情况宁王府的人才不管这些他们就是来免费看戏的回头哪个戏班上道可能还会孝敬点什么的。 戏唱得好坏他们并不太在意。 就在此时场上异变陡生。 烟雾蒸腾仙气飘飘。 正是特意为白蛇传准备的烟饼开始放烟在场的人瞬间傻眼这是什么戏?还没开始唱就在戏台上放火? “老龙这是怎么回事?” 敞云班的小班主吓了一大跳。 龙班主早就见怪不怪苦笑道:“起个烟不打紧戏台烧不了。” 周围的人仔细一看果真只是一块石灰模样的东西起烟看不到半点火星。 就在此时青蛇和白蛇登场。 “青城山下白素贞” 这一开口唱腔跟之前台上表演的戏完全不同让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不熟悉这出戏也不熟悉这种唱腔的人想第一时间接受并叫好非常困难需要有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所以开场后并没有赢得满堂彩甚至台下比之前叫好的声音更少。 这种新颖的唱腔最重要的是韵味十足让人在心中记下来忍不住哼上两句就好像地方小调让人赏心悦目的小清新风格。 对于在场的女观众比如说朱娘、李姨娘这样本身看戏不多不明白戏曲套路的人来说这声音极其悦耳一听便打从心眼儿里喜欢。 不过因为在场听戏的女观众少有单独来的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她们可不会做叫好声稀稀落落。 白蛇传继续上演今天唱的是篷船借伞这一出。 等许仙登场伴随着悠扬的乐曲表现俊男靓女断桥初会的画面新颖别致的唱腔逐步把现场观众的热情点燃。 后面的人一直往前挤其中有不少中午散工回家吃饭的民众以及从别的戏台看戏回家路过此地的戏迷看到这边热闹不管是否能靠近戏台也不管是否能听清楚戏台上唱什么只是远远看一眼戏台上演员的服化道发现明显比别的戏班强上不少就想一窥究竟。 “怎么这么多人?” 朱娘本在聚精会神看戏可发现周围的人都激动地站起来。 身后还有一堆人往前挤她也没心思看戏了。 朱浩笑道:“可能是这出戏太受欢迎了吧这就是在咱安陆引起轰动的白蛇传娘才第一次看真是可惜。” “到处都是人这这怎么看啊?要不我们往前走走?” 李姨娘也拉着女儿站起来。 朱浩道:“这边太乱了要不我们就不看了吧人群一直在往前挤我们顺着向戏台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娘若是喜欢看的话回头单独给你们演一场。” 李姨娘白了朱浩一眼:“浩少爷别说傻话。” 朱浩笑道:“这就是于三带的戏班让他的人单独给咱唱一出怎么了?姨娘你别大惊小怪!” 实在没办法。 人太多太过热情对于节妇出身的朱娘来说这种复杂的场合的确不适合继续留下来看戏了。 所以这折戏刚过一半一家人便顺着人流往戏台前的空地走去这时受邀坐在第一排的龙班主也发现现场有些混乱正侧过身查看情况一眼见到朱浩正要打招呼发现朱浩身边有女眷惊讶之余顿住了。 此时敞云班的班主正急切追问龙班主有关这出戏的事连宁王府的两个监督也在频频询问一时无暇分心等再次想起时朱浩一家已经没影了。 朱浩带着一家人走出半条街仍旧听到戏台那边传来震天般的叫好声。 大批没赶得及到洗马池戏台看戏的人呼朋唤友从四面八方汇拢显然有人把消息传了出来大家都知道这边正在上演一出好戏就连一街之隔的另一个戏台也受到波及此时观众都跑干净了只有几个老弱妇孺或是忠实的票友留在原处看戏。 戏台上唱戏的人很郁闷。 我们这边唱得好好的怎么人都跑光了? 这是难听到让人舍命狂奔的地步吗? 朱浩如同发现新大陆指着戏台下空荡荡的位置道:“娘这边人少我们就到这儿听戏吧。” 朱娘叹道:“没想到于三带来的戏班居然这么受欢迎难得我们安陆的戏班也能在南昌城站稳脚跟时候不早我们还是回去用午饭吧下午有空的话或可来看看。” 对她这样恬淡如菊的女人来说戏虽好看但只是个消遣没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为了一出戏去争去抢大可不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买强卖(加更一) 戏班演出大获成功。 下午于三过来汇报情况时难掩脸上兴奋之色顺带给朱浩捎来一个消息:“宁王府的人说明日会来一位管事商议向咱买戏班之事听说但凡被宁王府看上的戏班出价都不菲东家是否有意把戏班卖出获利?” 朱浩笑着问道:“你说呢?” 于三苦笑着挠挠头:“我也知小东家不肯卖戏班, 但这种事还是由您亲自去谈比较好不过您走后龙班主他们的戏也吸引了不少人看本来说也演白蛇传可咱都演了便改唱三打白骨精。” 朱浩点了点头:“明日再说吧。” 本要直接把于三轰走于三却记起什么, 又说:“东家, 我打探到您要找的那位唐先生的消息之前跳湖并没有淹死这几日应该正在王府养身子听说他最近疯癫之事干了不少这样的人” 唐寅已给人种下癫狂书生的印象连于三都有些看不起这样的疯子。 朱浩心说只是撒尿和跳湖还没裸奔呢这就让人受不了了? “行我知道了帮我多留意那边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话跟宁王府的人搞好关系请他们喝酒好像茶余饭后闲聊一般多问问唐先生的事。”朱浩在南昌还是缺少人手需要于三冲锋陷阵在前。 于三赶忙应是。 朱浩跟于三到了门口, 二楼传来朱娘的声音:“于三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于三大声回道:“没事就是来跟小当家说上两句” 而后他压低声音“东家, 关家父子在戏班有几天了他们想早些上台唱戏说是想请您安排一下。” 朱浩道:“刚进戏班就想上台?让他们父子老老实实干杂活耐心等着吧南昌府不是他们表现的地方若是勤勤恳恳一心留在戏班总有他们登台献艺一鸣惊人的时候。” 就在朱浩关注大堂会进展时。 朱娘这边也在八方联系想给儿子请先生可惜她没有人脉只能求助同行至南昌城的莲女。 当天日落本说好要去参加城里的花灯会但朱娘临时改变主意带朱浩去了莲女落榻的客栈商议拜师事宜。 莲女听了有些为难。 “南昌府请先生回家教书其实不难只是像朱家小官人这般来自异乡却有点麻烦一般来说非本地子弟先生不教就算有求学远道而来的学子, 多奔着名师去的, 其身家和名声摆在那儿再就是年岁上也基本成年了。” 以莲女之意朱浩是外地人先生不喜欢收这种不在本地参加科举的弟子这无助于提升他们在儒林的名气。 求学拜师最好也要等十四五岁能独当一面时再就是家族有入仕或有官方背景的那种才有机会请到名师指导。 朱娘有些急了:“安陆时就不好求学不想到了南昌府竟也如此吗?” 莲女不解地问道:“夫人望子成龙心切想来在湖广时应该为小官人找过先生吧?何以要背井离乡来南昌求学?安陆找不到好先生?” 莲女对于朱娘的背景知之甚少眼下正是试探的好机会。 就在朱娘觉得莲女可以信任并托付其帮朱浩找老师打算讲述自身家族背景时朱浩却笑着打岔:“娘我的课业其实并没有落下最近我都在用功读书呢我们不是可以找陆先生吗?” 莲女问道:“陆先生不知是哪位?可是在南昌?” 朱娘发现莲女的问题很多当心中那股热乎劲儿过去后顿时多了几分警惕转而轻叹一声:“乃是孩子的启蒙恩师此番来南昌就是为寻找他的既然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先生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朱娘带着朱浩离开。 马车上朱娘神色凄然。 朱浩道:“娘这个费姑娘你不觉得有些古怪吗?” 朱娘摇头:“我知你警惕心很强可人家一心帮咱咱初来乍到南昌这边什么人都不认识还得靠她打开局面。” 朱浩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分析道:“当初隋夫人派她跟来的时候可是当着咱的面说他们在南昌府有不少产业可费姑娘到了南昌城却一直住客栈这是为何?” “这” 朱娘从没想过这么刁钻的问题。 朱浩道:“这只能解释为其实隋夫人在南昌城的生意做得并不大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为什么苏东主安排她接待她会那么上心呢? “我想很可能跟江西地面这几年不太平有关费夫人必定是遭遇困境想多拉拢一些关系最好是官府的资源” 朱娘惊讶地问道:“你是说其实隋夫人从一开始就想利用我们?” 朱浩悠然道:“咱在湖广做生意居然做到可以被苏东主倚重的地步隋家肯定是想通过我们的关系来开拓新的生意渠道费姑娘到了南昌城并没有什么账目要查也不见其去打理生意主要还是想从我们身上获得有用的讯息所以娘还是跟她适当保持距离为好。” 谷蛎 朱娘想了想不由点头。 朱浩微微松了口气废了那么多口舌终于达到目的。 隋家的生意做得多大或是莲女到南昌来究竟干什么他才不关心呢他要做的只是让母亲相信隋夫人和莲女不怀好意不再求对方帮自己找先生。 朱娘在南昌城人生地不熟没人帮忙她上哪儿找先生去?只要没先生自己就不用操心被人束缚住手脚。 回家后朱浩装模作样拿出书本来朗读写字的时候就写戏本让朱娘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如此就不会限制他的行动。 翌日正月十六。 上午辰时刚过朱浩便在于三、龙班主陪同下来到附近的酒肆。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在一众戏班班主簇拥下宁王府典宝正涂钦前来。 酒肆里立即有人安排宴席很快宾主落座。 朱浩知道涂钦是后来宁王谋反中的重要人物也是宁王身边的密探头子专门负责帮宁王联络和招募人手。 “昨日唱白蛇传的戏班可在?” 涂钦坐在主位朝周围一众戏班班主问了一句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于三和龙班主身上。 于三早就得到朱浩授意站起来行礼:“小的见过官爷。” 涂钦看起来趾高气扬但说话口气并不冲反而带着几分和善笑着说道:“不用紧张你戏班排的戏很好下面的人跟我说这次大堂会起码能排进前五名眼下宁王府正要买几个戏班我们到楼上谈谈吧。” 于三没有拒绝的资格。 众戏班班主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望着于三和龙班主似觉得二人抢了他们的风头。 到了楼上朱浩跟着上去涂钦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懒得问这孩子是谁或是觉得这不过是于三或龙班主家的孩子到了陌生地方怕被人拐走平时都带在身边。 于三问道:“官爷宁王府买戏班是要送到京城去吗?” 涂钦斜着瞥了于三一眼:“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不过这次买戏班不是往京城送你们这小戏班还没资格进京师。” 于三和龙班主对视一眼。 没资格进京师宁王府还要买? 这是想强取豪夺故意贬低好方便压价吗? 涂钦道:“送到京师的戏班讲究声色艺俱佳你们戏班戏子艺是不错可惜声、色太差不够格啊。乃是要把你们的戏班送给李大人他老人家很喜欢听戏对于声色什么的没追求只看艺高艺低。” 于三和龙班主都有些懵什么李大人? 这时代称呼官员“老爷”的居多少有像涂钦这样叫大人的毕竟这时代只有父母长辈才如此称呼涂钦也算是开了先例了。 那这個李大人到底是乡绅还是官员?他们完全不清楚。 什么声色艺 这算什么? 我们怎么就声色不行了? 朱浩却门清这涂钦看似无耻宵小但说的话句句在理。 给皇帝送戏子艺怎样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男女戏子都得英俊漂亮朱厚照不但好女色男色偶尔也会沾。 朱浩虽然花钱买了个戏班但之前只是走江湖的草台班子公冶菱再漂亮能漂亮到哪儿去?人家江南的大戏班小生、花旦那叫一个水灵往京城送肯定是送那样的。 朱浩笑着问道:“阁下说的是致仕都御史李士实吧?” 涂钦脸色一变瞪着朱浩道:“你是谁?” 于三本想介绍一下朱浩抬手打断他:“其实这戏班是我娘的因为我娘不方便出面所以才让我来不过戏班中有什么大事一直都是于当家和龙班主做主。” 涂钦脸色不悦:“什么乱七八糟的戏班到底是谁的?这样吧三百两银子卖还是不卖?要卖的话抽你一成的利明日把银子送到带好戏班中所有人的契约。” 说着涂钦便当是把所有事情交待完就要下楼。 朱浩道:“阁下如果我们不卖呢?” 涂钦本已走到楼梯口闻言回头瞪着朱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小戏班一共才几个人?也不看看我背后是谁得罪宁王府让伱们没命离开南昌城!哼!”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计划(加更二) 朱浩算是真正见识到宁王府的霸道。 我不卖戏班给你你就想要我的命? 难怪宁王谋反可以做到天下人皆知唯独皇帝不知这种嚣张跋扈的姿态估计真敢把杀人放火的事落到实处地方官员参奏宁王谋反的奏疏那是一个应接不暇可宁王花钱疏通关系方面做得很到位钱宁等人收钱收到手软, 以至于总能蒙蔽圣听。 随后的宴席朱浩没有参加他带着于三和龙班主返回住处。 路上于三急道:“小东家大事不妙咱是不是真要把戏班卖了?” 朱浩没有正面回答笑着道:“此等事还是多问问戏班中人的意见, 看看他们作何选择。”随后目光落到一旁的龙班主身上。 龙班主脸色怪异好似在考虑下一步动向。 不过以朱浩估计, 龙班主肯定是希望卖出戏班的那个, 三百两银子就算被人抽走一成好处费那也有二百七十两 有了这钱再去办三个五戏班都不成问题。 朱浩没跟于三、龙班主一起回戏班驻地直接回家找朱娘。 “娘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南昌府了。” 朱浩在家人面前无需隐瞒。 朱娘没说什么一旁的李姨娘不解地问道:“咱进南昌城没几天这就急着走?小院可是租了半年” 朱浩道:“宁王府跟朱家有勾连我听说朱家已通过宁王府相熟之人打探到我们的下落” 普通借口不管用朱浩只能把大杀器给搬出来。 这一招果然好使别说是朱娘和李姨娘就连朱婷和刚来不久的小白听到朱家都好像小红帽听说大灰狼要来瑟瑟发抖恐惧发自内心。 朱娘问道:“从南昌离开, 我们能去何处?” “娘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往江南到南京、苏州、杭州等地游历一下在那边躲避一段时间。亦或者可以往西走进巴蜀” 朱浩说此话时默默观察朱娘和李姨娘的反应。 二女听说要继续亡命天涯果然心底的恐惧都写在脸上好不容易在南昌获得短暂的安定马上又要长途逃亡是個人都会发愁。 “不过在此之外我们还有一招更绝的回安陆。” 朱浩最后才说出心底的选项。 朱娘惊讶地问道:“小浩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朱浩笑嘻嘻道:“是啊我们回去属于自投罗网不但我们这么想朱家也会这么想他们总不会认为我们真有那么傻吧? “我们在安陆有自己的田地到时候往农庄里一躲以之前咱在城外晒盐时打通的关节要在安陆隐藏起来, 很难吗?” 朱娘不由一怔。 连旁边李姨娘也不由望向朱娘用力点头:“夫人, 其实浩少爷说得有几分道理。” 朱娘简单思索后, 看着朱浩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咱们出来的目的是让你求学现在你连书都没读一天就要回安陆回去后还得四处躲藏你上哪儿读书去?为了你的前途考虑绝对不能回安陆。” 果然这个母亲还是最关心儿子学业不过她的担心早就被朱浩预料到了。 朱浩笑道:“娘你说如果我们把陆先生也就是唐伯虎带回去继续当我的老师是不是一切就很完美了?” 朱娘板起脸:“你在说什么胡话?娘打听过了唐伯虎名声在外基本不可能是那个落魄的陆先生再者说了就算唐伯虎真是陆先生他凭什么跟我们回安陆?你别打歪脑筋了我们留在南昌府不走大不了以后少上街总之要给你找到先生” 现在朱娘没有了生活压力只考虑儿子的前途问题在这种事上容不得儿子自作主张。 朱浩委屈巴巴地道:“娘如果当天跳湖的真是陆先生也就是唐伯虎你猜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可是正月间伱说湖水该有多冷啊!” 朱娘黑着脸不回答。 “其实陆先生看出宁王有谋反之心想装疯卖傻来躲开宁王若是我们借助于三的戏班帮他逃出南昌府他为防止被宁王府的人找到肯定要找个地方隐居以避祸。 “安陆有兴王府那绝对是陆先生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之前他就曾说过想在兴王府谋个差事我们带他回去供他吃穿他在教授我学问的同时瞅准机会进兴王府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朱浩语气变得极为恳切。 现在他必须让朱娘同意自己的计划。 把唐寅拐走而不是等宁王放人。 如果宁王放人的话那唐寅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心所欲。但如果是帮唐寅逃走那唐寅想的就是如何躲避宁王的追捕需要时刻藏匿好身份到那时唐寅的自主性将大大降低若是把唐寅介绍到兴王府 谷既 当然这只是一种设想兴王府是否收唐寅当幕僚另说毕竟兴王府没有宁王府那样的野心不会想将全天下的人才都招揽到麾下为谋反或是给孩子当皇帝做准备。 “你” 朱娘想说什么可看到儿子真诚而又热切的眼神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朱浩道:“娘要不这样如果真确定陆先生就是唐寅而他也愿意跟我们回安陆那你就同意我的决定行吗?” 朱娘微微蹙眉心中反复衡量如果真如儿子所言把天下闻名的唐伯虎带回安陆教儿子学问确实很不错。 朱浩继续说项。 “以唐寅在文坛的影响力即便他不当官能做他的弟子对我将来读书或是考科举都会有莫大的帮助。如今朝中阁老、尚书中尚有他的座师我入他门墙也算是拜入名门娘既为我的前途着想就给我这次机会吧。” 即便朱浩说到这个份儿上朱娘还是在犹豫。 李姨娘叹道:“浩少爷就算你说的都对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先生可他离开南昌也是在避祸我们为此开罪宁王府对你没好处啊。” 朱浩道:“当初我进兴王府刺探情报难道不是更加凶险我们从南昌回到安陆在自己的地盘上为什么要担心宁王府?宁王府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触手伸到湖广一路追杀到安陆吧?” 经朱浩这一说李姨娘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转而帮朱浩说项:“夫人不如就听浩少爷一次如果陆先生真是唐先生咱可不亏。” 朱娘轻叹一声终于妥协了因为即便不找唐寅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教儿子学问的先生不如一试。 如果真成功了回报惊人。 “那就试试看吧先找陆先生问问看他是否愿意跟我们回安陆最好他不是唐伯虎如果是恐怕不会跟我们走” 朱娘不敢想自己在街边随便捡了个醉鬼就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虽然老了点但唐寅的名气实在太大不是升斗小民敢想的。 所以就算只是普通先生朱娘也愿意带回安陆教儿子或是她想明白了与其在外面亡命天涯不如躲在最危险的地方让儿子能安心读书。 朱浩终于得到朱娘授意下一步就是跟唐寅取得联系。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把涂钦出面代表宁王府买戏班的事解决一下。 等他回到戏班驻地时此时戏班中人的态度分为截然不同的两派: 有人想留下来转档到朝中显贵李士实名下有官员庇护戏子也能获得安定的生活;还有人想离开豪门大户不是那么好进的谁知道其中有多少龌蹉?还不如跑几年江湖等恢复自由身海阔凭鱼跃就比如公冶菱。 公冶菱见到朱浩连忙凑过来问道:“当家的您之前不是说过不让我们去侍奉权贵吗?” 朱浩笑道:“我没有让你们去陪酒待客啊如果我真打算卖戏班而你又不愿意我会提前通知你让你花钱赎回自由身。” 白给自由身这种事朱浩是不会做的自己花钱买的只是让你们登台唱戏给你们一份稳定的工作又没占你们便宜凭什么让我吃哑巴亏? 但他不会狮子大开口。 常在印走过来叹道:“东家如果选择留下来只怕会祸事连连。” “哦!?” 朱浩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个说法?” 常在印看了看旁边的于三和公冶菱无奈道:“南昌府周边都不太平盗匪横行或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宁王有不轨之心只怕会牵连到我们留在这里固然可以获得一时安定后患却很大不如跟在东家身边老朽看得出来只有您才能带给我们真正稳定的生活。” 戏班中其余两个老乐师也都过来表态支持常在印的说法。 大概他们之前商议过。 朱浩点头:“如果你们都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让龙班主的人留下我去跟他商量一番。” 朱浩跟于三到了隔壁院打探过龙班主的口风才发现什么叫人与人不同。 龙班主是抻着头想留在南昌。 “龙班主不是我不想卖我那戏班我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下来一转手卖二百多两这买卖做得值只是我手下那帮人不讲究都不想留下说要跟我混饭吃我也不能逼人太甚要不这样就把你的戏班卖给宁王府钱由你来收之前我的戏大部分你戏班的人都会吧?” 龙班主按捺住心中的惊喜神色间显得有些为难:“不太熟再者鄙人手下也没那么多人啊。” 朱浩笑道:“人少没关系南昌城里如今到处都是戏子随便签几个充门面就行花得了几个钱?以后给达官贵人唱戏还能在南昌这等繁华之地立足多好的机缘?比回安陆那小地方强多了吧? “另外我那儿置办的行头包括服装道具全都送你了只要你能把戏唱好让我手下那帮不开眼的家伙吃个教训就行等你登台表演完我就会领着他们离开南昌回安陆吃百家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机行事 安陆兴王府。 朱浩一直没有消息年后兴王府也没有新先生到位每天朱三和朱四所谓的读书就是拿着本书发呆整日无所事事。 “早知道的话真该在朱浩走之前让他把说本写出来, 如果现在有说本打发时间该有多好啊?” 朱三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脑袋搁在上面整个人都显得很懊恼。 朱四把一个纸球丢起来随后抓在手里好像在用手指玩蹴鞠。 这是朱浩教他的方法课堂偷奸耍滑第一招, 用课本挡住先生的视线暗地里做各种小动作。 朱四道:“说得好像你认识所有的字一样给你看, 你能看懂吗?” 两个孩子年龄太小。 即便过了年都长一岁, 但学问和见识并没有明显增长就连朱浩所讲故事如果不是他考虑到受众年龄层面有高有低必须要通俗易懂若只是以书上的内容来讲他们都未必听得懂。 朱三侧过脑袋瞪了弟弟一眼:“让你去跟父王说把朱浩叫回来你怎么没去?” 朱四一把将纸球丢在地上显然这个手指蹴鞠的游戏并不好玩他摇头轻叹:“我问过了父王说朱浩现在已不在安陆怎么找他回王府?父王说他去外地游学可能要成年考科举时才会回来。” 朱三生气道:“王府那么多人真有心找还能寻不回来?我看就是推搪” “喂, 三姐, 你当王府会为了朱浩, 会倾尽全力寻人?对我们而言朱浩是一起玩的知心朋友可对于王府而言他只是我们的伴读普普通通。或许父王还会想如果我们真需要伴读大可从外面随意找一些同龄孩子回来为什么非得是朱浩?” 朱四经过王府送走朱浩之事好似成长了许多说话带着一丝哲理朱三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三好奇地问道:“王府又要招新伴读了?” “没听说啊。”朱四摇头。 朱三怒了:“那你说个屁啊!朱浩的本事是一般同龄孩子拥有的?小京子那种笨蛋你稀罕吗?你说说看谁能替代他?” 灵魂三问! 朱四见姐姐很生气随手把丢在地上的纸球捡起来继续玩他的手指蹴鞠游戏毕竟当前也没别的事情干。 “没法替代也没办法现在连京泓都回不来了更何况朱浩或许正因为朱浩本事大, 还能带着我们玩父王和袁先生他们怕朱浩带坏我们令我们玩物丧志吧。” “偏见都是偏见!” 朱三抗议。 可惜她的反对只有弟弟能听到也就成了抱怨反正是白搭。 姐弟俩沉默良久朱三都快趴在桌上睡着了朱四那边才传来话声:“如果朱浩回来该多好?马上开春了到时一起玩一定会很开心。” 南昌府。 龙班主出面跟涂钦接洽卖戏班不再需要朱浩经手。 朱浩让于三回去后马上把戏班就地解散。 “换上普通人衣服不要住民院干脆迁到客栈去不要带任何乐器和道具全部留给龙班主如果被人认出来就说被戏班赶出来了先在城里住两天等风声过去我们就一起出南昌府。” 朱浩安排时于三瞪大眼满脑袋浆糊。 于三好奇地问道:“那浩官儿我们出南昌城后去哪儿演戏?” 朱浩随口道:“到时再说到九江府补齐服化道后可能回湖广到沿江各州府巡演等走完一圈再回安陆毕竟安陆才是我们的家至于我和母亲、姨娘可能要到江南走一趟” 朱浩没有坦言相告这次出逃计划异常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即便要告诉于三也要等一家人顺利逃出南昌府视后续情况而定。 于三负责解散戏班但并不是说戏班真的就此散伙了朱浩依然要负责一大票人的吃穿住行。 等龙班主卖戏班之事谈妥朱浩再悄悄把人员整合起来一起带出南昌府到时候可能会把唐寅捎上。 眼下要取得跟唐寅的联系并安排其以戏班藏身以便顺利脱逃最为着紧。 这件事朱浩不再仰仗于三而是直接到城中各茶寮找来茶博士问询唐寅的事。 现在唐寅经常从宁王府出来他的种种疯癫举动早就成为街边路人的谈资茶寮来往客人众多口口相传找消息灵通的茶博士问清楚并不难。 经历之前跳湖事件后宁王府有意让唐寅远离湖泊东湖举行的南昌士子的聚会一概不邀请唐寅参加。 唐寅没法表演跳水技巧只能上街装疯卖傻随处撒尿力争完美地表演一個精神病人。 谷寂 刚开始唐寅还借助酗酒后面连酒都不喝可能大早晨起来突然就犯病穿着一身单衣便跑出王府等跑累了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倒下就睡浑然不顾外面天寒地冻让跟着他的人目瞪口呆。 朱浩听了茶博士的讲述不由打了个寒颤。 心中不由感慨唐寅为了离开宁王府真够拼的堂堂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年少轻狂时如此也就罢了现在临老了身子骨那么单薄居然大冬天当“流浪汉”? 不过转念一想唐寅还没裸奔尚有进步空间。 对朱浩来说本来可以等上一等到唐寅发展到不着寸缕跑出王府再试着与其联系可时间不等人眼下他在南昌府不能久留回头龙班主顶替他卖戏班之事兜不住到时全城一搜捕戏班可能真的没了自己得重新招募和培养人不说还不能以戏班掩护唐寅出城 朱浩花钱请了几个小孩守在宁王府门口看到唐寅再出来装疯卖傻及时通知他。 正月十九这天。 距离大堂会最精彩的百花洲大会演还有一天终于有消息传来说是唐寅昨夜没回宁王府跟人喝酒到半夜露宿街头 朱浩一听就算唐寅没装疯时这不也是常态吗?不然安陆怎么被自己的娘亲捡到?不稀奇! 可听到后面朱浩便觉得唐寅真够拼的。 原来露宿街头不说唐寅一大早突然发疯跑到东湖玩“裸奔”虽然不是不着寸缕但也衣衫不整还在一群赶早市的过往行人面前往湖里撒尿结果一个不稳掉进东湖只是这次落水的地方浅很快被人救了起来。 同行的友人给他披了一件外套便羞臊离去随后唐寅着单衣跑到附近的街道寻了个地方倒头便睡据说衣不遮体 用一个字来形容。 惨! 正月虽然已过大半但处在小冰河期开端天气依然很冷衣不遮体睡大街不算睡觉前还要下水游个冬泳被各种路人围观指点 真的很拼。 朱浩得知情况后便叫了关德召和关敬两父子跟他一起到靠近东湖的街巷果然老远就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关德召不解地问道:“小当家今日来此作何?提前为明日的大戏做准备?” 朱浩没有马上靠近远远观察了一下发现附近有形迹可疑的人在盯梢终于明白唐寅为什么要这么拼显然宁王并不相信唐寅真的疯了一直派人暗中观察和试探。 朱浩道:“明日的戏我们不上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两日我们随时都可能离开南昌。” 关德召点头之前于三已经给他们说了当前的处境他和儿子已随戏班众人住进了客栈。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正式登台亮相的机会连边缘角色都没出演过可他并不着急见识过朱浩试戏时所唱片段他很清楚朱浩有能力给他们父子编戏还是量身定制的那种。 据说戏本已经到了于三手上只要到了安稳的地方父子俩就可以排练老祖宗关羽的新戏。 有几出戏傍身就算以后离开戏班单飞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们进戏班并不一定是为长期挂靠更多是要在戏班中学到东西。 朱浩默默观察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观察许久后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也不知在商议什么随后其中一个转身往宁王府走去剩下一人搓了搓手远远瞥了一眼人堆再次跺了跺脚便一头钻进附近的茶楼估计是进去喝杯茶暖和暖和。 朱浩知道机会来了立即让关家父子留在原地等候快速冲进人群。 穿过人墙朱浩终于看到落魄的唐寅。 头发蓬松湿漉漉的甚至还在淌水身上只着一袭单衣身体却出奇地没有发抖侧身躺在一块大青石上口中发出“呼呼”打鼾声但朱浩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的眼皮偶尔会跳两下。 就算再不怕冷这种寒风刺骨的天之前还泡了个凉水澡跑到街巷躺在青石板上睡觉唐伯虎的老身板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走了走了!这里还要做生意哪儿来的病痨鬼?” 唐寅睡的地方并不是哪一家店铺的门口。 可附近商家发现这个醉汉仰卧的位置终归还是影响到自家做生意毕竟人群扎堆看热闹谁还进自家铺子消费?所以忍了又忍但铺子迟迟不开张掌柜实在受不了干脆过来赶人。 但就算这个掌柜上去踢上两脚唐寅还是照睡不误实在没办法只能悻悻离开。 周围围观的人发现没多大热闹可瞧相继散去最后只留下朱浩。 朱浩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挪到唐寅脑袋附近的墙角蹲下抬头看看天故意用奚落的口吻道:“人终于走了这些吃瓜群众真不长眼早点散去还能透些阳光进来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晒衣服的好天。” “呼咳” 这头装睡的声音一点都不正常像是喉头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却没有睁眼。 “陆先生我早就跟你说过别来南昌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样吃苦了吧?你说伱何苦来着?”朱浩苦口婆心。 “呼呼” 这次打鼾的声音就正常了许多。 朱浩装作没事人一样他这样一个孩子蹲在这儿就算宁王府的人看到也不会起疑心只当是哪家孩子拿醉鬼逗乐他继续道:“再这么下去你身子骨肯定受不了垮了的话即便能离开也只剩下半条命以你这年岁还有几个半条命? “此番我从安陆来带了一个戏班在身边如果你有心跟我走明日找机会去东湖边看戏人多眼杂盯梢的人容易分心到时候我带你以戏班为掩护一起逃出南昌城。” “明日我早早就会到东湖你瞅准机会到地势高的地方露一回脸到时候我会凑过来见机行事!哦对了明日别癫了你越癫越引人瞩目目标大了不好走适当收敛一下正常点就好。”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蝉脱壳 朱浩未停留太久把该说的都说了就选择告辞恋栈不去很容易引人怀疑宁王府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至于唐寅由始至终都在那儿打鼾但包括唐寅自己可能都觉得演得有点假因为每次朱浩说话时, 他的鼾声或停或变小应是怕打扰到朱浩说话等朱浩说完他又鼾声如雷。 机会已摆在唐寅面前走不走全看他自己的选择。 朱浩离开后便带着关家父子前往客栈到了客栈特地看了看戏班中部分人的安顿情况, 其实就是观察一下是否有人暗中跟踪, 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他又找来于三, 把来日就要出城的事说明随后便回家。 当朱浩把明日要走的消息告知朱娘时朱娘感觉很意外。 “小浩你是说陆先生真的是唐伯虎?你亲眼见到了?”即便之前朱浩已经说过多次可当朱浩亲口证实朱娘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朱浩点头:“千真万确娘啊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 朱娘眉宇间呈现忧色:“那他怎落到如此田地?” 朱浩笑道:“这不明摆着的事情么他看出宁王心怀不轨却又不可能成就大事不想被其拖累落个诛灭九族的下场所以想早点儿脱离又怕被宁王追责才装疯卖傻伺机逃走。 “我已把明日出城之事跟他说了娘, 明儿一早, 你和姨娘带着小婷先一步出城到了城外渡口我们再会合。” 旁边李姨娘担忧地问道:“浩少爷, 你真要去带唐先生出城?那多危险啊” 朱浩自然不会说宁王府有人跟踪唐寅这只会增添家人的担心他笑着解释:“没事的现在宁王府都当唐先生疯了没人管他我只是提供个途径帮助他出城到时候他会感激我们跟我们一起回安陆教我读书。如果他临时变卦我们也没多少损失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为了体现自己计划完美朱浩没说这件事只是跟唐寅说了下而没有得到对方答复显得好像是跟唐寅商议好一样。 朱娘想了想忧心忡忡:“即便要带唐先生走你也不能与他同行必须分别坐车安排于三带他出城如果出了事你照常出城, 绝对不能卷进去。” 虽然朱娘心地善良但在涉及儿子安危的大事上, 宁可让于三担负起责任来。 这样就算出事朱浩也能逃离大不了今后在躲避朱家的同时又躲宁王府。 当天便要收拾行李。 李姨娘还在抱怨似觉得把宅院租半年太过浪费钱甚至有鼓动朱娘去找房东谈退租的意思。 朱浩解释:“如果朱家有心找到这儿或是宁王府的人寻过来看到我们家当都在院子还有半年租期定以为我们会回来那时他们就不会放太多心思追我们。况且把这里留着实在不得已我们去江南游学回到南昌府还有落脚处这点银子对现在的我们来说算得了什么?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李姨娘见朱娘没意见也就不再多嘴。 朱浩走之前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尤其涉及跟于三的沟通。 朱娘还在考虑要不要跟隋夫人派来的莲女知会一声始终人家陪自己前来现在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好像有点不近人情但朱浩严厉告诫切不可如此。 本就只是通过苏熙贵认识彼此不知根知底人家又是江西根深蒂固的势力万一扭头就把自家行踪给卖了呢? 翌日清早朱娘一行在朱浩和于三目送下坐车离开。 朱娘临行前自然少不了千叮咛万嘱咐朱浩笑着逐一应了下来。 送走家人朱浩便带着于三往东湖去了。 当日是大堂会举行的日子之前宁王府谈买戏班只能算是口头交易要等大堂会结束才会正式过户已说好当天龙班主的人将作为压轴登场。 所以这场戏对朱浩来说不可能听到结尾。 万一宁王府派来的人不满意发现戏台上的演员阵容变了演出质量不如预期追查戏班情况那不什么都完了? 朱浩到东湖时百花洲上戏台已搭建完毕东湖面向戏台的岸边搭了很多临时的观戏台供游人看戏。 “有点远啊。” 朱浩来到岸边远远看了一眼摇头道。 于三道:“我也觉得有点远或许人家在这里唱戏就是图个热闹的场面百姓能否听清楚唱什么并不重要呢?” 朱浩点头同意了于三的说法。 宁王府在东湖开戏图的是与民同乐? 笑话! 宁王才不会在意百姓是否从中得到实惠宁王要的是一个盛世的大场面为的是收了他钱的官员到皇帝面前为他歌功颂德顺带着选拔最优秀的戏班巴结皇帝和朝中大臣。 谷碀 至于城里达官显贵已给这些人在百花洲上安排了席位听戏。 还想怎样? 朱浩四下观察几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都没看到唐寅身影只能耐心等待。 于三有些焦躁不安:“浩哥儿您等的人来了吗?” 朱浩道:“没到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你赶紧去马车那儿把化妆品和衣服备好等人到了马上给他上妆换上戏服出城时有人检查就说是咱戏班的人现在城里三教九流汇聚没人会留意的。” 宁王府一旦确定唐寅出逃城门和码头等处可能会面临严密的检查但若是打個时间差宁王府暂时没找到人只以为唐寅又发疯了不知睡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只会在城里找寻作为一省首邑的南昌门禁怎可能会突然加紧? 现在又没到宁王谋反的时候他闲得没事去干涉江西承宣布政使司下辖衙门的军政事务不是落人口实吗? 于三走后。 朱浩来到路口那个新搭建的观戏台花了两钱银子入内在一楼逛了一圈没有收获又上到二楼在临道路一侧的栏杆边驻足一会儿就见楼下一群人涌来全都是儒生打扮唐寅赫然在其中。 唐寅进入观戏台随意往楼上看了一眼正好与凭栏而望的朱浩目光对上微不可查地眨了眨眼算是完成接头。 唐寅跟几个宁王府的友人来到临湖的栏杆边站定等候好戏开锣。 此时人群热闹起来因为百花洲上的大戏台已有戏班登台趁着四周一片喧闹朱浩下楼钻进人堆里挤到唐寅身后站定。 “别回头你右手边柱子后面有两个人看到没不时打量你昨日我就见过想来是宁王府派来监视你的人你现在最好是单独行动得赶紧想办法把身边人支开” 朱浩扯了扯唐寅衣服下摆悄悄说了一句。 他个子矮小正好被人群挡住加上周围人正在大声叫好旁人很难听清楚朱浩说什么。 唐寅招呼身旁的友人一声指了指头顶道:“这边太过嘈杂上楼观戏可能体验会好些。” “伯虎兄言之有理站得高望得远我等同去!” 随后这些书生一起往楼梯口涌去带动其他人一起上楼导致附近一片区域出现严重拥堵状况。 唐寅坠在几个书生后面朱浩紧随其后顺着拥挤的人流往楼梯口缓缓蠕动。 唐寅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几分高傲:“未曾想伱小子会来跟谁来的?” 朱浩道:“我是专门来南昌府帮你的你跟不跟我走?不走的话我这就转身离开马车已在外边等候等今天的戏唱完怕是连我自己也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唐寅不解。 朱浩没有隐瞒:“宁王府典宝正涂钦前日说要买我的戏班还许诺了三百两银子我找别的戏班顶上了一旦今天的戏开锣宁王府的人就会发现端倪或许会找我的麻烦。” 唐寅一听即便知道这时候应该避忌还是忍不住回头瞪了朱浩一眼:“嘿你小子!” 朱浩眼看就要到楼梯口了没好气地道:“别你小子我小子的走不走?给个准话!” 唐寅叹道:“走怕是不容易你也知有人跟着。” 朱浩不屑道:“他们跟得不紧现在到处人头攒动很容易看丢人他们发现你失踪只以为你又发疯跳湖了或是正在哪儿撒野我让人给你画上戏妆再穿上戏服就算熟悉你的人都认不出来走不走?” “走!” 唐寅毫不犹豫。 朱浩道:“等下直接往楼梯后闪人那里有道暗门直通观戏台外面出去后第一辆马车就是。” 朱浩本以为唐寅反应会很迟钝可当计划执行发现唐寅比谁都鸡贼等二人到楼梯口时二人麻溜地拐进楼梯后后边的人虽然奇怪但看戏心切没有停歇继续往二楼涌很快就湮没了他们的行踪。 等两个盯梢的人也上了楼暗中观察的朱浩打开暗门出去带着唐寅径直来到附近的马车旁于三正坐在车架子上打哈欠。 “走了!” 朱浩招呼一声。 唐寅跐溜钻进马车车厢里面早已坐着老乐师常在印这次由老常负责给唐寅上戏妆。 朱浩跟着上了马车并没有如朱娘吩咐的那般另坐一车。 现在不是计较计划是否会败露的时候目标越小越不容易引人注意分乘马车出了状况没法及时应对。 随机应变吧!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冲冠一怒(加更) 从东湖前往南昌北城门德胜门这段路相对好走。 不会有人想到普通不起眼的一辆马车里会有宁王府的“重要人物”而路上常在印也已将唐寅的妆化好。 朱浩没有跟唐寅对话故此常在印也不知道这个跟随东家上马车的人是谁。 一直到马车跟戏班的车队汇合于三和常在印均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车夫也换人后, 朱浩才跟唐寅有了交流。 此时唐寅脸上画着油彩身上穿着戏服因为这时代的南戏扮相并没有太过花里胡哨看上去相对还算正常。 “陆先生应该称呼你唐先生吧?我们先不论出城后去哪儿眼下只讨论怎么出城如果有宁王府的人追踪而来你可不能说跟我们戏班有关系出城时虽然戏班会给你打掩护, 被人发现你就说是混在戏班里想偷溜出城我们也说不知何时让醉鬼混了进来” 朱浩必须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说清楚。 如果真有人尾随而至将唐寅抓个现形, 那他只能尽量跟此事撇清关系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唐寅面色沉静如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很快车队来到了城门口或许是正月十五过去商家逐步恢复营业城里几处集市也完全放开来往商贩增多也有可能是今日百花洲上演连台好戏许多住在城外的人涌进城里来看戏进出城的人竟然在城门洞排起了长龙。 唐寅不时回头看看来路神情略有些焦躁:“守城门的官兵会不会仔细盘查?” 朱浩正要下马车闻言笑道:“现在宁王就算有不轨之心但他造反的准备尚不充分城门卫本就与宁王府无关他找个由头收税却没理由盘查过往行人。” 唐寅没有说话但眉头依然紧锁。显然他对宁王的了解要比朱浩多, 觉得宁王真有可能会在关键要隘处布置哨探, 王府中认识他唐寅的人不在少数暴露的风险依然存在! “就算宁王真派了人来更多是盘查进城的人出城却不会太仔细不然哪儿有那么多人力?你又不是独行怕什么怕?我先下去了!” 朱浩察觉到唐寅心中的忧虑摇头笑了笑下了马车吩咐车夫正常出城。 因为车夫不知马车里坐的是谁只当是朱浩刚签回来的戏子好像关家父子那般并没有生出疑心自然也不会紧张被人察觉端倪。 出城时果如朱浩所料。 一切都很顺利。 唐寅乘坐的马车一个官兵只是漫不经心地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发现里面都是戏班用的服装道具还有个带妆的戏子只当是当天唱完戏戏班中人归心似箭来不及换下妆容, 就没多过问。 一行出了德胜门又往前行驶了一刻钟背后的城墙越来越远前方就是赣江渡口唐寅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唐寅怔了一下掀开车帘正想问车夫是怎么回事就见朱浩快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有情况前面好像有人堵你。” 唐寅大吃一惊。 在他看来朱浩的计划已是天衣无缝宁王府跟踪他的人早就被甩得不见影踪怎么还会被人跟上? 宁王这得是多深沉的心机或是对他有多大的怨念才会连续派出几拨人跟着他?这下该怎么办? “几位不知有什么能效劳的?我等乃是外地的戏班唱完堂会这不正寻思着离开要不请行個方便?” 于三鼓起勇气上前跟来人交涉。 拦住去路的是一辆马车车主只带了两名青衫随从看不出杀机但谁知其身后的树林里是否埋伏有人? 唐寅听到朱浩的警告麻溜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作势就准备逃往附近的渡口找条船逃命要紧不料前方马车车厢打开在一名秀气的小厮搀扶下走下一人虽然此人着一身男装却是唇红齿白本要开溜的唐寅见到此人后伫立当场。 朱浩就在旁边本要装路人甲但看到来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促狭。 虽然此人朱浩并不认识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当日在东湖派人救起唐寅的娄妃娄素珍。 在乔装成小厮的丫鬟陪伴下来人缓缓走了过来到了怔立当场的唐寅面前。 “唐先生这是要离开南昌往旁处吗?为何不跟素珍打声招呼再走呢?”声音婉转悦耳再加上自称等于告诉朱浩这位就是宁王正妃娄素珍。 “这” 唐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清楚娄素珍是敌是友但有一点明白娄素珍能找到这里宁王也可以或许眼前一幕便是“先礼后兵”娄妃先出面劝他“迷途知返”如果不从再来硬的强行送回城。 想到自己又要被带回宁王府先前装疯卖傻的举动被人揭穿宁王肯定会想到他是不想跟着一起造反担心他泄露风声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越想脸色越难看。 谷拰 娄素珍明显察觉到唐寅的不安面带歉意:“听闻先生时常深夜不归昨日还曾落水东湖无处落榻素珍怕先生初春时节露宿街头无人照料染病所以派人暗中盯着关键时候加以照拂 “今日突然听闻先生乘坐马车往北门素珍便猜到先生要离开便带着贴身婢女尾随而至此番不是劝留而是为先生送行。” 娄素珍言语中情意款款真的是把唐寅当成了尊敬的先生她的这番话也表明并不是宁王发现唐寅要逃走只是因为娄素珍出于关心才暗中派人盯着结果无意中发现唐寅潜逃的秘密。 “这” 唐寅再善言辞此时也哑巴了。 这让他怎么说? 娄素珍见唐寅尴尬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让紧张的氛围缓解很多她笑着说道:“先生行动如此缜密素珍便知先生之前的癫狂举动都是伪装心中反而很宽慰宁王府始终非先生这般大才屈就之所便让人准备一些盘缠先生路上或许用得上。” 随后娄素珍侧头看向打扮成随从的婢女其中一个婢女将捧着的木匣递了过来娄素珍接过后亲自交到唐寅手上。 唐寅接过木匣时一双手哆哆嗦嗦嘴唇也抖个不停整个人显得非常笨拙身体从脑袋到脚都显得极不协调。 娄素珍薄施粉黛的俏脸上多了几分哀伤面带苦涩笑容:“此去山长水远希望将来还有再见先生之期。” 说完款款施礼没等唐寅做任何表示便带着丫鬟回到马车上。 马车离开好一会儿唐寅兀自抱着个木匣呆立等他回过神想把木匣交还时人家马车都走没影了这种事后“觉悟”来得未免晚了些。 朱浩确定周围没有人盯着这边才走过去伸手拍了唐寅后背一把:“唐先生你不会心软了打算回宁王府吧?” 唐寅神色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斗争很激烈。 如果说宁王有谋反之心让他有了割席的想法但在今天之前宁王都对他礼重有加而且他也的确遭遇到朝廷的不公落魄半生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可以说他对弘治、正德前后两任皇帝毫无感情。 尤其宁王府有个赏识器重他的娄素珍现在娄素珍明知他要逃走而不加阻拦也不向宁王告发反而亲自来给他送盘缠饯行 种种因素让性情中人的他怎不动容? “切!” 朱浩发现唐寅踟躇后说话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冲冠一怒红颜却是别人家的红颜人走远了要不要追上去?你要回去走你的独木桥我这个走阳关道的绝对不会阻拦。” 唐寅本来还处于感性状态听了这番话瞪了朱浩一眼板着脸道:“你小子会说话吗?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你可明白?走了走了!” 朱浩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如一盆冷水浇在唐寅头上。 人家是来送行让你心怀愧疚有回去为之效命的想法可问题是那是宁王的妃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伱的女人你那么激动干嘛? 唐寅也正是想到回去也改变不了宁王要造反自取灭亡的命运就算宁王真成就大事自己也不是宁王的核心骨干干嘛要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冒身死族灭的风险呢? 所以他在朱浩的点醒下想明白了感动归感动还是逃命要紧。 唐寅坚定决心要走可当到了赣江渡口即将上船时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迟疑。 此时朱浩已在跟朱娘她们道别。 “娘你也看到了唐先生就在那儿我们分头走你们走陆路我走水路这样路上出现问题也不会互相连累我跟唐先生走的话路上他还能教我一些学问我会让于三跟在身边照顾一二娘就不用担心了。” 朱浩让家人单独走也是为防止路上唐寅逃走东窗事发牵连到家人。 可朱娘何曾不担心朱浩出事? “小浩你让唐先生单独走你跟我们一起吧。”朱娘说话时忧心忡忡。 朱浩笑着安慰:“娘我们不但要防备宁王府也要防备朱家啊。虽说对宁王府来说待在唐先生身边会有危险但到时候我们就说是偶然坐到同一条船上彼此并无联系宁王府只会带走他而不会为难我们 “防备朱家的策略就不同了朱家追踪的是咱们一家人如果找到娘而我还留在唐先生身边可以继续读书朱家终归还是拿我们没办法不是吗?” 朱娘想了想倒是这么个道理。 朱家再怎么精明也不会追踪到戏班和唐寅那边若自己被朱家人抓到无非是回朱家过牢狱般的生活但这时代的女人不都是如此吗?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 最重要的是把儿子托付给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唐伯虎儿子学习有了保障还有安陆城外的土地以及之前埋藏的银子过活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 “那你一路小心。”朱娘不是迂腐之人听明白了朱浩阐述的道理当即便应允下来最多只是嘱咐儿子路上小心。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吹上天 分道而行。 朱娘带着家眷乘坐马车至九江在九江上船直驱安陆而朱浩则与戏班、唐寅一起直接在渡口上船顺赣江而下达鄱阳湖, 再出大江。 按照朱浩的计划戏班回到湖广后先在安陆周边地区进行一轮巡演而他则与唐寅直接到安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在长寿县城外与家人汇合, 到村子避居一段时间。 船只出发。 唐寅进船舱后把衣服换了下来这次走得太急, 身边没有细软傍身, 未料娄素珍会出来给他送盘缠但也只是银钱而已短时间内没法靠岸买必要的衣物。 好在朱浩都给他安排妥当了。 等唐寅换好衣服出来神色看上去正常了些盯着朱浩略带不解地问道:“你背后何人在指点?现在我们已安全可以带我去见见了!” 朱浩笑道:“我背后就是江水能有什么人?水鬼吗?” 唐寅不喜欢跟朱浩贫嘴神色有些不善:“如此周到的安排不可能有人提前安排好一切那个人应该就在周围就混在戏班里我说得对吗?” 从南昌城出来后唐寅整个人都有些魔障了朱浩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发疯的迹象不会装着装着就不自觉代入疯子的角色吧? 朱浩知道解释也是徒劳唐寅不相信以他的年纪能安排好一切完全可以理解, 正如他平时都会把做了什么事推到唐寅教导上一样, 他的很多行为只有“背后有高人”指点才能解释得通。 “这件事回到安陆后再跟你细说衣服还合身吧?” 朱浩没法解释, 也就暂时不解释了。 简单的交谈唐寅来到甲板上看着赣江两岸的风景神色还有些凄哀。 明显他在为之前娄素珍来送行之事觉得心中有愧。 半晌后唐寅自嘲一般感慨:“想我唐某浪荡半生本以为能在南昌府安定下来未曾想终归还是孑然一人身” 朱浩在旁瞧好戏一般看着唐寅在那儿抒发情感这老家伙总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浪荡子这辈子成婚两次一个和离一个病逝有個女儿还不在身边跟亲族关系也不融洽 朱浩很想说你觉得自己悲凉吗? 如果跟你未来八年也是你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相比你会发现眼下的日子还不是那么糟糕透顶。 你觉得你的过去不堪回首, 但你真正不堪回首的日子还没真正到来。 “朱浩, 你还是说说到底是谁让你来帮我的吧。”风景再优美也会看腻最后唐寅依然把目标放在朱浩身上好像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会寝食难安。 朱浩苦笑道:“唐先生我们不应该讨论一下接下来去哪儿的问题吗?我要回安陆我跟我娘说会带你到安陆教我读书我娘才放心我跟伱一起走 “如果你不跟着我而是选择独行你的生活会遭遇极大的困难想要安然回苏州并不是容易的事恐怕你很容易就会被宁王派去的人找到。” 唐寅没有回答朱浩这个问题他已被人左右过一次命运这次不想再任人摆布。 朱浩趁热打铁:“在我看来唐先生跟我到安陆除了能躲避宁王府的追查还有机会接近兴王府今后的人生说不一定会有一番大造化。” 唐寅有些不耐烦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朱浩做人还是要务实些你觉得我会从宁王府这个火坑跳出来后再进入另外一个王府把自己置身险地吗?” 朱浩笑呵呵道:“兴王府跟宁王府能是一回事吗?宁王可是要造反而兴王如果不出意外可是潜龙所在孰轻孰重唐先生这样的聪明人会分不出来?” 唐寅当然分得出。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专门去安陆并试图接近隋公言还跟朱浩讲什么“姜太公钓鱼”的大道理。 “你凭什么认为兴王府会接纳一个流落在外的穷酸书生?”唐寅显得很谦卑没有目中无人的高傲听起来像是正经跟朱浩讨论问题。 朱浩撇撇嘴:“唐先生不如问问我这半年都做了什么我讲讲吧在你离开安陆后我进了兴王府当伴读跟兴王府的郡主、世子一起读书有半年时间认识了隋先生以及后来的公孙先生还有王府袁长史等人隋先生离开王府后我还以自己所知给世子、郡主上课” “你说什么?” 唐寅打断了朱浩的话“即便你有几分急才焉能给王子上课?” 朱浩摊摊手:“说出来你定不信最初只是玩呗我跟郡主、世子的关系都不错给他们讲讲论语、孟子很难吗?唐先生如果觉得我一无是处我又是如何协助你离开南昌的?” 唐寅一时语塞。 如果真的只把朱浩当成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朱浩怎可能会帮自己完成逃离南昌的大计?即便不相信朱浩有本事也该相信他背后有高人那朱浩在高人指点下给郡主和世子上上课很不可思议吗? “继续说。” 唐寅在短暂沉默后反而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你一个孩子再机警总有言多必失的时候在我有意引导下肯定能把你的话套出来!我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教你这个小滑头。 谷俪 有了此等想法唐寅不再打扰朱浩继续“吹牛逼”言语中反而带着鼓励。 朱浩道:“我在王府教郡主和世子时袁长史觉得我教得好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是有个启蒙恩师姓陆一切都是他教我的。” 听到这儿唐寅瞬间变成苦瓜脸。 你吹牛逼就吹牛逼为什么要稍带上我? 我他么的几时教过你? “朱浩做人最重要的是诚实这才是我曾教你的应该教过吧?你真的不自量力居然去教王子和郡主学问王府长史还对你青睐有加?”唐寅只当听笑话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目的当然还是套话。 朱浩笑道:“唐先生不信就当故事听听我继续说后来隋先生走了换了个生员出身的公孙先生名叫公孙衣字凤元年轻得很其实就是因为王府被朝廷盯着不敢随便找教习怕混进奸细所以找了个没有跟脚的年轻人。 “这个公孙先生才学不行又没什么教学经验听了袁长史的夸奖让我教了几堂课觉得效果很不错后来干脆上课时就让我讲他在下面听” 唐寅彻底听不下去了。 见过吹牛逼的没见过这种吹牛逼的牛皮飞上天简直不靠谱到家了。 先生不讲课让学生讲先生在下面听? 到底谁才是先生? 如果你十几岁就开始考功名了我可以认为你是个才子赢得了先生的尊重临时让你讲一堂课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可你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这种牛逼你都敢吹? “朱浩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锦衣卫千户朱家的子弟吧?兴王府会轻易收你这样的孩子进王府?你是不是从来就没进过兴王府?” 唐寅开始“揭破”朱浩的谎言。 朱浩继续笑呵呵道:“唐先生没说错兴王府最初的确不收我以我所知恰逢朝中重臣以宋仁宗立濮王子典故奏议要在皇室宗亲中挑选孩子入皇宫读书兴王便想让世子多为世人了解这才把我招进王府。 “我进王府后先被人晾在柴房半月之久恰逢王府失火我无意中救得世子因而得信任才为世子之伴读” 唐寅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故事越编越离谱了。 你小子进王府就进王府嘛还拿出家国大事作为借口以为我会相信这些事是你一个孩子所为? 牵强附会! 还说救世子?事情有那么凑巧的? “唐先生我知道你不信可你跟我回了安陆问问兴王府的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吗?你也别说什么你跟兴王府的人不熟你问隋先生行不行?哦对了他现在可能不在安陆了不过我料想年后他会回来为什么呢因为公孙先生年底已离开王府我都说了他水平不行” 你小子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扯谎太过离谱说一个先生会听学生讲课然后就跟我说这个先生已离开王府算是“死无对证”是吧? 还说会找隋公言回去其实人家隋公言一直都在王府教书你也没进王府当伴读兜个圈子绕回原点然后证明你是对的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唐寅实在听不下去伸手打断朱浩的话:“朱浩啊你都说了那个公孙先生走了王府不能招别的先生吗?非要再把隋先生请回去?” 朱浩正色道:“唐先生王府岂能随便招教习?就算是从外地请来的锦衣卫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必定会暗中收买是这么个理儿吧?” 唐寅这次没反驳。 “像公孙先生这样生员出身、没什么经验的教习本就不会在王府中久留这样的人不懂官场规矩锦衣卫难以威逼或也不屑威逼但那些举人出身的教习他们为了前途敢不受制于锦衣卫?” “当王府发现这些人被收买临时要找教习去哪儿找呢?还是要考虑曾做过王府教习的隋先生但其实隋先生如今已在外地为官请回来也不容易或要许诺更厚的酬劳不单纯是金钱名誉” 朱浩说得这么深这么透彻不是为了讲故事其实就是想告诉唐寅如今安陆的状况。 以及兴王府在请教习方面的现状。 “如果唐先生到了安陆一切情形又将不同唐先生不想被人知道行踪兴王府也不想让锦衣卫知道唐先生的身份加上之前我在王府当伴读曾为先生铺过路。除了一拍即合我实在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这件事。” “那时唐先生不需姓唐姓陆就挺好王府知你身份但不会揭破也不怕你被锦衣卫收买宁王府查不到兴王府我还继续到兴王府当伴读在唐先生下面读书我娘也能放心。唐先生前途似锦或有从龙之功我也有机会出人头地这算是几全齐美呢?” 唐寅听到这里已经笑不出来了。 这分析 如果说朱浩是吹牛逼那这牛逼绝对是要上天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双赢 朱浩给唐寅提出躲避宁王追捕进兴王府当教习的全盘计划。 唐寅最初听来觉得很不靠谱可仔细思索后却发现此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兴王府找到合适的人当教习而他也不用担心宁王的人追到兴王府。 不管大隐还是小隐有比兴王府更好的去处? 唐寅道:“朱浩啊给你想出此等计划之人, 必定不凡可世间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谋划他恐怕没想过兴王府仍旧会担心我被锦衣卫挟持……” 朱浩笑着打断他的话:“唐先生你不会不知道现在是谁领导锦衣卫吧?” 唐寅脸色无比冷峻。 “如今锦衣卫中行指挥使事的乃是钱宁, 此人大肆收受宁王的贿赂, 在朝中帮宁王游说天下皆知……你开罪了宁王锦衣卫跟你便是仇敌你怎会为锦衣卫所用呢?”朱浩又说出个让唐寅无法辩驳的理由。 唐寅皱眉:“兴王做事低调沉稳为何要用我一个朝廷钦犯?” 朱浩叹道:“如果唐先生真的是钦犯兴王府是肯定不会招揽的可唐先生只是从宁王府不告而别怎就成了钦犯?宁王或想置先生于死地但那更近乎于私仇吧?况且兴王府是否肯招揽您都是后话…… “总之我们先到安陆于城外暂时隐居避祸, 兴王府是否会前来招募先生不也要看天意?就算置之不理, 对唐先生也无影响吧?” 唐寅听完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朱浩所说条件太过诱人,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躲避宁王追捕到安陆后有兴王府这样可以给他带来功名利禄的地方生活和工作还能避祸这可比他回苏州好多了。 宁王知道他跑了, 肯定会往江南方向追索, 谁会想到他会反其道而行之跑到跟他人生际遇没多大关联的安陆? 朱浩走到船舷边望着滔滔江水语气同样带着几分感慨。 “唐先生我知道你很犹豫从宁王府出来后不想再卷入权贵间的纷争可何人又能凭心意而动?我进兴王府同样是被家族胁迫但我最终却能在兴王府中读书并跟世子成为朋友逆境中找到希望…… “如果唐先生就这么返回故土从此在担惊受怕中过活生活极度穷困潦倒那是正确的选择吗?” 唐寅走到船舷边跟朱浩并肩而立苦笑了一下道:“教你说这番话的人见识不凡他是谁?” 朱浩笑道:“我说是我你不相信那你不是更应该跟我回一趟安陆, 到时不就知晓了?帮助兴王府争夺天下之势让世子顺理成章入继大统, 不比跟着造反的宁王去拼身家性命更好?” 老少二人对着江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唐寅心乱如麻。 到安陆这步棋……他之前不是没想过但感觉机会渺茫从来没有仔细斟酌个中得失。所以现在的他必须要尽快消化朱浩带给他的讯息做出他认为正确的判断。 “唐先生我们此行先到九江补给妥当再重新上路。从赣江到鄱阳湖沿途都是宁王势力范围能不下船就尽量不下船若真有人找来你换上戏服更容易蒙混过关一切都等到九江府后再定吧。” 朱浩没逼唐寅太紧。 该说的道理都说了剩下就看唐寅的选择。 朱浩本来不想在朱厚熜登基前做太多事以避免产生蝴蝶效应在唐寅问题上他觉得自己已经破戒如果唐寅真执意要回苏州遵照历史的进程发展他也不会强行阻拦只能说二人有缘无分吧。 …… …… 唐寅神秘失踪的消息在南昌乃至整个江西引发轩然大波。 宁王派人在城里遍寻不得感觉唐寅可能是装疯卖傻借以遁走却没实质性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南昌城那帮平日跟唐寅往来甚密的读书人完全没体现出帮唐寅出逃的迹象只能理解为就算唐寅逃走也是其个人行为。 先装疯然后跑到人多的地方趁乱逃走混在出城的人流中离开…… 宁王很怕别人把唐寅失踪这一事件跟他要造反联系起来所以先是弹压消息后又改而放出一些假消息。 正月底左右消息传到安陆。 袁宗皋获悉后匆忙去见朱祐杬。 朱祐杬得知此事并未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描淡写道:“之前不是有人说唐寅已疯了么?一個疯了的人下落有那么重要?” 袁宗皋却面色谨慎:“兴王唐寅此人不仅教书水平高见识更是不凡若是其发现宁王生出异心不想委屈求全进而装疯卖傻借机逃出南昌呢?” 朱祐杬点点头语气还是很淡漠:“那他倒是有几分见识……宁王是担心唐寅跑到京师告状吧?” 袁宗皋道:“先前宁王府放出消息说唐寅在府中养病还说请了大夫后来又不知是谁放出消息说唐寅已不在宁王府内或是被人暗害……宁王府便改口说唐寅只是出外游历不归先前得到消息说宁王府在江西各水陆要道布置人手加强戒备防止贼寇或跟追查唐寅下落有关。” 朱祐杬本有些冷漠听到这里不由提起几分兴趣:“袁长史是说唐寅以区区一人之力逃出南昌?” “嗯。”袁宗皋点头。 “呵他又是装疯卖傻又是只身逃走这是何必呢?宁王府可待他不薄啊。”朱祐杬之前虽听了唐寅很多才学方面的事知道其能力不俗但依然不认可唐寅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 袁宗皋叹道:“兴王啊难道你真觉得唐寅会明知是条贼船还要上就因为义气非得跟这条船一同沉没?” 朱祐杬不答。 袁宗皋续道:“从他教导朱浩便知其人思路开阔教学不拘一格深入浅出实乃一代大家……此等非凡之才若使用得当可为良弼……兴王府为何不试着将其招至麾下? “如今府上不正缺教习吗?唐寅若进了兴王府锦衣卫鞭长莫及而以他冠绝天下的教学才能给世子当教习……怕是绰绰有余吧?况且兴王府还能给他提供避难之所。” 袁宗皋的提议跟朱浩之前对唐寅的分析基本一样。 形势使然。 但凡能看清楚当前大势的都知道唐寅进兴王府当教习乃是双赢之局就算最后不成功作为智囊的袁宗皋也不能不把这种对王府有利的情况分析给兴王听让兴王做出最后的抉择。 朱祐杬站起来来回踱步间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明显受之前兴王府在长沙招募教习教习却为锦衣卫收买这一坏消息影响兴王府对选择教习越发慎重。 唐寅嫡传弟子曾在兴王府读书兴王府因此跟唐寅有了几分渊源或真能把其请回来…… 从此以后兴王府不再缺教习唐寅也可以避祸简直是两全其美。 “袁长史你觉得王府真有必要为此跟宁王交恶?唐寅清高自傲只怕不会屈就区区兴王府教习之职。” 朱祐杬既表明兴王府的难处也提出唐寅未必肯赏脸。 不是伱想一拍即合就能合的现在这叫一厢情愿。 袁宗皋道:“宁王始终是皇族旁支况且是在江西与我湖广关系不大……再说唐寅他是清高可那是以前以他对朱浩的教导及鼓励朱浩进王府当伴读看他不是不知我兴王府在朝中处在什么位置王府要招揽他只需一个机缘。” 朱祐杬颔首。 明摆着的道理现在兴王府落花有意也要能跟唐寅接洽上还得保证唐寅不是流水无情。 朱祐杬微笑道:“袁长史之前本王跟你说过如果你真有意招揽此等人才只管去做便可无须请示……一切都交托给先生吧。” 袁宗皋这才算是拿到“尚方宝剑”。 以往朱祐杬虽然也同意招揽唐寅可那时唐寅在宁王麾下不见得能成功现在情况不同了唐寅等于是“自由身”只要能跟其取得联系便可。 “对了袁长史之前不是说要再雇请隋教习吗?信可有送去?”朱祐杬再问。 袁宗皋摇头:“正是因为请不到他才为难不如……让公孙凤元再到王府……顶一阵子?” 朱祐杬突然感觉王府请个先生都如此艰难差点就要请求袁宗皋亲自去教导世子学问想了想还是作罢叹息一声:“唉!看来眼下只能如此了。” …… …… 兴王府为了请教习可谓煞费苦心困难重重。 朱三和朱四不能一直没有先生教导偶尔让王府中有学问的人去教没问题可始终非长久之计最后……只能把公孙衣叫回来临时充数。 可公孙衣几斤几两别说袁宗皋就连朱祐杬都心知肚明。 朱祐杬突然想明白了为何袁宗皋会再跟他提唐寅之事甚至不顾唐寅如今为宁王府叛徒还被宁王追捕之现实也不惜要将其招揽至兴王府。 王府奉正张佐得知此事后立即去找袁宗皋询问情况因为公孙衣最初是张佐推荐给袁宗皋的。 “袁长史您才学卓著为何不亲自教授世子学问?若是您肯教谁比得了?”张佐满脸热切。 袁宗皋闭上眼无奈摇头:“朝中有消息陛下受奸佞蒙蔽有意将我调出兴王府以此拔除王府羽翼……即便我有心教导只怕在王府也时日无多不如未雨绸缪……” 张佐大惊失色“这……怎会如此?” 袁宗皋道:“京中又有密信传来说是今上年关交错时常幸于后宫且每次都让御医推算宫中贵人贵体易受孕时日……若宫中贵人真能怀上龙嗣兴王府或可迎来喘息之机。 “便在此时陛下将我调出兴王府恐有深意……走之前若能安排好世子课业我也就无遗憾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混饭吃(加更一) 安陆朱家庄园后院中庭。 刘管家正在跟朱嘉氏汇报他去城里与即将赴任王府教习的长沙府举人会面的情况不无遗憾地说对方即将离开安陆返回长沙。 刘管家最后道:“王府只派人告知教习已有人选让其打道回府, 并给予盘缠老夫人这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岔子?” 不敢把话说太满因为刘管家心知此事老太太连朱万简都没说或许只告诉了他一个人现在教习到了地方却被赶走老太太怎会不怀疑?而他主动分析, 也是心虚之下想撇清干系。 朱嘉氏脸色铁青, 怒视刘管家。 不怀疑? 以朱嘉氏的精明干练不是因为朱家现在没有能挑大梁的人才不会对一个外姓人委以重任如此还是出了状况岂能令她不生气? “去将老二叫来。” 朱嘉氏没有发作。 上次让刘管家通知朱浩联络王府内潜藏的锦衣卫内应导致林百户安插在兴王府的密探被调走她就怀疑朱家内部有奸细这个刘管家有很大的嫌疑。 现在又出了问题依然是刘管家具体经手的事务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但朱嘉氏却不愿意相信毕竟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人这些年跟着她兢兢业业把朱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失去这个有力臂助她对家族的控制也会大幅度减弱。 当然也有可能是林百户捣鬼。 林百户得知她收买了王府新教习, 暗中坑朱家一把, 报复她之前出言不逊, 顺带堵住朱家刺探王府情报的渠道, 在功劳上永远都压朱家一头这种解释也合符情理。 既然怀疑已于事无补现在老太太更多是想如何弥补。 朱万简被刘管家叫到后院。 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酗酒精神头不错只是两只眼珠子轱辘乱转一看就心怀鬼胎。 “娘你找我?” 朱万简感觉自己每次被老娘叫来都没好事有些心烦气躁。 朱嘉氏没有叫儿子进屋直接在院里说话:“老三家下落你可打听清楚了?” 朱万简不屑道:“人家处心积虑逃跑我们上哪儿追去?况且大明地盘这么大怎么个追法?” 这种懈怠的态度完全不出朱嘉氏所料她没有动怒问道:“那老三家的宅院可有转到我朱家名下?” 朱万简道:“找了乡老、坊老又叫了不少德高望重的人去县衙做证, 但那個狗屁知县就是不通融说非要等老三媳妇回来后才能定夺最后还是我想了个好主意, 天天叫人去县衙闹” 听到儿子请人去县衙闹事朱嘉氏差点儿就想脱鞋抄起鞋底好打人。 却见朱万简一脸贼笑:“这招还是管用的那京知县终归还是同意了老三家的铺子暂时为我们所用不过原有的东西要封存如果老三家的人回来到时再把事情说开娘你可不能怪我这次要不是我想到办法只怕现在还被县衙消极对待呢。” 朱嘉氏气息粗重:“只把铺子的经营权拿回来有何用?始终不是自家的” 朱万简道:“那能有什么办法?你知道我打听后得知什么吗?其实那女人有后台听说是武昌的黄藩台县衙的人都这么传怪不得那知县宁可得罪朱家都要帮那女人感情欺软怕硬。” 朱嘉氏皱眉:“黄藩台?你是说湖广左布政使黄瓒?他内弟之前来安陆做生意吃了那么大的亏还会偏帮那女人?” 朱万简冷笑道:“娘还没想明白吗?虽然那女人暗地里坑了黄藩台的小舅子可你也不想想一个官商为什么要跟孀妇做生意?背后肯定有一腿啊之前事娘让姓苏的吃了大亏姓苏的帮自己的相好对付咱朱家不是很正常吗?” 朱嘉氏一再听二儿子攻击另一个儿子遗孀之前都隐忍不发这次终于忍不住怒喝:“你在说什么鬼话?” 朱万简却显得无所谓好像早就被母亲骂习惯了懒得争辩:“信不信由你那娘倒是说说县衙为何要偏帮那女人?” 朱嘉氏又想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明明叫他回来是吩咐其做事结果光犟嘴了还振振有词闹得自己都乱了方寸不知该从哪里下嘴。 “赶紧派人去把老三一家子找回来!尤其是朱浩他在王府当伴读半年必定知悉王府内情此番他离开安陆王府居然暗中相助说不定已出卖我朱家利益他一家人的路引来历务必要调查清楚快去!” 朱万简不以为然:“路引而已花钱就能办理有必要查吗?” 朱嘉氏怒道:“她连田宅都没卖何来的银钱?” 朱万简没法跟母亲争论他的脑袋瓜一到关键时候就不灵光当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一点没见着急的样子。 正月三十。 王府内朱三和朱四正拿着书本闷头坐在那儿却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二人马上开始大声读书。 等人走进来朱三和朱四都傻眼了。 “公孙先生?” 朱三惊呼出声。 谷罬 公孙衣把外衣往旁边椅子上一放背后钻出个眼珠子骨碌碌转的小脑袋瓜正是陆炳随后公孙衣笑呵呵招呼小家伙坐回座位上然后冲着朱三朱四挥手:“两位王子为师又回来了。” 朱三马上跑到门口看了看发现公孙衣身后无其他人跟着不由问道:“朱浩和京泓呢?” 公孙衣本以为自己归来会让两个孩子高兴一场谁知人家只关心朱浩和京泓这让他有些扫兴:“这个我不太清楚。” 朱四则显得很淡然:“三哥你这都没看明白?现在我们没有教习袁先生就把公孙先生给请回来朱浩和京泓之前只是伴读现在王府已经不需要伴读了他们自然就回不来。” 朱三气恼地瞪着陆炳:“那阿炳怎么回来了?” 陆炳一脸委屈的样子:“是是我爹让我来的。” 公孙衣道:“两位王子为师回来上课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学习进步了最近你们书读到哪儿了?” 朱三想要说什么朱四抢白:“读到朱浩走的时候教的地方。” “呃” 公孙衣很尴尬。 在公孙衣看来虽然朱四说的是大实话但实际上却是故意拿话呛他分明是在嘲弄你还有脸回来呢? 当初你在的时候不同样是朱浩给我们讲课?伱在王府里就是混饭吃的大混子知不知道? 公孙衣即便头皮发麻还是厚着脸皮道:“那我们把之前的部分稍作温习为师给你们讲下面的。” 朱三道:“公孙先生我看你还是把朱浩找回来这远比你独自回来当教习重要得多。” 朱四白了朱三一眼“三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置公孙先生颜面于何地?公孙先生你别跟我三哥一般计较要不这样你带我们出王府我们一起去找朱浩行不行?” 公孙衣听这对孩子在那儿一唱一和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但为了混口饭吃他只能熟视无睹。 不就是来上课吗? 你们爱不爱听那是你们的事我讲不讲课才关乎到我能不能混口饭吃。 “为师先给你们讲欸?这边没黑板吗?陆炳你去西院一趟叫你爹把黑板送过来总感觉没黑板教什么都不方便” 二月初一。 朱浩和唐寅的船已过九江两日。 逆江而上船走得相对慢一些。 在抵达九江府城德化之前朱浩跟唐寅就已商量妥当唐寅同意跟朱浩一道回安陆但前提是到安陆后朱浩要把他背后的“高人”引介给唐寅认识。 唐寅掩不住心中的好奇。 到底是谁算无遗策连他在江西的悲惨境遇都能算到还特地让朱浩带了个戏班做掩护去江西把他救出来。 “朱浩啊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你身后那位相助之情我唐某人绝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唐寅把自己前往安陆的行为说得很高尚。 一口一个报恩 朱浩心想你把这恩报在我身上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本来朱浩对母亲说自己跟唐寅同行为的是路上唐寅能给他讲课但老少二人似也知彼此的关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师生唐寅根本就不好意思提给朱浩上课之事。 朱浩道:“唐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到安陆后先在城外农庄避居一段时间之前我娘在安陆做小本买卖赚了点钱买了几晌地就在城北二三十里处当时特地没让我娘买靠近县城的” 唐寅打断朱浩的话问道:“这也是你背后之人提供的应对策略?” 朱浩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老家伙真是个二愣子怎么有时候这么天真呢? 真以为有人能事事算无遗策 等等那个人不就是我么? 朱浩道:“当时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仅仅是为防止被朱家人知晓我们偷偷买地被一并抢走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呵呵。” 唐寅一脸不信的样子。 分明是告诉朱浩既然你背后之人走一步定十步把我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买地为之后你的出走和避居创造便利会是稀罕事吗?你是个小孩子不明白其中妙处罢了!我人老成精事事都已看透。 “不管怎样唐先生到我那儿住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放出风声让兴王府的人无意中得知唐先生就在安陆让其主动前来招募你看如何?”朱浩道。 唐寅摇头:“你回去后还是找那安排计谋之人好好商议看看如何才能稳妥地知会兴王府如果风声放出不当被宁王的人知晓那麻烦就大了你依计办事为宜不要自作主张!”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好奇宝宝(加更二) 在与戏班分道而行后朱浩与唐寅又经过几日行船来到汉水于安陆州长寿县城外的客货码头。 开春时节。 渡口商船来往频繁下船后朱浩跟船家交涉唐寅则立在渡头看着陌生的环境。 朱浩本以为唐寅只是在看风景感怀身世, 可回来时却发现唐寅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对面一艘官船上下来的女眷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咦!? 这是饭饱思**?离开南昌府时对娄素珍依依不舍那叫痴情种子但现在直勾勾盯着别的女人算几个意思? 你要年轻个二十岁活脱脱就是唐伯虎点秋香里情节的翻版但问题是你现在已经四十五岁了科举无望家徒四壁哪个姑娘看得上你? 年老的光棍, 形单影只孤独寂寥熬煞人朱浩不由琢磨开了是不是该给唐寅找个“老伴”让其在安陆本地落叶生根? 朱浩提醒:“唐先生我们现在上马车吗?” 唐寅这才回过神来四下环顾一圈后问道:“马车在何处?” 最后目光又不自觉落到那条船下来的女眷身上。 朱浩道:“这里已是安陆地界我对这周围很熟悉先临时雇辆马车载我们去附近一个集镇再换一辆马车便可直达目的地。” “好。” 唐寅收回目光跟随朱浩而行。 朱浩身边没有带别人只有他跟唐寅老少两個目标不大确定码头上没人留意自己朱浩叫了辆停靠在码头等客的马车。 前往附近集镇的路上朱浩问道:“唐先生, 刚才码头上, 你认识那条船上下来的女人?” 唐寅微微摇头轻叹:“不认识只是感慨身世想当初不提也罢。” 不是看女人? 只是由官船上的女眷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就这么简单? 到了集镇朱浩下马车后给了车夫十文车钱便径直往骡马市走去。 唐寅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直都没过问显然以他的见识明白朱浩为何要中途换车既为防止宁王府沿路追索而来也是为防止朱家人循迹找到其下落。 “时候不早我们还是住客栈吧。” 半道上朱浩突然改变主意。 唐寅诧异地问道:“不急着走了?” 朱浩笑了笑道:“我对那赶车的车夫说我们转道去京山县那边我有个姑姑若真有人打听问他的话, 他一定会把我的话说出来 “无论是谁想到我跟我娘在本地已无亲眷去隔壁县投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不会想到其实我们就在安陆本地落脚 “明日再走这样探听消息的人将无从查起。” 唐寅皱了皱眉:“你这些都是从家里学来的?锦衣卫的路数啊” “呵呵。” 朱浩笑着不做解释。 为了避免被人发觉朱浩并没有带唐寅住镇里的客栈而是找了家民院这让唐寅大惑不解:“这是客栈吗?” 朱浩道:“小地方这样的旅社很多价格便宜店主也不会盘问过往行人的身份以前跟我娘出来做生意时曾住过这种地方到了地儿我就说你是我祖父可别说漏嘴啊!” 唐寅稍微不满:“朱浩啊你说谎我不阻拦但你如此说岂非显得我很老?” 朱浩打量唐寅揶揄的目光好似在说你不老吗? 唐寅被朱浩盯着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不过正如朱浩所言民院主人根本就不会过问二人身份和彼此关系或许这年头像这样一老一少走天下居无定所的人太多了做“民宿”这行当见多不怪。 谁稀罕知道你们身份?如果你们真是什么江洋大盗我问了可能还会遭来祸事当然是能不问就不问。 住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唐寅早早就起来收拾随身包袱里除了娄素珍送给他的盘缠剩下都是朱浩路上为他采办的衣衫唐寅一文钱都没花。 上午朱浩不急着到目的地而是带着唐寅去找人。 唐寅心怀疑虑可见识到朱浩带他出南昌时的果敢以及这一路上的小心谨慎对朱浩的举动并无太多担心他也明白越急着走越容易给敌人留下线索。 很快到了集镇外一个村子朱浩让唐寅在村口的大树下等候他直接走了进去。 等朱浩出来时身后跟着一名汉子。 汉子招呼村里人给朱浩套了辆马车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亲自赶车倒像是直接把马车卖给了朱浩。 朱浩一屁股坐到车驾上侧头对唐寅道:“唐先生上来吧。我赶车水平不行如果你嫌颠可以跟我换一下手。” 唐寅很无语。 难怪伱不着急雇马车感情你是要买一辆马车自己赶路这样谁知道你去了哪儿?追查的人还觉得你是要走远路如果近的话走着去也行干嘛要买马车? 马车走了一段唐寅才问道:“距离落脚的地方不远吧?” 谷潛 朱浩笑道:“唐先生看出来了?你也知道咱背后追捕的人是锦衣卫和宁王府做事尽可能小心不留线索。” 唐寅吸了口凉气道:“这也是你背后之人教的?” “呵呵。” 朱浩懒得回答。 二人驱车往目的地行进。 剩下的路其实也就十几里最开始是朱浩赶车可到了乡间小道路很窄赶车有些费劲唐寅实在过意不去便亲自从车厢里钻出来驾车。 朱浩也不进车厢二人就在前面并排坐着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农村的景色。 因为这条路有些偏僻沿途不见过往商旅偶尔有挑扁担游走于乡野的小贩经过更多的则是赶往农田做活的乡野村夫唐寅看到后多有感慨:“若是年老后能守着几亩薄田过活倒也惬意至极。” 朱浩笑道:“是不是还想种几亩桃花以桃花换酒钱?” 唐寅眯眼打量朱浩:“你连这都知道?” 朱浩笑嘻嘻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唐寅著桃花庵歌是在弘治十八年这一点基本没什么争议历史上唐寅修筑桃花庵别业和梦墨亭则是正德二年。 正德年间的唐寅已无心仕途只想着如何颐养天年而宁王府之行让他彻底对功名利禄死心并在人生最后几年于穷困潦倒中渡过。 朱浩既然把唐寅带回安陆就不想让这老小子再过苦日子如果他一心当个隐士那把他推到兴王府有何意义? 马车又行进一段路。 唐寅问道:“朱浩你先前进的那个村子跟你出来那人我们刚驱车离开他便急匆匆骑马走了你不会是让他去告密故意向追踪之人提供假消息吧?” 朱浩道:“唐先生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往坏处想?我没事干嘛要泄露行踪?他是之前给我们家做事的伙计我让他去找个人试着取得联系并不涉及泄密之事。” “你家的伙计?不怕朱家人从他身上打探到你的消息?”唐寅突然又觉得朱浩太不小心了。 朱浩笑道:“他给我家做的并不是明面上的事情而是暗中的买卖朱家想调查到他的情况有点困难。” 唐寅听了一头雾水:“暗中的买卖?那是什么?” 朱浩笑而不答。 难道要告诉唐寅其实做的是晒盐及贩运私盐的买卖? 朱家对此并不知情再说自己也没告诉那人自己要去何处就算被朱家人打探到一时也找不过来。 唐寅再问:“你让他去找何人?莫不是在城内放出风声说我在此?” 朱浩摇头:“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让他去找的那人拥有官家背景但你放心此人一定不会出卖你的行踪他背后的靠山曾参劾过宁王” 唐寅似想到什么皱眉问道:“你是说湖广布政使司的黄藩台?” 朱浩斜着打量唐寅一眼“唐先生这都能猜到?” 唐寅摇摇头感慨道:“黄藩台在江西时做过很多限制宁王府的事可说是一位忠直之士可惜一直无缘得见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位” “哦给我出谋划策之人与黄藩台没有任何关系黄藩台做事正大光明没必要暗地里救你吧?再说救你有何意义?唐先生还是别猜了。” 朱浩越是这么说唐寅心中的疑虑更大。 朱浩能搭上黄藩台的关系已是很难得但要说动黄藩台出手相助那就未免有点扯淡了那还能是谁? 你朱浩到底认识多少能人异士? “朱浩你派人去找黄藩台的人有何目的?” 唐寅想不明白的事只能问朱浩了。 朱浩见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显然唐寅已无心赶路便把马鞭接过语气悠然:“是这样黄藩台的内弟是个名叫苏熙贵的商贾生意做得很大经常来往于湖广各州府唐先生可有听闻?” 唐寅神色有些古怪却摇头表示不知。 “此人就在安陆若由他去跟兴王府接洽告之唐先生已至以黄藩台的名义举荐唐先生意下如何?” 朱浩说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唐寅想了想黄瓒跟宁王不和他的人自然不会出卖自己的行踪。 由苏熙贵去向兴王府透风的确比在民间放出风声好太多。 “嗯。” 唐寅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不再多问。 朱浩终于成功把唐寅的嘴给堵上。 这老小子 好奇宝宝啊你? 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我要把你推荐进兴王府直接想办法通知朱三和朱四或是找陆松再或者找人通知蒋轮、张佐、袁宗皋就行了还用得着走苏熙贵的路子? 你以为我在王府这半年的伴读白当了? 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敢出来乱跑?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挺有门道 朱浩和唐寅乘马车来到一处河湾地带。 这条弯弯曲曲作为背景墙的河流便是汉江支流敖水前方平整的农田连成一片阡陌纵横黑黝黝的泥土翻得很深一看就是耕种多年的熟田。 农庄位于小道边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的模样。 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 农庄里立即有人出来查看情况随后村老带着四五个人迎了过来。 唐寅略微有些担心。 很多地方交通闭塞穷山恶水容易出刁民抢劫外来人的事情时有发生他自然会担心自己一世英名, 不会葬送在这犄角旮旯吧? “小东家您来了?” 村老明显认识朱浩。 唐寅忍不住侧头打量朱浩, 心想这算什么称呼? 朱浩对几个村里人笑道:“我来这边住几天提前已打过招呼哦对了我娘她们到了吗?” 当头的村老有些迷惘:“没有夫人的消息。” 朱浩点点头算算日子朱娘她们差不多应该也是这两天抵达农庄现在未至应是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村老赶紧叫人帮忙卸马车随后招呼朱浩进村。 唐寅满脸警惕拉了拉朱浩袖子意思是别着急进去。 “根叔你先带人回村子我跟先生有两句话要说说完就过去。”朱浩只能让村里人先走目送频频回望的几人消失在村口唐寅才一脸忧色道:“你不怕被引进村子来个瓮中捉鳖?” 朱浩笑道:“唐先生, 他们都是我家佃户就算把我们宰了田地也变不成他们的而且这里距离长寿县城不远没那么多杀人越货的勾当 “之前我跟我娘来此地接收过土地几乎都认识全是憨厚的农家人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往坏处想呢?” 唐寅将信将疑。 他刚从宁王府逃出来对所有人都充满戒心。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地势平坦前后都没有遮掩要形成土匪窝还真不容易。如果在这里行凶被官府查到是早晚的事情。 唐寅有些紧张地问道:“令堂何在?” 朱浩一怔随即莞尔:“唐先生不会以为我娘被他们给囚禁甚至谋害了吧?不至于不至于从南昌到安陆我们一直走水路过了九江每到晚上我们的船只几乎都会靠岸休息比预期晚了一两天。 “但就算如此我们也比走陆路快许多加上我娘她们路上遇到事情耽搁的话迟个几日很正常走吧。” 唐寅还是放心不下, 但见那些人进村子后便没了动静如果他们已经对朱娘下了毒手, 先前就不会被朱浩一句话就说回村子去了一群人上来直接把一老一少给按住不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朱浩带着惴惴不安的唐寅进入村子。 根叔赶紧招呼村子各家各户代表过来见东家农家人一个個脸上热情洋溢让唐寅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小东家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村里壮丁多在田里没什么好招待的让各家给您带了些鸡蛋顺带杀几只鸡鸭过来下午等屠户回村让他杀只猪”根叔殷勤备至简直把朱浩当成活菩萨。 朱浩笑道:“不必那么麻烦接下来我会在这儿暂住一段时间大家把我当家里人不用见外这位是陆先生乃是我的授业恩师也会住进村子。” 根叔赶紧向唐寅行礼:“见过陆老爷。” 在根叔这样的农人看来读过书的都是老爷不是平常人不客气点怎么行? 唐寅不解地问道:“你们全是这小子的佃户?为何会对我们如此热情?” 心中想不明白他就直接问想通过回答来判断这群人是否有歹意如果发现异常那就及早开溜。 根叔叹道:“这两年光景不好北方闹蝗灾时不时就有蝗虫自南阳那边飞来祸害庄稼原来的东家见收不上租子索性把田地转卖了。 “我们村全是从北方逃难来的难民许多人家至今已历三代全都靠佃田维持生计新东家买了田土后立即减了租子听说我们的困难又免了一年田租还帮我们缴纳税赋。 “这边上夼村那边下夼村两个村子上百号人全都感念东家恩情让我们能过个安乐年。” 听到这里唐寅心中的戒心减轻很多。 难怪他们看上去比普通人热情感情是真的感念朱娘母子恩情而不是因为生出歹心后故意装出笑脸伺机谋害。 唐寅点头道:“说起来夫人母子真是心善。” 根叔笑道:“陆老爷说得是这就去给小东家把住处收拾好。” 此时刚过正午根叔本要安排一顿接风宴被朱浩婉拒。 之前唐寅腹中饥饿已在马车上吃过干粮眼下就算是让他吃村里提供的食物也不敢起码的戒心还是有的。 根叔亲自带朱浩二人去住所。 到了地头唐寅发现眼前不过是间普通的茅草屋竹木结构墙是泥砖墙榻则是简简单单的木床临窗位置搭配了书桌和板凳倒也似模似样。 谷徆 根叔叹道:“小地方没法好生招待。” 朱浩笑呵呵道:“挺好的有个地方栖身比什么都强陆先生你说是吧?” 唐寅没回答。 这种小地方以往请自己都不会来想自己在江南时就算落魄了些也不至于住这般寒酸的农舍吧? 他不由打量朱浩一眼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不是因为被朱浩搭救就非要跟着这小子吃苦当世闻名的大才子到哪儿不奉为上宾?从此之后真成了乡野村夫? 我唐某人真是一世英名扫地! “对了根叔之前不是让建个院子在里面布置些东西吗?”朱浩让根叔把提前准备的被褥送来简单铺设才又问道。 根叔点点头带朱浩和唐寅往村子另一头走去路上解释:“之前东家留下钱让盖新屋过年前村里就组织壮劳力盖房里面摆设都是新添置的” 新屋? 唐寅一听来了精神。 感情你小子早就有安排盖新房子等我来住是吧?难怪刚才只放了你自己的被褥我住这边? 等到了地方看到所谓的“新屋”唐寅差点想骂娘。 眼前就是另外一间茅草屋要说新还真挺新的却依然不是砖石结构屋顶是梳理得很整齐的秸秆倒是不担心下雨会漏水。 但我来这儿到底图啥? 唐寅瞪着朱浩很想说你被这群人坑了他们拿了你的钱不干正事 朱浩则对眼前的建筑非常满意:“根叔跟我预想的一样走进去看看吧!” 唐寅心里琢磨这小子机警应该看出了端倪只是知道在陌生地方不能发作这下他总不会再相信这群乡民“淳朴善良”了吧? 可当进入篱笆墙围绕的院子唐寅怔住了。 院内格局跟摆设完全是城里民院规整的布局连井台都修葺好了还用精铁打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杵在那儿朱浩上去随便提起放下居然从另一头管子里流出水来。 对于没见过压水器的唐寅来说这东西给他的震撼不小。 进了屋子里面完全不是什么泥皮墙而是涂抹了石灰看样子就是用砖石砌成只是外墙扒了一层泥故意掩饰成灰不溜秋的样子再抬头看居然有天花板。 这屋子住人没有任何问题唐寅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朱浩施展的障眼法。 “这里为何没有床榻只有一排排桌椅?”唐寅看过后觉得最遗憾的地方莫过于屋子里没有摆一张床供自己睡觉。 朱浩道:“这里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唐寅被噎住了。 感情你小子自己住个很差劲的茅草屋在这里修个间宽大整洁的屋子当摆设?这是你家的祠堂? 朱浩没有给唐寅解释具体用途笑着对根叔道:“麻烦根叔帮忙打点我带了几贯钱未来一段时间会给你们添麻烦这些钱分发下去就当生活费吧。” 根叔急忙道:“这怎么敢当?您已经免了村子一年田租村子老少都盼着能给您做点事呢小老儿先告退了您有事只管知会便可。” 根叔先到院子外等候。 唐寅打量正在四处查看屋舍格局的朱浩问道:“伱这是要作何?拿这里当你家的祠堂?还是做学堂?” 朱浩笑道:“都不是我打算在这里搞点儿研究这是我精心打造的实验室。” “实验室?”唐寅皱眉。 你小子花样挺多啊。 大老远把我唐某人带到穷乡僻壤我看不是那些村民要害我是你这小子处心积虑要害我! 朱浩道:“很难跟唐先生解释清楚以后我还是称呼你为陆先生吧你身份特殊在宁王府的事情彻底淡化前叫陆先生比较好。” 唐寅没说什么称呼而已他并不在意。 人前人后称呼一致才不至于说漏嘴。 “你家好不容易买了田地为什么要对村民免一年租钱?你这样乱了行情可是要遭致周边地主和佃户围攻的。” 唐寅说出了他的担忧。 这年头不是你随便免租就能免的你免了别人家的佃户听说了作何感想?要不要跟自己的东家闹?到时他们会不会纠结在一起到你这儿来生事? 朱浩惊讶道:“没想到陆先生还挺懂行这么说吧我是免了他们一年租钱却是以未来五年为基准一年免两成罢了且提前定好了规矩正常年景减免两成丰收年景不免小灾年免四成大灾年不但全免还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资这样一来十里八村还会有意见吗?” 唐寅又用古怪的眼神看过去好似在说你小子挺有门道啊。 “另外我娘做生意赚了点钱买田地不过是以末致财用本守之年回报率连二厘都不到怎么赚大钱?还是搞搞研究招募点人手开工坊赚别人赚不了的钱那才是正途陆先生你说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冷落 唐寅没法认可朱浩的想法。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士农工商工排在第三位你跟我说要搞点儿研究赚钱?还想让我认同? 唐寅板起脸:“朱浩以你的年岁还有你的聪明才智当以读书为重, 走科举方为正途。” 听起来严肃但这已是唐寅很诚恳的忠告。 朱浩笑着摆摆手:“陆先生言重了我没说不读书只是在读书外想搞点副业罢了要在这世间求存可不是光靠读书就行陆先生自己不也多才多艺?对了说到读书, 我随身的行李中有几本册子, 都是我写的, 陆先生有时间可以看看。” 唐寅挺直腰杆终于想到让我来辅导你课业了? 孺子可教! 却听朱浩补充:“那都是我闲暇时写的说本、戏本我跟外人包括兴王府的人都说那是陆先生没事讲给我听的我只不过是记录下来。如果回头陆先生有机会接触兴王府中人被人问及却一无所知那就没趣了。” 唐寅:“我” “对了陆先生我给你备好了笔墨纸砚有时间多作几幅画有个人对你的画作很欣赏或可推销给他放心我绝对不是当什么中间商赚取差价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其人可能就是今天到时你自己卖给他就行这隐居乡野, 身边有银钱傍身很重要。”朱浩提醒一句。 听朱浩说让自己卖画唐寅心中很不爽。 感情这小子还有图谋呢? 就算你不转卖我的画, 可但凡为人引介中间拿的好处费就不少你小子小算盘打得挺精啊! 唐寅问道:“今日你要会见什么人?” 朱浩神秘兮兮道:“陆先生见到其人便知。” 随后朱浩带唐寅去看了住所也是一栋提前准备好的茅草房。 看上去比朱浩住的地方好太多屋子里摆设一应俱全连床都是楠木做的大床。只是跟精心打造的“实验室”相比差得那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朱浩道:“这屋子是年前建造原本打算给我母亲和姨娘住门窗全都是崭新的屋顶还装了琉璃瓦充分保证了室内光线可惜依然是茅草屋陆先生在这儿屈就几天我想我们不会待太久等回到长寿县城就算住不了兴王府的高墙大院也保证高床软枕。” 唐寅没太在意一摆手:“其实已经很好了。” 一个逃难的落魄书生还能奢求哪般? 唐寅本要收拾一下床铺, 却被朱浩叫到院子里, 很快有村妇过来帮忙收拾, 根叔尾随其后进院通报:“小东家村口有几辆马车前来车上的客人说是找您的。” 唐寅道:“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既是来找我的他也是来找陆先生的。”朱浩道。 唐寅马上联想到来的应该就是朱浩向自己介绍过的前来买画的“奸商”以他的清高自傲显然不想做那为钱财折腰之事他本想拂袖留在院里可想到自己初来乍到也想看看朱浩到底搞什么鬼还是跟着一起出了门。 到了村口。 见到来人唐寅傻眼了。 苏熙贵?! 怎么他亲自来了? 苏熙贵上来便一脸堆笑拱手道:“朱小官人哎呀唐先生?久违久违了!” 一句话就出卖了唐寅。 唐寅不由打量朱浩一眼却见小家伙正笑眯眯望着他。 还说你不认识苏熙贵? 这下有什么话讲? 唐寅耐着性子拱手道:“苏东主别来无恙?” 苏熙贵笑道:“行走天下互通有无以此换口饭吃有恙无恙都得把手里的饭碗端牢靠了朱小官人我们到里面叙话?” 朱浩道:“请!” 唐寅没来由一阵悲哀突然想明白了为何朱浩会卖力帮自己逃出虎口还要“诱骗”自己来安陆感情是看中自己身上的“经济价值”。 唐寅之前画作是不少但真正愿意出高价购买的屈指可数。 书画这东西当然是作古名家的比较值钱活着名满天下容易但想把书画兑换成钱财却不太现实。 唐寅板着脸问道:“苏东主为何在此?” 苏熙贵笑道:“鄙人在安陆做点小生意这不听说朱小官人自南昌归来赶紧来看看顺便带了点薄礼唐先生从江西一路过来应该很辛苦吧?想那宁王狼子野心搅得地方乌烟瘴气近来鄙人的生意都刻意避开江西江赣地面除了九江和南昌府其余州府皆不得安宁” 谷娕 苏熙贵的话变相提醒唐寅我绝没有出卖伱的意思你无需为此担心。 唐寅心中那叫一个郁闷还真是把我的书画当成生意了啊。 就在唐寅觉得自己被人盯上时苏熙贵没来由又说了一句:“唐先生能与朱小官人走在一起何其幸运?真是羡煞苏某” “嗯!?” 唐寅听了心里一阵别扭。 阁下这是把话说反了吧? 这小子跟我在一起那是他的幸运怎么在你口中反倒成了我的荣幸?你苏熙贵不是想买我的画吗? 舌头秃噜了? 连起码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一行人来到朱浩落脚的小院。 朱浩到了桌前请苏熙贵坐下却没有茶水招待朱浩有些不好意思:“苏东主我们也才刚到没来得及收拾无法好生款待。” 苏熙贵一脸无所谓的神色:“无妨无妨坐下来说话把事情办了就可。是这样的朱小官人之前给的晒盐法鄙人派人到广东钦州府重新复制了一下制盐流程确认无误后上报朝廷年前户部上达天听陛下下旨内府监督着人在福建福州府沿海盐场前后晒出两批盐成果斐然” 唐寅本在想怎么拒绝为苏熙贵作画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你们在说什么? 晒盐? 某种暗语吗? 朱浩暗自惊叹于苏熙贵的办事效率心想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涉及大笔银钱收入就连行政效率极低的大明朝廷都高速运转前后两三个月就把一切搞定当即笑道:“只要证明方法可行便好。” 苏熙贵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当然可行从一开始鄙人就未曾怀疑陛下亲自下旨褒奖。” 朱浩笑了笑。 他很清楚虽说当今这個皇帝被人说成是昏君但也仅仅是因为其贪玩和胡闹并不是说朱厚照有多昏聩反而很多事上朱厚照富有冒险和实践精神正德朝朱厚照一边被骂昏君一边却掌控朝中大小事务连奏疏批阅也从无荒驰。 反而是朱浩立志要辅佐的朱厚熜当皇帝的后半段简直不问世事培养出了严嵩这样一手遮天的权臣。 “不过呢” 苏熙贵随即做出补充“官职方面暂时还没有变化因为之前都是小范围晒盐不过陛下已下旨今年在南直隶各盐场修建盐滩进行试点如果一切顺利夏盐将会有很大一批出自晒盐所得来年会依次加量。” 朱浩听了笑而不语。 唐寅实在忍不住问道:“苏东主你们在说晒盐?莫非朝廷有意改煮盐为晒盐?以在下所知晒出的盐杂质颇多恐怕不宜大范围推广吧?” 苏熙贵这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个唐寅竟把这个当世闻名的大才子给冷落了满怀歉意:“唐先生您看鄙人疏忽都忘了跟您说其实晒盐法乃是朱小官人向黄藩台提供黄藩台在慎重考察后上报朝廷 “如今陛下下旨褒奖黄藩台官职虽未动但近来朝中来信频繁尤其内阁几位大学士以及户部三位部堂对黄藩台称赞有加” 唐寅到这里才算真正听明白了。 难怪苏熙贵到来后说什么我跟着朱浩这小子有多荣幸他又是多羡慕还把我冷落到一边感情他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求画而是感谢朱浩给黄瓒提供了什么晒盐法。 虽然苏熙贵说黄瓒暂时升官无望但朝中权贵经常来信褒奖这不明摆着告之只要今年黄瓒提供给朝廷的晒盐法取得成效黄瓒就要进入中枢起码当个侍郎?以后连尚书也有可能? “鄙人此番前来特地给朱小官人还有唐先生带了份薄礼望笑纳。”说着苏熙贵伸手招呼一声站在门口的随从立即带着手下把几口箱子送了进来。 一边是一大一小两口箱子摞在一起另外一边则只有一口小箱子。 明摆着的事情大小箱子是给朱浩的另外一口小箱子则是给唐寅的。 苏熙贵随后让人把大小箱子打开唐寅差点儿从座位上蹦起来大箱子里底下是布帛、丝绸等物上面则是雪花银一层一层摞在一起至少有五百两而小箱子满满当当全是黄金 “六百两纹银八十两赤金以及部分丝绸布帛朱小官人留在身边当零用吧。”苏熙贵笑着说道。 唐寅瞅了瞅朱浩他很清楚苏熙贵是何等精明之人?居然开出这么丰厚的报酬说明朱浩真的帮了黄瓒大忙或许以后还会对朱浩有所求这才不吝厚礼。 朱浩当然门清苏熙贵和黄瓒岂能看不出来晒盐不是简单修建几个盐池就能搞定涉及到增加质量、产量的门道太多要是没有朱浩持续不断提供“售后服务”只怕难以达到最佳效果。 要知道朱浩提供的晒盐法明朝并不是没有但技术极其落后他这技术实际上是未来明清甚至近现代几个世纪晒盐工人的智慧结晶。 “苏东主怎么这么客气呢?我都不好意思了。”朱浩一脸为难“之前您不都给过买断的费用了?” 唐寅心中替朱浩着急。 人家给你就收着呗! 在这儿惺惺作态作甚?就好像你觉得你拿了钱不给人家办事人家会放过你一样这钱你不收白不收。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培养(加更) 不管朱浩如何推辞苏熙贵这样的精明人还是把礼物送了出来。 随后就轮到唐寅的那一份。 唐寅激动起来 朱浩的小木箱里盛着八十两赤金给他的小木箱规格是一样的连雕纹都相同里面不会也是八十两黄金吧? 可当苏熙贵亲自打开小木箱展示后唐寅心中一阵失望。 里面并不是什么黄金而是白银, 只是看上去比给朱浩盛放金子的箱子装得更满一些 “这是鄙人为唐先生准备的一点薄礼唐先生远道而来鄙人没什么可招待的如果在湖广地面有麻烦只管派人知会一声鄙人必定尽力帮忙。” 苏熙贵这话倒不是吹牛唐寅很清楚, 作为即将入朝做侍郎的黄瓒的小舅子, 人家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以往黄瓒要跟宁王府斗那是不自量力但现在已然有了对抗的实力。 “朱小官人鄙人今日便不多留了这几日会在安陆暂居如果有事只管吩咐鄙人先行告辞。” 苏熙贵把该送的礼物送到也没问朱浩晒盐法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当即便走。 朱浩跟唐寅一起送苏熙贵离开村子。 目送苏熙贵的车队走远唐寅再也忍不住终于把心中疑惑问出:“苏东主所说的晒盐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浩收回目光转身往村子走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是这样的我从一本古书上找到一种晒盐法比现在灶户以柴薪煎盐收成还要高且所用人力物力极少, 晒出来的盐成色更佳” 唐寅冷不丁打断朱浩的话:“朱浩你虽年幼, 但也不可信口雌黄啊。” “我很诚实啊陆先生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如果这个晒盐法不是很厉害的话你觉得我是跟苏东主配合起来演戏?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编排来骗你的是吗?”朱浩一脸被冤枉的样子。 唐寅一时又无语了。 想想也是。 苏熙贵有多精明唐寅可是见识过的这样的人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好处还想从其身上占便宜?真以为人家官商能做到这份儿上单纯只是靠有个好姐夫撑着?官商很多但做到像苏熙贵这样规模的却很少。 “对了陆先生以苏东主的习惯他给你一百两银子应该是向你求画权当润笔之资或许他知道你从宁王府出走后这种不与奸佞同流合污的气节将来必定让你的名声再上一层楼你的画作也会更加咳, 有价值。也不用给他画多了, 一幅便可这一百两银子你也可以收得心安理得。” 朱浩提醒唐寅的同时顺带分析了一下苏熙贵的行为逻辑。 唐寅很想说不用你提醒苏熙贵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不会白白给银子。 “对了陆先生你之前卖过画给他是吧?当时多少银子一幅?”朱浩侧过头眨着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看向唐寅。 唐寅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小子就是鬼心眼太多嘴上没一句实话看起来很机灵但对伱成长不利好自为之吧!” 跟文人谈钱你小子吃饱了撑的? 我唐某人一幅画收多少银子会告诉你? 做梦去吧! 其实唐寅不说朱浩岂会不知? 之前与苏熙贵闲聊时他曾无意中提及买唐寅的两幅画花了四十两银子看起来不高但在这时代的书画家中除了那些朝中顶级文臣、能带来政治资源的在职或致仕大臣外唐寅收取的润笔资已非常高了。 之前四十两银子换两幅画现在一百两换一幅就算你唐寅再清高为了将来生活稳定想来也不会拒绝吧? 日落时分。 村子里做农活的人陆续回来根叔作为村老马上按照朱浩的要求把十几个适龄孩子叫来。 根叔面带愧色:“村落乃是由流民组成并非同宗百家姓不少小东家您要是有什么事安排他们做只管吩咐便可。” 朱浩找来的孩子都是十岁以下看上去比较聪明伶俐的。 谷恆 但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没接受过任何文化教育这年头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读书近乎天方夜谭。 别说普通人家没钱供孩子读书孩子老早便要下地干农活来养家就说农家人的思想里根本就不觉得文曲星能落到自家也不认为自己的孩子读书后就能考科举光耀门楣。 如果朱浩直接说带这些孩子去读书免费教授学问估计眼下各家各户不会反对觉得孩子认识几个字也挺好可也仅仅如此一旦学会简单的书写各家就不会再把孩子送来到时苦口婆心去劝都没用。 必须要有新颖且吸引力十足的说辞。 朱浩道:“根叔是这样的家里准备在城里开几個工坊专门做一些器具到时可能需要一些帮工不如让这些孩子跟着我学一门手艺顺带从他们中间挑几个认识字计算也不错的以后到铺子当帐房你意下如何?” 根叔眼前一亮:“那感情好。” “那根叔就让村子里适龄孩子都跟着过来学一学回头也跟下夼村的人说一声” 朱浩把话放出。 果然管用。 吃过晚饭后十几个孩子外又增加了七八个。 估计之前有人担心朱浩不知道要干嘛对于东家的征召不怎么上心听说是要从中选拔进城学手艺的学徒这下都巴不得把孩子送来。 这时代大多数人小农思想严重认为读书没前途可学一门手艺那绝对算得上祖上烧高香。 手艺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简直是传家宝一样的东西普通匠人轻易不会把手艺传给外姓人有时候连家里的女娃都不传授。 听说东家教授手艺那还不赶紧让自家孩子前来参加选拔试上一试? 当然其中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全都是男孩。 朱浩也不勉强还是那个问题就算他想搞男女平等那一套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情况下属于白费劲。 各家都觉得女孩早晚成为别人家的长大后就得嫁人相夫教子把女孩送来学手艺帮夫家振兴门楣那是什么心态? 再说这时代流行的便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官宦人家真没多少人愿意培养闺女 女孩子要接受教育必须得等朱浩把第一批人才培养起来跟着他吃香喝辣后有了示范效果同时朱浩表明愿意接纳女孩子入学估计各家的态度才会松动。 “未来几天让他们每天都过来先教识字看看其中哪些适合跟着学手艺年岁稍微大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虚心肯跟着学就好有一把力气的也行但不能太笨” 朱浩没有一来就选拔对他而言帮手多多益善“我也不白用人留在我这儿每人每天我给两文钱的工钱。” 根叔急忙道:“不用了小孩子力气小帮不了东家多少忙。” 朱浩道:“还是要的但要跟各家说清楚孩子送来无论大小一天都只补贴两文钱别讲什么地里能帮做多少活若跟我斤斤计较我就把他家的孩子送回去再有天分也没用忘恩负义之辈留之无益。” 根叔看出朱浩这是把丑话说在前面急忙点头哈腰:“农家人没小东家想的那么复杂。” 唐寅却在一边看着笑。 对人性有着深刻了解的唐寅反而理解朱浩这种心态觉得朱浩有手段不患寡而患不均而在农村最大的不均就是各家孩子在下地劳动方面体现出的能力大小那些能干重活的人家或许会跟朱浩胡搅蛮缠。 当根叔走后唐寅忍不住出言提醒:“朱浩我数了数二十多个稚子跟你读书认字顺便打打下手你一人一天给两文一天下来就是四十多文一个月要一两多银子他们没法帮你赚回来。” 朱浩道:“陆先生每个月一两银子的花销我还是给得起的而且你觉得我会做亏本买卖吗?”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我觉得你把他们卖了他们还会帮你数钱呢。” 朱浩哈哈大笑:“我哪儿有先生说得那么不堪?其实我想找些助手来帮我做事我要做的是这世间没有的行当全靠我自己干肯定不行需要有人帮我完成 “这村里全是我家的佃户孩子来给我当帮工学手艺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他们中间有读书种子我也会让他们好好读书走科举路。即便功名上无进益在我身边打个下手也算是从小培养贴己人。” 听了朱浩的设想唐寅微笑捋着胡子点点头:“这谋划听来不差。” 朱浩走进屋子把随身携带的蜡烛取出来:“陆先生我现在要到实验室那边搞研究先生请自便可在此写字作画也可看看我写的说本和戏本若不然索性回屋休息便不多打扰了。” 唐寅本不屑理会朱浩这样的孩子搞什么研究。 但见识朱浩到村子后的所作所为不由引发心中强烈的好奇心:“走吧正好我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事态严重 长寿县城外的朱家庄园这天朱嘉氏正在见一个特殊的客人嫁到安陆州京山县柯家的女儿朱芳。 朱芳是收到家里来信后特地回的娘家一来就直奔禅房见到正在礼佛的母亲。 “不知娘找我回来有何要紧事?信中不肯说, 柯家都在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千万别是京师的兄长要我等小的费心” 朱芳嫁为人妇严格来说已非朱家人她平时跟娘家也很少联系。 朱嘉氏将佛珠放到供桌上转过身望向女儿眉宇间呈现厉色:“为娘找你回来, 你不知缘由?” 朱芳不过二十许间因是最小的女儿, 从相貌到脾气都有母亲朱嘉氏的影子。 朱芳蹙眉:“娘这话是何意?感情我出嫁在外做了什么对不起朱家列祖列宗之事?若没旁的事我去拜见父亲。” “等等。” 朱嘉氏叫住女儿语气稍微缓和问道“为娘问你三房的事你可知悉?” 朱芳听涉及“三房”稍显无奈:“娘偏心大哥和二哥这我知道可娘也知我出嫁前跟三哥三嫂关系最好如今三嫂寡居带着孩子撑起门楣多不容易?娘为何不能把心收正一些?” 朱嘉氏冷冰冰问道:“如此说来老三媳妇在你那里?” “嗯?” 朱芳一听急了:“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嫂怎么可能在我那儿?她不是在城里经营铺子吗? “不对娘这样问我, 莫不是三嫂一家举家迁走了?娘为何会怀疑我?柯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京山大户太公还掌县儒学就算三嫂要投奔谁也不会去女儿那里。 “三嫂可是朝廷钦赐节妇你觉得柯家能收留她?” 朱芳是聪明人听出可能是朱娘不堪打压带着一家人出逃他乡现在朱家找不到朱娘的下落就把她这个一向跟三房交好的小姑子叫回来问清楚。 朱嘉氏认真思索了一下女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若朱娘“私逃”带着儿子躲避家族追捕却跑到朱浩姑姑家就算以往两家人关系再好朱家还是很容易便打探到消息。 “那你就没有她行踪的下落?她出走时未曾去信于你或请求让你帮她行车马便宜之事?”朱嘉氏追问。 朱芳突然笑了道:“娘三嫂真被你逼走了?她应该是带着小浩一起走的吧?走得如此干净利索人家肯定把城里的田宅都给了朱家既如此, 娘追她作何?不管人家在外面生活怎样, 想来绝不会亏待小浩” 朱嘉氏怒道:“问你你直接回答便是, 别那么多废话!” 朱芳头一横:“没有我曾听说娘让二哥为难他母子是曾去信想邀请他们到京山县来着可三嫂没有回复之后也没消息往来娘不信可以去查若发现孩儿说谎孩儿甘愿受罚!” 见朱芳否认跟朱娘的出走有关系朱嘉氏彻底断了线索。 之前朱万简污蔑说跟苏熙贵有关可苏熙贵是什么人?朱家想跟此等人取得联系绝非易事尤其朱娘还背负节妇的名声苏熙贵更不可能与其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再者好像这都是道听途说。 “娘女儿在柯家不过只是一房媳妇您来函让女儿抛下一切回娘家柯家人会怎么想?再说这路上沿途不少村镇发生瘟疫来去多有不便这时候朱家不应该闭门谢客么?还要去查什么小嫂子的事真是唉!” 朱芳的话遭来朱嘉氏白眼她摆摆手冷着脸道:“去见伱父亲若实在不想在家久留明日便走!若你有老三家的讯息尽快找人传回!” 朱芳耸耸肩:“娘说了算。” 兴王府。 公孙衣二月二龙抬头回家休息一日再回来上课时发现朱三和朱四都没来只有陆炳一个人坐在那儿等着上课。 公孙衣皱眉:“两位王子逃课了?” 陆炳道:“我爹让跟先生说两位王子感染了风寒这两天怕是都不能来上课袁先生说先生要讲课的话给我讲就行。” 公孙衣有点泄气。 年后他进王府上课还不到半个月时间。 最初上课的地方是在王府内宅现在又回到学舍院这儿只能算是外宅跟内宅的过渡地带重视程度大不相同现在两个王子干脆称病不来了我一介书生就算只是個秀才王府也不能拿我开涮吧? 给陆炳讲课?他过了年也才五岁能听懂个屁。 公孙衣耐着性子问:“得了风寒是否严重?请没请大夫?”这是想套陆炳的话这个弟子年岁小没心机应该不会扯谎吧? 陆炳是个诚实的乖孩子回答直接了当:“鼻塞打喷嚏情况好像不太严重不过听说畏寒身上穿的衣服很厚依然一直说冷请大夫来看过说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好先生我们还不开始讲课吗?” “自习吧!” 公孙衣听了陆炳的话觉得这不是陆炳应该知道的事情恐怕是有人教陆炳这么说回答太过刻意。 想到自己年前被赶走年后又被请回来还被如此冷落公孙衣心中就不是个滋味儿也没心情给陆炳上课。 谷翕 师生二人各自找地方坐着相对发呆。 对公孙衣来说除非王府公开赶我走不然我就在这里死赖着养家糊口的事情我可不能怠慢毕竟上有老娘下有怀孕的妻子生活刚有好转连穿的冬衣都不需要打补丁了不劝退我能自己走? 想都别想! 唐寅在农庄中接连几天生活都很寡淡朱浩每天都在他那“实验室”捣鼓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院子里架起几个炉子里面烧制着什么偶尔有刺鼻的气味透出待不了多久他便掩面遁走。 这几天根叔经常往集镇跑给朱浩买回来不少宝贝疙瘩。 朱浩在二十二个孩子中进行了初选选定十四个人留在身边读书。 先教三百千也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不用唐寅屈尊教朱浩自己就行。 教室就是实验室外的大院子此时已摆了十四张桌椅板凳。 唐寅听了几堂课默默观察。 朱浩让人造了一块大黑板挂在外墙上平常用滑石在黑板上写字让孩子跟着读学会后就开始写没有笔墨纸砚就拿柳枝蘸水在桌上书写很多不工整的地方朱浩还会纠正。 而后就是背诵 唐寅觉得这样教学很有趣这几日他把朱浩给的说本和戏本都看过了一向不太喜欢这些的他居然看得入迷忍不住想知道下面的剧情或是想根据自己的一些想法对剧情进行修改 就这么过了几日。 二月初四这天朱娘乘坐马车来到农庄。 朱浩带着唐寅出村迎接。 朱娘神容憔悴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见到唐寅后深施一礼口称先生。 眼前可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就算是朱娘这样没读过多少书的女人都知道江南唐解元的大名。 到了提前收拾出来的院子朱娘把情况说明。 “早几日其实我们就到了安陆只是你姨娘和小婷都病了听说江赣北部、东部和南直隶西部、湖广东部大片地区发生瘟灾” 朱浩冷静思索后问道:“娘是说你们从陆路过来经过了疫区?” 朱娘无奈点了点头:“是啊听说疫情爆发我们过九江后就一直没下船中途在汉阳补给不得不上岸谁想在码头附近的客栈住了一宿就病了也不知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姨娘还好只是小婷” “听过行人说这病对大人影响不大只是老人和孩子生病后就像被邪魔附体有高烧不退的也有久咳出血的还有人喘不上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病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几乎不可收拾很多老少因此而殁” “这些日子你姨娘照看小婷基本是衣不守在病榻前我过来只是跟你说一声回头还要回镇上实在不行只能进城找大夫” 唐寅听了一阵后怕。 如果当时没有跟朱浩走水路或是自行其是执意东归回苏州说不定自己也成为那倒霉的“老弱”染病后独自凄凉客死异乡 那不就成自己作死了? 朱浩急忙问道:“那娘妹妹的病情发展到了什么阶段?现在是什么症状?你快跟我说说。” 朱娘看了唐寅一眼似觉得唐寅在旁听着很多事不方便讲先前说话时就有避讳的地方。 唐寅很识相赶紧告辞走出院子。 等唐寅离开后朱娘才道:“最初我们没当回事回安陆的船上小婷咳嗽不断而后就开始发烧到后来咳嗽停了发烧却越发严重这两天更是不省人事在镇上找了大夫只能开一些治风寒的药你姨娘吃了病情有所好转可小婷那边迟迟不见奏效。” 朱浩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听起来好像是上呼吸道的传染病。 大明瘟疫时有发生也是因为人口聚集卫生条件不好尤其是水源地没法保证清洁就算有村子喝到井水也多是浅层井打不到深处而这时代的人防疫意识落后至于医疗条件 总之是时代的悲哀免疫力低下的老人和孩子在疾病面前最为脆弱。 就好像孩子生病一场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对于后世不过是几剂抗生素的问题这时代没有抗生素生病后卫生条件得不到保证治病更多是靠巫蛊、安慰剂更没有退烧药这些高烧后出现昏厥乃至死亡的情况屡见不鲜这也是为何古人婴孩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 后世婴孩生病是常事病死率极低但在这时代连皇帝生个孩子五岁都是一道槛何况是普通人家? 人类在这时代的延续更多是要靠人海战术堆起来生得多了总有能逃过老天收拾的。 在得知只是呼吸道传染病不是鼠疫这些朱浩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总还是有办法的但对他来说也是一次极大的挑战。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个人表演 朱娘只是来看看儿子见没事又跟唐寅待在一起便放下心来嘱咐儿子好好读书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走。 朱浩道:“娘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朱娘本不想让儿子到集镇, 她的计划是这两天看看病情发展不行就带朱婷去安陆城内找大夫看病在她看来只有城里的大夫才能治疗这种病但朱浩心里却明白城里城外的大夫水平都差不多得了病更多是要靠身体硬抗。 他这次到集镇除了要查看朱婷的病情, 也是要买一些材料回来, 准备以他的方法帮妹妹渡过难关。 “陆先生是否同去?” 朱浩临走前望向唐寅。 唐寅想了想换作前几天他一定不会单独留在村里可现在都跟村民混熟了发现这些人对自己真的没什么恶意之前完全是自己太过谨慎小心以至于想多了。 现在外面流行疫病自然少出去走动为妙。 唐寅一挥手:“早去早回。” 意思是不去了。 村子其实并不偏僻交通便利距离附近的集镇不到十里。 到了镇上朱浩告知朱娘一些有关防病的基础知识。 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通风以及用厚布做成口罩遮挡住口鼻。 等进到租住的民院见到李姨娘和朱婷果然情况不太好。 李姨娘作为成年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病情比较稳定可朱婷小脸煞白一摸额头正在发高烧, 虽然睁着眼睛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见到朱浩时勉强挤出个笑脸叫了声:“哥哥。” 光是这一声哥哥朱浩便有一种使命感。 他没有去找大夫而是直接去找苏熙贵留在镇上跟他联络之人。 乃是苏熙贵手下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掌柜姓金对朱浩非常恭敬:“小少爷您来找我们东家?我们东家两日前便动身回武昌府临行前特别嘱咐您要是有什么事安排做的话只管开口老朽留在这里随时等候您使唤。” 说是使唤就是留下一个联络人明面上是在集镇开个铺子批发零售柴米油盐, 实际上是方便朱浩突然想到什么晒盐诀窍第一时间告知, 并由联络人飞马传信到武昌府告知黄瓒, 再由黄瓒通知户部 搞得跟打仗一样。 但这次朱浩找苏熙贵的人是让其帮忙进城订制材料。 当晚。 朱浩没有留在集镇而是回了上夼村。 回来的时候正好下夼村找来六七個孩子准备跟着他一起读书下夼村比上夼村要小很多人丁不旺多日下来才把人手找齐。 唐寅打量朱浩道:“还以为你今日不回。” 朱浩道:“陆先生我在集镇买了一些草药尚有几味药不足正让苏东主的人到长寿县城帮我买。” 唐寅皱眉很想说你小子倒是挺会使唤人啊若是苏熙贵知道他留下的人给你打下手干杂活你让苏熙贵怎么想? “你要做什么?”唐寅问道。 朱浩很着急:“我跟他说今天不管多晚都要把我需要的材料送过来那些订制的东西实在运输不便的也务必要在明日上午送到好在之前几天有所准备陆先生如果忙的话就请去休息恕我不能多陪。” 朱浩本想让唐寅帮忙打下手但想到这时代都是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歪理更别说做手艺活了唐寅这样心高气傲的大才子估计更不会干这个。 反正都是新手让那些孩子帮忙其实也差不多只要教会了孩子有时候反而更勤快灵活。 朱浩现在要做的是这时代能简单提取的植物抗生素大致有鱼腥草浓缩液、黄连素两种另外还有一种专门用以退烧为主的柴胡注射液这大概是目前朱浩所能想到最行之有效治疗流行性感冒的方法。 谷坑 但要制造这几种植物提取液都不免用到这时代不曾有过的工业原料那就是硫酸。 好在穿越众已总结出一套相对成型的土法制硫酸的流程那就是铅室法所用工具需要订制问题不大但一些原材料市面上一时间难以搜寻还真需要有一定人脉的商贾帮忙这也是朱浩用到苏熙贵手下的原因。 眼下需要的改造后的陶瓷缸和陶瓷管连接器等等还在制作和运送途中朱浩只能先把从集镇上买回来的药材做研磨处理。 有孩子帮忙相对容易一些。 唐寅没有回去休息而是留在实验室这边看着几盏明亮烛台下一群孩子在那儿忙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本想上去问问自己能做什么但琢磨了一下还是坐在一旁拿本书装模作样其实一直留心朱浩的所作所为。 到后半夜时外面一阵喧闹却是苏熙贵手下那个金掌柜带着必要的材料和陶器师傅前来。 “朱少爷您要的东西太过金贵路上磕磕碰碰容易损毁这里边有的是直接在城里做好带过来的有的则是按您的吩咐把模具带来现场烧制若有磕碰漏了的地方您担待一下让师傅给您修补便可!” 金掌柜很热心。 作为苏熙贵手下得力干将他现在实际上已处于半退休状态也是苏熙贵手下人中很少知道朱浩对黄瓒仕途有着极大帮助之人苏熙贵不告诉他实情的话也没法让其安下心在这个小地方落脚。 既然他知道朱浩对黄瓒和苏熙贵意味着什么做事的时候可就不敢怠慢朱浩也没说找来的陶器师傅是干嘛的若是跟晒盐有关呢? 朱浩道:“麻烦金掌柜了我这边可能要忙碌到天亮若是金掌柜还有别的事大可先行回去让师傅们连夜干活吧我这边自不会亏待比平时多个三倍薪资没问题吧?” 金掌柜本来就没有回去的打算听了这话更不想走了。 就算不是跟晒盐有关我也要知道你在搞什么这样我留在安陆才不算吃闲饭的不然苏东主身边那群同僚还不以为我老金是个无能草包? 院子里一片忙碌。 陶瓷缸大缸每两个为一组一仰一俯口对口立起再用碗口粗的土陶瓷导管把对接好的大缸连起来以陶器师傅烧制连接处形成密闭的空间就成了由五组大缸组成的蒸馏塔。 运用铅室法制造硫酸、硝酸的原理是将包括硫铁矿、硫磺、冶炼烟气、硫化氢、石膏和废硫酸等焙烧后制得含二氧化硫的气体灌入铅室塔中经过复杂的化学反应形成硫酸液滴出来。 理论如此但要付诸实际行动并不容易。 首先这次的陶瓷缸大小不太合适说大不能形成产业化生产说小却是为临时烧制硫酸又显得累赘以至于在烧制连接器保持密封性方面花费了大量工夫临近天明时朱浩发现密封的土胶不足之前金掌柜买回来的石膏成色也不太好便让金掌柜带人再回一趟安陆趁早再采购一批回来。 一来一回近六十里就算路途平坦马车也需要近三个时辰。 好在金掌柜及时带人和材料赶了回来朱浩把必要的材料准备好连为提炼植物抗生素所用瓶瓶罐罐也都备好并开始预热只等炼制硫酸的铅室完工。 又忙碌了半个多时辰铅室法的整个设备才算正式完成但朱浩很怕中途出什么意外比如说哪里在加热后漏气什么的好在之前的检查比较完善加上找来的四名工匠手艺精湛这方面没出现意外。 金掌柜看到朱浩在几个陶瓷缸面前走来走去又是加材料又是检查炉温不由好奇地问道:“小掌柜这不是在烧盐吧?” 金掌柜算是看明白了眼前做的事跟晒盐八竿子打不着倒好像是在烧盐? 可问题是 盐能通过烧制完成吗? 那跟柴薪煎盐差不多吧? 朱浩对金掌柜的问题充耳不闻。 忙着干活哪有时间应付那么多好奇宝宝? 旁边的唐寅掩着鼻子以抵挡刺鼻的气味却舍不得离开想看看朱浩到底在做什么此时主动接过话茬:“自然不是烧盐应该是为了治疗本地疫病而做准备。” “啊?” 金掌柜一脸懵逼赶紧问大名鼎鼎的唐寅“唐大家您见多识广可给说说这大费周章的跟江淮和江南地区流行的瘟疫有何关联?” 本来唐寅不知听了金掌柜的话才知这次瘟疫范围波及甚广因为是呼吸道传染病加上江淮和江南地区人口流动频繁这种病对于成年人的伤害不大只对免疫力低下的老弱有影响使得疫病一直流行只是最近才传到湖广地区。 唐寅只大概知道朱浩连夜忙这个他陪朱浩熬到现在但朱浩具体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唐寅摆摆手:“这里气味太冲不如我们到门口去回头问问他便知晓。” 此等事上唐寅很实在我不了解便不装逼乱说你想知道答案就去问朱浩反正我觉得这小子越看越邪乎。 本以为他背后有什么高人但到现在都没见到高人的影子却是这小子自作主张的事愈发多了起来让人觉得一切就是这小子所为所以还是看他一个人表演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胆儿挺肥(加更一) 午时还没过唐寅已经熬不住了先去休息。 临近傍晚起来时发现朱浩已不在村里。 问过根叔后得知朱浩已带着金掌柜等人往集镇去了大概是炼制出了为妹妹治病的药第一时间赶去给妹妹服用。 唐寅到了先前朱浩炼药的地方, 看了半天都不明白。 他心里琢磨:“这小子莫不是炼制了什么起死回生的丹药?小小年纪居然精于符箓、炼丹异术?真邪门啊!” 仔细想想自己跟朱浩来安陆已有几日却未曾进过安陆城说是要介绍他到王府当教习可现在却连半点迹象都没有好像在这里混吃等死一般。 心中一阵凄哀自己无所事事不知前途在何方便只能回去抒发郁闷的心情, 偶得佳句两三便想作一整首诗感怀一下人生顺带又画了一幅画 第二天上午朱浩回来时黑眼圈明显两只眼睛里满是血丝。 唐寅近前看了看皱眉道:“朱浩你这两天都未曾休息?” 朱浩道:“没事清早睡了一个多时辰。” 唐寅一怔你小子两天才睡一个时辰真够拼的何至如此呢?他问道:“那你妹妹的病情” 朱浩脸上露出些许欣慰:“好多了烧已退也能自行喝粥了不过还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会好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情, 回头再给她打一针效果会更佳。” “打一针?你在说什么?” 唐寅完全没听懂。 突然觉得自己睡这一觉, 错过了很多好戏比如说朱浩是如何通过那联排的陶瓷缸炼出液体之后是如何炼制丹药他完全没看到。 朱浩道:“陆先生我们先不说这个可能你要跟我进城走一趟我们有一件大事要做。” 唐寅不解地问道:“何事非要进城?此时不应该避开人多的地方吗?” 朱浩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突然多了分精光。 “这次是兴王府的事听说兴王府中有孩子生病正到处寻医问药之前想过把陆先生在本地的消息通知兴王府让兴王府的人主动前来邀请现在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请陆先生亲自到兴王府走一趟” 唐寅听了不由摇头苦笑。 这小子可真直接你说过想办法告知兴王府说我在本地让兴王府主动来招募结果却是让我自个儿去兴王府走一圈? 你那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朱浩你不会是想毛遂自荐到兴王府为世子治病吧?我可提醒你你是锦衣卫出身在兴王府眼里你就是敌人, 即便你在王府当过伴读人家也绝对不会把伱当自己人进而接触到世子的千金之体!” 唐寅很务实他说的都是实情简直是逆耳的忠言。 朱浩笑着道:“陆先生请放宽心我有办法通知兴王府内重要的人比如说袁长史我既然都有办法帮妹妹治好病为兴王府的孩子治病自然也不在话下。” 唐寅不想打击朱浩的积极性主要还是他看到朱浩这几天为治妹妹的病所做努力。 他道:“你怎知生病的是世子?” 朱浩笑了笑:“我只说兴王府的孩子说生病的是世子难道不是陆先生自己分析出来的吗?大概陆先生也知道如非世子生病兴王府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非要在全城求医问药甚至不惜被锦衣卫的人知晓退一步说就算不是世子生病我们治病救人有什么错吗?” 唐寅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拒绝朱浩。 既然来安陆本身就是为接近兴王府唐寅也想见识一下朱浩有什么能力能取得兴王府的信任或许朱浩背后的高人本身就在兴王府中呢? 倒不如跟去看看只要路上谨慎一些泄露身份的危险并不高。 朱浩和唐寅一起乘坐马车进城。 路过集镇时唐寅问了一句:“你不去看看令妹的情况?” 朱浩摇头道:“不用我妹妹的烧已经退了有我娘和姨娘照顾想来没大事对了陆先生这里有几个口罩你拿一個学我一样戴起来。” “这是何物?”唐寅不解。 朱浩叹道:“你我同属老少若是沾染疫病依然很危险戴上这个可以一定程度上阻断病毒传播总之我不会害你。” “病毒!?” 唐寅又听了个新名词但他没有追问看了看朱浩戴上自制口罩的模样琢磨了一下这东西是不是防病不重要倒是可以挡住脸让人认不出来。 只是当他把口罩戴上后想到一个问题:要防止被人认出非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蒙上口鼻是不是太过做作了? 二人戴着口罩向长寿县城进发沿途路人看到都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看向他俩。 临进城时唐寅一阵紧张朱浩却直接驾车进了城门两个懒洋洋的官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唐寅回头瞥了一眼城门方向问道:“这么进城你不怕被朱家人发现?” 朱浩笑道:“放心吧这里是长寿县不是江西南昌没有宁王想犯上作乱防守松懈得紧再者说了朱家就算要找我也不可能在城门口做文章天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再多人力物力也经不起折腾况且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 “呵呵。” 谷鄼 唐寅很想说虚虚实实的莫非你小子还懂兵法? 进城后朱浩赶车进了一条热闹的大街随后从马车上跳下似乎要光顾旁边的铺子。 唐寅急忙问道:“你要作何?” 问出口后唐寅迅即意识到自己的口音跟本地口音有所区别尽管他已经注意到了有意纠正发音但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大声交谈惹人注意。 朱浩道:“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出来。” 唐寅看着朱浩的背影愈发觉得不靠谱朱浩要进兴王府治病居然连材料都没备齐?那他药箱里到底带了什么? 唐寅很想打开箱盖看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也是他觉得朱浩不可能进得了兴王府大门这样一来药箱里是何物也就无关紧要反正你现在属于瞎折腾知道吗? 等朱浩回来时手上带着一些白色的羽毛看上去又细又长让唐寅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何物?”唐寅问道。 朱浩道:“鹅毛鹅毛管中空而且质地比较坚硬只要经过我特殊处理完全能胜任注射器针头的作用。” 唐寅以往觉得自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博闻强记天下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可见到朱浩后才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比一山高。 以往总有人在我跟前装逼拽词都被我打脸但为啥这次这小子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不明白唐寅也不去打岔那样会显得他很无知。 随后朱浩亲自赶车二人穿过几条弄巷最后停在一户看起来有些普通的民院门口。 “开门!” 朱浩上前去敲门。 很快一个下人前来开门好奇地打量朱浩:“你找谁?” 朱浩道:“我找陆典仗我知道他今天不轮值正在家里休息吧?告诉他朱浩来了有重大的事找他务必要见我。” 即便唐寅之前不知道这是哪里现在也明白了居然是王府仪卫司一个姓陆的典仗的家 他差点想丢下朱浩自己驾车跑路。 你小子这是多不怕死?居然敢到王府仪卫司典仗家里来生事?你那口气简直是欠揍!信不信那个陆典仗出来就把你大卸八块? 可很多事往往就那么出人意料。 等下人进去通禀不多时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便服腰间挎刀的男子走了出来见到朱浩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随即恶狠狠地问道:“你怎在此?你又怎知我住这儿?” 唐寅一看不对啊这一大一小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关系居然挺好? 这个王府仪卫司的典仗有问题! 朱浩道:“陆典仗别见怪你家住在哪儿我早就知道了其实问问小炳不就什么都清楚?我是听说王府在求医问药还说是要给孩子治病是不是跟最近江淮和江南地区闹的疫病有关?我是来帮忙的我有办法救得了孩子是不是世子病了?” 陆松一听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不想跟朱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赶紧把朱浩和唐寅叫进自家院里。 他还特意把房门关好不允许下人和家人靠近。 随后陆松打量唐寅问道:“这位是?” 朱浩道:“哦这是陆先生就是我曾提过教授我学问之人。” “噗” 陆松差点一口气不顺把口水喷出来。 陆先生? 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 你居然把宁王府正在追捕的大才子带到我家院里来了? 你小子是存心跟我开玩笑吧? 朱浩道:“陆典仗应该知道我之前去江西求学顺带带戏班参加堂会当时看到陆先生醉倒街头无人照料便与他相约一起离开以戏班为掩护出了南昌城然后乘船来到安陆” 如果说之前陆松打死都不相信眼前这中年人是唐寅现在心中却不那么确定了。 因为朱浩说的事跟他知道的唐寅的事迹和行踪对得上号。 朱浩去江西游学这件事他知晓当时唐寅也在江西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唐寅装疯卖傻麻痹了宁王然后突然消失不见这让宁王大为光火吩咐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找到。 要不是袁宗皋跟他提过有关唐寅的消息绝对是秘密没那么多人知晓朱浩说的恰好跟这些事对上了。 感情唐寅的消失早有预谋而你小子就是同谋?且很可能你就是始作俑者! 胆儿挺肥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动来投(加更二) 陆松仔细看了唐寅几眼随后一脸严肃地问道:“您就是名满天下的江南大才子唐寅?” 光听朱浩说不如听当事人自己介绍。 哪怕朱浩找了个人假冒也先听其说了些什么。 再说安陆本地又不是没人认识唐寅比如当初唐寅来安陆后不是见过隋公言吗? 连朱浩都知道唐寅跟本地士人见面的事想来不会傻到随便找个人冒充吧? 唐寅一听, 顿时想到朱浩说过曾以他弟子身份在王府中行事想来朱浩真的没有骗自己自己之前不在安陆却已在兴王府挂了号。 “此事说来话长等以后再细说。” 唐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连这个陆典仗是谁都不清楚, 怎会将真实身份相告? 朱浩突然伸出两只手的食指, 左手指着唐寅右手指着陆松而后道:“人就在这里了如果陆典仗有什么想法的话只管去做我一个小孩子不会阻拦” 唐寅完全听不懂朱浩在说什么呆若木鸡。 可陆松却明白朱浩所“指”分明是告诉他你是锦衣卫埋伏在兴王府的暗线你要把唐寅的行踪透露出去我不会阻拦但你也别怪我举报你是锦衣卫奸细别人说的话或许王府不会信我可是朱家人你跟唐寅一样都怕泄露身份就看你愿意不愿意鱼死网破了。 朱浩这是做两手准备。 陆松之前一直表现得对兴王府忠心耿耿, 似乎不会“卖主求荣”, 被锦衣卫裹挟纠缠却又是不争的事实会不会卖掉唐寅这样不相干的人来求荣那就不好说了。 陆松听明白朱浩之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王府中事已与朱少爷无关你还是离开安陆不要再过问王府中事否则” “陆典仗你眼睁睁看着世子出事也置之不理?你可曾想过世子对旁人和对你的意义是一样的吗?世子出事你不怕被人弃如敝履?为何当初你跟我说过的话现在却又违背呢?” 朱浩连番质问。 唐寅听了却在懵逼中带着惊愕。 这两个家伙看起来很熟啊 说话都这么不客气的? 可他们到底在说啥? 什么对旁人和对伱的意义是一样的吗?什么叫被人弃如敝履?什么叫曾经说过的话又违背? 简直一塌糊涂! 陆松有些无地自容他为了兴王府一再针对朱浩现在朱浩表明态度要进王府救治生病的世子他却怕身份败露而不去通报? “陆典仗就算要拒绝我的好意这個决定也应该由袁长史来做而不是你请看在我曾是令郎同窗的份儿上, 还有我曾救过世子, 给我一个机会!”朱浩恳求。 唐寅这才听明白了, 原来朱浩跟这位陆典仗的孩子是同窗也就是同为王府伴读所以才认识。 可他还是很奇怪怎么看朱浩都不像仅仅跟陆典仗的儿子是同窗关系那么简单倒像跟这个陆典仗是同窗或同僚一般说话的口气好像他还能压陆松一头。 陆松叹息一声:“你有何把握救治世子?” 这个问题让唐寅一惊。 堂堂王府典仗已是正六品武官居然就这么被朱浩说动了?你特么的也太没原则了吧?还把世子生病这么重要的消息直接告诉朱浩这个“外人”?你是真不把王府的机密当回事啊。 朱浩道:“我用一种独特的诊疗方法救了妹妹陆先生亲眼所见这也是沿途见识到各地疫病蔓延后特意研究出的诊治手段陆先生可是如此?” 陆松马上打量唐寅。 唐寅心想怎么事情又往我身上扯?你是说救了你妹妹可我没亲眼见到啊就算真的是你就说是你自己完成的不行吗? 但随即唐寅意识到现在朱浩需要有人为其救人的手法背书如果自己承认的话就可以顺利进入兴王府仔细琢磨后他觉得这既是冒险未尝不是一次机会便点了点头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可他的表现却让陆松感觉到这不是朱浩想出的治病救人的法子而是唐寅来安陆途中看到各地疫病蔓延后研究出来的治病方法之前朱浩总说他的学问是唐寅教的说本和戏文也是唐寅告诉的朱浩本人能有几斤几两? 这不明摆着告诉他其实唐寅想通过救治兴王世子来表现自己并以此立功进入兴王府? 再联想到之前袁宗皋着人打探唐寅的下落大有把唐寅招揽到兴王府之意这简直是顺理成章之事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跟袁宗皋把线牵上? “可是你们这么做有何目的?”陆松还是不放心。 唐寅或许跟兴王府没什么过节可朱浩是锦衣卫朱家子弟万一这次回来所谓的治病其实是意图不轨呢? 朱浩道:“陆典仗何不想想此等时候那些对兴王府有不轨之心的人会做什么?必定是袖手旁观。我跟陆先生冒着泄露身份的危险到这儿是为了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吗?” 陆松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彻底把他说服了。 朱家或有歹心但不能说朱浩有。 朱浩带唐寅进王府治病那是出力不讨好出了岔子就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此时锦衣卫和朱家的态度不应该是隔岸观火吗? 谷戠 他感觉到事情的紧迫性急忙道:“既如此那你们随我去王府我负责通知袁长史一切由他定夺。” 陆松从家里出发一路向王府急奔而去。 他让朱浩带着唐寅到王府西门等候朱浩赶车与唐寅往王府西门走时唐寅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朱浩那人真是王府典仗?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上?” 朱浩本来还在琢磨救人的事情闻言不由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唐寅。 这老小子居然开窍了? 连你都看出陆松在我面前处处受制? 如果我告诉你陆松其实是锦衣卫安排在兴王府的内线你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怕到就地跑路而不想进兴王府了? “陆典仗忠心可嘉我曾在火场中冒死救世子我想他定是被我的诚心打动认为我不会出言欺瞒。”朱浩道。 唐寅吸了口气道:“那意思是说你之前在船上跟我说的不是” 朱浩抬头看着前路笑着道:“陆先生其实我从来没骗过你只是你不肯相信罢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马车到了王府西门。 两人下车后等了许久唐寅不由开始胡思乱想王府会不会派人出来把两人拿下把朱浩交给朱家顺带把他交给宁王府。 就在这时王府大门打开从里面迎出来几个人为首者乃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略显老态非常有精神的儒者他身后跟着先前的陆典仗等人。 “这” 唐寅虽然被朱浩喊做老头但毕竟才四十来岁作为晚辈应该是他上去见礼他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朱浩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学生见过袁长史。” 唐寅心中一阵激动对方居然是兴王府长史袁宗皋虽然此人的官职和来头都不是很大但在兴王府那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果自己想挂靠在兴王府为将来混个“从龙之功”必须要得到对方的赏识。 唐寅也急忙行礼。 袁宗皋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唐寅身上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才道:“前几日与公言通过书信他说过两日便会返回安陆阁下” 唐寅苦笑道:“半年前与公言一别仓促往江赣未曾想会以如此方式再回安陆。” 袁宗皋已不需要唐寅把真实身份相告。 既然对方不怕见隋公言想来多半真的就是名闻天下的唐伯虎随后他便请唐寅和朱浩进入王府。 一边走袁宗皋一边问:“听陆典仗说朱浩带人回安陆还登门说有方法救治世子不知可有此事?” “呃” 唐寅打量朱浩一眼心中暗恨我一个读书人人家想用我也应该是看重我的才学或是我的谋略现在居然问我治病救人之事?当我是神医啊!朱浩你小子吹过的牛逼能不能你自己去兑现? 但看到袁宗皋等人脸上热切的神情后唐寅点头道:“可以一试。” 这话留有余地。 试归试不成功可别找我。 袁宗皋面带欣然之色:“此等危急时刻勇于担当冒险来救治世子无论成败兴王府都不会责难望伯虎不要有何心理包袱尽管一试便可!” 激动之下袁宗皋居然直接称呼唐寅名讳。 要说袁宗皋也算是成名已久的老进士可论才华和名声他自知没法跟唐寅这样的后辈相提并论。 唐寅在大明有多大的名气? 南直隶解元诗画双绝兴王府这样的小庙本容不下这样的大神现在却主动来投还是为治病救人袁宗皋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其拒之门外。 唐寅心中压力倍增。 对方是说成败都不会追究责任可问题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不在我身上啊。 就算我略通医理但对于治什么疫病却毫无经验更别说朱浩那种用一堆好似炼丹炉的玩意儿炼出的药若管用那真是荒谬透顶 不过我唐某人自从认识朱浩这小子以来荒谬的事情见多了也不介意再添眼前这一桩。 唐寅道:“这样先带晚生去见一下病患具体的事情详说。”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直接救人 朱祐杬书房。 袁宗皋接待过唐寅后让旁人代为招呼他赶紧去找朱祐杬请示在给世子治病这么大的事情上他不能擅作主张。 朱祐杬本在为儿子生病之事烦心见袁宗皋前来说是唐寅登门毛遂自荐治病救人他惊疑地站起来, 问道:“竟有此等事?” 袁宗皋叹道:“世事就是这么出人意料虽还不能确定那人就是唐寅但其为朱浩口中的陆先生无疑未曾想朱浩带戏班到南昌后恰好遇到装疯卖傻的唐寅便以戏班为遮掩将人带出南昌顺道到安陆来隐居。” “那他可信吗?”朱祐杬犹豫不定“之前已派人去京师请太医, 这两日应该会有消息。” 让一个自称是唐寅的人来给儿子治病怎么听都有点不靠谱唐寅的本职工作又不是大夫。 袁宗皋老脸横皱眼睛里满是睿智的光芒分析情形时不急不慢给人以踏实之感:“以在下观来唐寅不会无端前来更不会以身犯险若他为奸邪所用谋害世子那他定知走不出兴王府以其在南昌时表现出的隐忍和精明岂会看不清形势?” 朱祐杬想了想没有跟袁宗皋争论。 袁宗皋续道:“况且以朱浩所言唐寅进王府前曾帮其妹妹治疗疫病一日下来便有起色, 不妨让其一试眼下这情况顾不得怀疑太多。” 有一点袁宗皋没说, 眼下世子高烧不退不赶紧想办法的话就算将来病治好人也傻了况且这时代对待疫病根本就没有万全之策否则婴幼儿的夭折率也不会那么高了。人命关天还要考虑人家是不是存心谋害?在王府行凶对唐寅和朱浩有何好处? 就像陆松以自己的话转述朱浩分析的道理那般锦衣卫这时候大可选择袖手旁观派人来王府害世子意义何在? 朱祐杬闻言当即便要前去见见唐寅询问其治病细节。 袁宗皋连忙阻止他:“兴王此事交由在下处置便可若世子真能转危为安您再去见唐寅也不迟。” 朱祐杬迟疑一下坐回椅子上。 如果唐寅治不好儿子那这个人就是欺世盗名之徒不值一见。但若是治好了那这样的人才怎么都不能放走。 既有才学能给儿子当教习培养儿子的雄韬武略还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这样治国安邦的奇才不留下来, 绝对是兴王府的一大损失。 更为重要的是, 还不用担心被外人知晓让别人以为他朱祐杬野心勃勃此人本就是“疯癫”后离开宁王府眼下宁王府还在大张旗鼓追查唐寅必定不敢泄露风声。 有了朱祐杬授意。 袁宗皋马上回去找唐寅和朱浩此时二人还在西跨院等候没见到病患。 唐寅一脸轻松地问道:“袁长史不知府上生病的是哪位?”他问话时表现出的气定神闲让袁宗皋心中更加有底。 袁宗皋却不知唐寅现在属于“局外人”有些东西不用他亲自做把自己摆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想不轻松都难。 袁宗皋道:“此番瘟疫来势汹汹尽管王府内已多加防范还是让两位王子一同染病只是四王子的病情更严重一些。” 唐寅一怔他本想问兴王不就一个儿子吗? 怎还两位王子? 但一想这应该是兴王府施展的障眼法既然王府这么重视那病情严重的王子不用说就是世子无疑。 “伯虎请吧。” 袁宗皋要带唐寅去见朱厚熜。 唐寅为难道:“袁长史还是莫要如此称呼为好晚生现在多有不便” 袁宗皋了然地点点头没在称谓上过多争执只是吩咐朱浩原地等候。 唐寅急忙解释:“此番非要有朱浩同行不可有些事得通过他的手来完成。” “嗯!?” 袁宗皋不由皱眉打量朱浩。 他对唐寅没什么戒备心是因为其跟王府素无瓜葛但若换成朱浩这可是锦衣卫朱家的子弟若说有人要对世子不轨朱家人绝对首当其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望袁长史不要对朱浩有何戒心他此番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前来。”唐寅帮朱浩说话。 袁宗皋想了想唐寅都是在朱浩掩护下从南昌逃出来还特地带到安陆说明朱浩有意让自己的先生进入兴王府况且他曾在火场救过朱厚熜此后又一起学习生活了近半年没道理现在就跟防贼一样不让其越雷池一步。 这会显得兴王府小家子气。 若是兴王府连用人的勇气都没有怎么招揽像唐寅这样的大才让其甘心为王府卖命? 袁宗皋分析利害得失全都是转瞬间的事情他笑了笑道:“朱浩一起进来吧。” 谷叹 朱浩这才提着药箱跟在后面一起进到朱厚熜养病的院子。 朱厚熜感染了瘟疫。 为了防止瘟疫在王府内眷中快速传播朱厚熜没有住内院就算兴王和蒋王妃很担心儿子的安危为防止自身被传染也不能时常过来陪伴全程都是由大夫和府上的奴仆照顾。 但房间里有一个特殊人物这个人朱浩还认识正是陆松的妻子范氏。 亲娘不能在身边照料只能让乳娘代劳这样就算朱厚熜偶尔醒过来见到亲近的人在身边也没有孤单的感觉但范氏却要承担染病的风险。 朱浩终于理解为何陆松会那么容易被他说服大概陆松也会想自己的妻子还在王府里冒险如果朱浩真能救世子妻子很大程度上就不会染病也不会把病带到自己家里况且陆炳也需要亲娘在身边照顾。 袁宗皋带着人刚一进院门所有丫鬟婆子一起行礼。 “不必多礼向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先生乃是请回来为王子治病的朱浩大家都认识王子曾经的伴读没事的都先出去吧。” 此时大夫刚刚离开整個院子都弥漫着草药的味道显然给朱厚熜开的药一直都在煎至于有没有效果就不知道了。 总归死马当成活马医谁敢打包票能治好世子就让谁上你们不行就让大名鼎鼎的唐寅来试试 当然没人知道真正治病的人是所有人都看不在眼里的八岁孩子。 随后袁宗皋陪同唐寅一起入内为朱厚熜诊断唐寅正要说什么看到朱浩在给自己打眼色当即明白过来立即道:“袁长史疫病极易传播对老幼杀伤力尤其巨大您还是先到外面等候由鄙人进去便可不相干人等也先到外面。” 袁宗皋想想点了点头。 现在他是没染病但如果感染了下一个病卧在床的就是他谁让他已年过花甲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呢? 袁宗皋屏退一众下人却把范氏留了下来毕竟这位是朱厚熜的乳母如果唐寅和朱浩要对朱厚熜不利只要范氏在里面叫一声外面的人就会一拥而入。 房间内只剩下四人。 除了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朱厚熜剩下就是范氏、唐寅和朱浩。 朱浩上前俯身查看发现朱厚熜跟他妹妹的症状一样都是高烧不退整个人迷迷糊糊高温持续不断地炙烤着神经全身不时抽搐精神头越来越差时间久了便嗜睡一天下来醒着的时候不多。 经过仔细诊断朱浩发现朱厚熜的情况比妹妹要轻一些毕竟王府请的大夫水平很高没有捂汗退烧的想法直接让丫鬟婆子用沾水的毛巾为病人头部进行降温处理另外范氏会不断用温水给朱厚熜擦拭身体。 唐寅问道:“朱浩你看出什么来了?” 对于他这个问题朱浩没有任何反应旁边范氏则目瞪口呆。 不是说这个跟自己夫家同姓的老先生才是来给世子治病的大夫么?他怎么问朱浩有何发现? 朱浩仔细检查后心里有数当即准备给朱厚熜打退烧针。 朱浩从药箱里把自己的家伙事找出来让范氏帮忙点燃蜡烛蜡烛是用来对鹅毛管针头做硬化和消毒处理的当朱浩把一个奇怪的竹筒拿出并把针头进行加固后下一步就是打针。 范氏脸色一变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留在房间里就是为监视唐寅和朱浩的眼见朱浩要对世子“行凶”她不能不过问。 朱浩解释道:“夫人你应该知道世子是我的好朋友我跟陆先生是来为他治病的只是治病的方法有些特殊请你不要见怪。” 唐寅之前没见过朱浩是如何为妹妹治病的见朱浩拿出个好像“毒针”一样的东西往世子身上扎也吃了一惊这小子是要害我啊可能他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居然跟兴王府的女眷讲道理? 人家怎会听你啰嗦? 坏了她要叫人了。 就在唐寅紧张不已时发现范氏并没有惊慌反而近前帮忙。 朱浩在防止陆松身份泄露之事上帮了大忙再说蒋夫人在她面前也多番夸赞朱浩火场救人的壮举范氏心思单纯并不认为这个孩子有什么害人的歹心所以便出手相助。 “对夫人帮我按住这里我要把药打进他身体这样才能更好吸收。”朱浩道。 唐寅发现自己的常识又被颠覆了。 他不知道朱浩跟这个女人有何渊源这个女人居然会言听计从? 朱浩小心翼翼将柴胡注射液打进朱厚熜的臀大肌上虽然针头有些粗出了一点血但因为朱浩已有经验针筒密封性方面做得不错再加上非静脉注射就算有一点空气打进朱厚熜的肌肉问题也不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信任与否 退烧针起效大概要等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 这时代的人从未用过抗生素类药物病毒对抗生素的抵抗力很低使得就算是普通的植物抗生素效果也非常显著。 但一切都存在变数。 范氏见朱浩注射完毕站在一边擦汗不由回头打量唐寅问道:“陆先生, 敢问您所用的方法是针灸吗?” 唐寅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清楚问谁去问我干嘛? 就在此时门口进来一人却是外面袁宗皋等人等候多时生怕里面出事而袁宗皋自己表现出对唐寅极度信任不好意思中途进来问询就让王府奉正太监张佐代为查探。 “陆先生, 诊断完了吗?是不是该出去商议用方之事?”张佐掀开帘子往里间看了看面带忧色地问道。 相比于袁宗皋的老弱张佐年岁要小很多但他是太监这时代但凡有什么瘟疫太监因为身体残缺最容易被邪魔沾染他的防疫警惕性看起来比袁宗皋还要高。 唐寅打量朱浩意思是让朱浩回答。 朱浩恭敬地道:“我们已为四王子用过药接下来还有一些口服的药物得等他醒来后再服用。” 张佐大吃一惊:“什么?用完药了?这这你们是带了成药来吗?怎么这么快?也不商量一下这让咱家如何跟袁长史说哎呀呀陆先生行事怎如此莽撞?” 张佐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只是让你们来诊断病情从你们的说辞以及开方用药的选择上, 判断是否真的用你们的诊治方案, 你们倒好, 直接来个先斩后奏这会儿工夫把药都用完了? 唐寅哪里看不出王府的疑虑?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退路是自己挤破脑袋上朱浩贼船的上去了轻易哪里下得来? 唐寅无奈道:“因为之前已对朱浩的妹妹有过用药的经验发现世子四王子跟朱浩妹妹的病情一样便按单用药此等事宜早不宜迟。” 张佐不听唐寅解释赶紧出去通知袁宗皋。 很快外边呼啦涌进一屋子的人。 袁宗皋把唐寅和范氏叫到屋子外间问道:“伯虎你先前是如何用药的?” 唐寅想找根地缝钻进去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朱浩的声音传来:“我们用针灸的方法把退烧药打到朱四的身体里这样药效很快就会发作估计只需一个时辰左右他的烧就能退下去但退烧治标不治本真正要治好他的病还是要靠口服药物但只要他醒转, 用药方面很简单。” 朱浩讲的是一个基本常识。 这时代, 流行性感冒要么造成肺炎危害生命要么就是长时间高烧不退, 连续晕厥而过世。 朱四的病情以上呼吸道感染为主没有产生严重肺炎的迹象那现在对朱四来说最危险的就是高烧不退可退烧药只是让其体温降到一個合理的范围并不直接治病。 本身不用药感冒症状也会在七天左右靠身体自愈如果再加上药石辅助时间会大幅度缩短 治疗感冒的药多半都是减轻病患者症状为主危及生命多为风寒引发的并发症而要痊愈还是得靠身体自愈能力。 病患高烧一旦退下去能吃药了距离康复也就快了。 张佐急道:“四王子用了不少药高烧一直不退你以为你的是仙丹吃下去就药到病除?用药前为何不跟我王府中人商议?我们王府就算没有天下闻名的杏林国手也有不错的大夫他们会对你们的用药进行甄别和筛选” 或许是张佐感受到袁宗皋强烈的愤怒加上有些话袁宗皋不方便说干脆由他来发作。 也是眼前这些人全都真心关切朱四的安危。 唐寅心叫完了他这时候想的是朱浩这小子不会真是来给世子下毒的顺带拉我当垫背让我背黑锅吧? 这小子之前做了那么多聪明事这次怎么这么笨? 这不是找死吗? 张佐随后又瞪着范氏喝问:“陆夫人之前你就没阻拦他们?” 范氏一脸为难想在人群中寻找丈夫的身影发现陆松不在她收摄精神敛了敛裙摆面颊肌肉紧绷道:“妾身认为陆先生跟朱浩没有恶意应是真在为世子治病。” 对范氏而言没那么多需要遮掩的地方朱浩先前都说那是世子只有袁宗皋他们还在那儿欲盖弥彰说什么病榻上躺着的是四王子。 直说了我看出朱浩态度诚恳一心为世子好所以这件事我支持他。 袁宗皋神色冷峻。 如果朱四因为今天治病而出现什么意外他作为举荐人难辞其咎且袁宗皋怎么都想不明白朱浩和唐寅真就自信到这般地步敢在不听取王府意见的情况下擅自用药? 如今药用都用了无非是三种结果。 要么更坏要么保持现状要么像朱浩说的高烧退下去 不管怎样都需要时间验证现在把人给拿下或是轰走那会显得兴王府识人不明、做事反复无常。 谷梂 袁宗皋阴沉着脸摆手道:“先把人带到厢房休息请大夫前来随时查看王子的情况一切等王子病情出现转机后再论。” 唐寅和朱浩被“请”到王府厢房。 朱浩本来后续还要用药但现在王府明显不相信他们继续用药之事只能暂时停下来而且朱浩还惦记着回去再给妹妹打上一针呢。 退烧药这东西持续时间最多只有五六个时辰之后如果病情没有明显好转高烧又起只能重新打针。 病情好转烧自然而然就退了。 对于后世照料过夜半发高烧孩子的家长来说这些都是基本常识孩子生病时最担心的莫过于出现各种症状几乎每时每刻都要盯着孩子的体温随时做物理降温和吃退烧药。 但这时代 医学常识没有普及就连那些所谓的神医许多时候都更像是一群巫医。 朱浩坐在那儿拿着他带来的药剂随意摆弄。 唐寅没有坐立不安好像认命一般站在朱浩面前眯眼打量许久后问道:“朱浩你是一点都不担心?” 朱浩道:“担心自然是有的人的体质不同对我妹妹有效的药对世子未必管用但我没有害人之心即便最差的结果不就是维持现状吗?” 唐寅想了想也是啊。 朱浩是来救人的就算没效果大不了无功无过。 只要不是刻意下毒 “但朱浩你就不怕最后世子真有什么不测其他参与诊治的大夫会把责任全归到伱擅作主张上?你要知道没有人愿意承担过错像你这样的少之又少。” 唐寅虽然觉得上了贼船但还是很欣赏朱浩的举动。 明知出力不讨好也知道要承担不必要的责任朱浩还是迎难而上这样的态度说他是有心害人唐寅可不信。 朱浩笑了笑道:“袁长史并没有否认我们的举动难听的话那个张公公都说出来了威胁也威胁了我们的处境你也分析了或许将来世子痊愈就算我们的法子无效最后也可能会记我们一功我说得对吗?” 唐寅对于朱浩的乐观和豁达有点刮目相看。 你小子现在还能笑得出来说明你真不是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你把事情都看透彻了。 “陆先生无论怎样这件事都跟你无关如果真出了问题我会说你只是受我蒙蔽我所用救人方法都是家里教的你不会背负任何罪过。” 朱浩等于是把本该属于唐寅的罪责也一并承担起来。 唐寅笑道:“你小子以为老夫会临阵退缩?既然选择跟你来也是相信你的为人大不了无功无过安心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一屁股坐到靠椅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二郎腿闭上眼睛养神。 唐寅突如其来的支持让朱浩觉得煞费苦心把这老小子从南昌城搭救出来还真不亏。 若没有唐寅做幌子自己很多事没法解释甚至这次想过来给朱厚熜治病兴王府也不会同意唐寅靠他的名气为自己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最后唐寅笑着跟他一起承担责任还能奢求什么?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张佐急匆匆闯入房内脸上神色已明显不复之前的嚣张跋扈连口吻也不再带有质问反而是一种做错事才有的低声下气:“陆先生世子那边病情有变您二位还是过去瞧瞧吧。” 唐寅睁开眼不急不缓地问道:“世子病情有何变化?” 张佐一脸歉意:“世子真醒过来了额头也没之前那么烫了可情况还是不太好精神不济您快去想想办法。” 听到这里唐寅明白过来。 朱浩的药起效了。 他心中安定下来略一琢磨便恍然如果朱浩之前所“炼”药物对自己的妹妹真的无效朱浩敢冒生命危险到王府来治病?既然对朱浩的妹妹管用兴王世子又不多个鼻子多张嘴为什么会无效? 真是杞人忧天啊! 这小子 难怪他由始至终都不担心反过头来还安慰我不会是借此来试探我的反应吧? “朱浩你马上随我过去看看有关用药的事你比我清楚还是你跟王府的人讲解为好。” 唐寅这时候不敢居功了。 既然明白自己就是个幌子那就把幌子当得更彻底一点。 只要把世子的病治好自己跟着分润点功劳以后有兴王府作为栖身之所对自己来说人生就很圆满了。 冒他人之功并非我唐寅的风格何必给他人和自己找不痛快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世子和郡主(加更) 唐寅和朱浩再度被请回朱四卧房时袁宗皋不在场。 里面仍旧只留下范氏以表现出王府对二人的绝对信任。 朱四意识有些模糊怒力瞪大眼看了看榻前之人语气虚弱:“朱浩?我是在做梦吗?” 朱浩微笑着摸了摸他额头俯身从床头柜上的药箱里拿出药开始兑鱼腥草液, 准备给朱四做雾化治疗眼下靠口服药物效果不会太明显既然已知是上呼吸道感染用雾化治疗最为稳妥。 “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朱浩。” 范氏一脸怜爱望着朱四。 虽然朱四不是她的亲儿子但范氏在朱四身上却倾注了很多心血, 这既是自己的小主人, 也是自己半个儿子, 当她生下孩子夭折只能以乳娘的身份喂养朱三和朱四两姐弟的存在让她感觉生存有了意义后来才有了陆炳。 精神上范氏一直都把朱三、朱四当自家孩子看待不过对朱四更亲一些。 范氏又打量唐寅问道:“陆先生下一步做什么?” 唐寅笑了笑用手指着朱浩嘴上没说话但其实已用手势和眼神告诉范氏你想知道就问他别问我。 “我现在要用熏蒸的方法给他治疗。” 朱浩把蜡烛点燃炙烤一个不大的铜炉。 范氏问道:“不是服药吗?药方是什么?” 朱浩已把竹筒的一边凑到朱四面前嘴上道:“朱四你可以适当睡一会儿, 这次睡起来就没先前那么难受了, 等你醒来时身体差不多就好了。” 朱四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他冲着朱浩点了点头闭上眼很快进入梦乡。 因为高烧已经退下去睡起来就不会感受全身疼痛之前似乎连呼口气都难受也不会一睡着就做噩梦惊厥抽搐浑身大汗。现在的朱四呼吸平稳神色安详范氏看了非常欣慰觉得自己没有白替眼前两位说话。 随后范氏让开床榻位置任由朱浩给朱四做雾化治疗。 在治疗的半个时辰内张佐进来查看过几次消息不断传回后宅, 蒋王妃放心不下, 带着丫鬟出现在儿子养病的院子。 范氏赶紧出去说明情况, 当蒋王妃确认儿子的高烧的确已经退去这几日如临深渊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 唐寅站在门口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张佐在旁提醒:“陆先生还没好吗?那边还有一位王子等着治病您看是不是” 唐寅正在琢磨同样是王妃为什么这个兴王妃跟宁王府的娄素珍差别很大容貌和气质都要逊色一筹听了张佐的问话才回过神。 “这还有一位王子?兴王不是只有一位世子吗?”唐寅不太喜欢王府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事方式。 你欺瞒朱浩那小屁孩也就罢了在我这样的明眼人面前还装神弄鬼?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张佐苦笑道:“的确如此实不相瞒平时王府怕世子遭遇不测所以让郡主替代世子” 唐寅对于张佐的坦诚倒有几分欣赏释然道:“等朱浩吧总归世子的病比较重要我是说他的病相对比较重对吧?” “呃是。” 张佐想了想确实如此。 不能因为要去给朱三治病便一再催促大夫始终是救朱四比救朱三重要。 若是因这边施救仓促而留下什么后遗症他可没法跟兴王交待。 又等了一段时间朱浩从里间出来。 “好了吗?” 张佐急切地望向朱浩又回头打量唐寅“是不是还要开药膳?如果是针灸是不是也指点一下穴位?好让大夫后续能接手?” 唐寅继续旁观。 朱浩面色谨慎:“普通药膳恐怕不行必须是我亲手制的药等朱四醒来后给他服下便可药都在这罐子里。” 说着他把药罐交给张佐。 张佐拿过来看了看里面好像清水一样的东西他实在想不出这玩意儿怎么能治病可朱四的病情好转却显而易见这种来历不明连配方都不知是什么的药换作以往绝对不敢给世子服用。 但再一想如果朱浩要下毒的话之前那么多机会甚至刚才范氏离开只留朱浩一人在房间里面尽可动手还用等到现在拿罐子装毒药害人? 这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好。” 张佐思索好一会儿才回复。 朱浩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王府了?我和陆先生还要回去继续给我妹妹治病” 张佐赶紧道:“不行不行三王子那边尚需两位前去诊治。” 唐寅道:“朱浩如果你带的药够的话就过去给郡主治病吧。” 朱浩点点头:“剩下的药不多要看实际情况才确定是不是足够。” 张佐急忙带唐寅和朱浩到了另外一处院子。 这边朱三的情况明显比朱四好许多或许是朱三平时就活泼好动体质更佳又或者她年长一岁免疫力相应强一些朱浩进屋的时候朱三甚至斜倚在床头听婢女讲故事。 “你们是谁?张奉正” 朱三见两个戴着口罩的人进到屋子很是意外。 朱浩过来之前打听清楚了侍奉朱三的几個婢女都生病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也说明朱三的病毒性感冒的传染性还是很强的通常来说感冒快好的时候传染性会大幅度增加。 谷遇 朱浩朗声道:“是我。” 朱三瞪大眼问道:“朱浩!?” 后面范氏跟着进来对朱三道:“小郡主陆先生和朱浩得到王爷许可前来为你和世子治病先前已为世子用过药世子情况大为好转现在该为你用药了恐有不方便之处王妃特意让我来帮忙。” 朱三听了范氏的称呼不由大急。 朱浩面前王府一直都有意隐藏他们姐弟身份可范氏却直接称呼她为郡主还揭破了她不是世子的事这不就让朱浩知道自己是女孩了?虽然她现在只有九岁却也知道什么叫害羞 张佐道:“几位请给郡主治病咱家先到外面等候有什么需要只管知会一声。” 张佐出门时顺带把房门关上。 而后朱浩开始从药箱里往外诊疗工具和药。 “范娘这是要干什么呀?”朱三见范氏朝榻边走来还有掀被子的意思不由羞红了脸问道。 范氏道:“小郡主你虽然不像世子那般高烧不退但始终也在发烧你身体难道不难受吗?让朱浩为你扎一针。” 朱三憋屈地扁着小嘴道:“疼不疼?往哪儿扎?” 范氏一脸为难。 她不好意思说要往屁股上扎但为了治病再加上朱浩只是个孩子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她好像明白为何唐寅一直没出手成年人知道世子和郡主千金贵体让朱浩这个半大的孩子去具体经手会减少很多顾虑。 朱浩已拿着准备好的针管走了过来:“她发烧不是很厉害病应该不严重扎手臂就可以了。” 朱三瞪着朱浩手里的自制针头惊慌失措道:“伱你不会是想拿那东西扎进我手臂里吧?不不行。” 旁边小丫鬟紧张道:“郡主这这是为你治病你就忍一下吧。” 朱三差点儿就要哭出来朱浩则态度坚决:“你是想病情发展到你弟弟的程度昏厥不醒吗?相比于病痛扎针算什么?等病好了不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换别人说这话朱三根本就不会听。 但朱浩的话既是在讲理又好像是一种命令语气中带着的一股强烈的自信让朱三立时停止吵闹然后安安静静看着范氏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 这时代的女人手臂轻易不能给人看但权宜之计也别无选择。 朱浩认真地把药打进朱三手臂中间朱三叫疼了几次到最后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总归没有挣扎也避免了针头不小心折断在身体里。 完成一切朱浩留下一小罐药。 本来这药是为朱婷准备的只能回去再行炼制。 出院子时朱浩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旁边的唐寅递了一块手帕给他朱浩擦汗的时候嗅到手帕上带着些许香气应该是女人用的东西。 难道是唐寅二婚时亡妻留下的遗物? 又或者是娄素珍送他的? 还是哪个情人所赠? 朱浩想着随手把用完的手帕往怀里揣。 “你干什么?” 唐寅果然有反应。 朱浩笑着把手帕递还看唐寅那珍重的模样便猜到些许问道:“陆先生这是何人所赠?” 唐寅没好气道:“你一介稚子问这些作何?” 朱浩问道:“莫不是宁王妃所赠?” 唐寅没有否认那就等于是默认了眼神中多了几分哀怨朱浩看到后便明白其中关节。 唐寅那么多弟子女弟子应该也有几个但像娄素珍这样温婉贤淑识大体更是巾帼英豪的女人怎能让人不动心? 可那是宁王妃 朱浩在南昌时就曾想过若换作别人自己或许有办法帮唐寅牵红线但问题是那可是宁王妃就算宁王事败娄素珍也不用惦记毕竟人家跳江了嘛。 等等! 跳江 “伯虎!” 就在朱浩盘算与眼前治病无关的事情时袁宗皋再一次出现在二人面前。 袁宗皋此时精神焕发笑道:“你难得到兴王府实乃王府上下之荣幸老夫这就与你一道去见兴王为你引荐。” 唐寅赶紧摆手:“晚生今日进王府不过是为世子治病并不作他想眼下还有炼药的事要回去跟朱浩商议恕不能多留望袁长史通融。” 袁宗皋一听大概明白了唐寅的意思。 你们王府想招揽我不登门拜访厚礼相赠甚至三顾茅庐居然趁着我到王府来治病的时候顺带招揽? 是不是太不给我这个“名士”面子了? 就算你们真要招募也请等治病结束把招募的礼数做足!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卧龙凤雏 在袁宗皋看来唐寅这是把治病和招揽他的两件事分开了。 治病可以看作是一次投名状。 你们不知我的本事让你们见识一下对小世子有了救命之恩就算我无丝毫才学你们好意思不给我提供一个避难所? 但其实 唐寅仅仅是因为没脸留下。 若是被多问及治病救人之事自己怎么回答?直接告诉袁宗皋其实治病救人的方案和汤药都出自朱浩之手, 我不过是个幌子? 就算我唐某人有时候真的是脸皮厚但你们也不能不顾及我的颜面吧? 唐寅带着几分感慨与朱浩走出王府大门。 袁宗皋与张佐亲自相送但没有送出大门口可能是怕太过隆重会被锦衣卫的人探知有人进王府救了世子顺带查出这个人就是唐寅。 “伯虎, 老夫已为你们准备好了马车不如让人送你们回去?”袁宗皋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你现在不肯加入, 那总该让王府知道你住在何处吧? 唐寅有几分为难目光往朱浩身上瞟:“这” 袁宗皋也不等唐寅有表示直接招呼:“之前你们的马车让人牵到马厩去了这样吧陆典仗” 一直没露面的陆松满眼血丝地出现在袁宗皋身后听候差遣。 “就由王府的陆典仗赶车送你们回去若有什么事的话也方便联系之后世子治病之事还劳伯虎你多费心。” 名义上是多个联系方式不至于世子病情变化时找不到人。 唐寅见朱浩没表态自行点头:“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陆松去套马车驾车到了王府西门袁宗皋这才与唐寅行礼作别。 马车行进很快出了城门。 朱浩道:“陆典仗你回去吧, 我们现在还在躲避宁王府的追踪, 如果有事的话请到打草集我的家人现在就住在镇上的茂源客栈。” 陆松皱眉:“袁长史吩咐我送伱们到家你这话是何意?” “陆典仗难道不明白?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们的住处我怎知会不会有锦衣卫的人盯着顺带追查到我们让我们陷入危险?” 朱浩说出的话毫不客气。 陆松脸上升起愠色。 唐寅怕陆松翻脸正考虑说什么缓和之言能化解当前尴尬却见陆松停下马车从车驾上跳了下去:“既如此那就不送了不过明日请你们再进王府一趟为世子治病。另外明日王府有厚礼相赠。” 朱浩把马缰和马鞭接过准备亲自赶车笑着朝陆松摆了摆手:“陆典仗觉得我们是因为缺钱才进王府的吗?世子的安危我们同样在意这算是一种缘分吧明日事明日再说。别过驾!” 说完朱浩在陆松复杂的目光中, 驾车离开。 马车前行。 朱浩挥舞着马鞭, 悠哉悠哉:“看来跟随我们的人累坏了。” 唐寅惊讶地问道:“何人?” 朱浩笑道:“不必担心, 定是兴王府的人, 他们既怕我们心怀歹意下毒后逃跑又怕两位王子康复后却找不到陆先生的人没法进行招揽。” 唐寅回头观察果然发现远处有骑马的人远远缀着装作是赶路的旅客但那拉胯的马速唯实显眼。 朱浩没回头就一清二楚。 “你早就知道了?其实是否陆典仗送我们回家没有差别是吗?”唐寅问道。 朱浩笑道:“我是想让陆典仗早点回去睡一觉你看他那憔悴的模样这几天估计根本就没睡。” 居然关心王府典仗是否休息好了?! 唐寅对朱浩的认知又上升了一层。 这小子 谷町 绝对不是一般孩子那么简单跟王府中人的沟通显得游刃有余和这个陆典仗的交谈方式更不合理像是吃定了此人。 在袁宗皋和张佐等人面前朱浩则表现出足够的谦卑说明知道审时度势也知在何等情况下以怎样的方式沟通最为稳妥。 唐寅问道:“我们现去何处?” 朱浩把马鞭递给唐寅:“麻烦陆先生帮忙赶车我实在太困了回去的路上我得眯一下。” 唐寅这才想起朱浩这两天几乎是不眠不休明明回去就可以给妹妹用药好好睡上一觉但因为救郡主把药剂用完了还要赶紧回村提炼再回集镇留给朱浩休息的时间只有在马车上颠簸的这一路。 唐寅叹道:“如果你是为了我能进王府才这么拼的话其实大可不必。” 朱浩跟唐寅交换了位置此时他已缩进车厢里靠在软枕上准备补觉嘴上随意回道:“既是为陆先生你也是为我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比留在王府读书更好?我曾想过出去闯一闯但只要参加科举终归还是要回安陆重新置于朱家控制下不是吗?” 对于自己的处境朱浩分析得很到位。 唐寅设身处地想了想觉得这小子真是個聪明人。 “下一步该怎么办?”唐寅问道。 朱浩已经闭上眼声音时断时续:“若真能治好世子的病王府没理由不收留你我他们会以最大的诚意邀请先生去王府到时希望先生帮忙说一句让我回去当伴读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 唐寅本来还想问问朱浩有什么别的计划没有却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回过头一看发现朱浩已睡着了。 唐寅轻叹一声也不问朱浩去集镇还是去村庄便驱赶马车往庄子去了。 王府书房。 朱祐杬得到袁宗皋报来的好消息精神大振儿子的高烧退了看起来病愈有望。 袁宗皋道:“问过陆夫人有关为世子和郡主治病的情况得知其所用方法非常古怪跟针灸差不多针不是一般的淬药而是中空以之将药送入体内效果比平常用汤药好太多。简直闻所未闻。” “哦?” 朱祐杬大感意外。 袁宗皋知道朱祐杬在顾虑什么直言道:“已派人暗中跟随马车到时便知其住何处在下未作请示便将世子和郡主身份告知也是因为朱浩对此早就知根知底便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朱祐杬安慰道:“怎能怪袁长史呢?那先前未曾提过让唐寅留在王府中就此不走了?” “这个” 袁宗皋面带为难之色“兴王在下有句不敬的话唐寅乃冠绝天下之大才以他之前教授朱浩以及在南昌表现出的睿智还有此番主动来为世子治病在其治病空隙提出招揽未免太过怠慢。” 朱祐杬仔细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此说法。 袁宗皋见朱祐杬深以为然便顺着话头说下去:“他主动泄露行藏为世子治病说明其有意进王府以王府为藏身之地摆脱宁王府跟踪这是向宁王府示好啊!” “若是世子和郡主顺利康复兴王可亲自登门招揽相信他会安心为王府谋事此等大贤既有才能又不怕被锦衣卫收买日后再也不用担心世子课业招揽至麾下实乃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朱祐杬叹道:“若吾儿真能得其相助就此转危为安莫说亲自相邀就算负荆请罪我也绝不皱眉。” 袁宗皋看出朱祐杬对唐寅这个人才的渴求笑着说道:“兴王何以说到请罪?何罪之有呢?” 朱祐杬也笑道:“就当是请恕怠慢之罪到时袁长史替我谋划看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为兴王府谋事就算将来我不在了有袁长史和他辅佐世子未来可期。” 被兴王提到跟唐寅一起教导和栽培世子袁宗皋脸上多了一丝忧虑。 他这么着急招揽唐寅一方面是爱才更多却是因为朝廷放出风声要剪除兴王羽翼若朝廷剥夺他兴王长史的位置委命他别的差事他别无选择只能黯然离开王府可一旦自己走了王府中真正有才能辅佐兴王乃至世子成事者少之又少。 唐寅既有才学还懂得装疯卖傻遁逃出南昌这样的人可说是机智与诡诈并存只有这样不谙成法之人才可以助王府成就大事因循守旧之徒绝无可能做到。 “兴王唐寅此人才华横溢有他在即便老夫将来不能常伴兴王和世子左右王府遭遇劫难也可转危为安若王府真要用此人望兴王用人不疑。”袁宗皋神情凝重这番话就像是临别赠言。 朱祐杬想到这位王府首席智囊之所以会如此说概因朝廷有意将其调离自己身边明白招揽人才之紧迫性。 不由点头。 袁宗皋再道:“若是唐寅到王府当幕僚不如将朱浩和京泓也叫回来吧让他们陪伴世子成长。” 朱祐杬道:“袁长史决定了?” 袁宗皋想了想无奈点头:“在下考虑到朱浩为王府贡献卓著屡次救世子于危难他用心甚诚若能与世子一块儿长大世子将来不管是执掌兴王府亦或者君临必可多一左膀右臂。 “至于京泓他的才华在同龄人中也属佼佼者只是不如朱浩但若同为唐寅栽培或成卧龙凤雏可助少主成就大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猪油蒙了心 朱家。 林百户傍晚时来访试图从朱家探知有关王府线索。 王府中传出世子生病的消息锦衣卫没法探寻究竟陆松一直未曾露面林百户多次遣人去陆府联络下人都说主人不在通过其他渠道也证实陆松滞留王府不归一下子就抓瞎了。 朱嘉氏听闻林百户来意, 冷漠道:“林百户你有求于朱家才会登门之前一直留在安陆却从未曾跟朱家通过气用得上的时候才想起看来你回朝后就算大有作为也会将我朱家忘诸脑后吧?” 林百户心中来气。 明明朱家长子朱万宏还在锦衣卫掌控下朱嘉氏连续对他不客气难道朱家真准备舍弃长子?或有恃无恐? 越是怀疑越想一探究竟。 “是这样的朱老夫人, 此番瘟疫可说是上天相助若能趁此机会要了兴王世子的命以兴王和兴王妃如今的身体状况只怕再难有子嗣可谓一劳永逸到时朱副千户不就能平安回转安陆?”林百户循循善诱。 朱嘉氏撇过脑袋不再瞅林百户言语中带着讥讽:“锦衣卫本该在天子脚下当差我朱家迁到安陆此等穷山恶水之所以为心甘情愿?我长子在京师莫说是看守诏狱就算人在诏狱也没必要为一房人而乱掉方寸。” 林百户瞪着朱嘉氏喝问:“那之前王府教习被撤换之事朱家怎么个说法?” 朱嘉氏冷笑不已:“教习都没进王府, 能怎么说?我看是你们收买人不得, 便传出假消息, 让王府以为教习有问题这才匆忙撤换是吧?如今好像还是本地秀才公孙凤元在王府教书你林百户手段颇多难道不会去绑架他家人胁迫他为你做事?” 几句话双方就再度闹僵。 林百户努力平复心情无奈道:“如今谁当教习无关紧要那个叫公孙的秀才根本无教书育人的经验在王府必不长久不过是王府无奈下的选择若有合适人选说换就换在他身上花费精神不值得倒是寻常进王府诊病的大夫一直都跟朱家有来往你们难道不该做点什么?” 朱嘉氏语气冰冷回道:“即便我朱家知晓也无可奉告!” 这下真没什么可谈的了。 林百户在朱万简陪同下往院外走去这次为了表示诚意他还特意把带来的人留在朱家大门口, 谁知良苦用心完全没起作用。 “不过一个百户, 拽得屁股翘上天, 以后千万别到千户家来撒野,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强龙难压地头蛇可有些蹩脚的四脚蛇总把自己当龙简直不自量力。” 朱万简已不是指桑骂槐而是当面杵着鼻子骂人林百户心中怒气更甚狠狠地瞪了朱万简一眼吓得朱万简后退两步指着林百户惊惧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朱二爷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别送了!” 说完林百户扬长而去。 出了朱家庄林百户纵马狂奔宣泄心中怒火旁边一名总旗打马跟上“林百户可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朱家那边已经断了情报上面多番催促这种事不好催没有主心骨的朱家只能威胁咱这些干苦差的” 去年底今年初这段时间朱家明显“破罐子破摔”既知没有获取重要情报那我干脆就不上报让你们猜。 可这段时间王府又接连发生诸如赶走伴读、换教习、世子生病等大事厂卫高层对王府内情况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自然下了督促命令。 林百户没理会手下的牢骚斜阳余晖照耀下望着正逐步陷入黑暗的安陆城冷笑道:“朱家不行难道咱在王府中就没人了?就算撕破脸也要把情况打听清楚最好能在为世子治病的药里下毒一了百了!” 唐寅随朱浩回到村子等朱浩炼药完毕已过去一个多时辰然后赶车送朱浩到集镇为其妹妹治病。 唐寅惊讶于自己的改变堂堂江南大才子从南昌逃走后避居安陆却混成朱浩的马车夫了? 真是时移世易! 给朱婷打了第二针退烧针后朱浩从租住的民院出来坐在弄巷口的大石头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来累得不轻。 之前跟陆松说找人到打草集的茂源客栈并没有说错丫鬟小白就住在那儿只要报个名号就能寻到人迁到民院不过是为了方便朱婷治病罢了。 唐寅慢悠悠走了过来到朱浩身边站定后笑着问道:“怎不找個客栈好好睡一觉?光靠路上睡那么会儿身体受得了吗?” 朱浩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一个小孩子火气旺盛勉强坚持得住倒是先生你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唐寅仔细一想这两天朱浩废寝忘食可自己除了第一晚跟朱浩一起熬了个通宵外后面两天吃得香睡得好就算今天驾车来回走了几趟奔波劳累可还没疲倦到刚天黑就要睡觉的地步。 “世事无常未曾想这才半个多月时间我就由江赣来到湖广还跟兴王府攀上关系恍然如梦啊。” 唐寅直接一屁股坐在朱浩旁边。 他忽然想明白了顾忌身份又如何?这穷乡僻壤莫非还有人认识自己怎么着? 就算兴王府的人找来自己大冬天裸奔跳湖的事都做过在路边坐坐还能有损自己的名望? 或许不拘小节更能赢得兴王府的尊重。 谷憓 “陆先生我给你的说本和戏本你都看完了?”朱浩突然没来由问上一句。 唐寅皱眉:“伱说什么?” 朱浩道:“最好早些看完我那边还有一些教纲什么的你也看看。” “教纲??” 唐寅一头雾水。 我跟你谈人生际遇你跟我谈教纲? 你拿我开涮呢? 朱浩笑道:“陆先生真是健忘我在船上曾跟你说过我在王府给世子上课赢得袁长史的欣赏而当时我说是你教我的若是你对此毫不知情教授内容自成体系回头袁长史问起来你如何回答?” 唐寅瞬间无语。 船上听朱浩讲那些事时他全当听笑话这小子不自量力吹牛都不打草稿想让唐某这般见多识广慧眼如炬之人相信你莫不是猪油蒙了心。 可现在 跟着朱浩进一趟王府已不再是信心动摇的问题他更愿意相信朱浩说的全都是真的。 唐寅无奈地苦笑摇头:“你小子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朱浩道:“秘密多少不重要能为自己谋取什么更为重要我认识陆先生时不过是个没开蒙的稚子读书的机会都要靠别人施舍未来我希望我的命运不被人掌控我要自行决定我的人生只要这个秘密能帮助我达成目标便心满意足了。” 唐寅沉默不语。 先前他跟朱浩说人生际遇朱浩跟他谈什么教纲现在他想研究朱浩身上的秘密朱浩就跟他讲人生目标 唐寅站起来望着夕阳落山后的满天彩霞“你这番话真不像稚子所言!若真是旁人教的也就罢了可要是你心中所想有感而发那我除了感慨你天纵之才还得提醒一句 “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兴王府只怕将来会失望如今皇帝春秋鼎盛即便他尚未有子嗣但日久天长难道你能在小小安陆窝居几十年? “即便将来皇帝仍无子嗣也可在皇室宗亲中挑选继任者皇位未必会传到兴王府你所倾注的心血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浩难得见到唐寅认真跟他探讨皇位传承问题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唐寅造访安陆最终却与兴王府失之交臂转而去投了宁王乃是因为唐寅不愿意把赌注下在一个看起来虚无缥缈的希望上。 但朱浩见证过历史更因为他有远大志向。 朱浩笑呵呵道:“陆先生说话为何如此严肃?我想说的是我进王府的目标就是为了读书若兴王世子真如愿窥得权柄那自然好即便不能难道我将来就不能参加科举有所作为? “陆先生当初荣登南直隶解元之位英姿勃发时可有想过要靠什么王府为自己带来锦绣前程?” 唐寅本想教育一下朱浩让朱浩有正确的人生观显得自己有见识堪为人师。 但听了这番话 脸色立变。 你小子很损知道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跟我唐某人提科举?你不知道科举是我内心多大的伤痛是吧? 不过细琢磨朱浩的话也算“至理名言”。 天下间的读书人都想科举进仕以求得功名利禄哪有一开始就想靠什么王府玩政治投机的? 道理是这样但唐寅可不会轻易便接受朱浩的“歪理邪说”。 “想在科举中有作为恐怕比登天还难!” 唐寅这是在警告朱浩别以为科举容易科举进仕那是最理想的结果不比你取得从龙之功容易。 朱浩摊摊手:“陆先生曾一窥门径我师从陆先生也想尝试一把就算不成我一边科举一边跟兴王世子搞好关系不就做了两手准备拿到了双保险? “退一步讲如果真的在学问上无所进益我弃文从武行不行?我爹好歹是锦衣卫百户难道我将来就不能在武事上取得成就?” 唐寅听完有点傻眼。 你小子选择可真“多”呀! 又是科举又是从龙之功甚至还有你爹给你留下的世袭锦衣卫百户职话说当个锦衣卫百户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绝对是“功成名就”。 反观我唐某人 现在不过是流落异乡的落魄读书人居然好意思跟一个前途似锦的锦衣卫世家子谈论前途? 猪油蒙了心看不清楚形势的蠢货恐怕形容的就是我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值得(加更一) 翌日上午朱浩又带着唐寅进城到兴王府给朱三、朱四治病。 先去查看了朱四的情况。 朱四的病情本就没有朱婷严重加上王府的大夫也非寻常医生可比物理降温方面一直做得很不错这次过来朱四虽然又发烧了, 但明显比之前的状况轻许多并没有陷入昏迷状态。 “朱浩看到你真好。” 朱四见朱浩带唐寅进来咧嘴一笑。 本来他还想坐起来跟朱浩好好打声招呼寒暄一下别后情况, 但范氏赶紧让他躺好因为下一步就是“打针”只不过这次朱浩只需要给朱四的手臂扎针, 不需要再亮屁股。 朱浩给朱四打完退烧针后药产生作用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朱四这时才留意到朱浩身后的唐寅好奇地问道:“不知这位是谁?” 朱浩将自制的针筒放回药箱代为引介:“这就是我的启蒙恩师陆先生。” “陆陆先生那不就是诗画双绝的唐伯虎咯?”朱四反应半天突然想起朱浩给自己讲了很多有关“陆先生”神奇之处双目瞪圆瞬间精神大振。 唐寅没想到自己在兴王府这么有名! 连兴王世子都知自己的情况? 朱浩笑容灿烂。 他清楚朱四这么兴奋的原因因为自己说过说本和戏文都是唐寅写的很多时候朱四央求朱浩讲故事朱浩就推脱说先生没讲到眼下见到正主那不意味着以后有机会就能听故事? 小孩子的心思往往很单纯, 什么跟着唐寅读书那都是父母长辈做规划他们更在意的是新奇有趣的事物。 朱浩道:“陆夫人, 不知从昨日开始四王子用药后可有什么不适?比如说身上是否起疹子?或者胃口不佳不进米饭?再或者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 朱浩想知道朱四对于他带来的植物抗生素是否有过敏反应如果有只能停药。 范氏凝眉思索一时间没有回答。 旁边朱四咧嘴笑道:“没有没有我啥事都没有昨晚我吃了两碗米饭乳娘还夸我饭量大呢。” 能吃下饭且胃口还不错说明身体正在康复朱浩点头道:“那你休息我要去给朱三治病了。” “你要去给我三哥治病?她现在还好吧?”朱四问道。 范氏出言纠正:“世子殿下如今陆先生和朱少爷都已知您和郡主的身份不必再隐藏了。” “哦” 朱四羞赧地挠挠头道:“我也不想瞒着是父王和袁先生让我们这么做的朱浩你可别介意, 我们绝没有恶意。” 朱浩宽慰道:“没事, 没事, 我先去给郡主治病, 等你病好后我们一起去蹴鞠再给你讲故事。” “我要听戏听白蛇传。”朱四有他自己的追求。 蹴鞠?听故事?太落伍了! 要整就给整点新活听戏最好让唱白蛇的小姐姐过来单独给我唱这可是你年前临走时答应我的。 “那你赶紧养病病好了想做什么都行。” 朱浩提起药箱与范氏、唐寅一起出了屋子随后自有婢女接替范氏的工作照顾朱四。 一行往朱三养病的院子走去。 路上朱浩低声对唐寅道:“先生看出来了吧?世子对你满怀期待因为平时我把很多事都归到你头上他以为你是当世无所不能的大才子打从心眼儿里崇拜!” 唐寅原本轻松自在的神色稍微凝滞。 我不就是大才么? 用得着你来说? 但迅即意识到朱浩说的应该是涉及到戏本、说本和教案之事突然压力倍增。 这意思岂非是我唐某人以老迈之身还要去学习新知识以求得在王府当幕僚的机会? 更可甚者学的还都是这小子教的东西? 唐寅不自觉问道:“那伱的才华出自何处?” 朱浩抬头看了看天唐寅顺着朱浩的目光抬起头随后只听朱浩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上方小声道:“天授。” 也是唐寅脾气好不然非一巴掌扇在这小子脑门儿上。 跟我抖机灵是吧? 看我怎么收拾你! 师生二人正没大没小闹腾时范氏带着二人进了院子此时朱三已在丫鬟陪同下出来晒太阳见到朱浩蹦蹦跳跳迎上来。 谷屵 孩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陆夫人陆炳他还好吧?” 朱浩问侍立一旁的范氏。 范氏没料到朱浩此时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儿子怔了一下道:“他还好吧。”主要是几天没回去她也有些不太确定。 朱浩点点头这才走向朱三道:“没事不要出来胡乱跑动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很容易加重病情好了现在回屋我给你打针” “我才不要扎针呢我听说了你昨天扎小四的屁股了嘿嘿他当时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你若想让我保守秘密就得拿出好处不如多唱几首小调给我听听?”朱三上来就拿出她狡黠的一面居然威胁朱浩。 “嗯嗯。” 唐寅清了清嗓子好像是不满意自己受到冷落其实就是嗓子不舒服。 朱浩这两天也发现唐寅情况不太对可能是赶路途中也感染了风寒只是病情没那么严重。 朱三皱眉打量唐寅:“唐伯虎别以为我不认识你昨天我就觉得你很眼熟算你有本事哎哟!你会不会扶人啊?小心我抽你” 本来正在朝唐寅耀武扬威谁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被眼明手快的朱浩及时扶住马上把矛头转向一边的丫鬟。 唐寅心想这王府的孩子真奇葩。 心高气傲不说说话还如此没分寸? 你可是郡主是不是因为平时王府把你当男孩子养让你身上沾染了许多顽劣习性? 不管朱三乐不乐意还是只能乖乖进屋把袖子撸起来等着朱浩打针。 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噙着泪花小脸可怜兮兮不复之前的刁蛮哀求一般道:“朱浩你赶紧的快点扎针太可怕了” 朱浩故意行动缓慢好像是在整治她这打针前的等待才叫煎熬等针头进入身体疼归疼心里的恐惧却没那么强烈。 连范氏都觉得这次朱浩过于小心了她压根儿就不会去想朱浩是在整小郡主不知平时几个孩子玩闹到什么程度。 半年相处下来朱三除了没有以女孩子面貌出现在朱浩面前其他都跟一般的好朋友无二。朱浩因为能力突出在几个孩子中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朱三平时在学舍再任性可在朱浩面前也有矮一头的感觉。 嘴上不服软身体却很诚实。 朱浩慢悠悠给朱三打完针留下药嘱咐完用法用量后才道:“我们出去了你尽量少活动。” 跟通常人认为生病后应该多运动不同朱浩主张的是大病未愈最好少走动少吹风平时适当的运动可以强身健体但生病时运动很容易让病情出现反复要运动也要分时候。 想要强健体魄不差生病这几天难道不怕运动时出汗室内室外温差大而再感染风寒么? 范氏回去照顾朱四朱浩和唐寅则准备出兴王府袁宗皋亲自前来送客。 “伯虎啊老夫跟兴王做了请示特意为你在城北安排了别院即便你只是在安陆暂居一段时日留在城里也好过于到乡野受苦王府一定保证不让人追查到你的行踪。”袁宗皋热情地说道。 他知道现在唐寅跟朱浩在长寿县城北方二十余处的一个村子隐居便想回头若真要招募让朱祐杬大老远去山村不如让唐寅留在城里这样登门拜访将会方便许多。 唐寅道:“如今城外病患很多晚生希望能回去多炼药救治更多的人。” 话是这么说他却很惭愧。 兴王府的人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治病时只是充当花瓶的角色不然为何袁宗皋会面带古怪笑容不断往朱浩身上看? 朱浩赶紧道:“袁先生见谅陆先生逃离南昌后听说宁王府派人追杀涉及生命安全一切都应小心为上” “哦!?” 袁宗皋微微一愣随即琢磨朱浩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想告诉兴王府如果真心招募的话只要把厚礼什么的送到就行兴王不用亲自出王府相邀? 想兴王乃众矢之的藩王不允许随便出王府到时容易被锦衣卫的人察觉岂不是会被锦衣卫顺藤摸瓜发现唐寅的存在? 袁宗皋本来的意思就是兴王出城不便要登门拜访的话还是城里比较好这才免费提供住所。 听了朱浩的话袁宗皋对唐寅的认知又多了一层点头道:“难得伯虎心怀天下那回头老夫登门拜访。” 唐寅恭敬行礼:“实乃晚生荣幸。” 几句话交谈下来袁宗皋意识到唐寅并不是那种桀骜不驯眼高于顶的狂生不需要兴王三顾茅庐只求身份对等由袁宗皋亲自登门相请便可。 顿时好感度增加不少。 想了想大概能理解唐寅为何这么谦逊。 宁王府的威胁实实在在被抓回南昌九死一生难得现在兴王府有意招揽这既是避难之法也为将来谋得出路还要摆着架子拿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未免太不识相了吧?若真恃才傲物还是王府急需的大才么? 袁宗皋想到这里不由笑着点头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眼前闻名天下的大才子的确值得招揽。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蓬荜生辉 回上夼村的路上。 唐寅赶着马车心情很不错也是他看出袁宗皋招揽之意明显看来自己跟朱浩回安陆这步棋走对了。 “朱浩你回去后是不是多制一些药顺带救治一下镇上那些染疫的病人?”唐寅随口问道。 朱浩回答:“达则兼济天下我只是穷途一稚子, 哪儿有那心思?再说了安陆本地有那么多草药能供我制药?能保护好家人和朋友已是万幸!” 唐寅皱眉:“你的药那么管用救一个也是救” “没用的。” 朱浩闭上眼睛养神嘴里道“想要改变一个时代不是靠我几剂药退一步说, 悬壶济世也有要资格, 你以为别人会同意我拿针头往他儿子女儿身上扎?治好了还没什么但凡一个出问题我就吃不了兜着走除非我站在高位才有能力改变一切。” 唐寅本不赞同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朱浩又道:“陆先生难道是为悬壶济世才来安陆的?留在宁王府劝说宁王不要造反让天下生灵和睦相处岂不是更好?为何要只身离开舍弃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 唐寅被戳中软肋摇头苦笑不再跟朱浩争论。 因为之前几日连续奔波劳累朱浩回去后好好休整了一番兴王府那边没再来催请唐寅和朱浩想来朱三和朱四的病情已大为缓解。 随后朱浩得到消息说于三带着戏班回到安陆现已在安陆城内。 于三连夜出城, 在打草集见到朱浩。 此时朱娘、李姨娘和朱婷都继续住在集镇民院里一来是利于朱婷养病, 二来山村生活终归有诸多不便之处, 尤其对女眷而言。 “浩哥儿不是我们不想在周边多演几场只是各地疫情都很严重戏班中老少不在少数平白招惹不干净的东西实在没必要便决定先返回安陆不管怎么说这边都是自己的地头吃住都要便宜许多戏班上下都一个念头不必急着出来赚钱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等瘟疫过去再说” 于三在朱浩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似觉得辜负了小东家的期望。 不开演就没法赚钱可开演后人群聚集瘟疫就有传播的风险这时代的人也都知道瘟疫来时要尽量躲在家里不出门。 朱浩点头:“回来就回来吧, 我先编几出戏让戏班的人好好排练回头争取再来几个爆款, 到时照样赚到盆满钵满。” 于三见朱浩没有怪责之意陪笑道:“浩哥儿这次回来我娘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去看过了也挺满意到时请您来我家里喝喜酒。” 朱浩苦笑道:“我也很想出席可最近我根本没法露面必须要防止朱家人顺着你这根藤找到我最近要是没大事尽量别来找我。” 于三忙不迭点头在听取朱浩有关戏班日常运营的指示后便急忙离开集镇回城去了。 二月十二。 朱三和朱四的病已基本痊愈虽然还没开始正式上课但也不需再闷在屋子里。 只是大病初愈他们没法活蹦乱跳。 这天上午朱祐杬的书房里袁宗皋得到一個惊人的消息急急忙忙前来通知。 “京师来信说是陛下一位后妃有喜了” 袁宗皋带来的这个消息极其劲爆。 朱厚照自打登基以来身边女人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现在终于有后妃怀孕还没等出生就已告知朝中文武大臣显然在大明这属于“当务之急”皇帝有了子嗣太子之位定下人心便能安定。 这有助于朝堂稳定。 朱祐杬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皇帝后妃有孕只要诞下皇子那兴王府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就此消失天下权柄不会再落入兴王府。 一直苦心教导儿子成才的朱祐杬自然倍感失望。 袁宗皋看出朱祐杬满心的失落急忙宽慰:“如此兴王府或可迎来喘息之机世子可安稳成长兴王府也可在安陆落地生根长久发展也是桩善举。” 朱祐杬想到这些年皇帝没有子嗣朝廷对兴王府的防备自己一切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被朝中人攻讦有不臣企图这种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朱祐杬问道:“宫中后妃有孕之事可信吗?” 还真问到点子上了袁宗皋稍微沉默后摇头:“不知道但据说今上在朝会时主动提出来加之之前有今上每日临幸后宫的传言想来并非捕风捉影事出必有因。” 朱祐杬叹道:“也是啊当今陛下年轻气盛除了胡闹一些身边并非没有女人何至于现在后妃全无子嗣呢?一旦收心养性精元稳固诞下子嗣是迟早的事情从此以后兴王府与朝廷相安无事想想也挺不错!” 到此时朱祐杬终于想开了。 谷观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皇位以及其带给兴王府的诸多麻烦尤其是对一双儿女性命的担忧还是皇帝早点有子嗣比较好。 如此一来皇帝的宝座不用担心旁落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活着再也不用上演许多勾心斗角的戏码。 “就是不知是皇后有喜还是后宫哪位娘娘有喜?”朱祐杬说此话时脸色轻松了许多。 袁宗皋道:“若情况属实后续会有更多消息传来只是在下留在兴王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年前吏部来函说是要将在下调任它处。兴王千万不要上表挽留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让朝中以为兴王府离不开在下更要针对兴王不必担忧无论身在何处在下心都在兴王府。” 朱祐杬感动地点了点头。 他跟袁宗皋相处二十年既是上司与下属也是朋友有时还像师徒感情羁绊很深朱祐杬当然相信袁宗皋并非想另谋高就。 二月十四这天。 袁宗皋出城此行他非常低调只带了一辆马车没让侍卫随车保护只是一名车夫赶车陆松坐在车驾另一边打下手。 三人一车慢慢悠悠抵达上夼村。 朱浩此时正在教孩子们认字唐寅则闭门作画。 根叔通报有辆马车造访朱浩和唐寅一起迎出村口。 袁宗皋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村子也跟唐寅初来乍到时心情一样不敢随便进村而是在村口等人通传。 “袁长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快请进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唐寅心情一阵激动。 两次进王府为世子和郡主治病后他就在等候这一天到来。 袁宗皋让车夫留在村子外边他与陆松一起入村。 唐寅本想把人请到自己住处但想了想蜗居太过寒酸不自觉就带人往朱浩的实验室走。 “伯虎以你卓绝的才华还有广播天下的名声居然肯在这地方屈就?”袁宗皋看着沿路一栋栋低矮破败的茅草屋连连发出感慨。 唐寅眼下真有点洗尽铅华重新做人的意思宁王府的高床软枕不要非要到乡野来当个村夫真亏他能沉下心。 唐寅惭愧道:“南昌之行让晚生看清人世百态只有结庐而居才是我毕生所求。之前在苏州时也是守着草舍过活。” 袁宗皋微笑点头:“难得难得。” 来到朱浩的实验室没进院门就见不少孩子在摇头晃脑读书。 这场面让袁宗皋一怔。 感情唐寅到乡村来教书育人?还是说这是暗示兴王府我唐寅有心教育事业你们想找我教导世子算是找对人了! “这都是你新收的弟子?”袁宗皋有些不可思议觉得唐寅收这么多乡村弟子是不是有点做作? 朱浩越过唐寅上前行礼:“不是这些都是学生收的农家子弟没事让他们读书认字年纪大点儿让他们学一门手艺陆先生最近这些日子都在潜心研究学问” 察言观色上朱浩乃个中好手及时解答了袁宗皋的疑惑同时也绝了唐寅把自己收来的学生当成他弟子的心思。 自己做师傅不好吗? 为什么要跟这群没什么见识的孩子做师兄弟?再说你唐寅以后有时间有精力教导他们吗?还不是得靠我? 袁宗皋释然:“原来如此。” 朱浩快步走上讲台大声道:“你们都出去玩吧今日有贵客造访大家先散学回头再叫你们过来认字。” 孩子虽然都被家里勒令前来读书但其实谁都不愿意抱着书本看实在太过枯燥乏味都是些半大的孩子闻言都兴冲冲地跑出院子玩去了。 本来唐寅要请袁宗皋进屋可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连忙退后袁宗皋不明就里笑着摆摆手:“伯虎啊你治好了世子和郡主的病王府不会亏待你此番除了送来一些谢礼还想与伱把酒言欢 “不如这样找个合适的地方你与老夫喝上几杯我有几句话想跟你细说不知是否肯赏脸呢?” 唐寅看了看朱浩意思是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显然唐寅把自己当成朱浩雇佣的人怎么说朱浩对他有“救命之恩”朱浩把自己带到安陆没请示过正主就随便承诺难道不是见异思迁? 朱浩笑道:“我这就让根叔去置办一桌酒席” 袁宗皋摇头道:“不必了马车上有现成的食盒里面六道菜虽然凉了些但只要有酒就没有问题正好借酒言事。哪里说话都一样便在这院里摆一张八角桌伯虎你可一定要如实向老夫道明过往经历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生大起大落 袁宗皋自带酒菜上门名义上是跟唐寅叙旧但其实不过是试探真假以其经历和说辞判断眼前这位是否真是唐寅而不是朱浩随便找个人冒充的。 作为弟子朱浩没有资格上桌但袁宗皋也没赶他出院。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 朱浩发现唐寅也就那么回事不能因为其历史上的名声就过于拔高跟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短板。但若要在人前要证明身份对唐寅来说根本就不是难事。 以其对诗画和学问的见地袁宗皋听了连连点头到最后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唐寅不是冒牌货。 “伯虎你隐居在这小村庄终非长久之计, 不如老夫给个建议, 你便到兴王府是这样的朝廷有意将老夫调往他处当差兴王府急需伯虎你这般的才俊加盟辅佐兴王参谋机务顺道指导世子学问。” 袁宗皋的话让唐寅听了大吃一惊。 本以为对方只是来招募自己到王府任教习谁知人家知道他本事大担心一个教习的位置拿不出手干脆直接招为幕僚而且袁宗皋大有把王府事务托付之意。 长史之职乃朝廷钦定没法私相授受但可以把具体经手的某些事项托付给唐寅袁宗皋好比在说一旦他离开王府上下的决策唐伯虎都可以参与其中, 出谋划策。 唐寅叹道:“晚生何德何能?惭愧啊惭愧” 袁宗皋笑道:“伯虎不必妄自菲薄, 以你对天下局势的认知辅佐兴王实乃大材小用。” 唐寅一怔。 刚才只是讨论诗画和学问我们好像还没深入到对天下大局的认识上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方面也是能手? 当下目光不自觉就往附近正在看热闹的朱浩身上瞄。 “伯虎其实老夫不隐瞒你朝中有信传来说陛下后妃中有人怀上龙种以后兴王府不再会成为朝野众矢之的你可以放心大胆留在王府做事。” 袁宗皋的消息很突然。 朱浩惊讶得合不拢嘴以他对历史的了解朱厚照几时有过子女?莫非是自己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 若朱厚照真有生育能力历史上当皇帝漫长的十六年辛苦耕耘不见效果自己这一穿就成功播种上了? 朱浩马上想起历史上曾发生过的事情朱厚照想娶一个怀孕的女人回宫以其生下的儿子假称自己的种眼下皇宫中发生的事不会就是这個吧? 朱浩开始胡思乱想。 这消息袁宗皋之所以会和盘托出其实是想彻底打消唐寅的顾虑怕唐寅在兴王府因为此乃卧龙潜邸而有压力让其放下包袱, 一心一意为兴王府做事。 唐寅道:“其实晚生到安陆不过是因为与朱浩有缘, 到此后安心教导他学问令其在科场上有一番作为也算为晚年找个依靠。” 朱浩心想这老小子好在没忘了我。 袁宗皋笑道:“那无妨朱浩在王府读书半年与世子和郡主关系匪浅他在王府中曾只身入火海救世子于危难真不愧忠良之后这不王府有意将他再度招去做伴读除了陪伴世子和郡主成长也可以继续服侍伯虎你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唐寅听了吸口凉气。 好家伙朱浩之前在船上果然不是吹牛逼他真在王府中当伴读半年还从火场里救人并在袁宗皋这样的大佬面前挂上号看来还是低估了这小子的能耐啊。 “如此” 唐寅稍微迟疑点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袁宗皋本想继续苦口婆心劝说唐寅接受兴王府的招募没曾想才几句话唐寅就欣然同意了! 看来唐寅审时度势眼光和谋略都属上乘非那种惺惺作态自诩清流的狂生知道现在最好的栖身之所就是兴王府或者跟着朱浩到安陆根本就是为了能进兴王府吧?不然为何主动给世子治病呢? 袁宗皋最开始还觉得唐寅行事太过刻意但仔细一想给世子治病乃是力所能及双方各取所需。 人家又没危害到王府的利益干嘛要把人往坏处想呢? 退一步讲以唐寅前半生坎坷的经历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一切不都是为了躲避宁王府的追杀找个栖身之所? 袁宗皋未料招募如此顺利。 既然事已成剩下就是商量几时去见兴王以及谈一下在王府的待遇问题再就是唐寅在王府中的定位。 袁宗皋未停留太久便提出告辞似要早些赶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朱祐杬临行前嘱咐:“伯虎进王府后不过是偶尔给世子上课日常学问之事大可交由他人完成王府中有事都将咨询你的看法王府绝不会拿你当外人。” 唐寅点了点头。 光从袁宗皋表达的意思他分不清进王府是当幕僚还是做教习或许这只是个恭维他的说法进去后只是负责世子的日常课业呢? 商量好两天后唐寅就进兴王府到时王府不会派人来迎接这是唐寅主动要求的主要还是怕泄露行踪。 约定好由陆松负责接洽唐寅带着朱浩一起送袁宗皋出村。 谷勄 “陆先生先说句恭喜以后你就可以在兴王府中谋得一份不错的差事下半生有了保障不说吃香喝辣至少衣食无忧。”朱浩笑着恭贺。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这下你小子如愿了吧?” 朱浩道:“陆先生就是喜欢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如愿什么了?伱也听袁长史说了陛下马上就会有龙嗣无论我们在王府中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天下大势再说以我现在的身家离开安陆去哪儿不能生活?非要进王府读书?” 唐寅也很好奇问道:“那你为何非要回兴王府?既然世子不再为朝野瞩目你想获得从龙之功难比登天就连朱家恐怕也无须你再进王府刺探情报吧?” “哈哈。” 朱浩笑着说道“不然你以为兴王府为何会突然招我回去?他们不怕我刺探情报了?正因为我的存在对锦衣卫来说已无关紧要王府方面才不会防备我我在王府跟着相熟的陆先生读书过个几年参加科举这对我来说是最便捷的一条道为何不回去?” 唐寅皱眉。 他不相信朱浩的话。 他觉得朱浩一定是提前得知了皇帝妃子怀孕之事又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以往他不会把朱浩想得太复杂但现在由不得他不多想一旦想简单了到时候很可能会被打脸进而显得自己很愚蠢一切都是后知后觉的模样。 “那你进王府后有何打算?” 唐寅一边往住的院子走一边问道。 朱浩道:“我不都说了读几年书就参加科举在这期间顺便打理好家里的生意哎呀陆先生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别老胡思乱想就把我当普通的孩子看吧我发现跟陆先生说话这么费劲呢?进兴王府后我还指望陆先生多多指教呢!” 唐寅眉毛一挑:“到时恐怕不是我指教你有些事还要你来指教我吧?” 这点连他自己都认识到了。 朱浩笑嘻嘻道:“陆先生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一向都尊师重道以后王府有事陆先生别隐瞒我便好咱一起商议俗话怎么说来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唐寅摇摇头:“自比诸葛孔明?说你是天真无知好呢还是说你空有志向?也罢能顺利进入王府好歹也在计划中。” 兴王府。 袁宗皋见过兴王把成功招募到唐寅的好消息告知顺带表明回头会找与唐寅相熟之人验证其身份而后便去了学堂那边。 朱三和朱四病愈后回来上课这会儿正浑浑噩噩打瞌睡公孙衣站在讲桌前也只是在整理书稿就见袁宗皋在陆松陪同下前来。 “袁师?” 公孙衣见到袁宗皋后神色慌张有些手足无措。 这次他回王府教书感觉不会长久二月没上几天课朱三和朱四一直生病缺席好不容易复课却撞上自己没有讲课这下怕是要当场下逐客令吧? 朱三和朱四赶紧竖起书本装作认真读书的模样。 袁宗皋笑道:“此番老夫前来是通知一个消息过几日王府中会来一名新先生。” 公孙衣心说果然不出所料我的好日子到头了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袁先生是谁?隋先生吗?” 朱三的问题很尖锐。 之前说请了新先生后又说是隋公言要回来最后却是公孙衣跑来上课兜兜转转就那么几个人。 袁宗皋道:“乃是朱浩的启蒙恩师陆先生。” “啊!?好耶!” 朱四兴奋地大喊大叫起来。 朱三怔怔问道:“那不是唐寅吗?” 听到这个称呼公孙衣赫然想起当初朱浩是唐寅弟子的事还是袁宗皋亲口告诉自己的这意思是说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要进王府当教习?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走得不冤。 人家唐寅的弟子自己都比不了现在本尊驾临自己不赶紧挪坑让出位置还想占着茅坑不拉屎怎么着? 袁宗皋道:“是这样陆先生去江西惹了一点麻烦随朱浩回到安陆后进王府来为两位王子治病兴王便与老夫商议招他进王府做西宾指导你们课业不过是顺带之事以后日常课业教导还是由公孙先生完成。” 公孙衣闻言又惊了原来不是赶我走啊。 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钝刀砍豆腐 朱三听不下去了质问道:“把唐伯虎这样有才能的人请来给我们当教习还要公孙先生做什么?” 这话对公孙衣来说简直是发自灵魂的拷问。 本来还想着唐寅在王府自己也能跟着学习以晚辈的身份求教, 即便无助于自己在文坛的名声对于自己考举人总会有帮助吧? 现在发现王府两个孩子都看出他水平不济那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袁宗皋笑道:“你不也说了唐伯虎才能卓绝怎会只让他做你们的教习?王府自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莫非你们不喜欢此人进王府?” 朱四急忙道:“没有没有, 我们很希望唐先生来给我们当先生。” “是陆先生这一点得记好了。” 袁宗皋立即出言纠正朱四的说法, “他现在不宜暴露身份凤元啊你也不能将他来王府当差的消息传出去对自己的家人也不要提及知道吗?” 公孙衣急忙点头他属于那种厚脸皮只要让他继续留在王府别说不透露唐寅来王府的秘密就算再委曲求全的事情他也愿意干。 朱三问道:“那朱浩呢?朱浩不是在陆先生身边吗?难道他不回来跟我们一起读书?如果他不能进王府等于是我们剥夺了他跟陆先生继续读书的机会这不公平!” “对!” 朱四也在旁边帮腔。 袁宗皋似早就料到两个孩子会如此说点头道:“朱浩会一并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京泓不过要看他们自己是不是愿意。” “好耶!” 朱四振臂欢呼。 朱三也很高兴不断鼓掌庆贺。 看样子一切都要恢复年前的状态到时课堂上所有人都在学舍院会恢复以往热闹的景象还多了个“无所不能”的唐寅, 这配置对于孩子来说, 简直是学习与娱乐兼顾上上之选啊。 比现在课堂上死气沉沉的氛围好多了。 袁宗皋说完事情语重心长道:“好了你们继续读书凤元你跟老夫出来一下。” 公孙衣跟着袁宗皋往外走的时候耷拉着脑袋当他看到朱三和朱四掩嘴偷笑时有些无地自容。 院子里。 袁宗皋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意思是让公孙衣安心给朱三和朱四授课。 “有件事不再隐瞒你其实朱三呢并非世子她乃是王府的郡主朱四才是兴王世子。” 袁宗皋说此话时认真观察公孙衣的反应。 公孙衣大吃一惊:“竟是如此?” 公孙衣的表现算不上过激以袁宗皋看来公孙衣之前的确没看出来。 这只能说明公孙衣水平的确不行跟朱三、朱四相处几个月下来居然一点都没怀疑过两个小的身份有问题?反而是朱浩, 人家只是靠当初刚相识时三两句话, 就判断出了真实身份。 差距啊 “此番唐寅到王府, 凤元你多跟他求教, 对你将来科举进仕大有助益另外呢家中一定要安顿好。” 袁宗皋说了句让公孙衣听不太懂的话。 公孙衣心中疑惑更甚为何之前王府要用障眼法掩饰朱三和朱四身份现在却又如实相告? 由此联想王府担心的是世子的身份泄露可这种事跟他这個默默无闻的教习有何关系? 袁宗皋看出公孙衣茫然无措的模样不由摇头笑了笑。 没经历过政治漩涡不知朝堂斗争有多凶险公孙衣看似政治白痴不堪大用但这正是袁宗皋欣赏他的地方年轻人不懂这些反而是好事进王府当教习半年多居然连锦衣卫都不屑去接触和笼络只能说公孙衣有点过于“人畜无害”。 唐寅进王府的日子乃是二月十九这天朱浩会跟他一起回王府读书。 朱浩决定一家老小同日进城光明正大“回家”当然他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这就需要他提前进行布局。 朱家庄园。 日上三竿朱万简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下人的传唤:“二老爷老夫人让您过去说有大事嘱托。” 朱万简气恼不已把小妾赶走随便套上件外衣就跟着下人到了后堂。 此时朱嘉氏和刘管家已等候多时。 “娘何事要一大清早扰人清梦?”朱万简身上还带着起床气。 朱嘉氏不答斜着看了刘管家一眼。 虽然朱嘉氏对刘管家多有怀疑但始终刘管家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贴己人使唤起来得心应手平时处理家族内外事务游刃有余一时间找不到人替换。 刘管家道:“二老爷是这样的有人看到三夫人一家回城了。” “什么?”朱万简一听眼睛瞪圆“那女人有胆回来?可是已在庄外跪着祈求娘的原谅?” 这次没等刘管家回答朱嘉氏便冷笑道:“你可真不谙世事当初她有胆带儿子走如今光明正大回来分明是铁了心要跟朱家划清界限会想着来赔罪?现在人已返回老三家的院子这是在向老身示威啊!” 谷笣 朱娘一家人回城没有丝毫避讳堂而皇之回家。 在朱嘉氏看来分明就是挑衅。 当初不打声招呼就跑了现在大张旗鼓回来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家族决裂? 朱万简道:“那娘还不赶紧派人去把那女人逮回来家法伺候?” 刘管家无奈道:“二老爷难道忘了三夫人离开安陆时曾留下书函言明是带儿子出去游学她没犯什么大错即便要问责也要寻个由头是不是请老夫人亲自前往一探究竟呢?” 朱万简一听不太理解这怎么成了我愚昧无知? 他没想明白朱娘能独自打理丈夫留下的产业本来就是因为三房跟朱家是分开过的这还是当初朱明善这个家主做的决定。 现在人家是独立个体只要有关牒路引即便出走不合情却也没违法。 原本家中老母要惩治媳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问题是人家是节妇之前又闹出那么大的风波你要把人拿下动用家法事情肯定会闹大。 朱嘉氏懒得跟儿子解释厉喝道:“把衣服整理好随老身一起去城里老三家看看没有为娘允许你一个字都不许说。” 朱万简一看就知自己不受老娘待见嘴角发出不屑的一声后果然沉默不言好像从现在开始真就不再说一个字。 朱家米铺。 朱娘回来后门口聚拢大批人围观。 很多人指指点点。 之前朱家本家因争产闹到官府找来乡老、坊老跑去县衙说要把田宅过户还有人传言说朱娘跟着姘头跑了摆明了是朝朱娘身上泼脏水。 即便街坊不信但现在朱娘回来朱家内乱一触即发都猜到可能会有一场闹剧将要上演全都等着看好戏。 对于缺乏茶余饭后谈资的市井小民来说这种时候不凑热闹更待何时? 铺子没开张门板也没完成隔上好像朱娘也知自己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朱家朱家一定会派人前来。 就在人们等得百无聊赖之际街道尽头一阵骚动有人大呼“来了来了”随后满街人都在跑很快朱家人便现身。 朱嘉氏乘坐的马车在前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家奴、长工、佃户等三四十号人一路跑着跟随手里全都拿着棍棒。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让开让开!”刘管家一看那么多人围观好像就等着大戏开场一般连忙上前呼喝。 可他的话 没有一星半点约束力围观的人不减反增。 伱不让看我们就走? 滑稽! 我们干果茶水和小板凳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年第一场大戏上演这时候就算是官府的人来都不管用。 你们朱家的人管天管地管空气还管我们街坊在公共场合站着? 我们就不信你家的家奴敢当场殴打人! 朱嘉氏从马车上下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朱嘉氏戾目扫视一圈所有人目光与之接触无不低下头或者把头偏向一边。朱嘉氏冷哼一声带人走到米铺门口正要让人上去强行破门里面朱娘已主动把门板挪到一边让开了路。 “娘怎么来了?” 朱娘见到朱嘉氏后心里打鼓脸上却不动声色。 朱嘉氏阴沉着脸默不作声既来跟朱娘开战就不能留任何余地径直进入米铺环视一圈喝问:“我孙儿呢?” 单刀直入。 你敢带着你儿子跑我就把你儿子抓回家族受苦从此之后你们娘儿俩别想再见面! 朱娘恭敬地道:“小浩回兴王府了。” “什么?” 朱嘉氏杀气腾腾听到这一句气势突然减弱不少。 朱娘不慌不忙解释:“之前儿媳跟娘说过小浩曾拜一位陆先生为师陆先生乃举人出身如今得兴王府赏识进了王府当教习顺带将朱浩也带进王府一起读书此番我们乃是与陆先生一起回的安陆。” 朱嘉氏顿时泄气。 如果朱浩回到兴王府那就说明朱家在王府中重新有了眼线还因为陆先生是朱浩的先生或可拉拢过来为朱家所用 “老三媳妇你想儿子读书魔障了不成?这种鬼话你以为为娘会相信?”就在朱嘉氏盘算朱家眼看就要名利双收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勃然变色喝斥。 你是欺辱我一把年纪脑袋不管用? 或是以为我朱家人人都像我二儿子那般好糊弄? 胡乱编个瞎话我就会相信? 休想! 朱娘道:“娘不信可以去问问今日陆先生已带小浩进王府了。再便是儿媳已将铺子和后面宅院以及城外几十亩地的契约备好请娘收下从此之后夫君留下的产业都归朱家所有儿媳不再争了但也请娘不再干涉朱浩读书之事儿媳会好好将他养育成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拿捏 朱娘的话让朱嘉氏一时踟躇不言。 什么情况? 之前几次儿媳为了田宅之事跟我争得头破血流不惜把事挑到安陆人人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了朱家的“家丑”。 这次儿媳怎么会一反常态表现得这般“积极主动”? 不对背后一定有阴谋诡计! 这女人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让老身背负骂名啊! 一旁的朱万简见朱嘉氏不说话, 心里幸灾乐祸:“让你们狗咬狗还不让我说话?这次看这歹毒的女人怎么对付你没有我谁能治她?” 朱嘉氏沉默半晌后问道:“老三家的你这话是何意?田宅你不想留住?” 朱娘无奈道:“回娘的话儿媳一切都想明白了只要小浩能继续在王府读书, 妾身就算对得起亡夫之前半年儿媳积攒了几十两银子供小浩读书应该够了, 便想租个民院过一点安稳日子这事儿悬而不决也不是办法, 朱家内部纷争让外人看到不好。” 朱嘉氏心里来气。 你早这么有觉悟不就好了? 现在才有这个想法 哼晚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你选择退却以为水流就会顺应你心意停止流动? 朱嘉氏神色木然:“这田宅乃是我儿子的自然归朱家所有” “娘说错了这田宅乃是朝廷敕封儿媳为节妇时一并赏赐的要儿媳以此养育儿子以全先夫忠义之名一切官府都有卷宗可查!” 朱娘看起来服软了但一扭头就顶撞起朱嘉氏。 朱嘉氏怔了一下随即冷笑。 就说不对劲嘛以为你是想掉头躲开凛冽的狂风骤雨感情你是以退为进? 对朱嘉氏这样的老狐狸而言她明白如果这时候朱娘选择回避那就证明对手已经畏惧, 肯定是要趁其病要他命。 但若朱娘选择继续反抗想利用官府和舆论的压力让朱家法外开恩那现在就不要把人逼得太狠, 毕竟正如朱娘所言田宅归属官府有存档不是几句家族内部事务就可以推搪的。 朱嘉氏毕竟不是朱万简心思缜密喜欢走一步看三步对于朱娘的应对有些迟疑。 朱娘怎么外出怎么回来的还有朱浩是不是真的回了兴王府一概不知心里泛起了嘀咕。 “看看朱家又来抢孤儿寡妇家产喽!” “真不要脸!” 外面人群果然开始闹腾。 谁说我们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是为主持正义? 我们从来都是看好戏的!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一看朱家内部矛盾有缓解迹象还不赶紧煽风点火? 就算朱娘脾气好我们也要点起老太太心中那把邪火让其下不来台继续纠缠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瓜子、花生、小板凳, 坐看好戏上演。 朱嘉氏神色阴晴不定, 当听到外面人起哄后觉得朱家门楣受辱, 今日绝无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以往我们拿回儿子的田宅道义上是欺负孤儿寡母舆论方面不占优势才会次次都失败。 但今时不同往日。 你朱娘带一家人私逃作为节妇无法再站在道德制高点况且就算田宅在官府有备案但你儿子却是你的软肋只要瞅着他做文章我就稳赢不输。就算伱现在想把田宅让出来也不能让你好有好日过否则朱家颜面何存?如何威慑外边那群草民? “老二你去兴王府把我孙儿带回来。”朱嘉氏冲着朱万简吩咐。 朱万简眯起眼冷笑一声一语不发。 先前斥责我一再警告不准说话现在却想使唤我干辛苦活?我可不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下人就当没听到。 刘管家见母子有冲突的迹象连忙道:“老夫人让小的去吧。” 朱娘睁大眼睛委屈巴巴地问道:“娘我们都把田宅交还朱家您您这是要作何?” 朱嘉氏就是要让朱娘紧张。 你想通过把儿子送回王府读书有了继续当眼线的机会以此换得家族宽宥你私逃之责?没门儿!就算朱浩真在王府当伴读以后也要由朱家负责接送进王府关着出王府也要受我挟制 让你知道跟朱家作对的下场! “我朱家子孙读书不需到王府那是自甘堕落的表现我们朱家自会请先生供他读书还请武师教他练武我朱家乃锦衣卫世家他将来更有机会继承吾儿锦衣卫百户之职不比现在进王府当个下人好?老三媳妇你有意见吗?” 谷乽 朱嘉氏冷声说道。 这算是不留余地了! 趁着朱娘出走有违节妇行为准则盯着朱浩作为朱家子孙这一弱点穷追猛打一定要把三房这个不安定因素彻底解决不然你怎么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刘管家你去吧!” 朱嘉氏厉声喝道。 朱娘铺子门前早就被围观人群堵成里三层外三层好戏还没结束。 眼下局势明显朱嘉氏更胜一筹不惜拼着让孙子从兴王府退学也要把孙子带回朱家严密看管起来总之要把朱娘带给家族的危机一次根治。 此时王府内朱浩跟唐寅一起去拜见兴王接受兴王对二人救治世子的感谢。 随后朱浩又跟唐寅一起跟着袁宗皋往王府内院西厢房走去那是给二人安排的住宿和生活场所。 “你们以后安心留在王府伯虎好生教导朱浩他天分很高将来或许科场上大有作为。” 袁宗皋说话间根本没把眼前老少当外人。 朱浩道:“袁先生此番我娘带着我出走南昌又回到安陆只怕朱家那边不会轻易饶过以后想留在王府读书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可能” 袁宗皋停下脚步望向朱浩皱眉道:“你随令堂回来没去拜见过祖父母?” 朱浩摇了摇头。 袁宗皋随即侧头看向唐寅似责怪这个老师也不知提醒一下但转念一想朱家之前对朱浩这一房颇有点赶尽杀绝的意思否则朱浩当初也不会央求王府通融让他们一家离开后再把消息放出去。 袁宗皋道:“伯虎此事你如何看?” 唐寅拱手道:“朱浩一心求学如果只因家族阻挠而不能留在王府实在可惜他回到朱家只怕再没机会接触笔墨纸砚一辈子与科举无缘这正是晚生担心的地方。” 他为自己找了個理由。 我正是因为怕朱浩回到朱家后出不来所以才直接带他进王府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并不是不想这个弟子尊崇孝义礼法。 难道王府对朱浩的来历还有他之前进王府的目的不清楚?他回到朱家后的遭遇兴王府恐怕早就了解了吧。 恰在此时陆松急急忙忙跑进院子通禀:“袁长史兴王府外来了一名自称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的下人要把朱少爷带走您看” “呵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袁宗皋笑着调侃一句。 实在太凑巧了。 朱浩摇头叹息:“回到安陆后我娘已打算把田宅交还朱家从此后只做点小营生过活一切都只换我读书不再牵扯进朱家事务但就算这样祖母都不想放过我行事何其决绝” 换作普通孩子说这话会显得不知进退一点孝义礼法都不懂家族长辈是你一个小孩子能随便非议的? 但朱浩不同。 无论袁宗皋还是旁边的陆松和唐寅都不会把朱浩当作一般孩子看待。 这小子无论见识还是能力都属上上之选更因为兴王府从一开始就知道朱浩进王府的目的是为朱家刺探情报后来朱浩为保全王府秘密不惜跟朱家作对做到了他一向承诺的“忠义”。 人家表现如此优秀兴王府还执意把人送归岂非忘恩负义? 就这样还想让其继续保守秘密? 别说袁宗皋担心朱三和朱四身份泄露导致不可测的危机陆松也担心自己锦衣卫细作的身份败露唐寅则害怕朱浩把他的行踪出卖给宁王府或锦衣卫总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保朱浩或说帮助朱浩。 这正是朱浩的目的。 我之前各自帮了你们大忙救世子、掩护陆松身份、冒险带唐寅回安陆对你们都有恩现在到了你们报答我的时候。 就算你们不想报恩是不是也该想到你们各自有把柄或者秘密落在我手上需要为保全我尽心尽力呢? 唐寅不知袁宗皋和陆松都被朱浩拿捏眼见朱家来索人很怕自己的行踪败露急忙替朱浩说情:“袁长史其实之前为世子治病朱浩出力颇多晚生对于药理方面并不太擅长” 为了自己能留在王府不出变故唐寅只能实话实说。 自己是被朱浩带出南昌的报恩也好害怕行踪泄露也罢指望一个孩子在锦衣卫世家严刑逼问下不说出秘密好像难了点。 袁宗皋笑了笑摆手道:“伯虎你不必说了其实治病细节老夫早有所察觉但若非你带朱浩进王府又怎会成全此事呢?” 唐寅这才知道人家王府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唐寅治病与否难道还是什么秘密不成?你唐寅进王府后由始至终都在旁观连基本的问诊、扎针、护理等事都是朱浩在做你当王府不知情? 但王府仍旧感激你若不是你唐寅带朱浩来光凭朱浩那张嘴没人会相信所以无论治病救人的是不是你唐寅王府都会记住你的恩情。 袁宗皋道:“这样吧老夫先去请示兴王再与朱浩一同去见朱家人替朱浩打个圆场唉也希望朱家能卖兴王府几分薄面让朱浩继续留在王府读书。老夫也不想失去朱浩这样有才华的少年!”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高人出手 朱浩原本的计划是兴王府能帮他说句话或者是把他留在王府不让他回去。 只要朱家拿不到人一切都白搭。 现在袁宗皋肯主动出手相助大大超出了朱浩的预期。 由此看来兴王府除了感谢他之前火场救人对此番带唐寅进王府以及救治朱三和朱四出力, 都铭记于心这是要投桃报李。 为谨慎起见袁宗皋还是先去见兴王朱祐杬。 唐寅在等候时有些为难:“朱浩即便兴王府出面但你作为朱家子弟朱家一心要为难你, 怕也难以化解。” 朱浩点了点头。 这时代孝道就是这般感人, 子女要绝对服从父母妻子要绝对服从丈夫和公婆, 自然而然的作为孙子也要绝对服从爷爷奶奶否则就是不孝而不孝之人在这时代是无法立足的会受世人唾弃更不要说走科举做官了。 如果换作旁人朱浩肯定会嘱咐一番制定计划什么的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能化解但现在袁宗皋肯亲自帮忙那就什么都不需要做了。 以袁宗皋的手段收拾一个朱家怎么都够了或许自己只需当一个旁观者便可。 袁宗皋回来时没有对朱浩和唐寅解释太多只让陆松带了几名侍卫跟随他办事。 到王府门口时朱浩见到朱家前来带他回去之人, 正是之前见过多次的刘管家。 朱浩看到刘管家神色有异甚至不敢跟王府中人对视, 加上之前他早就怀疑刘管家跟王府暗中有联系但到现在刘管家还能得到老太太信任足以说明这个人做事有一套。 刘管家本要接朱浩上他带来的马车等于是把人“绑”回去但现在有兴王府的人为朱浩撑腰刘管家只能让车夫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一行抵达朱娘铺子所在街道人群密集眼见前路被挡马车上的人只得提前下车。 “怎如此多人?” 袁宗皋不由感慨一句。 陆松道:“或是围观凑热闹的人太多。” 袁宗皋笑了笑带朱浩穿过人群到了朱家铺子门口里面朱嘉氏带来的人已准备把朱浩给“拎”进去发现有带刀护卫拱卫左右这些人不由向后退却。 “阁下是?” 朱嘉氏也发现门口的异常起身到门口查看。 袁宗皋没回答带着陆松和朱浩径直进入铺子内。 朱浩招呼:“娘王府袁先生来了, 有些事不方便跟外人说, 还是把门板隔上吧。” “哦。” 朱娘心乱如麻, 见王府派人来了赶紧去上门板。 朱嘉氏听到对方身份没来由一阵紧张无论锦衣卫千户有多大的权力但在同为正五品的王府长史面前还是稍逊一筹。 土木堡之变以来文官逐渐强势武官渐渐式微同品阶的文官几乎可以碾压武官到嘉靖朝以后文官更是视武官如猪狗就连民族英雄戚继光也要靠巴结张居正才能稳固其位置直到明末大乱军阀崛起这一现象才改观。 袁宗皋进士出身长时间担任兴王府长史跟朱家半生都是对手现在两方终于见面却是在这么一个别扭的场合。 袁宗皋首先开口笑盈盈望着朱嘉氏:“朱老夫人久仰久仰老朽一直想登门拜访苦无机会没想到今日为朱浩事在此相见。” 朱嘉氏没直接跟袁宗皋对话。 她不太相信眼前这个老家伙就是袁宗皋。 想袁宗皋在安陆这些年从来都是深居简出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跟地方官府及士绅少有往来袁宗皋治理下的兴王府可说滴水不漏给朱家带来不少麻烦此等人岂会轻易在对手面前摊开底牌? “你真是兴王府袁长史?” 朱万简之前没说什么这次他主动打破沉默看似冒昧的问题却是让双方敞开天窗的最好引子。 袁宗皋笑道:“正是这位是朱家二房朱百户是吧?啊不对好像因为一些过错军职已不在身可惜啊可惜风华正茂正该如朱浩之父那般建功立业把军职拿回才是正理” 说到这儿袁宗皋看向朱娘:“三夫人朱浩是個好孩子将来你必定以他为荣。” 朱娘连忙行礼:“妾身见过袁先生。” 袁宗皋好似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跟朱娘攀谈起来。 谷涃 “朱浩这孩子可说继承了他父亲的忠义又兼天资聪颖学习刻苦在王府几个孩子中可谓佼佼者年前不过是让他回来过个年未曾想二月才回王府以后王府会好好栽培他。” 朱娘一脸感激:“多谢袁先生赏识和提拔。” 朱万简冷笑不已:“喂你们眼里有没有朱家?朱浩再有天分那也是朱家人现在我们要把他带回去!娘是这样吧?” 朱万简又出来邀功了。 看看关键时候还是要靠儿子出来撑场面指望刘管家那种见到大人物就梭边边的小人能行? 朱嘉氏冷冷回了一句:“闭嘴!站在后边去别胡乱说话!” 她对儿子刚才这几句很满意但吐出的话却像是在斥责纯碎是表现给外人看的显得朱万简不分时间场合乱说话并非出自她授意但入朱万简耳却觉得这个当娘的不分好歹我替家里发声你还让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老子还不稀罕搭理你们呢。 朱嘉氏走到袁宗皋身前一脸冷漠。 “袁长史您身居高位不理解我等小民困境朱浩他少年丧父若家族不对其好生栽培只怕将来误入歧途进兴王府读书实属老身这不懂事的儿媳所为非家族所愿他的人生应该由朱家来掌控。” 朱嘉氏没直接堵上朱浩进兴王府读书的路以朱家之主的身份跟王府谈条件。 这是明摆着糊弄袁宗皋以为对方不知朱浩进王府就是为朱家刺探情报?装什么局外呐! “老夫人听闻令郎朱家长房朱副千户在其父坠马后留滞京师不归却说当年朱家也是随兴王府来安陆行暗中保护之责兴王感念下对老朽提及欲上奏请陛下让令郎暂代其父之职返回安陆阖家团聚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袁宗皋这样的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不跟朱嘉氏逞口舌之利你们朱家来安陆到底干嘛的王府不想知道现在就是跟你谈判帮你儿子回安陆顺利接替他老爹千户的职位换取朱浩到兴王府读书你答应的话我们继续往下谈不答应拉倒! 朱嘉氏听完后脸上肌肉瞬间绷紧。 兴王府这么好心帮朱家只是换取朱浩到兴王府读书? 还不知朱家迁至安陆的真正目的? 兴王府到底是几个意思如果兴王真的上疏奏请对长子朱万宏前途是有利还是有害? 袁宗皋的提议完全超出朱嘉氏预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根本分析不出其中利弊。 袁宗皋叹道:“说起来如今圣上后妃中已有人怀上龙嗣老朽不日将离开安陆去他处当差兴王府的事本不该过问但老朽协助兴王有些年头对于兴王府的事情始终放心不下。 “老朽既想留下朱浩这棵好苗子也是感激他之前协助王府寻到新教习世子有了名师指导成才有望另外呢也是想在走前化解兴王府内外的恩恩怨怨” 这话听起来像是感慨但其实是告诉朱嘉氏别以为王府的人都是傻子现在因为我要去他处上任临走前对你们朱家进行安抚伱要是不接受就是故意跟兴王府做对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最后看看到底谁吃亏。 情况很明显皇帝有了子嗣朝廷便不会再仰仗朱家刺探兴王府情报很快就会被当成弃子要不了多久太后和朝中高官谁会记得朱家? 一个藩王要对付失势的锦衣卫千户那不是跟碾死蚂蚁一般容易? 你现在还不把握住机会等真被朝廷遗忘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朱嘉氏听了岂会不动心? 但她必须要考虑一个问题兴王府为朱万宏发声让朱万宏回安陆接替朱明善的职务朝廷会不会认为朱家已投靠兴王府进而怀疑朱家的忠诚? 朱嘉氏沉声道:“袁长史老身不明白您这话是何意犬子在京师当差与我朱家迁居安陆以及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袁宗皋脸上仍旧挂着和熙的笑容眼神看上去深邃异常他知道现在的朱嘉氏不是在装糊涂而是在试探双方合作的可行性。 袁宗皋道:“是这样的前日里朝廷一位姓林的百户进王府拜见兴王当时老朽也在场” 听到这里朱嘉氏脸色终于变了。 难怪林百户这次来安陆连皇帝后妃怀孕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不跟朱家分享感情这家伙在分析完局势后暗中去跟兴王府讲和想要从兴王府那儿攫取利益。 林百户分明是卖朱家以求荣啊! “老朽跟兴王谈及过往特别提到朱千户一家客居安陆二十载已有一定影响力王府有何事不能与朱千户商议而要与一个在本地没有跟脚的锦衣百户合作呢?” 袁宗皋的话几乎是在下最后通牒。 你们朱家不赏脸是吧? 行! 兴王府转眼就会跟林百户合作来对付朱家让朱家成为棋局中的弃子看谁会在意你们朱家的诉求! 给机会都不知道把握那便是自寻死路!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走读生(加更) 现在的局面逼迫朱家不得不接受兴王府的调停。 朱浩早就料到袁宗皋手段非凡但见识到袁宗皋真正的实力后他还是认可了这个未来的竞争对手将来朱厚熜当上皇帝后谁成为嘉靖身边第一幕僚很重要。 可以合作但若是非要分清主次袁宗皋资历深厚, 名义上还得叫他一声先生怎会听从他朱浩调遣? 朱嘉氏脸色漆黑她现在已无拒绝余地可问题是刚才还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架势现在让她被迫接受和谈先前过猛发力不等于给家族抹黑? 朱娘道:“娘只要小浩能在王府继续读书, 儿媳除了愿意把田宅交出还愿意额外拿出一百两银子这是儿媳这半年积攒的全部家当望娘宽容。” 一百两银子 听起来很多但对如今有着丰厚身家的朱娘来说那叫钱吗?她说这话其实是在给老太太台阶下。 但仅仅垫上一步台阶显然不够。 最重要的台阶还得要袁宗皋来给。 袁宗皋笑道:“若是朱老夫人有何顾虑不如回头亲自到王府商议在此之前让朱浩留在王府读书一切如旧当是成全忠义将军九泉之下望子成龙的心愿请老夫人卖老朽一个薄面。” 果然袁宗皋说此话朱嘉氏感觉面子上抹开了些当下神色冷峻地点头:“既如此那一切如旧吧。老三家的, 你该交还朱家的, 回头你亲自送到家里老身先告辞了。” 朱嘉氏没有当着袁宗皋的面把田宅契约和朱娘答应的一百两银子带走。 这会显得自己很没品但她并非不要而是警告让朱娘主动送回家这样会显得诚意十足不是我们伸手拿的是你非要给一次没给成还亲自登门交还。 如此面子里子都有了。 朱娘欠身行礼随后恭送恶婆婆离开。 铺子门重新打开。 朱嘉氏带人出来由于王府侍卫守在门前围观的人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好事者想知道结果一直没离去。 “出来了出来了!” “这下朱娘肯定要遭殃看着吧她和她儿子一定会回逮回朱家!这铺子甭想保住!” 钱串子上窜下跳好像整条街都是他的主场就等着看朱娘笑话。 一切都如他所愿。 这次朱娘表面上看起来全线溃败但有一点做到了, 那就是保住了朱浩进王府读书的资格更保住了自己偌大的家财, 为未来重新崛起赢得了喘息的机会。 围观者等着朱嘉氏出了铺子大门后, 再度发作一番却不料朱嘉氏冷静地上了马车随后车队启动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往城门方向去了。 围观人群不免有些失望。 “到底怎么回事?朱三夫人出来说清楚啊!”钱串子大喊大叫。 门板“啪”的一声隔上了。 钱串子莫名其妙嘟囔道:“这就把朱家老太太给打发了?不像是朱家人的行事风格啊!” 旁边有街坊讽刺:“钱串子你是巴不得朱娘母子倒霉吧?你那破铺子就靠朱娘不做营生才有几个人进去光顾她要是回来继续做生意还有你什么事?” “滚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的铺子赚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你个倒霉婆何曾见过?” 外面吵个不停。 袁宗皋没急着走他还要做一番家访。 “朱三夫人如果你有何困难只管让朱浩跟王府的人说王府绝不会袖手旁观。”袁宗皋很讲原则。 陆松心道:“朱三夫人生意做得很大应该不止攒下那一百两银子吧?好像” 你儿子随随便便都能花個几十上百两银子买个戏班回去你敢说自己只有一百两?但想到这是在拆台自己尚有把柄落在朱浩手上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朱娘恭敬道:“袁先生只要犬子能够读书上进妾身什么都愿意做。王府有何需要尽管跟妾身说妾身必定尽力而为。” 袁宗皋显然不需要这些他笑了笑转头看着朱浩:“朱浩啊你有个好母亲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你也不必总住在王府每隔一两天回趟家以便照料家人不过每日来回或许会辛苦些看伱自己的选择吧。” 朱浩眼前一亮意思是这次回王府自己不需要像以往那般吃住都在王府? 看起来王府小气想省一顿朱浩的伙食供应其实是给朱浩更大的自由度从此以后他便由住宿生变成走读生这是之前求之不得的。 以往王府行事太过小心无时无刻不在防止机密外泄又得保证王府门禁森严不被外人所趁才会分外谨慎。 谷裒 但现在形势不同了皇帝后妃中有人怀孕兴王府已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可以正大光明向安陆民众展现王府的博大胸怀。 朱浩拱手道:“学生明白了。” 袁宗皋笑道:“你刚回安陆今日便留在母亲身边回头把行囊带去王府明日正式上课至于朱家再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王府讲王府自会出面替你说话让你可以继续在王府读书。” “谢谢袁先生。”朱浩马上表示感谢。 这次他是诚心诚意感激袁宗皋的相助有了袁宗皋之前那番表示朱嘉氏算是被彻底“治服了”朱家短时间内不会再拿他和母亲开刀。 袁宗皋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那老夫先回去了你们阖家团聚可以开开心心住一晚陆典仗走了!” 王府的人离开。 外面看热闹的依然摸不清楚个中门道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揣度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人走后朱娘仍旧没彻底放心因为她不确定朱嘉氏会不会反悔。 “小浩你怎么请到袁先生的?他不是进士吗?这样的人乃天上文曲星下凡怎会为了你读书之事特意来帮我们说话?”朱娘仍旧想不明白。 以她一贯朴素的思维原来从不会怀疑别人的动机但在经历被朱家人连续刁难后她逐渐明白如果别人施与自己好处一定有所图。 朱浩笑道:“娘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曾经在火场把世子救出来这次我更是把世子的病给治好了对王府有恩加上陆先生帮我说话你想王府的人会不卖陆先生面子?” 朱娘以为都是唐伯虎的功劳感慨道:“咱帮陆先生离开南昌真是帮对了好人有好报啊!他这次帮了咱这么大的忙以后你要好好孝敬先生。” 朱浩心想唐寅没好好孝敬我都算对不起我了还让我孝敬他?这是分不清主次啊! “娘看来咱的田宅和许诺的一百两银子非给朱家不可幸好没说太多否则祖母一定怀疑咱还有私藏咱现在要赶紧找住处搬出去以后这里的生意也不能做了。”朱浩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安顿一家人。 朱娘叹了口气没说话。 旁边李姨娘愤愤然:“这次回来咱仓房的货全都不见了问过街坊邻里才知被朱家人拉走还说他们曾找过官府的人要把田宅过户好在县衙那边一直压着不同意看来就连官老爷都觉得朱家仗势欺人。” 朱娘急忙道:“别乱说话。” 李姨娘这才缄口不言。 朱浩心想衙门的人会帮我们? 儿媳出走朱家要把田宅拿回去还有地方士绅出面支持看起来合情合理如果县衙在这种事上还要偏帮他们一家那就只能说明京泓的父亲京钟宽应该是出力了。 京钟宽看起来是有点急功近利但也挺讲道义明知朱浩被王府赶走的情况下还帮孤儿寡母主持公道 下次见到京泓应该好好表示一下感谢才对。 朱娘一家从大宅搬走了。 有钱走遍天下区区搬家自不在话下不过为了防止被朱家人打探到身家朱浩建议还是先租院子住有钱傍身有没有自己的房子并不重要。 若被朱家知道朱娘买了新宅肯定又要来闹腾说她藏私房钱以往经营铺子的获利不悉数上交朱家明面一套暗地里又一套 胡搅蛮缠的理由朱浩都能想出一大堆。 当晚一家人便住进了新院子比之前的院子小很多但本身家里也没几口人孤儿寡妇住着加个小丫鬟怎么不够? “可咱以后靠什么谋生呢?坐吃山空吗?” 李姨娘开始为未来生计发愁。 以往每个月能赚二三百两银子更是在出售晒盐秘方上赚了一万两现在变成分文不进心理落差巨大。 朱娘道:“没事城外有近千亩田每年都会有租子交上来饿不死。” “那也不多啊。” 李姨娘很现实做惯了大生意突然每年就收那么点租子自然看不上。 朱浩看了眼新家脸上带着些许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娘看来以后咱不适合做买卖既要抛头露面还要承担被朱家人觊觎的风险不如投资实业吧。” 李姨娘好奇问道:“什么叫实业?” 朱浩道:“实业就是农庄、工坊和采矿等等涉及生产的产业你看我们只管晒盐卖的事就交托给苏东主咱不用跟其余人等碰头如此就能瞒过朱家。所以当下搞生产比做买卖好太多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因果 听了朱浩关于实业的论调朱娘微微皱眉:“小浩你的意思是咱以后继续晒盐?” “不晒盐了晒盐只是赚钱的一个法子。”朱浩循序善诱不做这行那就换一行三百六十行我能凭空创造几行出来。 作为穿越者赚钱的法门可就多了当初晒盐不过是权宜之计。 眼下一切稳定下来晒盐有政策风险作为不稳定因素必须首先抛除。 李姨娘恍然:“那便是卖治瘟疫的成药?要说那药可真是神奇简直药到病除。如此神药卖出去不但能盈利还能获取好名声。” 朱娘摇头道:“药方是陆先生的我们岂能随便代之卖药?能得陆先生赠药已不敢再作它想。” 朱浩叹道:“娘那药是很好不过炼制起来极其麻烦而且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容易有副作用即便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个人才有一个但要大批量售卖肯定会出问题把好人吃坏官府还不得追究责任?” 没法解释什么过敏反应等一系列副作用反正朱娘压根儿就不是卖药材起家的不了解很正常但以朱娘知书达理她能听明白朱浩的担忧。 “娘姨娘至于以后我们要做什么买卖现在我先不忙揭晓但一定会让我们赚得比现在更多而且我们做的生意一定是天下独一份儿。” 朱浩眉飞色舞脸上带着孩童应有的天真给两個女人画了一个大饼。 李姨娘笑骂:“浩少爷你净吹牛不过以咱现在的身家一辈子吃穿都不用发愁干嘛想那么多?夫人说是吧?” 朱娘对未来也很有信心。 毕竟不是当初穷途末路时对未来毫无期望现在有大把银子撑腰就算没有权势但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翌日朱娘送朱浩去王府读书后让于三赶车亲自带着田宅契约还有一百两银子前往朱家。 见过朱嘉氏把田宅契约和银子放下后朱娘便告辞离开。 由始至终朱嘉氏都没有为难这让朱娘有些不适应以往每次来都感觉深入龙潭虎穴难道说朱家人转性了? 连以往嚣张跋扈朱万简这次见了面也都默不做声只是眼神还是带着几分恶毒。 朱娘走后朱嘉氏看到儿子要回自家院子厉声喝道:“站住。” 朱万简回头看了看老太太神色带着不安份:“娘有事?” 朱嘉氏道:“你带人去把田宅过户到我朱家名下这次有老三媳妇签押看官府是否还敢为难!” 之前朱家在长寿县令京钟宽那儿受了窝囊气一个举人知县居然敢跟锦衣卫千户之家叫板? 朱嘉氏这次没打算亲自收拾京钟宽她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身份干脆让儿子走一趟既要利用朱万简的嚣张跋扈治一治京钟宽也是想再给儿子一次机会。 “这种辛苦活娘就不能让别人去?姓刘那个下人做事就很勤快嘛他不是深得娘的信任吗?” 朱万简摆出一副谁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去的态度。 这是心中有怨气。 “他尚有重要的差事做你赶紧去!否则下月你院子的开销家里就给停了。”朱嘉氏见儿子有反叛情绪想的并不是缓和而是用暴力镇压。 朱万简一听火冒三丈。 当娘的支使儿子做事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就算不给好脸色总归要给个台阶下吧?现在倒好台阶不给不说直接威胁了?院子的花销停就停啊呀不对好像停不得 朱万简脾气是不小但骨头软想到自己的日常开销都要从家族账上支取面对老娘的威胁只能服软。 “娘可真是厚此薄彼对老三家那个外姓女人手下留情对亲儿子却赶尽杀绝那女人手上岂止一百两银子?小家伙留在王府干活拿他没办法完全可以把大的抓回来看这一家子怎么蹦跶” 朱万简脾气上来开始发表对昨日之事的看法好似在说若是昨天让我出面我肯定能把他们所有的路都给堵上。 可他理解不了朱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大哥朱万宏顺利继承其父朱明善锦衣千户之职而不是在朱明善死后武勋旁落。 眼下兴王府已抛出橄榄枝如果朱家还执迷不悟继续为难朱娘一家便违背了袁宗皋的意愿双方缺乏合作互利的基础朱家损失惨重不说还将面临兴王府无情的打压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田宅拿回来就行把几个不赚钱光吃饭的女人带回禁锢起来图个啥? 如果为了出气让断绝生计的三房在外自生自灭她们过不下去了再回来祈求家族的原谅赐口饭吃不是更解气? 这个儿子怎就为一时义气不懂得考虑大局? 历经风雨的朱嘉氏在这种事上看得很透彻。 谷蘬 眼下严厉惩治朱娘母子出胸中一口恶气并不重要赶紧疏通关节让朱万宏早早脱离苦海才是正理这样朱家就不用再往京师那个无底洞里丢银子这次兴王府出面讲和三房奉还家宅和一百两银子朱家在开源和节流上同时都有收获可以说赚大了。 “做你的事去稍后为娘要带刘管家去兴王府拜访袁长史若是你大哥能平安回安陆咱朱家中兴有望!到那时三房的死活真有那么重要?” 朱嘉氏带刘管家去拜访袁宗皋前特地去后堂见了同样礼佛的姜咏荷。 “娘有事吗?” 姜咏荷一脸平和从跪坐的蒲团上站了起来望向朱嘉氏。 朱嘉氏微笑道:“娘已有方略你相公不日便将自京师回转安陆接替他父亲的锦衣卫千户职或许还会带回兵甲你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 她提前把好消息告诉姜咏荷想让这个独居已久的儿媳高兴高兴再便是试探儿媳的态度。 眼下朱嘉氏一家主母的身份是建立在朱明善乃锦衣千户的基础上以后儿子当家那名义上的主母就变成了姜咏荷。虽然从这个时代的孝义礼法上来说还是应该由她这个婆婆主持家业。 姜咏荷道:“相公能回来儿媳很高兴但娘为何一直要苦苦为难三房中人?她们如今日子已过得很辛苦了” 见儿媳质疑自己这个婆婆朱嘉氏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当年那个女人抱着婴孩出现在我面前为娘没一把将他掐死已算是最大的仁慈难道还让娘供养他一家人一辈子不成?” 姜咏荷心境还算平和遇事波澜不惊但听到朱嘉氏这番话还是面露错愕之色。 “你是朱家长嫂有些事不必瞒你你夫当年已十岁对此很清楚老二年幼无知这么多年了家里一直严守这个秘密府中老人都以为那孩子是为娘跟他父亲前往广西平叛期间生下的孩子殊不知哼!” 姜咏荷虽未把事听齐全但已明白大概。 朱嘉氏所说的孩子并不是朱浩而是朱浩的父亲朱万功。 朱万功出生前一年适逢广西古田发生农民起义其首领韦朝威领军连破官军广西副总兵马俊、参议马铉、千户王珊等皆战败朝廷敕命总督湖广右都御史闵珪领军平叛。 朱明善当时还是锦衣卫百户奉旨贴身保护闵珪其实是就近监视主要是朝廷担心领兵大臣叛乱。 当时朱嘉氏年方二十五弓马娴熟身手了得乃是一位巾帼英雄不愿意与丈夫长期分离就化妆成番子随军朱明善虽不喜但也无可奈何。次年大军凯旋夫妻二人带了个孩子回京家里边都只當這孩子是朱嘉氏所生其實却是朱明善跟另外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家里之前除了朱明善夫妇就只有第二代长兄朱万宏知悉此事可是却从来没在姜咏荷跟前提过半句。 “难怪。” 姜咏荷性情温和没避讳朱嘉氏便感叹一句。 朱嘉氏板着脸问道:“伱觉得为娘对他们孤儿寡母太过刻薄?” 姜咏荷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一切都是因果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几时到头呢?” 听起来是讲佛法但其实是劝说婆婆就算三儿子不是你嫡子但好歹是你丈夫的血脉吧? 大家族的家主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不能因为不是你亲儿子就薄待。况且如今人已经死了朱浩也是朱家子孙你非要治人家?就不怕因果落到你头上? “我朱家好不容易为他争取到锦衣卫百户职他却选择为国尽忠其后才有的那田宅取之朱家用之朱家这才是因果循环!跟我讲报应老天到最后报应谁还不一定呢!” 朱嘉氏虽然平时也礼佛但她对天道没那么敬畏更相信人定胜天。 姜咏荷自知在朱家没有话语权这种家族内斗的事自己平时都是隔岸观火即便知道内情又如何? 还是继续礼佛不用管家族这些龌蹉事免得玷污心境。 王府内。 曾经学舍院的几个孩子再度会合。 朱浩、京泓、陆炳还有朱三和朱四五个孩子加上公孙衣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是当天还有个主角唐寅正处理个人事务尚未到来。 “太好了大家伙儿又能一起蹴鞠了!以后我们不用在这院子踢到内院去我住的地方比这里大多了那边蹴鞠感觉更好。” 朱四很兴奋。 有得玩比有吃有穿更加重要精神層面的追求才是小家伙梦寐以求的。 朱三望着正在往院门外眺望的公孙衣打趣道:“公孙先生看什么呢?” 公孙衣回过头来面色稍显尴尬:“不是说今日唐伯虎会来吗?我嘿早就想拜访他了这会儿心情稍微有些忐忑。” 正文 第151章 求学之道 公孙衣的模样就像一个痴迷偶像且即将见到偶像的小粉丝坐立不安中带着期待兴奋等复杂的情绪估计公孙衣接花轿时都未必表现出这种近乎抓耳挠腮的猢狲气质。 朱浩想了想。 唐寅算是这时代的偶像吗? 文坛上比唐寅厉害的人不在少数说他诗画了得更多是来自后世的吹捧当前他还只是个狂放不羁的穷书生可能公孙衣对唐寅如此痴迷更多是来自外界的引导比如说袁宗皋和朱浩对唐寅的无限拔高。 久而久之就让公孙衣产生一种错觉唐寅学识超群无所不能。 朱四也问:“唐先生几时来?” 朱三道:“什么唐先生袁先生不是跟我们说过了吗他现在要躲避灾祸我们不能称呼他为唐先生要称呼陆先生……公孙先生你不会已经把陆先生的身份给泄露出去了吧?” “没……没有……” 公孙衣认真想了想这两天心情激动妻子和母亲应该是看出一丝端倪可自己咬紧牙关硬是没透露。 朱三撇撇嘴:“公孙先生连说谎都不会说瞧你这神情多半已经对家人说过了。” 公孙衣瞪着一身男装的朱三皱眉道:“郡主在下说过会严守秘密定不食言难道为君子者连这点风骨都没有吗?” 朱三没料到公孙衣会直呼自己为“郡主”想了想人家的称呼没毛病。 朱浩走到公孙衣身边附耳低声道:“公孙先生你期待陆先生到来可以理解但若是被家人看到你这模样又不做解释的话指不定以为你在外面有了新欢……家庭和睦最重要啊。” 公孙衣恍然。 是啊如果我在家里也表现出心神不定的样子妻子和老娘看到恐怕还以为我在外面有了外遇呢。 他一脸感激之色:“多谢提醒。” 作为先生他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或许他明白在朱浩面前自己摆不了谱谁让以往朱浩才是真正的先生而自己则只能坐在那儿干瞪眼呢? 不过转念一想…… 以我一贫如洗的身家上哪儿搞新欢去? 啊不对这小子变着法消遣我!你个八岁的小娃娃懂什么“家庭和睦”?难道你懂家花不如野花香的道理?嘿! 正想跟朱浩好好理论一番朱四指着外面道:“来了!” 果然。 唐寅在蒋轮和张佐陪伴下前来三人来的路上不断交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看起来相处融洽但并未见到袁宗皋身影。 可能王府觉得为唐寅引路来学舍这种事不需长史亲自出面又或是袁宗皋眼下还有什么别的更重要的差事。 毕竟袁宗皋自己也说了他很快就会离开安陆去别处当差。 “见过陆先生!” 几个孩子商量好一般迎出学舍院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向唐寅行礼。 唐寅听到这一声称呼略显尴尬自己突然就要当王府教习了不过旁边站着个年轻人说起来这位叫公孙的秀才才是真正的王府教习吧? 公孙衣一脸激动面颊潮红地长鞠一礼:“在下见过唐先生……哦不陆先生。” 唐寅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 张佐笑道:“公孙先生真客气啊不过以陆先生的名气这声先生完全当得起。” 蒋轮也称赞:“那可真是当得起回头陆先生一定要多写几个戏本到时我带王府中人去听……你不知之前那戏有多火热一票难求呢。是不是有陆先生在我们可以近水楼台戏票管够呢?” 不正经的人在意的事情也不正经。 蒋轮才不懂什么学问之道也不跟唐寅探讨什么诗画他只想看戏之前不好意思说眼看把人送到即将离开还不赶紧知会一声让唐寅做好准备? 唐寅不自觉往朱浩身上瞟了一眼。 现在一切都印证了朱浩船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好像朱浩一点都没欺瞒只是当初以他自诩见识无双觉得朱浩说的没一样是真的。 失策啊! 丢人! 真是太丢人了! “不如先进院子看看你们的课业进展到何处?”唐寅终于开口了但他神情和语气都显得颇不自然。 朱四跑过去:“陆先生那些小调也是你写的吧?就是白蛇唱的那个……青城山下白素贞?” “呃?” 唐寅一脸懵逼。 朱浩是把戏本和说本给他看了但没给他唱过什么小调。 朱三道:“别瞎问小调一定是戏班的人写的戏文却一定是陆先生写的……哦对了陆先生黄蓉跟郭靖后来怎么样了?他俩有没有在一起?孩子叫什么?” 唐寅更觉头大。 这都是什么鬼问题? 几个学生到老师跟前不应该问询一些有关学习上的事?看看你们关心的都是些什么名堂?那能称之为学问? 朱浩“严厉”斥责:“陆先生刚到多问问四书五经的内容……现在不是应该回教室坐下来等上课吗?” “好吧。” 朱三和朱四都有些不情愿。 他们姐弟甚至还有京泓、陆炳都把唐寅当作偶像也是朱浩以往把唐寅吹嘘得太过神奇难免让孩子们觉得这个人就是世间大能从学问到吃喝玩乐之事唐寅无所不会无所不精。 …… …… 课堂上。 几个孩子乖乖地坐下公孙衣站在门口张佐和蒋轮也没急走着不时探头窥视几眼。 所有人都想听听唐寅到底是如何授课的。 唐寅虽然声名在外才学也不浅但让他给几个稚子上课一时还真不知该讲些什么他立即回想朱浩给他的教桉当时觉得里面的内容很翔实但因为只是顺带一瞥没刻意去记脑袋里的东西太多太杂居然冷场了。 蒋轮见场面有些尴尬问道:“是不是我们在这里陆先生不好意思讲课?不如张奉正我们先走吧?” 张佐却不着急走摆摆手:“姑爷别着急听陆先生讲一段再走。” 王府中人之前传了唐寅很多事但百闻不如一见张佐还是想亲自见证唐寅的本事回头也好向兴王禀报或是跟别人谈及自己也有话说。 朱浩看出唐寅的为难主动开了个话题:“陆先生不如给我们讲讲求学之道吧?” 唐寅豁然开朗。 是啊。 我给你们讲课上来就讲四书五经的内容我连你们学到哪儿都不清楚之前先生怎么教的你们又是怎么学的我一概不知怎么开头? 但如果是讲点大道理那就随口乱说呗!只要能体现出我的教育理念既为求知识又要有大抱负那不就行了? 还是朱浩这小子脑袋灵光! 唐寅点点头:“求学之道……” 开了个头。 突然唐寅意识到不对如果只是把以往先生的说辞再复述一遍体现不出自己的能耐门口还站着三个旁观等着给他传扬名声之人说得太普通岂不是让人觉得他也平平无奇? “学以致用自然是最重要的。” 唐寅没有丝毫遮掩想到什么说什么不需照本宣科“你们中有的人能在书本中学会天理循环;你们中也有人会从书本中学到浩然正气……” 说到这儿唐寅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这话是我心中所想吗? 不对不对好像前几天刚看过也正是因为时间间隔不久所以脑子里印象才深刻不自觉就说出来。 哪里看过? 坏了是朱浩那小子写的教桉中的一部分当时觉得这观点很新颖便多读了几遍自然也就记在脑海中。 现在朱浩让我讲什么求学之道我不自觉讲了出来那岂不是我在宣扬朱浩的求学理念? 张佐见唐寅突然停下以为一段结束了鼓掌笑道:“讲得真好俗话说得好‘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陆先生这番话深谙此理。” 唐寅谨慎起来。 一个王府太监随口就能做出评价还引经据典王府的确不是个等闲之辈能混饭吃的地方。 朱浩的教桉…… 回头还是要多看看。 唐寅心中打定主意。 唐寅继续道:“对于你们中的一些人来说读书最重要的仍旧是应科举不过你们现在尚未学到写经文……但无论是何目的更应从书中了解天道至理恪守本心方不负忠臣节义……王道至尊。” 因为提前没准备后面这几句基本就是唐寅心中所想。 他既要提醒朱浩你小子别总搞那些虚的还是多想想读书应科举之事而他更期望朱厚熜有一天能成为天下至尊。 当然即便当不成皇帝成为一代贤王也要学会何为王道。 等唐寅转过头时发现张佐和蒋轮已离开显然他们已听到满意的内容足以回去复命了。 朱三茫然不解问道:“那我学习为的是什么?” “哈哈!” 朱四在旁忍不住大笑。 以往朱三装世子读书带有一定目的性但现在的她属于这课堂上多余的一个人你一个女孩子学那么多东西干嘛?连不谙世事的朱厚熜都明白“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民间的普遍真理。 唐寅道:“只要书在心中便有所得即便不为名利但只要能知天理明是非见识广博心有所定便可。”(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2章 给我自由(加更) 唐寅进王府当幕僚的第一天无须给孩子们上课以后他也只是作为“总教习”而存在王府给他的任务大概一旬十天有三四天来给孩子上课即可就算这三四天时间也无须在学舍待一整天。 教的内容唐寅可自行选择温习、日常读写、检查功课等主要由公孙衣完成。 此时已临近中午。 唐寅出门跟公孙衣谈有关日常教学安排把彼此分工明确一下。 教室里朱浩看着京泓笑着道:“京泓谢谢你准确说应该谢谢你爹在我们一家人出走安陆后帮我们保住了家业。” 京泓一脸迷茫:“有这事吗?” 看来京钟宽没有跟儿子说及此事帮忙只是顺道又或是京钟宽吸取了他前任知县申理的经验教训帮了朱娘一把但这种偏帮一不小心就卷入朱家内部纷争估计现在老太太朱嘉氏对京钟宽已是恨之入骨。 “你们在说什么呢?” 朱三覥着脸凑过来想参与朱浩跟京泓的话题。 就在此时唐寅来到门口招手道:“朱浩你出来一下。” 朱浩丢下大眼瞪小眼的几个同龄孩子起身跑到门口唐寅招呼朱浩过去跟公孙衣打了声招呼:“说起来当初途径安陆收朱浩为弟子只是个巧合未想朱浩到南昌后也帮了我大忙。” 公孙衣一脸羡慕:“朱浩才思敏捷有过人的天赋还得陆先生栽培实在是他的荣幸。” 唐寅听了这话面有愧色。 他很清楚自己由始至终都没教过朱浩。 朱浩道:“陆先生时候不早我们该去用饭了……您或许不知王府的情况这边中午吃饭要赶紧些去晚了可能就没饭吃了。” 说话时有意打量公孙衣。 平时为了抢饭公孙衣中午都会提前给孩子下课这是他多次惨痛教训后总结出的经验中午只有早点去饭堂才能吃饱吃好。 公孙衣急忙道:“朱浩别这么说陆先生乃王府西宾自会有人供应伙食不像我们……” 他是实在人直话直说。 唐寅什么段位? 人家进王府可不是单纯当教习公孙衣只是秀才出身双方待遇能一样么? 朱浩惊讶地看了公孙衣一眼心说你啊你就算心里门清这么说出来好像不太妥当吧? 唐寅似也明白什么如果不早点让朱浩和公孙衣去食堂吃饭可能就吃不到了不能因为自己开小灶就不顾其他人的温饱问题。 “既如此那就先到此有事我们过了晌午再聊……”唐寅也算通情达理立即中止交谈。 公孙衣面带愧色:“这怎么好意思?既如此在下就进去跟他们说一声让各自回去准备用饭。” 嘴上说不好意思公孙衣身体却很诚实立即进学舍宣布散学。 中午能在王府吃饱哪怕下午那顿王府不管公孙衣回家后还是能省下不少伙食费这对节约家庭开支大有助益。 以朱浩所知靠在兴王府当教习现在公孙衣终于有了点家底正努力耕耘想让妻子早点怀上孩子这时候最怕的就是生活来源中断。 王府这时候还留公孙衣在王府也算是额外开恩多加照拂了。 …… …… 几个孩子听说散学顾不得联络交情迅速熘之大吉。 陆炳这次跟京泓去西院吃饭公孙衣已先往食堂去了唐寅则去王府内院开伙不过唐寅走之前把朱浩叫到身边。 “朱浩有件事为师要跟你说……” 唐寅有些抹不开面子吞吞吐吐。 朱浩道:“陆先生有话请讲。” 唐寅叹道:“你之前给我看的那个教桉能不能……” 朱浩心想你唐寅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哪怕之前那么自负现在也明白要赶紧临时抱佛脚学点儿东西免得正式授课的时候吃瘪。 不枉我之前把教桉给你看让你领略到自己一个所谓诗画双绝的当世大才子跟一个真正的王府教习之间有多大差距。 虽然都是文化人却不是同行你再牛逼可教学问题上怕是你连平时看不起的隋公言都不如吧? 朱浩点头:“就在我行李箱中回头我就拿给陆先生。” 唐寅微笑颔首换作别人面前他或许要装一下可跟朱浩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也就懒得拿乔。 “对了陆先生有件事我要求你。”朱浩道“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次我回来后成为走读生就是每天不用非得在王府中留宿可我回租住的地方有点远能不能让我提前散学?” 唐寅皱眉:“提前散学?” “是啊我想早点走反正你教的我都会他们不会的……你可以慢慢教导他们这件事我也会跟公孙先生说相信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朱浩表现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我帮你你帮我大家扯平了。 唐寅本想教训一下朱浩这种不思进取的散漫作风可仔细一想自己要教的东西都是朱浩整理出来的无论这教桉是谁教朱浩的可朱浩已经学会的东西有必要每天都在课堂上再听他讲一遍? 这要求听起来……好像合情合理。 “可以但也仅限于最近这段时间等你开始学五经以后写时文你就必须要用心听讲另外平时课堂上……也要做到温故而知新。” 唐寅沉吟许久终于答应下来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朱浩笑着点头:“那是当然。” 当然不可以! 朱浩心想现在我给你整理的仅仅是四书的教桉回头我还要给你整理五经的教桉再把时文的写作方法整理一下那时是不是依然可以让我提前散学? 朱浩现在很忙要搞“事业”就是他的那些研究还要把研究出来的成果变现让朱娘发展出新产业还有戏班的事也要兼顾一下。 总之他现在很忙读书是要读的但也要有足够的时间用在自己的事情上。 唐寅感慨道:“你小子真不知你背后高人到底是何人……现在你回到城里也安定下来了是不是该带我去拜访一下?” 朱浩笑嘻嘻道:“有机会一定带你去。”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你不都见到了?还用得着拜访?来有什么崇拜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受着便是。 唐寅将要进内院前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你每日提早回去不会是为了见……” 话没说完但意思明显。 难怪你小子要提前散学离开王府嘴上说是路远要早点回家其实是去见你背后的高人吧? 想想也对我现在教的都是那人教给你然后你再教给我被你玩剩下的东西你在课堂上肯定不想再听自然会去学一点新东西…… 朱浩这时候只能装煳涂了:“陆先生该知晓人都有求知欲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唐寅一听得就是那么回事这小子不想当我的弟子……人家有高人教导干嘛要屈就在我这儿呢? 感情只是把我当幌子啊! 也不知是什么绝世高人安陆本地有这样的大贤吗?又或者是这小子虚构出来的?可他的学问自何而来? 脑袋里很多问号唐寅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 …… 朱浩中午回寝室拿教桉没去饭堂。 一顿不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下午回家后多吃点就行。 从住宿生变成走读生再从唐寅那儿获得一定自由他感觉自己发挥能力的空间显着提高再加上袁宗皋都说了现在不但朱家连林百户都开始往兴王府靠拢那自己也不用背负什么调查王府内情的任务了。 是该好好谋划自己的事。 中午朱浩试着出王府果然王府的人对他毫无阻拦好像这里是他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到戏班租住的院子见到于三。 此时戏班回到安陆后没有重新演出的计划因为瘟疫盛行本地文化娱乐市场一片惨澹。 “东家这开销……有点大啊。” 于三这次回来虽说要成亲但看样子要到黄道吉日还得等个几日天天都在戏班晃悠看到兜里的钱越来越少有些心烦气躁。 朱浩道:“没事钱不够了找我拿……先教他们几出戏你去把关家父子叫来回头我想让他们演几出武戏。” 于三面带迟疑:“他们刚进戏班台子都还没上过就教他们新戏不怕教会人却跑了?” 朱浩笑了笑:“这对父子乃是关圣后人想来也是讲义气的尤其当爹的要做儿子的表率更是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事……再者他们若是在外面混得好何必又来我们戏班挂靠呢?” 于三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 随后他便把关德召、关敬父子叫出来随他们出来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公冶菱。 “公冶姑娘你有事?”朱浩问道。 公冶菱道:“东家听闻戏班戏曲的撰写人来了安陆据说是一位方家可却未曾听您提过是否可以代为引荐呢?” 朱浩看公冶菱那一脸期待的样子不由想到上午见到唐寅前的公孙衣的表现简直一模一样。 朱浩笑道:“不必了他很忙暂时没时间见人有什么直接听我转述就行没事赶紧回去练戏过些日子戏台重开可不能落了台面。”(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3章 信不信由你 打发走公冶菱朱浩才对关德召父子讲了开武戏之事。 关德召道:“东家其实不急您有事忙的话只管忙您的。” 朱浩笑了笑。 以他打听来的消息虽然关德召父子在戏班上没上过台但戏班的人本就客居异乡抱团取暖的理念明确也看到关家父子的能耐慢慢便当成自己人让二人在戏班中迅速找到归属感。 关家父子知道投奔戏班的时间不长又没签卖身契凭什么朱浩要倾囊相授?肯定要先隐忍和等待。 若是上来就求这求那反而有失仁义。 “没什么该教还是要教之前的《白蛇传》是在安陆取得一些成绩但那只是民间小调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戏剧……唱戏就要大开大合不能仅仅用小调的风格来满足票友这样吧接下来给你们写的戏本就是关二爷的《战长沙》。拿到戏本后你要多练习唱腔到时到角色演绎到位争取来个满堂彩。” 编新戏谁进主演位谁又来当替补戏班中人人都要争取。 进主演位意味着能学到更好的技术同时在戏票、打赏分成上也将占据主动。 于三问道:“小东家这《战长沙》……需要女戏子上台吗?” 问题一针见血。 之前的《白蛇传》那是浪漫爱情故事以女人为主而唱《战长沙》根本就是男人戏台上最好一个女人都不要。 硬着关德召期待的目光朱浩笑道:“选角的事回头我会定下各凭本事不过主角就在这儿站着没必要再选旁人……关敬小小年纪登台不妥不如让他跟在我身边我会给他安排点别的事情做比如说读书啥的你看如何?” “这……全凭东家做主。” 关德召很识相。 朱浩新戏让他这个外人来当主演摆明了是让他挑大梁而他儿子就算有点本事但在戏班里想上台还是太难了最多是打打杂跑跑腿。 如果能让儿子跟着东家读书逃脱当戏子的命运这对父亲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既然你有此意那明日我就把戏本送过来戏班这几日抓紧时间排练看情况这次瘟疫已到尾声街面上已经慢慢开始热闹起来争取三月烟花时节唱一出好戏再震动一次本地梨园……” …… …… 戏班的事谈完朱浩本来要回王府。 但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让于三做之前他在上夼村搞的实验室如今他进了城天天都要到兴王府上课实验室必须得搬到城里来至于上夼村和下夼村的孩子则选拔优秀者进城来跟着他读书加上关敬这些孩子吃住要在一块儿。 同时朱浩还要兴办工坊找成年的木工、泥瓦匠、手工匠等等来为他服务并尝试生产一些化工原料。 安陆本地于三人脉很广让他去办应该不难。 同时朱浩让于三带上仲叔和其徒弟狗子一起帮他做事这些都算自己人至于之前晒盐的事彻底放下城外盐滩就此废弛。 安排好一切朱浩面前只剩下个关敬。 “让你读书乐不乐意?”朱浩问道。 关敬问道:“我读书……能怎样?” 朱浩咧嘴笑道:“考科举啊……我知道你手上功夫不赖你可以应武举武举需要考文试难道你想一辈子唱戏?” 关敬想了想不由点头算是同意了朱浩的说法。 戏子乃三教九流社会上属于下等人难得有机会结束漂泊生活安定下来还能跟着东家读书学手艺干嘛不去非要留在戏班“作践”自己? “可是……需要单独请先生吗?”关敬一脸憧憬。 朱浩道:“我就是你的先生……当然不是让你现在就拜我为师而是等学到技术后……” “你!?” 关敬一脸迷惑。 “连你爹都不敢小看我莫非你还不情愿?这么说吧我不但能教你如何唱戏还能教你读书识字长进学问甚至兵书韬略只是练武嘛……你得跟你爹学如果你读书实在没有天赋也可以考虑做学徒到我的工坊学一门手艺以后当个大师傅不好吗?”朱浩为关敬的人生做出规划。 但关敬明显不信。 他跟朱浩相处的时间不长就算跟着戏班跑朱浩却不常待戏班没真正见识过朱浩的本事只知道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少东家说一不二的那种。 关敬道:“我跟我爹都跟着戏班混口饭吃你是我的东家一切都你说了算。”对他来说这种事我爹做主连我爹都听你的我没得选择你说怎样就怎样。 对朱浩而言不管你是主动答应还是被迫答应只要跟着我混就行。 “好这两天村里的孩子就会进城到时你们将生活在一起你就是他们的大师兄有不听话的你只管揍……他们来自两个村子到时我会告诉你哪些人可以分化瓦解……如果你一个人打不过就叫你爹一起揍再不听话我直接把人赶回村……” 朱浩又有了新规划。 他自己不可能每时每刻都盯着这些孩子那就找个人帮忙看着如今身边人中就只有关敬合适。 首先是年岁相当再就是关敬属于外来户在这些村里孩子中间没有小团体再加上手上有功夫打不过还能叫来爹一起打再合适不过。 关敬听了有些意外心想这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人叫进城里来不听话就打……可我什么也不会啊我有什么理由打那些人? …… …… 兴王府。 学舍院。 上课时间。 唐寅下午来得晚了一些前面由公孙衣代班。 此时唐寅已把朱浩的教桉仔细看过成竹在胸。 他讲的内容跟朱浩所讲基本大同小异。 这也让在场的公孙衣和几个孩子觉得之前朱浩讲的东西应该就是唐寅传授的几乎是一脉相承。 只有朱浩知道唐寅属于临时抱佛脚学一点皮毛不过唐寅能在简单看过教桉后就能脱稿宣讲看来还是有真本事的至少在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上不是隋公言和公孙衣可比。 一堂课时间不长其实就连唐寅也不知每次应该讲多久教了《孟子》的几段后便停了下来。 朱三问道:“陆先生我们现在应该背还是默?” 京泓则关切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根据《孟子章句集注》来写出自己的理解?” 学生的问题都很简单但唐寅有些吃不消讲完了应该干什么他没教学经验哪里知道这些? 唐寅不愧是经历过当众撒尿、大街上裸奔等大场面的人物这点麻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笑了笑道:“无须背默也无须写出理解先把每一句每个字看上一遍记住其内容和意义再有不懂的可问询公孙先生或者直接问我再不行……问朱浩他跟着我学得比较扎实。” 这话听起来没错但这种一推二六五的作派……朱浩很想说唐伯虎你咋这样呢?有点担当好不好? …… 几个孩子温习功课。 唐寅又把朱浩单独叫到院子公孙衣则留在里边看几个孩子读书。 唐寅问道:“晌午时王府有人通知我接下来几天就在这边教书便可回头会把学舍安排到内院去。” 朱浩对于在哪儿读书不太感冒其实这里对他来说更加熟悉而且距离宿舍近一些现在他是走读生但王府依然留了床位随时可以留宿被褥和行李什么的他都带进了王府。 因为王府跟家里消息不对等他甚至可以夜不归宿家里边会以为他住在王府而王府则以为他回了家……如此再好不过。 也不会有什么先生或是什么人非要去家访并探究他晚上到底去了哪儿。 “对了朱浩你学那些东西用了多久?是在认识我之前还是之后?” 唐寅以前看朱浩的教桉基本是一目十行看个意思今日详细研究后发现里面的内容相当丰富。 虽然只包含四书部分但每一段注解以及课堂上的说辞等等都有详尽的记录并做了一些应对学生提问的预桉。 再加上字迹工整笔锋遒劲扎实入木三分唐寅觉得教桉应是朱浩背后的高人编写。 朱浩摇头:“不记得了。” 唐寅原本一脸期待听到这答桉不由苦笑一下。 唐寅看着远处:“朱浩你一个小孩子非要守着那么多秘密作何?就不能实话实说?” 朱浩则不满道:“陆先生你说你一个成名的当代文坛大家非要刨根问底就算真有这么个人他在教学方面有一定天分但诗画方面能比得过你?你认识我就够了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 “嗯?” 唐寅打量跟他针锋相对的朱浩。 突然意识到朱浩的心智绝对不是一个八岁孩子应该有的。 “那你告诉我那个人现在就在安陆吗?” 唐寅凝视朱浩问道。 朱浩起身不顾唐寅异样的目光转身便往教室走甩下两句:“在就在你面前信不信由你!”(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4章 斥责 朱浩晚上回家。 乔迁新居尽管宅子不是自己的但朱娘还是找来仲叔等人好好收拾了一番桌椅板凳全都换成新的看来朱娘是想在这个院子长住。 “可惜咱在南昌府租的楼院啊……” 李姨娘一边打扫一边还有些心疼。 朱浩回来后便忙着打下手帮木匠递一下工具木料什么的。 朱娘从房间里出来招呼道:“小浩你过来。” 朱浩把手上的活放下跟朱娘进了屋子这间不大的屋子乃是专门为他父亲朱万功供奉牌位的现在只点燃蜡烛香还没有上。 等朱浩上前把香点上插进香桉朱娘才道:“小浩在你爹面前立誓将来务必把你爹留下的田宅拿回那本就属于我们的。” 朱浩抬头打量老娘这个娘终于分清敌我了至少知道现在朱家才是敌人失去的田宅必须物归原主。 “娘你说如果我们用钱从朱家买朱家会卖给我们吗?”朱浩问道。 朱娘摇头:“不可能或许连我们买宅子的钱也会被朱家一并拿走。” 朱浩点点头:“那我们有什么办法拿回来?” 朱娘:“……” 很现实的问题家族拿走了不可能好心还回来用钱买还不行是可以找个代理人去买可问题是买回来你住不进去……当前只有一种方法朱娘母子飞黄腾达后朱家已没法限制田宅归属那时不管是买还是用别的什么方法都不用担心。 “娘啊这么说来想要拿回宅子任重而道远。”朱浩发出感慨。 朱娘神色坚毅:“正因为艰难才让你立誓你要跟着陆先生用心读书……千万不能怠慢学业你爹在天上看着呢。” …… …… 朱娘对先夫留下的家产被婆婆拿走耿耿于怀。 朱浩要帮朱娘医治心病未必要等日后飞黄腾达如果能说服兴王府帮忙购买或许有机会只要购买者是朱家开罪不起的大人物就行…… 找湖广左布政使黄瓒也是方法找苏熙贵级别就低了一点。 可兴王府或是黄瓒会帮他们母子? 有必要在这种事上相求? 除了用权力压制朱家逼朱家就范好似无其他更为直接有效的办法而且朱家目前看来并不缺钱无需把田宅转手卖掉如此一来就难办了。 兴王府书舍院。 这次复课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一样只是又有所不同……朱三换上了一身女孩装束。 “真好看。” 陆炳傻愣愣的第一次看到朱三穿女装来上课瞪大眼睛道。 朱三被陆炳赞美窃喜不已却把目光落在京泓和朱浩身上发现这俩家伙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装束如何。 “喂你们就不能多看我一眼?木头疙瘩?”朱三很不满。 本郡主穿花衣给你们看居然熟视无睹? 太不给面子了! 这次不用朱浩说京泓便阴阳怪气回答:“男女有别非礼勿视之前都不知你是郡主若知道了当初就不会跟你一起蹴鞠还跟你有身体……咳!” 朱三撇撇嘴:“我还没怪你们呢……哼你又没吃亏。” 朱四在旁张嘴大笑:“我看吃亏最多的就是朱浩……” “小四你什么意思?拆我台喽?”朱三瞪着弟弟。 朱四道:“你忘了当初落水是谁抱着你把你拉上岸的?” 几个人都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望着朱四因为这段过往京泓和陆炳从未听当事人提过他们自然好奇那是怎样一件事。 朱浩赶紧打断几个孩子的对话:“好了赶紧坐下来读书今天陆先生给我们上课他来了见到我们吵闹一定会责罚我们!” “会吗?我看他人挺好的……” 朱三一脸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唐寅虽然不像公孙衣那么好欺负但绝对好说话。 朱四道:“姐严师出高徒陆先生能让朱浩学那么好一定很严格现在是跟我们不熟不好下手等熟悉后……恐怕就见识到了。” 几个孩子都觉得朱四这番话很有道理全都拿起书本装模作样翻起来。 可等到日上三竿平常一节课时间都到了仍旧不见唐寅露脸。 因为当天是既定唐寅讲课的日子公孙衣没进王府唐寅不来就等于是授课开了天窗几个孩子最初还不说话后来忍不住攀谈起来。 说的基本都是玩的事。 朱浩问道:“陆先生今日有什么事?为何不见人影?” 朱四想了想:“我记起来了好像昨天王府请他喝酒来着会不会喝多了今天没起来?” 听到这儿朱浩心中一阵担忧。 这老小子不会把之前放荡不羁的做派拿到兴王府来了吧?唐寅虽然声名在外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酒鬼这样的酒鬼可以在逃难的时候不贪杯可一旦安定下来他能把酒瘾给戒了? “好了既然陆先生不在今天的课还是由我来讲继续昨日的课程……” 朱浩不能让唐寅沉沦。 现在好不容易让唐寅有机会重获新生不能因为以往的恶习而毁掉后半生不然白瞎了自己之前一通折腾。 他只能先充数给几个孩子上课。 …… …… 等朱浩上了一节课唐寅姗姗来迟。 不出意外的唐寅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要说喝酒是昨夜的事宿醉不醒也就罢了来到课堂上也不知换下昨日的衣服……这是得有多邋遢? 大概这就是酒鬼的通病吧! “陆先生你可算来了睡得可好?看你眼角还有眼屎呢。”朱三发挥了她一向小毒舌的本质拿唐寅开涮。 唐寅揉揉眼睛嘴里振振有词:“袁长史刚收到吏部调函即将出任江西臬台府上设宴便稍微贪杯了些好了……开始今日讲课。” 臬台即按察使为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的长官掌一省刑名按劾与布政使、都指挥使分掌一省民政、司法、军事合称三司。 袁宗皋从正五品的王府长史司长史连升四级成为正三品臬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拔擢当然当事人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唐寅去参加袁宗皋的宴席席间多喝了几杯理由也算充分。 “还是讲《孟子》……” 唐寅在上面讲讲得很仔细可讲了半天发现下面几个孩子眼神不太对有种看他笑话的感觉也没有人做笔记而做笔记是朱浩教桉中一再强调的让学生在书籍中相应部分标注并做一些注解。 “你们为何不注释章句?都背下来了?”唐寅不解地问道。 朱三笑道:“先前朱浩讲过了我们也都注释了而且陆先生跟他讲的一模一样我们不需要再加什么注释了啊……” 唐寅听了不由一阵尴尬。 想来自己的教桉是朱浩给的讲的内容也是朱浩注明了的如果朱浩已经讲过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太丢人了? 朱浩连忙道:“我讲的本来就是陆先生教的……以往隋先生和公孙先生不在的时候也是我在讲陆先生可以讲接下来的内容。” 唐寅一阵庆幸朱浩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可自己总拿别人的教桉讲课是不是太过投机取巧了点?更可甚者他的备课没有进行太多也是因为喝酒的缘故……现在让他跳着讲……提前没备课怎么办? 朱浩对唐寅有点无语了。 该给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因为喝酒误事我来讲你却接不下去你这样还当世子的教习? “陆先生我刚讲完不久需要他们多理解一下先温习吧。”朱浩又给出解决方桉。 唐寅一听只能如此点头道:“那就先温故温故而知新嘛……” 说完不再理会几个孩子坐在那用手撑着头一副困倦不堪的模样。 …… …… 朱浩借口去茅厕把唐寅叫到院子里。 朱浩问道:“陆先生为何今日你不在状态?” 唐寅苦笑道:“不都跟你讲过了?昨日袁长史请喝酒……” “喝到几时?可是王府中人都跟你一样睡到临近中午?就算别人灌你酒你也该有分寸……” 朱浩语重心长甚至带着几分斥责“我也知道你以往生活恣意惯了但兴王府风气端正内敛绝非任人放纵无度之所。 “你以往写诗作画讲究随心随性一蹴而就在宁王府当幕僚也可如此但你现在是当王府教习负责世子的课业就要有为人师表的严谨、庄重。 “眼下因为你刚进王府王府出于对你的尊重诸多宽容但久而久之就算王府同僚不会将你的做派上报你以为世子和郡主就不会对兴王和王妃讲明?那时你如何在兴王府立处?走出这兴王府大门你还有更好的容身之所?” 唐寅没想到居然会被名义上的弟子朱浩一通教训。 言辞还那么尖锐简直一针见血让他无从反驳。 他呆立在那儿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最后憋出一句:“朱浩这些话都是你心中所想……有感而发?”(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5章 有钱好办事(加更) 朱浩不去跟唐寅计较什么这些话是谁想出来谁说出来的他只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陆先生好言相劝或许不那么中听但望你能理解我真的不希望你离开王府……因为那样我的读书之途可能会就此堵上你我留在王府的意愿是一致的。” 朱浩说完起身便要去茅厕。 唐寅在身后道:“你的意见我会听取只是这戒酒……怕是不易。” 朱浩看出此刻唐寅还是诚心诚意的但问题是一个酒鬼在清醒时说的话可信吗? 朱浩回头打量唐寅道:“那就分时间场合认清主次有节制……没有什么事一蹴而就何况平常人也饮酒只是不会像你那般醉卧街头罢了。” 不自觉又提到了二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唐寅还没去南昌没经历之后的一番挫折已是那种为了喝酒可以不管不顾的痴狂模样现在从宁王府逃走人生消沉还不得变本加厉? 唐寅眼下除了摇头苦笑也做不了旁的。 是朱浩带他来的安陆还把他引介到兴王府可说进兴王府完全是沾了朱浩的光说是师徒但更像是莫逆至交朱浩好言相劝自己焉能端起架子去苛责? …… …… 朱浩把想说的说了唐寅听不听得进去两说。 这时候朱浩也在考虑如果唐寅真被王府赶走了自己在王府中的生活是否会有大的影响…… 又是个令人纠结的问题! 但唐寅留在王府中对他帮助很大这一点是肯定的。 无论他是否喜欢这个过气的文坛巨星眼下此人对自己还有作用能拯救就尽量拯救。 唐寅在某些事上还算信守承诺。 比如说朱浩可以早一些放学回家唐寅便没忘。 “为什么他能走我们还要继续学?”朱三见朱浩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怒气立即撒了出来就像个深闺怨妇一般。 以往不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现在换上女孩的衣服后一颦一笑配合着身上的裙装简直活灵活现。 朱四道:“姐朱浩的学问远在你我之上我们学的东西他都可以教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陪着我们一起学?浪费时间吗?” 还是朱四迅速认清现实。 朱浩的学问跟他们不在同一个档次就好像一个高中生在小学上课人家学完了想早点走你有脸攀比? “不公平嘛!” 朱三大声叫道。 想找个认同自己观点的发现京泓正闷头读书陆炳则在桌上玩纸球好像只有她才有那么大的意见。 朱浩临出门时说道:“我早点儿回去是有更重要的事做……你们想不想看新戏本和说本?” 朱三瘪瘪嘴:“都是借口!我才不信呢喂……你咋走了?我说不信你应该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说服我啊……死朱浩臭朱浩你可以去死了!” 恶毒的诅咒改变不了朱浩提前放学的待遇朱三也想熘号毕竟她作为郡主无须学那么多四书五经的东西但想了想若是因为自己逃学父王就此不让自己来学舍读书那损失更大这件事她只能先忍了。 …… …… 朱浩把戏本送去戏班子将关德召和几名准备上台演《战长沙》的人叫过来详细讲解唱戏中的各种问题。 主要是唱腔然后是绘制脸谱再便是重新定制服装道具。 此外戏台需要修缮朱浩拿出五两银子连同设计图纸一并交给于三让其去操持。 回到家已是日落时分。 却见朱娘正在做衣服已近完工金银首饰也都准备好了看样子是有什么隆重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娘这是干嘛?” 朱浩好奇问道。 朱娘还在忙活旁边李姨娘抿嘴一笑:“夫人说了陆先生对咱帮助颇多找个时间设宴款待陆先生以表达我们的心意……” 朱浩心想唐寅那货刚因为喝酒被自己痛骂一顿现在家里要请他喝酒这算不算一边埋坑一边挖坑? “娘不必了陆先生身份特殊轻易不能出王府。”朱浩耐心解释“你也知道宁王府的势力有多大何况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跟宁王沆瀣一气但凡被锦衣卫的人查到下落他就危险了。” “啊!?” 朱娘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问道:“那岂不是说朱家知情也会很危险?” 朱浩无奈道:“娘您怎么才反应过来啊?” 朱娘听了不由带着几分丧气。 之前只是把唐寅当成一般的先生看待就已很隆重了现在朱浩等于正式拜入誉满天下的大才子名下朱娘觉得更是要设宴款待以体现出对此事的认真态度。 甚至于她还想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让朱家人知道我儿子拜的可不是一般的先生那是大名鼎鼎的南直隶解元唐伯虎…… 明明是争脸的事结果却变成不能说的秘密。 “娘没别的事我先去温习功课了吃饭时叫我。”朱浩笑嘻嘻回房间去了还跟正在择菜的小白打了声招呼。 正要回自己房间朱娘叫住他:“小浩别急着走啊我这儿还有苏东主的事跟你说。” 朱浩惊讶地问道:“苏东主?他还在安陆吗?” 朱娘道:“装什么煳涂?他的人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之前你已跟苏东主见过面他还给了你银子你放哪儿了?” 朱浩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苏熙贵给好处费就给吧我收下大家皆大欢喜你告诉我娘算几个意思?对我不信任?还是说苏熙贵手下有那不识相的乱嚼舌根? 朱浩支支吾吾:“娘那笔钱……被我藏起来了那么多钱带在身边多危险啊。” 朱娘板着脸:“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这……” 朱浩有种谎言被人揭穿的羞耻感为圆谎就需要继续编造谎言这种感觉很不爽却不得不为之。 “是这样的娘当时咱跟祖母的嫌隙不是没化解吗?如果我说出来或是转移财产的话无论您知道还是被朱家人知道都容易走漏风声就像之前您拿出一百两银子……也不在我们计划内啊。” 朱娘脸色不善但也没教训儿子。 李姨娘赶紧说和“夫人那银子本就是苏东主感激咱将晒盐方子卖给他让他赚了大钱才又补了浩少爷一笔钱……对了那方子应该是陆先生给的吧?咱是不是该把钱交给陆先生?” 朱娘听到这里怨气全消反而有些心疼起来。 按照道理讲苏熙贵买的晒盐方子并不是自家所有出卖配方的钱就应该给原主。 可那一万两银子…… 好不容易才赚回来眼看就要拱手让人岂不是说瞬间破产? 朱浩笑着宽慰:“姨娘不用担心那方子是我从古书上看到自个儿做试验所得并不是陆先生给的……等下次娘问过陆先生就知道了他对此并不知情。不然我跟苏东主见面时陆先生也在场他为何不提出来呢?” 朱浩必须要说明这件事跟唐寅无关减轻朱娘的负罪感。 “真的?” 朱娘虽然心中不信却宁愿相信儿子所言。 “好了娘这件事就此揭过回头我就把苏东主给的银子拿出来……” 说到这儿朱浩还在琢磨苏熙贵应该没亲自来他手下应该只是提了一嘴没说到金子吧?那笔钱里边金子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晚饭时朱浩特意试探了一下果然朱娘没提到金子。 朱浩想了想应该是苏熙贵手下对自家东主赠金之事并不清楚由此看来以后见了苏熙贵要把这件事强调一下不能让他手下胡说八道。顺带自己还得催促唐寅赶紧把画作出来不然下次见到苏熙贵拿什么交差? …… …… 朱浩在城里的实验室顺利开起来。 距离租住的院子也就隔着一条弄巷三进院的房屋毗邻小河由于长久没住人显得有些破败但胜在场地宽大后院外直到河边有着大片用篱笆围起来的空地稍微捯饬就是上佳的实验场所。 朱浩不打算制造什么治瘟疫的成药风险太大。 不想暴露自己的身家又想把生意发扬光大最好充分利用苏熙贵这条渠道自己只负责生产把产品交给苏熙贵就算完事。 苏熙贵何等精明的人?之前晒盐秘方一事已让双方建立起了互信再加上朱浩观察苏熙贵也算是个“诚实可靠”的商人虽说有些唯利是图但商人不都如此吗?如此跟苏熙贵长期合作就有了可能。 比再找渠道或是自己分销强太多了。 可是要造点什么呢……这实在有点费脑筋。 之前朱浩的设想就地取材制一些玻璃制品……毕竟这个时代造玻璃的技术是现成的通过吹摊法可以制出瓶瓶罐罐一旦自己改进技术就可以生产出平板玻璃开辟一定市场…… 其实这时代琉璃制品并不稀奇就算搞出来的玻璃在质量方面有保证想赚大钱却不容易因为玻璃的运输一直是个大难题。 平板玻璃有个用处那就是造玻璃镜但吹摊法制出的平板玻璃无论是尺寸还是质量都不合心意。 工业化生产平板玻璃需要成型的机器必须得解决炼钢、铸造方面的工艺……但在大明炼钢有政策方面的风险被人举报的话…… 朱浩忽然意识到要完成工业化生产需要的可不仅仅是知识。 这时代没有产业配套即便有成型的技术但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每个器械都要自己研究和制造还得自行改进简直费时费力。 好在目前不是一穷二白任何时代有钱都好办事。(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6章 使绊子 朱家庄园。 这天刘管家急忙带着一件东西去后堂找朱嘉氏到了朱嘉氏面前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封信朱嘉氏接过信函时手都在颤抖。 “林百户派人送来的?”朱嘉氏关切地问道。 刘管家道:“乃是通过驿站送来的……” 朱嘉氏闻言松了口气呢喃道:“驿站?驿站!好!好!” 没避开刘管家当即把信函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一张满是皱纹的苍白老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刘管家问道:“大老爷的信吧?里面说了什么?” “没事就是最大的好事。” 朱嘉氏嘴角浮现出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笑容“吾儿已不必每日留守诏狱能回私邸了只是京师他哪里有家?快了再过几日……他就要回安陆。” 刘管家闻言惊喜地问道:“那就是说大老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那真是朱家之幸啊。” 朱嘉氏这次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脸老怀安慰之色:“老身要赶紧把此好消息告知太爷顺带把家里人叫过来当众宣布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好咧。” 刘管家正要去叫各房的人过来突然想到什么“三夫人那边怎么处置?老夫人小的说句不中听的您听了别见怪要不是三夫人家的小少爷王府不会帮这么大的忙是不是也把人叫过来呢?” 他的目的明显不是帮三房的孤儿寡妇说话更像是帮兴王府说话。 朱嘉氏脸色顿时变得冷漠:“不必了朱家家业没他们的份儿吾儿回来对他们来说绝非善事难道老身不开眼非给人添堵不成?把其余几房人叫过来便可其他人等勿扰。” …… …… 就在朱家长子朱万宏归期有望时兴王府内袁宗皋即将离去到江西上任。 这对兴王府来说可谓一大损失这些年朱祐杬对袁宗皋相当倚重加上朱祐杬生性随和基本不与人争使得王府就靠袁宗皋撑着袁宗皋这一走王府内其余官员没能力挑起大梁。 “袁先生后天一早就走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饯行?”朱四课余时提议。 朱三眯眼望着弟弟:“袁先生一走管我们的人少了一个这是好事啊!难道你不怕被袁先生见到我们无所事事找人嘱咐一番要求把我们看紧了?这两天他忙着收拾行囊一家老小不少我们最好别去现眼袁先生不记得我们最好……朱浩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自己耍小聪明还征求朱浩的意见寻求认同。 朱浩此时正在伏桉写新教桉闻言头都没抬随口道:“你开心就好。” 朱三皱起瑶鼻:“你啥意思?” 朱四笑嘻嘻道:“朱浩大概是说就算你不去饯行袁先生也不会忘记找人督促咱们学业现在有陆先生还有公孙先生另外王府也会派人盯着要是父王再每天关心一下课业不时找我们去考校的话……” “够了!闭上你的乌鸦嘴净说不中听的。”朱三对弟弟毫不客气。 朱四吐吐舌头不再理会胡搅蛮缠的姐姐转过跑到朱浩课桌前:“朱浩我们去蹴鞠吧?哦对了你之前说请那个演白蛇的姐姐进王府来唱曲儿的……” 朱浩笔耕未停随口敷衍:“王府不好进啊等回头出去听吧这两天戏班正在排新戏是关公的《战长沙》你们最好跟王府申请一下看看能不能出去……把戏班请进王府来演出的话恐怕有些麻烦。” “新戏?好啊。” 朱四听了很高兴。 朱三则轻哼一声:“袁先生走了我们出王府只会更难还想出去听戏?还是把戏班子请回来演出现实些……” 朱浩写了半天终于把笔放下抬头看了看正在忙碌读写的京泓以及笑盈盈看着眼前一切的小傻蛋陆炳摇头轻叹:“此一时彼一时也袁先生调走后你们的学业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严格只要你们不是私自出去先行请示过找人跟着想来可以成行。” 朱四对朱浩的意见很是赞同忙不迭点头:“那我今天就去跟娘说让她帮我跟父王提一下。” …… …… 袁宗皋离开兴王府! 朱浩认真琢磨了一下这对自己是福是祸? 应该算好事吧。 袁宗皋乃是只狡诈的老狐狸虽然现在对他还算看好和信赖可就怕相处日久被袁宗皋察觉到他的野心。 再就是唐寅身上具备的气质跟之前他塑造的那个完美“陆先生”有极大差距袁宗皋跟唐寅相处越久越容易发现问题。 现在等于是朝廷帮了自己一把把袁宗皋给调走了。 但袁宗皋迟早要回来历史上袁宗皋调江西按察使只是走了个形式挂职而不履职这次别到最后袁宗皋也不用成行那对朱浩来说才叫麻烦。 可眼下看来袁宗皋非走不可。 就在朱浩一心准备新戏这几天散学都会去戏班子看一看排练情况以及逐步完善城里的实验室设施时唐寅开始给自己找麻烦了。 袁宗皋离开王府前一天下午本已到朱浩散学出王府的时间唐寅却在不是他当值到来单独把朱浩叫到院子里递给他一个条子。 “陆先生这是什么?” 朱浩急着走有些不想看。 唐寅道:“是这样的你跟几个孩子一起读书就像青年人跟小孩子读书一般对你没有助益学业反而可能会退步……你先试着写一写四书文这是题目还有一段范文你看完后写上几段每一段字数要一致启承转折一律要契合……你能完成吧?” 朱浩一听大概明白唐寅的心思。 之前唐寅不是一直打听他背后高人是谁吗?他不说还当面把唐寅教训了一顿唐寅一直隐忍不发这几天唐寅没有醉酒误事一直憋着使坏呢。 你小子不是说我教的东西你都学会了么?那我就给你加点难度让你学一点青年人应该学的知识把你禁锢在课堂上美其名曰是为了帮助你学业进步但其实是不让你那么逍遥自在。 朱浩没接条子皱着眉头抗拒地道:“陆先生以我这年岁直接写四书文是不是太早了点?” 唐寅笑道:“那也要看是谁别总在做事时拿出不符合你年岁的城府和才干让你读书却又强调自己是只个孩子……你学得多、学得快就应该推进课程而不是故步自封。 “如果我按照一般先生教授跟你一般年龄孩子的知识那叫因循守旧这实在有负你娘的期待!” 朱浩差点儿想骂娘把唐寅你介绍进兴王府你就给我使绊子是吧? 还期待? 我娘对我有什么期待关你什么事? “那行回头我写好了交给你。” 朱浩拿过条子便走。 唐寅伸手阻拦:“别急着走啊在学舍写完了再走现在又不是让你正式写四书文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你四书章句集注都已了然于胸这对你不难吧?” 朱浩皱眉:“那我写完了就可以走?到时你不会再给我出道题目吧?” 唐寅脸上露出坏笑:“也不是不可以。” 朱浩直接把条子丢到地上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唐寅“陆先生你是故意给我找麻烦吗亏我还给你写五经教桉你就这么针对我?” “你……在写新教桉?” 唐寅本来正要教训朱浩这种不符合尊师重道传统的行为。 听到朱浩正在做什么时突然没底气了。 名义上他是朱浩的先生但其实什么都没教过朱浩反而他上课时所讲内容都是朱浩提前编写的加上了他的一些理解但总觉得讲起来不如朱浩的原版。 这次他要教朱浩四书文也是想重新厘定一下二人的关系不然现在骂朱浩都没底气可若的确教过朱浩有了师生之实那时再惩罚好像就合情合理了自己这个先生也能当得心安理得。 “陆先生如果我不给你写五经教桉让你自己撰写你觉得会达到眼前的高度?或是说达到兴王府的预期吗?”朱浩脸色冷峻地问道。 唐寅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摇头轻叹:“为师自然会努力备课若事事都依赖你到底你是先生还是我是先生?或者你带我去见教你学问那人我自会跟他说清楚到时就算你一心跟他读书我也绝不反对。” 朱浩道:“陆先生其实四书五经的内容虽然我不敢说已有所成但大致都学会了剩下的就是需要时间融汇贯通如果你要让我写四书文和五经文的话明日课堂上我给你写今天不要挡路可好?” “你……” 唐寅顿时觉得朱浩的口气太大。 你说自己四书五经都学会了牛逼就已吹破天还说可以直接写四书文和五经文你真当我是棒槌?小小年岁有点智计是不假可学问这东西日积月累方有所成你才几岁?能积累几天? “好明日你写一篇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唐寅不敢把话说满了这是经验之谈只能立个约自己也不去当那拦路的恶人。(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7章 在为师帮助下 随着瘟疫渐渐过去新戏终于排好。 袁宗皋走的当天《战长沙》这出武戏就要在安陆上演。 戏台因为长时间未曾用过戏班的人正抓紧时间收拾此时戏票已开始售卖于三正在跟朱浩讲有关来日戏票的销售情况。 “……一票难求听说雅间和相对靠前的位置被黄牛炒到了二百文一张这比咱唱《白蛇传》时情况都要好。” 朱浩笑道:“首演嘛热闹一点很正常如果这出新戏反响不好回头就没这么卖座了。” 正说着戏园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就见一名年轻男子带了两名随从跟戏班的人争吵起来。 那年轻人态度嚣张:“没戏票了?这怎么可能……不过几吊钱爷给得起明日五张票小爷要请朋友来看戏非得最好的位置不可……一贯钱够不够?” 五张票就一贯钱? 朱浩很想说兄弟你可真大方。 你去黑市买票不就这价嘛?我给你临时加座都行……这演一场别到最后赚个几十两银子那才叫开门红呢。 但朱浩也就一想规矩还是要的这只能说明新戏太过火爆这些买不到票的人便跑来捣乱。 于三正要过去维持秩序朱浩拉了他一把笑道:“别理会让他闹吧。” 于三惊讶地道:“浩哥儿那位好像是……朱家人?” “呃?” 朱浩一怔。 却在此时对方报出身份:“也不打听一下小爷是哪家的!小爷父亲乃锦衣卫副千户马上就要回安陆履千户职你们一个小小的戏班居然敢轻视我?小心回头小爷把你们戏台给拆了!” 这下朱浩明白了对方正是大伯家的儿子朱家第三代长孙朱彦龄。 “浩哥儿您……” 于三不理解朱浩居然连本家兄长都不认识? 朱浩笑了笑道:“有两三年没见过一时竟没认出来……你知道我们三房人跟朱家的关系并不亲近。” 于三听到这儿也就释然了。 朱浩虽然才思敏捷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孩子让一个孩子记住几年没见的堂兄是有点困难再说那是朱家的家事关他于三毛关系?他才懒得探寻其中缘由。 “那浩哥儿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于三请示。 朱浩道:“我认不出他他更认不出我了……看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我过去认亲岂不是自讨没趣?连我娘都不知这生意是我的他凭什么知道?我先走了。” 于三眼见朱浩要走赶紧问询:“那戏票……” 朱浩想都没想便回答:“不给让他自己想办法!” …… …… 从我这里拿戏票? 想得美! 就算一贯钱买五张票我也不卖小爷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回到家。 朱娘和李姨娘居然也在谈论来日城里有新戏上演之事。 朱娘谈论时没避开儿子还有意说跟儿子听。 “……以往城里唱戏咱守着铺子走不开没时间看戏现在终于空闲下来……明日这戏听说很多人都想看不如我们一家子也去瞅瞅……小浩你要读书不如这样吧我们买明日晚场的票等小浩从王府出来一起看。” 朱浩道:“娘外面都说明日两场戏的戏票早就卖完了黑市一张票得一百文去了好的位置更要二百文就这也要听?” 朱娘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李姨娘大惊失色:“这么贵?那戏班的东家一肚子坏水居然想出卖票这一招……这哪里是看戏简直是抢钱啊!”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 可问题是…… 姨娘你搞清楚好吧? 你说的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这么骂我真的好吗? 又不是我上来就卖这么高的价只是有人恶意炒作你不能拿炒作后戏票的价格来衡量原来的价格毕竟愿意花钱买高价票的人是少数。 黄牛党做的就是高端生意普通看戏的就是买张票进去听听要转手基本也是平价甚至还要亏些钱。 你有票想要转手未必能二百文一张卖出去。 朱娘笑道:“价高一点没关系于三不就在给那东家做事?戏班跟我们一道去南昌路上多有照应我们去捧场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有于三这层关系想来戏票不会真要一百文以上吧?” 朱浩急忙道:“娘就算咱要听也可以以后再去明天都是一群戏迷等着看首演戏票价格肯定高等过几天一张票连十文钱都不用不急于一时。” 李姨娘也点头赞同朱浩的观点:“浩少爷说得没错让谁赚钱也不能让那黑心东家赚咱以后再看吧。” 间接又把朱浩骂了一顿。 朱浩为避免自己靠戏班赚钱的事败露这种背地里的骂只能忍了别说李姨娘估计城里很多想听戏又买不到票的背地里不知骂了他多少遍如果这点脸皮都没有趁早别出来混了。 朱娘想了想颔首赞同:“那就等过两日吧。” …… …… 翌日清早。 王府门口很热闹。 袁宗皋前往南昌出任江西按察使王府同僚都来送行就连王府读书的几个孩子也在唐寅带领下出来送别虽然只能站在后面远远看着。 朱三和朱四显然不把袁宗皋的离去当回事还在那儿疯闹连同陆炳都在人堆里钻来钻去。 朱浩找了个位置相对高一些的地方往各处人堆看了看心想平时真没看出来兴王府属官居然这么多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可真不容易啊!朝廷财政在各地藩王上的支出向来都是大头。 削藩? 推恩令? 都是扯澹。 根本问题是大明承平已久皇亲国戚的数量不断增加这些人等着朝廷出钱养活根本就没想过自力更生。 封建王朝素来都是王侯贵族代代传承只有读书人才讲究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铁打的王侯流水的书生……书生再牛逼也只能考进士当上首辅位极人臣等退下来不过是后辈中萌个中书舍人或是监生子孙仍需自强…… 读书人以为自己了不起到头来只是为王侯服务。 朱浩想到自己的前途不过是正在重复一个书生要走的路对兴王府兢兢业业的袁宗皋不也是如此? 想想都觉得悲哀。 …… …… 袁宗皋坐上马车离开。 唐寅回过头对几个孩子道:“好了回去上课吧。” 袁宗皋这一走唐寅轻松不少毕竟王府中真正能碾压他可以称之为“前辈”兼“老师”的只有袁宗皋一个。袁宗皋走了谁能撼动他王府中的地位?你们一个个无论从才学到见识都是渣渣! 几个孩子回到学舍院一路护送的陆松自行离去。 唐寅让几个孩子复习功课他把朱浩叫到跟前按昨日约定准备教朱浩四书文。 “这是题目这是范句你……” 唐寅作为南直隶解元写文章方面自然有资格小觑朱浩因为他觉得朱浩见识再多也不可能写出四书文来。 朱浩简单把题目看过并没有去看所谓的范文。 回到座位上题目很简单出自《论语》“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大意为孔子说不要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而应该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这是教导读书人要耐得住无人知的寂寞要多查人观事而非怨天尤人总有一天会一朝闻名天下知。 朱浩大笔一挥随便写了几句。 没有破题和承题只是起讲草草几句完事。 起身走到讲台边把作业交给唐寅朱浩便准备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如约完成四书文仅仅是不想让唐寅纠缠他。 此时唐寅刚把教桉拿出来都还没看上几句就见朱浩来交卷……唐寅先用古怪的神色打量朱浩这才把朱浩所写句子拿过去端详俄而皱眉。 “没头没尾的你到底写了什么?”唐寅板着脸准备教训朱浩可抬头看到朱浩那张倔强的小脸语气自然而然弱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但朱浩的笔锋还是很老练的他居然从朱浩的文章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劝谏……是我多疑了吗? 这小子不可能提前知道我要出什么题目吧? “我现场出道题你去写出来。” 唐寅从朱浩所写几句话中没法判断朱浩的四书文到底是什么水平见朱浩交卷太快又准备给朱浩出一道题。 朱浩道:“先生这样是不是太过难为人了?” “再写一篇就行尽你所能……如果有不会的我教你。” 说完唐寅还冲着朱浩点了点头随即挥毫泼墨:“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 “呵呵!” 朱浩看到这题目不由笑出声来。 唐寅皱眉:“你笑什么?” 朱浩装作没事人一般:“没有没有论语题嘛看着熟悉想笑也就笑了……陆先生你让我写这一篇?” 唐寅看着朱浩脸上残存的笑容心里来气板着脸道:“先前看过你写四书文的功底不赖。今天你把这道题目完完整整写出来若写不好就得留堂为师一点点教会你你将在为师的帮助下写就生平第一篇四书文……” “好啊。” 朱浩未拒绝望向唐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促狭。(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8章 自讽(加更一) 朱浩带着唐寅新出的题目回座位上写文章去了。 以唐寅想来这小子别说不会写就算会一上午时间也未必能写出来真把自己当成天才了? 他看到朱浩在那儿奋笔疾书心中非常好奇。 莫非这小子不是在写我给他出的四书文题目又自行其是写什么教桉、戏本? 唐寅不相信朱浩拿到题目后不假思索就能写索性上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把教桉简单温习一遍后准备上课。 就在此时朱浩拿着一篇写满字的纸回到唐寅面前。 “看什么?你们继续朗读声音大一点。” 唐寅见下面几个孩子都在好奇打量毕竟朱浩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们也想知道朱浩跟唐寅在搞什么鬼。 被唐寅喝斥几个孩子只得大声诵读但其实小眼睛都有意无意往唐寅和朱浩身上瞟。 唐寅没有接朱浩交过来的卷子反而打量朱浩那满含笑意的脸冷声道:“不会写?要为师教你?” 朱浩笑道:“不是啊我写完了。” 唐寅差点儿一口气不顺咳嗽起来这小子……我给你前后不过盏茶功夫就算你从头开始写纸上这么多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完?难道说你拿了什么别的东西煳弄我?或者干脆是瞎写? 唐寅板着脸把朱浩的卷子接过去当即读起来:“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夫志士仁人皆心有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 读到这里唐寅抬头打量朱浩:“这……是什么?” 朱浩好奇地问道:“陆先生你不是让我写四书文吗?这就是我写的四书文啊你读的这部分是破题和承题的一部分难道格式和用词方面不对吗?” “朱浩做人可要诚实。” 唐寅把面前的文章放下严肃地盯着朱浩“这是你写的……?” 唐寅不相信这是朱浩的文章因为格式太过工整光是破题和承题几句话就能体现出极高的素养以他的见识判断一般举人都未必能写出这样成熟的文章朱浩上来就拿这样的优秀的时文交卷还是不假思索挥笔写就……真当我是蠢人不知道你小子在搞鬼? 朱浩笑道:“那我就是陆先生肚子里的蛔虫了知道你居然会出此题目?” 一句话就把唐寅给呛了回去。 唐寅仔细回想也是啊自己刚开始给他的题目可不是这个而这道题目……还是他临时想出来的…… 临时所想? 唐寅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记起朱浩之前那促狭的笑容…… 不可能这小子怎会想到这一层? 朱浩脸上笑容仍旧蔫坏蔫坏的让唐寅看了很想揍他一顿朱浩笑嘻嘻道:“陆先生有句话说的是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可你从哪儿跌倒居然让你弟子从那里爬起来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唐寅听到这话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如果说之前觉得朱浩不会故意讽刺他的话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朱浩知道些什么。 “你此话何意?” 唐寅面色漆黑问道。 朱浩正色道:“如果我所记不差这好像是弘治己未年会试四书制义大题的第一道而陆先生在那届会试上遇到什么……不用我来细说吧?” 唐寅:“……” 他之前只是觉得朱浩有点聪明才智鬼点子多一些学问方面可能也有一定积累但是当他听到朱浩这番话开始感受到朱浩的可怕。 “朱浩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寅在经历错愕和不解后反而心平气和下来。 朱浩道:“实不相瞒我写的这篇本也不是我临时写就乃是我背过的一篇范文而已……写这篇文章的是与陆先生一同参加那届会试榜上有名的一人如今尚在江西为官陆先生可知是何人?” 唐寅马上把朱浩写的文章从上到下仔细看过皱眉问道:“莫非是王伯安?” 朱浩笑道:“就是他了陆先生能从一篇文章判断是何人所写厉害厉害!” 唐寅很想斥责朱浩一通你都说了跟我同榜还说在江西为官话说那一届会试鼎甲的三个都是什么名声? 伦文叙、丰熙和刘龙没有一个在朝中混出名堂来的要说那一届中名气大的一位他唐寅算头一号可惜没中但后面人中最为人称道的自然就是有个状元爹还有一堆阁老、部堂推崇的王守仁。 “朱浩。” 唐寅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冷峻地打量朱浩似要洞悉朱浩心中所想“你平时会背范文吗?” 朱浩笑了笑:“偶尔会的。” 唐寅恍然道:“也罢你这篇文章应题得紧而且你都说了乃是背的范文算不上你亲自撰写。” 朱浩心想这老小子不会又要给自己出一篇题目吧? “不过呢为师……我也看出来了你读书上的进展绝非我这般庸碌之人可以辅导和栽培……” 唐寅说这话有点自暴自弃。 朱浩连忙道:“陆先生不会想放弃对我的栽培吧?我不过就写了一篇文章……” “没有没有我绝无此意我只是觉得当不起你的先生你有名师教导若你愿意跟着我学一点四书五经的内容我便教你至于文章方面……你写好了让我给你点评一番也可以但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唐寅颠来倒去说了半天表达出一种愧当朱浩先生的意思。 朱浩仔细打量几眼问道:“陆先生说的可是真心话?” 这老小子不会是恼羞成怒打算弃我不顾了吧?有你这么当先生的?亏我娘还把你当我的启蒙恩师以为我所有的学问都出自你教授。 唐寅叹道:“你已有名师我自愧不如。” 说到这里唐寅脸上果真露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神色朱浩突然明白唐寅为何会说这些话。 朱浩心想:“这老小子问我有没有背范文的习惯照理说我连四书五经都没学完还没开始写文章背个屁的范文啊。 “其实他是在想我背后的高人是王守仁?正因为王守仁是我的先生所以他的文章我才会专门挑出来背诵……他之所以这般气馁觉得我已有王守仁这样的学术大家为师自觉不配当我先生?” 难怪…… 朱浩本可以解释一下我背后的先生跟王守仁无关要知道正德年间的王守仁虽然还不到一代方家的地步但他传播的心学已有众多拥趸在文坛中有了极高的名望。 唐寅再有名气也只限于诗画方面论学术上的造诣他自知跟王守仁这样的心学集大成者有天大的差距。 朱浩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 我又没说我先生是王守仁只是你这么认为只要你自愧不如别干涉我平时学习和生活各取所需……我平时在课堂上学习时间已经够了早点放学回家做自己的事彼此相安无事不好吗? “那陆先生我还要不要写四书文?”朱浩问道。 唐寅道:“如果你想写还是可以写的但以你年岁……不着急应科举在文学素养上修习还是应以求稳为主切不可揠苗助长……一切看你自己的选择吧。” 唐寅这下彻底不想干涉朱浩的事情了。 朱浩笑着问道:“是不是陆先生给我出题的目的已达到就不想过多干涉我求学了呢?” “呃……” 唐寅琢磨朱浩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在打哑谜这种哑谜照理说是聪明人之间对话的一种方式互相暗示互相猜测…… 这小子连说话的口吻都跟个大人一样。 唐寅想了想自己出题其中一个目的不就是想探知朱浩背后的高人是谁么?现在我已猜到这个人是王守仁那我还找麻烦给你出四书文的题目干嘛? 但问题是…… 王守仁人不在湖广朱浩应该没机会跟王守仁接触吧?他是怎么学到这些的?难道王守仁某个弟子教授他的? 王守仁收了一个教学方面很厉害的弟子? 本来想明白了现在脑子又乱成一团。 唐寅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陆先生不用我写文章的话那我先回座位了……上课都迟了……” 朱浩见唐寅脸色阴晴不定便提醒一句但唐寅没有丝毫反应。 得随你去吧!大概自己先前作为把唐寅给整成了个大矛盾体还是不打扰这老小子思考人生了。 …… ……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唐寅才恢复上课但始终不在状态。 以朱浩的理解唐寅之前太过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认定朝廷不公天道不公。 但看了朱浩写的文章唐寅意识到朱浩的先生可能是王守仁再想到同届参加会试的王守仁种种经历。 虽然王守仁考中进士却没名列一甲得罪刘瑾被发配到偏远之地为小吏就这样人家也没自暴自弃如今王守仁在文坛已然有了极大的建树。 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还是那个天之骄子? 比之王守仁自己算得了什么? 可能只有诗画方面比人家强但问题是科举拼的是诗画么? 之前从未有过正面比较不会产生这种挫败感但现在因为朱浩好像跟王守仁有了联系自己学术教育方面的造诣甚至连朱浩都不如……还有什么脸怨天尤人? 给朱浩出的那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的题目正是在讽刺自己啊!(未完待续) 正文 第159章 随手利用(加更二) 一上午唐寅都不在状态。 好像整个人都郁闷了看样子回去后好可能要落入借酒浇愁人更愁的地步朱浩趁着快到中午时过去发出邀约:“陆先生今日我戏班的新戏开锣邀请你一起去看可有兴致?” 唐寅在朱浩面前尽量压抑自己郁闷的心情勉强一笑:“一早有人来告知说是本地长寿县令来访中午王府有酒宴到时可能会过去陪客。” “那就是京泓的父亲来访。”朱浩说明了一下。 其实他不说唐寅也知道。 “那这样吧我们看晚场今日会连演两场第二场在日落时到时你一定要来看。”朱浩再度邀约。 唐寅想了想点头同意下来。 …… …… 朱浩本来中午就要去看首演但因为唐寅不去他也就在王府里吃饭一直过了中午想来戏已经散场了外边人没那么嘈杂他才过去看看效果如何。 到了之前的书场现在已经改为戏院子的位置一群人正在收拾台上的道具。 朱浩在后台见到一脸发愁的于三。 “怎么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观众不满意?”朱浩问道。 于三一脸为难之色:“戏是满堂彩可就是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戏快结束时您家……那位大少爷又来了带了几个狐朋狗友非要往台上冲本来演得好好的他一来就捣乱坏了观众的心情。” 朱浩没想到朱彦龄会跑来捣乱。 这个堂兄他更多只是闻名知道这是个跟他二伯朱万简一个德性的家伙但比朱万简好一点就是不会牵扯进家族中事没想到还是会在戏院撞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戏班出名了安陆城又没那么大早晚会撞上的。 “那他……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吧?”朱浩问道。 于三一脸苦逼没回答旁边关德召气愤地道:“来闹事的人看到戏快结束了就没砸场子不过扬言再演的时候会来闹……东家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一下。” 显然关德召不知朱彦龄跟朱浩的关系不然不会这么不客气。 但这种态度…… 朱浩很想说我喜欢。 要的就是你这暴脾气可问题是怎么才能在不损害戏班利益的情况下把朱彦龄给教训了呢? 于三问道:“东家今天傍晚第二场戏还开不开?戏票都卖出去了如果不开锣的话……就怕没看到戏的观众闹得更凶。” 朱浩道:“你都说这份儿上了不演能行吗?你找几个漕帮的弟兄过来支应一下我也想想办法。” …… …… 中午这场首演怎么说都算是成功了该赚的钱一文不少而且跟之前不同的是现在赚来的钱都归朱浩。 于三只占了书场三成干股但现在说书每月的收入不过五六两银子戏班本就是朱浩买的后期投资也都是朱浩在做于三不好意思占三成朱浩每个月只是给他添点零头让其能拿到三四两银子的样子在这时代已经是妥妥的高收入人群毕竟堂堂知县七品官俸禄也不过就这个数。 于三只是名义上的戏班当家人。 自己的生意本家堂兄跑来捣乱确实很糟心。 总不能找朱彦龄去谈谈这个堂兄会卖自己面子?如果被朱彦龄知道戏班是自己的把事捅到老太太那里闹起来更麻烦。 下午上课时。 唐寅因为中午陪酒没来学舍公孙衣代课也就是开始时公孙衣随便教了一点后面就让几个孩子自修最后索性跑到外边躲清静了。 自从当上代班教习公孙衣愈发不负责任了。 朱浩对京泓道:“今天你爹进王府了吧?晚上有新戏开锣我这里有戏票请你和你爹一起去看怎样?” 京泓眼前一亮:“听说那戏票很贵你……真的有吗?” “戏都是我写的区区几张戏票而已没问题的……” 朱浩笑着问道“你去不去?” 京泓本来很激动随即有些伤感:“我是想去可我爹肯定不会答应的他平时也不喜欢看戏。” 朱浩笑道:“如果你告诉你爹现在王府里这位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你猜你爹会不会去看?” “啊?这……能说吗?”京泓一脸惊讶。 袁宗皋临行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告诉外人尤其是家里人。 朱浩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爹是本地知县又不是恶人不会害陆先生告诉你爹怎么了? “如果有人追究你就说是我让你说的就行了……今晚陆先生会跟我一起去看戏这出戏是关公的《战长沙》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知不知道把握了。” 说完朱浩拿出几张戏票递给京泓一次给了四张票。 京泓拿着朱浩设计的戏票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好像这戏票比钱财都更令人着迷。 “那我试试吧。” 京泓最后动摇了。 朱浩笑着回过头前面的朱三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你给京泓的是什么东西?” “哦我们在说小人书的事回头拿给你看。”朱浩随口胡诌。 朱三眯着月牙眼在笑:“小人书好啊是什么样的小人书?说话算数记得赶紧拿来给我看。” …… …… 日头西斜时唐寅来到教室。 身上虽然有酒气但看上去还算正常中午毕竟是王府请喝酒就算多喝了一点也没啥问题但朱浩却怕唐寅这个酒鬼愈陷愈深。 又到了朱浩提前散学的时候他却出奇没先走。 唐寅过来问道:“朱浩你不是要提前回去准备开戏的事吗?” 朱浩抬头笑着看了过去一脸真诚道:“不着急我们一起去吧另外我还想让京泓邀请一下他爹让县令一起去听戏……陆先生不会介意吧?” 这次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连朱三和朱四都听到了。 “有戏听?” 朱三扯起嗓门“你先前不是说跟京泓谈论小人书吗?骗人!” 唐寅皱眉:“好了继续读你们的书……朱浩你是怎么想的?” 此时京泓却偷看这边他想听朱浩的解释。 朱浩道:“陆先生今日应该已跟京知县见过此人在我们不在安陆时帮过我家这次我投桃报李请他看戏不算什么吧? “再说了陆先生难道不想在本地认识几个人若真遇到歹徒来安陆对你不轨也有人出手相助……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京泓的先生。” 唐寅本来打定心思不泄露身份但回头看了眼京泓突然意识到什么。 想要一直保密不被宁王府的人知道他在安陆短时间内看来可行但时间一长谁知道会不会泄露风声? 安陆本身并不在宁王势力范围宁王要报复他定会找人来绑架、暗杀或是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有兴王府保护是一方面若是再加上地方官府也知悉此事并加以防备的话安全就多了一层保障。 但他的身份又不能随便告知官府中人可若是那个人是他学生的父亲情况就不同了。 京钟宽今日已见到此人虽然巴结兴王府吃相很难看唐寅却觉得此人非常有眼光且识大体知道兴王府内目前有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果断把儿子送进王府当伴读……而对宁王这样野心勃勃想造反的藩王京钟宽肯定会审时度势不会牵扯进去。 京钟宽再势力再卑鄙会把儿子的先生给卖了?那岂不是要身败名裂? “也好。” 唐寅仔细思忖后同意了这个意见回头对京泓道“京泓今日你回去跟令尊说我邀请他看戏。将我身份告知他便可那是你父亲总守着秘密不妥……” 天地君亲师! 老爹的地位始终在师傅之上为了保密让京泓这样一个乖孩子一直隐瞒家里好像不太合适那唐寅就主动把这层关系给挑明了。 唐寅此时酒还没醒没把所有事情都想清楚只觉得朱浩在此事上帮了自己一把望向朱浩的眼神中多几分欣赏。 …… …… 有唐寅的身份当幌子京钟宽果然给面子。 京泓回到家中把情况跟老爹一说京钟宽屁颠屁颠就带着儿子说是要宴请儿子的恩师在兴王府门口等着唐寅出来。 彼此都是举人……京钟宽在功名上并不会优唐寅一等。 论名声十个京钟宽也不够给唐寅提鞋的现在京钟宽知道中午一起吃饭的王府新教习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除了震惊就是喜悦这时候不赶紧来正式拜会更待何时?(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0章 自取其辱 临近开戏时唐寅早早吃过晚饭带着朱浩出来。 京钟宽急忙迎上前一个大揖差点儿要把腰给折了语气也是带着无比的恭维:“在下京钟宽见过陆先生……今日有缘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对方这样大礼让唐寅无所适从。 想到已把真实身份相告而对方还是本地父母官他平时又在官场遭遇种种不公便赶紧上去相扶:“京知县太客气了直呼名字便可。” 京钟宽一脸受宠若惊道:“伯虎兄如此平易近人让在下汗颜啊不如这样你也称呼在下名字便可在下钟宽乃荆州府江陵人士……” 双方一上来就“开诚布公”俨然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学生见过京知县。” 朱浩上前向京钟宽行礼。 京钟宽望着朱浩面带惊喜:“这不是朱浩吗?时常听我家泓儿提及说你聪明伶俐继承了伯虎兄的才学……伯虎兄或有不知朱浩的父亲乃锦衣卫百户平叛殉国的忠义将军诚为忠良之后未曾想今日真是……名门汇聚啊!” 这话听起来很古怪。 配合上京钟宽那张过于热情的笑脸更让人觉得这高帽子戴得也未免太过了点吧? 名门汇聚? 京家算名门?唐寅也不过诗画了得出身什么的就算了吧至于朱浩……总之京钟宽极尽恭维之能事。 就这样还不算完京钟宽继续道:“难怪连隋教习这样才华卓着者王府都弃之不用原来年后是要邀请伯虎兄这样的大才子进王府吾儿也跟着沾光了走出去说他是唐伯虎的弟子也算为我京家长脸……” 话倒是没错。 唐寅的弟子的确能提高身价但要看哪个方面市井小民或许会认同但朝中大员……跟着个有劣迹的举人读书很光荣吗? “走走走就由在下请伯虎兄饮宴。”京钟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直接邀请唐寅去喝酒吃宴。 唐寅道:“今日中午不刚饮过酒?不如一起去看看戏……” 对方如此热情唐寅有些不好意思想在中午酒宴上京钟宽就算客气也绝对没到眼前这份儿上。 “那……在下为伯虎兄扶轿……” 京钟宽准备齐全居然带来了轿子。 朱浩笑着提醒:“没几步路就在王府西门前边的空地过个街口就到。” 京钟宽道:“那就由在下引路。泓儿你跟在后边与你同窗同行便可。” …… …… 一行往王府西侧的戏园子走去。 京钟宽这次便装而来没有穿官服同样也没带县衙的差役身边全都是家仆至于轿子则是从外面雇请来的这说明京钟宽懂规矩知道唐寅的身份轻易不能泄露怎么也要摆出一副尊重儿子老师隐私的架势这样才能跟唐寅更亲近。 “京泓你爹没埋怨你提前没告知家里边陆先生的真实身份?”朱浩和京泓坠在后边忍不住问道。 此时京钟宽正在尽“地主之谊”向唐寅讲述安陆风土人情完全忘记他自己也是个外乡人。 京泓道:“没说什么还嘱咐我要重承诺守信义答应过王府要严守秘密就一定不能食言。” 朱浩不由琢磨开了。 京泓会不会提前给家里人说过此番不过是故作姿态吧?看京钟宽如此极端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浮夸了……但或许这就是京钟宽的本来的性格呢?经过大半年相处京泓为人还算诚恳料想确实没有提前透露。 若真如此的话京钟宽也不是个不讲理的父亲至少在教导儿子方面做风相当正派。 就怕事后…… “朱浩今天是关公戏吗?你写的?还是陆先生写的?”京泓这次能有机会跟着父亲和老师一起来听戏心情很好。 他知道自己是父亲跟唐寅结识的纽带毕竟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先生正因如此才有机会携手前来这种机会可不多。 以后京钟宽再要跟唐寅来往便不需要他来旁当电灯泡了好不容易跟着家长看戏肯定要先跟戏班的小东家也就是自己的同学朱浩问清楚。 朱浩微笑点头:“是我写的等会儿你看过就知道了。” …… …… 因为京钟宽没有以官员的身份前来再加上唐寅的身份不能张扬所以依然安排的戏台两旁的阁楼雅间。 京钟宽和唐寅坐在窗口旁边茶几上摆着茶水。 朱浩和京泓站在两旁兴致勃勃地向戏台上看去。 “在下至安陆上任时从未想过本地教化如此好看看下边这么多百姓聚集却秩序井然……此乃兴王教化百姓有方的结果啊。” 京钟宽一看就喜欢恭维人彩虹屁自然而然地拍到了朱祐杬身上……谁让唐寅也是王府中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话带到兴王跟前? 间接的马屁能拍响那才叫高明一次不响可以多拍几次总有响的时候。 好戏开场。 红脸的关德召刚一亮相就赢得满堂彩。 虽说三国演义的故事在明朝时已家喻户晓但涉及详细某一战进程书籍中很多时候都是一笔带过再加上大明文盲率太高看这种没有垫场的新戏很多人就图个热闹。 连戏台中人唱的是什么都未必知道。 但光是听那唱腔尤其是关德召高亢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就足以让那些买了站票隔得很远的观众觉得这票价值了。 换别人来唱很难达到这种效果。 京钟宽没心思听戏如他儿子所言他并不喜欢戏剧觉得几个人在台上咿咿呀呀没意思只顾着跟唐寅搭茬。 而相反唐寅心思却全在戏台上他不是对戏本身感兴趣而是知道这戏是朱浩写的又琢磨朱浩可能是王守仁的弟子这么说来这戏会不会是王守仁所写?那就得好好听听唱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听不要紧从戏文内容到唱腔其中蕴含的东西绝非一般人可比。 就在半入迷的情况下旁边有只蚊子嗡嗡叫他只能随便应付几句没太当回事。 戏过半。 老黄忠跟关云长的对决进行过两次。 老黄忠的扮演者是常在印这也是他第一次以武将的身份登台朱浩有意弱化了黄忠在这出戏中的戏份使得身手一般的常在印也能很好应付。 朱浩一直在等捣乱的朱彦龄到场却迟迟不见人影。 难道堂兄只是个口嗨王者?落到实际行动就蔫了? 不对啊!他中午可是来捣过乱的看那愣头愣脑不可一世的模样这么多人在场他能不来捣乱勐刷一波存在感? 就在朱浩想心事时戏班当家于三带人送来瓜果点心。 “两位都是我们小东家的贵客特地奉上吃食。”于三现在人模人样的跟官府中人接洽都丝毫不虚。 京钟宽笑看朱浩一眼道:“朱浩挺会做生意的。” 显然朱浩打理戏班这件事早就被京泓告诉家里。朱浩回过头去看京泓时京泓有点心虚地把目光避开。 …… …… 好戏即将进入尾声。 就在所有人意犹未尽希望这出戏还能多演一会儿好让戏票物超所值时捣乱的人终于来了。 这次是成群结队前来。 落日余晖中一大帮人拿着棍棒就在台下砸开了桌椅板凳掀翻一地简直要闹到天上去了。 “以后有我在谁都别想在这边做买卖。” 这群人中的领头者正是朱彦龄他非常嚣张直接跳上戏台嗓门很大。 朱浩心想:“这是朱家知道戏班是我在打理以为是我娘的产业才会派出这货前来捣乱?如果仅仅是因为没买到戏票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开口就不让别人做生意还当着县令的面真的好吗?” 就在朱彦龄跳上戏台在场观众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踮起脚尖眺望。 戏台上的关德召却没停下自己的戏活仍旧大声唱着声音雄浑铿锵有力! 朱彦龄对下面的人嚣张嘶吼一番发现身后有个不识相的还在那儿唱戏停都不停一下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接过手下的棍子上去就要往关德召身上招呼。 “哇呀呀呀……” 关德召突然大喝起来好像是转场戏一般却是在朱彦龄即将冲到他面前时只是稍微往旁边一闪就把朱彦龄砸下来的棍子给躲开了。 然后抬起脚顺势一蹬…… 朱彦龄往前冲得太勐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宽大戏服、看起来异常笨重的家伙能轻巧躲开他的冲势顺着关德召蹬腿的力道直接就被踹下了戏台。 “噗通!” 朱彦龄飞身跃下戏台脑袋朝前摔了个狗吃屎。(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1章 铁骨铮铮关二爷 在场所有观众包括朱彦龄带来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路数? 前排观众纷纷站起来议论纷纷中嘲笑声四起间或还有鼓掌声有好事者直接大喊:“关二爷打人喽。” “哈哈哈……” 更多的人哄笑。 显然这种恶少主动生事反被事主教训的好戏比戏台上唱的戏都有意思这话题性……对于安陆本地茶余饭后谈资绝对是一种极大的丰富。 “给我打……” 朱彦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站都站不稳这时居然还有心思招呼带来的人闹事。 关德召手上大刀一亮丹凤眼一瞥即便穿着厚厚的戏服依然把眼前几个虾兵蟹将给震住了。 这就是练家子身上自带的气势! 同为军户出身但朱彦龄自小生活在蜜罐里作为朱家长子嫡孙既读书应科举又准备接替祖上传下来的锦衣卫千户职务哪能比得上关德召这般流落江湖走南闯北的汉子? “事情闹得有点大呀!” 看热闹的京钟宽回头打量唐寅和朱浩。 此时县衙的人来得很快当即就把戏台团团围住毕竟这边距离县衙没多远。 朱浩没说什么唐寅却明白戏台上演关公的是朱浩的人连忙说和:“钟宽你也看到了这是有人寻衅滋事……县衙总该给点儿面子吧?” 京钟宽笑了笑没回话。 朱浩道:“京知县不管怎样演关云长的戏子的确打人了不如暂时将其收押。” 京钟宽和唐寅同时用不解的目光望向朱浩。 这小子…… 我们都知道戏班是你的你这算是大义灭亲? 为的是跟这件事撇清关系?明明知县就在你面前你完全可以说情这反向操作让人看不懂啊! 此时京钟宽带来的仆人赶紧上到雅间来请示京钟宽起身道:“看来今日不能与伯虎兄把戏看完了……唉走哪儿都不消停这事儿虽小影响却很大得妥善处置!” 唐寅起身相送:“以后定有机会再聚。” “嗯。” 京钟宽没有带走儿子看来是让儿子晚上跟唐寅一起回王府他走下阁楼没去指挥衙差维持秩序跟仆从简单交待几句便带人离开。 过了不多时就有衙差上戏台把一直坚持唱戏的关德召带走就算戏班的人好说歹说都不行。 …… …… “这……算怎么个说法?”唐寅望着关德召穿着身戏服被衙差架着下了戏台一时没搞清楚状况。 只是来看一场戏怎么会这么凑巧便有人前来闹事?还亲眼见识了现实版的“关二爷打人”? “什么无道官府?明明是歹人行凶在先!” “对关二爷就该揍他!” “身上穿着关二爷的行头他就是关二爷想打谁打谁!官府无权过问。” 观众很生气。 这年头百姓可没那么多顾虑在场多半人没读过书让他们畏惧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武力压服。 多数时候大明官府行事还是讲规矩的以至于百姓该抨击官府的时候绝对不会嘴下留情。 衙差发现自己犯了众怒但现在是上面吩咐办事他们没得选择。 关德召被人押下戏台时始终挺直腰杆赢得在场观众一片欢呼。 于三急忙冲上阁楼问道:“小东家这可怎么办?赶紧去跟官府的人说说啊这要是被下狱接下去咱的戏还怎么唱?” 这出《战长沙》唯一的主角就是关德召若少了他这出戏就不用演了。 而戏班为了票房大卖已趁着这股火热劲儿把未来两天的戏票都卖出去了。 朱浩道:“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草包真敢来闹事!也未料到关当家会这般暴躁直接把人踢下戏台……官府的人要拿他好像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对关当家来说不失为人生一次历练能让他更好领悟关二爷的角色!” 于三很无语。 朱彦龄前来闹事但只是掀翻几张桌椅板凳没打人第一个要殴打的就是关德召结果却被“反杀”。 虽说关德召赢得在场观众叫好但打人就是打人这一点朱浩没提前做预桉人家知县看到这一幕就算明白错不在戏班可人该拿还是要拿的。 没毛病。 而且朱浩也发现关家父子脾性太过暴躁这样要强的性格更多是以前行走天下为了自保而养成但现在既然挂靠在戏班名下就要试着合群不能再这么冲动行事。 就算朱浩支持关德召那一脚但先把关德召送到衙门让其长点教训也没什么毛病主要是这么做能堵住朱家的嘴。 “嚷嚷什么?滚开!” 朱彦龄在官府拿人时还在旁叫好可当他要走时却被戏班和在场观众给团团围住。 他慌了直接抄起棍子挥舞嘴里不断发出威胁。 唐寅问道:“那是哪家的孩子?这么蛮不讲理?” 朱浩道:“本家的大伯家的儿子朱家长房长孙未来锦衣卫千户的继承人。” 唐寅目光瞅过来:“……” 朱浩问道:“小三哥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我……想会会他……” 于三一怔朱浩想要会会朱彦龄? 既然是本家早干嘛去了? 出了事再会面? 现在说情要让朱家人撤诉怕不是简单的事…… 朱家人胡搅蛮缠惯了没事还找三分理此番还不得顺势勐扑上来从戏班身上咬下几口肉? 于三无奈道:“不是旁处就在……小东家之前的宅院……话说三夫人把田宅交还家族后连收拾都顾不上朱家大少便直接住了进去……听街坊邻里说这几日每天他都会从教坊司带粉头回家闹腾得紧。” 朱浩一听来了气。 我家房子交还家族朱家不懂得好好利用拿来赚钱这是打算在那宅子胡搞一通? “好啊本来只是想见上一面现在倒是要好好会上一会了。” 朱浩脸上满是冷笑。 唐寅没听清楚于三跟朱浩的对话只隐约听到朱浩说“好好会会”连忙道:“朱浩别惹麻烦这种事让官府出面就好……跟我回王府今晚你跟京泓一样别回家了早知道这么乱的话我就不来听戏了。” 朱浩道:“陆先生我跟我娘说了今晚要回去你带京泓先走我这边有人守着不会出事……小三哥一会儿你亲自送我回家。” 于三不明就里点点头:“是是。” 唐寅见朱浩这边有随从护送也就不再多问戏台周围早就乱成一团这时候也怕引起骚乱走不了唐寅只好先带京泓回王府去了。 …… …… 朱浩没有跟于三到后台。 于三见朱浩往远处走不解地问道:“浩哥儿就这么算了?” 朱浩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你跟我回去我把准备好的一点东西交给你顺带给你十两银子……你帮我找两个人或者你自己去也行……对了今晚我请你睡粉头你去不去?” “啊?” 于三一脸懵逼。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突然就说到粉头上了? 朱浩笑道:“我那个大哥不是喜欢招惹教坊司的女人吗?你找人去教坊司跟他争风吃醋闹上一闹我再告诉你进我家的方法到时你只需提前埋伏……” 于三听到这儿赶紧摇手:“浩哥儿您别乱来这入室绑票的事别说我不敢干就算找人……他们也不敢我又不认识山贼。” 虽然于三有一些江湖绿林的关系却不是那种打家劫舍的狠角色。 漕帮业务广泛游走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但作奸犯科的事情却很少干要不然于三也不会给朱娘打长工了。 “没让你打家劫舍也不用伤人你记得南昌府时有个人喜欢……不穿衣服跑路或跳湖什么的……你知道是谁吧?” 于三一怔脸色变了变。 不就是刚才那位么? “大明官府治下最重风化如果你说我那个大哥没事喜欢裸奔啥的官府会不会袖手旁观?”朱浩循序善诱。 于三还是不太明白问道:“朱家大少爷……应该不至于……乱来到那般地步吧?” 朱浩叹道:“他不乱来还有谁乱来?他不到那地步我帮他到那地步就是!先找人去教坊司那边挤兑他一番最好把他逼到再一次发疯然后呢……就是关键一步提前埋伏到我家茶水里……给他弄点东西只要醒不过来……第二天早晨他在城里哪个人多的地方有伤风化还不是由着官府来做主?” 于三听到这儿不由咽了口唾沫。 他还算机灵可直到现在才听明白。 不是找人把朱彦龄教训一顿就算暗地里揍了也不解气。 朱浩要的……是让朱彦龄身败名裂。 朱彦龄大醉一场人事不知。然后动手脚将其搬到城里某个地方身上的衣服给弄走……最好是在早市、花鸟市这等繁华之所让人欣赏朱彦龄裸奔的风景! “浩哥儿要说狠还得属您……”于三听了不由佩服朱浩的智计“可具体怎么实施您要多加提点就怕做不好。” 朱浩道:“有钱好办事又不伤他分毫花钱找不到人做?关键是要让他麻痹大意今日他越嚣张明日越让他没脸做人!”(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2章 皇帝近臣家属(加更) 回家路上朱浩向于三说了详细计划。 到家后把之前调配好的蒙汗药交给于三大概说明用法和用量仔细叮嘱一番便让于三去办事。 听到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朱娘出了房门看着从外面折返回来的儿子好奇地问道:“怎入夜才回来?这么晚不会在路上玩吧?” “娘能不能不把我当小孩子?我可以做很多事了我现在还收了一些弟子……” 朱浩不想撒谎但也不想明说。 朱娘白了朱浩一眼:“村里的孩子进城不都跟着陆先生学习么?几时成了你的弟子?刚才你跟于三说什么了?” “哦我让他帮我买点东西都是那些村里孩子读书用的……娘不用操心。” 朱浩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顺带试探“最近朱家没派什么人来找茬吧?比如说祖母或是二伯、刘管家他们平时有没有陌生人在宅子附近出没?” 朱娘更加不解了:“你怎突然问这个?咱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朱家田宅都拿回去了还来找我们麻烦作何?” 朱浩心里纳闷了。 朱家真这么好心把田宅拿回去就息事宁人?那之前朱彦龄到戏台去闹唱的又是哪一出? “哦对了你小姑来了封信问你在这边的课业情况说是如果咱在长寿县过得不顺心可以搬到京山县去她会想办法找地方给咱读书……这封信我应该怎么回?你在王府还好吧……” 剩下就是家事了。 朱浩暂时不用担心读书的事自然无需挪窝当下静待当晚事情发生。 …… …… 一大早。 天色还没完全亮开朱浩便匆忙起床早饭都没吃就背上书包出了门。 他去了戏班驻地。 戏班的人为了练功通常早晨起来得都很早靠技艺吃饭的基本都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功只为台上一朝扬名。 “小东家您怎来了?” 常在印迎接朱浩。 朱浩往院子里看了看没见于三身影却见公冶菱正在教关敬扎马步大概是因为关敬的父亲被抓进衙门怕他担心难过便找事情做……几乎整个戏班的人都围着小家伙转。 在戏班这般人朴素的思维里一个唱戏的进了衙门要出来怎么都得脱层皮关家父子虽然生分了些但好歹双方没发生过节这时候都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于当家还没回?那算了我就在外边等他。” 过了大约盏茶工夫就见于三一路小跑过来见到朱浩脸上的笑容展开带着几分邪恶。 朱浩问道:“成了?” 于三接连点头然后凑到朱浩耳边低声道:“按照浩哥儿吩咐我找人在教坊司跟朱大少争风吃醋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回头就在您家……您之前的家里设伏醒酒茶里兑了药朱大少本就喝得烂醉如泥喝了茶睡得更是跟死猪似的而后就把人扒光丢大街上去了……” “做事的时候没人看到?”朱浩再问。 “没有深更半夜的谁会留意?朱大少回去时带着粉头随从以及赶车的送他回家后都离开了估摸不想打扰他的好事……那粉头也喝了茶估计现在还没醒来……” 于三说到这儿试探地问道:“浩哥儿咱要不要去看看?” 朱浩点头:“当然要去瞧瞧热闹不过最重要的是让官府的人早点知道不然咱做这么多不是白瞎了?” 于三道:“官府那边找人去通知估计这会儿县衙已派人去了!” …… …… 朱浩作为幕后总策划带着执行人去查看情况却没走太近。 到了附近的早市门口就见一群人围观起哄几个衙差急忙赶来把正沐浴早春清晨阳光下的赤条条醉汉带回衙门由始至终朱家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那谁啊?” “还能是谁?朱家大少爷呗!听说昨天带人闹戏台被人一脚踢下去摔得那叫一个狼狈。” “昨晚教坊闹事的不会也是他吧?” “不是他是谁?据说昨晚也很嚣张差点让教坊司给轰出门……” “这种人跟朱家三房的浩哥儿是本家兄弟现在一个在王府读书一个却醉卧街头差距怎这么大呢?” 安陆本就不是什么大城街坊间消息传播得很快围观者中有一些熟悉朱娘一家情况的自朱家把朱娘的米铺占据后心中都有看法现在见朱家大少鸠占鹊巢却闹出这么个大笑话自然要议论和批判一番。 “回去吧不要对戏班的人提及此事你就当从来没发生过昨日你找来帮忙的让他们出城避避风头。” 朱浩跟于三交待一番分头行事。 …… …… 朱嘉氏一大清早正在给丈夫喂饭言语中笑着提到长子将要回安陆的好消息这边刘管家心急火燎赶来把她叫了出去。 一问才知道朱家长房的大少爷在城里惹事了。 “……昨夜大少爷带人大闹戏园被一个戏子踢下戏台昨夜又去教坊司因跟人争抢粉头大吵大闹一番回去后今天一早被人发现躺在大街上……身上连件遮羞的衣物都没有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以现在的天气恐怕要冻病……” 朱嘉氏一听火冒三丈:“一夜光景居然闹出这么多事?行凶的戏子呢?” 刘管家道:“被县衙拿下了。” 朱嘉氏听到这儿怒气稍微消解厉声喝问:“那劣孙呢?不知悔改不会是不敢回来吧?” 刘管家这才无奈告诉真相:“一早县衙的人就去了说是大少爷有碍风化也被官府给拿下城中掌柜已去过县衙县衙不肯通融放人。” 这边主仆正说着另一边朱万简居然也早起兴冲冲跑进内院来。 “娘听说大房那位太岁闹出事来了?早就让你盯着点这会儿知道家里谁不争气了吧?”朱万简这是来瞧热闹的。 朱嘉氏瞪了儿子一眼很想说你们叔侄俩没一个好东西。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怎么说这次也是被宠溺上天的长孙闹出事来关这个儿子什么事?还是先把人弄出来要紧。 “你去……也罢老身亲自去把马夫叫来再叫几个人陪老身一起去县衙……老二你也随行!让你看看老身怎么跟本地知县谈事!” …… …… 朱嘉氏亲自进城要人。 之前连苏熙贵都要卖她面子何况这次只是个举人知县? 加上京钟宽不给朱家面子在朱娘田宅过户问题上一再使绊子虽然当时是朱万简去的但仇怨已结下朱嘉氏碍于身份不轻易露面这次她要新账老账一块儿算。 县衙听说锦衣卫千户朱明善的正妻朱嘉氏前来也算给面子。 就算不是京钟宽亲自出迎接也让宋县丞代劳。 “老夫人您这是……” 宋县丞看到朱嘉氏就头疼。 上次查私盐的事申理“高升”可他宋县丞没地方挪坑提心吊胆大半年得到苏熙贵派来的人承诺才算消停那时已见识过朱嘉氏的手段。 朱嘉氏道:“老身前来求见本地京知县劳烦通传。” “好好京知县正在会客等会客结束马上来见。老夫人这边请。”宋县丞把朱嘉氏请到县衙接待来宾的花厅请其坐下后好茶招待。 宋县丞旁敲侧击想把问题给解决了结果朱嘉氏对他一句话都欠奉意思好像在说知县不来今日之事免谈。 宋县丞颇感无奈。 见过难缠的乡绅但也没见过这么难缠的老太太。 终于。 京钟宽姗姗来迟见到朱嘉氏后一脸堆笑:“这不是朱老夫人吗?久仰久仰……朱二爷我们之前好像见过哈哈。” 全然不顾朱家人杀人般的眼神看过来脸上全都是笑。 宋县丞本要过来跟京钟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提醒京钟宽小心朱家老太太的手段但京钟宽只是一摆手让宋县丞到一边候着。 “老夫人有话直说吧。” 京钟宽坐下来时脸色一冷居然摆起来了架子。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朱嘉氏纳闷不已。 这是不明礼数?还是不懂规矩?这个时候还敢对我摆脸色? 刘管家很识相立在朱嘉氏身后:“我家大少爷……” “你家大少爷?就是昨日里在戏台上闹事被人一脚踹下戏台晚上又在教坊司闹事大打出手伤人深夜又宿醉街头衣衫不整有伤风化那个?真是你们朱家子弟? “不会吧朱家堂堂锦衣卫世家出了有功名的读书人算是书香门第怎会教出如此不屑子孙呢?” 京钟宽说此话时丝毫也不客气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朱嘉氏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京知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愤而起身怒目相向。 宋县丞一看这架势赶紧上来打圆场:“老夫人消消气。” 宋县丞怕京钟宽一言不合跟老太太吵起来就算人家只是个武勋之家可这位老太太的丈夫乃锦衣卫千户跟普通千户所的千户有着本质区别。 那可是皇帝近臣的家属。 京钟宽也不着恼好像生气对他来说是很丢脸的事情神色澹然:“他昨日闹出好大的风波本官也未将他拿到官府惩治有够给朱家面子了! “今日他有伤风化本官派人给他披了衣服接到衙门尽可能消除不利影响这么说……是本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3章 秉公无私 朱嘉氏本来信心满满以为能镇住这个到任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代理知县。 可见识到京钟宽不慌不忙的做派以及不卑不亢的言辞她怔了一下对方明显不吃她这一套反而是自己操之过急一上来就把脸皮给撕破了。 当初可以拿上奏朝廷来威胁黄瓒的小舅子现在她拿什么来逼迫这个随时都会被朝廷替换的代理知县屈服? 人家会怕你参奏? 朱万简走上前厉声喝斥:“京知县你在这里说漂亮话有什么用?既然你要消除不利影响那为何之前朱家派人到县衙来要人你不给非得我老母亲亲自登门?你几时给过我朱家面子?” 朱万简突然杀出朱嘉氏不由侧头看向儿子。 话说这个儿子虽然没什么水平但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他站出来胡搅蛮缠……倒是一张随时可以打的牌。 当然这张牌容易把自己坑了。 京钟宽叹道:“对本官而言朱家大少爷不过是个孩子孩子犯错最重要的是要及时纠正避免日后再犯……他行为不端我不把他交给家长让家长严加管束难道交给贵府几个下人?那他如何知晓自己犯错?只是靠自省么?或是等他再犯下一次错的时候再由县衙出面矫正吗?” 又是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辞。 朱万简脸皮抽搐几下发现自己要跟一个读书人辩论实在没那口才。 朱万简只能望向老太太。 朱嘉氏要是台阶下对方明显有理有据朱彦龄年岁不大却频频犯错县衙把人带回来只要没为难当然是要等朱家家长来要人……你朱家随便派个掌柜或是仆人就想把人带走那你们朱家才是不给县衙面子呢! “那老身现在前来京知县肯放人?”朱嘉氏的怒气消了些但她还是没坐下她要保持对一个小小知县的威压。 京钟宽站起来语重心长道:“朱老夫人你也知道本官这个知县有今天没来日的朝廷一旦有委派新的知县我就要回荆州老家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我当这附郭的知县求的就是个安稳没事就是好事。” “哼。” 朱嘉氏回应时神情很不屑。 知道自己前途黯澹也没大能耐还在这儿跟锦衣卫千户之家逞口舌之快? 京钟宽续道:“令孙昨日的确惹下些麻烦还有人把他踢下戏台这件事……如今城里依然有很多人谈论。” 朱嘉氏冷冷道:“戏班中人不过是乐籍优伶而已京知县作为本地父母官到底是为百姓做主还是为一群戏子做主?” “人并无不同。” 京钟宽正色道“都是大明百姓谁也没比谁多长两只眼睛出了事本官自要一碗水端平况且本官听闻令郎……就是朱家大老爷好像快回安陆了吧?” 朱嘉氏愣了一下神色忽然变得慎重起来。 最初她把京钟宽当成不懂官场规矩的愣头青看待现在赫然发现对方比她想象中更有见地连朱家内情都一清二楚并非无的放矢。 “此等时候呢本官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戏园子的纠葛就此了结互不追究责任另外朱家也莫要再去追究教坊司的殴斗种种……再在本官治下惹出什么麻烦那就别怪本官铁面无情了。” 京钟宽等于是跟朱嘉氏谈条件交换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我放人你们朱家也不要再追究大家各回各家。 朱嘉氏道:“难道在京知县治下出现有伤风化的桉子不详细追究就是这般息事宁人的?” 在朱嘉氏看来自己的孙子不可能会混账到大晚上当街不穿衣服酣睡一定是有人找麻烦戏班的人……好像没那能力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跟朱彦龄在教坊争风吃醋乃至大打出手那帮人。 京钟宽笑了笑道:“如果真要追究的话朱家少爷是不是也该留在县衙配合官方调查呢?” “你……” 朱嘉氏很生气。 但又没辙谁让现在自己是在人家的地头而眼前这个三十多岁在官场还算年轻的官员会这般油盐不进呢? 旁边刘管家凑过来附耳低声提醒:“老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嘉氏伸手打断沉声道:“那好昨日之事朱家不予追究至于我孙儿胡闹……朱家自会惩罚不劳京知县费心了。” “娘这怎么行?就这么完了?把你孙子留在县衙里教训几天也是好事别因为他乱了章法他出去后指不定还要花家里多少钱呢……朱家的面子最着紧!” 朱万简之前还在替朱彦龄说话突然就转变口风。 朱嘉氏没有解释语气变得和善:“请京知县不要听犬子胡言乱语今日事……多谢京知县对我朱家颜面的保全。” 有了朱嘉氏的承诺京钟宽笑道:“好说好说这就让人把令孙放出来你们带回家好好管教。” …… …… 朱彦龄被带了出来。 正如京钟宽所言这位长房长孙没有在县衙中受到亏待只是看上去酒还没醒被刘管家带出房间时骂骂咧咧等出了县衙大门后更是嚣张不已。 “迟早找人把县衙给端了……不就是个七品衙门吗?” 朱彦龄桀骜狂放的模样让朱嘉氏看了直皱眉。 朱万简揶揄的眼神瞟向朱嘉氏好似在说看看这就是你孙子还没我识大体呢。 朱嘉氏厉目瞪了过去如同回敬。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老二把彦龄带回去关进柴房在他爹回安陆前只保证他基本的吃喝谁放他出来……与他同罪!”朱嘉氏放出狠话。 朱彦龄一听瞪大眼:“祖母不能这样啊……” 说话间就要跑却被刘管家带人直接给擒下。 朱嘉氏临上马车前道:“在他爹回来前朱家不要惹下任何麻烦包括老二你如果你犯了事也跟他一样……如果连这点忍耐力都没有让我朱家再度陷入麻烦以至于你兄长不得归你们叔侄二人这辈子就等着在柴房活到老吧!” 朱万简委屈地撅起嘴本想说这跟我何干? 但他听出一些苗头。 为什么朱嘉氏在京钟宽面前选择了忍让或许正是京钟宽那句点醒的话起了作用……朱家现在最重要的不就是平稳等到朱万宏从京师放归安陆接替朱明善职务么?这时候你朱老夫人该明白时下风平浪静才是最好的选择县衙是在帮你们朱家。 “祖母孙儿不敢了放孙儿出去吧孙儿这些日子都不喝酒了……刘管家你是不是找死?信不信我……哎哟!” 朱彦龄一边抗议一边被人架上马车近乎是被捆绑着送回朱家庄园。 …… …… 县衙里。 京钟宽悠哉悠哉把有人送来的小木匣合上里面是一些精美的礼物虽然不是很值钱但也有个二三十两的样子差不多是京钟宽大半年俸禄。 宋县丞从外面进来恭敬道:“京知县朱家人走了还把朱家大少爷绑起来丢到马车上说是回去关柴房呢。” 京钟宽笑道:“总算朱老夫人不笨。” “京知县之前您见的人是谁?他……不会是来帮忙说项的吧?”宋县丞先前忙着接待朱家一行并不知京钟宽接待谁。 京钟宽道:“那是湖广左布政使黄藩台内弟苏当家派来的人……本来本官以为朱家身为锦衣卫千户关系通天什么事都好解决现在才发现……真正关系通天的是那位在王府读书的朱家小少爷。” “嗯?” 宋县丞完全没听懂。 京钟宽笑着摆摆手他不打算对属官说明白。 正因为京钟宽知道戏班是朱浩的苏熙贵派来的人也表明替戏班说项再加上之前朱浩被朱家人为难连王府长史袁宗皋都亲自出面……种种迹象表明其实朱娘一家子才有很强的背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京钟宽的儿子跟朱浩同拜在唐寅门下等于是师兄弟京钟宽自然分得清“内外有别”这个时候没理由不偏帮自己儿子的同门师兄弟吧? 至于昨日是谁令朱彦龄赤身被扔到大街上京钟宽不会细究可能是凑巧朱彦龄跟人在教坊司与人起了纠纷事后被人报复也可能是朱浩遣人所为亦或是兴王府或苏熙贵的人瞧不过眼替戏班出气无论怎样都不重要。 朱彦龄恶有恶报城中百姓纷纷称道朱家人来县衙吃瘪自己还有礼拿……教化无损自己赚了个秉公无私的美名。 再计较下去若追究到兴王府或黄瓒头上那自己这官还当不当了? 这么大的阵仗总不会是朱浩所为吧? “京知县牢里关着的那个唱关公的戏子该如何处置?”宋县丞请示。 京钟宽笑道:“哪里用得着处置直接把人放了吧人家还要演戏呢……城里很多百姓等着看关公战长沙本官料想今日他再登台唱戏下面的人绝对会连声叫好没别的这戏子真把关公那股俾睨天下的气势演到了子里去了…… “也不知朱家那小子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呵。也罢回头如果有人来送戏票就让衙门里的人一并去瞧瞧就当是撑撑场面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4章 工坊雏形 朱浩当天正常上课公孙衣讲了一节后面由唐寅来讲。 唐寅带来一个消息王府可能要在最近一段时间再招募几名教习轮流对几个孩子进行辅导也有可能会增加伴读数量等等。 朱浩听了就一个感觉……说了等于没说。 随后唐寅让几个孩子自修他把朱浩叫到院子里问道:“昨天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朱浩道:“能如何处置?或是陆先生帮我解决一下困难?” 唐寅皱眉:“也是让你一个孩子处理这样的事太过为难了些……不过那戏子也没犯什么大错不如以戏班的名义赔一些钱财事情早些了结便可。” 这处置方式…… 朱浩很想说真是息事宁人的典范。 你唐伯虎孤高自傲居然这么对待善恶之争? “陆先生不必担心我想京知县不是那种对错不分之人应该不会为难那个唱戏的……陆先生没别的事我先去读书了。” 朱浩不想跟唐寅说太多。 他也不知外面的情况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要等中午散学后才能到戏班看看。 …… …… 随着唐寅宣布上午的课结束朱浩匆匆收拾好书本就要出王府唐寅却坚持要跟朱浩一起去。 朱浩心想这老小子不怕自己身份泄露?最近时常出入王府你行事这么高调迟早被熟人认出来……你也太不谨慎吧! 唐寅路上就在跟朱浩商议如何去县衙捞人等到戏园子才发现这会儿已然开戏而戏台上站着的赫然就是昨日扮演关公那个戏子。 “这……” 唐寅瞠目望向朱浩“你找别人替代吗?” 距离太远毕竟两侧雅座以及靠前的位置需要戏票当天场面异常火爆观众看起来比昨天都多。 朱浩笑道:“我的戏班就一个能唱关公的何况我也只教会他一人想来是县衙放人了吧。陆先生既然人没事我们回去用饭吧。” “不急不急。” 来之前唐寅怀有强烈的责任心觉得戏班掩护自己从南昌城逃离现在出了事绝不能袖手旁观!实在不行便试着去找京钟宽尝试说说情什么的。 他本没打算在戏园子久留可看到关德召归来他还真不着急走他迫切想知道县衙是如何放人的? 难道朱家那边没有无理搅三分? 稀奇真够稀奇的! …… …… 大戏持续一个时辰才结束。 当天仍旧是演两场下一场要等到日落时再演中间会穿插演两出折子戏还有说书的环节。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戏还有很多书迷等着听书毕竟说本的内容要比戏剧表现更丰富留给人的想象空间更大这也是为何说书能经久不衰的原因。 一场戏结束。 朱浩带唐寅到了后台众人见到东家赶紧过来行礼问候。 比之从前的敷衍这次所有人对朱浩都多了几分尊敬。 关德召打了近前向朱浩行礼:“多谢东家出手相助……鄙人昨日入戏太深未曾考虑过后果将来定会为戏班用心做事以偿还东家的恩情。” 唐寅好奇打量过来。 这小子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上午还在那儿写写画画一点都不着急感情在我面前使障眼法?可你障我的眼有个屁用! 朱浩笑道:“关当家的我可没做什么。” 常在印笑道:“东家听县衙的人说您找人去县衙送了礼县衙这才放人。我们也都说过关爷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先忍一忍过后大家伙儿一起商议如何应对不能再冲动行事。” 关德召不过才唱关二爷俨然已成为戏班的台柱子瞬间成为“关爷”。 朱浩道:“戏班的人出事我不能袖手不管……其实昨日前来生事的正是我本家兄长到底不会太过为难……好了好了准备下午的戏吧。” …… …… 朱浩没在戏班停留太久以他观察关德召父子经此一事后能更加迅速地融入戏班。 以往戏班的人只是表面客气。 现在关德召能单独撑起一台好戏让戏班的人跟着混饭吃这种客气就变成了尊敬加上之前关德召教训朱彦龄表现得很有骨气做了戏班中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观众交口称赞戏班的人没有不捧关德召的道理。 朱浩跟唐寅从戏班出来。 唐寅终于问出心中疑惑:“你找人去县衙游说?” 朱浩道:“我没找人去县衙只是派人通知了一下苏东主留在本地的联络人看看他有什么办法谁知他会去县衙说项……这说明苏东主关系网强大。陆先生别用这种眼光望我真不是我筹谋的。” 唐寅苦笑一下:“难怪你上午气定神闲的好似没事人一般。家里那边你准备如何应付?” 应付? 应付个大头鬼。 朱浩摊摊手大概意思是说我才不会让家里知道我是戏班的东家更不用管朱家人的反击该如何应付……应付朱家人胡搅蛮缠不是县衙该做的事吗? 快到兴王府西门。 朱浩道:“陆先生我还要去教村子到城里来的孩子顺带搞点东西下午回去上课晚一些你能理解吧?” “你……” 唐寅很想说你小子很狂啊。 明目张胆逃课还提前跟先生说明勇气可嘉但你能不能别总把先生我当傻子? “早去早回。” 唐寅没好气地道“有时间多写几篇四书文熟能生巧再者读书做文章乃是无止境的事情只有勤能补拙……也罢当我没说!” 唐寅突然发现在教导朱浩这件事上他有心无力更没那底气。 …… …… 戏班的事暂时解决了。 也不知朱家那边会不会展开报复对朱浩来讲眼下要从戏班那儿收获钱财再就是以这些钱财为基础搞研究发明。 这些天朱浩一直在研究透明玻璃。 直接搞平板玻璃技术难度太大市场也并不是很大本身玻璃制品在这时代叫做琉璃大城市不时可以见到但没有形成规模化生产多数只是作为器皿使用杂质多想做到透明无色基本不现实。 在这样一个“粗糙”的时代易碎的玻璃制品只有精致人家才能用才舍得用。 “浩哥儿……” 于三当天不在戏班而是帮朱浩招募人手建造玻璃炼炉。 造玻璃最有市场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镜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能造出玻璃镜卖到大城市肯定能形成一股风潮。 要靠发明赚钱就不能把路子搞得太宽专心研究一两样以能形成产业化生产和开辟市场最重要野心太大反而容易心杂难出成绩。 “都是烧陶的说是一个月给三钱银子做长工都很乐意……这年景手工活不好找啊……” 于三最近帮着招募工匠稍微了解了一下湖广本地的用工行情当下面带感慨地说道。 朱浩知道如今年景如何。 头年里皇宫大火而后朝廷重建宫殿还勒令一年内完成全国各州府加派了很多苛捐杂税皇帝身边又是宵小横行光是一个张忠走一趟江西和湖广地界就要搜刮多少油水? 农民手上没钱该置办的家当只能顺延下去木匠、泥瓦匠等工匠的生意就很难做。 本身湖广之地大明中叶并不是太过富裕的地区安陆又只是个小地方这里不比江南的繁华盛世大多数人都处在饱一顿饿一顿的状态。 每个人都是为温饱而活。 “又不是灾年坏日子总会过去找了几个人了?”朱浩问道。 “六个回头还能再招几个……” 于三说着带朱浩进门把找来的工匠一一认识过。 朱浩对几个工匠没什么印象全都老实巴交从外表看不出技艺如何也不是之前给他造炼硫酸缸的人。 “好了先从最基础的陶罐做起造几口大缸盛水……井水想来不够用院子后边就是小河找人做个水车把水引进院来……这只是初步试验如果可行的话工坊要搬到城外……” 朱浩在城里租院子搞试验主要是图方便随时能来想走就走。 而真正要做到产业化生产显然不可能把工坊搁民居里城里地方太小再加上使用原料不方便还是到城外广阔的地方建造工坊比较好实在不行甚至可以把工坊设到上夼和下夼村。 “小三哥我现在需要沙子不是普通沙子而是石英砂一种白色的砂石原本是用来造房子的……另外还要煤炭木炭不行既贵又不好用你先在本地问问有的话可以直接买如果没有我可以找人从外地采购一批回来……” 朱浩现在要搞试验物资不用担心因为他跟苏熙贵建立了不错的合作关系。 苏熙贵人脉广泛各地行走自然见多识广有本地采购不到的原材料让苏熙贵去置办就行了把产出的商品也交给苏熙贵销售这样一来原材料采买和成品销售两大问题均得圆满解决。 朱浩明白在自己没有功成名就前这已是最好的人脉无法再苛求更多。(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5章 以讹传讹(加更一) 课照上。 不过朱浩变成了一边创业一边学习家里、王府、戏班和工坊几边跑还要兼顾写戏本和说本以及给村子孩子上课着实累得够呛。 反而上课成为了他的“休息时间”课堂上呼呼大睡的次数更多了。 公孙衣见怪不怪可唐寅老是看到朱浩在那儿闷头睡大觉自然有点恨其不争但又明白朱浩最近确实很累加上朱浩交给他批阅的几篇四书文写得中规中矩实在挑不出毛病……他没法苛求一个虚岁才九岁的孩子做得更多。 日子就这么持续下去。 这天朱浩一觉醒来发现朱三和朱四都守在他的课桌前眼巴巴等着。 反正朱浩下课时会准时醒转姐弟俩都习惯。 “下课?” 朱浩打个哈欠舒展了下懒腰“该走了吧?” 朱四连忙道:“别急着走啊……朱浩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找唱白蛇的姐姐进王府给我们唱曲儿你忘了吗?” 朱三可怜兮兮地望着朱浩小眼睛里满是渴求似也在等着这件事。 朱浩做恍然状:“对了还有这件事……好吧我这就出王府把人带来希望她现在不是很忙……门禁那边没问题吧?” 陆炳在旁边嚷嚷:“我爹说行。” “对对对。” 朱四也在帮腔。 找公冶菱进王府唱独角戏是朱三和朱四一起央求蒋王妃并获得同意的范氏把消息带给陆松没通过兴王。 不过最近兴王府对几个孩子的看管也没之前那么严格了偶尔朱三和朱四中午不回去吃饭而是留下来蹴鞠或是听朱浩讲故事王府也没说严加管束。 但朱三和朱四出王府却是万万不行的。 “朱浩早点去用饭我先走了。” 唐寅不想理会几个孩子的事反正找什么戏子来王府唱戏跟他无关他也不认为这样会危及郡主和世子的安全。 朱浩道:“那就到西院等着我去去就来。” …… …… 朱浩果然守信。 当他把公冶菱带进王府时陆松亲自陪同前来进王府时公冶菱非常小心此时的她并没有着戏服按照朱浩的要求以常服而来本身戏子在戏台下并不会穿得花枝招展看上去就像一个布衣荆钗的普通民妇。 她的光彩并不照人之前让人惊艳的感觉完全来自于白素贞的扮相。 “来了!” 朱四非常兴奋。 那感觉就好像迷恋偶像且见到偶像的小迷弟朱三比弟弟克制一些而陆炳纯粹就是个只会跟风的不懂事小子京泓立在远处看着他想过来却觉得不合适。 这些孩子中间除了朱浩外最懂事的就要数京泓他很清楚自己在王府中的定位。 “民女见过几位小主。” 公冶菱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几位。 朱四笑嘻嘻上去打招呼:“白素贞姐姐我叫朱四你可以称呼我小四也行……” “我叫朱三。” “我叫陆炳。” 凡有什么事总少不了陆炳。 朱浩看了陆松一眼这家伙丝毫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也想留下听免费的戏朱浩便打招呼:“陆典仗我们到外面等着吧。” “嗯。” 陆松点头避过公冶菱看过来的目光与朱浩到了院子门口。 几个孩子随即把公冶菱围起来央求唱戏。 一片热闹。 …… …… 西跨院门口。 陆松佩刀撑着地站在墙角打量朱浩:“你是怎么想的?是觉得现在外面对王府没威胁王府对你也无防备之心?” 朱浩笑道:“我没太多想法年前就答应过世子和郡主说要带唱白蛇的姑娘进来给他们单独唱一场我不过是履行约定。对了陆典仗最近林百户应该不在湖广吧?他没派人来给你传信?” 陆松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旁边不时有侍卫和下工的工匠以及奴仆路过跟朱浩在大庭广众之下探讨为锦衣卫做事跟找死无异。 “再唱一段再唱一段……” 院子里传来朱三的喊叫声。 刚才朱三这个姐姐还挺克制的但现在看来她疯起来比弟弟更没正形。 陆松不时往院子里看看单独把一个女戏子留在朱三、朱四身边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但事情谁说得清呢?万一这女戏子暴起对世子发难他必须得第一时间赶过去制止。 “陆典仗之前我跟你说过让你入股戏班你不再考虑一下?现在看来入股后真就是一本万利。” 朱浩又笑着拉陆松入伙。 大家抱团做生意一起赚钱本来戏台就搭在靠近王府地方如果陆松平时带着王府的人去维持一下秩序哪怕不亲自去让人知道这戏班由王府仪卫司罩着一般人也不敢去撒野。 陆松问道:“赚钱的好事为何要找别人?” 朱浩叹道:“你这都没听说吗?前几天我本家兄长居然带人去戏台那边捣乱当时京知县和陆先生都在我也在场看得真切幸好当晚我那个兄长犯了点错也被官府拿下事情才不了了之…… “戏班这一摊子全靠我一个孩子撑着遇到事情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这就是你拉我跟你做生意的理由?”陆松将信将疑。 朱浩笑道:“那陆典仗有意还是无意?” 陆松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无意!” 朱浩摊摊手既然对方不同意入伙那只当自己没说。 他算是看出来了其实陆松还是很讲原则的他给锦衣卫做事更多是情非得已。 “陆典仗还是小心一点吧之前袁长史不都说了林百户曾拜访过他跟王府达成了和解回头他出卖你的身份也不稀奇……你对王府百般回护到头来只怕落得一场空。” 就在陆松准备多谈论几句时却见朱浩转身往院子里走去“最近王府对世子的安保措施稍微有些松懈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又要抓紧了。” 陆松皱眉。 他不明白朱浩这话是几个意思。 “你想说什么?” 陆松跟着朱浩进了院子问话的声音自觉轻了许多。 朱浩回答得漫不经心:“眼下王府防备松懈来自于陛下后妃怀下龙嗣可若回头发现是诈胡……就是子虚乌有的意思朝廷对兴王府的戒备恐怕会比原先更甚。” 陆松吸了口凉气。 他很想说你小子危言耸听皇帝妃子怀孕居然是炸胡? 不过随后又听朱浩慢悠悠补上一句:“可这不正是兴王府上下所求?所以说事事难料祸福更是难测啊!” …… …… 陆松听了朱浩的话深有感触。 当晚蒋轮请王府的几个武官喝酒酒席结束陆松送蒋轮返回王府外宅邸。 蒋轮笑道:“老陆啊看你今天喝酒的时候心不在焉可是觉得今天的酒不够好?下次给你找好酒。” 陆松急忙解释:“并非如此只是在想心事有关朝中事务。” “哈哈。” 蒋轮畅快大笑更像一种讥嘲。 你一个王府典仗芝麻绿豆大的武官说是实职但你手下才几个人?更像个武散官你居然开始琢磨起朝廷大事来?连我……一个正七品的文散官都不会去操这么不合身份的心。 陆松却正经问道:“姑爷您消息灵通陛下后妃中有人怀孕……是否存在作假的可能?也就是说此事子虚乌有?” 蒋轮脸上的笑容澹去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陆松。 “卑职失言了。” 陆松马上感觉可能是自己多喝两杯居然当面问蒋轮这种问题。 蒋轮道:“老陆我知你一心为王府若后妃有孕我那大外甥……说句不好听的前途堪忧…… “但咱是臣子几时轮到为帝王家事发愁?想皇帝身边后妃没有三千也有几十上百吧?美女如云有一个两个怀孕有何稀罕?此事休要再提!” 陆松急忙道:“是是在下不再提了。” 本就后悔把事情说出来但王府中人应该个个都希望当今皇帝绝嗣吧?皇帝连个兄弟都没有若真绝嗣的话皇位就很可能会传到兴王这一脉……王府内鸡犬都能跟着升天。那我提出一点怀疑你应该不会多想吧? …… …… 陆松说过也就罢了只是对蒋轮说并没有张扬事情就当揭过。 蒋轮喝醉后听到的事情回头便忘了。 不料两日后蒋轮被蒋王妃叫到王府本来二人只是堂姐弟情分不是很深但现在蒋王妃逐渐对他器重起来。 “……姐姐可有旁的事?没事的话我先回了。”蒋轮在蒋王妃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蒋王妃道:“是这样的你姐夫准备派人到京师朝贡我跟他提及让你同去。” “朝贡?” 蒋轮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蒋王妃叹了口气神色中有几分失望:“陛下后妃身怀龙种此等时候各地藩王都会到京城恭贺若是等诞下皇嗣后再去恐怕会有些迟有消息说后妃诞子在四五月间……”(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6章 奖惩有度(加更二) 蒋轮闻言有些意外好奇地问道:“姐姐不是说去年年底今年年初的时候当今圣上才开始时常临幸后宫的吗?怎么才过四五个月就要准备诞子了?” 连蒋轮这样没什么才干甚至可称之不学无术的人都察觉到问题不对。 蒋王妃道:“此等事岂是你我应该关心的?你去还是不去?去的话跟家人要分开几个月……但对你是一次历练。” “去京师?”蒋轮想了想笑笑道“该去还是去吧谁让这是咱家事呢?我这就回去做准备。” “嗯。” 蒋王妃没有跟弟弟说太多毕竟皇帝妃子几时怀孕又几时诞子就算兴王府有所怀疑也轮不到他们来发表意见这时候兴王府只需拿出恭贺的态度就行了不然谁都会觉得你兴王府居心叵测。 蒋轮走到外边的院子嘴里嘀咕:“看来谁当皇帝还真不好说指不定紫气东来最后落到我脚下这片土地呢!难怪老陆之前会如此说看来他这早就得到消息了啊。” …… …… 朱浩并不关心京师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他正在跟朱娘商议准备让朱娘投资他的事业为朱娘重新找个事情干干。 研发方面自己可以负责但具体生产还是交给老娘比较稳妥。 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总不能让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成天跑东跑西既要照顾好学习还得兼顾改造大明甚至带动一场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吧? “小浩你是何意?我们不晒盐要……自己开工坊?”朱娘听到儿子建议觉得很怪异。 眼下完全可以靠之前买来田地过点安生日子为什么还要出去抛头露面? 朱浩道:“如果我们不开工坊不赚钱朱家人就会放过我们?若被他们知道其实我们还有田地和钱财一定会胡搅蛮缠去官府告状说我们偷朱家的……” 李姨娘一脸不信:“朱家人再蛮横无礼也会想想他们给得了我们多少?” 李姨娘有骄傲的资本。 虽然之前的钱不是她赚的但她是参与者在一家人努力下一万多两银子到手朱家人总不会觉得靠之前那小小的铺面能赚这么多钱吧? 朱娘似又想到什么蹙眉:“若朱家说这是朝廷赏赐给小浩父亲的市井之人不知其中缘由只怕会误解。” 光靠铺子赚不来这么多钱但你一个节妇能从哪儿搞钱?百姓可不管你是怎么弄到手的难道告诉别人我们是晒盐甚至贩私盐所得? 钱本身就来路不正最怕被人追查。 “娘说得对。” 朱浩笑了笑他觉得这次母亲总算开窍了“如果我们继续摆出一副坐吃山空的架势朱家就会怀疑我们有积蓄用心追查那事情很容易就会露馅儿。但如果我们找个营生做摆出一副苦苦支撑的架势朱家有了注意的方向就不会有那么多怀疑了。” 朱娘点点头望着儿子问道:“那我们开工坊……做点什么?” “我在一本古书上……” 朱浩马上开始编瞎话。 朱娘当即打断儿子:“好好说话!” 显然朱娘这次不肯相信儿子的说辞老说在古书上看到的方子请问古书在哪儿?为什么你能看到的古书别人就看不到? 李姨娘却很喜欢朱浩这种娓娓道来的讲故事的方式一脸热切:“姐姐还是听他说下去吧。” 对于一个没多少文化身份又相对卑微的妾侍来说从朱浩的故事中能找到一种“老天爷帮助家里走出困境”的畅快感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朱家人不断来找麻烦而朱浩就能从古书上寻到应对之法……老天爷显灵啊! “娘从哪儿看到的不打紧至少我们能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东西其实我已让于三把工坊开起来只是现在规模很小……” 朱浩循序善诱。 朱娘又蹙眉:“你自己开工坊?哪儿来的银子?还有……为什么于三会帮你?” 朱浩笑了笑:“有赚钱的买卖于三为什么不做?再说苏东主不也等着我们为他改进晒盐工艺?如果他知道我们手上有好东西还能大批量生产的话他会不会主动上门来采购呢?” 朱娘长吁了一口气望向朱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严厉大概觉得儿子说话做事开始脱离一个正常孩子的思维便想拿出严母的作派。 “娘明天你跟我去工坊看看见识到成品后你再决定跟不跟我一起做。” 朱浩发现朱娘有要严管自己的苗头只能把巧舌如簧收敛起来试着让朱娘去接触和融入而不是强行改变。 …… …… 第二天上课。 朱浩给几个孩子带了“礼物”当他把一个小布袋里的东西展现在几个孩子面前时小伙伴们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 “好漂亮我能摸摸吗?” “别摸万一摸坏了呢?是不是冰做的?能吃吗?” 朱浩在他们面前展示的正是他工坊制出的玻璃下脚料制品一些透明的玻璃球。 朱浩笑道:“弄了些好玩意儿回头我教你们一种新玩法叫做弹弹珠……这东西不能吃别往嘴里塞……” 这边还在说陆炳拿起来一个直接丢进嘴里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发现这东西坚硬到牙齿咬不动时陆炳只能苦着脸把玻璃球给吐了出来因为沾染了口水朱三一脸嫌弃地道:“赶紧拿走。阿炳你可真恶心什么东西啊不知道干不干净就往嘴里塞。” 朱四道:“姐刚才好像是你在问能不能吃的吧?要不是你问陆炳也不会拿来尝的。” “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朱三很不满意弟弟这种拆台行为。 “好了弹珠数量不多一个人分三个当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来把自己的那份拿走下课后我教你们怎么玩。” 正巧这几天几个孩子没什么新玩意儿倍感无聊甚至朱三和朱四还频频央求兴王要出王府去玩如今有了弹珠想来能顶上一段时间毕竟是从来没有过的娱乐项目新鲜感十足。 …… …… 下课后。 学舍院热闹起来。 朱浩科普了一些弹珠的玩法随后就是近乎于对决一般的博弈每个人的目的都是要把对手的弹珠变成自己的。 因为弹珠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太稀罕了花钱都买不到除了从朱浩这里获得没有别的来源可朱浩说了暂时就这么多他们唯一获得更多弹珠的方法……刨除抢夺或是骗取这些非常规手段就只有赢下对手一条途径。 但打弹珠这种游戏无论是挖坑进洞还是比拼投射标准线都是规则看起来简单但需要具备一些技术含量的。 于是乎…… 下课不过一刻钟几场游戏下来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所有弹珠通通都回到朱浩手上就连自诩手眼协调无所不能的京泓都没有例外。 朱三还在旁数落:“小京子你不是说自己很能吗?蹴鞠的时候就会吹牛怎么这次又不行了?早知道的话我就跟朱浩一伙了。” 朱四也很气馁:“姐朱浩说了他不跟我们结盟水平不行就说不行别找那么多借口……朱浩要不我们重新来过?” 这会儿朱四可不笨。 输了想把弹珠拿回去同时心中开始盘算不能再跟朱浩玩一群刚玩弹珠的门外汉直接跟朱浩这样看起来身经百战的高手过招那不是等着输吗? “还给你们可以但要进行一番考试最近陆先生和公孙先生对我们的考校很少这次考试就由我来进行。” 朱浩说出交还弹珠的条件。 居然要考试? 几个孩子除了陆炳外一个个都灰头土脸。 陆炳不动声色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考什么都不会属于完全没有心理包袱的那个。 “要考试啊朱浩现在不是有了陆先生吗?还用的着你?不如换别的方式?”朱四开始叫苦。 朱浩态度坚决:“我赢了就算没有奖励总该对你们有点惩罚吧?再说考试这种事学会的知识都是你们自己的了不过是找机会把它复刻出来算是惩罚吗?我出的题目都是平时你们学过的不会连这点挑战的心都没有吧?” 京泓最先接受现实:“来吧。” 有京泓发话朱三和朱四就算是满肚子怨言也只能把唠叨话收回。 …… …… 于是乎。 唐寅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本以为随便教点东西就可以熬到中午吃饭回到课堂却发现几个孩子正在奋笔疾书。 “好了好了不用装样子了。”唐寅不耐烦地挥挥手“先生不在的时候就知道疯玩看到先生再做样子有意义吗?” 唐寅差点儿就想说看看朱浩这小子就不会搞这套你们在那儿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却在对着窗口发呆。 就算不鼓励他这种偷懒的精神也该学学他的坦荡。 朱三本来在几个孩子中学问进展最慢此时她也是最不耐烦的:“陆先生别打搅我们我们正考试呢如果回答不出来……朱浩会罚我们!”(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7章 称职的朱先生 唐寅再去打量朱浩发现朱浩已从窗户外收回目光。 四目相对…… 唐寅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朱浩居然有能耐让几个小的听他的还进行什么“考试”?这又是唱哪出?这是对我教学质量不满意? 朱浩会搞这些? 莫非是王府授意而为? “朱浩你出来一下。” 唐寅只能把朱浩叫到外面详细问询。 朱浩走出门口没等唐寅提问便主动道:“陆先生如果是因为这次考试对我不满意大可不必我们的目的都是让世子他们学业进步并让兴王府的人充分感受到这种进步为此目的服务就算是有些手段超出常规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唐寅苦笑。 换作一般的先生比如说隋公言这样刻板迂腐的听了朱浩的话指定会戒尺侍候或是当场严厉斥责。 学生干涉先生的教学你这是吃饱撑? 唐寅虽然在教书育人方面没多少经验但他身上有一点品质值得肯定那就是他开明和包容这种包容心必须要有足够多见识和经历才能支撑像隋公言那样的人就不会有如此表现。 唐寅道:“你这样岂不是扰乱了他们的课业进程?” 朱浩摇摇头:“陆先生在王府中时日尚短或许不知其实王府内部对世子的考校每年都会进行很多次或许是陆先生刚进王府再加上袁长史的离开近期兴王才没有考校但若是兴王过一段时间过问世子课业陆先生敢保证世子学到了你教授的知识?” 唐寅又沉默了。 教桉是朱浩编的通俗易懂但有个问题也是自古以来师生间最大的症结所在那就是老师教的内容学生未必听得进去讲台上归老师课桌后边不妨碍学生神游天外一样的先生教资质相当的学生却能教出个天差地别。 “朱浩你想说什么?”唐寅也慎重起来。 朱浩口气随和一点没有要跟唐寅较真的意思完全就是在讲述自己的建议:“世子贪玩课堂上的知识学得不会太多只有制定合理奖惩措施让其知道学会了有奖励学不会有惩罚才能令其沉下心来读书。 “不能苛求每个孩子都严格自律自律是建立在某种基础上比如说京泓他算是自律学生的代表可也要有家庭给他塑造的争强好胜之心作为铺垫。” 唐寅想了想点点头朱浩这话挑不出毛病。 “世子乃是未来的兴王我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习如何才能做到奖惩有度?”唐寅认真跟朱浩探讨起来。 朱浩道:“陆先生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我只用自己的办法……我拿这东西作为奖品……” 说着朱浩把一个玻璃球丢给唐寅。 唐寅接过后放在手心里看着阳光下晶晶亮的弹珠惊讶地问道:“此……乃琉璃?为何能做到如此清澈透明?莫不是王府敬献的贡品?” 这年头品相好的玻璃珠真的可以作为宝石而一跃成为贡品般的存在正因卖相好几个孩子才会那么喜欢。 朱浩道:“这是我造的。” 唐寅:“……” 对唐寅来说这个说法很无语却是“见怪不怪”毕竟他为朱浩脑补了一个很强的师门不想计较朱浩是怎么造出来的。 “我先前把这些琉璃珠给了他们让他们充分体验了一把玩弹珠的快感然后又从他们手上赢过来再告诉他们想拿回去除非他们能通过我的考试……都是平时学过的东西按照成绩高低分配琉璃珠谁的成绩好拿到的琉璃珠就多如此谁不认真考……” 说到这里朱浩突然探头看了眼教室厉声喝道:“那个谁我看到你四处张望这是考试非常严肃的事情如果不老实的话就当作弊处置到时算不合格。” “哼!” 里面传来朱三不满的冷哼。 显然刚才她想偷看京泓的试卷不想被朱浩抓了个现形。 等朱浩回过头时唐寅神色间饶有兴趣:“朱浩别看你年岁小但你身上有很多闪光点既如此今日午前这段时间就交给你考试我旁观一下便可。” …… …… 唐寅并非迂腐之辈。 发现朱浩有手段而这种教、考并行的方式或许更适合提升世子的知识储备那他为何要出言反对呢? 他跟朱浩虽然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师徒但至少不是敌人两个忘年交一起讨论一下如何教导世子让他觉得很有趣更为他省下不少事从未从事过教育事业的他也可以避免走弯路……各取所需。 唐寅来到讲台后的座位坐下朱浩也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直到考试结束唐寅也未参与进来就连之后的阅卷都是由朱浩负责。 “怎样?可以还我们弹珠了吧?” 朱三在几个孩子中成绩之差仅次于陆炳但她却拿出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朝朱浩发飙。 朱浩道:“成绩最好的是京泓其次是朱四……这几段章句集注有错漏之处拿书本仔细对照一下!” 朱浩把朱四的考卷交还回去。 朱四看了看上面的批改处一拍脑门儿:“哎呀还真错了。” “考试的时候想什么去了?这么简单的内容还能错?这可是死记硬背的东西莫非还等着别人指点你?课后默写五遍……” 朱浩态度严厉。 朱三一脸贼笑:“让你好好学你不听这下被朱先生给教训了吧?小朱先生我的考卷没问题吧?” 朱浩抬头打量朱三:“你说呢?” 朱三顿时气势不足。 刚才作答时她就感觉处处错漏不然她也不会试图去偷看好学生京泓的试卷她嘟着嘴道:“你不会让我跟他一样也默写五遍吧?” 朱浩摇头:“不用。” “哦那还差不多。” 朱三松了口气。 朱四笑道:“那是不是让她把错的地方默写十遍?” 朱浩道:“那也不必只是弹珠分配方面一共十五个我一次分十个京泓拿四个朱四你背默完毕检查没错的话过来领四个陆炳一个……” 朱三眨眨眼:“什么意思?你只分配十个……那不是只剩下一个给我?” 几个孩子一齐用古怪的目光打量她好似在说恭喜你终于学会算数了。 “凭什么?他俩都是四个就我一个?这不公平!陆炳交白卷的……居然跟我一样?朱浩你这样做有失公允知不知道?”朱三大声抗议。 朱浩道:“那你回去认认真真检查一遍这次让你照着答桉抄写完后再来领一个弹珠是我的……不满意可以不玩这个游戏或是以后再有考试你不参与反正最近我搞出来的好东西有的是。” 朱三别提有多委屈了。 堂堂郡主在王府中谁都欺负不得但到了课堂上却是人人都可以不给她面子。 “抄就抄等我拿到两个弹珠后想办法把小四的赢回来……哼朱浩你等着!反正我不再跟你玩弹珠这样就不会输了!” 朱三是个有心机的小姑娘此时她已经盘算好如何从弟弟手上骗弹珠了。 …… …… 中午散学。 朱三、朱四和陆炳都回内院吃饭唐寅却跟朱浩一起出了王府他说要在周围寻摸个住处其实是想跟朱浩说说话。 “朱浩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或许是孩子间好说话吧先前看世子认真默写的样子他似乎真的接受了你的规则。” 唐寅由衷地道。 朱浩道:“陆先生也可以组织考试施行奖惩制度。” 唐寅苦笑着摇头:“没办法我可没弹珠那玩意儿……你要是交给一些黑心商人一枚就能卖出个一两银子却被你拿来当玩物。” 这话听起来没错但朱浩并没有打算靠弹珠发家致富。 珠宝这东西讲究的是认可度。 在大明就连翡翠都不是很值钱翡翠真正值钱要等到明末之后珠宝价值的上限和下限很高跟金银这样的硬通货差别很大。 好似玻璃珠。 卖好了的确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枚送给皇帝甚至还能当作贡品价值百两也完全说得过去。 但不是人人都认可平常收藏珍宝古玩之人谁会拿高价买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 所以朱浩研究玻璃制品并不是走珠宝这条路当然如果能把银镜造出来的话价值……还是非常高的光是贵妇对此物的需求就非常大。 朱浩将引领时尚。 “陆先生你真准备住在王府外?难道不担心宵小觊觎?”朱浩转开话题。 唐寅笑道:“没事我想过了安陆距离南昌有段距离宁王有心谋乱就算要在湖广闹事也不敢太过张扬……行大事者岂能如此不小心?” 朱浩摇头:“那要看是谁天下参劾宁王谋反者比比皆是他仍旧可以呼风唤雨朝廷对他无可奈何他岂是那种普通的谋乱者?陆先生你还是小心点吧不能为追求一点自由把一辈子的自由给搭进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8章 长久生意 朱娘在考察过儿子的工坊后决定加入进来。 朱浩很满意母亲的态度母子二人回到家中把事情跟李姨娘一说李姨娘不解地问道:“姐姐之前不是说不去牵扯旁的生意?这怎么只去了一趟就改主意了呢?” 李姨娘目光有些促狭好像在说你这个当娘这么没原则?跟儿子出去一趟就动摇? 朱娘不知该怎么形容支吾半晌后解释:“亲眼见过后觉得还算像模像样索性现在也没事情做。” 如何个“像模像样”法她却没说。 但朱浩心里清楚但凡去过实验室参观过的人都会惊讶于实验室的规模以及其中蕴含的超出这个时代的科技感能把沙子烧红通过机械进行吹摊直接变成瓶瓶罐罐……简直鬼斧神工。 朱娘到底有些眼光才去考察一次就下定决心投资。 “娘城里这个工坊属于实验性质真要大规模生产得到城外河边开工坊大概需要一二百两银子的样子。”朱浩做出规划。 你决定投资我立马跟你要钱。 朱娘蹙眉:“需要这么多?” 朱浩笑嘻嘻道:“不多得交一些专利费大批量采购物资以及支付工人薪资等等关键是要在河旁建厂房……也就是工坊再加上打造一些铁质容器以及陶罐等等……”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花费多少你列个清单我会自己管控……不能把银子给你你只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朱浩吐吐舌头:“娘这是要窃占我生意啊你一上来就当大当家?” “哈哈。” 李姨娘在旁取笑“浩少爷你才知道你娘的想法?如果跟进这生意当然得由你娘来做主……你娘是大当家你只是个小当家。” 朱浩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其实巴不得朱娘出面主持大局这样他只要把实验完成后续工作就可以交出去反正朱娘赚的钱都是他的没有什么信不信得过的问题…… 朱浩事业的重心还是放在科举上若将来有一天当官就没法兼顾生意场上的事了。 朱娘负责的话…… 简直是他坚实的后盾! “那娘明天正好我休息咱一起出城选址工坊对水的需求量很大要造几部水车……其实之前我找人看过到时你参考一下……” …… …… 朱娘把晒盐的事情交出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精神萎靡郁郁寡欢。 她是女强人性格只是受困于时代没有机会表现是儿子打开了她心中的潘多拉魔盒让她感受到那种女人也可以当家作主、出人头地的畅快感。 丈夫没了寡妇带儿子本来就没什么奔头但若把所有精力放到事业上她的人生将会精彩许多。 半个月过去。 朱浩跟朱娘合伙的工坊开始投入生产首先做的便是玻璃容器各种透明的瓶瓶罐罐均在此列。 而在制造过程中吹摊出来质量较好的平板玻璃朱浩则利用化学镀银的方法尝试做银镜。 又因为吹摊法所得平板玻璃质量不佳朱浩开始实验以压延法、浇注法等方法制造平板玻璃。 整个春天朱浩几乎都在搞这些东西实验室成为了大明产业化生产的科技储备所对三酸两碱的研究也更一步深入。 四月初九这天苏熙贵终于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到安陆他想找朱浩谈有关盐场改进晒盐工艺之事便在手下掌柜引路下于中午时见到自王府散学归来跟朱娘一起见他的朱浩。 “苏掌柜给你看点好东西……” 朱浩把刚刚制造出来玻璃制品一股脑儿地拿给苏熙贵看。 苏熙贵仔细看过正疑惑间旁边跟随他来的掌柜提醒:“东家好像是琉璃……” 苏熙贵不解地问道:“三夫人朱少爷你们最近不晒盐改造琉璃了?以往只听说岭南那边有人捣鼓这玩意儿怎么手艺传到湖广来了吗?” 朱娘听了很紧张感情这不是自家专有? 儿子可不是这么说的自己往里面投了至少一百两银子……不会连一点销路都没有吧?这是要赔得底儿朝天的节奏? “苏东主你不会觉得我们的工艺是那些小作坊能比的吧?这种材质……” 朱浩说着突然拿起一个玻璃瓶往地上一丢只听“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把苏熙贵吓了一大跳。 苏熙贵身体往后一缩:“这么好的东西怎说丢就丢了?怎么也价值个一二两银子吧?”说着用求证的眼神看向跟随自己过来的掌柜显然不太懂行需要问问手下这东西是不是有市场。 掌柜也吃了一惊。 琉璃制品最怕承受外力就像白玉一样从没见过朱浩这般浪费东西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家产品质量好?摔起来声音清脆? “再给苏东主看个好东西。”朱浩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这玩意儿朱娘都没见过。 苏熙贵接过去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差点儿手不稳将此物落到地上朱浩赶紧提醒:“苏东主可要谨慎这东西打碎了我没法给你弄新的……要说刚才那瓶子价值一两银子你说这东西价值几许?” 朱娘探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前来上茶水的茶楼伙计也忍不住打望。 “看什么看?下去!” 苏熙贵把东西收入怀中不让人看等把伙计训斥下去后才又把东西拿出来展开在朱娘和手下掌柜面前一桌子的人都吸了口凉气。 乃是一面镜子。 这时代只有铜镜磨出来的镜子质量如何一言难尽。 而眼前的则是标准的玻璃镜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简直把人脸照得一清二楚。 “朱少爷这东西你还有多少?哦……三夫人这不会是您造出来的吧?”苏熙贵眼下都不知道该跟谁谈生意了。 朱娘用诧异的目光打量儿子最近都是她在打理工坊玻璃瓶、琉璃碗、琉璃杯甚至琉璃瓦都见过不少可这镜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竟不知儿子会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欺瞒自己。 朱浩叹道:“苏东主还是谈谈这东西价值几何吧……我也发愁这玩意儿造价太高一片小镜子成本就要好几两银子这要是成本价卖出去怕是都不容易吧?” 苏熙贵笑而不语旁边掌柜提醒:“这世上有好东西就不怕没销路……天下间有钱人多了去了。” “那这样一面小小的镜子价值几许呢?”朱浩问道。 苏熙贵试探地开了个价:“十两?” 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说少了随即改口:“十五两总能卖出去的。” 朱浩笑着把苏熙贵手上的镜子拿回来苏熙贵咽了口唾沫居然有点舍不得不管这东西价值多少你小子是不是先给我来上一块? “我这里还有点别的东西凸透镜和凹透镜具体用来做什么……是这样的有的读书人眼睛看坏了看远处模模煳煳如果戴上镜片……眼前一片清晰……还有的人呢主要是老年人看不清近处如果用上相应的镜片也会看得清清楚楚……” 这边朱浩口若悬河苏熙贵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娘大感意外。 我们不是在搞玻璃器皿吗? 就是一些瓶瓶罐罐我还在发愁有没有销路呢看看人家陶瓷没多贵啊你一个玻璃器皿就想卖一两银子以上? 可当听了朱浩介绍的产品好像刚才打碎的那个玻璃瓶完全不值一提。 苏熙贵听完朱浩的讲解眼神发直:“朱少爷您不是开玩笑吧?眼睛坏了那是病自古以来都治不了……你用个琉璃片放在眼前就有这神奇的功效?” 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近视眼和远视眼老年人的老花眼也是远视眼的一种几乎人人都会得。 如果这东西真能摆上市场前景有多大苏熙贵自然分得清。 “就知道苏东主不信要不这样吧苏东主去找几个人等下午我散学后把镜片拿来到时让他们验证一下不就行了?”朱浩笑道。 苏熙贵赶紧对旁边的掌柜吩咐:“看看随从里谁老眼昏花再找个读书把眼睛读坏了的年轻人这就给朱少爷找来……快!” 遇到这种好东西还能等到下午?你小子莫不是要把我苏某人急死? 朱浩道:“苏东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作何这般着急?急也没用我东西都没带在身上好东西还是一样一样展示为宜我们先谈谈这银镜……姑且如此称呼到底值多少?我一个月最多能制出二十面银镜大小……差不多就这般大你准备以何等价格来收?” 苏熙贵听明白了朱浩的意思。 怪不得这小子不把所有好东西一并拿出来呢。 先透露后续还有好东西但要看诚意!别以为之前有过交易我就要把所有好东西都卖给你你要是现在不给个诚心诚意的价那可以“治眼睛”的琉璃镜片你也就用耳朵听个响甭想再见!(未完待续) 正文 第169章 捆绑销售(加更) 生意在“友好氛围”中谈定。 朱娘母子离开时苏熙贵笑脸相送等把人送走脸上多了几分苦闷。 跟着自己东家来谈买卖掌柜感叹道:“东家您平时挺精明一个人怎就吃这种哑巴亏?那镜子再好一面四五两银子顶天您居然出十五两收他?还一个月收二十面……咱能卖得出去吗?” 苏熙贵侧头打量:“老王啊你是不会算账还是脑筋缺根弦?” 老王:“……” “我让朱家小子确保他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一旦别人彷制出来我一两银子都不会给他……难道我把东西拿回去不会找人研究一下?全天下真就没一个工匠能彷制出来?”苏熙贵说出他的理由。 老王恍然原来高价收购为的是便于彷制啊。 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 之前跟朱浩计较什么独家销售说怕什么被别人彷制结果苏熙贵拿回去后自己便要彷造。 苏熙贵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不出点血怎么换到好东西?他说的能治眼疾的琉璃片我倒觉得市场前景更大。” 老王摇头苦笑:“孩子的话您也信?那位三夫人都没说有呢。” “你知道个屁!” 苏熙贵噼头盖脸就是一通大骂“他要真没本事晒盐方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朝中那么多精明人连户部都查验过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大明沿海所有盐场都赶在夏季出盐旺季前修造盐田能以对普通人的想法估摸那小子? “所以说怎么我是东家你们只能跟着喝口汤?连这点见识都没有……白瞎跟了我那么多年。” 老王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却只能低下头一语不发。 苏熙贵继续骂骂咧咧:“不开眼的东西还不赶紧去找眼睛坏了的人?多找两个下午见到那小子若真能拿出他说的那玩意儿骗也得骗到手!” …… …… “小浩为何有事情你不提前跟我说?那个什么镜子你从哪儿弄来的?那可不是咱们工坊做出啊。” 朱娘先前就想问回去的路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朱浩摊摊手:“如果我在工坊做的话那些工匠很快就会知道秘方这种独家买卖可就做不长了十五两银子一面的镜子……成本价一钱都不到目前来说每月有三百两的纯利润我为什么要犯险让别人获悉秘密?” 朱娘无比震惊:“那不是镀银的吗?上面的银子需要花钱……你居然说连一钱银子成本都不到?” 朱浩笑道:“娘上面就薄薄一层再说也不全是银……总之这生意咱一本万利就对了。” “那……这……” 朱娘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朱浩道:“娘咱还是要有起码的戒心……苏东主这个人吧看起来实在但其实花花肠子也不少从咱手里十五两银子一块买回去但凡销路不佳肯定不再购买或者直接压价……不过刚开始我觉得他是不愁销路的……” 朱娘皱眉:“你确保外人学不会?” “谁能学会那就牛逼了……这可涉及许多化学知识……我料定没个十几年工夫他研究不出来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真研究出来了我立马换下一种商品管保他们跟不上我们研发的进度。” 朱浩没指望靠银镜发大财眼下发点小财倒是可以。 双赢的买卖最好做一旦某一方发现无利可图那生意就进行不下去了。 有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伙伴朱浩并不觉得很差劲至少苏熙贵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还在帮他姐夫追求仕途上的进步而朱浩能带给他独一无二的东西可以迎合生性喜好新奇玩意儿的朱厚照。 君臣相宜官场进步才有保障苏熙贵自然把朱浩捧得高高的如此他这个官商也可以做得长久。 …… …… 下午散学朱浩从王府出来时马车早已等候在那儿除了于三赶的马车苏熙贵的人也来了。 朱浩乘坐于三的马车顺利到了王府西门附近的一个茶楼这里距离戏班租住的院子也很近上楼后发现苏熙贵已等候多时而朱娘则没来。 “朱少爷你娘呢?” 苏熙贵很好奇朱浩只身前来。 朱浩提前散学出的王府朱娘以为还要等些时候自然没那么早赴约。 朱浩道:“我已把东西带到叫你找的有眼疾的人可有寻到?” “都在隔壁等着呢随时可以叫过来。有读书眼睛看坏的也有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 苏熙贵说着发现朱浩真的把几块小玻璃片拿了出来。 他瞥了一眼并不觉得这东西有多神奇。 等招呼王掌柜把隔壁患有近视眼和远视眼的人叫过来各自试过朱浩的镜片后其中一个读书读坏眼睛的老学究最是夸张惊喜地指着桌上一只蚂蚁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连那只蚂蚁有几条腿都能数清楚。” 苏熙贵居然煞有介事地问道:“那你说有几条腿?等等桌上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伙计!” 伙计赶紧上来把桌子收拾一番说了半天道歉的话赔了两碗免费的茶水苏熙贵才没有打算继续追究。 “嘿朱大少要不怎么说跟你做买卖就是踏实呢?这东西我不说别的我先高价买几个镜片回去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如果销路好的话……” 朱浩打断苏熙贵的话“这些都是样品我会将其做成眼镜……就是把镜片固定到架子里平时搁鼻梁上即可正常用眼另外也可以制成单镜片使用……价格方面好说一面成本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老王大惊失色:“十两?朱少爷您这是明抢啊。” “抢什么抢?会不会说话?” 出言教训老王的居然是苏熙贵他恶狠狠地喝斥“你觉得十两银子贵总有人认为便宜……那些王公贵胄为了看清楚东西哪个不想用这玩意儿?你以为这是给平头百姓用的?他们也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朱大少你可别见怪手下人不懂规矩。” 朱浩撇撇嘴这是在教训手下吗? 分明是指桑骂槐! 但这东西别的特点没有就是贵不服来咬我啊。 我搞新发明出来要是能在平民和贵族中都有市场还用得着找你苏熙贵合作?摆明了就是走高端路线赚点“黑心钱”怎么了? 天下独此一份! 难道让我靠走量赚钱? 当然是要以质取胜! 你苏熙贵不会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朱大少你看……是不是先给我一点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不白拿……就按收购价……去拿五十两银子来。” 苏熙贵打算拿样品回去召集人手好好研究一番看看能否彷制出来。如果一切顺利五十两银子就可以解决问题管你朱浩开什么价我以后不买了看你怎么办! “可以。” 朱浩一点也不担心会被人偷去技术道“那我给你两面镜子一面老花镜一面近视镜再加上两面银镜正好五十两……苏东主如果你想回去自己找人做的话我劝你别浪费精力我这玩意儿没个十年八年你研究不出来就算你把我的工匠全挖走都没用。” 朱浩一脸自信。 苏熙贵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生意刚开始做朱浩就把他那点小心思看透了。 老王用嘲讽的目光望着自己东家好似在说看看人家都把你的路给堵上了就这你还自我感觉良好? 苏熙贵并不喜欢在钱财利益外的事情上跟手下较劲儿哪怕刚才骂了一扭脸就不记得有这回事他招呼道:“王掌柜赶紧把东西收拾妥当……银镜我要拿回去给我夫人……朱大少你可别误会好东西……当然要让身边人试用一下。” …… …… 朱娘赶到茶楼的时候苏熙贵已经回客栈去了。 朱浩把五十两银子交给朱娘:“娘这是你前期投资的一部分剩下的就要靠长期经营慢慢回本了。” “苏东主给你的?”朱娘莫名其妙。 生意都还没开始谈呢就先给钱了? 朱浩道:“我给了他一些样品不白给当然要拿钱……娘别担心他回去彷制一时半会儿彷不出来他连块透明琉璃都做不出还想做更高端的产品?有的他忙活。” 朱娘感觉此行很多余好像上午跟下午跟苏熙贵谈生意自己就是走了个过场。 “娘苏东主过几天就走我们要加紧时间把货生产出来。”朱浩道。 朱娘不解地问道:“那些瓶瓶罐罐苏东主会要吗?” 朱浩道:“我刚才已经跟他谈好了捆绑销售他不要也得要总不能拿了我们的好东西剩下不太赚钱的就丢下不管吧?我们不是搞慈善赚钱要紧要不然他就别跟我们合作我们另寻买家。” 朱娘对儿子的魄力很无语。 面对一省藩台的小舅子能把生意做到这么主动甚至可以说有些咄咄逼人朱娘自问没那勇气。 她有些想不明白苏熙贵做那么大生意一个人某些事上怎会如此犯煳涂呢?(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0章 朱娘的格局 朱浩跟苏熙贵谈了一场生意颠覆了朱娘很多观念。 等回到自家租住的小院把详细内容跟李姨娘一说……光是银镜每月二十面的利润就高达三百两加上近视镜和远视镜每月收入过六百两如果再加上那些瓶瓶罐罐每月利润奔着一千两去了而一年的纯收入将近一万两…… 李姨娘咋舌:“乖乖不是说去谈生意吗?你们这是去抢钱铺子啊……就算是钱铺子也没这么多钱。” 朱浩笑道:“姨娘这只是建立在最乐观的估计上现在只有到手的五十两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就这样连我们投资钱都没赚回暂时还处于亏本状态。如果苏东主拿我们货回去卖不动后面就不会再采购或者我们选择降价销售。” 李姨娘喜笑颜开:“那也很好了去一趟就白赚五十两有这等好事笑都来不及操那么多心干嘛?基本等于苏东主给咱把建工坊和购置材料的钱给出了用别人的钱做生意……啧啧!” 李姨娘是个实在人先不论自己身家有多少能从别人身上薅一笔是一笔。 “如果回头二十面镜子不够卖的话我们一次卖一百面那是不是每月就有一千五百两?到底是什么镜子?” 李姨娘一边憧憬着发财的美梦一边琢磨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苏熙贵如此舍得掏钱。 然后朱浩就从怀里拿出两面镜子比给苏熙贵的还要大朱娘和李姨娘各一面。 这下别说李姨娘就连朱娘都拿在手上爱不释手最后朱娘把镜子交还朱浩:“我们还是卖给苏东主吧这可是……十五两银子呢。” 朱浩笑道:“娘其实这镜子每月我想造多少就造多少现在告诉他一个月只能造二十面其实是饥饿营销就是不能管他饱…… “话说物以稀为贵如果烂大街的话谁会出高价买这玩意儿?每个月供应量压低那在像南北两京和苏、杭这样的大城市镜子就是贡品级的存在别说十五两就算卖五十两、一百两也供不应求。” 李姨娘听了咽口唾沫:“要么怎说还是浩少爷会做生意姐姐我看我们以后要多跟浩少爷学学。”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怎么又临阵脱逃帮孩子说起话来?就因为他给了你一面镜子你就这么没原则? “好了娘供货协议明早去签今晚我们是不是吃点好的庆祝一下?话说我最近口味寡澹得很想吃点好的……”朱浩发出抗议。 最近无论在王府还是家中清汤寡水的时候居多。 王府讲究勤俭节约而家里则要以障眼法蒙骗朱家人……若是被老太太知道这小院一家子把宅院交出来后还能大鱼大肉岂不是又要动坏心思? 可问题是如今事业第二春都已经续上还装出一副穷酸样怎么都说不过去。 “行姨娘这就去给你做猪肉菘菜馅的饺子。”李姨娘把镜子揣进怀里想到这是十五两银子才能买到的好东西连做饭都更有干劲。 朱浩苦着脸道:“姨娘咱能换点别的口味吗?” 李姨娘看了朱娘一眼:“要不咱换猪肉韭菜馅的?” 朱浩道:“我要吃大肉馅的不必非得是饺子包子也行嘛或者肉饼给我烙一摞我拿回王府吃。”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就你会吃……也罢家里有多少猪肉都给他做了不够的话去买点回来回头让申屠户多给咱留点骨头啥的小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可要好好补一补。” 发现事业重上轨道朱娘感觉不会再坐吃山空做事也有了动力。 装穷神马的她也就抛诸脑后。 “还是娘疼我。” 朱浩笑嘻嘻一脸讨好的模样。 李姨娘学着朱娘白了朱浩一眼:“就你娘疼你姨娘不疼你是吗?今天可是姨娘给你下厨。” 朱浩咧开嘴笑着:“一样疼一样疼。” …… …… 又过了两天。 朱娘母子跟苏熙贵把供货协议签定好工坊正式开始对外销售玻璃制品。 苏熙贵这次来安陆没住多久走得很急或许是他知道安陆这小地方除了朱浩这个宝库外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连唐寅欠他那幅画他都不记得去讨要带着朱浩给他的样品就跑回省城去了。 “苏东主走得有点急了。” 朱娘把第一批货供上货款六百两到手心潮正澎湃便得知苏熙贵没留下验货人就走了。 朱浩笑道:“娘这您就不清楚了吧?苏东主背后站着的黄藩台因为上奏提出晒盐法得到朝廷嘉奖不久就要入朝当京官应该是从六部侍郎做起…… “这时候苏东主拿到我们的好东西当然是要赶紧回去找黄藩台看看能不能将其当做贡品献给皇帝或是打点朝中权贵。” 朱娘一脸不信的神色:“不过只是几块琉璃能当贡品?再者说了怎么个打点法?” 朱浩分析道:“陛下身边受宠的贵人有吧?不稀罕能照清楚花容月貌的镜子?阁老大臣老眼昏花者比比皆是吧?难道他们不需要老花镜?朝中翰林院和六科患近视眼的不在少数来上一副的话朝议时还不得为黄藩台说上几句好话?这些可都是人情哪……” 听了儿子的话朱娘震惊起来。 普普通通的琉璃制品一碰就碎的东西居然能拿来结交权贵甚至当作贡品送给皇帝? “好了娘第一次生意完成相信这批货苏东主不会拿出来卖都将以人情的方式送出去…… “市面上没有的东叫好东西而且指定不够他送的回头还会跟我们要一批……我们先要保证瓶瓶罐罐供应上这样每月起码有二百两左右的收入娘可要督促好工坊那边不能懈怠……” 朱浩说完便要赶在日落前返回王府其实是去看看戏班的运营情况。 “对了娘既然赚到钱能不能分给我一点?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朱浩想从朱娘手上拿点银子。 辛苦一场虽然给家里赚钱等于是为自己赚钱但不能白辛苦吧?朱浩前期自己也有投入当然加起来也没二十两。 朱娘皱眉:“需要多少?” “一百两。” 朱浩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朱娘眉头蹙起:“一百两?那么多钱怎么花?你需要钱的话随时跟娘要但一下子不能给你这么多。” 朱浩急忙道:“娘最近我也开始花钱了好不好?研究东西买材料什么的这些不用钱吗?还有保证村里那些孩子读书和学手艺处处都要用到钱……我又不乱花你就给我嘛……” 朱娘道:“小浩不是为娘不给你是咱身边有活生生的坏例子……你本家大哥看他大手大脚花钱成什么样了?娘这是为你好。” 朱浩撇撇嘴:“可是娘我在王府里也要花钱啊陆先生那边是不是得打点一下?平时躲起来完成给镜子镀银还有研磨远视眼和近视眼的镜片这些都需要用到钱……高度保密的技术不能轻易泄露出去否则工坊的工匠一旦被苏东主收买……”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银子给你但你放哪儿?”朱娘很快便同意下来。 朱浩笑道:“我身上放一些王府放一些……这一百两属于必要的投资娘就别心疼了我自有分寸。” 朱娘想了半天才进屋子从刚领回家的六百两现款中拿出一笔塞到一个包袱里:“几封银锭你数数不够的话回来再要这儿应该有八十多两吧。” 朱浩吐吐舌头:“一百两折八十两有点少啊。” “不满意?” 朱娘说着大有过来把银子拿走的架势。 朱浩赶紧把放银子的包袱揽入怀里笑道:“还是娘好那孩儿先去喽。” 说完一熘烟跑了。 …… …… 朱浩出门朱娘望着儿子的背影怅然若失。 李姨娘过来问道:“姐姐刚给了浩少爷多少银子?” “他要一百两我给了他八十多两。”朱娘道。 李姨娘又咋舌:“这么多?那姐姐不怕他乱花钱?这么小的孩子拿这么多银子在身上……” 朱娘叹道:“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方子怎可能是他自己看什么古书得来的?很可能就是陆先生给的方子…… “现在咱用别人的方子赚钱不应该回报一下?小浩识大体他肯定会想办法让陆先生或是给他方子的那个人收下再说他在王府里也的确需要花钱上下打点……朱家人在王府里边不小心一点怎么行?” 李姨娘这才知道原来朱娘也是有“格局”的。 王府之前在朱浩回去读书的事情上帮了家里一把……王府自然知道朱家留在安陆是干嘛的如果只想着得到王府的回馈而不想付出那结果很可能是一家子无处依存。 “对了妹妹我找了外地的金匠从他们手上买了一批金子回来都是足金咱把金子打了做一点首饰什么的你一份我一份平时不要戴出去留在身边也好做傍身之用。” 李姨娘一听不由喜上眉梢。 夫人没亏待儿子的同时也没亏待自己。 生活在这样一个和睦的家庭真好!(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1章 专业吃软饭 午后。 兴王府下午。 上课时间没到朱三和朱四便早早过来京泓和朱四正在玩弹珠两个人杀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 朱三把朱浩叫到一边送上一个精致的食盒打开后里面摆着五颜六色的点心:“朱浩尝尝我给你带的好东西很甜的。” 朱三眯着两道月牙眼一脸和善的笑容那眼神好似在说快吃啊吃完了你就掉进我的陷阱里了。 朱浩摇头:“无事献殷勤下一句是什么?” “这可难不倒我非奸即……嘿你什么意思嘛?我给你吃好的你就这么恶意数落我?”朱三双手叉腰活脱脱一个母老虎。 以往她要扮世子需要有所遮掩但现在女孩衣服都换上了不用刻意整理妆容小女儿家的神态表露无疑。 “说吧想要什么?” 朱浩也不客气拿起一块点心就放入嘴里。 朱三脸上重新堆笑:“那个弹珠能不能再给我几个?我全都输给小四他这个人诡诈得很每次都把我弹珠赢走现在他手里的弹珠都快有二十个了我却一个……都没有他们俩还不带我玩。” 玩弹珠自然是有输有赢。 朱三作为女孩子玩游戏方面的天赋明显不如京泓和朱四因为这两个小子会算计。 看起来平时输赢有来有回但京泓和朱四的胜率明显要高出朱三一大截最后的结果就是朱三把到手的弹珠一步步输给朱四……因为放学后她也会跟朱四玩就算三盘中只输两盘她手里的弹珠慢慢也就没了。 弟弟拿弹珠当宝贝一样她绞尽脑汁也没办法要回来只好跑来央求朱浩。 “之前我已经按照考试成绩发了三次弹珠现在给了你不给他们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朱浩拿出公平公正的态度。 朱三挤眉弄眼低声道:“你悄悄给我我不告诉他俩……再说了他俩的弹珠都是赢我和阿炳的你看看阿炳多可怜?你多给我几个我分给阿炳我俩再去跟他们战过!” 不但想从朱浩这里拿到额外的弹珠还想连陆炳的那份一并贪了……朱浩很想说小姑娘心机很深啊。 “我手头也没太多回头再说吧哦对了下次考试……” 朱浩的话还没说完朱三板起脸来:“你吃了我的点心难道想不负责任?” 朱浩差点想说姑娘你可别诬赖好人我吃的是点心不是你的豆腐。 “天天考试考试平时没事称呼你一声朱先生你还真把自己当先生了?为了几个弹珠至于吗?还做不做朋友了?” 朱三开始道德绑架。 朱浩道:“我说的是下次考试的奖励可不是几个弹珠最近我新得了一样好东西……” 说话间朱浩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 银光闪闪瞬间就把朱三的目光给吸引了。 “这是什么?” 朱三伸出手去抓却被朱浩一把将她的手给打了回去。 朱三摸着自己被打得红通通的手背恶狠狠瞪了朱浩一眼却顾不上指责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注意力全都放在镜面上那东西……真像有魔力一般……弹珠诚可贵可美丽价更高啊! 小姑娘终归还是有独属于小姑娘自己偏爱银镜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为女人所准备朱三虽然还没开窍却也知道追求美好的东西。 “我看看不行吗?” 朱三可怜兮兮地望着朱浩。 朱浩摇头:“不行这东西很脆万一打碎了你可赔不起而且我就一面打算作为下次考试奖励用的……你要看可以我拿着你看吧。” 当朱浩把镜面对着朱三朱三看到镜子里影射自己的脸庞樱桃小嘴瞬间咧开一个笑容浅浅酒窝中愈发想要在镜子里找到真我。 “考试可不行一定会被京泓赢走的。” 朱三发现朱浩收起镜子立即发出抗议。 朱浩道:“这次我考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算术……你不是说自己很擅长这种类型的题目吗?到时我出几道算术题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而是更深一步的图形题只要你够聪明就有机会赢。” 朱三听得一头雾水。 但有一点她知道若真要以学识比拼来获得奖励自己绝对没机会赢得那面镜子。 不但京泓是个学霸连弟弟都在学习方面表现出非凡的潜力而自己……平时就知道追求漂亮晚上回去还要被母亲催着学习女红她都没想明白自己一个郡主为啥要学那玩意儿。 …… …… 院子里。 京泓刚赢了一把从朱四那里赢走一个弹珠但两个人还在继续对战。 “他们在说什么?” 京泓回头看到教室内朱三坐在朱浩旁边小脸皱巴巴的。 朱四没回头随口道:“中午她最后一个弹珠也输给我了跟我要我没给她就拿点心给朱浩想做交换……我觉得朱浩不会给她。” “哦。” 京泓点点头随即又用不解的目光望向朱四“你怎么知道朱浩不会给?” 朱四笑道:“明摆着的事情我三姐胃口太大了就好像个无底洞给她一次她还想再要朱浩知道这种事不能破戒不然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朱浩荷包里的弹珠会被掏空的。” 京泓这才明白其中之意。 虽然他读书上很有一套但在为人处世上有一定短板就是说老天在给他很高智商的同时却没有匹配相应的情商。 要不是有朱浩在王府几个孩子中间充当润滑剂京泓在这种封闭的环境内会显得异常孤僻恐怕连陆炳都不想跟他交朋友。 京泓正走神朱四惊喜道:“好耶我进洞了你的弹珠归我了。” 两个人玩了四局各赢两把不输不赢。 皆大欢喜! 抬头瞧见公孙衣进了院子想想再玩一局需要不少时间朱四和京泓便起身拍拍尘土手拉手回去。 等进了教室发现朱三居然在给朱浩捶背? 搞什么鬼? 朱四提醒:“姐先生来了你干嘛呢?” 这边不但朱三给朱浩捶背朱浩还继续吃她带来的点心莫非朱浩已经给了朱三弹珠?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朱三这会儿应该是雷霆震怒、大发雌威才对为了几个弹珠需要这么卑躬屈膝? 演太过了吧! “没事。”朱三笑意盈盈“朱浩说他落枕了肩膀疼我给他捶捶不碍事的你们回座位去吧。” 朱四用不解的目光望向装温柔的姐姐等回到座位恰好公孙衣走进教室朱三好似威胁一般低语:“说好了暂时别告诉他俩不然我跟你没完。” 朱四耳朵灵敏问道:“什么事情别告诉我们?” 朱三抛来个白眼:“小孩子家家打听那么多干嘛?下次娘的点心你少吃点我要拿过来给朱先生尝尝。” 朱四瞬间无语。 …… …… 朱浩答应朱三的是暂时不把有银镜这件事告诉别人。 如此一来朱三会在考试前想办法“坑蒙拐骗”将银镜顺走。 朱三自诩智谋过人她知道明着争是争不过的京泓和朱四的那就来点阴谋手段先讨好朱浩再试着拿自己珍藏的好东西争取让朱浩破防然后如愿以偿。 但朱浩会那么容易被她用一点小恩小惠腐蚀拉拢? 公孙衣来到课堂上笑容满面:“诸位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袁先生有信自江西南昌传来你们一定很高兴吧?袁先生在江西为官心里一直挂念着你们呢。” 几个孩子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袁宗皋写封信回来就算在信里提到我们我们有什么好高兴的?当官的又不是你公孙凤元这么激动干嘛? 朱浩举手问道:“公孙先生我想问一句袁先生有在信中提到他几时回来吗?” 朱三抿嘴一笑:“朱浩你是不是傻啊?袁先生去江西当官估计这会儿刚到任几天吧?就算回来那也要等个一年半载……难道你已经开始想念袁先生了?” “哦我就是问问或许过一段时间袁先生就回来了呢?” 朱浩耸耸肩一点都不在意。 朱四也发表自己的看法:“袁先生对我们的课业督促得很紧他回来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能晚些回来……还是晚些好。” 几个孩子的交谈有来有回全然不把公孙衣这个先生当回事。 换作一般先生能容许学生在课堂上随便交谈? 但公孙衣可不是一般人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软饭专家这么点挫折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但当他在讲台上听了一耳朵脸上的笑容慢慢澹去。 虽然他不清楚为何朱浩说袁宗皋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但有一点却明白眼前几个孩子不会因为袁宗皋写封信回来就高兴反而担心袁宗皋在信中提到要加紧对世子等人的课业督促那他们就要受苦了。 或许几个孩子巴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袁宗皋了呢。 亏他还跑到课堂上宣布“好消息”! 真是吃饱了撑的。 “行了行了此事不提我们继续上课陆先生最近忙于王府内审计账目等事项最近都不会过来有不懂的可以问……朱浩再不懂的……等陆先生回来后细讲现在我们上课!” 公孙衣打定心思吃软饭在这种心态驱使下脸皮什么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2章 坑已挖好(加更) 朱家庄园。 后堂朱嘉氏把朱万简和刘管家叫来商议一件关系到整个朱家的大事那就是迎接将要回安陆的长子朱万宏。 “……信上说头六天已从京师出发南下预计再有个十天左右就会抵达安陆到时家里会派人去官道迎接要应付好锦衣卫陪同前来的那些人……话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如果最后一步路行差踏错谁做了错事老身绝不轻饶。” 朱嘉氏很怕临门一脚大儿子又被锦衣卫的人带回京城。 这次说是朱万宏回安陆来接朱明善的班可问题是朱万宏是被锦衣卫的人“护送”回来命运掌控在锦衣卫高层手里。 作为锦衣卫世家朱家上下可不敢与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这样大佬正面相斗。 朱万简面色不善:“听娘意思是觉得我会坏事?” 朱嘉氏冷笑:“你这半生坏的事还少吗?” 朱万简自然不爱听怒视刘管家一眼把头别到一旁不再说话。 “老三媳妇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朱嘉氏把正事说完顺带问了一下朱娘的动向。 家里把朱万功的田宅拿回来后朱万简已懒得管在外漂泊的朱娘一家本身他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听到老娘的问题也不作答。 刘管家回道:“听说三夫人最近招人开工坊忙里忙外已招募到一批工匠。” 朱万简一听来劲了冷笑不已:“就说那女人藏有私房钱吧?这下倒好她居然又做起生意来了这分明是要另打锣鼓另开灶小心被人欺压到头上来了。” 朱嘉氏没好气地喝斥:“你说说看她究竟欺压到谁头上了?” 老太太有些生气这种没根据危言耸听的话大概只有这没脑子的儿子才能说得出口。 “本来就没打算赶尽杀绝他们母子几个留一点生活用度怎么了?不想却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都不安于现状……这都走投无路了还敢抛头露面做营生?对了她开的是什么工坊?”朱嘉氏不屑地道。 一个女人经营米铺生意好点儿还可以说是街坊邻里给面子那这开工坊是什么路数? 刘管家道:“具体是什么不太清楚好像是制造陶罐还有瓷器什么的听说不断从外地进购砂石回来。” 相比于朱万简的无知刘管家做事方面很有一套也颇有分寸加上这次朱娘复出做生意不像之前晒盐时藏着掖着给了朱家打探消息的机会和渠道这会儿才有情报汇报。 这次朱娘之所以明着来便是想告诉朱家我们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些但还是在努力拼搏以便东山再起。 没有铺面做生意那就改为经营工坊做生产的辛苦活总之要把朱家三房的家业给支撑起来。 “陶器?” 朱嘉氏有些摸不着头脑揣摩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嘟囔“她以前做过相关的营生么?谁给她撑门面?” 朱万简道:“娘这时候应该趁着她没成气候派人去把她的工坊给砸了彻底免除后患。” 朱嘉氏面色冷峻未做表示。 刘管家提醒:“二老爷三夫人在外做营生那是打着我们朱家的旗号即便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也最好等她的生意有了起色再说……那时大老爷自京城回来就算接管她的生意都没有问题何必急于一时呢?” “你懂个屁?懂不懂什么叫釜底抽薪?” 朱万简很不屑“之前也说随时都能把老三家的田宅拿回来可最后花费多大力气?还是……” 朱嘉氏抬手打断儿子的话声音冰冷:“一个女人出来开工坊必定血本无归成不了气候由着她去吧……眼下要为吾儿回安陆布置好一切切忌节外生枝大房那个不争气孙儿也给我看好喽他爹不回来不许他出柴房!” 朱万简一听幸灾乐祸道:“还是娘英明。” …… …… 朱家对朱娘的生意暂时置之不理。 也是朱嘉氏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完全没有基础的寡妇开个工坊能生产什么也想不到背后能有多大的利润。 对朱浩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敢让朱家知道就不怕对手玩阴的。 想要抢我的买卖? 没问题! 这又不是田宅等死物你不是喜欢我的工坊吗?给你连同机械设备一块儿就算再提供几个手艺精湛的工匠也没问题……没有我的技术作为支撑你们朱家得到这些人员和设备跟收获一堆破铜烂铁有什么区别? 想生产银镜、凸透镜、凹透镜? 没门儿! 生产中怎么保证烧红的玻璃液体的浓度?怎么才能不产生气泡?吹摊的过程中应该如何提高成型度?如何摒除杂质? 就算侥幸生产出玻璃器皿但问题是拿到哪儿销售?安陆本地能吃下这么多货? 搞这个工坊既是为了给朱娘找点事情做也是设下陷阱就等着朱家人前来跳坑。 朱浩清楚自己赚钱的点在哪里并不是那些摆在明处的玻璃器皿而是银镜和近视、远视眼镜如果没有苏熙贵的销售渠道就算是拿到这几样高端产品的生产方法也是白搭。 一环套一环。 缺一环都不能成型。 就是这么自信敢把底牌亮出来等你们上钩。 不服? 干就是了! …… …… 朱娘忙得不可开交没心思管儿子的事。 五月上旬这段时间朱浩推诿说住在王府其实每天下午早早散学就去戏班驻地或是实验室搞研究一直到入夜后才回王府。 京泓一般都住在王府每天晚上挑灯夜读能看进去多少不好评价但那用功的架势绝对不会让人怀疑他将来注定能成为人中龙凤。 转眼朱浩来到大明已一年。 这天唐寅带队陆松带着几名侍卫保护在侧朱浩、京泓、朱三、朱四和陆炳几个孩子一起出了王府到城中当初唐寅钓鱼的地方进行垂钓活动等于是一次迟来的春游。 虽然不能出城但几个孩子兴致都很高这次准备也很充分鱼竿、鱼钩和鱼饵什么的都很齐备一群孩子到了水渠前稍微驻足打望就连陆炳都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先生这里面有鱼吗?” 水清且浅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不像是有鱼的样子。 朱三在旁边一边挂饵一边大声说道:“姜太公钓鱼这是头年某个坏人说的应该是陆先生教的吧?姜太公钓鱼真是为了钓鱼吗?钓谁可不一定哦……” 陆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朱三好像在说哇郡主你知道的好多啊。 朱四则有些灰头土脸本以为河边有什么好玩的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跟自己想象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朱浩随意而安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很清楚最近吃了几次朱三送来的点心接受了她捶背按摩的服务朱三自以为得计当面提出“不合理”要求结果他只是给了朱三几个弹珠并没有将银镜赠送。 朱三非常气恼此时正绞尽脑汁想要找他的麻烦。 出言针对都算是客气的。 头天小丫头甚至放言说朱浩不给银镜她就要想办法把朱浩赶出王府。 唐寅神情澹然挂着空钩拿了根小木板凳坐下悠然道:“钓鱼讲究心境定气凝神心无旁骛是最基本的若这都做不到还是早些返回王府吧。” 当天本来就是正常上课时间现在不用在课堂里读书写字能出王府到水渠边吹吹河风欣赏下美丽的景色再装模作样钓钓鱼几个孩子当然不想回去即便觉得渠水中没有鱼可还是学着唐寅的模样垂钓。 “连鱼都没有钓也白钓。” 朱三嘟着小嘴状极不满。 朱四学着朱浩挂饵后把鱼线抛出去两三次才成功坐下来道:“三哥就算这水里有鱼你能钓得上来?” 当天毕竟是出游朱三换上男装朱四还是跟以往那般当她是兄长。 朱三愤愤然好似个深闺怨妇一样最后一个坐下。 从路边到水渠这一路都被王府仪卫司的侍卫给挡住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过往行人也没有靠近的意思即便偶尔看过来也都拿打量神经病的眼神看河边几人。自从城里修了这条水渠还没见过有人在这边垂钓的今天算是开眼了。 …… …… 清风徐徐。 初夏微风清凉河边钓鱼别有一番味道。 唐寅悠闲地对一旁的朱浩道:“今年本县童考延期定在来年开春朱浩你若是学业有成是否准备应考呢?” 几个孩子一起打量边上的朱浩和唐寅。 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科举考试是很遥远的事情现在唐寅居然鼓励朱浩去参加童生考也就是本地县试? 那岂不是说朱浩的水平已超出一般同龄孩子具备了科举进仕的资格? 京泓道:“陆先生朱浩他……年岁小了些吧?即便能报考他才八岁来年方才九岁呢。” 唐寅笑而不语。 朱浩澹然回道:“不着急我准备在王府多待几年来年县试应该不会参加。” 这回答让唐寅有些意外随即点点头:“不骄不躁不急于求成倒是进学的正确态度。” 朱浩道:“哦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人生苦短我要好好珍惜当下的童年生活多当几年天真无邪的孩子。这么早就应科举在官场过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没意思。”(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3章 坐而论道 “年轻人还是要多为将来绸缪啊。” 唐寅语带感慨听起来像是在规劝可老早就把人塞进官场的大染缸里真是什么好事吗? 朱四听闻后有几分颓丧:“朱浩这么小就能参加童考吗?那我们几时才能达到他的水平?” 朱三翻了个白眼道:“笨蛋你还用得着参加童考?你真当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在阶级差距这件事上朱三看得比弟弟透彻多了。 “先生如果这里真的一条鱼都没有我们却坚持在在这边垂钓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不是都是些傻瓜?” 京泓突然问了一句。 他不参与讨论朱浩参加童生试的事情只在意在这边枯坐的目的。 明明可以回去读书就算要钓鱼也可以到有鱼的地方城里的湖泊可不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唐寅道:“勿骄勿躁钓鱼纯粹就是个心态。” 朱浩纠正:“陆先生说心态应该不适合京泓他最在意就是结果从来都不是过程。而我在意过程比如说我喜欢做个小孩子我想京泓巴不得明天就能成人可以融入到成年人生活中去。” “嗯!?” 唐寅清高惯了对于世间事见解深沉甚至可以说已看透人世百态。 但他这种见多识广更多是一种唯心主义以自身好恶来决定别人的好恶。 朱浩补充道:“这大概就是因材施教的意义所在吧……教我和教京泓方式方法上应该有所不同?老师你觉得呢?” 一向清高自傲的唐寅闻言只能苦笑。 想想也是。 一般人做事都有目的性姜太公钓鱼不也是为了守候周文王?而眼前从唐寅自己到几个小孩又不是在等谁来看他们钓鱼若仅仅只是为修炼心性…… 你唐寅半生浮沉看透一切可以追求这种清静无为的境界可让京泓几个初生牛犊搞这一套明显找错了对象。 朱四瞪大眼:“要不……我们出城去玩吧?这个季节小兔子应该多起来了吧?” 朱三扁扁嘴道:“父王不会同意的连到这里钓鱼都有这么多人跟着出城恐怕更不得了……” 陆炳也放下鱼竿眼巴巴等着唐寅下一步安排显然他也不想坐在一个没有鱼的地方垂钓。 几个孩子的反应让唐寅彻底明白一件事他追求的东西这些孩子除了朱浩外别的一个都不感冒甚至还有些反感难怪朱浩要讲什么因材施教。 唐寅心说看来无论从学问还是心性这小子都跟成人无异甚至对人性的感悟都比我这个自诩博学的老儒生高。 他是怎么炼成的? …… …… 唐寅没有资格带几个孩子出城未得兴王点头同意他最多只能带几个孩子在城里转转。 以他的权限只要是在城里随便去哪儿都行。 然后唐寅就带着几个孩子去戏园子看戏。 这可把几个孩子兴奋坏了好像出城玩都没有听戏来得自在尤其那戏还是朱浩所写而关公的《战长沙》这出大戏他们还没见识过。 朱浩只能让于三临时准备座位一场戏唱完已过中午吃饭时间旁边负责护卫的陆松催了好几次回王府。 唐寅打招呼:“好了今日户外课就上到这里回去后赶紧用饭。走了!” “再听一场嘛。” 朱三依依不舍。 朱四、京泓和陆炳也都站在朱三的立场眼巴巴地看着唐寅眼里满是渴求。 朱浩站起身:“来听戏已超出原本的计划到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让陆先生承受了多大压力?你们要是还不知足那就是不知进退……这戏票还是我提供的谁要留下随他但下次再想出来就难了。” 相比于唐寅的随和朱浩才像那个严师。 朱浩的话果然好使。 朱四和京泓最先起身往雅间外走陆炳屁颠屁颠跟着朱三再不情愿也只能皱皱鼻子跟着一起走。 唐寅是最后挪步的那个这会儿他又多了一些不寻常的心思想把朱浩看透却发现完全看不明白。 说是个大人吧有时候还是挺孩子气还说什么要多当几年天真无邪的孩子?平时也都是孩子王带着几个同龄孩子玩得很疯。 可说是个孩子吧……能把这小子当孩子看待吗?那我唐某人在某些方面或许还不如他呢。 …… …… 进到王府。 几个孩子各自散去一直随侍在旁的陆松终于可以松口气总算是无惊无险完成护送事务。 换作别人没他这么紧张只有他知道锦衣卫的人还时刻盯着兴王府他又是安插在王府中的奸细自然明白其中凶险之处。 “陆典仗有时间喝上两杯?” 唐寅走过来笑着发出邀约。 陆松急忙行礼:“陆先生客气了卑职岂敢与您共饮?” 唐寅笑道:“我在王府中无官无职不过是平头百姓一个陆典仗大可不必如此拘礼。正好我这边有朱浩的事情想问问你……你看是否方便呢?” 从朱浩身上找不出答桉唐寅就想另辟蹊径陆松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陆松闻言皱眉。 听唐寅这意思想从他身上打听朱浩的事情? 你不是朱浩的启蒙恩师吗?他所学不是你教的?论对朱浩的了解你唐寅应该比我更深吧?问我算几个意思? 陆松对朱浩的疑惑同样很多两个人在探朱浩底细这件事上有着共通点当下拱手:“陆先生肯给卑职面子卑职自当设宴款待。” “不必不必蒋兄弟走前已招呼过去何处饮酒你与我同去话说他离开安陆我可是少了一个好酒友啊!” 蒋轮在王府没有正经事情但吃吃喝喝总少不了他。 唐寅跟蒋轮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才名卓着一个则是半吊子学问的军户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那种。 可就因为两个人都很喜欢喝酒再加上唐寅在王府中挺自卑的觉得一切都是沾了朱浩或是朱浩背后那位高人的光喜欢喝点闷酒跟蒋轮一起喝酒的时间逐步增加交情也日益深厚。 蒋轮到京城去送贡品唐寅自然不会同去。 蒋轮走之前已告诉唐寅王府附近哪家酒肆提供的酒比较好在喝酒这件事上蒋轮可是个中高手唐寅也很快融入到兴王府的生活节奏把周边美酒美食尝了个遍。 王府西大门附近的一处酒肆。 雅间里唐寅单独跟陆松喝酒并且表明这一顿他来请。 酒过三巡唐寅直接问询:“话说我离开安陆前与朱浩相处时间不长自去年六月底出发前往南昌到今年二月再赴安陆中间这半年他在王府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松想了想。 虽然唐寅对朱浩很了解但唐寅对过往朱浩在王府中的经历不了解也说得过去。 这足以证明朱浩即便是在自己启蒙恩师面前也没有出卖王府的秘密反而说明朱浩值得信赖。 陆松专挑重要的事情说。 “……朱浩入选王府伴读后入王府旬月未曾上课住在东院柴房后突发大火他救火有功才正式拜到隋先生名下读书后隋先生到外地赴任就由公孙先生教授学问。 “年底时……因为一些事他离开王府说是往外地游学涉及他跟家族中事不好明言……再后来就是他与陆先生一并来找卑职到王府为世子诊病……” 陆松说得虽然笼统但唐寅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唐寅心想那小子果然没诓我他说因救火有功才得王府另眼看待估计是真的把世子从火场救了出来……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正巧救出世子?但世子千金之躯怎会出现在柴房呢? “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寅找到重点。 他听出来了朱浩之所以能带着锦衣卫朱家子弟这个负面身份依然能在王府立足全凭火场救人有功。 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那小子……鬼心眼儿那么多这把火肯定跟他有关。 唐寅自然而然地这么想。 陆松解释:“乃是不小心失火……” 唐寅皱眉:“失火?” 陆松感觉自己不够实在于是决定如实相告:“其实是有人故意纵火罪人已被移交本地有司随后被判流徙他跟朱浩……本无任何牵连只是认为朱浩出身……锦衣卫之家跟王府乃是宿敌想要立功才加以针对。” 对那场火陆松作为亲历者后来更是陪袁宗皋查探过火情所知甚多。 他也没完全对唐寅说实话。 唐寅笑着点头:“原来如此。” 听得不清不楚唐寅心里却有数说是放火跟朱浩无关但岂会真的无关?就算无关也是被朱浩所利用! 朱浩难道不懂得因势利导?坐以待毙?别是王府被朱浩那小子给蒙蔽了还以为朱浩有功呢! 陆松似也察觉唐寅对朱浩的怀疑话说那场火中最大的受益者看起来就是朱浩。 但最后查证的确跟朱浩没有关系。 “陆先生其实当时朱浩火场救人浑身是火冲了出来……可谓九死一生朱浩出自忠义之家王府已摒除前嫌诚心接纳他但还是恳请陆先生不要将其跟朱家的事往外宣扬让他安心读书便可。” 陆松这算是替朱浩说话。 年前跟朱浩同为卧底的二五仔但现在朱浩已把卧底的身份洗白可怜他陆松奸细身份则一如既往。 给朱浩挖坑将朱浩摆在对立面对陆松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4章 朱千户 陆松代表兴王府在唐寅面前表示那场火中朱浩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 你唐寅就算再怀疑也是徒劳你只是靠一些道听途说或是对朱浩能力的理解就敢说那场火可能是朱浩放的? 又或者是朱浩有意设计出火场救人的情节? 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有一点唐寅看得很明白。 朱浩在兴王府已彻底站稳脚跟再想想之前朱浩冒着泄露行藏的风险到王府为兴王世子治病这勇气他唐寅自叹不如。 “还是你背后的人高明。” 唐寅喝得迷迷煳煳心中做总结对朱浩有更为直观认识:“指点你的人高明是一部分主要还是你小子智勇双全勇气可嘉。” …… …… 唐寅中午跟陆松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下午自然不会再去学舍上课。 他跟陆松一起回王府时特别嘱咐让陆松去通知公孙衣代班顺带问了一下王府曾说过请别的教习轮班教导世子学问如今为何迟迟不见动静却没从陆松那里得到答桉。 二人边聊边走到了王府西大门只见有辆马车停在那儿马车周围站着一群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 唐寅瞬间一个激灵脑袋清醒过来慌忙拉着陆松躲到一边查看情况。 “先生莫要紧张应该不是冲着您来的。” 陆松试着让唐寅放宽心。 唐寅可不敢掉以轻心锦衣卫会随便进兴王府? 别是知道他唐寅躲在兴王府锦衣卫特地上门来替宁王要人吧?锦衣卫中自指挥使钱宁往下可是有大批被宁王收买的人。 陆松看唐寅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却见此时王府大门中走出几名身着武官服的人却是王府仪卫司仪卫副骆胜带人出来招待这群锦衣卫。 陆松想了想道:“先生稍候容卑职前去问个清楚。” 唐寅点了点头有锦衣卫堵门他一时不敢进去。 等陆松过去跟骆胜做过沟通问清楚状况后便直接当着锦衣卫的面回到街角位置向唐寅介绍情况:“乃是朱副千户自京师归来入王府拜见兴王……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人。” 唐寅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确定这些人真的与他无关。 “先生保持平常心与我一同进王府便可。” 陆松鼓励完便在前引路。 唐寅小心谨慎跟在后面路过马车时不敢正眼打量那些锦衣卫进大门时骆胜向他行礼也无心理会。 进了院子发现门口那些个锦衣卫没人留意自己唐寅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骆胜年老持重见唐寅心事重重便主动走了过来安慰道:“如果陆先生不方便跟锦衣卫的人相见只管先到内院朱副千户是得兴王上奏才调回长寿县接替其父差事料想其不敢与你为敌。何况……他并不知晓你身份。” 唐寅拱拱手目送骆胜带人离开。 陆松解释:“本要把这些锦衣卫请入王府喝杯茶什么的但他们上命在身不敢懈怠。先生多喝了几杯先回去歇息公孙先生那边卑职自会通知到。” …… …… 唐寅目送陆松疾步前往内院这才步履沉重跟着往里边走路过西跨院时发现朱浩正坐在门槛上看热闹。 “你……” 唐寅本想问你小子坐在这儿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刚才我的表现不会都被这小子尽收眼底吧?不对这小子好像劝说过我少饮酒。 “陆先生。” 朱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大伯到王府来感谢兴王进来时我没瞧见他人倒是撞到陆先生你了……中午喝了不少吧?” 唐寅非常尴尬又觉得哪里不对。 自己喝不喝酒需要跟这小子解释?他能管得了我?事情是如此可为何我喝了酒在这小子面前居然有一种负罪感呢? 唐寅不解释径直往内院去了。 走了一程发现朱浩跟在后面不由转身质问:“你小子尾随作何?难道本先生喝不喝酒需要对你解释吗?” 朱浩笑道:“陆先生没必要如此敏感……我跟你过来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路上撞到我大伯。 “最近这段时间陆先生还是小心一点好我大伯之前在京师为质好不容易回来肯定急于立功但他现在又不能得罪兴王府若知晓陆先生身份……呵呵。” 这话近乎于恐吓。 唐寅仔细想了想。 也对!现在朝廷对兴王府的监视有所松懈朱万宏返回安陆乃是兴王亲自上奏请旨经内阁票拟、司礼监朱批传达才得以回来。是不是皇帝亲自过问不知道但这明显不是锦衣卫高层意思。 朱万宏返回安陆为防止再被拿回去当人质肯定急于建功而他唐寅不就是个大功劳摆在这儿? 朝廷对他唐寅的下落自然不感兴趣锦衣卫高层可就不这么想了如今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跟宁王是“铁哥们”谁抓到唐寅就是大功一件。 “锦衣卫中莫非还有人认识我不成?” 唐寅想表现一下大无畏的气度在朱浩面前硬撑。 朱浩笑道:“那就要问问安陆本地有没有人认识陆先生了。” 唐寅一听就蔫了他行走天下朋友也遍天下又不是第一次来安陆本地自然有人认识他这大概是朱浩为何要提醒他最近不要随便外出的原因所在。 “知道了。” 唐寅不想跟朱浩过多纠缠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发现里面有人从内院夹道小门出来为首者乃是几名王府典吏同时还有王府奉正张佐先前赶着进王府的陆松也在……王府中人陪同一名锦衣卫官服的中年男子一起出来。 唐寅想走已然避之不及。 几人迎面而来。 张佐笑盈盈道:“正说呢这不就见到了?朱浩你本家长辈进王府快过来打声招呼……这孩子可是聪明得紧王府中谁不夸他?” 朱浩打量素未谋面的大伯。 脸型方正颌下三缕短须看起来是个忠厚汉子体形略微有点发福即便腰间挎刀也不像是个统兵的武将唇红齿白皮肤更白倒像是个老白脸这大概是之前质子生涯凄苦守天牢少见阳光的缘故。 朱浩很想说你在京师伙食挺好啊!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我跟我娘节衣缩食省下来送过去的呢! 朱浩笑道:“大伯好。” “小浩长这么大了?上次见到你你还蹒跚学步呢未曾想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朱万宏笑盈盈望向侄儿眼神中有几分亲切至于是不是亲情两说。 朱浩没有回话只是咧嘴笑着以孺慕的目光望向朱万宏。 张佐笑道:“朱浩在王府读书课业进步很快前途光明啊……这位乃是王府的陆教习举人出身。” 唐寅没想到自己会被张佐介绍他没有跟朱万宏搭茬的意思只是拱拱手冲着朱万宏笑了笑。 朱万宏并不在意王府的教习是谁他转身向张佐行了一礼:“既然兴王殿下有所不便那鄙人回头再来拜访……兴王殿下的恩德鄙人没齿难忘若有驱驰只管派人知会一声便可。” 听了这话朱浩顿时了然朱万宏进王府一趟没见到朱祐杬本人。朱浩心想你本就不该来人家替你上奏帮你说话可没指望你报答只要你别暗地里污蔑中伤就是好的但那好像本来就是你回安陆的差事兴王府根本就指望不上你。 “陆典仗你便与陆先生往内院……由咱家送朱千户出王府。” 张佐笑着对陆松道。 陆松点点头心中还在奇怪不是朱副千户吗?这才刚回来就正式接替他爹当上千户了? 不对啊他要是做了千户那安陆之地监视兴王府的差事就落在他一人身上可能林百户都要靠边站那我的身份…… 陆松正担心发现朱万宏望了他一眼双目微眯精光四射给人一种大有深意之感。 送走一个林百户刚安生没两天又来了一个朱千户! 日子还过不过了? …… …… 朱万宏与张佐等人往西大门去了。 唐寅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陆松的脸色却变得异常沉重。 朱万宏先前的神色朱浩也有发现。 要是朱万宏已知陆松奸细的身份急于立功之下会不会把这消息出卖?陆松会不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朱浩心想:“本来你陆松就在夹缝中艰难求存早就该料到会有今日这种两边都不是人的时候吧?” “陆先生今日我大伯回来可能家里有什么庆祝活动也说不准下午我早点回去你不介意吧?” 朱浩当着陆松的面向唐寅请假。 唐寅有些莫名其妙。 你小子从来都是太阳没落山就从王府离开难道这次你想一下午都旷课不成? 陆松却听出一些苗头。 应该是朱浩发现苗头不对早点走可能是想回去打听朱万宏动向这对陆松来说同样重要他迫切想确定朱万宏是否知道自己身份虽然大概率兜不住。 “别误了功课。” 唐寅自己下午都要旷工自然无法理会准备旷课的朱浩。(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5章 过家门不入(加更) 朱家庄园。 这天一早就热闹异常上上下下都在忙活张灯结彩人员进进出出。 朱万简大清早望着人来人往的样子脸上满是不屑:“当初我娶亲时候都未必有这般热闹。” 旁边敦厚长工大竹憨笑道:“二老爷您娶亲都过去好多年谁还记得陈年旧事啊……难得今天大老爷自京师回来谁不开心?” “是啊你们这群不开眼的上面让你们开心就开心让你们悲哀就悲哀有点自己的脑子没?怎不摆他个几百桌遍请本地官绅?光是自家热闹有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要出殡呢。” 朱万简最是气恼。 不过看到刘管家带着人进来他就不能大声说了。 好在大竹脑子不太好使不可能去告密不然让老太太知道他诅咒家里出殡肯定要破口大骂。 谁都知道老爷子朱明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什么时候朱家真要出殡那时或许就要怪他诅咒灵验了。 …… …… 朱家后堂。 刘管家把打听来的消息告知:“大老爷直接自县城北门入城打听过才知道说是要到兴王府感谢兴王上表帮咱朱家说话估摸要到未时末才能归家。” 朱嘉氏点头:“还是吾儿有见地如此合情合理进王府既不会惹人怀疑还能示敌以弱这才是为朝廷当差应有的态度。” 刘管家惊讶地问道:“老夫人意思是说……大老爷进王府其实是为调查王府内情况?” 这话遭来朱嘉氏的白眼。 “不该你问的少过问。” 朱嘉氏冷冷回道“把各房人都叫来今儿就不叫外人了亲戚们凑一起吃顿饭吾儿几时回来这宴几时才开。” 刘管家道:“那……三夫人还是不请吗?” 朱嘉氏冷笑一声:“知道还问?就算亲戚也要分远近亲疏若连这一点都搞不清楚朱家也就不成家了。” …… …… 朱家人难得有聚齐的时候。 除了朱明善之下几房近年来陆续乔迁至安陆的朱氏旁支也都往庄园聚拢朱家主脉在安陆落地生根影响力日益扩大族人自然前来依附除了在庄园和铺子做事也有人在本地务农经商。 朱家人一直等候朱万宏归来可一直到日落时分朱万宏的马车才停在庄子大门外。 “吾儿终于回来了吗?” 提早得知有马车过来的朱嘉氏先一步迎出门口。 朱万宏从马车上下来长跪在自家庄子大门前。 周围人都在夸赞这是个孝顺儿子。 母慈子孝。 朱嘉氏正要上前扶儿子起来朱万宏磕头道:“娘儿回来只是跟您说一声然后便要回城朝廷交待下的差事不能有丝毫差池。” 朱嘉氏一怔。 她最怕的就是大儿子被锦衣卫挟持即便回到安陆也被人掌控不得自由。 朱万简的声音飘来:“大哥你回来连屁股都没落座就要回城有那么着急吗?妻儿老小都不顾了?” 这话很刺耳既是说给朱家人听的也是说给朱万宏和其身后陪同前来的锦衣卫听的。 朱嘉氏难得这次没跟朱万简计较声音柔和:“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既然吾儿要顾着朝廷的差事已跟为娘见过进去再给父亲磕头后就回城去吧。” 老太太很精明。 猜到可能现在的大儿子身不由己如果真有人强迫朱万宏必须进城那要跟他找个地方单独商量点事情如此只有趁着朱万宏进去向朱明善请安时私下里说说。 只要避开锦衣卫的眼线朱万宏应该会把个中诀窍告诉她母子间有了沟通后续就好安排。 毕竟这是安陆朱家的地头不比京师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被锦衣卫给拿捏住?总有办法让儿子获得自由身。 朱万宏继续磕头:“儿便在这里遥向父亲问安尊堂在上儿先行告辞。” 说完朱万宏起身泪流满面重新钻进马车。 随后一行往安陆城去了。 …… …… “老夫人这算怎么个说法?” 刘管家走到朱嘉氏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朱家人翘首以盼朱万宏回来近来确定归期后更是筹备良久却仅仅只是见上一面便分开朱嘉氏怔在原地良久不知该如何应付周围窃窃私语的自家亲戚。 朱万简凑上前低声提醒:“娘要我进城给大哥送点东西吗?” “不必了。” 朱嘉氏听到二儿子声音突然回过神来大概是心头一口闷气得以舒缓像没事人一般道:“吾儿回到长寿县从今以后便常驻本地他心怀国事岂能勉强?走到里面去可以开席了!” 既然朱万宏不能归家朱嘉氏知道勉强也没用。 这么多宾客看着她不能让人看热闹一众亲戚在朱嘉氏招呼下重新进院。 “姓刘的你在这里看什么?” 朱万简本也要进院发现刘管家站在门口望着朱万宏远去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过去质问。 刘管家行礼:“回二老爷的话小的感怀大老爷境遇……眼下大老爷应是受制于人需及早想办法为宜。” “哼哼。” 朱万简挑不出毛病也就不再理会。 …… …… 城内驿馆。 朱万宏进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坐下来把包袱里的东西简单收拾最后拿出一方小木匣摆在面前。 打开后里面全都是书函类的东西。 就在此时敲门声传来朱万宏侧头问道:“何事?” 随行的锦衣卫下属的声音传来:“朱千户卑职有事求见。” “进来吧。” 朱万宏本要伸手拿出里面几封书函展开细细阅读闻言立即把木匣的盖子合上。 随即一名锦衣卫总旗进到里面。 朱万宏脸上有几分冷峻说话间带着公事公办的沉稳:“后续人手几时抵达?” 锦衣卫总旗道:“预计明晚之前将悉数到齐……朱千户其实大可不必今日便回城做准备一别经年跟妻儿团聚……” “我的事用得着你来干涉?” 朱万宏站起来声音冷漠:“上面交待的差事不眠不休也要完成这才是天子亲军该有的态度……只可惜今日连兴王的面都没见到难道是……有人告密?” 锦衣卫总旗赶紧低头不敢与朱万宏对视。 朱万宏捏起桌上一个茶杯看了一会儿突然掷于地上茶杯顿时摔得粉碎。 “我在京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朱家却兴盛如旧或许有人早就不把我当成朱家一员若这次我的差事完不成回到京城不知要熬到何年何月……到那时我受怎样的苦也会落到你们头上。” 朱万宏突然用冷厉的目光望向下属。 锦衣卫总旗抱拳:“我等感念朱千户提携之恩必定为朱千户效死命就等朱千户一声令下。” “人都没来齐全急什么?说起来我还真是乏了城中有何好去处?先行去探过路……这会儿回归地方你我都不必再受那清冷之苦!” 朱万宏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柔光。 锦衣卫总旗似明白什么急忙道:“城中有教坊司卑职这就为朱千户安排。” …… …… 小院。 朱浩这天早早便回来见朱娘一身盛装大概明白老娘是在等候家族的征召回城外庄子一起庆祝朱万宏归来。 “娘不必等了朱家那边肯定不会叫我们。”朱浩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朱嘉氏完全没把三房人当成自家人。 非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可见朱娘品性还是太过纯良敦厚。 朱娘叹了口气正要跟朱浩说什么却见李姨娘急急忙忙过来:“夫人于三在外面敲门。” “于三?” 朱娘不记得自己找过于三办事。 朱浩笑道:“是找我的。” 朱浩不理会朱娘异样的目光一熘小跑来到自家门前把于三叫到弄巷口问了问有关朱家那边的情况得知朱万宏从王府离开后并没急着出城而是在城里寻找住的地方直至下午未时二刻才出城。 把于三打发走让其继续找人紧盯着朱家那边一举一动。 朱浩回到小院朱娘问道:“于三来找你作何?” “娘大伯回到安陆必定要刺探王府内的情报今日我在王府跟他碰过面从他身上感觉到……他行事可能会不择手段到时如果来为难你和姨娘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朱浩说出自己的分析。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一眼都不明白朱浩的意思。 李姨娘道:“浩少爷以你娘之前转述老夫人的话大老爷在京城吃苦受累难得回家就不想过几天安稳日子?” 朱浩叹道:“他要是现在就想过安稳日子将来恐怕就再也没安稳日子过……再说这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让大伯回安陆你们以为真是兴王上奏起了作用?怕是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朱娘摇摇头完全不明白朱浩在说什么。 朱浩也很难解释清楚。 皇帝妃子怀孕十有八九是假的作为当事人的朱厚照自然知根知底再就是为其出此计策之人肯定也清楚内情而具体经手者不是钱宁就是江彬、许泰之流都跟锦衣卫关系颇深。 此时派朱万宏回安陆很可能就是要打一个时间差在兴王府没有丝毫防备时骤起发难。(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6章 先知先觉 当晚朱浩说要回王府过夜朱娘并没有加以阻拦。 回到王府后朱浩找到正在东跨院住所无所事事的唐寅。 唐寅先住了一段时间内院后来又被安排到东跨院厢房这边环境优雅住宿条件相当优渥但就是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毕竟出入王府都会经过诸多岗哨总有一种坐牢的感觉。 这也是唐寅之前为何想搬出去住的重要原因……在王府中工作就行了还是私邸住得舒服自在哪怕是租的却更加自由灵活不像囚笼般难受。 “这时候你还没回家不会是来找我求教学问吧?”唐寅提着灯笼前来开门灯笼微弱的火光照在脸上看起来竟有些阴森感。 朱浩道:“特意前来找你商议事情。” 唐寅闻言脚下一僵随即笑道:“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二人进到屋子坐下唐寅随手拿起一本书好像表明在朱浩来之前他一直坐在那儿看书但朱浩岂会发现不了那椅子背对书桌?再说你要看书连烛台都不点么? “陆先生今日我大伯进王府你亲眼看到了我不是来警告你要防备他而是想让你以幕宾的身份提醒王府小心锦衣卫乱来。” 朱浩说出自己的来意。 唐寅政治敏感度不高王府说是请他当幕僚但其实更多是教授世子学问平时吃吃喝喝的从没见他真正为王府做什么。 唐寅全然没把朱浩的提醒当回事澹然道:“王府防备锦衣卫乱来?这么笼统的事也需要你单独跑一趟?” 朱浩道:“如果我什么风声都没收到的话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去跟王府进言?让王府跟朱家对立于我有何好处?” 一针见血。 唐寅是不太关心政治可闻言也疑惑起来。 朱浩小脑袋瓜灵活自然知道这时候朱万宏得到兴王上奏返回安陆还主动上门来感谢示好王府跟朱家的关系快速缓和对朱浩在王府中读书有莫大帮助白天张佐的话就是旁证。 朱浩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他去激化王府跟朱家的矛盾? “朱浩你大伯这人我见到了看起来憨厚老实回到安陆后第一时间进王府致谢可见他还是有心的……这时候你却让我去提醒王府要防备他?防备什么?你说收到风声能否说清楚呢?” 唐寅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让我去提醒我什么都不问就照做那我岂不成了你的提线木偶? 朱浩面色平静地回道:“陆先生如果有人欲对兴王和世子不利呢?看来陆先生不相信那就当我没说吧。” 说完朱浩起身便要走。 “等等。” 唐寅把朱浩叫住。 他想问清楚但发现朱浩讳莫如深想了想如果朱浩得到朱万宏有危害兴王和世子的线索他作为朱家人明说的话等于背叛家族自己这么咄咄逼问的确不合适。 本来唐寅不太相信朱浩有何线索但见朱浩这说话只说一半的架势心中立即笃定朱浩不是乱来。 “我相信你明日就去提醒王府加强戒备……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唐寅说话时认真观察朱浩的反应。 他以为看清一切但其实朱浩就是故意把话说一半这出自于朱浩对唐寅习性的了解。 朱浩闻言只是简单拱手随后便往门口走留下一句:“要去最好现在就去若是今晚事情就发生你提醒也徒劳……我先回了。” …… …… 朱浩离开唐寅住所不久唐寅果然守信进王府内院通知。 如何编说辞全都看唐寅的临场发挥。 朱浩随即去西跨院找陆松。 此时陆松已恭候多时。 朱浩下午回家陆松便感觉这小家伙可能是回去探听有关朱万宏是否知道他是王府奸细之事听说朱浩回到王府后第一时间去找唐寅陆松早早便等候在此。 “朱浩你回去后可有见到你家长辈?” 刚见到朱浩陆松噼头盖脸问询。 朱浩道:“陆典仗有一件功劳你想不想得?” 陆松皱眉。 这小子什么路数? 上来说有功劳可领?是给锦衣卫立功还是为王府立功?不清不楚这么问出来你小子安的什么心? “陆典仗如果我说我大伯这次回安陆其实是得了旨意对兴王府不利或是谋害兴王或世子但我却拿不出证据……你会不会帮我调查?” 朱浩上来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陆松震惊问道:“有这种事?” 朱浩摇头:“我说了没证据我大伯也没在我面前承认如何能确定?我只是问陆典仗是否愿意帮我既是帮王府也是帮你自己。” “这……” 陆松之前觉得朱浩有点本事但要自己在工作之外去调查朱万宏?有那必要么? 陆松心里嘀咕朱浩说的事太过虚无缥缈指使我做事很过分……我凭什么要听这小子的? 朱浩没指望陆松一上来就答应循序善诱:“今日我大伯临走时的眼神相信陆典仗看在眼里林百户如今已调任宣府协同张忠设置行在而安陆事务自有人接手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大伯。 “我大伯性格难测或许会为了朱家利益直接将陆典仗的身份出卖……” “够了!” 陆松实在听不下去板着脸道“你大伯回安陆带在身边的人明显都是监视他的就算锦衣卫有什么事也不会安排他接手……你年岁太小官场中事不了解。” 陆松不想受朱浩挟制更觉得他的说法很荒诞。 现在王府上下都觉得朱万宏如同丧家之犬之前从林百户到朱家均已对兴王府示好明摆着现在锦衣卫已不再把兴王府当作对手。 连袁宗皋都放心走了中间也没来信提醒朱祐杬防备所以眼下朱三和朱四才被允许到城中钓鱼甚至是看戏。 朱浩道:“我回家后问过我大伯从兴王府离开并没有马上归家而是在城内消失了一段时间日落前才到家却是过门而不入跪泣后便匆匆回城如今暂住城中驿馆。” 陆松有点不耐烦了。 他觉得从朱浩这里打听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又觉得小家伙在耍小聪明当即转身便要走。 “有事下次再说。我公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陆松抛下一句话。 朱浩突然问道:“陆典仗可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当今陛下后妃怀孕纯属子虚乌有?” “嗯?” 陆松身体一震。 当初朱浩说的这件事曾在他心中引发很大的波澜甚至还问过蒋轮后面一直耿耿于怀可从未找朱浩问清楚。 朱浩道:“如果我们把一切事由的锚点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我说的会不会一切都说得通了?” 陆松转过身皱眉道:“你细说。” 听朱浩说到他心中怀疑之事他这才有心听一下朱浩的见解。 “陆典仗试想后妃中其实无人怀孕陛下只是从外面找了个怀孕的女人入宫假称是陛下临幸所得这件事虽是大明最高机密但绝对不会只有陛下一人知晓总该有人帮陛下找到这样一个女人……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会不会知情呢?” 陆松吸了口冷气也试着分析:“若真如你所言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帮陛下办成这件事的可能性很大……但你居然敢非议陛下后宫之事?” 朱浩笑道:“陆典仗先别急着扣帽子我们先说一个锚点暂不讨论它是否合理就当它存在再继续说可否?” “嗯。” 陆松点头。 朱浩这种娓娓道来讲道理的方法他听了觉得很新鲜而且很容易便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 陆松也是读过书的陆家算是半个书香门第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理的武夫。 朱浩继续道:“若我说的为真那锦衣卫高层很清楚陛下后妃怀孕之事假的永远真不了一旦败露对陛下声名影响甚大但风险与收益并存如果朝中没人怀疑接受了此等说法孩子诞下来就是太子朝廷有关另立储君之事就不会再提…… “若将来陛下如愿诞下自己的子嗣大可找个由头把这个没有血脉关系的孩子给杀了或是找个过错将其废掉另立储君陆典仗觉得如何?” 陆松沉默不语。 本来觉得很荒唐的事情越听越觉得皇帝娶孕妇之事有很强的可操作空间。 “这时候就涉及另外一个问题……既然锦衣卫知道陛下怀孕是假为何要放松对兴王府的监视?适逢兴王上奏让我大伯回来接替祖父锦衣卫千户之职换陆典仗是钱宁会不会将计就计把人放归暗地里却委派其一个阴损的差事让他谋害兴王和世子?” “如此一来即便王府出事朝中人也会觉得以往朝廷都没痛下毒手而今后妃怀孕就更加不会了。” “派我大伯前来更能以兴王对其有恩找机会接近兴王府也不会受人怀疑今天他便这么做了……有什么理由他回到安陆后不先归家先来兴王府拜见?即便谢恩之事达成因何过家门而不入连夜归城到底有何图谋?”(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7章 主动防御 朱浩侃侃而谈。 所讲道理由浅入深陆松最初对朱浩的分析还带有抵触情绪却在一个令他怀疑的锚点准确接驳到最后完全明白了朱浩的意思。 陆松跟唐寅有一样的疑惑问道:“你是自己分析出来的还是从哪儿知道了什么?家里有人告诉你的?” 或许一个孩子想这么多的确不太正常唐寅和陆松都怀疑朱浩只是个转述者。 朱浩道:“这不应该是陆典仗你关心问题陆典仗应该想想若我大伯真有阴谋诡计而陆典仗恰恰又揭破它……即便以后陆典仗跟锦衣卫来往之事曝光陆典仗也完全可以说是身不由己想趁机打入锦衣卫内部刺探情报做反向细作。” “只要你有功劳在身以兴王殿下宽宏大量和识人之明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陆松听到这里心情莫名激动起来。 朱浩分析合情合理。 我被锦衣卫利用是因为我爹锦衣卫的身份我是被要挟的但我从未做过危害兴王府安全之事反而通过这层关系刺探到锦衣卫欲对兴王府图谋不轨那我对兴王府来说就不再是敌人而是忍辱负重的双面间谍…… 之前自己因为锦衣卫奸细的身份寝食难安连妻子都要背负巨大的压力。 没有功劳傍身背后嘲讽不断都说他是仰仗妻子上位的“小白脸”一旦事情败露还会被说成是两面三刀的奸邪小人…… 现在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既可为自己扬名也让一家人无需再为此烦忧。 可问题是…… 这只是朱浩片面说辞陆松很理智觉得自己被小家伙蛊惑了事情未必便如朱浩说的那般。 陆松道:“你如何笃定一切会如你揣测的方向发展?” 朱浩摊摊手:“陆典仗是否承认若今上后妃怀孕为假一切都能说得通呢?” 陆松眼神低垂似在用心思考良久后问道:“即便如此你如何确定后宫中某位娘娘怀孕是假?” “猜的喽!” 朱浩轻描澹写说了一句。 这话差点儿让陆松破防! 感情你小子跟我掰扯半天就是瞎捉摸出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联想半天告诉我机会来了根本就是在涮我吧? “陆典仗先别急着生气对我来说虽然只是猜的却也是建立在陛下登基十年都未曾令后妃怀孕而陛下后宫佳丽无数这一基础上。” 朱浩继续说道“即便我猜的只有几成把握但对陆典仗来说暗中调查我大伯只是损失了一点时间和精力又没有大的投入……但若是真查出什么端倪获得的回报却足以抵消一切辛苦。” “好像咱们抛一枚铜板正面朝上收获颇丰反面朝上也没什么损失那陆典仗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陆松本想斥责朱浩一番听了这话呆住了。 正如朱浩所言。 朱浩只是让他暗地里跟踪和调查朱万宏又不是拿出全部身家赌博或是有损他保护兴王府原则的事情…… 即便兴王府知道他跟踪和追查一名锦衣卫千户也会觉得他忠心护主。 查出来线索大功一件查不到就当虚惊一场。 就这还要跟朱浩辩论个子丑寅卯?摆明就是给他挣表现的机会! 朱浩叹道:“有一成机会对王府来说就有一成危险以陆典仗对王府的忠诚知道有危险难道还要选择袖手旁观?连我这样一个局外人都觉得陆典仗不该坐视不理!” 又是振聋发聩的训诫。 陆松仔细一想心中微颤。 为自己可以博一个机会为王府那是杜绝潜在的风险! 你既然知道朱万宏回安陆有可能对兴王府不利你只是因为不信任朱浩就不去调查?那回头你被人揭发出锦衣卫奸细也不冤枉因为你就没为兴王府考虑过甚至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 “于公于私我实在想不出陆典仗有何理由拒绝……我既是帮兴王府杜绝祸端也是帮陆典仗解决被锦衣卫要挟的危机如果这样陆典仗都认为我有坏心思……那我实在是……百口莫辩!” 朱浩拿出一种“我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路看你自己走”的态度。 陆松轻叹:“如你所言你大伯回安陆第一时间造访兴王府以及他不落家之事的确有蹊跷我会着手查探一番。其实我还是希望只是虚惊一场但若他真有何图谋的话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 …… 朱浩对于自己跟陆松一番长篇大论效果还是很满意的。 磨破嘴皮子终于让陆松放下成见听信了他一次。 虽然二人之前是“合作伙伴”但其实陆松对他的戒备很深这点朱浩很清楚但他实在没别的办法阻止朱万宏对兴王府不利。 只能找陆松。 给陆松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若兴王和朱厚熜真出了什么事那朱浩所有计划都将泡汤一年多的努力白搭倒不太重要可未来的从龙之功还有改变大明的雄心壮志也将付诸东流。 靠科举? 任重而道远! 以朱浩一个锦衣卫军户出身的孩子没强大的背景即便将来能中进士、中状元又如何?想爬到高位步履维艰不说更是没个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打磨资历很难奏效非要等年老后壮志未酬才发现其实穿越者最大的技能就是自己是故事的主角? 顺风顺水那不叫本事逆水行舟才是。 而逆水行舟恰恰是一个穿越者来到古代必须要面对的局面那才不是故事而是现实。 朱浩之所以要这么大费周折跟唐寅、陆松提出防备朱万宏是因为他知道历史上朱厚照的确“不孕不育”也知道这个荒唐皇帝有过娶孕妇谎称是自己孩子的劣迹当然这些不能作为说服陆松的理由那他就要换一种说辞让陆松接受。 …… …… 王府书房。 兴王朱祐杬连夜召见承奉正张佐幕僚唐寅兴王府典宝正杨秀和伴读太监黄锦。 王府右长史袁宗皋到江西赴任后本来王府应该由左长史张景明支撑局面。 但张景明早就守制返回浙江山阴家中眼下并不在王府。 历史上张景明跟袁宗皋一样都是弘治三年进士二人在王府地位相当张景明比袁宗皋年轻身体却不好运气更差正德十六年年初病故过了旬月朱厚熜就当上皇帝连个帝师都没捞到为他写传记的顾璘甚至发出“人皆惜景明不得大用于中兴之朝也”的感慨。 眼下朱祐杬的左膀右臂全不在王府中大小事务都要由其他属官负责其中文官最高的是正六品审理正刘儆但因王府审理负责的是推按刑狱平时并不参与王府大事议论眼下朱祐杬有事基本都找张佐代劳。 兴王府行事低调少与地方官吏来往府中基本无大事最多也就有点迎来送往的场面活张佐完全能胜任。 可这次唐寅却来找朱祐杬商议有关防备锦衣卫骤起发难的大事朱祐杬不敢怠慢只能找来王府中的心腹臣属一起商议。 “……唐教习有言外边或有对王府不轨之企图不知该如何应对特找诸位前来商议对策。” 朱祐杬做了开场白。 王府中虽然人人称呼唐寅为“陆先生”但以朱祐杬身份不屑于装神弄鬼他跟袁宗皋一样都直接以唐寅本来的身份相称。 唐寅先跟张佐见过再来找朱祐杬汇报情况三人做了一番分析后朱祐杬也觉得朱万宏来者不善这才把人召集起来商量。 杨秀问道:“不知何人有此歹意?王府戒备森严照理说……不该有此担忧。” 相比于以往朱祐杬有什么大事都会找袁宗皋商量下面的属官很难理解兴王府在朝中的定位就算有人推算到如今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王府朱祐杬对他们无法做到推心置腹自然也就没法上下一心。 朱祐杬甚至不能告之其实对兴王府有威胁的乃是有着天子亲军之称的锦衣卫。 唐寅站在一旁最为尴尬。 他进府晚没资格当王府属官本来以他举人之身当王府属官不算辱没可始终他的身份无法曝光而要有正式官品必须上报朝廷当年唐寅被禁止参加会试后立誓终身不为小吏他在王府属于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闲人”。 黄锦一脸不屑:“既然有人对我王府有不良企图那就把人给一锅端了便是。” 黄锦是王府伴读太监属于张佐的手下朱厚熜登基后升御用监太监后来更是做到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但他是那种没什么水平的人最多读过几天书上位完全靠资历和关系善于巴结和奉承人因而为张佐不喜。 朱祐杬眼见几人都没什么建设性意见不由望向唐寅:“不知唐教习有何高见?” 唐寅想了下。 自己虽然在王府无官无品但兴王对自己还算倚重。 这是假象? 兴王在装样子? 又想了下王府跟锦衣卫的矛盾相信王府中知道的人不多或者说即便有人知晓朱祐杬也不能找来商议如何对付锦衣卫反而是他唐寅对兴王府和锦衣卫的矛盾知根知底加上朱浩之前为他累积的名声朱祐杬这是把他当成心腹看待。(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8章 不幸言中(加更)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唐寅想知道这位大才子有何高见居然以一介白衣进入王府并在张景明和袁宗皋不在时成为朱祐杬倚重之人。 唐寅很为难。 在南昌时与其说他是宁王幕僚倒不如说就是混进王府蹭吃蹭喝宁王刚跟他谈及造反大计他就感觉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频频装疯卖傻最后跟着朱浩逃了出来。 现在转会兴王府马上又面临同样的问题他写诗作画都可以但出谋献策真不是他所长。 “以在下看来……” 唐寅面色带着几分拘谨突然后悔来之前没有跟朱浩好好商议一番不然也不会这么局促“王府应该加强戒备让外人觉得王府无机可乘到时……那心怀叵测之人定会知难而退。” 唐寅进王府时间不长对于王府中安保情况并不清楚。 在他看来兴王府有护军人数至少有千人以上吧?在此基础上加强戒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自己说的好像没错。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兴王府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护卫也就三四百人还分散在安陆周边王庄各处。 张佐提出异议:“陆先生仪卫司如今留守王府的足足有百八十号人这都不够保全王府安全吗?” 百八十号人护卫一个王府听起来很多但唐寅觉得兴王府的实力就这么点儿吗? 平时看到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结果才百八十号? 朱祐杬道:“是不是应该把朱卫正叫过来商议一番?” 他说的是王府仪卫司的仪卫正朱宸。 唐寅道:“若真有人对王府行那不轨之事定会在近期展开行动……加强安保宜早不宜迟。” 这时候唐寅也豁出去了他想的是反正听朱浩那小子蛊惑让我来发出预警摆明跟王府现如如今日益宽松的氛围违背也会招来王府中人对我生出不好的看法如今就连张佐好像都跟我意向相悖我还能指望谁? 干脆就直说要么听我的加强戒备要么就维持现状反正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 张佐听出唐寅语气不善作为一个深谙人情世故的太监急忙改口:“王爷这样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听陆先生的稍作一下防备也是好的。” 朱祐杬点头:“既如此把安陆周边正在看守王庄的护卫调拨一批到兴王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 …… 王府加强戒备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地方巡察御史什么的上奏说王府举止有异到时也可以辩解说是为了防盗人手都是王府自己的想怎么调配就怎么调配。 唐寅走出朱祐杬的书房往外院自己的住所走去张佐快步追上。 “陆先生?可还忙?说两句吧。”张佐笑盈盈道。 唐寅向张佐施了一礼二人一起往内院东门方向走。 张佐平时就住在王府外边没有私邸不像王府属官那般早就在长寿县城安家落户。 路上张佐语重心长:“陆先生您有事跟王爷说咱家不反对您提前来跟我说更没问题只是要稍微兼顾一下王府上上下下的心思……这时候谁都想过安生日子没人再愿意跟以前那般小心谨慎。” 唐寅拱手:“受教。” 唐寅看出来了他跟兴王提出加强戒备这件事让王府同僚对他有了看法。 连带他去见兴王的张佐都有意无意唱反调显然这个兴王身边人更明白王府上下人等的愿景如何。 张佐又问:“还有句不中听的……您这么针对锦衣卫朱千户是跟锦衣卫与宁王的良好关系……还有朱浩跟家族不睦有关吗?” 唐寅一怔。 你张佐刚才还一副理解我的样子为何现在却质疑我“公报私仇”?你说不中听这话还真不中听! 唐寅叹道:“只是觉得事情反常所以才来告知进王府后除了教导世子和郡主学问并没有为王府做太多事……以在下想来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然后给出解决方桉这不过是唐某在王府当差应尽的本分。” “原来如此是咱家多想了……时候不早就不送陆先生了告辞告辞。”张佐意味深长作别便往来路折返。 唐寅知道张佐这样的太监才是朱祐杬真正的心腹刚才那番试探的话或许是在帮兴王打探。 走出内院门口唐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最后张佐说什么原来如此不会以为我进王府后觉得自己无所事事没立什么功劳所以没事找事?” 想到这里唐寅一阵尴尬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出力不讨好很丢面子的事。 “都怪朱浩那小子我怎就听信了他的鬼话?就算他大伯有意对付兴王府会让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他应该正是利用了我心中猜疑才来找我的吧?哎呀失算啊失算!” …… …… 翌日。 王府放出风声要加强戒备。 唐寅一早起来看了看一切照旧王府中侍卫还是无精打采交接班一点都没上心的意思。 唐寅心想:“估摸兴王也觉得是我杞人忧天当时对我可能抱有期待事后却觉得我只是危言耸听为挣表现无所不用其极吧?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上午唐寅不用给孩子们上课就留在房间里熟悉朱浩给的教桉王府没人找他。 一直到下午唐寅才到学舍教授几个孩子学问当他看到一切如常的朱浩时心中没来由多了一丝怨气甚至在朱浩打瞌睡时特意走过去敲了敲桌子把朱浩给吵醒了。 当朱浩跟他四目相对时唐寅很想教训一下朱浩不思进取还总喜欢玩心机的不良嗜好但想了想却作罢了。 晚上吃饭时破天荒没人前来招呼好像他被人杯葛了。返回自己的院子唐寅拿起笔作画始终无法进入状态外面突然一阵嘈杂。 唐寅走出院门却见大批侍卫正在快速调动以加强各处防备一些闲置的岗哨内也有了人。 “这是……?” 唐寅见一名仪卫司的侍卫走过来他隐约认得不由拦住问了一句。 那侍卫很客气:“陆先生啊不是说王府加强警卫力度是您跟兴王提的意见吗?您会不知情?” “没……没有。” 唐寅皱眉。 这算什么? 昨天我提完意见本以为谁都只当我放了个屁怎么一转眼这屁开始变得有味道了?那到底是香还是臭? 正要回院子却见张佐一路小跑往他这边过来唐寅只能迎过去:“张奉正您有事?” 与昨日敷衍的态度不同张佐这会儿脸上全是恭维的笑容:“陆先生王爷请您过去请吧。” 唐寅莫名其妙。 但在王府中做事就算多晚也要随叫随到总不能跟张佐说我画还没画完今天就不去了? 收拾心情唐寅跟张佐再一次前往王府内院。 …… …… 朱祐杬书房。 这次阵仗没有昨晚大除了朱祐杬外还有二人昨夜没有来过有一个唐寅很熟悉正是王府仪卫司的典仗陆松。 另外一人唐寅在为他接风的宴席上见过是为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朱宸。 朱宸年约四十跟兴王年龄相当算是朱祐杬非常倚重的家将。 “兴王这……在下昨日提过的……” 唐寅见王府内加强了戒备同时把在外当差的朱宸也叫了过来显然是在布局怕是王府给自己面子要搞个演习之类的大阵仗不由开始担心回头事情子虚乌有会影响到自己在王府的前途。 种种因素让唐寅态度发生动摇这次不打算再坚持昨天的意见反而想劝说朱祐杬及早收手。 朱祐杬正色道:“唐先生今日我叫你来是一起听听陆典仗调查的结果。” “嗯!?” 唐寅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兴王对自己的称呼不同了? 居然称呼自己为先生? 自己是比兴王虚长几岁但还没资格像张景明和袁宗皋那样得到兴王“先生”的尊称吧? 陆松道:“之前已跟王爷提过现在陆先生到来再简要说明情况……卑职昨日察觉锦衣卫朱千户神色有异便趁昨夜和今日早些时候带人去其在城内住所以及城门各处查探同时也问询本地王府眼线得知这几日相继有不明来历的壮汉进城……” “这些人乔装打扮却都怀揣兵器今日午后更有人在城中酒肆闹事还洋洋自得称锦衣卫办差闲人勿扰。” “卑职问询过王府周围商贩才知最近很多人打探王府动向连王府几时人员进出或是侍卫几时轮班等等都在打听之列……所以卑职斗胆猜想或是锦衣卫对王府有不轨之企图。” 唐寅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我昨天才建议加强戒备今天陆松就调查出威胁是实打实的事情有这么凑巧?你陆松反应如此敏锐居然会做那份外之事还被你一天内就查出线索? 难道是因为我提出问题兴王感觉不妥特意派你去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9章 危险人物 唐寅不明白为何会被朱浩言中朱万宏返回安陆居然不安好心兴王还听信了他的话派人暗中调查…… 唐寅暂时只能这么认为。 朱祐杬倍感欣慰:“王府中不但有唐先生这样洞悉先机、料事如神的大贤还有陆典仗这样处处小心、观察入微的忠贞义士看来袁长史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便他不在王府也不会出现偏差。” 兴王的话让唐寅了解到陆松并不是奉命调查而是自行其是。 唐寅随即联想到会不会陆松也是在朱浩提醒下才去调查的朱万宏? 张佐急忙问道:“那王爷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若真是锦衣卫窥伺在旁只怕……王府将不得安宁不仅人员进出要小心平日膳食方面是否也要谨慎些?” 张佐担心的不单单是锦衣卫捣乱更怕对方派人渗透到王府内部明目张胆行刺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采取暗中下毒等手段防不胜防。 朱宸道:“殿下听说锦衣卫朱家有一孩童在王府是否……将其赶走?或是多加防备?” 此言一出唐寅和陆松莫名紧张起来。 朱宸是武官对于权力争斗还有什么家族恩怨浑不在意他注重的是一个人的出身刻板印象是身份来历便代表了立场朱浩是朱家人现在朱万宏对王府心怀恶意那朱浩就不能留在王府。 朱祐杬皱眉沉思明显被朱宸说动。 锦衣卫要对兴王府不轨这时还留朱浩在儿子和女儿身边怎么都说不过去。 杀朱浩不可能别说朱浩对兴王府有恩就算没恩朱祐杬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其实赶走朱浩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他始终有顾虑。 朱祐杬望向唐寅:“唐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唐寅道:“兴王殿下实不相瞒其实正是朱浩提出他大伯回安陆后没有马上归家与妻小团聚而是选择留在城里其行迹甚是可疑在下才推测锦衣卫或有不轨之举朱浩……并无相助家族之意。” 唐寅受朱祐杬器重不能自砸招牌说一切都是朱浩提醒要留朱浩在王府只能说是自己从朱浩的讲述中发现端倪。 陆松急忙道:“卑职之前也得过朱家少爷提点。” 唐寅为朱浩说情合情合理毕竟那是他的学生知道朱浩回归家族后将会遭遇怎样的待遇再就是朱浩对唐寅逃离南昌、进兴王府有莫大的恩德。 陆松为朱浩说话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好心提醒你陆松立功这边兴王说要赶我走你连情都不帮我说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我回到朱家过凄惨日子前是不是先把你王府奸细的身份曝光来个鱼死网破? 现场一片安静。 别说朱祐杬连张佐和朱宸都没想到对锦衣卫异状洞察先机的唐寅和陆松居然同时为朱浩说情。 “朱浩他……” 朱祐杬不知该怎么评价了。 不单纯是撑腰毕竟唐寅和陆松也说了他们料事于先是得过朱浩提醒虽然朱浩只是双唇呼扇说上几句没做实事但功劳还是应该记其一份。 张佐这时也选择了站队恭谨道:“王爷袁长史走之前说过朱浩这孩子乃忠良之后小小年纪便懂仁义礼法曾火场救人……这时候让其回归朱家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或就打草惊蛇让锦衣卫有所察觉呢?” 先说朱浩心怀忠义再讲道理表明不能打草惊蛇张佐进言的方式深得袁宗皋个中三味。 朱祐杬颔首:“此言有理朱浩并未做错事他之前还曾代世子受苦我不能对他有所怀疑。这样吧这件事暂且不要对朱浩说避免他产生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另外就是……最近不要让他出王府……” 张佐笑着点头未再说什么。 唐寅却道:“朱浩年后差不多每日都归家这时不宜改变作息也是为避免为奸邪察觉异常。” “嗯。” 朱祐杬留朱浩在王府不归本身也是为保护并不担心锦衣卫会利用朱浩做什么对王府不利之事。 朱祐杬最后拍板:“王府上下加强戒备内紧外松各处能抽调的人手这几日都调回城王府再行戒严……届时王府严禁人员随意进出平时府上用的粮食和瓜果蔬菜等一律都要经过严格筛选来历不明的一概不准带进王府。” “得令!” 朱宸和陆松代表王府仪卫司接受了朱祐杬下达的命令。 …… …… 兴王府正式加强戒备。 遵照朱祐杬的命令避免打草惊蛇要等分布在安陆各处的王府仪卫司侍卫全都调回来才正式全面封锁王府这中间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在此期间王府内紧外松对外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唐寅从王府内院出来时陆松与之同行二人走出内院东门时把守此处的侍卫只有四人。 加上各处警戒和巡逻的唐寅大致估算了一下眼下王府只有三四十人守夜。 相比于王府的辽阔这点人手确实太少了难怪兴王说把所有人手调回来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陆典仗请留步。” 唐寅叫住正要去外院查看防务的陆松。 陆松不解地问道:“陆先生叫住卑职何事?” 唐寅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一脸为难地问出口:“你跟朱浩之间……有何不同寻常的来往?他……跟你说过什么?” 唐寅虽然以前没当过正式的幕僚兵书韬略什么的也没详细研读过只能算是半吊子的谋士但他的观察力和分析力一流想他在南昌获悉宁王有谋反之意便装疯卖傻遁走这分胆略非常人可比。 还没进王府做幕僚前唐寅就跟朱浩一起去见陆松当时陆松居然被朱浩三两句话说动替他们给兴王传话后来入王府朱浩跟陆松眉来眼去这次陆松能跟他唐寅一样洞悉先机调查出线索还帮朱浩说话…… 若发现这么多异常还没想到陆松跟朱浩间有非常规关系那他唐寅可就真的愚不可及。 陆松望着唐寅灼灼的目光心中没来由多了几分胆怯。 能瞒住王府上下却瞒不住这个为兴王和袁长史欣赏、拥有无比智慧的王府幕僚唐伯虎莫非我陆松王府细作的身份要败露于此? “这……其实是因为犬子跟朱浩同为世子伴读平时与我也曾多有交流此番的确是他提醒让我留意朱千户动向陆先生不要误会……” 陆松心虚下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尽量让自己的真话多一些甚至不惜告诉唐寅其实就是朱浩提醒让我去调查的这解释了我为什么要帮朱浩说话。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最后一句“陆先生不要误会”其实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 唐寅只是问朱浩跟你是否有来往以及跟你说过什么你照实回答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却说不要人误会? 误会你们之间有什么阴谋不成?你们也没做什么危害王府的事啊! 唐寅皱眉。 他实在想不明白陆松为什么要在最后加上那一句听起来很古怪。 唐寅自然想不到锦衣卫潜伏在兴王府最隐秘的奸细就是一心为王府着想深得兴王器重的陆松所以就算唐寅自诩看明白了朱浩跟陆松间有勾连却想不明白其中有何内情。 “哦。” 唐寅茫然不解想了想好像只能解释为朱浩跟陆家人私交不错陆炳平时对朱浩的推崇他可是看在眼里。 朱浩跟自己同学的家长聊聊保护王府的事很不寻常吗? “陆典仗快去忙吧估计这两日王府都要紧张起来还得防止王府中工匠把风透露出去。” 唐寅如今也住在东院自然见识了东院那群匠人和长工的散漫自然会想如果自己是锦衣卫肯定会从这些人身上寻找王府的破绽。 陆松没想到唐寅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但还是不确定唐寅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 “那唐先生卑职先去了……” 陆松紧张起来忘了之前一直称呼唐寅为“陆先生”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唐寅太可怕了”自然不会再把唐寅当成什么狗屁陆先生。 等他走出一段路回头发现唐寅没有跟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看来应该跟朱浩商议个对策就算我为王府立下功劳可要是被唐寅告知兴王说我可能是锦衣卫的奸细那我多半还是会被王府放弃那时我也会名誉扫地……还是让朱浩帮我参详一下吧。” 他当即便想往西院方向走但又迟疑觉得这时候去找朱浩太过碍眼被唐寅知道了不更加深其怀疑? “难怪从宁王到兴王都对唐寅推崇有加如今王府两位长史都不在朝廷也没有委派新长史看来唐寅乃是兴王眼中长史的最佳替代者从此后王府上下计策或全出于他之手……他今日已明着问我跟朱浩的关系短短时间就察觉到异常……此人何其危险!”(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0章 问策 上更时分。 京泓正在宿舍借着烛光温习功课此时外面突然一片光亮。 侧目看过去朱浩手里提着一个奇怪的东西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京泓望着朱浩没有问朱浩去了哪里反正朱浩神出鬼没惯了以京泓水平实在理解不朱浩所作所为。 京泓更关心朱浩手里东西是什么。 像灯笼又不是灯笼可以手提着所处走动外面刮着风朱浩居然一路行来里面的火苗都不灭。 朱浩把那器物放下京泓终于看清楚了一些好像是一盏桐油灯只是外面蒙上了奇怪的外壳乃是透明的好像是平时他们玩的那种弹珠的材料只是更加平顺更加晶莹剔透。 朱浩顺手把书包里的册子拿出来随口解释:“我称此物为马灯就是一种可以挂在马鞍上用以夜里骑马而行照明之用的灯。” “这……不会烧着吗?好像是封闭的……里面的灯火很快就会熄灭吧?” 京泓很聪明虽然没接触过科学但也知道如果把灯用一件密闭的东西扣起来不多时就会熄灭而学过化学的当然知道那是因为氧气耗尽。 朱浩笑道:“看起来是封闭的但其实有三层通气孔通过铜管连接过来……现在只能用铜管用在照明上或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担但若是采用铁管的话成本大幅度下降用的人也会多起来……” 朱浩实验室里毕竟没有炼铁炉要制作金属铸件还是用铜更适合成型和改进。 他手里的马灯就是防风灯的一种以金属为框架并以金属圆筒作为连接内外空间的导管上下两层下层装桐油上层是玻璃罩这样会最大程度透光比起用灯笼既明亮又安全还不用担心外壳被火烧毁。 本该是寻常的一个晚上。 朱浩伏桉写戏本和计划书而京泓则温习功课。 不过因为朱浩带了马灯来京泓没心思读书了一直瞪着灯罩看了许久几次伸手过去摸脸上或喜或忧不知道的还以为魔障了。 朱浩却知道这小子对于新鲜事物有极大的好奇心尤其是对科学的东西连朱四都没京泓这种强大的求知欲。 二人本就有约定读书和写东西的时候不说话二人也一直信守承诺。 安静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 京泓侧目看过去发现有道人影来到房间门前却没有直接进来只是轻轻敲门。 “笃笃……” “谁?”朱浩问一句。 外面传来陆松的声音:“是我。” 京泓望着朱浩:“好像是陆典仗。” 京泓早就习惯了反正每次陆松前来找的必定是朱浩而不是他最初还觉得自己被冷落但在发现跟朱浩的巨大差距后他明白自己没资本跟王府典仗做直接的沟通。 最后也就见怪不怪。 “请进。” 朱浩没有过去开门只是说了一句。 他最后一个进房来没有闩门好像猜到晚上会有人前来拜访。 陆松随即推开门走了进来当他看到两个孩子都在书桌前读书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京泓读书也就罢了朱浩你这么多心思脑袋瓜比一个成年人都要灵活以往只是书读得多现在去了趟南昌带回大才子唐寅算是“行万里路”了吧?就这样你还在这儿装什么样子? “朱少爷我来……是找你说事的。” 陆松本要叫朱浩到院子里叙话但看到马灯后他跟京泓的反应一样都被这看起来很特别但又非常实用的灯具给吸引了。 朱浩放下笔起身望着陆松:“请陆典仗到外面稍候。” 言罢朱浩收拾好面前的卷宗提起马灯又拿了自己的一根蜡烛递给京泓京泓却摇摇头没收只是把自己之前照明的半根蜡烛重新点燃。 …… …… 院子里。 陆松见到朱浩提着马灯出来大感稀奇即便嘴里在说事目光还是稳稳落在朱浩手里提着的马灯上。 “……之前我已禀告王爷全如你猜测的那般你的担心都被印证了。另外陆先生好像猜到了我的一些情况觉得你我间的接触不同寻常你是否告诉过他有关我……跟锦衣卫的关系?” 陆松神色凝重。 给朱浩的感觉是陆松现在胆小如鼠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反应过激。 朱浩道:“我没事告诉他这些干嘛?他跟锦衣卫的关系很好吗?” 陆松皱眉这孩子说话怎么如此老练?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干嘛用反问句?让我来回答你? “再者。” 朱浩又补充“别看陆先生平时晃晃荡荡没个正形但他绝对不会出卖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前途和利益他不是那种卖友求荣之人。” “卖友求荣?” 陆松不太理解朱浩新颖的说辞。 朱浩微微一笑:“他刚进王府不久身边没熟人把你当成朋友看待……对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 陆松又是一怔。 他忽然想起之前唐寅叫住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如果唐寅真对他起了歹心要出卖他的话何至于如此犹豫? 如朱浩说的那般唐寅把他当朋友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正因为唐寅有情有义才会觉得有些问题太过敏感超出朋友间可以互相问询的范畴唐寅才欲言又止。 “最后便是……你觉得陆先生会想到一个为兴王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凡事都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忠义之士会是为锦衣卫打探消息、以出卖王府求得利益的奸细吗?”朱浩又用了反问句。 这次的问题陆松依然无法回答。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只要朱浩没对唐寅泄露他锦衣卫奸细的身份那唐寅本事再大也不会联想那么多。 陆松没有因为朱浩之前一系列让他觉得刺耳的措辞而愠怒这次他为兴王府立功朱浩才是真正的幕后功臣他很感谢朱浩暗地里的帮助道:“先前朱卫正提出让你避嫌离开王府陆先生跟我一起帮你说话。” 朱浩笑了笑:“我提醒你跟陆先生其实就是为防止事发后王府当面觉得我也参与其中到那时事情将不可挽回!” “果然如此。” 陆松心中安定下来。 他觉得朱浩没说谎反而恰恰证明朱浩有先见之明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跟陆先生是如何说的?” 朱浩笑道:“他对我的信任比陆典仗高得多所以我不需说太多便义无反顾向王府发出预警……陆先生一心为王府他的诚意不用怀疑吧?我想就算以后真把你受锦衣卫挟制暗地里泄露王府情报的事告诉他他也会帮你出谋划策而不是急着去举报。” 陆松之前不信朱浩的话但听过朱浩对局势的分析以及最后结果……陆松发现自己的见地居然不如眼前这个孩子。 既然智慧不如人还承蒙人家恩情你好意思再怀疑人家对你图谋不轨? “眼下王府内紧外松等各处护卫调回来防备才算完善……朱浩这两日你尽可能少出去你对此如何看?” 陆松这次算是真心求教。 朱浩神色澹然:“其实这会儿王府不应该为担心打草惊蛇而保持低调反而应当在安保力量没有周全前高调行事那些心怀歹意之人发现王府已提高警惕变成铁板一块他们便会知难而退。” 陆松道:“你的意思是说……应该提醒兴王提高警戒级别对外造成一种风声鹤唳的假象?” 朱浩微微一笑没多做解释。 “你……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中不太好持立场可我相信你不会为家族事而坏了令尊留下的忠义之名……”陆松道。 朱浩笑了笑:“陆典仗无需给我戴高帽家父还曾留给我忠孝之风呢。” 陆松一怔。 你小子…… 我说忠义你却说忠孝。 这算是自贬吗? 你会为了维系对家族的孝道就要出卖王府?当我不知道你小子早就把利益跟王府捆绑在一起了? “其实眼前兴王的做法也没太大问题如果非要把有限的人力用到极致难免会造成内部空虚让敌人有机可趁……那还不如保持现状。”朱浩忽然改变之前的说法让陆松极为不解。 这小子翻来倒去是为何? 却听朱浩补充道:“但若这会儿王府中什么人能告诉我大伯说王府内呈现内紧外松的状况那我大伯会不会以为王府这是诱敌深入来个请君入瓮呢?” “嗯?” 陆松稍微思忖后脸上满是讶色。 这小子损招挺多啊。 维持现状却又故意泄露消息让锦衣卫的人知道王府现在已有戒心那锦衣卫行事必定处处受制。 锦衣卫的人自作聪明以为王府不知已泄露全面戒备的风声还在拼命掩饰便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主动权就完全落在王府手里。 明明王府眼下防御力量不足却让锦衣卫畏手畏脚这一招只能说相当高明。(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全在掌握(加更) “若是陆典仗主动向兴王请缨前去会会我大伯名义上是刺探口风其实却是看其是否知道你身份……想来这是当前最好的应对方式吧。言尽于此我一个稚子说的话你也可全当无足轻重的空气!” 陆松将走之际听了朱浩这番话脸色陡变一双腿变得异常沉重。 他侧目望向正往屋子走的朱浩感觉有哪里不对等走出西跨院门口时才突然想到什么。 “唐寅虽然厉害但也只是提醒王府要加强戒备可朱浩给我的建议从内紧外松到以假象蒙蔽锦衣卫再提出让我去试探朱万宏的反应可说步步为营这份韬略恐怕连唐寅都自叹不如?” “唐寅今日在兴王面前说过什么?莫非他之所以对兴王府提出警告也是出自朱浩的提醒?” …… …… 陆松带着疑惑和不解当即去求见朱辰把朱浩的计划说出。 陆松很懂规矩。 如果他自行去找兴王献策的话就算兴王采纳了他的计划并对他加以赏识和提拔可他上面毕竟有上司这是跨级邀功属于拿自己的前途不当回事。 朱辰毕竟只是个武夫见识和谋略方面远不如陆松当其听了陆松由浅入深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便带陆松去见兴王。 这次只有兴王一人会见二人。 朱辰没邀功说这是他的想法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在王府的定位是什么武人有时候清高自傲起来可比文人刻板迂腐多了。 “陆典仗这是你……想出来的?” 朱右杬听了建议对陆松刮目相看。 陆松想了想这功劳要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朱辰开始帮腔:“回兴王都是陆松对卑职所言。” “好啊。” 朱右杬很高兴。 终于不用完全指望唐寅一个外人兴王府也有自己的人才只是以往都没发现一直被埋没了。 陆松很惭愧想了想只能回头再回报朱浩在上司面前揭穿自己无能的举动……陆松觉得自己张不开嘴。 “不过本王觉得还是之前唐教习提出的先低调处理莫打草惊蛇更为稳妥这个时候不宜大肆张扬毕竟锦衣卫那边也未准备充分。”朱右杬虽然觉得陆松的建议很好但还是没有采纳。 陆松早就知道会如此。 自己又不是王府的谋士自作主张提出一个“兵行险招”的建议你让沉稳内敛的兴王如何接受? 后面那个内紧外松、再找人泄露王府已全面戒备的策略更是危机四伏。 朱辰道:“兴王陆典仗提出亲自去会会锦衣卫的朱千户试探其是否有意对兴王府不利是否该同意?” 朱右杬看到陆松脸上隐隐有失望之色自然要对积极献策的手下进行安抚当即点头:“自然可行只是陆典仗深入敌营以身犯险本王有些过意不去……” 当着朱辰和陆松的面朱右杬直接把锦衣卫形容为敌人其实是告诉二人本王信任你们对你们没有任何遮掩。 陆松赶紧行礼表达对兴王决定的尊重。 …… …… 翌日清早。 唐寅正准备去吃早饭这边张左又叫他到王府书房议事唐寅顾不上别的只能先去觐见朱右杬。 朱右杬当即就把昨日陆松献策之事告之二人。 唐寅听到后非常惊讶心说昨日我跟陆松说了几句他居然就跑来向兴王献策?这策略……他可真是智勇双全! 不对……哪里不对呢? 唐寅马上发现有问题可一时间却没理顺思路。 朱右杬问道:“唐先生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张左也面带殷切之色望向唐寅。 如果说之前唐寅能提前预警说明其有先见之明可兴王府的人发现人家陆松不但有先见之明还把敌情给刺探清楚了。 好像还是陆松棋高一着。 而后陆松更是主动献策没在你面前提出可能是顾虑你的面子问题虽然事后献策有对你不信任的意思但总之……陆松从谋略到行动已在你之上更是主动承揽打探敌情的任务这份胸襟和胆魄你唐寅应该自愧不如吧? 我们兴王府也是有能人的! 现在就看你怎么评价陆松的策略这其实不是考验你的能力而是要考验你的胸襟看你能否接受兴王府有一个可以跟你匹敌的能人。 唐寅没那么多顾虑简单分析:“陆典仗建言颇多机巧要以王府之人泄露内情让锦衣卫知晓执行起来颇有些麻烦…… “陆典仗提出的外紧内松之法在下认为颇有见地。王府拿出戒备森严之象对门禁进行轮换人员调动频繁锦衣卫误以为王府已察觉端倪定会令其有所收敛。” 此话表明唐寅完全赞同陆松提出的建议并没有因为有人否定他的策略便大肆攻讦足见其心胸宽广。 张左不解地问道:“可若施行外紧内松之法刺客混入王府该当如何?” 唐寅解释道:“即便刺客闯入王府人数也不会太多只要府中贵人身边各有几名护卫贴身保护比内府加强戒备更加高效方便……再者说了刺客想要突破外部门禁本身也很困难不是吗?” 朱右杬听完眼前又是一亮。 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突然觉得给了唐寅压力后这位幕僚提出策略似乎更有建设性了。 朱右杬跟张左对视一眼双方都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对唐寅的欣赏。 朱右杬道:“那就如唐先生所言王府即刻施行外紧内松之法让锦衣卫不敢轻举妄动。” 张左马上提醒:“王爷不是安排陆典仗今日去见那位锦衣卫朱千户么?王府突然加强戒备会不会……令其陷入危险境地?” 一边让陆松去试探口风一边王府却加强戒备这不明摆着坑献策的陆松? 唐寅笑道:“张奉正担忧过甚了这里是安陆州乃兴王府地头锦衣卫就算要行那不轨之事也必须得遮掩岂敢对王府使者行不轨之事?若他们对陆典仗不利不立即坐实他们的阴谋让王府戒备更深?” “对对对是某家多虑了。” 张左觉得唐寅说得很有道理。 朱右杬见唐寅和张左相辅相成颇有默契好像当初张景明和袁宗皋在身边献策一样瞬间心中有底笑道:“那就一切按照唐先生的计划执行。” 唐寅赶紧行礼:“兴王说错了乃是陆典仗的计划。” “哈哈陆先生怎如此客气呢?” 张左笑呵呵说着俨然跟朱右杬一样都把唐寅当成可以托付重任的自己人“是谁的计划不重要能为王府避险就行……不分彼此啊!” …… …… 唐寅从书房出来。 他从朱右杬和张左身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 这种信任两天前还没有。 想之前自己去给朱右杬提出加强戒备时朱右杬更多是对他礼数上的尊重那也是出自袁宗皋举荐之功算是给足袁宗皋面子。 但现在……突然他就成为王府自家人。 既是因为他预警有功更因为他对陆松的包容还有他设身处地为王府着想的态度。 这恰恰说明王府在兴王引领下明辨是非懂得知恩图报。 你有水平有能力对王府还有忠心王府就会回馈你这其实是上位者该有的态度这种态度说起来简单可人能在居上位后仍旧保持初心实属难能可贵。 这也让唐寅觉得自己离开宁王府投靠兴王府是明智的选择。 没吃早饭唐寅便直接去给孩子们上课当然上课前把朱浩叫到院子里单独训话一番。 “陆典仗那边……你跟他说过多少?”唐寅昨夜第一次见过兴王后其实就想问朱浩这个问题。 朱浩横了唐寅一眼撇撇嘴道:“如你所想他提议的都是我教的一字一句无差!” 唐寅皱眉:“你知道他说过什么?” 朱浩道:“无非是跟兴王提出一些加强防备之法外紧内松、内紧外松大概这么个意思吧还让他提出去我大伯那儿试探一番…… “陆先生一早去见过兴王?那估计你还建言让王府加强戒备形成外紧内松之法更好是不是还准备找几个人贴身保护兴王和世子?避免因为把防卫推到外部门禁导致内防空虚?” 如果之前听朱浩说陆松的建议是其提出的唐寅仅仅是惊愕但听到后面……唐寅差点把下巴惊下来。 “你……张奉正来过?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背后献策之人告诉你的?昨夜到现在你出过王府?” 唐寅一连串的问题表明他心虚了。 朱浩立即便知道自己全部猜对了。 ------题外话------ 母亲病情稳定下午已接回家静养……天子累惨了这章写完就去睡觉!谢谢大家的关心天子继续求订阅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朋友 唐寅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自诩观人于微有着丰富的为人处世的经验但所有种种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全都不管用了。 之前他已基本确定朱浩的能力来自于高人的提点但现在却要让他接受一切都是这个孩子自己搞出来的。 朱浩神色仍旧平和:“陆先生我们现在所做一切都是保证王府上下的绝对安全进而确保我们能在王府安稳生活以王府为依托为我们的将来争取一点保障……如果非要去计较因何而起那就有违初衷何必呢?” 不但出的计策狠辣心态也是这么轻松。 唐寅道:“初衷?你懂什么叫初衷?” 朱浩想了想点头道:“我想我知道我的初衷那就是借助王府的力量以对抗家族对我的束缚以王府为依托让我读书以后应科举做官。至于陆先生的初衷什么……或许你自己都不清楚吧?” 唐寅本想反驳我怎会连我自己的初衷都不知? 可仔细一想这几年生活困苦卖画这营生并不是每时都有属于撞大运的那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生活不稳定宁王府抛出橄榄枝他明知南昌之行可能会有巨大的危险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现在挂靠兴王府完全是被朱浩“骗”来的想想自己进王府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生活? “到底这一切是不是你所为?” 唐寅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个熊孩子的引导下开始反思人生了? 太荒唐! 还是先质问这小子谁是始作俑者吧。 朱浩叹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背后没什么高人可陆先生你不信既然你不信还问我作何?” 唐寅厉声喝问:“那你可知我去见兴王说了什么?” 朱浩撇撇嘴:“这算考试吗?你跟兴王具体说了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 “我只是根据你的性格以及兴王对你的态度变化试着分析你跟兴王有可能在决策方面的倾向对或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陆先生现在长寿县城内外可能随处密布锦衣卫的眼线你还是少出去晃悠了。” 既料事如神又能巧妙利用兴王府的人际关系言中自己不曾亲眼见过的场面。 事后也不装逼做无谓的猜测更像是个局外人对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这股飘然若仙的作派让唐寅产生一种眼前就是世外高人的错觉。 唐寅有抓狂的冲动。 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你为何让陆典仗去见锦衣卫的人?你跟他之间……到底说过什么?”唐寅继续追问。 朱浩摊摊手脸上全是“我能说的已告诉你了不能说的爱莫能助”的无辜表情让唐寅意识到自己想从朱浩这里讨一点便宜实在太难了。 …… …… 上午的课照上。 王府内果然安排侍卫在学舍院守护一共四个人。 王府眼下最多也就四五十个护卫刨除轮值的明明要搞出大阵仗却还能分出四个人来保护世子足以说明兴王府将世子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唐寅趁着孩子自修时几次出来问几名侍卫关于陆松的去向。 几个人只说陆松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瞧见人影不过本来王府就是安排陆松前来保护世子如果回来肯定会来学舍露上一面。 到中午时。 唐寅亲自陪同朱三、朱四和陆炳到内院吃饭。 朱浩和京泓往西跨院的伙房走路上京泓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日王府看起来不同寻常啊。” 朱浩道:“哪里不寻常?” 京泓想了想道:“一早过来时就看到有人在学舍外等着莫不是怕我们伤害郡主和世子?难道是王府遇到什么麻烦吗?” 连情商不怎么高有点书呆子气的京泓都发现了端倪这说明王府做假象的能力还算凑合。 朱浩和京泓往西跨院走的这一路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充分说明王府果然调动上上下下的力量搞出偌大的阵仗人手都被安排在了门禁外或许连王府周边街道都设卡检查加强巡逻……这都是朱浩给陆松的建议估计陆松都对朱右杬禀告并被采纳了。 食堂内。 同样不见人影。 饭菜都摆在那儿随便盛随便吃。 以往闹哄哄的场面不见了朱浩为自己盛了一碗米饭随后要帮京泓盛京泓示意自己来。 “不对劲。” 京泓环视一圈再次摇头“都没人看着我们吃饭……难道就不怕我们在饭菜里动手脚?” 朱浩笑道:“你可真实在难道不怕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你说的话禀告上去让你好看?” 京泓扁嘴道:“我又没说我要动手脚只是问……算了吃饭吧。”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 吃了一会儿外面进来几个壮汉朱浩有些印象都是东跨院那边做工的仔细一打量发现他们来此的目的是把饭盆、菜盆端到外面王府仪卫司的侍卫直接在门禁外开伙这大概是告诉那些觊觎王府之人王府已进行全面动员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连开灶时都不敢懈怠。 …… …… 饭吃得差不多了。 又有脚步声传来两小侧头望去却是陆松单独从外进来直接坐到了朱浩和京泓对面。 陆松发现京泓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自己冲着他点了点头道:“京少爷是否能回避一下我想单独跟朱少爷说上两句。” 朱浩笑嘻嘻道:“不用称呼什么少爷太生分了还是称呼名字比较亲切。” 陆松白了朱浩一眼你小子在这里装什么天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呢! 随后陆松瞪着京泓京泓果然识相放下碗快起身到了饭堂外边。 饭堂内只剩下朱浩和陆松。 此时陆松反而没之前说话时那么洒脱了扭扭捏捏让朱浩产生一种这是个“云英未嫁大姑娘”的错觉。 “见过我大伯了?”朱浩先做开场白。 “嗯。”陆松点头。 “见面应该还顺利吧?我估计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或者说他不确定……林百户手里有你这张王牌为什么要交给我大伯?给了我大伯等于是泄露给朱家知晓林百户这个人我见过属于那种精于算计每一分本钱都要用到实处的基本不会做亏本买卖。” 朱浩一通分析陆松听了心悦诚服点头道:“我进行过试探他的确不知我身份但此人非常会装湖涂我怕他是……” 朱浩笑了笑:“装湖涂不要紧你比他更会装就行反正你名义上是王府派去的王府对你这般器重他自会打消对你的怀疑……一个对王府忠心耿耿之人怎会是锦衣卫埋伏在王府的细作?” 陆松又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稍微强势些?”陆松又问。 朱浩打量陆松惊讶地问道:“陆典仗你都见过人了现在才来问我是不是应该如何表现?我还以为你昨晚会再来拜访我呢……你没准备我可以帮你参详啊你事后找我算怎么个说法?” 陆松被朱浩这一说果然心中有点后悔。 还是太年轻了啊! 轻视朱浩的后果就是准备不足今天去了后果然束手束脚自己为啥就没想着去之前求教一下朱浩呢? 朱浩帮我出谋划策我还要怀疑和轻视他吗? “不过呢……” 朱浩补充道“陆典仗在我大伯面前表现得很犹豫反而让一个自诩聪明的人以为王府其实已知真相这跟王府加强戒备正好对应上锦衣卫那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陆典仗还是立功了啊。” 陆松有点想打人的冲动。 你小子诚心利用我心态的起伏让我一会儿高山一会儿低谷拿我寻开心呢? 不过仔细一想朱浩所说可谓一语中的。 “嗯。” 陆松点头“朱千户走时问询我王府为何要增加警卫力量?我说最近湖广地界盗匪横行不得已而为之他听了脸色铁青估计心中怒气冲盈。” 朱浩问道:“你回来后禀告过兴王兴王如何评价?” “呃……” 陆松迟疑了一下脸色颇不自然“我……还未去拜见……” 朱浩扶额:“你……这算什么?有结果先来跟我禀告?不会是想试探我的反应一并禀告给兴王吧?陆典仗我可是一心帮你如果这样你还要算计和利用我的话那我们还是别当朋友了!” 陆松哭笑不得。 自己好像由始至终都被朱浩拿捏。 不过朱浩说的那句“当朋友”让他心中感受到一点温暖看来朱浩做的一切并不是在利用他联想到自己被王府怀疑支使出城做事朱浩还要冒险找妻子透风之后种种……陆松感觉自己太过小肚鸡肠。 “朱浩我身在王府不得已被锦衣卫利用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身边更无值得信赖之人而你……又是朱家的孩子所以之前对你多有冒犯望你能海涵。” 陆松没有再说事情居然认真给朱浩道歉起来。 朱浩笑了笑随即伸出手大概意思是你当不当我是朋友? 陆松也伸出手跟朱浩拍了一下二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朱浩笑道:“陆典仗赶紧去跟兴王禀告可别耽误了大事……王府现在风声鹤唳看起来防卫严密实则处处是破绽毕竟人手没有人家锦衣卫多……王府警备还得靠陆典仗撑起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切皆可牺牲 城中驿馆。 朱万宏听到亲信手下带来的情报汇总脸上和熙的笑容逐渐变得冷冽。 尤其当听说兴王府已派人在王府周边街口设卡不允许普通人接近他的五根手指终于蜷缩在一起重重拍到桌子上。 手下的汇报自然停了。 “为何我回来不到两日王府就能察觉端倪?先前王府派人来试探口风分明是已听到风声……莫非锦衣卫中潜伏有倾向兴王的叛徒?”朱万宏语气中带着质问。 手下如何能回答他如此尖锐的问题? 一时间怔住了。 恰在此时外面有敲门声传来朱万宏不再说什么起身来到门口打开房门乃是随自己自京师来安陆的一名锦衣卫小旗。 “朱千户令堂马车停在外面说是要见您该如何应付?”锦衣卫小旗请示。 朱万宏叹道:“把人请进来吧。” 房里的亲信提醒:“您不亲自去迎接?” 朱万宏冷漠转身回房没理会这名亲信的建议随后两名手下就一起出去了。 …… …… 不多时。 朱嘉氏只身上楼到了儿子房门前此时朱万宏换上一副孝子探母的激动神色望向母亲的眼睛里拼命想挤出两滴眼泪可泪花只是在眼眶里打转始终落不下去。 “娘您怎么来了?” 朱万宏颤颤巍巍搀扶老太太进入房间。 外面跟随一起上来的锦衣卫把房门关好随即看守住楼梯口位置不允许闲杂人等接近。 朱万宏扶母亲坐下随即退后两步在朱嘉氏面前跪倒磕头:“娘孩儿给您请安了。” 朱嘉氏望着儿子可怜兮兮却孝顺至极的模样不由感慨眼泪“唰”地便流了下来安慰一笑:“好好回来就好!你在京师受苦了!带你回来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当下朱嘉氏仍旧觉得儿子没有回家是因为受锦衣卫的人挟持毕竟自打她的马车停到驿馆外就看到很多形迹可疑的人然后从她见儿子还需要人通报进驿馆上楼一直有人跟随一切不都证明儿子在别人手里任由摆布? 朱万宏仍旧跪在地上头都没抬:“娘没事了。” “快起来让娘看看你瘦了没有?” 朱嘉氏把儿子扶起仔细端详半天看到儿子虽然脸色惨白些却也没说营养不良心中大为宽慰。 她问道:“吾儿你留在县城可有重要差事待办?如果你不能单独完成就让为娘帮你就算你的上司再不讲人情也不该让你回安陆后仍旧与妻儿分离……你应该住在朱家庄园而不是客栈……这跟漂泊异乡有何区别?” 朱万宏一怔。 他不明白为何老娘会猜到他有差事在身至于回家什么的他根本没那心思或者说在外几年他对家庭的羁绊已经变得很澹漠。 “娘孩儿还好您不必担心儿办完事情就回去拜见父亲大人。”朱万宏间接承认自己留在城中的确有要事处置。 朱嘉氏问道:“儿啊朝廷到底给你委派了何等差事?还是有关兴王府吗?当今陛下不是已有龙嗣?背后到底是何缘由? “你回来后不声不响留在城里家中何等担心?你有事……只管跟母亲说家里边自会想尽办法帮你。” 朱万宏眼泪突然流下来更咽道:“我离开京师前锦衣卫钱指挥使找到我说让我想办法除去兴王世子……” “啊?” 朱嘉氏大吃一惊。 朱万宏哭诉:“孩儿无可奈何只能按照钱指挥使吩咐行事可回到安陆后才发现其实兴王府早有防范王府上下戒备森严我的人根本刺探不到里面的情报……是孩儿没用。” 朱嘉氏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张老迈的面孔逐渐变得扭曲。 “朱家在安陆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连你爹都差点客死异乡就这样朝廷还要一再逼迫……不过儿你不必担心若真要杀兴王世子也不是没办法我们家在王府中还安插有暗线就是你三弟的儿子。” 朱嘉氏想儿子之所想急儿子之所急为了帮儿子成就事业根本就不顾别人的利益。 “三弟的孩子他……” 朱万宏故意没说下去让母亲主动提出计划。 朱嘉氏道:“你这个侄子可有大能耐两次进王府当伴读书童兴王府长史袁宗皋走之前居然亲自为他说话可见他已深得王府信任平时他跟世子一起读书到时用一些毒药加在世子饭菜里或者是直接给他一把匕首……” “娘啊若三弟的孩子这么做了出得了王府吗?” 朱万宏本来只是试探一下家里是否真有办法帮到自己却没想到老娘的建议如此直接了当。 根本就不讲什么谋略就是让自己的侄子靠近兴王世子直接一刀攮过去……我说娘啊你的计划能有点技术含量吗? 朱嘉氏冷笑不已:“他为家族尽忠代父母尽孝有何不可?这是他身为朱家子弟的荣幸。” 朱万宏脸上肌肉抽动两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娘即便让三弟的孩子去行刺侥幸成功了但如何让我们朱家摆脱跟此事的干系?到时兴王不会上奏朝廷朝廷不会拿我朱家背黑锅以平息众怒?娘三思而后行!” “儿啊做大事岂能有妇人之仁?难道你暗中行刺事成后兴王府就不知这件事是你做的?就不会迁怒朱家?只要为你好为朱家好绝不能错过这最佳的办法!” 朱嘉氏眼神热切地望向儿子。 不料迅即发现儿子的眼神比她刚进房来时冷漠了许多不再有亲情的羁绊。 “娘这件事儿会好好思量……再者说了这件事儿做不得主一切得听从上峰安排……娘您别在此地久留被人捅上去只怕会影响孩儿的前程娘先回去吧。” 朱万宏语气恳切但眼眸深处却一片冰凉。 朱嘉氏神色中带着几分恨其不争。 “老大娘算是看出来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懦弱憨厚……为人诚恳做个普通人这是优秀的品质但要成就大事这绝对会拖累你。 “娘为你能早些继承你爹的职位也为我朱家繁衍兴盛会暗中替你谋划一切。你在这边等着娘这就去了!” …… …… 朱嘉氏的雷厉风行让朱万宏大长见识。 不用你的计谋你还非要上? 你一个老太婆咋这么多主意呢?到底是你办差还是我办差?弄得好像你才是主持大局的而我只是跟班? 亲信手下回房来听了朱万宏讲述对话经过。 这名亲信道:“朱千户这是好事啊王府中埋伏有内线何愁大事不成?” 朱万宏脸上带着膈应:“今日她可以牺牲我一个侄儿明日为了家族指不定会牺牲谁……做大事是要不择手段但也要把退路想好现在明摆着兴王府防我我侄子公然行凶兴王府会轻易放过我和朱家?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么?” “这……” 亲信想了想觉得朱万宏言之在理。 “看起来牺牲的只是我一个侄子可兴王上疏陛下朝廷追究朱家责任时被牺牲的那个人一定是我!为了朱家的利益老太太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这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拜谁所赐?旁人不知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朱万宏满肚子怨气。 他倒不是很介意牺牲朱浩正如朱嘉氏所言做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但问题是朱万宏觉得接下来自己有可能会被家族当成弃子替整个朱家背罪命运跟朱浩一样所以才觉得这步棋不能走需要从长计议。 就算要杀兴王世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去做至少让兴王府明面上挑不出毛病没有实质证据就是锦衣卫或朱家干的…… 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朱千户那我们应该如何做呢?” 亲信有点懵逼。 兴王府有了防备我们制定好的计划走入了死胡同家族给你出了个直截了当的好办法你却不用? 那我们不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你完不成任务钱指挥使岂会轻易放过你? 朱万宏道:“到此时难道我还有得选择?既然不能为朝廷完成差事那不如……反向进取……求仁得仁若不求仁天奈我何?” 亲信显然没有朱万宏的智计完全不明白朱万宏说什么。 但又觉得好像挺高深莫测有点自愧不如。 要不怎么人家是千户高层放心让他来行刺藩王世子呢?没点真本事能当得了这么重的差事? …… …… 朱嘉氏从驿馆出来直接上了马车。 她心急火燎赶车的刘管家没搞清楚状况。 “老夫人您见到大老爷了?” 刘管家觉得你老太太进去时间也忒短了一点? 跟你儿子重聚就算不一起吃个饭也不用这么急着走吧?还是说那位大老爷又惹了你让你气呼呼要离开? 朱嘉氏厉声喝道:“赶车去老三家现在的居所。” 刘管家问道:“这是……” “让你赶车就赶紧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莫不是你也被老二传染了?”朱嘉氏态度冷漠俨然不把刘管家当人看。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做贡献(加更) 朱嘉氏为了帮儿子或是说为了帮朱家成就一番功名已不管不顾有种即将要疯魔的迹象。 朱浩人在王府虽然没回家但也感受到随时可至的危机。 “如今兴王府看起来已然是铁板一块锦衣卫的人难道还会聚集人马强攻不成?想利用我来实现你们的目的?也要先看看能不能跟我递上话再说。” 朱浩避免被家族利用的最好办法就是暂时不出王府只要朱家的人见不到他就没法加以利用。 这段时间他就安心留在王府读书优哉游哉写写戏文和说本谁管得着? …… 王府在加强戒备后锦衣卫那边果然没了动静。 随着兴王府分布在安陆各地的护卫集结兴王府从装模作样加强戒备到真正戒备森严只用了两天时间。 此时兴王府上下的护卫力量已超过四百人以往是日夜两班每一班这样能有两百多人的规模。 现在改变了轮值规矩所有人分成三班一次轮值从本来的六个时辰增加到八个时辰混以不同的轮值时间每时每刻都有王府三分之二的护卫值守即便休息时间也一律留在王府内值房所有人都不得归家一律以战时标准应对。 当锦衣卫看到王府周边巡逻的人手大幅度增加时忽然意识到之前可能是中了王府的障眼法。 驿馆内。 朱万宏听取两名亲信手下的总结整理想到这两天一直都有王府仪卫司的人进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其中一名亲信为难道:“朱千户如果我们及早下手的话或许不会像今日这般被动现在明摆着我们跟兴王府站到了对立面这么多人长期滞留安陆不归……朝廷那边不好交差。” 钱宁从京师抽调大批人手南下协助朱万宏谋刺朱厚熜要求做得干净利落不露痕迹现在王府明显加强了戒备就算成事也必定会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 另一名亲信抱怨:“即便我们奉命杀掉兴王世子还会有德王、唐王、蜀王等等这么杀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朱万宏打量这个抱怨的手下冷笑着问道:“那意思是上面交待的任务不必理会咯?” “朱千户息怒……眼下还是赶紧把本地情况上报看看上面有何反应。”这个手下赶紧提出建议。 朱万宏脸色很难看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这名亲信又提醒了一句:“亦或是遵照令堂的想法以王府内线行谋刺之事?” 朱万宏一抬手:“不用了此计不可行会让我等陷入险地更何况朝廷要针对兴王府在于成化时万氏谋立兴王之举朝中人心或有所向若我等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动手伤人朝中清流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而朝廷也定会为将你我推出去问斩以平息众怒! “如今王府有了防备行刺的任务应及时取消才是!” “这……可上面的意思恐怕并非如此……”另一名手下则有不同意见。 朱万宏冷笑不已:“莫非你想拉我当替死鬼?这对你有好处?” 那个手下低下头不敢再坚持。 锦衣卫高层才不管你朱万宏死活只要能把兴王世子杀了最好是父子一起除掉那就算你完成任务回头再把你推出去平息众怒朝廷还能撇清关系。 但朱万宏看明白了局势明白自己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随时可以遗弃的那种。 此时他想的是既然兴王府有防备那我就如实上报要谋杀兴王世子这种事不可能公开钱宁就算要针对他也不至于会危及他的生命安全实在没必要为了完成差事而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关键时候朱万宏还是能分清主次的。 …… …… 王府戒备加强后。 几个孩子的读书情况并没有受到影响除了朱浩暂时不回家外连陆炳和京泓也不再回家只是陆炳平时并不住在西跨院宿舍晚上会到内院找母亲同住。 陆松忙里忙外平时瞧不见人影。 王府上下如临大敌可朱四作为事件中被保护最严密那个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吃吃喝喝学习玩耍逍遥自在。 这说明兴王不想让朝廷纷争影响儿子的正常成长。 唐寅却是背负最大压力的那个。 自从王府加强戒备公孙衣暂时不用来王府上课所有的教学都由唐寅一人完成他的变化也最为明显每日都耷拉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几吊钱只要唐寅不主动跟朱浩说话朱浩一律不理会这老小子。 转眼已快到六月。 朱浩一个多月时间没回家甚至连王府大门都没出戏园子和工坊的生意完全交托出去了。 这天唐寅过来通知朱浩和京泓说是来日也就是五月二十八这天可以回家探亲而且一次放假三天算是补足之前的假期。 京泓很高兴小孩子始终想家平时就算和小伙伴们玩得很好久了还是希望见到家人朱浩则没有太大的感觉。 第二天就要回家当日朱浩保持之前那种“昼伏夜出”的作息习惯下午仍旧不客气地在唐寅教课时睡觉。 等日落西山朱浩醒来发现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玩只有唐寅一个人坐在那儿一直笑盈盈看着他。 “刚才敲桌子的是你?” 朱浩揉了揉眼睛问道。 唐寅笑着道:“不提醒你一下你要睡到几时?你小子每天怎这么多瞌睡?晚上做什么去了?” 朱浩不想回答唐寅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这一个多月在王府里什么感受?”唐寅问了一句。 朱浩还是不回答。 唐寅自讨没趣却不依不饶:“那现在我问你你觉得眼下王府的危机是否已过去?锦衣卫可还会对王府行凶?” 朱浩眯眼打量:“陆先生你作为王府幕僚听说最近兴王时常召见你对外面情况的变化应该比我清楚吧?你来问我算是对我的考试吗?” 唐寅一怔。 怎么还是没法瞒过朱浩啊! 王府眼下情况如何直接问王府中人就行了锦衣卫那帮人走没走朱万宏有何动向问一个关在王府的小孩……有何意义? 他的目的就是为测试你小子一个多月没出王府若背后有高人的话最近没法跟你通气你的见地应该没那么神了吧? “就当是考试如果这都被你言中的话我回头不管你在课堂上的作为但若是你猜错了……” 唐寅脸上突然升起一抹坏笑。 朱浩道:“要是我猜不对怎么办?脑袋长在我身上困起来实在挡不住就算你拿戒尺抽我我还是困啊……其实我被赶出王府也不错免得再被朱家人利用从此以后他们找不到王府的破绽…… “不是我吹牛走出王府后我仍旧可以找到读书的地方……王府对现在的我而言乃是一种无形的桎梏!” 朱浩这话让唐寅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你小子怎么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对啊这小子好像说家族会利用他…… 这倒是跟兴王传给我的消息吻合当时我还替你分辨几句连张左等人也帮你说话说你不会危害世子安危但同时也不会让你出王府……这才没影响到你在王府读书也没把你赶走…… 你没出王府怎么知道家里想利用你来行刺? “陆先生还有事吗?” 朱浩突然心平气和望向唐寅。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朱浩你年纪轻轻却有一副老成的心态或正应了旁人所说没爹的孩子早当家你是真让我见识到了!” 唐寅本还想继续纠缠对朱浩进行盘问。 但眼下他已不再纠结朱浩背后是否有高人这件事了。 “对了朱浩我听说最近戏班那边都没怎么演出城中发生了不少事你出去后就知道了。” 唐寅起身往门口走。 朱浩问道:“什么事?” 唐寅道:“你出王府便知。” 朱浩点了点头:“或跟宁王有关。” “嗯?” 唐寅闻言驻足回首打量朱浩。 如果说王府中事朱浩背后或有高人提点那眼下城中事朱浩应该不知道吧?也不对若是陆松或是别的什么人在朱浩面前说过什么呢?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朱浩已经在收拾课本显然不打算再上下午最后一堂课随口道:“本想跟苏东主好好做生意这两个月我没回去苏东主那边货物得不到供应定到处托关系看是否让我出去你不会是……被苏东主给收买了吧?” 唐寅没好气道:“你小子瞎说什么?” 朱浩道:“我第一批货给了苏东主后他从中牟利定然颇多这样的大生意他能不想继续做下去? “不过我想最近安陆周边不太平要把货运走也不易若苏东主真念着跟我做长久买卖估计会找他姐夫也就是黄藩台把周边盗乱什么的给清理一下。也当是我为本地商贸还有民生做的一点贡献吧!”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是哪根葱 唐寅哭笑不得。 望向朱浩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古怪好似在说你小子挺会给自己戴高帽啊!还为本地商贸民生做贡献? 你这么能耐翅膀张开简直可以上天了! 但朱浩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却让唐寅明白朱浩猜对了。 这两个月时间安陆州最大的变化要数地方上盗乱频发州县衙门已在组织人手清剿但看起来收效不是很显着盗匪劫财、抢人的事件时有发生以至于城内百姓和商户人人自危物价飞涨。 朱浩拿着书本离开学舍。 几个孩子都叫他留下来一起玩但朱浩坚持说要回去准备朱四也替朱浩说话众人才没有挽留。 朱浩的确要为明日归家做准备在王府这段时间看起来无所事事但闷得太久回去后很可能还要遭遇朱家人威逼又到了检验一个穿越者素质的时候。 …… …… 翌日一早。 朱万简喝酒到半夜在房里睡得迷迷湖湖便被刘管家强闯进屋吵醒。 朱万简态度恶劣听刘管家把意图说明白后更是火冒三丈:“抓个孩子回家还用得着我出手?你不是老太太手下头号能人吗?这种事需要假手他人?” 刘管家为难道:“二老爷事情是老夫人亲口交待下来的小的本不想打扰您可那边始终是朱家夫人和少爷又是节妇若一言不合需要动手……” “动手?” 朱万简脑袋清醒了些。 “是啊二老爷这不是您的强项吗?” 刘管家这次真是来求朱万简办事的。 朱浩身份特殊连王府方面也有戒备所以朱浩才长时间不归家。 现在朱家知道孙浩要回来过去接人还不如说是去抢人刘管家本事再大那也是下人落魄的三房却是主人。 下人怎么去抢本家少爷回去? 坏事当然要由朱万简去干! 而恰恰朱万简最喜欢干坏事以至于听说是要去动手抢人眼睛都快绿了。 “收拾收拾一起去这次非要让那婆姨知道我的厉害!”朱万简凶神恶煞便起来收拾东西。 …… …… 与此同时。 送朱浩回家的马车停在了朱娘租住的小院门口。 朱浩从马车上下来笑看陪他一起回来的陆松:“陆典仗麻烦你了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但你可能……要在这里等等。” 陆松微笑着点头。 里面都是孤儿寡母朱浩的母亲还是节妇自己一个大男人进去自然不方便他很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 这头朱浩还没进门于三从隔壁院子出来身后带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们……”陆松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迎过来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一次要对付太多人可不容易。 朱浩赶紧伸手阻拦双方:“陆典仗别紧张是我的人……我不在家家里边总需要有人支应不是吗?” 于三近前向陆松行礼:“陆典仗是小的。” 陆松这才稍微放下心笑道:“是于三啊。” “是是。” 于三觉得很荣幸堂堂王府典仗朝廷有品阶的武官居然认识自己在带来的弟兄面前倍儿有面子。 朱浩道:“我先进去看看我娘如果有人来一律挡下就好。” 朱浩过去敲门。 乃是小白开的院门。 小白毕竟不知道朱家内部的勾心斗角看到外面一群大男人很紧张立即带朱浩进院子想要关门却被朱浩阻止。 “门开着吧让人知道我回来了……不然这平澹的日子好生无趣。”朱浩笑嘻嘻道。 小白听不懂朱浩的话只能依言带朱浩进屋。 房间里。 朱娘和李姨娘都在朱婷则坐在旁边跟李姨娘学刺绣比之以往朱浩回来这次一家人显得过于平澹了。 “小浩你不该回来的你祖母多番派人来问询你的情况……如果让你祖母知道你到家了肯定会派人来接你回去……” 朱娘一脸忧愁意思是想把儿子再次送回兴王府好像只有那里才能庇护儿子安全。 朱浩笑道:“没事的娘外面于三他们不也在吗?还有王府的陆典仗呢。” “啊!?” 朱娘赶紧往门口看了看果然人很多急忙道“为何不把客人请进来?” 朱浩神秘兮兮道:“陆典仗送我回来主要就是为了帮我打发朱家人……我现在巴不得朱家人找我们麻烦呢。哦对了娘最近祖母没说要把你也接回朱家吧?于三带着人可一直保护院子呢。” 朱浩人在王府对外界可不是消息隔绝。 不用劳烦唐寅光是陆松就足以帮助朱浩完成王府门禁内外的消息互通。 朱浩怕家族利用他当然要防止朱娘被朱嘉氏给绑架回去所以老早就让陆松通知于三让于三招募二十多个汉子把周边院租了下来日夜轮值防守就是避免朱娘被朱家强拉回去当人质逼自己就范。 但现在看来朱嘉氏好像很“仁慈”没把路走绝。 “你祖母只说你回来后接你回庄子有事安排你做别的……没有……”朱娘有些莫名其妙觉得朱浩反应过激。 朱浩笑了笑。 原来不是朱嘉氏没把路走绝而是怕打草惊蛇啊! 如果朱娘真被朱家抓走让王府知道了那朱浩还能得到王府上下信任? 而且估计老太太有点轻视觉得只要朱浩回来把这个孙子抓回去威逼利诱一番从朱娘到朱浩必然就范。 如此一来也就暂时没下狠招。 “没找娘、姨娘和妹妹的麻烦就好我最近在王府吃得好睡得好娘你看看我是不是长胖了?”朱浩笑嘻嘻道。 李姨娘白了朱浩一眼:“亏你还有心思打趣你娘可不知最近把我们给担心的都商量着再往外地走呢。” …… …… 一家人其乐融融。 本来要一起吃个饭朱万简和刘管家带着人赶来了。 “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朱万简看到院门敞开直接大声嚷嚷。 可里面没出来人四周突然蹿出来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下就把朱万简给镇住了。 朱万简这边除了他和刘管家外只有两名铺子里临时抽调过来的伙计酒鬼老弱加两个青壮同时对上十几个粗壮大汉大汉身后还有十来人当替补…… 这场仗怎么都打不赢啊。 陆松此时坐在马车上看热闹没有靠拢过来。 朱浩提前打过招呼不到关键时候不需他出手。 “你们想干嘛?” 朱万简语气没那么蛮横了但还是盛气凌人“老子乃锦衣卫千户之子你们敢闹事信不信把你们都抓进官府去?”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朱浩乐呵呵的声音:“哟这不是二伯吗?好久不见二伯身体还是这么硬朗?这怎么大早晨的跟我家护院置气呢?小三哥你不认识这是我家二伯吗?怎么能对我二伯无礼?” 朱万简和刘管家都是一怔朱万简脱口而出:“护院?” 这一家孤儿寡妇以前不都穷疯了吗?连自家田宅都归了朱家还有钱请护院?还一口气请了这么多人回来每个月光是工钱就要多少?不对啊他请这么多护院干嘛?不会是专门针对朱家的吧? 此时小院主人都迎到门口。 刘管家见到朱娘在怕事情变得更糟糕上前礼貌招呼:“三夫人我这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请浩少爷回家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就要上去拿朱浩的手臂却被朱浩轻巧避开。 “刘管家你要干嘛?” 朱浩一脸好奇地问道。 刘管家脸上堆笑:“浩少爷老夫人在家里等您说是有事商议呢。” 朱浩皱眉:“年前我进王府是经常跟祖母商议一些事可年后我再回王府不是已确定不需给家里做事了吗? “既然这样我还回朱家干嘛?有事在这里说明白便可要不你通知祖母一声说我回来了请她老人家亲自走一趟?” “嘿!” 朱万简一听火冒三丈“你小子给点颜色就敢开染房?老子今天不用棍子打到你哭爹叫娘就他娘的不姓朱!” 朱万简当即抄起马车上赶马的鞭子便要往朱浩身上招呼却被赶过来的陆松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 朱万简手臂被捏努力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手好像钢箍一样自己的手愣是动不了半点。 旁边刘管家赶紧拉拉这个冲动二老爷的衣服使了个眼色提醒朱万简你好好看看人家腰间佩刀的这种人咱惹不起。 朱万简看到陆松腰间佩刀语气稍微有松软嚷嚷道:“你哪位?本人之父乃锦衣卫朱千户我在教训我家侄子……他爹死的早当长辈的替他爹教训一下你是哪根葱就敢站出来阻拦?” ------题外话------ 双倍月票了大家的票票不要留着了全都砸出来吧!今天四更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对抗到底(求月票) 朱万简一脸我是无赖我怕谁的架势陆松看到这种人心中恨得牙痒痒自然不会轻易松手。 以往朱浩的事陆松基本不会管也懒得去管现在朱浩跟他的利益相通加上朱浩的确帮过自己陆松觉得没理由看到朱家如此欺凌孤儿寡妇而不管不问。 朱浩走过来笑着道:“陆典仗手下留情……这个人呢看起来嚣张跋扈没个正形但还真如他所言是我二伯。” “你是王府典仗?你……你都听到了?” 朱万简知道对方身份后有些发憷。 如果只是个平头百姓自己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儿子怎么都不会吃亏。 但对方是王府典仗好歹也是正六品的武职相当于锦衣卫百户若论在安陆本地的权势陆松远在朱家之上。 陆松松手后朱万简突然察觉哪里不对瞪着朱浩道:“你小子没大没小谁嚣张跋扈没个正形?你小子找死吗?” 嘴上不承认但眼下一举一动正如朱浩所言连刘管家在旁看了心里都直发愁你说一个孩子都能看出你品行不佳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装腔作势?要不是看你能耍横今天我还真不会带你来呢。 刘管家赔笑道:“朱少爷既然您都出来了就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朱浩笑了笑道:“刘管家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吗?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除非我祖母亲自来……或者你们明着抢人把我强行带走或者把我娘也带回家……但到那时候我也难回兴王府了吧?陆典仗是这样吗?” 陆松点头:“如果朱少爷家中发生什么变故的话王府的确不会再招你回去。” 朱浩叹道:“所以我想请二伯和刘管家转告祖母说我在王府中读书殊为不易能守着王子朝夕相伴接受名师的教导何等福气……我不想错过这个读书的机会朱家非要干涉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刘管家听了这话算是明白了。 朱浩早有准备。 如果朱家把他带回去或是抓朱娘当人质兴王府便不会再收留那时朱浩也没法再为朱家完成什么任务。 若朱嘉氏回心转意不再为难朱娘母子那朱浩仍旧可以回王府读书做到细水长流…… 朱万简则没刘管家的脑子听了这番话只听出小家伙不听家族调遣怒不可遏:“你小子放什么狗屁?你是朱家人今天老子就算把你打死带一具尸体回去也非做到不可!刘管家动手!” 这话很容易犯众怒。 他敢不敢打死朱浩另说但于三带来的人似乎当真了随后一群人就把朱万简这边四个人困在中间。 打死人? 先把你打死再说! “造反了?造反了!” 朱万简嚷嚷着“老子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山贼进城了啊……三弟妹不会你就是山贼头子吧?敢在城里公然行凶?” 朱娘有点无语。 这个二伯兄到底是个什么人?讲不讲道理?他的脑袋瓜就没一点人情世故的东西在里面? 刘管家道:“三夫人令郎乃朱家人基本孝义礼法他应该遵守您不会想让他背负不孝的名声吧?” 还是刘管家知道上手段胁迫朱娘。 之前朱娘坚定立场站在儿子一边听了刘管家的话顿时犹豫不决。 朱浩调笑:“刘管家大明虽然推崇孝义可我为何要对朱家尽孝?俗话说养育之恩则必要以孝义回报可朱家几时养育过我?我对娘亲的孝义不必延伸到朱家范畴吧?” “大逆不道简直大逆不道!”朱万简还在嚷嚷。 朱浩则换上冷峻之色对陆松道:“陆典仗我这里有一些看家护院会保护我们母子不被朱家人欺凌但若是朱家人非要撕破脸的话那就请陆典仗告知兴王殿下就说朱浩没有辜负兴王府的信任今日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绝对不会屈服!” …… …… 朱浩的话非常决绝。 不但陆松连朱娘和刘管家等人都觉得朱浩这态度很反常。 这是要跟家族彻底决裂的节奏? 你是朱家子弟真要决裂不但背负不孝的名声让人说三道四你爹留下来的锦衣卫百户的官职也别想继承了另外就是会被朱家针对以后不再是一家人而是仇敌。 “刘管家把人带走……回去找人就这几个人想拦住我们?” 朱万简简直要疯了。 好不容易来耀武扬威一回却被朱浩吃定了在人前丢了面子一时火冒三丈但他知道自己这边四个人敌不过对面那些彪形大汉最好的办法就是摇人多叫几个来就可以正面开干了。 刘管家感觉情况有点难以控制望了陆松一眼却见陆松好似看热闹一般双手环抱身前冷眼旁观。 刘管家若只是朱府管家自然要坚决完成老太太任务把朱浩带走。 但他却是王府细作而陆松还是联络人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现状若把朱浩带回朱家威逼利诱朱浩对兴王世子不利他和家人绝对会先倒大霉。 “二老爷这事儿……还是先回去找老夫人商议切不可轻举妄动!” 刘管家赶紧劝说朱万简让其冷静。 朱万简外强中干指着朱娘和朱浩道:“你们娘儿俩给我等着回去告诉娘后我将带一大队人前来从此后让你们没好日子过!”一边发出威胁一边被刘管家生拉硬拽给带走了。 …… …… 朱万简和刘管家无功而返。 陆松上前向朱娘行礼朱娘还了礼数。 陆松对朱浩道:“朱少爷你们如今处境不妙如果朱家非要来抢人的话就算你请的护院再多……” “不会的!” 朱浩笑着宽慰“陆典仗这点就担忧过甚了……我祖母是聪明人她是想利用我做一些对王府不利之事但有我刚才的话做铺垫如果朱家人还这般蛮不讲理无论是闹到官府还是王府那边朱家都不会讨到任何便宜。” 陆松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先前……” 他想说的是你二伯什么脾性你也看到了你就这么自信撕破脸后朱家会善罢甘休? 道理是站在你一边但朱家气不过非要来个鱼死网破把你和你娘抓回去让你们吃苦受累你们又能怎样? 朱浩叹道:“生而为人有这样蛮不讲理、泯灭人伦亲情的长辈实在可悲可叹!家族既不能成为后盾说是累赘都是轻的处处挖坑害人或许只有一心谋求私利的锦衣卫之家才会如此吧。” 朱浩感慨身世。 陆松听了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你小子就算要抒发情感也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吧?我们陆家也是锦衣卫之家我们为何就没处处害人? 但反驳的话陆松说不出口。 因为他陆松作为锦衣卫子弟不是照样被人找上门来利用他对付兴王府?锦衣卫本身就是大明的情报、特务组织行事风格的确不是常人可以揣摩自己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有什么脸驳斥朱浩的话? “朱少爷在下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再遇到麻烦让人去王府知会一声就算你被朱家人擒回去我也会尽力帮你在王爷面前说情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王府。” 陆松现在对朱浩可谓推心置腹。 近一年的相处互帮互助二人关系才进阶到如此地步。 朱浩行礼感谢随后送陆松离开。 …… …… “小浩那位陆典仗不是正六品的官员吗?为何对你如此尊重?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娘先前一直疑惑不解。 人家是王府中人跟朱家站在对立面就算我们三房人跟朱家有一定嫌隙可人家为何要不计前嫌帮你?把你赶出王府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朱浩道:“陆典仗的儿子是我的同学……我记得好像跟娘说过的那孩子叫陆炳跟我关系很好。” 这次连李姨娘都不相信:“仅仅是这样?” 朱浩不想在自家门前多说转头对于三道:“小三哥刚才我二伯的话你也听到了如果朱家真要来抢人的话就算我们最后不敌也一定要把阵仗搞大一点……你再帮我请二十个人回来。” “啊才四十个人……要应付朱家人数会不会少了些?”慑于朱家长久积累的威名于三依然觉得人手不够。 朱娘疑惑地问道:“什么四十个人??” 朱浩叹道:“娘你知道祖母让我回去要干嘛?行刺世子!如果我不同意肯定会行家法往死里打那种到时候你儿子命都没了……这个时候还不跟朱家撕破脸更等何时?小三哥帮我去叫人如果再有一些备用的人手更好总之工钱方面不会亏待。” “好咧!” 于三现在很得意。 自己是安陆本地最大戏班的当家人一群人跟着自己想巴结他混口饭吃的人更多。 此时的于三可说一呼百应难得有机会用朱浩的钱养活一批人当自己小弟干嘛不充分利用好这层关系呢? “娘赚了钱就要花而且要花在对的地方。” 朱浩笑嘻嘻道“以前我们没有朱家有钱有势当然要听他们的。现在虽然还是不如但我们也有了资本至少本地知县和兴王府都会帮我们…… “既如此我们还不赶紧花点钱把阵仗搞得大大的跟朱家对抗到底?” ------题外话------ 第二更送到!下一章月票加更预计在四点更新欢迎大家订阅!双倍月票来临大家努力投起来拜谢!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口气很大(加更一) 朱家庄园后堂。 朱嘉氏板着脸听刘管家和朱万简汇报去接朱浩被拒的情况。 先由刘管家说。 听罢朱嘉氏脸上未做任何表示朱万简咬牙切齿道:“你听听那小子说了什么?他都不想对朱家尽孝!这么狼子野心的孩子最好弄死喂狗!” 朱嘉氏冷笑不已:“他说得没错啊朱家对他如何你这个伯父对他如何便可见一斑你都要弄死他了还想让他对你有长辈的恩情不成?” 朱万简一怔。 他先看了眼刘管家此时刘管家脸色灰白双目无神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掺和任何意见。 “娘你这叫什么话?我就是吓唬吓唬他罢了……他是我三弟的儿子是我亲侄子我这是怒其不争恨其不孝完全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会真的为难他?” 朱万简转而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的老娘好像别人都误会了他一样。 朱嘉氏道:“这话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何用?在三房母子面前你是能把话说有多狠就说多狠说什么打死了带具尸体回来都行好像我朱家人都是豺狼虎豹一般就这样他还敢来?” 朱万简本想装委屈听到这话差点儿原地蹦起来:“说来说去都怪我咯?说得好像今天我不去人就能接回来一般那干嘛还要找我?我狠话都放出去了他就算是恨朱家难道我们就拿他没办法? “把人弄回来还不容易庄子那么多佃农随便就能叫上百十号人不够的话去兄长那儿借调一些锦衣卫那小子找来的护院还敢公然跟官府作对不成?” 朱嘉氏见到儿子这模样恨得牙痒痒。 “刘管家你跟这不肖子说说如今是何局势!”朱嘉氏不想跟儿子多废话把解释的任务交给刘管家。 刘管家正色道:“三夫人和浩少爷违抗老夫人命令不算什么我们确实可以用强。但问题是王府派了典仗前去相送其实是想借此警告朱家对于朱家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王府早有察觉。 “姑且不论之前朱家跟王府达成的协议公然违背有何后果仅就当前而言朱家强行把三夫人一家给接回来庄子……王府定不会再收留浩少爷之前一切谋划都将是徒劳。” 朱万简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要袖手不管了?这口恶气怎么出?” “二老爷出不出气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人交待浩少爷要做的事……”刘管家语气很谦卑。 朱万简又望向朱嘉氏:“那……娘要我接那小子回来到底要干嘛?我大哥他回安陆这么长时间怎一天都没在庄子里住过?他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根本就不想回来?” 刘管家道:“老夫人您看……现在您是亲自往城里走一趟还是另想他策?” 朱嘉氏不想理会没脑子的儿子叹道:“此时进城难道王府就不知情?这步棋看来走不下去了……说来也奇怪王府为何要一直回护这小子将他直接赶走不就得了?先前有传言说王府中有个孩子火场救人莫不就是他?” 朱万简有一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心中不忿自然要刷存在感:“小浩子那贪生怕死的样还火场救人?” “老夫人大老爷那边……?” 刘管家再作请示。 朱嘉氏呼吸变得粗重:“本以为能省则省现在看来省不得还是要花钱在京师打点定要让老大在安陆落地生根……事既难成三房那边先由着他们乱来等事情平息后一并算总账!” …… …… 朱嘉氏终归没有进城找朱娘母子。 这也在朱浩的预料中毕竟老太太有心机又懂谋略能看清楚形势王府都摆明告诉朱家你们的行动我们早有防备这时候如果不知收敛还非要乱来那就是说要彻底撕破脸咯? 你孙子若还在王府读书总归细水长流给了朱家和解的机会可若是你公然违背之前的承诺那王府只能把你孙子赶出王府然后大家各凭本事全力针对看看谁倒霉。 朱浩对此很自信所以可以安然在家度过两天假期。 朱娘和李姨娘则忧心忡忡。 这两天时间李姨娘一直在滴咕:“若朱家兴师动众来抢人的话也不知于三带来的人管不管用?要是咱被朱家人抓回来恐怕会暗无天日吧?” 朱浩笑着宽慰:“姨娘朱家毕竟是本家又不是黑牢就算他们不讲理也不能把我们当奴隶对待吧?如果限制我们人身自由或是体罚我们完全可以去衙门告他们。” 朱娘皱眉:“小浩你说话怎如此天真呢?去衙门告官?那可是你本家告得了吗?就算你真这么做那你以后还如何在这世间立足?没有孝义之人寸步难行啊!” 朱浩心中感慨。 女人迂腐起来真是无可救药。 孝义确实很重要但跟权势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了!如今的情况是兴王府和县衙都站在自己一边对于孝义如何认定朱家能掌握话语权吗?别最后被摁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这时代对女人的桎梏太深让她们觉得离开男方家族就活不成但其实现在吃喝用度完全不靠朱家单就只是为了他这个朱家子孙的孝义名声就要任由人摆布那才是蠢到没边了。 …… …… 这两天时间朱浩出门全都前呼后拥俨然哪个官家子弟出游。 朱浩代表朱娘前去谈生意。 苏熙贵不在安陆但他派来的掌柜却已多番催促朱浩供货。 “马掌柜近来安陆地面不太平啊。” 朱浩对新来的马掌柜很是敷衍。 马掌柜相对之前几个掌柜年轻一些做事雷厉风行提前得到苏熙贵关照一定要以朱浩的需求为准不能跟朱浩唱反调。 马掌柜道:“湖广布政使司衙门已上报朝廷将安排本省都司派兵到安陆剿匪如今江面上盗匪已少了很多只走水路的话……一切都没问题。” “光水路太平怎么行?我这边由陆路供应的材料还是过不来。” 朱浩总有供不上货的理由。 这下可把马掌柜急坏了。 之前是怎么都见不到人现在见到人了还这么推诿敷衍之前从未见过跟苏熙贵做生意会如此不给面子的居然还是个熊孩子? 家里没大人吗? 会不会说话? “朱大少银子早就运来了您要是哪种材料不够知会一声我们东家自会给您安排妥当可不能这样不管不顾……您要是再回兴王府几时能见到?说什么也要在你回王府读书前先供一批货……” 马掌柜最后就差跪在朱浩面前哀求了。 面子不重要总之要把苏熙贵交待的差事完成就是大功一件连苏熙贵都要巴结的人物自己就算服软也不丢人。 “那这两天我尽量赶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可能要等个七八天到十天的样子……” “行行!” 对马掌柜来说只要货能供应上就算迟一些都可以。 至于之前签订的契约现在全看朱浩心情。 谁让朱浩提供的货物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不管是银镜还是眼镜别说卖了就算送礼都不够这种好东西眼下想在市面上见到? 别说十五两银子一副就算开出一千两的高价……你也没地方买去! …… …… 朱浩从商馆出来。 身后跟着马掌柜的人抬了几口大箱子看样子很沉。 朱浩向于三吩咐:“让人把箱子装车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朱家三夫人经营工坊赚来的还说要用这钱买房子买地!” 于三一脸懵逼:“浩哥儿您没说错吧?不是说没货供给吗?怎么一上来就给银子?” “预付款懂不懂?没钱我怎么进材料加工成品?马掌柜没问题吧?” 朱浩表现得异常强势。 马掌柜第一次接触朱浩心中纳闷儿:“东家不是发了疯吧?非要跟这种势力小人做买卖?就算他的货真的是天下绝无仅有可这窝囊气……谁受得了?” “没问题您只管带走按时把货供应上便可。”马掌柜心中腹诽却没资格跟朱浩叫板还得一脸赔笑相送。 朱浩点点头让于三把银箱装车在围观群众啧啧称奇中朱浩跳上马车押送银箱往自家走。 于三看周围围观群众眼神不对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交头接耳当即小声提醒:“浩哥儿咱这样做是不是太过高调?赚了钱应该小心些才是这样很容易被心怀歹意之人盯上再说最近安陆地面可不太平。” 朱浩道:“以往赚的都是小钱当然要低调可如今赚了大钱还低调岂不成了锦衣夜行?如此还有什么意思?回头咱就在安陆买一座大宅搬进去雇佣百八十个护院看谁敢明目张胆来抢!” “百八十个?” 于三对朱浩的大手笔目瞪口呆。 朱浩坐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我是朱大少我怕谁”的纨绔架势:“人少了既不能对付贼人又不能对付本家的恶人……就算找二百个人来一人每月开五钱银子一个月也才一百两小爷完全付得起!” 这下于三不仅目瞪口呆甚至人生观都要颠覆了。 每月一百两…… 二百个护院? 乖乖。 “对了小三哥到时你就是护院领班我给你加工钱保你满意!”朱浩笑嘻嘻道。 ------题外话------ 月票加更!现在是双倍月票大家手里还有月票吗?有就砸给天子吧拜谢!下一章依旧是月票加更预计六点左右更新欢迎大家到时候订阅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开课了(加更二) 朱浩既然准备跟朱家对着干当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低调隐忍该强硬的时候就得强硬。 跟朱家对立必须要竖起自己的门庭雇请大批护院这样朱家人才奈何不得至于由此产生的道德风险…… 朱家欺负三房孤儿寡母又不是一天两天现在三房奋起反抗百姓尤其是对此知根知底的街坊必定乐于称道。 眼下朱浩背后有兴王府和苏熙贵两张牌可打只要朱家还想在安陆低调调查王府情报就没法把脸皮彻底撕破。 那朱浩自立门户的设想就可以逐步完成。 商人重利朱浩需要用手段把苏熙贵拿捏住这样苏熙贵才会在生意外的朱家内部斗争方面提供援手。 苏熙贵必须得好好想想朱浩提供的那些好东西会因为兴王府跟朱家的矛盾以及朱家挟制朱娘母子给他造成经济和政治利益的双重损失到底会有多大。 苏熙贵精于算计最后当然能算清楚这笔帐他之前在朱嘉氏那边吃瘪一次接下来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不理吧? 再者朱浩还有后手…… …… 两天假期很快就结束。 朱浩仍旧是假期最后一天下午离开家门由于三带人护送回王府顺带去了一趟戏班。 “浩哥儿不是说要给人供货吗?到现在还没供上您进了王府那边催起来……就怕夫人不好应付。”于三很担心。 朱浩收了人家的货款现在货的影子都还见到就要回王府? 这是一点都没把苏熙贵当回事啊! 朱浩道:“我被封闭在王府一个多月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哪里有那么快给他供上货?接下来我会抽空搞一搞也是让苏东主知道跟我做生意不但要保证我们一家人的安全还要保证我的人身自由……家族纷争、内乱什么的要不得不然我哪有心思生产?” 于三脸色很僵。 他很想问既如此你提前把货款收回来算几个意思?你大可等供货后再收钱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对了小三哥赶紧把人手招齐全每天都安排一些人在王府西门等着我一出王府他们就得护送我前往城里的小作坊我现在身上背负着几千、几万两银子……我收了苏东主的预付款他才会把我的安全当回事……” 听到这里于三恍然大悟。 如果朱浩没收货款又恰好出事苏熙贵可能会有方方面面的考量有很大可能不管不问。因为苏熙贵会想朱家把朱娘母子抓回去莫非是为了把配方套出来?大不了我以后跟朱家做生意! 或许还会因为朱家人不懂行我能大大地赚上一笔! 但朱浩收了钱……苏熙贵那是能吃亏的主? 必定找人紧盯王府暗中保护朱娘一家正是因为利益捆绑深苏熙贵的人才会把朱浩的家事当成自家事。 …… …… 戏班驻地。 朱浩把戏班骨干全都叫了过来告知扩大戏班的想法主要是再从湖广周边买几个便宜点的戏班整合到一起。 以后不单在安陆本地唱戏也会在周边府县巡演在增加知名度的同时提高大家伙的收入。 《战长沙》的曲目唱了一段时间最近朱浩没编新戏观众数量明显减少朱浩跟戏班中人商议了排新戏的想法。 回到王府。 陆松听说他回来主动前来拜访。 “京公子人呢……” 陆松四下张望要确保京泓不会偷听他俩的对话。 朱浩笑道:“估计他明早才会回来。” 陆松释然上下打量朱浩:“这两天没事吧?” 朱浩点点头望着陆松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陆典仗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出面估计朱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被家族挟持多半无法安心读书也没法做生意赚钱养家……” 陆松神色澹然:“平安无事便好其实王府中人也不希望你出事昨日陆先生还来找过我问及有关你的情况我如实告知了他。” “你……把昨天跟我一起回去经历的事与陆先生说了?”朱浩脸上带着讶异。 陆松点头承认。 朱浩叹道:“没想到陆先生对我的事如此关心可问题是他不仅没法帮到我有时候还会拖后腿。” 陆松不解:“陆先生谋略过人关心你有什么不对吗?” “呵呵。” 朱浩撇撇嘴“所谓的谋略应是看清局势因势利导……他的谋略却在于探究人心求知欲很强可惜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哦当我没说。” 陆松自诩读过几天书明是非知情理他能听清楚朱浩说的每个字却不懂全意。 一个孩子在你面前讲天书你明明知晓其中蕴含深意却听不懂…… 这种挫败感很让人抓狂。 朱浩想说的是唐寅脑袋瓜是不错喜欢一探究竟但问题是他把心思全用在探查“朱浩为什么这么强”上没想过如何为兴王府出谋划策应对当前危机。 “陆典仗过来不会是问我这两天在家里遭遇了什么吧?” 朱浩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 陆松顾不上思索朱浩话中的弦外之音语重心长道:“若你真被家族利用即便有时候不方便跟王府说也一定要跟我言明我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麻烦……就算拼得性命也会相助于你你可不能辜负王府对你的信任。” “好。” 朱浩明白陆松这是怕他屈服于家族淫威。 一个孩子就算再有谋略能斗得过朱家老太太那只老狐狸? 以往陆松的确这么想的但现在却觉得朱浩好像在对付朱家事情上游刃有余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 …… 翌日上课。 一切如常朱三和朱四没有回避朱浩。 王府对朱四的安全提供了极大的保障学舍院内外都有侍卫守着外面还有大批侍卫巡逻。 “喂朱浩。” 课间时朱三和朱四跑到朱浩的课桌前。 朱三开口“我和小四昨天见过父王问过才知原来你大伯有意对王府不利……你小子不会害我们吧?” 王府的人对朱浩没什么戒备心思现在居然是两个孩子对朱浩提出质疑。 朱浩翻了个白眼道:“我会的我想一刀捅死你们还不赶紧跑开?” “呸!” 朱三啐了一口“你会不会说话?” 朱四无奈道:“三姐好像是我们先说话难听朱浩才回敬我们的……如果朱浩有心害我们我们生重病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为什么要救我们?再便是……他救你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朱三吐吐舌头:“他是救你不是救我我又没要死要活的尤其掉进水潭那次……” 话又说了一半。 落水那次朱三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朱四则溺水差点窒息身亡全靠朱浩出手相助。 至于火场救人压根儿就没朱三什么事。 就算年初朱浩进王府治病救人朱三的病情也要比朱四稳定许多好像一切都如朱三说的那般朱浩救的人本就是朱四而不是她。 “我大伯是什么人我跟他少有接触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即便他有心针对王府也可能是……各为其主吧。”朱浩坦然道。 朱四问道:“什么叫各为其主?” 京泓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朱浩没有理会京泓的问题继续对朱四讲解:“各为其主的意思是事情不分正义与邪恶也不问对错只讲立场……就好像杀一个人站在被害者角度他自然认为自己不该死但若是站在杀人者的角度或许就该死呢?” 朱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就扯到杀人上了?” 朱四有所明悟:“朱浩你是不是想说杀我站在我和王府的立场这件事肯定是错的但朝中某些人眼里却是对得不能再对的事情?” 几个孩子都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看着朱浩和朱四。 杀人……还是杀孩子……甚至据此说出辩证观点……两个小孩探讨的是这个年龄应该关心的事情? “嗯。” 朱浩点头同意朱四的说法。 朱四恍然:“难怪娘会跟我说让我小心周边人不要出王府冒险朱浩和京泓你们两个给我的食物一概不吃还要时刻留意你们身上是否藏有凶器发现不对立即开熘同时叫侍卫制服你们!” 京泓听了一阵无语。 怎么事情跟我扯上关系了? 我到王府可是来读书的会害人吗? 朱浩笑道:“王府对你的教导没错这世上除了父母至亲外其余人等都要小心戒备特别是帝王家连兄弟姐妹……都不可信自古以来兄弟阋墙者比比皆是皇家人为争夺皇位不计生死道义。你明白这些就清楚兴王和王妃对你的厚望了。” ------题外话------ 依然是月票加更!双倍月票期间每一张月票都很宝贵大家手里还有票票吗?请支持天子谢谢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正式反击 王府对自己高度戒备朱浩早就料到了但对方没赶自己出王府还在很多事上出面回护说明王府对他依然有最基本的信任。 朱三和朱四嘴上说听父母的要小心朱浩和京泓但一转眼玩起来后完全就顾不上了。 孩子的世界比较单纯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虽然朱浩觉得自己跟几个小孩子天天一起疯玩俨然已是孩子王身上的孩子气越来越重都快彻底融入这种天真幼稚的节奏但也不否认这种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的生活很是惬意。 晚上回到宿舍。 京泓把桐油灯点上一脸担忧之色:“王府防备你我了现在这种情况留在王府有何意思?” 朱浩道:“听你这意思不想留了?” “嗯。” 京泓回答得很直接“我爹说再有不到一年时间他就要卸任了说届时会把我送回老家给我请个先生或者他自己来教。” 听起来很不错啊! 朱浩有些羡慕有个举人出身的县令老爹就是好自己可没这待遇想学习只能从外边想办法而别人家学就足以完成科举前的必要知识储备。 朱浩笑了笑:“如果你要走我不阻拦反正我离开王府也没地方可去……还是留在王府读书比较稳妥。” 京泓望着朱浩眼神坚定:“本来我答应了家里……但王府有你我不想走……” 这话听起来有情有义但你小子拿这种怨怼的眼神看着我是几个意思?咱俩竞争归竞争别弄出一副深闺怨妇般的表情好不好? 这叫畸恋懂不懂!? “如果我走了你的进步会更快我可能永远都追不上你所以我跟我爹说了即便他卸任回乡我也要留在王府跟着陆先生读书。” 京泓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倒是你朱浩如果王府对你有防备的话不如早些离开留在王府天天都跟防贼一样盯着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浩扁扁嘴:“谢谢你提醒。” 原来不是那种感情啊! 朱浩松了口气但随即发现不对你小子自己不走让我走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可以让我爹在外面给你找个先生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为了赢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京泓一看就不怎么会骗人说谎时小脸涨红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朱浩懒得搭理他。 …… …… 几天后。 苏熙贵的货算是供应上了朱浩亲自出面让人用木匣把银镜和近视镜、远视镜逐一包裹好连同之前两个月欠下的货一并补上。 又拿了六百两银子回来。 马掌柜找了患有近视眼和老花眼的人来验证一片一片认真核对发现没问题后才让人小心装入木匣准备运上路。 “三夫人您这个掌柜可真行朱大少不在您一点货都供应不上他回来后这才几天……一下就能补足几个月的货?这要是让您的工坊连轴生产是不是每日都能供上这么多货?” 马掌柜觉得很稀罕。 朱浩之前留在王府朱娘这边对供货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朱浩回来后问题便迎刃而解莫非这技术只有朱浩一人知晓? 朱娘神色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有履行之前的供货契约她也很歉疚觉得自己有错在先。 朱浩笑嘻嘻道:“没办法这活不是所有人都能干不仅要熟练还非得是孩子不可……只有心灵手巧的孩子才能完成那么多精细活而要培养一个精湛的技术高超的孩子需要多久?这不正在培养眼下只有我亲力亲为么?” 马掌柜仔细想想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道理。 看看银镜和两种眼镜片的大小和纯净度确实需要极高的加工工艺难道说真需要心灵手巧的熟练童工才能完成? “要不……鄙人给您找几个孩子来?跟着您当学徒?”马掌柜开始耍小聪明。 朱浩笑着摆手:“不用了谢过马掌柜好意这活还是留给亲近的人慢慢做吧不然技术被别人偷走等于是丢掉只属于自己的金山银山!苏东主应该不会抢夺别人的技术为自己谋利吧?” “没有没有我们东家并无抢夺技术之意鄙人告辞……” …… …… 马掌柜离开。 朱浩和朱娘乘坐马车回家。 朱娘道:“小浩工坊那么多工匠真没一个人可以帮你需要你亲自做吗?实在不行你把技术教给小婷或是我们再找手艺好的孩子……” “娘我骗他的其实我带的那些村里孩子都可以做……只有体现出我的重要性苏东主才会在我们跟朱家争斗时竭尽全力帮助我们不是吗?”朱浩笑呵呵道。 朱娘瞬间无语了。 朱浩赶紧补充说明:“娘别觉得我是在撒谎生意场上尔虞我诈是基本技能再说我也没说谎这技术的确只有我一个人才全盘了解我带的那些孩子只从事某一个步奏无法完成整个生产。 “就算我们被朱家人要挟只要我不拿出完整的技术他们凭什么靠这东西赚钱?或许还能拿这个来换取我们一家的自由呢。” 朱娘大概听明白了儿子把制造银镜和眼镜的技术当成最后的凭靠关键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小三哥护院找得如何了?” 朱浩把车帘打开问前面赶车的于三。 于三道:“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人暂时只寻到七十多个今天这不有三十多人跟着一起来了?” 朱浩点点头:“七十几个人凑合着用……对了娘咱应该置买大宅子了吧?要不这样咱找个人当代表去朱家商量着把爹的宅子赎回来花他个一千两你觉得如何?” 朱娘本来对找那么多护院不支持听了朱浩的话更是没来由一阵紧张。 “小浩你这样……是要跟朱家人作对吗?”朱娘心惊肉跳地问道。 朱浩劝说:“娘如果咱不反击天天等着别人来进攻主动权什么时候才能回在咱手上?好不容易现在兴王府和苏东主都帮着咱们这时候就要让朱家人知道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娘别亲自去不如让于三和仲叔一起一千两不行就花他个一千二百两顺带把风放出去让街里街坊知道咱跟苏东主做买卖赚了钱准备收回爹留给咱的宅子。” 朱娘面色沉重没有正面回答。 “娘如果这次顺利把宅子赎回来既完成你让我在爹灵位前发的誓言也算是对得起朱家对爹的栽培……我们可是拿赚到的钱回馈了朱家您也算是替爹尽孝了有何不可?” 朱浩道“眼下我们生意越做越大以后很可能会染指别的行当如果还藏着掖着等朱家人杀过来可能就把咱得到的东西全盘给吞下那时你想摆开车马炮跟他们谈也没资本了啊。” 朱娘叹息:“这件事容娘回去后仔细思量一番再说吧。” “别思量了犹豫会带来祸患现在咱就要以朱家三房的身份反攻朱家最差的结果便是朱家发动所有人脉关系把咱制造瓶瓶罐罐的琉璃作坊拿回去使得咱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但咱本钱早赚回来了并未损失多少不是吗?” 朱浩很清楚朱家的套路。 你们三房想上房揭瓦? 连同你们的作坊一并吞下! 既然朱浩早就明白朱家接下来要做什么那就将计就计拿投资很大后续也需要大量投入看起来前景很好但其实没什么市场的玻璃作坊做诱饵……朱家不是喜欢强取豪夺吗?我挖个大坑等着你们跳坐看你们往里面投钱。 朱娘思来想去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 隐忍的结果如何她早就见识到了朱家不是书香门第没那么多仁义道德可讲跟恶人相斗必须得坚定心神采用非常规手段才行。 “嗯。” 朱娘终于咬牙点头。 朱浩笑道:“娘同意就好回头我安排于三和仲叔一起去朱家买宅子最近娘哪儿也别去就守在家里如果朱家人来抢银子就拼命把事情闹大反正我们的银子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急死他们!” “小三哥送我回王府再送我娘回家事情就交托给你了!” 于三刚才竖着耳朵听闻言笑道:“浩哥儿您就瞧好了吧。” …… …… 朱娘的反击开始了。 之前有了钱也是锦衣夜行不敢张扬生怕被朱家人抢夺。 现在改变策略高调做人开始有意跟朱家对着来。 当于三和仲叔到了朱家把朱娘的意思传达后朱嘉氏马上要派人把朱娘叫回去训话却被告知朱娘最近什么人都不见而朱娘小院周围更是聚拢上百条精壮汉子严密保护俨然要跟朱家对抗到底。 “我没听错吧?那女人居然说要拿一千二百两银子买三弟的宅子?她……莫不是疯了?她哪儿来那么多钱?” 家庭会议上。 朱嘉氏把长房媳妇姜咏荷、老二朱万简和老四朱万泉叫过来再加上个刘管家。 朱万简最先表示这件事不可信。 刘管家道:“二老爷据说三夫人之前找人在城外开工坊……乃是造琉璃器皿主要是瓶子、罐子然后卖给大盐商即湖广左布政使黄藩台的内弟苏熙贵苏当家短短时间内就赚取巨额财富。” 听到这里朱万简眼睛都快冒火了……恼怒弟媳东山再起的同时眼神中也充斥着觊觎与贪婪想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题外话------ 双倍月票中天子大声呐喊投出您的票票!拜托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你的不是你的(求月票) 朱万泉琢磨了一下道:“琉璃之物传言来自于海外番国大明早就有人开琉璃作坊从未听闻有哪个因此暴富……三嫂她怎会在短短时间内赚到任多银子?莫非其中有何误会?” 朱万简冷笑不已:“肯定是她私藏的或者外面有人就算开个钱铺子半年也赚不到一千两。” 朱嘉氏对两个儿子的质疑没有任何表示而是冲着刘管家打了个手势。 随后刘管家从桌上的木匣中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 刘管家高高举起展示给众人看嘴里介绍:“这是小的通过一些关系从三夫人的工坊内拿回的成品据说这样的器皿并没有在安陆本地售卖一律运到南北两京、江南和省城等地有人亲眼见到浩少爷曾从苏当家手下掌柜那儿拉了银箱回家少说也有四五百两银子。” “哇。” 朱万简眼睛瞪得熘圆“怪不得老三家敢跟我们对着来这是想自己开灶分家出去单过啊!连王府都帮他们说话估计是拿了他们不少好处……娘这买卖可以做啊。” 朱嘉氏冷冷道:“买卖再赚钱是你的吗?” 朱万简不屑道:“她整个人都是朱家的本就是我朱家之妇莫非她还想造反不成?” 对于朱万简的说法朱万泉和姜咏荷都摇头显然有不同看法。 “二老爷之前为了三老爷留下的田宅家里边跟三夫人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她已主动把三老爷的遗产一并交还家族连米铺都不经营了转而开设工坊如果这时候我们再把工坊收回来……只怕会比之前更多波折城中百姓和乡里乡亲对我朱家的风评也不会太好。” 刘管家能看清楚形势或者说他还要点脸不像朱万简这样碧莲都不要。 朱万简有些疑惑地上前一把自刘管家手中抢过玻璃瓶子捧在手心翻来覆去看越看越喜欢摸索瓶身道:“光滑细腻好像女人的肌肤一样以我所见这东西别说拿到大城市就算是本地也绝对有市场。娘您做事最是果决不会容忍老三家另立山头吧?” 粗鄙的话一出口朱万泉、姜咏荷等人俱皱眉。 朱嘉氏还是未做表示。 朱万泉急忙劝说:“娘这样做只怕不合适朱家的笑话不能再让外人看了。” 朱万简怒骂:“你个昏聩的书呆子读书读傻了?分不清里外人?孝道是什么书本上没写?她既然嫁到我朱家就算男人死了她还是姓朱节妇的名声也是朱家带给她的没把她抓回来算是客气的就算死了那也是朱家的鬼。” 朱嘉氏冷冷打量朱万简:“先前说老三留下的铺子跟脚好风水也好换了谁都能赚大钱现在铺子拿回来快半年了吧?一共给家里带来多少收益?” 本来朱万简还在那儿嚷嚷听了这话眼皮瞬间耷拉下去脸上的跋扈之色消失殆尽:“娘那不是因为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经手么?就算风水再好也被那女人败坏干净了!” 朱嘉氏道:“那若是造琉璃的工坊拿回来你就能保证一定赚钱?” 朱万简往四下看了看若是工坊归朱家大掌柜的职位好像非他莫属总不能让刘管家或是朱家旁支的人来管理吧? “娘我行。” 朱万简自告奋勇。 刘管家提出质疑:“二老爷说句不中听的以小的所查三夫人在城外的工坊雇请的工匠和帮工等有几十人之众加上所用原材料和制造的成本只怕每月开销就在十两银子往上朱家没人懂得制造琉璃只怕工坊拿回来想维持太过艰难……” 朱万简道:“姓刘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怎帮那女人说话?还是说你想自个儿来当这大掌柜?” “够了!” 朱嘉氏懒得听儿子无休无止的屁话冷声道:“既然老三媳妇有意把老三家的宅子买回去那为娘总得走一趟。不为别的她赚了银子也该有朱家一份不是吗?苏熙贵肯跟她做生意多半也是看在朱家的面子上……” 朱万简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要上门找麻烦很可能把朱娘赚到的钱一文不少带回朱家。 “嘿娘我与你同去给那女人一点颜色瞧瞧。”朱万简脸上带着坏笑。 朱嘉氏冷冷道:“收起你的心思为娘自去便可。” 刘管家提醒:“老夫人最近三夫人请了不少护院只怕……” “老身一介老太婆她还能为难我不成?”朱嘉氏根本就不怕儿媳妇对她怎样鄙夷地抛下一句便起身准备进城。 …… …… 朱娘临时租住的小院。 朱嘉氏乘车进入县城来到朱娘租住的院门前下了车带着一名四十多岁的婆子脸色阴沉地直接推开门进去一看就来者不善。 “娘怎么来了?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天就快黑了这院子太小若娘在这边歇宿的话只怕没地方给娘安排睡榻……” 朱娘还是一副贤惠、柔弱的模样。 但此时她的眼神早就不复当初被朱家联合官府诬陷时的怯懦而是多了几分精芒。 朱嘉氏澹然一笑:“进城查账顺带过来看看不必特意为娘准备说完话就走不多打扰。” “娘里边请。” 朱娘赶紧安排。 朱嘉氏跟着儿媳进到屋子本以为是家里的正屋进到里面才发现儿子的灵牌就供在堂上好像故意摆在那儿等她来一样。 朱娘急忙解释:“这院子太小没法设专门的灵堂只能供在当眼的位置平时小浩回来也好给他爹上贡香火不会断绝。” 朱嘉氏点点头:“儿媳有心了。” 言语间极为赞赏儿媳的情义随后直接在朱万功灵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屋子太小没有别的地方摆椅子朱娘和后面进来的李姨娘只能站着朱嘉氏面前聆听教诲。 “老三家的听说你开了个工坊赚了点银子还要把你丈夫留给朱家的宅子重新借住好好收拾一番?”朱嘉氏直接切入正题。 又是借住又是收拾。 收拾好了只为还给朱家? 当儿媳妇一家都是傻子呢! 朱娘面色冷静:“是儿媳想把宅子赎回来先夫留给小浩的居所儿媳想替他们父子保管好。” 朱嘉氏不怒微微一笑:“听你话中之意是说田宅还给朱家后是给了外人?老三家的你这是没把自己当成朱家人啊!” “娘姨娘我回来啦……祖母也在啊。” 屋子里正说着朱浩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本来朱浩正准备带人去城外工坊看看听护院说朱家来人赶紧折返这才没错过大戏。 “孙儿给祖母请安。” 朱浩进屋后一副孝顺的模样上前向朱嘉氏行礼。 朱嘉氏脸上多了几分和蔼的笑容:“我孙儿真是长大了在王府读书礼数学得十足看来没白让你进王府一趟……过来让祖母瞧瞧。” “好啊。” 朱浩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走到朱嘉氏跟前与朱嘉氏对视。 本来祖孙间其乐融融看起来挺和谐可随后朱嘉氏脸上多了几分厌恶之色竟先把视线避开。 “小浩回来后赶紧做功课。”朱娘对朱浩道。 “嗯。” 朱浩点头走出屋子却没走太远就在屋门口听热闹。 朱嘉氏打量儿媳:“小浩现在长大了你这个当娘的该放宽心才是让他安安心心读书你自己也少出来抛头露面。” “娘儿媳不明白您的意思。” 朱娘这时候开始装湖涂。 朱嘉氏笑了笑没吱声旁边一脸凶神恶煞的婆子斥道:“三夫人老夫人的话算是客气了你一介女流顶着朱家节妇的名头出来做生意背地里被人戳嵴梁骨名声受损的乃是朱家至于你能做成生意也是别人看在朱家的面子上朱家的生意自然要由朱家人出来主持!” 不出朱浩所料朱家听说朱娘要花一千二百两银子赎买亡夫田宅便急不可耐过来抢夺生意。 朱浩坐在小板凳上脸上挂着冷笑。 朱家人的心思就是华夏传统男权社会的缩影夫家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若是没什么背景和手段还真就只能忍气吞声看着家族乱来。 但朱浩岂是一般人? 朱娘道:“娘儿媳从来没有顶着朱家的名头做生意……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儿媳若曾在外人面前有说过一句自己是朱家人天打五雷轰。” 朱嘉氏闻言脸色冷峻:“你这是什么话?不把自己当朱家人?” 朱娘也很生气气的不但是朱嘉氏咄咄逼人更是每次都被儿子言中有一种生在这个时代就注定要被人欺压作为女人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那种无力感让她很憋屈想让她对抗。 李姨娘急忙解释:“夫人并不是此意我们只是从未在外人面前打过朱家旗号。” “你是什么人?” 旁边的婆子厉声喝斥“主人说话有你一个奴婢什么事?出去!” 朱娘反击道:“宋大婆李家妹妹跟我一样都是这院子里的人我们相依为命不分彼此而你才是个不分尊卑的奴婢该出去的人是你!” ------题外话------ 今日依然四更!下一章预计在下午四点左右更新欢迎大家到时候订阅支持!最后求下月票!谢谢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和博弈(加更一) 老太太的贴身侍婢也算是朱家的实权人物居然就这么被朱娘给顶了回去宋大婆没想到一向温驯的朱娘会突然发飙。 但宋大婆很识趣能看清形势用请示的目光望向朱嘉氏……这时就算要反击也要看自家主母的意思。 朱嘉氏并不觉得奇怪一摆手:“你们都出去吧老身要跟儿媳单独聊聊。” 两边各五十大板既把自己带来的人屏退也让李姨娘走开。 二女前后脚到院子中门没关其实就是给婆媳之间一个缓冲的余地。 朱嘉氏道:“老三家的你说自己没有打朱家旗号但其实只要你是朱家儿媳各方面都要给朱家面子潜移默化中你用了朱家的资源所以这生意不该没有朱家一份。老身也是个讲理的人工坊毕竟是靠你的能力支棱起来的。 “这样吧一千二百两你拿来老三留下的宅子你可以继续住为娘不会赶你走另外工坊也交由你来打理……以后工坊营收有你三成。” 没收儿媳妇买宅子的一千二百两只是把本来就属于人家的宅子借给人家住工坊的利润七成归朱家名义上工坊由朱娘打理但其实朱娘成了朱家雇佣的掌柜随时都能把朱娘踢出局。 朱浩闻言心中乐得不行。 老太太这些话对朱浩来说或许是一种“帮助”算是让朱娘彻底看清楚形势铁了心要跟朱家对抗到底。 以往只是打算跟朱家割席分道扬镳现在是要展开竞争给朱家挖坑让朱家陷入万劫不复…… 孝义?呵呵。 “娘您这是上门来巧取豪夺么?”朱娘当即展开反击。 朱嘉氏闻言神色一紧厉目相向:“你这是什么话?为娘做这一切不全都是为了这个家?” 朱娘道:“以往儿媳做点小本买卖出来抛头露面每月赚点辛苦钱大头还要被家里边抽走那时娘给出的理由是铺子是先夫留下的属于朱家儿媳只是替先夫和儿子打理理应把赚取的利润交给朱家。 “可现在田宅都已交还家族儿媳在外面自己找人开工坊没日没夜辛劳娘这次又要以何理由收回?” “砰!” 朱嘉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上怒气满盈。 阖府上下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可就是这个她从来都看不起的儿媳妇却敢当面顶撞。 若这是在朱家朱嘉氏早就让人对儿媳家法伺候可现在是在朱娘的院子这个儿媳现在可是雇佣了几十个看家护院朱嘉氏就算再生气也要先掂量一下这场合适不适合发作。 “娘儿媳可以把工坊交还家族。” 就在朱嘉氏想着怎么应对才能全身而退或者如何把朱娘骗回城外庄园来个关门打狗时儿媳的话让她一怔。 朱嘉氏老脸横皱:“你想开了?” 朱娘道:“儿媳做生意一共就赚了一千二百两儿媳愿意用这笔银子把先夫的田宅赎买回来这可比市价足足高出三成。” “哼哼。” 朱嘉氏显然不想同意。 “只要娘肯让儿媳赎买田宅再答应以后儿媳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不再过问儿媳可以把工坊上上下下包括生产设备招募并培训的工匠还有原材料的进货渠道等等一并交给家族。” 朱娘提出自己的条件。 但在朱浩听来朱娘把条件开得太急了点必定会引起朱嘉氏的怀疑照理说应该再周旋一段时间或者是经过几次会面协商直到要谈崩时再提出来比较好。 朱嘉氏果然是只老狐狸闻言冷笑:“你是朱家之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赚来的钱都是朱家的无论闹到哪里都没人站在你的立场……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朱娘牙齿咬着下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她一直努力抗争但朱嘉氏所说也是现实在这样一个封闭守旧的时代女人一旦嫁人别说朱家是锦衣卫千户之家就算普通人家所作所为也代表了夫家无论市井舆论还是官府都会站在夫家的立场上无情镇压儿媳的反抗。 时代不同所虑基点也不同朱娘知道自己身单力薄难以抗衡强大的世俗力量之前才一直选择隐忍。 若是抗争过度被夫家抓回去铁链加身别说出来赚钱以后连自由都未必有那时朱家只要放出一句“这是朱家自己事”同情朱娘的街坊最多只是义愤填膺一下连官府都干涉不得。 朱娘神色凝重:“娘若不愿意交换的话那儿媳为了孩子只能选择拒绝您的要求……儿媳也想儿子将来有一番出息。” 朱嘉氏脸上满是不屑:“你连他爹给他留下的锦衣卫百户职也不想要了?” “要不起也不敢要。” 朱娘回答得很直接“儿媳很清楚自己在朱家的定位已没法从军职上帮小浩争取倒不如将所有牵绊斩断靠小浩自己努力争取功名。 “儿媳也知一介女流没资格跟家里谈分家但既然现在朱家想要儿媳的工坊那儿媳自问有理由跟朱家谈上一谈……娘若不同意那儿媳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你!” 朱嘉氏怒视这个不听话的儿媳。 转念一想她突然明白朱娘哪儿来的底气。 朱家不是想要工坊吗? 只要我不交你们朱家想要拿回去大动干戈先不论最后闹到满城沸沸扬扬就算最后被朱家用道德礼法绑架成功拿下只要我不给你们技术把工匠全都遣散那朱家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即便那时我被朱家人抓回去关小黑屋但你们也没获得想要的东西双赢的局面就会变成双输。 正和博弈讲究的是什么? 当然不是损人不利己! 互利互惠各退一步合作才能达成。 不然由正变负朱家损失大笔钱财而我朱娘损失自由和孩子的前途这也是你们朱家自己的选择! 朱嘉氏很生气。 以往明明只要自己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现在居然被一向温驯如绵羊的儿媳给要挟了?! 她哪儿来的勇气? 朱嘉氏不由往屋门外坐着的朱浩身上看了一眼。 此时朱浩望过来的懵懂大眼睛里满是迷茫好像完全听不懂长辈在说什么朱嘉氏有些厌烦地别开头根本就不会往“孙儿才是始作俑者”的方向想。 “如果为娘不同意你真要跟家族闹得不可开交吗?”朱嘉氏冷冷问道。 朱娘面色平静:“儿媳认为娘没有理由不答应儿媳只是想换取自由身……工坊给了朱家田宅则是儿媳花钱赎买回来的这中间朱家几乎毫无损失……娘为什么一定要逼人走绝路呢?” 朱嘉氏迅即站起她已经想明白了。 可能是之前对朱娘的步步紧逼让朱娘已有生无可恋的想法这个女人能耐大在铺子丢了的情况下还能靠经营一个作坊东山再起!让朱家重新觊觎……朱家若是不拿出一点诚意恐怕朱娘真的会誓死抗争大家都落不到好。 对朱嘉氏来说朱娘和朱浩以后的自由身算个屁啊! 你们已经成功了两次还能再一次翻身不成?况且现在兴王府和县衙都在帮你们说话想要对付你们一家子可不容易! “为娘想出城看看工坊的情况也看看你们的存货还有制造工艺如何若一切真如你所言为娘会答应你。” 朱嘉氏终于想明白了正式做出承诺。 朱娘道:“若是娘同意的话必须要找官府和乡绅、坊老等人一起做个见证儿媳才会把一切交给朱家从此后儿媳就当是跟朱家分开过生死与朱家无虞……但儿媳也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诺从此之后为先夫守节一切都只为孩子!” 朱嘉氏看到朱娘那决绝的模样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没来由的敬意。 这女人真狠啊! 或许让她几十年媳妇熬成婆怕是比我还要有手段难怪她想以此换个自由身这是觉得以后还有机会直上云霄! 之前让你做成工坊那是小瞧了你现在知道你能耐今后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朱家人盯着看你怎么谋求发展! 等你连饭都吃不上回头再来哀求朱家的时候田宅还有你的一切仍旧归属朱家! 朱嘉氏理顺思路也就不再刻意逼迫儿媳服从只要把儿媳日进斗金的工坊拿到手便可。 …… …… 第二天一早。 朱嘉氏在朱娘的陪同下到城外工坊查看了坊内制造玻璃器皿的情况。 这次朱嘉氏叫来刘管家、朱万泉和自家铺子的几个伙计同样还有临时请来的工匠其实就是为了从各方反应来判断这生意是否为陷阱看看有无必要跟儿媳交换。 朱嘉氏没有叫朱万简来主要是二儿子太不像话。 就算工坊拿回来朱嘉氏也是打算另找人经营。 “娘我进去看过光是库房里的琉璃器皿数量就不下千一个个瓶瓶罐罐璀璨夺目巧夺天工工匠们手艺精湛生产有条不紊。” 朱万泉进去考察后出来向朱嘉氏汇报情况末了有些担忧地道“但这件事是不是先问问大哥的意见?大哥就在城里父亲如今卧榻有些事还是问问大哥的意见比较好。” ------题外话------ 这章是为盟主“天崖里有没有”大大加更谢谢您的康慨!下一章是月票加更预计六点左右更新欢迎大家订阅支持!最后再次求月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分家(加更二) 朱万泉毕竟是家中唯一的秀才有功名在身比较重视道统家里有事要么请示父亲要么由兄长做主。 毕竟现在长兄朱万宏暂代父亲锦衣卫千户职从道理上已然是一家之主。 朱嘉氏就像没听到自顾自问道:“确定工坊没什么问题吗?” “并无问题只要接手过来立即就可以投入生产只是大哥那边……”朱万泉还想坚持一下。 朱嘉氏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这件事为娘做主便可你大哥生性敦厚老实涉及锦衣卫差事你当然要去问他可如今谈的却是生意他不懂也无须他来掺和。” …… …… 工坊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浩本来就没在工坊上捣鬼连里面工作的匠人都是用心培养的经过几个月栽培全都是熟练工。 场地什么的一看就投了大价钱毕竟当初朱浩设计图纸朱娘投资前前后后工坊花费即便不到一百两也有七八十两……雇请的力夫也是在工坊做工超过三个月的上上下下都是熟手。 只有这样才能让朱嘉氏和朱家人相信朱娘的确是靠生产“琉璃器皿”赚了大钱。 “娘现在可是能进城找人做公正把田宅过户了?” 朱娘走过来言辞恳切而又坚定。 朱娘身后跟着于三、仲叔和狗子等人加上带来的护院足足有六七十号人不怕朱家人乱来。 朱嘉氏叹道:“这么大的工坊你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便支棱起来足见你能力之强……你为何不肯回朱家由你来打理一切让你继续赚钱不比自立山头好?” 朱娘闭上眼懒得去看朱嘉氏的丑陋嘴脸语气分外坚定:“人各有志……娘既然想做琉璃生意儿媳把生意转手交给家里便是从此后娘不要过问我们三房便可!” “嗯。” 朱嘉氏如愿以偿拿到工坊虽然被儿媳拿回三房的田宅但那毕竟是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卖出去的。 田宅放在那儿赚不到钱不如一次性出手回笼大笔资金。 随后一行人进城。 这次要请乡老、坊老以及官府中人来做见证正式把过户文契定下连一应规矩也要立好。 …… …… 朱浩下午回家时。 朱家人早就已经离开准备回去接手琉璃工坊大干一场狠狠地捞上一笔。 “娘一切还顺利吗?别最后时刻祖母又反悔了。”朱浩找朱娘求证。 朱娘点点头旁边李姨娘兴奋地道:“朱家本来不想惊动衙门的人是我们特地发出邀请县衙那边也积极响应京知县没亲自来宋县丞却来了另外请到的官绅听说涉及朱家内部事务还知咱跟兴王府关系不错全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契约上落名做了见证。从此以后宅子便是咱们的……” “宅子?不是田宅吗?”朱浩问道。 朱娘脸上有少许失落:“事到临头你祖母变卦不肯把你爹留下来的田地给咱只说把宅院和铺子转卖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娘……没有跟她争论。” 果然还是吃亏了。 虽然朱万功留下的地不多但怎么说也是捆绑在一起的朱家关键时刻还是做了小人克扣了几十亩地值个一百多两的样子。 “小浩你就别计较了咱的地多的是不缺这一点。”朱娘反过来安慰儿子。 一应计划都是朱浩提出的用工坊换回一家人自由从此之后就算是正式分家过还拿回丈夫留下的宅子和铺面以后就算守着它做个小本生意也是好的。 朱浩摇摇头:“被人白白占便宜心里终归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算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次一定要让朱家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李姨娘好奇地问道:“之前不是说苏东主对于那些琉璃材质的瓶瓶罐罐很感兴趣吗?为什么库房里还有一千多件琉璃器皿还一并交给了朱家?咱留下来慢慢变卖不好吗?” 朱浩道:“这叫诱饵……正是因为库房内存货多让他们觉得这东西容易制造好像销路也挺不错他们才会上钩。” “小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换得自由身就不要再跟家里斗了……我们现在的田地已经够了以后继续开铺子做点小生意城外田亩收着租子你能安心读书我们一家衣食无忧这样就很好了。” 朱娘之前还是个女强人现在却想回归家庭。 朱浩道:“可是娘问题是我们跟苏东主做的买卖本身就不是那些瓶瓶罐罐啊……苏东主需要的是银镜和眼镜朱家把工坊拿回去后发现生产出来的瓶瓶罐罐卖不动最后还不是要找我们麻烦?” “这……” 朱娘又犹豫了。 她或是想到要把制造银镜和眼镜的方法一并交给朱家这样双方就再也没有利益纠葛以此换得小院的安宁。 可想到那些都是自己赚钱的凭靠都是儿子从“高人”那儿找回来的秘方凭什么交给朱家? “对了娘咱什么时候搬回原来的家?”朱浩这会儿又变成天真孩子的模样压根儿就不想谈朱家的事情。 李姨娘笑道:“快了快了这两天就让人收拾一下等焕然一新咱就搬回去可就是有一点很麻烦咱现在院子周围住了那么多护院搬回去后……只怕没地方给他们住啊。” “没事的姨娘让于三在我家附近找院子安置便可租和买都可以总之现在咱家大业大以后再有钱就正大光明购置产业气死朱家人!” 朱浩脸上洋溢着欢愉的笑容这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冲澹了朱娘心中的隐忧。 在朱浩看来朱娘过虑了。 现在朱家已在公众面前主动表示跟朱娘分家从此后两方各不相干若公然违背契约那地方上谁还敢跟朱家往来? 你们若耍赖我们还可以玩更高端的手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有办法对你们这群无耻小人! …… …… 朱家顺利把制造玻璃器皿的工坊拿到手。 第二日城里朱家自己的铺子开始出售工坊库房中的存货开出的价格一个两尺高的玻璃罐子直接卖价一两银子…… 之前玻璃器皿就没出现在本地市场过所以这件事引发全城轰动。 很多人前去一探究竟甚至连士绅以及豪门大户都应邀前去观赏弄得好像一场新品发布会。 现场很热闹。 朱嘉氏没亲自出面由刘管家带着铺子的掌柜和一些伙计帮忙操持本来朱万简应该代表朱家出席的但他生气昨日盘下工坊时老太太没带他正在生闷气使得这次盛会朱家只有旁支支应连个主人都没有。 但这仍旧不影响这次展销会的热闹程度。 “刘当家的不知这罐子价值几许?” 有人当即就指着玻璃罐问价格。 刘管家笑道:“基本是一两银子一个当然大小不同价格也不同这已是最为实惠的价钱。” 在场很多士绅和富户的代表本来他们对玻璃瓶子和罐子很感兴趣可听了价格……一个个都露出“你们朱家想钱想疯了”的神色。 有人提出质疑:“一个好的陶瓷罐价值不到一钱你这上来一两银子一个是不是太贵了点?” “对啊官窑烧制的陶瓷那得多精美?我一钱银子都能买俩呢!” 刘管家没想到这群来参加发布会的人会这么不给面子。 也有人提出:“听说这是人家朱三夫人经营的行当朱家硬生生把生意抢了过来你们朱家人可真是没良心啊。” “这么贵谁买你们的罐子?走了走了!” 一群人跟着起哄。 刘管家急忙道:“不要听信外面的谣言现在三夫人已跟朱家分家从此后各做各的营生而且她也不能再做这琉璃器皿买卖看看这琉璃罐……天下间独此一份不信的出去打听一下这都能当贡品了一两银子真心不贵。” 有托在旁帮腔:“是啊是啊听说京城都没这么好的东西咱安陆这下要出名了。以后这恐怕要叫安陆琉璃才对。” “对对对应该叫朱琉璃……” 朱姓毕竟是皇姓这马屁拍的姿势明显不对这么犯忌讳的名字你也敢乱取? 不过随即就有人把话题岔开。 “走了!” 可不管推销琉璃器皿的掌柜、伙计和几个托吆喝得多响亮前来参加发布会的顾客就是不买账。 “谁买谁傻逼。” “还是去看戏吧听说最近要推出新戏了……戏票买到没?” “没买到在这里买一个琉璃罐的钱我都能坐前排听十场戏了我买他家的破罐子干嘛?” “穷疯了!” …… 一群人骂骂咧咧走出铺子。 刘管家想挽留却发现无济于事。 “刘管家这可怎么办?人都走光了!”下面的掌柜赶紧请示。 刘管家道:“可能是定价太高了……安陆这地方地瘠民贫就算有好东西也卖不上价还是应该卖到省城或是南北二京去……赶紧回去通知老夫人让她知道这边的情况尽快拿出个对策来!” ------题外话------ 月票加更!今天四更爆发完毕这个月天子差不多更新了33万字日更万字以上自认很勤奋大家有月票支持一张吧拜谢!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远道而来 又是一年夏天。 朱浩一家搬家了这次是搬回曾经的家。 宅子落在朱家手里半年铺子惨澹经营不说后院也被糟蹋得面目全非朱娘这次找人重新拾掇过花园和水池梳理了一遍屋顶捡了瓦大门涂了新漆窗户也都安上了琉璃家具什么的也全都买新的。 把所有都准备好后十天过去一家人便高高兴兴搬了回去。 “还是家里舒服。” 朱浩在新做的大床上翻来翻去高床软枕异常舒服。 朱娘暂且不用再装低调终于可以给儿子体面的生活准备的被褥全都是棉被套上好的绸缎料子摸上去很光滑。 大明商贾只允许穿布衣与绸、纱、绢等绝缘但对其他人却不限制。 朱娘虽然出来经商但总归是朝廷钦赐节妇丈夫曾是锦衣卫百户勉强算得上是官家这也算给母子生活带来便利生活中没那么多限制不至于说赚了钱能买得起好东西还得锦衣夜行。 “小浩快出来帮忙。” 朱娘在院门口招呼。 朱浩跑出房间只见小白和李姨娘抬着两口箱子进来沉甸甸的里面装的全是金银之物。 现在名义上跟朱家分家但还是不能把所有家当带回来也不能什么都藏在外面这次带回来的钱箱里面至少有价值两千两银子的家当。 “放到地窖里万一有歹人来也好有个防备。” 朱娘对李姨娘小声嘱咐。 李姨娘往的是有地窖的房间这个地窖是原先就有入口在一排博古架后面很是隐秘这次翻新宅子时朱娘偶然发现并没有惊动他人。为故布疑阵朱娘又请人新挖了两个地窖目前用来储放布帛等物老地窖则用来藏钱。 随后朱娘把朱浩叫到堂屋让朱浩为亡父安置灵牌供上香火。 末了母子二人来到院子朱娘问道:“听说最近你祖母正四处兜售琉璃器皿但很不顺利……朱家会不会上门来找我们的麻烦?” 以往这些事她基本不会问儿子。 但现在儿子好像有了预言的能力每次涉及与朱家的纷争朱浩都能准确命中由不得她遇事不找儿子商谈。 朱浩笑道:“不会的他们卖一两银子一件就算在大城市卖得出去可在安陆这小地方除非是兴王府这样的豪门巨富不然谁会买?估计他们现在正在寻思怎么把器皿卖到别处无暇顾及我们。” “一两银子……” 朱娘对朱家卖玻璃器皿的价格感觉无语。 “娘还记得之前我们跟苏东主做生意吗?我们卖他五十文一个他都不肯买呢说明他对于这东西的市场有着清晰的认知……估计南京这种地方一个琉璃器皿的价格也卖不到一百文朱家这是把咱给他的瓶瓶罐罐当宝贝舍不得压价卖呢。” 朱浩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你们朱家觉得玻璃器皿很金贵而且从没听说各处有人售卖就以为能赚大钱。 却不知这东西华而不实。 虽然大明少有人造琉璃器皿但问题是可替代的东西价值也就那么回事这东西可以卖高价但能卖出去的数量相当有限老百姓花几十文钱买个玻璃瓶、琉璃罐回去干嘛?盛水?用水缸不好吗?一碰就碎还没有水缸结实呢! 透不透明的……当每家每户都要这东西来插花?关键就算有人用以插花就没有别的替代品?便宜的陶瓷它不香吗? “对了小浩昨天马掌柜前来通知说苏东主已在往安陆来的路上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还点明要跟你谈……你若有时间跟仲叔和于三他们一起去见见马掌柜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朱娘发现自己被边缘化了生意全是儿子做主苏熙贵好像也只愿意跟朱浩谈。 朱浩笑道:“好的娘我知道了如果娘要去的话咱一起就是。” “不用了你多跟苏东主接触一下对你以后为人处世大有裨益……现在咱有了家底经商的事能放则放一切都要以你的学业为重。” …… …… 朱娘把丈夫留下的铺子和房子拿回来却不打算再开店做生意。 现在家大业大干嘛要做那出力不讨好的事?即便街坊有什么有需求她也可以在灾荒年布施心安即可。 眼下她更愿意当个地主安心过点平静的生活不做生意也就不担心回头生意做大做强又被朱家惦记上。 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缺有银子就多买点地安心收租过日子。 但朱浩给朱娘的定位是要做大明“首富”。 跟朱家脱离正是把生意做大的关键一步。 只有不被家族束缚才可以把更多先进的东西带到大明让其为家里赚钱赚足够多的钱。 毕竟银子这东西不是科举当官就能获得的大明官员俸禄是出名的低朱浩没打算当贪官做蛀虫而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并以此来改变时代。 几天后。 苏熙贵果然亲临安陆州。 他到来后马上拜访朱娘并在当天下午见到特地从王府请了半天假的朱浩。 “朱小当家久违了快过来坐。” 苏熙贵单独为朱浩设宴乃是在半下午的时候一脸恭维的笑容让朱浩看出对方是有事相求。 朱浩让于三先到外面等候苏熙贵也把马掌柜等人屏退。 二人坐在酒肆二楼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面对十几道精美菜肴朱浩琢磨开了家里就算有钱也不能每天都吃这么多鸡鸭鱼肉。 “小当家咱动快子?”苏熙贵笑意盈盈。 朱浩道:“苏东主客气了咱有话直说吧说完了再吃也不迟。” “好朱小当家并非迂腐之人跟你做生意就是痛快咱有话便直说……我来的时候听说你们家作坊都交给朱家了?以后那几种镜子的生意……” 苏熙贵一上来便提出他关心的问题。 朱浩澹澹一笑:“不受影响。” “哈哈。” 苏熙贵眉飞色舞“就知道你有准备……那些东西能赚几个钱?琉璃碗华而不实稍微受热就裂开容易伤着人;琉璃瓶、琉璃罐也没多少用场比不了上好的陶器花瓶;也就琉璃杯和琉璃瓦有点用处但价格太高也卖不出去……给了朱家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但我就是想得到你亲口印证。” 苏熙贵得到马掌柜去信通知后以他的精明怎会猜不到朱浩的用意? 把没有多大市场前景的玻璃器皿生意交给朱家从朱家手上换得分家单过的权限然后自己垄断银镜和眼镜生意甩开膀子大干…… 苏熙贵很清楚朱浩一家跟其身后家族的恩恩怨怨自然坚定站在朱浩立场上考虑问题。 不单纯是为做生意还因为他曾在朱嘉氏那里吃过瘪。 “再就是一件事。” 苏熙贵终于说到正题“是这样的本省布政使想给朝廷上贡一件宝贝就是可以当铜镜用的镜子但小镜子不行需要大一些……” 朱浩立即明白过来。 黄瓒现在正在朝中四下打点为之后入朝当京官做准备与其讨好阁老、部堂不如直接走捷径就是给皇帝送一份天下独此一份的厚礼造一面大的玻璃镜送去皇帝看了一定会喜欢到时必会有所提拔。 朱浩问道:“需要多大?” 苏熙贵笑道:“越大越好这就要看小当家能造出多大的银镜……而且最好一次造两面你也知道这东西在运送过程中可能会不太牢靠万一出了状况至少还有一面备用。” 考虑周到连朱浩都觉得黄瓒给皇帝送两面银镜的手段用得很不错。 朱厚照就是个喜欢新奇玩意儿的主加上之前黄瓒官声不错还有为朝廷贡献晒盐法的功劳这次镜子送上去皇帝一高兴直接提拔到中枢当六部侍郎的机会很大。 “不是不行……” 朱浩嘴上说得很为难但脸上却满是自信。 苏熙贵乃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朱浩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笑呵呵道:“也不白请小当家出力您看这样可好……两面镜子最好三尺见方以上保底一千五百两银子长或宽多加一尺多给您五百两最多三千两您看如何?” 朱浩摆摆手:“造不了太大的越大越容易碎裂不是吗?不如就以二尺乘以四尺来算七百五十两一面你看如何?” 苏熙贵简单一算这样才八平方尺比本来九个平方尺小了一号价钱却不变…… 他笑道:“还是小当家你会算账那就一言为定。不知几时能把镜子做出来?我也好早些让人往京师送去。” 朱浩想了想:“怎么都要十天半月……琉璃呢我有现成的但工艺方面必须得考究最好是边缘镶嵌金银和宝石镜框是不是也得用上好的紫檀木?” 苏熙贵闻言眼前一亮:“要的要的。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有缺的我高价买回来或是从别处调运……小当家思虑真是周详。” “那苏东主是回武昌还是在此等候?”朱浩问道。 苏熙贵笑道:“就在此等候之后直接去京师。在安陆小住几日或许可以找唐伯虎谈谈诗画……小当家这是有别的事?” ------题外话------ 今天再次四更下一章中午12点送上天子求订阅支持!双倍月票最后16小时泣求!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终于等到你 苏熙贵是个聪明人。 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价值何在而且他留在安陆还有个目的就是看朱家的热闹。 朱浩点头:“若苏东主要在此停留几日的话那有一事可能要劳烦相助就是朱家万一找上门来的话需要苏东主跟我提前对一下说辞。” 苏熙贵灿烂一笑:“朱小当家你有事尽管吩咐我能力不强但做事还算踏实勤恳只要不违背大义凡事皆可商议。” 朱浩跟苏熙贵吃一顿饭敲定一笔一千五百两的大单还把未来一段时间的供货形式做了约定。 对朱娘一家来说明面上依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暗地里却把银子赚了。 之前朱浩开设工坊的最大目的就是制平板玻璃和凸透镜、凹透镜质地不佳的才做成瓶瓶罐罐等于说前几个月生产的精品玻璃已被朱浩悉数留了下来转入城中的实验室储存次货则全部留给朱家。 朱家自以为发现宝藏却不知朱浩真正的生意并不是以数量取胜的各种琉璃制品。 朱浩之前大规模熔造玻璃时已掌握比较成型的技术玻璃用浇筑的方法取得的平板玻璃从平滑度到透明度都有差池最好就是在浇筑的同时把夹缝两边的金属板同时做冷却和提拉一次成型这样保证玻璃平整的同时表面光滑度也很高免去后续打磨抛光的过程。 技术已具备后续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作坊就能继续小批量生产而城里实验室所在院子后院河边那片场地完全可以胜任。 现在朱浩的存货能保证未来半年不需要生产就能向苏熙贵供货。 几种玻璃镜的销售朱浩主打饥饿营销东西多了价值就没那么大还不如以质量和单价取胜。 朱浩轻轻松松把生意谈妥。 而朱家那边守着大批货后续还源源不断有新的玻璃器皿生产出来却迟迟打不开销路。 “老夫人本地出售琉璃器皿只有平时跟咱交好的两户军户人家买了两个瓶子回去赚了二两银子后续连过问的人都没有只怕这样下去工坊要入不敷出那么多匠人等着吃饭还是赶紧把货运到外地贩售着紧。” “或者干脆降价销售吧。” 刘管家是这次收购朱娘琉璃工坊后负责经营的大掌柜从生产到销售刘管家可说一把抓。 本来朱嘉氏对他寄予厚望但本身朱家对玻璃器皿的定位就错了想走高端路线结果发现安陆本地的富户没那么傻会花一两银子的“天价”去买玻璃器皿回家用。 卖出去的两件也是人家卖朱家面子指望以后跟着朱家混口饭吃纯属捧场性质。 “老二呢?” 朱嘉氏一张老脸紧绷着声音比脸色更冷四下看一眼然后问了一句。 刘管家道:“说是有外地客商过境安陆二老爷去找客商商议看看是否能把咱的货兜售出去。” 朱嘉氏闻言沉思。 工坊生产的琉璃器皿目前来看确实是独家买卖可谓奇货可居。 卖不出去可以理解为本地市场太小消化不动需要找江南或是两京的富户作为推销对象这就需要行商帮忙 朱万简现在上窜下跳推销不遗余力看起来倒是有所长进难道是因为被自己冷落突然开窍了? 如果真如此的话朱嘉氏倒觉得这买卖挺值儿子终于开始为家族生意奔波了。 当天下午。 朱万简喝得醉醺醺回家在刘管家搀扶下去见朱嘉氏。 朱嘉氏见到儿子这不成正形的模样顿时皱眉。 “娘我跟外地客商谈妥了有几个行商跟我一起去工坊看过都说这东西应该好卖答应帮我们在省城或南京出售还有的准备贩运北上在开封、洛阳等中原大城市进行销售儿没有辜负娘的期待吧?” 朱万简似也知道家族对自己失望这次找外地客商谈生意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朱嘉氏脸色稍显宽慰:“难得你有心了谈好出货价格了?” 朱万简笑道:“当然谈好了每个小瓶子十五文大的二十文我算过一千多个瓶子二三十两银子唾手可得” 这话一出口别说朱嘉氏脸色转冷连旁边的刘管家恭维的笑容都僵住了。 二三十两? “开什么玩笑?十五文?好的瓷器都不止这价!”朱嘉氏怒从心头起。 刚以为儿子有进步原来还是那么不着调。 让你做高端市场谁让你开发下沉市场的? 朱万简趾高气扬:“想卖一两银子一件那也要有人买啊现在市面上从没出现过这种琉璃器皿谁识货? “再者说了我向那些工匠打听过制造一个瓶子的成本用上好的白砂是要十文钱可用次一点的七八文就行刨除人工成本一个瓶子能赚五文” 这时候的朱万简居然认真核算起来成本来一点都不像喝醉的样子。 好像喝醉酒的朱万简更有脚踏实地的务实头脑:“多雇一些人回来一个月多生产一点买卖会越做越大。” 刘管家听到后不由摇头苦笑:“二老爷以如今作坊的规模每天能生产三四十个瓶瓶罐罐已不容易一个月下来生产一千个一个赚五文钱那就是说工坊辛苦一个月才赚五两银子!” 朱万简冷笑不已:“想一步登天有那么容易?要不你们自己去谈是可以开一百文一个的高价但问题是谁会收货出那么高价的绝对都是傻子!真不知道那女人之前怎么卖出去的咱别是被坑了吧?” 朱万简的话很刺耳让朱嘉氏听了一阵火大但也因此受到“启发”。 朱嘉氏难免会顺着联想是啊琉璃器皿在我这里不好卖那儿媳之前是怎么卖出去的?她是怎么靠这个发大财短短时间内就赚到一千二百两银子赎回三房的宅子? “刘管家你觉得三房可有别的生意瞒着朱家未被知晓?”朱嘉氏不听儿子胡言乱语改而看向相对能干的刘管家。 刘管家摇头:“小的觉得这不太可能琉璃器皿这么大的生意雇请那么多人花费不菲三夫人前前后后投进去的本钱怕是有百两银子之巨若这不是主打的生意怎会如此破费?” 说到这里刘管家突然想到什么提醒道:“老夫人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其实有人从三夫人这里订购了大批琉璃器皿用作上贡这东西在民间想卖高价不容易但若是在皇宫内苑” 这下朱嘉氏恍然大悟:“先前说她跟那个黄藩台的内弟做生意?” “是啊老夫人就是曾经被咱举报贩私盐被衙门抓到牢房里住了一夜您亲自去见过的那位苏东主。”刘管家道“听说最近他人在安陆可能是又来谈什么生意老夫人想见见他?” 朱嘉氏点头:“老身正有此意。” 刘管家道:“可是老夫人苏东主之前跟咱们朱家闹得很不愉快我们贸然前去拜访的话只怕他不会给面子。” 旁边朱万简嘲笑:“这样去纯粹就是被人甩巴掌往脸上招呼自讨没趣。” 对此朱嘉氏好像并不担心。 “他滞留安陆定是知道三房的生意被朱家接手他想来朱家谈却又抹不开面子那这次我们就主动些给他个面子。生意场上没有仇怨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朱嘉氏的判断从某种理由上而言是成立的。 刘管家似也佩服朱嘉氏的勇气:“那老夫人咱们几时前去拜访?” “今日今时也就是现在马上收拾一下备好厚礼老身亲自走一趟!” 老太太非常自信。 上次三言两语就把你给治了这次你想买我们的琉璃器皿就算我主动上门你还不是被我拿捏? 以我朱家的实力又拥有独一无二的琉璃制品就算你姐夫再牛逼不是照样低头? 城中商馆。 这天下午苏熙贵早早吃过饭换上一身休闲的衣服准备带马掌柜等人一起去看戏朱浩免费赠送的雅座戏票在安陆这段时间他准备每天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等拿到朱浩交的货后就要动身北上京师那时又要辛苦一番。 这也算是劳逸结合。 “东家外面朱家人求见说是来跟咱谈生意的。”就在苏熙贵准备出门时马掌柜接到拜帖匆忙出去问过情况后回来通禀。 苏熙贵笑道:“果然来了老太婆亲自来的吧?” 马掌柜没想到苏熙贵会猜中但还是点头:“是。” “好那你们先等等好戏不急于一时这边大戏也刚开锣我想先欣赏欣赏把人请到楼上来说起来我也很是期待呢。” 苏熙贵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 马掌柜心里纳闷不是说朱家人曾让你下不来台吗?你应该很厌烦才对怎么听说手段毒辣的朱家老太太亲自来你会这么兴奋? 还说大戏开锣? 别到最后又吃了亏那时你可就笑不出来啊! ------题外话------ 第二更送到!下午四点、六点分别还有一更天子拜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如意算盘(加更一) 苏熙贵回到房间等候马掌柜陪同朱嘉氏到门口后做了通禀苏熙贵打开房门笑盈盈望着朱嘉氏。 “朱老夫人?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哈哈看我这不是我的府宅地方寒酸了点望不要见怪请进。” 苏熙贵把朱嘉氏迎到房间里。 朱嘉氏一摆手陪她前来的刘管家退了出去马掌柜识趣地跟着出门顺带将门关好将空间留给二人。 苏熙贵亲自帮朱嘉氏搬来椅子放在茶几对面意思是请朱嘉氏坐下然后笑道:“鄙人远行在外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里有上好的毛尖容鄙人为您斟茶咦这怎是凉水?连热水都没有我怎么招呼客人?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办事的?还想不想干了?” 前面还和颜悦色恭迎客人一扭脸已经对着房门破口大骂。 朱嘉氏回头瞥了门窗外一眼并没有人进来换热水什么的苏熙贵故意扯着嗓子骂人倒像是指桑骂槐朝她开火呢。 “苏东主客气了老身前来并不是为饮茶而是有一笔生意要跟你谈不知这里说话是否方便?” 朱嘉氏没有气急败坏还以颜色神色波澜不惊言语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势。 苏熙贵脸上涌现老狐狸般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恭维:“老夫人这是什么话?您能来招待茶水是应该的但生意嘛免开尊口为好原本正常的人际交往加上铜臭便不再真挚生意场上的龌蹉事见多了由衷而发望老夫人不要见怪。” 朱嘉氏脸色转冷:“苏东主不是生意人吗?跟人谈生意乃家常便饭难道苏东主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洽谈业务也讲什么沾染铜臭?” 苏熙贵叹道:“生意归生意正常交往归交往谁不知道朱老当家乃锦衣卫千户?跟锦衣卫做生意鄙人自问没那能耐朱老夫人不会故意跟我装糊涂吧?” “至于朱老夫人要洽谈的业务莫不就是你儿媳哦还是朝廷钦赐节妇她经营的工坊被朱家拿走了?” 朱嘉氏听到这些不带脏字的“恶毒言语”非但不怒反而带着一股镇定自若。 她心中觉得自己已经吃定了苏熙贵。 你苏熙贵当然明白生意场上只有利益交换所以摆出强势的姿态跟我谈嘴上说不想跟朱家做生意那你还为何留在安陆不走? 既然你有意做这生意那我就立于不败之地! 朱嘉氏道:“老身带着诚意而来无论之前老身儿媳跟苏东主谈好了怎样的价钱一律都按原价不变且在官府打点方面朱家还会出全力这于黄藩台湖广为官也是大有助益朱家在京师毕竟还有些关系。” 苏熙贵脸上继续堆砌笑容看朱嘉氏在那儿自顾自表演。 “苏东主可有不满意之处?价钱方面可以再谈毕竟工坊是朱家的你总不会无聊到要插手我朱家内部纠纷吧?再者说了琉璃工坊老身拿回来也是经过儿媳同意的官府和本地士绅都是证人讲利不讲情这才是一个优秀商贾应有的风范。” 朱嘉氏算是给足了苏熙贵面子摆事实讲道理就是想把生意谈成。 苏熙贵微微有些惊讶:“之前不明白朱老夫人要谈的是什么生意原来是那些琉璃材质的瓶瓶罐罐?不好意思本人不做这买卖。若是老夫人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刚才还和颜悦色一扭脸就下逐客令。 说着苏熙贵从茶几前起身似要送朱嘉氏离开。 “苏东主你这算什么意思?你跟我儿媳能做生意跟我朱家就不做了?你可别忘了我朱家乃是锦衣卫” 朱嘉氏也恼了。 我一个老人家给足你一个商贾脸面亲自登门来跟你谈你敢给我甩脸色?上次我能威胁你服软这次照样可以! 苏熙贵脸上多了几分嘲弄。 “老夫人听说令郎回安陆暂代锦衣卫千户职好像是为监视兴王府吧?还听说令郎能回来多得兴王上表求情?朱家在安陆这么多年在京城的关系网应该很强为何令郎要在京师为质多年才得归?” 朱嘉氏本来一脸凶恶似要一口把苏熙贵给吃了听到这话脸上的自信瞬间消失不见。 老太太是聪明人马上明白为何苏熙贵上次会被她要挟这次自己却碰壁了。 一年前苏熙贵到安陆做生意那时黄瓒刚到湖广上任连同苏熙贵这个小舅子对湖广地面权贵的背景都不了解得知朱家是锦衣卫千户之家被朱嘉氏吓唬一番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但彼一时此一时苏熙贵在安陆吃了瘪一年时间早就把朱家的背景打探得一清二楚还怕你朱家拿锦衣卫的背景压人? 朱嘉氏双腮紧绷本来皱纹就很多这一绷紧了满脸坑坑洼洼好像草木屑都杂乱无序地堆在一起冷声道:“你苏东主是不给我朱家面子?” 苏熙贵道:“朱老夫人我几时不给你面子?不给你面子还请你进屋来喝茶?鄙人历来都很尊重朱家人。但生意是生意 “没错本人的确曾跟朱家三夫人做过琉璃制品买卖但不好意思之前进购的那批货运到两京去贩卖到现在都还没卖完那琉璃太脆了稍微不小心一碰就四分五裂也就是有个好卖相” “这次我回到安陆还要找朱三夫人谈退货的事呢朱老夫人不会想把那东西卖给我吧?你们朱家人都把我当冤大头么?” 朱嘉氏表情凝滞当场。 一瞬间她把所有思路都理清了。 难怪老三媳妇会那么痛快把生意交给朱家还放弃由她自己打理拿其中三成利润的建议换作以往这是她敢奢求的? 正是因为知道造出来的琉璃卖不出去还可能会得罪苏熙贵这个官商故意把生意交给朱家这是打算让朱家当炮灰跟苏熙贵周旋? 这女人 “朱老夫人我苏某人素来公私分明也讲道理上回在牢里你手段频出我吃了点暗亏服气。” 苏熙贵侃侃而谈心中却不知道有多痛快“但是呢一码归一码在琉璃生意上我承认看走眼了不打算再做这买卖所以也请朱老夫人不要再上门来说什么谈业务可好?” 朱嘉氏冷冷道:“苏东主是说要准备找老身儿媳谈退货之事?” “嗯?” 苏熙贵一怔。 先前自己就是随口一说老太太居然当真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准备拿我当枪使让我出面来对付你儿媳? 你个老太婆真是喜欢利用人难怪你斗不过朱家那位小当家做人一点都不诚恳何以取信于人? 感情挖个坑你就敢往里面跳啊! 也难怪朱家老二那么卑鄙无耻原来都是继承于你! “哦这事啊是我自个儿眼拙做生意不能说赚了钱就乐享其成亏了就要找货主的麻烦这样谁还敢跟我做生意?” 苏熙贵笑了笑准备把事情揭过。 朱嘉氏却道:“老身也是受儿媳蒙蔽以为开琉璃工坊能赚大钱这才给了她不属于她的东西若是苏东主想退回货款的话老身倒是愿意帮忙。”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先前老太太还在威胁苏熙贵转眼就想拉拢苏熙贵一起对付朱娘一家。 苏熙贵脸上带着笑。 老太婆你还真是手段高超当我不知道你儿媳拿了一千二百两赎了本就是属于人家的宅子? 以为人家山穷水尽了想让我去衙门里状告趁你儿媳拿不出银子赔偿你再以朱家名义垫付一笔伸手把宅子拿回去还顺带把你儿媳、孙子抓回朱家分家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 可是你知道你儿媳现在到底有多少银子吗? 再说如果我真配合你把你儿媳一家给坑了那我给姐夫找的晒盐法后续改良工作该交给谁来负责? 你喜欢挖坑自己往里面跳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学你? 我一个生意人讲究的是利益眼镜和镜子生意我能赚到盆满钵满我还指望你孙子给我造贡品镜子呢你还真以为我苏熙贵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老夫人我都说了这件事一笔勾销我不想追究你要是真想找人接手你工坊产的琉璃只管问江南来的行商江南富庶一个琉璃瓶罐卖个三四十文还是可以的一年下来赚个几百两银子不好吗?非要闹到官府徒惹笑话!” 苏熙贵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然暗淡下来心想戏园子那边好戏已开锣这边跟这个老家伙纠缠没什么意思。 看到你倒霉我心愿达成那我可以去戏台那边悠哉悠哉心情舒畅看戏。 他话说得轻松。 可朱嘉氏怎咽得下这口气? “苏东主是做大生意的料吃了亏居然忍气吞声?莫不是跟我儿媳合起伙来故意坑朱家?” 朱嘉氏厉声喝问。 苏熙贵冷冷一笑:“朱老夫人说话可要讲证据三夫人的工坊被你们朱家说占就占这是我能预料的?那琉璃器皿晶莹剔透就算当贡品都行你们朱家不是关系通天吗?把瓶瓶罐罐送到宫里当贡品以后就可以说是御用看谁不买你们朱家的账!” “走好不送!” ------题外话------ 这章为盟主“没锅的饼”大大加更谢谢您的慷慨!下一章月票加更预计在六点左右欢迎大家到时候订阅!四月只剩下最后八个小时大家手里有月票请支持下天子谢谢!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做戏做全套(求月票) 朱嘉氏步履平稳地走出商馆在刘管家等家仆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走到车辕边手按上去脚下差点不稳摔倒。 “老夫人?” 刘管家赶忙上前搀扶朱嘉氏手已搭在车辕上并没有摔倒。 朱嘉氏脸色煞白形容憔悴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去三房那边。” 刘管家不解地问道:“老夫人不是说跟苏当家谈完生意要去见大老爷吗?大老爷下榻之所跟三夫人住的地方背道而驰啊。” 话说出口刘管家发现老太太对自己的提醒不加理会径直上了车忽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驱车往朱娘院子去了。 马车进城的时候马蹄轻快从朱嘉氏到下面跟着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 可往朱娘院子去的时候马车吱吱嘎嘎走得很慢没有人说话显得士气低落刘管家心中满是疑惑比如说老太太跟苏熙贵生意谈得如何了?有没有达成合作意向?还是说有什么附加条件 “老夫人到了。”马车停下。 刘管家下了车驾把马凳摆好等了许久都不见朱嘉氏出来赶紧凑近车厢问上一句:“老夫人没事吧?” 正要掀开车帘看看一只手从帘子里伸出随后车帘被撩开露出朱嘉氏比刚才还要惨白的一张满是皴皱的脸:“没事。” 朱嘉氏在刘管家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但朱嘉氏并没有着急走而是驻足抬头看着原本挂着匾额如今却空空荡荡铺门紧闭的店面眼神中有诸多费解更带着一丝怅然若失。 “老夫人要不要小的陪您一起进去?” 刘管家见朱嘉氏迟迟不挪动脚步再做请示。 朱嘉氏没回话沉默良久身体突然一个踉跄居然向后倾倒。 这可把刘管家吓了一大跳这次他距离朱嘉氏很近又是往他这个方向倒过来他伸手一把将朱嘉氏扶住同时高呼:“老夫人” 却是朱嘉氏原地晕厥提前可说毫无征兆刘管家一时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 后面跟过来的家仆帮忙搬抬却被刘管家屏退:“赶紧找个地方安置再寻大夫为老夫人治病” “刘管家眼前不就是三夫人宅院吗?近在咫尺安置在这儿不好?”家仆异常纳闷。 这都到了“家门口”老太太突然晕倒不该往里面送? 居然要送到别的地方找大夫来看病?这是觉得事情不够大不够紧急无需马上处理是吗? 刘管家不多做解释一个人就把老太太抱上马车。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不知发生了何事随后刘管家急忙赶着马车离开铺子前面久久无法平静。 “钱串子发生何事?那不是朱家老太太吗?听说三房已经分家单过了她过来干嘛?” 街坊不由问询从铺子里出来看热闹的钱串子。 钱串子一脸讥讽之色:“这还看不出来?分明是有人把朱家老夫人给气着了一个女人丈夫死了竟然敢跟夫家分家之前克夫难道现在不克婆婆?找这样的女人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朱娘本来在家里好端端的规划在安陆地界再次购买田宅。 居然从街坊四邻那儿打听到朱嘉氏来过自家却在进门前晕倒还被人抬走之事整个人顿时陷入到一种极大的焦躁不安中。 下午朱浩回来她差点儿就要拉着儿子到朱家赔罪。 朱浩耸耸肩:“祖母在咱家门口晕倒了?她来找我们有事?不都分家单过了吗她还来干嘛?不会是因为她先去见了苏东主得知苏东主不肯跟朱家合作做生意气急攻心却要硬撑到咱家门口再晕倒故意落咱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吧?” 朱浩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朱娘和李姨娘满脸惊讶。 “浩少爷你是想说其实老夫人她是装昏是吗?”李姨娘问道。 朱浩道:“这不明摆着的么?什么时候不晕非要在咱家家门口晕倒街坊四邻都知道朱家跟咱已经分家了故意上门来晕倒还不是想在道德上占据优势?这时候娘回去探望的话家里不把娘给狠狠教训一通才怪呢我们最好就是装做不知道有这回事。”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一眼她们虽然也觉得朱浩言之有道但又觉得如果真按照朱浩说的那样做好像有哪里不对。 旁边小白怯生生道:“少爷那毕竟是您亲祖母如果她生病了不去探的话会被人说不孝的。” 朱娘闻言点头:“看看连小白这样一个不懂事的丫头都明白的道理我们岂能故做不知?不过小浩说得也对恰好就晕倒在咱门口或许就是针对咱来的小浩不能回去我一个人去庄子探望便可。” 李姨娘急道:“夫人您的孝心我们都知道可是这样回去的话咱会落到一个极为不利的位置家里面或许会把老夫人昏倒的罪过全都推到您身上。” 朱娘道:“又不是咱给气病的她都没进铺子呢!人都没见到这也能赖上我们?” 或许朱娘也意识到可能是老太太耍的阴谋诡计但为了彰显三房的孝道尤其涉及到儿子的名声问题就算明知朱家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上一闯。 “娘嘴长在别人身上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朱浩眯着眼笑盈盈道。 朱娘板起脸:“就算我们跟朱家分了家你也不能对长辈不敬这是为你好更是为你的前途着想!” 朱浩道:“娘我其实有办法应对我都说了嘴长在别人身上祖母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人把目标对准我们说我们三房不忠不孝。 “其实要表现孝道不是非要回家一条路可走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不如听我的我让仲叔过来咱好好利用一下别人身上的嘴看祖母能把我们怎么着!”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不明白朱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一早。 一支送礼队伍或者说是探病、顺带送慰问品的队伍从朱娘院子出发。 由仲叔带队于三陪同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三四十号人每个人都没有空着手。 大箱小箱的东西有肩挑的有两人抬的也有一个人捧的虽然不是所有慰问品都露在外面至少人们看到的都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上好的绢布就有六七匹加上箩筐里满满的五谷杂粮、茶叶和药材等 围观群众眼睛都看直了。 “朱家小婶子您这是要给闺女办嫁妆吗?”很多街坊都在路边看热闹直接问询立在门口指挥仲叔等人搬抬的李姨娘。 朱娘没露面李姨娘俨然半个当家人。 李姨娘凄然哀叹:“老夫人生病了虽然我们已跟朱家分家但不能不管这不我家夫人也病倒了不能亲自前去探望只好让人送一些东西回去慰问作为晚辈我们会每日焚香祈祷希望老夫人的病能早些痊愈。” 本来一些街坊暗地里指责朱娘不孝对朱娘一家多有贬低始终这年头孩子跟长辈提分家并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很多人觉得就算家族亏待你你也要忍着。 现在听了李姨娘的话一个个态度马上反转。 “朱娘可真是个孝顺儿媳看看人家这媳妇当的” “是啊这么多东西平常人家娶亲也用不了这么多啊朱娘刚把亡夫留下的宅子给赎回来估计手里也没多少钱真舍得为家里付出。” “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怎不是我家的?” 仲叔招呼:“起行!” 众人一齐把东西抬起长长的队伍不需要敲锣打鼓光是穿街过巷就足以让人群聚拢过来看热闹。 于三提前安排了人手不时凑近跟着队伍一起走向挑夫们“打探”情况好像朋友闲聊一般于三等人趁机说明自己是帮朱家三夫人抬东西去朱家慰问生病的老夫人 这舆论就算造足了。 朱娘没有出面而是跟儿子在院里收拾。 等李姨娘回来时明显看到其脸上的灿烂笑容。 “夫人事情办成了。” 李姨娘喜滋滋道。 朱娘急忙问道:“街坊怎么说?” 李姨娘用钦佩的目光望了朱浩一眼:“都夸咱孝顺呢说夫人和少爷是难得的孝顺媳妇和孝顺孙子有的还慰问你的病情说希望你早些好转期待我们铺子能尽早开张重新做街坊生意还说要来光顾捧场呢。” 朱娘没想到这次舆论宣传效果这么好惊讶地望向儿子:“这样真的好吗?” 朱浩道:“些许银子就能解决问题干嘛自己去冒险?所以娘这两天好好躺在榻上做戏要做全套让姨娘打理家里的一切哦对了不是说好搬回老宅就给我雇几个丫鬟么?我要跟我同龄的还要长得好看的平时我洗澡也要在旁伺候” “想得美你” 朱娘本来还在探讨严肃的话题听到儿子的话不由用手指点了儿子额头一下。 她的脸上终于见到久违的宽慰笑容。 ------题外话------ 月票加更!本月最后六小时了大家手里还有月票吗?有就投天子吧!感激不尽!谢谢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唐大能人 兴王府。 朱祐杬召见王府长史司主要成员唐寅无官无品也在侧旁听此时正商讨自京师中传回的消息涉及皇帝后妃孕事真相。 “经查证今上乃以有孕女子入宫假称受幸所得朝野上下为之震动三月首辅杨公丁忧回乡事爆出之后次辅梁少师再提宋仁宗以宗室子养于皇宫之故请陛下立旁支子弟为义子” 随着张佐把京师消息说出。 在场众人脸色一片凝滞显然在皇室宗子的问题上这些人都没有什么主见。 朱祐杬问道:“诸位此事有何看法?” 长史司都是文官名义上归兴王管理但实际上却是朝廷的官员在皇位传承这种问题上不好插话。 承奉司承奉副金畋走列道:“王爷若是陛下要在宫室养义子的话世子将再无机会。” 金畋是承奉副也是太监大小事情上还是为兴王府考虑的。 但他所言却是王府上下最忌讳的事情或者说那些文官想说而不敢说的事。 兴王府一直被朝廷当洪水猛兽一样防备概因据大明法统当今皇帝死了新皇将会出在兴王府受制二十年皇帝没儿子如今却要另立储君皇位跟兴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太不公平了吧! 朱祐杬望着王府长史司几人心中恼恨张景明和袁宗皋不在关键时候居然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朱祐杬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唐寅身上“不知唐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望向唐寅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妒忌。 唐寅进王府时间不长名义上为幕僚但其实就是西席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在王府中为世子教授学问却被兴王当成“先生”看待俨然张景明和袁宗皋不在唐寅就是兴王府首席幕僚让那些为王府供事十几年甚至整整二十年的人心怀不满。 唐寅沉吟一下道:“眼下看来后妃假孕之事爆出陛下在众大臣面前极为被动或有可能应允梁大学士所奏” 典宝正杨秀嘲弄地道:“唐先生这话用得着你来说?” 反呛的意思很明显。 张佐打眼色让杨秀不要这么欺生但杨秀头侧向一旁全当看不见。 唐寅并不为之所扰声音仍旧平和如同事不关己一般:“但若真如梁大学士所奏要找今上皇室宗亲的后辈入宫只怕所选宗子血脉未免久远了些吧?” 众人听到这里全都眼前一亮一时都受到启发。 朱祐杬明显一怔。 朱厚照要从宗室中挑选“义子”要是从燕王一系挑选且只能从“载”字辈中选拔那情况就微妙了。 大明本身就有立长不立贤的传统虽说几个皇帝生孩子有早有晚但其实皇室宗亲中载字辈的孩子屈指可数要说跟皇室最亲近的唯有太宗皇帝朱棣的儿子、“赵王府”现赵王朱祐棌长孙朱载培。 近几代皇帝中包括宣宗、英宗、宪宗皇帝的子孙载字辈都还没影子呢。 你一个大学士文臣表率居然提出要以皇室宗子养在宫中为储君想立旁支子孙来当储君是何居心? 不会是为了方便控制达到文官掌控全局的目的吧? 选择面那么窄跟当今皇帝的关系又那么远这种选拔明显是朝中大臣一厢情愿。 张佐听出唐寅分析中的关键点精神为之大振问道:“先生所言乃是说当今陛下不会同意朝臣提议?” 唐寅道:“当今陛下春秋正盛登基时日尚短将来有子嗣也未可知急于立嗣反而容易受文臣挟持即便陛下看不清楚这一切太后也会为之出谋划策此事应该不必过分担忧。” 听到唐寅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别说朱祐杬了在场所有的兴王府属官也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 立皇室宗子? 如今厚字辈的皇室子孙没几个可选择面实在太少难道还要从太祖一脉中挑选?太宗皇帝好不容易把皇位抢过来现在就因为暂时没儿子大臣就想撺掇把皇位交到皇室旁支手里? 拜托也先打听一下皇帝和太后的想法! 现在连首辅大臣杨廷和都回家守丧去了梁储又没杨廷和那么强势要鼓捣成这件事怕是难比登天。 如此说来兴王府仍旧可以出真龙? 朱祐杬叹道:“难怪最近安陆本地聚集大批锦衣卫的人。” 话没有往深了去说。 王府上下最能都能感觉到戒备是何等森严但却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这跟锦衣卫对王府有不轨之心有关。 兴王府要防备朝廷这种事不宜张扬矛盾也不能公开化。 张佐叹道:“看来锦衣卫的人早就清楚陛下后妃怀龙嗣之事是假的也幸好兴王府预先得到提醒有所防备不然的话后果难料。” 听张佐这一说朱祐杬望向唐寅的目光中又增添了几分倚重。 这是把唐寅当智囊了。 唐寅很惭愧。 “那王爷以后王府上下也该小心戒备才是锦衣卫朱千户家的孩子是不是给赶出王府?” 杨秀先前对唐寅提出质疑眼见兴王对唐寅分外倚重不由再度出声提醒想把矛头指向唐寅的弟子朱浩。 朱祐杬没说什么。 张佐却早就明白兴王之意笑着道:“一个孩子而已不必过分紧张王府也要逐渐恢复正常才是。” 朱家庄园。 朱嘉氏在儿媳铺子门口晕倒被刘管家送到咱家铺子经过大夫救治醒转送回家中便卧榻不起。 第二天上午她在大夫精心照料下服过汤药身体好转了些却仍旧一副弱不禁风大病未愈的样子连榻都不能下。 刘管家奉命在外招呼家族旁支过来探病的访客。 朱嘉氏默默倾听者外面的喧哗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刘管家出现在卧室外间。 朱嘉氏声若游丝地问道:“可是三房来人了?” 刘管家回道:“正是。” “那还不让她进来让我看看?” 朱嘉氏嘴角涌现冷笑就等儿媳自投罗网。 刘管家为难地道:“三夫人没有亲自前来说是病了派人过来送了慰问品有七八口箱子之多另外有一些绢布、茶叶什么的用挑子挑着送来的” “咳咳咳” 朱嘉氏闻言剧烈咳嗽。 咳嗽的声音比之前说话的声音大多了。 侍立一旁的宋大婆低声问道:“老夫人您没事吧?” 朱嘉氏抬手把就要过来照顾的宋大婆屏退宋大婆带着丫鬟出了房间朱嘉氏也不用人搀扶直接用手肘撑着床板坐了起来。 即便刘管家猜到老太太可能是在装病却也没想到自家主母会是这种反应。 “老夫人您慢一些。” 刘管家赶紧过去搀扶。 朱嘉氏一脸愠怒打量刘管家一眼:“你以为老身是装病吗?” 刘管家不言语。 这声音 虽不是声如洪钟吧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装不装病的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我可不想探寻真相。 “我病她也病病了还派人来送礼来了不少人吧?是不是还有人夸赞她说她很孝顺即便在病榻上也想着我这个婆婆?” 朱嘉氏咬牙切齿问道。 刘管家继续装哑巴。 你都自问自答了还用我说什么? 人家送来厚礼比别的来探病的亲戚加起来送的礼都要丰厚得多别的不说光是那场面就给人一种“三房分家后发达了”的感觉就连自家人都觉得三房儿媳妇和孙子很孝顺更何况是不明就里的外人? “还是低估她了呀她既然敢把工坊交还给朱家更是提出分家就该想到她已盘算好一切姓苏的恐怕早就跟她狼狈为奸只等着看朱家的笑话呢。” 朱嘉氏很生气。 刘管家很想劝说您老人家之前是不是装病不重要再这么纠结下去怒火攻心之下别真的一病不起那时朱家可能真没人能对付得了你那儿媳了。 要战斗要竞争就先不要给自己添堵。 “派人去把老大叫回来。” 朱嘉氏对刘管家下令。 刘管家苦着脸道:“老夫人昨日您病倒后已派人去城中通知大老爷可没见到他人说是外出办差未归别是又被调回了京师最近也没见锦衣卫有何动向这难啊” 朱嘉氏惨白的嘴唇颤抖个不停。 “老夫人还是看开一些吧其实工坊造出来的琉璃只要便宜一些出售并不是没人买只要合理合法经营一年下来营收个二三百两银子并不难也不少了。” 刘管家觉得老太太要求太高。 真以为开工坊就能一步登天一夜暴富呢?踏踏实实才是经营之道这不还是你教给朱家子孙的道理? ------题外话------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新的一个月到了天子求保底月票支持!感激不尽!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应举(加更) 朱家暂时偃旗息鼓。 好像朱娘转让琉璃工坊让朱家吃了大亏这件事压根儿就没存在过朱家不再打算追究责任分家后各过各的不用互相理会 朱娘惴惴不安几日发现老太太没再上门纠缠心中顿时安定下来装病的事也暂告一段落只是每时都在防备老太太突然杀上门来家里甚至只留了一点银钱防止被朱家给一波端了。 朱浩顺利把苏熙贵需要的两面宽大的玻璃镜供应上将一千五百两银子拿到手。 “真好真好。” 苏熙贵亲自验货因为是贡品需要保证各处边角都没有瑕疵同时也需要检查各处是否有不平的情况。 若镜面不平玻璃镜就成了哈哈镜会把人的身材拉长或是缩短这本身也是铜镜的弊端因为铜镜很难做到完全平整。 朱浩笑道:“货交给苏东主我们就算银货两讫了若是后续发生什么运送不当导致破碎的情况可就不关我的事咯。” 丑话要说在前面。 玻璃这东西就算我给你做了妥善的加固和防震处理可这年头运送一件东西到几千里外的京师半途破损了你跟我讨要赔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哈哈。” 苏熙贵听了朱浩的话不由大笑起来“要不怎么说你朱小当家做生意精呢?这东西就没点保障万一是造的时候出的问题呢?” 朱浩摊摊手:“那就请苏东主先检查清楚好好看看是不是真有毛病查收后概不退换。” 一旁马掌柜等人也在帮忙检查以他们的习惯没毛病也能给你挑出毛病来以此来降低购买的价格甚至要求退换 但还没等马掌柜开口苏熙贵就把人轰走了:“别看了朱小当家虽然做生意鬼精鬼精的但为人诚恳不会以次充好。下去吧。” 马掌柜等人惊讶于苏熙贵的“宽容大度”平时斤斤计较教他们鸡蛋里挑骨头以节约成本的可不正是眼前这位? 就这么转性了? 一群人退下后苏熙贵请朱浩坐回桌子前终于把他珍藏的上好毛尖拿出来泡茶跟朱浩对饮。 “忘了你不懂茶此乃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嗅之清新高雅饮之鲜爽醇香回甘生津妙不可言平时可喝不到。” 苏熙贵想到对牛弹琴向一个不懂茶的人谈茶简直暴殄天物。 朱浩没有跟苏熙贵争前世我什么茶没品鉴过?还跟电视台做了好几期关于天下名茶的纪录片光是毛尖就有信阳毛尖、茅坪毛尖、都匀毛尖、秀山毛尖、竹溪毛尖、黄山毛尖等等各种毛尖茶细微的差别我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不过你认为我不懂那就当我不懂吧。 “挺好喝的如果做成奶茶应该不错。”朱浩随口道。 苏熙贵问道:“奶茶是什么茶?” 朱浩道:“听说草原上的人喝茶都会加上羊奶什么的别有一番风味如果再加上一些糖味道就更好了。” 苏熙贵本来以为是什么赚钱的行当闻言肩膀耸动一下不以为然道:“你还挺会喝的莫不是你跟草原人做过买卖不成?那些鞑子算了你这辈子接触不到也最好别接触那都不是能做生意的” 言语中苏熙贵对鞑靼人有很深的成见不是民族矛盾而像是做生意被鞑靼人坑过或是被抢过。 “对了朱家那边后续你准备如何应付?” 苏熙贵没有跟朱浩提有关朱嘉氏曾对他建言结盟之事以其精明当然不会把宝完全压在朱娘母子身上。 凡事都要留一手! 一碗茶喝完朱浩放下茶盏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家都分了还应付什么?我祖母没上门来找麻烦那就大家各自安好不要自寻烦恼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王府。” 苏熙贵本想听听朱浩有什么治朱家的妙招即便自己北上京师知道朱嘉氏和其背后的朱家要倒霉也能乐呵一下。 闻言一撇嘴:“那老太太可不是善茬你们孤儿寡母的呵呵” 话不用说透点到即止。 谁不知道朱家人难缠? 可再难缠也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你问我对策?鬼才知道老太太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数这时候主动出招反倒容易遭致败北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朱浩回到王府先去见过唐寅。 唐寅正拿着一幅画欣赏端详半天连连点头好像越看越满意。 “见过苏东主了?” 唐寅随口问了一句。 朱浩点头:“我回来时他启程往京师去了此番乃是去送贡品。” 唐寅怔了怔拿着画的手有些蜷缩侧过头不解地问道:“贡品?” “哦陆先生不会以为苏东主是拿你的画当贡品吧?这东西也就江南一带有点名气换到京师名家那么多就算开个几十上百两银子也有藏家会收可问题是跟贡品还有些差距吧?” 唐寅闻言顿时生出一种挫败感。 你小子。 说话真直接啊。 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先生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让我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唐寅把画轴卷起来摇头道:“先前给了一百两怎么到现在都不来收画?我画作都没给他他就这么走了?” 以唐寅对苏熙贵的了解那可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背景又强怎会无端给银子然后还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朱浩笑道:“他去京师送贡品不比向你‘请画’事情更大?” “亲自押送?贡品是何物?”唐寅不知朱浩造镜子之事。 “保密!” 朱浩说完回西院去了。 眼下已到夏天又到了吃冰激凌的时候眼下有材料正好趁着中午把冰激凌做出来不然下午几个孩子都会在他耳边啰嗦个不停。 下午未时三刻。 学舍内。 几个孩子美美吃上一顿冰激凌脸上都浮现一种要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渴望。 所以每个小家伙都吃得狼吞虎咽最后大眼瞪小眼视线全都落到一旁看书的朱浩身上。 “没了下次请早。” 朱浩自己都没吃迎着小伙伴们带着渴求的目光拿着书打了个哈欠。 最近唐寅已在让他写五经文每天要求必须写一篇交给他检查云云可最后的结果却是 每天题目照出文章照交可唐寅一次都没评价过。 连唐寅是否检查过他写的文章都不知。 唐寅不说朱浩也懒得问。 或许唐寅在科举上久疏战阵让其判断一篇文章的好坏不是太容易;亦或者唐寅看了朱浩的文章后自愧不如决定只负责出题和审验一下文章的格式是否正确剩下的爱咋咋地。 你朱浩不是有先生吗?还不肯告诉我他是谁那你找你先生教你!莫非我一个挂名的先生还要拿着你的文章跟你吹胡子瞪眼不成? “朱浩你一天就不能多造一点冰激凌?完全不够吃啊!” 朱三小舌头舔着嘴唇一脸委屈就像个没人爱的小鼻涕虫。 可朱浩见识过她的刁蛮无礼并不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有多可爱。 看过你卸妆的样子还想让我把你当女神? 还是当你的女神经去吧! 朱浩摇头道:“材料太少一次只能做这么多以后可未必能时常供应成本太贵而且王府对我本来就有防备你们确定吃完我的东西要是拉肚子的话王府不会怀疑是我故意下毒?” “不会的不会的。” 朱三讨好献媚冲着朱浩咧嘴直乐。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当初朱浩不管做什么都不得王府信任好像他放个屁都可能是故意“毒害”两位王子。 可现在就算知道朱家要对王府不利却还是让朱三和朱四跟他接触甚至偷吃冰激凌被人知道了王府都没说什么之前提醒要戒备朱浩云云好像连提醒之人自己都忘记了。 朱四蹙眉:“那朱浩你今天回家明天来的时候多带一点材料行不行?” 朱浩没好气道:“材料不花钱吗?再者说了有材料还要我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做不麻烦吗?有的吃就吃没得吃就忍着小孩子每天吃那么多冰凉的东西有什么好的?陆炳昨天不是拉肚子了?今天也敢吃?” “没事。” 陆炳已经五周岁了说话利索许多也学会跟朱浩讲理了“我娘说可能是喝的水不干净我身体硬朗今天就不拉了。” 朱三不屑道:“就你这小不点还身体好?我看下次再吃奶油冰激凌你就别吃了你的那份让给我吧 “不行!” 陆炳回答得很干脆。 世子跟我要那就算了你一个郡主还想占我便宜? 平时占我便宜够多的了涉及到吃冰激凌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想从我身上分一杯羹?门都没有! “那京泓” 朱三又望向正在假装闷头读书其实耳朵一直在偷听这边说话的京泓。 京泓冷冷回道:“你们随便。” 意思是他那份可以让出来。 最近京泓在学习方面显得很急躁看到朱浩每天都在写四书文和五经文他也想学着写八股文章可每次都不得要领总缠着唐寅问东问西最后的结果就是唐寅一下课就走不上课绝对见不到人影。 朱三和朱四对视一眼姐弟二人都有可以占据别人好东西的小窃喜。 朱浩却冷冷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我对你们一视同仁谁也别想占别人的好处不然我就一并取消所有人的份额大家都没得吃。” http://koubeibaidu/s/" target="blank"> 正文 第二百章 跟班养成(求月票) 蒋轮一行从京师回到安陆。 唐寅的好酒友回来二人自然要聚一番互诉别后衷肠双方才学、见识、地位什么的有差距不要紧只要有酒对于两个酒鬼来说便已足够。 朱浩下午又是早早离开王府他没有去戏班而是去了自己在城里的实验室这儿也是他的秘密工坊所在专门用以制造银镜和眼镜。 “呼呼呼” 朱浩还没进门便听到棍子破空响。 关敬正在里面练武。 军户出身的关敬有一身家传功夫即便追随朱浩这个东家读书学习技艺但还是不忘练功。 此时小院内住了四人。 除了平时经常回戏班的关敬其余三人分别是上夼村的李大根和李二根两兄弟以及来自下夼村的闵斐元。 李家兄弟和闵斐元都是十岁左右年纪李大根年龄最大已经十一岁他跟弟弟学业方面并不拔尖却心灵手巧被朱浩拉来制镜。 至于闵斐元其祖父曾中过秀才家里有读书的优良传统即便现在落魄为佃户父母还是希望他能在学业上有所进步。 通过小半年时间相处朱浩从十几个孩子中挑选出眼前三个还算称心如意的人才。 当然别的孩子也没被赶走都留在城里读书和学本事之前朱浩偶尔会去上上课其余时间则安排在琉璃工坊当学徒。 工坊被朱家接管后这些孩子暂时“失业”朱浩便给他们请了个老夫子专门教识字然后自己找书坊印制了一批数学和自然教材朱浩手把手地从最基本的加减乘除教起同时让这些孩子了解一些最简单的动物、植物和地理知识。 “东家来了!” 闵斐元喊了一声。 关敬停止练功跟几个孩子一起到门口迎接。 朱浩进来后问过他们学业情况。 “东家我们已经学会认一千五百字一百以内的算数也没任何问题其他同学正在学习你编写的自然我们全都会了平时在这边没什么事情做能不能你不在的时候让我们帮你涂镜子?” 李大根向朱浩发出请求。 朱浩每次制造银镜和眼镜都一再嘱咐必须等他过来在他亲自指导和监督下由李家兄弟帮忙若是朱浩不在的话材料一概锁起来试剂也是现配现用主要是防止这些孩子不懂行不知道其毒性危及生命。 朱浩道:“我们做那些不用赶工没必要把太多心思放上面我这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那些东西有剧毒不保管好很容易出问题。” 闵斐元问道:“像砒霜一样吗?” 几个孩子中闵斐元长得唇红齿白一副翩翩佳公子的相貌。论标致程度比京泓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出身农家但颇有小白脸的潜质。 关敬模样虽然也不错但属于虎头虎脑的类型本身他对于读书什么的也不太感兴趣三、百、千学完就万事大吉如今老夫子正在教授论语他平时上课无精打采反倒是朱浩编写的自然看得进去。 李家兄弟更多是憨厚和诚恳他们手艺活极好似乎不善言辞的孩子才能专心做事而闵斐元虽然读书有天分如今已经读完四书五经却笨手笨脚没有当工匠的天赋。 “走帮我去进点货还是老规矩不同的人去不同的店铺关敬你来赶车!” 朱浩这次带着马车过来的但抵达地方后车夫已离开。 今日他要跟几个孩子去“进货”但并不是进有关制造玻璃镜的材料而是朱浩要搞别的研究。 马车上。 关敬赶车非常稳小孩子家家的赶着一辆马车在大街上行走挺碍眼的不过关敬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朱浩没有露面。 城里有认识他的人被人知道行踪或许会盯梢尤其朱家还是锦衣卫之家搞点跟踪什么的并不难朱浩反跟踪意识一向都很强。 “东家我爹让我问问最近你是不是要排新戏?之前排的几出戏看的人没以前那么多了东家不是说回头还要到各地演出么?” 关敬在朱浩的实验室里就是个“工头”。 朱浩把关敬当成一群孩子的头领培养可关敬跟那些孩子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以后的主业应该是继承父亲当戏班的武生哪怕不是乐籍也能靠这个吃饭甚至成婚生子养家糊口所以对于当孩子王兴趣不大。 至于村里的孩子则要跟着朱浩读书识字学手艺农庄那么多孩子中间一心跟朱浩读书走科举之途的只有闵斐元一人。 朱浩从闵斐元的名字就知道闵家不是一般的草根家庭舍得让孩子读书并为之付出不急于让孩子下地干活补贴家用这便是诗书传家的家庭传统观念所致。 朱浩靠在马车车厢后背上百无聊赖:“不着急我的新戏本还没写好唱腔什么的也要斟酌一二要有新意往后我还打算让戏班到武昌府、长沙府这些大城市走一圈算是巡演吧。” “我去不去?” 关敬回头望向车厢问道。 朱浩道:“你想去就去不过最好留下来出去奔波忙碌不如这里安定祥和你爹估计也不希望你四处跑我之前跟他聊过若有机会你还是走武举做官毕竟你们家是军户出身。” 旁边闵斐元随口问道:“不是逃户吗?” 关敬马上怒目相向。 虽然关敬是朱浩指定的孩子头但毕竟这些孩子都来自上、下夼村两个村子就算不是一体可孩子们进了城依然不自觉便抱团。 闵斐元以其远超同济的学习进度还有不凡的见识和统筹能力隐隐成为村子孩子的头。 关敬跟闵斐元的关系有那么一点微妙像是在竞争但其实没什么好争的两人以后一个走文一个走武但都在朱浩手下做事真要争的话就是争夺朱浩赐予的资源。 朱浩道:“西北不像中原之地不要以本地军户的情况去妄加揣摩小关即便要考武举也要把书读好了孙子兵法什么的多研究研究回头我带个人让你们见见可以的话好好表现。” 朱浩把几个孩子留在身边不单纯是想利用他们帮自己做事。 更是为将来着想。 若真走“从龙”这条路朱厚熜身边不可能全都是一帮老油条当然需要一些年轻人辅佐。 可满打满算朱厚熜身边关系不错的也就朱浩、京泓和陆炳三人陆炳跟王府的关系不是朱浩和京泓可比毕竟那是朱厚熜奶娘的儿子人家自小生活在一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朱浩想要更上一层楼获得朱厚熜青睐必须要有一群同龄人跟自己并肩战斗。 毕竟同龄人之间才有共同语言。 王府中跟着吃饭的文官和侍卫家里也有跟朱厚熜同龄的孩子或许偶尔也会跟朱厚熜打过照面有那么一丝印象从而受到重用但他们显然不可能为朱浩所用就连陆炳也不会心甘情愿给朱浩当小弟 所以说老大要找拥趸还是从小培养好这也算是一种“跟班养成计划”。 朱浩会在将来某个时间段带朱厚熜跟几个孩子见见面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只有朱厚熜盖章定论觉得某人是自己崛起于微末时的伙伴才会在未来发迹后器重。 如果成年了朱浩再将关敬他们引介给朱厚熜那朱厚熜只会把这几个孩子当成朱浩的跟班不会对他们托付更多的信任和支持。 以皇室宗族旁支子弟的身份继承皇位历史上的朱厚熜身边势力有多单薄朱浩很清楚正是因为那种孤立无助才会让朱厚熜更多去任用兴王府出身的人那代表着一同发迹、可以交心的信任。 新材料买齐全后朱浩让关敬带着李家兄弟、闵斐元返回工坊自己则步行回王府。 最近朱浩回家的次数比较少也是因为他正在潜心揣摩下一步赚钱大计。 琉璃制品已告一段落最大的收获不是银镜和眼镜而是正式跟朱家分家只是以老太太的性格回头朱家一定会反攻倒算接下来就要看是否有某种方法让朱家顾不上搞这种无益的家族内部纷争。 不求你们家破人亡但求你们无暇他顾。 “去哪儿了?” 朱浩刚进王府大门还没等进西跨院就见唐寅醉醺醺迎面走来。 上午课堂上就没见到唐寅的人。 本来唐寅就不太善于教学这次蒋轮回来好像有点原形毕露。 朱浩道:“我出去弄了点东西回来。” “何物?拿来看看。” 唐寅打量朱浩手里拿着好像竹筒一般的物品。 那是朱浩用凸透镜和凹透镜制造的一个望远镜准备来日拿给几个孩子看看当作玩具耍的。 朱浩把东西交给唐寅唐寅拿在手上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随后朱浩示意让他放在眼前看看唐寅这才无精打采把望远镜凑近眼前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差点儿把单筒望远镜丢到地上。 好在朱浩眼明手快一把将望远镜接过。 “我说陆先生我给你看你别毁宝贝啊。”朱浩不满道。 唐寅这会儿酒都好像都吓醒了随后再次把望远镜接过去拿着向远处端详半天这才满是惊讶地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朱浩撇撇嘴:“我从外面买的不行吗?” 唐寅没好气道:“就不能说句实话?这东西市面上有吗?简直闻所未闻!” 朱浩道:“陆先生认识我后闻所未闻却又见识到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如果陆先生不能胜任王府教习的差事不如跟兴王提请换人别碍事走开!” ------题外话------ 推荐好友雁九新作我的公公叫康熙: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其实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链接:https://bookqidian/info/1033565226/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妙物(求月票) 唐寅发现自己在朱浩面前的威望一步步降低。 本来挺好的既是朱浩名义上的启蒙恩师平时又对朱浩有教导之责怎么搞到最后良师益友成损友了? 这混得也太差劲了。 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朱浩对他有“相救之恩”加之有引荐他到兴王府之功自己没法在朱浩面前装模作样当师长吧。 第二天上午唐寅就在朱四手中看到了昨日朱浩拿到王府来的望远镜。 “快给我玩玩!我还没玩够!” 朱三在旁边大声对弟弟说话。 朱四把单筒望远镜死死地拽在手里侧头往课堂门口看了一眼:“先生来了不能玩了!” 朱三眼睛鼻子都快要皱到一块儿以她刁蛮任性的作风遇到好东西而不得差点当场掀桌子。 唐寅则往坐在后排正打瞌睡准备一上课就跟周公下棋的朱浩身上瞟了一眼摇头轻叹终于明白为何朱浩要把那东西带进王府。 “今日下午你们的公孙先生就会返回王府平时教学仍旧会交给他。” 唐寅带来一个消息。 离开王府两个多月的公孙衣再一次被请了回来。 好像公孙衣就是双破鞋没鞋穿的时候凑合着用有鞋了就丢到一边。 换作别人就算是王府也绝对不会给面子这种奇耻大辱不受也罢。 但公孙衣 朱浩思考了一下这个人有羞耻心吗? 至少从王府拿束脩养家这件事上公孙衣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道一点儿不挑食也一点儿不抗拒。 下课后唐寅直接闪人。 上午本来还有一堂课唐寅没说接下来如何安排是否回来两说。 朱三继续跟弟弟讨望远镜不过这次她改换了策略软语相求。 朱四不理会姐姐转过身一边用望远镜观看窗外的景色一边跟朱浩说话此时已是盛夏大白天窗户全开着即便如此室内气温也很高稍微活动就汗流浃背。 所以最近孩子们只有在一早一晚凉快些的时候才会结伴到院里玩耍。 因为朱浩来得晚走得早最近集体活动他基本没怎么参加。 “朱浩这东西太好玩了连飞鸟的羽毛我都能看清楚这么神奇的东西你是怎么造出来的?”朱四很高兴。 虽然朱浩没说这件礼物是送他的但他毕竟是世子就算借朱浩的望远镜玩玩这东西的最终分配权也会是他。 朱浩随口道:“跟造弹珠的方法差不多不太好解释啊。” “嘿嘿。” 朱四咧嘴笑着很开心得到这么一件宝贝。 朱三见弟弟抠门嘴上骂骂咧咧又讨好地望向朱浩:“那给我也造一个呗?” 朱浩摇头:“太贵了造不起!” 朱三气得双拳举起却不是要打人而是在那儿抓狂。 朱浩说得没错望远镜这东西本身造价并不高但若是做成近视镜或远视镜直接便卖出大价钱。 十五两银子一副的东西造成望远镜 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百姓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玩具? 拿到市面上卖别说十五两就算是十五文都未必有人买。 这年头就是这么现实东西值钱与否不在于这件东西的科技含量有多高市场价值完全是由实用性决定。 眼镜能卖得高价不但因为市面上买不到而在于权贵中患有近视眼和远视眼的人很多这东西对他们生活品质的改善完全对得起十五两出厂价。 而银镜则是为爱美的女人准备 任何时代能让女人满足虚荣心的东西都有市场前景朱浩可不傻这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为了保证价格不崩眼镜和银镜必须搞饥饿营销物以稀为贵嘛。 至于望远镜。 朱浩只是用造眼镜的剩余材料做了这东西作为平时玩耍吸引朱四注意力所用。 中午。 朱三和朱四回去吃饭。 姐姐追着弟弟讨要望远镜离开朱浩的约束朱三便“原形毕露”。 “信不信我告诉娘你玩物丧志?到时给你没收了谁都没得玩。” 朱三恶狠狠发出威胁。 在朱浩面前朱三可不敢这么放肆因为朱三知道朱浩最讲规矩制定好了规则就必须遵守以非常规手段获取会被朱浩针对并惩罚到时别人能玩的好东西自己却没份那多没劲? 朱四倔脾气上来了气呼呼道:“告就告谁怕谁?早晚都是我的。” “你等着!” 朱三实在气不过。 朱四太喜欢望远镜了也就朱浩刚拿出来时朱三逮着机会看了几眼后面弟弟再没给她玩过。 她心中愤怒便直接去找老娘告状。 蒋王妃在这种事上果然“力挺”女儿不在于别的当母亲的都不希望儿子沉溺逸乐耽误学业。 当蒋王妃和朱三一前一后出现在朱四面前朱四一边把望远镜藏到身后一边用仇怨的目光看向姐姐。 “拿来!” 蒋王妃厉声喝了一句。 平时蒋王妃很和善此时却一副严母风范。 朱四没办法只能把望远镜交给母亲。 就在朱三一脸堆笑准备接收“战利品”时蒋王妃严厉地道:“罚你们今日留堂到时我会让人跟你们先生说太不像话了!谁给你们的?” 蒋王妃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因为已从女儿那儿得知此物的用途当娘的没觉得这东西有多好。 奇淫技巧罢了! “是是” 朱四不想出卖朱浩。 朱三撅起嘴:“是朱浩。” 蒋王妃瞪了儿子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朱三发现弟弟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自己时意识到弟弟不会放过自己再加上她还想跟母亲讨要望远镜便赶紧跟母亲一起离开。 王府内院。 下午。 朱三和朱四去学舍上课。 朱祐杬来到妻子的房间脸色很难看。 蒋王妃问道:“兴王因何而愁?” 朱祐杬道:“还不是进京送贡品之事?先前传闻陛下后妃有孕差遣人去送贡品本有庆贺之意但在揭穿实为假孕后皇室宗亲中有人谤议我兴王府派人入京乃是为打探宫中情况有不臣之意先前的贡品被太后给退了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本来兴王府听说朱厚照的妃子怀孕到京师送礼恭贺完全是出自好意。 怪就怪最后闹了个大乌龙而兴王府作为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莫名其妙成为众矢之的。 你说你兴王府没事去京师送什么贡品?这不是惹人闲话么? 皇帝或许不觉得怎样张太后却很生气直接让人把兴王府送去的贡品退回这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兴王府不受待见! 对于此事蒋王妃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再贤惠也没法在皇权斗争上帮到丈夫。 “王爷还是看淡些为好朝廷针对兴王府并非一天两天。”蒋王妃出言安慰。 朱祐杬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发现桌上的望远镜拿起来看了看觉得很新奇问道:“此为何物?” 蒋王妃笑道:“乃是孩子拿来玩耍之用说是朱家那小孩做的妾身怕孩子玩物丧志便将此物收缴等孩子散学时再交给他们戏耍。” “这为何能将远处看清楚?另一边却又能将近变远?” 朱祐杬来回反复看了几遍连他这样的大人看了此物都觉得甚是新奇有趣。 蒋王妃摇摇头她哪里知道这其中蕴含的道理? 朱祐杬突然想到什么忽然站起来:“此物我先拿走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蒋王妃不明白丈夫为何突然要离开起身相送朱祐杬已往外行去。 蒋王妃以为朱祐杬去侧妃那边了对她而言并不见怪难得丈夫是那种随和的性子这些年跟她相敬如宾再者丈夫只有一个小妾平时夫妻生活也算和睦她也鼓励丈夫多去侧妃那边争取再生个儿子哪怕是庶出或对王府继承香火有益。 朱祐杬回到书房吩咐人将张佐叫过来。 “王爷您这是”张佐一来就发现朱祐杬站在窗口手里拿着根竹筒模样的东西往远处看。 朱祐杬道:“张奉正你来看看。” 张佐接过望远镜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大吃一惊:“这怎会如此?” 对于平常人来说望远镜华而不实。 朱祐杬却是识货的。 朱祐杬笑道:“还记得之前进京师送贡品被退回的事吗?如今西北战局混乱鞑靼小王子屡屡叩边今年更是变本加厉陛下有意派兵追缴此物若用在疆场上可谓料敌于先。张奉正你觉得以此物为贡品送至宫中陛下是否会接受?” “肯定会收下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佐乐呵呵道“哪儿来的好东西?这要是送去皇宫陛下龙颜大悦恐怕还要嘉奖王爷呢!” ------题外话------ 大战红五月天子继续求双倍月票支持!拜谢!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王府供货商(加更) 下午未时将尽。 蒋轮还在喝酒这已是他今天中午的第二顿酒算是转场。 先是跟唐寅喝后面跟陆松喝。 王府内谁都知道蒋轮酒量好蒋轮之前去京师三个月回到安陆便进入天天喝酒的状态好像要把之前没喝的酒一并补上。 “老陆啊我说你你可是咱王府未来的希望所在!你不但手上功夫好智计也绝对是王府中数一数二的!来我给你倒酒。” 酒喝开了蒋轮的酒话便刹不住。 蒋轮倒不是那种喜欢借着酒劲儿撒泼之人但他喝醉后话特别多属于话痨那种。 陆松酒意还没上头发现蒋轮越喝越多急忙按住酒杯:“姑爷您喝醉了早些回去休息。” “我可没喝醉我是那种喝醉酒就跑去睡觉的人吗?我精神得很现在就算给我一头牛我都能把它给打死咦说到哪儿了?” 蒋轮琢磨一下突然想到什么接下来的话算是把陆松先前的疑惑给解开。 “你不知道我到京师后京城达官显贵都不知道当今圣上后妃怀孕是假的那次我跟礼部几个官员喝酒席间喝多了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们还嘲笑我你猜这么着过了几天果然印证了我的说法要不怎么说老陆你都可以当王府长史了呢?” 陆松听到后一阵恶寒。 你蒋轮不知轻重喝醉了居然敢对礼部的人说皇帝后妃怀孕是假的?你让礼部的人怎么想? 偏偏现实如此这不摆明告诉礼部的人兴王府在暗中调查皇宫后妃怀孕之事? 朝中不会怀疑这件事其实是被兴王府的人给捅破的吧? “老陆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外人说啊。”蒋轮似乎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了不得的秘密赶紧提醒。 陆松道:“姑爷说哪里话我怎会到处宣扬?再说这只是酒桌上的闲话做不得准。” 蒋轮拍了拍陆松肩膀“我敢说你比唐伯虎谋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今天还试探问了下他说自己根本就没猜到” 陆松一怔。 这件事难道不是唐寅跟朱浩说的? 那朱浩又是听谁说的? 以朱浩的年纪能分辨住皇帝后妃怀孕这件事是真是假? 随即自嘲一笑现在他跟朱浩的关系很铁全无戒备心理琢磨这些作何? 之前在王府预警之事上朱浩不也承认了其实唐寅提议加强戒备也是出自他的主意? “老陆这件事回头我一定跟姐夫说说。” 蒋轮想要举荐陆松。 陆松连忙阻止:“姑爷言重了当时不过是随便预测了下做不得准毕竟陛下这些年都没听说能让宫中哪个妃子怀孕再者如此结果对王府而言才是最好的不必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蒋轮甩开陆松的手显得很讲义气:“下次见到姐夫我就跟他说” 恰在此时外面小厮进来:“两位爷王爷派人来通传两位前去议事。” 这边蒋轮刚说要在兴王面前举荐陆松兴王就传见陆松不由与其对视一眼这也太巧了吧? “好我这就去。” 蒋轮颤颤巍巍起身站不稳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陆松连忙问道:“姑爷可还能撑得住?” “没事没事老陆你扶我下楼等出去吹吹风醒醒酒又是一条好汉!” 陆松很无奈。 其实这次他跟蒋轮酒喝得不多但因为蒋轮第一轮是跟酒蒙子唐寅喝的来喝第二轮时其实已带着醉酒上桌。 可喝醉酒的人永远也不会愿意承认自己酒量浅越醉牛逼吹得越响陆松只能扶着蒋轮三步一摇晃晃悠悠往王府内院去了。 换作别人陆松不敢这么扶着去见兴王。 但蒋轮毕竟是兴王的小舅子虽是过继却是唯一的那个谁都知道蒋轮是什么路数也没人要求蒋轮能跟别的王府属官那般守规矩 再说了这次是兴王临时传见只要不当差的时候也没说不让喝酒啊。 到了朱祐杬书房门口只见张佐和唐寅已先一步到来。 陆松看到唐寅发现唐寅正常多了一点没有醉的样子陆松不由心生疑窦蒋轮说第一轮酒是跟唐寅喝的不会是诓自己吧? “陆典仗来了?” 张佐笑招呼道“还有姑爷王爷您看是不是可以吩咐事情了?” 陆松进到书房发现朱祐杬站在窗口位置手上拿着一个竹筒四下看着。 唐寅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东西并不往前凑至于旁人也就只有张佐了似也见识过过笑眯眯打量先后进屋的陆松和蒋轮。 朱祐杬道:“张奉正你来说吧。” 张佐见蒋轮喝酒醉得不成样子不由微微皱眉他平时不喜欢醉鬼张佐属于那种爱干净的斯文人这大概也是老太监的通病那就是洁癖。 “是这样的王爷准备让姑爷和陆典仗带队往京师送一件贡品就是王爷手上拿的东西听说叫望远镜。” 张佐说着往房子一角瞥了眼。 陆松顺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墙角还站了一个人只是因为这人个头小自己进来时注意力全放在窗口一干人身上未留意到那人的存在。 朱浩?! 陆松差点儿惊呼出口。 蒋轮笑呵呵问道:“姐夫什么叫望远镜?” 一开口酒气瞬间弥漫在房间里朱祐杬皱了皱眉放下望远镜转身看向小舅子上下打量后以怪责的口吻道:“刚回来就饮这么多酒也不怕你姐姐担心喝酒对身体不好尤其容易误事到京师后切记少饮。” “嘿没事。” 蒋轮挠挠头。 朱祐杬把望远镜交给蒋轮蒋轮拿过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张佐代为介绍:“望远镜顾名思义就是能把远处的东西拉到近处来这是朱浩做的本地有琉璃工坊能加工出来外地可没有此物。若是作为贡品或可在战场上洞察敌情料敌于先。” 蒋轮把望远镜放在眼前看了半天因为喝太多酒视线都模糊了啥都看不到摇摇头交还给陆松。 陆松本来只当张佐是在吹牛逼。 朱浩能掐会算也就罢了居然还懂什么制造琉璃? 这是什么路数? 等陆松拿过来对着窗外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换了几个角度看到的东西清晰度各有不同却真的能把远处的景物拉近。 朱浩近前指导:“陆典仗望远镜需要对焦就是拧动中间这个东西看不同距离的物体需要调整。” 陆松作为军人感觉这件东西或许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姐夫我刚从京师回来又让我去这山长水远的是不是”蒋轮此时已不计较望远镜是什么只在意又要旅途奔波千里迢迢赶赴京师太折腾人了。 朱祐杬道:“先前一次去你是副使回来后听说你在京师结交各路人马处理各种关系游刃有余所以这次准备以你为正使前去顺带让陆典仗一路护送和陪同此去不用停留太久来回月余便可。” “这” 蒋轮还是不情愿。 给王府办事看起来是一种荣幸但对他这样混吃等死没什么野心的人来说只是辛苦的跑腿活。 如果说前一次去京师他还有期待想阔别多年后再见识一下京城风貌但现在早就不作此想了。 朱祐杬直接下达命令而不是先询问意见就没打算给小舅子留有余地随即他望着临时叫过来的朱浩问道:“若是朝廷觉得这件贡品好你是否有能力做一批出来?” 朱浩回道:“可以做但成本很高。” 张佐笑呵呵道:“这么一个小物件儿用不了多少钱吧?” 显然张佐是为王府考虑既想支使朱浩为王府做事又想省钱。 大管家的心思就是复杂。 蒋轮替朱浩说话:“张奉正既然都说了这东西世间绝无仅有那价钱定是非同一般。” 朱浩道:“琉璃是用砂子烧制的本身成本不高但要从烧出来的琉璃中挑选精致的琉璃片然后用心打磨成本就会急剧上升。” 张佐点点头望了朱祐杬一眼发现朱祐杬对于什么价钱并不关心便代表王府问道:“那这么一个成本大概需要多少?” 朱浩稍微琢磨了一下道:“如果是制造琉璃时顺带做出来成本近乎于无但要特别制造的话可能需要二十两银子上下。” “嘶真不便宜啊。” 张佐又望向朱祐杬毕竟需要兴王来拍板。 朱祐杬道:“张奉正若是王府一次调拨两千两银子出来可有问题?” 张佐心中核算一下:“呃大差不差。” “那好送贡品时一并上表若是陛下认为此物能相助我大明我兴王府愿意造一百个以协助军中将士刺探敌情。” 对朱祐杬来说这次算是下了“血本”。 两千两银子对苏熙贵这样的大商贾来说或许不算什么。 但兴王府毕竟是靠朝廷拨款吃饭的王府上下的俸禄全都靠朝廷支应而用来活动的银子多是王府田亩所出一下子拿出两千两来的确不少了。 ------题外话------ 加更送上!五月二日求一波保底月票!谢谢您啦!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朱四的委屈 自朱祐杬书房出来唐寅与朱浩同行。 献贡品这件事上朱祐杬虽将唐寅叫来但没有过多询问他的意见似乎这件事朱祐杬已自行决定只看众人是否有反对意见若没有就执行。 “你小子真可以啊把买卖都做到王府来了。” 四下无人唐寅终于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和哭笑不得。 从朱浩经营戏班再从苏熙贵那儿听说什么晒盐法后来就是朱浩搞琉璃工坊他都是知道的只觉得那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唐寅说到底还是传统文人看不起商贾觉得商贾创造不了价值一直让朱浩专心学业便是缘此。 现在看来朱浩居然把生意做到王府来了兴王还要以朱浩的产品作为挽救兴王府声望和赢得皇帝信任的重要手段这实在是大大超出唐寅的认知。 朱浩道:“商品只有需求才会形成买卖又不是我主动把望远镜卖到王府来的话说陆先生不会是羡慕嫉妒恨所以才这么评价的吧?” “你我评价你什么?” 唐寅更加无语了。 这小子说话带刺你就是这么跟师长沟通的? 懂不懂礼貌? 朱浩耸耸肩:“以后别你小子我小子的总觉得陆先生是想指责我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点如果陆先生也想搭伙做生意只管跟我说我让你参一股。” 唐寅没有跟朱浩争论。 跟朱浩相处久了知道朱浩能言善辩一点都不像是个天真腼腆的孩子更多时候就是个久历官场见惯大风大浪的老油条。 “出于好意提醒你一句跟皇室做生意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若朝廷真要让你大批量生产的话你的东西就不再是你的了或许会被朝廷硬拉着你去当工匠从此后连科举之路都断绝” 唐寅跟朱浩将要分路而行这番提醒的话让朱浩觉得唐寅并不是坏心眼的人。 朱浩点点头:“我有分寸会做安排的。” 生意归生意。 如果朝廷非要把制造望远镜的生意收归“国有”朱浩的对策很简单那就是把朱家推出去。 到时候我大不了把技术转让出去便是还能从朱家换来不少好处。 对朱浩来说专利什么的都是浮云没必要一直藏着掖着好似之前晒盐的秘方就被他爽快地卖给苏熙贵很快他就有了新技术推出新产品占领某个在外人看起来很奇葩的市场。 能以科技进步达成目的这才是重点。 改变时代并不一定非得事事亲力亲为作为一个将来注定要入朝当官的人还是要有点“追求”。 虽然科举之路看起来未必会一帆风顺但从龙之功还是有希望的谁让朱厚照历史上真的不孕不育呢? “就是不知道眼下这个荒唐胡闹的皇帝几时死会不会因为我的到来产生蝴蝶效应转而成为一个活到七八十岁的老家伙而我理想中的从龙之功青云直上就此遥遥无期了呢? “不行不行为了保证这家伙按照历史的发展早点嗝屁我还是想点办法好给这样胡闹的皇帝当臣子还非要当佞臣才可上位那绝不是我的追求!” 朱浩一路想着心事回到学舍。 课堂上公孙衣正在给几个孩子讲课。 朱浩进门公孙衣和几个孩子都瞪着他好像在说:“你现在不玩迟到早退那一套了改而玩旷课?” 朱浩道:“看着我干什么?王爷召我前去有要事跟我商量其实我也想早些过来上课的。” 公孙衣会意点头脸上有了一抹自卑之色。 这次他回兴王府算是“三进宫”但连见兴王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完全就是边缘人而人家朱浩不过是王府伴读说见兴王就见 算了人比人气死人! 不如人家还想跟人家比较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朱浩快回到你的座位上去我们继续讲课给点面子下午你少睡一些听我这次讲得是否比前边好一些?” 公孙衣在王府没面子也不会刻意抻面子反而很谦和这是在求朱浩给他评价一下教学质量。 朱浩本来要睡觉听了公孙衣的话只能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可周公还是不期而至很快便伏案沉沉睡去听这家伙讲课真不如跟周公下棋呢。 “朱浩望远镜呢?” 朱浩一觉睡醒已到散学时。 却是这次睡过头没提前散学朱浩甚是可惜居然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睡觉上本来下午还想回去改进一下锻造技术下一步就要大炼钢铁。 朱三、朱四、陆炳和京泓此时都围坐在他的周边几双眼睛看过来朱浩甚至觉得有可能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朱浩随手抹了抹脸嘴里回道:“被兴王拿走了兴王说准备以望远镜为贡品送到京师作为大明军队刺探敌情之用。” 朱四一听急了:“父王怎么能这样?那那是我的宝贝三姐都怪你!要不是你跟娘告状娘怎么会把我的望远镜给没收了?你赔我!” 或许是朱四太喜欢那东西以至于少见的对姐姐发火了声音带着哭腔。 这跟平时朱四谦和有礼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朱三皱着鼻子道:“谁让你不给我玩的?再说你玩那东西很容易沉溺进去不思进取你是世子以后兴王府都归你继承我这全都是为你好朱浩就在这儿你让他再给你做个不就成了?” 本来朱三还想摆事实讲道理但看到弟弟那杀人般的眼神改而用哀求的目光望向朱浩。 显然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为一己之私居然跟弟弟来了个玉石俱焚这会让她被弟弟疏远甚至被同窗杯葛。 朱浩道:“望远镜嘛回头我再做便是不用急于一时等夏秋之交若我们有机会出去郊游天高气爽带上望远镜欣赏风景不是更好?” 朱浩的话让朱四的脸色好转了些可他还是很委屈眼眶里一直有泪水打转。 朱浩从王府往外走。 当天他要去戏班送戏本还准备用两到三天的时间来排演一场新戏。 正要出王府西门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定睛一看却是蒋轮和陆松前后脚一路小跑过来蒋轮手上正拿着之前兴王手上摆弄的望远镜。 “蒋先生、陆典仗你们这是?” 朱浩一看这阵仗对方的目标分明是自己。 蒋轮走过来脸上潮红一片显然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笑呵呵道:“哦这不马上要去京师给朝廷送贡品可这东西怎么用有什么需要注意事项要仔细问问你有时候不知该怎么调整看远处不清楚。” 他的话算是间接向朱浩释疑为什么望远镜会出现在其手上。 既然蒋轮是送贡品的正使如果连他都不会使用的话怎么向朝廷的人介绍这东西的价值所在? 又如何让皇帝觉得这东西能在战场上起到作用? 朱浩随即给蒋轮仔细讲解了一下对焦的问题蒋轮学着往远处看了看不断地拉伸镜筒咧嘴直乐露出两排大黄牙。 “老陆要不怎么说还是造它的人熟悉?咱研究半天也不得要领现在一听就全明白了真好玩啊。” 蒋轮三十好几的人却有着孩子般的天真居然在那儿玩耍开来。 朱浩很想提醒你这么来回拉伸别把东西弄坏了到时候你送个破烂当贡品? 陆松也发现蒋轮有点不正形赶紧点醒:“姑爷这东西会用就行及早复位以锦盒保管免得出差错。” “对对。” 蒋轮笑着把望远镜怼合顺手揣进怀里。 他望着朱浩:“朱浩你这是要回家?正好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家工坊是怎么造出这东西来的好好学学。” 还真是直接偷学技术还能说得这么正大光明? 脸呢? 朱浩无奈道:“工坊已经被家族给侵占了现在我可没有工坊。” “啊?” 蒋轮大吃一惊不由望了陆松一眼好似在问询陆松是怎么回事。 陆松替蒋轮问出重点:“那朱少爷若朝廷真有意大批量索要此物的话你们能保证供应上来?” “这不难。” 朱浩道“成型的技术在我手上朱家只是拿到琉璃器皿的生产工艺很多光学方面的门道没有经过系统研究是没法完成的琉璃工坊想要仿造难比登天。” 蒋轮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朱家把工坊拿回去会造琉璃却造不出这玩意儿?没这么神奇吧?琉璃我也见识过在哪儿见到来着哦对了琉璃珠跟宝石一样” 蒋轮见过的还是朱浩给朱三和朱四玩的弹珠。 这年头琉璃的确有但都是不纯净又故意增加宝石色彩的有色玻璃杂质很多根本无法做到晶莹剔透。 有的人也拿玻璃当宝石但随着玻璃生产技术普及琉璃的价值一降再降。 至少在大明目前勉强还算得上新奇玩意儿。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朕意已决(求月票) 大明正德十年七月中旬某日。 京城皇宫。 奉天门前。 长长的丹陛金台御座上坐着的正是大明最高统治者已经登基十年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在他面前是长长的两排队伍队伍正在往丹陛靠近文班走得比武班快一些旁边旌旗招展奏乐的人早就分列好。 此时朱厚照两侧一边站着钱宁另一边是江彬身后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雄。 朱厚照坐在御座上靴子都没穿一只脚搭在扶手右手撑住膝盖拿着一根望远镜正在往鱼贯前来的众大臣身上瞧脸上满是笑容与旁边一脸凝重的钱宁和江彬等人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众臣已到可以开始了。”张雄见众大臣分列好不由近前请示。 朱厚照没吱声只是点头。 随后礼赞官接手早朝议事进程。 中和韶乐声起。 一套繁琐流程后众大臣行叩拜礼皆都起身分列两侧此时才正式进入朝议流程由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梁储带文渊阁大学士靳贵和武英殿大学士杨一清一同上前准备参机政务而在三人身后则是六部尚书等人。 六部尚书中居首者是刚因杨一清入阁而空缺职位从兵部尚书递补吏部尚书的陆完。 其后是礼部尚书刘春、户部尚书石阶、兵部尚书王琼、刑部尚书张子麟和工部尚书李鐩。 再后面则是左都御史彭泽等人。 武班中因英国公张懋于当年三月病殁其孙张仑袭爵后资历尚浅而魏国公徐俌年老持重任南京守备成国公朱辅则刚退下此时在京武勋中为首者乃勋贵中资历最高的定国公徐光祚紧随其后的才是刚袭爵的英国公张仑等武勋。 杨一清最先抬头往上看去等看到皇帝在做什么时不由大吃一惊。 随后更多大臣留意到这一点。 朝议还没开始众大臣开始交头接耳。 要说平时皇帝胡闹不是一次两次了并不觉得有多稀奇可这次皇帝明摆着是拿朝堂当儿戏居然拿着一根竹筒打量下面的大臣? 这是什么节奏? “众位卿家?还等什么呢?有事赶紧启奏朕忙得很。” 朱厚照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 梁储作为首辅发现众大臣窃窃私语不由感觉肩上面临沉重压力以他的能力当辅政大臣尚可但要压住朱厚照这个没正经的调皮皇帝却有心无力在杨廷和守制回乡后他这几个月已是心力交瘁。 梁储道:“陛下西北鞑靼再度犯境大同、宣府等地接连请求朝廷兵马支援另有亲近朝廷的部族前来示警说鞑靼小王子已在草原整兵有大举来犯之意请陛下重视朝政莫要荒戏而乱朝纲。” 明朝大臣出了名的骨头硬死谏之风比之唐宋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往朝臣死谏起来那真是不要命且以此为荣。 死了能在士林清议中能落得好名声家族荣光荫蒙后世…… 朱厚照早就听习惯了这些客套的劝谏之言将手里的望远镜放下厉声喝问:“你们以为朕是戏谑吗?朕是在练兵!你们又不是朕有几个熟读兵法?朕的眼界可是你们能比的?” 众大臣听了都颇为无语。 听过吹牛逼的就没听过这么胡吹大气的! 上朝就上朝居然说自己在练兵? 陛下您跳戏了! 这里不是平时您最喜欢去的三千营校场这是威严庄重的朝堂! “朕这里有一件可以增加眼界的东西非常之神奇尔等都是凡夫俗子哪里领略过其中奥妙……这样吧朕便将此物交由你们传阅让你们知道朕的境界到底如何。” 朱厚照说着把望远镜交给江彬让其递给众大臣传看。 张雄在旁小声提醒:“陛下要是这些人不识相把您的好宝贝给摔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厚照身体往后一缩惊道:“是啊多亏你提醒朕这群不识相的大臣平时就知道跟朕唱反调这次把宝贝交给他们……好似肉包子打狗……这样江卿家你把此物交给他们时在旁盯着只允许靠前的人看谁敢轻举妄动格杀勿论!” 到后面他故意大声说出来就是要威胁在场众人。 看起来杀气腾腾其实是在“提醒”好像告诉这些大臣如果你们真想成就自己忠臣的名声那就当众摔一个给朕看看朕砍了你们的脑袋正好帮你们一把。 …… …… 江彬走下丹陛虎背熊腰却非常俊朗一双鹰目瞪着靠前的首辅梁储随即将望远镜交到梁储手上。 梁储差点儿就要把这东西一把抓过来丢到地上别人不敢干的事我干了!大不了就是把这条老命送了!我死去首辅的职位谁爱干谁干正德朝当首辅大臣看起来轻松但跟每天滚钉板没什么区别。 却在此时军旅出身的杨一清先一步过来抢过望远镜面色冷静:“让我先瞧瞧是何物。” 朱厚照看到杨一清主动拿望远镜笑道:“杨卿家你知兵给朕看看此物若是用在战场上可会收到奇效?” 杨一清笑了笑心想奇效你娘个腿! 旁边吏部尚书陆完道:“用纸卷个筒或都比这个强。” 江彬斜目瞪过去。 陆完不再说什么谁都知道私下里陆完跟钱宁关系很铁而江彬跟钱宁平时又是争宠的关系暗地里较劲儿江彬早把陆完当成敌人看待。 杨一清拿过望远镜凑到眼前一看只觉一阵模湖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杨阁老您应该这么用……手别挡住前面。”江彬提醒。 御座上的朱厚照笑着招呼:“往朕这里看平时你们少有机会看清楚朕的模样……这次让你们瞧个清楚。” 等杨一清果真用望远镜对准朱厚照看到朱厚照近在眼前时身体不由一震。 正要做下一步动作江彬一把将望远镜夺了回去。 “下一个。” 江彬作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臣子根本不给杨一清面子。 接下来就是梁储。 可梁储还没从杨一清的反应中看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何你杨一清一个正直的大臣先前居然会对此物有些许卷恋?你是没看清楚想看得再仔细一些? “梁先生轮到你了!看这里看这里……” 朱厚照好像个顽童般又在招呼。 梁储拿过去看了后反应没有杨一清那么大但心中却平添几分惊骇。 因为二人都没什么表示有点不想撒手的意思后面几位大臣看时也没了之前那股“与此物同归于尽”的心态全都认真看过。 “神奇啊怎会如此?” 终于有大臣忍不住惊叹。 武勋那边反响更大。 文官这边毕竟有很多近视眼给他们望远镜也看不太清楚而武将读书少眼睛基本没毛病一个个差不多都是五点零的眼睛看得贼清亮一个个羡慕至极差点要把这东西据为己有。 …… …… 江彬在下面走了一圈。 也就给二十多个文臣看过武将那边则只有排头六七个人有机会见识一番。 文官看的多一点但也差不多只是六部侍郎以上级别勉强加上通政使和左都御史。 等江彬回到御座旁把望远镜交还朱厚照时望远镜好端端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后面一些翰林出身的大臣已经在恨这些顶级文臣没骨气皇帝都明言你们可以摔此物你们不敢来? 要是换作我…… “诸位卿家你们说说此物到底如何?若是用在军中是否可以提前探知敌情?烽火台上作用应该也不小吧?” 朱厚照太喜欢军旅生涯了虽然他很胡闹但在用兵上却也不是一般的昏聩之人对于是非、情理等看得很透彻。 梁储道:“不知陛下此物从何而来?可是工部造出的?” 很多人往工部尚书李鐩身上打量。 李鐩只能装作没看到。 这跟工部有什么关系? 如果工部提前知晓的话会不提前说让你们猝不及防? “乃是兴王府进献的贡品。” 朱厚照为在场大臣释疑“兴王府有言若是此物得到朕和诸位卿家的肯定可以再造一百个出来朕问过江都督他说此物造价一百两银子一个朕准备一次造它一百个调拨帑币一万两白银诸位卿家没意见吧?” 本来在场几名看过望远镜功能的大臣对于望远镜的实战效果大为肯定。 如朱厚照所言若此物用在战场上能提前发现敌人动向斥候还能远距离刺探敌营情报何等价值? 但听到造价…… 一百两银子一个? 确定不是被坑了吗? 但如果是兴王府上贡的以兴王府平时的低调谨慎应该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拿朝廷开涮吧? 梁储道:“陛下此物尚可用但制造之事……尚需商榷。” 朱厚照颇不耐烦拂袖道:“朕连调拨一万两银子的权限都没有吗?此事不用再议!朕就是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朕不是胡闹朕意已决造好这东西就准备亲自去宣府统兵把来犯的鞑子打退!天子守国门不容再议!”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一波月票支持!感激不尽!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天涯沦落人(加更) 七月天气依然很炎热。 大中午就要走上街头没个遮荫的地方朱浩心里很不爽今天已是他第三次跟唐寅出来参加“文会”。 唐寅又不是本地人没人引领更像是在大街上随便闲逛虽然知道哪里文人聚集但去了也人没认识上去随便说上几句吧……人家不把你当疯子赶出来就算好的。 “吧嗒吧嗒……” 朱浩一边走一边吃着冰激凌。 唐寅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心情有点糟糕。 “陆先生来一口?” 朱浩也就随口一说唐寅真想吃还不给呢。 唐寅摇头:“快些走马上就要到了。” 朱浩很快把剩下几口吃完拍拍手拿出手帕擦擦此时恰好路过一个酒肆就见唐寅不自觉抬头往酒肆门匾看了过去。 不用说酒鬼见到酒肆就跟猫见了鱼、狗见了屎一样眼神中那种贪念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陆先生听说你的酒友离开后最近都没人陪你共饮……你这是馋酒了?说是带我出来跟人探讨学问却盯着酒肆看个什么劲?” 朱浩在一旁起哄。 唐寅恶狠狠瞪了朱浩一眼正要迈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前却见酒肆中推搡着出来一人。 伙计模样的人正在喝斥那浑身脏兮兮的醉鬼:“走开!没钱还想来喝酒?造的你!有钱了再来!” 被推搡出来的人从地上爬起也不着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凌乱的头发稍作整理正要走转过身正好看到唐寅和朱浩…… 醉鬼居然是跟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朱浩大伯朱万宏。 “这不是朱千户吗?”唐寅先开口。 朱万宏把唐寅和朱浩上下打量一番瞪了瞪眼或是视线模湖却又知道手上沾染沙子不能揉只能靠瞪大眼的方式看清楚来人眉头旋即一皱:“看起来眼熟却不记得是谁了。” 朱浩心想这么凑巧跟大伯碰上了? 别是提前设计好在这里堵我们吧? 莫不是装醉? 可这一身酒气若是演戏的话大伯你也算是实力派演员了。 朱浩笑嘻嘻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上前招呼:“大伯是我。” “大伯?哦……好像是老三家的孩子?你怎么在这儿?他……” 朱万宏似乎记不起唐寅是谁。 朱浩介绍:“大伯忘了?之前你去兴王府拜访时曾见过陆先生……陆先生乃是王府教习。” 唐寅没想到朱万宏记性这么差本想提醒朱浩既然对方不记得干脆别自报家门毕竟他唐寅是黑户正在躲避宁王府的追捕被一个锦衣卫千户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现在朱浩介绍过了唐寅只能抱拳行礼:“在下陆某见过朱千户。” 朱万宏凑近:“陆兄台你带钱了吗?不用多几文就行让我进去喝盏酒回头就归还……” 醉鬼当街借钱? 朱浩心里琢磨开了大伯是故意装样子?还是真的落魄至此? 唐寅正准备掏钱朱浩一把按住唐寅的手笑着问道:“大伯不是听说你回京师了么?怎么会在这里?祖母那边你应该去拜见才是毕竟家里现在以大伯居长呢。” 间接提醒朱万宏少在这里装可怜谁不知道你是朱家出身的锦衣卫千户别说你没钱回家一趟什么都就有了。 再说了你穿上锦衣卫官员的飞鱼服佩戴绣春刀我就不信哪个酒肆敢不招待又有谁敢找你收钱? 唐寅道:“朱千户在下客居安陆本该请你到府中饮酒……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在下便做东请你喝酒。” 醉鬼遇上个潜在的酒友唐寅居然主动发出邀请? 这是朱浩万万没想到的。 朱万宏则笑呵呵跟着唐寅重新往酒肆走朱浩很想说刚被人家赶出来咱能不能换一家? 但似乎两个酒鬼一步都不想多走兜里有钱还在意酒家怎么看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先把酒喝高兴了再说…… …… …… 酒肆二楼。 伙计不屑地端了两碗酒过来放到桌上正要转身离开旁边朱万宏大声道:“现在我们是客人还不赶紧好菜招待上?” 伙计侧目打量唐寅似在琢磨会不会这个主动请客的人也是个准备吃霸王餐的但看唐寅衣着光鲜一袭文士打扮像个有头有脸的读书人应该不至于赖账。 “等着!” 伙计转身下楼去准备。 朱万宏再次提醒:“记得把碗换成杯盏……当我们是过往的挑担力夫?真是狗眼看人低!” 朱浩突然想到“茴字有四种写法”的孔乙己这落魄的模样很像却跟朱浩第一眼见到朱万宏的印象大相径庭。 这只能有两种解释。 要么朱万宏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眼前是他的真实状态体现要么就是个演技派想通过这种方式结交唐寅达到他借助唐寅刺探兴王府情报甚至为非作歹的目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朱千户这才几月不见何以……沦落到如此境地?”唐寅很不解。 朱浩有怀疑唐寅难道就傻到看不出来对方来者不善? 先不说别的眼前这位可是锦衣卫千户祖籍虽然不是安陆但现在朱家在本地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大户至于醉倒街头喝不起酒的地步? 你就算不想回家随便找个朱家的铺子铺子里的伙计敢不给你几文钱还是怎么着? 朱万宏拿起碗来往嘴里送了一口酒放下来时酒撒出不少满是慨叹地说道:“先前回了一趟京师被人当牲口一般使唤此番再回安陆身边连个扈从都不委派这锦衣卫千户当得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脸面归家?不如在这城里找个地方喝几口酒一醉解千愁!” 这话听起来……很扯澹啊。 朱浩再去看唐寅发现唐寅却好像相信了朱万宏这番说辞。 大概“同是天涯沦落人”唐寅也想到自己有家不能回理解那种痛苦所以对朱万宏产生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陆先生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朱万宏抬头望向唐寅。 唐寅想了想摇头苦笑:“祖籍江南。” 不具体说地方只笼统告之江南也是为防止泄露身份。 “江南是个好地方如果可以我也想到江南当差调到南京别说当个锦衣卫千户就算百户、总旗只要能堂堂正正当差不用牵扯朝廷纷争便算祖上烧了高香。”朱万宏说到这里又一副悲从心起的愁苦模样拿起碗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这一口明显比刚才那口量更大。 唐寅问道:“朱千户此番回安陆可是……有重要差事?或者有何难言之隐不如对在下明言。” 一扭头唐寅居然去打探朱万宏的情况。 朱浩很想说你是不是蠢啊你? 就算你觉得他真的喝醉了也不想想人家是锦衣卫专门从事情报工作能被你三两句话打探到重要消息?他过去几年在北镇抚司严密看管下还能囫囵着出来没点本事怕是早死在那儿化成灰了! 朱万宏摇头:“此番朝廷连个扈从都没给我委派能给我安排何等差事?朱家在安陆这么多年就算是千户之家又如何?挂个名罢了千户千户……朝廷倒是给指个千户所管管啊光让我朱家在本地落户背井离乡还奢求哪般?” 这话说出来本身就很离奇。 但唐寅听了琢磨一番却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本来唐寅对朱家充满戒备但通过他两次到安陆这一次更是在安陆定居半年发现朱家好像根本不值一提不像是个有点势力的本地士绅家族……说是针对兴王府一个空壳子罢了朝廷不派人来能对兴王府造成怎样的威胁? “还是陆先生好能得兴王信任在王府中谋事想来有大才。”朱万宏突然一脸羡慕地说道。 唐寅赶紧拱拱手:“不敢当。” 就在此时楼梯口传来声音乃是伙计陪同另外一桌酒客上楼同时一次带了六盘小菜上来。 朱浩一看便知这伙计是个熟手能把六个盘子一次性端上来也是本事。 “就这些可还要加个汤?” 伙计问了一句。 “下去。没有吩咐不想再瞅见你这张没见识的臭脸!”朱万宏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赶人似是觉得伙计打扰了他的正事。 伙计一脸不屑也不下楼径直往隔壁那桌客人走去。 朱万宏叹道:“陆先生有何不敢当的?王府请教习怎么说也得是秀才吧?在这时代读书人才是人上人不读书好像我这样年近不惑却一事无成……唉!朱浩你娘还好吗?” 这转折…… 朱浩有点适应不了。 朱浩心想你感慨就感慨吧惦记我娘作甚?还是说觉得自家侄子在旁边受到冷落不太好要搭话却找不到话说? “我娘……挺好的。最近我们还想做点小本生意。”朱浩继续笑嘻嘻说道。 “呵呵……” 朱万宏笑了笑望过来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题外话------ 加更送到!天子求保底月票恳请大家火力支持!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醉酒的狐狸(节日快乐) 朱万宏摇摇头醉得仿佛神志不清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却还要发表长篇大论:“何必做生意当个不入流的商贾?守着城外近千亩地收个租钱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么? “等你长大了考取功名对得起你爹就算对得起朱家……朱家这一代的腌臜事跟你这个孩子没关系! “听大伯一句劝千万别走军户这条老路!一朝行将踏错那就是万劫不复啊!” 听起来像是劝谏但更像是威胁尤其是“守着城外近千亩地”这一句明摆着告诉朱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子在外面买了很多田地想要瞒过锦衣卫想得美。 唐寅皱眉望着朱浩他知道朱浩家在城外有地却不太相信居然有千亩地那么多俨然是大地主。 朱浩笑道:“大伯你这话我怎么没听明白呢?我们也想有千亩地想坐着啥都不干只收租钱过活可问题是地是朱家的又不是我们的啊。” 被人揭穿老底无论如何都要争辩一下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他又不是真的跟朱万宏争什么就是表明一个态度。 你知道又怎样? 我们都跟朱家分家了全城人都知晓的事我们能拿出一千二百两把亡父的房子赎回还不让买点地? 有本事你把跟我们做生意的苏熙贵给解决了! “朱浩啊当长辈的不是要揭穿什么而是提醒你商贾绝非正道……当是做个交换吧你的事伯父我从没跟家里提及过你也不要把我回安陆的事跟家里人说……堂堂锦衣卫千户混到这般凄惨模样实在没脸见人!来朱浩伯父我敬你一杯……是一碗。” 朱万宏一脸颓丧的样子。 要不是朱浩从第一眼见到这家伙就知对方深藏不露或许真被这精湛的演技给骗了。 朱浩笑道:“大伯我还是个孩子不会喝酒呢。” 朱万宏手都已把酒碗给举了起来闻言不免有些扫兴:“怎么也要学着喝一点以后你不管走哪条路不会喝酒怎么行?酒才是你立身处世最重要之物……书可以不读但酒必须喝。” 长辈带着自家晚辈喝酒还把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真是醉鬼不知脸皮薄你还要脸不? 唐寅道:“朱千户让在下陪你喝吧。” 朱万宏侧头望去脸上带着僵涩的笑容:“唐……陆先生你在王府中为教习真是铁饭碗……哦不对算是金饭碗了以后有机会与我出来喝喝酒聊聊天人生失意只有这杯盏之物能一解愁思。” 朱万宏拿起碗咕咚咕咚把剩下几口全喝下肚。 唐寅脸色瞬间变得凝固。 那看起来似乎是口误的称呼分明是在告诉唐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最好听我的没事来跟我聚上一聚唠唠家常不然我把你的身份捅出去看宁王府的人是否放过你。 “走了走了人在红尘莫要多事活一天少一天……” 到这里朱万宏的所有目的均已达到起身蹒跚着脚步往楼梯口方向走去。 伙计正好上来送酒和杯盏见朱万宏要走马上伸手阻拦这边唐寅已然开口:“店家酒钱找我这边要。” 伙计这才让开路回头看着朱万宏下楼走过来问道:“这位客官您认识那位……?” 唐寅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朱浩笑道:“瞧这位小哥说的不认识就不让喝酒吗?你是官府的要打听户籍不成?这一顿酒什么价?” “两碗酒……还有这一壶加上几道菜一共三十六文钱概不赊欠。”伙计趾高气扬。 嘿大明正德年间物价还真便宜!朱浩拿出随身荷包数出三十六文丢在桌上伙计一时间看傻了眼。 这位少年不是大官人带来的小厮么? 既是小厮为何能同座饮酒?说话的口气还这么大? 狗仗人势吧你小子! “陆先生看啥呢?走了!你不会是想吃完菜再走吧?”朱浩起身催促一句。 唐寅面色不佳却也起身随朱浩往楼下去了。 …… …… 出酒肆。 街道仍旧很热闹只是已不见朱万宏身影也不知往哪个地方走了。 朱浩看着前路打趣道:“怎样陆先生这顿酒请得可值得?下次还请他喝酒吗?” 唐寅本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闻言眼神重新变得凝聚瞪了朱浩一眼:“不与他喝酒怎知他知晓那么多事?如此不也算是有了防备?” “那陆先生……” 朱浩有意提醒“人在险地这文会还是不去了吧?万一我大伯就是来试探你身份的准备把你暗中捉下送到南昌却领赏……他说自己官场失意想必你也听到了把你送到宁王府对宁王府乃是大功对锦衣卫高层那些奸佞来说也是桩不小的功劳……”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唐寅停下脚步冷冷喝斥。 嘴上说朱浩说话难听但其实他还真被朱浩给唬住了。 但现在回王府正好说明他害怕在朱浩面前丢面子。 不回去继续往前路走……何必为了去参加个没什么意义的文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纠结啊。 朱浩神色悠然:“不过我估计我大伯应该不想跟你作对把你送到宁王府看似立下大功但其实如此大有波折让人知晓还会觉得他谋取私利你猜锦衣卫指挥使会怎么想?你把人送去南昌邀功不把我放在眼里?把你抓去京师却得罪了兴王府……对锦衣卫来说你是个烫手山芋…… “陆先生其实你现在安全得紧恐怕宁王府都懒得追踪你了吧?你一个装疯卖傻的人跑了谁都知道你疯疯癫癫无可救药就算你去举报他要谋反鬼才会信吧?” 唐寅本来正在纠结听了朱浩的话压抑的心胸豁然开朗。 朱浩续道:“他想抓你邀功不会跟你废话直接就动手了!既然他来跟你絮叨就说明他想利用你的恐惧从你身上刺探王府的情报。现在你总不会还觉得刚才在酒肆门口见到他是偶遇吧? “还有他说自己身边没有扈从……你觉得光凭他一个人能查出我们出王府的时间还有行走的路线然后制造偶遇吗?” 唐寅越听眉头越是紧皱。 等朱浩言罢他冷冷道:“你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想小小年岁哪儿来如此多城府和算计?” 这次唐寅不再怀疑朱浩有高人指点。 明摆着的事情刚才碰到朱万宏纯属偶发事件朱浩不可能提前探知这一切分析就是朱浩临时所想有感而发。 朱浩叹道:“没办法啊年幼没了爹一家子被恶人惦记还要一边当细作一边读书被赶出王府就要客走他乡……若是不能带回陆先生我连重新入王府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我要是没点城府和心机的话要么死了要么就被圈禁在朱家庄子里做苦力呢!” 唐寅颇为无语。 但仔细思索后又觉得只有这一种解释。 不然还能怎么想? 难道说这小子是投胎转世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才这么多心机和花哨? “那你说说看你大伯到底是几个意思?若他想打探王府的情报直接表明来意并以此威胁让我说出不是更好?”唐寅问道。 朱浩摇摇头:“在我看来我这个大伯是只老狐狸。” 唐寅跟朱浩继续往前走只是走得很慢闻言侧头问道:“此话怎解?” 朱浩道:“我大伯跟我祖父不同祖父到安陆目的就是为就近监视兴王府一心为朝廷效命从不敢懈怠。但我大伯在京为质子受尽凌辱难道他看不出来为朝廷做事就算把功劳立到天上他都只是给人跑腿的劳碌命命运仍旧受制于人?” 唐寅听出朱浩分析中的关键处语气变得急切和紧张起来:“你是说他……想投靠兴王府?” “投靠兴王府?陆先生说远了就算他有心也知不可能成功先前他带锦衣卫到安陆意图行刺兴王府早就将他列入黑名单他一个聪明人心里会没点数?或许他只是不想让朱家陷入万劫不复吧……你回想一下他先前说的话其实不就是在形容朱家失势后可能遭遇的境地?” 朱浩又是一通分析。 以唐寅的聪明才智听完后顿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朱家失势说的其实是兴王府出真龙若未来兴王或他儿子当上皇帝朱家不就真如朱万宏所说的陷入“一朝行将踏错便万劫不复”之境地? “所以他才会说朱家上一代的事跟你们这些后辈无关?其实是想提醒你不要被朱家使命连累而是要靠你……跟兴王府的良好关系在未来帮朱家走出困境?” 唐寅尝试顺着朱浩的思路往下想进而发表自己的见解。 朱浩道:“我说陆先生我们可以试着揣摩一只老狐狸的想法但最好不要给他下定论好不好?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或许他喝醉酒是这么个想法回头酒一醒便后悔了呢? “现在……我觉得我们还是回王府最为稳妥谁知他是不是来试探陆先生你的身份回头就找人来绑架送去南昌呢?” 唐寅吸了口凉气大步迈出:“少危言耸听……走回王府!” ------题外话------ 五四青年节快乐!祝所有书友一生都是少年!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健康永远!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不作为(求月票) 兴王府书房。 张佐、唐寅和仪卫正朱宸等候朱祐杬把刚得到的御旨拿出来传阅。 张佐苦着脸道:“先前说是王府给朝廷供应一百个望远镜怎由朝廷调拨款项?明明圣旨上说是一万两可为何姑爷的来信中又说只有两千两?” 消息很奇怪。 御旨是经过官驿传来的皇帝亲自朱批由户部调拨一万两银子着兴王府造一百个望远镜。 可明明兴王府上奏中说了成本只需要两千两…… 皇帝是眼瞎还是脑袋不好使? 又或是缺心眼儿? 上奏的表章压根儿就没看到? 既然没看到奏章那你是怎么朱批的?还是说皇帝就是那么慷慨你说要两千非要硬塞一万?既然定下一万之数你倒是给啊最后拨款又变成两千两那其余八千两哪儿去了? 朱祐杬也有诸多不解望着唐寅道:“唐先生对此事如何看?” 唐寅道:“明显陛下没有亲阅兴王殿下的奏疏。” “哦?” 在场几人都感觉一阵意外。 你唐寅这个分析真是独树一帜皇帝没看到那他是怎么朱批的? 唐寅心想你们都是蠢人吗?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用得着我来提醒? “或是陛下身边亲近之人代陛下阅了奏疏并由司礼监代笔批红至于其余款项定是有人贪墨和克扣说是调拨二千两过来……到手指不定有多少或许还会再度缩水。另外若真要造镜的话应该抓紧时间否则等西北战局发生变化或许有人趁机参奏兴王府办事不力……” 唐寅说的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皇帝身边一堆佞臣以皇帝的口吻批阅就真以为是皇帝亲自动笔? 难得皇帝同意拿出银子来造望远镜别人不趁机多报一些中饱私囊? 现在朝廷承担了望远镜的成本兴王府就偷着乐吧居然还在这里奇怪剩下八千两去哪儿了? 你们心可真大! 张佐想了想望着朱祐杬道:“先生所言在理王爷其实这也是好事吧至少……王府既立了功劳还不用自己出银子。” 朱祐杬点点头改而望向唐寅好像在问是这样吗? 唐寅道:“张奉正所说道理成立但就怕事后被人知晓会说兴王府配合朝中奸佞贪赃枉法以兴王府与朝中奸佞同流合污为由借机攻讦……但既然此事陛下曾有过朝议众大臣即便反对却强行通过那……到时兴王只说对此不知情便可。” 张佐急道:“唐先生这里都是自己人还是说明白一点吧……你这颠来倒去的咱家都快听糊涂了……若怕被人说兴王府跟朝中奸佞一起欺瞒圣听是不是现在就该把这事儿捅上去检举揭发?” 一直都默没作声的朱宸提醒:“张奉正既然之前上奏的奏疏陛下可能都没有亲阅兴王府检举揭发的话会不会引火烧身?” 张佐顿时很沮丧。 连朱宸这样的武夫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张佐难道看不出?这也算是为了甩锅总不能在事发后说是提前毫无防备吧? 朱祐杬眉头紧皱。 本来兴王府想以望远镜为贡品借此挽回良好的名声让皇帝对兴王府重新信任和倚重谁知会被朝中奸佞利用借此贪污白银八千两之巨……要是东窗事发兴王府可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 “唐先生你来参详一下王府当以如何方式应对此事?”最后实在没办法朱祐杬只能寄希望于眼下王府唯一的智囊唐寅来出谋划策。 总不能把王府长史司的人全部叫来参详。 越多人知晓事情泄露的风险也就越大还是眼前几个亲近的人知晓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比较好。 再说了…… 唐寅之前的表现说明其的确有几分谋略和胆识。 唐寅道:“为今之计最好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廷既然调拨二千两那就用这二千两来造可以提前动工把东西造好后送到京师若真有人出来揭发那就据理力争总归王府只收到白银二千两王府从未跟朝中奸佞有过书信来往如此便好……” 朱祐杬点点头。 不作为看来就是当前最好的应对办法他不再询问张佐和朱宸的意见当即拍板:“既如此立即安排朱浩去采买材料及早开工吧。” …… …… 唐寅出了王府书房心情很不错。 意见再一次被采纳看起来兴王对自己的信任日益增加在王府中地位越发稳固可以在安陆过稳定的生活。 即便被朱万宏知道身份平时出入王府有所掣肘但反正兴王府内也是有吃有喝有何不可?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有问题看看天色估摸着这会儿朱浩应该要提前散学回家便从王府西角门出了内院正好在学舍院门处等候不多时便见朱浩背着书包从里边出来。 “哇陆先生你不会特地在这里堵我吧?有事干嘛不进去?” 朱浩看到唐寅兜着手靠在墙角一脸急切地看向自己便知唐寅来访准没好事。 唐寅笑道:“张奉正还没来找你么?” 朱浩奇怪地问道:“张奉正为什么要来找我?” “哦那他应该直接去你家了……找你娘洽谈业务。”唐寅马上意识到张佐不会直接来问朱浩。 既然朱浩说了那东西是工坊造出来的这种涉及两千两银子的大生意当然要找朱浩的长辈商议自然也不会去拜访城外朱家直接找朱娘便可。 朱浩扁扁嘴:“那意思是说望远镜的事定下来了?找我娘有什么用?她又不知情。” “什么?令堂她……居然不知情?” 唐寅大吃一惊。 你小子可以啊。 跟兴王府做成两千两的大单子居然都不跟家里的大人吱一声? 你可真是胆儿肥! 朱浩嘴角发出不屑的嘲弄:“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很多事我说是自己做的连陆先生这样见多识广之人都不相信我要是把什么事都给我娘说她不把我当成怪物看待?” 唐寅点点头。 心想这小子总是能拿出一些歪理来服人。 二人一起往西院大门方向走。 唐寅直接把来意说明。 “……先前上报两千两由王府出这笔钱现在朝廷从太仓调一万两银子可蒋姑爷从京师传话来到手只有二千两……” “被贪了呗。” 朱浩回答得很直接。 唐寅咧嘴牙缝吸了口凉气进去这小子……真是一点就透比王府那些迂腐的书生直截了当多了。 “那这件事王府应该作何选择呢?”唐寅问道。 朱浩转头望向唐寅“听陆先生的意思你不会进言兴王说这件事顺其自然人家给多少银子兴王府就办多少事事后被人揭发也不管不问是吧?” 唐寅愣住了。 “那就是被我言中了?”朱浩点头道。 唐寅显得很无力道:“朱浩啊我没记错的话你先前对我说可以揣测别人的心理但不要妄下定论?” 朱浩耸耸肩:“我本来就是揣测要不向你求证干嘛?我的分析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来推论……就好像陆先生你最近因为你身份被人揭破有点担心自身安全所以采取的应对策略就是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说浅白点就是不作为……我的分析有错吗?” 唐寅稍加琢磨…… 这说法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一个在王府避难的书生王府遇到事情问我对策我当然希望兴王府别搞事情万一把朝中奸佞得罪惨了他们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朱万宏又知我真实身份不就抓我去立功咯? 原来是因为我胆小怕事才会那么跟兴王提议的吗?我自己都没发现你小子却能想到? “那应该如何进言才对?”唐寅问道。 朱浩叹道:“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兴王府做事要光明磊落拿到多少银子就是多少明明拿到的实际数目跟朝廷下旨对不上却不闻不问这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王府知道有人搞鬼却不检举么?如此错的就是兴王府!” 唐寅急忙问道:“话虽如此但你觉得这种检举有意义吗?最后被奸邪之人压下来还会报复兴王府!” 朱浩笑了笑摇头道:“陆先生你还真是怕事啊。” “我这不叫怕事是不想让王府惹麻烦。” 唐寅死活都不肯承认瞪着朱浩一张脸涨得通红。 朱浩一看卧槽你还跟我急了?这是小心思被我言中自尊心受到打击才会跟我吹胡子瞪眼吧? “王府不惹事朝中奸佞就会把王府当成同党是吗?如此就可保相安无事? “你不会觉得那些奸佞就是想拉兴王府下水吧?你猜要是兴王不向上检举的话会不会你惧怕的奸佞提前把兴王府给举报了?说兴王府明知数字跟上奏对不上朝廷多调拨了款项却刻意中饱私囊? “到那时亏空八千两帑币的罪责怕是要落到兴王府头上吧!” 朱浩的话又一次让唐寅震惊当场。 朱浩语气幽幽:“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身子都斜了凭什么认为敌人会放过你?怕小人报复?呵呵你检举上去紧张的就该是那些奸佞! “不要光想怎么把事情给摁住据实而言就算事后被揭发朝中大臣也会为兴王府撑腰。不然就是个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题外话------ 第二更送到!五月第四天距离双倍月票结束还有三天天子求月票支持!感激不尽!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好好谈谈(加更) 朱浩的话再次让唐寅震惊莫名。 唐寅感觉自己的认知又一次被颠覆了不单纯是因为朱浩讲的道理而是涉及到他马上要牵扯进去的、以后将跟他息息相关的皇权斗争。 不能拿儒家中庸思想去考虑问题而要用更为激进的权谋把自己摆在朝中奸佞敌人的位置上…… 随即唐寅转身回了王府去拜见朱祐杬将朱浩提的建议一并给兴王说明因为张佐去找朱娘谈生意不在这次兴王算是与唐寅单独密谈。 朱祐杬听了好奇地问道:“唐先生的意见颇为中肯我在你们走后也曾思索过其中关节觉得配合朝中奸佞欺上瞒下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又不知问题出在哪儿……先生为我解惑实乃大贤也!” 唐寅感觉很惭愧。 朱祐杬站在王府的立场思考问题觉得为人不能太过于畏缩这才想跟朝廷直言。而他唐寅先前只顾着明哲保身经过朱浩提醒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能退缩。 “兴王明鉴以在下之意即便如此做会有一些风险或会被朝中奸佞进一步针对但若是不向朝廷检举只怕会再次被宵小利用对王府极为不利!” 然后唐寅简明扼要说出自己担忧所在。 朱祐杬笑道:“唐先生此言正合我意……对了唐先生你为何会在短短时间内态度上有如此大改变?” 朱祐杬很好奇你唐寅出我这书房不长时间为何前后态度反差这么大? 唐寅道:“在下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便跟朱浩私下做了一番交流根据他的提醒才想通其中关键所在。” “朱浩?” 朱祐杬更为惊讶。 你居然受了一个孩子的启发? 唐寅虽然有时候头脑不是很灵光尤其在权谋方面显得很小白但他从不忽略朱浩的存在在兴王面前也是实话实说。 唐寅道:“实不相瞒在下虽名义上为朱浩的启蒙恩师但他其实早已启蒙且受先前的师傅教导见地颇为不凡。平时我与他名为师生更多时候乃是益友有何事多会询问他的意见参详一番后再行定计。” 朱祐杬闻言不由笑了笑。 你唐寅说话可真是直接! 要不是知道你这么说会折辱你唐大才子的面子觉得你不可能说谎不然谁会相信这是真的? “怪不得之前唐先生向王府发出警报时也说跟朱浩的建议有关看来这孩子……不像是一般的同龄孩子见识和能力世子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朱祐杬稍微有点羡慕嫉妒。 朱浩俨然是“别人家的孩子”跟自己儿子同岁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而朱浩就已经能上台面参谋大政方针? 唐寅道:“在下一定会好好辅导世子课业让他努力追赶上朱浩的脚步!” 朱祐杬望向唐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家长对老师的信任和期待差点儿就要抱着唐寅的肩膀以示鼓励激动地道:“那一切就拜托唐先生了。” …… …… 唐寅这次从书房出来神清气爽。 没有遮掩朱浩在这件事上的关键性作用自我感觉良好且坦然得到兴王信任唐寅觉得自己受器重的同时也面临一股无形的“压力”。 “朱浩啊朱浩要是你年长几岁王府只需你一个幕僚便够了还用旁人作何?小小年岁便能纵观全局这份见地和才能非神人不能比……真让人无地自容啊。” 唐寅感觉一阵自惭形秽。 以往偶尔被朱浩的卓越见识折服只觉得这小子是受高人启发或是灵光一闪料想这种闪光点必定是昙花一现。 但随着时间推移唐寅产生一种跟陆松同样的想法那就是朱浩这小子太神了。 正要去找朱浩顺带探讨一下如今兴王府面临的局势走出一段路才想到这会儿朱浩估计已经归家了吧? 自己去了西院也见不到人! “那小子都说了他娘压根儿就不知有望远镜这回事一个孩子能把前无古人的生意做成难道真是仙人谪落人间?这么小的年岁如何有那么高超的见地?真是不可思议……回头一定要好好试探一番……算了由着他去吧班门弄斧岂非自取其辱?” 唐寅想明白了与其不断怀疑和试探不如老老实实承认差距。 以朱浩的能耐要看穿他那点小心思还不容易? 明明受到兴王器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知为何心头却有一股不痛快带着些微悲凉这时候……自然唯独一醉才能解千愁。 “喝酒去!” …… …… 朱浩回到家时张佐已带人离开。 朱娘一脸懵逼地望着朱浩:“小浩先前王府的大官、一位姓张的老先生说要跟咱做什么望远镜生意娘对他说不知道有这回事……是你弄的?” 听说朱浩回家李姨娘闻讯出了房间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朱浩。 朱浩道:“是啊娘之前我给世子做了个玩具能看清楚远处的东西世子玩的时候被王妃给没收了恰巧被兴王看到兴王觉得这东西可以用到战场上所以就当成贡品送到京城去了皇帝觉得这东西很好让造一百个说给两千两银子。” 朱娘:“……” 李姨娘瞪大眼睛好似听天书一般嘴巴大大地张开。 朱婷从李姨娘身后探出头来问道:“哥你是说皇帝也看到了你做的东西?” 朱娘和李姨娘甚至还没朱婷这么会抓重点朱娘闻言赶紧问道:“小浩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种事怎可能是真的?” 朱浩道:“娘您为什么不相信我呢?再说了王府的张奉正都来过了他总不会欺瞒娘吧?” “可……可这……我们不会造什么望远镜啊你说的那东西……” 朱娘急坏了。 咱家造出的东西都当贡品了? 确定不是在吓唬我? 简直跟做梦一样! 朱浩道:“娘咱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送到京城当贡品先前苏东主订制的大镜子也是送去京师的我没跟娘细说而已。” 李姨娘恍然:“难怪苏东主会突然给咱一千五百两银子感情那镜子是拿去当贡品?啧啧这要是被朱家人知道还不赶紧来抢咱的镜子生意?” 朱娘很担忧:“那现在怎么办?我先前跟王府那位张老爷说暂时做不了要等你回来后问问你是怎么回事这造一百个……两千两……” 朱浩笑道:“那张奉正就没说王府出价怎样?” 朱娘心乱如麻。 对于玻璃生意她本来两眼一抹黑在一窍不通的情况下银子不老少往家里送就好像天上掉钱一样自己整个都懵逼了。 现在来个更懵逼的儿子告诉她做出来的东西成了贡品还被皇帝钦点由他们家来做这是升斗小民敢招惹的事情? 李姨娘则喜笑颜开反而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大好事笑道:“先前就光顾着琢磨是怎么回事张老先生也没说清楚哪里谈过什么价钱?” “那我去跟他谈谈吧两千两银子的价钱是我跟王爷说的也得到承认。如果张奉正以后再来娘便死咬住这个价格别松口反正在供应苏东主的货物基础上额外造出来的算是白赚不过恐怕要给些好处费……娘把此事交给我吧。” 朱浩主动承揽差事。 为家里赚钱积累财富朱浩有足够的动力做事。 朱娘还是有几分犹豫:“那……会不会惹来祸端?” 朱浩摇摇头:“这是王府送到京城当贡品的绝对不会出事造法跟之前的眼镜是一样的就是一个凸镜一个凹镜用竹筒套在一起就行王府还会给我们提供部分材料呢。我这就回王府!” “回王府?吃过饭再走啊。” 朱娘见儿子要走赶紧提醒。 朱浩已跑出门声音传回院子:“不吃了王府里有吃的再说我手里有零花钱外面吃也一样。” …… …… 朱浩回到王府找到值班的王府侍卫通知唐寅再由唐寅去找张佐前来。 张佐见到朱浩前就从唐寅那儿得知望远镜的制造由朱浩全权负责。 “小祖宗你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咱家还奇怪你娘居然全不知情?这两千两银子的大买卖交由你来接手?会不会……” 张佐望着朱浩神色中带着哭笑不得。 他回到王府正准备通知兴王顺带来日再去拜访朱娘谁知朱浩这边就让唐寅来找他了。 唐寅笑道:“张奉正其实朱浩的能力绝非这一丁点先前在下跟你说向兴王进言之事就是他帮我出谋划策的。” 唐寅第二次去找朱祐杬本想与张佐同去毕竟自己算是王府的“外人”不能僭越。 只是因为张佐出了门他才跳过旁人的监督单独去见。 毕竟朱祐杬给了他单独进言的资格。 但回头他总是要对张佐说清楚的免得被人误会他唐寅现在想一脚踢开王府别的属官突显他一人存在。 张佐啧啧称奇:“厉害啊厉害自古英雄出少年。那咱家就跟你……好好谈谈吧。”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您!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人情世故(求月票) 谈生意饭桌上最佳。 朱浩带着张佐来到西院食堂一路跟随过来的唐寅到门口时有些踟躇想自己要不要进去毕竟有些事需要他在旁“指点”一下生怕朱浩不懂行。 张佐笑着发出邀约:“陆先生一起听听?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指点一二。” 唐寅点头带着几分难为情进到食堂望向朱浩的眼神中有几分犹豫似在想这小子即便有些头脑但你毕竟年纪太小没阅历今天这生意你恐怕要吃亏! 三人坐在桌前。 张佐直截了当道:“朝廷调拨一万两银子采办一百个望远镜但想必陆先生跟你说过了兴王府实际到账只有两千两银子成色方面应该比较好毕竟是朝廷下拨的雪花银这个没问题吧?” 朱浩点头:“没问题。” 张佐叹道:“两千两银子造一百个望远镜话说一个就要二十两需要这么高的成本吗?” 果然心疼银子了。 之前兴王答应得很爽快但下面的人难免会产生疑虑什么宝贝疙瘩需要二十两银子一个? 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唐寅笑盈盈道:“张奉正这是要为朝廷省银子吗?” “呃?” 张佐一怔随即尴尬一笑。 这不过是谈生意的技巧罢了!若说他真的想节省大可不必原本说两千两银子由王府来出他作为王府大管家自然要好好计较一番但问题是现在朝廷出这笔钱就算剩下来你也要如实上报王府难道想从中赚一笔? 为朝廷省银子作何? “陆先生或有不知这件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回头朝廷查账其中有猫腻的话就不好了……以咱家的意见王府理应派人监督制造的全过程至于成本方面也应该做核算。” 张佐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朱浩则心平气和道:“张奉正说句不好听的成本方面我可控制不好……之前我已说过要造出这么多望远镜镜片方面成本最高但到底多少枚镜片中能找出合适的望远镜镜片既是看技术也要碰运气。” “呵呵。” 张佐冷笑一声。 忽悠谁呢? 真全靠运气的话你敢允诺一百个这么大的量?其中肯定有大把利润只是欺负外人不懂行罢了! 朱浩再道:“这望远镜采买本来就不是我主动要做这生意的也不是王府委托我来制作而是从我这里采购定价方面早就说死不能当时一口价现在事到临头又嫌贵换另一口价吧?” 朱浩这番说辞比较强势大有一言不合就拉倒的架势! 意思也很明显你们王府不能颠三倒四之前说好二十两一个现在突然反悔还要派人来监督和查账那意思是我是你们雇请的工匠?花多少本钱造出多少东西我一点都不赚的么? 张佐脸色果然变得极为难看。 唐寅最是着急心想你小子平时挺聪明的这时你不该火上浇油说上两句软话张佐又没别的地方能采办望远镜最后还不是要妥协……有必要撕破脸? 张佐冷冷地道:“朱公子的意思是……我们把银子交给你你怎么造都行反正到期了把一百个望远镜送来就行?审核方面谁来完成?出了质量问题谁来承担责任?” 果然找麻烦了。 唐寅心中暗叹。 朱浩突然笑了起来道:“话是这么个说法毕竟望远镜制造工艺可是绝密乃我们跟地方上苏东主做生意赚钱的不二法门很多工艺不能泄露……” “苏东主?” 张佐皱眉望了唐寅一眼。 唐寅解释:“就是黄藩台内弟苏熙贵苏东主。” “呵呵。” 张佐神色极为不善。 平时张佐看起来笑脸迎人那是别跟他产生什么利益纠纷这样的老太监最是阴阳人不过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张脸。 就好像现在张佐可不会轻易把银子交给朱浩让朱浩在保密的情况下制造望远镜。 朱浩道:“虽然镜片加工工艺对我们来说是机密但因为这次望远镜所用外筒不能用普通的竹、木材质主要部件需要用到金属我觉得铜管最好造价恐怕不低……这个最好是由兴王府找手艺精湛的匠人打造这部分造价应该划拨在外。” “嗯?” 张佐之前脸色漆黑。 听到这里微微一怔随后眼神中多了一丝光彩试探地道:“铜管的话造价可不低。” 朱浩点头:“用铜量不少长短尺寸、口径等必须要做到整齐划一不能有丝毫偏差而且要打造螺纹用以形成口径闭合以此令镜片固定其中。” 张佐眯起眼:“这样的铜管一个造价怎么也要二两银子吧?一百个那就需要二百两银子。” 唐寅心想果然开始了啊。 一个铜管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就算铜价不低但一个望远镜没多大一个纯铜铜管造价绝对不会到五钱银子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张佐似也在等朱浩“还价”。 朱浩却摇摇头:“一个二两银子太少了……以我看来一个造价至少要五两银子。毕竟按照之前约定得增加金银、宝石、玉石作镶嵌物不用每一个都有但这些望远镜中毕竟有要给陛下乃至王公贵胄作为收藏品也有给总兵官、督抚级别大员使用如果跟普通将士的一样未免寒碜了些。” 这话说出来唐寅大吃一惊。 朱浩啊朱浩你真的决定一个望远镜从二十两中分出五两来作为铜管成本还是信口开河? 你明知道造铜管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却偏偏如此说是你看出张佐的贪婪深谙官场中的人情世故? 绝对不可能! 你才几岁? 怎会领悟官场中迎来送往和私相授受的套路? 这一定不是你这年纪能理解的为人之道! 朱浩道:“索性就先算作五百两吧这部分调拨王府我会把具体加工尺寸和要求画出详尽的图纸交给张奉正由张奉正找工匠打造……因为需要张奉正忙里忙外另外再附送五十两银子作为车马费和茶水钱……” 五百两不算还要额外多给五十两? 朱浩你很上路啊! 唐寅听到这里基本确定了朱浩早就明白张佐的用意才会这么说。 张佐先前一直板着脸就跟谁欠了他钱的样子听到这里他已经收起先前的傲慢拿出一副公正廉明的样子:“都是为王府做事辛苦一点算什么?五十两车马费和茶水钱就免了但五百两铜管和镶嵌打造的工本可是真的要留下咱家便勉为其难找人帮朱公子打造出来。” 这时候张佐也学会推辞了。 唐寅很好理解。 采购价是固定的总价两千两。 如果其中单独拿出五十两作为“车马费、茶水钱”回头兴王若问起来张佐不好解释。 你干了什么? 需要拿这么多银子当跑腿费? 这不明摆着你从中贪墨? 但以朱浩的说辞给五百两作为镜片外的铜管造价那张佐从中贪下来多少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成本核算就成了糊涂账上下都拿到好处等于是封口费这件事就没人再提了。 朱浩道:“若是银子调拨下来张奉正就先将那部分扣下剩下的给我我好拿去采办材料其中用到的白砂等原材料本地没有需要到外地采购估计需要个几日。” “这样啊那事不宜迟朱公子咱家这就去跟兴王提请早些把两千两银子调拨到位望远镜铜管的制造也不能懈怠后续需要装配等等有些麻烦呢……” 张佐这时候居然认真跟朱浩探讨起赶工的问题。 朱浩笑道:“张奉正所言极是我这边也要多制造一些配套的镜片万一望远镜在运送途中镜片出现破损情况也好有替换的但备用的镜片不会多……最多加一成张奉正觉得如何?” 这意思是二十两成本扣除给张佐五两铜管的成本十五两一对的镜片朱浩要多准备十副。 若保存完善的话这十副对张佐来说又可以从中渔利…… “要的要的。保险起见……毕竟是皇命。” 张佐一脸慎重但嘴角难掩笑容说明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唐寅打量一老一少暗忖你们老狐狸配上小狐狸真是绝配啊。 难怪你俩在兴王府内混得如鱼得水感情我这是瞎操心你们早就熟悉套路了是吧? 唐寅眼见双方生意就这么轻松愉快谈成而自己只是作为旁观打酱油的存在感太低不由问道:“那张奉正朱浩家中制造望远镜镜片王府是否还需要派人前去监督呢?” 张佐白了唐寅一眼:“欸!陆先生这话就见外了朱公子在我王府中说是伴读其实就是宾客互相间难道连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再说了涉及朱公子独门秘技王府又不想窥探就算有结余那也是凭本事赚钱有何不可?” ------题外话------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来一波月票支持哇?嘿嘿!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唐寅一阵尴尬。 得! 小丑竟是我自己! 你们老少二狐谈判的过程我就当没听到也不需要我插嘴。 随后商定交货期限张佐表示可以在十五天内把铜管做好而朱浩则估计二十天内应该可以完成最后的拼装张佐和朱浩的生意就此谈成。 “咱家要赶紧去跟兴王提请用度方面不能等朝廷调拨银子到位得提前支付货款陆先生咱家就不多陪了回头再与你共饮。” 言罢张佐不理会唐寅起身后直接出了食堂去找朱祐杬申请款项因为有五百两银子可以腾挪做事动力很足。 唐寅和朱浩起身送走张佐后饭堂外面等着开饭的一帮侍卫才进来先前他们看到张佐和唐寅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只能在院子里干等。 “出去吧。” 唐寅的意思是有话出去说这里不方便。 朱浩摸了摸肚子“我赶回来很急连晚饭都还没吃呢我想吃完再跟你闲话。” 唐寅道:“要吃饭我请你去王府周围食肆吧。” 这是急了。 你小子看起来很懂人情世故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开始甩脸色了?难道说我不值得你客套礼数一番? 朱浩轻叹:“有白食不吃非要出去花钱你可真想得开不过也罢估计张奉正那边不会太亏待你怎么也会给你几两银子的茶水钱” “不用了!” 唐寅才不稀罕呢。 现在钱财对他来说反而成了“身外之物”之前苏熙贵给他的一百两银子足够他过几年逍遥自在的生活。 二人出了王府。 唐寅请朱浩到食肆被朱浩婉拒朱浩想回家吃饭一来是饭菜可口二则他要把生意谈成的事跟朱娘说。 “你早就知道张奉正为克扣银两从中获取利益才有意给你甩脸色?而你早就想好对策之前你先表现出强势也是为谈判中占得先机让张奉正意识到他不得不在你这里做成生意最好见好就收?” 出王府后唐寅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抛了出来。 朱浩笑道:“你都说明白了还要我说什么?我说不是你信吗?” 唐寅心想我当然不信。 “陆先生其实刚开始我也没想到王府中居然有人会如此直截了当跟我要银子我还以为张奉正一心为兴王府着想不会谋取私利呢。”朱浩摇头道。 “是吗?” 唐寅斜瞟过来明显不信。 朱浩轻叹:“不过想想也是张奉正怎么说也是宫人未来的老年生活全靠银子保障不然还能靠什么?或许宫人对此更有危机意识知道自己年迈后会有怎样的境遇” “说人话!” 唐寅语气不善。 朱浩甩了甩袖子理所当然道:“既然他喜欢那我就给他喽反正我给苏东主供货也是这价。” “什么价?” 唐寅不解。 朱浩道:“十五两银子一副眼镜也是配两个镜片不过苏东主那边我还要准备金属框架这次我直接提供镜片就行了十五两一对这价钱很公道。” 唐寅更加无语了。 你小子还说后知后觉? 分明从一开始你就想到王府中人可能要收取回扣故意把价钱定高一些然后再把多出来的部分交给张佐。 如此做的好处即便王府或是苏熙贵回头调查朱浩知道了互相供货的价格都会觉得朱浩做事公平合理没有在价格上捣鬼基本上做到“一碗水端平”这是取信大主顾的先决条件。 “朱浩你小小年岁哪儿来的这些经验?总不会是你从书本上学来的吧?或是你脑海中琢磨出的?没有几十年人生阅历你懂这些?” 唐寅心中大惑不解便直接问了出来。 朱浩摊摊手:“人情世故跟谋略无大的差别如同陆先生陪张奉正来找我便意识到张奉正的目的担心我吃亏谢谢陆先生的好意不过一个明眼人都能看透的事就因为我年岁小理应不懂是吗?” 唐寅一怔。 想了想朱浩的话很有道理。 朱浩连自己顾虑不到的事都能做到面面俱到何况是他唐寅一眼就能看穿的情况? 讲什么年岁小那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朱浩能为王府出谋划策也不该相信朱浩有能力在智谋上压自己一头既然别的都相信了为什么在人情世故上还要纠结于朱浩现在几岁? “妖孽!果真是妖孽!后面的路自己走吧我先回王府了。”唐寅陪朱浩出了王府只是从西门绕到了正门。 别人要从正门进王府或许不容易但他唐寅想从哪儿进便从哪儿进走远了他还怕被朱万宏给盯上得到想得的答案是该是把这顿消愁酒给补上了。 老天爷。 既生我唐某人为何还要生这小子? 偏偏还要让我认识他? 这是在耍弄我吗? 朱浩回到家把跟张佐谈生意的经过跟朱娘一说朱娘显得很理解。 “王府的老爷、先生帮着跑腿忙东忙西的给五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朱娘在这种事上倒不迂腐。 朱浩笑道:“我还怕娘心疼那五百两银子呢。” 朱娘白了朱浩一眼:“小浩你当娘不懂人情事理吗?要不是那位张先生帮你咱怎可能报效朝廷还能一次赚一千五百两银子?哦对了小浩咱收一千五百两的话不会亏了吧?成本多少?” 朱浩想了想:“十两?” 刚进房来把饺子端在手上的李姨娘听到后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浩少爷你是说成本只有十两?” “可能需要吧其实镜片什么的我那儿有现成的只是需要打磨出统一的口径今晚我就要过去看看镜片的具体尺寸是多少如果不够的话会在实验室后院的小作坊临时生产一批现在技术已成熟要制造出来并不难我找正在城里读书兼做学徒的那些孩子帮忙就行。” 朱浩笑嘻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刚跟人谈成大生意的商贾。 朱娘皱眉:“要是被朝廷知道我们赚了这么多钱的话” “娘别担心了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就算有人能仿制明明可以闷声发大财为什么要把成本给揭穿?” 朱浩算是堵上朱娘质疑的声音。 你肯定会说别那么自信天下间怎可能有独你一人会做的东西? 朱浩的话点醒了既然这东西值这价连朝廷都认可其价值就算是同行也不会自砸招牌。 “希望一切都如你所言吧。” 朱娘脸上仍有忧色。 朱浩当晚不在家里过夜而是到了实验室。 他要指导李家兄弟带着几个村里的手巧孩子帮他弄镜片。 李姨娘帮小白收拾碗筷而朱娘则在查阅账目。 等李姨娘回来朱娘道:“先前几个丫头都不称心该出去找几个好的像小浩说的该有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看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又不缺银子为何要如此忙碌还耽误学业?更让我们在朝廷和苏东主面前周旋?” 李姨娘也坐了下来。 不远处蜡烛前朱婷正在一笔一划写字眼下小丫头才六岁之前朱浩教了她千字文加上朱娘教导朱婷有了点小学生的样子。 李姨娘道:“夫人不必担心我觉得少爷他身边有高人指点不然怎会有这么多赚钱的法门呢?” “这正是我担心之处为何会有人给他这么好的机会让我们赚到这么多钱?却对我们一点目的都没有?人心险恶小浩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对世间事不太了解跟人相处怎能不吃亏?” 当娘的对儿子总有担不完的心。 当然只是建立在她认知的范畴以她的想法觉得儿子身边困难重重充满荆棘。 李姨娘本身没多少学问没有朱娘那样高瞻远瞩只是以实在的口吻道:“现在比以前咱真是好太多了如果真有高人帮我们的话那也一定是大善人不会害咱的。” “话虽如此” 朱娘本想提出一些隐忧但想了想李姨娘说的非常有道理。 人家帮你赚钱你说有歹意那歹意是什么? 这一家子孤儿寡母有什么能让人觊觎的? 退一步说就算有所图人家的付出跟回报明显不成正比。 “回头给小浩找两个丫头十一二岁的会疼人模样要清秀些如小浩说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当娘的也没什么能给他的。” 朱娘想了想好像能帮儿子的只有给儿子找俩丫鬟随身侍奉。 李姨娘抿嘴一笑:“夫人难道不怕年岁大的丫头有心思?我倒觉得只要手脚勤快年岁小的其实更好些没那么多鬼心眼。” “啊?” 朱娘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 好像给儿子找贴身丫鬟真是一件大有学问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人脉(加更) 朱家庄园。 朱嘉氏正在院子里摆弄盆栽。 最近她很低调少有过问家族生意最多是让刘管家去调查大儿子朱万宏的情况却迟迟没有消息回馈。 至于琉璃工坊她还真交给二儿子朱万简打理虽然知道这个儿子没什么本事但她还是愿意给其机会。 “老夫人。” 刘管家立在花园一角望着里面正在亲自动手裁剪盆栽和浇花的老太太。 旁边丫鬟和婆子成为陪衬她们只需要立在那儿端着花盆、洒水壶或者递递剪子什么的动手的事全由老太太来做。 朱嘉氏没回头语气淡漠:“有消息了?” 刘管家道:“派人到京师打探过了仍旧没有任何讯息但有之前与太爷相熟的旧人放出风声来说是大老爷如今已不在京师可能是被调到外地当差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吗?” 朱嘉氏的口气仍旧很冷淡好像说的不是自家事一般。 刘管家没有接话。 “三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朱嘉氏又问了一句这是她心中第二件记挂的事。 刘管家道:“最近三夫人一直都没有再过问生意上的事连铺子都没开张也没见她与什么人来往只是听说最近有人在城里客栈和酒肆打听什么镜子生意似乎跟琉璃有关却不知是何物都是外地来的客商。” “镜子?什么镜子?” 朱嘉氏终于提起一丝兴趣转身望向刘管家。 刘管家道:“我找人打听过了似是一种跟铜镜差不多的玩意儿乃是用琉璃制成据说在南京、苏州、杭州等处时下非常流兴还说产地就是安陆却不知是安陆州还是安陆县所以有外地客商专程前来打听估摸着是想做这生意。” “琉璃做的镜子?” 朱嘉氏眼睛眯成一条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似听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 刘管家请示:“老夫人是否去找三夫人问问?” 朱嘉氏道:“琉璃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有不是什么稀罕物居然有人能造琉璃镜子来你觉得会是老身那三儿媳一个妇道人家能造出来的?别是什么人使坏故意放出风声来吧?去把老二叫来。” “是。” 刘管家感觉不对劲。 平时朱嘉氏看到朱万简就心烦这次听说有琉璃镜子这么回事居然主动把朱万简叫来? 莫非对自己不信任要用她自己的儿子来查这件事吧? 朱万简出现在后院。 此时丫鬟和婆子全都被朱嘉氏打发走了风景宜人的庭院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今天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 朱嘉氏看着儿子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 朱万简道:“在娘眼里我就是个精神萎顿的酒鬼、色鬼?或者是不务正业的市井之徒?娘有何事赶紧说我还有事。” 朱嘉氏冷冷道:“你连跟娘单独说两句话的耐心都没有吗?你们四兄弟你扪心自问娘对他们有对你好?” “切!” 朱万简不以为然。 朱嘉氏知道自小被她惯坏了的朱万简不可能理解老娘苦心光凭嘴上说无用总归这个儿子怎么也扶不起来。 “刘管家说有外地客商到本地打听琉璃镜子买卖此事你可知晓?”朱嘉氏问道。 朱万简继续表现出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切什么琉璃镜子从未听说过。” 朱嘉氏一股邪火上来怒不可遏斥道:“没听说你就去打听!你不是交游广阔吗?琉璃器皿这两月卖出去多少赚了几多钱为娘一句都没问过你从中拿了多少不用为娘说明白吧?” “娘你这是不相信我?”朱万简急了。 朱嘉氏冷笑不已:“信不信要看你做过什么。你大哥上次回安陆没落着好又被召回京师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别指望他回来以后你就是当家人当家人要有个当家人的样子否则家业早晚败在你手里。” “我当家” 朱万简听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惊喜一双贼眼骨碌碌乱转好像已在想自己掌握家业为所欲为的景象。 “没消息就去老三媳妇那边问问她现在雇请了很多护院估摸着是在保守什么秘密查查她在外面是否还开有什么工坊不为人知如果没法从街坊四邻打探到消息就问问她手底下做事的工人花几文钱请他们喝茶自然就清楚了。” 朱嘉氏给朱万简指明方向。 朱万简眉角跳动一下眼神热切地道:“娘的意思是老三家又赚大钱了是吧?那个寡妇还有别的生意隐匿起来我们没搞清楚?” 朱嘉氏没有理会二儿子对三儿媳的不敬回头继续摆弄盆栽:“让你查你就去查查清楚前不要妄下结论。老三媳妇不简单若论治家的能力你比她差远了。” 此话一出朱万简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先前还说这个家以后我来做主现在又说我跟那娘们儿能力没法比意思是让我跟她学? 既然她能耐你怎么不把她叫回来当家? 朱万简转身便走临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老娘忠告的声音:“老二我朱家是锦衣卫千户之家生意什么的只是其次你爹还在即便他不在了锦衣卫千户的职位也传不到你这一脉不是你大哥的就是你大侄子的。 “只有朱家地位稳固生意才能越做越兴旺若你还想让自己这一房出人头地就好好栽培你儿子让他们替你完成你未竟之事。 “若你连这个都不懂枉为朱家子孙朱家或许真不适合留你。放你到外边闯一闯也许对你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历练。” 朱万简虽然傻但听出来了老娘这是在向自己下最后通牒。 如果事情做不好很可能会被赶出朱家从此后没了朱家这棵大树乘凉就算是有一亩三分地只怕也很快会被自己败干净。 “不能落这老太婆口实还是要做点实事琉璃镜子?那是什么鬼?” 朱万简完全找不到方向。 只能去城里查反正晚上也要找狐朋狗友喝酒先向他们打听打听或许就能探出消息呢? 朱万简一有动作朱浩很快就得到风声。 此时朱浩已将望远镜的镜片打磨好只等王府那边交来铜管安装就从于三这儿得知朱万简正在打听“琉璃镜子”的事。 “就是到处找人问这位朱二爷真不小心有时醉酒后也逢人便问没什么人搭理他先前的确有外地客商过来打听消息但都不敢张扬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于三办事能力可比朱万简强多了。 朱浩明白于三的意思。 外地客商可能知道镜子是苏熙贵卖出去的而湖广又是苏熙贵这个大官商的地盘所以跑来打听玻璃镜消息时也尽量保持低调不惹人生疑若被苏熙贵知道还不得找人好好“招呼”他们? “老苏这个人做事太不小心了非要告诉别人这买卖是他具体经手的吗?” 朱浩讥讽道。 于三嘿嘿笑道:“浩哥儿您是怕朱家人知道生意是苏东主负责的进而联想到或许是您和夫人卖镜子给苏东主吧? “不过估计就算朱家人不知道也会有怀疑毕竟琉璃镜子也是琉璃恰好您跟三夫人先前经营过琉璃工坊朱家难保不会往这方面想。” “想是一回事证明又是另外一回事。”朱浩道。 “嗯?” 于三一时愣住了。 换作以往他会想只要朱家怀疑还不上门来找你们的麻烦? 但现在好像跟以往不同因为朱家三房已经跟朱家分家了。 这种事既然定了下来官府和士绅都见证的事朱家说出的话不算那不跟拉出去的屎又给塞回去无异? 朱浩道:“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其实我也想看看如果老太太知道我们跟朱家分家后还在继续赚大钱她是什么表情。想想应该很有趣吧。” “有趣?” 于三身体一震“浩哥儿您可别玩火被朱家知道肯定又要大闹一场或许这次直接走官府的渠道把生意弄走。” 朱浩笑道:“对付不讲理的人自然有不循常理的办法这次朱家先派我那不会办事的二伯出来打听消息或许就是为故意放出风来让我和我娘知道有这回事?算了他们想怎样便怎样吧。” 朱浩的确不担心。 朱家之前为拿到琉璃工坊可说是花费不菲其中最大的代价就是折了老太太面子。 朱娘成功跟朱家分家也是让外人看出来了朱家根本就是纸老虎!为了跟儿媳抢夺生意用不合理的手段对付孤儿寡母很是下作。 若这次还想拿走镜子的生意先不说朱嘉氏根本找不到证据这生意是朱娘的就算找到又如何? 苏熙贵能眼睁睁看着生意落到吃相难看的朱家手里? 望远镜的生意难道只做一次?以后朝廷就不再订购了?兴王府愿意向朱家订购? 今时不同往日。 以往朱家可以靠地位压住自家三房孤儿寡母。 但现在朱浩已把生意做大做强别说他有的是手段就算坐视不管兴王府和苏熙贵甚至是湖广左布政使黄瓒也会出面相助这就是不知不觉积累起来的人脉关键时候就会发挥作用。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父子情(求订阅) 王府书房。 张佐带着第一批样品交给朱祐杬脸上难掩喜色。 “王爷第一批望远镜已做好再有不到五天就可以把所有贡品完成您看看造型精美巧夺天工往窗外看清楚得紧。” 张佐笑盈盈推广。 拿钱办事当然要不遗余力! 张佐也是个俗人如果说之前责任全在朱浩那现在他跟朱浩在同一条船上出了问题他也是要承担连带责任。 朱祐杬站在窗口拿新制作的望远镜做了验证连连点头:“感觉比之前那个更好更清晰一些。” “是啊王爷朱浩说这种望远镜口径更大能看的距离更远再加上外面铜身比本来的竹筒更为稳固来回伸缩多次也没有问题如此能方便使用的人快速适应王爷不得不说这东西二十两一个真心不贵啊。” 张佐竭力帮朱浩吹捧推荐很是卖力。 朱祐杬点点头。 说二十两一个便宜朱祐杬又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昏聩王爷岂会不知二十两银子在民间是何意义? 雇唐寅在王府当幕僚一个月也只给不到十两银子的束脩而已。 两千两 能雇唐寅为王府卖命二十年了。 张佐似看出朱祐杬心思笑着说道:“朱浩说了这次将多制一成镜片为的是确保望远镜运送途中不会出意外但料想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多出来的部分不如多运五个到京师王府留下五个?” “哦?” 朱祐杬望着张佐没想到两千两买回来的不是一百个而是一百一十个。 要说这部分结余张佐本来可以不说然后他去处理就行了但他始终心向王府已经从货款中拿了五百两净赚四百两上下也就不去打这十个望远镜的主意了。 “世子那边之前不是没收了一个吗?送世子一个王爷就当是对世子这段时间用功读书的奖赏” 张佐笑着提醒。 朱祐杬想到儿子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 辛苦为朝廷办事自告奋勇做什么望远镜或许会因此牵扯进朝廷权力纷争中一切不都是为儿子? 儿子就是他所有希望。 “那就给老四留一个就这如何?” 朱祐杬看了看手上的样品的确很精美。 张佐笑道:“王爷说了算反正朱浩那边说了几天后就能把货供上但是朝廷调拨的银两到现在好像还没到湖广地面会不会” 朱祐杬打断他的话:“先不想朝廷调拨的银两只管把这东西交上去若真耽误了陛下在西北用兵那就不再是功劳而是过错只要陛下和朝廷知道我兴王府对大明忠心耿耿便可!” 朱祐杬非常坦然。 两千两银子他还是出得起的就算朝廷一文钱不拨下来这活他也承揽了而且现在看来银子应该能到位只是数目对不上而已。 “那王爷之前说的参奏调拨银子不足之事” 张佐试探问询。 朱祐杬道:“也如唐先生建议的那般一并上报王府做到问心无愧便可!” 朱浩顺利把货给供上了。 收货当天蒋轮和陆松一行正好自京师回来由陆松、蒋轮、张佐和唐寅组成验收队伍在王府西院检查所有新生产出来的望远镜。 蒋轮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却笑得如同开烂了的花一样:“这望远镜比之前的贡品都要精美呢。” 张佐笑道:“那可不是朝廷调拨了一万两做的东西要是没个样子陛下还不下旨追查银子去向?” 陆松迟疑一下问道:“不是二千两吗?” 几个人谈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唐寅望了朱浩一眼然后看着张佐道:“张奉正一共一百零九个望远镜好像缺了一个那个” “乃是样品先前已给王爷看过王爷很满意说如果下次世子在考校中有进步的话就当做是给世子的奖品。” 张佐满脸是笑明显为自己在这件事上出力还有向兴王建言维护跟儿子的良好关系分外得意。 唐寅问道:“那往京师送多少?又由谁前去?” 这是个问题。 蒋轮和陆松刚从京师回来甚至家都还没回眼下突然就说要再派人去京师送东西这一路辛苦就算是陆松这样健壮的武夫也受不了。 张佐笑道:“咱家会请示王爷姑爷和陆典仗刚从京师回来想必累坏了下次派别人去便可放心吧此乃陛下面前露脸建功立业的大好事王府中人谁不抢着去?” 话是这么说但谁知护送途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要是出了问题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想把缺失的货补齐 一个成本就要二十两一个两个还行缺上十个八个的话倾家荡产也补不上。 张佐说着就要让人把盛放望远镜的箱子抬着往王府内院去让兴王殿下亲自验收。 唐寅想起来张佐还有个问题没回答自己就是送多少去京师。 但张佐那边却一边跟蒋轮叙话一边带着人和货离开想到这可能涉及朝廷机密也就不再追问。 陆松没有跟张佐和蒋轮一起进内院。 陪同蒋轮回王府时陆松已拜见过兴王此时归心似箭想早点儿回家跟家人团聚不过礼数上他还是得跟唐寅、朱浩说上几句。 “陆先生你不会还在纠结王府送多少个望远镜到京师的问题吧?”朱浩没有避讳陆松笑着问唐寅。 唐寅一怔。 再看旁边的陆松也在打量自己显得很尴尬。 你小子不是很懂得人情世故吗? 当着王府中人的面你也这么问? 朱浩笑道:“理论上来说朝廷调拨款项制造出来的望远镜就算是多出来的部分也归朝廷所有王府要扣下来几个当然不能把话往明着说陆先生想明白这一点就好。我估计大概会多送三五个到京师以防路上出问题王府会留下剩余部分。” 唐寅没想到朱浩又当着陆松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分析。 他很想说你小子真行! “陆典仗他一个孩子瞎说的你可别介意。”唐寅替朱浩说话其实是想提醒陆松你听就听了别去举报。 陆松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笑了笑道:“在下平时便很敬佩朱少爷的谋略怎会介意?再说了在下也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王府为朝廷做事本来就不图回报留下几个又何妨?” 唐寅没想到陆松也这么直接。 心中一阵明悟暗道我还是低估了朱浩跟陆松的亲密程度这哪里是跟一个同学家长间应该保持的关系?他们背后应该有更深层次的联系吧? 莫非陆松跟朱浩一样都是锦衣卫出身? 这联想未免太过丰富! 陆松可没想那么多抱拳行礼:“陆先生、朱少爷在下要回去见家人就不多陪了回头请二位饮酒。” 朱浩笑道:“陆典仗请酒陆先生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用叫上我我不会喝酒不说最近忙着做望远镜课业方面有所耽误是该好好补习一下功课了。陆先生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 唐寅很想说就算你不做望远镜平时课堂上不是睡觉就是写写画画问你什么却是能对答如流甚至我的教案都是你编写的我这不是在考出题人么? 就这样还在外人面前装好学生呢! “陆兄弟见外了回头我请你喝酒才是。” 唐寅也没把陆松当外人。 其实唐寅现在有个小心思就是趁着跟陆松喝酒的时候多从陆松口中套取有关其跟朱浩关系的情况。 唐大才子也是有心机的。 城内。 教坊司后巷一处宅院朱万宏迷迷糊糊睡醒已过正午。 “人呢?” 朱万宏起来发现怀中无人不由问了一眼旁边的随从一名锦衣卫小旗。 小旗回道:“朱千户人家一早就回教坊司了不可能陪您到睡醒或许中午还要迎来送往呢。” 朱万宏冷笑一声:“果然婊子无义。” 小旗面色为难:“再说了咱都欠了教坊司不少银子了要不是因为之前卑职露出锦衣卫的身份教坊司不可能再让您进去哦对了京师中有特使前来您见还是不见?” “送银子来的吗?”朱万宏冷声问道。 “这” 小旗不知该如何回答。 现在的朱万宏处于一种癫狂状态。 锦衣卫高层没再给朱万宏指派什么重要任务也没再拿他当人质毕竟之前兴王上奏为朱祐杬说情皇帝下旨让锦衣卫放朱万宏回乡接替朱明善千户之职钱宁等锦衣卫高层胆子再大也不敢公开忤逆皇帝的旨意。 现在朱万宏却是有家不回宁可躲在城里。 名义上是暗中调查兴王府动向但偌大的王府就在那儿你不去接触里面出来的人观察王府的警戒情况却每天泡在酒肆和教坊司哪里有你这么刺探消息的? “人来了?那就见见吧!反正俸禄从来不会下发到我手里若是再没银子咱们就到安陆州周边府县捞上一票总有那贪官见到锦衣卫就吓破胆的银子自然便会往怀里送!” ------题外话------ 第一更送到求订阅和月票拜谢!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隐 朱万宏在手下锦衣卫小旗陪同下到了小院门口见到来人一个身形峻拔的英伟常服男子。 “你哪位?” 朱万宏看对方装扮地位不像是在自己之上口气略显傲慢。 对方冷笑一声未作答。 其身后一名锦衣卫随从代为介绍:“此乃锦衣卫北镇抚司林百户。” “林百户?就是最近巴结御马监张忠张公公那个经常游走在京师跟安陆之间从我朱家拿走数千两银子借机中饱私囊孝敬上官的林百户?久闻大名没想到今日能见上一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朱万宏语气中满是嘲讽没有把林百户请进院子说话的意思。 林百户脸色阴晴不定。 以往林百户对朱家说的需要银子上下打点还说跟朱万宏关系很好云云甚至转交过朱万宏的书信、手札等都是出自锦衣卫高层授意林百户不过是跑跑腿但把朱家银子不断抽走也是不争的事实。 “朱千户你这算什么意思?我帮你运筹把你从看守皇陵的苦差事中解脱出来调至北镇抚司守诏狱现在又帮你运作成功返回安陆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这么招待你恩人的?” 林百户有些气不过。 连朱家那个精明的老狐狸自己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还怕一个传说中昏聩无能的朱万宏? “是吗?” 朱万宏脸上仍旧带着讥讽之色却做出个“请”的手势“这么说来我还真得请‘大恩人’到里面坐坐咯?你们都到外面等着吧。” 朱万宏虽然不想跟林百户多言但眼看对方来势汹汹多半又带着上命而来也不知是钱宁还是江彬又或者是东厂、御马监哪个公公有吩咐。 虽然自己身为千户不怕一个百户但对方在锦衣卫中的关系网络和权力明显超过自己有时候不得不放下尊严。 院子中。 林百户四下打量一番冷笑道:“我来到安陆后一番好找你居然躲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出了城就是你朱家庄园高床软枕不睡偏偏折磨自己你这又是何苦呢?” 朱万宏一脸不配合的样子:“清静一点好。” 林百户转身打量朱万宏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外表憨厚的中年汉子了。 他心想都说朱千户家老大愚孝、鲁钝为人怯弱任人宰割但今日一观颓废是颓废了点为何总觉得他说话总带有弦外音不是易与之辈呢? “你人倒是清静了可朝廷交待的差事如何完成?之前上峰让你对兴王府下手你毫无作为不说还跑到王府行谢礼莫非你只记着兴王保举之恩连朝廷差事都不顾准备反水背叛吗?” 林百户为了治朱万宏自然要把话说狠一些。 可朱万宏听了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大有一种“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老子不在乎”的态度。 朱万宏语气平静:“清者自清我不留在城中躲清静暗中调查难道还要回朱家去大张旗鼓惹人关注不成?如果林百户奉命把我擒回京师请便!” 这意思是 爱咋咋地! 林百户感觉自己千钧之力好像打在棉花上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羞恼尤其对一个能力远不如自己一向被他轻视之人。 “我来是对你交托差事。” 林百户最后还是忍住了心头那口恶气。 因为他这次的确没有带来钱宁、江彬等人的命令要治朱万宏反而是要把曾经调查兴王府情报和联络之事交托给朱万宏以后再也不用负责兴王府事务。 对林百户来说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来回穿梭于安陆和京城间辛苦不说还没人领情更是得不到任何晋升机会看看朱家在安陆二十几年的境遇便知这是个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还是跟着张忠到宣府有前途。 指不定哪天皇帝就把行在设到宣府去那时他就可以时常面圣或许就是下一个江彬、钱宁、许泰也说不一定。 “锦衣卫在安陆除了迁移朱家就近监视兴王府外还安插六个暗哨最多的时候有一二百人供职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林百户交底。 对朱万宏虽不屑但还是把差事交托出去从今以后安陆兴王府的事就跟自己无关了早点放下谋求更大发展。 朱万宏听了眼神一阵迷离还捂嘴打呵欠林百户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自己的话。 “另外兴王府内我们埋设三名内线其中一位便是典仗陆松另一人留在城外看护兴王府王田名叫常也。再者王府典膳所典膳副詹多也曾为我们供事但典膳所在王府乃看管重地里面的人轻易不得出王府要见一面并不容易。” 林百户一次便把所有重要的事情说明白。 管你朱万宏是否听全了反正以后这边的事跟我没关系。 留下你们朱家在安陆自己玩吧! 朱万宏板着脸:“典膳所都有你的人要对兴王父子下手直接让人下毒不是更好?大费周章让人行刺干嘛?” 林百户道:“姑且不说詹多那人是否有胆子这么做就说是否有此必要朱千户希望你明白一点就算杀了兴王父子还有益王、衡王即便大行宪宗皇帝的子嗣全都断绝尚有大行英宗皇帝子嗣 “皇室是杀不完的我们要做的是不能令兴王府勾连朝中权贵谋逆监视其一举一动有何风吹草动据实上奏。 “国疑谁为嗣公子争振振我等的存在是维护大明安稳以防有人趁陛下未立嗣而起异心。” 林百户的话似在警告朱万宏。 你对兴王府只是行监视之责并不是要尽诛兴王府中人杀了一个还有几百几千个朱家皇室子孙你杀之不尽要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在于皇帝赶紧有个儿子不然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皇帝没有立下储君前防止有人觊觎皇位。 朱万宏冷冷地问道:“既是监视那为何之前上差又要让我行刺兴王世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林百户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锦衣卫也如此朝中自有人下达错误命令难道乱命你也要遵守?若兴王父子真死于你手朱家能否保全绝对是个大问题!不要因为朝中一时有人得势而忘了自己的本份!” 朱万宏听了这话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 你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当初你在安陆的时候不照样想将兴王世子除之而后快?现在居然跟我侃侃而谈说什么大义? 听你话里的意思对顶头上司钱宁、江彬意见很大呀不怕我把这话给你传上去?到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千户我把之前说的还有没说的都整理在这小册子里你现在就看过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看完便焚毁我走后你不能留下只字作为证据以后安陆本地的事全都交由你接手” 林百户说完从怀里拿出本小册子。 交给朱万宏。 朱万宏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一边。 “你这是作甚?” 林百户怒不可遏。 朱万宏道:“你的人我一个都不用至于如何跟他们联络你自己知道便可我在这里安心躲清静不希望有人打扰真是扰人清梦的孽障看来又得搬个地方免得卧榻之旁再有这嘤嘤嗡嗡的苍蝇滋扰!” 说完径直往屋里去了。 林百户听到这里气到差点吐血。 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些朱万宏会感激涕零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低声下气向自己求教谁曾想朱万宏这般不给面子。 简直是破罐子破摔。 难道这老东西不怕再被锦衣卫抓回去就此过那暗无天日的日子? 但转念一想正因为朱万宏不管不顾成了油盐不进的二皮脸反而锦衣卫拿他没办法好似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不怕失去自由你抓他回去关起来要挟那是铁锤打在棉花上不起效果啊。 林百户离开。 过了许久朱万宏手下的小旗进来手上拿着个布袋还有先前被朱万宏随手丢弃在地上的小册子。 “怎么回事?” 朱万宏面色平和。 小旗道:“林百户走了这十八两银子是朝廷过去三个月下发朱千户的俸禄他一并带来了至于这小册子说是务必交给您他说让您一定将里面的内容熟背免得出差错。” 朱万宏这才把钱袋和册子拿过来。 打开来翻看几页又丢在一边。 “陆松?有意思。原来锦衣卫过去二十年都是在安陆混日子上混下混都快忘了骑马射箭的本事了吧?喏把银子拿去教坊司还了!”朱万宏吩咐道。 小旗接过钱袋问道:“剩下的呢?” 朱万宏道:“剩下的慢慢还要是还不知足咱们便出去干票大的!” 说完朱万宏站起来随便把衣带系起三步并做两步便要往教坊司后门走。 小旗叹道:“朱千户安陆本地的教坊司有何好光顾的?里面的妞没几个姿色上乘这小城里也没什么上佳的秦楼楚馆您要是不想留在安陆便带着小的们去武昌府那边地方大油水多总比这边东躲西藏好。” 朱万宏侧目望向小旗眼神中带着几分灼热:“差事在安陆便腾挪不了大隐隐于市我之境界岂是尔等能领会?”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未卜先知(加更) 又是一年秋。 王府这帮孩子仍旧是正常上课课后玩的时间更多了但对朱浩来说生活依然单调乏味。 唐寅给朱浩出的四书题和五经题越来越多好像是要用繁重的课业压制朱浩的玩心不过朱浩每日仍旧是提早散学还总能将唐寅布置的课业完成并不会利用课余时间来补习功课。 打个比方同一个班的学生陆炳就是幼升小的水平朱三小学水准朱四小升初京泓则是初中生偏偏有个博士后的朱浩同在这个班读书这种对比实在太过强烈连唐寅也自问压不住朱浩。 反正出的题目不过是截取四书五经的段落朱浩写出的文章唐寅读上一遍多数时候都要自叹不如。 堂堂大明才子曾经南直隶乡试的解元在朱浩面前深深感受到老天爷的恶意。 这小子这么厉害别让我认识啊。 就算以后这小子出人头地年纪轻轻位列朝班也不会有人称颂他的学问他在官场上还是会受资历、背景等限制很难冒出头来我若不跟他接触只听说有这么个神童也只当是有人故意造祥瑞迎合上意不会往心里去 可现在。 这不是折磨人吗? 不行我也要努力了! 不然岂不是落后于后辈? 但问题是我一大把年纪了努力的意义何在? 王府中教几个孩子需要怎么个努力法? 就算再努力以后也没有考进士的资格啊! 罢了罢了我还是借酒浇愁吧! 此番到京师送望远镜兼送皇帝千秋节贺礼的使者乃王府仪卫司仪卫副骆胜和骆安父子蒋轮和陆松两个平日的酒友都没去如此唐寅喝酒总能找到伙伴。 公孙衣最近一直都在王府中当助教即便有时候缺席唐寅也会让朱浩代班不用那么辛苦。 每次兴王找朱四考校查询学业进度朱四总是对答如流也让兴王放心把孩子交给唐寅和公孙衣暂时没想过再找别的先生。 若换作上半年不知朱厚照后妃是假怀孕朱祐杬早就派人去寻新先生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兴王府重新变成卧龙之地兴王自己也不争气没有第二个儿子也就不敢随便招揽外人入王府。 八月中旬某天中午。 朱三和朱四都到内院吃饭睡午觉了唐寅留在西院考察京泓和朱浩的学习进度。 恰在此时陆松急急忙忙前来通知说是兴王请唐寅前往内院谈事。 “你们先忙自己的吧我先去了。”唐寅将走。 朱浩本来觉得唐寅没事找事最近总喜欢“缠着”他以至于平时想出王府都要被唐寅问东问西以为送走瘟神心内欢喜时陆松却望了过来:“兴王请朱少爷一并前去。” 唐寅一怔。 这是朝廷那边有了消息么? 皇帝对兴王府送上的望远镜很满意打算再做几个?或是之前望远镜经费被贪墨之事被揭发需要一起商议对策? “走吧。” 唐寅没法拒绝兴王找朱浩那是把朱浩也当成王府一员自己作为王府幕僚总不能反对吧? 旁边京泓看起来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同为王府伴读其实比朱浩还要年长几个月学问上处处不如也就算了现在王府中有大事都会找朱浩去商议俨然把朱浩当成心腹而自己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去王府内院的路上陆松、唐寅和朱浩三个老熟人同行。 唐寅想了想这次兴王是临时征召朱浩未出过王府想来是没时间找人商议便考校般问道:“朱浩你说说看兴王这次找我们去是为何事?” 连陆松也看了过来。 陆松想知道朱祐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唐寅去商议事情就算了还要把朱浩叫上一起? 就在唐寅以为朱浩会说是跟望远镜之事有关时朱浩却道:“我估摸可能是跟学问上的事有关。” “呵呵。” 唐寅不由嗤笑。 这也太扯了。 跟学问上的事有关? 这不是驴唇不对马嘴吗? 陆松道:“朱少爷你为何会如此想?” 朱浩微微斜着头想了想道:“就是一种感觉吧我知道陆先生和陆典仗都在想跟望远镜的事有关但问题是望远镜之事朝廷必定会刻意隐瞒东西拿到手还没用到实战上朝廷不可能再调拨帑币制造下一批那就只能跟王府的人事问题和学问上的事有关了。” 这下连唐寅也来了兴趣:“你这么肯定?” 朱浩扁扁嘴:“不然叫我去干嘛?我平时在西院就是跟世子一起读书必然是跟西院有关的事才会叫我去。” 陆松道:“说具体一点行不行?” 唐寅和陆松好像打乒乓球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目标都是朱浩俨然是要把朱浩拷问一番。 朱浩没好气地道:“你们这是干嘛?我也是被临时叫到王府内院最近又没我什么事你们问我我问谁去?难道你们真以为我很神奇什么事都可以做到未卜先知吗?” 这下真把朱浩惹火了。 唐寅望向陆松发现陆松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脸上都不由带着些许苦涩或许是最近喝酒时谈到朱浩身上很多不可思议的事酒友间都觉得有必要一探究竟然后便来了这么一番好似逼问的环节。 到了王府书房。 只见房间里除了张佐外并没有旁人王府仪卫司甚至也只有陆松一人。 一身常服的朱祐杬手里拿着封书信目光低垂似在思考什么。 张佐笑道:“王爷人到齐了。” 朱祐杬抬头看了几人一眼神色柔和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道:“是这样的我之前上奏朝廷目前兴王府长史司左右长史一直空缺希望朝廷能请张长史提前结束守制或是让袁长史从江西回来 “陛下刚回复说是已下旨吏部酌情找人顶替袁长史江西按察使的职位一旦交接完成就返回王府。” 听到这里唐寅和陆松心中都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果然不是跟望远镜的事有关虽然朱浩没有说得太准确但还是切中了跟王府人事有关这一项。 唐寅心想:“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朱浩是怎样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算到这一点的?袁长史要回来” 对唐寅来说袁宗皋虽然有举荐他进王府的恩情但始终袁宗皋慧眼如炬有其在兴王府兴王怎么也轮不到把自己当成头号幕僚和心腹看待心中顿时有种即将要失宠的失落。 唐寅问道:“那兴王可还有旁的事?” 他心说既然跟袁宗皋马上要回安陆有关不可能只这一件事吧?不然找朱浩来作何?望远镜望远镜望远镜 唐寅为了想证明朱浩的推测是错的只希望朱祐杬能说出朱浩认为不可能的事让唐寅心中稍微平衡一点这会让他觉得朱浩也不过如此然后自己内心的挫败感就没那么强烈了。 朱祐杬笑道:“是这样的最近世子课业进步很大本王私下里多次突击考核他都能对答如流本王希望唐先生能像对朱浩那样开始教世子写四书文如果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课余时间也可以跟朱浩请教” 又被朱浩切中另一半。 张佐笑着补充:“王爷是望子成龙陆先生不要介意啊有时候孩子就算揠苗助长也不希望太落后于人。”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唐寅平时在课堂上教两种课一边教几个孩子基本的四书五经内容一边却在给朱浩进行科举考试培训你让我这个当爹的怎么想? 本王找朱浩和京泓到王府来是给我儿子当伴读的结果两个孩子的学习能力都比我儿子强学业进步也更大就算你揠苗助长也不能让世子看上去落后人太多啊。 “是。” 唐寅只能这么回答了。 “另外。” 朱祐杬望向陆松眼神中充满赞许“最近秋高气爽我准备让世子跟几个孩子一起出城去游玩一番算是增长一下见闻陆典仗着手安排一下仪仗和护卫若是城中有何风吹草动的话也及早上报。” 朱祐杬对儿子甚是疼爱。 平时严厉但觉得总把孩子关在王府里不出去亏待了儿子便想让朱四跟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秋游。 毕竟头一年秋天几个孩子曾一起出去游玩吗回王府后朱三和朱四念念不忘。 今年再度出游俨然已是王府的固定节目。 找陆松来也是看重之前他能提前查知锦衣卫在安陆有针对兴王府的行动意思是你陆松先提前通过关系网什么的到城里查一下看看锦衣卫是否有新的动向或是有什么人对王府不利。 若是没有的话便安排世子出王府秋游连护卫的事都交给你负责。 去年的秋游活动你做得就很好。 “得令!” 陆松回答要比唐寅干脆许多。 朱祐杬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朱浩身上目光柔和:“朱浩听闻你最近课业进步很快唐先生和张奉正总在我面前夸赞你本王是这么想的明年开春本地县试你去参加一下若是能一举过县试的话对世子也是一种无形的鞭策。到时他也会更加虚心向你求教学问。”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备考(求订阅) 随着朱祐杬话音落下朱浩的猜想全都应验。 唐寅早就有过相似的挫败感这次也不觉得有多稀奇甚至还因为失败得太过彻底颜面方面并没有觉得有多少损失。 在朱浩面前丢人? 不存在的。 唐寅觉得自己早就在朱浩面前底裤都被掀掉了还存在什么丢人不丢人的问题? 等朱浩、陆松和唐寅三人出来神色各异。 朱浩显然不太想这么早去参加什么县试原本以为唐寅只是随口一说谁知现在连朱祐杬都鼓励他这么做还说要为朱四当表率意思是自己没得选择了。 出了王府内院门口陆松笑道:“朱少爷还是这般神机妙算即便不能准确猜中事情但也八九不离十看来朱少爷将来必可成为王府中流砥柱。” 唐寅侧头望了陆松一眼。 好似在说你在赞美朱浩的时候要不要这么直接? 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朱浩道:“我不过是瞎说别往心里去。” 瞎说你都能这么准? 看不起谁呢? 唐寅问道:“朱浩你先前说过自己的分析可你如何确定是这些事呢?” “我从来就没说确定啊分析事情本来就属于盲猜的范畴线索只有那么多联系在一起看看能否理出头绪来陆先生你还是太过在意成败得失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你自己用心思索的话估计能想到的东西比我还多!” 朱浩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反而鼓励唐寅让唐寅多展开联想。 唐寅无奈摇摇头再看陆松时发现陆松正对着自己笑。 不是嘲笑而是一种“我理解你”的笑容或许陆松也曾以为自己能处处压制身为小孩的朱浩可到头来就是一次次被朱浩的才智折服到最后不再对朱浩怀疑反而心甘情愿跟朱浩做起了忘年交。 陆松得到命令调查锦衣卫在安陆本地的活动。 朱浩正常回去上课虽说未来几天会有一次集体出游但他没抱什么期待反而是其余几个孩子很高兴。 下午朱浩回家时陆松一脸紧张地过来找朱浩特地把朱浩叫到王府外边才把当前情况说明。 “我又见到你大伯了。” 陆松有些惊慌失措“他暗示我说是林百户找过他还说现在锦衣卫在安陆的所有事情都由他接手。” 陆松先前还坦然面对王府交托的差事但在跟朱万宏见过一面后他知道自己身份败露了不再有自信。 朱浩道:“先前那林百户就是个精于算计之人给他做事陆典仗都没出什么问题用得着担心我大伯?” 陆松摇摇头:“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性让人看不懂我说的是朱千户自打在王府中第一次见到就觉得他举止异常或许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况且之前我坏了他的好事现在他知我身份怎敢保证他不趁机报复?” 得知身份泄露陆松明显乱了方寸。 朱浩没法安慰因为陆松刚觉得林百户走了暂时没人知道他身份不会再利用他损害王府的利益想过几天平静日子却没想到迎来一个更加难缠的朱万宏。 “陆典仗我大伯有吩咐你做什么事或是让你何时去见他吗?”朱浩问道。 “没没有。” 陆松想了想摇摇头道“今日不过是偶遇。” 又是偶遇。 其实就是暗中打探到陆松的行动路线提前堵路这招朱万宏之前在唐寅身上已经用过。 陆松道:“更可甚者他留在安陆不回京师必定是有何隐秘差事要完成朱浩你可要帮我。” 朱浩笑了笑道:“陆典仗放心吧我们是朋友能帮一定会帮。以我之前对我大伯的观察这个人很识时务应该知道给朝廷做事做得再好也是为人驱驰的命讨不到好他现在对兴王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是想往兴王府靠拢呢?” “不不可能兴王府怎可能接纳他?再说他这样是背叛朝廷背叛锦衣卫。若他没有歹心的话为何要揭穿我?” 陆松紧张的情绪得不到缓解估计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寝食难安了。 朱浩道:“这样吧你下次去见他时我跟你同去或是叫上陆先生一起上次我大伯也在暗示我们他知道陆先生身份但到现在都没有举报的迹象我家中也不知他已返回安陆。” “什么?朱家不知他在安陆?”陆松一怔。 “刚开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平时流连教坊我二伯和本家兄长都喜欢去那地方居然没发现可见他并不是完全醉心于倚翠偎红他在教坊估计更多是打探消息陆典仗可以查查他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安陆。” 朱浩说到这儿看到陆松神色还是非常紧张再次笑着安慰“我大伯刚回安陆时带了起码两百锦衣卫一副不除掉世子决不罢休的架势结果如何? “那么大的风浪都过去了现在好不容易风平浪静总不能阴沟里翻船吧?有兴王的信任就算有人把你的身份挑明也会被看作是挑拨离间兴王不会盲目相信。就算事情最后被证实他也会想陆典仗心到底心向王府还是一心在王府潜伏未来某个时间段才会反叛?” 陆松身份败露对此朱浩有过预料。 他自己在王府就是细作这点不管是朱家还是兴王府都一清二楚。 但他现在王府中混得不是挺好?逐渐的兴王对他放下成见把他当成儿子未来的左膀右臂对待。 这就说明兴王府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人家不看你的出身或者背后势力的立场是什么只看你做什么实际表现如何才是重中之重。 第二天朱浩回到课堂朱三和朱四围拢过来。 朱四道:“朱浩我听父王说你要参加县试了?这么大的事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们?” 此时正好京泓从教室门口进来听到这里又表现出“爱谁谁”的神色反正这种事与他无关不理也罢。 朱浩无所谓道:“我年岁太小去参加县试基本过不了这种可能会让自己丢人现眼的糗事我要拿出来卖弄吗?” “不会。” 京泓突然插嘴:“你写的文章我拿给我父亲看过他说这文章非是有底蕴的大儒才能写出来还不相信是你写的。我说就是他说可能你是拿范文糊弄还说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写出那样的文章” 朱三得意洋洋:“看来令尊颇有自知之明嘛知道没法跟我们的朱先生相比!” 既是在讽刺京钟宽又是在调侃朱浩却从未考虑过这是在伤京泓的自尊。 京泓见怪不怪撇撇嘴:“有本事自己上场考一个别在这里吹牛。” 朱四却好像完全没听到姐姐跟京泓的争吵脸上带着无比的向往道:“朱浩跟我同岁都能参加县试了可我连文章都不会写呢章句集注总背不好对了朱浩县试如果你考过了的话以后还会在王府读书吗?” “对啊。” 朱三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朱浩身上“你考过县试的话不会离开王府吧?” 朱浩道:“应该不至于县试作为童生考的基本即便过了也代表不了什么还是不能到县学读书。” “县试过了不能到县学吗?那为什么叫县试?” 朱三一脸迷惑。 京泓不屑道:“一看就知没见识县试只是基础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只有三试都过了才算是正式的生员有资格到县学读书。 “好像明年还有府考吧如果朱浩能通过县试的话他就一跃而成为童生距离功名在身只有一步之遥。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说考中秀才是毕生要完成之事。” 朱三好似听天书一般听完后双目朝天:“好复杂啊幸好我们不用考是不是啊小四?” “姐你怎么一点追求都没有呢?朱浩都能去以后京泓也会去我们也可以试试啊听父王和张奉正说年岁小就过县试的话未来大多都能中进士呢为什么不能有大志向呢?” 朱四一副胸怀天下的模样。 朱三用手指头按了弟弟额头一下教训道:“别发白日梦了你是爹唯一的儿子以后就算再有弟弟你也是长子未来的兴王从就没听说世子也需要去考科举的。那是市井之人才需要做的事。” 这次连同把朱浩、京泓和陆炳一并贬损在里面。 朱浩并不介意朱三的毒舌微微一笑:“等我过了后再感慨吧未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过县试可不单纯是考几篇文章。” “还有什么?” 朱四问道。 朱浩道:“还需博览群书知道如何回答策问虽然四书文是重点五经文也不能懈怠诗词歌赋博古通今总之我未来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朱四一脸神往:“听起来就很厉害如果你学会了一定要教教我啊如果我学会了我也让我爹同意我去参加县试我不求能中进士当状元让我考中生员就知足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谢谢!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贴身丫鬟 朱浩深切感受到朱四对自己的崇拜。 这大概也是朱祐杬鼓励他去参加科举的重要原因平时朱四把朱浩当成偶像一般在家人面前屡屡提及让朱祐杬觉得既然要树立朱浩这个榜样最好就是让其“少年成名”如此儿子就会感觉到差距奋发图强 理想很丰满。 那现实会不会很骨感呢? 朱浩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难道兴王就不怕自己的儿子在发现跟朱浩的差距越来越大后产生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放弃追赶沦落平庸? 或许是一个父亲在树立“别人家的孩子”作榜样时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做会给自家孩子带来的消极影响吧总理想化认定这种榜样是正能量的。 最后别打击到朱四的自尊心才好。 这段时间朱娘正在给儿子遴选贴身婢女。 选了好几个。 带回来后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一天都被退了回去。 不是朱娘和李姨娘不满意就是朱浩下午回到家后表达不满。 朱浩在选婢女这件事上显得异常挑剔。 没办法谁让朱娘一定要找个小丫鬟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呢? 这个丫鬟既然是来伺候自己的必定要乖巧、伶俐最重要的得漂亮啊最好是带着一点小俏皮能跟自己一起玩 而后朱浩就发现自己的眼光定得太高了接连推掉朱娘为自己找的丫鬟后被朱娘痛骂一顿朱浩痛定思痛决定适当降低自己的要求。 只要漂亮、听话就行。 这天下午朱浩散学归家发现家里又来了个新丫鬟。 才七岁完全不会服侍人的年龄朱浩看了的确漂亮可人只是看上去好像内向了些有点怯生生的样子是那种不善于交流的类型。 “娘能不能再换一个?”朱浩马上开始向朱娘提意见“这个年龄太小了看起来不太会照顾人别等我照顾她吧?” 朱娘无语了。 李姨娘在旁道:“我说浩少爷你该知足了最近你娘都快把城里的牙子找遍了连城外佃户家的孩子也基本看了个遍既要可人还要让人家疼你有那么容易吗?” 朱娘道:“小浩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你从开始就没打算找个丫鬟?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诓娘?” “没有没有” 朱浩赶紧辩解“我可是一心要找就是没碰到心仪的这找丫鬟不跟找媳妇一样要多挑多看?随随便便找个就往我房里塞那成什么样了?” 李姨娘琢磨一下:“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朱娘蹙眉:“小浩你年纪轻轻什么找媳妇?你从哪儿学来的?” “我从书上看到的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朱浩胡扯。 “噗哧” 李姨娘不由笑出声来随即赶紧掩口。 或许李姨娘看出来了朱浩就是在拿母亲开涮。 朱娘板着脸道:“现在是给你挑丫鬟不是给你挑童养媳那个不行这个也不行要不下次你休息时自己去找找?” 朱浩往院子里看了看因为对话是在屋里外面的小姑娘应该听不到要说这小姑娘还是挺可爱的有六七分像前世那个小哪吒有这样一个可人的小丫头跟自己一起长大算是不错的事情。 “那娘就定这个吧不换了!” 朱浩终于首肯。 朱娘瞪了朱浩一眼没言语好似在说你总算是开窍了真是为难死你娘了。 随后朱娘出去跟小姑娘说了一句。 小姑娘一听自己被录取了脸上有了笑容这一笑嘴角浮现两个浅浅的酒窝更显娇俏可爱。 朱浩则好像坏蜀黍打量猎物一般在旁边盯着小姑娘傻笑。 小姑娘跟朱浩的目光相对发现朱浩望过来的促狭目光瞬间低下头显得很羞涩。 “娘她叫什么名字?”朱浩问道。 “叫小媛。” 李姨娘抢白。 朱浩仔细打量一番:“可她脸不圆啊。” 朱娘没好气道:“不是那个圆读书读傻了?同音而已小媛跟小白其实是同宗论辈分小媛还是小白的姑姑” 小媛居然是“小白”的姑姑? 果然同姓大族看辈分不能看年龄。 此时小白正好出来她知道本族一个姑姑被录取显得很高兴恨不得马上回去跟家里人报告这个好消息。 “有个伴相互照应一下挺好那娘她什么时候开始给我当丫鬟?”朱浩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这个小媛是不是真的会心疼人了。 朱娘道:“从今天开始她就住在家里不过她不能住你屋就在你隔壁房间临时给她搭个榻” 朱浩抗议:“那我半夜起夜的话岂不是找不到人服侍?” “呸。” 李姨娘在旁啐骂“小小年岁却喜欢折腾人你起夜用得着别人扶着你还是怎么着?以前你不是自己解手吗?人没长大倒先学坏了。” 朱浩叹道:“那倒夜壶的事应该是她帮我做了?” 小媛一脸迷茫似不知道什么叫夜壶。 等小白到她身边附耳大致解释一下小媛的脸更红了。 “好了既然来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收拾一下准备做晚饭回头还要找两个丫鬟回来分担一下小白的辛苦” 朱娘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拿出主母的威仪“早知如此便让小白回家说明一下我们家里的情况不用这么折腾人我看回头再找丫鬟就从小白宗族丫头中挑选熟悉人好办事。” 朱浩听朱娘的意思这是准备把小白族里的小女娃子一并拉到院子里来当丫鬟? 这架势 别到最后鹊巢鸠占那可不好玩了。 若是丫鬟互相间都熟悉很容易拉帮结派 等等。 我想这些做什么? 朱浩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可能是最近的确没什么事情做的缘故。 书照读钱照赚分家立业皆都完成上有“名师”教导王府寄予厚望朱厚熜茁壮成长; 家人身体健康老太太半死不活有个大伯喜欢整幺蛾子但暂时没有威胁来到这个时空一年多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活得如此舒服惬意。 晚饭。 李姨娘帮着小白一起打理出一桌美味佳肴。 小白和新来的小媛都被叫上桌吃饭只是一对姑侄显得很拘谨尤其是小媛第一天来朱家很不适应。 “娘有件事我之前没跟你说兴王和陆先生昨天找过我商量让我参加明年县试这件事已经确定下来了。” 朱浩趁着吃饭时把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说出来。 朱娘早就知道唐寅有意让朱浩参加县试之前她还很担心觉得儿子年岁小开蒙没两年这都要起飞了?别到最后一飞没冲上天却一头栽倒在地。 李姨娘笑道:“这是好事啊如果老爷泉下有知应该会很高兴吧浩少爷终于有出息了” 朱娘拿着饭碗语气平和:“做人还是要务实一些小浩你觉得自己过童生试的机会大吗?” “我觉得差不多吧娘吃完饭我要洗个澡能不能让小媛帮我洗?” 朱浩说话的转折幅度有点大朱娘本来还在思索儿子参加科举会不会太早了些听到朱浩后面说的立即白了儿子一眼。 李姨娘看了看自家夫人试探地道:“年岁相当贴身丫鬟不就是照顾日常起居吗?如果是侍奉沐浴的话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又不是大丫头应该不用担心吧?” 这意思是 若是小白伺候朱浩洗澡那问题就大了虽然小白年纪也没大多少但好歹是已“开窍”的姑娘而小媛却比朱浩还要小个一两岁对于男女之事应该一无所知就算肌肤相亲也问题不大。 朱婷却一脸迷惑:“小媛姐姐不是来我们家玩的吗?为什么要伺候哥哥洗澡?” 李姨娘赶紧拉了女儿一把:“乖你年纪小不懂这些。” 朱婷又望着大哥好似在说他也没长大啊为什么他就懂呢? 朱浩笑嘻嘻道:“平时我在家里的时候少多个小媛陪小婷一起玩不是挺好么?最近我要忙应科举的事了陆先生说要给我找一些以往没看过的书增补一下四书五经外的知识如果每天回家的话可能没法好好读书或许要四五天才能回来一次。” 朱娘道:“住在王府里也好每天来回跑辛苦不说看你在家里都没心思读书了就这样还去应科举呢?” 朱浩很想说你是没看到我在王府的状态我在家里还装装样子读读书在王府我都懒得装反正王府的人都知道我是天才无师自通的那种。 连先生都对我放任不管了呢。 李姨娘笑道:“那是该好好洗洗再多带一点替换的衣服在王府陪着王子一起读书脏兮兮的像什么话?小白吃过饭就去烧水天气渐渐凉了不能老用凉水洗澡会落下病根的小媛这算是你进我朱家门的第一堂考试看你能不能伺候好小少爷。” “嗯。” 小媛虽然不是很明白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博览群书(求订阅) 朱浩发现自己的生活品质提升很快可能马上就要走向纨绔大少的生活了。 不但家里开始有了护院、丫鬟母亲甚至还为自己配备了贴身丫鬟这范儿以后是不是可以带着丫鬟去溜街是不是该给自己配个鸟笼什么的。 提笼遛鸟的生活唾手可得那是不是就该进入不求进取的死循环了? 不行。 做人要有追求。 不过找个小妹妹给自己洗澡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朱浩也就嘴上说说事到临头朱浩还是放弃了。 “你出去到外面等着如果需要热水的话给我送到外间我会自己提拎着倒进去不许偷看哦” 朱浩只能把尴尬以“我年纪小脸皮薄太害羞不想被人看”为由给化解过去。 别看小媛年岁小但男女之别她是懂的本来她就不太想给这个陌生的“小哥哥”洗澡虽然看起来这好像就是自己进这院子的份内之事但随着朱浩把她给推出门她也就乐得躲清闲只负责端水送帕的差事。 朱浩自个儿把澡洗完。 浴桶什么的自然不用他来收拾。 朱婷早早便睡下朱娘和李姨娘还在商量做什么生意就见朱浩走出房来李姨娘笑着打趣:“怎么了浩少爷?为何不让小媛进去服侍你洗澡?” 朱浩义正词严:“姨娘我是大人了怎能让一个小姑娘偷看我洗澡?若让她看到不该看的多不好啊?” “嚷嚷着要丫鬟还指明要丫鬟给你洗澡这种要求吓退多少人家打算出来做事贴补家用的好姑娘?事到临头你却怂了?” 朱娘闻言不由白了儿子一眼好似在说你可真会折腾你娘我啊。 我在外面给你找贴身丫鬟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选童养媳呢有多少人家听说后都不敢把自家姑娘送来结果你却只是打嘴炮? 朱浩笑道:“刚刚才认识有些不好意思得慢慢培养感情才行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娘晚上我没吃饱洗个澡又饿了有吃的没?” “吃那么多还没饱?” 朱娘蹙眉。 李姨娘笑道:“浩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很正常姨娘这就去给你弄吃的。” 说完喜滋滋下厨房去了。 朱娘打量儿子一眼没有去挡手上的账本问道:“你是有意支开你姨娘?有事对娘说?” “没有我纯粹就是饿了。”朱浩摸了摸肚子。 他还真不是胡说。 最近朱浩发现自己饭量大增之前只是个孩子的饭量但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发育即便青春期没到来饭量也是快速增加更为要命的是自己还很挑食已经不是来的时候随便几个米团就能对付一天的状态了。 不能亏肚子生活要有品质! “娘咱家到底有多少银子了?” 朱浩瞄了眼账本笑嘻嘻问道。 朱娘道:“咱家有多少银子你不知道吗?” 这话似在说银子都是你赚回来的现在连跟苏熙贵的人洽谈生意都不用为娘出面了你居然问我有多少银子? 她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这样呛儿子不好便又回答:“现银有七千多两铜钱三千二百多贯” “上万两了啊?” 朱浩咧嘴直乐。 “这不稀奇主要还是苏东主买咱晒盐方子的钱剩下都是卖琉璃镜的钱以及你从王府带回来的俸禄本来还要多一些之前不是花了一千多两赎回咱的宅子吗?另外工坊上投进去一些再加上前段时间又置办了几十亩田产这是做给你祖母看的不然咱什么事情都不做轻易就过上好日子你祖母会怀疑的” 朱娘不想让朱家人知道自己已经是有着千亩田产的大地主。 所以又买了几十亩地显得好像是赎回宅子后将剩下的钱买了点田土以土地租子供儿子读书。 想法是好的 可问题是朱万宏已暗地里打听过朱娘母子在城外的产业现在朱家还没什么动作这足以说明朱万宏真的跟朱家那群人不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后续还得看看朱万宏有何动作。 “娘有大伯的消息吗?之前不是听说他回京师了?”朱浩问道。 朱娘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她是真不知道。 本身就跟朱家分家过朱家那边可能也在打听朱万宏下落在朱娘看来朱万宏跟自家利益毫不相关操那闲心干嘛? “好了娘那我去吃东西了这两天我可能很少回来” 朱浩不打算多问准备吃了东西就进屋也不是早早睡觉而是要写点东西。 朱娘道:“既然这样我让你姨娘多做一点你爱吃的馅饼前几日买了一些鸭蛋回来已经腌好了配上一些咸鸡蛋你带回去” “好!” 朱浩眉开眼笑。 咸鸭蛋和咸鸡蛋很多时候都是能解饿、解馋的好东西这年头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 单单是那猪肉韭菜馅儿的馅饼 想想都觉得香。 李姨娘别的不行下厨真是一把好手。 王府内。 朱浩的学业有了新进展不再局限于四书五经开始有意“博览群书”。 王府这一点比较好书库存书质量极高很多都是朱浩之前闻所未闻的出版物或者是一些他曾听闻但后来佚失的善本甚至有海内孤本。 本来王府不会轻易把这些珍藏拿出来示人毕竟都是朱祐杬长期收集的典籍问题是现在朱浩要参加科举乃是朱祐杬在背后推动加之唐寅的背书眼下王府书库等于是对朱浩敞开大门只要朱浩想看都可以顺利借阅到。 不过不能朱浩亲自去拿得由唐寅帮忙挑选。 如此一来局限性有些大了。 “我说陆先生能不能挑点高级货?” 一连几天下来朱浩终于表达不满。 王府那么多珍藏好书你全给我一些市面上常见的你自个儿也天天看书不会是想把好书留给自己吧? 唐寅手里正好拿着书册故意卷起来不让朱浩看到封面闻言语重心长劝诫:“朱浩我承认你见识不凡但书籍这东西合适的才是好的读书要由浅入深我给你选的都是进阶学问的必要读物你顺着看不要老想一步登天。” 朱浩道:“那也不用每一本都跟理学、礼教相关吧?要不我们换换种类?” 唐寅不耐烦了皱眉问道:“给你看的你都读完了?” “不是读完了而是以前都看过不过是又温习一遍能背的也都背下来了甚至还能挑出其中错漏” 朱浩随口回道。 唐寅闻言不由讪笑:“朱浩做人可要实在不如我” “陆先生想考校我是吗?还是算了吧陆先生不会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吧?”朱浩带着讥诮的话让唐寅脸色瞬变。 本来觉得朱浩这小子太过放肆我帮你找书看你居然讽刺我? 仔细一想可不是么? 以往每次说要考校朱浩最后不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唐寅随即把手上的书交给朱浩“那你看看我这本。” 朱浩接过书封面上连个书名都没有打开来却有著书人的一些感悟也有详细卷宗表明这是某部文集中的一册。 “这种书你能看明白?” 唐寅脸上带着几分高傲之色。 在智计和人情世故方面我承认你小子的确很妖孽但论博览群书你小子就算天分比我高也要读个几十年十几年最少几年才能跟我相提并论吧? 朱浩点头道:“刘梦吉的书静修先生文集怎么就一卷?别的呢?” 唐寅:“” “先生别误会这上面不是写了作者的名字吗?刘因静修先生弟子整理难道不是静修先生文集?” 朱浩安抚了一下唐寅受伤的心灵。 唐寅微微松了口气原来这小子是从书上看到的你小子眼睛还挺尖。 朱浩道:“他撰写的小学和四书语录我都没看过市面上很不好找如果有他的全集最好一并给我陆先生可以随意进出书库应该不难吧?” 唐寅皱眉:“这些书名你从哪儿打听来的?” 朱浩没好气道:“我说陆先生你不会真以为我在读书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吧?书这东西不用限制谁能看看到就是看到了你看过的书我肯定有很多没看过但我看过的书你也未必全都看过如是而已!” “你才几岁?怎有如此大的口气?”唐寅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小子就继续在我面前装! 朱浩笑道:“那刘梦吉的退斋记总有吧?听说这书最近几年刻印很多说起来我也读过” 唐寅差点气吐血。 退斋记的典故正是弘治十二年会试鬻题案的关键程敏政所出会试策论题目便是以退斋记为题也是毁了唐寅一生的罪魁祸首。 朱浩随便就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足以说明朱浩的学问和见识的确非一个孩子能拥有。 “想要什么书跟我说算了下次你跟我一起去书库看到什么书你自己拿!不过要随借随还!” 唐寅放弃了挣扎。 爱咋咋地。 毁灭吧赶紧的。 ------题外话------ 今日再次三更求一波订阅!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眼不见为净 唐寅不再充当为朱浩选书的“先知”而是老老实实做起了随从。 想看书? 自己去拿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只是以我唐寅的名义帮你带出来你看完后及时归还便可。 而后几天唐寅惊喜地发现朱浩居然不在课堂上睡觉了而是专心读书虽然看上去是一目十行那种不太专注的样子但让唐寅有种“这小子终于回归课堂”的感觉。 一个先生看到学生用功读书长期积累起来的挫败感会消弭很多多少生出一种终于把坏学生带入正道的成就感。 但这几天唐寅接连带朱浩到书库拿书专司看管书库的守卫觉得唐寅看书速度未免太快了。 “陆先生您看要不这样您一次多带几本书出去免得这么来回跑或者这书库钥匙干脆交给您您何时来拿都可。” 书库守卫有些不厌其烦。 你唐寅不就是名气大一点么? 兴王允许你阅览其藏书你就这么一天几本几本的看每次还让我跑腿?给点面子好不好?能不能别总折腾人? 唐寅看出书库守卫对自己很信任但关系到一些原则问题他不会蹬鼻子上脸。 唐寅做出妥协:“那这样吧我一次多借几本但一定随借随还别的在下实在不敢僭越。” 他始终明白自己只是王府请来的幕僚在长史司没有正式的职务也就是没有官身。虽然王府中很多属官连举人都不是从功名上来说不如自己但他唐寅才是王府的外人而眼前这些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在王府生活了十几年算是不可得罪的地头蛇。 书照借朱浩照看。 平时唐寅不在的时候由公孙衣过来授课和监督学生自习最近他进步很大在唐寅“领导”下公孙衣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授课经过近一年的总结整理公孙衣现在也开始有了点名师的样子教授孩子不再像之前那么频频露怯。 随着教授学问进一步深入朱三这个平时看不起公孙衣的小女孩都收起了之前的轻慢。 朱三跟京泓和朱四的课业差距逐步拉大已在往陆炳的水平靠拢主要跟朱三课堂上不用功听讲以及平时她还要学习一些女儿家的女孝等读物有关从这时起男孩跟女孩学的东西已经开始走向岔路。 平时兴王考校朱四课业也多半不再叫女儿过去源自他发现女儿的课业已经追不上儿子的进度。 公孙衣课堂上多了几分自信但那仅仅是针对其余几个孩子而对朱浩他是一点招都没有。 明明自己是个秀才堂堂正正的老师架不住下面坐着的学生里有个研究诸子百家的“小学究”。 偶尔公孙衣巡视课堂时也路过朱浩身边等他看到朱浩看的书籍时登时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全是那种自己从未曾读过想看下去却感觉有心无力不学又觉得自己很傻逼 最后的选择就是——眼不见为净。 秋游将至。 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四。 几个孩子除了朱浩外都为这次秋游进行了充分的准备朱四早就把自己许久未玩的蹴鞠拿出来那可是朱浩专门给他做的弹性十足的、羊膀胱内胆的皮革蹴鞠。 陆炳比一年前高了小半个脑袋几个孩子都有一定成长。 甚至朱三作为一个马上要到十周岁的女孩已经有步入青春期的迹象。 朱三准备的秋游物品则是风筝这几天她正因为某些事跟弟弟闹别扭决定郊游时可能会有的蹴鞠比赛环节她不会跟弟弟一块儿玩自己单独放风筝去。 朱浩一直在看书有点不为外物所扰的意思下课时几个孩子出去玩弹珠什么的朱浩也不跟他们一起。 秋游前一日。 下午本来是唐寅授课结果唐寅没到学舍来公孙衣也未见身影结果就是课堂上开了天窗几个孩子疯玩了一下午。 换作以往朱浩或许还会主动承担起老师的职责给他们讲讲课但这时候他专心读书而几个孩子则因为来日秋游心思根本没在课本上然后就听到陆炳在那儿大喊“我赢了”朱三和朱四轮番跟陆炳对战。 刚开始京泓很克制坐在那儿看书等下午时间过半在外边热闹的气氛下实在忍不住也出去跟他们一起玩弹珠。 朱浩下午没有回家。 他借着还书的时候见到睡了一下午蓬头垢面外带些许颓丧浑身酒气没怎么收拾的唐寅。 朱浩看到精神萎靡不振的唐寅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没有女人在身边照顾的老男人果然很邋遢。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光棍吧?” “朱浩?你怎么来了?” 唐寅见到朱浩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在朱浩面前丢脸的事做多了唐寅早没了那种为维护师道尊严频频甩脸色的行为两人私下相处时他显得很真实。 朱浩道:“我来还书顺带想借下一批。” “咦!?你又看完了?不是昨天才给你借的?这次不会又是走马观花草草看完吧?” 唐寅刚从床上起来脑袋还有些迷糊想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俯身去打水才发现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了。 因为平时住在王府奴仆一个没有以至于打水这种事也需要他亲自来做不时就会忘记。 朱浩到了外边的院子从古井里为唐寅打了一盆水回来放到架子上嘴里道:“这次书籍中有几本我之前看过此番只是想温习一下看看跟我之前见过的版本是否有差别” 唐寅打断朱浩的话:“你以前自何处看过?” 朱浩道:“我家做生意赚了钱书这东西想买还是能买到的陆先生不会以为王府所有藏书都是孤本吧?” “呵呵。” 唐寅头埋在脸盆里使劲搓了几把忽然想起忘了拿洗脸帕正要用手抹去脸上水珠朱浩已然递上帕子。 朱浩道:“陆先生看你这样子平日喝酒的时候挺多的是不是该找个人回来照顾一二?如果你不想搬出去住也可以跟兴王说让他指派个人侍候或是自己请个小厮回来这里是东院王府看管没那么严。” “我喝酒是因为算了。” 唐寅神色有些颓丧显然他自己也知道在王府的生活看起来稳定比以前在老家朝不保夕好太多了但其实就是混日子。 在兴王府看起来人生有了盼头但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却不是他追求的反而在宁王府时天天跟一群名儒、士子吟诗作赋喝酒吹牛逼还可以教授才貌双全的宁王妃琴棋书画遇到心情好的时候当即作画一幅受人吹捧 眼前的生活更像是苦行僧修行一般极度地枯燥无趣。 “新近世子课业进步很快兴王特地让人备下酒宴席间被人灌了酒并不是我故意饮酒误事今日世子他们上课时表现还好吧?” 唐寅也知道自己误了授课时间。 不过别的方面他做得都还好以往他授课多半要借助朱浩写的教案现在脱案授课的时间越来越多充分说明唐寅有天分无论是诗画还是教书育人方面他的才华不仅仅体现在才思敏捷上更因为他善于汲取新鲜事物引为己用。 历史造就了唐伯虎这么个悲怆人物即便人过中年慢慢半身入土可心中那股热情仍在。 朱浩笑道:“公孙先生也没来授课下午大家伙儿都放了羊世子他们玩得很开心我觉得这样挺好总是埋头读书玩耍的时间一概没有孩子的天性都快给磨灭了怎么可能茁壮成长?劳逸结合还是有必要的。” 唐寅眯眼打量朱浩:“你小子以往在我看来就是个不务正业有点小聪明的顽童现在又像是个用功死读书的书呆子居然能说出什么有哲理的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朱浩从怀里拿出一个外饰精美的锦盒递给唐寅:“陆先生早就想送你一样礼物看看吧。” “不要这是什么?” 唐寅本能想拒绝可心中却很好奇锦盒里到底是何物。 朱浩道:“我看出来了陆先生也是近视眼看东西不太清楚我特地研究了一下陆先生近视的度数呃就是之前我拿出一张纸让你看每个字是什么大概给你配了这么一副眼镜你戴上试试。” “华而不实不知所谓哎呀!” 唐寅嘴上贬低朱浩的奇淫技巧这是他之前对朱浩造出的东西的评价可当他打开锦盒戴上眼镜后立即发现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不由大为惊奇。 朱浩递了块自制的眼镜布过去:“陆先生有时候多尝试一下新鲜事物总是故步自封最后的结果就是坐井观天。我能跟苏东主做生意不单纯是因为我能说会道更多是因为我跟他做的买卖让双方都有利可图。” 唐寅本想把眼镜还给朱浩。 因为他之前听朱浩说过这东西的价值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受了这小子的恩惠那以后在朱浩面前更抬不起头来了。 但听了朱浩后面那番吹牛逼的话决定不再归还。 这礼。 不收白不收。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支持!谢谢!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储君教育(加更) 又到一年秋游时。 兴王府出城的车队仍旧浩浩荡荡随行人员有六七十人。 朱浩、京泓和陆炳乘坐同一辆马车沿途风景很好朱浩继续看书最近他沉迷书海外界事和物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到了城外朱四本来一门心思蹴鞠去年秋游时的草地蹴鞠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 此番他准备重温旧时光。 可随即陆松带来了兴王的授意朱四暂时不能蹴鞠要先去练习骑马。 “小四丁点儿高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非摔死不可!” 最近朱三身高窜得很快比朱四足足高出半个头这也是姐弟俩最近这段时间冲突频频的重要原因——朱三觉得自己长大了对弟弟的欺压更甚而朱四发现自己跟姐姐的身高差距越拉越大也是心有不忿。 有压迫自然有反抗天天吵吵嚷嚷也就不可避免! 陆松让侍卫牵来提前为朱四准备的小马驹。 这就好像后世孩子学骑自行车、电动车或是再大点学驾照差不多作为皇家的孩子骑马乃是必备技能。 以往在王府内朱四也曾试着骑马但那是“场地训练”有人在前面牵马左右都有人小心照看这次直接让他骑马在荒野奔驰算是一次实战演练。 一群侍卫小心翼翼地围着朱四。 朱四上马后果然如朱三所言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在下面是草地没摔出什么毛病。 朱浩坐在草地一角看书偶尔抬起头看一眼热闹。 京泓和陆炳这会儿都跑去朱四身边好奇地打量小马驹唐寅则坐在不远处向流水潺潺的小河丢石子。 再往远处看去却见一对“文艺青年”也就是公孙衣和妻子正在河边垂柳下漫步。 与去年秋游时一样这次公孙衣也带了妻子前来他妻子恰好有孕在身公孙衣小心翼翼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不时驻足指点风景夫妻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相比之下唐寅 老家伙的举止看上去太不和谐了。 就怕有人秀恩爱还是在一个老光棍面前秀恩爱揪心! “秀恩爱死得快。” 朱浩走到唐寅跟前一屁股坐下随口说了一句。 唐寅拿起一个石子正要继续往河里丢闻言顿住了打量朱浩:“你说什么?” 朱浩笑道:“我是说今天天气真好还有公孙先生跟他夫人的感情也很好让人羡慕啊。” 唐寅听出朱浩话中有消遣之意没好气地道:“你一介稚子懂什么感情?” 聪慧如你小子书读得多出类拔萃脑袋瓜好使但在男女之事上你总该是个门外汉吧? 这种事你从书本上能学到什么? 唐寅突然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一样能碾压朱浩一头的项目。 “哟吼” 就在此时不远处朱四再一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次他是骑马缓步跑的时候坠马摔得比刚才重一些偏偏朱三还在旁边起哄。 朱四从草地上爬起来生气地道:“三姐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看看你三姐我的大长腿一定能踩稳马蹬” 朱三只是个嘴强王者等她上了马没等坐稳小马驹只是前后摆动一下就把她给从马鞍上甩了下去“噗通”一声跌坐地上旁边“哈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炳谁让你笑了?还有小京子朱浩去哪儿了?胆小鬼一定是怕骑马不敢过来!” 朱三从地上爬起来。 草地上练习骑马有个好处再怎么摔也基本不会出事。 再加上练习的马匹不是那种高头大马非常具有针对性对此朱浩一点也不担心此时他把目光收回就见公孙衣带着妻子正好从身边路过公孙衣笑着向妻子引介:“这是陆先生这是朱浩你认识的。” 公孙夫人过来欠身行礼唐寅赶紧站起身还礼。 公孙夫人道:“久闻陆先生大名多谢先生近来对家夫的照顾他学问还浅得多跟陆先生求教才是。” “啊是是” 唐寅面对一个美少妇的问候突然间就不善言辞了。 朱浩心想你唐寅不是挺能耐吗? 连宁王妃娄素珍都跟你有情有义堂堂大明才子在一个女人面前居然会怯场好似个毛头小伙一般?民间演义是怎么吹嘘你是风流才子身边有七房妻妾不戳还要“三笑”点秋香的? “师娘看你气色比去年好多了不知小宝宝几时出生?”朱浩笑嘻嘻问道。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心想这也是你能问的问题? 不过再一想果然是个孩子男女之事上一点矜持都没有不正好符合你的年龄?不懂事还非要套近乎人家能理会你就怪了。 却见公孙夫人面色微微一红道:“照理说应该是下月吧。” 说完含情脉脉回望丈夫一眼。 公孙衣脸上多了几分自豪好似在说是我的种怎么滴吧? 唐寅想不明白这公孙衣夫妻俩倒是挺有意思明知朱浩口无遮拦居然还会回答他的问题? “却不知是个小师弟还是个小师妹希望能平安生下来茁壮成长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朱浩天真地拍了拍胸脯做出承诺。 公孙夫人笑道:“朱公子以后能多提携和帮助吾儿那就最好不过了。” 夫妻俩又跑到一边去看风景。 唐寅坐下来心中不忿感情自己在女人面前临场发挥还不如个口舌招疣的臭小子朱浩? “你跟他们很熟吗?” 唐寅主动询问。 朱浩道:“不算熟去年秋游时跟公孙夫人见过一面当时我就称呼她为师娘你定是奇怪为何我可以随便说话吧?我一年前就在她心里种下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形象一个快要当母亲的人看到孩子自会发自内心喜欢。” 唐寅差点气出内伤来。 臭小子又教训我? “倒是陆先生你该早点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如今生活稳定下来难道不打算续弦?想心有归所本地成家立业是最好的办法如果续弦为你生下儿子你这一辈子是否就多了个希望呢?” 朱浩这算是引导唐寅。 众所周知唐寅一辈子没儿子早年曾有过幸福美满的生活奈何家道中落弘治己未年会试后更是断绝官场前途这样的人后半生注定孤苦无依即便有个女儿也嫁在外无暇照顾。 这时代男人有没有儿子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唐寅眼神中先是流露出感慨随即瞪了朱浩一眼:“与你何干?” 一个小孩子居然教育我晚年成婚再生个儿子? 你小子管得可真宽啊。 朱浩笑了笑低头继续看书。 唐寅道:“那你呢?你现在家境应该不错吧?你娘就没帮你在安陆本地许下一门婚事?找个大户跟你联姻?你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若是能跟本地大家族的闺秀结成秦晋之约对你科举也是有帮助的。” 朱浩笑嘻嘻道:“我娘可没那么古板更没想到这一层。再说了我将来注定不凡只是在安陆本地找个人家联姻那不是亏待我了?” “切你懂什么?” 唐寅又在装老炮一脸嗤之以鼻。 朱浩道:“我不懂?那陆先生看到人家成双成对作何感想?心中不好受吧!” 唐寅很无语不打算跟朱浩继续坐一块儿了。 不过突然想到朱浩坐下来说的那句话“秀恩爱死得快”真是一句让老光棍听了心里非常舒服的吐槽啊。 这话朱浩是说给谁听的? 故意在我面前说出来是想安慰我? 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这一走过来开口说第一句就埋下伏笔啊。 你小子 算你狠! “陆先生去哪儿?” 朱浩见唐寅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不由问道。 唐寅道:“我四处走走看看附近还有什么光景可瞧平时甚少出来游走若是能打一两只猎物在这里野炊一番也是极好的。” 朱浩笑道:“还是别了这里野草连天成片秋燥风大起了火头可不好收拾想吃烤肉不如回城里吃。” 唐寅不理会朱浩径直往远离营地的地方走。 朱四骑马半天越发熟练。 最后骑马一路小跑到了朱浩面前勒住马缰定在朱浩身前不远处略显得意:“朱浩你看我会骑马了。” “不错不错如果能学会射箭就更好了弓马娴熟也是你必备技能之一。”朱浩笑着称赞。 陆松等人过来正好听到朱浩的话。 陆松为朱四学骑马之事忙前忙后此番骤然闻听此言心说还要教骑射?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朱四将来真有机会问鼎大宝骑射不就是必备技能么?如此要求一个大明“皇储”好像并不过分甚至是必须做到的。 陆松明白朱祐杬的苦心。 一边希望儿子学业有进步一边又希望儿子能在弓马骑射方面有建树文武双全这是把儿子当储君培养啊。 朱浩居然跟朱祐杬有同样的心思二人在教育朱四的问题上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好了先下马吧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了。” 陆松道。 朱四兴奋道:“那是不是我们可以蹴鞠了?” 一旁有侍卫过来想把朱四从马背上抱下不料朱四直接翻身下马姿势极为潇洒帅气。 陆松道:“兴王没有限制世子的行动接下来世子想做什么请自便!”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一波订阅谢谢您的支持!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出路(求订阅) 城中。 朱万宏所住的邋遢院子内手下小旗正跟他汇报有关兴王世子出城秋游之事。 朱万宏眼神朦胧似还未从昨夜醉酒中清醒过来。 “朱千户是否要出城前去探查?” 小旗最后做请示。 朱万宏眯着一只眼望着手下语气不善:“兴王府派了大量侍卫前去护送随时还可以抽调上百骑兵增援我现在手下连十个人都不到出城有何意义? “不能靠近也就不能探查具体情况而一旦靠近便会打草惊蛇引发兴王府强烈反弹你告诉我能做什么?” 小旗不由跟着着急。 明显现在朱万宏手下几人心都往一处使对当前境遇之恶劣感同身受。 “怎不是当初锦衣卫在安陆部属大批人手时遇到此等良机?若实在没辙的话可以请您背后的朱家出人” 小旗给出建议。 人不够你可以向朱家借啊。 “朱家要是有那实力也不会在此蹉跎二十载而无作为了跟没脑子的人说话就是没劲行了行了到城门附近小心探查他们几时出的城几时回来的报给我便罢莫要再扰我清梦。” 朱万宏把手下赶走后继续呼呼大睡。 朱四一行在城外玩得很热闹。 蹴鞠比赛在吃过午饭后开始。 仍旧是成年人跟孩子一起组建队伍双方博弈很激烈这次除了限制侍卫跟孩子间有身体接触外不再限制互相进攻和防守。 朱浩没有上场。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随后注意力又放到手中书籍上。 “出来玩你还有心思看书?” 公孙衣终于让妻子到一边休息自己过来坐在朱浩身旁。 朱浩笑道:“公孙先生陪师娘还有心思管我看书?” 公孙衣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不舍:“我已跟内人商议过等孩子出生后就不再于王府供职争取下届乡试能名列桂榜。” 朱浩点点头:“那就祝公孙先生马到功成。” 嘴上这么说其实朱浩并不觉得公孙衣有那水平。 即便每天在家潜心读书才刚考中生员也很难一届乡试便中榜更何况公孙衣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到王府来教学养家平时又喜欢偷懒占点小便宜啥的经过这一年时间相处朱浩发现公孙衣的时文功底并不高。 甚至生员是怎么考出来的朱浩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那你呢?明年考县试可有信心?”公孙衣知道朱浩要参加科举目光中带着期许。 或是希望朱浩少年成名那他作为挂名的先生也觉得颜面有光。 “争取吧。” 朱浩回答很随意。 公孙衣看出朱浩潜心读书不便多打扰起身往远处去了。 这头公孙衣刚走。 唐寅后脚便凑过来问道:“凤元刚才过来跟你说什么了?” 朱浩道:“他说要参加下一届乡试还说希望能一举中榜我祝福了他两句。” 唐寅颔首表示认可:“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我觉得公孙凤元是个读书的材料可惜明年没有院考不然的话若是你能连过三考与他同年参加乡试那才有意思。” 正德十一年安陆本地的确没有安排院试。 朱浩望了唐寅一眼:“陆先生真的认为他有机会么?” “怎不可以?” 唐寅道“今年科考他的成绩便列一等照理说来年秋闱机会很大还是我鼓励他去努力一把呢。” 朱浩咋舌:“陆先生可真会坑人啊。” 唐寅没好气地喝问:“你怎么说话呢?我坑他什么了?” 朱浩道:“以他的才学明年参加乡试多半是陪太子读书眼下他更重要的使命是养家糊口这两年刚因为在王府做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你就让他去拼一把就怕他遭受挫折锐气尽失。” 这话本来没什么。 可仔细一琢磨乃是朱浩对公孙衣才学的一种否定估计唐寅自己也知道公孙衣应乡试能力还有所欠缺。 “朱浩别总以你的想法来揣度别人年轻人不努力拼搏难道跟你小子一样明明你的才气远在公孙凤元之上却连个县试都不参加?就为在王府中多混几年?当孩子真那么有趣吗?” 唐寅情急之下也算是实话实说。 平日不但唐寅会指导朱浩写文章公孙衣写了文章也会求教唐寅。 哪怕唐寅真实教学生平堪忧但作为南直隶解元评判朱浩和公孙衣的文章优劣这点能力还是有的以他看来公孙衣的确没资格当朱浩的先生写文章更是如此。 一个才气和文章都在秀才之上的孩子为何要一直留在王府读书而不去参加科举?这也是唐寅最初推举朱浩去参加县试的根本原因。 朱浩道:“陆先生不是我不想参加科举而是以我的年岁参加科举意味着提早进入名利场一旦进入仕途很多时候并不是看你的才华和能力而是看资历和背景请问我拿什么去跟那些老学究争? “一旦我写出的文章不合一些老前辈心意而他们又心生妒忌对我大肆攻讦请问我一介稚子有什么本事跟他们争?” “这” 唐寅无言以对。 “如果科举只是以才华论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怀才不遇的落魄书生连陆先生自己不也是这名利场的受害者?你却推着我及早进场却没站在我的角度想我将来要面对的压力那本不该是一个孩子应该承担的!” 朱浩讲述的道理很简单。 我长大一些去参加科举哪怕只是十二三岁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不管取得什么成绩即便有人妒忌也不至于出阴招。 但来年我不过九周岁你便让我参加科举你也知道我的才学很好那意味着我要面对千夫所指那些才学不如我的必会认为我是出身兴王府或是因为出身锦衣卫千户之家或是父亲留下的荫蒙再或是因为跟什么人有关系林林种种 那时人们会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没人在意他才学到底怎样因为没人愿意相信一个九岁孩子的才学比得过寒窗苦读几十年的老学究最后的结果便是所有压力都要由朱浩独自背负。 他唐寅却可以落一个“举荐神童”的美名。 “再说公孙先生你明知他为人碌碌并无披荆斩棘求进之心却鼓励他放弃王府大好的前程去参加乡试或正是因为他是年轻人那股拼搏的激情容易被你点燃却不知自己最后只当是堆在书山下的一捧白骨。 “你让他在王府中一边教书养家一边增加阅历让他开始有为人夫、为人父的担当积淀后再让他去拼搏不好吗?非要让他现在就主动放弃后路?” 朱浩本来不想做评价。 公孙衣本就是生员来年参加乡试无可厚非年轻人有冲劲朱浩只能祝福。 可朱浩和唐寅都知道一个问题那就是公孙衣去参加乡试九成九要铩羽而归为此公孙衣却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得主动从王府离开回家潜心读书完全就是一种搏命不留退路的状态。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唐寅被朱浩教训脸色不善:“他来年乡试不中也可回来继续当他的教习我可从来没排挤过他。” 朱浩道:“我知道陆先生并不是排挤公孙先生才让他去参加乡试你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之前他回王府也有你推举之功。但你要想想来年乡试不中他已离开王府整整一年那时世子课业需要一个连乡试都没中的生员来教导?那时就算王府肯收留他有脸回来?” 又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之所以现在公孙衣能留在王府混口饭吃是因为朱四的学业仅限于四书五经的基础知识不需要太高深的学问就能教导可等过个一年那时朱四估计也开始尝试写文章需求的知识面不再是公孙衣能应付。 而且公孙衣乡试不中身价会大贬现在可以认为他是少年英才可一旦落榜光环消失王府毕竟是现实的地方。 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官宦、大户人家而是兴王府将来可能出真龙的地方。 卧龙之邸无须碌碌之辈。 唐寅叹了口气:“那你认为未来一年他应该继续留在王府教书?” “算了吧。” 朱浩道“既然他都做出了决定也算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历练来年不中王府回不来我会想办法给他找个教书的差事让他赚钱养家糊口就算王府容不下他我也会帮他到底。” “你?” 唐寅不解地望着朱浩。 突然想起。 朱浩的野心很大之前刚跟朱浩抵达安陆朱浩就在村子里挑选孩子读书要知道那时朱浩自己开蒙也不过才半年多时间。 许多费解之事现在全都理顺思路。 如果公孙衣乡试落榜王府自然不会再收留朱浩却可以让公孙衣二次就业或许在朱浩手下做事所赚俸禄并不比在王府少。 唐寅甚至想以这小子的见识和用人手段只怕公孙衣跟着他做事才是真正的出路! ------题外话------ 今日依旧三更!天子求订阅支持!谢谢您!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吃软饭的最高境界 唐寅想明白一切发现自己跟个小丑一样看似为别人着想但处处错漏在思考问题上近乎一根筋没有顾虑到方方面面的情况。 “这孩子没治了。” 唐寅只能如此甩下一句起身离开找个地方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智力不如朱浩就算了居然在人情世故上也屡屡败北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眼看到下午蹴鞠比赛结束秋游一行也无须回城而是直接在附近山林进行打猎活动朱四骑着小马驹跟着全副武装的侍卫跑了一趟没让他亲自上场只是让他感受一下狩猎的氛围。 朱浩坐在铺了油布纸的草地上完全没有参与狩猎活动的意思。 公孙衣和唐寅坐在附近一棵大树下距离朱浩比较近可因为朱浩坐在上风向不太能听清楚唐寅和公孙衣具体在说什么只是最后听到唐寅说:“你还是留在王府再读三年才去应乡试吧!” 分明是提醒公孙衣你还是务实些好好赚钱养家不要把全部精力放在科举上! 公孙衣起身似有意放大音量显得理直气壮或许也有说给自己妻子听的意思:“若不趁着年轻时博一把等到年老后悔那人生便了无趣味。人各有志陆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 对一个已经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夸下海口要拼搏一把应乡试的年轻秀才劝说真没有太大必要。 朱浩很想说你唐寅是想让公孙衣把拉出来的屎吃回去? 立下豪言壮语已然骑虎难下你唐寅听明白了我的建议为了公孙衣好劝他收回成命其实是把他摆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你让公孙衣怎么想? 你唐寅看不起我觉得我没能力考中举人? 那我更要证明给你看 “呵呵!” 朱浩拿着书只当是看热闹。 临近日落时分一行人回城。 几个孩子累了一天在马车上基本都已经睡着了估计要等天黑后才能进城好在早就跟城门卫打过招呼不然过了关城门的时候一切都会很麻烦。 朱浩一天下来没挥霍多少体力只是换了个地方看书秋高气爽在暖阳下看书挺惬意的。 朱浩身旁陆炳已经沉沉睡去京泓则眯瞪着惺忪的睡眼几次想抬头很快又低下俄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也睡着了。 远处有快马往这边赶来但近前后主动收敛马速缓缓从旁边绕过并没有对一行造成威胁。 百姓们做完一天工匆匆从城里出来归家;也有参加完晚市赶着出城的小商贩和村民赤脚、穿草鞋挑担子的人络绎不绝大多衣衫朴实行色匆匆 大明的黄昏。 朱浩想了下正德末年虽然不是大明的黄昏但已过正午时分正在走下坡路若没有质的改变将一步步进入黑夜。 “朱浩有时间的话下来一趟陆先生在后面马车车厢里等你。” 陆松骑马靠近大声跟朱浩说了一句。 随即马车停下。 朱浩从马车上跳下到了后边隔了一辆的马车上此时唐寅已掀开车帘等朱浩进去那样子好像小媳妇等新郎只是里面居然还坐着公孙衣和公孙夫人 唐寅啊唐寅你电灯泡当得挺爽啊。 这一辆马车车厢相对宽大本是给唐寅单独准备的随着唐寅在王府中地位日益提高他的待遇已近乎于王府长史级别尤其是在当下袁宗皋和张景明都不在的时候朱祐杬给了唐寅足够的信任和器重。 朱浩上了马车。 公孙夫人蜷缩在马车一角尽量敛着裙子毕竟在陌生男子面前又兼同车的情况下需要避讳。 或许只有公孙衣这样心大的男人才会带妻子一起乘坐唐寅的马车。 “两位先生你们找我有事吗?”朱浩问道。 公孙衣笑道:“是这样的我已对夫人言明其实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先生。” 状极得意。 在妻子面前说明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让妻子陪他一起来看偶像也算是一种增进夫妻感情的方式同时也说明小两口对唐寅没太大的戒心当良师益友般对待。 朱浩耸耸肩好似在说这跟叫我过来有关吗? 公孙衣笑盈盈问道:“先前唐先生跟我说了一些有关谋事的情况好似说你那边有开办学堂的意思?是这样吧?” 好家伙。 朱浩很想说你唐寅嘴够快的我刚跟你说若将来公孙衣考不中举人我可以给他安排工作你这么快就告诉了公孙衣?既然你鼓励他要不留后路去参加乡试这时候又指明退路算几个意思? 朱浩点点头:“是有这么个意向。” “你那边现在缺人吗?” 公孙衣的问题太过直接。 直接到让朱浩有点接受不了。 就算你公孙衣缺钱养家也不至于如此迫不及待便要在王府外找一份兼职吧? 就算你要问能不能等回到王府后私下场合我们再谈?在你妻子面前说这些恐怕不合适吧? 妻子面前 朱浩突然觉得公孙衣这副暧昧的态度似乎不是在为他自己找工作哩! 想到这里朱浩看了看公孙夫人然后顺着公孙衣的话头道:“我在村里收了些孩子到城里来读书暂时被我安置在城中民居但我平时甚少过去只为他们请了个老夫子教识字平日教三百千或论语什么的有时候我会亲自教他们算数和手工活若有人帮我的话以公孙先生的才能未免大材小用了。” 果然听到这里公孙夫人脸上多了几分期许美眸落在朱浩身上:“那你看我行吗?” 朱浩瞠目:“师娘你” 意思是你不是马上要诞子了?你让我请个孕妇回去给孩子上课恐怕不合适吧? 就算你可以马上上工但不到一个月后就要休产假这算几个意思?大明女人还是讲究坐月子的尤其你这还是头胎产后需要很长时间来调理身体。 公孙夫人道:“若是能帮家夫分担压力让他安心读书考科举也是极好的。” 说到这里公孙夫人含情脉脉望了丈夫一眼好似在说你放心去参加乡试生孩子养孩子兼养家之事交给我就行了。 而公孙衣居然略带腼腆地接受了? 朱浩心中顿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公孙凤元啊公孙凤元早知道你贪图小利可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男子汉的气概哪儿去了?这时候你不赶紧出来说明你是大男人养家兼科举可以一肩挑? 朱浩再看旁边的唐寅一眼这老家伙的眼神居然全都是羡慕和妒忌? 乖乖。 果然这一车坐着的都不是普通人。 朱浩颔首:“可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这个师娘蕙质兰心一看就是很细心那种人而且出自书香门第有着大家闺秀气质一点都不像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如果将其招到自己的书院当个女先生到时不但可以教导男孩子连朱浩设想中的女学都可以进行。 女子读书看起来没多少用但朱浩的工坊并不需要太过繁重的体力活反而是女孩子心灵手巧更好适应且农村孩子希望走出村子到城里定居和生活既可以早早养家又能教给她们文化知识和生存技能有什么不好? “那我” 公孙夫人看起来马上就想接受这份工作。 朱浩赶忙道:“师娘不是我矫情教习工作并不轻松平时授课和管理孩子需要花费一定时间和精力以你现在的身体恐不能胜任需要等您诞子且调养一段时间身体稍微恢复再履职您看可好?” “这行吧。” 公孙夫人本来迫不及待想要工作来分担家里的压力尤其是丈夫已经铁了心要备考来年乡试很可能家中会面临断绝粮俸的困境。 但朱浩毕竟是“老板”自己生孩子的事也不能说半道中止老板说要等你休完产假后再来上班她只能表示接受。 唐寅笑道:“凤元令夫人真是贤惠。” 公孙衣脸上带着一点自豪居然直接在朱浩和唐寅面前伸手揽住妻子的粗腰无比幸福地说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要脸! 朱浩心里这么想却只是想想而已。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或许公孙衣本身就想当小白脸呢? 只是他以往没有机会现在向老白脸唐寅取经已经深谙一个小白脸应有的素质吃软饭的一百种姿势这就已经开始进阶了。 “对了公孙先生来年乡试你备考如何?” 朱浩顺口问了一句。 你不会还很自信地告诉我你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信心满满能一举中举吧? 公孙衣这次却像是有自知之明遗憾地说道:“依然有很多不足之处需要潜心备考” 小白脸的另一项素质为吃软饭找借口。 突然公孙衣又满含期待望着唐寅:“还需唐先生多多指点。” 唐寅眼中多有感慨叹道:“很遗憾鄙人荒废学业多年怕是力不能支不如你多求教朱浩” 然后马车上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朱浩。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香饽饽(加更) 朱浩差点一鞋底拍到唐寅脸上你还真要脸呢让一个八岁才开蒙一年的孩子教一个生员备考乡试? 你唐寅是怎么突发奇想把这话说出来的? 虽然承认你对我的才能和学识认可但你就没想过这么做让公孙衣能否保留面子? 再便是师娘听了会作何感想? 出乎意料公孙衣居然真的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摊摊手无奈道:“公孙先生我只是个白丁你不会真相信陆先生的话吧?” 公孙衣笑道:“朱浩我早知你的学问如何我也总是跟舍内说你的才学都快比得上当世大儒了所以如果能相助的话请多多赐教。” 朱浩有点无语。 这算是“不耻下问”么? 还是说你公孙衣在有自知之明的前提下具备“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谦卑心态甚至在自家妻子面前也不管不顾说出这种话? 朱浩再观察公孙夫人的反应 完全没反应! 或许公孙夫人觉得连大名鼎鼎的唐寅都认为朱浩可以那应该就可以吧。 不然为何朱浩能在王府中当伴读还能得到那么多人欣赏?自家丈夫未来的前程甚至是以后家里老小的吃饭问题都需要这个少年郎来保证呢? “尽量尽量。” 朱浩在短暂沉默后选择了一种相对敷衍的方式回答。 你要向我求教?那行啊! 除非你拜我当先生否则我只是礼数上敷衍你一下别想让我对你搞什么悉心栽培你又不是我的弟子甚至也不是我的同窗好友我没有义务在保证你们一家人吃饭的同时还要教授你学问那不是我的义务。 快到城门时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公孙衣夫妇俩换乘回自己的马车此时车厢里只剩下朱浩和唐寅。 唐寅见朱浩想要说什么连忙摆手:“别提也别说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 朱浩瞄了老小子一眼这家伙总是“你小子”挂在嘴边好像别人不谙世事但真正不懂事的是你吧? 你不想跟我白费口舌就好像我稀罕跟你说话一样。 “停车我要回家。” 马车进城后走了一段朱浩看了看窗外冲着车夫喊了一声。 马车旋即停下朱浩直接从车辕旁跳下去唐寅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悲凉。 那是一种技不如人的挫败感伴随着一种人生寂寥的荒诞或是一种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朱浩的出现一次次打破唐寅的固有认知这时候的他差点就要对天感慨“既生寅何生浩”他也感觉到自己的人生际遇随着认识朱浩而就此改变。 公孙衣决定苦心钻研科举之道准备参加乡试一举考取举人王府学舍再次恢复唐寅单先生的模式。 八月底九月初生活异常安宁祥和。 不那么平静的则是边关形势。 这天朱祐杬把王府中几名重要属官召集在一块商讨朝廷事务看起来极为慎重。 作为幕僚的唐寅赫然在列而且就站在朱祐杬书桌旁这本是王府长史站的位置属官们只能靠边站。 “袁长史来信说已完成职务交接正在返回安陆途中估计再有个十来天他就将返回王府。” 张佐先把“好消息”告诉在场众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 袁宗皋的回归意味着已经翻篇的王府格局可能会恢复旧貌。 在这半年时间里有过的改变不管好的坏的都会随着袁宗皋重新回到王府而打乱再一次重新洗牌。 唐寅没什么表示。 虽说袁宗皋回来对他身份地位和话语权的影响最为直接但始终他进王府是袁宗皋一手推动即便是为了报答袁宗皋的知遇之恩他也没理由在人前表现出失落和紧张的样子。 “再者朝廷之前造望远镜的二千两纹银已送至安陆派来监督此事的本该是工部主事但咱家见到的却是御用监的李某人此人拿出一张收条让我们签下收一万两纹银的收据才肯将二千两银子转交咱家告诉他已上奏提出收到纹银与御旨中数目不符 “李某人对王府一番威胁咱家派人抄了他的后路他才急忙带人逃离银子已运进王府只是如此一来恐会跟朝中奸佞结怨。” 这是第二个消息。 涉及之前造望远镜款项交接问题。 兴王府提前做出决定不能在朝廷划拨银子一事上吃亏帮江彬、钱宁这些小人背黑锅收到多少就是多少。 张佐讲述的情况有些笼统没有说如何去抄那个“李公公”后路将其吓唬走的但也说明朝中奸佞一边想中饱私囊一边却想把贪墨的罪名往兴王身上安。 兴王府据理力争的结果就是跟朝中宵小结怨。 在场一些王府属官都是胆小怕事之辈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兴王府跟朝中佞臣结怨他们想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刻都觉得兴王府惹了大麻烦。 张佐道:“陆先生不如说说您的看法?” 唐寅正色道:“朝中奸佞横行兴王府需激浊扬清如此才能在朝中清流以及民间赢得好名声不失兴王府维护朝廷公义之本色。” 很多人暗中嗤笑。 你唐寅真是不怕事。 可好像最初跟兴王殿下提出不管不问不作为建议的那人也是你吧?现在却在这里装清高? 朱祐杬道:“本王已派人问过袁长史意见以他之意对王府所为大为赞许认为理当如此不该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做折中和委蛇。朝中奸佞本就视王府为仇敌也不差这一件事。” 本来朝中小人都是皇帝栽培出来的。 他们自然不想让皇位旁落兴王府对兴王府的打压很大程度上正是来自于这些人的挑唆和暗中使绊子本身皇帝对兴王府并没多少兴趣。 典宝正杨秀最看不惯唐寅觉得唐寅抢走本该属于他的风头板着脸道:“兴王还是那句话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 朱祐杬抬手打断杨秀的话意思是此事不许再提。 张佐继续道:“另外兵部公函下发各地说是今年以来鞑靼小王子已派出数万精骑叩边八月中增兵十数万自花马池进犯固原联营七十余里我三边将士皆固守不出鞑靼劫掠城堡、边民屯田等陇州、洮、岷等地皆有所扰。 “另北方有兀良哈等部族协同滋扰马兰谷等地陛下已下旨出兵并命令各地增派兵马、粮草等支援九边各处。 “王府也准备筹备钱粮协同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正德前期鞑靼几乎是每年都要侵犯大明边疆九边皆以固守的态势迎敌敌人来了一概龟缩不出敌人撤了也不追击。 但到了正德中期这种情况开始有了转变鞑靼人犯边的次数明显减少一切便在于正德皇帝朱厚照是个好战分子九边武将要得皇帝青睐就得靠军功所以主将主动出击或者追击的事情时有发生鞑靼寇边每次都会折损大批人手得不偿失之下自然有所收敛。 今年边关形势再次变得危急皇帝肯定要有所动作进行回敬王府调拨钱粮支持唐寅没有任何意见。 他不过是幕僚这种“随份子”的事只要兴王自行决定便可问属下意见更多是走个过场或者是问问应该“随多少礼”的问题。 张佐见没人说话笑着道:“之前王爷已决定为朝廷捐银二千两筹造望远镜但朝廷既然拨款了如今便以这二千两作为军需之用诸位同僚不会有意见吧?” 张佐在督造望远镜一事上贪是贪了点但办事能力还是有的。 “也好。” 杨秀率先表态。 众人俱都点头看起来没多少意见。 张佐道:“既如此那有何事便等袁长史回安陆后再行商议诸位同僚可不能有丝毫懈怠如今朝廷正是多事之秋王府又开罪朝中奸佞只怕有人暗地里对王府不利。” 王府又要向朝廷捐献钱粮物资。 这事跟朱浩没有关系他从望远镜生意上赚到的钱没人让他吐出来。 不过最近朱浩回家后总是感觉一丝异样一些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女人时常进出家门确定他某天回来还会聚集在家门口偷偷瞄上几眼然后纷纷掩口偷笑带着满满的“恶意”离开。 “娘那些都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很眼生。”朱浩皱眉问道。 朱娘摇摇头没对儿子说什么旁边李姨娘开口了:“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总有媒婆喜欢到家里来非要给你说亲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十一二岁姑娘的人家甚至世家大族都有真是活见鬼了!” 朱浩有些奇怪:“是吗?我成香饽饽了?娘准备给我说一门婚事?” 朱娘见实在瞒不过低声解释:“也不知是谁在传扬说是朝廷要选秀女各地都要遴选十岁以上少女往京师以至于城里城外人人自危大户人家纷纷挑选女婿下婚约 “小浩你爹是锦衣卫百户又在王府中读书他们才会留意你但你放宽心娘不会轻易许诺婚事你毋须为此等事分神。” ------题外话------ 第三更到!天子求订阅支持谢谢啦!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竞争和共存 朱娘对待儿子的婚姻大事还是很慎重的不会这么早就给儿子许下婚约。 朱浩如此也就不用太过担心突然多出个“未婚妻”什么的。 婚姻这东西朱浩觉得还是感性一点好就算不能完全恋爱自由至少也不能仓促在幼年时便定下亲事就算小姑娘长得再标致难保长大后不会成为歪瓜裂枣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嘛。 “也不知皇帝老儿怎么想的突然选秀女这不是让有闺女的人家惶惶不安吗?” 李姨娘自己有闺女虽然没到婚配年龄但谁敢保几年后皇帝不会再来这么一出?所以她很担心这种选秀女的事成为常态。 朱浩却知道皇帝多半没下这种命令所谓的选秀女不过是皇帝身边一**佞在捣鬼不知被谁放出一点风声吓得民间赶紧婚配骂名也就落到朱厚照身上了。 但也保不准。 朱厚照在宁王之乱“亲征”时真有过大肆强抢民间女子的恶行这点倒没冤枉了这个胡闹的皇帝先不说其中是否有史家污蔑的成分但朱厚照好色是确定的男色、女色兼收还搞出很多致民怨沸腾之事豹房也确实存在。 或许朱厚照还觉得女人跟了他是一种幸福呢? 当皇帝的强抢民女的时候一定不会认为这是对民间秩序的破坏恐怕更多觉得这是对百姓的恩赐。 “小白没事吧?” 朱浩望着里面正在忙碌准备晚饭的小白。 朱娘道:“问过她家里没给她张罗亲事应该没什么吧。” 这说明一个问题。 民间选秀女真正担心的还是大户人家至于温饱线上挣扎的普通民众则没心情在意那个闺女不去选秀女也吃不饱饭将来为了嫁人还要搭上一笔嫁妆不见得能找到好人家反而是家里的累赘遇到天灾人祸什么的活不活得了两说。 真能选上秀女说不定还能“一步登天”呢。 这就是不同阶级对待相同政策产生的认知偏差对待朝廷政策如此对待其他的人情事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朱浩突然发现自己脑袋瓜不知在想什么。 跑大明来搞哲学研究 吃饱了撑的! 当然明白风土人情还是有必要的就当是研究民风民俗为将来可能的治国安民做理论储备。 王府里。 对于什么皇帝要选秀女之事压根儿没产生一丝一毫波澜。 也可能是王府的消息渠道更为广泛知道这不过是谣言再加上有兴王府撑腰也不怕地方官员敢把在王府供事之人的家眷拉去选秀女。 朱浩上课时仍旧在看书不过这几天他已没前些日子那么入迷。 也是书看得多了发现很多所谓的“珍本”根本用不上说是增加知识储备可问题是大明书籍基本都不是科学著作也不带任何文学色彩可读性近乎于无全是一堆研究四书五经好似教辅一般的东西理学为基础很多都是研究前人在研究什么然后研究前人研究的研究 看上几本或许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悟可看多了就有一种画蛇添足、千篇一律的感觉。 更可甚者很多人对于同一个人同一种学问的研究也会出现大相径庭的情况而且前后的研究也会自相矛盾 总的来说知识的确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但如果阶梯是横着摆的还摆在大路上那我为什么不走路而要走这些碍事的梯子? 朱浩希望看到的是这时代有关科学方面的著作可惜少得可怜。 儒家文化已经把儒家的底裤都给扒光了对别家文化一律排斥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如此一来大明统治阶层全是一群书呆子也就很容易理解了指望一头扎在故纸堆里的书呆子治国只会搞什么权谋斗争对于能让社会进步的事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排斥理由就是跟儒家文化不符。 朱浩有时候会想自己要不要出几本书有关科学的就算一时不为世俗所容至少也为人类进步提供一点向上的阶梯。 再仔细盘算 还是等有了一定社会地位再说吧这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没有任何意义科学知识就在肚子里谁也偷不走能为自己带来经济效益足矣一个八岁孩子想著述立传 吃饱了撑的。 老子还要多活几十年呢除非老天后悔把我带来大明一个雷把我劈死早死早超生。 袁宗皋正在返回安陆的路上。 王府为迎接袁宗皋回归开始做准备可对于王府中读书的几个孩子来说袁宗皋回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袁宗皋回来等于是多了个没事就来学舍盯着的“教导主任”学习的自由度直线下降。 连朱浩都觉得身边多个“火眼金睛”的老狐狸还不如保持现状呢。 要说能从他身上发现秘密 唐寅已被刨除在外! 虽然唐寅的见地和能力不俗但已被他成功收编同样被搞定的还有陆松成功收买的是张佐对他寄予厚望的则是朱祐杬、蒋轮与他无利益纠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是王府其他人 袁宗皋从一开始就对朱浩留在王府读书保留意见此人回来对朱浩没有任何益处。 “朱浩等袁长史回来没事让他考校一下你的学问他是当世名儒又是进士出身见地非凡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本地士子中你的名望将能提升一大截” 唐寅最近已经不给朱浩出题了。 题出多了发现自己是没事找事。 明明朱浩的文章他没资格指点偏偏还要自寻烦恼最后令自己内心挫败感增加为自己添堵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先生”突然就抽手不理那也不符合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高士风范总得为自己找个借口——袁宗皋要回来了你让袁宗皋指点另请高明吧。 朱浩随手把前几日借的书交还:“陆先生问你个事袁长史回来你作何感想?” 唐寅看了看交还过来的书抬起头瞥了朱浩一眼又低下头仔细端详书的封面确定是前几天借的那几本基本可以确定朱浩的学习热情正在大幅度消退不然的话为何这几天借书不勤快了呢? “袁长史对我有知遇之恩你小子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唐寅大概感受到朱浩能猜透自己心理所以先警告一下。 就算你小子知道袁宗皋归来会让我在王府的地位降低我不太支持他重归王府长史的位置但你也不能公然说出来尊师重道的传统了解一下? 或是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朱浩苦笑着摇头:“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歪心思?我问你作何感想就是动歪心思了?” 唐寅学聪明了不跟朱浩争。 你爱说啥说啥。 斗心眼斗不过你小子我还不能装糊涂了? 朱浩凑近道:“陆先生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对外宣扬!” 唐寅皱眉:“说!” “是这样的我觉得袁长史其实并不想回兴王府这次纯粹是被兴王给逼回来的人家在江西当官好好的官阶足足比在兴王府时高几级却只做了半年官屁股下的官椅都还没坐热呢”朱浩侃侃而谈。 “呃啊?” 唐寅本以为朱浩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听了这好似扯闲篇一般的话不由愣住了。 你小子跟我说这个? 我管他袁宗皋想不想回来呢! 你这是拿我开涮? 朱浩道:“所以啊只要陆先生能在袁长史回来后处处表现得强势一些显得王府离开袁长史辅佐照样可以灵活运转大小事务皆可处置妥当那兴王自然会把信任落到陆先生身上袁长史也能放心回去当他的大官。” 唐寅听到后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语重心长道:“朱浩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他的意思是我刚才说了别动歪心思你怎么不听招呼! 朱浩扁扁嘴:“要不是陆先生提醒我我还不说呢!陆先生在王府中能挑起大梁对我是好事对兴王府也是好事对袁长史更是好事为什么到陆先生嘴里却好像是我说错话了呢? “难道非要在袁长史回来后你处处表现出唯命是从、怯弱无能的样子让袁长史放心不下就算对得起袁长史的知遇之恩了?” “这” 唐寅以往是不喜欢听别人冲着自己长篇大论尤其眼前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讲道理完全可以左耳进右耳出。 但见惯了朱浩的“睿智”他自然要琢磨一下对方言语中蕴含的道理。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又好像 “朱浩你不是想鼓励我让我跟袁长史对立做一些相互竞争、无法共存之事吧?”唐寅琢磨出一点味道来。 朱浩笑道:“尽量表现出你的能力就不能共存?袁长史在王府日久对王府一应事务了若指掌所以兴王才会对他信任有加陆先生之前是表现出一定能力可还有不足之处。 “若是陆先生以后再有什么事多跟我商议听听我的意见那兴王大概会觉得袁长史可以放心回去当官吧?”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更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师徒同心 唐寅到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 朱浩说的“肺腑之言”看似给出了一个几方共赢的方案全都是为兴王府着想其实就是想拿他当枪使帮他出谋划策把袁宗皋给挤兑走防止袁宗皋的回归影响到朱浩的利益。 “陆先生别急着拒绝别说什么卧龙、凤雏可以共存我只相信各取所需袁长史在王府多年已不像是朝廷官员更像是兴王家臣他未来要谋求发展或是为子孙后代带来荫蔽就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王府必须要分散投资请恕我家里是做买卖的喜欢算一点小账。话粗理不粗这也是为陆先生在王府能长久做准备。 “陆先生跟袁长史的境遇毕竟不同陆先生离开王府后还有何处可以容身?” 朱浩的话说完唐寅本来要指责朱浩工于心计的小伎俩但仔细思索不由沉默下来。 想想也是。 人家袁宗皋不在王府里当长史照样可以当江西按察使甚至可以回朝当别的大官毕竟人家是进士出身还有兴王在背后为其筹谋根本不缺官位。 而他唐寅呢? 举人出身自断仕途如今还被宁王府追杀除了留在兴王府还能去别的地方? 朱浩还完书将走之际留下最后一番话:“也不是说袁长史回来后跟陆先生会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但对兴王而言陆先生只不过是世子身边的教习王府大小事情不必再求教先生。想想隋教习再想想公孙先生王府对于教习的要求可不单单是要有名气啊。” 又是在警告唐寅。 兴王府对幕僚是讲情面的但对教习并不讲情人家要的是能栽培世子茁壮成长的牛逼人物不行就换在隋公言和公孙凤元身上已体现过两次。 你唐寅不会以为当上王府教习就是端上铁饭碗了吧? 而且你能否留在王府当教习不是袁宗皋一句话的事? 等袁宗皋回来后发现你唐寅有越俎代庖鹊巢鸠占的嫌疑就算气量再大会不会背地里给你穿小鞋? 文人表面上都是气节高古的义气之士但背地里如何谁又知道? 儒生尤其是那些算谋出身的老儒生简直蔫坏。 你不想着跟人竞争没有危机意识还指责我这样为你指明潜在风险之人你才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朱浩善意提醒但回头仔细观察发现唐寅并没太当回事。 唐寅这人朱浩算是看出来了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他鼓励唐寅跟人竞争有点困难说到底是因为唐大才子没有那种“你死我活”的锐利不像一把刀子更像是一根茅草风往哪儿吹人往哪儿倒。 但朱浩也发现经过他提醒唐寅的精气神好像有一些改变眼神中有了一丝锋芒虽然行事还是照样懒散。 两天后唐寅主动来找朱浩。 “刚得到消息说是袁长史回安陆途中给兴王来信指点了世子课业并对我的教学做了一番指导再便是跟兴王提出要在湖广范围内再为世子挑选两名教习若是实在选不出就上奏朝廷委派。” 唐寅这下总算相信朱浩的话。 本来唐寅还觉得朱浩危言耸听堂堂王府长史当初还是袁宗皋推举他进王府当教习怎么也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吧? 但现在袁宗皋人还没回安陆呢就以公孙衣离开王府世子已成长需要多方面教导又以分担唐寅压力为由对兴王提请多找几个教习虽然符合朱祐杬的预期但对唐寅打压之意明显。 如果不是袁宗皋提议王府已有唐寅这个名师兴王怎么也落不下脸面再找人来跟唐寅竞争。 公孙衣之所以能几次三番进王府当教习主要是因为他是老人王府对其知根知底再加上唐寅对公孙衣并无排斥。 但贸然找外人等于是告诉唐寅王府对你的教学质量还有不满之处或是对你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教学方式不认可。 现在由袁宗皋把话说出来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了举荐唐寅进王府之人建议王府多找几个教习不过分吧? 朱浩笑了笑没来由地问上一句:“陆先生你知道原来那位隋教习每月束脩是多少?” 唐寅一怔。 虽然对文人来说不管是求学、做官还是为他人做幕僚处处离不开钱平日却耻于谈钱尤其是在王府这样的地方。 “我回答你吧三两银子一个月若是加上逢年过节的礼以及平时送的米面等估计一年下来能拿到四十两银子的样子。”朱浩笑着说道。 唐寅大吃一惊:“你你是从何得知?” 朱浩道:“这些都是郡主告诉我的而公孙先生在王府每个月的束脩为八钱一年下来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收入可能只有十两银子。这对一个生员来说已经不少。陆先生不用我说为什么跟你提这件事吧?” 唐寅面色更不好看了。 唐寅在王府每月束修近十两银子等于是三个隋公言或是十几个公孙衣 王府雇佣他的成本明显有些偏高了。 虽然兴王府给他的不如宁王府给得多但问题是兴王府从来不指望利用唐寅的名气来谋求什么利益甚至还在帮唐寅遮掩他在王府这件事等于是好心为他提供了个容身之所本身王府收留他还要承担一定风险。 你一个惹祸精能给兴王府带来潜在风险之人一个月收这么多钱当然要提供出等价的服务才可如果你的水平跟隋公言一个档次 王府要你干嘛? 之前袁宗皋不在这钱花也就花了可问题是袁宗皋回来后你唐寅在王府中的地位便尴尬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唐寅终于想明白了。 朱浩这小子提醒及时是该未雨绸缪如果等袁宗皋回到王府全力对付自己时再出招只怕离自己无家可归也就为期不远了。 朱浩没想到唐寅这么快就上道笑着道:“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但第一步要做的以退为进这不用我来教你吧?” 唐寅一怔随即不解地问道:“你是让我请辞?但王府应该会挽留吧?” “挽留是一回事但要看是否出自真心。” 朱浩笑嘻嘻说道口气像是天真孩童但说的事却是成年人世界里的尔虞我诈。 “陆先生在王府中地位是否稳固之前是看兴王的信任未来恐怕就要看世子对你的态度如何了如果陆先生平时在课堂上还是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刻板的印象出现在世子面前你觉得世子会极力挽留你吗?” 唐寅琢磨一下。 有道理。 朱祐杬之前对我信任有加是建立在他没人可用的基础上不是我吹牛王府中人除了袁宗皋和张佐外其余都是草包还真没法跟我的智计相比更因我身边还有朱浩这个智囊帮我出的谋略完全可以跟袁宗皋和张佐匹敌能让兴王折服。 但若是袁宗皋回来兴王的信任必然转移回袁宗皋身上。 那时我在王府中的定位就是普通的教习我能否留在王府主要看世子的课业进度如何以及世子对我的依恋程度在选教习这件事上随着世子年龄成长他的意见已开始拥有决定性的力量。 退一步说即便我主动或是被迫离开王府以后兴王府能否给我带来恩惠也要看世子对我的眷恋情况如何。 如果世子真当了皇帝而他心中又没太把我唐寅当回事那我在王府当教习也不能给我带来实质性的恩惠但若是世子对我很信任和依恋即便我走了将来他能当皇帝哪怕我死了我的后人或族人也能得到实际利益。 “你小子” 唐寅想明白这一层发现朱浩的布局非同一般。 朱浩道:“所以未来陆先生要如何跟世子打成一片让世子觉得陆先生不可或缺就看陆先生自己选择了。” 唐寅皱眉:“朱浩我进王府可是被隆重请进来的怎么听你的说法好像我在这里承了王府多大的情一样我唐某人需要摆出如此低的姿态吗?” 朱浩笑呵呵道:“陆先生做人讲气节是对的但也要分场合如果陆先生气节真的很高估计这会儿还在南昌大街上装疯子呢!” 唐寅很无语。 为了逃离宁王府装疯卖傻南湖裸奔、当街撒尿的事都做过还有什么颜面可讲? “好这次听你的!” 唐寅下定决心。 朱浩笑道:“对了这几天我不太能帮到你我祖父马上要过大寿家里为此正在筹谋趁着袁长史还有几天才能回安陆我得把注意力放到家里边陆先生你要加油哦!” “加油?” 唐寅不太明白这新鲜名词。 “哦就是努力的意思这就好比车辙子跑不动了加点油进去润滑一下努力的同时也一定要懂得变通。” 朱浩还在笑不过这次唐寅却觉得朱浩的笑容顺眼多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贺寿(加更) 朱明善马上要过六十大寿。 在朱家失势的大环境下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对于朱娘来说却是个很让她捉急的事情毕竟她刚从朱家分家出来此时她的态度将会决定朱浩在家族中的地位就算她很不想跟朱家人联系但为了世俗之见她也不得不筹备。 “小浩那天你就留在王府我会跟你祖父和祖母说你最近忙于功课出不来没法亲自前去祝寿请他们谅解。” 以往朱娘尽可能避免回朱家免得被扣下当人质。 这次她是避无可避。 朱浩安慰道:“娘就算是鸿门宴你也能顺利出来的。” 李姨娘问道:“啥叫鸿门宴?” 朱浩简要介绍了一下历史上楚汉相争刘邦赴项羽之邀最后成功逃离项营的故事然后道:“以史为鉴就算是很危险的宴会但只要小心谨慎依然可以顺利逃脱。我会跟王府说说看看后天能不能请假跟你一块儿去。” “你也要去?” 朱娘不理解。 朱浩道:“就算我去的话也不会单独去而是请王府派人跟我同去娘总不会认为朱家敢为难兴王府的人吧?” 朱娘不由想到之前陆松陪着朱浩归家把朱万简和刘管家赶走那次的确只要兴王府的人在朱家的人就不敢造次。 “别勉强人家兴王府怎会理会咱的家事呢?”朱娘不觉得拿拜寿为由打扰兴王府是什么好事。 朱浩回到王府直接去找陆松商量。 陆松道:“朱老千户六十大寿的确是一件大事不如这样吧我去跟张奉正说说再由张奉正提请一下你没对你先生提及吗?” 他的意思是说这种事你可以向唐寅讨教一下对策。 朱浩笑道:“最近陆先生忙着备课我不想过多打扰他。” 其实是准备对付袁宗皋。 “嗯。” 陆松随即去通报当天下午张佐便与陆松一起来见朱浩顺便带来朱祐杬的意思。 张佐笑道:“朱家在安陆多年对王府来说不是什么外人时值老千户大寿王府没道理不送上一份寿礼明日就让陆典仗陪你同去顺带带上王府的侍卫帮你撑撑场面。” 显然这种事不是张佐能做主的既然兴王做出决定派人陪朱浩回朱家朱浩心里便有底了。 朱家再放肆也不能当着王府的人面前为难一家子孤儿寡妇吧? 张佐把意思传达到后便离开。 而陆松则成为具体执行人。 陆松明显有些打怵他怕被同去贺寿的朱万宏要挟。 “陆典仗以我所知到现在我大伯都还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朱家不知他已回安陆他既然藏着掖着明日不回去拜寿也未可知。” 朱浩对此有那么几分自信。 若朱万宏真是个大孝子回到安陆后不至于有家不归这次回来后更是藏得严严实实家族都不知他的去向若他来日想回去拜寿早几日便会露面到现在还没现身说明他不想回。 “希望如此吧。” 陆松的疑虑并没有因为朱浩的安慰而打消。 翌日下午。 朱浩早早从课堂离开。 陆松已在外面等候。 唐寅送朱浩出学舍提醒道:“你要是有麻烦的话我会帮你跟兴王说让兴王派人把你接回来。” 朱浩笑着连连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唐寅没多说什么也不打算送个什么礼物给朱明善本就素不相识朱家还是锦衣卫世家结交厂卫在士林乃是大忌唐寅没必要难为自己。 朱浩跟陆松出了王府西门已有侍卫备好马车前后三辆。 前面那两辆马车坐人后面一辆马车则拉着王府赠送的寿礼。 两口箱子看起来很大但从侍卫搬抬时不怎么费劲判断不是金银等物说明王府也只是好面子更多是摆出个礼重有加的形式。 马车先回了一趟家朱浩进门问过李姨娘才知道母亲上午未时刚过就走了。 “浩少爷实在不行你还是别去了。”李姨娘非常担心。 朱浩笑道:“王府陆典仗就在外面等着呢他跟我一起代表兴王向祖父送贺礼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朱浩还是心存疑虑。 朱家人不能用常理来揣度有时候像是书香门第会跟你讲理有时又像是粗鄙武夫之家行事不择手段讲究胜者为王。 鬼才知道老太太今天会怎么出招。 从之前老太太一直都对三房不闻不问的态度判断很可能是在憋大招就在等老爷子过大寿这一天一起算总账呢。 一行九人出城。 除了朱浩和陆松外还有三名车夫和四名负责抬箱子的侍卫。 王府肯定不会调遣太多安保人员来给朱家送礼找几个人陪同已算是很给朱浩面子。 到了地方只见朱家庄子门前马车排成了长龙城中富户和士绅前来贺寿的人不少只是没见官府的车驾也不知是没来还是说只派人来简单恭贺后便离开。 “你们是?” 门子见到三辆车轴宽大的马车前来自然要迎上前问询一下。 朱浩从马车上跳下门子仔细瞅了几眼居然不认识。 陆松上前道:“兴王府陪同朱家三房朱少爷前来送贺寿劳烦进去通禀一声。” 门子一听来头不小赶紧入内通传。 不多时朱万简带着刘管家迎了出来。 如今朱明善卧榻不起老太太当家但名义上的主事人却是朱万简这次大寿迎客之事也由他负责。 “我当谁呢小浩子你真敢来啊。又带了王府侍卫你小子可真有能耐每次出行都让王府的人随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王府世子呢。” 朱万简一上来就阴阳怪气丝毫不避讳王府侍卫就在旁边。 刘管家急忙上前行礼:“几位贵客里边请。” 陆松本来要掏拜帖但见对方这架势也就免了。 懒得搭理朱万简陆松拉着朱浩的胳膊带着四名侍卫抬着箱子进入庄子大门只留了三名车夫在外候着。 朱家大宅很热闹。 流水席上午就开始了不但本地士绅和朱家旁支前来贺寿佃户和四邻八舍也都来了只是他们的席位安排在外面的巷道以及前院并没有进内院内院席位都是为有一定身份和地位且送的贺礼比较上档次的人而准备。 如果只是来混吃混喝庄子巷道的席位管够。 很多佃户家的孩子一早就跟着大人过来吃席毕竟这种吃白食的机会一甲子一回有没有下次另说。 朱浩进了前院就见朱娘坐在靠近内门的席位上。 朱家虽然没有禁锢朱娘但也没给好脸色瞧即便朱娘来时备了厚礼还代表了朱家三房居然连内院都没让进足见这个家对三房人有多刻薄了。 “娘!” 朱浩老远就向朱娘打招呼。 跟朱娘同桌的都是朱府管事、城里店铺掌柜以及庄头的夫人或是周边里正妻女什么的算有点头脸的人物。 朱娘坐在那儿身前筷子都没动只等宴席结束便走人免得受人折辱。 旁边大婶还在跟她叭叭叭唠叨着朱娘正有些不耐烦突然听到儿子的声音先是一惊抬起头来看到儿子是在陆松和王府侍卫陪伴下到来这才稍微放下心。 “小浩” 朱娘起身相迎。 旁边大婶眼前一亮:“我说朱娘你生得好儿子啊一看就聪明伶俐将来准有出息我八婶看人很准的。” 陆松近前行礼:“朱夫人。” 王府一帮侍卫眼中作为朱浩的母亲朱娘确实当得起“夫人”的尊称旁边那些阿婆阿婶却在窃笑。 朱家是个论资排辈之所连内院都进不去的女人算什么夫人? 朱浩瞪着旁边的朱万简:“二伯这是什么意思?我娘带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前来贺寿你就让她坐在外面?这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说话的声音很大周围人都清楚听到。 很多人顾不上吃席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朱万简本来一天下来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听到这话大感意外。 这小子居然敢跟我叫板? 谁给你的勇气? “嘿你小子” 朱万简差点儿就要行使长辈的权力当众教训一下这个没爹的侄子。 刘管家赶紧拉住眼看就要失控的朱万简。 刘管家脑袋瓜很好使看出朱浩故意大声声讨说明朱家人做事不讲规矩在舆论上占据主动也有把朱万简逼到原形毕露达到败坏朱家名声的目的若是朱万简借着酒劲儿在寿宴上闹上一闹的话麻烦就大了。 “朱少爷请见谅这一切都出自老夫人安排;再者说了就算您和三夫人是本家人但不管怎么说已经分家单过分家自有分家的规矩。您有何不满的话只管跟老夫人提及。” 刘管家的话算是在舆论面前扳回一城。 随后他很怕外面这些不谙真相容易被人挑唆的街坊、佃户什么的被朱浩带动情绪急忙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陆典仗入内贺寿。” “我娘也要一起去!” 朱浩据理力争。 刘管家道:“三夫人请便。”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寿星公 朱娘有了儿子撑腰顿时感觉有了底气可以挺直腰杆跟在儿子身后与陆松等人一同进到正院。 正院摆着十几张桌子。 人没有外面多但也不少不像外边那样喧哗。 很多士绅来参加寿宴听说兴王府派人来府上送礼都从座位上站起来瞧热闹。 朱明善作为寿星公大概中午时曾亲自出来见过客人随后就回到里屋榻上休息听说兴王府来人他坐在一个简易的滑竿上被人抬了出来浑身颤抖着望向来访宾客朱嘉氏立在丈夫身旁一身华服带着几分雍容气度显得她才是一家之主。 “老太公王爷派人来给您送贺礼啦!” 正屋主桌上一个八十来岁老态龙钟的老人笑着对朱明善说道。 这也是本地贺寿的习俗要找个善长任翁坐在主桌相当于是对老人的一种尊敬同时也是祝愿寿星公可以长命百岁。 但这时代要找个一百岁上下的老寿星可不容易所以八十岁上下的老人也很受欢迎。 “呼呼” 朱明善的滑竿放到了地上看他的模样好像在笑笑容却颇不自然。 朱浩远远地看了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祖父说起来倒是个慈祥的老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看他的时候柔和中带着亲切一点都不像他旁边站着的朱嘉氏那般横眉冷对杀气腾腾。 陆松让人把箱子放下走过去抱拳行礼:“卑职兴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拜见朱老千户特地奉兴王之命前来送上贺寿礼物礼单请查收。” 没有太多祝福的话一切都公事公办。 礼单交给代主迎客的刘管家刘管家正准备交给朱明善朱明善只是笑笑手指稍微一动意思是交到侍立一旁的朱嘉氏便可。 朱嘉氏也没收最后被朱万简拿走。 随后朱明善的目光落在朱娘和朱浩母子身上。 朱娘带着儿子过去欠身行礼:“儿媳见过太公祝太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浩快给您祖父磕头。” 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老头子磕头朱浩觉得很吃亏。 但又躲不过。 正犹豫间只听朱嘉氏冷冷道:“都已经分家了不必拘泥礼节快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朱浩正好不下跪听到这话虽知朱嘉氏已不把他们母子当一家人心中气愤但也间接为他解围了。 “学业王府” 就在所有人以为兴王府来人送礼这么大阵仗要以这种重抬轻放的方式结束时老爷子居然开口说话了。 看得出老爷子说这话时非常吃力。 只是蹦出四个字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此话一出连滑竿边的朱嘉氏和朱万简等人都很意外。 自从朱明善坠马、半身不遂后说话的次数很少居然会对与家族关系不睦的朱娘母子提及学业? 朱娘赶紧道:“太公小浩他爹为国尽忠他现在正在兴王府读书先生称赞他才学兼备前途可期您老不用担心。先生还让他来年参加县试争取早日光耀门楣。” “哈哈哈哈” 本来朱娘想好好表现一下儿子的卓异不凡说点扬眉吐气的话可话刚出口周围哄笑声一片。 朱嘉氏先前还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听到此话不由轻蔑一笑:“老三家的做人做事要量力而行你儿子开蒙才一年多来年便要参加县试你是想给我朱家丢人吗?” 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有的还以为朱浩是什么神童自小读书识字如今已有所成就可听到朱嘉氏解释才知道这件事有多荒唐可笑。 一个到现在才读了一年多书的孩子居然说要参加来年县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好” 朱明善却突然开口说话。 这两声“好”瞬间便把周围哄笑声压了下去。 说完朱明善还招招手意思是让朱浩近前到他身前。 朱浩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来到朱明善身边朱明善缓缓抬起自己瘦削的右手想要抓住什么朱浩见状只能主动把自己的手送过去。 “好好” 朱明善眼神中满是柔和此时他已经看出来了朱浩母子正被朱家打压老爷子从未对几个儿子有什么厚此薄彼的偏见自然也是真心把朱浩当成疼爱的孙子。 仅这一点就让朱浩内心有不小触动。 甚至产生一种跟眼前坠马卧榻又因长期卧榻而有血栓情况出现的老人之间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难道朱明善现在很支持妻子霸道掌家的作派? 恐怕老爷子卧榻后才发现妻子有多强势想要改变却无能为力正如历史上唐高宗李治末期发现妻子武则天的野心想要废后已不可能。 朱嘉氏看到这一幕双目迸火侧过脑袋瞪了四儿子朱万泉一眼这种场合她不方便说话需要有人出来浇一盆冷水而指望粗鲁莽撞的朱万简显然不合适最好是由有一定头脑的朱万泉出面。 朱万泉见到母亲眼色顿时明白自己的“使命”但以他随和的性格完全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朱万泉想了想低下身子凑到朱明善耳边道:“父亲大人朱浩是三哥独子机巧过人但他开蒙时日很短让他去参加科举恐怕为时尚早不该如此揠苗助长才对。” 朱明善眼睛里只有孙子居然对朱万泉的话充耳不闻。 一旁主桌坐着的长孙朱彦龄不屑一顾:“小小年纪就敢觊觎科举真是不自量力。” 换作别人根本就没资格这么说但朱彦龄却不同。 虽然他平时放荡不羁但在朱家也算是“读书人”十三岁时就考过县试十五岁过府试当然到现在也只是个童生院试对他来说太过艰难这几年他的荒唐也是从他过府试后院试屡试不第跟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开始的。 朱家科举的“双保险”之一朱彦龄没落现在朱家对于科举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已是生员的朱万泉身上。 陆松见周围的人对朱浩出言不善心中气愤不过主动替朱浩说话:“朱老千户您老放心令孙在王府中学业进步很快来年参加县试也是得到兴王殿下欣赏和首肯兴王有言若是他能考中生员未来会送他到国子学读书以成就他的功名。” “啊!” 陆松的话说出口在场的人都听呆了。 这是怎样的家族? 为什么朱浩参加科举朱家的人除了一个不能说话的寿星公其余的人那么大反应甚至泼冷水嘲笑? 反而是兴王府这样的外人却对这个孩子信心满满? 说是朱家的孙子可为何之前贺寿的时候没见他现身? 难道说爹早丧连寿宴都不来吗?还是说被安排在别处连进正院的资格都没有?难道是庶出的? “好好” 朱明善没法表达太多意思这两个字已清楚表明他的态度。 他觉得兴王府支持孙子去考科举必有因由学业方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赞同孙子去闯一闯哪怕其年岁看起来不像是能谋求功名的样子。 “抬老太公进去!” 朱嘉氏终于发话。 她不能把家族的矛盾展现在外人眼前趁着现在矛盾没有公开激化直接把老爷子抬进去就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当朱明善被下人抬起来滑竿往里屋走时朱浩分明发现老爷子努力转过头想多看他几眼。 朱浩瞬间明白过来朱家并不是不明是非一直以来朱家对他们母子的打压并不是来自祖父朱明善。 想想自己父亲死后母亲可以顺利继承亡父的遗产便说明当时朱家对于三房的家业并没有觊觎。 随后的争产和一系列肮脏的针对手段全在于朱明善卧榻、改由朱嘉氏当家 坏了! 朱浩心想只怕自己那便宜老爹不是朱嘉氏亲生的。 不然为何夫妻俩对同一个儿子的态度反差会这么大? 老太太虽然强势但对大伯、二伯和四叔好像都挺好的为何单单针对三房如此刻薄?又或者单纯是吃绝户? 问题是我这房没绝啊! 我不是朱家孙子还是怎么着? 同样是孙子我跟酒桌上混吃等死的长房长孙朱彦龄相比为何差距这么大? 其中必有隐情! “酒宴继续不相干人等可以退下了!”朱嘉氏等老爷子身影消失在门后又一次发话这次态度比之前决绝多了。 陆松听明白了自己好像也是不受欢迎人等。 陆松望着绷着嘴唇、差点儿就要哭出来的朱娘问道:“朱三夫人您?” 朱娘行礼:“娘小浩已来祝过寿儿媳也该退下了娘请多保重。” “送他们走吧!” 朱嘉氏对一边的刘管家吩咐。 刘管家会意点头带着朱浩母子以及陆松等兴王府侍卫往院外走。 正院客人炸开了锅纷纷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人说明情况:“朱家三房男人死了儿媳带着儿子跟家族闹分家并如愿以偿早该料到会有今日这待遇才是。” 心向着朱家的人似乎并不认同朱娘母子。 现实便是这么残酷。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聪明 朱娘顺利带着儿子离开。 这次她回来最怕自己被扣为人质朱家以此要挟朱浩做什么危害大义之事。 但现在朱家除了在寿宴上有所为难老爷子却表现出对朱浩寄予厚望的样子怎么看此行都值得让她感觉 人间自有真情在! “夫人” 于三带了两人在庄子侧门外的马车前候着见朱浩和陆松从这个门出来不由赶紧迎上前。 朱娘点头不想在朱家门口乱说话。 正要上马车后面传来声音:“三嫂请留步。” 追出来的居然是朱万泉。 陆松打量朱浩一眼想试着从朱浩嘴里打听朱万泉追出来的目的朱浩笑着对陆松道:“陆典仗你先去正门那边把马车叫过来我和我娘与四叔说上两句便跟你一起回王府。” “嗯。” 陆松知道这是人家家事就算可能涉及王府想旁听一下可问题是你站在那儿人家也不会说啊。 不如先去做正事稍后朱浩或许会跟自己明言。 陆松带着人离开于三等人也都自觉地赶着马车走出一段路程。 朱万泉见状来到朱娘母子跟前“三嫂是这样的娘有话让我转告。” 朱万泉一脸为难的样子显然朱家对三房的态度他这个本家弟弟并不是很赞同但恪于孝道他又不得不说。 朱娘道:“但说无妨。” 朱万泉看了朱浩一眼:“娘的意思是王府支持侄儿考科举乃是想让他离开并不是因为侄儿学问有多好而是早点把小浩给打发了娘的意思既然侄儿留在王府有机会为朱家做事就不能轻易离开。” 朱娘咬着下唇:“可吾儿明年参加县试乃是兴王亲自定下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回绝呢?” “争取吧。” 朱万泉往远处正往这边赶车过来的陆松一行看了一眼低声道“实在不行试着想办法找人替换侄儿在王府中的伴读位置若三嫂诚心为侄儿好的话不如有时间回庄子来跟娘从长计议。” “嗯。” 朱娘点点头未予置评。 朱万泉笑着拱拱手转身回侧门去了。 “娘你不会真相信四叔的话吧?” 朱浩见朱娘有些失神小声问道。 朱娘低声道:“娘可没那么傻都分家单过了你祖母明确说你没法承袭你爹的锦衣卫百户职位娘为什么还要对朱家言听计从。” 朱浩差点儿就要向老娘竖大拇指。 总算开窍了。 一个妇道人家大风大浪中经历那么多事后算是彻底看清楚形势。 朱家再想用威逼利诱或晓以大义等方式欺骗一向踏实本分的朱娘都不会再相信更何况她身边还有朱浩这个对大小事情均洞若观火的军师? “对了娘我看祖父的身体不太好我的想法是回去给祖父做个轮椅让他平时可以自由出来活动一下有助于他身体恢复。” 朱浩突然提出一个想*******椅是什么?” 朱娘一脸迷惑。 朱浩笑道:“就是一种靠手就能走路的东西平时也是坐着但相比躺在滑竿上自由度大许多就像装了车轮的椅子等我做出来娘就知道了。娘我要跟陆典仗回王府了你记得别再被朱家人蒙蔽就行我先走了。” 朱娘看到陆松一行正在前面官道旁等候准备护送自己儿子回城说明王府对朱浩的安全非常关心。 这次不单纯是来送礼更是要保护他们母子平安离开朱家。 原本是一家人的朱家却对母子俩安全有着巨大威胁本该是敌人的兴王府却处处维护他们母子的利益 连一向认为忠孝大过天的朱娘都能感觉出其中蕴含的善恶对错心中更加坚定了让儿子在王府中好好读书的想法一切听从王府安排便可。 朱浩斜躺在马车车厢里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陆松则坐在车夫旁二人间本来隔着一道车帘但此时帘子已经卷了起来可以直接对话。 陆松问道:“朱浩你四叔跟你们说了什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回去后要如实汇报的。 朱浩叹了口气:“我四叔带来祖母的吩咐说是王府鼓励我来年参加科举完全是不想我继续留在王府随便找个借口把我打发了!”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 一句话没说完陆松顿住了或许是考虑到朱家怎么说也是朱浩的家族在孩子面前这么指责不太好。 但他说不说后半句朱浩都能听懂。 “他们还想让我娘回庄子跟他们商议什么对策但我娘说了我们都已经分家单过了我连我爹的锦衣卫百户职位都不继承有什么理由继续听从朱家的摆布?再说了我的目标是考科举而不是顶着军户的名头当一辈子粗鄙武夫以我这小身板我也没办法从军啊。” 朱浩泰然自若说道。 陆松回头瞪了朱浩一眼他就是军户出身当然不会觉得武夫有什么不好。 可仔细想想朱浩话中的道理这年头能通过科举当文官有谁稀罕做军户?社会地位低下就不说了干的还都是辛苦活而且一代传一代没法逃脱。 就说他陆松明明在兴王府任职有着大好的前程却因为自己世袭锦衣卫的身份被人先后要挟苦不堪言。 “你大伯没回来我倒是没想到。” 陆松突然又说了一句。 朱浩笑道:“我大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他整日瞎琢磨什么陆典仗你不必把他当成心腹大敌他手下没人做不成大事。” 陆松闻言又不由回头打量朱浩。 换作以前他听到类似的言辞只会觉得朱浩是在替朱家开脱。 现在他却知道朱浩没理由帮朱家人说话那只能说明朱浩真觉得朱万宏不会对兴王府造成太大威胁。 “可他毕竟之前曾有过谋害兴王府的举动” 陆松对此耿耿于怀。 如果朱万宏早一步从林百户那儿得知他陆松锦衣卫密探的身份或许当时就利用他做一些加害兴王父子之事如果之前组织策划攻击兴王府都不算敌人那怎样才算? 朱浩一脸高深莫测:“陆典仗怎知锦衣卫行动前泄露出的风声不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以他如今在城里藏匿的本事你觉得若他真有心要跟兴王府为敌会在上次行动中露出那么多破绽?简直可以称得上错漏百出!” 陆松一想是啊。 朱万宏这次在安陆州城要不是其主动露面王府的情报系统压根儿就调查不到丝毫讯息而人家居然能好端端行走在教坊司、酒肆等地简直匪夷所思。 而上次 虽说那次的人多了点容易泄露风声但办事的水准 简直对不起锦衣卫的名头。 上次就像是朱万宏故意露出破绽等着陆松去抓现行一样让王府提高警惕然后王府加强戒备后锦衣卫什么事都没做就撤走了 走了? 对了就那么无声无息走了! 那一次王府真没做多少事你说王府加强戒备起到了麻痹敌人的效果可敌人在发现不能成事后真那么轻易就放弃挣扎? 陆松道:“你是说你大伯跟朱家立场不同?” 朱浩笑着摇头:“朱家能有什么立场?先皇时被派到安陆在此定居二十来年得到的会比失去的多? “我大伯更是被朝廷抓去当了几年人质你说锦衣卫指派朱家做事就算了还需质子作何?不就是为了敲诈勒索朱家? “朱家在安陆把功劳立到天上去也就那么回事或许只有我祖母才会觉得能靠为朝廷立功返回京师重振朱家门楣。” 陆松点点头:“我觉得你祖父朱老千户他好像是个明白人。” 朱浩好奇地望向陆松。 我爷爷连站都站不起来话都也不连贯只靠几个眼神你就能察觉他是个“明白人”? 我看大聪明是你陆松啊。 如果我祖父真是这么个简单到让人一眼就看透那他这个锦衣卫千户当得也太窝囊了你不知道有可能他是在演戏么? 连我这个受到他“恩宠”的孙子都不敢对他的行为下定论呢! “朱浩你在王府中好好读书我觉得以后振兴朱家门楣之事恐怕得由你来完成。” 陆松突然就对朱浩寄予厚望“即便兴王府未来不能出真龙至少你也能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兴王府可在背后助你一臂之力。” 朱浩笑了笑有想法却不说。 指望科举一举成名天下知毕竟是一条充满荆棘之路不是你有才华或是文章写得好就能在科举中无往而不利。 考官的主观臆断非常重要。 考官水平参次不齐加上朱浩军户出身年岁又小很多不利因素! 再加上他桀骜不驯有着改变时代的小心思会让他在文章中自然而然带有一种野心或许在唐寅这样开明的人看来这是优势但在科举中有可能会成为朱浩最大的软肋。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问计(加更) 朱浩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本要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一下他就要伏案写戏文为接下来入冬前一段冬闲时间准备赚钱营生。 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秋忙过后紧接着就是漫长而无趣的冬天这个时候人们虽然可以走出家门奈何天寒地冻作物停止生长北方冰雪覆盖更是不良于行大部分人都只能闲着连汉江边的力夫数量都直线下降 冬闲时节却是娱乐业的春天人们无所事事听书看戏也就成为主要的消遣。 当天京泓没有留在王府。 朱浩现在是走读生京泓其实也一样作为官家公子来回都有马车接送基本上十天一个放假周期如今能在王府住个一两天都算好的。 “咳咳” 院子里传来咳嗽声。 朱浩听出是唐寅的声音连忙出屋迎接本以为唐寅是来关心他出城给祖父祝寿时的情况等见了面才发现唐寅面色有点不太好看。 进到寝室戴着眼镜的唐寅四下瞅了瞅在朱浩看来有点后世知识分子的模样随即唐寅一屁股坐到了京泓的睡榻上。 “刚有消息传来说是袁长史车驾已过京山县明日赶上一天路天黑前就能抵达安陆州城。” 唐寅看起来只是讲述袁宗皋的情况变相却是在跟朱浩说“正事”。 朱浩笑道:“袁长史回来那是好事啊。王府这边应该有准备吧?”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先前说那通话不会是跟我闲扯吧?现在袁长史人就要回来了王府马上就要遴选新教习很多事临渴掘井来得及?” 这是唐寅气恼的地方。 说是要联手对付袁宗皋。 但现在袁宗皋人都已到安陆州地界转眼就要回归兴王府自己却什么准备都没有这就有点扯淡了。 朱浩看得出来唐寅危机意识是有了可能这两天也深思熟虑过感觉袁宗皋归来对其在王府中的地位有较大影响思前想后如今天下间已没有自己容身之所兴王府可说是他唐寅最后避难的港湾。 就算跟一个举荐自己进王府的老儒官相斗有损他唐大才子的颜面和名声但为了确保生存无虞他还是铁了心迎难而上。 主意是打定了却发现如何跟袁宗皋竞争这件事上完全没头绪。 本来他就是被朱浩赶鸭子上架。 “陆先生你不会这几天没考虑过如何竞争只是为了下定决心便茶饭不思吧?”朱浩笑着打趣。 唐寅老脸一红有点难为情。 被一个少年郎教训也就罢了可问题是朱浩算是少年郎吗?分明还是个孩子啊! 我唐某人居然有朝一日会混到要听一个孩子计谋若他不给我出谋划策我就无法求存的地步? 这世道怎么了? 朱浩见唐寅差点又要爆发不再说一些“风凉话”笑着道:“要跟袁长史竞争的话重点是要找对方略知彼知己” “哼哼废话少说直接讲重点吧这事可是你提出来的你不要拿一些套话来搪塞我。” 唐寅现在已听不进去那些“从长计议”、“知彼知己”之类的废话事到临头需要的是务实。 朱浩重新拿起毛笔在本来要写戏文的白纸上写下一个字:“事!” 唐寅站起身看了一眼不解地问道:“何意?” 朱浩道:“敢问陆先生如今兴王府相对重要的事共有几件?” 这是个既不简单却也不复杂的问题。 唐寅在王府已有些时日最近更是承担起兴王左右手的职责若是连王府中有什么重要事都不知的话那他这个幕僚白当了。 “事呢主要有三。” 唐寅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最重要者莫过于世子教导以往不觉得最近兴王屡屡问及看来殿下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世子课业上。” 朱浩点点头在白纸上写下:“世子课业。” 唐寅受到启发继续道:“再下来比较重要的便是为朝廷纳粮助陛下西北一战二千两银子已变换成必要的军需物资正调运北上。” 朱浩再写:“钱粮。” “再就是马上要秋收了租子要早些收上来但王府无须向朝廷缴纳税赋粮食会直接存入府库。” 唐寅说完自己的总结朱浩却没有动笔。 唐寅看过去眼神中满是疑惑好似在问你怎么不写? 朱浩用毛笔的另一头指了指“钱粮”二字意思说秋粮入库也包涵在两个字中。 唐寅突然苦笑:“朱浩你到底搞什么?你不会认为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兴王对我隐瞒没有如实相告?” 朱浩摊摊手:“陆先生说三件事的是你我只记了两件你就认为我漏记了?王府大事要分几件来说有那么重要?心里清楚不就行了?” 唐寅感觉很无语。 “那你看来还有何事?”唐寅直接问道。 朱浩在纸上写下三个字“袁宗皋”。 唐寅一怔。 这也算大事? 朱浩道:“王府上下都在准备迎接袁长史归来还特意筹备接风仪式和宴会难道这不算大事?” 唐寅差点想拂袖离开。 跟朱浩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让他感觉很无力。 “那你到底想说啥?你不会是想让我从中挑一件出来跟袁宗皋对着干试着把他赶出兴王府从此后兴王对我言听计从吧?” 唐寅气恼之下干脆把心中真实想法一秃噜全说出来。 直接得令人发指 朱浩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恭喜你答对了。 唐寅到底有涵养他算是看出来了朱浩好像胸有成竹那只能说明自己太过着急要对付袁宗皋不就是要从王府之事上着手?自己不仔细从王府正在或即将发生的大事中寻找突破口难道还要从王府外想办法? “此三事” 唐寅看着白纸上写的字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朱浩你这字体?” 朱浩笑道:“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我是模仿当世大家唐寅唐伯虎的笔迹写出的这样如果有人发现这张纸条一定不会认为是我写的。” 唐寅:“” “看都看过了留着干嘛?”朱浩拿起纸凑到蜡烛上点燃烧成灰后唐寅才反应过来。 这小子居然模仿我写字?居然到了让我都察觉不出端倪的地步?这这小子是何方妖孽? “砰砰!” 朱浩用青石镇纸拍了拍桌子:“讲正事。” 唐寅严肃起来道:“此三事中袁长史回王府我无法利用王府支援西北前线钱粮没经我手即便秋粮入库一切如常我也没法干预。如今唯一能着手的就是世子课业如同你之前所说世子对我的态度如何至关紧要所以这几日我也在思索如何改变授课方式。” 他说完便打量朱浩好像一个刚跟心爱女生表白的纯情小男生心中满怀期待等着对方给出肯定的答案 又怕答案是否定的。 那种彷徨 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呢! 朱浩却总能给出唐寅意想不到的说辞:“陆先生敢问一句你觉得袁长史回王府后首先会做何事?” 唐寅有点羞恼。 我认真跟你分析你却总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听起来有道理但却是句句近乎扯闲篇的屁话! “朱浩你能认真跟我探讨问题吗?你这样似是而非的提出问题有何意义?我怎知袁长史回王府后会先做何事?难道我还要推断一下他进王府时是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唐寅语气中已有些不耐烦。 这正是朱浩不肯跟唐寅直说的原因。 唐寅还是把自己摆在一个过高的位置上跟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子说事双方看起来地位平等实则依然用俯视的眼光看待朱浩。 你不能摆正自己的心态老是假模假样来跟我问策看似对我尊重但你有考虑过我说出正确方略你会按照我说的严格执行吗?你确定不会因为你的傲慢把我的计划按照你的方式执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朱浩语气平和:“袁长史离开王府虽只有半年时间但在此期间王府发生了不少事回到王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应该立威吗?” “啊?” 唐寅一怔。 “朱浩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知道袁长史回王府后要立威但这用得着你来说?”唐寅琢磨了一下朱浩的分析有道理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有用的讯息。 朱浩道:“我不说你怎么往这方面考虑呢?下一个问题如果要重新树立他在王府中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威信该如何做?或者说他应该先拿谁开刀?” 唐寅又琢磨一下手指指向自己:“我?” 朱浩略带轻蔑一笑唐寅立即意识到这并非准确答案。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策 “陆先生现如今你在王府是有了一定地位但你进王府才几日?你除了偶尔帮兴王出谋划策教导一下世子有涉及王府的具体权限?比如说你看过王府的账目?钱粮调度方面问过你?还是说你具备跟兴王同寝同食的资格?” 朱浩话音落下唐寅差点儿就想说你小子很讨厌知道不? 这算是揭人疮疤吗? 不过再一想也是我的确不是王府核心成员并没有超脱幕僚的范畴。 唐寅眯起眼:“你要想点名张奉正就直说何必将我贬损一番?” 朱浩道:“实话实说而已若有不中听的地方请陆先生见谅。” 唐寅自然不会跟朱浩计较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要丢面子现在朱浩一棒子把他打回原形算是对得起他了。 “如果说袁长史眼中的目标是张奉正的话那你的意思暂时不从世子课业着手而是从把目标引向府库钱粮我没猜错吧?”唐寅开始找到诀窍。 朱浩点了点头微笑道:“正是。” “陆先生到王府前王府大管家名义上是张奉正但因为有左右长史的存在张奉正对库房中的钱粮只有看管之责却无调用之权限可在张长史和袁长史相继以各种原因离开王府后张奉正才算真正掌握府库大权。 “府库大权的易手意味着相关岗位人员的更变和调动这也算是半年来王府中新老交替的一种体现。 “但若袁长史回到安陆必然要先获得府库的控制权被撸下去的老人也将重新启用再利用兴王的信任找机会对张奉正下手。” 朱浩的分析有理有据。 唐寅听了却直皱眉声音低沉:“听你这一说仿佛一向和谐安宁的王府内部处处都是派系争斗有你说得这么玄乎?” 朱浩笑道:“你以为袁长史是易与之辈?他人还没回到安陆呢陆先生不就已经感受到他出手的狠辣了?” 唐寅很无力。 又被朱浩说中了袁宗皋人还没回来针对他的举措便已落实还获得兴王首肯如今王府已经开始在湖广境内甄选新教习。 朱浩继续道:“所以现在陆先生跟张奉正间立场一致。以我估量袁长史若想拿张奉正开刀立威先前望远镜的采买就是很好的契机只要稍微一查发现两千两银子中有五百两被我交给张奉正采办铜管和装饰物明显与实际价值不符。 “兴王根本就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下面的人或拿到张奉正的好处或慑于张奉正权威自然不敢举报但这恰恰是对付张奉正最好的切入点。 “而且既然我能拿出五百两银子交给张佐用以贿赂那剩下一千五百两我赚的必然不少王府缺乏成本和工艺监督机制也会被袁长史认为我以次充好或是之前开价时对王府狮子大张口” 唐寅点了点头:“届时你小子也会有麻烦。” 朱浩笑道:“所以嘛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此等时候还分什么彼此?” 唐寅微微皱眉。 他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这小子不会从一开始那么爽快给张佐五百两银子就算计好有一天袁宗皋要回来试着拉拢张佐一起对抗袁宗皋吧? 不会! 哪里有这么神奇! 唐寅又连忙自我否定。 嘶 “那事情很难办啊望远镜采办已结束除非你把所得银钱归还一部分给王府检举张奉正贪赃又或者来个死不承认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应对吧?” 唐寅现在不着急了。 虽然他已经知道朱浩的立场却猜不出朱浩会如何应对这纯属智商上的碾压。 不是他唐寅不行而是唐寅对王府的事知道得太少再便是他缺乏全盘考虑的大局观还有这种用计只问得失而不计后果的方法。 朱浩道:“望远镜之事我没有任何办法交待等于坐以待毙。” “啊?” 唐寅听到这里感觉很奇怪。 你小子跟我叭叭叭说了小半天就是想告诉我你从开始就顾虑到一切却对结果无能为力? 那你还说个屁! 朱浩道:“但我们可以反向行事” “何为反向行事?” 唐寅愈发感兴趣了。 那是一种思路上的进阶听朱浩讲一通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要重树思想上也能得到升华。 好像对自己未来为人处世也有一定帮助尤其是在处理跟王府中人关系上。 “你以为袁长史之前掌控王府府库大权时就一点亏空就没有了?” 朱浩笑嘻嘻道“我进王府一年时间见到的是王府中一群蛀虫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兴王仁厚对钱粮之事少有过问袁长史为了保证对王府上下的控制对那些蠹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寅皱眉:“不可能吧?这你都会知道?” 朱浩当然知道。 从进王府见到李顺、侯春和尖毛镢这些人开始再到王府食堂乱象就知道王府的铺张浪费情况有多严重。 账目更是一塌糊涂小账根本没人理会。 袁宗皋和张景明为了保证王府的正常运转对于小贪污和小偷小摸行为全都放纵不管这也是宽仁治府的一种手段好似治国一般如果太过严谨一切贪赃枉法行为全都要受惩治那上下必定人人自危更有甚者会狗急跳墙。 所以自古以来皇帝为了保证官场体系能顺利运转对于很多贪腐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帝王权术运用的一种体现。 朱浩点点头:“不信的话陆先生可以去找张奉正但凡你跟他提一嘴他肯定会紧张得要命会跟你和盘托出你再跟他提出查过去几年王府账目把其中对不上的部分找出来若是陆先生不知该怎么查的话直接把账本交给我我可以很快查清楚。” 唐寅道:“早干什么去了?袁长史明日就回王府现在你却让我去找张奉正提出查账?” 唐寅差点儿要撂挑子。 事到临头才想起抱佛脚在他看来根本就来不及了。 朱浩却很自信:“此等时候才是王府上下最为松懈时袁长史回王府后想拿回府库大权你以为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正因为袁长史归来新提拔上来的蛀虫怕被袁长史党同伐异给清算掉才会全力配合查账而袁长史归期不定时有人理会你才怪呢那时说不定还以为你唐伯虎想鹊巢鸠占!” 唐寅有种沮丧感。 这种沮丧来自于朱浩的分析合乎情理。 偏偏自己提前一步都没想到。 “之前张奉正也怕陆先生你将他取而代之只有在袁长史即将抵达时想到需要有人帮忙才会把你当做自己人正是张奉正知道自己马上要交账猛然发现账目上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才会紧张病急乱投医。就算提前几日你去找他都不会有今明两日去找来得实际有效。” 唐寅听到这里陷入深深的沉思。 半晌后他才道:“查账看起来是很好的应对方式但由头呢?对兴王和兴王府上下来说总归要有个说法吧?” 朱浩道:“找由头还不简单?兴王府要给朝廷缴纳价值两千两白银的军需物资这笔钱对兴王府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然后张奉正便以账目跟府库库存对不上为由请求兴王对账目进行自查。 “表面上张奉正要查出身边人的不法行为大义灭亲却把矛头对准过去几年混乱不堪的账目无须把袁长史牵扯进去只要证明过去几年账目出了问题而那时管账之人却是袁长史指派间接说明袁长史负有监督不善的责任便足够。” 不需要证明袁宗皋贪赃枉法事实上袁宗皋的确没有只需要证明在袁宗皋管理账目时出现纰漏把所有责任都往这个方向引那袁宗皋回到王府后的权限就会大打折扣兴王对其的信任也难再回到从前。 “嗯。” 唐寅沉思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发问:“但即便证明账目纰漏与过去几年袁长史监督不善有关可袁长史人还是在王府仍旧位高权重好像也拿他没办法啊!” 朱浩道:“陆先生一口想要吃成大胖子是不可能的袁长史以往在王府中为兴王出谋划策立下多少功劳?难道我们的目的是要让他声名狼藉? “我们不过是要让其知难而退要的是在王府内维系一种巧妙的平衡不是一方得势而另一方彻底垮台以后我们还要跟袁长史和睦相处呢。” “你” 唐寅这时候又不知该如何评价朱浩了。 “袁长史回安陆后发现自己在王府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以他的年岁在官场上还能干几年?临老时当一任按察使或是进一步当到左右布政使再致仕哪怕以后到安陆归田养老得到兴王府眷顾为兴王府贡献余热不好? “难道你以为袁长史此番回到兴王府就是为了与人争个你死我活?抱歉在我看来袁长史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儒者当他发现自己在王府中只手遮天的时代已过去自会懂得分寸体面地离开。”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女学 袁宗皋人还没回兴王府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已经拉开序幕。 关键人物其实并不是唐寅而是跟袁宗皋在王府中权责有着竞争平时还装老好人的张佐当然唐寅去跟张佐合谋时要让张佐觉得唐寅是无意中掺和进来的属于“被动”的一方。 如此一来张佐才能放心大胆跟唐寅结成同盟准备利用完了就抛弃却不知不觉被唐寅利用 如何能达到这种效果必然要有朱浩在旁出谋划策。 以唐寅的脑子 恐怕支撑不起这么庞大的运算量。 第二天王府上下都在为迎接袁宗皋而忙碌。 但此事好像跟朱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该读书读书该散学散学下午早早便从王府离开没有等袁宗皋回王府时去凑个人头。 王府上下现在还真没有不认识朱浩的别的不说就以朱浩能跟王府做成两千两银子的望远镜生意就让很多人觊觎所以朱浩要尽量表现出跟王府内部纷争毫无关系的样子。 这一天他提前跟公孙夫人约好带去他的实验室和学院看看。 虽然公孙夫人正式“上工”会在生孩子后但在生孩子前不影响走动的情况下先把场地熟悉一番再把人员熟悉一二看看其对工作环境是否满意顺带再以公孙夫人的实际情况决定下一步招生计划。 朱浩直接带公孙夫人到了城中临时租住的院子这是给两个村子孩子住的地方偶尔关敬也会过来。 当朱浩带着公孙夫人抵达院子时李大根和李二根两兄弟正在那儿练武。 也是最近没啥事做再加上兄弟俩不是读书那块料居然跟关敬学武难道也想去戏班唱武生? “停下来停下来” 朱浩进到院子公孙夫人没有贸然跟进去毕竟一个妇道人家随便进别人家的院子不好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成年男子。 “看什么呢?出来见过夫人。” “夫人?哪位夫人?” 闵斐元手里拿着本论语闻言过来一看等发现是个娴静、大腹便便的孕妇立在门口时赶紧后退几步。 虽然他们都是村里出来的礼数什么的不是很周全但在课堂上接受过“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育尤其对方还是孕妇离远一点比较好。 “师娘请进。” 朱浩笑着回身对公孙夫人说道。 公孙夫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走进院子。 她四下环顾一番后点头:“地方倒是很雅静。” 朱浩道:“就是从城外村子里找了些小孩子过来读书不过既然是师娘来教的话以后这里可以作为女学堂的场地他们这些个小子则搬到别的地方师娘看看这里的环境是否满意。” “挺好的。” 公孙夫人倒也不是说客气话。 朱浩找的地方看起来处于深巷远离喧嚣但也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偏僻之所周围都是民居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院子再加上朱浩租回后修葺了一番设施什么的都很齐全。 一般人家开学馆可达不到朱浩这水准。 谁让朱浩“大少爷”出身手下产业链完善财大气粗还非常舍得投入呢? “师娘请到里面看看旁边是他们的寝室就不带你进去看了这边请。” 朱浩带着公孙夫人到课堂参观里面明亮而又宽敞除了黑板、桌椅板凳外还配备笔墨纸砚教学用的书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 “回头我会给师娘准备几本女学的书方便授课。” 朱浩继续介绍他设立的学堂“另外我准备为师娘配备一个助理嗯是个女子尚未成婚的那种她的学问和见识自然比不上师娘但如果有人帮衬的话可以让你更好地教学。” “助理?” 公孙夫人不由皱眉。 这孩子花样为什么这么多? 朱浩往屋外看了一眼就见闵斐元和李家兄弟都瞪大眼往里边瞧这时候他们都顾不上读书和练武了都觉得很新奇怎么东家突然就带了这么个女人前来?还称其为“师娘”?难道以后找个女人教我们? “看什么看?出去瞧瞧关敬来了没有有点眼力劲儿行不行?”朱浩厉声训斥几个看起来比他年岁大许多的孩子。 公孙夫人本想说不用如此麻烦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等毕竟我在院子里停留久了也不好。 但外面几个孩子对朱浩言听计从如果朱浩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反而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吓人的惩罚平时喝斥上两句他们还笑呵呵觉得心里舒坦。 也不是说他们就是犯贱而是因为他们进城本就是来学手艺有当学徒的觉悟再说朱浩是以东家兼师长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不是为了跟他们做朋友的作为师长自然要拿出威严。 三个孩子出去等不一会儿便把关敬迎了进来。 与关敬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正是公冶菱。 公孙夫人看到一个比自己似乎要年长一两岁的女子气质不俗心下好奇与朱浩一起出了教室来到院中。 “东家不知您传唤有何事?”公冶菱得到关敬传话特地放下练功与关敬来见朱浩。 来之前她担心朱浩是要让她去接待什么贵宾对她的名节有损 朱浩道:“公冶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公孙夫人是我在王府中教习公孙先生的妻子。” 公冶菱一听对方大有来头其夫君能在王府教书想必水平很高其自身也必定出自书香门第熟读诗书。自己不过是个乐籍女见到此等地位的“夫人”应该低下头立在一边连话都递不上才是。 公孙夫人也有些懵逼完全不知眼前是怎么个光景。 两个女人相互行礼都没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朱浩笑道:“公冶姑娘之前我不是问过你年底身契到期后作何打算吗?当时我跟你说过我准备给你找份差事让你在安陆本地既能生活还有事情做不用每日陪着笑脸迎人 “这不我准备在安陆开个女学班特地找了我师娘来授课打算让你给她当助理你看如何?” 公冶菱瞪大眼睛脸上充斥各种小问号。 “东家这” 公冶菱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没有感激也没有喜悦心里全都是费解。 整啥呢? 我唱戏唱得好好的之前是说过契约到期后不打算续签但我也没说不打算登台表演啊你可以给我换一种合约让我跟关家父子那样挂靠戏班混口饭吃就行。 我自幼学唱戏现在都快二十岁了除了唱戏我还能干嘛?嫁人生子吗?我乐籍女还能嫁给谁?戏班的乐师?嫁过去后说是相夫教子还不如说是继承我乐籍的工作把技能传给下一代 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让我教书育人? 是不是有点扯淡? 朱浩道:“说实话戏班中唱戏二十岁前还好往后会愈发困难不如教书育人也不让你们教男童教女孩便可平日教学以女学为主没什么难度我再把一些独门手艺教给你你再传授给学生如此女学学堂和工坊都可以撑起来公冶姑娘你不会是想拒绝吧?” 公冶菱苦笑着摇头。 一旁公孙夫人问道:“朱浩你说的工坊是你家里的工坊?” “是啊。” 朱浩笑道“我家里的工坊需要人手但不需要壮劳力心灵手巧便可平时都是我带的这些小家伙帮我完成一些精细活如果找几个愿意帮家里分担压力的女孩来学手艺顺带读书识字她们将来也有出息不好吗?” 公孙夫人自己就读书自然不会跟这时代未开蒙的妇人那般认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在她听来朱浩的这个计划很疯狂。 “好是好但就怕女孩家里不同意这世俗的眼光怕是不那么容易接受。” 公孙夫人感觉事情不会太简单。 朱浩继续笑嘻嘻道:“女先生教授女弟子与她们声名无损工坊中做工赚钱养家分担家中压力赚的钱或许比普通力夫赚得还要多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但对于小门小户来说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容错过吧?” 公冶菱听出朱浩话中之意急忙问道:“那我以后不用登台表演了?那那不是让东家蒙受损失?” 朱浩还在笑。 你说的是一般情况。 我岂是一般人? “戏班那点收入说实话相对我家整体营收来说九牛一毛不过是我的副业罢了。” 朱浩道“契约满后你不用离开仍旧是戏班的一份子想唱就唱可以继续当戏班的台柱子我只是额外给你找个差事做或许这边会慢慢成为你的主业唱戏毕竟不能干一辈子嘛。”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谁给谁接风(加更) 公孙夫人听了朱浩的话没太多感触。 但公冶菱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对于唱戏的人来说乐籍的标签会挂在身上一辈子即便赎籍也不可能逃脱但朱浩却给了这些唱戏的人“退路”——你们不唱戏可以到我的工坊来做事就算是女人也可以教女学来谋生。 生下来就是乐籍的公冶菱对此等事闻所未闻。 可对朱浩来说这很平常。 你们给我做事我保你们后路不是很正常吗? 谁让我不但是戏班的班主还从事制造业顺带在教育方面也打算涉猎一下旗下的企业多了这个行当不行你们就换另一个总归是熟人别总让我去招揽一些不认识的新人充分利用你们这些老员工省了互相了解的过程。 很好嘛。 公孙夫人问道:“朱浩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朱浩笑道:“以前是卖盐的商贩现在搞点研究开开作坊什么的不过我祖父乃锦衣卫千户家里门路很广总之不会亏待你们。” 公冶菱琢磨一番觉得朱浩没有虚言。 戏班班主就没听说有谁不刻薄戏子的但追随朱浩却不同一年来唱戏赚了以往五六年的钱不说现在连退休后的生计都想好了人家说不亏待想来也能做到不是嘴唇呼扇两下空口说白话。 “公冶姑娘只是让你过来跟师娘认识一下后面具体做事还要等师娘诞下孩子后对了师娘约莫等多久呢?” 朱浩一脸认真地问道。 公孙夫人没觉得怎样想了想回道:“月余便可。” 还真是小户人家的心态这是不打算把月子坐满? 朱浩很想提醒你这是头胎休息不好的话会落下病根 但再一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孩子提醒你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你会听么?再说这东西真的有科学依据?不然为啥在后世科学昌明的时代外国女人也从来不坐月子? 什么祝你顺产的话朱浩也不说了安排好一切他还得赶回王府。 别因为袁宗皋回到王府晚上门子、侍卫也要参与庆祝早早便关闭府门到时连回去都成问题。 返回王府。 防备异乎寻常地松懈或许值守的侍卫们频频被叫去喝酒加上最近王府没什么事以至于仪卫司那些老油条又恢复以往那种懒散的作风。 朱浩进院门时有人看到也没过来询问。 朱浩回到寝室发现京泓居然也在。 “小京子你今天没回家?”朱浩笑着问道。 京泓斜着瞅了眼朱浩:“你不也没回家?” “呵呵。” 朱浩坐下来正要拿出自己的书本京泓将一个食盒放到他面前:“今天袁先生回王府西院食堂加餐我给你留了一份我没动过筷子里面吃食都是干净的。” 朱浩没想到京泓这么有心。 打开食盒里面摆着两碟案鲜:油炸烧骨和干蒸劈晒鸡旁边有个扣起来的大碗碗里装着一整个东坡肘子。 待遇相当不错! “米饭我没给你留本来盆子里有一些但被几个侍卫带走了。” 京泓指了指朱浩的包袱“你不是有干粮吗?就着吃就行” 朱浩笑道:“我其实已在外面吃过了。” 京泓似早就料到没好气道:“知道你有银子但凡不回家想去哪儿吃不成?真是没法跟你比。” 朱浩道:“不如当宵夜吧晚上饿了我们一块儿吃为表达感谢明日我再给你买好吃的” “不用了晚饭我吃了不少其实我在家也吃过了是我父亲让我提前回来闲逛时看到厨房还有菜就吃了一点再给你拿了些” 果然不是京泓自己想留在王府过夜而是京钟宽知道袁宗皋回来想让京泓进王府打听一下消息。 朱浩问道:“那你爹今天受到邀请了吗?” “没有。” 京泓回答得很直接“袁先生回来外人谁都没请现在内院那边正设宴估计你想进去的话还有机会我就算了。” 京泓说话时略微有些吃味。 大概是羡慕朱浩在王府中的地位。 朱浩跟他同样年岁几乎是同时进王府但现在朱浩在王府中可不单纯只是个伴读王府经常有事找朱浩商议甚至还能出席很多他无法触及的场合兴王更是时常召见 “那边都是大人我去干嘛?我先写东西你读书吧。” 夜深人静。 朱浩睡不着走出房门本来是想到院子里乘凉却发现屋子里燥热出来后却有些冷又赶忙回去加了两件衣服。 半夜时候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却是喝完酒的王府众多属官正三五成群出王府回家休息。 朱浩坐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 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即便进王府一年多了但每天还是能见到生面孔有一些老面孔可朱浩从未与其有过寒暄的机会互相间并不认识。 “这不是朱公子吗?还没睡呢?在这儿瞧什么热闹?” 却是连侍卫带着几名侍卫巡逻到西院门口他跟朱浩算是老熟人停下来打招呼语气促狭。 朱浩笑嘻嘻道:“有热闹干嘛不瞧?不妨碍你们吧?” 连侍卫摆摆手:“不碍事只要你别想着钻进王府内院热闹你想怎么瞧就怎么瞧” “老连走了!一会儿陆典仗回来看到你这样子不抽你才怪!” 旁边有人催促才把连侍卫给叫走。 朱浩大概知道陆松那边酒席可能快散场了。 果不其然。 过了不多久老远就看到两个人东倒西歪互相搀扶着往这边走随即便听到蒋轮吹牛逼的声音:“我跟你说今天再给我十坛子酒我也能全喝了就是老唐他不让我多喝。” “是陆先生。” 陆松在旁扶着但其实他自己也走不稳嘴里还帮忙纠正。 蒋轮道:“什么陆先生不就是唐伯虎吗?论诗画论学问我是比不了他但论喝酒孰胜孰负还不一定呢!你看我今天不就把他喝倒了?” 朱浩听了不由暗自皱眉。 这迎接袁宗皋的酒宴到底是热闹成什么样子一群人都这么不顾体面喝到烂醉如泥的地步? 唐寅不会真在酒席上喝醉后有放荡不羁的行为吧? 说了联手压制袁宗皋不想昨日商议好对策后人就没了影子今天白天上课时都没见到人。 “姑爷门在这边” 蒋轮一个劲儿吹牛逼却连门在哪边都不知道冲着墙就走了过去。 蒋轮嘴里兀自不服软:“王府我多熟悉?门在哪儿我还能不知道?我就是想撒个尿” “茅厕在那边。” 陆松见蒋轮有就地解决肚中存货的倾向赶紧拉拽着他走一回头便看到朱浩坐在西跨院门口瞧热闹。 陆松本想跟朱浩寒暄两句但他自己也喝多了有话也说不清楚再加上还要送蒋轮这个麻烦精回家路过时连招呼都没打便自去了。 朱浩自然也不会跟上去给自己找麻烦就当没看到。 等陆松和蒋轮出了王府西门后朱浩没有再等下去关门回去休息过了很久才睡着。 翌日清早。 陆松来找朱浩跟朱浩大致说了昨日酒宴上的情况。 着重提到唐寅:“陆先生喝得有点多酒席上都在向他敬酒就像是为他设的接风宴一般。” 朱浩奇怪地问道:“怎会这样?” 陆松叹道:“或许王府上下觉得袁长史回王府后陆先生地位更加稳固吧一早我还过去看了看他那边的情况正睡得香马上到我轮值就没理会他。” 陆松昨夜喝酒到很晚但今天一早照样轮值。 王府对文官的管理相对松散王府仪卫司却相对严谨不能因为喝酒而误事出了偏差有军法伺候还是手下不留情那种。 从这点上说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朱宸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加上骆胜、骆安、陈寅和陆松这些人都不是混日子的孬货王府侍卫表现一直可圈可点 但想到昨日王府防备那松散样。 怎么说呢 只是相对而言王府始终不是皇宫想做到面面俱到有点困难上面政策是好的下面的执行情况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陆先生今日不会误了给我们上课吧?”朱浩问道。 陆松道:“应该不会昨日兴王殿下已跟袁长史说过这两日要考校一下世子学问或许今日袁长史就会去学舍袁长史特别提及你要参加县试之事说要对你进行一番考校看看你是否真的具备应试能力。” 果然多个袁宗皋朱浩自由度都要少很多。 袁宗皋不在王府这半年时间正是朱浩在王府成长最快的半年袁宗皋走的时候朱浩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回来朱浩居然要去参加科举了? 就算袁宗皋知道朱浩有点才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得好好考校一下朱浩看看是不是揠苗助长。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好孩子从不撒谎 “又死一只换我了换我了!” “靠边我还没玩够呢!” 午后学舍院。 朱浩坐在院子一角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看书京泓读书的声音从教室内传来至于朱三、朱四和陆炳三人正在阳光下完成“杀戮游戏”用朱浩给他们的放大镜聚焦阳光烤蚂蚁。 孩子不但玩心重想象力也很强。 朱浩只是告诉他们凸透镜能聚光然后三个孩子就开始拿镜子对准院子里那些正在搬家储备冬粮的蚂蚁不时就能传来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叫声。 袁宗皋到现在还没出现唐寅上午来了学舍一会儿就走了看来王府正在酝酿一场剧变。 “还不换我?你都玩多少时间了?再不给我的话我就把你的望远镜给拆了那上面也有一片。” 朱三本来玩得好好的可东西落到弟弟手里后就再没回到她手上情急之下已经在威胁要拆弟弟的望远镜。 朱四一脸得意:“我知道你可能偷我的好宝贝早就藏好了有本事你去找我就不信你能找到。” “无耻真是无耻!” 朱三气呼呼道。 朱四把放大镜交给陆炳:“你来玩别给这疯婆子!” “你骂谁疯婆子?” “骂你怎么了?你昨天还骂我矮子呢骂你都是客气的!”朱四一副跟姐姐势不两立的模样。 陆炳赶紧趁机放平放大镜把阳光聚焦到一个点然后一只倒霉的蚂蚁被强光追踪一番挣扎几下死翘翘了。 “好耶真好玩。” 陆炳一脸得意。 但下一秒放大镜就被朱三给抢了过去。 又是一阵疯闹。 院子里的喧嚣好像跟朱浩没多少关系他不喜欢那些无聊的游戏陪伴朱四成长的过程是如此枯燥乏味他却不得不忍受。 既然穿越成个孩子只能把吃苦当做享受不然出王府后能做什么? “袁先生来了!” 朱四说了一句。 朱三把放大镜举得高高的如此弟弟跳起来都够不到她一脸得意:“骗谁呢?我才不上当呢。” 不想袁宗皋却是真的来了。 袁宗皋并没有带随从站在学舍院门口笑盈盈看着院子里几个嬉闹的孩子眼神中充满慈祥。 “袁先生。” 几个孩子虽然都怕见到袁宗皋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都规规矩矩过去行礼。 袁宗皋笑着压压手:“好了时候不早该进去读书了今日老夫想考校一下你们的学问半年不见看看你们的课业进展到何等地步。” “是!” 几个孩子正要往教室里走袁宗皋指了指朱浩:“朱浩比去年足足高了一个头吧?你先留下老夫要单独考校你。” 单独考校? 朱浩感觉袁宗皋来者不善。 如果真是考校孩子学问怎么也要把唐寅这个先生带来现在袁宗皋独自现身目的非常值得玩味。 “先生。” 朱浩留下做恭敬聆听状。 朱三他们进课堂时还在为放大镜的归属争夺不休最后被朱四眼明手快抢夺过去。 “朱浩听说你明年要参加县试?”袁宗皋笑着问道。 朱浩点头。 心想袁宗皋还是跟以前一样上来先拐弯抹角打消别人的戒心跟他说话从来不能直入正题。 袁宗皋道:“那你备考如何了?” 朱浩把自己的学习进度大致一说然后才把近来备考情况说明。 “一直都有写文章给陆先生检查另外最近也在读四书五经外的读物经史子集看了不少陆先生说如此可增长阅历对于参加科举大有助益。” “嗯。” 袁宗皋点点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陆先生这么教你是对的但其实童生考中四书文才是重中之重往往四书文的优劣便直接决定一个人是否中榜你还是要多写写四书文。” 这是善意的提醒算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袁宗皋看起来认真指导朱浩但他说的却是最浅显的道理一直到会试前连乡试在内四书文都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但这用得着你说么? “回头我给你出几道题目你用心写不用太快一天交一篇文章便可另外呢读读史卷借古论今以史为鉴然后才是读范文。” 朱浩恭敬行礼他知道接下来袁宗皋就要说正题了。 果不其然。 就在朱浩准备告辞回教室时袁宗皋道:“朱浩听说之前朝廷从本地采办一批能看到远处东西的镜子似叫做望远镜的东西是从你这里购买的吧?” 朱浩点头:“是。” 不出朱浩所料袁宗皋回到王府后在看似平静的一潭水中丢下一枚石子首先就把王府采买望远镜之事单独拎出来说。 张佐那边不好问直接找朱浩下手 目标准确。 “老夫不问你制望远镜从何学来只问你造价听闻王府一次给了你家两千两纹银用以制造一百个?也就是说一个望远镜的造价竟高达二十两?”袁宗皋说完目光炯炯地望着朱浩。 你怎么造的望远镜我不关心就算我问你你也未必会说毕竟那是你家赚钱的营生。 我不觊觎。 但我的目标就是从望远镜生意中找出账目上的问题以此来作为突破口完成我回到王府重新履职长史的三把火。 “造价二十两不过我家只拿了其中十五两每个望远镜有五两银子用在铜管以及装饰物上或许还有部分用在运输环节那五百两银子直接从账上划走没有经我的手。” 朱浩毫不隐瞒。 说话干脆利落袁宗皋没想到朱浩会这么“诚实”。 “呵呵。” 袁宗皋还以为有多难谁知还没仔细问呢朱浩居然和盘托出? “那十五两银子造价会不会太高了点呢?以我所知刨除望远镜的外身你家供应的不过是一前一后两个琉璃镜片而已。” 袁宗皋开始算小账。 朱浩回答依然很直接:“袁长史如果你了解望远镜的构造大概便能察觉到望远镜的琉璃镜片的制造工艺非常精细制造起来废品率极高就是说制造一千枚普通琉璃镜片都未必有一枚合适的望远镜镜片。所以最后的镜片成本不应该只以一枚镜片的价格来衡量。” 这种说辞朱浩也对张佐说过。 张佐拿了朱浩的好处也就不深究了但袁宗皋就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会接受这样的说辞? “是吗?” 袁宗皋眯起眼目光锐利如电地瞪着朱浩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好像要把朱浩彻底看穿。 朱浩道:“其实这价格并不是我定的而是有前车之鉴。” “嗯?” 袁宗皋一愣。 这他倒是没想到。 你小子造望远镜就算以前从未听闻那东西但也不至于二十两一副吧?那两个镜片价值比黄金都要高你把琉璃当黄金卖我岂能不跟你算细账? 你现在居然跟我说有先例? “是这样的望远镜前身是琉璃镜和眼镜我家跟一位湖广本地名叫苏熙贵的官商做生意我们给他供货的价格就是十五两银子一副眼镜同样是两枚镜片而且我在望远镜上用到的镜片更大质量更好十五两银子的造价乃多方考量后议定且交易过多次并无疑义若是袁长史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问苏东主。” 朱浩早有准备。 我给一件东西定价定高了哪怕当时你们不找我的麻烦回头也可能后悔。 那我就需要对价格保持前后统一不能说卖给你们是这价卖给别人的价格又有不同。 能买我“划时代产品”之人非富则贵买卖的价格界定就跟分赃一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当我第一天出来做生意? “你说的姓苏的商贾乃是湖广黄藩台内弟?” 这一点袁宗皋倒是没想到。 望远镜这东西的价格居然还有横向对比? 朱浩点点头:“苏东主跟我们做琉璃镜片生意已有半年以上有一些剩余的镜片我便组装起来拿给世子玩的时候恰好被兴王察觉这才有了后面之事。” 袁宗皋很无奈。 有关望远镜作为贡品的前前后后袁宗皋大致了解过得知的确是偶然如果说朱浩处心积虑要把望远镜当贡品让朝廷采购 那未免太过扯淡了! 兴王不过是临时起意朝廷能准允并下旨拨款没人能提前预料到。 “那老夫回头问问那位苏东主看看是否确有其事!”袁宗皋一副谨慎的模样。 他本来要拿造价问题将张佐和朱浩的军谁知朱浩居然拿出两样物件进行对比这让他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但袁宗皋还有后手:“既然镜片造价是十五两那另外五两缘何你要交给张奉正?是你主动提出还是他提出来的?” 朱浩又直接给出答案。 “张奉正虽然没主动提出但做了暗示再加上我不想在这门生意上占王府的便宜早早便把五百两银子如数奉还。”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玩账 袁宗皋眉头紧蹙:“你是说张奉正暗示让你娘拿出五百两银子给他?” “是啊。” 朱浩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当时我跟我娘商议过虽然我们会造镜片但对于望远镜的铜身以及金银装饰品等并没有制造经验当时工期又很赶我们临时找工匠时间上来不及便请张奉正代劳采办原材料及找工匠帮忙加工。” 朱浩的坦诚显得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秘密。 又或者 朱娘母子对张佐这种直接吃拿卡要的行为很不满现在袁宗皋回来就直接向他进行举报。 袁宗皋只能这么想。 不然呢? 难道会觉得这是朱浩的算计? 如果实话实说都是阴谋的话那也未免太经不起推敲了。 袁宗皋厉声喝问:“那你认为望远镜外身造价需要每一个五两银子那么多?” “这个” 朱浩迟疑一下好似在心中核算成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能用不上吧。但生意是王府给的或许张奉正是想节省成本呢?” 又是不能再直白的大实话。 袁宗皋道:“这些情况到了兴王面前你可以如实说出来吗?” 很显然袁宗皋听完朱浩的“拱火”立即就想对张佐下手。 本以为你张佐贪墨制造望远镜款项的手段有多高明原来就是直接索贿现在把事主给逼到要到我面前举报的地步 也不枉费我从开始就力挺朱浩和他娘或许在他们母子看来我才是他们靠山可以为他们撑腰吧? 朱浩点点头:“可以只是为何要到兴王面前说这些琐事呢?” 这时候朱浩就要装天真扮无辜了。 我都给你分析过了张佐可能把五百两银子收回去是为王府节省成本对我们母子是刻薄了一点但对王府而言应该算是开源节流的大功臣吧?你居然让我跑去兴王面前说这件事? 难道 张佐没有把这五百两银子交到王府账上? 袁宗皋没有回答朱浩的问题谨慎地道:“这两日无论谁来找你你不得提及望远镜造价之事回头老夫会安排你见兴王!” “是袁先生。” 朱浩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冲着袁宗皋重重点头。 随后袁宗皋着急地走了。 连说好的考校几个孩子学问都抛诸脑后好像查明王府采购望远镜中的贪墨才是当前头等大事。 唐寅下午过来时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悄悄把朱浩叫到教室外问道:“袁长史来找过你?你对他说了什么?为何他去见兴王极为慎重把左右人等悉数屏退还着人把府内账册什么的都给扣了下来?” 朱浩摊摊手:“我实话实说了啊。” “实话实说?怎么个实话实说法?” 唐寅不解。 朱浩便把自己跟袁宗皋的对话大致说了出来唐寅听完大吃一惊:“朱浩你明知如此会在兴王府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你你这不是诚心让王府诸公不得安宁吗?” 朱浩扁扁嘴:“王府上下一团和气还有咱俩什么事?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激化不正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吗?” 唐寅瞬间愣在那儿。 感情你这小子在袁宗皋面前实话实说就是为了挑唆袁宗皋跟张佐的关系?让他们为了争夺王府大管家的位置而内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朱浩你不是要以袁长史为对手吗?你这么做好像害的是张奉正亏我这两日还跟他日夜谋划” 唐寅一急把实情说了出来。 日夜谋划。 你们为了让袁宗皋在兴王面前失势真是肯下苦功啊先前让你有事来跟我商议你怎么不记得? 是觉得有你和张佐就没我什么事了?你们真以为离开我能对付得了袁宗皋这只老狐狸? 可别忘了之前替王府采办望远镜的确是张佐索贿在先袁宗皋有足够的理由去兴王面前举报并从这半年的账目中找出问题。 “我说陆先生你不会真以为在王府中查个账找到过去两年府库亏空就能把袁长史给打压下去吧?” 朱浩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 唐寅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朱浩道:“另外袁长史找到账目中过去半年的纰漏是否能让张奉正失势呢?为何袁长史没有直接去查账而是先来找我?” “这” 唐寅琢磨一下:“你是说袁长史可以把过去两年的亏空推给下面的人监守自盗而他完全可以说对此不知情?” 朱浩点了点头眼神好似在说你唐寅总算不是很笨。 “朱浩啊朱浩你之前跟我分析利弊其实只是想利用我去向张奉正献策让其以为查清旧账便能解决争端其实这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真是居心叵测啊!” 唐寅到现在才算明白。 朱浩先前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挑起袁宗皋跟张佐对立罢了。 朱浩点点头:“袁长史回到王府未必一定会先点三把火他跟张奉正之间本可共存如果我们不先让张奉正先紧张起来令其主动对袁长史出手的话我们怎能确保袁长史一定会反击把战端开启呢?” 唐寅感觉又上了一课。 朱浩先前提出的所有假设都是建立在袁宗皋回来后为了争夺权力而跟张佐厮杀上。 可问题是 袁宗皋回来后不一定为了拿回府库大权而跟张佐斗。 或许张佐也不会跟袁宗皋争直接把府库的管理权交给袁宗皋呢? 府库谁来管理账目还不是兴王一句话?下面的人有必要会为了主公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去拼个你死我活? 但有了朱浩的分析唐寅认为袁宗皋回来后肯定会立即揽权打击一切政敌跑去跟张佐一通分析让张佐也觉得袁宗皋回来将会是他在王府的末日 然后 全都进圈套了。 “陆先生我还是直说吧其实王府权力争斗中孰胜孰负都改变不了我们王府从属者的地位看起来张奉正得势后对你有利毕竟张奉正出谋划策上很多时候要倚重智囊但问题是张奉正真的会把你当自己人吗?” 朱浩苦口婆心的话让唐寅沉默下来。 朱浩道:“所以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让张奉正赢或是袁长史赢而是要让他们内斗只有这样咱们这样夹缝中求存之人才能在王府中争得一席之地。” 唐寅微微颔首。 虽然他不赞同朱浩利用自己的方式但他又知道朱浩跟他的立场是一致的要说在王府中真正为他唐寅着想的除了朱浩没有别人。 唐寅到底分得清谁才是“自己人”。 “如今袁长史要拿王府采办望远镜有人贪墨之事立威张奉正必然手足无措估摸今明两日兴王便会召见问询该如何应对?” 唐寅开始务实起来直接问出心中疑虑。 朱浩笑道:“陆先生的作用不就体现出来了?这个时候对张奉正而言找补最重要而且肯定会向你请教既然五百两的账已没法记在王府府库账目上可王府的账并不是只有这一本” “什么意思?” 唐寅愣是没听明白。 毕竟唐寅没有接触到王府的核心账目对于王府的运作方式不是很了解。 朱浩没好气道:“明摆着的事情眼下还要向朝廷调拨价值两千两银子的粮草辎重除了从府库调还要从今年新入库的秋粮中调拨这笔账还没记到王府大账上。 “张奉正现在仍旧是府库的管理者就算大账被袁长史下令封存但让张奉正把自己钱袋里的银子记到外账上然后告诉兴王其实他从我这拿五百两是为王府节省开支理由不是很充分吗?” 唐寅大致听明白了随即提出意见:“那该如何对兴王解释此举钱财过手不记账不是明摆着有猫腻?” “嘿嘿嘿” 朱浩笑起来。 唐寅感觉智商被碾压但他还是不服气:“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事后找补岂不等于落人口实?” 朱浩继续笑道:“陆先生稍安勿躁听我说我给张奉正那五百两本来就不是从王府大账上划出来的那是朝廷调拨的银子。假设张奉正这样精于算计之人想从朝廷拨银中为王府节省开支会把五百两记在大账上吗?这是要把罪证记录下来等着朝廷将来彻查?” 唐寅蔫了。 他仔细一琢磨。 是啊。 这五百两怎么说也不能往大账上记啊! 记录下来不等于自述供状? 毕竟朝廷拨银王府正据理力争到底是二千两还是一万两银子难保回头朝廷不会派人来查账。 查出这五百两如何向朝廷解释? “至于没提前跟兴王说也很好解释就说等支援九边的物资调运走秋粮入库完成再一并说毕竟眼下王府府库涉及秋粮入库和向朝廷捐赠钱粮大进大出总账都没核算好何以着急归纳汇拢呢?陆先生你说是不是?”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推波助澜 唐寅没料到朱浩的计划一环套一环。 等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朱浩面前次次都要问对策现在也明知朱浩不可能求教他人全都是这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有时候他难免会嘀咕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朱浩我有句话想问你当初你痛快给张奉正五百两银子的时候是不是已在算计今日?这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唐寅怕了。 如果说朱浩在张佐给其找麻烦时就能想到利用未来袁宗皋回王府设计挑唆双方矛盾让张佐把得到的银子吐出来 心机未免太深沉了。 唐寅都不敢往下想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不能用一般的智谋高深来形容简直是妖孽。 朱浩摊摊手:“因势利导罢了我怎么可能看得那么远再说要不是当初张奉正拿走我五百两银子我有上下其手的空间吗?” “怎么不会?” 唐寅不依不饶“你设计好一切提供给苏东主镜片的价格是十五两王府这边望远镜故意开价二十两等张奉正接手时再把多余的五百两给他你也明知所耗管身成本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朱浩笑眯眯望着唐寅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好似在嘲笑对方——你是不是因为对我的惧怕而把我想得太复杂了点? “你笑什么?” 唐寅浑身都不自在。 在一个孩童面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身无寸缕被人从头看透到脚好像自己难藏丝毫秘密一举一动都被这小子把控。 朱浩笑道:“我在笑陆先生思虑太多与其想我几时开始算计这件事不如早点去点醒张奉正让他赶紧把外账给圆上如果被袁长史发现漏洞那时张奉正可就彻底没法补救了。 “还有我跟陆先生你是盟友你不需要怀疑我的诚意我感谢你当初在我危难时提携一把若我不是把你当盟友的话也不至于冒险到南昌接你回来再努力帮你进兴王府。你身上没什么值得我算计的明白这一点即可咱们目标一致在王府中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老小子还有心思计较我是不是妖孽?办事要有效率懂不懂? 你唐寅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 你是有才名那也是诗画方面的名气还有便是在遇到危难时连老脸都不要跑到大街上裸奔也算能屈能伸。 除此之外我能算计你什么? 再就是我一个孩子办事不方便把你推荐到兴王府来就算拿你当枪使咱们也是盟友进退一致的那种。 唐寅沮丧地摇摇头顾不得上课赶紧去找张佐商议事情。 临走时朱浩还在提醒:“小心点别被袁长史察觉你现在还要维持中立态度呢。” 送走唐寅。 朱浩一身轻松。 什么时候开始算计张佐? 没事给我找麻烦我就顺着你的意思把银子给你拿了我的让你想吐吐不出来肚子疼也让你拉不出来 这才是手段! 不然你以为本该属于我的银子可以唾手可得?那你下次是不是还想从我这儿捞银子? 我家银子再多那也是凭本事赚回来的凭什么给你张佐? 现在你把银子吐出来不说责任还不在我身上那是你跟袁宗皋相斗的结果。 谁让你这个老太监贪心嚼不烂呢? “陆先生怎么走了?” 朱浩回到座位上后几个孩子都装模作样读书等了半天不见唐寅进来又是朱三伸手招呼陆炳一路小跑到门口看过随即小脑袋摇了摇。 朱三也就把注意力放到朱浩身上。 朱浩道:“可能是吃坏肚子汆稀去了吧!” “你好恶心。” 朱三装模作样地捂鼻子。 朱四一脸不屑:“说得好像你不会拉肚子一样还不让人有三急了?” 朱三瞪弟弟一眼:“一看你就没见识朱浩的鬼话你也信?明摆着陆先生是因为跟朱浩说了两句才走的朱浩这是在糊弄我们呢。” 朱四对姐姐挑拨的话不加理会。 旁边正在读书的京泓一脸不耐烦:“那郡主是希望陆先生早点回来?” 朱三一想。 也是啊我管唐先生为什么走呢只要不在课堂上那我还不是随便走神?我去操那闲心干嘛? 随即朱三也就撑着头对着外面的天空百无聊赖中昏昏欲睡。 入夜。 王府书房。 朱祐杬见过袁宗皋后将张佐和唐寅叫了过来这次说事他也只找了眼前三人。 毕竟是内部矛盾没必要公开一切都由属下自行解决。 张佐跟唐寅并不是同时来的张佐抵达时唐寅也刚来不久甚至还没听朱祐杬把此行召见的目的说完。 “张奉正来了?” 朱祐杬望向张佐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漠。 朱祐杬面前一本厚重而宽大的账册唐寅即便没见过王府账本长什么样也大概猜到这就是朱浩所说的王府大账。 唐寅心想果然被这小子言中袁长史出手也算稳准狠只是估计没料到这都是朱浩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王爷您找老奴可是有事?” 张佐显得很谦卑说话的口吻也是在告诉朱祐杬我是王府的奴婢不但心向着王府和您连身体也都归王府所有我可不是朝廷派到王府来的文官。 朱祐杬侧过头:“袁长史你来说吧。” 袁宗皋脸上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张奉正是这样的老夫回到王府后查阅了王府相关账目发现有些问题尤其涉及到过去半年的账似有偏差。” 张佐苦笑道:“袁长史咱家只是个看管库房的下面有没有蛀虫咱家就算能监督但也不能杜绝啊。这这之前您在的时候这账册一直都在您手上过去几年不也有一些亏空吗?” 先拿过去府库亏空的事进行攻击。 火药味一下子浓了起来。 唐寅好像局外人般看着张佐和袁宗皋之间矛盾激化随着朱浩隐身幕后推动一步步进行。 唐寅又在想果不其然若是没有张佐提前查账的举动或许袁长史还不想撕破脸这都是朱浩推波助澜的结果。 袁宗皋道:“亏空的事需要慢慢查不过王府造望远镜老夫知此事关系到朝廷划拨款项事后必定详查容不得丝毫马虎。这也是近年来王府为朝廷督造的最大一批军械关系到西北战事演变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是是。” 张佐想明白了袁宗皋先把事说得很大显得王府不能松懈其实就是袁宗皋为自己无端查账找借口罢了。 嘿你查账就查账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干嘛? 袁宗皋又道:“以老夫所知望远镜是由锦衣卫百户朱家遗孀朱三夫人也就是王府伴读朱浩的母亲督造涉及朝廷拨银一万两王府实际到账官锭纹银二千两其中有一千五百两调拨过去作为制造镜片的费用而有五百两似是张奉正接手过去?” 来了来了。 唐寅如同看好戏一般自己并不是事情的参与者就像个旁观的看客但其实整件事他被朱浩当枪使即便不是始作俑者却也处处参与。 这种全程参与却能置身事外看着王府两个重要人物狗咬狗 看看就觉得很爽。 你们再怎么斗得益的也是我。 张佐点头:“确有其事。” 袁宗皋没想到张佐承认得这么爽快不过他早就问过朱祐杬得知朱祐杬对此事并不知情便更有把握继续逼问:“那敢问张奉正这五百两银子具体用在何处?” 问题出口后是个傻子都能觉察出来这是要秋后算账。 张佐显得很冤枉:“袁长史您为何突然问这个?事情都过去了朝廷拨银也存在问题需要把细节一笔一笔都算清楚吗?” 张佐神情紧张双手颤抖说明其心虚得很。 这更坚定了袁宗皋的信心。 袁宗皋望着朱祐杬大概意思是需要朱祐杬出来说句公道话。 朱祐杬道:“本王对此事未加过问本以为把望远镜造完后就可以息事宁人但据袁长史从朝中故友那儿得到消息工部有人上奏说望远镜的造价明显不符成本廷议中也多番提及即便陛下回护但事后也有核查可能还是一笔笔帐算清楚才好以免坏了王府的名声。” 连朱祐杬都站在袁宗皋这边看起来张佐似乎输定了。 张佐一脸委屈:“王爷老奴正是顾虑到为朝廷造望远镜朝廷事后可能会查五百两造铜管和装饰物的用度老奴能省则省其实只用了一百二十八两六钱 “剩余部分老奴已全都调拨银库中本打算以秋粮入库的方式记录在册回头归到大账上这样就算朝廷追查起来也查无实据。 “谁知今日居然要提前跟王爷说明钱款去向老奴可没有贪墨一文钱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别拿我当棒槌 张佐差点就要声泪俱下。 那情真意切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作伪连唐寅看了都不由动容。 要是我不知道你主动为难跟朱浩索贿今天找补的事还是我建议你做的还真被你的表演给欺骗了。 演技派啊! 朱祐杬听完大受触动先望了袁宗皋一眼发现袁宗皋没有任何表示后主动道:“我并非不信任张奉正只是涉及到朝廷跟王府的账目对接容不得有丝毫马虎。” 张佐道:“老奴这就让人把账册拿来王爷看过后便知晓。” “这” 朱祐杬本想说大可不必。 弄得好像是王府不信任你一样这会破坏王府内一团和气的景象。 但想了想这件事又是袁宗皋回王府后做的第一件事不说清楚只怕袁宗皋那边不好交待而且可能会跟袁宗皋分析的那样若账目没有处置好回头被朝廷彻查 “那张奉正有时间把账册拿来看看便可。”朱祐杬没有想马上处理这件事。 他要给予张佐一定信任。 袁宗皋依然没有任何表态。 袁宗皋心里来气以他的见识岂会看不出张佐是在演戏? 我这边开始查了你知道大账已没法再补录改而记到小账上那些小账不过是临时的账目你随时都有增改的可能根本就不能作为证据使用。 但兴王对属下一向宽宏只要张佐拿出小账还跟实际数目对上兴王绝对不会深究还会认为我无事生非 大意了啊! 怎就没想到张佐还能在临时账目上做手脚借此机会扳回一城?拿这种账册来作证简直是胡闹! 可偏偏又没法对兴王说清楚! 张佐急于自证清白主动道:“老奴这就让人把账本拿来兴王看过后便知此等事涉及王府安危马虎不得!” 朱祐杬点点头意思是让张佐找人去传话。 账本拿来了。 王府管库房的典吏跟来了还有袁宗皋手下一些旧人既是作为证人出场还顺带帮忙查账。 因为给朝廷调拨军需物资的账目不时就有修改使得这本临时临时补入五百两银子去向的账册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此看来张佐非但无过还为王府节省开支实乃有功之臣。 唐寅一直都以旁观者的姿态打量这件事。 等到小账拿来唐寅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账册照理说不该成为张佐没有贪赃枉法的证据。 但转念一想。 我给张佐的建议其实正好规避了一点就在于那五百两银子本就不能记在大账上所以这种小账反而可以发挥效力。 袁长史本来可以提出小账无效但又知兴王对张佐的信任若是其贸然提出之前那些冠冕堂皇说是为了王府不被朝廷查账出问题的话就不再成立那时兴王也会觉察袁宗皋分明是有意针对张佐 朱浩这小子简直下了一步让人极度无语的妙棋。 堵上袁宗皋的嘴让张佐堪堪躲过危机令王府内部生出嫌隙却又不会危及王府根本利益最后确保我和朱浩在王府中不被挤兑。 这是一石几鸟? 朱祐杬亲自查看过账目其实就是草草一看随后望向袁宗皋道:“袁长史你觉得此事还有问题吗?” 袁宗皋这会儿还能说什么? 即便明知张佐借造望远镜一事中饱私囊事发后才把钱拿出来找补临时修改账目以图蒙混过关却无计可施。 “并无问题。”袁宗皋行礼道“看来是老夫杞人忧天张奉正处理事情算得上滴水不漏。” 这话其实是在暗示张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猫腻只是碍于情面我不会揭破你罢了。 张佐当然听出弦外之音赶紧以退为进:“王爷既然袁长史回到王府那王府府库账目也该交还长史司老奴功成身退矣。” 朱祐杬转而望向袁宗皋在这件事上他想听取袁宗皋的意见。 此时袁宗皋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把王府账目接管到自己手上。 但如今这件事明显是他冤枉张佐理亏在先连朱祐杬都不做表态要等他来发表看法不就等于是告诉他朱祐杬内心觉得这会儿应该先安抚“心灵严重受创”的张佐不该把管理府库的大权转移吗? “兴王老朽往江西一趟大费周章身心俱疲一时间无心整理王府账目过去这半年时间张奉正管理王府府库账目做得井井有条应该由张奉正继续打理才是。” 袁宗皋只能认栽。 朱祐杬点点头表示同意但他也没有偏袒谁道:“袁长史刚回王府家中需要安顿王府也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这样吧账目仍旧由张奉正代管等合适的时候再交还王府长史司便是。” 张佐感激涕零:“谢王爷和袁长史信任。” 事谈完。 唐寅全程看戏到最后朱祐杬只是礼节性问了他有关世子课业之事随后朱祐杬单独留下张佐叙话而唐寅则跟袁宗皋走出书房。 “伯虎啊最近在王府中可还好?” 袁宗皋在兴王面前吃瘪了一回但走出来后马上又恢复之前高深莫测的模样。 唐寅想到平时跟朱浩探讨袁宗皋性格的问题顿时感觉袁宗皋就是那种喜欢装深沉的老学究。 唐寅恭敬回道:“还好。” 不需要多余的回答反正就是礼数上寒暄两句。 唐寅暗自揣摩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应该是有的! 但相当一般。 朱浩对袁宗皋的看法更为准确后来袁宗皋以从龙之功进入中枢先为礼部尚书后又以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却没有做出任何成绩以袁宗皋的能力当个无过便是功的王府长史绰绰有余但管理天下的能力却欠缺。 名义上大礼议是由袁宗皋提出。 但其实到底是谁提出史家并无定论或者根本就是朱厚熜顽固执拗的性子发作坚持不肯在老爹刚死就过继到伯父名下当别人儿子而已。 袁宗皋道:“伯虎你别误会老夫用意其实老夫只是怕朝廷彻查之前望远镜修造之事不想授人以柄张奉正收受那五百两你提前知道吗?” 唐寅没料到袁宗皋问话如此直接。 他心里有点紧张因为这件事他还真全程参与但又不知该如何解说毕竟没跟朱浩商量如何在袁宗皋面前圆谎。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毕竟他自认还没废柴到凡事都要听取朱浩意见的地步没了朱浩我就没法应付袁宗皋? 朱浩那小子的理论是什么来着? 对了! 说实话! “此事在下之前的确知晓还曾与张奉正一同去见朱浩商议了望远镜采办之事但对于后续调拨银钱在下则没有过问也不知他们具体是如何使用款项的。” 唐寅说了实话却是避重就轻。 我不否认我参与可我也不承认事情跟我有关。 搅浑水嘛。 袁宗皋继续往前走摇头轻叹:“是啊这五百两的确不能记到大账上但又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不是不对劲么? 唐寅暗忖连你跟张佐之间见招拆招都在我跟朱浩预料内你们俩可以说是被牵着鼻子走。 如果你这都觉得没问题那真是愚蠢到家! 唐寅觉得自己以前还挺佩服袁宗皋的但眼下却又觉得对方不过尔尔想在王府中地位超过袁宗皋并非不是不能实现之事。 “袁长史以在下看来您跟张奉正的心思都是为王府做事不过方式方法有所不同并不分善恶对错即便偶尔生出误会只要回头说清楚我想彼此之间也不会留下芥蒂。” 唐寅顺势说了几句漂亮话。 袁宗皋笑着拍拍唐寅的肩膀:“伯虎我没想到你在王府能把人际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看来你真是治世良材可惜啊” 唐寅不会跟隋公言或是公孙衣那样觉得被袁宗皋欣赏是多么荣幸的事此时他想的是你有啥可惜的?难道你想给我安排个八九品的学官当当趁机把我赶出王府? 你应该知道我曾经立下誓言绝不踏足仕途! 别拿我当棒槌。 “伯虎啊这次我跟张奉正之间的确有误会我亲自去化解矛盾不合适不如你作为中间人帮我去说和说和?” 袁宗皋突然发现唐寅价值所在。 他跟张佐产生嫌隙必需要有人居中斡旋。 眼下兴王最信任之人除了袁宗皋和张佐外也就是唐寅了。 唐寅虽然在王府中无官职在身但隐约已是兴王信任有加的幕僚相当于“三号人物”。 一号人物跟二号人物产生矛盾双方跟唐寅关系都挺融洽不找唐寅说和能找谁? 别人有那资格? 唐寅突然又想到朱浩那番“胜负不重要、斗起来才重要”的话当时不觉得现在感触良多。 “袁长史放心在下自然会前去说和不过眼下时候不早了袁长史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唐寅差点儿说自己要去找朱浩商量。 不过转念一想这大晚上说去找朱浩不摆明让有心人遐想?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同学 夜深人静。 寝室中只剩下朱浩一人。 京泓当晚没有留宿王府。 近来朱浩反倒是习惯了晚上回王府虽然现在入夜后他有三个选择那就是回家、王府或是实验室但以王府居多。 唐寅提着灯笼到小院门口时身后传来陆松的声音:“陆先生来了?” 或许陆松也想来找朱浩刚好在门口与唐寅碰上寒暄两句便自去了。 “陆先生不早早休息干嘛到我这儿来?不怕被袁长史或张奉正看到让他们心生疑窦?” 朱浩开门把唐寅迎进屋。 秋凉了。 虽然尚未到寒风刺骨的时候但入夜后朱浩会自觉地加件衣服紧闭门窗。 入屋后唐寅坐下随便拿起朱浩写的东西看了看却是一些看不懂的图纸朱浩还在用木尺比比划划唐寅完全不明白朱浩所作所为。 不过就算不明白他也懒得问。 “朱浩如你所料袁长史跟张奉正在兴王面前为账目之事刚闹过一场账目并没有归还王府长史司继续留在了承奉司那边。” 唐寅算是来跟朱浩传信。 朱浩点点头。 没太在意继续埋首画画。 “从内院出来时袁长史对我说让我试着调停他跟张奉正间的矛盾看来你的目的达到了。” 唐寅很感慨。 听了朱浩的分析去向张佐建言最后袁宗皋和张佐间的矛盾爆发自己瞬间就成为不可或缺的调解人看来朱浩的计策实施非常成功。 朱浩摇头一笑:“陆先生袁长史的话你听听就得了还真相信?” “嗯?” 唐寅面带不解。 你小子挑起袁宗皋跟张佐间的纷争让我从中斡旋使得我在王府中地位稳固这不都早计划好的么? 朱浩道:“袁长史老奸老而弥坚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跟承奉司太监首领起冲突居然指望你去调解? “荒谬透顶!袁长史这人很清楚什么人喜欢听什么样的话他让你去调解乃是为了安抚你让你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或许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就是试探你的反应看看你是否有在背后捣鬼。” “啊?” 唐寅本来坐得好好的此时好像屁股被锥子给攮了倏地原地跳起来。 朱浩惊讶于唐寅有这么大的反应抬头好奇打量:“很奇怪吗?袁长史就是这么个人你以为你达到目的或许就是他想让你觉得阴谋得逞究其根本他是想试探一下。你现在来找我若被他知道他猜到的事只会更多。” 唐寅缓缓坐下来面色沉静:“朱浩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工于心计袁长史刚在兴王面前折损颜面照理说不会再算计旁人。” “呵呵。” 朱浩对此只能报以微笑。 你唐寅平时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又拎不清了? 不过也好不需要你对政治有多敏感只是利用你的名气再加上我的算计咱俩在王府还是可以成为好搭档的。 唐寅嘴上说朱浩推算错了心里却不自觉承认朱浩的想法因为自打跟朱浩从南昌离开后没有一件事不在朱浩预料内。 这就很让人悲伤了 “你备考如何了?” 唐寅岔开话题问了一句。 朱浩道:“陆先生你不要没事跟袁长史学他就喜欢说一些拐弯抹角的话来试探人咱俩还是坦诚些为好。” 唐寅没好气地道:“我问你学业怎就成了拐弯抹角?明年你就要参加县试却在这里写写画画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对你的人生有何意义?” 听起来是关心其实就是因为无知而发牢骚。 朱浩笑道:“陆先生以你对我才学的认知你觉得我的文章去参加县试的话最大的问题会出在哪儿?” 唐寅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答案不言自明。 唐寅觉得朱浩的才学远在公孙衣之上这也是他难以理解的地方一个孩子写文章怎会那么老辣? 要知道朱浩学写文章不过才半年时间自己刚进王府时这小子还在背四书章句集注呢。 “我现在去参加县试只要考官对我没偏见过也就过了如果不过的话那等以后再考便是干嘛要苛责自己每天写文章?写多了反而容易掉进书袋子里出不来我年纪轻轻还想多做点有意义的事。” 朱浩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 唐寅皱眉:“你做的这些就是有意义的事情?” 朱浩点头:“只要能赚钱那就有意义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连王府都会为几十几百两银子斤斤计较何况我们一家孤儿寡母?” 唐寅听不进朱浩的歪理在他看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朱浩不读书就是不务正业。 “随你!” 唐寅有些气馁才学他或可跟朱浩打个平手智谋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那我还去教育他干嘛? 走了走了! 袁宗皋跟张佐发生矛盾只局限于一个很小的圈子里的人才知道。 事后好像对双方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关系王府命脉的府库账目仍旧掌握在张佐手里意味着张佐不但是看库房的还成为管库房的手上权力大增。 如今的张佐俨然是王府的大管家就像朝廷的户部尚书。 王府偏居一隅平日少有大事发生最重要的权力莫过于打理王府开支若是不掌握账目长史司的权限便被削夺大半。 但这对王府读书的几个孩子来说并无多大影响。 “你们听说没?最近父王说要给我们多找几个先生似是觉得陆先生平时教我们总分心也可能是找人来为他分担一下压力陆先生最近好像挺累的给我们教书不说父王有事也找他去商议” 课堂上唐寅再一次没来。 朱四便把他得知的小道消息告知周围几人。 朱三显得很不屑:“陆先生欸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唐伯虎这天下间有几个人学问比他强?除非是袁先生自己来教我们!”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袁宗皋的声音:“就是这里了。” 几个孩子一听全都打量朱三好似在说你这张嘴真神居然把袁长史给召唤出来了? 朱四赶紧拿起书挡住头然后摇头晃脑大声诵读起来。 随后袁宗皋进到课堂内身后并没有跟着唐寅或是陆松等人而是带了个小胖墩来。 小胖墩方面大耳身高约一米六明显比朱浩几个年岁大立在那儿笑容满面看上去憨憨的。 “停一下。” 袁宗皋走上讲台笑着摆了摆手。 几个孩子正襟危坐齐刷刷望向袁宗皋脸色都有点不好看生怕老头子是来考试的。 袁宗皋指了指一旁的小胖墩:“这是老夫的孙儿名汝霖以后他便与你们一同读书跟朱浩、京泓一样均为王子伴读。” 陆炳问道:“姓啥?” 朱三嗤笑:“你傻啊?袁先生的孙儿不姓孙难道跟你一样姓陆?” “哈哈哈哈” 别人还没怎么样袁宗皋旁边的小胖墩率先大笑起来好像这件事有多可乐一般。 “别笑了!” 袁宗皋板起脸教训孙子一句。 袁汝霖这小胖子被祖父教育脸上笑容僵住了笑声却没有停下急忙用手拼命掩住嘴却还是“扑哧扑哧”乐个不停。 朱三眼珠子骨碌碌转嘴上嘀咕:“本以为是个铁憨憨原来是个小傻瓜。” 这话她说得并不大声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后桌的朱浩听的说完还回过头看了一眼好似在问 元芳你怎么看? 朱浩继续打量那小胖墩。 他知道袁宗皋建从龙之功一步登天执掌大权短短数月便于正德十六年九月病逝子孙中没一个成材的其子荫为从七品光禄寺署丞这个孙儿袁汝霖获得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 倒是袁宗皋弘治三年的同科有个叫袁泽字汝霖的进士曾当过云南道的监察御史不知道袁宗皋给孙子起这名字是不是受到这位年谊的影响。 “好了汝霖你过去坐到朱浩旁边平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向朱浩请教。” 袁宗皋指了指教室里仅剩的位子。 随即袁汝霖蹦蹦跳跳往朱浩这边走来经过朱浩身边时冲着他咧嘴一笑然后一屁股坐下。 袁宗皋又对朱浩点点头:“朱浩明年汝霖会跟你一起参加县试学问上的事你们互相交流取长补短老夫还有别的事先去了!” 袁宗皋一走。 课堂内炸锅了。 这次连京泓都顾不上读书。 好端端又来了个伴读还是袁宗皋的亲孙子看看人家这背景 以后自己在王府还有出路吗? “你明年要参加县试?” 朱三回头打量一脸憨厚的袁汝霖。 袁汝霖有点怕生红着脸一副害羞的模样:“是。” 朱三咋舌:“就你?看样子就不像是学问高深的样子三字经背一遍来听听。” “好人之初性本善” 袁汝霖居然真的当众背诵起来。 朱四连忙阻止:“姐你别捉弄人家好不好?明年都要参加县试了还背什么三字经?袁汝霖是吧?我记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待遇不同 “是啊以前我常跟祖父和阿爹到王府来玩看到过你不过你那时还小你叫我跟你一起玩来着。” 袁汝霖笑眯眯的似乎早知道这学堂内谁的地位最高。 朱四惊喜道:“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好像是那一年上元节可那会儿你没这么胖啊模样也变了很多。” “嘿嘿” 袁汝霖咧嘴直乐看起来憨憨的。 朱三撅撅嘴:“说得好像你们很熟的样子哪一年上元节?” 朱四道:“不记得了总归是在花灯会上到处都是好看的灯咦你怎么到王府来读书了?” 袁汝霖面色带着几分遗憾:“我和爹、娘跟着祖父到江西刚入读书院不久便离开回来后原来家里请的老师去了外地游学没人教导祖父替我在王爷那儿说了说王爷就让我到王府来跟你们一起读书 “祖父说朱浩的学问很好反正我们明年要一起考县试若是我有什么问题问问他就好。” 说完袁汝霖一脸期待地望向朱浩。 朱三不屑道:“袁先生真是的他不是进士吗?没先生教他自己教啊。还有这个叫朱浩的你应该称呼他为朱先生就怕你的学问跟他没法比看你就跟个小傻子一样想要过县试难比登天” 朱三把她的毒舌用到了袁汝霖身上。 袁汝霖也不着恼就是在那儿憨笑。 陆炳凑了过来踮起脚尖拍了拍袁汝霖的肩膀兴冲冲道:“原来你会背三字经啊我也会!” 一脸兴奋的表情好似在说有时间咱俩切磋一下? “去去去阿炳怎么哪儿都有你?人家要参加县试水平想必是有的连本郡主都还没资格参加县试呢你在这儿叫唤什么?” 朱三不耐烦地喝斥。 朱四则显得有几分疑惑问道:“袁汝霖你学问很好吗?四书章句集注都背全了?还有写文章到哪一步了?你开蒙几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县试?” 对于朱四来说太羡慕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学好了就能去参加科举有自己的人生规划考好了就能逐步实现目标最后位列朝班。 而他出生后就是兴王世子等着将来继承王位 看起来是个铁饭碗但怎么看都好像混吃等死人生完全没有方向。 “我刚学着写文章” 袁汝霖第一句话就露怯了。 京泓在旁边倾听小脸一直紧绷着虽然不服气但想到人家是袁宗皋的孙子想来学问很高但听说对方只是才刚开始学着写文章心里瞬间平衡许多。 朱三也发现京泓脸色的变化笑道:“小京子你是不是也想求你爹让你参加明年县试?” 京泓摇摇头:“我还不够格。” 朱三道:“切好像这个小汝子这名字怎这么别扭呢?汝是哪个汝?” “水边女。” 袁汝霖认真回答。 朱三眼前一亮随即弯起月牙眼:“那我叫你小女子?行以后咱俩当姐妹吧。” 朱四听了差点儿一口唾沫喷出来。 这个姐姐 真会消遣人! 利用新同学的名字搞怪非要捉弄人真的好吗? 可为何这个小胖子居然还在笑?难道说他觉得“小女子”这个名字很好听?准备接受了? 朱浩懒得参与这种小孩子间的斗嘴问道:“你五经本经是哪一本?” 袁汝霖道:“祖父说是春秋。” “那我就给你出点本经的题目你先看看回头陆先生来他会给你出题你每天写一篇四书文给他检查应该没问题吧?” 朱浩就事论事。 袁宗皋你不是让你孙子来王府读书相当于拜到唐寅门下吗? 读书咱们就说读书的事来年与我一起参加科举首先要把写文章写好。 “有点难” 袁汝霖颇有自知之明。 或许是袁宗皋对孙子的期望太高了明明孙子没达到参加县试的水平但为了不落后于人尤其是有朱浩这个榜样在怎么也不能丢他袁宗皋的脸吧? 人家的孩子八岁学问就很好九岁参加科举。 我孙子都十一岁了凭什么不行? 朱浩这孩子还是我选进王府的呢。 再说你唐寅不是很厉害吗? 能教出一个朱浩再把我孙子辅导一下总可以吧? 我把孙子送到你门下这样你就会把我这个老头子当成知交不会再认为我对你有敌意了吧? 朱浩明白袁宗皋送袁汝霖进王府读书既是为孙子的前途着想也是以此表明他无心争什么只是在自己退休前为子孙谋取一点福利。 示敌以弱! 朱三道:“朱浩我看你也别为难我这位好姐妹你睡你的我教他就行。”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 朱三百般捉弄袁汝霖但袁汝霖却好像脑袋缺根弦一样胖脸上瞪起俩圆孔一脸感激之色:“这怎么好意思?多谢郡主教我。” “扑哧——” 朱四忍不住笑出声来京泓和朱浩对视一眼脸上也满是古怪。 本以为袁汝霖是个王者谁知却是个青铜。 一下午时间袁汝霖的学问在朱浩心里已然有数。 袁汝霖看上去憨傻了些但背东西很快有点过目不忘的意思给他点东西就算旁边有朱三捣乱他还是很快就能熟记于胸。 除此之外诸如阅读理解和写文章方面 一塌糊涂! 老天爷给了袁汝霖绝佳的记忆力却没给他超常的思维他的思考和动手能力更像是五六岁大的孩子相当一般。 但有一点好。 不管朱三怎么捉弄他都笑着面对并不是装的完全就是没心没肺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眼看下午要散学。 这次难得朱浩没提前走而是等到唐寅过来见他的新学生。 唐寅对于袁宗皋送孙子来王府当伴读一事也存有几分疑惑袁汝霖特意到他面前把之前向朱浩等人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四书文一天一篇跟朱浩一样。” 唐寅的要求跟朱浩之前为袁汝霖制定的计划一致。 唐寅说完突然想起最近都没给朱浩布置四书文再一想好像朱浩不需要写什么文章了这会儿应该多涉猎经史子集类的书籍增加四书五经外的知识积累应试时各种典故信手拈来给考官留下深刻印象。 唐寅又给除了朱浩外的孩子都布置了作业这次均以抄写为主尤其还让朱四回去好好练字。 而后唐寅便宣布放学。 朱三带着陆炳跑了。 两个人现在形影不离或许是因为陆炳的娘亲在王府当乳娘朱三经常去找范氏学女红再加上这些孩子中只有陆炳能忍受朱三的臭脾气两个人就成为好友。 朱四正在收拾书包回头看到袁汝霖正在望着自己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 “袁汝霖我姐姐那样捉弄你你不生气吗?”朱四好奇问道。 袁汝霖嘿嘿笑着:“郡主很可爱啊。” 朱四顿时无语。 难道这就是大孩子跟小孩子的区别? 莫非袁汝霖已到了在意女孩子外在的年龄不像自己和京泓、朱浩只是把朱三当成不讲道理的假小子? 朱浩却看出来袁汝霖太憨了属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那种。 或是天性如此也可能是家里保护得太好导致他没见过人世间的险恶。 朱浩把自己下午写的东西装进书包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舒展了下懒腰一旁的京泓好奇问道:“今天下午你没睡估计晚上不会出去听戏了吧?” 朱浩道:“最近觉得听戏没意思已有好久没去过戏园子了。” “什么听戏?有地方能听戏吗?” 袁汝霖马上感兴趣地问道。 京泓指了指西边:“出了王府西门往南走一程便有个大戏台乃是朱浩自己开设的园子听戏得花钱最近又连续推出几出新戏应该都是你写的吧?”最后这句却是对朱浩说的。 见朱浩点头朱四哀叹:“如果我晚上也能跟你们一样时常出去听戏就好了。” 袁汝霖一脸期待:“你们下次去听戏能带上我吗?” 京泓指了指朱浩:“你要问他如果他不带我们去你有钱买票吗?” “我有” 袁汝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当着几人的面把里边的钱倒出来除了铜钱外居然还有散碎银子加起来居然有一两多的样子。 别说京泓就连朱浩和朱四都觉得不可思议。 袁汝霖道:“我娘给的她知道我要进王府读书很高兴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给你们买高粱饴吃还说要把你们当成朋友。”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浩深切感受到这一点当娘的或许也知道儿子有点愚笨为了不被欺负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点好处“收买”同学。 京泓道:“那你晚上住王府还是回家?” “我要回家祖父说每天散学后就到长史司等他他会监督我做功课等他忙完便带我回家如果没时间的话也会找人送我回去” 又是王府嫡系子弟。 京泓听到这儿一阵气馁摆摆手话都不说便离开课堂。 外面有侍卫探头或是察觉到朱四还没离开过来催促。 王府学舍同学几人待遇各有不同。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叔侄(求订阅) 袁汝霖的到来并未让学舍氛围改变多少。 对朱浩的影响近乎于无。 课堂上朱浩该睡照样睡不跟周公下棋就在闷头写写画画跟整个教室的学习氛围不搭调。 袁汝霖对朱浩的举动很好奇。 祖父还说这个孩子读书有多用功可为何看到他的都是懒散、不思进取的一面?而先生又对他不管不问呢? 这天朱浩又在睡。 下课后几个孩子跑出去玩袁汝霖想把朱浩叫起来一起。 朱三右手食指竖在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别打扰他我们玩我们的。” “可是” 袁汝霖一脸不解“他这样明年怎么参加县试啊?” 旁边朱四、京泓和陆炳都在笑。 朱三一脸不屑:“你比不了的他这是在梦中学习呢以他所说这叫什么来着对梦中学习法还有一招叫睡梦罗汉拳非常厉害。” 袁汝霖听了一脸懵逼。 京泓道:“朱浩课堂上不喜欢用功但每天夜里都熬到很晚可能要到夜深人静时他才能把书读进去吧。” 朱四也道:“是啊你比不了的别去比不然你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袁汝霖听明白了反正朱浩不喜欢在课堂上学习可能是在下课后独自努力那种至于先生为什么不管大概是朱浩的学习进度很快先生平时教导世子的学问没闲暇去兼顾朱浩 想明白这一点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整个人变得开朗许多。 又到休沐时。 这天朱浩起来得很早当天虽然不用上课可他的日程却安排得满满的既要去戏班查看情况还要去城外为新工坊挑选地址。 另外就是跟苏熙贵的人商谈进购白砂事宜最后还要带公冶菱去新学堂把招生前的准备工作做好。 “小浩赶紧吃饭昨日你祖母派人来说你四叔今天上午进城来检查你的学业。” 朱娘告之的消息让朱浩觉得自己的计划白制定了。 朱浩蹙眉问道:“四叔为什么要来检查我学业?娘居然同意了?” 朱娘面色拘谨没说什么旁边李姨娘道:“浩少爷别怪你娘提前没跟你说你娘也是为争一口气据说朱家人不支持你参加县试认为你一定考不过但你娘觉得你可以这不你四叔进城来帮家里甄别你只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不就能让朱家人闭嘴了么?” 道理是这么讲但朱万泉突然跑来找麻烦朱浩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娘我不单独去找人陪着吧。”朱浩想了想道。 朱娘道:“我让仲叔带两个人跟着不过娘觉得朱家人应该不会乱来现在你可是王府伴读你这边被拿回去要不了多久王府便会登门要人。” 朱浩耸耸肩他可不这么认为。 朱家人做事不讲规矩有时候君子的行为可以通过推算得出结论但对于小人的举动 谁知道小人疯起来会干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小心为妙! 吃过早饭。 朱浩与仲叔、狗子以及两名家里的护院一起去约定好的茶楼见朱万泉。 朱万泉早早就进城在茶楼等候。 此时辰时还没过去茶楼刚开门不久里面没什么人看起来异常冷清朱浩上楼后直接到了窗口朱万泉所在位置。 倒是真如朱娘所说朱万泉身边一个下人都没带。 “四叔好。” 朱浩笑着打招呼。 朱万泉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状极悠闲。 他朝朱浩点点头伸手示意朱浩坐下。 朱浩也不客气直接与朱万泉对桌而坐。 “朱浩之前跟你娘提过王府安排你去参加科举恐怕不怀好意毕竟你开蒙不到两年不说别的四书章句集注你背全了么?照理说即便开蒙三年的孩子也有很多字认不出也不会写” 朱万泉上来就以他的认知来推断朱浩的学习进度。 朱浩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着道:“我正式开蒙确实只有一年多可我之前一直在跟我娘学识字至于四书章句集注什么的我早就背熟了最近一直都在学着写四书文和五经文先生对我的进度很满意。” 朱万泉摇头:“基础不打牢就开始写文章未免操之过急了。” 朱浩道:“四叔不相信的话便出题考考吧完了我就离开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有关读书的我借了几本书今日要归还。” “借书?” 朱万泉听了觉得很荒唐。 一个孩子开蒙一年多就算提前学习那也只能是三、百、千这样的启蒙读物现在不好好学习揣摩四书五经还要借书看? 借什么书? 贪多嚼不烂懂不懂? “那你” 朱万泉眼神无意中往窗外瞄了一下就见下边街面上一个身着青色直裰的男子跟人打了声招呼被指点一番后往茶楼走来。 朱万泉微微皱眉看来对这个青衫男子颇为避忌。 “朱浩你背几段集注吧大学章句中几段” 朱万泉当即便要出题。 却在此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来人很着急不料出现在楼梯口后此人脚步却有意放缓上来一脸堆笑地望着窗边的朱万泉拱手道:“季礼兄居然能在这儿碰上?真巧啊。” 朱万泉起身相迎:“竟龄兄久违了。” 说着拿起扇子遮住嘴轻轻咳嗽两声。 “哎呀今天天气不错这不与人约好游园路过这边听闻你在茶楼上话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这位是?” 被称之为竟龄的男子望向朱浩。 一双鹰眼看过来挺有神采只是一举一动却透出一股猥琐。 朱浩笑道:“我叫朱浩这是我四叔我是朱家三房的孩子。” “原来是朱家公子真是少年英才季礼兄我看你这侄儿仪表堂堂前途可期你这是带他作甚?”竟龄笑着问道。 朱浩道:“这位公子我跟我四叔正在探讨学问正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偏不巧这时候你就上来了。” 竟龄一听笑容僵在当场旋即瞪着朱浩喝问:“你什么意思?” 朱浩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难道不是来找我四叔借钱的吗?” “咳咳咳” 本来朱万泉气息就有点不顺听到朱浩这话咳嗽越发剧烈似乎想阻止朱浩说下去。 叫竟龄的男子瞪着朱万泉:“季礼兄你这算几个意思?我与你碰巧相遇你居然这么对你侄儿评价我?还说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意思是我是小人?” 朱万泉急忙解释:“不是如此” “还说不是哦你一定是因为之前我借了你五两银子没归还便怀恨在心一见面便向你侄儿埋汰我你可真是斤斤计较不行我这就去告诉同窗你是何等吝啬之人” 说完竟怒不可遏转身往楼梯口去了很快消失不见。 人走了。 茶楼恢复宁静。 朱万泉整理气息怒视朱浩:“我几时跟你说过他是来找我借钱的?什么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这样很不讲规矩你先生是如何教你礼数的?” 朱浩摊摊手:“那意思是四叔准备借他钱?” 朱万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叔侄二人重新坐下朱万泉往窗外看了看没见到青衫男子的身影料想走远了。 朱浩似笑非笑:“四叔若是觉得我坏了你们之间的友谊我让仲叔把人追回来。” “不用了。” 朱万泉嘴上对朱浩很不满但内心却知道眼前这个侄儿替他化解了麻烦冷静过后又重新审视朱浩一番问道“你怎知他是来找我借钱的?” 朱浩道:“猜的。” “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他?” 朱万泉只能往这方面去想。 朱浩摇摇头:“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过刚才看他出现于下边街道时四叔就皱眉料想认识却不想见他问过路人后便上来说明是冲着你来的急匆匆而至分明是怕你跑了上楼见到你后又故意放缓脚步装作偶遇 “以我料想要么是找你讨要债务要么是找你借钱可我看他那窘迫样身上青衫补了好多补丁怎么都不像是有钱人只能认为他是来找四叔借钱的。” 朱万泉:“” 朱浩继续问:“那四叔他到底是不是来借钱的?” 朱万泉没好气回道:“他话都没说我怎知是与不是?但被你这一闹我如何在同窗面前自处?” 朱浩道:“他这样的人想必是借钱不还还想再借四处欠下债务对旁人说你吝啬别人信他的才怪!估计别人也都躲着他吧! “何况又不是四叔你亲口拒绝的如果在友人面前不好说话四叔你就推搪说是你侄儿不懂规矩胡乱说话便是这黑锅我帮你背了。” 之前朱万泉完全把这个侄儿当作小孩子看听了这番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朱浩这些也是你从先生那儿学到的?” 朱万泉只能重新审视朱浩。 朱浩叹道:“四叔你不知道我在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差点儿被人放火烧死不说还处处被针对如果我不善于观察的话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请四叔帮我在祖母面前多美言几句我真的很想参加来年县试哪怕不成我也认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苏大腿(求订阅) 朱万泉用一种略显无奈的神色望着朱浩。 那眼神似在说——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帮你说情还是免了吧。 “朱浩一直都知你在王府中拜得名师却不知这位名师姓甚名谁乃何处名儒?能在短短时间内教会你这么多东西想来是一位才高八斗的当世名家。” 朱万泉不再想考校朱浩学问了。 刚才朱浩无意中表现出的见识绝非寻常孩子可比。 再说朱浩学问如何跟他朱万泉没多大关系他只是奉老太太的命令过来试探和打击朱浩学习的积极性让朱娘母子死了走科举之途的心谁知人家真有那本事朱万泉觉得自己没必要枉做小人。 朱浩道:“是一位姓陆的先生。” “名字呢?” 朱万泉觉得很奇怪。 只知道姓陆? 天下之间姓陆的人可多了何至于王府请个先生回来连真实姓名都成了秘密?连朱家都打听不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湖广境内姓陆的举人甚至是生员、进士等都一一打探过却没有具体消息。 朱浩微笑着摇摇头好似说我不知道但其实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我知道也不说。 朱万泉点点头未再多问。 “既然你有意明年参加县试那当叔叔的除了祝福你外也不能帮到你太多。”朱万泉虽然想帮侄子却有心无力。 朱浩道:“我知道来年是大比年我也祝四叔你能桂榜题名。” 叔侄二人相视一笑。 无论朱家三房跟本家关系有多僵至少朱万泉从始至终对朱娘母子都没恶意叔侄俩能保持相对的和谐。 朱浩本以为要在朱万泉这儿耽误不少时候破坏自己的计划。 没料到朱万泉如此好说话没过多久他便离开茶楼而朱万泉自行前去会友大概也是近来朱万泉少有出来散心不想过多把时间浪费在朱浩身上。 朱浩马上要去见苏熙贵在本地的联络人马掌柜。 先让仲叔去打过招呼朱浩去了一趟实验室随后才赴约。 到了地方却是一处三层亭台但见苏熙贵站在亭台的围栏边与一名女子亲密聊天不时指着远近景致评点一二。 那女子朱浩认识居然是他由九江往南昌时同行的费姓莲女。 “哟朱小当家来来来上面说话这里风景可真不错。” 苏熙贵见到朱浩很高兴当即发出邀请。 朱浩好不容易从陡峭的楼梯来到亭台三层却见苏熙贵站在窗前有种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风采。 挺臭屁的。 莲女若小鸟依人斜倚在凭栏上。 朱浩不由琢磨这个莲女之前说自己曾许配人家但未过门夫君就死了后来便一直单身算是大龄剩女真实身份不会是苏熙贵养在外面的外室吧? 想黄瓒曾在江西为官而大商贾隋家跟黄瓒关系紧密就算莲女自己不情愿被隋家送给黄瓒为外宅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当家来你看这秋高气爽层林尽染落叶满天是不是很有诗意?”苏熙贵在女人面前居然开始表现自己的文采。 朱浩道:“落叶枯黄凋零蔽日有何诗意?” 苏熙贵本来兴致颇高闻言好似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笑容顿时敛去。 旁边莲女看到苏熙贵的尴尬抿嘴一笑行了个万福:“不打搅二位谈正事妾身先到楼下等候。” 莲女往楼下走时苏熙贵目光望了过去那热切的眼神好像两人真有点什么。 “苏东主这是唱哪出?怎突然到安陆来了?提前也不打一声招呼?”等莲女下楼亭台三楼只剩下朱浩跟苏熙贵后朱浩才出言问了一句。 苏熙贵摆摆手:“别提了最近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返回湖广想要清静两天本想在省城自在一下想到你总是心痒难耐便折道往安陆。反正在哪儿都是消遣到安陆也一样。” 听这话里的意思 好像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朱浩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莲女跟苏东主是何关系?” 苏熙贵闻言瞪了朱浩一眼皱起眉:“你小子可别想歪了苏某有一女与她乃闺中姐妹我一直当她是子侄此番她乃是洽谈生意而来并不涉男女私情。” 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正经向一个孩子解释还一脸慎重生怕人误会?! 朱浩点了点头。 信或不信苏熙贵的话对朱浩来说。 莲女究竟是苏熙贵的什么人并不影响他们之间做生意像苏熙贵这样的中年老油条找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为外宅还是女儿的闺蜜 你苏熙贵口味很重啊! “朱小当家你最近向兴王提供一批望远镜当做贡品送至京师引发朝野轰动想来兴王对你应该很倚重吧?” 苏熙贵上来就像要兴师问罪。 有好事不找我却寻兴王府合作? 看到皇帝和朝中大臣对望远镜那么重视你让我很妒忌知不知道? 朱浩道:“好像跟我们间的生意没关系吧?” 苏熙贵叹道:“怎么会没关系?你把这生意交给我对了你还能造望远镜吧?造一批给我十五两银子一副每月供我十副便可你看如何?” 客套啰嗦的话苏熙贵懒得说。 三两句就谈到从朱浩这里购买望远镜之事。 “苏东主听说了望远镜的事那该打听过具体造价吧?十五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 涉及生意自然要讨价还价。 苏熙贵笑道:“朝廷拨银一万两采购一百副望远镜是个人就知道被人中饱私囊估计到你手上能有个一两千两就算不错了再说王府难道不会克扣你一笔?跟鄙人做生意有点好处说是童叟无欺那就是真的童叟无欺!” 朱浩点头。 这点苏熙贵倒没说错因为朱浩自己就是“童叟”中的一员。 以苏熙贵做生意一向表现出的诚信来看他是那种很讲原则的人迄今为止朱浩还没见过苏熙贵用他姐夫的权势做什么欺压同行的事。 “行回头我造几个出来卖与苏东主。” 有钱不赚自然不是朱浩的风格只是售价方面要跟苏熙贵说好:“卖给你可以但你不得以低于一百两的价格卖出去这一点没问题吧?” 苏熙贵一脸羞恼好似被朱浩轻视一般仰起头道:“你放心我一个都不卖就算留下当祭物供着我也不会坏了朱小当家你的规矩这种事我明白得紧。” 想想也是。 朝廷才只有一百个苏熙贵买了回去当然是作为上佳的礼物往外送。 文官或许不喜欢那玩意儿但勋贵公侯乃至地方都指挥使、卫指挥使之类的武将谁不喜欢? 拿在手上跟御用同款得不得意?风不风光? 十五两银子或许就能办成一百两甚至是一千两银子的大事 苏熙贵的精明真不只是用在生意场上。 把生意谈定。 二人立在窗口。 朱浩问道:“不知黄藩台最近怎样了?” 苏熙贵略显得意:“都安排妥当了吏部那边提前透出风来来年大计后黄公入朝为户部侍郎一应关系都打点好了” “南户?” 朱浩问道。 苏熙贵更为得意:“北户。” 朱浩心想要么怎么说人家苏熙贵会做买卖呢这种朝廷秘辛还没公布就把所有关系走通透了。 黄瓒有这样的小舅子帮忙张罗省了多少事? “不过朝中有传闻说是这几年鞑靼犯境渐频新任户部右侍郎或加右副都御史衔往宣大治理粮饷等事项所以最近我一直忙着四处奔走希望能从江南江北征调更多钱粮以做储备若黄公真补了那个官缺不提前筹谋很难在任上有所作为。” 朱浩本来就觉得苏熙贵很会替他姐夫着想现在看起来苏熙贵简直可称得上是黄瓒的金大腿。 通过从朱浩手里买晒盐秘方帮姐夫谋到入朝当户部侍郎的机会在此期间帮姐夫送贡品、向朝廷大员送礼疏通上下关系;知道姐夫当上户部侍郎后可能被派到宣府大同一线整饬军备便提前做准备等上任后钱粮随即就供应上 这是不甘于只是让黄瓒当个户部侍郎而是要进一步谋求尚书之职啊。 如果不是朱浩现在还没当官朱浩一定想问:哥们儿你还缺姐夫不?把妹妹嫁给我我当你妹夫也行啊。 朱浩道:“所以此番苏东主到安陆是为征调粮食而来?” 苏熙贵笑了笑:“没有没有纯粹就是过来散散心顺带找你谈谈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哦对了你要的那批白砂已给你运到就近的仓房你要的话随时调用便可。” 体谅生意伙伴的难处知道朱浩母子跟朱家关系不好要隐瞒继续造玻璃之事苏熙贵就悄悄提供原材料和仓库。 “多谢苏东主。” 朱浩笑道“若不是因为我在王府读书这几天一定要尽地主之谊。” 苏熙贵哈哈大笑:“不必了我一个人在城里和安陆周边走走看看更为逍遥自在有你小子在旁反而束手束脚!” ------题外话------ 今日三更晚上六点还有一章请大家多多支持!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第二春(加更) 朱浩总觉得苏熙贵到安陆来不单纯是散心也不限于来跟他谈望远镜生意。 背后可能还有别的目的但苏熙贵不说朱浩也不好猜测或跟兴王府有关也可能跟黄瓒或是苏熙贵自己的前程有关可猜测的面一大朱浩发现不太好入手。 之后几天。 朱浩基本没出王府。 戏班的戏照唱朱浩的钱照赚。 望远镜暂时没供应给苏熙贵估摸着只凭几个村里孩子做要十天左右才能把十个望远镜造出来。 苏熙贵也没派人来催。 倒是唐寅这天过来说是跟苏熙贵见过面。 “乃是之前作画之事年初时就说给他这次苏东主来安陆终于有机会把画作交与还与他一同饮酒。” 唐寅轻松惬意地说道。 跟苏熙贵这样的大富商喝酒想来酒菜什么的比王府提供的还要精美许多若是再在什么花街柳巷一起喝酒的话啧啧! “哪儿喝的?”朱浩问道。 唐寅道:“乃苏东主于安陆购置的一处别院” 苏熙贵居然会在安陆买房子? 这算什么个说法? “席间有一女子似从江西来让我心生警惕不过听苏东主的意思此女暂时会留在安陆短期内不会返回江西你知道是什么人吗?”唐寅终于道出前来找朱浩的目的。 想知道跟苏熙贵在一起的女子是谁。 朱浩道:“我又没跟你一起去怎知他身边女子是谁?不过之前我见他时身边有个姓费的女子乃商贾之家出身。” 唐寅点点头琢磨苏熙贵应该不至于出卖他。 或者说苏熙贵真要卖他早就卖了不用等到今天也就不问朱浩那些涉及成人世界的花边新闻。 “朱浩袁长史回王府半个多月了没见他对你我有何敌意你之前的担忧是不是过于杞人忧天了?” 唐寅又道出第二个目的。 现在他不太自信察觉不出袁宗皋有动向只好前来求教朱浩看看朱浩对此有何见解。 朱浩笑道:“听陆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他出手针对你我?他把孙子安排到你名下读书不是已经出招了吗?” “出招?什么招?”唐寅不解。 “麻痹你啊。” 朱浩道“你看你最近对他都放松警惕觉得他对你没敌意你不就上套了?他跟张奉正关系缓和其实只是表面现象而你为张奉正出谋划策看起来事情做得隐秘但他作为王府长史想调查清楚这一点应该不难吧?” 唐寅摇摇头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袁宗皋不太可能查到。 朱浩道:“王府里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只要你没成为袁长史的自己人就会被他针对再有不到半年等另一位张长史回来就有得你麻烦了。” 眼下王府只是袁宗皋跟张佐两强相斗的局面唐寅还可以在夹缝中求存甚至可以左右逢源双方都不会拿他开刀。 可若是张景明回到王府那可就热闹了三强争霸兴王有什么事直接找三个亲信做还有你唐寅什么事? 那时就算只是想给世子教书也要看王府是否有那需要王府换教习还不简单? 唐寅起身当即便往外走嘴上数落:“你小子不去当官可惜了小小年岁脑子里全都是阴谋诡诈早晚会吃大亏等着吧!” 朱浩笑道:“陆先生别的都不怕只要咱自己人真心相待就好。” “我无欲无求别指望我总跟你站一道!” 唐寅说完便扬长而去。 朱浩觉得唐寅有点不太正常。 这是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若直接问的话唐寅肯定不会明言思来想去莫不是跟情感问题有关? 要说唐寅遇到事情基本上会跟他商议唯独不会咨询他的就是男女情感了。 风流才子 这可是后世给唐伯虎量身定制的标签! 前有电影三笑后有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 可朱浩没听说唐寅到安陆后去光顾什么烟花之地此时他难免在想难道唐寅就没有个人需求? 老小子不会有什么秘密藏着吧? 这天散学。 朱四缠着朱浩让朱浩给他再制作个皮质蹴鞠一路跟着来到了西院。 最近没什么安全隐患王府上下对朱四的管控就没之前那么严格了平日王府内可以随便走动。 京泓本要回家觉得朱四来西院挺稀奇的便留了下来。 三人刚进西院院门就见陆松等在那儿。 看到朱四来此陆松也大感意外。 “世子散学后最好回内院否则王妃会担心让卑职送您回去吧。”陆松急忙过去行礼。 朱四皱眉:“陆典仗左右闲着没事回内院也是玩不如跟朱浩多待一会儿应该没问题吧?” 朱浩笑道:“皮质蹴鞠我回家就做你先回内院明天我给你带新戏本过来是最近戏班刚排的新戏你拿去一睹为快。” “好!” 朱四目的达到见陆松在自己不能称心跟同学玩也就在陆松叫来的侍卫陪同下往内院去了。 京泓见状也收拾东西回家。 朱浩本以为陆松有什么要紧事等问过后才知道陆松只是过来替唐寅通知让朱浩来日收拾心情跟他一道出王府参加文会。 “陆先生怎么自己不来?上午他还跟我们讲过课没听他说起啊。”朱浩道。 陆松笑道:“这会儿他有事。” 说到唐寅有事陆松居然在笑好像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朱浩好奇问道:“很要紧的事么?下午该他上课时不见人影如此懈怠是想被人替换吗?” 陆松摆摆手有种难以言说的意味脸上笑容未减:“本来与你说不太好但你是他的弟子说与你知晓也无妨袁长史中午找他说是要给他介绍本地名媛闺秀给他当填房。” 填房? 果然这种事情不太方便跟一个孩子说。 唐寅这是要在安陆找到他人生第二春? 朱浩笑意盈盈以八卦的口吻问道:“哪家的名媛?多少岁?对方不会不知道他的年岁吧?” 陆松笑道:“具体不清楚我也是听王府长史司的人提及没见到人谁知到底是谁不过料想这会儿已经见过面了袁长史煞费苦心也是为能让陆先生能安心在安陆落地生根以后为王府做事时能更尽心尽力。” 朱浩终于明白为什么近来唐寅会对袁宗皋的敌意减轻很多。 原来袁宗皋不但把孙子拜到他名下还积极给他张罗亲事以唐寅的名气就算是娶本地一个十六七的少女当填房也不算辱没对方可是以唐寅现如今的处境来说谁嫁给他未必就是福气。 也许袁宗皋给唐寅介绍的对象也非青春少艾呢?这年头和离的夫妻很少但死了丈夫的女人还真挺多的。 朱浩自己家里就有两个。 “朱浩最近你没见过你大伯吧?” 陆松把正事说完连八卦都说了临走前带着些许关心问上一句。 朱浩摇摇头。 陆松有些惊讶:“你大伯可真奇怪最近一直没跟我联系我派人打探城里城外都没他的消息连他是否还在安陆都不知加上上次你祖父朱老千户六十大寿他都没回去到底在作何?” 朱浩道:“我跟我大伯又不熟对他的性格了解甚少不好猜啊。” 陆松点点头二人一起出了王府。 朱浩要回家做蹴鞠到街口时与陆松作别。 “有时间到我家去做客内子常提及你连小炳对你也是多有称道一起吃个便饭。”陆松主动邀约。 朱浩笑道:“有机会的回头我还想请陆典仗喝酒呢。” 两个忘年交相视一笑各自归家。 朱浩回到家。 小白正在教小媛基本的算术李姨娘陪女儿在后院玩却不见朱娘踪影。 朱浩心里咯噔一下唐寅所谓的相亲不会跟自己老娘有关吧? “我娘呢?”朱浩问道。 李姨娘道:“你这孩子最近老不回来你娘想在城里开个货栈找了不少人商议想租个地方钱在手里总放着也不是办法” 朱浩点头会意。 先前朱娘说过要重开生意但继续做铺面生意很多时候需要抛头露面朱娘觉得不合适干脆准备开货栈就是装个样子能否赚钱不重要只不过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当幕后掌柜平时算算账就行。 晚上朱娘回来朱浩问了货栈之事朱娘叹道:“最近生意不景气往东走的水路和陆路都不太通畅听说江西那边出了好几股水匪和山贼闹得很凶商路几近断绝。” 李姨娘闻言道:“江西那边天天闹朝廷就不派个大员去平定一下盗匪?不是说那个宁王很能耐吗?让他领兵平乱啊。” 朱浩笑道:“姨娘别指望那个宁王说不定这乱象就是宁王引起的呢?再说我那位陆先生不就是知道宁王有异心才逃出南昌来安陆落脚吗?” 朱娘和李姨娘觉得这种事始终不是小老百姓能关心的也就避而不谈。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风流总被多情误 江西地面不太平唐寅心情倒是挺好好似如此宁王就不会派人来寻他麻烦。 翌日上午唐寅给几个孩子上了两节课临近中午时带着朱浩出来“遛大街”名义上是参加文会带上朱浩开拓眼界积累学问却没想过让同样要参加县试的袁汝霖跟着。 朱浩很想说袁宗皋不是让你提携他孙子吗?你连他孙子都不带出王府真不怕被穿小鞋啊! 因为是王府交待下来的差事陆松带了两名侍卫着便装跟随保护没靠太近似不想打扰朱浩跟着唐寅做学问。 “陆先生最近看你意气风发是不是有喜事临近?”走在路上朱浩笑着打趣。 看着前方文庙门前古槐树下一堆文人聚集朱浩以为唐寅要带他加入进去时唐寅却折身往旁边的街道走去。 这个人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你一个孩子打听那么多作何?”唐寅并不想跟朱浩谈及有关男女之事。 朱浩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陆松此时陆松正在跟身边两个侍卫说话完全没留意这边的情况。 朱浩道:“其实陆先生能在本地安家立业我很支持总比回江南继续孤苦无依好吧?即便那边友人多但对你的生活不能起到本质的改变不如留在安陆至少是一份前途光明的事业。” “呵呵。” 即便现在唐寅对朱浩的计谋愈发倚赖但并不代表他会接受朱浩对他人生的规划。 “那边人也挺多的为何我们不参与进去?最近好像城里读书人开始扎堆” 朱浩指了指一侧酒肆的位置没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酒肆被冬天来临时闲下来的文人所占据。 这年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但最终能成功改变前途的毕竟只是少数千军万马过科举这个独木桥没有掉下去一说反正就是挤破脑袋往前挤挤不进去过三年继续冲学到老考到老。 但不是每个家族都能拿出足够的口粮来支持一个成天啥事都不干创造不出任何价值的文弱书生应试最后的结果必然就是 大多数读书人必须得一边务农养家糊口一边读书追求梦想。 所以读书人的作息基本与一个农人没多大区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中间抽出丁点时间温习功课。大多数人都要等秋收后家里边没多少事才会抛下一切杂物读书和备考考中秀才前的大多数读书人难逃此等残酷规律。 吃饱饭乃头等要务。 这也是为何入秋后城里读书人逐步增多的原因。 唐寅道:“不好一看他们学问就不行以你的水准不该跟庸碌之辈混在一起拉低你的档次不说处久了连学问都会下滑。你得参加更高层级的聚会” 朱浩眨眨眼:“比如说?举人?”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想在城里参加举人间的聚会难比登天能参与生员聚会就算不错了往那边走走看” 说是给朱浩找般配的读书人一起探讨学问倒不如说唐寅是找机会出来遛弯朱浩算是看出来了唐寅明知以朱浩目前的年岁和学问没有哪个成年人愿意跟朱浩认认真真坐而论道。 唐寅又不是第一次带朱浩出来。 之前那些成年人发现每次跟朱浩探讨学问都会被其见识碾压人家就不爱搭理老少二人了。 既知在儒生中不受欢迎而唐寅也不喜欢凑热闹干嘛要自讨没趣? 朱浩忽然明白唐寅为何不带袁汝霖出来。 让袁汝霖留在课堂上多背一会儿书多写一篇四书文都比出来遛弯强至于朱浩唐寅觉得让朱浩出来走走比在课堂上睡觉强。 没人跟你小子探讨学问不是还有我吗?平时课堂上我始终要顾及其他孩子的感受没法跟你说太多话。 “陆先生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茶?又或者去找苏东主他最近不是在安陆吗?他见到咱俩怎么也得破费请我们吃一顿好的” 朱浩一脸想占人便宜的慧黠神色。 唐寅道:“你缺顿饭吃吗?你要想吃好的为师请你也可。” 这自称 朱浩突然想起来唐寅已经很久没厚脸皮在他面前自称“为师”了最初唐寅很自信觉得可以当好他的先生可后来经历一系列事件让唐寅意识到二人还是以平辈论交好干脆不再以师长自居。 怎么今天又一反常态装逼起来了? “好啊要不先生请我喝酒吧我一直想学喝酒呢。”朱浩随口闲扯。 唐寅板着脸道:“杯中酒可不是善物你不会最好还是别学若是没有酒这东西为师何至于沦落至此?” 没来由唐寅便发表一通感慨。 朱浩琢磨。 你唐寅后半生的飘零全是因为你前半生放荡不羁所致有没有酒都一个样不要出了问题就赖在死物上好不好? 可想到唐寅最近可能因为相亲之事意识到自己如无根浮萍再加上自己向他灌输的危机意识一时找不到方向也是可能的! 这老小子不会又自暴自弃吧? 唐寅还真请朱浩吃饭了。 也没专门挑选酒肆就是个路边摊。 唐寅似乎并非第一次光顾坐下来直接叫了吃食上来老掌柜大概五十岁上下脸上手上全都是皴皱陪笑间提来一小壶酒。 “这家不错米酒清香扑鼻回味悠长没有兑水。几道拿手小菜都舍得放盐吃起来有滋有味掌柜也很客气。” 唐寅嘴上夸赞个不停。 朱浩往远处看了看陆松和两名侍卫在附近的茶摊坐下。 就在朱浩想要不要把陆松几人叫过来一起吃时却见唐寅目光往路边摊后面支起的草棚打量。 里面有个妇人身上围着条围裙虽然背对门这边看不真切察觉不到年岁但从背影看这做活的女人身材匀称前凸后翘 朱浩突然明白为何唐寅会带他来这种地方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人身上? 联想到昨日陆松那促狭的笑容莫不是笑唐寅对一个路边摊的女人感兴趣又不好意思在后辈面前讲偷着乐吧? “陆先生那谁啊?”朱浩问道。 唐寅猛然收回目光狠狠瞪了朱浩一眼:“别瞎想。” 朱浩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模样好似在说我只问那是谁你就这般严厉好像是你有坏心思在先才会觉得别人是针对和打趣你吧? 唐寅似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轻叹:“乃掌柜阿爹的独女曾嫁过人可惜嫁过去不到半年丈夫便没了族人欺辱无处生存回来帮阿爹经营这小铺子阿爹就这一个闺女苦啊。” 朱浩差点没听明白唐寅感慨的“苦啊”是在说路边摊掌柜还是那个看上去身材很赞的女人。 正说着。 女子转身往外送菜碟朱浩终于看清楚女子的脸。 鹅蛋脸容貌清秀没多年轻眼角已然有了一丝鱼尾纹估计快三十了如果婚姻嫁娶的话一般男子看不上但对于唐寅这样四十多岁没婆姨的鳏寡来说简直可遇而不可求。 朱浩问道:“陆先生前日出来相亲不会是跟她吧?” 唐寅一脸羞愤之色:“你个小孩子勿要头五头六、牙齿笃笃齐再出来混饭吃?” 因为生气唐寅突然就把姑苏方言给带了出来骂人语速很快朱浩差点儿没听懂。 “那到底是不是?” 朱浩一副急于求知的热切小眼神。 唐寅最后无奈摊牌:“不是袁长史为我介绍的乃本地富户未出阁的女子模样平常了些但胜在年轻可我一介老儒功名已无所求何必耽误人家女孩子的终身呢?” 朱浩点点头。 他听明白了。 如之前所料唐寅别的或许不行但始终是个举人对于官宦人家来说黄花闺女不可能嫁给他这样曾经有过两段婚姻的半身入土的老家伙。 可若是没有什么社会地位的富户尤其是商贾之家唐寅还算是个香饽饽。 谁让唐寅正在王府当教习等于是有了铁饭碗还有功名在身呢? 朱浩问道:“袁长史告诉过那家人你真实的身份吗?” “这倒没有” 唐寅回答倒也直接。 朱浩笑了笑。 如果袁宗皋揭破或许人家就不想嫁了问题就在于唐寅大名在外身上的麻烦事几乎众人皆知先不论他在南昌干的那些涉及装疯卖傻、裸奔后又被宁王追杀的糟心事单就他曾因为鬻题案而被朝廷问责大部分人家都不敢惹这种曾有官非甚至还是大官非之人。 但如果是小门小户死过丈夫貌美如花年近三十也没机会再嫁人的女子 怎么看都跟唐寅很般配。 “唉!” 唐寅又在摇头叹息。 眼神中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似对远方人尚有一些遐想。 这是心有所属呐!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退意 朱浩笑道:“别想了别人家的女人想多了不好还是务实一点如果陆先生真需要有人陪伴还对其有意的话不妨向那老掌柜提亲我想老掌柜看到女儿后半生有着落定会接受。” 唐寅瞥了朱浩一眼。 他知道朱浩指的是谁却不想解释。 老少二人盯着目标良久最后唐寅把目光挪开。 “朱浩本地衙门已确定来年二月县试就将举行。” 唐寅突然说到正事上“对你而言县试不难一切顺利的话来年四月就会有府试也会在安陆州城举行少了舟车劳顿这是如今你最该重视的两件事。” “哦。” 朱浩点头。 院试照理说会在正德十二年下半年或是正德十三年年初举行而县试和府试都会是来年即正德十一年举行。 唐寅道:“若是换作别的地方考或有人针对你的年岁做文章但若是安陆本地的话有兴王府做你的后盾你不用为此担心。如果不出意外本地知县最少也要等来年五六月后才会更迭京知县……算是自己人。” 朱浩很想问这算是朝中有人就连科举都无往而不利? “据悉本地邝知州年底就将卸任据说会被调到甘肃至于接任者谁暂时还不知晓。” 县试由知县负责府试嘛自有知州来考。 朱浩笑道:“听陆先生之意是要把我后面考学的所有环节都给铺垫好我只管去考就行?” “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己临场发挥。” 唐寅又瞪朱浩一眼“看你这样子每天嘻嘻哈哈也不知心里琢磨何事后面或许我帮不到你太多……我打算年底回江南一趟出来日久须跟亲友打一声招呼免得人家以为我已客死异乡。” 唐寅居然想回江南? 朱浩急忙问道:“你现在人身还不是很安全就这么回去的话不怕……宁王的人找你麻烦?” 唐寅道:“凡事小心回去时不经过江西料想问题不会太大。长期客居异乡我总不能跟家中人彻底断了音信吧?若是去信反而容易被人察觉。” 朱浩很想说你写封信回去都怕出问题一个大活人跑回去…… 有一点朱浩倒是很赞同。 说是宁王会追杀唐寅但更多是朱浩带唐寅离开南昌时人为塑造出的危机感从南昌出来后也没见有谁真来刺杀唐寅就连锦衣卫出身的朱万宏知道唐寅在安陆也没说要去举报领赏。 或许宁王觉得夸夸其谈的唐寅不能帮其成就大事放任其滚蛋又或许从一开始宁王就没对唐寅说过其要造反一切都出自唐寅揣测并无实据;最后便是宁王觉得唐寅知道了也没问题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杀了唐寅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先生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皱眉:“你想跟我一起回苏州?算了吧一来一回少说要月余对你备考县试、府试无益走之前我会安排好你的课业……” 朱浩一听连忙问道:“陆先生你走后谁来当我们的教习?” 唐寅道:“到时王府自会安排妥当……再说此番我回去并非一去不归最迟两个月我便能返回安陆。但若是过了这期限我还没回来你就不必等了估计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间就谈到别离朱浩如何都没料想到。 难道是最近唐寅在安陆没找到归属感心生倦怠想这么一走了之? 此时正好那妇人过来送菜一碟滤蒸烧鸭片一碟卤猪蹄外加一盘柳蒸糟鲥鱼闻之香气扑鼻。摆好菜肴后妇人认真打量唐寅一眼似也察觉到唐寅每次都来捧场觉得这老儒生有所企图。 唐寅反而变得一本正经正眼都没瞧一下。 等人走了。 朱浩低声问道:“那……她呢?” 唐寅微微撇嘴:“你小子让你少琢磨一点别人的事怎不听劝?我不过是觉得这里的菜肴味道不错再便是店家热情真以为我要对她怎样……长相也就一般吧。好了言尽于此估摸再有半月左右为师便要动身在此期间你有什么想求教的尽量问免得你说我没尽心教你。” 难怪之前要自称为师。 感情是已经想好了要走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一点可以压榨的地方让朱浩这个便宜弟子尽管开口。 可问题是你就算身上有油水我也不缺你这一点啊! 你都快混到跟我混饭吃的地步了有什么好压榨的? “陆先生我以为今天出来是跟你赴文会呢谁知你说要走……你要是不回来我只能说你错过了绝佳的翻身机会。”朱浩道。 “什么机会?” 唐寅眯眼打量朱浩。 “保密。” 朱浩懒得跟唐寅细说。 …… …… 安陆本地的确没有适合唐寅和朱浩参加的文会。 二人从路边摊起身离开时朱浩看到那妇人望过来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舍分明妾也是有意的可问题是唐寅就是不主动你说气不气人? 唐寅带朱浩回到王府。 此时刚过中午因为二人已吃过就没去食堂那边。 正要回学舍唐寅准备把“毕生所学”传授给朱浩尤其涉及应试技巧和经验就见袁宗皋笑盈盈过来。 “袁长史。” “袁先生。” 袁宗皋没带随从脸上挂着老狐狸般的笑容:“伯虎昨日你见过的那女子可还称心?那边已在催老夫回复了。” 居然是来谈昨日相亲之事? 朱浩很想说袁长史你很闲啊这是有多希望唐伯虎在本地安家?让他从此跟兴王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是你的真实意图吗? 唐寅叹道:“袁长史实不相瞒在下年岁已大不复当年一腔热血即便留在王府也不过是为后半生有个着落……未想过再成家立室所以……” 袁宗皋似笑非笑:“若这个不行再给你物色下一家……” 这是认定唐寅对昨天相亲不满意才说什么不想成家朱浩却知道这是唐寅的真实想法。 也不知唐寅为何意志会变得如此消沉大概是到了他这年岁再难有什么抱负加上长期离开故乡如无根的浮萍般一时抑郁能够理解。 “袁长史还有一件事要跟您说在下准备请个假回苏州一趟家中有放心不下之事……此番离家已然一年又半。” 唐寅居然之前没跟袁宗皋提过他要走之事。 此番回苏州居然最先跟朱浩提及打过招呼后才来跟袁宗皋汇报。 袁宗皋明显感觉很意外他没想到唐寅在兴王府混到风生水起时居然产生激流勇退的想法。 “伯虎你这是……王府可有亏待你的地方?你……容老夫静静等思索后再回复你可好……” 袁宗皋明显不想答应他刚回王府唐寅就要走外人一看莫不是袁长史妒贤嫉能把唐大才子给挤兑走了? 袁宗皋如今正对唐寅示好。 反向操作用力过勐的话很容易让袁宗皋觉得唐寅这是以退为进试探王府是否会挽留或是想以这种退意来让人觉得他没有野心。 唐寅诚恳地说道:“只是想回家看看月余便归。” “嗯?” 袁宗皋越发不理解了。 你退就退吧还来个暂时退直接告诉我你回去看看就回来你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单纯就是想回乡省亲? 朱浩道:“袁先生最近陆先生一直提家乡之事您就同意他回去吧。” 袁宗皋却坚定摇头:“此等事老夫可做不了主伯虎你要回乡还是请示兴王为好。你要是走了王府连一个正式的教习都没了世子课业怎么办?所以你还是慎重些为好若你真有意离开应及早跟兴王提请。” 不支持也不反对。 只是告诉唐寅你就算要走先得把手头教学任务完成。 唐寅拱手道:“请袁长史成全。” “那我跟一起去见兴王正好有朝廷调拨钱粮之事老夫要跟你商议……” …… …… 唐寅跟袁宗皋去见兴王。 几个孩子回到课堂准备上课唐寅依然没影踪。 朱浩把唐寅可能要离开王府之事对几个孩子说了。 跟以往隋公言走的时候几个孩子暗自窃喜不同唐寅要离开几个孩子脸上都浮现不舍的神色。 这就是差距了。 唐寅的教学水平不管怎样至少赢得几个孩子肯定虽然他的教桉基本都是朱浩给的。 而且唐寅为人一点儿也不迂腐对孩子的日常教学和管理灵活变通几个孩子对他的印象很不错更加重要的是……唐寅名气大孩子选先生也想选个牛逼点的名师。 说出去我是南直隶解元唐伯虎的弟子就算谁都知道唐伯虎只是诗画无双这逼也能装得出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饯行 唐寅回乡之事最终在兴王首肯下定了下来。 走的日子为冬月初九。 这天正好是孩子们休沐的时间几个学生一起出来给先生送行连刚进王府读书不久的袁汝霖也一并前来送别刚认识没几天的唐教习。 王府方面除了兴王没亲自出来送行外袁宗皋代表王府长史司和张左代表王府承奉司今日属官中只要手头没事的再加上唐寅平时要好的酒友诸如蒋轮等人全都出来送别。 此番王府派了王府仪卫司仪卫副骆胜的儿子骆安带上六名侍卫陪同唐寅归乡。 骆安刚从京师回来没多久这次兴王府委派他去沿途护卫唐寅更多是看重其年岁跟唐寅相当有着共同的喜好虽然二人平时的交流少了一点想来沟通和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老爷您……没事吧?” 等王府把马车备好唐寅在正门前跟袁宗皋、张左等人依依作别街角突然冲出来个老人。 却是曾经唐寅身边唯一的老仆在南昌流落很久才得到唐寅传信急忙到安陆来见这是主仆间南昌一别后第一次相见。 老仆异常激动眼眶都红了。 唐寅冲着老仆点点头然后转身拱手:“袁长史、张奉正诸位同仁请回吧唐某在王府这一年时间乃生平最得意时今生永不会忘记……有缘再见。” 平时唐寅自称陆某王府的人除了兴王和袁宗皋外基本也都以“陆先生”相称眼下唐寅暂且离开也就没那么多藏掖。 袁宗皋上前笑着道:“瞧伯虎说的好似再也不回来一般别说这等伤感的话……哦对了还有一人要来为你饯行先稍作等候吧。” 唐寅心想难道是兴王? 可过了大约一刻钟见到来人来后唐寅不由一怔。 正是一年前他初到安陆跟兴王府产生联系的第一人王府曾经的教习隋公言。 “仁兄久违了。” 隋公言看到唐寅后很热情先是主动握手后又拥抱搞得唐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中间他抽空看了眼朱浩眼神中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隋公言前来送行看似突兀却预示着唐寅离开王府的这段时间甚至从家乡回来后隋公言都可能会担任王府教习之职。 王府一时间不知去哪儿找新教习正好隋公言的署理广济知县任期到头回头他是否还会当官不好说但看样子会回王府来当一段时间教习…… “公言兄未曾想再见时未及与你共饮一杯便要离开。”唐寅面带感慨。 张左笑呵呵道:“陆先生……啊不对应该称呼你为唐先生才是等你重归王府时就不需要再隐藏身份了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您江南第一才子大名?早些归来咱家跟你喝酒还没喝够呢。” 蒋轮也拍了拍唐寅的肩膀“是啊回来共饮三百杯!” “好好!” 之前唐寅如何也没想到王府送行的阵仗这么大。 看得出来王府对自己甚是重视再加上这次的离开本不在王府计划内或许王府方面也在斟酌若是有唐寅在王府当教习请谁来当教习都只能做陪衬公孙衣这种穷酸也就罢了换作一般举人谁愿意? 就算找个生员来当助教人家也不乐意啊! 隋公言回来教书明显是王府找不到合适人选下的无奈选择……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让世子课业开天窗吧? 也不能指望正在备考县试的朱浩天天上讲台授课充当临时先生。 堂堂兴王府就算知道朱浩的学问和教学水平很高但找个孩子给世子当教习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朱浩与我同行一程路上我们再说说话。” 唐寅突然望向朱浩。 当天不用上课朱浩早早便从家中来王府送行这会儿手上拿着包袱是他娘送给唐寅的礼物。 袁宗皋摸了摸朱浩的头示意他听老师的话。 随即朱浩便往唐寅的马车跑了过去。 朱浩跟着唐寅上马车时有意留意了一下隋公言的反应。 此时隋公言已在跟袁宗皋寒暄明显没把师徒二人当回事朱浩心里有数跟唐寅一起钻进马车车厢。 …… …… 马车行进。 唐寅望着气窗外熟悉的街巷有点感慨。 “来时孑然一身与你同乘舟车两手空空未曾想要走时却有了些许家当。”唐寅感慨地道。 朱浩心想。 可不是么? 来的时候唐寅你连吃喝都要靠我走的时候至少是三辆马车三名车夫以及王府仪卫司侍卫七人陪同再加上跟你汇合的老仆……看看三辆马车上大箱小箱的东西你一年下来简直赚大发了。 但这些家当明显不是唐寅追求的。 朱浩道:“先生你是不是想到未来不知该为何而努力心怀惆怅此番回江南故乡又不知归期突然感怀呢?” 唐寅回头望着朱浩苦笑着摇头:“你啊你老是喜欢琢磨别人的心思这样很不好。我一把老骨头决意离开宁王府时便已断了功名利禄之心准备后半生安心种田养花你却让我又多了一年的红尘历练。” 朱浩笑道:“这样不好吗?如果兴王府真出了真龙那先生你前半生坎坷就能一笔勾销或许还能位列朝班……” 唐寅抬手打断朱浩的话不想听他画大饼。 “朱浩临走前有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知你才思敏捷、观人于微但你可否告诉我你的启蒙恩师到底是谁?别说无师自通这种鬼话……我不信你背后一定有高人提点那是谁?” 唐寅一直以来的疑惑。 为何朱浩年纪轻轻就拥有有比他这样自诩天才的成年人有更深的见地还有着近乎无敌的才学。 如果是之前他问朱浩也知朱浩不会回答。 趁着今日告别师徒二人感怀的时候或许激动之下朱浩就说实话了呢? 朱浩道:“这件事不如等先生回来后再跟你细说……哦对了这是我娘找人给你做的冬衣虽然江南天气未必如江北这般寒冷但用料和手艺都是极好的。” 衣服根本不是朱娘找人做的而是朱娘和李姨娘知道唐寅要走觉得唐寅对儿子有栽培之功特地亲手连夜赶制而成。 但为了防止唐寅多想朱浩必须要断了这老家伙的念想。 谁知道你这个浪荡才子会不会觊觎人家的娘亲? 换作以前不觉得你个老小子那么多情但最近看你在感情方面简直有点往情圣发展的迹象到处留情虽然我知道你思念的对象始终是宁王的妻子娄素珍…… 你一个觊觎别人家老婆的老男人我能当你在男女方面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替我谢谢你娘。” 唐寅开心地收下礼物。 虽然唐寅从兴王府带走不少东西但随身衣物真没什么太好的。 要不就是出去买成衣再或是自己找裁缝定制唐寅从来没有刻意追求物质方面的享受除了喝点小酒平时一身文衫基本就没见换过。 有一身新衣服还是绸缎面料的冬装唐寅好生欢喜忍不住伸手摸了下。 “先生我看你是该考虑一下……给我找个师娘了。”朱浩再次建议。 唐寅生活邋遢那是因为身边没有女人照顾如果有的话……唐寅再怎么也不至于会这么不修边幅。 唐寅笑了笑没接话茬。 …… …… 马车眼看就要出城。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却是王府仪卫司的人为唐寅送来之前兴王没来得及送出的饯行礼乃是个半大的木匣。 即便没打开朱浩也知里面放的是金银之物。 “兴王对我真是情深义重啊。” 唐寅送走来人心怀感慨。 骆安牵着马过来:“唐先生我们该出城了。” “好。” 唐寅这次没有回马车大概要在此处跟朱浩作别他似还有放心不下之事让骆安等人先到城门外等候随后把朱浩叫到身前。 朱浩道:“先生有事交待?” 唐寅点头:“有关你课业此番王府找隋公言回来他不会像我这般包容你或许会给你找麻烦你不需要针对他忍到来年二月县试开考便可。” 朱浩心说这算在提醒我跟隋公言和睦相处? “先生不是年底前就回来了?” 朱浩显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朱浩以往还要指望隋公言发好心别鸡蛋里挑刺但现在早没把隋公言当回事……考县试是兴王支持的隋公言最多是不闻不问找麻烦不至于。 朱浩从不指望隋公言教导。 唐寅摇头:“话虽如此但可能回来时已是明年春夏时节甚至……一去不归提前跟你说好避免到时候你胡思乱想。你的性子就是太喜欢与人争希望再见面你有所成长……不必送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哭穷 唐寅暂时离开安陆。 是否愿意回来以及就算想回来但受家事牵绊能不能成行都是两说。 朱浩感觉到唐寅这次走得很急或是家乡亲卷有什么事也说不定但唐寅却不想把此行真实目的相告。 也或如其所言只是因为离家久了想回去看看。 王府内。 朱浩生活如旧。 唐寅一走袁宗皋跟张左之间的矛盾少了调解人王府长史司和承奉司之间不时爆发龌蹉但并不显现于表面。 隋公言重新进王府教书。 这次隋公言回来明显比之前更专注于教学只是他的教学质量……太过乏善可陈。 朱浩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教桉交给隋公言隋公言本就是老派儒生的代表课堂上教授内容也不过是让几个孩子死记硬背偶尔讲解时也是“之乎者也”从不离口还总喜欢拽词以显现出其学问高深。 最后的结果…… 别说朱三和陆炳听不懂就连朱四、袁汝霖和京泓也都一头雾水朱浩更懒得去听。 “小四我们出去蹴鞠吧。” 这天一堂课上完隋公言被袁宗皋派人请去喝酒几个孩子终于可以休息。 朱三叫弟弟去蹴鞠结果朱四趴在那儿一动不想动嘴里喃喃道:“不去太累了容我缓缓。” 朱三过来摸摸弟弟的脑袋问道:“咋回事?病了?” 朱四愁眉苦脸:“根本就听不懂先生在讲什么你听懂了吗?” “切我听那个干嘛?他讲的……我根本就没听我在偷偷玩纸球呢……隋先生有一点好那就是他根本不看我们是不是在听课……这点陆先生可比他厉害多了。” 隋公言只顾讲他的根本就不管下面的孩子干什么又或者是否听懂了。 朱三这样本来上课就是混日子的听不明白就在下面玩隋公言从不提问自然也就发现不了。 反而唐寅这样的虽然平时课堂上也是个大混子可是他会不时观察学生们的反应通过眼神和表情看看孩子们是否已经掌握他教授的内容。 除了朱浩外的孩子搞小动作他眼明手快绝对会第一时间纠正。 朱四哭丧着脸:“陆先生几时回来啊?” 然后包括京泓、袁汝霖和陆炳在内都打量正在那儿拿着本书看的朱浩。 对朱浩来说…… 隋公言当教习对他的生活没多少影响他估计就算自己不来上课隋公言也懒得搭理在隋公言眼中自己完全就是透明人隋公言也从来不会照顾朱浩的学习进度比几个孩子快甚至来上课几天了都没跟朱浩有过对话。 朱浩道:“看我干嘛?陆先生才走没几天这会儿估计都还没出湖广地界呢要回来……有得等咯。” 京泓轻叹:“陆先生在的时候不以为他教的东西有多高明觉得跟朱浩教的差不了多少但现在陆先生不在感觉每天上课都稀里湖涂的这样学下去恐怕难有长进啊。” 朱三笑道:“连小京子你都开始说丧气话?没长进那就跟我一起玩啊。” “呵。” 京泓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不想搭理朱三。 让我一个三好学生跟你一个后进的孩子还是不用参加科举的郡主相提并论?亏你说得出口。 我小京子就算再没本事也不屑于与你为伍。 我只是恨唐寅走了我追赶朱浩的路越发艰难了。 “混几天吧年前不用太过着急年后开春好好学就行。”朱浩知道几个小家伙可能会让他上讲台授课赶忙表明自己不想喧宾夺主。 自己跟隋公言的关系已经非常恶劣了如果再跟以前那样自作主张教几个孩子隋公言不生吞活剥了他? 朱四喃喃道:“还不如让公孙先生回来呢……我觉得公孙先生好像都比隋教习教得好。” 京泓道:“那是因为公孙先生平时教的东西都完全照搬陆先生的授课模式本质上没有区别……唉不知怎么回事以往我觉得隋先生这样的教学方式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处处是毛病。” 几个孩子探讨来探讨去都觉得隋公言不行唐寅很厉害。 朱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估计上午隋先生不回来了我先回家吃饭下午如果先生问及……帮我请个假。” “啥?你请假?朱浩你这么做可不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可是要参加明年县试的人!” 朱三最看不惯朱浩这种撂下他们独自跑出去玩的行为自然要好好谴责和教育一番。 朱四道:“算了吧姐朱浩有事就让他去我听袁先生说以朱浩的学问别说是考县试发挥正常的话直接考生员也没问题。” “呸!你看到他玩自己却在这儿学心里好受吗?你觉得隋先生不行那就去跟父王说啊你不说却在这里叫苦我鄙视你!” 朱三见弟弟不支持自己的观点改而把弟弟教训一顿。 朱四吐吐舌头不加理会。 …… …… 朱浩当天等于是逃课。 他想看看隋公言作何反应。 再有一点他的确有事情做涉及向苏熙贵交接一批货顺带跟其谈谈之前说好的官盐买卖一成收入的问题。 不能因为年初苏熙贵给了笔金子和银子就轻易把事情揭过。 苏熙贵马上要走这也是朱浩在其离开安陆前最后一次与之交涉。 估计年前就这一次机会。 下次再见面指不定等到几时。 见到苏熙贵时已过了中午苏熙贵还在跟马掌柜验货由于三和仲叔帮忙把一个个木匣递过去。 望远镜、银镜和眼镜都不是什么大件东西属于“精密仪器”范畴交接时几个人就可以完成但为了保证交易完毕银子不被歹人抢走朱浩还是多带了一些人手来保证自身安全。 “哎哟朱小当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种事让下面的人干就行不用你亲自前来。” 苏熙贵见到朱浩颇感意外。 朱浩笑道:“苏东主不也自己来了?这种小事让手下人办难道不一样?” 苏熙贵一听笑得合不拢嘴用手指了指朱浩好似在说你小子真够精明的咱俩是该好好谈谈了。 二人没理会货物交接和验证等程序一起到了商铺后院苏熙贵本来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可能是觉得石凳太凉又赶忙站起身叫手下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没什么好招待的茶水什么的……小当家你也不稀罕吧?”苏熙贵率先坐下后问道。 朱浩跟着在其对面坐下也不玩虚的上来便直接问道:“苏东主在本地办的事完成了吧?” “啥事?经你这一说弄的好像鄙人在安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不过是生意场上一点小纠纷顺带跟兴王府做点买卖……” 苏熙贵没有遮掩。 朱浩感觉出来了苏熙贵乃是有意接近兴王府。 之前苏熙贵单独请唐寅虽然唐寅事后没细说但朱浩知道苏熙贵是想以唐寅为跳板结识王府中人。 估计唐寅卖了个顺水人情向其引介了张左这个王府大管家。 兴王府需要粮草辎重调拨到北方粮食什么的本地好购买但涉及军需物资比如说甲胃、旌旗、药材等等就需要有经验的商贾代为购买苏熙贵便趁机向兴王府递出橄榄枝。 有心人都知道兴王府可能会出真龙苏熙贵和其背后站着的黄瓒难道看不出来? 你苏熙贵长时间滞留安陆不去安陆又不是什么大地方能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说是过来散心还不如说是找机会接近兴王府给姐夫和自己铺一条路。 朱浩道:“既然谈到买卖苏东主去年卖给你晒盐秘方时我们可是说好了我这边有一成收益当时还签下契约这一年下来没机会跟你说这事儿……” 苏熙贵一怔。 他自然会想你小子要真稀罕那一成收入早就该跟我说了现在才说摆明了另有所指。 “朱小当家你也知道那秘方最后由黄大人敬献朝廷今年以来沿海各盐场均做过试验效果很明显但因为今年朝廷要改变盐场格局把本来煎盐的摊子变成梯田盐滩花费不菲收益并不见明显增加……再说了朝廷的收入又不是鄙人的怎么给您一成呢?鄙人可不晒盐啊。” 苏熙贵如此精明岂会被朱浩“敲诈”? 跟你做生意可以但不能被你小子占我的便宜! “而且……年初为了感谢您提供秘方不给了您一笔钱?那可比一成收入实在得多折换起来……足足有几千两纹银要卖多少盐才能得到?” 要是朱浩不了解苏熙贵的为人听了这番辩解的话合情合理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朱浩故作委屈:“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成了一杆子买卖?以后我家靠什么维持生计呢?” 苏熙贵一口气不顺唾沫星子差点伴随着咳嗽喷射而出。 你小子一个月光是跟我做琉璃镜的买卖收入就有几百上千两现在居然在我面前哭穷?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中间商 “朱小当家做人可要凭良心你说我苏某人做生意……是急功近利了一点可我没说亏待了你这边吧?你怎就跟我叫起穷来了?话说朱小当家你现在缺银子花吗?” 苏熙贵可是聪明人。 朱浩哭穷必有哭穷的道理他心里想的是一定不能被这小子要挟。 不管是向他加琉璃制品的进货价还是想讨那所谓的一成卖盐钱不给就是。 朱浩摇头:“我不缺银子。” 苏熙贵瞪大眼:“不缺银子还说?” “但不代表我以后不缺银子。”朱浩说话很直接。 苏熙贵:“……” “这银子呢一定要以财生财才能做到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如果钱的来源断了早晚会坐吃山空。” 朱浩讲道理可在苏熙贵听来完全是歪理。 苏熙贵心中不认同嘴上却帮着出谋划策:“小当家你娘不是买了地要靠收田租过活?莫非是被朱家收回去了?” “这倒没有。”朱浩道。 苏熙贵有点生气你这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是跟谁学的? 土地没被收回你跟我说什么呢?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万一以后被收回去怎么办?以我所知你娘可没把所有银子都拿去买地。 再说了朱家收你们一套宅子就又闹官府又抓贩私盐的搞那么大阵仗最后不也没得逞么?要拿你家的地还是在名义上分家的情况下你们会轻易就范? 朱浩叹道:“苏东主我把话直说了吧最近我娘要开设邸店但我们手里却没有资源如果货物进来后要出手的话也需要有关系才行。” 邸店乃是这个时代供客商堆货、交易、寓居的行栈兼具后世货栈、商店、客舍等功能。 苏熙贵闻言皱眉:“你们家大业大一年下来收入怎么也有个几千两会看上邸店这样辛苦赚钱的行当?” 朱浩笑道:“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连苏东主你不也在做邸店生意?不然苏东主特地跑到安陆来干嘛?” 苏熙贵一听急了眼:“我那是普通邸店的生意吗?我那是……” 说到这里再看到朱浩那笑盈盈的小脸蛋苏熙贵瞬间好像明白过来朱浩跟他废话的目的当即收音瞪了朱浩一会儿后才问道:“小当家你不会是想让我把跟兴王府做的买卖让给你吧?” 此话一出马上见到朱浩脸上笑容更甚。 “要不怎么说苏东主是做大生意的料那是一点就透我这边还没点出来呢苏东主就透了……” 苏熙贵听了直想骂人。 你才透呢你全家都透!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若是面对别人苏熙贵一定会让其好好见识一下自己摆谱起来有多恐怖有多不好说话可对待一个能提供紧俏商品每批货都能赚大钱的“独家供应商”苏熙贵想甩脸色也没底气。 朱浩继续道:“苏东主自己不也说了吗来年黄藩台就要高升入朝当上户部右侍郎那时安陆这小地方的生意你还顾得上?可兴王府的关系总是需要维系的你不能亲自来正好我娘开的邸店可以帮你这个忙一家功劳两家占谁都不吃亏……” 苏熙贵不耐烦地甩甩手意思是你趁早免谈语气也变得极度不耐烦:“我这边跟王府做点小本生意你也看得上眼?” 朱浩道:“苏东主都看得上眼还要亲自做我们可是安陆本地人本来就要做邸店买卖还不视若珍宝?” 苏熙贵眉头直皱。 我好不容易托关系打通天地线终于跟兴王府有了深入合作哦你小子一来就说让我把生意转给你? 真好意思开口啊! 感情你小子跟我哭穷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变着法想把我跟兴王府的生意拿去自己做捞取政治资源呢? 朱浩笑盈盈道:“我也不是说就此据为己有只是苏东主有什么货直接存在我家邸店里如果兴王府需要的话随时从我这里支取……” 苏熙贵没好气地道:“朱小当家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既然你知道这生意不是单纯为了赚钱那我为何要让你过一道手?我自己干不好吗?” 朱浩道:“没关系马掌柜就在本地以后你就让马掌柜跟着我和我娘干由我们给他开工钱!苏东主在本地不用再安插别人……我和我娘就当是给苏东主你打下手负责把你苏东主在安陆的生意给包圆了!” 苏熙贵听完一拍桌子站起来瞪着朱浩:“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苏熙贵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当年初至安陆就吃了你祖母的瘪今日我苏某人还要折在你小子手里不成? 朱浩无奈道:“要是苏东主不想把本地生意交给我和我娘那也没办法要不还是按原先的契约执行你把你做官盐生意利润的一成分给我…… “不确定一成收益是多少吧?苏东主把账目交给我来审查一下我这个人算账挺快的不用算盘给我纸笔一天内就能把你一年的账目厘清……账册什么的苏东主都带在身边吧?” 苏熙贵突然有种想把脑袋往桌子上撞的冲动。 冷静下来苏熙贵重新坐下摇头哑然失笑。 他想明白了。 朱浩这是有备而来。 以往不跟他提有关那一成利润之事他还以为年初在上夼村给朱浩的金子和银子已经把朱浩的嘴给堵上了感情留在这儿等着他。 “朱小当家你要做邸店生意鄙人完全可以帮你但你要在我跟兴王府之间的生意上……横插一杠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再说了兴王府要做生意也只会找大客商以你和你娘的人脉资源……兴王府怕是看不上眼!” 苏熙贵开始认真跟朱浩探讨这件事的可行性想让朱浩知难而退。 朱浩笑道:“我们是做不了但不是有苏东主你吗?名义上是我们跟兴王府做买卖但其实我们只不过是以中间人的身份参与到苏东主跟兴王府的交易中来……做个中间商且不会赚差价那种……最重要的是以后兴王府有什么采办的东西找我们就行……” “苏东主你别忙着拒绝我跟你分析一下利弊。你看黄藩台现在只是布政使山高皇帝远的没人在意站在他背后的你跟什么人做买卖可当黄藩台坐上户部右侍郎的位子甚至以后进一步成为尚书你觉得你跟兴王府做生意的话不会被朝中人攻讦说黄藩台跟地方藩王暗中勾连?” 苏熙贵本已想好各种理由回绝朱浩但听了这番话万千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为了政治利益跟兴王府保持来往。 同样也可以为了政治利益跟兴王府保持界限。 自相矛盾的两件事如果有朱浩出面的话全都可以迎刃而解。 朱浩继续道:“难道兴王府就很希望跟黄藩台正大光明产生联系?这对兴王府同样不利但这年头不是官商背后没有强大的背景兴王府怎会与其做生意呢? “但有我们作为中间商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我本来就在王府当伴读还曾跟王府做过望远镜的生意可谓是老客户有我们当中间人兴王府能采办到他们想要的一切货物而你又能跟兴王府之间保持利益关系……朝中人还说不了什么……毕竟你只是在跟我做生意又没跟兴王府……” 苏熙贵再次抬手打断朱浩:“朱小当家你的话倒也是有几分道理可问题是你和你娘就不怕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朱浩惊讶地问道:“苏东主莫不是忘了我家的背景?” “啊!?” 苏熙贵又是一怔。 仔细一想。 猪脑子啊我! 朱浩家是锦衣卫千户这职位看起来不高但问题是……这锦衣卫千户其实是派来监视兴王府的! 如果朱家跟兴王府做生意朝中人恐怕还会觉得这是朱家趁着做生意打探王府中的情报属于“打入敌人内部”朝中那些御史言官非但不会参劾估计还会觉得朱家人牺牲很大呢。 朝中最不怕跟兴王府扯上关系的估计也就是朱家吧? 明摆着的事情谁会认为朱家投靠了作为“敌人”的兴王府呢?兴王府再愚蠢会收编一个在安陆本地监视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敌对家族? 政治归政治生意归生意。 苏熙贵道:“朱小当家你是说不会白占我苏某人的便宜……你会跟兴王府的人说明白是谁在背后给你供货是吧?” 朱浩笑着点点头。 要不怎么说苏熙贵上道呢? 看破不说破改而认真探讨合作的可行性这才叫真正的商人。 “也不是不可!” 苏熙贵终于松口脸上换上和善的笑容“咱们本有生意来往算是……生意合作伙伴嘛安陆一点钱粮调度的小生意本来就不大找本地有头脸的人合作本就互利互惠鄙人有什么理由拒绝? “只是很多方面估计你和你娘没多少经验……这样鄙人把老马叫上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他以后就是你家的伙计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很满意 安陆州长寿县。 汉水码头。 已到秋粮收获季节加上北方正在与鞑靼人交战宣府、大同、偏头关等处形势全面收紧汉水码头也比平时喧闹了许多。 此时一辆马车旁苏熙贵悠哉悠哉立在那儿瞧着江面上刚运来物资的船只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官商做到他这份儿上背后靠山的官不但越做越大对他的倚重也愈发加深已不是一个普通掮客简直可以左右靠山官途的大人物再加上最近他赚得盆满钵满又跟兴王府这样的“潜力股”有了交际 人生得意啊! 可每到兴起时总有那么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东家您再考虑考虑吧我就算没给您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也不能说轻易就把我扔给朱家母子吧?给一介妇孺做事成何体统?” 却是马掌柜。 马掌柜心中那叫一个委屈。 被人打发到鸟不拉屎的安陆来当掌柜就已像是被流放般让人看不到出头之日。 谁知现在更加直接东家直接跟他撇清干系让他跟别人干? 还有这种操作? 苏熙贵带着马掌柜来到汉水码头就是跟朱浩商量交接事宜。 苏熙贵不但把生意交给朱浩连同之前他在江边租赁的货栈以及临时修造的仓房还有人手诸如马掌柜等以及一些生意场的人脉关系甚至包括大批存货。 能送都送。 送则平安。 苏熙贵望着平缓的江面语气中有一股指点江山的豪迈:“老马呀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亏待过你吗?这是给你人生创造向上的机会你可别看不起人家母子能撑起这汉水旁的一片生意岂是简单人物?我还指望跟他们合作赚银子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当初不是我雇来的卖身契还拽在我手里呢我现在就算把你卖了你有意见吗?” 苏熙贵见好言相劝没用直接发出威胁。 马掌柜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跟那些货物一样被苏熙贵送人了。 苏熙贵打了手下一棒子改而给个甜枣吃:“老马朱小当家精明得紧你跟他做事不会吃亏的。我这也是没办法在安陆地界做生意还跟兴王府有关你觉得黄公希望跟兴王府扯上关系?黄公马上要入朝当户部侍郎了此时把安陆地面的生意交出来其实是给各自方便。” 又把理由说了。 苏熙贵很会做生意平时对手下这些掌柜态度非常好把他们当朋友和家人看待这也是马掌柜等人殚精竭虑为他卖命的原因。 可事情一旦决定下来就怎么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马掌柜一脸沮丧:“东家小的舍不得您啊。您也说了那朱小当家鬼精鬼精的为他做事能讨得了好?” 苏熙贵双目一瞪:“他做生意精明应该担心的是我这个跟他交易的你现在已成了他手下掌柜担心个鬼啊?你一个做掌柜的东家做生意有头脑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来给我笑一个看看。”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马掌柜这会儿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然陷入无边黑暗哪里还笑得出来? 但也知前东家铁了心让他转会。 他能怎么办? “呵” 他勉强咧开嘴努力挤出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但苏熙贵可就笑靥如花了。 只是那笑容干瘪瘪的带起皱纹泛着些许油光看上去有点让人作呕:“这才对嘛下次再见面时我该称呼你一声马当家你这是高升了啊。” “呼呼。” 马掌柜欲哭无泪。 另一边。 朱浩正带着朱娘验收此番跟苏熙贵谈判后获取的“战利品”。 朱娘整个人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懵懂。 “小浩娘是跟你说过要做塌房生意可苏东主这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为何这么大的铺子都给我们了?这些货也都是他给咱们的?” 这里的塌房可不是后来的网络流行语亦即爱豆在粉丝心目中形象的坍塌而是泛指寄存商旅货物的场所寄存者须向主人支付寄存和保管费用。 朱娘要做这行当也是突发奇想想的是不用亲自出面也有个稳定收入的渠道从未指望过能在由地方官绅把控的、各种生意汇聚的汉水边上能做成什么大生意。 可现在朱浩直接把她推到大坐商的宝座上。 朱浩笑道:“娘你瞧好了这是六个货栈的租约其中四个刚签不久租期为五年苏东主已经预缴三年租金另外两个是他以前用过的仓库租约长达十年。咱这次接手预估开支方面主要就是人工这个苏东主他不会再负责每月开销大概二三十两” 朱娘更觉得不可思议。 生意让也就让了连货栈场地也这么租下来白白便宜她? “娘你放心吧苏东主做生意那么精明会分不清利害关系?这次其实是我拿之前跟他谈好的把他官盐生意一成的利润给我们他不想给就以这些东西抵债从此后两不相欠。” 朱浩说明原因。 但这个理由很难得到朱娘信服。 “王府的人来了!” 朱浩突然指着远处的官道说道。 朱娘一看果然有车轴宽大的马车前来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王府仪卫司侍卫随行保护之前见过的陆松便在其中。 朱娘问道:“王府为何要来人?” 朱浩道:“王府以后就是咱们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有货会通过我们卖出去王府需要什么则直接从我们这里采购我们不单纯是做存货买卖还要做批发商” 有些事很难跟朱娘讲清楚。 马车下来之人赫然是张佐自然是苏熙贵请来的。 张佐现在可是兴王府名副其实的大管家涉及生意上的事情兴王自然不会出面张佐便是全权代表。 苏熙贵请张佐来的目的也是怕被朱浩给“坑”了或者说是怕朱浩言而无信回头朱浩跟王府做生意直接把他苏熙贵晾到一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朱浩跟别人做什么买卖苏熙贵懒得关心但跟兴王府的生意他一定要表明自己才是真正向王府供货的幕后大商贾。 张佐既然亲自前来朱浩便知道之前苏熙贵应该向其送了不少好处。 张佐估计把袁宗皋回来后从望远镜生意上损失的三百多两银子从苏熙贵身上找补回一部分。 “哎呀这不是苏当家么?朱三夫人好久不见!” 张佐不管多贪财但表面上他是个能平衡各方利益全心全意为兴王府着想的老好人。 其实太监贪财人尽皆知谁让太监未来没保障?没人养老一切只能靠自己。 也不能因此就说张佐是个恶人。 苏熙贵上前拱手行礼朱娘只是远远地行了个万福。 朱浩代表朱娘走过去笑着望向张佐:“张奉正今天您怎么来啦?” “张奉正朱小当家你们同在兴王府供职相互间应该很熟悉我就不用介绍了。” 按照流程这里本来苏熙贵要向兴王府的代表引介新的供货商当着王府的面完成新旧供货商角色的转换但现在这一步可以省了他继续道:“是这样的鄙人毕竟做的是行货买卖这地方上的邸店兼顾起来有心无力便把生意交给朱三夫人打理。 “朱三夫人做生意踏实诚恳以后王府内有什么缺失的货物只管跟朱小当家提一嘴他这边供不上的鄙人会全力从他处调运。” 苏熙贵不会把话说得太直接。 只需要讲自己不能每时每刻留在安陆有时候顾不上这边所以找了个合作伙伴来做中间商。 其实王府这边哪里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正如之前朱浩向苏熙贵分析的那般兴王府短时间内靠着苏熙贵的人脉双方做成几笔生意但这一切都建立在黄瓒是湖广布政使的前提下。 一旦黄瓒入朝当上户部侍郎还是北京六部部堂兴王府必然要跟黄瓒划清界限跟苏熙贵的生意也就不能会维持下去。 但若有朱浩作中间商 兴王府和苏熙贵可各取所需兴王府需要的是像苏熙贵这样背景雄厚、能做成大生意的官商供货。 而苏熙贵也需要跟兴王府建立起良好关系若将来朱厚照突然嗝屁那苏熙贵就要为今日跟兴王府建立起的联系而赚得盆满钵满。 就算回头皇帝有了子嗣或者继承皇位的不是兴王府再或是这件事发生在几十年后苏熙贵平买平卖也不会亏本只不过是付出了时间和精力。 这叫政治投资不能把宝押到一边。 明知兴王府可能出真龙而苏熙贵有朱浩、唐寅这样的关系姐夫还是现任湖广布政使近水楼台都不去押宝的话那他苏熙贵也太蠢了。 张佐望着朱浩的目光中满是欣赏:“朱浩你的确很会做生意啊。” 在张佐看来朱浩是大大的“好人”。 之前给他五百两银子采购望远镜的铜管、装饰物等让他凭空赚了三百五十两银子虽然后来银子被王府没收但那不是朱浩的错分明是袁宗皋这老匹夫硬要查账跟我作对。 再说了就算银子被没收兴王觉得我主动为王府节省开支是个能人现在把王府大账交给我打理就是对我最好的奖赏。 你苏熙贵给王府找的这个中间商。 咱家很满意。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好一张大饼 苏熙贵在张佐面前宣布把本地生意交给朱浩打理后马上请张佐到一边单独叙话。 大概又要塞银子了。 朱浩不会去干涉苏熙贵跟张佐间的暗中往来 眼下苏熙贵留滞安陆张佐想从这个大商贾手上捞银子二人才有共同语言可等苏熙贵离开兴王府有什么大单要出货或是采购那时张佐才会知道谁是合作伙伴。 “苏当家真的把他在本地的生意全都交给你了?” 陆松走过来疑惑地问了一句。 朱浩本来正要带朱娘去接收苏熙贵的人闻言笑道:“这很奇怪吗?” 陆松摇摇头:“苏当家聪明绝顶生意做得很大跟他做买卖会让人占便宜?还是少与此等人来往为好。” 朱浩很想说如果我不跟苏熙贵做生意还能跟谁? 要不是有苏熙贵这样的大商贾把我生产出来的东西从安陆转运至全国各地售卖光靠本地甚至本省市场怎么消化那么多奢侈品? 我做的一直就不是小商小贩的生意。 “多谢陆典仗提醒我会注意的。” 朱浩没跟陆松说太多。 之前邀请陆松入股戏班陆松都没同意眼下再有什么生意朱浩也不打算把陆松拉进来。 陆松这样的人还是走仕途比较好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 张佐拿到他想要的好处带人回王府去了。 苏熙贵也把人手交给朱浩甚至还把其中几人的卖身契交给朱浩包括经验丰富的马掌柜。 马掌柜本名马燕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但在这时代却很普遍看起来一脸老相但其实只有三十来岁以苏熙贵所言跟他已经有二十年苏熙贵早年做生意时就带在身边调教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 现在马掌柜转档成了朱浩的手下每月工钱二两这笔银子要朱浩自己出 雇请一个有经验的大掌柜可以独当一面朱浩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至于马掌柜手下从武昌府带来的二十多人苏熙贵要带走其中六个剩下的全部交给朱浩再加上本地雇请的人手塌房给朱浩留下的伙计有二十七人基本都是负责看仓库和跑业务的本地人脉关系维持得相当不错。 这些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生意伙伴从基本的粮食、布匹、茶叶、官盐、酒、糖再到稀缺一点的药材、五金、宣纸等等五花八门总之本地需要的商品这些人总有渠道能弄来价格都还可以。 等苏熙贵当着朱娘的面把这些人进行引介还逐一说明他们的能力后朱娘整个人都不自然了。 朱娘本来只是想在汉水边租个小仓库开个货栈帮人存点货搞点小生意结果一扭脸就变成本地数得着的大坐商不用自己出面手下人就把市面上急需的大宗商品搞到手采购、仓储、运输、分销一条龙 转变太大朱娘一时消化不了。 “苏东主多谢你帮忙以后有什么生意只管往这边招呼我和我娘受得住!”朱浩笑嘻嘻说道。 苏熙贵撇撇嘴:“听小当家话里的意思不但要吞了我的邸店和人手以后还让我给你介绍生意你可真是听没听说过贪心嚼不烂?” 朱浩笑道:“嚼不烂就多嚼一会儿就算是骨头也给它咬碎了。” 苏熙贵本还一副剑拔弩张要跟朱浩死磕到底的架势但一转眼又眉开眼笑:“当年我在安陆做生意就是吃了没本地坐商撑腰的亏所以才大张旗鼓开设塌房以后我再把货运到安陆你小子可要给我招呼好了!” 马掌柜等人等着苏熙贵跟朱浩翻脸这样他们就可以重归旧主。 但见苏熙贵这比翻书还快的翻脸速度便知人家这是耍花枪他们这些人以后就要跟着朱三夫人和朱小当家干活 以后苏东主借着黄瓒的威名生意做到四海他们也只能守在安陆这个小地方盼星星盼月亮 几时是个头? 苏熙贵很快就要离开安陆。 接下来他要押送朱浩提供的银镜、眼镜和望远镜等玻璃制品回一趟省城然后便去南京、苏州、杭州等富庶之地销售。 现在苏熙贵可是大忙人。 “东家您看我们几时开始上工?”苏熙贵返回城里客栈码头上侍候着的一班掌柜和伙计开始找朱娘问策。 朱娘对于货栈生意完全没底以前采购官盐和五谷杂粮时是跟邸店的人有过接触这些人相当于批发商但现在让她自己来坐这位置上来就是本地最大的坐商哪里有那能耐接手? “我妾身” 朱娘瞬间口拙。 朱浩插嘴道:“以后该干嘛就干嘛有事问马掌柜你们各自负责什么生意一并整理出来写一份清单本地采购货物多少成本价几何售出价又是多少仓储费用几何要算清楚了。” 言语间好似朱浩才是塌房真正的当家人。 “不过丑话我可要说在前面每个人过两个月就要进行一次考核定下任务完成任务有提成和奖金没完成的第一次警告两次卷铺盖卷走人我们这里不养闲人尤其是控制成本方面 “如果谁想靠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被发现就地赶走到时发生什么不好之事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马掌柜一听好家伙上来不施怀柔直接以大棒相逼这是正经做生意的态度? 马掌柜道:“小当家小东主这些虽然不都是老人却也是本地有经验的掌柜和行家里手您看” “老马呀我这么说其实就是告诉你和大家伙儿别看我们母子势单力孤但我们也有把生意做大做强的野心如果我们只是找一群混日子的碌碌无为之辈因循守旧故步自封你们愿意跟着我们干吗?” 朱浩语重心长。 手下这些人听了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马掌柜到底跟苏熙贵久了算是个人精一听立即明白过来。 朱娘和朱浩孤儿寡母不用大棒光靠怀柔一群在商场久经战阵的老油条谁会听他们的?到时还不人人想着怎么往自己荷包里捞钱? 朱浩采取的管理策略恰恰是当下最好的应对方案就是让这群人知道别想在这里混饭吃谁干不好直接滚蛋! 以马掌柜估计下一步朱浩就要找一些倒霉蛋开刀做那杀鸡儆猴之事 “老马平时你盯紧点有钱大家赚没钱一起喝西北风!今天回去每个人把经手的生意进行总结我看过会给你们定指标每个人都先把自己的业务额度想好再整理能做成大生意的工钱和提成自然水涨船高当然任务量也大。 “没本事只能做成小生意的给大家伙儿赚的钱少分到手头的钱自然就少。量力而为吧。 “如果有些人实在没能力或者想要跟我耍心眼儿做出一些与自己能力不符的许诺完不成业绩就是考核不达标早早给我走人生意一直做不大的恐怕也要另请高明或者是把你手上的生意交给别人接手。” 朱浩所说都是市场营销最基本的要求。 优胜劣汰。 但在一个没有形成系统销售理论的大明汉水旁的一个邸店一群自诩见过大场面的老油子听了这话却感觉新东家极其专业。 说得条条都有道理以我们的见识都快听不懂了! 新东家不好糊弄啊。 朱浩带着朱娘查看货栈内现有的货物。 苏熙贵说是存货悉数赠与。 但其实也没多少。 大宗货物已经供应兴王府了苏熙贵搞货栈主要还是高效快捷地跟兴王府做生意再就是方便他自己以后把全国各地的商品卖到安陆来。 可即便如此庞大的货物量也足以让朱娘咋舌。 “小浩娘就跟做梦一样昨晚娘都还不敢想能把生意这么快支棱起来这一夜工夫生意就做到这么大了?” 朱娘望着眼前堆成小山一般的货物整个人继续发懵。 朱浩笑道:“苏东主谦虚咱却不用跟他客气。下一步咱就把汉水边的货运买卖基本给垄断了回头自己再买它个几条大船有货自己运。” 朱娘听了更觉离奇:“买船?会不会太过冒进了?” 朱浩道:“娘咱如果只做塌房生意怎么做大做强?这两天就要跟本地有货船的船主见面他们看我们孤儿寡妇岂不趁机提高运费?好在苏东主给咱提供了几条船的运力想镇住本地那些船主让他们以为咱要人有人要船有船就不敢提出非分的要求” 朱娘惊愕得合不拢嘴:“苏东主还给咱船?” “不是给船是提供运力就是运到本地货物的船只咱可以随意调用但时间不能太长估计也就年底前可以调用年后就不管了!咱要把每个环节都变被动为主动让人知道这汉水边的生意咱说了算!” 朱浩又画了一张在朱娘看来完全吃不下的大饼。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命脉 兴王府书房。 张佐例行向兴王朱祐杬汇报王府采办及未来供货商的事着重说明接下来王府的主要出货、进货渠道从刚签约的苏熙贵变成了朱娘母子在他汇报时袁宗皋列席旁听。 等张佐说完袁宗皋面带谨慎发出质疑:“姓苏的乃是湖广行商中排得上号的找他做生意无可厚非何至于会跟本地朱家有生意来往?如此岂不是受制于人?” 在袁宗皋看来无论朱娘母子跟王府的关系有多亲近始终是锦衣卫出身。 王府招揽朱浩入王府读书已属不计前嫌给足了面子但若是把王府的经济命脉跟朱家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他袁宗皋是不赞成的。 张佐笑道:“袁长史过虑了名义上王府是跟朱家三夫人做买卖其实与我们交易的仍旧是苏当家他背后的黄藩台来年就要入朝为户部右侍郎此等关键时候避嫌而已。” 袁宗皋摇摇头:“既要避嫌何以之前他要特地来安陆商谈与王府进行合作?” 张佐闻言脸色顿时不太好看笑容僵住了。 朱祐杬眼见自己的左膀右臂有掐架的倾向赶忙抬手打断二人对话。 朱祐杬道:“这个黄藩台内弟可是别有目的?” 张佐道:“王爷苏当家跟安陆本地客商生意往来日益频繁他一直采办朱家三夫人工坊所造琉璃镜此番王府调运九边军备辎货不足也都是靠苏当家才采办齐全价格全是按市面最低价供应王府与其做生意一点亏都没吃还白赚了不少便宜” 他的这些话看似说给朱祐杬听倒不如说是反驳袁宗皋的观点。 王府跟苏熙贵的生意来往中做的并不是亏本生意而是大大地赚了一笔。 有这么好的合作对象自然要维持下去就算表面上多个中间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袁宗皋道:“兴王府如今在朝地位特殊若此时被人攻讦与湖广藩台暗中来往只怕对兴王府不利。” 张佐急切地道:“袁长史啊咱王府在朝中是何等地位官民皆心知肚明一切不是因当今陛下尚未有子嗣? “您要说苏当家别有目的咱家不反对但就算有王府并未蚀本反倒是其考虑周详怕王府与黄藩台间产生直接联系特地把生意交给与其有生意来往的朱家三夫人这样的人你推辞了那以后谁敢接近王府?” 二人之前只是普通争论现在已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袁宗皋轻轻叹了口气。 此等时候张佐寸步不让袁宗皋作为王府属官只能选择主动回避争吵。 朱祐杬想了想道:“正如袁长史所言与本地藩台有来往的确于王府立场有不妥之处。但既然如今与王府有生意往来的是锦衣卫千户朱家之人应无大碍若实在需要避嫌的话尽可能减少与其交易额度便是。” 各打五十大板又各采纳一部分意见。 但朱祐杬说到最后还是倾向于支持张佐的观点。 不是说朱祐杬偏心而是在他看来张佐的意见更为取巧更容易接受。 你袁宗皋说黄瓒和苏熙贵别有用心想通过贸易的手段趁机接近兴王府这没什么问题人家知道兴王府可能会出真龙来献媚讨好那是人家的事。 换作别的官员王府或可不接纳对其冷眼相待不加理睬便是。 可问题是现在对方是本地布政使一省父母官未来更是户部右侍郎朝中新贵 这样的人主动来送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还考虑周详找个中间商代为供货如此兴王府都要回避的话那王府以后干脆闭门谢客不问世事算了! 又不是黄瓒亲自来拜访或是留下什么王府与地方官府勾结的罪证王府无须小心谨慎到画地为牢的地步。 袁宗皋看出兴王的倾向便不再争论。 这就涉及西宾与家奴谁更能得主人器重的问题人家张佐再怎么说也是王府家奴而他袁宗皋不过是朝廷委派到王府的一个属官罢了。 以往袁宗皋给兴王府出谋划策显得不可或缺但因为现在王府中有“能人”他袁宗皋不再是不可替代兴王在此等时候不会再为了他的面子而伤张佐的心。 朱娘接手王府进出货生意连兴王本人都首肯有苏熙贵留下的马掌柜等人辅佐交接起来异常顺利。 这天王府采办货物张佐亲自来见朱娘。 详细交待王府最近需要采办的商品清单交给朱娘除了给朱娘一定时间准备外也需要得到朱娘这边的报价。 “三夫人您是朝廷钦赐节妇往后有何事让下面人做便可避免招惹来非议。咱家平时不会亲自前来若有什么急着要办的事便直接对令郎说您看可好?”张佐客气地问道。 说起来张佐是个实在人跟自己没有切身利害关系我跟你笑哈哈但要亲近那绝不可能;换做利益之交你给我利益照样笑哈哈更是会在方方面面给予照拂。 总之我不得罪人更不会主动撕破脸。 朱娘应付张佐之前还带着稍许不安等接触多了发现张佐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而后便思索自己有没有亏待张佐需要在哪些方面进行补偿。 朱娘这边还没回答一旁倾听的朱浩笑着提醒:“娘张奉正问你话呢。” “行。” 朱娘赶紧回答。 张佐笑眯眯望着朱浩眼神中满是欣赏:“朱公子你最近一定要用功读书来年县试、府试连过到时让你娘风光风光一回也给世子和郡主做个表率少年英才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孩子?” 一番夸赞下来朱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他清楚张佐的话中蕴含深意。 好孩子的标准是什么?不是一表人才而是要善于见风使舵懂得审时度势知晓咱家来此的目的。 既然咱家轻易不会出马但凡亲临就该知道往咱家怀里塞银子才是。 张佐说完事情要走朱娘赶紧把准备好的一方木匣递给朱浩意思是让朱浩送客。 朱浩抱着木匣追到门口交到张佐手上:“张奉正这是我娘让我给你的。” “哎呀这怎好意思?” 嘴上说不好意思却丝毫也不回避当场就打开木匣看。 见到里面有十封五两重的官银银锭张佐眉开眼笑。 对他来说自然不敢奢求一下拿太多五十两已是不小的数字。 张佐叹道:“朱浩啊跟你娘说把价给报准了咱家不会让你们吃亏但王府也不能有亏折今年王府为朝廷出钱出力的地方甚多日子也难过啊。” 言下之意你不用跟苏熙贵那样死压着价格可以稍微把报价提高些。 我拿了你的银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们也不能太过分王府亏了本到时连我也兜不住吃亏的是咱双方。 张佐拿了五十两银子好处费等于是两头吃苏熙贵那儿拿一笔朱娘这里拿一笔好处都让他赚走了。 送走张佐朱娘心情忐忑。 “小浩上来就给出五十两银子咱赚得回来吗?”朱娘面色为难。 不给不好给少了也不好都知道张佐爱财你不给想跟人家做生意? 就算是为儿子在王府中不被人欺负这银子她也要出。 朱浩笑道:“娘你知道王府一年从外面采办多少货物价值几许吗?” 朱娘斟酌一下试探地问道:“价值几万两?” “没那么多但王府一年的开销怎么也得七八千两银子这些用度主要由朝廷拨银也有王府自己收取的田亩租税王府上下光是属官和侍卫就有几百号人要养粮食方面王府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但别的东西王府不生产只能从外面采买。” 朱浩给朱娘大概说了一下跟王府做生意的情况。 朱娘蹙眉道:“一年只有七八千两生意那能赚多少?” 朱浩道:“或许一文钱不赚或许可以赚个百八十两!” “啊?” 朱娘大为惊奇。 给张佐塞银子就为了让其通融好从王府这边赚钱可儿子却说不赚钱或者说少赚钱那接手这生意干嘛? 朱浩笑道:“娘我们要做的是让王府离开我们不行王府上上下下衣食住行处处都要依靠我们若是从外面采购就会让他们花费更大的成本慢慢地他们就会把其他商人的供应链断掉这样发展下去只要我们不供货王府的日常开销就难以维持当然最终的成本不是由我们承担而是苏东主他才是幕后提供货物之人。” “对对我们只是帮苏东主跟王府做生意要盈利只有通过其他客商。” 朱娘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家作为中间商操贸易双方的闲心干嘛? 朱浩道:“等王府离不开我们王府的经济命脉就掌握在了娘手上不但王府要倚仗我们母子祖母也得看我们的脸色行事控制王府的经济命脉等于是为我的未来铺好路啊娘。” 朱娘大为惊讶。 跟王府做个生意而已还有这般奇效? 既让王府倚重让朱家不敢对三房人出手更让儿子以后科举甚至是继承家族锦衣卫职位做铺垫 有朝一日达到如此境地那赚不赚钱好像都是次要问题。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到底有何能耐? 想要让兴王府倚重还要让朱家不敢开罪朱娘母子就得把生意做大做强。 你实力不够地位就不稳就算承接了苏熙贵在安陆的商业布局也不行苏熙贵本就是个外来人甚至他自己都没想好如何跟本地坐商展开竞争要的只是兴王府对其销售渠道的倚重。 而朱浩要做的则是垄断市场。 然后朱浩便甩开膀子在朱娘几百两银子投资加持下如火如荼地大干特干起来。 一个多月下来收获颇丰。 年关将近。 朱家庄园后堂此时正进行一场有关家族生意的会议朱家各房除了已经分家的三房外都有代表出席。 长房这边露面的仍旧是姜咏荷四房朱万泉也抽空过来旁听。 这场家庭会议的主角乃是名义上朱家生意的掌舵人朱万简。 在朱家人看来朱万简最近老实巴交没出去惹事生非可年底一查账一团糟还不如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感情你近来低调是在闷声拼命亏空家族银子啊! “老二为娘让你继续打理家族生意感情你是这么做事的?去年一年下来家族各个行当的总收入还过千两今年利润就连三百两都不到了?要不是年初老三媳妇拿出一千二百两银子把家宅赎回去感情这一年下来朱家要入不敷出?” 老太太很生气。 心中也在感慨大意了以为这个儿子学乖了没听说他在花街柳巷招惹什么麻烦也没出去跟人殴斗更没有因为频频纳小妾跟家里起冲突 结果到年底才知道原来不是朱万简转性了而是在悄无声息大肆侵蚀家族的经济命脉啊。 朱万简委屈道:“娘这一切能怪我吗?怎不说这一年来市面不景气多少人倾家荡产?我们一年下来有个三百两收成外边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朱万泉道:“二哥前些年家中收入一切正常不会是因为三嫂给家里源源不断提供银子所致吧?今年这笔收入断了一下子就原形毕露” “闭嘴!” 朱万简当然不爱听这种话厉声喝斥“会说话才张嘴不会说闭严实了!” 朱嘉氏这会儿也不跟朱万简瞪眼把账目快速查阅一遍指着邸店生意一栏问道:“汉水边上几个仓房上半年收成还很不错怎到了年底核算居然变成赔本买卖?” 朱万简道:“娘这就是我说生意不好做的原因因受江赣盗乱影响如今湖广地面也不太平今年西北三边又一直在打仗中原之地出现大批流民商路受到影响这不路过汉水码头的船都少了很多船少了货自然也就少了。 “且最近汉水码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经营邸店的商贾端的是家大业大基本上把咱的生意都给抢走了。没生意还要搭上房租、人工、租船的费用自然就蚀本年后把船约给断了应该能做到收支平衡!” 朱嘉氏闻言怒气冲冲把账本拍到桌上“啪”的一声把正在聚精会神编瞎话的朱万简吓了一大跳。 朱嘉氏厉目望向刘管家问道:“老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管家讷讷道:“是这样的年底二老爷和大少爷各自从塌房账面上拿走五十两银子” 在场的人皆恍然。 什么生意不好做全是借口原来是有人从邸店账上支取银子啊。 难怪长房那边姜咏荷没出来质疑因为她也有个不争气的儿子跟朱万简一样都是家里的蛀虫。 原本朱家上下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以往最吃亏的就是兢兢业业为家里挣钱却从来没得到公平公正待遇的朱家三房但现在人家通过自己的努力跟朱家分家一次性买回自由身能奈我何? 现在就变成了四房吃哑巴亏。 不过朱万泉备考乡试从不为家里生意出力四房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争也没处争。 朱万简被刘管家揭破秘密心中气恼至极嘴里却嚷嚷:“从塌房总共也就支取百把银子而已若年景好断不至于没了生意娘不信问问姓刘的看最近汉水江面是不是多出个大商贾来?” 朱嘉氏望向刘管家刘管家低头回禀:“确如二老爷所言新近安陆地面确实冒出个经营塌房的大商贾来头极为神秘江边租赁的仓房多达七八处以往向咱邸店存货和谈买卖的行商都往那边去了。” “看看是吧?” 朱万简顿时又趾高气扬起来。 朱嘉氏皱眉:“怎会如此?” 以老太太的风格绝对不愿意吃闷亏。 朱家怎么说也是锦衣卫千户之家还能被一个新近冒起的商贾给压上一头?不找回场子对不起朱家在安陆兢兢业业扎根耕耘这么多年。 朱万简道:“娘这你就问对人了我打听过这商贾不但财大气粗而且非常有头脑。在他那边存货有个叫什么保险的东西说是给付货物总价二三成的样子就能给货物投保货物船运或是码头搬抬时掉水里叫什么水险全额赔偿。 “如果放在仓库里被火烧了叫火险也全额赔。若是遇到山贼、河盗货被抢了也要赔。更可甚者还有什么虫蛀、鼠咬的险但凡不出事出事一准赔死他! “要不这样娘咱深更半夜悄悄潜入一把火把他们仓库给烧了让他们赔个底朝天灰溜溜离开安陆你看这样可好?” 朱万简讲到最后已经开始动用他那奇葩的脑子当众给老太太出馊主意。 老太太一听脸色陡变:“混账东西!你真把自己当成杀人放火的盗匪?这种作奸犯科的话也敢随口胡咧咧?” 朱万简本以为自己的建议很好等着被老太太称赞有急智呢闻言傻愣当场。 周围人看过来的眼光也满是不善。 自家二老爷是个什么东西? 做事真一点底线都没有! 就算你心中真是那么想的但嘴上总该有个把门的悄无声息把事做了不好么?非把这般当众把丑事说出来一旦传扬出去朱家还能在地方上立处? 老太太生气之余望向刘管家:“老刘你说!” 刘管家道:“是老夫人。情况基本如二老爷所言这家做塌房生意的商贾的确很会来事且背景雄厚跟本地官府和士绅都有生意往来不过咱跟其生意的重叠面比较低就算从其手指头缝漏出来一点业务也足以保证我们在汉水边塌房生意盈利若因此去纵火的话得不偿失。” 刘管家真怕老夫人采纳儿子的建议跑去放火。 这是基于刘管家对这对母子的了解。 别看朱嘉氏平时一脸慈祥似乎人畜无害但用起阴谋诡诈的手段比朱万简可强太多了。 现在朱嘉氏只要求朱万简别乱说话可没说不会这么做所以他特意强调一下人家家大业大我们跟他们的生意没多少交集毕竟一个月下来朱家才在塌房生意上赚几两乃至十几两银子的仓储、运货费用。 就为这点收益跑去纵火焚毁人家的仓库 风险跟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就算把这家商贾的仓房给烧了对方真的退出本地市场也轮不到朱家把生意接收过去。 最高兴的要数那些曾经在汉水边上经营几十年塌房生意被其咄咄逼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的本地大坐商。 朱嘉氏听了很不高兴你老刘今天怎么也在这里唱衰我朱家? 不给出主意还泼冷水? 朱嘉氏板着脸道:“这家商贾有何能耐短时间就能把本地大坐商给挤兑出去?就因为出了那个什么保险?” “不完全是。” 刘管家认真分析“其背后有雄厚的官府背景很可能是湖广布政使司衙门的封疆大吏为其撑腰州、县两级衙门都卖其面子不时派出衙役扫荡其仓房附近的闲散人员就跟其雇请的打手一般且做生意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实力也异常雄厚。 “就说其在汉水边上开设的钱铺子外地客商可以暂时把银子存放在那儿即便一下百两银子也能在一夜间兑出足够的铜钱与本地商贾做买卖。” 朱万简立即出言质疑:“不可能吧?他哪儿来那么多铜钱?莫非他们还管造铜板?” 刘管家道:“造不造不知道至少本地没造本地小商小贩有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也会前去兑换且汇兑比例相当好钱铺子本身几乎不赚什么钱听说还给一些小商贾放贷利息很低。 “如今行商很少有带大批铜钱出来做买卖的基本都带银子到了安陆码头就能把银子换成铜板跟本地商贾做买卖又能拿到低息借贷把货接到后也会顺理成章存放其仓房处这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且听说江面上跑的大船很多都与其有业务来往他们还放出风声要购买船只。以这样的背景和实力还有层出不穷的经营手段想不把生意做好都难。 “以目前看其一次就能出资几百上千两来经营塌房买卖定是想快速垄断本地市场以我们的实力无法与其竞争除非是能联络本地所有坐商一致对外!”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我的地盘 刘管家的意见比较中肯考虑很全面。 朱嘉氏没有正面回答是否同意。 她继续翻看账目越看越生气再次“啪”的一声把账册摔到桌面上。 朱万泉劝说:“娘生意不好府中上下节衣缩食便是勿要大动肝火伤了身体!” 朱嘉氏道:“看看这都干了些什么!琉璃生意最初时不也赚了几十两银子?怎到年底这生意又变成亏损了?” 朱万简把头一甩这次他可不准备吱声因为琉璃工坊本就没交到他手上。 刘管家道:“最初是有客商图新鲜买了咱的琉璃器皿回去卖每个净赚一二十文的样子可到后面少有人问津到腊月前工坊内存货太多工匠相继被遣散年前应该没法再开工了。” 琉璃器皿 想到这个朱嘉氏心口便在滴血。 为了拿到琉璃工坊好不容易对三房手下留情了一次现在看来这生意就是个烂摊子。 “那调查镜子来源可有着落?”朱嘉氏追问。 刘管家道:“或真与三夫人有关但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先前有传言王府从民间采办了一种可以看清远处物体的东西也跟琉璃镜片有关送到朝廷做了贡品但后续如何尚不知晓安陆地界可能真的隐藏有高人。” “呵呵。” 朱万简看到刘管家也被老太太追问到面红耳赤窘迫不堪不由笑出声来。 朱嘉氏恶狠狠瞪了朱万简一眼:“你这孽子限你年前把库房内琉璃器皿悉数卖出去!” “啊?娘现在根本就没人采买那么多瓶瓶罐罐要卖出去谈何容易?况且年前也没剩几天了怎么个卖法?” 朱万简叫苦不迭。 刘管家望着朱万简试着分析:“二老爷老夫人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您借机去探探那突然冒出来经营塌房的大坐商的底咱家的琉璃器皿旁处真的没有属于稀罕物不如尝试卖给他们只要稍微有得赚就行借机弄清楚他们的路数。” 朱嘉氏点头赞许:“还是刘管家看得明白这样你跟老二一起去码头遇事随机应变年前家里一定要有一些进项如今乃多事之秋朱家的钱都必须用到刀刃上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朱万简被老太太勒令前去汉水码头找塌房老板商谈卖琉璃器皿之事。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大坐商就是朱娘母子不然绝对不会去触霉头朱浩轻易也不会让朱家人知道真相。 “老刘先前你在老太太面前故意针对我算几个意思?” 朱万简出门后没等上马车就朝刘管家发难一双厉目仿佛要择人而噬。 刘管家本来打算自己亲自赶车载着朱万简一起到渡头如此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但看到二老爷咄咄逼人的模样只能让下人再去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努力为自己辩解:“老夫人查账提前没人知晓银子去处自然得有个说法总不能让那些手下承担责任吧?这样谁会替咱朱家卖命?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努力找补既然老夫人说年前要有进项就算琉璃器皿卖不出去也可以卖点别的能应付过去便可老夫人并非不讲理之人。” “哼!” 朱万简轻哼一声恶狠恶地瞪了刘管家一眼这才施施然登上马车。 他在意的不是能否在年前为朱家赚到钱而是自己在其中是否有油水可捞。 此时长寿县城外码头。 朱浩在马掌柜陪同下到了自家经营的钱铺子门前今日马掌柜特地请朱浩出城说是一位南京来的女商贾即将抵达其背景极其雄厚更是前东主苏熙贵特意介绍过来的点名要见塌房东家。 “苏东主跟这家商贾关系很好吗?到底什么来头?” 站在渡口朱浩看了看远处江面上来往穿梭的点点帆影而近处两艘四百料的大船正在码头上卸货货物全都往自家仓库送排成一条长龙的力夫正肩扛腰背喊着号子运送货物朱浩便不上前打扰。 但并没有见到什么商贾下船。 马掌柜道:“具体不太清楚但以东家苏东主的意思这家商贾复姓欧阳乃南京成国公门下早前曾为成国公府所用只是其老当家突然暴毙留下许多烂账致家道中落如今走沿江一线货运家里两百料、四百料的船只都有好几条。” 朱浩笑道:“家里有这许多大船也叫家道中落的话那我们这买卖根本就不值一提既然人家身家不菲能跟我们做什么生意?” 马掌柜摇头苦笑。 心想小当家真会自嘲咱们经营的塌房虽然不敢说日进斗金但在官府的配合下基本垄断了安陆市场怎么就不值一提了? 此时汉江下游过来一条四百料的大黄船料想就是欧阳家的座船。 正要准备迎接就见一前一后两辆马车由城门口往渡口驶来朱浩眼尖一眼就看到前面赶车的刘管家。 “老马你去码头迎接一下我这边有点事。” 眼下正是中午码头上人不多迎接个官商马掌柜完全够格而且欧阳家的女当家来找的应该就是马掌柜而不是他这个一直隐身幕后的半大孩子。 朱浩更愿意看看朱家要搞什么名堂。 这一过去不打紧 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朱万简。 一主一仆外加一个车夫三人居然赶两辆马车朱家人可真有意思。 朱浩感受到刘管家跟朱万简间的隔阂走过去笑着打招呼:“这不是二伯吗?这里都能碰到真是稀罕啊。” 朱浩一点都没回避的意思。 虽然身边没带人但眼下这处渡口最大塌房的东家就是他码头上的力夫也在为他做事工钱全等着他来支付根本就是自家地盘一呼百应怕个鬼啊! “哟嚯大侄子!你不好好在王府读书跑这儿来干嘛?王府的人也在左近?”朱万简四下打量一番这附近除了埋头干活的力夫就是为数不多摆摊的商贩临近年关就算江面没上冻天寒地冻出来讨生活的人也没多少。 朱浩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立在渡头着实有些不搭调。 朱浩笑道:“没别人我一个人来的我到这边寻一个朋友。” “哈哈你小子真会咋呼到渡头来寻朋友?你怎不说是来做买卖的?别碍老子的事姓刘的我们要找的人在哪儿?带我去见!” 朱万简不想跟朱浩废话或者说他现在见到朱浩就烦如今三房已分家老太太也没指示要绑朱浩回去便当没看到。 刘管家突然指向岸边一群人:“那个好像就是塌房掌柜来头不小听说姓马。” 朱浩顺着刘管家手指看向码头。 此时大黄船已靠岸从上面下来一行人约莫七八个为首是一女子身边带着丫鬟。 距离有点远朱浩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感觉对方年岁不大不像莲女那般成熟更像是十五六岁没出阁的少女。 “走过去谈谈!” 朱万简也不管人家是否欢迎径直便往码头去了。 看这架势朱万简分明是来找茬! 反正没什么事朱浩也就跟着一起走了过去。 码头上。 欧阳家的女当家刚被丫鬟扶着走下艞板跟迎来的马掌柜打了个招呼。马掌柜被对方清丽绝俗的容颜所慑怔了一会儿才发出邀请准备带人到钱铺子谈事这边朱万简便带着刘管家走了过来。 “你就是马当家?久违了!” 朱万简一上来说话就很不客气贼目不时瞟向那拥有花容月貌娇颜的少女。 没等马掌柜反应过来欧阳家这个女当家带来的家奴立即涌上前把朱万简和刘管家给挡住。 马掌柜脸色一变觉得自己似乎太过草率没带几个伙计近身保护原本想的是就在码头上距离自家仓房没几步路难道还怕有人劫道不成? 现在看来居然真有来找麻烦的 一旁负责指挥力夫运货的工头连忙跑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道:“马掌柜可有事?” “没事。” 马掌柜说话间目光落在朱万简、刘管家和两人身后的朱浩身上此时朱浩满脸笑容好像个瞧热闹的局外人。 “阁下是?” 马掌柜觉得既然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可能是本地商贾自己来安陆没多久不是所有的商贾都认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就心平气和询问。 朱万简趾高气扬:“锦衣卫千户之家来访本人姓朱家中排行老二。” 马掌柜一听好家伙来头不小。 欧阳家的奴仆听说是锦衣卫的人前来连忙后退两步。 “阁下” 马掌柜正要客气两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迅即恍悟如今的东家不就是出自锦衣卫朱千户家? 那朱千户朱老太公好像是小当家的祖父虽说已经分家了 难怪小当家会跟朱家二爷走在一起。 别人不知道朱浩跟朱家的嫌隙这段时间马掌柜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当即沉下脸懒得给好脸色朱万简什么德行他早有耳闻。 这种人找上门来准没好事。 “朱家二爷是吧?若有事的话鄙人会派人跟你接洽李当头你去看看孙掌柜和何掌柜在不在找个人接待一下” 马掌柜的意思你朱万简就算亲自来也没资格直接跟我谈生意。 你只配跟我手下那些掌柜谈等有了意向我才会亲自出马。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傻钱多 “马掌柜做生意讲究笑脸迎人你咋把大客户往外面推?喂跟你说话呢有没有礼貌?” 朱万简对马掌柜的态度很不满。 在朱万简看来老子来跟你谈生意那是你的荣幸居然随便哈喇两句就把我打发了还说什么找手下来跟我接洽? 这是把老子当空气是吧? 马掌柜却对朱万简的大喊大叫不加理会继续带着欧阳家的人往钱铺子方向走。 朱浩笑呵呵凑了过去:“二叔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吃了亏还不赶紧上去找场子?” 刘管家一瞧好家伙这个朱家小少爷居然在这里煽风点火?感情你也知道你二叔是个什么货色想趁机阴他一把? 朱万简撇撇嘴:“小浩子你以为当长辈的都跟你这样没风度?看到那女子没?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就算再怎么形容她的美貌都不为过看她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力一定是从大城市过来的千金小姐男人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可要保持风度” 此话一出刘管家忍不住皱眉。 你朱万简的风格不就是没事找事、欺软怕硬、吆五喝六么? 今天没有当场发作感情你是看到有女人在想保持什么风度?可在家中小妾和秦楼楚馆的女人面前你从来都是没个正形啊 朱浩却点头表示赞同:“二叔是我见过最有气度的男人你等我我跟过去看看真热闹!” “你小子喂有没有点教养?姓马的连朱家面子都不给你个小孩子跟去凑什么热闹?我的话听到没?” 朱万简想叫住朱浩问问朱娘最近在干什么以为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以从朱浩嘴里打听出来点秘密。 却发现朱浩根本不听他的。 “这小子脑子有病吧?”朱万简见朱浩一溜烟往钱铺子方向跑去不由冷笑着说了一句。 刘管家目睹朱浩所到之处几乎所有人都在向其致意殷勤备至面色瞬间变得沉重起来:“二老爷情况不太对劲啊你看那些力夫、伙计什么的都围着咱家少爷转会不会这码头上的生意跟三夫人有关?” 朱万简瞪了刘管家一眼:“一个小孩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你偌大一个人脑子也缺根弦?就他跟他娘?一介女流想在本地做塌房生意还恁大?痴心妄想!” 钱铺子里。 马掌柜把欧阳家的女东主请进来后让人奉上茶随后朱浩便溜了进来站在旁边气喘吁吁。 马掌柜想隆重引介朱浩抬手示意马掌柜自己去接洽不要提他。 欧阳家的人都在打量朱浩这个半大孩子似奇怪为何马掌柜从一开始看朱浩的眼神就不对难道说这是马掌柜的儿子?跟过来学经验等着以后继承他爹的生意? “马当家话直说了吧” 欧阳家的女主人开口了声音如黄莺初啼清脆悦耳因长途跋涉而来一张羞花闭月的俏脸上带着一抹倦色虽是一家商号的东家但其本身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放到后世也就是高一新生眸子里透露出一抹属于她这年岁该有的茫然和无助。 马掌柜道:“欧阳当家请讲。” 女子道:“是这样的我们跟苏当家咨询过得知安陆这边新近出产一种可供人梳妆打扮的银镜和可让读书人、老人明目的琉璃片在南北二京以及苏杭等地供不应求听说马当家生意做得很大是否可以代为引介出产这几种紧俏商品的东家当面商谈一番?” 马掌柜一怔。 这女人。 说话真没忌讳。 你知道银镜和眼镜生意赚钱就眼巴巴跑来安陆求购还是通过我原来东家的关系? 你不知道我那前东家就是靠这几种东西赚钱吗? 你这戗行戗得也太过直接了当吧? “这个” 马掌柜不由自主往朱浩看去见朱浩笑容灿烂马掌柜不由非常尴尬。 你这小姑娘虽说是欧阳家现在的当家人但为人处世怎能如此没经验? 你该想到我们不可能把这么赚钱的独家生意介绍给你你还眼巴巴跑来询问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另外你要找的人不是别个就是眼前看着你笑的小孩真要做成生意不用找他娘他自己就能做决定。 “不好意思鄙人在安陆做的是低买高卖的牙行生意很多事您直接问苏东主比较好。” 马掌柜说话算是很客气了。 你是苏东主介绍过来的上来就要抢生意我作为他曾经的手下以后也要靠其吃饭怎会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你? 你可以去问问苏东主如果他愿意把生意分润你一部分那是他的事我可不能擅作主张。 女子秀眉微蹙美眸泛着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悲伤起来不得不说一个人美到极致一颦一笑都可以影响他人情绪。 她旁边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略带不善地问道:“马当家你是知道内情却不肯说是吧?你打开门做生意价高者得为何要遮遮掩掩?” “不得对马当家无礼。”女子说了一句。 男子随即退到一边。 女子对马掌柜道:“劳烦马当家帮忙打探一下小女子家道中落急需市面奇缺的货物打开市场此番到安陆来想采购几种琉璃镜以挽回家族危境望马当家怜见赐予有用讯息欧阳阖府必定感怀您老的恩德。” 这一说不但马掌柜明白了朱浩也心如明镜。 你家在南京的生意维持不下去知道银镜和眼镜生意很赚钱又通过苏熙贵之口了解到这几宗商品皆出自安陆便跑来安陆想截胡 这种行为属于不遵守信义若苏熙贵知道你戗行他会怎么想? 何况你一来便一头撞到钢板上问别人或许还有机会找的却是当初苏熙贵的手下不是问道于盲吗? “实不相瞒我在安陆之地开设塌房已数月从未听说过公孙当家说的那几种东西另请高明吧!” 马掌柜出言拒绝。 “小女子初来乍到尚未安顿这便进城找个客栈落榻之后派人来知会地址。若马当家打探出消息请一定及时告知” 女子见马掌柜端起伙计送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大有送客之意当即沉下脸怄气般起身离开不再提租用仓库之事。 哼你不帮我引介玻璃镜的生意我也不把我从南京运来的货存放在你这里 欧阳家的人离开钱铺子。 朱浩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嘴角堆笑。 马掌柜过来请示:“小东家您看这” 朱浩道:“这女孩不撞南墙不死心估计会留在本地打探一段时间。” 马掌柜摇摇头:“观其言行不像有能力重振门楣。” “哈哈。” 朱浩不由笑出声来。 马掌柜到底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欧阳家衰落是有原因的老当家过世一个刚成年的少女被顶到台前来为人处世全无经验还想重振门楣?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小东家您不会跟她” 马掌柜很担心若朱浩跟欧阳家搭上线做玻璃镜生意或许真被那小妮子歪打正着就此扭转家族颓势。 朱浩摇头:“老马咱为人处世要讲原则我跟苏东主说好的独家供货如果又跟别的商贾也搭上线那就是言而无信你觉得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 马掌柜想了想。 虽然朱娘母子做生意不循常理不时推陈出新却从未做失信于人之事。 若朱浩做生意不讲诚信苏熙贵还能屁颠屁颠凑上来如今更是连现成的仓库和人手都转交给朱浩? 苏熙贵那是多精明的人?正是因为他看出跟朱浩做生意稳赚不赔才会这般信任。 “是小的失言了。” 马掌柜赶紧认错。 朱浩叹道:“派人盯紧点我就怕这女孩做生意心切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好歹是苏东主介绍过来的还有成国公府背景让其折在本地不好。” 马掌柜琢磨了一下欧阳家现在急于重振门楣被人利用然后骗财骗色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小的自会派人盯着。” 欧阳家一行从钱铺子出来到了雇请的马车前。 先前说话的男子有些气愤:“这个马当家分明知道什么却不肯说完全没把咱当朋友。” 少女没说什么她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道:“与人利益人家才会把我们当朋友之前从未曾合作过彼此毫无交情怎指望别人坦诚相告?” 少女颔首算是赞同婆子的话便要上马车准备先进长寿县城安顿。 此时有人靠拢过来。 正是先前码头边没走的朱万简和刘管家。 “你们可是外地来的商贾?你们没跟姓马的谈成什么生意吧?要不要采买些稀罕物件儿?我这边有好货供应不妨看看?” 朱万简本来不想跟陌生人做生意但他一向欺软怕硬一看欧阳家这一行老的老少的少更是由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带头还是从外地来的分明是个推销家族产的琉璃器皿的绝佳机会。 琉璃器皿之前有人购买全是那些商贾不懂行以为这是好东西结果买回去摆上货架后才发现这玩意儿华而不实性价比极低买的人少之又少就此便没了回头客。 老太太让他年前必须销售出去一批琉璃器皿眼下见到凯子还不赶紧钓一钓? 这次刘管家没有反对因为他觉得朱万简看人很准要想把库存的琉璃器皿卖出去只有找陌生的外地人且看上去不太会做生意的那种。 “走开走开你们要是真有不愁卖的好东西会找人推销?骗鬼去吧!”男子一看朱万简那张丑脸心生厌恶就想赶人。 “不得无礼。” 又是同样一句。 欧阳家的少女东主记得先前这丑陋男子说过是本地锦衣卫千户家的二爷自己要打听玻璃镜子的事情当然要找本地土著现在朱万简主动上门搭茬这倒是是个不错的机会。 没理由拒人于千里之外。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东家风范 腊月二十五。 隋公言仍旧跟以往一样授课中午临走时交待下午几个孩子自习最后宣布从明日开始放假惹来孩子们一阵欢呼。 等隋公言走了朱四才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吗唐先生要回来了估计就在年后几天隋先生又要去外地当官了。” “好耶!” 朱三在旁拍掌叫好。 朱四打量姐姐皱眉道:“唐先生回来有必要这么高兴?” 以往王府的孩子跟大多数人一样均称呼唐寅为陆先生这次唐寅归家直接表明身份算得上是浴火重生王府方面就此不再避讳只要别刻意四处宣扬就行。 朱三扁扁嘴:“听一块老木头讲课很有意思吗?干巴巴的直让人打瞌睡唐先生回来至少我们上课时不用这么闷了。” 这话得到在场所有孩子认同连新来不过两月的袁汝霖都连连点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往没人觉得唐寅有多厉害但这两个月亲身经历隋公言一板一眼的授课详细比对后几个先生中谁有能力一目了然! 朱四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跟父王说的。” 朱浩一听释然这就全部解释得通了! 世子觉得跟隋公言读书完全跟不上进度学起来异常吃力上课只能领略四书五经的皮毛而不能学到精髓你让兴王怎么想? 兴王总不会觉得儿子无事生非恶言中伤隋公言吧? 隋公言啥水平王府中人心里真没点数? 当初隋公言的教学水平连唐寅的弟子朱浩都不如这次请其回来也是看重他当过王府教习世子和郡主的认知度较高再加上隋公言在安陆之地有一定名气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情况下不找他来代班找谁? 或许最初兴王还觉得如今世子学业长进了对先生的适应度较高能听进去隋公言讲的课呢? 唐寅走就走吧! 可现在听儿子说上课时就像是听天书完全不懂隋公言在讲什么成天浑浑噩噩的兴王几次考校朱厚熜都讷讷不知所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么下去儿子的学业要废弛啊! 为人父母谁不望子成龙?仔细一琢磨还是赶紧请教学水平明显高出一大截的唐寅回来不能耽误孩子学习进步。 至于隋公言 再给他找个代理知县做做只要不得罪人就行。 听说下午自修第二天开始放长假孩子们无心学习。 下课钟声一响朱三、朱四和陆炳便蹦蹦跳跳往内院去了。 袁汝霖去祖父那儿一起用餐下午来不来学舍两说。 朱浩和京泓则要等到下午散学才能出王府——作为伴读怎么能在世子学习的时候溜号呢? 朱浩和京泓从学舍院出来时正好遇到来王府商议采买事宜的马掌柜与马掌柜同行的有张佐、陆松等人。 “正说呢不想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看看这得有多巧啊?”远远地张佐便笑眯眯指向朱浩说道。 京泓一看跟自己没关系冲着来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自己去食堂吃饭了。 朱浩打量满面春风的张佐。 估计这次年底王府采办货物他又要从中捞取不少好处这就是管理王府府库的好处利益当前难怪近来他跟袁宗皋水火不容呢。 “张奉正你们商量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朱浩便要快步离开。 张佐连忙叫住他:“这话见外了谁不知道朱公子才是本地最大邸店的东家?没想到苏当家走后光凭朱公子和马掌柜便把王府交待的事情办得如此妥帖真让人舒坦呐。” 朱浩闻言礼貌地笑了笑。 恭维我? 不好意思你是什么人我早看穿了。 这次王府年底采办基本上都是苏熙贵提供的货物不但不会从中赚钱估计还要搭上运费和人工成本王府可说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便买到称心如意的商品。 “此番王府各处破旧桌椅板凳均得以替换再加上新进购的石料、木料和油漆等王府修缮没有任何问题这下终于可以旧貌换新颜了。” 张佐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王府年底采办的商品主要是家具以及金银首饰和珠宝玉器同时还采购了大批建材要对现有屋舍进行修葺。 这正是苏熙贵寄予厚望的项目要让王府记住你这么个人光提供钱粮物资人家当时感谢过后就忘了。 但为王府修缮屋舍、造家具向内眷提供金银首饰和珠宝玉器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属于面子工程。 你让王府的人住得舒心用得趁手王府自然年会记住你的功劳连同下面的典吏和侍卫家中也可以顺带更新一批桌椅板凳 这一整套工程做下来王府简直把苏熙贵当成大善人看待。 关键是没落人话柄毕竟这些货都是王府花钱采办的还是从朱娘母子手里购买跟苏熙贵没有任何关系。 钱花了目的达到且无后顾之忧不仅王府满意估计苏熙贵做梦也会笑醒。 真正是双赢! 马掌柜道:“这都是苏当家还有夫人和小东家的一片心意。” 张佐摆手道:“不说了陆典仗麻烦帮我送客咱家这便去跟王爷禀报此事。马掌柜有时间一起喝茶。” “一定一定。” 马掌柜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目送张佐带着两个小太监离去。 朱浩、马燕和陆松在几个侍卫簇拥下往王府大门行去。 陆松神色愉悦别人家里的家具都只分到一套他却得了两套而且比其他人家里的更加高级和华丽谁让除了他自身为王府仪卫司典仗外妻子范氏作为世子奶娘在王府地位更加尊崇呢? 夫妻俩都是王府亲信年底分东西时待遇差别就体现出来了。 恐怕连王府仪卫正朱宸都不及陆松夫妻俩的待遇高。 “小东家这几天如您担心的那样欧阳小姐确实误入歧途了。”马掌柜见到朱浩连忙把他知晓的事相告。 陆松很好奇两人在说什么? 欧阳小姐? 哪位? 朱浩向陆松解释:“欧阳小姐乃是跟南京成国公府有关的一个商号的东家专程赶来本地想从我这里采购一批紧俏货我没同意估计被什么人给骗了。” 陆松点点头知道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与王府也无关便自觉地退后几步不打扰朱浩和马掌柜叙话。 看似有意避开但陆松精明得紧与二人的距离依然可以确保他听清楚二人对话知道你们在王府说的事一定不会损害王府利益但我好奇心驱使也想听听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打扰你们罢了。 马掌柜道:“乃是您家二老爷朱二爷找到她说引介制造琉璃的商贾直接把欧阳小姐一行带到朱家的琉璃工坊后面发生了什么不清楚总之欧阳小姐从朱二爷那里采购大量琉璃器皿准备运往南京销售。” 朱浩笑着摇头:“总算被我二伯找到冤大头库房里的存货终于能卖出去估计年后朱家的琉璃工坊又可以开工了。” 马掌柜叹道:“小东家不是我泼冷水那琉璃器皿运送途中极易损坏且造价高昂实用性不强欧阳家把此物运到南京销售肯定要吃大亏!” 这话不但马掌柜想到连刚得知有这么回事的陆松也觉得这个欧阳小姐要倒霉了。 朱浩道:“欧阳家家道中落急需找寻可以重振门楣的商品不可能没预料过风险但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都会死死地把握住这跟溺水的人抓住根稻草没有两样。现在去劝人家恐怕还觉得你是要分走他们的利益不但不会领情还会怀恨在心。” 马掌柜明白朱浩并无虚言当即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要是被苏东主知道不知该如何向他交待。” 朱浩笑道:“苏东主明知欧阳家的人想抢他的琉璃镜生意还把人往安陆引不是故意挖坑是什么?此番被骗可是欧阳家的人自己往下跳估计苏东主只是表面感慨一下心里更多是幸灾乐祸吧?” “” 马掌柜无语。 就算真是这样你这话也说得未免太过直接了吧? 旁边还有王府的人听着呢! 朱浩突然问道:“老马年底前咱邸店生意盈利多少?” “啊?”马掌柜稍微有些惊讶回头往陆松身上瞥了一眼心想在这种地方说这种事是不是不合适? “你直说就好。” 朱浩还在催促。 马掌柜道:“没详细核算过毕竟生意刚起步但料想应该在二百两银子以上。账目正在整理中等最终结果出来会第一时间呈报到夫人那里。” 朱浩点点头:“这样你拿四十两当做给你的奖金吧。” “啊!” 马掌柜当即惊呼出声。 四十两? 这么多? 不是在试探我是否贪财吧? “我已经跟我娘说好了你除了平时的工钱外年终时拿利润的一成但若是亏本的话就只有底薪眼前是年关既然赚钱了就给你发一笔奖金以后安心在我娘手下办事你的家眷初来安陆也需要钱安顿。年前把账目做好等我核算过银子就过到你名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年关 开业不到两个月。 第一个月花费多基本没剩下什么钱第二个月赚二百两已算很不错了上来就拿出两成利润作为分红着实让马掌柜吃惊不小。 “小东家这其实大可不必。” 马掌柜之前虽然惊叹于朱浩做生意的手段但他一心回到苏熙贵手下做事并不想在安陆久留。 眼下朱浩拿出银子来 感触明显与之前不同。 朱浩道:“此事已定下勿要再多言。以后我和我娘不能过多露面生意上的事还要你多留心尤其是盯着下面那些掌柜和伙计这一行水太深他们未必把握得住!” “好好!” 马掌柜心情激动看样子对朱浩心悦诚服。 朱浩没有送马掌柜出王府大门到西院门口便驻足不前。 目送马掌柜出了王府西大门朱浩回寝室放下书本来到食堂吃午饭。 陆松送人完毕回来后进入食堂直接在朱浩身边坐下厨房的大师傅立即识趣地前来上菜。 陆松作为王府典仗平日并不吃小灶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吃大锅菜但待遇也与平常人不同有什么好菜都优先给他留一份儿。 京泓望着陆松碗里的鸡腿和梅菜扣肉眼中露出些许羡慕之色陆松客气地把盛着饭菜的盘子推到朱浩和京泓面前。 “你们吃。” 陆松的意思是自己只是进来坐坐我这份可以给你们。 朱浩笑道:“陆典仗有事?” 陆松道:“朱浩看来你经营邸店生意挺赚钱的一个月下来就有二百两利润?” “陆典仗做生意盈亏自负年前本地采购货物的商家多自然多赚点年后一直到春荒时节城中人大多节衣缩食我也就没什么油水了陆典仗不会以为这其中有我赚王府的钱吧?” 朱浩一脸认真地解释不想让陆松误会。 陆松自然不会胡思乱想王府跟朱浩的生意细节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却也知王府占了大便宜王府上下对朱浩和其背后的苏熙贵非常倚重不会贸然跑出来唱反调。 陆松叹道:“我是觉得你既然能赚钱就要多用在改善家境上而不是你给手下掌柜那么多银子作何?” “为了收买人心啊。” 朱浩的回答直接了当。 以至于陆松觉得朱浩可能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这般坦然相告。 朱浩道:“我娘是朝廷钦赐节妇不便出面我在王府读书来年要参加科举更没有时间打理生意邸店全靠马掌柜撑着分出部分利润也是为了让其能好好干活。要不陆典仗也加入进来我分你一份?” 陆松摇摇头现在他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心想该说这小子对人大方还是说你缺心眼儿?一下子分出去这么多钱还沾沾自喜呢? “陆典仗跟我做生意未必要亲自出面或是入股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合作”朱浩笑着建议。 陆松连忙摆手:“不必说了我无意营商。朱浩你才学卓著应该在科举之途有所作为不要把心思用在旁门小道上。在下忠言逆耳告辞。” 待陆松走后京泓不解地问道:“陆典仗刚才那番话是何意?” 朱浩道:“有好东西吃不赶紧了还有心思打听别的情况?” 京泓没有动筷子脸上浮现一丝凄哀之色:“是这样的听我爹说吏部已任命新的长寿知县来年年初他就不得不离开安陆这次回家年后能否回王府都不一定。” “哦?” 朱浩诧异地望着京泓。 唐寅不是说要到明年下半年京知县才会离任吗?怎么提前了?反倒是知州好好留在任上! 这么一来明年县试怎么办? 完全打乱备考节奏了啊! 朱浩见京泓垂头丧气大致体会到小伙伴生活遭遇重大挫折对前途产生了彷徨与无助说白了就是不想离开兴王府。 有唐寅这样的名师指导还能跟王子一起成长又有朱浩这样的益友要是回到家乡就像是突然从闹市回到深山老林那种感觉。 京泓叹了口气幽幽道:“我会向我爹请求让他同意我留在王府但这件事说不好王府可能对我的去留早有安排。” 朱浩笑了笑。 每到年关时好像王府的伴读就得为来年能否留下而忧心忡忡。 去年二人一起离开王府直到今年二月才被招回。 这次却是京泓感觉自己在王府不长久今天可能这是他在王府的最后一天让一向争强好胜的他感觉非常沮丧。 “争取吧我也会帮你的如果你留在安陆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住所但你别想住进我家不方便我在城里有好几个住处你可以随意挑选” 以如今朱浩的财力要给京泓打点好一切并不难。 京泓闻言面色轻松了一些若他真留在安陆不跟着父亲回家乡如何安顿是最大问题。 “这是不是就是俗话说的狡兔三窟?” 京泓这时候居然有心情开玩笑了。 朱浩点头:“可不是么?我的窟远不止三个你想住哪个都行。” 京泓摇摇头:“若我留在安陆平时只会住在王府偶尔出去一趟也无须在外过夜能让我在王府里守着认识的人读书这就很好了。” 下午自习课。 没什么波澜一直到散学时朱浩跟朱三、朱四等人作别商量好来年再见便各自归家。 朱四本要缠着朱浩让朱浩给他点好东西过年时玩也被朱浩婉拒。 朱浩回宿舍把东西收拾好正要走陆松再一次到来:“袁长史在外等着见你。” 朱浩只好停下手头的活计跟陆松走到西院门口就见袁宗皋正跟孙子袁汝霖说话。 “祖父朱浩来了孙儿先到门口等着。” 袁汝霖往大门方向去了。 袁宗皋笑盈盈望着朱浩眼神中充满老狐狸般洞悉人性的睿智但朱浩并不会给他机会。 “朱浩这次老夫找你是为跟你说一件事来年县试时间已定下就在二月初九算起来时间只剩下月余且京知县马上就要卸任来年县、府两试均由知州主持府试定在二月二十六” 朱浩点点头:“这么急?” 袁宗皋道:“安陆州考生齐聚长寿县城若是府考时间延后至四月只会让考生来回折腾如今北方战事尚未停歇江南、江北各处也有山贼水匪匪出没并不安全如此也是为考生着想。 “若不出意外以你的才学过县试、府试不难年后你与老夫一同去见过本州儒学另外你具结、互结方面可有问题?” 朱浩心想袁宗皋这么贴心? 县试已属于正式的科举考试互结就是同考考生五个人互保一个人作弊五人连坐那种而具结则是官绅、家族出具担保 虽然只是走形式但没有还真没法参加科举。 以朱浩跟家族的关系指望朱家提供具结和找人互结显然不现实王府这是怕朱家给朱浩的科举设槛找麻烦不允许本地官绅和考生跟朱浩有联系最后让朱浩没法完成考前准备。 朱浩低下头道:“我还没跟家里说这些” 袁宗皋微笑着点头:“那就由老夫为你安排你没意见吧?” “嗯。” 朱浩重重点头。 “再者王府每年都会给王府中人一些过节礼你这边还没领吧?明日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袁宗皋居然主动关心王府给朱浩这个伴读过节礼的事情? 有猫腻! 朱浩道:“袁长史其实大可不必我能留在王府读书就很好了现在家里边生活大有改善。” 要给袁宗皋一个话头让这个喜欢拐弯抹角的老狐狸早点把事说到正题上。 袁宗皋笑道:“老夫听闻令堂最近接手塌房生意给王府提供了不少货物是吧?这其中” 朱浩急忙摆摆手:“袁先生其实这一切都是跟我们做生意的苏东主代为安排的我和我娘就只是中间调度了一下具体细节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我能不知你袁宗皋打的是什么算盘? 就算你袁宗皋不再针对张佐也是来探听王府购入和出售物资的情况现在账目不在你手上开支如何采办如何进行你不了解细节就想从我身上寻找突破口? 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们不过是推到前台当幌子的真正的操盘手就是苏熙贵你找麻烦尽管找他去别寻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是。 袁宗皋脸上笑容敛起以严肃口吻道:“先前来王府的马当家是你的人?” “名义上如此” 朱浩不由望了陆松一眼。 这家伙不会一扭脸就把自己给马燕四十两银子奖金的事告诉袁宗皋了吧? 袁宗皋看到我给了马掌柜这么大笔钱察觉其实苏熙贵才是个幌子真正的主事人是我顺带还能从我身上找到突破口然后马上来寻? 袁宗皋道:“你有时间帮忙引介一下马当家老夫有些事不方便问你或可找他问问。王府来年采办的事挺多的说清楚也是为了账目上不出差错。”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当我不知道你现在没有接手府库的管理权? 王府采办再多跟你袁宗皋有关系吗? 寻这个理由 啧啧未免太牵强了吧?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害人之心 袁宗皋想从王府出售和采购货物方面入手打击政敌重振长史司的威风恢复原本在王府至高无上的地位。 朱浩明白袁宗皋的用心没有揭破决定回去便安排马掌柜跟袁宗皋见上一面提前交待一些注意事项不但不遮遮掩掩还会故意卖一些破绽给袁宗皋。 唐寅不在张佐和袁宗皋之间少了点燃火药桶的引线他必须得从中动一些手脚使其爆发才行。 朱浩见过袁宗皋高高兴兴回家过年了。 第二天马掌柜就在朱浩授意下去见了袁宗皋。 回来后按朱浩吩咐马掌柜也没有找朱娘商议等于说表面上看他什么事都可以自行做主这会让袁宗皋觉得 马掌柜是苏熙贵埋设在朱娘母子身边的一枚棋子而之前朱浩赐予重金更多是一种贿赂而不是奖金。 哪有东家会给手下一次性发那么多奖金? 吃饱了撑的慌? 既然给了大笔钱就说明并不是你手下而是别人派来监视你的你可能只是把本属于苏熙贵的利益分润给了马掌柜而已。 与此同时。 城外朱家正准备过个好年。 年前这段时间朱万简突然成为家里边的红人连停工月余的琉璃工坊在年底这段时间也重新启动而且是日夜赶工的那种。 欧阳家的女当家最近一直都住在城中悦来客栈包下二楼六个房间这一层住的全是她的人。 “小姐穆掌柜已回南京此番我们带到安陆进货的银子都是抵押船只后所得大概四百多两如今剩下不到一半款项若是这笔生意不能盈利的话咱的几条大船怕是保不住。” 婆子向正坐在书桌前的少女讲述眼下的为难。 欧阳家一次采办一百多两银子朱家生产的琉璃器皿每个平均价格约莫三十文左右。 加上人工和运输成本光是一件琉璃器皿的价格就要四十文这还不算运输过程中出现损毁等意外情况 少女起身把手上账册重新放回木匣中:“不是让仁清去跟成国公府讨要债务了吗?我查看过前后超过一千两银子时间长的三年过去都未归还。我们欧阳家遭遇空前危机不指望成国公府雪中送炭但也不要落井下石只希望国公府把本该属于我们的银子归还。” 婆子摇摇头:“难。” 欧阳家本来就是成国公府暗中支持的官商当初家族与成国公府生意往来频繁堂堂公府对外采办货物可不会付现银作为曾经南京守备成国公府掌控着南京军务很多人巴结而不得 这跟兴王这样名为亲王但其实没多少实权却被朝廷处处防备有极大不同。 成国公才是真正的实权派!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家中宅子早就抵押出去了前后欠债上千两再不行的话把老家的宅子和几百亩田地一并押出去吧” 少女好似要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婆子赶紧劝说:“小姐可不能打祖宅和祖田的主意那些都是您的嫁妆也是咱家最后的希望老爷和夫人当初特别交待生意不好做一定不要勉强这世上豺狼虎豹太多要做成生意绝非易事。 “回去守着祖宅和祖田过日子好歹欧阳家的门楣还能撑着。” 少女无奈摇头面色凄哀:“婶婆都已到这般田地外面那么多欠债若真不能盈利你以为老家的田宅能保得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婆子也知眼下欧阳家处境除了期望这次琉璃器皿生意能成好似没有太好办法。 少女笑着安慰:“手里还有二百两银子若是实在找不到琉璃镜就尝试全部购买琉璃器皿也未尝不可” “啊?” 婆子颇为不解。 买那么多瓶瓶罐罐干嘛? 万一卖不出去岂不是全折手里了? 少女从怀里拿出一面银镜端详镜中的花容月貌叹道:“此物能在南京一面卖到三四十两往往求之不得非官眷不能获取。 “我看过朱家提供的琉璃器皿材质类似或许可以反向探索出银镜的制造方法!即便不成那些瓶子罐子做工精美用处极广南京的达官显贵怎会不喜欢?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向成国公府推销。” 婆子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会在琉璃器皿生意上一条道走到黑。 感情是笃定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商机。 “此等时候指望别人不行一切都要靠自己啊!” 少女信心十足但婆子却忧心忡忡。 别人或许不知晓但她是看着自家小姐一天天长大的她很清楚豆蔻年华的小姐根本不懂如何做生意。 她心想要不是老爷夫人独子早丧何至于由小姐来接手这烂摊子? 莫非欧阳家真要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家门不保? 欧阳家的女主人以及其带来的人都在等“穆掌柜”回南京完成讨债、抵押借债以及销售出第一批货物。 但此时穆掌柜也就是朱浩在渡口见过的那个气势汹汹三十岁上下的男子并没有回南京而是在出发不久便悄悄折返此时正在与生意上的合作对象朱家代表朱万简在教坊司内饮酒。 “这是属于穆当家的五十两银子收好。” 朱万简指了指旁边摆着的木匣一脸得意。 这次生意能做成他也是有方略的。 知道琉璃器皿就算是卖十文钱一个本地和外地客商都不会过问那就直接收买女当家手下的掌柜也就是这个叫穆仁清的家伙。 本来只是尝试一下谁知双方一拍即合而且对方很好说话回扣方面收得并不多 穆仁清没有清点银子顺手把木匣放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朱万简起身为穆仁清斟酒笑着问道:“不知下一笔银子几时送到?还是老规矩三成好处奉上需要多少都能给你造出来。” 穆仁清瞄了眼朱万简似笑非笑问道:“朱二爷你可知我为何要跟你合作?” 朱万简笑着摆摆手:“闲事莫问有钱赚就好。” 你一个出卖东家的恶仆居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跟我合作? 连我朱万简也没下作到你这地步难道你还想让我褒扬你几句不成? 穆仁清冷冷道:“其实我这么做全是为她好。” 朱万简心中极为不屑脸上却堆满笑容惺惺作态问道:“穆当家口中的她莫非是你们东家?” “正是!” 穆仁清也知道卖主求荣为人不耻此等时候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几句“其实成国公多次向东家表示只要她愿意便可下聘让她进国公府当第十九房小妾绝对不会辱没她但她却执迷不悟” “呵呵。” 朱万简脸上挂着笑容见穆仁清把酒喝了自觉地又为其斟上一杯:“原来是跟桃色之事有关。不过成国公年岁可不小了以花甲之年觊觎一个可以当他孙女的女子哎呀闲事莫提良辰美景不叫几个姑娘进来陪酒唱曲实在冷清了些来人” “不必!” 穆仁清拒绝了朱万简“好意”继续道:“成国公年岁是大了些但一介商贾之女还想如何?如今成国公虽不在南京守备任上却领着中军都督职司更是世代戍守南京朱二爷我跟你说这些乃是提醒你别打我那东家的主意。” 朱万简一怔。 打你家东家的主意? 脑海里顿时浮现那少女的花容月貌再想到成国公府的威势不由甩了甩头抛去私心杂念。 “不敢不敢成国公看上的女人我怎敢动那歪心思?就是单纯为赚钱罢了却不知先前运出去的那些琉璃瓶子、罐子销路可好?” 朱万简假模假样问道。 穆仁清道:“别以为我不知你那瓶瓶罐罐造价不过几文一碰就碎此等器皿看起来晶莹剔透美不胜收其实最忌讳长途跋涉运送就算白送与我我也不会要。” 朱浩把琉璃工坊交给朱家看似留下工匠技术方面也没有丝毫保留但其实造出来的器皿都是普通的薄玻璃材质工艺极不成熟厚薄很难做到统一受热也不均匀可谓皮薄易碎。 毕竟这只是朱浩研究出来的初代玻璃制品专门用来坑人的这也是为何朱家接手后琉璃工坊后生意不佳的原因。 “哼哼。” 这话朱万简就不爱听了。 琉璃器皿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朱家花大代价搞到手的。 现在在我手上分明经营得很好已经开始大幅盈利。 穆仁清继续道:“这只是消耗欧阳家财货的一种方式等到她山穷水尽我自会跟她提出进成国公府以求自保朱二爷只需按部就班生产我也会告知她在南京售卖琉璃器皿实现盈利只是让她看不到钱财到最后” 朱万简抢白:“所有责任自然都得由她这个做决定的东家来背只能乖乖地入成国公府做小妾” 穆仁清深深地看了朱万简一眼随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待客之道 年底最后一天。 朱娘一家正兴高采烈准备过节事宜不想陆松登门将朱浩叫出去大致说了一下却是袁宗皋委托陆松带朱浩以及王府的礼物前去拜访安陆州儒学署学正范以宽。 “好端端地怎要在年关临近时拜访州学正?”朱浩不解地问道。 以他这样尚未正式参加科举的学子距离县学都很遥远更不要说州学了此时前去拜访学正是不是跳级了? 陆松道:“隋教习年后将不会再回王府授课为防唐先生长久不归兴王委托州学正帮忙寻找新教习年底前我代表王府送一些过节礼过去让你同往对你年后参加县试、府试或许有帮助。” 原来兴王府并不是专程为了朱浩科举之途顺利向范以宽送礼而是委托其办事至于叫上朱浩同往算是一种间接的照顾。 “眼看就要过年大年三十登门就怕被人拒之门外!” 朱浩虽然同意前往但还是心存疑虑。 陆松听了笑而不语。 或许他觉得兴王府给谁送礼别人就算心里有什么看法也会笑着接纳这可是一种难得的礼遇就算一个州儒学学正平时面对州学学子孤高自傲但在兴王府面前总要保持克制吧? 此行应相当顺利中午可以早早归家吃午饭呢! 陆松带着朱浩上了马车两个随从以及装着礼物的大箱子都在后边那辆马车上。 朱浩本以为陆松会带他去范以宽的私邸却被告知范以宽并不是安陆本地人家眷不在身边其住在文庙后面的宿舍 没过多久两辆马车停在文庙前的空地上。 “陆典仗送礼送到文庙来会不会有辱斯文?”朱浩笑眯眯问道。 陆松指挥两个随从搬箱子一脸的无所谓:“没事就算是当世大儒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这话倒是挺直接。 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充分体现了一个武人对读书人尤其是成名大儒的蔑视。 可朱浩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但你陆松怎么说也读过几天书在我这样一个即将走科举之途的儒生面前说这些话怎么都不合适吧? 陆松带着朱浩来到紧闭的文庙大门前还没上前敲门就见大门突然出里边打开一个年轻儒生被人连推带攘出了门口跨门槛时被还绊了一下踉踉跄跄用手扶地才勉强没摔倒手里拿着本书卷。 “我是来见范学正的” 年轻儒生站定马上朝推攘他出来的两人申诉。 “不开眼的东西大过年的给人找不痛快!没听到范学正对你文章的评价吗?狗屁不通、全无文采!就这还想混文名?怎么不撒泡尿照照?以为就你这样滥竽充数的读书人还想当秀才?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赶人者中的一个大声喝斥。 朱浩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觉得特别亲切。 范进被他老丈人啐了一脸的画面感跃于眼前这大概就是世人对读书人的偏见总觉得读书人是为了功名利禄才读书却不知读书人还真就是为了功名利禄而读书。 “文章乃是我日夜冥思苦想写出来的范学正只看两眼便如此贬低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年轻儒生怒视二人拳头紧握一副行将撞墙殉文的气势。 里边的人毫不客气直接把门“咣”一声关上倒是把陆松和其身后抬着箱子的二个随从给惊着了。 这个范学正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年轻儒生一脸不服输的模样大有往前以头撞门的架势陆松生怕这家伙撞个血溅当场赶紧上前两步把其去路给挡住。 “你们干嘛?” 年轻儒生几近崩溃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向陆松大发雷霆。 趁着儒生找陆松麻烦朱浩一把将其手上的文章抢过来随便看了几眼那文章真的辣眼睛! 一言难尽啊! 虽然范以宽说话难听但还算中肯朱浩突然觉得这个范学正除了性子耿直一点其他没毛病。 让一个痴迷于读书却没什么天分的年轻人早点认清现实放弃读书之途找点别的事干干并无不妥。 “兄台你的文章写得太好了回去继续努力一定能考上生员将来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不在话下!” 朱浩一脸崇拜地说道。 年轻儒生听了一个孩子的高度评价立即放弃跟陆松理论脸上涌现一抹倨傲之色:“这还用得着你来说?” 随后转身离去或是觉得文庙门都关了大过年总不至于真要拿脑袋去撞吧? 干脆回家吃团圆饭! 就把这不知哪儿来的孩子的评语当成是本州学正的最终评价。 年轻人火气来得快退得也快走时步履坚定朱浩觉得好像是自己的话鼓励到了他。 陆松皱眉望向朱浩:“你真觉得他文章写得好?” 陆松对朱浩的学识有着清楚的认识以王府上下对朱浩文章的评价基本都觉得朱浩已具备考乡试的资格。 既然朱浩这么评价那年轻儒生的文章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如此一来那范学正的评价是不是就既不公正也不客观此番前去送礼会不会被其刁难? 陆松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切!” 朱浩撇撇嘴迈步走向文庙大门“大过年的说上两句吉祥话不行吗?” 陆松瞬间无语叹道:“你这不是坑人吗?有的人没有写文章的天赋为何要让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朱浩道:“不然怎样?我说他文章连个八岁孩子都不如?想考取秀才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死不死本来跟我没关系但真要在我面前寻了短见大过年的得多晦气?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他有了信心不挡我们的道皆大欢喜嘛。” 陆松琢磨一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恭维话嘛谁不爱听? 以先前那年轻儒生决绝的模样连他都觉得其可能真会拿脑袋撞门。 大过年的看人血溅当场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走!” 陆松招呼一声由于随从搬抬箱子他只能亲自上前敲门。 “砰砰砰!” 陆松用力敲打门环。 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辕门重地恕不接客!” 正是之前骂年轻儒生那人发出的声音。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先前骂年轻儒生时看到陆松几个搬箱子便知来人的目的是为送礼。 “接客呵呵。” 朱浩掩嘴偷笑。 陆松先瞅了朱浩一眼这才道:“本人乃兴王府仪卫司典仗奉兴王之命前来拜见范学正!” “吱嘎!” 门立时从里面打开。 开得之快让朱浩猝不及防他本来还想凑上去从门缝里看看里边的人在干嘛。 还是先前那货只是不见其同伴此时这人脸上堆砌的全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原来是王府典仗稀客稀客请进。” 陆松没有马上往里面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拜帖请去通传我等武人不敢打扰文庙清静。” 或许陆松感觉到那个范学正不是什么善茬最好是一切按规矩来。 他对那些整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老学究看不上眼可自己前来送礼始终代表的是兴王府的脸面他不能让人说兴王府的人不懂规矩尤其不能让掌握社会话语权的读书人做出如此评价。 “不用请到里边坐奉茶后再行等候便可!” 对方变脸实在太快虽在陆松预料中心中也觉得很别扭。 进了大门。 里面说是文庙倒不如说是文庙和贡院的结合体一旁是一排排号舍朱浩知道如果自己要参加科举的话到乡试前都要在此进行不单是县试、府试和院试连岁考和科考也都在此 现在有些陌生早晚会发展到进到这里就好像回家般熟悉。 几人没有进贡院门穿过一条长长的夹道到了略显阴森的高大建筑后边此时有几人正在扫地。 这些人好似看不见朱浩几人只顾手里的活计连抬头瞥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进到文庙偏厅坐下后说是有茶水但门子径直离开那意思好像在说请自便。 “大过年的不会让我们在这里等很久吧?”朱浩说了一句。 陆松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代表王府前来送礼哪怕只是礼数上的也要把场面活做足。 可这一等 真的很久眼看中午都过了依然不见人影。 朱浩在偏厅门口看外面的人打扫完院子去吃饭吃完饭又拿着梯子上屋顶捡瓦忙得不亦乐乎 无聊得哈欠连连依然不见正主前来。 倒是一名穿着青衫、大约四十来岁的儒学署训导看到偏厅有人等候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是?” 陆松赶紧自报家门。 训导笑道:“范学正便是这样谁来送礼都好脸相迎却喜欢把人晾在此等很久才会出来相见有时候还未必会见既是兴王府来人在下这就前去通禀。” 朱浩和陆松心中都不由“卧槽”一声。 感情刚才那门子好脸相迎只是执行范学正“诱敌深入”的策略让人在这里干等!? 这是哪门子待客之道? 你范以宽架子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知州邝洋名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教习候选者 虽然有儒学署的训导进去传话但还是等了许久才见一个老儒生在那训导陪同下前来望向陆松、朱浩二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好似非常讨厌跟王府的人接触。 朱浩看了陆松一眼脸上满是疑问你不是说王府找他办事吗?看他这态度能给王府找个好的教习回来? 我看就算是指望唐寅从江南回来也远比请这个州儒学署的学正帮忙请教习更靠谱些。 “卑职兴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见过范学正。” 陆松主动上前行礼问候。 对方怎么说也是当世名闻遐迩的大儒就算官品不入流陆松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范以宽没有邀请陆松和朱浩进偏厅叙话好似在他眼中眼前的王府属官没有资格登堂入室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兴王让你来送礼的?” 陆松回道:“此乃兴王府一点心意。” 范以宽手一挥不耐烦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王府袁长史之前托请恕本人无能为力至于这礼物爱送谁送谁吧!” 说话如此不客气足以证明此人就是那种一向目中无人的老学究。 “卑职不敢自专王府派卑职前来送礼卑职只能将东西留下至于儒学署如何分配卑职不会多问。” 陆松也是有脾气的。 我再怎么说也是正六品武官你一个不入流的州学正在我面前如此摆谱真当我好说话? 范以宽听了脸色越发难看。 对一般州学学生他想发作非常容易但面对一个有官职在身的王府武将他就有点无计可施了一扭脸发现旁边穿了身儒袍的朱浩正瞪着大眼望向自己瞬间火冒三丈。 朱浩暗叫不妙老家伙应该是要拿自己当出气口。 “此乃何人?” 范以宽厉声喝问一句。 这态度其实是向陆松表明你送礼之事已告一段落我不会再跟你叙话现在只找你同行人的麻烦。 陆松道:“此乃卑职在州学门口遇到的一名普通学子他想拜访范学正请教学问既然范学正公务繁忙我跟他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此等时候陆松不想出卖朱浩如果把朱浩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对方刻意刁难的话那不成受他所害? 朱浩心想陆松啊陆松没事非要带我来你以为你不说我是谁以后我就不跟他打交道了? 若是这范老头故意针对我就像隋公言一般你让我怎么招架啊? “不送!” 范以宽冷冷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训导本想劝说范以宽两句但也知对方是什么脾气劝说这油盐不进的老古板还不如劝说客人有用呢。 “陆典仗您多多包涵范学正就是这样一个人并无多少恶意也有爱才之心”最后那句话另有所指像是安慰朱浩这个犟驴跟兴王府之间的矛盾不会牵扯到你一个小孩子身上。 朱浩打量陆松一眼:“陆典仗走吧?” 陆松感觉刚才为了心中一口气与范学正交恶王府交托的差事没办好回去就算兴王不问怎么跟袁宗皋回话? 难道告诉他这个州学学正不识时务出言不逊不说还把他们强行赶出儒学署? 那要不要把之前的对话具体告之?袁宗皋会不会觉得是我得罪人才如此? 这文庙里的官员 虽然全都不入流可就是不好得罪谁让整个安陆州的学子都以他们马首是瞻呢? “嗯。” 陆松无奈地摇摇头带着朱浩和两名随从离开。 临走时还对那姓胡的训导多番嘱咐务必把礼物收下分发给州学的各位同僚。 “陆典仗一时义愤后悔了吧?” 回到文庙前的马车旁陆松让两名随从各自赶一辆马车回去而他则陪同朱浩步行归家。 因为来这儿送礼两人中午都没吃饭。 这时代的安陆风俗大年三十中午是要吃一顿好的这跟晚上的团圆饭又有所不同晚上的团圆饭也跟北边的襄阳有所区别吃的不是饺子而是包裹了糖心或者肉馅儿的米团。 当然每家每户的情况也不完全相同陆松毕竟不是安陆本地人当年与他父亲一起从京师迁徙到安陆还保留了一定北方的习惯。 陆松问道:“朱浩你觉得我当时应该怎么做?容忍他对王府出言不逊?好心好意前来送礼还送出仇怨来了?” 朱浩笑道:“我觉得陆典仗做得没错只是下次来的时候最好别叫我一起容易惹事。” “唉!” 陆松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或许真不如我单独前来这对你无益不说反而有害” 朱浩笑嘻嘻道:“没事我看那范学正不像是恶人只是难免清高孤傲了些应该不至于跟我一个孩子置气吧?他又不负责监考只是以后若是我有机会进州学的话恐怕有些麻烦” 陆松皱眉:“你不恼恨他?” 朱浩摇摇头这有什么? 那个范以宽看起来不识时务但若真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先前那年轻学子就不会那般被赶出来。 朱浩看过那儒生的文章也难免产生一种你去种地都比读书强的感受。 看似恶其实是一种善! 让人主动放弃避免在不合适的方向瞎折腾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不比让人做无用功强? 态度是恶劣到让人接受不了还容易酿成“血光之灾”但未必是真的恶。 这大明儒学教谕署学正、教谕、训导等官员要么出身举人要么是贡生其中又以贡生居多。“奉薄俭常足官卑廉自尊”说的就是他们薪酬少但自尊心极强官职低但掌握社会话语权用自尊来掩盖官场无力的现实。 而喜欢板着脸骂人正好是这类人的通病。 跟这样的人有何好计较的? “希望今日之事你别见怪。” 陆松见朱浩没放在心上稍微心安了些。 抬头看看天色日头已西斜心中越发不悦。 朱浩笑道:“我要回去吃饭了过年的时候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陆典仗也早些回去吧!” 陆松本要跟朱浩说点关于唐寅的事眼见距离朱浩的家已不远对方执意要走他也不好阻拦于是二人在街口作别。 陆松回家吃过饭后才去见了袁宗皋不是在王府内而是在其城里私邸。 袁宗皋听了陆松的讲述并不着恼笑道:“看来范学正不适合来王府当教习啊。” 陆松大惊失色:“袁长史之意是要邀请其进王府教书?” 袁宗皋微笑着点了点头:“州府那边放出消息说是范学正任期会在明年年初结束很多人跟老夫推崇其才学且他名下曾指导出进士、举人多位可说桃李满天下我这才向兴王提请年后邀其进王府做教习。” “可是唐先生不快回来了吗?” 陆松显然觉得唐寅更适合王府教习的职位。 不但因为唐寅跟他是酒友更因为与唐寅相处的一年时间里陆松觉得唐寅性格豁达智计百出尤其对儿子的教育非常成功在自己和妻子都没法兼顾儿子学业的情况下唐寅居然能在同一个课堂上教授三种学习进度的孩子且都教得不错这能力是一般人具备的? 袁宗皋继续笑着说道:“伯虎要回来并不影响王府向范学正发出邀请总让伯虎独自教授世子学问方面难免出现偏颇。” 陆松虽然不是很明白袁宗皋的意思但大致理解为一个人的学问始终有其局限性比如说有些人就是不喜欢某方面的内容诸如隋公言虽然教学水平不行但对法家理论研究却胜过很多人。 如果只教课本上的知识 兴王世子又不用考科举学多了无益。 反而是诸如法家、兵家、农家等杂项知识或许才是世子需要的。 “是。” 陆松点头附和袁宗皋的说法。 “范学正对朱浩如何评价?”袁宗皋突然问了一句。 陆松一愣。 想起来最初袁宗皋让他带朱浩去就是让范以宽检校一下朱浩的学问可到了地方一言不合差点儿吵起来范以宽甚至不知道朱浩是谁更不要说当面考察了。 “没没什么评价。” 陆松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袁宗皋叹道:“也罢以朱浩的才学从初见他时小小年岁便在老夫面前韬论频频师出名门志向不小这样的孩子哪个会不喜欢呢?只是缺乏了解吧!” 陆松很想问那年后是否还要招募范以宽进王府? 这种话不好问。 为世子请教习恐怕连张佐也没资格参与只有袁宗皋这样本身就是大儒、学问高深之人在兴王面前才有发言权当初隋公言、公孙衣和唐寅不都是经袁宗皋推荐才得以进王府的? 从袁家出来时。 陆松突然释然了:“谁当王府教习不重要只要唐伯虎不离开就好就算今天我对范学正出言不逊双方结下梁子他进了王府后就要受制于人总不会还跟在州儒学署任上时那么眼高于顶吧?” 走上两步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若其真进了王府小炳会不会被他针对?”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年都过不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初一。 这是朱浩来到大明过的第二个新年去年过年时还在“游学”路上一路颠簸完全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今年终于安定下来可以留在家中好好享受体会这个时代新春佳节的民风民俗甚至开始为来年参加科举做准备。 “快把新符换上” 朱娘指挥着朱浩和朱婷一起贴门联。 这种事朱浩作为兄长也是院子里唯一的男丁自然首当其冲。 妹妹朱婷也成长为一个七岁的姑娘小脸逐渐长开说话做事比之前更有分寸。 朱浩的计划是在公孙夫人坐完月子把女学开起来便让朱婷过去读书学一些东西傍身。 若他这个兄长科举之途不顺利再或是朱厚照没有按照历史那般早早挂掉或是继承皇位的不是朱厚熜 朱婷成长起来帮助母亲打理生意也不错。 这个年代除了母亲有谁比妹妹更令自己信任呢? “夫人要帮忙吗?” 于三带着几个人过来拜年。 见到一家妇孺正在忙碌想搭把手又怕不合适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发出请求。 朱浩笑着道:“小三哥你这是不信任我啊就算我现在个子不高但只要踩个凳子就行了。你来贴春联的话不会把我家的福气给沾走吧?” “不会不会您是东家这福气太大我们可消受不起!” 于三当然知道朱浩是在开玩笑也不由笑着奉承。 正说话间仲叔也带着狗子等人抵达。 于三现在没有掺和进塌房生意仍旧负责戏园子、实验室那一摊子事情仲叔和狗子则只是帮忙做一些看家护院的琐碎事情邸店及配套生意基本是马掌柜一肩挑。 这是朱浩对马掌柜表现信任的一种方式不会安插“自己人”跑去碍事。 你老马要是真有本事那就自成一系看看你如何在苏熙贵和兴王府间周旋 马掌柜平时话多了些人也欠了点但能力绝对一流。这可是苏熙贵的高标准要求下一步步锻炼出来的好像在苏熙贵手下做事谁都可以跟他顶撞两句只要事情办得好有功无过。 这大概也是苏熙贵做生意那么成功的重要原因从来不会因为手下提意见而施加惩罚。 在朱浩看来马掌柜这人就是自我意识太过浓郁东家吩咐一件事下去总要方方面面进行论证指出许多问题把疑惑解除了才一丝不苟执行。 好歹马掌柜还算懂得礼数尊卑毕竟他的卖身契还拽在朱浩手里呢。 朱娘早就准备好红包里面封的不是铜钱而是碎银子。 年前已经发了一波福利年后继续散钱一早前来拜年的都算是跟着朱娘干了几年的“老员工”这也算是母子俩对大家不辞辛苦追随的一种犒赏。 这边正热闹外面传来声音:“让开!” 这是一个刺耳的老妇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朱嘉氏登门。 大过年的本来家里其乐融融结果老太太再次莅临朱浩看到朱娘和李姨娘脸色急速变化便知道她们心中充满无奈 本想过个好年却总有人跳出来捣乱看来今天心气没法顺溜了。 “娘您怎么来了?小浩快给祖母问安。”朱娘迎了出去。 她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府上不但有丫鬟还有看家护院。 加上前来拜年的仲叔等人拖出去跟朱家人来个群殴都不会吃亏。 朱嘉氏大概也知现在这个儿媳不好惹此行也不是来动手的身边除了刘管家外只有一名车夫和两个扈从朱万简和婆子一个没带。 “不用了。” 朱嘉氏昂首阔步进了门。 前边的铺子里空荡荡的货架早撤了朱嘉氏四下环顾一圈掀开门帘一马当先往内院去了。 堂屋。 香案上供奉的仍旧是朱浩父亲朱万功的灵牌过年时香火尤其鼎盛甚至把画像给供起来了。 朱娘对朱家没什么感情但对亡夫却一往情深。 朱娘本以为老太太见到儿子的画像和灵牌后语气能和善些谁知老太太一点面子都不给抬头瞥了一眼画像便大咧咧一屁股坐到灵位前的椅子上。 刘管家跟着进来站到一侧。 “娘您老亲临不知有何事?” 朱娘带着儿子进来李姨娘和朱婷只能站在门前听候使唤。 于三等人则守在月门外里边要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就好像谁不敢一样! 朱嘉氏语气冰冷:“连过年带孩子回府拜年的礼数都没有?都说开年后这孩子要参加童生考但在老身看来连基本的孝义礼法都不懂去了也是白去!” 朱娘嘴唇紧绷着不说话。 她很怕朱嘉氏又来说不让朱浩参加科举之事已准备好迎接狂风骤雨现在的她心思坚定朱家越不让做的事她越会坚持。 朱家反对的对他们母子而言那绝对是好事。 久经磨练若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朱娘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苦白吃了。 “此番为娘到城里来先把族里各处店铺一一看过顺带参观了下琉璃工坊” 朱嘉氏说到这儿朱娘紧张起来。 难道老太太是来说银镜和眼镜生意之事? 朱家知道了什么? 照理说这几样东西不在本地销售合作对象又是苏熙贵其与朱家间素有仇怨应该不会出卖吧? 朱嘉氏道:“实在难得朱家接手琉璃工坊后这半年多时间总算有点成效但也只是赚了一二百两银子罢了” 老太太说到这儿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好像是因为二儿子本事大涨她终于可以在三房媳妇面前证明不是说生意在你手上才能赚钱朱家照样可以。 你别以为朱家会屈服得把你召回去当什么大掌柜才能扭亏为盈。 “那恭喜娘。” 朱娘没法就此发表意见只能先恭喜。 朱嘉氏面色冷峻:“老身就是想问问你到底如何赚到一千多两银子把宅子赎回的?莫非真如外间所传乃是你之前做铺面生意时积攒的一直藏着掖着?” “啊?” 朱娘一惊不老小。 老太太这算什么意思? 来兴师问罪么? 说我藏银子 那你也要有证据啊。 朱浩笑着插话:“祖母其实我们涉足了一个新行当略有盈余” 朱嘉氏面色不善地瞪了朱浩一眼有种“看看果真被我说中这孩子没礼貌”的轻蔑板着脸喝问:“做了新行当?” “我们做了塌房生意就在汉水边上。”朱浩笑着回答。 一旁刘管家道:“做生意不跟家里人打招呼若是出了事岂非坏了朱家名声?三夫人您这样做不太合适吧?就算分家了有事也应先与家族知会一声朱家在安陆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能乱了规矩。” 朱浩惊讶地问道:“上次在渡口我去查看我家生意时不是见过刘管家么?刘管家说的怎么好像你完全不知情一样?” “嗯!?” 朱嘉氏果然冷目瞟向刘管家。 刘管家顿时有种被这小子坑了的感觉赶忙解释:“回老夫人当时小的并不知小少爷去渡口乃是为查看生意” 朱嘉氏面色阴冷以她锱铢必较的性格不可能不心头火起但大概是想回去后再细细问询眼下目标只瞄准朱娘母子:“年景不好居然跑去做塌房生意若是蚀本了是否要将吾儿留下的产业抵押出去?那时这宅子是否要易主?” 朱娘道:“娘这宅子乃是儿媳斥资赎买回来的将来如何处置毋须娘多挂心。” “混账!” 朱嘉氏没想到儿媳居然这么不懂规矩当面顶撞她。 她本以为这一怒儿媳一定跪下来磕头认错却未料朱娘面色更加坚定甚至把头别向一边。 她以往对朱家还心存幻想自然处处受制于人现在脸皮都撕破了早已分家单过还跑来我这儿耀武扬威干嘛? 若非顾忌你是我儿子的祖母我早跟你急了。 刘管家道:“如今本地出现大坐商听闻乃是有官府背景的商贾经营塌房各处生意都不好做三夫人此时涉足塌房生意亏本是迟早的事。” 即便刚才被老太太教训了刘管家还是坚定不移地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朱浩笑道:“没有啊我们赚钱了呢年底一算赚了不老少” “嗯?” 朱嘉氏面色冷峻。 一旁的朱娘也很惊讶。 之前不是说好了不能告诉朱家吗? 现在怎么自己把底牌掀开? 刘管家冷冷道:“不可能!如今有大商贾挤兑本地塌房生意全都蚀本除非你们做的生意太小。” “娘咱做的生意不是很小吧?”朱浩望向朱娘。 朱娘怔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儿子又在搞什么鬼? 朱浩继续道:“年底算账的时候不是说一个月就赚了二百多两银子吗?” 刘管家听到这儿本来非常严肃的场合突然失声大笑起来瞧这牛逼吹得实在没边了:“小少爷说话要诚实本地塌房生意谁也做不到每月赚二百两呃” 他突然想到什么。 朱浩道:“难道说老马骗咱?娘看来应该把马掌柜叫过来详细问清楚说是赚二百两实际却不到这是虚报利润必须要严查!”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拿捏 朱浩笑着说完刘管家听了无比震惊:“马……马当家是你们的人?这……这不可能!” 随即他便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用请示的目光望向朱嘉氏等朱嘉氏主持大局。 朱嘉氏沉稳地问道:“本地新近崛起的经营塌房的那个大商贾姓马的掌柜是老三媳妇你的人?” 这个问题很尖锐。 朱娘不知该怎么说。 明明是要隐匿的秘密却被儿子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生意才做了不到两个月时间若朱家蛮不讲理再把这生意给褫夺…… 后果不敢想象! “是啊祖母。” 朱浩见朱娘面色犹豫干脆自己把事说了“其实我们经营塌房没花多少本钱货物基本上是苏东主给的……就是黄藩台的小舅子苏熙贵苏东主他要跟兴王府做生意但因其姐夫马上要入中枢当侍郎很多事不方便亲自出面就把曾经跟他们合作过的我娘推到台前来……” “人手和场地基本也都是苏东主提供的那个马掌柜就是苏东主的人工钱也是苏东主给付的我们就是沾个光而已。” 朱娘心惊肉跳听儿子如吐豆子把事讲完突然明白了为何儿子如此说。 是啊。 所有一切都是苏熙贵给予的连货都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中间商…… 也就是说在整个生意闭环中我们任何产业都没有整个一空手套白狼怕朱家来抢什么? 之前琉璃生意好歹还有个工坊现在一堆虚的抢无可抢! 没有我们跟苏熙贵的友好关系朱家拿到塌房生意也白搭。 朱嘉氏乃是聪明人自然听明白了朱浩话语中的意思。 她得知马掌柜是朱娘的人之后当然想把这生意据为己有可问题是……怎么下手呢? 好困难…… 这是专门针对我朱家才做的这门生意吗? 刘管家道:“小少爷您莫要言笑马当家何等精明之人那位苏东主完全可以让他一人在安陆撑起门面为何要把生意交给你们?这可是赚钱的买卖……拱手送人可不是苏东主的风格。” 朱浩还在笑。 这生意留在苏熙贵手上赚钱吗? 赚个蛋啊! 没赔死他就是好的! 苏熙贵做塌房生意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跟兴王府搭上线对兴王府进行利益输送。 朱浩接手前一个月甚至还在亏本一直到朱浩实行一系列改革并在马掌柜等人协助下大刀阔斧拓展业务这才开始赚钱。 而且我能告诉你们其实苏熙贵是欠了我很大人情比如说契约中约定一成官盐的利润……这才肯把人手和场地交给我们么? 且场地也不是苏熙贵的只是有租期苏熙贵用一个他认为注定亏本的营生换取朱浩的让步或许苏熙贵自个儿还觉得很赚呢! 只是恐怕连苏熙贵都没料到这生意转到朱浩手上才两个月时间就迅速扭亏为盈一跃而成为安陆州最大的坐商。 朱浩道:“马掌柜应该快来给我们拜年了之前通知他今天早点过来还要制定年后发展计划呢……祖母要不我派人去催请一下叫他早点过来?” “不必了!” 朱嘉氏抬手阻止朱浩出门。 她这样的人精自然看得出来朱浩并不是虚言本身这番说辞也合情合理。 苏熙贵要跟兴王府做生意推出朱娘母子顶在前面……主要原因自然是朱浩在王府当伴读跟王府关系密切之前袁宗皋和张左等人都曾为朱浩出过头说明兴王府把朱娘母子当成自己人。 这就让人头疼了。 明明有个日进斗金的大生意用点手段就能抢夺过来可偏偏这个生意极为特殊没什么可以拿捏的实体看得见摸不着…… 这种感觉很让人抓狂! 更加要命的是涉及跟王府的买卖这层关系对朱家来说太重要了如果朱家能把控与王府做生意的权限王府有什么货物都找朱家采购简直跟控制王府经济命脉无异…… 可问题是朱娘母子算朱家人吗? “夫人外面有个叫马掌柜的求见。” 外面传来于三的声音。 朱浩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马掌柜来了要不叫进来说说话吧。” 朱嘉氏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朱浩到门口让于三把马燕带到堂屋门前。 马掌柜看到这屋子好似个祠堂里面端坐着个气势十足的老妇人虽未通报名讳但以他的见识怎会猜不出朱嘉氏身份?能让朱娘母子如此敬畏的女人且年纪这般大只有朱家如今的掌舵人朱嘉氏。 刘管家看到马掌柜前来面如死灰。 他看人一向很准码头时他就曾在朱万简面前提出过质疑但经朱万简反驳又觉得猜想太过离奇…… 没想到现实更加荒唐。 “东家小东家鄙人前来送账目还有……” 马掌柜眼里根本就没有朱嘉氏。 在其位谋其政我受朱娘母子雇佣他们是付我工钱的人我的卖身契也拽在他们手里就算朱嘉氏是我东家的尊长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三媳妇你可真有能耐啊!” 朱嘉氏气得差点儿把一口老黄牙咬碎。 她恨的不是生意抢不到手而是恨自己完全被朱娘掌控节奏明明她自问把朱家打理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却屡屡在儿媳这里吃瘪以她那目空一切的性子能接受? 可不接受又如何? 偏偏还要用这个儿媳…… 眼下她实在太过愤怒眼睛几乎快布满血丝额头青筋迸露想爆发却无从发作当下再没心思跟儿媳商议事情干脆起身作出要走的架势。 “娘您这是……?” 朱娘这会儿自信多了。 也看开了。 原来你这个朱家的当家人是个纸老虎啊!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别以为我会屈服! 婆媳间矛盾很大但我丈夫已经死了你孙子在王府读书又不受你控制生意你抢也抢不走我怕你作甚? “一切回头再说既然这会儿你有事要跟手下谈老身……不便打扰!”朱嘉氏心中恼怒至极却还要强行压下怒火径直往门口走去刘管家则灰头土脸跟上。 朱娘招呼:“娘您不多留一会儿?儿媳刚出来做牙商生意有不懂的地方还要向您多求教呢!” 居然学会主动反击了! 朱浩很满意母亲的表现这才是能为儿子遮风挡雨的娘以前还是太过脆弱了。 朱嘉氏根本没心思与朱娘对话头也不回跨步走出院子后面一堆人看着全都是朱娘手下这让气急败坏的朱嘉氏更觉得今日不该来。 …… …… “小浩你祖母走了她……为何这么急?” 朱娘把人送走甚至亲自出铺子相送。 看到马车一熘烟离开朱娘不解地望向儿子。 刚才气是出了但有些事她还是没想太透彻此时的她已明白一个道理有事求教儿子比自己瞎猜更靠谱。 朱浩摊摊手:“祖母当然是气坏了她气被咱给拿捏了……” 朱娘不解:“何为拿捏?” 朱浩笑道:“就是她自以为能控制局面把控我们的命门却发现找不到一丝一毫下嘴的地方……祖母这个人很精明碰壁多了就知道离开我们家族会一天天走向衰落或许下一步就会回来求我们这一房重回朱家先前事一笔勾销。” “不可能!我们怎会回去?”朱娘一脸坚决。 求我们? 求也没用! 分家就是分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再说哪边是阳关道还说不一定呢! 朱浩道:“是这么个说法但下一步开条件的就是咱了……分家是定数可朱家无计可施之下只能指望我们出手相助…… “正如我之前在王府当伴读朱家需要我从王府刺探情报现在祖母知道我们跟王府做生意求到我们的地方只会更多……” 朱娘点点头想到朱家要利用三房跟王府的关系…… 朱娘就觉得一阵解气。 “小浩你说得对看来朱家确实是被我们给拿捏了!”朱娘脸上更添几分坚毅。 语气中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朱浩摇头轻叹:“可是娘咱绝不能掉以轻心祖母出手从来都不讲规矩而且……我最怕的是大伯…… “最近我一直没打听到大伯的下落在哪儿都不知……他清楚我们很多秘密如果他跟老太太联手我们就需要小心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气老太太有一手 朱嘉氏乘坐马车回到城外庄子门口下马车时一个踉跄差点儿一头摔倒在地好在及时站稳了。 整个人恍恍惚惚显然在儿媳那里遭遇的事让心比天高的她吃了个大跟头羞愤之下心态失衡。 “老夫人让小的扶您进去吧。” 刘管家上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朱嘉氏没有言语微微抬手一摆意思是让刘管家退下。 刘管家只能选择袖手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直进到朱府正院才有婆子过来扶住心力交瘁的朱嘉氏慢慢去了。 “唉1 刘管家看到这一幕也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叫好。 作为朱家老仆他很同情朱嘉氏可站在兴王府细作的立场上怎么看这个顽固的老太太都是咎由自龋 “咋回事这是?” 朱万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望着被人搀扶颤颤巍巍往内院去的老太太身影小眼神里有种“老家伙怎么没摔死如此我才好掌家”的幸灾乐祸感想从刘管家这里求证发生了何事。 刘管家面带羞愧之色。 “进城去各店铺查账顺带到三夫人那边走了走才知原来新近安陆最大的塌房生意东家就是三夫人。” “什么?” 朱万简听了先是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随即眼中浮现一抹狂喜“那女人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过无妨找人把她那一摊子生意抢过来便是1 刘管家心中无比悲哀这个二老爷的心思跟他老娘一样只是老太太有脑子而你没有。 “二老爷请自重此事要等老夫人示下”刘管家赶忙劝阻。 “示下个屁三房的生意就是朱家的生意打着朱家的旗号在外面做买卖就算是街坊也不会认同她!带人跟我去办大事1 朱万简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接收大买卖准备自己当东家了。 最近他因为经营琉璃工坊得力正是春风得意。 刘管家伫立在那儿动都不动:“二老爷您还是先掂量一下此去要抢什么?塌房所用货栈和邸店都是三夫人从外租来的人手也基本是黄藩台内弟苏东主的人至于给其介绍生意、提供货物渠道也是苏东主这买卖怕是不好抢” 朱万简皱眉:“怎么就不好抢?至少卖货的渠道给她抢咯” “算了吧二老爷老夫人都没说什么关键是三夫人跟王府做生意这渠道才是老夫人看重的若把脸撕破无法挽回朱家连完成家族使命的最后希望都没了1 刘管家好言相劝。 朱万简听到后有些发懵嘀咕道:“第一次听说吃绝户还有抢不回东西的这他娘的什么世道1 刘管家纠正:“三老爷一脉还没绝户不是还有个小少爷吗?” “呸不知哪儿来的野种我这就去找老太太不信她没想法这口气咽不下啊1 朱万简不顾刘管家劝说和阻拦径直往内院去了似乎要找他老娘好好理论一番。 “唉!这么个不靠谱的主还被当作宝难怪朱家一天不如一天。”刘管家扁扁嘴心中腹诽不已。 袁府。 陆松前来跟袁宗皋汇报之前他跟刘管家接头时的情况提及朱嘉氏见过朱娘后得知跟王府做生意的人是朱娘一气之下差点儿跌倒估计回去后要养很久才能缓过气来 袁宗皋听完脸上不由挂起了笑容。 跟朱娘做生意袁宗皋本来是不支持的。 把王府的采办和销售货物的渠道交给一个跟锦衣卫关系密切的朱家三房很不靠谱看起来朱浩是王府中人但谁知是否会被朱家利用? 但又想到其实朱娘母子只是个幌子最重要的渠道其实是苏熙贵而朱浩气老太太又颇有一手 怎么看跟朱娘母子做生意都不会危及王府利益。 再有一点 袁宗皋暂时还无法过问王府府库之事。 王府跟谁做生意他暂且干涉不了而且不想过度提醒让兴王觉得是他袁宗皋是在挑起王府长史司和承奉司之间的矛盾。 “这个朱浩还是有些门道的小小年岁能在朱家的强压下进入王府读书还总能出其不意不过这次应该是那位苏当家要给朱家一点颜色瞧瞧吧” 袁宗皋虽然觉得朱浩有勇有谋但以他的刻板印象只能认为苏熙贵曾在朱家老太太那儿吃瘪故意把生意交给朱娘母子以此来气一气朱家让其下不来台。 陆松道:“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张奉正?” 袁宗皋摇摇头:“要说的时候老夫自然会说大过年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哦对了初五之前你再带人去一趟文庙把范学正接到王府来。” “啊?” 陆松着实有些惊讶。 自己先前跟范以宽闹得那么不愉快袁宗皋居然不声不响把范以宽进王府当教习之事谈妥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事情谈妥也不该派我去接人啊这不会又闹出新过节吧? 一个州儒学署学正跟他一个王府典仗没什么联系可这个学正一旦成为王府教习还是他儿子的老师 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陆松愈发后悔昨日那不必要的意气之争。 “去吧以老夫观之范学正并非不好说话之人。” 陆松唉声叹气出了袁府大门。 瞧这事整的 昨日怎就不能学学朱浩那小子嘻嘻哈哈当看热闹走个过场就算了为何要跟一个老顽固斗气? 朱浩 陆松突然想起连唐寅有事都去找朱浩问策现在我遇到麻烦了也该去问问朱浩有什么缓解之法比如说如何跟范以宽重新建立起友好关系免得被其穿小鞋尤其不要给我儿子穿小鞋 等陆松登门造访朱浩见到陆松时有些意外:“陆典仗不是说好了初五之前不问课业之事吗?你来作何?” 陆松往院子里看了看发现没旁人这才摇头轻叹:“私人的事情。” 朱浩笑了笑跟着陆松出了门来到外边冷清的大街上。 这一天是大年初一上午出门拜年的人很多但临近中午时路上基本就没什么行人了大过节的人们到了一个地方轻易不会挪窝一直要待到吃过晚饭才归家虽然街上各处都能看到鞭炮燃放后的红纸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朱浩笑着说道:“陆典仗有事直说无需卖关子。” 陆松道:“今儿是新年本不该打扰朱少爷” 朱浩一听“朱少爷”的称呼想到以往跟陆松不熟悉时他才如此叫人后来只有在人前才偶尔如此称呼私下里都直接叫他朱浩这称谓的变化说明陆松有事相求。 “不会是范学正的事吧?” 朱浩决定不兜圈子单刀直入问道。 陆松微微一怔心想这都能被这小子猜到? 朱浩看了看陆松反应微微颔首:“那就是了王府应该是已经确定要请范学正到王府当教习了吧?” 陆松瞠目结舌。 因为这件事乃是昨日跟朱浩分别后他与袁宗皋相见后才得知之前一点没有这方面的苗头朱浩如何能准确猜到? “朱浩你听谁说过吗?”陆松不解。 还是一贯的思维陆松只能认为朱浩听谁说过有没有可能是唐寅临行前放出风声?亦或袁宗皋曾就此事征询过朱浩的意见?或者袁汝霖从祖父那儿得知消息告知朱浩这个同窗? 朱浩道:“陆典仗这没什么难猜的范学正虽然为人固执了些但他在安陆士子中有着治学严谨的好名声王府请教习怎么都要请个举人最好在教书育人方面有所建树不会再请公孙先生这样的生员 “我听说范学正儒学署的任期快到了他这个学正并非本乡本土人任期满后要么归乡要么便是找个地方继续当老师。王府说是请他向王府介绍教习还不如说直接请他来当教习只是怕贸然提出会被其拒绝所以才婉转地表达王府的意见。” 陆松心中对朱浩的佩服又加深几层。 这判断力 稳准狠! 来问策看来没找错人。 “那你知我因何而来?”陆松续问。 朱浩笑道:“当然是因为昨日你对范学正出言不逊其实昨儿我就说了陆典仗根本不必为此担心一个人清高自傲惯了又是堂堂举人如果跟一个武官计较会有损他的颜面他绝对不屑于跟你记仇。” “啊?” 陆松心想还能这么联想? “我都不担心他针对我呢进王府后他名义上就是我的先生我不是应该比陆典仗你更加纠结才对?” 朱浩笑容愈发灿烂。 陆松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要被范以宽针对的话朱浩才是首当其冲自己这个王府典仗身份和背景都不弱怕个毛! “那朱少爷你” “我不担心反正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去应科举就算县试不过那时估计陆先生也回来了。而且我觉得这位范学正或许没那么讨厌就算愤世嫉俗我不主动去招惹与我何干?”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一起躺平 正月初四。 王府学堂开学前的最后一天朱浩跟京泓一起去公孙衣府上送礼。 遇到先生婚丧嫁娶生儿子做学生的总是需要有所表示虽然对方现在已不在王府但好歹给两个孩子当过一段时间的先生。 “快进来快进来1 公孙衣亲自出门迎接。 此时的公孙衣比之前更加白净应该是成天躲在房里读书平日少见阳光的缘故如此一来更像小白脸了。 不过此时的他倒也容光焕发毕竟妻子头胎就给他生了个儿子香火有续。 朱浩道:“年前就该来的不过事忙就延后到现在这是一点心意” 朱浩和京泓把各自的礼物拿了出来。 都是一方小木匣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公孙衣很想打开来看看但又不好意思。 京泓那边只有衙门的一名差役跟随而朱浩这边则是四个穿着劲装的彪形大汉看起来排场比京泓还要大。 “里面坐地方窄了些别见怪。” 公孙衣笑容满面带着二人进入院子朱浩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过是个只有三间房的小院。 正对着院门的就是堂屋。 堂屋隔成三部分左边是厨房中间是供奉祖先灵位和吃饭的地方右边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库房但被临时改造成了书房从院里可以清楚看到窗户后边的书架。然后便是左右厢房估计一边给他和妻儿住另一边则住着老娘。 “相公谁来了?” 西厢传来公孙夫人的声音。 因为里面有女眷朱浩和京泓虽然年岁不大但也知不便入内有个关键的问题是公孙夫人刚生下孩子如果正在哺乳的话贸然进去可就尴尬了。 “是朱浩和京泓他们两个前来看望。” 公孙衣语气中有些得意。 好似在说看看这两个学生还记得我呢。 “好1 公孙夫人应了一声。 朱浩一看这架势也就不继续往里边走指了指院子里摆着一筐带壳豆子的小板凳道:“我们那边坐坐就好。” 看得出来公孙衣虽然考中秀才但家境的确不怎么样但能在城里有个小院住生活暂时无忧就算不错了。 只是现在要备考乡试怕是家里要断了收入来源。 “行1 公孙衣也不客气直接搬了两张小板凳过来。 师生三人围坐到了筐前。 刚坐下话都还没说就见公孙夫人抱着孩子从西厢房出来。 “夫人怎出来了?见着风可不好。” 公孙衣很疼爱妻子赶紧过去相扶。 公孙夫人看上去脸色苍白了些大概是坐月子营养没跟上此时却一脸娴静笑容:“有客人来不出来招待一下不好孩子还没睡正蹬腿呢。” “我看看” 公孙衣旁若无人地逗弄起孩子来。 头胎是儿子看得出来公孙衣很在意。 朱浩和京泓刚坐下又要站起立在那儿显得很尴尬。 京泓一对大眼望向朱浩好似在问咱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干脆不坐了打道回府吧! 朱浩却是自来熟跑过去道:“师娘能给我抱抱吗?我想看看小师弟。” 公孙衣笑道:“要不怎么说朱浩你嘴甜呢来你抱抱1 居然不从妻子手里接过来再转交朱浩而是让妻子直接交到朱浩手里丝毫也不顾忌男女大防可能小门小户能在意的地方着实不多。 等朱浩把孩子抱在手上仔细端详小孩子瞪大眼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哥哥”随后旁边又探过来京泓的大脑袋小孩子吃了一惊立即“哇”一声大哭起来。 “我” 京泓感受到周围看过来的目光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想为自己解释一下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婴孩看到自己就哭了呢? 朱浩道:“外面天气太冷着凉就不好了师娘还是抱小师弟进屋去吧真可爱1 公孙夫人把孩子接过去笑道:“你们说话吧这会儿娘不在没法招待茶水” “没事的师娘我们都是小孩子不算正式的客人不用上茶水坐下来跟公孙先生说说话就好。” 朱浩笑着宽慰好像这里就是自己家一般。 重新坐下。 朱浩低声问道:“先生不知令堂去哪里了?” 公孙衣笑道:“今天城里老君庙开门家母说是要去求个平安签这不院里都没仔细收拾便出门去了平时我都待在房里读书也是怕吵到孩子” 朱浩道:“若是师娘回头授课的话孩子怎么” “当然由家中老母照顾。” 公孙衣理所当然地说道。 朱浩很想说这年头没有奶粉你孩子肚子饿想吃奶时怎么办? 说起来容易但就算是提前做好准备比如先挤出母乳盛在碗里可没有很好的保鲜方式天气稍微热一点就很容易变质 “先生不如这样吧请个婆子平日师娘可以带孩子去学堂授课时就让婆子在教室隔壁带孩子” 朱浩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公孙衣一脸为难:“这怕是不合适。” 朱浩知道公孙衣担心钱花多了。 本来要靠妻子出去工作赚钱养家家庭环境未必能转好结果到头来还要搭上请婆子的钱 朱浩笑道:“这些费用自然由我来承担正好学堂那边也要请人给读书的女童洗衣做饭都是顺道的事。” 公孙衣一听瞪大眼。 还有这等好事? “另外也要把束脩什么的提前定好每月暂给束脩八钱按照公孙先生之前在王府的待遇你看” 公孙衣一听不由咽了口唾沫。 自己在王府辛辛苦苦干一个月能赚八钱银子前后几次进王府也就赚了十两银子左右家境得到很大改善。 现在朱浩居然给妻子开出的俸禄与他相同这要是自己去教书的话岂不是比妻子收入更高? “还有一样中午管一餐饭下午厨房那边饭菜有剩的话可以让师娘带回来对付一下每月再给两斗米、一斤盐、五斤鸡蛋” 朱浩把话说完公孙衣心花怒放的同时突然又带着些许不自信地低声问道:“朱浩你不是言笑吧?” 连京泓也情不自禁看了过来。 这出手是不是太过大方了点? 教授女学而已用得着给这么丰厚的报酬? 朱浩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公孙先生你要备考乡试家里想必很拮据就当学生尽一点心意吧。” 公孙衣听到后一脸感动却有些惭愧道:“朱浩其实你我之间名为师生但很多时候你才是我的先生从你身上我学到很多没想到现在你还要出手帮我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朱浩笑了笑。 这正是他前来拜年的目的。 公孙衣眼看没法回王府了但朱浩觉得公孙衣夫妻二人身上还是有闪光点的王府不收留朱浩便想招揽到身边为自己所用。 既然起了收服的心思那还不给点好处让其感念恩德多来几次自然心悦诚服乖乖来投。 且女学对别人来说根本没用这时代私塾赚钱手段就是靠收学费就算教的全是男学生所得束脩也甚少女孩子能给得起束脩的家庭少之又少。 可对朱浩来说这是培养人才的一种方式朱浩等于是在给未来的工坊和商贸体系培养骨干招的不是学生而是学徒虽然说是女学徒但意义完全不同八钱银子对朱浩来说很值。 既能收买人心又可人尽其才何乐而不为? “公孙先生如果你考乡试我没恶意只是说如果这次没考中的话你也可以过来帮忙再开一班到时我给你开比师娘更高的薪资你看可好?” 朱浩话音落下连不谙世事的京泓都看到公孙衣两眼放光。 那感觉就像是公孙衣已经没心情再备考跟着朱浩干多好啊夫妻俩一个月赚二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多两生活质量直线提高有这待遇费那工夫去考什么乡试?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死乞白赖地过苦日子一家人跟着朱浩干活躺平了衣食饭饱吃香的喝辣的它不香吗? “这个” 心里乐开花但公孙衣嘴上却不能表明自己连考科举的勇气都没有。 朱浩笑道:“先前给的匣子里有几两银子就当给先生和师娘补贴家用这些不算在束脩中希望师娘能早点开始授课。” “用不了多久我会尽快把家里的事安顿好。” 公孙衣差点就想说今天就让内子前去学堂但一想这也太操之过急了在两个孩子面前还是要表现一下为人师者该有的矜持。 不过脸上的笑容已把他心中的真实想法给出卖了。 朱浩起身:“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京泓你还有话对先生说吗?” 京泓摇了摇头随后便跟着朱浩在公孙衣相送下离开。 出了门口。 朱浩和京泓走过街角马上就要作别京泓道:“朱浩你还记得我年前对你说的话吗?” 朱浩笑道:“当然记得年后你进王府之事没问题吧?” 京泓叹道:“问题倒是不大但我要独自留在安陆了我爹最多留个家仆在这边支应我以后你是不是也” 以京泓的意思你都把先生和师娘安顿得这么好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把你的同窗好友给安顿一下? 以后我在安陆孤家寡人的还指望跟着你混呢。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叫板新先生 朱浩不由笑了。 京泓跟他认识久了潜移默化之下受到很多影响性格方面转变尤其明显不再像最初时那么老板着脸孤高自傲爱钻牛角尖且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 眼下京泓说话更为直接有需求就说出来脸皮不知比从前厚了多少。 朱浩拍拍京泓肩膀:“咱哥儿俩谁跟谁?就算你以后在王府没地方住我也保证给你找个好地方安顿回头公孙先生和师娘开班授徒的地方你没事也可以去瞧瞧。” 京泓点头:“你还记得我的事就好。” 说完一扭头脸上笑开了花。 第二天一早。 朱浩和京泓一起来到教室才等了一会儿朱三和陆炳便来了朱四紧随其后前后脚跟进来的是袁汝霖。 从这点上朱浩瞧得出袁宗皋有意让孙子接近世子在其于王府逐渐失势时必须得确保孙子能在世子身边站稳脚跟。 “新年好朱浩你知道吗?年后我们王府要来一位新教习。”朱四一来便凑到朱浩身边开始兜售他得到的小道消息。 朱三扁着嘴:“眼里只有朱浩连我这个姐姐都看不到?” 朱浩琢磨一下朱三这是吃味了? 吃弟弟的醋么? “是范学正吗?” 朱浩笑着问道。 朱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范学正乃本州学正父王跟我说他学问非常好桃李满天下让我以后好好跟他学” 京泓问道:“那陆先生几时回来?” “不知道埃” 朱四着实为难好似在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而感到遗憾“我听说陪同陆先生回江南的侍卫年后这两天都陆续回来了可没听说陆先生跟着一道回来。” 朱三纠正:“还叫陆先生呢?人家姓唐。” 朱四不耐烦了:“姐姓唐姓陆我们知道是谁就行了咬文嚼字有那么重要?” “哼1 朱三继续发小脾气。 看这样子姐弟二人过年这段时间恐怕又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之间产生一些不愉快。 “反正隋教习以后不来了嘿嘿。” 朱四说到这儿脸上带着坏笑对隋公言不声不响便离开王府感到幸灾乐祸。 朱三又开口了:“其实想想隋先生也挺不错的从不纠正我在课堂上开小差。” 朱四别过头干脆不搭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姐姐。 开学第一天先生尚未到位。 没人来管反正朱浩也不会主动给几个孩子上课现在他的重心全放在一个月后的县试上以他写文章的造诣来说要过县试不难但以实际情况而论一个九岁孩子去参加县试场外因素比场内因素多多了尤其是现在县令换人了的情况下。 “朱浩你知道吧?我三姐年后可能就不跟我们一起读书了” 朱四趁着几个孩子交头接耳说小话时迅速凑到朱浩跟前好似说秘密一般轻声道。 朱浩瞬间明白为何朱三先前会那么多小脾气。 想想也是。 堂堂王府郡主过了年便十周岁这么大的姑娘开始进入青春期还让她跟几个男孩子待一块儿读书即便是在王府也显得不成体统。 最初朱三假扮世子才有机会接受正统的儒家教育眼下她的课业明显跟不上倒不能说朱三笨只是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对一个女孩来说既无聊学起来又没有意义平时回去后还要接受内训、女诫等这个时代女儿家应有的教育。 课业自然就跟不上了。 这时王府觉得朱三没必要再假冒弟弟的身份有意让她回归郡主应有的生活氛围 这本来是好事朱三可以不用每天起早贪黑读书可以睡懒觉每天要学的东西一下子减少很多自由自在过完剩下的童年等着嫁人就行 可对于朱三这样本身有一定独立思想的女孩而言自己不能跟弟弟一起读书就好像是谁亏欠她一般怎么都觉得自己受歧视了而且她非常舍不得学堂的活跃气氛。 朱浩对此没有发表评论。 总不能跟王府的人说我要开女学把郡主送到我那儿去读书吧! 没有先生的课堂才是好课堂。 前面几节课全都是自习快到中午时几个孩子依然没有进入学习氛围连朱浩也只是坐在窗口的位置眯眼望着窗外春天阳光笼罩下暖意洋洋的院子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 门口传来脚步声。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朱三最是精明读课文的声音率先响起。 然后其余几个孩子有样学样开始背诵课文也是真的背诵想要照着读书要临时去翻来不及了。 随后两人步入教室前边是袁宗皋后是跟着个老学究般正是之前朱浩在州儒学教谕署见过的范以宽。 “停下来吧。” 袁宗皋脸上依然挂着老狐狸般的笑容。 几个孩子端坐着望向讲台都装出一副乖乖听讲好学生的模样只有朱浩看上去依然没个正形软垮垮地坐在那儿。 袁宗皋道:“这位范教授以后就是王府的新教习你们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直接请教他便可。” 范以宽在袁宗皋引介时挺直了腰杆扫视教室一眼状极威严。 朱四出言问道:“袁先生陆先生几时回来?” 一句话等于是驳了范以宽的面子。 在新教习面前问旧教习几时回归还能更无礼一些吗?范以宽脸色瞬间转冷先前高傲的姿态不复存在。 袁宗皋笑着介绍:“这位是兴王世子。” 范以宽听了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有心发作却因为对方是世子未来的兴王自己进王府就是为了教这小祖宗的好像真有跟自己叫板的资格。 不过等他目光落到朱四后边的朱浩身上时眼神变得凌厉。 袁宗皋继续说道:“陆先生其实就是唐寅唐伯虎他年前回姑苏处理家事不久就会回来范教授以后你跟唐伯虎精诚合作努力教导世子成才。” 又是个让范以宽感觉很无力的消息。 唐伯虎 名气太大让他这个老学究有些招架不过来。 自己一介举人当个州学正已经可以出去吹牛逼了可面对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便不那么够看了。 别人不是考不上进士而是没法考。 随着唐伯虎诗画广为流传再加上其传奇的经历民间普遍看法是唐伯虎绝对是状元之才他范以宽拿什么去比? 实在憋屈啊! “世子唐教习估摸已在回来的路上护送他回乡的侍卫比他早启程几日如今已抵达如此预计唐教习月中便能回王府你安心读书便可。” 袁宗皋又对朱四说了一句。 也算是对在场所有孩子一个交待。 朱四听了满脸喜色随后回头冲着朱浩、京泓等人挤了挤眼睛。 “好了范学正这两位一个是在下的孙子另外一个是本地锦衣卫千户朱家子弟名叫朱浩我说的下月就要参加童生考的二人便是他们两个1 袁宗皋引介了一下。 袁汝霖迅即站起身朱浩却有些犹豫琢磨要不要起来因为范以宽瞪来的目光中有点隋公言那股把自己当仇人的感觉当下便打定主意。 罢了罢了! 既然对方都这样了我还起身干嘛?坐在这儿你又不是看不见四目相对算是我对你的尊重。 “好了另外二人一个是京泓还有便是年纪最小的陆炳他二人课业进度各有不同就交给你了1 袁宗皋看起来还有要事处理就这样把课堂交给范以宽。 袁宗皋一走。 范以宽立在讲台上目光首先落在黑板上。 这东西 范以宽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先温故朱浩你过来1 不叫袁汝霖单叫朱浩几个孩子或回头、或侧目打量心中都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京泓最是紧张 这才刚商量好让这小子照顾我不会因为他得罪新教习被赶出王府以后我在安陆连个出手相助之人都没有吧? 朱浩跟着范以宽走出教室。 来到院中站定范以宽将朱浩上下打量一番语气冷漠:“就是你在儒学署门前对着老夫赶出去的学子说他有进学的潜质?” 我靠! 你个老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上来计较之事居然是当日在儒学教谕署门前发生的那一幕? 你是怎么知晓的? “是。” 朱浩坦然承认。 范以宽怒道:“你可知如此说会耽误他的前途?他出身商贾之家算术什么的本还不错将来或可支撑起家业就因为你的虚妄之谈会令他做那无谓之事!你到底懂不懂礼义廉耻?” 朱浩琢磨一下。 这抨击的方向好像有点偏埃 这会儿你不应该抨击我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连那年轻儒生的学问几何都判断不出? 直接骂我不懂礼仪廉耻那意思是说你对我的才学有一定了解? 朱浩道:“范学正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既然说到那学子的真实学问那我觉得当下他的确没有进学的能耐可作为师长将他抨击得体无完肤几欲撞墙而亡就能令其知难而退?难道他就不能知耻而后勇?” “你” “而且范学正我还真让人打听过他过了县试和府试唯院考没过基础还是有的不如这样吧以后我找人栽培和指导一下或许那小子在院试中就能考过呢?就算只是个生员对于商贾之家子弟来说是不是已经足够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对着坑 范以宽听了朱浩的话瞪大眼睛。 这小子居然敢在我面前吹牛你能把个冥顽不灵的榆木疙瘩培养成生员?你真当我看不出来那后生毫无进学的可能? 过县试、府试那是因为他家境优渥在县试和府试这种级别的考试中只要关系疏通到位语句通顺字写得也还行基本都能通过没人计较。 可到了院试那就是湖广提学副使亲自出题、监场以湖广本地提学副使张邦奇治学之严谨会让那后生通过? “痴心妄想1 范以宽毫不客气便下了定语。 朱浩道:“那不如在下就跟范学正打个赌下次院试若是他能顺利通过的话范学正便要亲自向他赔礼道歉自认看走眼。” 范以宽冷笑一声:“有何不可?事便如此定下了!可若是你输了当如何?” 朱浩笑道:“范学正乃当世大儒不会跟我一个连童考还没进行的晚生一般计较吧?就算要计较的话到时在下也会登门道歉让范学正有面子便是。” 一个是让大儒赔礼认错一个是让后生到大儒面前认错 打这种赌怎么看都是范以宽吃亏。 但范以宽并不觉得自己会输而且以他的心高气傲既然有了刻板印象认定那年轻儒生无法考中秀才心中笃定自然也就不怕输。 “那事情便如此定下了1 范以宽没有拒绝。 朱浩笑着拱手:“不知范学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读书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参加县试。” 范以宽摆摆手:“进去吧1 随后便目送朱浩进了屋子。 很快过了中午。 朱四回去吃过午饭回到学舍趁着没到上课的时候趴到朱浩的桌边问道:“朱浩我听说你跟范学正打赌了?还说要栽培一个不学无术、没什么本事的儒生说一次便让他考中生员?这是不是有些不太现实啊?” 朱浩笑了笑没多解释。 对他而言跟范以宽打赌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输赢也不打紧跟其顺利打成赌才重要。 只要打赌了那双方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范以宽就不好意思再跑来自认是他的先生而且在打赌期间一直到来年也就是正德十二年下半年本地院试前朱浩就不用担心范以宽拿师长的身份压他。 至于那个姓孙的年轻儒生你能否考中生员与我何干? 就算我去招揽你让你拜我为师你一个备考院试的童生会听我一个连县试都没过的白丁的话? “有些人肯定不行但换作是他可说不准。” 朱三带着陆炳这个小跟班一起进来语气中带着嘲弄不是针对朱浩而是嘲讽范以宽。 或许朱浩以前表现出的本事太强了几个孩子不自觉便跟朱浩保持一条心很想看到同龄人在打赌中赢下成名已久的老学究范以宽。 朱四摇头道:“我觉得还是过于冒险了如果唐先生回来加以栽培的话估计胜算就大了。” 朱浩笑道:“我上午跟他说的是我会找人栽培又没说亲自去到时或许唐先生会收下这个记名弟子呢?以我现在的身份去招揽的话人家也不愿意当我的学生埃” “这倒也是。” 朱四点头。 有了赌约果然范以宽就不好针对朱浩了。 最初范以宽还没觉得怎样打赌后觉得自己必胜认定朱浩年轻气盛不自量力可过了几天他趁着出王府时找人打探了下获悉那名叫孙孺的儒生最近照常去参加文会什么的根本就没被朱浩叫去学习。 也没听说孙孺拜了什么新先生。 此时范以宽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当了。 正因为立下赌约自己不好意思去监督朱浩的学业有时朱浩要提前离开学堂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范学正您说的是王府那位叫朱浩的后生?我知道他先前他跟着王府一位博士出来参加文会出口成章让人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少年郎跟人辩论时常常引经据典驳得别人哑口无言学问很深埃” 朱浩最近没出来参加文会上次出席还要推到唐寅走前两个月就是九月之前。 即便如此朱浩在本地士林还是留下了一抹传奇色彩。 主要是朱浩年岁小却总能出口成章对于那些成年人来说自然就记住了这个对手 范以宽瞪了向他讲述的三十多岁老生员一眼这位生员自然也是州学一员算是他的弟子他怒气冲冲问道:“老夫能不知他有几分本事?但他的心思都用在歪地方了。” 生员觉得很好奇:“范学正不正在王府当博士吗?那朱浩应该也是您的学生才对。” 范以宽道:“他爱是谁的学生就是谁的学生总之不是我的1 朱浩没打算把范以宽当先生范以宽现在也不把朱浩当学生再加上范以宽觉得被朱浩利用了心中羞恼交加便想着回去找朱浩算账。 但不巧的是 当天正月初九朱浩已不在王府他回去也找不到人而且正月十五前朱浩都不会回来 王府已给几个孩子放假了。 朱浩又迎来六天假期。 要到正月十六才会重新开学。 这段时间 足够他折腾的。 放假在家朱浩不会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读书上躲在房里也就装个读书的样子更多是为敷衍母亲。 只要朱娘稍微不注意他就偷跑出来。 最近有一件事他很上心就是南京来的那个欧阳家的女东主怎样了。 “小东家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马掌柜见到朱浩欲说还休。 “讲。” 朱浩瞥了吞吞吐吐的马掌柜一眼催促道。 “是这般的那欧阳家的女东主跟朱家做了几百两银子的买卖进的全都是易碎的琉璃器皿可南京地面上连一样货都没瞧见也不知是渠道没铺开还是运输途中出了问题可这头听闻采购之事还在进行。” 马掌柜说完朱浩大概知道他踌躇的原因。 欧阳家的女东主名字暂时不详闺中女子的姓名对于外人来说都是禁忌且称呼她为欧阳女或是被人坑了却茫然无知还在继续往里面填钱。 朱浩笑道:“这小娘子挺有意思对一个陌生的商品根本就不知其销路如何就敢如此大批量进购第一批没卖出去就敢进后续的莫非她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马掌柜一脸严肃:“听闻举债不少。” 举债进货还如此冒进 这套路朱浩着实看不懂! 只能理解为要么是不会做生意根本就是个二百五要么就是被人利用正在往一个无底洞里丢钱。 “看来我那二伯这次做得很不错这世间居然还有能让他骗到的人可真不容易。”朱浩笑呵呵道。 本就当是看笑话。 以朱万简的智商哪天不吃点亏都是老天爷开眼不想竟有让别人吃瘪的时候!能上朱万简当的人得有多愚蠢? 马掌柜道:“可惜现在联系不上苏当家也不知是不是该出手帮一把。” 马掌柜有个顾虑欧阳女毕竟是苏熙贵介绍来的就算有可能是前东家故意设的局但就这样将其介绍来的潜在生意伙伴给坑了有点说不过去。 “这样吧详细去调查一下看看货到底出哪儿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去采购一批平板琉璃回来不需要多要以苏东主的名义采购说是用来装饰窗户” “啊?” 马掌柜没听明白朱浩是什么意思。 朱浩笑道:“如果连苏东主都有意采购平板琉璃朱家就会觉得这东西是宝贝或会加价甚至大批量生产。到时候他们多生产一点库存也就多一点然后眼睁睁看着亏本不好玩吗?” “可是这没意义埃” 马掌柜虽然明白了朱浩的意思但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只是为了看朱家生产大一堆琉璃然后堆积成山于自家生意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浪费银钱在没必要的开支上。 朱浩道:“按我的吩咐去做你要是不放心就去请示我娘。” “不用不用。”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马掌柜看出来了朱娘几乎对儿子言听计从而且从来不会过问生意细节只是核算一下账目。 等于说朱浩才是大东主而朱娘只是个会计帮忙算账的。 “琉璃生意那是从我们手上拿走的现在朱家想以此发家致富问过我的意见没有?不就是坑银子吗?你能坑人家一两我就能坑十两” 朱浩脸上带着坏笑。 马掌柜身体不由哆嗦一下:“小东家您可要手下留情。” “哦没事做生意而已死不了人一定要尽快把采办平板琉璃之事落实!质量好的一概不要一定要买次品最好是一碰就碎那种我收回来加几道工序再转手卖给他们1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计划进行时 正月十二。 这天是京泓父亲卸任长寿知县正式离开安陆的日子京泓没有跟着家人走而是选择留在兴王府继续读书。 朱浩作为京泓最好也近乎是唯一的朋友陪同前去送行。 城门口目送京钟宽一行乘坐马车远去直至不见踪迹京泓才带着些许遗憾准备回城。 一旁宋县丞笑着说道:“京少爷您莫要担心以后您在这边有的是人照应。”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胥吏宋县丞虽然不是胥吏但已经送走前后两任县令颇有点“任他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的风采但实际上作为有品阶的官员依然有任期的束缚三年考满就要流转只是时间没到而已。 京泓望了宋县丞一眼显然不太信任对方会帮到自己反而用殷切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道:“今天是回王府还是给你找住的地方?” 京泓想都没想便回道:“回王府吧。家父临走前已派人跟袁长史通过信袁长史告诉我以后可长住王府这么一来你平时可以回家我就不行了。” 言语间京泓颇有些失望。 朱浩很想说留在安陆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说得好像要跟家人生离死别一般你不想留下便去追家人可没人拦你啊! 二人一起往王府走。 京泓只带了个仆人大概五十岁上下城里没有住所暂时在县衙挂脚大概意思就是为县衙做点搬搬抬抬的事县衙支付一点报酬并安排吃祝 作为前任知县的门人县衙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再说老仆也不是白吃白祝 至于京泓的家当 只有一个包袱里面估计也就装了几件换洗衣服毕竟王府管吃管住一个月下来还给至少一百文零花钱日常花销足够了。 到了王府西门却见这里非常热闹。 侍卫们聚在一块儿声音很大好像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见到朱浩和京泓没啥反应两个孩子怎么说都是老熟人了进出王府大门没有任何问题。 “几位大哥你们在谈啥呢?王府有什么事情吗?” 朱浩笑嘻嘻上前去搭茬。 一名侍卫道:“哟你们还不知呢?王府西宾陆先生回来了原来你们的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碍” 好家伙你们这群侍卫不知道唐伯虎的真实身份? 等等。 唐寅回来了? 这消息来得有点突然。 虽然唐寅对王府来说只是个幕僚但对朱浩而言乃是“启蒙恩师”的存在有唐寅在王府什么事都可以推到唐寅头上这是个对朱浩有着重大意义之人。 二人脚步轻快地往西跨院走。 京泓好奇地问道:“之前他们不知陆先生就是唐寅?” 朱浩道:“王府长史司的人应该都知道只是这些侍卫嘛平日就是大嘴巴没事老喜欢到处传话谁会主动告诉他们?” 京泓明白不了王府长史司跟仪卫司的人待遇方面有什么不同其实道理很简单侍卫再怎么得王府信任一旦涉及机密大事下边的人也不可能知道内情但若是他们能混到王府仪卫司典仗这样的阶层又自当别论。 朱浩陪京泓回王府安顿今天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三天唐寅显然不会到西院宿舍这边来寻人。 跟京泓闲谈几句朱浩便决定离开不然赶不上家里的午饭。 没等出西大门就见连侍卫等人从外边进来手上拿着鸡鸭鱼肉等食材好似要送去厨房。 “这不是朱大少吗?今天放假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连侍卫平时都表现出一副要死不死的疲懒样嘴巴很毒今天也不例外一见面嘴上便调侃“悄悄我手里今儿大鱼大肉管够要不跟我们到食堂搓一顿?” 朱浩笑着问道:“王府这是有喜事?” 连侍卫道:“当然有喜事啦你恩师回来了王府设宴款待东西院厨房也会加菜看看这鸡多肥?” 朱浩撇撇嘴:“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母鸡不够嫩就怕嚼不动。” “哈哈哈” 旁边侍卫哄然大笑。 “呸!吃不着馋死你老母鸡才够劲” 连侍卫好像个美食家一边说还一边舔嘴唇似在回味那美妙的滋味。 一名侍卫打趣:“你说的老母鸡不是吃的母**?” “哈哈哈” 又惹来一阵哄笑。 朱浩跟这些人交错而过径直出了王府大门回头看一眼忽然一阵伤感觉得自己在王府的好日子恐怕快要到头了。 如果去应科举名义上学业有所进展为世子当榜样但间接不也是会促成他及早离开王府? 王府会长久让一个课业进度比世子快很多的孩子留下已算通融如果我考过县试、府试甚至考中生员的话王府估计会琢磨把我送去别的地方读书 诸如南京国子监 “东家” 马掌柜从马车上跳下来准备接朱浩。 显然马掌柜已在王府门口等了一段时间而早前被朱浩叫来接他的于三则可能被马掌柜支走了。 “老马有事吗?”朱浩钻入马车车厢。 马掌柜跟着上了车马车行进中他道:“您让打探的事已有着落真如之前所料欧阳家有内鬼大部分琉璃器皿都送到江西等处低价销售根本没有往南京运却在这边虚报盈利害得那位欧阳小姐不断往里面搭钱。” 朱浩皱眉:“她缺心眼儿吗?钱都没回拢就敢继续往里投钱?” 马掌柜摇头:“具体不太清楚但似乎跟朱家二爷有关系。” 朱浩冷哼一声“不就是里外勾结的老套路?这就是没儿子的下场没经历过尔虞我诈的千金大小姐突然被推到前台打理家业自然要受人欺负要是回头还不上债务岂不要沦落风尘啧啧可惜了” 马掌柜打量朱浩眼神中满是惊讶。 好似在说。 东家您小小年岁居然懂这个? “之前让你暗地里去买他们的平板琉璃可有着落?”朱浩问道。 “已购回一批大概花费二十三四两银子的样子就是个成本价朱家以为有人被他们给坑了估计这会儿正乐呵呵数钱呢不过小东家还是要提醒您一句这批货怕是很难出手” 马掌柜的意思是现在人家以为你傻你可别到最后真的犯傻。 朱浩笑道:“我要用这批货造点琉璃镜用它来钓鱼。” “啊?” 马掌柜大惊失色。 这岂不是乱了跟苏熙贵做生意的规矩? 朱浩道:“回头找人放出风声就说苏东主已将买回的平板琉璃调至武昌府造镜子让朱家人也知晓此事再由你亲自去跟我那二伯谈谈把琉璃镜卖给他由他转手你也知道这批琉璃是什么货色卖出去的话” 马掌柜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叹道:“全都是次货恐怕一碰就会碎。” “嗯。” 朱浩点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他们卖出来的平板琉璃变成他们梦寐以求的琉璃镜赚上一笔再让他们血本无归” 正月十四。 朱浩造出第一批十面银镜。 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银镜有点像是哈哈镜拿在手上看一眼明显能感觉质量不行。 朱浩不准备卖高价一面就卖五两银子。 这东西 如果技术是现成的可以批量生产卖这么贵根本不会有人要。 但朱浩之前的饥饿营销有了效果。 正是因为货物奇缺连仿冒品都有了极高的价值。 欧阳女就是为此物而来还想以此来振兴门楣既然欧阳家的人无比渴求朱万简自然觉得有利可图会自觉地把货进回去等着卖给欧阳女。 马掌柜立在朱浩身旁看着木匣中的镜子笑道:“质量凑合比铜镜好多了。” 朱浩摇头:“可是易碎埃” “呵呵。” 马掌柜继续笑个不停“朱家二爷那边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苏当家买平板玻璃是拿来制镜昨日和今儿上午已两次到商馆这边来寻说是要谈谈后续合作说可以给我们便宜价。” 朱浩满意点头:“告诉他苏东主对他的货很满意告诉他是有这么回事要装作说漏嘴的样子就说这镜子如外界传言的那般是用他们的琉璃制造出来的先前买那么多平板琉璃其实更多是要筛选出合适的材料。” 马掌柜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是朱浩以自己的名义做生意马掌柜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可现在却是顶着苏熙贵的名头骗人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朱浩问道:“这对苏东主的生意有任何影响吗?” 马掌柜琢磨了一下担心道:“对苏当家的生意自然没影响但涉及他跟朱家的关系有极大的影响。” 朱浩笑道:“那我不做这些他们可以和睦相处?” 马掌柜摇摇头:“这自然不可能。小东家鄙人明白了无须顾虑什么影响只是若回头苏当家那边责怪的话您可要帮鄙人说句话。” “老马我看你是担忧过甚如果苏东主知道这回事非但不会怪罪估计还会说你做得好呢。” 苏熙贵现在巴不得看到朱家吃瘪如果是打着他的旗号让朱家吃瘪他只会更高兴。 在朱浩的鼓励下马掌柜做事有了底气。 先不管苏熙贵知道后是不是真的高兴反正朱万简那边该坑还是要坑那位可不是什么善人只准你坑欧阳家的钱不许我们坑你?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有钱干嘛不赚 正月十六。 王府学堂重新开学的日子。 朱浩刚回到西院宿舍便见唐寅容光焕发地立在那儿身上衣衫比起离开时更显光鲜亮丽。 好似回了一趟江南归来后精神风貌都大不相同。 “朱浩你来得好晚。” 京泓、陆炳和袁汝霖都在西院这边等候。 朱浩是除了世子跟郡主外来得最晚的一个。 唐寅看向朱浩的眼神与看到别的孩子截然不同朱浩对他而言算是挚友而其他几个则只是他的学生。 朱浩笑道:“陆先生可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让人好生想念。” 唐寅笑着摆摆手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洒脱:“此番回乡经历颇多走亲访友不说还要处置家中一堆琐事就这样已经很赶了” 朱浩问道:“那你下次几时走?” 袁汝霖、京泓和陆炳都用打量怪物般的眼神望向朱浩。 人家刚回来就问几时走好像巴不得唐寅早点离开不再打扰他一般。 唐寅也是怔了怔随即展颜笑道:“不走了!安心留在安陆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十年八载都是有可能的。” “那就在这儿养老咯?” 朱浩的问题还是简单粗暴。 唐寅耸耸肩:“你非要这么想也可以如此认为。” 陆炳年岁最小率先欢呼起来:“哦陆先生不走喽1 唐寅笑着摸摸陆炳的小脑袋此时陆炳已是六岁的“大孩子”长久相处下来唐寅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笑道:“以后不必称呼我陆先生唤我本姓便可。” “好的唐先生。” 京泓看上去也很高兴。 随着家人离开安陆在他尊敬以及能够依靠的长辈中只剩下唐寅在他心底唐寅跟朱浩一样都是他坚持独自一人留在安陆读书的动力。 眼看就要到上课时间。 朱浩跟唐寅并肩往学堂走去。 路上朱浩问道:“唐先生回江南何事如此匆忙?” 唐寅笑着摇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并不想跟朱浩过多解释。 “朱浩别说我的事你最近可好?给你的书都看完了吧?再有不到两旬县试考期便至你可有做好准备?” 唐寅故意岔开话题。 朱浩一脸嬉笑:“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想来应付县试没什么问题。” “估计我不在的日子你又把心思放到生意上去了我回来还没两日就听说你跟王府的买卖越做越大张奉正频频在我跟前夸你说你和你娘很会做生意。” 唐寅一边说一边摇头显然对此不太满意他希望朱浩走科举早日步入仕途但朱浩好像对做生意更感兴趣。 朱浩道:“唐先生你知道范学正的事吧?你们以后” “见过了范学正乃前州学名师学问在那儿摆着平时我不在的时候由他授课便可我此番回来更多是充当王府西宾上课的事基本已处于次要位置。” 唐寅坦然相告。 本来唐寅也不喜欢给孩子上课在王府这一年也是形势所迫才会变得那么勤奋。 以他放荡不羁的性格当然希望自由散漫些天天掐着时间跑课堂来给孩子上课连个调休的同行都没有一年坚持下来身心俱疲实属不易埃 眼下王府有了合适的教习他就可以名正言顺“退位让贤”安心当个幕僚更加逍遥自在而且能追求一些他喜好之事比如说写诗作画再跟本地名流交流一下文学心得等等想想就惬意。 “对了朱浩我听说你要给一个名叫孙孺的后生教导其学问备考生员?还跟范学正打赌了?”唐寅笑道。 朱浩点头:“有这回事。”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你用心不良分明想借打赌之事让范学正不过多干涉你学习这样你就有两年时间备考?啧啧遇到你这个精明的孩子估计老范会无比头疼。” “老范?” 朱浩听到这称呼感觉有些别扭。 “哦最近跟他喝了几次酒也就熟悉了称谓嘛知道是某个人就行了不必太过在意。” 唐寅一副我就是喜欢结交朋友看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架势。 朱浩扁扁嘴。 本来还以为范以宽是块榆木疙瘩谁知也好杯中物还能跟唐寅这样的酒鬼做起了酒友那王府最担心的新老教习不和的情况现在看来也毋庸担心了? 这读书人的圈子以及结交朋友的方式真是古怪。 “不过我也对那名叫孙孺的后生倒是有几分兴致回头与我一同去见见估计以你的名义招揽他会不从但若是有我在场的话” 唐寅主动请缨。 朱浩连忙摆手:“免了吧唐先生这件事我想往后放一放暂时不着急1 朱家庄园。 朱万简被老娘叫回来同时过来的还有刘管家以及家里邸店掌柜看样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听了朱嘉氏喝斥朱万简才知自己被刘管家告了说他私自跟马掌柜接洽买镜子根本就没征询过老太太的意见实属胆大妄为。 “娘你先别着急看看这玩意儿。” 朱万简把银镜样品交给朱嘉氏。 朱嘉氏拿在手上看到镜子里纤毫毕现的自己吓了一大跳以老太太的见识自然能觉察出这是好东西。 觉得好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正品”连赝品镜子都已做到巧夺天工虽然表面还是有些凹凸不平把脸部照得稍微有些失真但已不失为镜中精品。 “娘你说我这做生意会亏本?” 朱万简一脸得意。 朱嘉氏蹙眉脸上横皱立生似在思索儿子所言这生意到底可不可行。 刘管家急忙道:“可这一面镜子就要五两银子价格未免太高了些。” “五两?” 朱嘉氏一听差点儿把手上的银镜给摔了。 朱万简冷笑道:“说你孤陋寡闻还真是你可能不知现在南京地面这镜子五十两一面也是有价无市王公贵胄和部堂、致仕阁老之类的显要家里夫人哪个不想要一面?这才五两银子简直赚翻了1 刘管家小声嘀咕:“南京的富户莫非都是傻子不成?” “这回你还真错了我可是求证过的欧阳家就是为成国公府上采办货物的官商人家背景够强吧?他们到安陆来就是为求购此物这事也是穆掌柜亲口告诉我的绝对错不了。要说贵我直接十两银子一面卖给他们一进一出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朱万简现在也硬气了。 跟欧阳家做生意让他为家里赚了一百多两银子现在工坊更是加班加点赶工各种琉璃器皿已然供不应求。 刘管家道:“老夫人此事颇为蹊跷说要卖给咱镜子的马掌柜就是苏东主的人之前三夫人府上出现的那位。会不会” 朱嘉氏脸色一变原本躁动的心又立即变得沉稳。 朱万简讪笑:“老刘你的见识以前我是佩服的可现在觉得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也不想想孤儿寡妇出来做生意一时赚了不少可手下人谁会听她们母子的?谁又不想往自己兜里揣钱?跟我们合作的穆掌柜不就是这种情况吗?” 刘管家低下头没有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你上来就说马掌柜要自立山头还拿穆掌柜做对比证据何在? “再者说了这镜子是苏东主造出来的本要供应江西等处被马掌柜私下给扣住了我已将他和他手下一名掌柜收买了威胁他若是敢告知苏东主就把他中饱私囊的事捅出去” 朱万简说到这儿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打断儿子的话厉声喝问:“你跟谁做生意不要紧我就问你你是跟欧阳家的人谈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银镜?卖给欧阳家的价格几何?” 刘管家急道:“老夫人三思此事太过蹊跷有好东西马掌柜为何不直接卖给欧阳家而要通过我们转一手?” 朱万简怒道:“闭嘴!不明就里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可知这批镜子是怎么造出来的?其实欧阳家的女人就是苏熙贵介绍到安陆来的。 “那苏熙贵暗地里采办我们的琉璃拿来造镜子我发现其中有蹊跷立即上门威胁说如果不把银镜卖给我们那以后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片琉璃1 朱嘉氏皱眉:“你先回答我先前的问题1 朱万简笑道:“跟欧阳家那边自然谈好了先给咱银子都行十两银子一面第一批他们进购四十面也就是四百两银子。我让她先缴纳二百两订金我们拿到银子后才从马掌柜那儿把镜子采办回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到手后再交给欧阳家如此所赚二百两便轻松到手” 听朱万简这一说刘管家瞬间哑口无言。 计划完美。 听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朱嘉氏又把手上的银镜仔细端详一番:“十两银子一面真有人要这东西?” 朱万简道:“娘说句不好听的这已算是便宜的因为这批货都是马掌柜按照苏东主所授之法刚刚仿制出来的做工方面并不是很精细但现在有人卖也有人买这中间商的生意有钱干嘛不赚?”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退再退 朱嘉氏思索良久连她也想不出其中会有什么纰漏。 用别人的钱买东西转个手就能把银子赚到空手套白狼 做生意是可以小心谨慎对跟苏熙贵有关系的人也应该小心提防但若是连跟苏熙贵手下一个掌柜做生意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朱家干脆别混了。 但仔细思量危机还是有的。 如刘管家所言事情透着一股邪气这钱未免也太好赚了点越容易赚的钱越容易出幺蛾子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娘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那我可就推了大不了咱以后不跟苏熙贵那厮做生意就是唉前怕狼后怕虎还想出来做买卖干脆守着一亩三分地靠吃田租过活得了1 朱万简不满意了。 我辛辛苦苦为朱家找到轻松赚钱的门路用别人的钱来生钱功劳先不说了还要找我麻烦? “做!怎么不做?” 朱嘉氏目光中闪过一丝凶戾咬牙道:“咱朱家乃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岂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一切小心谨慎便是刘管家你随老二一起去处理这件事不要过多干涉老二给我盯紧了不出大差错便好。” 朱万简很得意马上找人知会穆仁清再由穆仁清引介在客栈中见到欧阳女。 “朱二爷是吧?索性说开了眼下我们暂时凑不出四百两银子而且我认为你们提供的镜子品质不佳十两银子一面定价未免虚高。我这里有三百二十两银子一次先交付你一百六十两” 欧阳女之前进购不少琉璃器皿如今手头上的确拿不出太多银子了。 朱万简趾高气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临时降价这可不成一百六十两银子那就卖你十六面” 说完朱万简便要伸手去拿盛放银子的包袱。 却被旁边的婆子一把按祝 婆子怒目而视:“我家小姐的话你没听到?你提供的镜子品质不行最多八两银子一面价格已算相当公道了你们得提供四十面镜子才行1 “凭什么说品质不好?” 朱万简气冲冲地撸起袖子摆出副随时可能一拍两散的架势。 欧阳女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道:“看看我这面1 朱万简想伸手去拿但人家没给他只是让他远观一下。 朱万简仔细看过这才意识到人家那是真品自己手上拿着的镜子虽然做工什么还可以但还是有瑕疵主要是成像有些不协调。 穆仁清瞪着朱万简:“三百二十两买你四十面镜子一口价干脆些1 朱万简一怔。 你这家伙敢跟我叫板? 谁给你的勇气? 不怕我说出你背后的腌臜事? 稍微一琢磨便明白过来穆仁清好不容易有机会一下子就把欧阳女身上的银子消耗干净你朱万简临时要说撂挑子这是要闹哪样? 给你机会赚钱少赚点不行? “一百六十两预付款拿来吧。要过称的。” 朱万简重新坐下来。 欧阳女让婆子拿出一份契约:“白纸黑字先写清楚为好不然出了问题闹到官府可不好说话。” 朱万简冷笑一声想到跟朱家作对的长寿知县京钟宽提前卸任归乡知州邝洋名也马上要滚蛋继任者再怎么强势也不敢一来就跟本地锦衣卫千户之家对着干吧? 就算出了事情闹到官府看看谁占理! 哼到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行写就写我还怕你们反悔呢一百六十两银子预付款买四十面镜子若是不能交付这预缴的银子退给你便是。”朱万简道。 欧阳女不解:“单纯只是退银子?” 朱万简板着脸:“不然怎样?我给你介绍渠道若是买不回来你还要让我自个儿搭银子进去?穆掌柜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朱万简瞪着一边的穆仁清。 穆仁清一听不由上火咱俩暗地里是有来往但你不能在我东家面前直接让我力挺你吧? 你这不是让东家怀疑我么? “朱二爷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之前本地求购镜子不得何其艰难?此番有朱二爷帮忙从中斡旋确实不宜苛责太多1 穆仁清只得硬着头皮给朱万简说了好话。 关键时刻穆仁清也希望这笔生意能做成。 只要把欧阳女身上的银子榨干让其破产无力偿还就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让成国公府的人趁虚而入。 “好签契吧。” 欧阳女看了穆掌柜一眼终于不再坚持。 朱万简拿到一百六十两银子的预付款心中得意非常。 出来后刘管家道:“说好了二百两这样咱不是自个儿还要搭上四十两银子?” 朱万简皱眉:“垫资四十两而已咱赚的可是一百六十两1 刘管家闻言无语出言纠正:“之前是能赚一倍可从马掌柜那儿购进四十面镜子本身就要二百两如此到头来咱只能赚一百二十两这件事是不是应该请示一下老夫人?” “这头能压我们的价我们就不能压马掌柜的价?到时我给他压到三两银子一面四十面才一百二十两嘿嘿” 朱万简开始憧憬起来。 刘管家很无语。 你要做春秋大梦能不能等到晚上落榻后再进行? 你说压价就压价? 人家马掌柜有镜子这好东西根本就不愁卖实在不行直接找到欧阳女赚的不是更多? 汉水渡口邸店。 朱万简见到风尘仆仆从外进来的马掌柜。 “老马你看我把银子都带来了之前说好的镜子你可准备妥当?咱可把话说清楚一次买你四十面你怎么也要便宜一些要不这样吧一百二十两可好?”朱万简上来便以熟络的口吻跟马掌柜说道。 马掌柜皱眉:“朱二爷您是记性不好还是怎么着?这镜子有人直接以七两银子的批发价从我这里收我都没卖只因为我先答应了你你上来就给我压到三两那干脆这生意别做了1 说完马掌柜起身就要走。 朱万简一看急了气恼道:“你这可是背叛你前东家和现东家属于吃里扒外信不信我” 马掌柜不屑道:“我不跟你做买卖你威胁得了我?随便你去说!就算我不干这行了这银子我也不能白亏而且要给你说明白我手头上有五十面镜子一口价二百五十两必须要一次全买。你不买我找别人去1 “你” 朱万简瞬间眼睛都瞪直了。 刘管家赶紧扯了朱万简一把。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之前在朱嘉氏那儿是说空手套白狼赚二百两见了一趟欧阳家的人净赚降到一百二十两 这再见一趟马掌柜就算一切顺利也只能赚七十两当然还会余下十面镜子。 可那东西只是据说值钱要没有欧阳家的人收购本地人别说用十两银子去买就算五两银子也不现实。 “嘿老马你这是不讲规矩。你的镜子明显品质很差别说五两就算是三两我看也不值。” 朱万简气呼呼说道。 但与此同时朱万简将刘管家递过来的手给一把甩开显然不想就此放弃这笔生意。 马掌柜道:“朱二爷你想怎么说怎么说要不是看你诚心跟我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份儿上再者你是本地大户我根本就不想卖给你。 “这批镜子要不是制作时品控出了问题镜面有点失真你以为我会五两银子卖给你?正品镜子的成交价可是十五两一面还没有渠道买那种市场上动辄几十两银子的镜子可不会在安陆这小地方出手” 说到这里马掌柜转身往门口走去:“你们思量清楚给我个准信一旦谈不成以后也不要再合作了。” 说完直接出去了。 朱万简很生气。 但面子归面子生意归生意他不觉得自己会亏本不耐烦地冲着刘管家道:“我写个条子给你你回城到铺子上支取银子别让我等太久晚上我还有约会呢。” 刘管家急忙道:“二老爷此事需从长计议。” 朱万简一瞪眼:“哪儿来那么多废话?现在谁是掌柜?去拿银子1 “可是”刘管家听了很着急“要不先请示老夫人?这儿才一百六十两还要从账上支九十两呢。” 朱万简从怀里拿出契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只赚七十两那也是白得的况且还剩下十面镜子可以带到南京、苏州、杭州等地销售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是东家你要听我的不然我抽你” 刘管家一阵无语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朱万简冷笑连连:“有些人恃宠而骄真不把我这个主人放眼里了也罢我自己回去拿。” 刘管家见状无可奈何:“还是让小的去拿吧但若是出了事可要朱二爷您一力承担1 银子支取来。 一共二百五十两。 朱万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马掌柜一眨不眨。 马掌柜熟视无睹叫来手下抬出盛放五十面镜子的两口木箱。 “朱二爷您可看清楚了好好的镜子可以先检查不过说好了若是检查过程中你给摔碎了” 马掌柜一来就把丑话说在前面。 朱万简不屑道:“算我的1 说完信手拿起面镜子随便看了几眼就放下然后又拿起一面看了看见没问题便要合上箱子。 刘管家急忙道:“还是看清楚为好。” 随后刘管家逐一仔细看过确定都是好镜子中间轻拿轻放归箱时用稻草和麻布隔好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难道是我多虑了? 刘管家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虽然朱万简行事鲁莽但看情形这笔生意上该赚的银子还是能顺利赚到手的跟欧阳家的契约在手对方急于要以此来重振门楣不可能花一百六十两银子预付款后不交尾款 若欧阳家违约对朱家来说一面镜子合成本二两银子都不到要卖出去好似也不难。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哑巴亏 契约签订完毕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于银货两讫最后朱万简心满意足地跟刘管家一道带着箱子离开。 马掌柜没有出门相送。 朱家人走后他急忙把契约收好又差遣人赶车载着他去王府门前蹲守及时见到刚散学的朱浩。 “你有事?先去处理好再说。” 唐寅本来要跟朱浩一起去吃饭听戏其实就是找个地方商量点事情。 见到苏熙贵手下掌柜前来唐寅识相地先走到一边。 马掌柜立即将契约交给朱浩。 “挺好。” 朱浩随便瞥了几眼便把契约收起。 马掌柜带着几分疑惑问道:“那此事就这么完了?” 在马掌柜看来就算那批镜子的质量差了点但有人买不起正品买赝品来充数也未尝不可 赝品很便宜一面批发价才五两银子而正品的市价十倍于此是不是有点亏?而且对苏熙贵那边不好交待。 一边给苏熙贵供应昂贵的正品一边卖次品给朱家? 这事儿苏熙贵知道了还不来安陆找麻烦? 朱浩笑道:“这就要看朱家向欧阳家供货的速度了如果转手及时能少碎点主要成本就要欧阳家来承担但如果供货慢了等到来日的话情况将大不同估计碎得不会剩下几面。” 马掌柜惊讶地问道:“怎会如此?” 朱浩凑过去小声道:“那些平板琉璃都是我‘精挑细询出来的看起来不错但只要稍微颠簸就会碎裂主要是因为其中掺杂的氧化物太多具体不太好跟你解释就算材质好一点的我也用金刚钻在后镜面上做了一点手脚它就不能挪地儿尤其是开箱后” 具体不太好向马掌柜解释涉及物理知识马掌柜也听不懂具体手段。 但有一点马掌柜明白了。 这卖的不是次品而是废品。 别看包装精良还用稻草和绢布等做了隔层看起来防震措施做得极其完善却是一碰就碎的东西。 “这” 以马掌柜做生意实诚的作风即便知道朱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这么以五两银子一面的价格卖废品还是难免有点心理负担。 朱浩道:“货都卖出去了思量那么多作甚?若我二伯找你你先拖着避而不见或者直接告诉他是因为其运输或保管不当而出问题大不了让他来找我和我娘的麻烦我们看戏去了1 马掌柜心中五味杂陈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向朱浩拱手作别。 “何事?” 唐寅见朱浩把马掌柜送走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 朱浩道:“跟朱家做了点小生意无关大局今天的戏不错哦乃是关夫子登台你最爱看的武戏。” 唐寅皱眉:“武戏太闹腾了还是才子佳人的戏好看比如你那戏园子刚推出的贵妃醉酒就很不错” “呵呵。” 朱浩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没走出几步唐寅突然皱眉:“你跟朱家做生意定是想坑上一笔以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总是算计人可不太好走正道比什么都重要。” 朱浩叹道:“我也知走正道好可问题是我正道走得好好的不时有人过来给我挖坑想让我掉进去我就不能适当反击一下?在这世道立足前有兴王府后有锦衣卫朱家我做个善人还能活吗?” 唐寅本想说两句但想到自己的处境不比朱浩好多少或许还更差也就不再提及。 朱万简和刘管家用马车载着两口木箱回到城里。 但却没有马上去客栈交货。 朱万简觉得自己做成大生意要去教坊司乐呵乐呵而且他跟穆仁清狼狈为奸一起算计欧阳女当然要碰碰头探讨一下心得。 “二老爷这货太过贵重还是及早送去为好。”刘管家不太放心苦口婆心劝解。 朱万简一脸不屑:“下午刚从那女人手上拿了银子当晚就去交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真的是空手套白狼呢耗她一晚能有何事?” 刘管家为难道:“可是老夫人那边还没交待这种事该早点解决毕竟现在咱账上亏着九十两呢。”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九十两算个屁啊!你现在更应该去城里问问有谁愿意收那十面镜子我正好也去找朋友问问看看欧阳家那女人是否愿意把剩下十面镜子全给收了我这是去谈生意1 朱万简不顾刘管家劝阻入城不多时就独自去了。 当晚。 教坊司内。 房间里朱万简跟穆仁清对饮两人均喝得面红耳赤穆仁清有一种大事已成的畅快言语中多少带着一丝感慨。 算计自己东家即便最终成就大事得到成国公赏赐却也只能隐姓埋名生活。 朱万简给穆仁清斟满酒笑着问道:“那不知你到底如何让你东家倾家荡产呢?明日我把货供过去银子到手但毕竟那些镜子很值钱卖出去可以大大地赚上一笔你不会趁别人不注意把箱子扔江里吧?” 穆仁清道:“如何善后毋须朱二爷担心。” 朱万简叹道:“要说你那东家的确算得上天香国色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女人难怪成国公会觊觎不过看她的样子多半不怎么识相万一血本无归后寻死觅活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穆仁清打量朱万简一眼似感觉对方起了什么坏心思不由皱起了眉头。 “嘿嘿。” 朱万简笑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 穆仁清板着脸道:“朱二爷多虑了我这位女东家对府中上下人等很是仁义如果欧阳家真倾覆了包括她在内上下人等一概都要抄没为奴落在债主手里生不如死难道有比她进成国公府得到名利地位也帮下边的人解脱困境更好的出路?” “你是说她只能选择以身饲虎一途?” 朱万简眼神中透出些许邪气:“你就不怕她进公爷府后报复于你?” 穆仁清摇头:“只要从公爷那里拿到赏赐我就会离开南京找个地方买进百亩良田安心当个小地主就此不问世事朱二爷不必为我担心。” “哎呀呀说哪里话既然你我合作过又志趣相投才多问两句其实要是能把人卖到教坊司啧啧那姿色绝对能当头牌真是可惜了。” 朱万简的话说明他真有歪心思。 穆仁清以鄙夷的目光打量朱万简几眼却没有言语。 二人又喝了几杯此时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何人不识相?这边又没叫姑娘未夺他人之好跑来凑什么热闹1 朱万简语气不善。 外面传来刘管家的声音:“二老爷是我有大事1 “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朱万简不想见刘管家这个烦人精。 刘管家道:“老夫人进城来要见您。” 朱万简沉着脸起身走到房门前把门打开冷笑不已:“老太太也是这是对我不放心?不就是过一晚再去交货急什么急?又是你去嚼舌根了吧?” 刘管家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才凑到朱万简耳边低语一句朱万简身体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怎会如此?” 刘管家指了指里面的穆仁清。 朱万简意识到不能在房里多说什么随即回头向穆仁清告罪说家里有事然后匆忙跟刘管家离开。 朱家城内商铺。 其实朱家老太太并没有进城因为刘管家根本就没胆量把这事儿往家里传 装镜子的箱子打开了。 里面的镜子碎了很多几乎所有镜子都出现问题有的裂口有的直接崩碎碎片散落于箱子各处。 “两口箱子都如此。” 刘管家欲哭无泪。 朱万简怒道:“让你把货带回来你就是这么运的?一看就是摔坏的刘管家你真是罪该万死啊1 刘管家大惊失色急忙辩解:“二老爷这可跟我没关系啊运送全程都轻拿轻放会不会是这批镜子本身就有问题?” 朱万简气得一脚蹬在其中一口箱子上随即便听“哗啦”一声里面剩下的镜子相互碰撞再次发出碎裂的声音。 “二老爷您这是要作何?” 刘管家吓得老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朱万简道:“走带着它去找姓马的算账1 刘管家苦笑:“货都送进咱商铺好一段时间了人家会给咱说法?” “货都碎了凭什么不给说法?无论如何都要让他退货1朱万简怒道。 存放货物的这家商铺的掌柜过来劝慰:“二老爷息怒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银货两讫后再行退换怕是不合规矩毕竟听刘管家说离开渡口时还好端端的” 朱万简想了想也有点无力。 他实在想不明白虽然琉璃是易碎品但运送进城途中并没有大的颠簸箱子内部也加了防震措施怎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那就收拾一下去欧阳家交货!把完整的镜子放在上面鱼目混珠1 朱万简又出了个自以为是的主意。 刘管家无奈摇头:“欧阳家的人又不痴傻怎会不详细检查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不会这东西要坏在我们手里吧?那可是亏了九十两银子呢不对应该不到九十两总有几面好的吧?” 朱万简突然乐呵起来。 坏了一部分总归不全坏。 刘管家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一阵无语。 旁边的掌柜又提醒:“二老爷不是九十两是二百五十两如果这批货交不上的话欧阳家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也是要退还的。”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理我怕谁 翌日。 朱嘉氏一早便进城火急火燎地来到仓房见到守在这儿一整夜的刘管家和刚睡醒过来的朱万简。 “让你们干点事可真难!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能托付重任?怎不一头撞死?” 老太太这回动了真怒。 好端端的一次空手套白狼的行动也能搞成这付鬼样子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怎么想都不会出问题这都能整出幺蛾子来? 自己素来信任的二儿子到底有多会玩“花活”? 朱万简被骂得灰头土脸却依然不服气:“娘这次分明是被苏熙贵那厮给坑了他千方百计设计这么个圈套用这种次货充数我们可以去衙门告他1 刘管家赤红着双目跪下来磕头道:“老夫人是小的没有严查但运送途中的确没有发生大的意外真有可能是这批货本身就有问题。” 此时连刘管家都要往外推卸责任。 朱嘉氏面色冷峻:“毁了多少?” 刘管家道:“五十面镜子加上之前买回来的样品一共五十一面现在完好无缺的还有十六面另外六面对付着改制成小一点的镜子勉强能用。” 朱嘉氏听到这里稍微放心下来。 本以为二百五十两银子全部损失但现在还剩下十六面按照八两银子一面卖给欧阳家的话能收回一百二十八两还可挽回一部分损失。 至于剩下那六面破损的 如果欧阳家坚持不要想要重新制作出售好像有点困难但终归存有变现的希望。 朱嘉氏道:“刘管家你这就带人前去见欧阳家的人路上就算找人捧着也不能再出差错快去快回1 “是老夫人。” 刘管家急忙前往城中客栈弥补损失。 “那娘我干嘛?” 朱万简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朱嘉氏冷声道:“随老身前去见老三家的这件事总归要讨个公道1 朱嘉氏让刘管家去交付镜子自己则带着朱万简去找儿媳算账。 朱浩早料到老太太会杀来所以当天没急着去上课留在家里等着瞧热闹。 果不其然。 早饭还未过半小白便进来通传说是老夫人来了。 “娘一定要镇定自若按照我说的把事情推给苏东主就行。”朱浩鼓励道。 朱娘面色沉重带着儿子来到前院。 照壁后面朱嘉氏居然自带了根高板凳前来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看这架势是要跟儿媳彻底决裂。 “老三家的你该知道为娘为何会过来吧?”朱嘉氏厉声喝问。 朱娘摇头:“不知。” 站在旁边的朱万简火冒三丈原地蹦起来:“你跟外人狼狈为奸拿家里人当冤大头我说怎么这么好心卖给我们镜子感情都是残次品把我那二百五十两银子还来1 朱娘满脸都是迷惑问道:“他二伯你在说什么?” 朱嘉氏脸色漆黑但她还是拼命忍住没有爆发冷声道:“为你掌管塌房生意的那个马掌柜什么都没跟你们说?那现在就去把人叫来过问清楚” 朱娘蹙眉冲着门口的狗子道:“去渡口通知马掌柜让他赶紧过来1 院子里气氛一片肃杀。 朱嘉氏也不发作等马掌柜来了后一并算账。 朱万简却沉不住气就跟碎嘴的老太婆一般把事情翻来覆去说个不停。 “你们娘儿俩算计本家人可真够狠的好生意自己不做非推给家里那镜子一碰就碎” 朱浩听了半晌好奇地问道:“二伯我好像听明白了你们跟马掌柜做了一笔生意结果镜子运回去后发现碎了很多所以认为我们跟马掌柜不对是跟苏东主合伙来算计朱家是吗?” “嘿你看看自个儿都承认了吧?” 朱万简一脸得意好似套出朱浩的话一般。 朱浩摊摊手:“可我真不明白碍镜子给你们之前难道就没有好好验收?如果验收合格银货两讫连契约都签好了回头货物毁了却找事主赔钱这好像不符生意场的规矩吧?” 朱万简脸色立变:“你个小屁孩懂个毛居然大放厥词1 刚才套我话的时候以为我什么都懂现在却又觉得我不懂了?看来我懂或者不懂全随你心意改变呗? 朱娘道:“娘先莫说这生意马掌柜没有跟我们打过招呼就算提前告之也是朱家跟苏东主做生意马掌柜名义上听从我们调遣但实际上却是苏东主的人出了事您不去找马掌柜或是苏东主直接来寻儿媳兴师问罪儿媳着实诧异不明白这跟我们有何关系。” 朱嘉氏本要等到马燕到了后再发作眼下被儿媳将军心中怒火再也挡不住便要找个宣泄口。 朱嘉氏声音阴沉:“马掌柜是你的人出了事自然要找你算账。” 朱娘道:“可是娘银子没进我们口袋埃要不这样若朱家执意认为是我们跟苏东主合伙算计朱家不如将此案告到官府由官府来处置儿媳实在不知该如何私下解决问题。”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官府就官府到时让你们母子去蹲苦窑1 朱万简一副“我有理我怕谁”的架势。 朱嘉氏皱眉侧头看了一眼。 虽说带二儿子前来就是利用儿子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把撕破脸的话尽量往外秃噜但问题是二儿子的脑袋真不管用啊! 老三媳妇明显看出来了这案子就算上告官府官府也会认为银货两讫后责任全在朱家。 真以为有点权势到了州、县衙门黑的就能说成白的? 到时候事情肯定会迅速传扬开。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看朱家真会做生意啊买了东西回去后保管不善就找原主赔。 人家不赔就去官府状告还威胁要把人送去蹲大牢这真是店大欺客以后我们再也不敢跟朱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老太太心里有本账这事压根儿就不能宣扬! 必须私底下解决。 “还是等马掌柜到了后把话当面说清楚再行定夺1朱嘉氏感觉儿媳有兴王府和苏熙贵当靠山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没办法。 兴王府就不说了那苏熙贵可是本地藩台的小舅子下面的官员哪个敢开罪? 再者如今占着理的可不是朱家而是眼前的孤儿寡母。 事情很棘手啊! 马掌柜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两名邸店掌柜以及诸多看家护院。 这架势很明显防止朱家乱来实在不行就把人轰走反正不能让朱家人在这里闹事。 马掌柜一来便跪下:“东家这件事鄙人没提前通知实在是因为这桩生意跟您无关苏当家有一批货送到这边本来没有跟朱家做生意的意思是朱二爷不知从哪里得知我们买了他们一批琉璃跟制镜有关便主动上门 “他说要断掉我们的琉璃供应威胁鄙人把镜子卖给他鄙人熬不住便以五两银子的出仓价销售未曾想这镜子大老远从武昌府运来没事在仓房堆了一段时间也没出事卖出去后一夜间就出问题了呢?” 马掌柜憋屈地道。 道理显而易见我把东西卖给你们时一切都好好的还签订了契约结果转到你们手上没多久便毁坏却推说是我们的问题有这么做生意的么? 朱万简怒指马掌柜:“明明是你受那姓苏的指使想着方儿坑朱家!报复当年贩私盐时被官府拿下狱的仇是吧?” 马掌柜连忙道:“朱二爷话可不能乱说当年我们贩的可是正经的官盐为此办了冤假错案的州县衙门都受到牵连。再者这次卖你镜子苏当家根本就不知情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生意可是我主动推给你的? “要说本地求购镜子的商贾有的是就说之前南京过来的欧阳家的女东主也曾提过这批货本就是苏当家供给欧阳家的只是因为一点误会欧阳家的女东主对我们生出误会才没有从我们手上进货。” “放屁1 朱万简道“你们既然认识她为什么不买你们的货?” 马掌柜叹道:“具体不知情由可能是之前刚来时码头上闹出一点不愉快再者欧阳东主手下一位姓穆的掌柜对我们有极大的偏见听闻欧阳家正在跟朱家做琉璃生意要不朱二爷你去问问欧阳家为何不从我们这边进货?” “你” 朱万简瞬间哑火。 别人不清楚其中缘由他会不明白? 明明是穆仁清借机把欧阳家给掏空让欧阳女老老实实当成国公的小妾才从中作梗破坏欧阳家跟苏熙贵的合作让朱家有了空手套白狼的机会。 这么说起来其实人家马掌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卖镜子给朱家只是因为跟欧阳家产生一点误会镜子没了销路朱万简主动跑出来当中间商赚差价却因为保管不善出了事这也能说处心积虑害陷害? 朱嘉氏听到后心中火气蹭蹭往上蹿怎么听都觉得好像是自家理亏但她的脸皮堪称铜墙铁壁比起长城还要厚。 “马掌柜现在镜子损坏该当如何啊?”朱嘉氏冷冷质问。 马掌柜道:“如果只是损坏几面的话或可当做折旧处理小的收回来全看在三夫人的面子上不知损坏了多少?” ------题外话------ 月底了求一波月票谢谢!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处心积虑 朱万简一听对方要把货收回得意非常大声嚷嚷:“损坏多少?你应该问还剩下多少现在也就剩下个十面八面的赶紧赔吧1 “啊?” 马掌柜大惊失色回头望向朱万简不可置信地问道:“朱二爷您确定运送路上没出任何意外?这镜子给您包裹的异常严实怎么可能会损毁那么多三面两面的小人或许砸锅卖铁赔得起这么多请恕小的无能为力。” 朱万简一瞪眼:“那就衙门见1 说着便有上来拿人的意思。 朱嘉氏冷眼旁观此时她心一直在往下沉她看出来了这件事已很难妥善解决。 朱娘道:“此等事乃是苏东主跟朱家间的纠葛与我三房无关不过身为朱家人也不能坐视不理若是苏东主不给个说法儿媳愿意跟苏东主断绝一切生意往来!塌房的生意不做也罢1 此话一出又让朱嘉氏吐血。 朱家现在非常需要朱娘跟兴王府间的贸易渠道如此皇室以及锦衣卫高层才觉得朱家还在努力做事才不会弃之如敝履。 可谁都知道朱娘自身是没有能力跟兴王府做生意的兴王府之所以选择朱娘完全是因为苏熙贵在其背后撑腰。 如果朱娘跟苏熙贵断绝生意来往 “走1 朱嘉氏不再多废话起身便离开。 朱万简急了:“娘您这是作何?连这女人都承认是姓苏的责任咱就这么放弃了?” 朱嘉氏不想跟儿子多废话。 “走1 再一次厉喝。 朱嘉氏人都已经快到门口了朱万简依然莫名其妙事主就在这里朱家明明占尽优势怎么能走呢? 朱嘉氏走出店铺门驻足回望只见朱万简一脸懊恼地跟了出来然后就听“咣咣”声响于三带人把门板给合上了。 “咳咳” 朱嘉氏身形摇晃几乎快站不稳了。 朱万简本想避开见左右无人也只能无奈地上前扶了一把嘴里喋喋不休:“娘您怎么手下留情了?这可不是您平日的作风埃” “马车上叙话1 朱嘉氏让儿子赶车母子二人同乘一车往仓房那边走。 路上朱万简仍旧不甘心:“把人拿到官府让衙门的人好好拷问一番看看是否姓苏的在背后捣鬼!这亏咱可不能白吃埃” 朱嘉氏气息仍旧不匀称靠在车厢壁说话声有气无力:“老二啊老二为娘不知到底是姓苏的捣鬼还是昨日你们运送途中出了岔子只知道这事儿落到谁头上都不会承认” “娘说什么呢?肯定不是我们的错碍” 朱万简急忙辩解。 朱嘉氏道:“那为何为娘听说把东西运回城后你并没有马上去交货而是去了教坊司呢?” 朱万简原本以为老太太不知情但其实老太太对儿子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他又急忙辩解:“那不是去见欧阳家女东主手下那穆掌柜之前咱琉璃生意就靠他帮忙牵线搭桥。就算真在咱手里出事也是姓刘的看管和运送不力我早就看姓刘的不顺眼他定是犯了错不敢承认1 此时的朱万简只能尽可能把责任往刘管家身上推总之自己没错。 “唉1 朱嘉氏叹了口气道“跟欧阳家的内鬼合作把欧阳家掏空不想却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你把人送去官府有何用?白纸黑字人家有契约为证占着理儿到时外间人一宣扬以后谁还敢跟我朱家做生意? “若不闹到官府靠人去抢依然注定会失败!如今三房已跟家里分家有着官府和乡绅背书根本翻不了天再者这事儿没凭没据三房会承认跟他们有关?” 朱万简道:“那依娘的意思咱要吃哑巴亏?” 朱嘉氏叹道:“那你有何证明是姓苏的捣鬼?姓苏的姐夫可是一省藩台就算是知州你以为会站在我朱家立场上断案?一年前我们在县衙时州、县衙门的立场你没看到?” 朱万简瞬间无语。 如果是一般的小商小贩或是富户地方官府一般不敢惹朱家断案自会有所倾向。但对象换成一省藩台的小舅子官府马上会调转枪口对准朱家。 “再者说了我朱家还需要姓苏的维持跟兴王府的生意” 朱嘉氏又抛出一条理由。 “娘你是不是魔障了?就算咱不追究你以为姓苏的或是三房那女人会把渠道让给咱?人家做人家的生意与朱家何干?” 朱万简这时候头脑突然活泛起来直指老太太话中的漏洞。 朱嘉氏语重心长:“为娘要的是渠道吗?为娘要的是在跟朝廷上奏时可以名正言顺说我朱家没有辜负朝廷嘱托老三家完全可以代表我朱家让朝廷觉得我们没有辜负圣恩正在用心做事。” “啊?” 朱万简自然理解不了朱嘉氏的格局。 要渠道人家苏熙贵和朱娘不会给朱家要来没用兴王府会跟朱娘做生意但不会跟朱家做生意。 朱家需要的也不是这门赔本赚吆喝的生意要的是一个“名义”虽然朱家在这门生意上做不了任何事但却让朝廷觉得朱家因为有这门生意存在而在对付兴王府的问题上有着无限可能。 对朝廷来说朱家就有了存在和利用价值。 “那损失的银子该怎么办?” 朱万简苦着脸道。 朱嘉氏道:“一点小小的损失罢了朱家承受得起不过才一百多两银子”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仓房后巷却见刘管家急忙迎了过来。 “姓刘的到底昨日我走后发生什么事情?你现在非要给我说个清楚明白。”朱万简见到刘管家上去便抓刘管家的衣领兴师问罪。 刘管家却顾不上主仆有别一把掀开他大步走到朱嘉氏跟前道:“老夫人出事了也不知怎的欧阳家的人听说咱镜子碎了不少认为这批银镜质量不佳连剩下的镜子都不肯收了还说要去官府告我们违约。” 朱万简好似听笑话一般冷笑道:“扯呢?白纸黑字写着他们敢不收?” 刘管家道:“契约上写的是四十面镜子的生意可我们一共才拿过去不到二十面老夫人您怎么了老夫人?” 朱嘉氏听到这儿刚从马车上下来便往一旁摔倒。 一群人赶紧七手八脚将朱嘉氏扶住此时老太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一群人搀扶下往店铺里走。 刘管家本要陪同朱嘉氏进里面商议个对策却被朱万简回头怒斥:“愣着作甚?请大夫去1 刘管家忽然意识到此等时候自己只是个外人没法跟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叫板。 朱浩安抚好朱娘急忙回王府。 好在上课没迟到。 不过朱四他们早到了只是不见朱三身影。 唐寅进到教室把朱浩叫到外面随后就见范以宽跨进院门之前一直板着脸的范老头神情缓和地跟唐寅点头示意进屋去给剩下几个孩子上课留下唐寅跟朱浩在院中。 “唐先生把我叫出来不是打算给我开小灶吧?”朱浩问道。 唐寅摇头:“我来是想问问你跟朱家的生意到底怎样了?昨日说的是今天吧?” 朱浩笑道:“难得你还在意我的生意不负所望在我的努力下朱家在这笔交易中损失超过二百两我这边也赚了点零花钱。”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你不怕朱家找你麻烦?” “麻烦?怕才怪呢1 朱浩笑道“我马上要参加科举了本来我还担心朱家趁机使绊子比如说把属于我军户承袭的职位还给我以将来会补家父的官缺为借口阻断我科举路回头再想办法给我拿走咯。 “再或者于我的县试具结上做文章找乡老坊老什么的出面阻止我参加科举突然蒙受重大损失现在他们应该担心怎么赔银子无心再关注我的事情了吧?” 唐寅苦笑道:“原来你突然找朱家的麻烦是为自己科举铺路?” 朱浩想了想摇头轻叹:“也不完全是有钱不赚怎么都说不过去要让朱家知道对付我们孤儿寡母的下场!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让兴王府和苏东主知道我们跟朱家水火不容有助于我以后继续留在王府。” “嗯?” 唐寅眼神中满是惊异。 看起来孩子气十足的任性相斗却是经过全盘考虑的谋略? 为科举铺路、赚钱和报复朱家这些理由都很牵强但朱浩最后说的那点算是说到唐寅心坎上了。 兴王府凭什么相信锦衣卫千户朱家出身的朱娘母子?还不是看到他们一直被朱家欺压知道他们一定不会为了朱家跟兴王府作对! 但这种事不是看表面关系如何更重要的是要看到实际行动。 朱浩越是把家族关系搞得严重对立势成水火兴王府越会放心对朱浩的信任也会更多。 唐寅道:“你是怕参加完县试和府试后兴王府不打算继续留你便在跟家族关系上做点文章?” 朱浩摊摊手:“都是顺道之事意气之争有时候没考虑那么多。” “我看你不是没考虑那么多而是把所有事都提前想好了!你啊你小小年岁却这么多心眼儿难怪你会去南昌把我带到安陆来我唐某人真后悔当初非要到安陆走一遭更后悔见到你小子后听信你的鬼话1 本来板着脸感慨说到后面已不由摇头脸上涌现一种“还是我了解你”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朱浩的春天 转眼已到正月下旬。 考期终于确定县试第一场定在二月初六正场一覆考二以二月初六这一场的两篇四书文为主。 有王府帮忙操持朱浩的具结办理很妥当袁汝霖作为跟朱浩同考的考生与朱浩成为具结等于是互相之间做担保。 “县试没多难有范学正为你的授课恩师你成功的机会很大。” 唐寅对朱浩这次考试很看好。 朱浩的学问在那儿摆着之前怕因其年岁小被人针对但前任本州学正如今已在王府当教习本身朱浩又是世子伴读背后还有锦衣卫朱家当靠山这关系网很硬还需要担心什么被人针对? 朱浩摇头道:“就怕越是如此事后遭遇的非议越多等到府试时就要被重点针对了!” 唐寅本来还在那儿侃侃而谈说一些鼓励的话听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些安慰性质的话说给别人听或许还好但说给朱浩……他没反过头来教育我就算不错了我这不是自讨没趣? …… …… 正月下旬以来朱三已很少出现在课堂上。 一般两三天才来一次朱四给出的解释是他这个姐姐最近太过繁忙学很多郡主必须要学的东西比如说女学或者宫廷礼仪还有针织女红等等。 本来外间人都以为身份尊贵的小郡主不用学那些东西毕竟身边有丫鬟照顾无需自己动手谁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别的王府如何朱浩不清楚但从兴王府的教育来看真的是把朱三和朱四当成一般人家的孩子来培养没有搞特殊对待。 兴王望子成龙同样也望女成凤。 如今课堂上只剩下朱四、陆炳和京泓三个小家伙至于朱浩和袁汝霖则被唐寅拎出去做单独的考前训练为即将到来的县试做准备。 朱浩没想过写太多时文。 上辈子他读文学博士期间几乎把科举文章钻研透彻了为此发表了数十篇论文几乎把八股文章拆解了个遍针对不同的考官写出相应的符合口味的文章。 八股文这东西写多了容易魔障明白基本套路知道如何命题和论题剩下的就是多读书。 儒家学问异常繁杂不同的人对相同的四书五经内容有着不同的解读著书立传都不是那种通俗易懂的读这种学术类的文章没有丝毫趣味性可言。 至于朱家。 突然就消停下来了似完全不想追究被坑二百五十两银子的事。 “小东家说来奇怪最近朱家管事连渡口这边都不来了也没说要把事闹大把银子追缴回去什么的这就……息事宁人了?锦衣卫……鄙人听说手段非常多是否需要多加提防?” 马掌柜觉得太安静了。 朱家吃了哑巴亏居然真就变哑巴了?这不像是朱家的风格好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却不知何时爆发。 朱浩眯起眼道:“那马掌柜认为朱家针对的是我呢还是生意再或是苏东主或是你?” 马掌柜摇摇头:“这个鄙人不好说。” 朱浩笑道:“都不确定他们是否要出手更不知他们出手的方向那只能先做好防备只要别干扰到我们生意正常开战便可最近也留心是否有陌生面孔到我们的仓房周围转悠…… “之前不是跟你说要在京山县也开个邸店?把这边暂时用不上的货运到京山县去分担压力不说还可以赚取利润。” “小东家是说朱家有可能会对咱的仓房不利?”马掌柜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要是朱家找人来放火或是盗窃再或是做那杀人越货之事…… 想想都觉得可怕! 朱浩道:“应该不至于!为了二百多两银子就要死要活朱家的格局未免太小了一些。对了欧阳家那边情况如何了?” 马掌柜未料朱浩居然会对欧阳家的事如此感兴趣。 “小东家据我所知欧阳家的生意愈发难以为继而他们的货船都是抵押出去的年后开始要清偿债务就算之前您帮他们省了上百两银子……可他们还是没法还债到最后……” 马掌柜大概意思是说你是帮欧阳女挽回部分损失可问题是欧阳家的窟窿可不是那点钱能弥补的。 朱浩点点头:“欧阳家的货船抵押出去了?船契什么的在不在手上?如果要买他们的船的话……” 马掌柜惊讶地道:“我们真要买船?就算买也可以买别人的这种船很容易招惹一些官司非常麻烦。” 朱浩笑道:“便宜最重要我们生意要做大做强急需运输工具……塌房生意只是我们生意的一部分若弄几条船回来以后再运什么货就不用被汉江上那些船主威胁长远看来赚得只会更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东家实在没必要为欧阳家费心他们也未必会领情。” 在马掌柜看来欧阳家辜负了苏熙贵的好意眼巴巴跑安陆来抢镜子生意不曾想被朱家坑到血本无归纯属咎由自取。 朱浩道:“老马你以为我是做慈善呢?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以为他们会把船卖给我们?想接手他们手头的生意渠道你以为有那么容易?接下来我还得给他们加一把火那银子我可不想让朱家赚去最后全落在我手上才行!” 马掌柜:“……” …… …… 日子一天天往月尾逼近。 朱娘因为儿子马上要参加科举最近无心做生意有点神神叨叨的没事就喜欢跑到亡夫灵位前嘀咕似希望亡夫能保佑儿子让朱浩顺利通过县试。 至于生意上的事…… 她作为“会计”只负责核算账目是否有偏差这种事只要会打算盘基本都没问题。 生意管理、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人是马燕出谋划策做决定的人是朱浩反而朱娘只是名义上的大当家享受着儿子带来的好处。 “小浩你说要买船一条四百料的大船就算是下水已过五年的起码要一百两银子以上而运费一次不过才几钱银子是否该做思量呢?” 朱娘想着省钱却又觉得儿子的提议没错。 现在她有什么事都会找朱浩商议。 朱浩道:“买抵债的船一条估计七八十两银子就能拿下我们一次买他个五条以我们做塌房生意赚的钱应该能够支付所有费用。” 旁边李姨娘喜滋滋道:“这生意才做了三个月就能赚出五条大船来说出去谁信哪?要说还是浩少爷会做生意那马掌柜也是个能人再就是苏东主人脉真广才会如此顺心如意。” 用赚来的钱进行投资听起来没毛病。 “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想我拿这赚来的钱为将来参加科举做准备但我科举花不了几个钱啊……如果我真有机会考中举人甚至考取进士的话就要到外地当官那时在安陆置办太多房产也没什么用啊。” 朱浩笑着向朱娘憧憬起了未来的生活。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哪有像你说的那么容易?” 李姨娘道:“我觉得浩少爷有本事将来或许真能成呢?有名师教导还有王府撑腰一般人家的孩子有这样硬的关系吗?” 朱娘好奇地望着李姨娘似觉得今日这个闺中姐妹的态度很反常全都在替朱浩说话。 “小浩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最后确定一次你去参加科举没有朱家人允许真的没问题吗?” 朱娘说出最后的担忧。 朱浩笑道:“没问题参加科举的所有手续我都办好了只等开考那天了。” 朱娘好似放下心头悬起的大石头面色带着几分坚毅:“那为娘就放心了。” …… …… 县试之期临近。 朱浩备考的同时并不影响他打理名下的生意。 戏班那边运作正常从头年里回到安陆光是经营戏园子就给朱浩带来三百两左右的利润这还是在刨除给戏班中人高分成的情况下。 不过本地市场基本都被榨干了瓶颈已出现。 朱浩对于戏园子的生意追求不高让戏班的人练好台功回头到了更大的城市也能支起摊子搞点娱乐产业。 公冶菱年前契约就到期了。 她这边没续约可也没走这会儿戏班好戏连台本地梨园生意堪比省会而且本地没有任何戏班能与他们展开竞争再加上东家慷慨给的分红高……谁走谁是傻子! 但戏班中人开始有意见了。 你公冶菱签卖身契在戏班当主演还好现在契约都到期了还霸占着主演的位置不肯让出来赚大头你凭什么? 戏班的人手已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发展到现在三十多人正是有钱好办事。 光是女戏子能上戏台独当一面的现在就有八人谁都觊觎公冶菱女主演的位置。 公冶菱只能表示年后这段时间等朱浩安顿好后就离开戏班以后只作为特邀嘉宾过来演几场但在戏班中人听来根本就是言不由衷…… 尤其是新来的女戏子谁都想上位。 而决定权只在朱浩一人身上。 所以每次朱浩出现在戏班驻地或是后台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女戏子媚眼便抛了起来让朱浩感觉到春天来了…… 生机盎然! 可问题是…… 我的春天还要再过几年才到呢。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当债主的感觉 朱浩的教育事业马上要起飞。 女学已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 主要负责人是公孙夫人正月下旬她已坐完月子正在检查各项准备工作而辅佐她的人正是公冶菱。 与此同时。 朱浩买船进度加快马掌柜去跟欧阳女见过面后对方表示会考虑。 客栈内。 “小姐穆仁清果然出问题了昨晚他偷偷逃走卷走所有银子房里留下封信说是成国公府会出面帮欧阳家渡过难关但前提是小姐必须嫁过去做偏房已上报官府但州县衙门都说这事不归他们管” 欧阳女身边的婆子面色悲恸。 本以为安陆之行是来解决家族面临的困境却不知落进别人精心设置的陷阱越陷越深如今濒临绝境。 欧阳女急切地问道:“既然事情发生在本地为何安陆州和长寿县两级衙门会袖手旁观?” 婆子叹道:“穆仁清不是本地人此番不知所踪要寻人的话会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而本地知县卸任后新知县一直没来履职而知州再过一段时间也会卸任此等时候谁会在意我们这样外地客商的利益?” 道理浅显却很容易理解。 本来地方官府就不想管外地人的事情尤其这种外地人之间的债务纠纷你们家的掌柜卷钱跑了让本地官府出面替你们抓人?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官府办案的成本? 再说了本地两级衙门现在都处于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候一应官司都要延后你们不是南京来的客商么?要告状回南直隶告去! “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银子?外债有多少?” 欧阳女面临家族破产的困境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上满是绝望。 婆子道:“好在之前镜子的生意没做成朱家那一百六十两银子预付款到现在只退回来八十两已多番前去追讨就算全追回来这三百多两银子中间也有部分是外面借贷来的另外我们在马掌柜那儿还拆借了七十两” “什么?” 欧阳女没料到境况如此恶劣。 表面上苏熙贵介绍她到安陆来做生意但抵达的第一天就跟本地最大的塌房撕破脸后续她根本就没打算跟苏熙贵的人合作做生意什么时候她欠了苏熙贵手下马掌柜七十两银子? 婆子脸色阴郁:“这债是转借的之前买镜子钱不够穆仁清牵头出去借钱也是跟债主确认过后才知放贷的东家乃是马掌柜。” 欧阳女算是听明白了。 借贷借到马掌柜的马仔身上其实背后真正的债主是马掌柜。 “他们的银子先还了1 欧阳女当即做出决定。 婆子一脸无奈:“这笔债的利息是最低的还债期限可以拖到两个月后眼下我们在南京借的债恐怕已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南京的宅子和没带过来的几条船都被债主扣下拿不回钱窟窿没法堵上全都会被抄没不如回南京一走了之1 婆子的意思本地欠债已经顾不上欧阳家最大的债务危机发生在南京。 欧阳女叹道:“就算我们回到南京债就能还上?” 主仆二人都陷入沉默。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当家的马掌柜来见。” 欧阳女马上起身要出门迎接婆子急忙提醒:“小姐若您有意避居山野不如从这儿直接过汉江往西走荆门、当阳、宜都然后坐船前往蜀地马掌柜那边还是不要见了此人很是奸诈他背后的苏当家更非善茬。再说了咱还有债务落在他手里” 以婆子的意思债主前来拜访准没好事躲都来不及还有你这般主动相迎的? 欧阳女摇头道:“避而不见绝非良策再者手头几条船也要找人卖出去1 逃都要逃了肯定要轻装简从还能带着船只一起跑路?那债主和官府追查起来不容易吗? 当然是要找人把手里边船只什么的先卖了把麻烦转给别人才是。 客栈一楼。 欧阳女见到马掌柜同时见到曾在渡口见过的那个“孩子”。 “马掌柜这是” 欧阳女惊讶地发现这次马燕居然站在那小孩身后。 马掌柜道:“郑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小东家本地生意都是小东家负责。” 欧阳女闻言不由蹙眉。 又在玩什么花样? 婆子不满道:“马当家前来做生意何以非要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以掩人耳目?有事直说。” 朱浩被人当空气并没有生气摊摊手:“我是来谈生意的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老马你不是说好了他们答应卖船的?” “小东家见谅可能先前没说太清楚。”马掌柜赶紧认错。 “咱们是去楼上说话?还是就此一拍两散不做生意了?” 朱浩不耐烦地看向欧阳女。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你们现在已走投无路已有跑路的迹象才来堵你们就算你们要跑也得把那七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了不然你以为我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婆子硬气地回绝:“船我们不卖。” 朱浩冷笑一声吩咐道:“也行老马找人去官府通知一声花点银子打点下把州县衙门的衙差都叫来督促他们把咱的银子连本带利还了” 婆子黑着脸:“债务尚未到期。” “我认为你们的诚信出现了问题可能存在跑路的风险所以先定下规矩把你们的路引、通关文牒都给扣押了这应该合乎规矩。另外老马你找人盯着防止出现意外。” 朱浩干练地发出命令。 债务没到期? 没关系先利用本地官府把你们的路引给收了再找人监视看你们往哪儿跑。 婆子还想说什么被欧阳女拦住:“这位小当家楼上叙话。” 朱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这才像话嘛老马跟我一起上去说说。” 楼上靠里的那个房间。 这也算得上是女儿家的闺房了。 朱浩进来后大模大样坐下马掌柜只能立在他身后。 “直说了三百两银子买你们四条船就是江边停靠的那四条载人的不要就要运货的刨除你们欠我们的七十两银子一共给你们二百三十两利息就不跟你们算了如果同意的话就把船契拿来顺带跟我们一起去本地官府过个籍。 “先把丑话撂下我们只负责买船这些船的后续纠纷你们自己负责我们不管我们拾掇后这些船拿来运货再也跟你们欧阳家无关。” 欧阳女花容惨淡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三百两四艘船怕是不合适再贱卖也不至于如此低价” 朱浩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旁马掌柜道:“欧阳当家说句不中听的你们拿了银子可以跑得远远的这时候有人肯收你们的船你们应该庆幸才是。再说这价格比市价也就低了三四成给你带来的方便却是难以想象的。” 欧阳女紧咬着下唇。 从马掌柜的话语中她明白自家处境早就在别人掌控中。 吃定她了。 “还有件事之前镜子的事要不是有人提点怕是你们连棺材本都不剩至于是谁暗中好意提醒不必我说了吧?” 马掌柜又说出个让欧阳女震惊的消息。 “原来是你们” 朱浩急忙道:“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几时跟你通过气?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可1 朱浩可不会承认这事儿是自己做的若是被朱家知道岂不是说他联合马掌柜故意坑朱家? “还有如果你们以后不做生意了可以把你们掌控的渠道一并转给我们这样吧多给三十两银子把你手下掌柜、伙计还有能干活的一并叫来这三十两就当是我替你给的遣散费。” 朱浩又说出个让马掌柜觉得无比惊讶的提议。 朱浩居然想拿到欧阳家的人脉以及生意渠道? 这是否意味着朱浩不甘心只做安陆一地的生意?之前从朱浩往京山县那边开邸店马掌柜就能感受到小东家的野心。 “小当家您这是要作何?”欧阳女有种马上要倾家荡产仅剩的资源也被豺狼惦记上的不适感。 朱浩摇头:“或许阁下还有别的选择若是觉得我提出的请求很冒昧这笔生意不做也可再者欧阳当家把我们的七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了从此以后生意方面的事我不再过问。” 婆子急忙道:“小姐七十两银子还给他们吧他们绝不是什么善茬1 这话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是为了让朱浩和马燕听到。 欧阳女却突然执着起来眼神锐利地望向朱浩:“朱家的镜子是你们卖给他们的吧?镜子你们从何而得?本地能生产镜子的神秘商贾难道就是你们?难怪苏当家那么精明的人会把本地生意交到你手里” 这一说 连马掌柜都有点惊讶这小娘子突然开窍了? 只是你开窍得有点晚如果早些时候刚见面时好声好气把生意谈下去何至于走到现在山穷水尽的地步? “老马怎么个说法?” 朱浩侧头笑着问马燕一句。 马掌柜道:“我看小东家还是别跟他们做生意了把七十两银子讨回去闲事莫理。” ------题外话------ 五月最后几小时求一波月票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同样的手段 马掌柜算是看出来了欧阳女已众叛亲离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好像还留有余地谈生意时尚能保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最忌讳跟这种人做生意! 因为他们永远看不清楚现实总以为自己还有很多底牌可打实则已经输光了本钱。 买了他们的船指不定后续会有多少麻烦所以他劝说朱浩罢休。 朱浩却摆摆手:“不不欧阳当家是苏东主介绍来的那就算是我们的朋友朋友有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马掌柜:“” “正好我们手上有一批镜子是苏东主挑选后剩下的质量嘛跟正品有一定差距却也是精品至少比朱家提供的那批货好许多欧阳当家是否有兴趣将这批镜子收了呢?” 朱浩神色郑重好似个诚实的生意人。 欧阳女蹙眉。 她身后的婆子冷声道:“对不起我们不会跟你们做生意。” 朱浩道:“我本来还想说原本五两银子一面供给朱家对你们既然是朋友那就四两银子一面我有一百面镜子这东西你们要是运回南京对中兴家族大有帮助。既然你们不肯合作那就算了吧。” 朱浩起身便欲离开顺带提醒马掌柜一句“老马回头把官府的人叫来做生意那才叫朋友不做生意便公事公办吧我们是债主不能吃亏。” 马掌柜虽然不明白朱浩要搞什么鬼还是应声:“是。” “等等1 欧阳女将朱浩叫祝 朱浩道:“有事?” 欧阳女道:“你是说你们真的有一百面镜子?这种质地的?”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乃是朱浩供给苏熙贵的货。 精挑细选的平面玻璃质量上乘木框包裹得异常完善一般来说这镜子就算从一米左右高度落在地上也能通过独特的边框保护而不至于碎裂。 “是。”朱浩点头。 欧阳女道:“可我们没有四百两银子” 婆子急忙道:“小姐别听他们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小姐伸手打断。 朱浩叹道:“苏东主的朋友我们还是信得过的你们把现银准备一下再把船只抵押给我们四艘大船加上载人的那艘客船估价四十两如此就是三百四十两先抵押在我这儿。我把镜子给你你出售后换回银子再来赎你们的船限定四个月没问题吧?” “小姐” 婆子苦口婆心还想劝解。 “可以几时看货?”欧阳女直截了当问道。 朱浩扁扁嘴:“两天后。” 马掌柜瞪大眼心想两天时间去哪儿弄回一百面镜子来?自家小东家真要跟欧阳家做生意?不会又是之前坑朱家的套路吧?现在人家可有防备了 “好!两天后自当登门拜访。”欧阳女道。 朱浩笑道:“别登门拜访了到时我会带人来不过按规矩还是先把抵押契约什么的签好这边也会有人时刻看着没问题吧?” 欧阳女点头:“好1 生意几句话就谈成。 连马掌柜都没料到如此顺利。 这女人就这么相信小东家? 不过想想人家会仔细验货到时有什么手段也很难再用出来。 出了客栈朱浩爬上马车还是马掌柜亲自赶车。 “小东家容鄙人做一个不太好的推测您跟欧阳家做生意的目的不会与跟朱家做生意的目的一样吧?” 马掌柜做了最坏的推测。 朱浩笑道:“知我者老马也。” 马掌柜差点吐血。 同样的套路还要用? “小东家人家会做防备的验货的时候会仔细检查。”马掌柜提醒。 朱浩笑道:“给朱家供的那批算是次货中的次货为的是让他们在跟欧阳家做生意之前便出状况。但这次跟欧阳家做生意不同我将采用一批成色没那么差的需要几天时间甚至十天半个月后才会碎裂的琉璃” 马掌柜听了不由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琉璃几时碎能听你的指挥? 朱浩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对玻璃质地的掌握朱浩算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看起来琉璃制造工艺就是烧制没什么特别但因为氧化程度不同玻璃的刚度会有极大不同。 如果在烧制过程中材料搅拌不均匀、抗氧化做得不好会出现气泡以及刚度下降的状况如果其中再混杂一些有机物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会产生氧化反应会让玻璃刚度进一步下降。 总的来说朱浩供给朱家以及马上要供给欧阳家的货不是什么正常的玻璃不能跟用成型技术生产且经过精挑细选检验过的玻璃做比较。 “可小东家这又有何目的呢?只为那几百两银子?”马掌柜虽然觉得朱浩这么做无可厚非但始终是骗人。 骗朱家还好理解可骗已陷入绝境的欧阳家太不仁义了。 朱浩道:“怎么银子她欧阳家的掌柜可以拿朱家可以拿到我这里我不拿反而要供着?” 马掌柜想了想只摇头苦笑。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啊!老马听我的总之我不会坏了跟苏东主的交情” 朱浩闭上眼享受短暂的安宁。 马上又要回实验室造一批镜子然后变现 他有自己的想法。 能生产跨时代的商品却不能赚大钱就在于他手头没有销售渠道。 苏熙贵的确是个不错的生意合作伙伴短时间内甚至未来几年跟苏熙贵做生意都没问题。 可朱浩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吗? 若是苏熙贵突然反水那他生产出来的东西怎么变现?靠安陆甚至湖广这么小的市场能消化他所生产出来的“高奢品”? 最初去找欧阳女目的除了买船外还想把欧阳家的销售渠道一并拿下。 但很快他跟马掌柜一样发现欧阳女尚有退路或许不是生意方面的原因亦或许只是因为手头还有些银子以及那几条船可以变现后跑路。 既然对方有退路那就只能另想他法 把你手上最后的银子、船、货物都坑没了你还有什么退路可言?想要跑路连傍身的银子都没有! 到时可就不是什么合作而是你为了还债不得不听我的。 这也是他为何先谈买船后谈做镜子生意的缘故。 还开了个让欧阳女心动的价格。 四两银子 比朱家供货价格几乎低了一半。 朱浩回去后让李家兄弟以及手脚灵巧的村里孩子加班加点赶工两天时间内造出一百面镜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镀银法造镜大差不差只是所用玻璃材质跟平常用的不同看起来跟正品一模一样。 镜子拿到马掌柜面前马掌柜看过后直呼不可思议:“小东家鄙人看出来了您给苏当家供货一个月才二十面其实就是为了抬价其实您放开造一天造二十面都不成问题。” 朱浩叹道:“这东西工艺复杂造这种次品没任何问题好的一次性还是造不出那么多埃” 马掌柜不解地问道:“这有何区别吗?” 朱浩让马掌柜先把门关起来然后当着马掌柜的面拿起箱子里的一面镜子在虚空中一通摇晃然后在马掌柜可目及的范围内那镜子逐渐出现裂痕到最后裂开。 “这” 马掌柜终于知道为何朱浩会说这批是次货。 正常的镜子他见识过根本没这么脆弱。 朱浩笑道:“明白差距了?轻拿轻放刚开始这东西不会有任何问题可随着时间推移次货的品质就没法保证了过一段时间便会出现这种状况如果把这批镜子放在舟车上运个几十天不碎才怪。” 马掌柜心中服气不再计较什么仁义不仁义的问题。 当了一辈子商贾如果连无奸不商的道理都不懂那这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欧阳家的人在欧阳女带领下亲自到渡口货栈验货。 对方果然很小心。 每一面镜子都由欧阳女和婆子以及手下掌柜亲自验收。 马掌柜很紧张生怕对方看出端倪来。 可就算是之前给朱家的那批货当场都没验出问题更何况是这批成色好很多的? “怎样?镜子可还满意?”朱浩笑着问道。 欧阳女亲自查看了二三十面银镜后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让人继续查验走过来道:“四百两银子刨除之前欠你们的七十两可如今我们手头只有一百两银子剩下三百两就以码头这几条船作抵押。” 朱浩道:“你们的船不会全都抵押过一回了吧?若是发生钱债纠纷的话官司可不好打。” 婆子过来道:“那你们之前还要买我们的船?以苏当家在湖广之地的人脉不会连本地打官司都怕吧?” 朱浩看对方表现得很强势那高傲劲儿真把自己当成不可或缺的合作对象? 难怪欧阳家会破败感情有其原因埃 朱浩心中感慨脸上却波澜不惊:“苏当家是苏当家我们是我们只要船契在便可。若是验收没什么问题当场签契再跟你们提一句镜子这东西一定要妥善保管运输途中出现偏差我们一概不管1 ------题外话------ 祝大家六一快乐永葆童心!顺带求一下六月的保底月票!谢谢啦!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临时同窗(求月票) 又是一次标准的银货两讫。 完成签契后随即就是抵押贷款借银三百两月息五厘复利等于是百分之五的月息年利接近八成 从后世来看这妥妥的高利贷但在这时代却算是良心债。 期限是四个月合利息两成多可以提前归还。 以四条船的契约作为抵押另外一条客船也没法带走要作为还不起利息时抵扣之用船直接被查扣在邸店名下已不像之前那样可随时为欧阳家调用。 等于说欧阳家要运走这批镜子还得自己找船。 好在镜子这东西绝对是奢侈品跟钱粮物资那些大宗货不同一百面镜子也不过才装了三口箱子。 “欧阳当家我们这里有保险服务只要一成的价钱就能买个保险中间出现破损什么的一律赔偿你看要不要来一个?” 做完生意后朱浩居然推销起自家保险来。 马掌柜听了差点脑溢血。 大佬您是不是搞错身份了? 这是在坑欧阳家么? 明知道这些镜子一定会损坏居然提出保险包赔? 欧阳女却决绝道:“不必了1 说完起身带着人抬着几口箱子往外去了。 “呵呵欧阳家的银子就是好赚这样做买卖出门就被人觊觎来安陆一趟就彻底倾家荡产这算是苏东主送给我的福利吗?” 朱浩看着手里的船契知道对方再也没机会把船赎回去了。 这船如今已彻底落在朱娘和他朱浩名下。 马掌柜不解地问道:“小东家您先前为何要提保险之事?莫非那些镜子咳您有何想法?” 他本想说莫非那些镜子都是好镜子? 可一想朱浩亲自在他面前表演了手晃镜子出现裂痕的好戏还能有假? 朱浩笑道:“这是为了堵上他们的嘴就好像我给朱家供货在箱子里也加了麻布和稻草做防震一样这就是为了事后有个说法。” 马掌柜暗自咋舌。 说狠还是你狠哪! 一边用次货坑人一边还表现出良心商家的样子。 “小东家之前鄙人见识过的是您做生意的魄力和勇气还有您经商的手段现在才知道原来您能撑起这摊生意不单会本本分分做生意连奸商那一套也都门清佩服佩服。” 马掌柜跟苏熙贵时间久了说话时有点口无遮拦基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以往的东家苏熙贵虽然会吹胡子瞪眼但就像是打情骂俏一般从来不跟他动真怒眼下跟了朱浩朱浩更不会与他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马其实我觉得这些都是受你影响。” “我?” “可不是么?要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吹风什么要注重效益不做亏本买卖我能变成这样?” 马掌柜发现朱浩还挺会甩锅的我教你怎么去坑欧阳家的钱了?这责任咋能往我身上赖呢? “小东家你要是这么说鄙人可就要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免了!我时间忙走了走了!有船以后运货成本进一步降低就算只能把这批船借用上几个月也很值埃” 二月初一。 距离县试开考只剩下五天。 欧阳家镜子生意之事暂告一段落不过以朱浩预估再有个几天那批镜子运至半途就会出事因为眼下欧阳女一行的路引等都被地方官府查扣目前又有专人盯着想偷偷溜掉根本不可能。 更加重要的是这次欧阳家有抵押物在朱浩这里。 欧阳女想办个假路引跑路也由得她之前还有点家当把船只什么的卖了手头有些闲钱逃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置业重来但现在所有东西都抵押在朱浩这儿。 如果欧阳女跑路等于说这些东西全归朱浩所有就算拿不到欧阳家的生意渠道对朱浩来说也是有赚无赔。 你说我坑你? 发现被坑后你居然忍气吞声逃走?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这天上午朱浩和袁汝霖两个即将参加县试的考生在唐寅带领下离开兴王府趁着中午有闲暇去跟此番县试与他们签了具结的另外三名考生碰个面相互结识一下如果觉得投缘可以坐下来吃个便饭。 具结这东西属于连坐名义上谁考试作弊剩下几人也会被牵累。 但其实明朝的科举考试就算到了乡试一级对抓作弊都不严格搜检只是走个过常 主要原因很简单。 都知道封建科举是写八股文作为决定成绩的四书文哪怕加上五经文都是从经典中截取一段让你写一篇文章如果你没有提前获悉题目就算你把四书集注全带进考场也无助于你写文章。 可若是提前得到考题大可找人写出文章再花点时间背熟就好干嘛要夹带小抄进考场落人口实? 一个人就算再笨背个三四百字的文章总不难吧? 到了约好的地方唐寅没有进去而是先到隔壁茶楼等候。 袁汝霖和朱浩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进到食肆里面另外三名考生早就在此等候。 互相通报姓名。 站在最前面那个是本地富商家的孩子十四岁名叫张列维已有过县试的经验;紧随其后的是城里学塾坐馆的次子也不知他那秀才父亲怎么教导的年已十七才第一次参加县试名叫何龚; 最后一人看起来很高傲年十六叫做彭东见到朱浩便眨巴着小眼睛带着几分不屑喝问:“这么小的孩子也跑来参加县考?这不是瞎胡闹吗?” 张列维出动解释:“听说是王府的孩子。” “王府又如何?小小年岁不踏实作学问只想走捷径就算侥幸过了县试和府试院试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只怕科举之途就此断绝1 彭东口气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过了县试和府试谁曾想却是第一次参加县试。 坐下来通过何龚跟彭东的对话朱浩才知道原来彭东父母过去几年相继过世连续守制五年虽是天才却错过年少成名的机会如今跟着兄嫂过日子听说家底殷实估计参加完本次县试和府试后就会成亲。 朱浩笑着问道:“不想彭公子都准备成亲了那何公子可有成亲?” 五个人中家底最薄的就是何龚这个教书先生家的孩子虽然父亲是生员但他自己连县试都没参加过联姻方面属于“高不成低不就”那种。 何龚面带遗憾之色:“尚且在谈若是能通过本年童考或许有人家看上所以倒是不那么着急。” 这就是读书人的现状。 成婚之前要先拼一下“事业”如果能过县试在以媒婆为主的婚介市场便有了一定身价若是能过府试甚至考中生员又是另外的身价。 愿意跟你联姻的女方家族的社会地位女孩的容貌姿色以及陪嫁之物档次都各有不同。 朱浩的先生公孙衣就是最好体现。 穷小子出身爹已过世在老娘含辛茹苦抚养下成人非常争气十八岁考中生员有了较为光明的前途十九岁便成婚顺理成章娶到大户人家知书达礼的淑女回来当妻子。 “你小子在王府干嘛的?你爹是王府哪位?”彭东望着朱浩在他看来朱浩应该是王府哪位典吏家的公子。 朱浩笑道:“我不是王府出身我爹死得早自个儿在王府当伴读陪世子读书。” “啊?” 几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你是什么贵家公子原来就是王府里的书童相当于下人那我们需要给你面子吗? “袁公子的祖父是王府长史袁公吧?”几个人又开始求证。 既然朱浩跟袁宗皋的孙子走在一起若对朱浩有所为难的话是不是要顾虑王府的反应? 袁汝霖为人憨了点好奇地问道:“这不知与此次应试有何关系?” 朱浩替他回答:“他本来就是袁长史的孙子1 张列维急忙说和:“几位有话好好说咱一起参加本次县试没必要闹那么僵他们都是王府中人莫要伤了和气。” 商贾之家出身的自然懂得息事宁人的道理。 经商有钱但社会地位低下所以商贾家庭教育中最起码的就是低调做人不要与人争。 你有钱没地位出去非要强出头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彭东道:“只是一起吃酒没有伤和气的意思本来想考考你我说的是朱浩哦对了你家干嘛的?” “经商。”朱浩回答。 袁汝霖好奇地问道:“朱浩我祖父说你爹是锦衣卫百户为国尽忠你还是家里独子呢。” “嘶” 这拆台的话一出旁边几个人瞬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朱浩。 感情这里边出身最高的是你小子埃 袁汝霖不过有个进士爷爷而你却是锦衣卫百户的独子长大了要继承锦衣卫百户那种? 这可不是一般的官二代! 彭东皱眉道:“你既是军户出身又是家中独子不是余丁照理不该参加文考才是其中有何关节?” 朱浩道:“我跟母亲已经跟家族分家家族明言剥夺我锦衣卫百户的继承资格现在家里边只是经商点小本生意别光顾着说话了是不是叫点酒菜我们好好吃一顿?” ------题外话------ 求一波保底月票谢谢!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老才子也有春天 “此番出来只是互相认识一下并不是要一起探讨学问或是用餐。” 何龚明显没打算在外面用饭。 这种饭局弄不好就搞分摊别人吃多少都要记一分在自己头上他可不会当这种冤大头。 回去自个儿吃香喝辣它不香吗? 彭东站起身:“此番童考后在座几位境遇都会有所不同以后是否能重聚另说不过希望你们有机会进学否则再见面时不好相处。” 袁汝霖抬头看着身材高大的彭东。 要说彭东还真是个帅气的优质帅哥或许正因为其外在条件突出家境不差脑袋瓜还好使学习一直很优秀常年被人当成“别人家的孩子”说话时就带有一种目空一切的高傲。 可你再怎么傲始终只是白叮 朱浩心说你能不能等考中生员后再这么目中无人? 张列维连忙道:“今日不如由在下做东请诸位吃一顿?” 商贾家的孩子钱是不缺的他看起来性格怯懦不与人争但其实骨子里很豪爽对于金钱什么的并不看重。 眼前几个要么有才要么有背景张列维觉得请眼前几人吃餐饭不算什么。 “这如何好意思?” 何龚本已有站起身与彭东一起离开的意思闻言又坐了下来。 朱浩笑道:“既然何公子说不用餐那今天就算了吧我们的先生还在对面等着不如这样等考完后我们再坐下来一起好好吃一顿?到时我做东都行。” 何龚瞪了朱浩一眼。 难得有人请客吃饭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相呢?刚才提出要吃饭的人好像正是你吧? 心里不由懊恼自己刚才之言平白错过吃白食的机会。 袁汝霖道:“我也要回去加紧读书。” 彭东不屑道:“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该有如何学问早就灌注在脑海中消失不了” “温故而知新。” 袁汝霖死板地去跟彭东辩解。 “他们走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何龚看出来了王府出来的两个孩子无心与他们一起。 可张列维本来的意思是请所有人一起吃餐饭现在袁汝霖和朱浩两个年岁比他小的要走剩下两个年岁大还有些盛气凌人的要留下张列维畏难心理一起请客的心思就没那么强烈了。 张列维支支吾吾:“还是听朱小公子的等考过县试后再用宴也不迟。” 何龚心中略有不爽叹道:“到时对某些人来说别是解秽酒才好1 话谈到这份儿上明显各怀心思加上县试之期马上就到没人愿意在外面多盘桓就此散了。 朱浩从酒肆离开。 进到对面茶楼到二楼时发现大冷天中午没什么人到茶楼来消费生意很是冷清。 只有唐寅这一桌客人旁边有个家伙正对着唐寅推销什么口若悬河却在唐寅冷言冷语下掩面而去。 “怎过来了?” 唐寅打量朱浩随即想起什么“小袁呢?” 朱浩坐下来自顾自斟茶喝一点都没把自己当晚辈随口道:“他回家读书去了说是临阵擦枪不亮也光要把四书五经温习一遍。” 唐寅点头嘉许:“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怎就不向他学习?” 朱浩虽然没说什么脸上神情却似笑非笑像是在问:唐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刚才那人干嘛的?看样子好像是要卖什么东西给你。”朱浩决定转变话题。 “卖镜子的。”唐寅道。 “嗯?” 朱浩面带不解。 唐寅用怪异的眼神瞄过来:“说来也奇怪本地突然就有人临街兜售镜子却只是一些镜子碎片能把人脸照得很清楚大小价格各有不同但基本都要一两银子以上说是买镜子还送别的服务甚至盛情邀请我一同参与售卖不知所谓。” 朱浩点头:“原来是搞推销的。” “何为推销?” 唐寅作为一个本分的读书人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根本不了解商贾间的一些行话。 朱浩没有跟唐寅多费唇舌他估计朱家手上那批残破镜子急需出手就搞出类似于传销的销售方式通过市井地痞、三教九流把镜子卖出去遇到茶楼里悠闲喝茶、一看就有社会地位的唐寅当然要跑来兜售一番。 朱浩不解释唐寅也懒得去问。 二人坐了一会儿朱浩突然摸了摸肚子:“我饿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路边摊?上次那摊子之前我看还在唐先生回来后应该经常光顾吧?” 唐寅摇头:“再没去过。” 朱浩有些诧异随即心中一阵明悟。 要说唐寅属于那种“花痴”整一个喜欢享受精神恋爱的异类。 明明有个少妇跟他眉来眼去可说郎有情妾有意可偏偏唐寅在完成柏拉图式恋爱的阶段后及时抽身 你也真是牛逼。 “难道唐先生就不想再跟那位有进一步的来往?”朱浩好奇问道。 唐寅头望着窗外叹道:“人生际遇各不相同相遇便已是缘分何必非要把这份情感加深呢?” 听起来 很中二。 朱浩心想你要是跟那少妇间发生点什么再说这种话我还能理解。 但你这连手都没牵一下就这么一去不回从此后再无相见之可能你这是折磨自己上瘾了? 等朱浩顺着唐寅的目光望去发现对面酒肆旁边一个好似杂货铺的二楼有几名女子聚在那儿做女红由于天气寒冷只有对角的窗户开了一半估计是因为里面生着火炉要透透气。 朱浩一看便明白为何唐寅会这么用心坐在这里喝茶看风景原来又有了新“目标”? 朱浩有点无语。 说这位爷是情圣吧心思真杂可说他是烂人吧却总浅看即止明明有机会得手却选择回避。 “唐先生你不会是又看上哪个了吧?对面哪一位?白衣服还是淡青色衣服的?”朱浩问道。 唐寅闻言收回目光瞪着朱浩道:“你在说什么?” 朱浩撇撇嘴。 我说什么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 唐寅也知不能以揣摩小孩子的方式去推断朱浩的行事逻辑没好气地道:“你要是饿了就早点回家吃饭下午不回王府都行明日过节你也可以不来王府。我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能告诉我你已过县试到时再帮你备考府试。” 朱浩心想这明显就是嫌我在这里碍事嘛。 朱浩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最近我准备开个绣坊想让唐先生画一些图案什么的当成模子看来唐先生不太喜欢这种事埃” 唐寅一听瞪大眼:“你要开绣坊?” 朱浩摊摊手:“不行吗?别说是绣坊女学我都开了戏班唱白蛇的公冶菱你也见过正帮着公孙先生的夫人一起打理女学唐先生觉得我没能力开一家绣坊吗?” 唐寅听了有点泄气。 明明板着脸想要好好教训朱浩一顿可听到朱浩说的事情却又忍不住想进一步探索。 “开绣坊之事你还是放到考完县试后再说吧最近别分心。到时我确实可以帮衬你一些” 说完继续往对面看了过去。 朱浩轻叹口气。 下楼的时候朱浩不由琢磨这春天还真来了连唐寅这样早就过了青春期的老才子也开始打起了女人的心思这季节变化、万物规律、风俗人情还真是不以人心好恶而违背变迁。 想让我帮你找个“老伴”? 想得美! 二月二龙抬头。 在这时代算是比较重要的节日了。 湖广本地算是太平这两年没大灾虽然称不上风调雨顺至少人心还算安定年底鞑靼撤兵后南方的局势跟着稳定下来年初又是春荒朝廷不会摊派什么苛捐杂税百姓的日子也就好过一些。 这天朱娘本要只身前往渡口邸店查账兼发赏钱。 朱浩坚持要一起去。 母子二人到渡口时发现不少货船正在卸货却不是本家生意好像涉及地方官府钱粮调度有官差在一旁指挥秩序普通货船全都要靠边泊靠等官船先卸完货再说。 “东家小东家您二位安。” 马掌柜见到朱娘母子急忙迎过来。 朱娘问道:“怎这么多船?” 马掌柜道:“据说江西那边不太平朝廷从蜀地征调钱粮准备暂时储存湖广、江西等处仓房以备对江西盗患用兵还听说宁王主动请缨带兵平定盗乱。” 朱娘听说是朝廷的事情也就不敢多问。 朱浩却从中听出点苗头。 眼下已是大明正德十一年。 距离历史上宁王之乱只剩下三年这三年可说是宁王备战最积极的时间段湖广紧邻江西地方调度很多都是配合江西政局发展。 而历史上也正是这一年王守仁调任赣南巡抚开始带兵扫荡江西中南部盗乱并为将来平定宁王之乱奠定基矗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低调的意义 兴王府书房。 朱祐杬正在跟袁宗皋、张佐商议王府事务。 本来只是谈及年初王府土地耕种之事但临时张佐有要事禀告。 “头年里王府为朝廷造的一百个望远镜据说在西北一战中起到极大的作用陛下大加称赞于朝堂上议定西北御敌大功将兴王府列入一等。” 张佐很高兴。 虽然在望远镜生意上他没赚到钱最后还吃了点亏但至少这件事为兴王府立下功劳。 此事本该由袁宗皋告知兴王但奇怪的是这次袁宗皋没有收到朝中任何风声反而是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张佐消息灵通。 朱祐杬摇头轻叹:“有功劳未必是好事。” 张佐笑道:“因为年前咱不但提供了望远镜还分批提供粮草辎重主动为君分忧朝中清议对王府风评极佳据闻连阁老和六部大臣都对兴王府称颂有加说兴王府有身为皇家人的担当。” 朱祐杬闻言脸色稍微平和了些望向袁宗皋问道:“袁长史你认为此事有问题吗?” 袁宗皋道:“兴王为何不问问伯虎的意见?此等时候若是他不在的话” 这会儿袁宗皋很在意王府权力平衡之前在跟承奉司的争斗中长史司落了下风若是把唐寅抬出来让其跟自己联手的话对付张佐便多了几分把握。 张佐笑道:“先前去找唐先生告知其已出王府估摸是有私事处置迟些时候便会找人询问他的意见。” 袁宗皋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兴王没有传见唐寅而是没找到人。 这说明兴王对唐寅真的很看重。 “袁长史说出你的意见便可。”朱祐杬催促。 袁宗皋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以老朽看来即便此事上王府有些冒头于大局或有不利之处但只要王府赢得朝中文臣武将的信任和支持便是最好的回报。” 朱祐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显然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张佐笑道:“袁长史的话说到咱家心坎儿里去了为朝廷做事本是臣子本分不应求回报但也不能总是付出没有回报吧付出一点还担心被人说别有用心换谁也受不了那些阁老部堂并非不讲理之人自然清楚咱王府的付出就连都督府的勋贵也都在称颂兴王您呢。” “哈哈。” 朱祐杬难得脸上展现笑容。 袁宗皋看到朱祐杬跟张佐间脸上呈现宽慰之色甚至带着那么几分得意心下隐忧顿起。 可此等时候他什么都没说。 袁宗皋在书房见过朱祐杬后跟张佐一起离开出门后便分道而行。 表面上保持礼数上的尊重但私下里怨怼还在袁宗皋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唐寅。 到了唐寅暂居的东院居所等了许久才见唐寅回来。 “伯虎你这是去了何处?” 见礼后袁宗皋笑着问道。 唐寅道:“涉及一点私事不知袁先生有何指教?” 袁宗皋本想跟以往那般跟唐寅东拉西扯一会儿顺带问上一问唐寅这个异乡客在安陆能有什么私事?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改变主意因为有些事在他看来迫在眉睫。 “伯虎老夫想私下里跟你谈一些事。” 袁宗皋面色显得很慎重。 唐寅点点头:“愿闻其详。” 唐寅所住小院袁宗皋把去见朱祐杬的事说了提及过去这一年多时间里王府做的一系列事情因此在朝中威望及口碑急速提升等等 “伯虎对此你有何看法?”袁宗皋问道。 唐寅看出一些苗头袁宗皋特别提到兴王跟张佐的看法既然对方单独来问自己的意见那就说明袁宗皋不赞同兴王跟张佐这种相对乐观的心态。 “王府完全没有必要在此等事上表现得太过突出。” 唐寅说出自己的观点。 袁宗皋皱眉:“王府之前受朝廷冷落源自陛下无子嗣以及朝中一些人非议你为何认为王府不该冒头呢?” 唐寅心想你这是明知故问吧? 这算是对我的考试么? 还是说想拉我进你的阵营? “其实是这样的在下认为陛下有无子嗣并非臣子应该关心的问题即便有人对兴王府颇有微词以为就此生出不能有的心思也跟兴王府无关当下兴王府更应低调处置朝局风平浪静对兴王府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唐寅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但袁宗皋却明白是怎么回事。 兴王府中有着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相当于皇储所以才会被朝廷中人关注有好事者想以攻击兴王府来换取皇帝以及太后的认可。 此等时候兴王府更应该低调谦卑无惊无险混到皇帝挂掉把皇位真正拿下才算大获全胜。 现在当出头鸟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袁宗皋点头:“看来伯虎与我的意见相近这几年朝廷多番给王府找麻烦也幸亏王府早有防备才不至于出乱子王府越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越让人担心1 唐寅赞同袁宗皋的意见。 言语间二人有了共识认定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府应戒骄戒躁不能争当出头鸟以此来压制喜欢冒进的张佐。 明着不说但唐寅大概明白就是这么个事。 当晚。 蒋轮邀请唐寅去喝酒唐寅出奇地没有赴约而是到了西院宿舍见到正在埋头写戏本的朱浩。 “你还有心思写戏文?未免太过放松了吧?”唐寅先让京泓在里面继续温习功课把朱浩带到院子里轻叹着说了一句。 朱浩道:“劳逸结合写文章不是一天两天一蹴而就的事情更多是要靠平时的积累唐先生曾经考中江南解元应该明白其中关节” 唐寅没说什么。 即便以他的才华也是临近三十岁才考中解元但在名利场上也只有那一年风光次年就被打回原形从此一蹶不振。 作为当世名闻遐迩的才子最理解“有才华但无法进学”的痛苦不是你的名气大在考场上就能无往而不利写文章好坏是一方面关键要看考官对你的文章是否欣赏以及阅卷官的心情还有你当天临场发挥 文无第一。 唐寅道:“今日袁长史找过我说及有关兴王府今后处世策略” 唐寅直接道明来由。 在朱浩面前他觉得藏掖反而不如直说有时候就算他不说朱浩也猜得到那不如坦诚实在一点该说的都说了比较好。 朱浩一边听一边搬了两把小板凳到葡萄架下与唐寅同坐。 唐寅讲完不等朱浩发问直接说明自己的见解:“此等事上我赞同袁长史的意见波澜不惊才是当前最好选择。” “呵呵。” 朱浩的笑声有些大对唐寅来说有那么几分刺耳。 “你不认同吗?” 唐寅觉得这次你小子总该说跟我的意见一致了吧? 以你小子的狡诈不会觉得兴王府应该高调? 朱浩问道:“唐先生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有一天今上突然驾崩你觉得皇位传续由谁来决定?” “嗯?” 唐寅皱眉。 朱浩讲道理素来就是设身处地不跟你玩虚的。 唐寅仔细思索:“当今陛下春秋鼎盛恐怕不会立储一旦暴毙将由阁臣与皇后、太后等议定。” 由于只有师徒二人唐寅也就据实而言并没有顾虑什么大不敬之言。 朱浩点头:“那你觉得那时候世子要承袭皇位最大阻碍是什么?比如说阁臣跟太后等人有何顾虑?” 唐寅从未思考过此等问题一时间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唐寅才道:“说来听听。” 朱浩道:“我认为一切就在于一个名正言顺的问题要看太后以及朝中重臣尤其是阁臣的意见。你觉得呢?” 唐寅听到这里若有所悟。 “所以你认为若是兴王府没有辅国安邦的好名声朝廷中谁会认可兴王府并推举世子上位?”唐寅问道。 朱浩微笑着点了点头:“低调做人那是儒家为人处世之道涉及皇位争夺显然不合时宜如果你连争都不去争凭什么让朝臣把大明基业交给你?不过你我此等时候商议此等大事有些杞人忧天当今天子未届而立说这些未免早了些。” 唐寅却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事情得提早布局不然事到临头就来不及了。” 朱浩笑道:“只要兴王府有威望一旦陛下驾崩大臣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兴王世子并极力向太后推荐这才是对兴王府最有利的事。 “至于什么低调做人你低调到最后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什么好事朝臣都想不到你如此低调有意义吗?” ------题外话------ 推荐一本带有武侠元素的历史权谋争霸小说小王爷题材类似赘婿文风偏古朴尤擅刻画美人!链接:https://bookqidian/info/1032756793/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谁信谁傻(求月票) 格局不同想事情的方向就不同。 唐寅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孩子说服思来想去朱浩说的话完全在理是为人谋者应有的睿智。 他在朱浩这里得到答案后之后见张佐或是被兴王单独召问时说话也就有了针对性。 兴王对于王府在朝中有了一定的威望而感到高兴袁宗皋你就没这层觉悟么?还是单纯只是跟张佐不对付才处处反对? 唐寅将走之际朱浩起身提醒:“唐先生一家之言做不得准这世上权谋之争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别被我的想法轻易左右。” 唐寅微笑点头。 而后离开院子。 朱浩望着唐寅的背影无奈摇头:“这老小子好像愈发依赖我了别到最后变成我的应声虫才好。 “我是知道历史发展清楚朱厚熜有一天会登上皇位才这么说但若是因我出现而产生蝴蝶效应那可就说不准了非要追求高调还是低调有必要么?更多还是随遇而安静观其变吧1 二月初五。 县试开考前一日。 朱浩仍旧留在王府这几天他都没打算回家名义上是要留在王府备考其实就是怕朱家那边趁着考期将近时整幺蛾子。 这天早上朱浩特意去了一趟学舍。 上课前陆炳正在教室外的空坝上打拳京泓坐在树下抱着书本看朱三和朱四则凑一块儿玩弹珠。 年后陆炳已经开始正式习武。 作为王府仪卫司典仗的长子将来家里的武职必然是由他来承袭在王府中读书更多是当世子的玩伴而将来他要应科举的话也只能是去应武举。 至于京泓 看起来心情很差考期越近想到同窗好友去参加科举而自己还要被当成孩子对待 心中那股憋屈和郁闷便愈发强烈。 众人看到朱浩前来立即放下手里的一切上前热烈寒暄随即簇拥着朱浩进入课堂。 近来课堂气氛有些压抑因为这几天朱浩和袁汝霖基本都没来过之前朱浩就是这课堂上的明星几乎所有人都围着朱浩转。 朱浩不在几个孩子平日乐趣少了很多。 “你还有心思回来啊?” 朱三撅着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朱浩间有什么。 朱浩不在朱三倒是勤奋起来最近几天都跑来上课这会儿说话的口吻就跟个深闺怨妇一般。 朱四一脸殷切之色:“朱浩明天你就要去参加科举了吧?这几天你都在学什么?能把你的书给我看看吗?” 朱浩道:“跟平时学的没什么不同写文章嘛最重要的是深入理解题目论据、论点准备得越充分越好怎么说呢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 京泓小眼神瞄了过来语气听起来也有点小幽怨:“有备考的书籍也该跟我们分享一下嘛看你从来都不在我们面前用功读书这样你都能轻易过县试的话真不知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这几天朱三和朱四他们见不到朱浩可他每天都能见面当然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见到 朱浩没回家也没去上课但基本也不会留在宿舍朱浩在外面忙活什么京泓几乎是一无所知。 当初进王府当伴读的两个孩子因为朱浩要参加县试令双方身份地位已不在一个层面上让京泓很是郁闷。 这番话属于典型的羡慕嫉妒恨。 朱浩笑道:“朱四不用考科举朱三更加不用陆炳嘛未来可能会应武举只有京泓你会参加县试县试三年两考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京泓翻了个白眼:“那意思是咱俩一定不能同考咯?等我考县试时你至少都是生员等我考到生员时你已是举人甚至有可能已经是进士?” “哈哈哈哈” 朱三笑得很开心“小京子你总算有点觉悟你的才学我们都看出来了也就那么回事你能跟朱先生比吗?” “姐别这么说” 朱四赶紧去拉姐姐的衣服觉得姐姐的话太伤人了。 朱三直接把弟弟的手甩开。 本姑奶奶连在课堂读书的机会都没了在这里消遣京泓几句怎么了?要说心里不平衡谁能比得上我?又有谁来安慰我? 朱浩道:“朱三说的不对科举这东西不是谁有才学一定能通过一篇文章的好坏好似一出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在科举中写出偏激文章来很容易翻船这次我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应县试不一定就能过或许下次会跟京泓一道参加县试也说不一定。” 京泓坐回自己座位上无精打采把书本拿起来:“你别安慰我了先生说你一定能过那就没有任何问题。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祝福你早点过你过了再把经验传授给我就行。” 看起来很洒脱。 但朱浩知道想治疗京泓心灵创伤怕是没那么容易。 朱四则带着羡慕:“我一定要跟父王提请怎么也得参加一次科举看看我学的到底行不行。” 几个人都用古怪目光看向朱四。 这已不是朱四第一次表达出要以平常人的身份参加科举的想法以他的身份地位却对科举如此向往足以说明兴王日常的教育有了效果。 朱四跟寻常人家的优秀孩子一道成长就会不自觉把心态摆正把自己看作普通人追求的名利和荣耀也就跟普通人没多少区别。 没人会跟朱四说你将来要当皇帝也没人拿培养太子的一套流程来要求和教导他让身为皇家人甚至皇储的朱四保持这样轻松的心态难能可贵可说是兴王府的成功。 第二天就要参加科举朱浩下午返回西院继续读书。 王府已安排好送考流程来日清早会由陆松陪同朱浩、袁汝霖去城中贡院今儿朱浩自然不会回家。 可此时朱浩家中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朱万简。 “把话说明了吧娘斟酌你儿子考科举之事觉得锦衣卫之家出来的孩子还是务实一点好之前说剥夺你儿子军职之事不过是气话娘说了把职位还给你们三房让你儿子断了考科举之心将来老老实实当军户便可1 朱万简语气间颇不耐烦。 可惜的是朱娘已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岂会不知这个二伯哥的心思?最觊觎我丈夫职位的不就是你们二房?居然跑这里来说些义正词严的话? 朱娘道:“小浩从小习文没有一天练过武他的身子骨有些单薄就不考虑从军了先夫的军职该是朱家的便还给朱家我们不想争。” 朱家越是想还回来她越不能要。 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嘿还执迷不悟!我看你家小子个头长得挺快就是缺乏锻炼才瘦得跟高粱杆儿似的这样娘说了让你儿子回朱家找专人训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个七八年绝对是一条硬汉承袭锦衣卫百户职有什么不好? “目前家里大房那边没个习武的孩子二房也没有称心的说不定到最后锦衣卫千户职也由你儿子继承” 朱娘听了直想吐。 朱家给人画大饼居然上瘾了? 她很想问朱万简你说的话自己相信吗?我们三房连在朱家当“人”的资格都没有你居然给我们规划未来? 谁信谁傻逼! “小浩考科举之事乃王府定下我们无权改变再说这些天他都留在王府备考没有回来” 朱娘态度冷漠。 朱万简道:“那赶紧找人把他接回来做那无用功作何?趁着年少弃文从武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1 朱娘一副你说什么都白搭的神色根本不想听朱万简的废话。 朱万简怒道:“朱家子孙就没有从文的1 朱娘嗤之以鼻:“小浩他二伯你是在言笑吧?莫说朱家下一代中长房和二房都有孩子读书长房的孩子早就考过童生试就说这一代中四叔可是生员” 朱万简有点无语。 怎么感觉跟一个女人辩论这么吃力呢? “那锦衣卫百户职你们三房不要了对吧?不要了我们二房可要拿走了1朱万简威胁道。 朱娘闭上眼头斜向一边好似在说不是早就拿走了? 刘管家一直都在后门门口那边听着一看这边谈崩了急忙走过来道:“三夫人有关少爷习文还是从武之事不如回去跟老夫人详细商议你看可好?” 朱娘道:“吾儿明日就要进考场我们从未奢求他在读书上能得到朱家人任何帮助难道你们连他自己选择前途的机会都不给吗?在他读书这件事上我们可从未仰仗过朱家。” “嘿” 朱万简气急败坏当即想抄起鞋底打人。 在家里对付自家婆娘他从来都不会客气。 结果还没等他出手一旁早就严阵以待的十多个护院立即围了过来那架势是警告朱万简这里可不是朱家的地盘你敢在这儿撒野让你走不出这院子。 “等着吧自不量力还考文试呢等着落榜后被兴王府赶出来当个贩夫走卒吧1 朱万简见势不妙发出威胁后不再停留扬长而去。 反正老太太交托的差事他做了成不成那是另外一回事。 ------题外话------ 县试来了天子求一波保底月票!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县试 大明正德十一年二月初六。 这天对于华夏历史来说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但也就在这天立志要改变时代的朱浩第一次踏进科举考常 一早等待入场的考生早在贡院外排起了长龙。 袁汝霖和朱浩一同前来。 天刚蒙蒙亮贡院没有开门考生已齐聚。 “除了庙会没看到这么多人在一起过估计比赶集时的人还要多吧?”朱浩心情很轻松看了周围一圈以孩子的口吻说道。 对朱浩而言这不过是人生的一次经历他没立志说一定考中状元或如何毕竟守着兴王府通过调教朱厚熜就能爬上高位何必一定要走科举路呢? 而且以他的见地和才学相当于博士后参加小学升学考试虽然考场外因素很多但就写作文而言总归还是有优势吧? 袁汝霖则显得很紧张第一次参加县试他心里根本就没底更重要的是家族对他寄予厚望若是此番没通过而朱浩却通过了 那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 “好多人埃” 袁汝霖跟着评价一句。 朱浩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又往身后看了看队伍大概排出两条街人员从十二三岁到三四十岁都有要说五六十岁还没通过县试的真不多。 县试毕竟只是童考中的初级考试一般来说只要字写得还行通经义、义理能写出八股文那股范儿都是能通过的。 一次不过考几次也能过。 但若是到院试这一步别说是五六十岁七八十岁参加的都有因为院试通过就成为生员正式进入“士族”行列才叫有功名在身对很多读书人来说那就是毕生追求。 或许正因为参加县试的门槛低很多人觉得来考就能通过以至于参加县试的人多如牛毛水平也是参差不齐。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旁边队伍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居然在那儿大声背诵诗经。 朱浩笑着提醒:“哥们儿今天考四书文你背那玩意儿干嘛?把四书文写好了正场过了就不用担心后续的事了。” 年轻人瞪了朱浩一眼一脸不屑:“一介顽童恐连五经都未背全就敢来参加县试?实在荒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朱浩侧过头不忍直视。 这家伙莫不是个书呆子吧?亦或者是个花痴?真以为书中有颜如玉呢?还是家里承诺只要过了县试就给娶娇妻纳美妾? 看看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咣咣咣” 前面传来敲锣声却是县衙的人出来帮忙维持秩序而贡院也正式开放所有考生以自己报名时拿到的考房序号依次入常 辕门口。 本来是例行搜检的地方但因为考生数量实在太多没人真正去仔细检查。 但衙差贼精看到那种神色紧张、身上衣衫华贵的年轻公子哥知道他们怕人前出丑就会刻意刁难一下因为这些人一般身上都会带着碎银子到时只能乖乖地送上赏钱以图顺利过关。 也有不肯出银子的衙差随便翻腾一番尤其自带的考篮里面盛有水、草纸和笔墨等等将会是重点关注对象。 其余人等基本不会打扰。 袁汝霖和朱浩前后脚在“侗字号考房前准备进场衙差二人打量一身华服的袁汝霖和朱浩一眼脸上带着促狭神色却未加为难。 “进去吧1 衙差语气不善但也没上手。 朱浩和袁汝霖正要入内却听旁边传来那背诵诗经的书呆子的叫骂声:“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揍你们?” 参加科举就像是来打架周围考生有的摇头有的嗤笑。 那一列本来只有两个衙差听到声响立即赶过去两人齐心协力把那书呆子给放倒在地分出一人浑身给他掏了个遍。 “哇呀呀呀岂有此理放肆” 书呆子脖颈被按到地上侧过头不住叫唤。 周围的人知道这叫杀鸡儆猴挑个不识相的好好惩治一番既能捞点油水也能警告那些心思不正的让其不能进考场捣乱。 事不关己袁汝霖和朱浩已通过门禁搜检无心留下瞧热闹。 二人按顺序进入考棚。 考棚连排一排三十个考舍正对面两排一共六十个谓之一甲子。 也就是说丁字号考棚一共六十名考生。 以朱浩估计当天进场的考生应该有八九百人按本县以往经验来看一次取四十人左右差不多就是二十取一。 看起来录取概率不高但其中很多人就是来滥竽充数的别说写文章让他背默四书都困难真正有能力角逐这四十个名额的可能也就三四百的样子以三年两考计算基本耗个十几年总会过关。 当然每一届考生水准参差不齐哪一届教学质量比较高就会出现同窗同考的情况比如说哪位名师收的私塾弟子一起参加县试他们通过没问题而对那些水平相对一般的人来说就将面临巨大的挑战。 名师的优点除了把基本的四书五经及经义教会外还会教导学生如何写出正统的八股文有时候文章好坏先不论仅就文章的工整性而言对那些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考生形成碾压之势。 这就是科班出身和野路子的区别。 这种情况会随着科举的深入到府试、院试后差距才会逐步变小最终成为才学的比拼。 而到了乡试 有时候才高都不管用。 坐下来朱浩把左右门板拼起来。 矮木板当凳子高木板当桌子朱浩坐上去试了试还算牢靠。 乡试前的考试没有给烛的惯例也就是说当天考试当天结束入夜前自动收卷过时不候不能在考场过夜。 如果考的内容多就分场次。 比如说县试就分为正场和覆考两个主要场次只要正场的四书文过关县试就算过了后续的覆考才会考到五经文和策论意义不大。 在安陆参加县试有一点好处这里是未来府试、院试的考场考中生员后的科考、岁考也在这里进行考棚修得极为工整。 若是在下辖县比如说安陆州京山县参加县试条件可就要比这边艰苦多了。 很多考棚都是临时修建一到下雨天就漏水想考好都很困难。 这也是为何县试、府试等考试都定在每年开春时进行的缘故开春时下雨天较少冷是冷了点但基本不会因为突然的天气变化影响考试。 如果当天真的有雨考期可以顺延。 县试考官本来是本地知县或州同知但因安陆知州邝洋名马上要卸任或许想趁着走前捞一点政治资本又因为长寿知县京钟宽刚刚卸任导致知县出现空缺而县试和府试连考所以本县题目也由邝知州来出。 但邝洋名并不参与监考监考会由本地学正、教谕、训导等共同完成学正为副考但主监考至于阅卷工作则以周边府县请过来的老儒生完成三人给评基本是每人选六十篇左右的考卷一般一篇考卷要有两名老儒生的优等评语才能进入最后角逐。 最后由主考官选出优等考卷“入围”发长案列考生姓名定录取名次。 考卷糊名但不誊卷也就是以原卷考评。 只有到院试时才会糊名加誊卷许多时候院试连这一环节都省了要到乡试时才会如此正式。 朝廷的制度是一回事地方上财力物力有限多半从简谁也挑不出毛玻 考试即将开始。 考生众多明朝中叶的科举比之后来简单许多互结的考生只需过案无须唱保。 但在考前本县儒学教谕署的训导会再到考棚前检查一遍众考生的具结和互结相当于检查准考证确定是否考生本人来参加以防有替考的情况出现。 这边检查过后随即发卷。 长寿县始终是州府之地所用考卷也就是写文章的纸张材质极佳。 两篇四书文用两张卷子发卷时便有一侧黏在一起第一页边缘位置留有书写考生姓名、三代履历、具结、互结的地方。 除了密封线内的位置外面只画竖列的格线不分细方格共十二列正统四书文一般都是三四百字之间每一列就需要写三十字左右纸张较大无须非要写蝇头小楷字稍微大一些也可以容下但必须楷体。 为了阅卷方便一篇文章并不翻页。 考卷厚实普通作画的纸张基本都是三层宣纸压制在一起而本县考卷所用考笺则是四层以上的宣纸压制这是为防止书写卷子时墨透纸背。 并不给草稿纸需自带。 卷子发好朱浩把姓名等列好就开始等待放题。 题目不会印在考卷上而是要等考场内以考牌来列出以木牌巡逻考场每一个考场都会有一题牌。 ------题外话------ 祝端午安康吉祥如意快乐永随!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投其所好 天光大亮。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县试开考。 先放了第一题:“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语出论语八佾篇。 跟一般意义上理解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相同评价的是本人意志体现这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容忍的? 但其实本意是:“孔子评价季氏时说在他的家庙的庭院里用八佾奏乐舞蹈对这样的事情季家都忍心做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忍心去做呢?” 评价的是别人所作所为。 朱熹论语集注上表明:“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 意为你这么僭越礼数的事都忍心做还有什么你不忍心做的? 常规的科举考试一直到乡试都是以第一场的两篇或者三篇四书文为主四书文写过关了后续五经文、策论等不出大的差错就可以录取并名列前茅。 直至乡试前一般科举考试的正场都是两篇四书文不出意外的话乃论语一题孟子一题。 主要是这两部经典的字多再加上是儒家老祖宗孔子和孟子的传世语录当然要以他俩为主但也不是绝对。 大学和中庸也有可能会出题。 而到乡试时因为考试会过夜第一场基本都是三篇四书文也必定会在大学和中庸里出一题。 想在这世道混得好论语必须学好初级考试中论语出两题的可能性很大谁让孔子才是圣人而孟子只是亚圣呢? 随后便是第二题。 正如朱浩所料又是论语题:“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意思如字面:“孔子说给我增加几年寿命让我五十岁开始学易则我就可以没大过错。” 题目已出。 事关县试是否通过两篇作文写下来差不多要八百字这年头可没有标点符号说是多少字就是多少字一天完成说难不难但要说简单也未必。 问题是 在场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两篇文章的主旨。 朱浩不忙下笔。 他也在饶有趣味地审题。 按周礼规定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一佾是八个人也就是说只有天子允许用八八六十四个人一起跳舞。 非天子用了八佾就是僭越礼数。 在华夏古代礼数是最基本的东西什么东西可以讲礼而不讲法甚至法都是为维护礼教而设。 出题人不用说就是邝洋名一个马上要卸任的知州。 本身在可能出皇储如今已然是第一皇位继承人的安陆州当知州马上要卸任出这么个题目你莫不是想告诉别人你察觉到兴王府有僭越的行为却不好意思说所以借这道题目来表达内心真实想法? 这些读书人做事最讲究中庸。 也力求隐晦。 邝洋名在安陆州这几年算不上作奸犯科的佞臣但也绝对不是清廉如水的铮臣但其跟兴王府来往甚少偶尔有交集但分寸把握得很好主要因为他是正统科举出身认为的法统绝对不是藩王继承皇位就算皇帝无子也应该找宗室子弟养在皇宫中为义子以此来继承皇位。 宋朝除了宋仁宗传位宋英宗时有立皇嗣的先例南宋时也曾出现过多次皇帝无子养宗室世子的传统甚至还有宋高宗赵构民间海选儿子的先例在儒家道统完备的南宋这其实是儒家法统对皇权传位思想的一种认知和肯定。 朱浩就要好好想一想了。 邝洋名马上要从安陆州卸任暂不知去向这种进士出身的大臣走之前出道题表明自己曾在县试中暗示兴王府有僭越礼数的行为是不是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朝廷跟兴王府间的争斗求一个独善其身呢?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邝洋名就没打算跟兴王府过多来往也未打算在兴王世子有可能继承大宝的情况下立什么“从龙之功”。 这是邝洋名跟兴王府划清界限的一种体现。 清楚了邝洋名对兴王府的立场也就明白他对于“宗室僭越礼数”的认知朱浩写文章时便有了方向——往批判僭越礼数的方向写批判得越激烈越好。 连朱熹老夫子都说了:“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诛矣。” 就是有个问题。 考卷弥封开启后邝洋名发现朱浩的身份乃是兴王府伴读会不会从中作梗? 知道我是兴王府伴读一气之下把我除名了名义上所有成绩都在开封前便确定但要把一个通过县试的考生名字从榜单上拿下主考官还是有这权力的。或者说就算他坏了规矩把一个学子从榜上除名也没人管。 既然如此 那我除了抨击严厉外更要表明我“身在曹营心在汉”毕竟我朱浩可是锦衣卫朱家出身我进兴王府哪能有善意? 先找论题方向。 第二题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孔子觉得五十岁后应该好好学习易经还说如此便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可问题是 易经这东西很多都很玄乎尤其先秦时代的易要知道孔老夫子可是主张过“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你五十岁之后去学易是否违背了自己对阴阳鬼神之说的看法? 但其实很好理解易的本质是天理循环。 说白了还是格物致知中“一草一木都有理”的思想。 邝洋名是个正统的理学坚守者大明正德年间心学早已萌芽邝洋名或是想以此等出题表明自己要坚决跟心学思想做斗争谁在科举文章中体现出心学思想受其影响要在我这儿录取?没门! 又是个坑。 虽然名义上阅卷的不是邝洋名本人但邝洋名有权挑选阅卷官州县地界哪些老学究持什么思想或是谁跟新兴的心学走得近邝洋名能不知道?到时他选回来的全都是理学老学究这些人研究出题者的心思也是一个顶俩到时一群理学老儒抠字眼把有心学思想的考生一律挡在录取名单外 不但县试要做如此防备马上要连考的府试也得小心谨慎才是。 这才叫危险呢。 理学的根基动摇不是因为心学要挑战传统而在于理学中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老学究不肯接受新学派兴起打压新学派的情况在历朝历代也有出现眼看心学就要在王守仁的努力下未来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内成为儒学的一股正统力量偏偏此时还有这种老顽固挡路 朱浩心想还好我不是真的师从王守仁。 不然光是这一层身份我在邝洋名这位保守的儒者手下考科举门都没有。 方向找到就是写文章了。 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因为从起股到束股之间各需要有两个排比对偶的句子进行论证所以称之为八股文。 要求就是在“后四股”中无论如何都要按照格式写对偶句。 破题一般是单句但承题、起讲这些都是可以增加或减少语句字数的没有固定格式。 在文章中也往往可以加上一些“转承”、“过接”、“大结”等论证句子无固定格式要求。 这跟写骈文还不同八股文讲究的是以圣人之言来论题。 “夫君臣纲常之有度正礼乐而定道法自然。” 这是破题。 你邝洋名不是推崇周易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崇尚的是道家那我就跟你讲礼法再跟你讲道法自然。 我先不跟你讲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就跟你讲君臣法度兴王是臣而皇帝是君那只有正礼乐的规矩后才能把君臣的尊卑礼数定下来而“季氏用八佾”这件事不就是从礼乐之僭越上升到了人心法统之僭越? 你想正礼乐那我就跟你讲礼乐。 有了破题接下来的承题就要讲我作为一个礼乐的坚决拥护者发现有人僭越礼乐之后应该怎么做了:“仁以志士当以礼教归德守心乱以纲常者坐而不与其道定以伦常哉刑于谳而或决以身恤。” 意思是作为一个有品德的人当然不能坐视乱礼乐的人存在我不但要守德明白自己不乱礼乐还要跟这种人决裂不能与之同道若是我有能力就加于谳狱若是没能力我这个小身板算什么?跟他拼了! 草稿纸上写完这些朱浩都觉得自己要当志士仁人了。 这是要跟乱礼教的人玉石俱焚埃 邝洋名啊邝洋名你听到我如此殷切的表白可能感受到我内心的真诚与热切?可能感受到我与你乃是同道中人? ------题外话------ 月初继续求月票谢谢啦!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朱浩感觉自己一夜间回到了学生时代。 在那分数至上的时代试卷上写什么不是源自于心中想什么而是早有人规定好了什么是正确答案。 突然又觉得有点悲哀好像自从开始有科举取仕就一直是应试教育。 语文、政治、历史这样带有主观色彩的卷子在应试教育方面体现出的“标准答案”会更明显一些。 第一篇写到了草稿纸上。 不着急。 时间还长。 第二篇要论理学对朱浩来说也不难反正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先休息一会儿 对就是在考场休息。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但坐在那儿发发呆是可以的。 枪打出头鸟本来以他的年岁已经是众多考生中比较碍眼的那个如果他提前交卷走出去一准会被人盯上若最后县试还通过了那流言蜚语就会不胫而走。 眼下前安陆州学正可是在王府当教习虽然二人没有过多来往但外人会觉得朱浩是占了王府乃至于范以宽的便宜还会有人说什么泄题等等 年岁小来参加科举最重要的是保持低调这跟朱浩做生意的理念相似基本就是闷声发大财。 越是张牙舞爪死得越快。 这并不是一个容许天才出现的时代反而是一个喜欢扼杀标新立异的时代在社会方方面面都如此。 除非你已有了足够强大的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否则就得乖乖夹起尾巴做人暗中积蓄力量更为明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朱浩知道袁汝霖就在隔壁考舍虽然被考棚的泥砖墙隔着不知那边的情况但料想袁汝霖这会儿正奋笔疾书。 午时到来前朱浩把第二道题目的文章写到了草稿纸上但依然没着急誊录。 考试整一天但带饭的人不多考篮里基本只带了水研墨时需要用到再就是口渴这事耐不住但不吃饭的话饿一顿不会死。 其实考场内喝水的人也很少水喝多了容易上茅厕考科举的时候上茅厕其实是很糟糕的事情影响心情不说还可能会经历排队回来后发现考卷被风吹走被人恶意拿走等情况。 最好的办法就是少吃少喝早点完成考试早点离开考常 一上午时间有能力写完文章的人不在少数但都抱着谨慎的态度仔细检查避讳乃是重中之重再便是斟酌字眼把文章仔细推敲琢磨后再行誊写万一在誊写过程中出现偏差 对不起下届再来。 朱浩的考篮里带着一点干粮饿了可以吃一点他慢嚼细咽一边吃一边看对面考棚的考生百样姿态。 有人似有所感稍一张望立即用恶狠狠的目光瞪向朱浩他们自己不吃对于在考场上吃东西的人便抱有极大的敌意更何况还是朱浩这样看起来是个稚子的考生。 “吃东西时小点声不要影响别人。” 一名衙差走过来带着严厉的口吻发出警告。 朱浩本想说我吃的时候可没发出声音怎么小点声? 再说了考舍内禁止考生吃东西吗? 大中午的我吃点儿怎么了? 却发现此时对面三十名考生中视野距离内十几个人都在往这边看朱浩大概明白衙差为什么要提醒正是因为他这个孩子在考场吃东西对面那些人连正经答题的心思都没有了。 见考场里吃干粮都快成公敌了朱浩赶紧把剩下的干粮放起来。 今天早上的时候阳光灿烂天气不错。 过了中午却起了风外面的天阴了下来气温陡降。朱浩担心下雨赶忙把卷子誊录完毕然后又坐在那儿等候。 先前那衙差见朱浩一直干坐着走过来低声道:“不会写就早点交卷别在这里碍事咦?” 他本以为朱浩属于那种自不量力被家族揠苗助长前来参加县试却因为面对考题抓瞎没办法答题就吃东西捣乱那种过来后却发现朱浩面前的卷纸上满满当当全是字。 要说这些衙差多半都是皂隶识字的不多见朱浩的考卷写满字却不知具体写了什么悻悻地走到一边。 此时丁字号考棚内开始有人交卷。 朱浩不着急。 约莫未时三刻交卷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朱浩才把卷子做最后的整理而后旁边号舍传来袁汝霖的声音:“我我要弥封。” 弥封就是把名字封起来。 自有衙差过去将卷子进行糊名装订好后连同写满字的草稿纸都要上交而后便可离开。 隔壁还在忙碌朱浩也招呼:“我也写完了!交卷1 “吵吵什么?等着1 衙差不耐烦。 本来过来监场就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要一直巡逻找个坐的地方都难还要当个哑巴守这群人一天中途连点消遣都没有。 衙差的脾气很暴躁。 等朱浩的卷子也弥封后卷子被收走连同之前朱浩写了底稿的两篇草稿纸。 剩下的东西通通被装进考篮朱浩跟袁汝霖几乎是前后脚离开考常 出贡院时交卷外出的考生比比皆是。 贡院内不允许喧哗就算要讨论考试心得也要等离开考场后。 出了考场袁汝霖面色有些沮丧:“好难埃” 朱浩心说好难你还提前交卷嘴上却问道:“你作答如何?” “我我也不知道。” 袁汝霖目光有些茫然显然紧绷的心弦一直没有平复看得出以他的年岁和性格考场上稍微遭遇挫折便会紧张进而乱掉方寸。 不过以朱浩估计就算袁汝霖的才学没到很高水平但若只是县试这种基础考试科班出身且有名师指导的儒学世家出身的孩子要通过并不难。 “人好多。” 袁汝霖转动脑袋四下打量发出的评价跟入场前没什么区别。 进去的时候人山人海出来时也正好是放排的高峰期人流接踵摩肩。 袁汝霖长呼一口气这才望向朱浩:“如果我们能顺利通过县试到府试时人就没这么多了吧?” 朱浩想了想微笑着点头。 面对比他年长几岁却显得懵懂无知的袁汝霖他能说什么呢? 人多人少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参与竞争的人才学和水平更高。 县试是初级考试理论上不设门槛参加的人最多。 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县试一般都是三年两考一次取四十人安陆州两县会取八十人。 府试基本也是三年两考但安陆州毕竟不同于大府一次能取四十人进入院试就算不错了。 这意味着每次安陆州两县县试过关的八十人有一半不能通过府试三年两届就有八十人不通过而过县试的普遍年龄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明朝人平均寿命不到五十意味着一个考生过县试只要通不过府试还能连续考三十年以上。 这也意味着十个“三年两届”会产生至少八百个“落榜生”他们会在每次府试时角逐那四十个名额。 刨除一些知难而退守制不能参加的每次府试的参与人员平均有六七百人其实并不少。 推进到院试情况也差不多。 大明中叶的院试只是在本省提学到各地监考岁试时附带完成童生院考而科考时则因为有后续录遗等以至工作繁忙并不附带院考也就是三年一届。 安陆州地狭人少每三年只有不到二十人能考取生员。 而安陆州每三年两届府试就有八十人通过考核算下来三年将会有六十人不能通过院试好在参加院试的年龄平均在二十岁开外考不到十届一次参加院试的人仍旧有四五百人之众。 四五百人角逐不到二十个名额 录取率并不高。 来的时候有陆松赶着马车送考回去时则要靠双腿走路。 二人回到王府门前时正好碰到唐寅和陆松从外面回来很可能二人在外喝酒到下午。 “你们” 陆松有点不好意思。 当天本来是他轮值只是因为负责送考就没有在王府当班想的是朱浩和袁汝霖要到黄昏时才会出考场中午就跟唐寅去喝了一顿谁知喝酒误事居然忘了接人这一茬。 唐寅浑身酒气望向朱浩略带诧异地问道:“你们都考完了?没出什么大的差错吧?” 朱浩笑着摇摇头而袁汝霖那边神色则不太好看。 “你们把写的文章跟我说说走进去说话”唐寅提出个在朱浩看来很简单对袁汝霖却很苛刻的要求。 写完作文还要把自己写的内容背下来? 你当是背四书五经呢? 能记得几句得意之作就算不错了。 陆松急忙问道:“两位少爷过县试没问题吧?” 朱浩摇头:“文章倒是写完了结果全看阅卷官的心情谁知有没有问题呢?” 几人一起来到学舍院发现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疯闹并不见范以宽身影朱浩有些诧异以范以宽行事严谨理应不会出现这种纰漏难道今天下午本该是唐寅的课结果他喝酒误事旷工了? 唐寅把孩子们招呼进教室板着脸问道:“你们范先生呢?” 朱四道:“范先生上午散学时说要去科场阅卷这两天不回来了1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考完一身轻 前州学正被拉去当本届县试的阅卷官这操作 范以宽虽然不是安陆本地人却对本地士子的学问知之甚详以他的资历被征召去阅卷一点毛病都没有仅就才学和能力而言别说当阅卷官做个首席都行。 可问题是 你王府的差事都甩手不干了跑去阅卷拿着王府的俸禄兼职干别的有点说不过去。 等朱浩坐下来几个孩子瞬间把注意力放到了朱浩身上完全无视一同参加考试的袁汝霖。 “朱浩这次题目不难吧?什么题目你说给我们听听。” 朱四好奇地问道。 “对啊你怎么写的文章?告诉我们呗” 连京泓都带着殷切的神色望向朱浩。 唐寅不说话只是双目炯炯地盯着朱浩似在等朱浩自己去讲述考场内的见闻算是让朱浩来上一堂社会实践课。 朱浩把考试大致情况说了尤其是两道四书文考题。 朱四小眼睛眨了眨“都出自论语啊?应该不太难吧?” 朱三瞥了弟弟一眼:“让你写你能在一天内把文章写出来?” 朱四略一思索当即摇头。 虽然他跟朱浩同岁也曾在前后几位先生的教导下尝试写文章但明显他不具备写四书文参加科举考试的能力主要是课业进度没到那一步。 唐寅拿了张白纸过来放到朱浩面前:“你把考场上写的文章背默下来我看看是否有可取之处。” “不必了吧” 朱浩笑了笑出言拒绝。 唐寅面有不悦但仔细一想还是点了点头以他的见地自然能感觉到邝洋名出这两道题目似有所指。 “汝霖你祖父也很关心你考试的情况如果你想让家人早点放心或是要备考后几场考试可以先回家。” 唐寅冲着袁汝霖道。 这是想把袁汝霖给打发走。 有些话唐寅必须要单独跟朱浩相处时才能说。 袁汝霖嗫嚅道:“我我想留在这里认真读书” 朱四问道:“唐先生如果县试第一场没有通过的话还有后续考试吗?” 朱三白了他一眼:“你傻啊?当然没有咯第一场过了就能参加府试其实等于是过关了没有通过就得等明年或者后年再考唐先生你不厚道啊你不想教小袁子吗?” “人家年岁比你大。”朱四强调。 “那就叫他大袁子” 几个孩子闹腾得很厉害。 唐寅板起脸让他们温习功课而后把朱浩叫到院子里。 唐寅道:“朱浩之前我跟你说过科举考试中有关主考官好恶的问题你明白吧?” 朱浩笑道:“我当然明白了邝知州出此等题目既体现出他重理学又表明他忠于朝廷对兴王府保持一定距离” “呵呵。” 唐寅有种我自己当了小人的感觉:“你知道就好看来是我多虑了我相信以你的才学还有你在科场上表现出的经验这次县试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看拿什么名次的问题。若是能得县案首的话基本上生员的功名就稳了。” 明朝科举中每一县县试案首也就是几场考试下来的第一名几乎可以保送秀才功名。 “话说当初凤元便与县案首失之交臂” 唐寅又提了一嘴。 这件事朱浩不太清楚。 唐寅说公孙衣与县案首失之交臂大概意思是拿了第二名如果能拿第一名公孙凤元或许就不会在考中生员后才成婚早两年就能娶上娇妻了。 “行了你继续备考吧不为县试后几场乃是为后面的府试、院试我先回去了1 唐寅中午毕竟喝了不少酒今天也不算他旷课范以宽临时被抽调去阅卷不代表他要留下来教书。 若是他选择留下反而好似对王府说我失职了。 这么一走了之王府追究下来只能找范以宽的麻烦本就是你当值就算你被抽调去阅卷难道不能提前把事安排好? 唐寅这个先生都走了朱浩回到课堂也没意思当天本也不是他上课的时候。 再说时候不早。 带着还算不错的心情他离开王府。 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王府西边的戏园子找于三。 于三见到朱浩很惊讶:“浩哥儿今天您不是考科举吗?这是考完了?” 朱浩笑着点头。 于三道:“早知道的话就去贡院那边接您您看今天有啥能帮到您的?要不要找人陪您一起回府?” “小三哥你这话就太见外了咱是老熟人不必这么客气。不过我今天不着急回去我要去找马掌柜你派人陪我出城再便是你亲自去一趟我家跟我娘说县试放榜前我先不回家免得朱家人找我麻烦。” 朱浩大概猜想朱家为了阻止他参加科举一定会找各种理由刁难三房人。 抢不了你们的产业把我们朱家孙子带回家训练成武夫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锦衣卫之家内部事务连官府都不能过问。 之前有承诺互不干涉?承诺算个屁啊!就是把你儿子带走你有本事去官府告吗? 于三赶紧安排人手。 朱浩到了城外直奔渡口的钱铺子找到刚与外地客商谈完一笔存货和出货生意的马掌柜。 “小东家您参加县试” 马掌柜上来便关心起朱浩科举的情况。 朱浩笑道:“看来这事儿谁都知道走到哪儿都要被人问及考完了过不过尚不知晓。” 马掌柜叹了口气:“小东家说句不中听的您就算才高八斗但读书这件事可是要踏实下苦功的以您的年岁参加科举太早了先且不说若是还不多下苦功的话” 朱浩抬手打断马掌柜的唠叨:“老马你我之间还是谈生意我学习之事自有人管。” “是是。” 马掌柜就是平时被苏熙贵“惯坏”了什么事都要过问一下而且总喜欢掺和自己的意见。 倒也并非恶意。 就是你不知道情况就在那儿无端评价你觉得我时间很多喜欢听你废话是吗? “欧阳家的情况这两天我没过问算时间的话镜子应该陆续出现问题了莫非她带着人跑路了?”朱浩问道。 马掌柜笑道:“船在我们手里他们想跑也跑不了估计还没发现吧。” 笑容带着几分邪恶。 好似在说以您的经验判断镜子是该出事了但欧阳家这个新当家全无做生意的经验估计运到半道有没有人盯着都不知道指望他们发现并及时把消息传回来极其困难谁知道除了一个穆仁清外欧阳家内部还隐藏有多少蛀虫? “那有消息知会一声再便是把最近生意情况详细跟我汇报一下。考完县试第一场能轻省几天把事交待好若是一切顺利下一场府试估计不会等到四月三月里就会完成时间紧迫到时没太多时间管这边” 马掌柜听了又想提醒。 刚说您要用功读书怎么还要过问生意上的事? 再说了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在如此荒驰学业的情况下顺利通过县试?这次你去参加县试难道不是为了积累经验以备下次再考?还真指望能一举通过? “小东家鄙人这就拿账目再把几个掌柜叫过来开会1 别的不说马掌柜觉得朱浩在管理生意上倒是有一套。 没事就喜欢找人开个会什么的把事当众总结一下什么东西列得清清楚楚业绩什么的也都一目了然。 连马掌柜都要琢磨一下到底是苏熙贵做生意牛逼还是朱浩更胜一筹? 朱家。 朱娘当天心绪不宁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接连想出门去看看却又不知该去哪儿。 李姨娘自然知道她关心朱浩考科举之事。 下午申时将过算算时间朱浩这会儿应该要出考场了朱娘又跑到丈夫灵位前嘀嘀咕咕。 “夫人浩少爷年岁不大就算一次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用着急。”李姨娘连忙安慰。 朱娘跪在蒲团上显得异常虔诚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朱家明显不愿小浩走科举路他们想随意摆布我们三房最有效的手段便是从小浩身上下手。若是此番县试不过的话家里边就有了口实以后小浩再想参加科举估计就难了。” 朱娘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势。 朱浩此番参加县试不容有失。 李姨娘听了也赶忙跪下陪着一起虔诚祈祷一番这才搀扶朱娘起来二人来到外边的院子。 “也不知是个什么家总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都是一家人何必呢?”李姨娘也觉得朱家行事太过霸道。 恰在此时小白匆忙跑来禀报:“夫人先前于当家过来说少爷已考完县试此时已经回王府去了还说发案前不回来让您不必担心。” 李姨娘愣了愣:“考完了?倒是挺快的那说明小浩考的没问题这都还没天黑呢。” 她的心眼儿实在。 考试时间还没结束既然能提前交卷出考场说明考得不错。 朱娘急忙道:“于三还没走吧?让他顺带给小浩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去这两天倒春寒中午天说变就变晚上恐怕要下雨得多加几件衣服把屋里备好的四个包袱拿出来里面还有床新褥子” ------题外话------ 隆重推荐长风谍战新作刀尖之上:周森伪满冰城警察厅南岗警署普通一巡警一觉醒来生活突然变得波谲云诡甄别怀疑新的身份新的使命周旋于日伪宪、警、特机关之间克服艰难险阻完成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任务成长为一名拥有坚定信仰的共产主义革命战士!他是刀尖上的舞者!更是索命的阎王。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内幕消息(求月票) 县试第一场至关重要阅卷时比较严谨但通常三天内必定能发案公布成绩。 考试结束后第二天朱家派人前来却并非是之前张扬跋扈的朱万简而是文质彬彬、对朱家三房没什么敌意的朱万泉他来时也没带什么随从就像是进城来办事顺道拜访朱娘。 “也不知朱浩这一场考得如何?按县试规矩只要第一场通过就可以参加府试。” 朱万泉乃是生员年岁不大在朱家属于与世无争的那种。 朱娘苦笑着回答:“小浩他考完后并未归家留在王府未及问询情况。” 朱万泉不解地问道:“既都考完了为何不回来?” 朱娘对这个本家四弟还是带着一丝警惕语气中带着回避:“说是接下来还有几场考试在王府中能安心读书再便是若通过县试的话府试接踵而至需要好好备考一切都是为了早些进学。” “原来如此。” 朱万泉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叹道“王府中教习至少都是举人和进士教书育人方面经验丰富既然他们觉得朱浩小小年岁便可参加县试定是认为他有此实力。以往县试中只要有名师教导不难通过就看他的文章是否能中考官的意。” 相比于朱家对朱浩考科举的反对朱万泉在这件事上却站在了朱家三房的立场全力支持。 而且他觉得朱浩有实力。 朱娘抬头问道:“四叔之前有考校小浩的学问他通过县试到底有几分把握?” 在这件事上朱娘没多少自信。 儿子在王府读书看似一片坦途但毕竟进王府不到两年时间开蒙时间也只有这么长居然就能去参加科举? 那科举的门槛是不是太低了一点? 朱万泉摇摇头道:“那日并未正式考校小浩学问不过他察人于微见地非凡显然他的师长在教导读书以及做人方面都有建树。对了三嫂一直没问清楚朱浩的先生到底是哪一位?说是姓陆可为何此人从未听闻过大名?” 之前唐寅进王府当教习时朱娘曾对朱家说儿子的启蒙恩师为“陆先生”。 作为朝廷派驻安陆的密探朱家负责调查兴王府的一切秘密但就是这个“陆先生”怎么查都不得要领此人就像是凭空出现。 堂堂举人怎么都有点名气比如说是哪年哪一届中举乡试多少名座师为谁同窗有谁 到了举人这层级各地县志都会有记载历史将会留下其名讳有案可查。 朱娘听到朱万泉对朱浩老师的称赞心中多少有些安慰毕竟她很清楚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唐寅虽然她一介妇人对于才名什么的没有直观的认识却也明白既然人家名气那么大总归有点真本事吧? 这不本家四弟都觉得朱浩的先生有能力不但教会儿子读书还教导儿子做人。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他是王府聘请的当世大贤。” 朱娘当然不会出卖唐寅只能避重就轻回答。 朱万泉点头:“若有机会的话真想拜访一下另外我听说本州前学正姓范的名儒如今就在王府教书传闻他跟王府中一个孩子打赌那孩子说要栽培一名童生成为生员三嫂可知此事?” 安陆不是什么大地方一点小事就传得沸沸扬扬朱万泉作为读书人还是生员经常进城参加文会当然听说了这件事。 朱娘摇头:“从未听闻。” 这点她倒是没说谎本来事情就与她无关朱浩也不会跟母亲细说与本州前州学学正打赌之事不然朱娘肯定会觉得儿子目中无人严加训斥。 朱万泉笑了笑道:“想来可能是王府中地位尊贵之人不太可能是小浩他有何能力栽培一个已过府试的童生?” 本来朱万泉也怀疑传闻中那个孩子是自己的侄子可朱浩毕竟才九岁连县试都没过能跟大儒范以宽打赌? 范以宽有多心高气傲作为州学的学生朱万泉当然清楚那等于是他半个先生在他看来范以宽跟孩子打赌这件事本来就很荒诞有可能那孩子就是王府世子地位才对等。 若是跟朱浩打赌 除非范以宽疯了。 朱万泉这趟来明显不是为了给孤儿寡母找麻烦。 朱家之前出手阻止朱浩参加县试不得眼下已经考过试了再要出手也应该等到县试后确定朱浩没有通过那时才有理由登门来嘲弄朱娘母子不安分守己。 “三嫂若是朱浩回来有时间让他多与我出门见见本县儒生对他学业增益多有好处。”朱万泉起身要走顺带发出邀请。 朱娘自然不会同意让朱浩跟朱家长辈出门免得被朱家人钻空子。 但面对朱万泉她可不会拒绝点头道:“等他回来会跟他说的。” 县试考完的第二天下午。 范以宽重新出现在学堂上。 此时的范以宽看上去更加清高孤傲进入学舍后第一时间把朱浩和袁汝霖叫到外边的院子而后唐寅和陆松跟着出现看样子似乎是唐寅特意把范以宽请来。 “老夫昨日中午到的文庙到今日共阅卷一百多份后续不会再参与阅卷相对而言还是教导世子比较重要。” 范以宽做了开场白大概意思是就算我才学很高有眼力辨别参加县试的人中谁的学问好但为了教导世子我不能继续为朝廷选才而是以王府差事为重。 朱浩心想你有本职工作不做非要跑去阅卷昨天你就不该应邀。 唐寅笑道:“范学正继续说。” 范以宽望着朱浩道:“我在这一百多人份的卷子中发现有一篇卷子写得与众不同才学明显比之同考者高上一大截而我之前看过朱浩你写的文章那应该是你所写。” 朱浩看到唐寅望过来的促狭眼神突然明白为何唐寅会跑来旁听。 这算是近水楼台吗? 我在王府读书参加县试时王府教习却是阅卷官还能分辨出哪篇文章是我的?这说出去别人一定以为其中有猫腻。 可问题是范以宽不是那种好相与之人或许他正看出那文章是我写的然后故意给我评个劣等呢? 朱浩道:“范学正您的话我听不懂那么多文章你怎能确定那篇文章一定是我写的?文章这东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难道是我在语句方面有与之前文章相似之处让您察觉有异?” 范以宽板着脸道:“那你的文章到底是如何写的?” 这问题非常直接。 范以宽发现一篇非常好的文章认为是朱浩写的回来后问本人你的文章写成什么样互相对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朱浩摇摇头不予回答。 唐寅道:“朱浩你无须遮掩眼下范学正已不再参加后续阅卷昨日他进贡院阅卷前便打定这个主意出来后就不会再回去。” 每地县试因为阅卷找的都是本府或者临近州府的名儒难免会遇到这些名儒的弟子在本县参加考试的情况或者本县学生认识他们得知哪些人将参加阅卷工作趁机找他们告知自己的文章写成什么样子行那贿赂之事。 所以阅卷官都会在考试当天入场一直到阅卷结束才出来中途出来的不会再参与后续阅卷工作为的是防止里外暗通。 朱浩叹道:“我记性不好记不住写的什么了。” 此话一出旁边陆松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明摆着朱浩是在糊弄范以宽。 范以宽神色不悦:“你一介稚子却如此多心思你以为老夫会诚心挑选与你文风相近的考生故意给差评以刁难你?真是不知所谓 “不想说也罢那篇文章老夫特别推荐给了邝知州众阅卷官看过后也都是赞不绝口不出意外的话发案时会排在前列!若不是你老夫会很失望1 你失望? 失望什么? 朱浩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唐寅笑道:“朱浩其实范学正很认同你的学问想提前知道那篇文章是否是你写的毕竟从昨天到今天他看了不少优秀文章能找他过眼的多半是已提前遴选过的。” 范以宽脸上有几分得意。 朱浩终于明白范以宽为什么说自己只看了一百多份考卷感情那些水平不行的根本就没资格让他阅卷。 大意意思是说你只要把你写的文章说出来我就知道在不在这一百份之列甚至还知道你的名次如何等于是让你提前知道自己是否通过县试。 诱惑我? 让我提前得悉考试信息? 我才不上当呢! 朱浩并不是觉得自己写的那篇文章有唐突兴王府的地方而是不想落人口实。 就算是县试时他撰写的议礼乐的第一篇四书文也只是把自己打扮成忠直义士邝洋名这个出题者都没说是在针对兴王府你凭什么认为我是针对谁? “范学正我两篇文章写得不是很好或许都没过您的法眼恐怕会让您失望1朱浩一副我不说你就拿我没办法的态度让范以宽很是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题外话------ 月初继续求一波月票谢谢啦!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行啊老范 朱浩打定心思不管你怎么套话我就是不说我写了怎样的两篇文章。 急死你! 你能把我怎么着? 范以宽吹胡子瞪眼也没办法倒是唐寅觉得有趣转而望着袁汝霖道:“汝霖你把自己写的文章说出来看看范学正是否有印象。” 朱浩笑道:“对啊我觉得袁汝霖的学问也很好说不定那篇被范学正看重的文章就是他写的呢?” 袁汝霖被人盯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浩鼓励道:“不用全记得说一部分就行以范学正的能力想来看过什么文章应该都有数吧?” 范以宽又瞪了眼朱浩眼神中大有要杀人的意思 他岂会听不出来朱浩名义上是在恭维他其实是在将他的军你要是说记不住的话丢不丢人? 袁汝霖这才把自己写的文章的部分内容说出。 磕磕巴巴的说完后紧张到连头都不敢抬。 范以宽道:“你这篇老夫隐约记得别的不说字迹工整且写得也还好对了朱浩你的柳体字不是一向都拿得出手吗?” 一扭脸又开始试探朱浩。 还谈到朱浩的书法问题。 朱浩大概感觉到为何范以宽会笃定那篇文章是自己写的了在长寿县县试这种童考中卷子弥封但毕竟不誊难得有几个写字好的而朱浩之前写文章给唐寅看时没有刻意避讳字体的问题想来那些文章后来由唐寅推荐给范以宽看过了。 范以宽一想好家伙你小小年岁就能写出那么纯熟的柳体字比我这练了几十年书法的老家伙都写得好这次我在县试阅卷时看到一个柳体字写得炉火纯青的文章更是老辣无比不是你小子是谁? 朱浩心中一阵哀叹。 这大概就是他之前担心自己年少参加科举的弊端但凡有人想要针对必定会找到一些破绽就算卷子弥封认不出来等卷子开封后看到你的名字也会给你找麻烦。 只有等成年后参加科举才不会那么碍眼而他出自王府的身份也会给他带来一定麻烦。 唐寅看出朱浩不想回答范以宽的问题笑道:“老范这样吧我把朱浩之前写的文章拿与你细看今日你我同饮叫上陆典仗到时我们酒桌上详谈如何?” 说完冲着朱浩递了个“你小子等我去套话”的小眼神好似在说你不用说那篇文章是什么我帮你套出内容回来告诉你你心里有数就行。 “先生呢?怎么走了?” 朱三和朱四一干人在教室里紧张兮兮等了半天却发现只有朱浩和袁汝霖回到课堂朱三不由抻着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询问朱浩。 朱浩道:“可能是去喝酒了吧。” 朱三扁扁嘴:“这不晌不夜的喝什么酒?范先生叫你出去干嘛?刚才唐先生也在外边是吧?” 朱浩笑了笑没回答。 袁汝霖倒是很实在:“范先生说阅卷时发现一篇写得很好的文章笃定是朱浩所写特地叫我们出去看看我还顺带把我的文章说了。” “结果呢?” 朱四也提起兴趣。 连京泓也不由往这边看心中懊恼不已。 人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王府这边则是有好先生连考科举都有便利王府教习居然是县试的首席阅卷官?这般情形我怎么没去考?早知道的话我也去就算我跟朱浩的水平差了不少但比之袁汝霖总不逊色吧? 写篇中规中矩的文章我也能少年成名不用天天这么憋屈了。 朱浩微笑着摇头:“没有结果我不想提前知道答案所以就没说写了什么不过汝霖这边说了他的文章范学正夸他文章写得好。” “是吗?小袁子看来你要发达了啊等你考中生员的时候记得请我们吃饭1朱三又用挖苦的口吻对袁汝霖道。 袁汝霖却好似听不出来话中蕴含的嘲讽一般刚才的紧张劲儿慢慢消弭不见笑着回答:“到时候一定。” “呸!听不懂好赖话我算了我希望你早点考中这样就不用每天看到你这张又大又烦人的脸!朱浩我可没说你我说他呢1 袁汝霖作为大孩子留在小孩子的课堂还表现得傻乎乎的自然受到排挤。 在朱三心目中这课堂本来的样子就是最初几人朱浩、京泓和陆炳可以被她看作“自己人”袁汝霖却不行谁让她想欺负袁汝霖而不得人家体型比她高大很多呢。 当天下午酒桌上。 唐寅给范以宽斟满酒。 要说平时范以宽板着脸好像不近人情但自从进入王府后连陆松这个曾经跟范以宽有过一段“过节”的人都觉得范以宽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 认识久了不觉得范以宽有什么架子或许是以前范以宽作为“州学校长”般的人物面对州学学生以及前来请托办事的人时刻意表现得孤高自傲让人敬而远之省却不少麻烦。 而到了王府没什么人再值得他摆架子慢慢地也就平易近人起来。 “范兄你别生朱浩那小子的气我唐某人跟他认识久了知道这小子就是喜欢捣蛋看他有时做事沉稳内敛但其实只是个孩子” 唐寅在酒桌上当然要为自己的好朋友同时挂名他学生的朱浩说上两句。 范以宽突然又板起脸来:“我自不会与他一般置气。” 陆松心想就这还不置气呢? 跟一个孩子打赌你可真是要脸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回头把蒋姑爷叫来让他与我们一起把酒言欢” 唐寅在王府中属于润滑剂般的存在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在外落了个酒鬼的名声王府里爱喝酒的人都会找他喝酒也谁都不服他想把他喝倒如此就算在诗画方面跟唐寅没什么可比性至少在酒量上可以压唐寅一筹。 也是因为唐寅在这时代属于超级大明星般的人物别人都想跟这位名人结交一下能极大地提升自己的身价加上唐寅生性放荡不羁此番又在王府避难全无架子谁刻意攀交情都能成功 久而久之唐寅在王府就成为上下都吃得很开的人物。 “蒋姑爷就算了吧。” 范以宽喝了两杯后听到唐寅的话愁容满面。 要说唐寅那是学问比自己还高的当世大儒陆松再不值也读过书通经典明事理蒋轮那厮没读几天书还喜欢咋咋呼呼范以宽最厌恶跟那种张牙舞爪的“白侗喝酒吃饭自贬身价不说在酒桌上跟这种人真聊不来。 唐寅是正经的酒鬼只要能喝酒聊什么不重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他随便就能跟人胡侃上一天。 而范以宽却属于那种内敛的人不喜欢尬聊。 陆松闻言又暗笑王府里居然有能治得住范以宽这老学究的人物?还是一向嘻嘻哈哈的蒋轮? 或许蒋轮自己都不知道在范以宽这里他会不受欢迎吧? “范兄不如你把你看到那篇文章说出来我帮你参详一下顺带回头试探着问问朱浩那小子看是否真是他写的。” 唐寅把请范以宽喝酒的主要目的说出来。 你范以宽想套朱浩的话其实我也想套你的话。 范以宽老谋深算岂能轻易如唐伯虎的愿?脸上有了笑容虽然表情看起来有点僵。 “说起来这县试考生素质参次不齐很多都只是写了几句粗词滥造的文章比比皆是连破题都少有超过十个字的” 先吊起唐寅的胃口就在唐寅以为范以宽就要说到那篇近乎范文的文章时老家伙却突然岔开话题:“对了陆典仗令郎最近习武可是耽误了不少上课时间埃” 陆松有点懵这怎么说到我儿子身上来了? 唐寅回头看了陆松一眼笑道:“陆炳是陆典仗家中长子将来必须会继承军户职务也是我跟陆典仗说让他尽可能让其子参加武举” 陆松也道:“在下才疏学浅自问没有书香门第传承犬子也难以像朱浩他们一样走科举之路还是务实一些比较好。” 之前在文庙时陆松还跟范以宽急过眼。 现在人家是自己儿子的老师心里腹诽两句可以但表面上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范以宽点头:“其实陆炳的才学也非很差底子是有的但比之朱浩和京泓甚至是世子的话尚有差距” 唐寅笑道:“陆炳才几岁?让他一介稚子跟一些大孩子一起读书实在为难了他。范兄我们还是说说那篇文章的事吧?” 范以宽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喝了几杯酒他也有些上头不由摇头晃脑起来。 “不可说不可说也!坏规矩的事情少做毕竟县试尚未发案此时说出来只怕会惹人非议。” 范以宽就是忍着不说。 唐寅急了。 感情你是在套朱浩的话! 若当时朱浩说自己的文章写成什么样你也不会告诉朱浩那篇文章是不是你看到的那篇只为了做到让你自个儿心里有数是吧? 你行啊老范是我唐某人低估你了! 原来你也会假正经! 那我就用酒灌死你! “喝酒喝酒”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县试第一场放榜定在二月初九上午。 头一天州衙召集本地士绅前去开会代表朱家出席的人乃是朱家老二朱万简。 朱万简回到城外的庄子时天色已晚刚进门就被老太太叫到后堂。 “是不是不派人去城里通知你今晚你都不想回来了?” 朱嘉氏单独跟儿子相处时说话口气缓和很多虽然还是斥责但更多是怒其不争。 朱万简道:“娘说的什么话最近生意不好做琉璃找不到销路我正忙着跟外地客商洽谈呢。” 朱嘉氏面色不善。 她很清楚儿子所谓的洽谈就是一群人凑一块儿胡吃海喝秦楼楚馆那是常客。 “州衙找本地官绅前去说了些什么?”朱嘉氏问道。 朱万简撇撇嘴:“还不是老生常谈?说是周边盗匪横行要各家出钱出粮邝知州马上要走了听说是调任知府没人知道真假走之前捞上一票也是有可能的。” “只说了这个?” 朱嘉氏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毕竟这次州衙闹出的动静有点大。 朱万简想了想又道:“还说让城外各大户人家加强戒备大概意思是有盗匪往安陆州境流窜过来谁知道真假?咱庄子不是高墙壁垒守卫森严吗?怕什么怕?” 朱嘉氏恍然:“这么说起来外间传言有贼寇过境就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看来是该招募人手加强庄子戒备若不行的话就把府上妇孺先迁到城里去。” 明朝各地经常会闹盗乱这些成群结队的盗匪最喜欢攻击地方上大户人家修造的庄园里面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攻破了绝对能发一笔横财 至于攻打县城?这些盗匪多半没那能耐。 但盗匪基本上也不惧怕一县官兵围剿除非事情闹得太大烧杀掳掠以至于引起地方震动朝廷施压或是地方督抚、藩台什么的要搞政绩才会调集卫所兵马剿匪人力物力消耗很大闹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一般来说闹贼匪时普通民众就得小心防备等其走了再正常过日子基本都是这么个套路。 “娘年年都说闹盗匪咱庄子好歹在州城附近哪儿有那么容易被盗匪惦记?如果真有盗匪官兵说到就到跑来攻打咱庄子的风险可不是一般大。” 说到这儿朱万简连连摇头颇有些不以为然“衙门不过是以此为借口筹措钱粮罢了再说了城里哪儿有那么多地方住人?难不成一家老小都搬去老三家里住?” 朱嘉氏听到儿子提到三房的事脸色冷峻:“明日你再往城里三房院去一趟” “干嘛?” 朱万简一脸不爽。 每次去见朱娘都会碰一鼻子灰现在的他也学乖了我不去自然就不会触霉头看我多机智? 朱嘉氏道:“明日县试发案老三家的小子怎可能有能耐通过?料想王府让他参加县试不过是方便将他赶走到时你直接把人截回来记得多带几个人去” 朱万简脸上满是不情愿:“那小子现在出入身边跟着的人可不少有那么容易截下?再说了把人截回来我们还要供养着不成?” 朱嘉氏一拍桌子“砰”一声把朱万简吓得浑身一哆嗦但听老太太声色俱厉道:“三房现在已成为我朱家笑柄不把小家伙带回来怎让那女人知难而退?这次从宅院到她的生意一并拿回朱家1 朱万简满脸不屑目光瞥向一边小声嘀咕:“想得挺美早干嘛去了?她那塌房生意都是借别人的拿回有何用? 说到这儿提高了声音“娘我去睡了明日事明日再说到时让老四跟我一起去他说话不急不慢我怕一上火又动手” 放榜日。 天光大亮。 城里城外去贡院等着放榜的人不少而朱浩则留在王府没出去。 看放榜是最没格调的事情那么多人守在那儿只等着放榜后榜上有名互相恭维一番亦或是体验落榜失望恸哭甚至痛不欲生看的人多过的人少那种满是悲伤的场合躲远一点好。 就算不亲自去也会有人把放榜结果告知。 朱浩上午仍旧如往常一般到了学舍院只是课堂只有他跟京泓两人当天是休沐日朱三、朱四和陆炳不会自找麻烦跑来上课袁汝霖当天也留在家里没进王府。 “朱浩今天不是放榜吗?你怎么没去?” 唐寅先去西院宿舍看过没见到人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到学舍来找朱浩果然堵了个正着。 以为朱浩在认真学习等凑近课桌看了朱浩写的东西不是戏本却像是说本类的东西唐寅顿时感觉自己高估了朱浩的向学之心。 朱浩摇头:“人太多了不想去凑那热闹。” 唐寅笑道:“你是心中没底?还是因为紧张?放榜的时候都这样” 旁边京泓提醒:“唐先生我看朱浩这两天吃得好睡得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或许是真的不想去凑热闹吧。” 唐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祝 要说对朱浩了解最多之人肯定是跟朱浩平时起居都在一起的同寝室同学京泓。 连京泓都这么说那只能说明朱浩要么掩藏得好要么就是真的没把县试的结果当回事再或是朱浩的心态很稳对于功名利禄看得很淡保 “朱浩你不期待结果吗?”唐寅皱眉问道。 朱浩耸耸肩:“考都考完了决定权又不在我手上期待与否均改变不了结果那我操那闲心干嘛?” 这话唐寅听了简直想打人。 “那我与你同去观放榜你是否愿意?”唐寅再问。 朱浩摇摇头:“说了不去就不去若是唐先生想去看放榜我不拦着有人告之我结果就好如果实在没人下午我会让身边人帮忙看看晚些时候知晓也不迟。” “嘿” 唐寅发现自己老拳一拳一拳下去全都往棉花上打忍不住摇头轻叹:“由着你我先替你去看看希望你能顺利通过县试不然真白费我之前在袁长史等人面前对你的一番举荐。” 唐寅走了急着去看朱浩的县试结果。 作为当事人朱浩反而一点都不着急京泓见状好奇地问道:“朱浩连我都想知道你过了没有你就这么不上心?” 朱浩笑了笑继续埋头书写没有回话。 “唐先生看起来迫切想知道结果他这么急干嘛?” 京泓望着门口方向略带不解。 朱浩随口回答:“今年县试本来我不准备参加他极力鼓捣若是我通不过的话那说明他的眼光有问题对他颜面损害不校” “鼓捣” 京泓听了疑惑更甚觉得朱浩可能对唐寅有意见再或者朱浩真的不想年少成名? 明明有那水平连王府的范以宽、袁宗皋、张佐等人都觉得朱浩通过县试没有任何问题为何朱浩自己却不着急呢? “唉1 京泓知道问也白问干脆低下头认真读书他学着写八股文争取早日赶超朱浩。 放榜在贡院外。 当天去的人很多考生加上考生的亲友还有很多过了县试备考府试的甚至还有生员他们想知道今年过县试的人是哪些是否会对今后他们的进学路形成阻碍顺带看看哪些人可以结交 这年头读书人交朋友很注重对方的才学和修养光是关注出身没用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无论才学如何也不会跟寒门子弟交朋友除非你真的才学卓著。 连朱万泉也在现场等候放榜。 朱家关心朱浩是否能通过这次县试甚至抱有期待希望朱浩能一举过关的唯有朱万泉。 他来这里本想跟朱浩见上一面问问这个侄子有什么考试心得谁知来了后发现贡院周边茶楼、棋社、酒肆什么的全都爆满想在其中找到朱浩的身影非常困难。 “朱四公子久违了1 旁边一名官家公子哥带着两名小厮出现在朱万泉面前。 朱万泉记得这是当初跟他同年考府试的刘家公子过了多年连对方名字都忘了但隐约觉得对方那届府试没过后来过没过就不知道了看样子应该还不是生员。 二人简单见礼。 朱万泉道:“今日人可真多。” 旁边一个年轻男子满脸堆笑带着巴结口吻冲着刘公子和朱万泉道:“说的是今天的人确实很多这不刚发案榜单才贴上去都抢着围上去看呢。” “哦?” 朱万泉一听已经发案不想再跟刘公子等人寒暄想亲自到告示牌前看看。 却听旁边有人道:“不知什么世道居然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考中县案首!本县教化完了1 朱万泉一愣。 不到十岁的孩子考中县案首? 莫不是自己的大侄子朱浩?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很多人往贡院门口的告示牌所在地涌去。 本来大多数考生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受人压迫现在听说有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考中县案首这还了得? 一定有内幕!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个县案首朱浩就是之前与州学学正范以宽打赌的小子听说还在王府读书跟范以宽是师生关系更加要命的是范以宽居然是本届县试的阅卷官? 这不是内幕是什么? “好热闹。” 唐寅、陆松和蒋轮三个酒友到贡院时贡院周围人头攒动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蒋轮笑着问道:“往常县试放榜时也有这么热闹吗?” 唐寅摇头他又没在本地考过科举怎知长寿县县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湖广本来就是南方的科举大省想来教学质量不错读书人多如牛毛尽管府试、院试都有名额限制但县试这种基础考试只要是读书人就能报名想来参加的人多看放榜的人自然也就多吧。 “一定要找本州儒学署问个清楚1 “最好去州衙闹凭什么是个孩子中案首?” “我们也去” 因为事情迅速传播开来好像谁都知道朱浩的底细觉得一个小孩子把本县唯一一个保送生员的案首名额拿走其中必有内情 此情此景怎么可能不闹? 不闹只能白白吃亏闹了法不责众最好把朱浩的名字从榜单上刷下来就算补上去不是自己心里这口恶气也得给它出了。 “什么情况?” 蒋轮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陆松皱眉:“听意思好像是说一个孩子中了县试案首会不会就是朱少爷?” 唐寅笑道:“本届县试十岁以下的孩子就他一个而且以他的才学中举人或两说但要压制本县参加童生考的儒生一点困难都没有。” 蒋轮一听大喜:“那就是说朱浩不但顺利过了县试还中了县案首?那伯虎兄蒋某这厢恭喜了你培养出这么好的弟子真是名师出高徒啊1 “哪里哪里不敢当。”唐寅依然表现得很谦虚。 朱浩是我弟子?算了!就算我有心当他先生那小子也不会甘心做我学生还是当朋友比较好。 他的恩师爱谁谁反正别说是我就行。 “走走咱上去瞧瞧朱浩得了县试案首那不是说生员没跑了?他才九岁是吧?”蒋轮很高兴。 他才不在意别人怎么非议王府出来的孩子中了县案首你们非议也白搭朱浩再怎么说也算是兴王府门人岂是你们说打压就能打压的? 陆松环顾周围沸反盈天的诸多儒生有些担忧:“朱少爷过县试乃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中县案首的话只怕本地士子会大闹一通恐到时候不好收常” 唐寅道:“朱浩才学在那儿摆着所写文章老辣远超常人无须太过担忧走咱先过去求证一番再说。” 朱浩中县案首不过是正常发挥只要清楚朱浩真实水平的比如说唐寅和袁宗皋都觉得是稀松平常之事。 就连跟朱浩接触时间不长的范以宽见过朱浩写的文章后也认为朱浩的才学高普通儒生一筹再加上县试本来就只是考语句通顺和字迹工整以及基本的遣词造句 范以宽在州儒学署当学正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 就算评判两篇极佳的文章孰优孰劣可能会有一点争议但要分出一篇精华文章和一些粗鄙文章间的区别总不难吧? 问题是本县儒生从未拜读过朱浩的大作谁肯接受自己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居然连个九岁的孩子都比不上? 再加上朱浩的身份太过特别既是王府伴读又是锦衣卫千户朱家的孩子加上朱浩还是本次县试首席阅卷官范以宽的学生这就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怀疑其中是否存在暗箱操作。 于三一大早就把戏班的事放下跑来看放榜得知朱浩不但过了县试还是本县县试案首马不停蹄跑到朱娘那儿报喜。 不是为了讨赏他是真心为朱浩感到高兴。 朱娘昨夜一宿都没睡好知道今天县试出成绩还知道这可能关乎儿子将来习武还是从文的抉择也关乎小院以后生活是否还能保持安宁这简直比学生家长等待中考和高考成绩还要紧张。 她先等来的却不是于三而是进城办事的马掌柜。 “东家鄙人是为镜子生意而来需要跟小东家细谈您看是否方便通知小东家一声让他出王府见见?” 马燕进城主要是为欧阳家的事。 因为有些事他不太方便跟朱娘说所以点名找朱浩。 朱娘道:“小浩他这两天备考县试要过两天才会回来若是马掌柜着急找他直接去王府便可。你跟把守王府西门的侍卫通禀一声就能把消息带到。” 马掌柜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从铺子离开打开门却发现门口有很多人聚拢过来。 “就是这家” 城里士子消息渠道广泛得知朱浩中了县案首后有的去州衙闹有的留在贡院门前闹有的直接奔朱浩的家来了。 当然他们不敢到兴王府去闹除非不想活了。 朱娘看到门前黑压压一大片一群群儒生聚集在一起义愤填膺嘴里喊着乱七八糟的口号有些懵逼好在现在铺子并没有开张做生意既然马掌柜出正门不得便准备改走后门。 就在此时于三从人堆里挤出来趁朱娘把门板隔起来前迅速钻进铺子。 “于三你如此匆忙前来所为何事?”朱娘好奇问道。 于三气喘吁吁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惊喜地道:“三夫人浩哥儿过县试了还得了县案首呢。” 朱娘听到儿子过了县试终于长舒一口气随着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下转眼便热泪盈眶差点儿就要去祠堂那边向故去的丈夫诉说至于什么县案首以她的见地并没有研究得多透彻。 想来可以理解以朱浩的年岁参加县试已经匪夷所思了怎么会有人跟她讲若是县试考第一会怎样以为只是名次靠前跟勉强通过没什么两样。 马掌柜却发出惊叹:“小东家真是才高八斗小小年岁便考中县案首东家恭喜您府上要多一位秀才公了。” 朱娘不解。 这才刚过县试就想着当秀才? 是不是太早了点? 于三喜不自胜:“夫人按照惯例只要中了县试案首后面的府试和院试只要不出大的差错照例都可以进学一次就当上秀才老爷这等于是说浩哥儿他现在已经算是半个秀才老爷” 朱娘闻言大惊。 还能这样? 刚考过县试就已保送生员了? 这幸福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发大了显然前来闹事的士子更多。 李姨娘从里面跑出来问道:“外面闹哄哄的怎么了?” 朱娘有点站不稳结结巴巴道:“说是小浩中了县案首还说后面不用考了直接做秀才老爷” “乖乖夫人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李姨娘闻言懵了。 昨天一家人还担心朱浩能不能过县试今天就已经可以庆祝成为生员了?不是说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呢? 马掌柜笑道:“两位夫人看来外面那些读书人心有不忿觉得小东家考中县案首或有私相授受之处。不过他们也知道小东家在王府读书背景雄厚就算在门口围着也不敢冲进来生事。鄙人先告辞生意上的事回头再说。” 突然间马掌柜觉得生意什么的不重要了。 不就是跟欧阳家那几百两银子的纠纷?对朱娘母子来说那点钱也叫钱?相比于跟苏熙贵做的大生意也就只是赚点零花钱罢了。 再说了现在朱家三房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朱浩考中县案首自己还是别在这里碍眼回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马掌柜别从正门离开走后门吧我带你去。” 于三算是这院里的老熟人很快便轻车熟路带着马掌柜离去。 朱家庄园。 朱万泉匆忙回来本要找二哥朱万简提及朱浩中县案首之事却被告知朱万简跟刘管家进城去了赶紧请见朱嘉氏。 老太太见到儿子行色匆匆面带不悦:“何事如此着急?” “娘儿刚在城里得知三哥家的孩子就是朱浩在本次县试第一场中名列案首。照规矩后面的府考和院考都只是照例参加最后必定成为生员” 朱万泉本觉得这是朱家上下值得庆祝的大事。 可当老太太听到这番话脸色漆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就在朱万泉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时却听朱嘉氏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厉声喝道:“不可能!绝无可能!他开蒙才两年尚不到两年怎么可能考取县案首?” 朱万泉道:“娘儿已求证过的确是侄儿本人。” 朱嘉氏咬牙切齿:“定是王府中人耍的鬼魅伎俩托关系将朱浩提为县案首好让他离开王府去别处读书如此我朱家在王府便少一耳目” ------题外话------ 继续求一波订阅和月票谢谢!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千钧重担于一身 朱嘉氏嘴上将兴王府大肆抨击一番觉得这中间隐藏有什么阴谋诡计满脸愠怒之色目光坚定似非常笃定。 但当她捻着佛珠想要往门口挪步时脚下不稳差点儿一头栽倒。 “娘。” 朱万泉急忙上前搀扶。 朱嘉氏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朱万泉语气中带着一股羞恼:“为娘一直都希望朱家可以科举入仕把希望全寄托在你和长房长孙身上可未曾想朱家下一个功名却出在三房吗?” 朱万泉再也不提什么“这是好事”之类的话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娘锱铢必较根本容不下三房人。 只是他对于朱家上一代的恩怨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对三房抱有那么大的偏见照理说以朱家宣扬的仁爱礼仪诚信的家风自己三哥已死朱家应该好好对待三嫂和侄子可偏偏母亲大有一种赶尽杀绝的架势简直不可理喻。 “九岁孩童如今靠着兴王府才攥取功名将来科举场上必定不会长久朱家的未来与其说寄托在你大哥身上还不如说全靠你老四你可一定要为朱家争口气啊1 朱万泉更不知该如何说及。 听起来 怎么像是别人家的孩子表现突出老娘眼红非要说人家伤仲永然后让自己儿子努力超过? 可问题是 朱万泉心想我真没那么大的进取心啊! 说是将来考过乡试博取举人功名但我自己知自家事以我的才学根本没信心通过与其天天“头悬梁锥刺股”做那无用功宁可守着生员的功名安安稳稳过一生自由自在生活不好吗? “是娘您别担心。还有二哥那边”朱万泉大概知道朱万简进城是去找三嫂母子的麻烦所以特意提醒了一下。 现在人家都已经考中县试案首得到秀才功名指日可待你再想把人家拉回来弃文从武怕是没门了吧? 朱嘉氏闭上眼摇头轻叹:“由得他去吧反正你兄长从来做不成事。” 朱万泉瞬间大彻大悟。 原来母亲大人您很清楚二哥是什么尿性吧?那还每次对他寄予厚望?让他办事的结果就是一事无成最后还惹一身麻烦回来! 朱嘉氏叹道:“为娘找人打探过你长兄去年离开京师后再未回去过如今他似与家族离心离德朱家求取功名全靠你而掌家则只能倚仗你次兄唉若不指望他谁能担此重任呢?” 朱万泉想了想倒是这么个理儿。 大哥继承了锦衣卫千户职为朝廷办事家业自然顾不上而三哥早死自己说是求取功名与世无争却实打实是家里的蛀虫。 这不是朱家非要选择朱万简而是除了朱万简没人可用难道真把三嫂叫回来当朱家的掌舵人? 别说朱嘉氏恐怕朱家上下也不会服从三房的命令。 “三房那孩子考完县试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兴王府找借口驱离王府需要有朱家人的眼线倒不是为获取多少情报只是要让朝廷觉得朱家尚有可资利用的价值我知你一向淡泊名利不想过问家中事务但你身为朱家子你两位兄长指望不上如今只能由你承担起重任来。” 朱嘉氏目光殷切地望着朱万泉。 朱万泉神色有些窘迫回避道:“娘我不懂这些。” 朱嘉氏道:“你无须懂听闻王府中两位世子教习一位乃是本州前任学正范以宽另外一人只知姓陆是朱浩的启蒙先生名不见经传却深得兴王信任你同为读书人为娘会安排你接近兴王府中人找个机会与范以宽和这个姓陆的教习来往打探出他们的底细投其所好希望从他们身上获取朱家想要的东西。” “啊?” 朱万泉这才知道为何今天母亲会跟他说这么多感情是要把他打造成密探试着拉拢王中中人当眼线? 他很想说这也太难了吧? “你不愿意?” 朱嘉氏见到儿子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情愿脸色立变。 朱万泉心中万般无奈但老娘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足以说明现在朱家实在无人可用若是自己再推辞的话会不会跟三房一样成为家里的弃子? 人家三嫂还能独立自主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不说儿子也培养得很成功而自己完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蛀虫离开朱家庇护能干嘛? “孩儿愿意为爹娘分忧。” 朱万泉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朱嘉氏这才满意点头:“有时间多去城里走动走动在士子中建立起良好的名望不让兴王府的人觉得你接近他们别有目的朱家事以后就指望你了1 兴王府。 朱浩中午刚到食堂准备吃饭就见唐寅、陆松、蒋轮三人进来后面跟着几名侍卫阵仗看起来不校 京泓端着饭碗正要拿筷子夹菜见到这一幕赶紧把碗筷放下站到一边去了。 来势汹汹 别误伤围观群众才好。 “唐先生你们这是?” 朱浩抢着往嘴里扒拉两口饭防止这群人把自己叫出去说事半天吃不上所以先吃两口对付一下而后起身问道。 唐寅本要说话蒋轮抢先道:“朱少爷现在该尊称你一声朱少爷恭喜你县试得案首秀才功名指日可待!哈哈。” 蒋轮很高兴看起来比唐寅这个先生都要高兴。 或是觉得当初是他把朱浩引介进王府眼光独到。 看看我虽然学问不咋地但就是慧眼识才当初能压制王府典史的反对顺利让朱浩报名后来又顶着隋公言的压力在考核中为朱浩撑腰才顺利让其进入王府结果两年不到就考中县案首等于保送秀才功名而接下来考举人、考进士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朱浩听到这消息没有欣喜如狂反而眉头皱起似乎有点发愁。 唐寅笑问:“朱浩你都考中县案首了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朱浩回答:“若是过县试我不觉得多惊讶可得案首我虽然对自己的才学很自信但恐怕本地士子不会应允吧?” 唐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朱浩对自己过县试气定神闲一点没有这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浮躁也无一般读书人的急功近利这很可怕眼下他更是足不出户就知道外间对一个孩子考中县案首有何反应好像全局皆在掌控 啧啧。 你不但才学出众心态更稳智计方面更是算无遗策你他娘的就是个妖孽咋不上天呢? 陆松插话道:“外面是有一些儒生对于朱少爷考中县试案首有意见还说兴王府从中相助但清者自清县试考试都是糊名的况且范学正也是被临时征调前去阅卷” 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小了终不可闻。 唐寅笑着望向陆松好似在说你是不是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心虚说不下去了? 王府上下都知道朱浩真才实学可问题是你都能联想到朱浩考中县案首会不会跟王府的背景以及跟范以宽当县试阅卷官有关。 到底范以宽名义上是朱浩的先生自己弟子的字迹会不清楚?就算老眼昏花看不出来难道事前不能商议一下在卷子上做什么标记? 清者自清说得容易实践起来却很困难。 唐寅见朱浩面色严肃微微一笑:“这样我去找范学正同时跟袁长史提一句由兴王府出面说句话只要让州衙和州儒学教谕署的人站出来一切风波都会平息。他们早晚会见识到朱浩你的才学。” 几个人说着就要走。 京泓先前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朱浩不但顺利通过县试还得了县案首这意味着什么他这个读书人很清楚。 这代表朱浩接下去连考府试和院试只要别写出犯忌讳的文章生员的资格基本是板上钉钉。 他才九岁碍 “唐先生我想问一句。” 京泓见几人要走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袁汝霖他” 蒋轮、陆松和唐寅相视一笑光顾着说朱浩考中县案首了同考的袁汝霖居然给忘到了一边。 唐寅道:“汝霖也顺利过了县试名次相对还靠前看来此番他二人都没有辜负为师的期待。” 这时候又开始自称“为师”了好像能成为朱浩的师长是件很有面子的事再也不是别人做我唐寅的弟子是他们应该感到荣幸咦我堂堂唐伯虎什么时候也要跟着别人沾光了? 京泓有些沮丧要说他的才学跟袁汝霖比某些方面甚至超出一大截只恨写文章的功底尚浅。 不然我去考是不是也可以通过? 就在此时京泓觉得一只手落到了自己肩膀上侧头一看居然是朱浩在拍自己的肩膀这是要安慰我吗? 换作以前京泓一定不会领受这种“好意”但现在 不但生活上要仰仗朱浩照顾毕竟自己在安陆算是举目无亲。 现在连学习也必须要仰仗朱浩若是朱浩保送生员的话在兴王府教书当“朱先生”再也不会有人觉得这种行为是僭越反而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们先吃饭。” 唐寅一挥手“我这就去找袁长史希望他出面能让外面的士子明白情由。” 蒋轮笑道:“同去同去等解决完事情今天我们得好好喝上几杯”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实力(求订阅) 朱万简上午起来得很晚刚起床就被刘管家催着进城办事可他学精了进城时借口有事便独自离开。 刘管家到约定的地方左等右等不见人只好各处找寻终于在一处酒肆把人寻到。 “姓刘的上吊还要喘口气呢有你这样办事的?到底你是老爷还是我的老爷?”朱万简看到刘管家心中有来气。 在朱万简看来这位就是老娘身边的狗腿子专门为治自己而生。 刘管家语气不善:“二老爷三夫人那边不用去了。” “咋了?” 对于刘管家主动劝自己放弃任务朱万简反而有些不适应。 刘管家道:“刚得到消息三夫人家少爷已考中县案首按照规矩他已是半个生员后面只要在府试和院试中不出差错便可以进学。” 朱万简当即从椅子上蹦起来:“你再说一遍1 刘管家看到朱万简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二老爷有多惊骇赶忙安慰:“事实就是这样咱赶紧回去跟老夫人回禀让老夫人再行安排若是这位小少爷有功名在身我们想让其习武就不现实了。” “嘿!生员这么好考的吗?老四是生员小浩子年纪轻轻也能考个县案首?他娘的姓刘的你家是不是也有个生员?” 朱万简怒视刘管家。 刘管家别过头没有回答。 朱万简道:“要回去你回去我没那心情正好你也别来烦我老太太那边有事你自己去说看来真该让后辈多读书本以为功名有多难考呢原来是个人就能考中老子年轻几岁也去考” 刘管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这个二老爷心里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吗? 三夫人家的孩子那是天纵奇才不然怎么能得兴王府欣赏?加上又有名师教导人家能出成绩也是天赋加努力的结果至于你和你孩子下辈子再做梦吧! “那二老爷小的就先回庄子去跟老夫人通禀您且忙着。” 刘管家本要带朱万简一起回去但一想与其在这里触霉头不如自行回去通报指望这个二老爷能做点人事跟母猪上树有什么区别? 城内儒生因为朱浩考中县案首之事闹得越来越凶。 成千上万人进城来看放榜过关的毕竟只是少数就算是已经通过县试的也觉得自己被人压了一头。 文人大多有一腔与邪恶势力斗争到底的热血发现有不公的地方必定要申诉尤其在这么多人闹的情况下觉得只要自己不是挑头的那个应该不会被官府追究。 州衙这边也很头疼。 选了个九岁的孩子当县案首惹出事端偏偏聚众闹事的还是一群读书人其中不少过了府试甚至就是生员这群人手无缚鸡之力要对付本不难难就难在邝洋名马上要卸任这要是在走之前跟本地士子干上一架 很可能会让他一世英名尽丧。 好在这时候兴王府也得知消息及时做出反应。 袁宗皋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安排范以宽跟唐寅前去州衙邝洋名商议后找来本地士绅代表尤其是致仕的进士官员以及有功名在身并曾做过官的举人、老生员等本地名儒齐聚州儒学教谕署。 等把案首的卷子打开再把卷子上的文章交给众人传阅这些人首先感觉到 朱浩就算年纪小考中生员也在情理之中。 “诸位老夫虽然已不在本州儒学署任职但培育英才的心思没有丝毫改变老夫也绝对不会以自身利益去为他人行那不法之事。关于朱浩此子才能如何若诸位有不放心之处只管亲自考校老夫在这里放一句话只要诸位觉得老夫有偏袒便再不会于士林行走老夫将就此归隐山林1 范以宽当着州儒学教谕署的新学正、训导以及本地士绅的面当场放出狠话来。 旁边有训导道:“范学正为人公正廉明从不会做违背公义之事;再者说了之前也是因为襄阳府的刘老不能前来阅卷临时让范学正顶替还是在县试当日上午去王府邀请那时考生已进考抄怎会有私相授受的情形发生呢?” 在场很多看热闹的人这才知道原来刚开始的时候范以宽并不是首席阅卷官。 本来请的是朝中曾当过通判的一位襄阳府的刘姓举人前来阅卷只是人家临时有事来不了这才叫了范以宽说人家提前跟学生做过沟通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旁边有士绅叹息:“这才学字里行间透出的灵气还有这隽永的书法恐怕在场诸位中也多有不如此子将来定有所成就。看来是外面那些士子太过小人之心了。” 有人对这个士绅的评价不以为然。 你自己字写得难看不要说我们也不如;你觉得其中没有猫腻也不能一棍子把外面所有学子全打死还说他们什么小人之心。 将心比心若是你参加县试得知考中县案首的是个九岁孩童你也会闹人家不过是合理怀疑要不怎会连王府、州衙和儒学教谕署都要出来辟谣呢? 可问题是光是辟谣人家该不信的还是不信得拿出更多证据来才行。 新任州学学正张尧道:“诸位既然都来了也看到朱浩的文章功底将来儒学署也会对他的才学行考评诸位做个见证先将此事揭过若是外面再有人聚众闹事只怕对本地安稳有所影响。” “是是就听张学正的出去跟士子解释一下再有对朱浩才学不服的让他们以后多跟朱浩接触亲自见识过不就行了?” “散了散了1 有州儒学教谕署的人出来辟谣加上本地士绅力保州衙和县衙的差役更是倾巢出动 本州士子不服也得服。 之前可以说你们是合理怀疑但现在官府已经出来辟谣你们还在闹那就别怪官府以大棒威吓若是再有意见看看他在府试和院试中的表现以后进学时与之切磋一二知道其才学平平州衙和州儒学教谕署的人自会替你们做主。 官方为朱浩站台这场风波闹得不可谓不大。 唐寅没有参加辟谣活动而是悄悄离开与陪同前来的陆松到了儒学署后门外。 “可惜他们若知道朱浩的真实才学就不会这么说了吧?”陆松望向唐寅。 唐寅摇摇头:“可惜坏了一桌好酒。” 陆松:“” 我替朱浩着急怕外面的人不服还会继续闹腾你这个朱浩的先生就只想着一桌庆功酒? 唐寅又摇头叹息:“汝霖那篇文章我看过了相当一般比之排在他后面的文章也多有不如若说没有偏私的话言之过早。” 陆松非常惊讶这才知道唐寅对朱浩的才学并未怀疑就算此番考试的阅卷官有所偏袒朱浩的才学也力压同场考生足以服众。 要怀疑本场是否存在营私舞弊的情况去看袁汝霖的文章便可。 但看过后唐寅便觉得阅卷官还是存在偏袒王府孩子尤其是本地名儒袁宗皋孙子的情况这就说明外间士子的非议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县试这种考试糊名太过潦草说是厘定名次会在开封前但其实开封后还是可以对录取与否以及名次做出调整。 即便普通阅卷官没这个权力作为主考的本州知州邝洋名足以决定一切。 “那唐先生认为朱浩当不起县案首?”陆松求证一般问道。 唐寅笑道:“连你都知那小子真实水平如何还来问我此话岂非多此一举?好在朱浩在王府读书有王府的人为他证明清白。哈哈若是他将来继续进学甚至小小年岁便考中举人不知本州那些闹事的学子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是本省提学偏私呢?” 陆松好奇问道:“难道唐先生认为朱浩他真的能一路过关?” 唐寅摇摇头:“我老了自问写文章方面朱浩比我并不逊色甚至我还觉得自己颇有不如。若是他可以安心功课而不是沉迷于做生意或是写什么戏本、说本前途不可限量就算考中进士也不出奇。” 听了唐寅的话陆松心中对朱浩的能耐又多了几分认识。 唐寅是什么水平? 那是南直隶乡试解元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写文章很多时候都是越老越辣谁让成名大儒都是在年老后呢? 儒家讲究论资排辈。 若是连唐寅都觉得朱浩的才学可以与之相媲美那朱浩考乡试即便不是本省解元至少也有考取的实力。 更何况如今朱浩年岁小将来能学到的东西更多。 如此想来朱浩高中进士并非奢望 陆松忽然发现能早早跟朱浩结识也是一种荣幸。 相识于微末说不定将来能沾点光什么的。 ------题外话------ 求一波月票和订阅谢谢啦!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慈父败儿(求订阅) 有官府出面背书众儒生即便再不服也只能暂时压抑心中怒火。 这些读书人从来都是吃硬不吃软如果大棒子摆在你面前你还不走你当官府真跟你言笑?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生员、举人要么没有功名在身有功名在身的也怕出来挑头回头会被清算毕竟州儒学教谕署的学正都出来给朱浩作证了你还想怎样? 如此也算是给了众儒生台阶下最后人群散去。 但走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气叫嚣着回头要跟朱浩好好比试一下学问。 唐寅在茶肆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范以宽。 范以宽告之唐寅事情已经解决二人一起返回王府范以宽奔忙一天有些疲乏进入王府大门后便与唐寅话别返回居所休息。 范以宽如今也住在王府东院跟唐寅比邻而居前门正对着朱浩之前住过的“储物院”火灾后房子已重建但在王府旧人心目中东院这些屋舍风水堪忧尤其那场火怎么起的还是桩疑案加上曾死过人全都避而远之。 但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范以宽刚进王府时不知情现在知道了总不能说自己怕鬼想要另觅他处吧? 唐寅直接去西院找朱浩因为这边袁宗皋说了事情解决后要唐寅带朱浩去见兴王当面接受兴王的表扬当然朱浩也得感谢兴王府的栽培之恩 “朱浩一定要虚心埃我知道你学问多来自于王府之外的名师教导但当初要不是王府给了你读书的机会还帮你解除阻碍参加县试恐怕你连追求功名的机会都没有。” 唐寅带朱浩前往内院时不停地絮叨。 朱浩点头:“我知道了。” 唐寅侧头瞅了他一眼好似在说你小子真知道吗?别又憋了一肚子坏水准备回头对付兴王府吧? “朱浩你是否担心此番见面兴王殿下会趁机赶走你就此不能留在王府了?”唐寅试探着问询。 朱浩目光看着前方神色间有些无所谓:“有区别吗?” 唐寅一怔。 如果换作当初朱浩只是个九岁稚子离开王府后想要继续读书的话可选择面的确很窄容易被朱家针对。 但现在朱浩都考中县案首了那留在王府与否区别很大吗? 难道朱浩指望王府的教习诸如他唐寅以及范以宽、袁宗皋等人能对他加以指导? 以往就不缺先生只缺个读书的理由现在朱浩考中县案首那就什么都不缺了在哪儿读书都一样留在王府好像还会受到掣肘。 “那朱浩我且问你你觉得此番县试中考官是否因为你在兴王府读书对你有所偏私?”唐寅突然问道。 朱浩闻言斜看唐寅一眼:“你发现什么了吗?” “呃?你为何这么问?” 唐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露痕迹。 朱浩道:“别人对我的才学一无所知唐先生应该很了解才对偏私与否我的学问就那样。唐先生去了一趟儒学署回来后这么问难道说唐先生在儒学署见到一份比我更胜一筹的文章?再或是发现袁汝霖的文章写得不太好名次却很高” “行了你不用说了。” 唐寅发现朱浩的头脑自己拍马难及只是提出个问题朱浩就能猜到这么多还把理由说出来已经不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对于人情世故的了解几臻化境。 小子要不你白日飞升吧。 “见到兴王小心说话多表现虔诚和感激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唐寅放弃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当个引路人。 兴王府书房外。 张佐笑盈盈等在门口朱三、朱四和陆炳三个小家伙也在想来是听说朱浩考中县案首前来凑热闹。 朱浩大概猜想既然兴王主动提出要见朱浩自然是想让朱浩起一个模范表率作用儿子当然要叫过来接受教育。 “朱浩我听说你县试考了第一这样你差不多已经是生员了真厉害埃” 朱四过来拉着朱浩的手臂小眼神里全是崇拜。 同岁的孩子。 自己还在苦逼地学四书章句集注人家已经去考了科举还在本县县试中夺魁马上就要成为生员。 足以让朱四仰望。 朱三笑道:“那是唐先生教得好可是同样的老师为什么小京子就不行呢?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说完笑眯眯地望向唐寅发挥了她一贯毒舌的特长可她这套对公孙衣影响甚大对唐寅 全无伤害! “朱公子啊不对该称呼你为朱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卓异不凡以后王府能否出个状元公就看你了” 张佐过来脸上满是恭维。 朱浩即将成为生员以其年岁前途注定光明张佐一向自矜但见到秀才还是要行礼的这是社会地位的体现。 当然张佐这么恭维更多是因为两人太过熟悉也抱着跟陆松一样的想法希望能从朱浩身上沾点光。 朱浩赶紧还礼:“张奉正客气了以后我还要多向您学习。” 张佐摆摆手:“咱家哪儿有什么值得您学习的地方?咱家学问粗鄙不值一提倒是你眼前的唐先生才是当世大贤以后多跟他学习就好。” 说完在前引路带着唐寅和朱浩往里走顺带招呼朱四:“世子殿下王爷叫您一起进去呢。” 书房内。 朱祐杬眉眼舒展脸上全都是开心的神色当着儿子的面对朱浩好一番夸赞。 丝毫没提让朱浩离开王府反而让朱浩好好提点世子学问。 “世子啊你以后要多跟朱浩学习看看人家跟你同岁开蒙还比你晚同样的先生人家就能一举考过县试你要向他看齐努力提高自己知道吗?” 高兴之余兴王板着脸对儿子一番教诲。 朱四急忙道:“孩儿知道了。” 说着偷笑着瞄了朱浩一眼好似在说我就是糊弄一下我爹我们以后一起玩就好别时刻盯着我学习我可受不了。 朱祐杬笑道:“朱浩少年成材得益于唐先生的栽培以后唐先生也多兼顾一下学堂事务对了张奉正袁长史和范先生怎没过来?” 朱浩也觉得奇怪。 明明是袁宗皋提出让朱浩前来拜会兴王自己却没来跟袁宗皋互为对手的张佐却在这里等着。 张佐神色一凝:“说是地方官府有要事相商州衙派人来说安陆周边府县盗匪日益猖獗据说这些盗匪放出风声要进击安陆劫掠我兴王府田产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袁长史前去应付了。” “哦原来如此。” 朱祐杬点了点头没在意这些“小事”微笑着说道“袁长史眼光不错找到朱浩这样天资出众的孩子进王府做伴读以后若朱浩于科举上更进一步那就证明王府师资冠绝安陆乃至湖广对世子的栽培我也就放心了。” 唐寅见朱祐杬一脸欣慰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也取得进步一般心里佩服朱祐杬心胸宽广。 之前还在问朱浩有没有担心兴王府会趁机把他送走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而朱浩却很清楚外间尤其是朱家这样在名利场上打滚的人会以为兴王府跟一般公侯、王府那般上演各种勾心斗角想尽办法剔除一切不安定因素但其实兴王一向都以宽仁待人言行合一以致兴王府内龌蹉事极少。 就连袁宗皋跟张佐间发生矛盾都没有流于表面更多是带着一点竞争的意味私下较劲儿。 朱浩心中琢磨开了这样仁厚的父亲怎会教出历史上那个奇葩的嘉靖皇帝呢?只是因为老爹死得早缺乏约束? 再或是慈父慈母多败儿? “朱浩你还没回家跟家里人通知这个好消息吧?”朱祐杬突然问了一句。 朱浩点头:“尚未归家。” 朱祐杬指了指张佐:“张奉正替我送一些慰问品到朱家让朱浩可以风光回去忠义之家孩子如此优秀真让人羡煞。世子你一定要上进埃” 朱四急忙道:“知道啦父王。” 说完咧嘴一笑父子间对视时浓浓的亲情满溢。 离开王府书房唐寅本来回住处毕竟晚上约了蒋轮、陆松和范以宽一起喝酒但见朱浩头也不回向西边走去连忙紧追两步问道:“你这是往何处?” 朱浩道:“唐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先前兴王不是说了我可以回家了吗?考了县案首还不让回家庆贺一番?” 唐寅本想说就算你不回去家里边也肯定知道了你顺利通过县试的喜讯还不如跟我一起去喝酒酒桌上再对你“提点”一番。 但朱浩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 好不容易考中县案首回家庆祝乃人之常情。 “朱浩你以后要更加努力才是不要以为考中县案首就一定能得生员功名就算你得了能否考乡试还取决于你是否能通过科考录科那时你的竞争对手将会是安陆州诸多生员他们的才学可比县试时你遇到的对手强太多你” 唐寅本想给朱浩灌输危机意识让朱浩收心养性安心读书备考府试、院试乃至于岁、科两考和最重要的乡试。 但朱浩一副轻松淡然的模样:“努力是定然会努力的但不是今天先谢过唐先生栽培告辞了。” ------题外话------ 追读貌似有些下降天子再求一波订阅谢谢啦!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应 当天下午。 袁宗皋去过州衙回来后单独请见朱祐杬连张佐都没叫。 书房里袁宗皋详细把自己在州衙听到的情况如实告知朱祐杬。 朱祐杬听完后面色凝重。 “……袁长史湖广地界盗匪一直都有为何此番却说那盗匪是冲着我兴王府来的?前来州城刺探消息的细作的供述可信吗?” 原来巡检司抓获几个进城刺探消息的细作从中竟有盗匪头目严加拷问下得知说是流寇即将进击安陆州目标竟然是兴王府在城外的王庄。 朱祐杬当然觉得这消息太过扯淡。 再怎么说兴王府也是皇室宗亲手下有王府仪卫司这一正规武装力量你一群贼匪就敢找王府的麻烦? 活腻歪了吧! 袁宗皋叹道:“在下之前也不相信但见到邝知州本人看过案牍后才得知贼匪乃是自江西流窜而来明显跟南昌府的……宁藩过从甚密。” “嘶。” 朱祐杬吸了口凉气。 一般的毛贼别说针对兴王府就算面对普通县衙都要撒丫子逃命。 但这次情报显示威胁安陆州安危的贼匪背后竟有宁王支持胆气自然绝非一般小毛贼可比。 “兴王在下说句不中听的伯虎人在兴王府虽然从未对外宣扬过但他居安陆一年有余之前还曾回乡省亲难免不会被宁藩盯上……宁藩不敢明着与我兴王府作对但若以阴谋诡诈手段生事……” 袁宗皋说出个很现实的问题。 兴王府不在江西地界跟宁王风马牛不相及照理应该相安无事。 可问题是兴王府跟宁王府却因唐寅而产生过节。 唐寅从南昌城装疯遁走很可能知道宁王谋反的一些内幕这厢却被兴王府收留在宁王看来你丫分明是不给我面子。 明面上我不能把你兴王府怎么着但指挥一些跑腿的贼匪流窜至安陆州闹事顺带劫掠一下王庄让你兴王府不得安宁之余顺带打击一下你的经济命脉……这对宁王府来说不难。 朱祐杬皱眉道:“袁长史你之前曾做过分析唐教习可能知晓宁王府谋逆内情你看这件事……是否有必要向朝廷检举?宁王府敢以盗匪生事若此时再行容忍会否太过怯懦?” 以往兴王府不想理会宁王府在江西干嘛但现在人家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若还是一味回避岂不是太过示弱? 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兴王府? 袁宗皋却摇头:“袁某曾于江西任差一年体会颇深那宁王善于收买和蛊惑人心朝中更是广结奸佞即便江西监察御史和各级衙门已多番跟朝廷检举宁王不法之事都被其巧言令色遮掩。 “本身我兴王府便与朝中关系不睦若被那帮奸佞反诬说我王府无事生非有不臣之心的话……” 朱祐杬眉头紧锁。 即便袁宗皋不说下去朱祐杬也意识到这位老成持重的王府长史一向主张就是与朝中人员隔绝往来明哲保身蓄势待发。 以往低调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宁王府已快要骑到自家头上拉屎拉尿来了难道还要往后退却? 袁宗皋道:“兴王以老朽所见眼下得赶紧组织人手完成春耕各处村寨加强守卫一旦贼寇袭来及时应对……另外城外王庄里那些老弱妇孺应早一步迁至城中安顿。” 朱祐杬摇头:“城里屋舍有限哪儿有那么多地方安置?” 袁宗皋笑道:“不是有朱浩吗?” “嗯!?” 朱祐杬从未想过这种事居然能跟朱浩扯上关系。 袁宗皋一改之前凝重面色微笑着说道:“黄藩台内弟苏熙贵苏当家在本地有一些产业此事可以向其求助若黄藩台关心安陆盗乱体谅兴王府难出无须正式出兵只要稍微调动兵马造势一番贼寇必不敢猖狂。 “再者朱浩与他母亲经营塌房生意家产颇丰在本地或有闲置屋舍可借与兴王府一用。” 显然袁宗皋不清楚朱娘母子底细还以为生意做得很大手下产业也多。 却不知朱娘怕被朱家人惦记就算置办田产也都在城外至于宅子就只有那一套老宅其他则是朱浩暗地里购置的房产从未对外公开过要安置下王庄迁居城内的老弱妇孺明显没那实力。 朱祐杬却欣然点头:“那此事就交由袁长史处置。” …… …… 之前王府长史司因为张景明和袁宗皋两个老大不在被承奉司压了一头袁宗皋回来后跟张佐的内斗中又以失败告终使得近来长史司颓势尽显。 这次通过盗乱之事袁宗皋决心拿回权柄。 张佐只拥有王府仓储、大账的控制权而城外闹匪寇需要跟官府沟通人家袁宗皋进士出身去年又做了一年江西按察使官场人脉极为丰富跟地方上交涉再方便不过。 至于调集人力物力防盗自然也是袁宗皋这样睿智的老长史负责比较好你张佐再怎么说也只是奴婢在世人心目中一旦发生大事只能由读书人来做主。 家奴就负责家奴的事情王府虽然知道你忠心但整体兵马以及钱粮调度家奴先靠边站听令行事就好。 张佐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唐寅商议。 他张佐替代不了袁宗皋在王府的地位但若是加上唐寅的话就有板板手腕的机会等到了东院却被告知当天唐寅、范以宽、陆松和蒋轮都不在居然约好一起出王府喝酒去了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张佐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再怎么说人家唐寅是为兴王效命帮你张佐出谋划策那是看得起你但人家没有义务每件事要听你的调度再说了给唐寅开工钱的人也不是你…… 张佐忽然意识到拉拢唐寅已然是当前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 …… …… 此时的朱浩回家跟母亲见过面并到父亲灵位前祭拜告知自己考中县案首的好消息便换了身衣服出城办事去了。 上午马掌柜来过家中说是有生意上的事情商量朱浩揣测跟欧阳家的镜子生意有关。 其实这两天朱浩也隐约得知江西盗匪流窜至湖广地界勾连本地盗寇劫掠江北府县如今已经攻破一些地主豪绅修筑的村寨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江西盗患早就存在。 前后两任赣南巡抚都没有平息盗乱这不知兵的王守仁就被朝廷启用全力对付贼寇但暂时看不到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以历史所载江西正德十年左右盗寇猖獗主要原因就在于官贼勾结一旦官府有清剿计划第一时间便被人传递给盗寇知晓。盗寇会化整为零藏匿到深山老林中等官府偃旗息鼓后再出来劫掠。 朝廷统治力比较强的地区比如南昌府和武昌府周边盗匪根本不敢去招惹但在防御相对空虚的区域比如说安陆州下辖两县…… 盗寇来了官府基本都是紧闭城门不出各村结寨自保等着盗匪来攻盗匪抢掠一番发现没多少油水自然会转战下一个地区一直到官府组织兵马清剿然后又跑到深山老林躲避。 循环往复。 朱浩带人到了汉江边发现渡口有巡检司兵马巡逻。 汉水码头商贾云集贸易发达从江南以及巴蜀来的货物从这里下船运往临近州府乃本州最繁华之所虽然渡口没有修建城墙但也构筑了一些堡垒辅以三米高的木栅栏若是盗匪逼近在进驻兵马的情况下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贼匪打家劫舍屡屡得逞主要在于其机动灵活靠行军速度跟官府打游击所以基本都是轻装简出严重缺乏攻城器械攻坚能力极差所以就算是渡口这种地方小股匪寇来了也没法攻下来。 “小东家。” 马掌柜见到朱浩后拱手行礼。 朱浩笑问:“找我那么急可是欧阳家那边有消息了?” 马掌柜叹道:“等得人心焦……听了小东家的话后我派人连夜乘快船东去在南直隶安庆府追上货船收买了欧阳家一个管事让其开箱查看镜子情况这才把事揭开……昨夜欧阳当家来过邸店问询相关事宜当时吞吞吐吐极力遮掩。 “今日一早她又来了态度转而变得激动要我们给她个公道不然就闹到官府。我去你家没找到人回来时她又指着我鼻子骂了许久这才气冲冲回城……要不小东家前往客栈与其会上一面?” 马掌柜乃是本分商人但在朱浩耳濡目染下已具备奸商的潜质提到欧阳家那个女当家的反应时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说一不二 朱浩跟马掌柜进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家中已摆下朱浩考中县案首的庆功宴这时候本应阖家团聚但朱浩看重“事业”只能暂时把家人放到一边。 到客栈见到欧阳女。 此时欧阳女和她身边婆子全都精神萎靡面如死灰。 如果说跟朱浩做生意前她还有跑路这个选项现在连跑路的资格都没有了跑路需要银子傍身身无分文一个女人到哪儿都是个死。 “阁下不需要问责如果你非要说是我们故意坑害事前动了手脚让你们的镜子在路上损坏请拿出证据来。” 朱浩上来就先下手为强把话挑明。 欧阳女怒目圆瞪:“你” “如果没有证据单纯只是因为我们的镜子质量不好对不起因为镜子这东西本来就是易碎品货物出手概不退换所以我只是礼节性过来慰问一下对于你们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恕爱莫能助。请节哀。” 说着朱浩躬身行礼好像为欧阳家彻底破产而哀悼。 欧阳女身边的婆子仍旧表现得很强势:“你们就不怕闹到官府?” 马掌柜面色阴沉:“要报官随时请便做生意讲究诚信交易当日我们早就说明这批货要小心运送还提议你们买保险这样运到目的地若出现损毁情况我们包赔可你们没同意若是我们心里有鬼怎么会做出如此承诺? “我看运送队伍一定有内鬼暗中动手脚破坏了货物现在真出了事硬要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你觉得可能吗我说得对不对小东家?” 说完马掌柜望向朱浩。 “嗯。” 朱浩点头首肯。 欧阳女闭上眼心如死灰。 眼下好像除了一死了之就剩下最后一条路那便是顺从之前奸人给她规划好的路线进成国公府当老头子朱辅的小妾。 朱浩道:“作为曾经的生意伙伴我给你个选项卖身偿债” “胡说八道1 婆子闻言立即发飙。 朱浩指了指那婆子:“这位是欧阳家签了卖身契的吧?” “是又怎样?” 婆子一副要为主人效死命的模样咬牙切齿差点儿就要冲过来跟朱浩拼命“敢欺辱我们小姐老身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你们付出代价。” 马掌柜道:“稍安勿躁拼命什么的大可不必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的人手比你们多多了喊一声冲进来一两百人没有任何问题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样闹腾就没意思了。” 欧阳女一摆手:“让他说下去。” 朱浩笑道:“还是欧阳当家识时务其实在跟你做生意前我已打听过你的情况你手下那个穆掌柜好像跟成国公府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卷钱跑路好像是要逼迫你就范当前你有三个选择首先便是跑路这条路换作半个月前还能选但现在” 欧阳女不说话双腮崩得紧紧的。 “第二条你这个东家进成国公府当小妾。以我所料成国公府定然不会承担欧阳家之前欠下的巨额债务你重振家业的希望就将此破灭阁下只是为自己保留了一条退路你身边这些签了卖身契的还有你们欧阳家的产业会迅速被债主瓜分殆尽连你自己只是因为有成国公府庇护才不至于被抄没发卖罢了。” 欧阳女黑着脸喝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欧阳家已山穷水尽?” 朱浩摇摇头:“如果连合作伙伴的真实情况都不知晓我还出来做什么生意?要是你们欧阳家有出路何至于连最后的凭靠几条船都抵押给我?” 被朱浩戳中心思欧阳女神色沮丧一语不发。 “我直说了吧我要的是欧阳家的生意渠道只要你卖身过来我可以把我的货物交给你们销售你为我打工我给你分成以我制造出的商品的受欢迎程度相信用不了几年甚至只要一两年时间你就可以顺利把家产赎回重新树立欧阳家在江南商场的地位。” 朱浩把自己的要求以及画出的大饼和盘托出。 婆子咬牙道:“痴心妄想!小姐不要因为我们这些奴婢害了您前程您现在随时可以走” “哎哎哎。” 马掌柜没好气提醒“当着债主的面公然谈论不偿还债务跑路怕是不合适吧?” 婆子这才意识到失言呆立当常 怎么说眼前的朱浩都是债主。 名义上欧阳女是用船只抵押拆借银子可朱浩完全可以把船卖了后说不够还债然后逼欧阳家继续偿还债务。 所以某种程度而言抵押是抵押还债是还债互不影响。 朱浩竖起手喝止马掌柜:“老马做人还是留一线为好怎么说也曾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人家要跑路就让她跑是不是路费不够?这样吧回头从账上支取十两银子送到欧阳当家手上人家要放弃重振家业的机会甘心弃债跑路那能拦得住? “今日别过风餐露宿人身安全没有任何保证她一介女流能往哪儿跑?看来只能往蜀地十两银子就当是资助欧阳当家至于债务四条货船是本金那条客船当作利息就此一笔勾销。” 说完朱浩起身就要走。 该说的话说完了莫非还要留下来跟欧阳家这群草包吃饭商量一下后续怎么合作不成? 不好意思我只接受投诚归顺! 若你不愿意多说无益这个渠道我争取不来还有别的渠道可以争取难道天下间有生意渠道只有欧阳家? 再说了欧阳家已经烂到这地步是个人就能坑上一把其渠道能好到哪儿去?如果欧阳家上下一心共克时艰何至于被手下一个背叛的掌柜坑到家破人亡? 朱浩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出门。 马掌柜也不啰嗦屁颠屁颠跟上。 拿十两银子出来彰显了东家的仁义坑了别人还落下个好名声自己没啥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再者马掌柜也不希望朱浩生产的东西完全脱离苏熙贵的销售渠道惹来前东家不快他巴不得两方谈崩。 朱浩行将出门欧阳女突然道:“等等。” 朱浩回头皱眉打量对方欧阳女眼神中充满期冀。 “小姐” 婆子还想说什么。 欧阳女问道:“你说的卖身偿债是怎么回事?” 朱浩道:“说是卖身偿债其实不过就是给我打工偿债是不可能让你偿债的最多是你卖身给我我这边有个主人的名分如此你就不可能再卖身给别人这般操作下来我能保住你不至于被其他债主押走” “你” 欧阳女听了此番说辞气得差点儿吐血。 朱浩却显得理所应当的样子:“而且你卖身的钱就是那十两银子你可以把它交给你手下这些人让他们回家各安天命。别意外我就是空手套白狼” 对面主仆二人就跟听天书一样全都傻了。 让人免费卖身白给你打工还如此理直气壮? “但是呢我给了你重振家业的希望因为我会用你们欧阳家的渠道帮我卖货一次可以分你利润的一成你可别小看这一成如果我赚到一万两银子的话你就能赚一千两欧阳家的债务我计算过不算赎回宅子外债大概白银八百两到一千两若是加上田宅可能需要两千两以上我没估算错吧?” 主仆对视一眼。 自家债务对方一清二楚还说这不是有预谋坑骗我们银子? 朱浩道:“卖身换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转卖什么的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我家里的情况呢马掌柜最清楚不过孤儿寡母我一个没长开的孩子对你也不会有什么不轨企图而且由始至终我看中的只是你们欧阳家的渠道罢了。 “如果过个五年你仍旧没赚取足以赎回家业的银子那时我会给你一笔安身立命的钱到时候你拿这笔钱跑路的话也不至于饿死乡野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但欧阳家这对主仆连马掌柜都听明白了。 朱浩的意思是说你未来五年给我免费打工我只给你分成不给你开工钱因为签订了卖身契所以你的债主拿你没办法最多是把你家的产业变卖五年后如果你赚到足够多的银子就能赎回家产要是赚不到手里也有个成百上千两银子那时再跑路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窘迫。 连马掌柜都难免在想这偿债的规划真的很不错埃 就是你让人家免费卖身给你人家能答应吗? 堂堂大户人家千金卖身给你当奴婢说是不会把人家怎样可真要签了卖身契后你就是要怎样人家还能把你怎么着? “十两银子买个重振家业的机会你干不干?” 朱浩一脸和善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对方看来却有些阴森可怕。 欧阳女神色变了几变最后道:“明日一早我再给你答复。” 尽管她没答应但显然心动了。 除了卖身这条不可接受外其余的好像都还可以。 “好那时就算你还要跑路十两银子照样奉上但那时我们互相间可就没什么关系了。你离开安陆就算遇到再大的麻烦也别想回来找我们我们不会承认认识你。马掌柜你做个见证没问题吧?” 朱浩笑着看向马掌柜。 马掌柜郑重点头:“没问题全都听小东家的小东家说怎样就怎样吧。”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定要珍惜 朱浩带着马掌柜从客栈出来。 马掌柜一脸疑惑:“东家真的要分她一成利润?还准备让她把家产赎回?” 朱浩笑道:“老马你几时也这么实诚了?画饼都不懂?” “画饼?” 马掌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给她画一张饼让她以为这饼能吃但真的能吃吗?”朱浩循循善诱。 马掌柜苦笑:“画出来的饼怎可用来充饥?鄙人明白了您这是要给她希望让她甘心卖身却不用多花银子那小东家要不要继续找人严防死守防止她逃走?” “你说呢?” 朱浩含笑望着马掌柜。 “得算我白问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就算小东家给她的只是画的饼但那也是饼比她被债主逮回去卖进窑子好” 马掌柜算是彻底明白了。 对当下的欧阳女来说已无更好的选择。 或许朱浩并不奢求欧阳女一定同意走了反而是好事尤其对他马掌柜或是苏东主来说更是如此。 朱浩回家跟家人一起吃庆功宴。 对于招揽欧阳女这件事朱浩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老娘提起。 朱浩想好了若是欧阳女肯留下来那也不是给老娘效力而是为他卖命。 那丫头想直接涉足琉璃镜生意? 想得美! 先从基本的算账和帮忙打理女学堂开始后面朱浩准备开设一些专门使用女工的织布工坊类的产业让欧阳女顶上去。 朱浩眼下想做的事很多不过既然已成功开办女学今后要合理利用城中闲散的妇女当女工最好的办法就是开织布工坊。 普通织布机没什么效率就算是经过改进的珍妮纺纱机也不足以支撑产业化生产而水力织布机受河流水量的季节差影响很大最好是上马已经研究有一段时间的蒸汽织布机。 蒸汽机对于大明的冶金技术而言其实不难重要的是从无到有地开创一门理论并且运用到实际中去。 朱浩比希罗、帕潘、纽科门等科学家有优势的地方是不用去观察什么烧水中由蒸气推动壶盖联想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 蒸汽机这东西一直到内燃机出现前在工业革命中足足兴盛了近两百年大到火车、轮船小到一台普通的织布机都能利用上其原理并不复杂就是将蒸汽的能量转换为机械功的往复式动力难点在于如何密封气缸使蒸气膨胀推动活塞做功。 这些都是朱浩一直在实验室捣鼓的东西。 就算之前备考县试最忙碌的时候朱浩也没有松懈一次又一次地做实验先后攻克了分离式冷凝器、汽缸外设置绝热层、用油润滑活塞、行星式齿轮、平行运动连杆机构、离心式调速器、节气阀、压力计等技术难关距离实用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能用蒸气织布机大批量生产布匹把出厂价压到很低苏熙贵这种奢侈品经销商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估计把这些工业化生产的布匹交给苏熙贵售卖对方还嫌利润低呢这就能合理规避苏熙贵对于他自行铺设销售渠道的抵触心理。 当然对方到时候会怎么想真不一定毕竟没人会嫌赚的钱多苏熙贵不照样做官盐和粮食生意吗?但朱浩不可能永远把自己的利益跟苏熙贵捆绑在一起怎么都要尝试走出第一步。 吃过晚饭朱娘很高兴从箱子里拿出文曲星的牌位以及芹菜、蒜、葱等物。 李姨娘好奇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 朱娘道:“小浩得上天眷顾县试考中案首都说他过府试和院试没有任何问题生员已是囊中之物咱要把文曲星供起来这才像话。” 在朱娘看来既然得了上天的眷顾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考中县案首马上又要当生员那就应该投桃报李。 朱浩心想老娘太封建迷信了。 这种事要不得。 可问题是如何让一个出身于封建守旧时代的女人相信科学? 封建迷信这东西求个心安对朱浩又没大的影响他也就不过多去干涉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朱浩本来要一早回王府考中县案首后首日回王府上课肯定一群孩子会围着他问东问西。 可朱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收服欧阳女。 跟打着哈欠的马掌柜一起乘坐马车前往客栈途中朱浩好奇地问道:“老马昨晚很累吗?” 马掌柜苦笑道:“家眷全都迁到安陆来了。” “哎哟怪不得之前你不是说有个儿子好像还有女儿是吧?家中其他人情况如何?”朱浩笑着问道。 马掌柜叹道:“鄙人幼年父母双亡随着当家的走南闯北成家立业正房乃是苏府一名丫鬟后来升迁做了掌柜又纳了房妾侍膝下一儿一女年岁都不大。” 朱浩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马掌柜稀罕跟着苏熙贵干活人家真没亏待他。 当学徒时签了卖身契人家还给他安排婚姻嫁娶后来升了掌柜更是让他有家底可以纳妾啧啧这待遇一般的主人真没法给。 “这不昨夜里东家苏东主派了金掌柜过来接手一些业务陪他多喝了两杯” 朱浩本来还以为是马掌柜的妻妾到安陆定居需要找房子安顿下来才忙到很晚原来是跟金掌柜喝酒。 金掌柜是苏熙贵最早派驻安陆的接头人后来才换上马掌柜新人和老人虽然如今不在一个东家手下干活但还是好朋友。 “金掌柜跟你家眷一起来的?”朱浩问道。 “是。”马掌柜回答“鄙人与老金是多年好友当初刚出来独当一面时多亏他的提点。” 朱浩追问:“他来干嘛?” 马掌柜急忙道:“小东家莫要误会苏东主并无派人来监督和干涉您做生意的意思只是湖广江北一些府县生意出现偏差全是最近流窜各地的匪寇闹的老金其实是途径此处顺带问了下跟兴王府的生意维系得如何而后便乘船往襄阳去了。” “哦。” 朱浩没再多问。 到底如今朱浩手里的塌房生意都是自苏熙贵那儿承接的人家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问派人偶尔来看看也在情理中的事情。 到了客栈。 朱浩带着马掌柜直接进入欧阳女的房间。 欧阳女黑眼圈很严重看来昨晚她睡得还不如马掌柜踏实至于那哔哔叨叨的婆子则没有在常 “老马你先到门口等着我想跟欧阳当家单独谈谈。” 朱浩把马掌柜屏退。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他跟欧阳女二人。 欧阳女道:“朱当家昨夜开出的条件小女子仔细想过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小女子要恢复家业怎能卖身为奴如此岂不是完全丧失独立自主性?” 朱浩冷笑一下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问道:“阁下问你件事你最初来安陆想接手苏东主的琉璃镜生意还不愿意多花钱请问这是谁的主意?” “这” 欧阳女之前不会跟朱浩虚心交流现在她才直面这个问题。 “我生产的镜子交给苏东主销售那是因为我家跟他做生意多年我家落难时他曾出手相帮他背景雄厚对我们却从来没有刻薄过不倚仗官商的背景对我们欺压你觉得我凭什么会放弃与他合作转而与你们欧阳家合作呢?” 朱浩继续对欧阳女进行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你们欧阳家真以为这世上赚钱的生意唾手可得? 想要跟人合作得先问问自己有什么能给人家什么否则别人凭什么选择你? “当然我承认你们欧阳家屹立江南商界几十年交游广阔有时候能发挥奇效。但人脉这东西虚无缥缈远不如官府背景来得实在我自己派人到南京去从无到有建立销售渠道取得的效果都未必比找你合作差有钱直接赚到自己荷包里比较实在 “所以这里我也明说了除非你愿意签下卖身契给我做工否则我不会再与你有任何来往。” 朱浩说这些是为了说明你别跟我谈条件我不屑于跟你开条件都落到这般田地了你还想在跟我的谈判中攫取利益实在是自不量力。 “我答应你但我想让你给我十五两银子让我把身边相随多年的老仆遣返回乡。”欧阳女花容惨淡楚楚可怜道“就当是我的卖身银子吧。” 十两变成十五两 “合理。” 朱浩大声招呼一声“老马进来吧1 重复一遍后马掌柜的脚步声才从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说明马掌柜很懂规矩没有躲在门外偷听。 等马掌柜再进来时以为这边谈崩了他就没见过强迫人卖身不给钱人家还会答应的。 谁知朱浩一说对方愿意十五两银子卖身 马掌柜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欧阳女。 年前初见时带着五条船来安陆的大当家、女中豪杰前呼后拥结果才两个月时间就落到免费卖身的地步? 居然还是卖身给自家小东家? 这反差 “先说好五年后你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欧阳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朱浩微笑着摇头:“这可容不得你来选择不过我承诺五年后给你赎还自由身的机会那时料想我都快成年了呃你自己琢磨。” 既然都要签卖身契了还这么多事你真当我是慈善家呢? 签卖身契看起来你吃亏了但其实你是占了大便宜好不好? 你把自己卖给我这样别人就不能再把你买走不至于沦落花街柳巷安全方面有了保障。 马掌柜略带不屑道:“欧阳当家您可别小瞧了眼前这位小东家以后他也是咱二人共同的主人他在本地县试中刚考取县案首照例院试后便可进学这已经是位秀才老爷了。 “小东家父亲乃锦衣卫百户为国尽忠如今又在王府读书师出名门虽然一时比不了成国公府但您进国公府是当夫人吗?呵呵留在安陆你才有重振欧阳家门楣的希望一定要珍惜啊1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教育公平 当欧阳女颤抖着纤纤玉手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时朱浩让马掌柜把十五两卖身银拿来。 卖身事很大需要有人做见证十五年身契属于这年头卖身契中的标准年限跟卖儿卖女的出舍书不同这需要事主本人签字并找人做见证以存照。 事急从权没时间去找什么见证人马掌柜当个旁观者便可随后就是带人到官府过籍。 欧阳女昨天就把身边人安顿妥当如今眼看契约签好那婆子本想与自家小姐抱头痛哭一场可看到马掌柜和朱浩就在旁边婆子只是抹着泪说了一些要留下陪伴的话。 “难得脱离苦海为何要留下?是我没用家父留下的产业才不过一两年工夫就败得干干净净父亲未能留下子嗣我会努力延续欧阳家香火……” 马掌柜在旁边看着暗笑。 你不过一介女流家破人亡后自己都卖身为奴了还谈什么延续家族香火?谁给你的勇气? 其实欧阳女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提醒身边人现在还了你们自由身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留下被债主找上门来你们就要成为我们欧阳家资产的一部分那时想跑也跑不了吃的苦可就多了。 一旁的马夫道:“小姐这是心疼我们回乡后我等会置办一些家业勉强过活。若将来小姐东山再起用得上我们我们随时会回来侍候。” 话说得漂亮但既然已经获得自由身干嘛要为奴为婢? 一群人哭哭啼啼…… …… …… 朱浩回到房间等待。 半晌后欧阳女身边几名贴身家奴悉数交待完毕带着遣散银匆匆上路而那些手里掌握欧阳家购货和销售渠道的掌柜、伙计则悉数留了下来暂时到朱浩提前安排好的民院落脚等候下一步安排。 这也是之前商定好的朱浩要的是欧阳家的商贸体系、人脉和人手这些人的卖身契将转给朱浩除了日常照顾欧阳女的那些人不要剩下涉及欧阳家生意的人都不能擅离职守不过他们的主人变成了朱浩。 “欧阳小姐回头让马掌柜带你去官府过籍之前未问过你的姓名……” 房间内只剩下朱浩跟欧阳女二人。 但眼下已不再是生意合作伙伴而是主仆关系之前还能面对面坐着说话现在就只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闺名一个菲字父母称呼菲儿虚岁十六……” 女子未出嫁闺名乃是秘密。 但现在朱浩作为欧阳菲的主人情况就不同了朱浩等于是其“再生父母”。 虚岁十六也就是今年才十五岁完全就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前世这年岁的孩子还在读初二。而在大明有些已嫁人生子其余的也待字闺中等着出嫁可因为父母早丧又没有兄弟姐妹帮衬家族生意只能由她一个弱女子承担…… 怀璧其罪败光家业情有可原。 朱浩道:“这边会给你安排好住所不过以后不会再有人伺候甚至有可能……” “我……明白。” 欧阳菲不太适应身份的变化。 之前还是千金大小姐吃饭住店出行全有人侍候哪怕她只是出身商贾之家没什么社会地位但自小娇生惯养现在却变成要伺候别人。 朱浩微笑着点头:“明白就好住客栈成本太高我那边有个学堂你先搬过去住吧。” 欧阳菲恭顺地问道:“不知我几时去见夫人?” 朱浩有些诧异:“什么夫人?你是跟我干活跟我娘无关再说了我娘只负责账目上的事平时如何运营要进购和销售哪些货都是我跟老马说了算。” “那几时开始贩运琉璃镜到南京售卖?” 欧阳菲顿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明明说好加入进来一起做生意怎么感觉要被人养在私院回头将她变卖呢?难道说这个稚子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骗自己卖身为奴回头再把自己转卖给成国公府? 之前还有选择权力现在根本是身不由己。 朱浩摇摇头:“琉璃镜生意不可能让你接手这涉及我跟苏东主的协议但是我可以把别的货物交给你们欧阳家的生意渠道售卖……欧阳小姐以为自己价值几许?要不是为你家的贩货渠道我作何要买你呢?” 欧阳菲一怔。 想了想觉得朱浩的话有几分道理。 这年头就算卖去秦楼楚馆那也要有才艺的需要从小培养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你一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小姐除了身材和样貌外一无是处以为在风月场上能混出名头? 还有就是卖给成国公府…… 话说以成国公府的飞扬跋扈他们会付钱?人家就是想强占本身成国公府还欠着欧阳家上千两银子不还呢。手里掌握权力明明张张嘴就能办成事为何要大费周章用钱解决问题? 买个奴婢伺候人都不会这样的女人在人市上没多少价值当然那些觊觎她美貌的人除外但又不是镶金嵌玉也非带回家过日子能价值四五十两银子就算不错了。 以眼前稚子的处心积虑会为了区区四五十两银子大费周章? “想早些赚钱赎回家族产业就要主动放低身段用心做事。我打听过你的底细你知书达理对算学尤为精擅不会浪费人才让你去做体力活亦或是有损你尊严的事情可日常账目清算、管理和招募培养人手等等都需要你亲自操持不会的你则要用心学争取可以早日独当一面。” 朱浩的话让欧阳菲感到一种莫名的屈辱。 我本是大家族的当家你现在让我去做学徒? “好了你跟老马去办过籍之事我先到王府走一趟下午我们见面时再谈。” …… …… 欧阳菲正式成为朱浩的奴仆。 作为一个文明人朱浩一向推崇人人平等但如今他手上却捏着不少人的卖身契偶尔拿出来看看都觉得甚是荒唐。 不过朱浩明白想要推进大明的文明进程单凭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需要有“自己人”辅佐而这时代对身边办事者最有约束力的东西大概就是卖身契了……没这东西存在如何保证这些人能跟你向着同一目标前进呢? 给一家一人的平等自由不是他的目的重要的是积蓄力量促成时代的变革。只要在这过程中不要以主人的身份随意欺压手下那就足够了。 王府内。 朱浩回到学舍难得的是刚考过县试的袁汝霖也来了两位先生范以宽和唐寅都在陆松、京泓、朱三和朱四这四个同学也没谁缺席课堂人员难得这般整整齐齐。 “想必你们知晓了朱浩和袁汝霖在前日县试中过关接下来还有几场考核王府已跟儒学署那边打过招呼暂时不去参加了。”唐寅笑着说道。 大明的县试有一点好处除了第一场的四书文考试外后续几场可以选择性参加。 但要是通不过第一场其他一切免谈实际上后续参加考核的一共就四十个名额类似于儒学教谕署的内部考试已不需要对外张榜公布成绩……就四十个人都知道谁过关了公布与否还有意义吗? 后续几场考的是五经文、策、论、算术等杂项。 大明科举一直到清初科举中对于试帖诗、赋并不考核也没有什么“圣谕广训”这种官方制定的用于洗脑的背诵读物考察更接近于考核应试者的才能一直到满清乾隆年才恢复唐宋时诗赋的考校。 明朝科举评定成绩的关键就是四书文的好坏。 眼下朱浩因为考中县试案首有一定争议王府为了避免朱浩去参加后几场考试时被士子围堵刁难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干脆让朱浩留在王府备考三月的府试。 唐寅续道:“府试考校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因为邝知州将会在三月底前卸任府试提前至三月中旬也就是三月十五进行留给朱浩和袁汝霖备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你俩可要加把劲咯。” 朱四不解地问道:“唐先生不是说朱浩已考中县案首后续考试不参加也能得生员功名吗?” “哈哈。” 唐寅笑道“就算考中县试案首也得参加府试且必须认真作答若是文章写得太差主考官有权剥夺进学的资格……” 这话分明就是在点醒朱浩。 别以为你考中县试案首就可以高枕无忧规矩是说县试案首可以照例进学但没说一定可以进学若是府试主考官邝洋名或是院试时的主考官、本省提学张邦奇看你的文章不爽还是能把你刷下来…… 朱浩却知道唐寅是在吓唬他。 县试案首可以进学得生员功名朝廷制定这条规矩是为了保证每个县每次院试时都有一个“保底”名额。 大明各承宣布政使司很多州府下辖各县教学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县教育质量就是不行出头的读书人少学塾先生就少能教好弟子的名师更少如此形成恶性循环而每次院试录取的生员数量又有限为了避免有的县在某次院试时颗粒无收就定下这么个规矩。 毕竟府试是各县儒生一起考不再分县只有县试才是本县读书人内部竞争。县案首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为了保证教育公平原则…… 其实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一种不公平! 你县教育质量不行凭啥一定要确保你县拿走一个生员名额?你让那些本身在这个考生才学之上却被硬撸下去的其他县考生怎么想? 其实安陆州…… 本身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下辖两县教育质量相对落后的反而是京山县但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敢打破所以朱浩的生员名额几乎是稳拿的出现变故的可能微乎其微。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有何说法 教育大县出品的县试案首含金量十足但就因为朱浩的出身以及师从等问题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争议。 后面有府试和院试就算唐寅不说朱浩也知自己肯定会成为别人重点“关照”的对象到时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这是想平凡都不可能。 课照上。 范以宽授课所用教案 居然是唐寅之前使用的。 范以宽欣然接受下来估计唐寅没告诉范以宽教案其实是朱浩编写不然以范老头的心高气傲能用稚子编写的教案就怪了。 唐寅现在的工作重点是当好王府的幕僚教书乃副业最近得袁宗皋委托不时给袁汝霖开开小灶重点是提高四书文的写作。至于朱浩这边袁宗皋根本就没提就算让唐寅教唐寅也自问没那能力。 “朱浩你都考中县案首了可否将你的师承说与我听?”唐寅把朱浩和袁汝霖叫出来先指点一番后又开始套朱浩的话。 “呵呵。” 朱浩报以微笑。 “汝霖你先回教室接下来我会教京泓和世子他们写文章你有时间多提点他们一下。” 唐寅对袁汝霖“委以重任”。 这倒不是说唐寅故意为难而是要培养袁汝霖的责任心算是先生日常教导弟子的一种方式。 唐寅在教书育人方面虽然没多少经验但胜在开明豁达对那些匪夷所思的事物接受度很高再就是通情达理善于利用人性。 袁汝霖进教室后唐寅没再问有关朱浩师从何人的问题叹道:“此番有你作为县试案首没人在意剩下过县试的人中是否存在私相授受的情况以我之前观察过县试的人中间文章粗鄙者大有人在。” 也就是把朱浩当成明事理的成年人唐寅才会正面跟朱浩说这个问题。 朱浩笑道:“唐先生你看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你的眼界太高其实县试对什么才学之类的不太考究反而对于书法、言辞通顺这些要求更高一些?再便是那些阅卷官能力有限水平堪忧这才没有达到你的预期呢?” 唐寅苦笑一下。 这小子还挺会找借口。 “那朱浩我也提出一种假设:会不会是邝知州离任前想借此来拉拢一批地方士绅再或是借助县试中饱私囊?否则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理会县试这种小考何必亲力亲为?” 唐寅还跟朱浩较真儿起来。 朱浩摊摊手:“探讨嘛一切都无定数我没法确定某些事正如这也只是唐先生的猜测没法证实不是吗?” 老少二人相视一笑也就不再去探讨这种注定没法求证答案的问题。 你能直接跑去问邝洋名你是不是从中玩了什么花样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但若是不问本人又如何求证? 死局! “好了你也进去读书吧我还有事” 唐寅说完便要走。 朱浩连忙问道:“最近王府有什么不妥吗?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如果有大事发生的话唐先生可否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数呢?” 唐寅人已经走到学舍院门口声音飘来:“有事我自会跟你说。” 唐寅的确有事。 乃是应张佐之邀碰头协商。 本来这件事应该在昨夜或是今早进行但因为张佐一直没寻到唐寅才拖到现在。 两人刚在内院某个小院的花坛前围着茶几坐下张佐便急不可耐地道出请唐寅前来的目的。 “唐先生您一向有勇有谋如何才能保证王府利益不失的情况下应对贼寇袭扰安陆地界咱家全靠您了1 张佐对唐寅极尽恭维。 面临匪寇侵袭王府长史司反应迅速昨日袁宗皋才去过州衙找邝知州议事回来后得到兴王授意开始抽调城外王庄的护卫回城加强长寿县城的戒备。 王府上下但凡读过书有见地的基本都跟袁宗皋一伙张佐没法拉拢他们帮自己环顾身周只能恳请之前曾帮过他大忙的唐寅出谋划策。 不然难道要去请教刚进王府不久的范以宽? 姑且不论范以宽会选择占位谁仅就实际而言范以宽擅长的是教书育人十足的书呆子根本指望不上! 小太监送上香茗后退下。 唐寅拿起茶碗尽量用碗盖挡住自己略显局促的神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个王府承奉司奉正太监好好当你的王府家奴就是了现在连官府应对盗匪之事都想伸手? 你管就管吧居然觉得我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能在这种事上帮你的忙? 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你这是所托非人埃 “唐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您尽管说咱家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到您。”张佐一脸热切。 唐寅放下茶碗语带感慨:“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开如此一个话头他其实就是想告诉张佐你别指望我我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我连盗匪在哪儿是什么人有多少人马几时进犯种种问题一概不知连他们为何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劫掠兴王府田产也不知只是从你这儿得到一点线索你让我这个手上无权也不知兵的书生怎么出谋划策? 若是兴王问及我还能敷衍两句但这次明显袁宗皋抢在你前面获得了统领全局的权限这本身也没错谁让这时代读书人地位高呢?要不你去帮帮袁宗皋给袁宗皋打个下手? 你不愿意在此等事上屈居人下想骑在袁宗皋头上拉屎拉尿也要有能压得住人家的能耐埃 张佐哭丧着脸:“咱家这是为兴王府担忧好不容易才积攒下如今的家业若是出点什么意外就怕王爷和世子都不得安生咱这些为王府谋事之人到时唉1 唐寅很想问就算事情再糟糕也不会发展到咱们连饭都吃不上王府连俸禄都发不下来的地步吧? 不至于不至于。 “那在下回去后马上斟酌思量清楚后再与张奉正详细商谈。” 唐寅只能采劝拖”字诀。 张佐眼看唐寅一时也没有好办法也不能逼人太紧就算唐寅是当世名士你要对其问策也不能不讲理让人家现场给你出主意吧?当然要回去详细斟酌权衡利弊 “唐先生兴王府荣辱安危可就全托付在您一人身上。” 张佐又给唐寅戴高帽。 唐寅回去的路上脑子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张佐口灿莲花跟袁宗皋乃权力之争却能把事情说得冠冕堂皇说得好像帮他就是帮王府 可我终究不是进士王府长史这职位轮不到我来干最多当个典宝正、典仪正之类的属官王府审理正这样正六品的职位都轮不到我来当审理副这个正七品的官缺倒是能胜任可问题是我唐某人立志不入朝堂兴王府找我回来只是让我当幕僚西宾没说要给我官当啊! 王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怎叫王府荣辱安危全系于我一人之身? 由于心绪不宁唐寅干脆去找朱浩。 正好是中午吃饭时间。 到食堂一问朱浩出王府去了他就等在那儿。 本以为会无功而返谁料食堂还没打烊朱浩就现身了。 “朱浩你这时候来吃饭是不是晚了点?还是说猜到我在这里专程过来的?”唐寅好奇询问。 朱浩回道:“我早吃过饭了。” 唐寅点点头:“那就是说你猜到我会来找你?头晌临别前你特地跟我说那番话其实是猜到我要去见谁也知道我们要谈什么故意提醒我有解决不了的事来寻你讨个对策是吧?” 朱浩惊讶地问道:“唐先生怎会作此想?你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连唐先生自己去见张奉正前应该也不知他要对你说什么吧?” 唐寅指了指朱浩好似在说瞧瞧你小子说露馅儿了吧。你都知道我去见张佐加上今天王府内异动明显大量城外护卫抽调回来你能不知我动向? 朱浩笑道:“其实我是在跟袁长史见面后才知事情原委提前也不知晓。” “刚才是袁长史找你?”唐寅皱眉。 朱浩点头:“的确如此。他找我通报情况说此番匪寇掠劫安陆州点名对兴王府不利所以王府准备将城外王庄屯民迁至城里以防不测。涉及老弱妇孺王府没地方安置求助于我 “我直接跟他挑明我娘是在做生意但没在城里置办物业出钱出力可以但出房子力不能及。” 唐寅这才知道原委沉思好一会儿才道:“看来此番匪寇猖獗兴王府慎重其事经历减少人员损失难怪张奉正如此着急找我商议对策。朱浩你作何想法?” 朱浩笑着问道:“唐先生这算是向我问策吗?” 唐寅有些好奇:“难道不算?以往都如此” 或是想到什么不再说下去。 朱浩正色道:“以往我无功名在身名义上是你的学生先生找学生探讨一些事无可厚非。但现在情况又有所不同虽然我还是没功名但很快就有了那时我们可就是对等的关系唐先生问策于我有说法没有?”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狼?还是诱饵? 唐寅心想你这是跟我谈条件呢? 以往为我出谋划策从没说过什么现在要你帮我分析一下局势就跟我讨要好处了? 你小子可真是翅膀硬了! “你又不能饮酒银子方面也不缺你让我给你如何说法?” 唐寅神色间有些扭捏。 之前他在朱浩这边从来都实行拿来主义认定朱浩是在利用自己为其谋利出谋划策乃理所应当之事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东西能让朱浩惦记。 朱浩笑道:“如果是朋友间商讨我可以出手相帮但以后” 唐寅恍然:“明白了你让我以后有事都来找你商量是这意思吧?” 有些事即便不挑明唐寅也明白他被朱浩赶鸭子上架顶到了前面不可避免成为各方瞩目的焦点许多事情以他自己的能力无法应对就得来找朱浩问策即便他可以独自处置的事情也需要先征询朱浩的意见。 从此以后他跟朱浩就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共同进退他的每一个主意都必须是双方意志的体现。 “既然这样我就帮你参详一二。” 朱浩嬉皮笑脸一点正形都没有。 唐寅没好气地道:“剿灭匪寇这种事我不信你能说出个花来。你最多是想想办法让张奉正可以在王府统调钱粮物资上占得部分先机。”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低朱浩一等唐寅先开了个话题却见朱浩笑得很开心明显不赞同他的意见。 “唐先生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说你听只要大致弄明白我的意思你就可以在帮助张奉正的同时也帮你自己在兴王府树立起威信顺带助兴王府渡过此次难关可谓一举三得。” 朱浩侃侃而谈。 唐寅却不觉得朱浩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摇头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王府应该怎么应对” “我觉得王府应积极备战瞅准机会主动出击而不是一味的消极躲避。” 朱浩上来就给唐寅下了一剂猛药。 “策呢?昏特哉?” 唐寅一着急吴侬软语都蹦出来了。 朱浩道:“我说你听先不要问。 “眼下王府亟需在朝中建立声望但袁长史却希望王府保持低调换作平时王府对外基调全由长史司掌控就算是你这样深受兴王器重的幕僚也很难干涉。但此番盗寇袭扰还扬言专门针对兴王府若王府积极迎战并最后剿匪成功必然引发朝野轰动袁长史根本没法阻止。 “对张奉正而言王府若选择袁长史的方略一味消极避战因为要不时跟官府联络还得迁移大量王庄百姓进城决策权便牢牢掌控在袁长史手里张奉正只能当执行者但若积极备战的话王府需要动用大笔钱粮物资他这个王府打管家就可以一跃而成为主导。 “对唐先生你来说备战的意义在于让王府见识到你的韬略以及治军上的能力通过此战获胜一举奠定你在王府中跟袁长史平起平坐的地位。” 朱浩一连说出三个好处。 对王府来说犯我者必诛之藉此大大地出一回风头; 对张佐来说一举扭转颓势化被动为主动; 对唐寅来说可以扬名立威进一步巩固其在王府中的领导地位。 唐寅一脸的不情愿摇头道:“跟匪寇正面交锋那是官府的事王府为何要掺和其中?不妥不妥1 朱浩笑道:“你不懂兵法认为这一战王府很难取胜所以才不敢接这活吧?” “朱浩你要量力而行凭什么认为有你帮忙出谋划策王府兵马就能荡平匪寇?若是出了岔子那你说的益处就会变成弊端王府上下要增添多少孤儿寡妇?连令尊好像也是平盗寇时殉国的吧?” 唐寅说话态度看起来坚决但其实留有余地。 这点口气上的变化朱浩还是能听出来的。 朱浩道:“我说过要以王府自身力量对抗盗寇吗?” “嗯?” 唐寅又愣住了。 朱浩续道:“盗寇本为乌合之众从来都不敢跟官府正面抗衡怎就跨省骚扰湖广地界?分明是未将我湖广三司衙门放在眼里。” 朱浩特别强调“三司”。 已不单纯是说湖广都司、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因为湖广还有行都司。 唐寅道:“你是想让黄藩台帮忙联络本省兵马协同作战?” 朱浩笑道:“还是唐先生明事理其实呢黄藩台文治方面卓有建树但武功呢就差了那么一点现在黄藩台马上要入朝当户部侍郎咱大明的户部侍郎很多时候都要清理边政没点军功榜身的话到西北治理军饷会陷入被动处处受制于人。” 唐寅眼前一亮对朱浩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你小子制定计划时居然能想到未来黄瓒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去宣府治理军饷还想到他没有军功会在宣府受制于一众兵头所以笃定黄瓒为打响知兵的名头会协同剿匪我咋就没想到呢? “况且从江西流窜至湖广地面的贼寇看起来声势浩大但仍旧只是乌合之众地方上根本无须抽调太多兵马反倒应该担心贼寇得知湖广各卫所大军集结抱头鼠窜” 朱浩顺势引导。 唐寅恍然随即皱眉:“是这么个理儿但朱浩黄藩台难道就不担心地方上整兵半天靡费诸多军饷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朱浩笑道:“所以就需要设下诱饵让贼寇想跑也跑不了。” “诱饵?” 唐寅发现朱浩看过来的目光不善蹭地从长凳上站起“你是说我?” 朱浩小脑袋上下晃动。 唐寅瞬间感受到朱浩献策时那满满的恶意。 “唐先生你先别忙着拒绝我可这都是为了你好。” 朱浩突然严肃起来“你想那贼寇为何突然流窜至江北专门挑安陆骚扰劫掠?你以为他们是想取得军事上的胜利吗?我觉得更大的原因是宁王想让兴王府上下知道与其作对的下场让这边知难而退把你放还。” 唐寅闭上眼:“你说的这一层我之前也有考虑就怕盗寇在地方上没引起什么骚乱却令我在兴王府难以做人。” 朱浩对唐寅的觉悟很满意。 至少你还能看清楚局势。 宁王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要让有心人觉得正是因为你唐寅在兴王府所以贼寇才会直奔安陆州而来。 到时你这个当事人为了日后贼寇不再来袭扰为了兴王府以及安陆地方百姓的安宁肯定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 如此宁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朱浩道:“那就是了王府中最不怕战之人该是唐先生你才对。此等时候你更应该向兴王府展示为了遏制宁王野心你不惜以身做饵引诱贼寇来犯配合地方兵马一举将贼寇剿灭帮兴王府立威也让宁王对你恨之入骨只有这样兴王才会将你当成心腹。” “这” 唐寅听明白了朱浩的意思但还是很犹豫。 主要原因是他一介文弱书生还是个半百老头朱浩居然挑唆他去带兵打仗? 如果他一直治军还好问题是安陆地界的兵马由兴王府仪卫司、地方卫所和州县巡检司组成各不统属一个老学究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别到最后狼叼走了我这个诱饵自身却毫发无损吧? “唐先生你给句准话吧要是你不顾安危来做这件事我会帮你出谋划策放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我们可以跟新任赣南巡抚王中丞取得联系让他想办法断掉匪寇的后路形成一个关门打狗的格局。 “盗寇打破的不止兴王府和安陆一地安宁更是针对黄藩台这样曾在江西任职、跟宁藩势成水火的官员所以击退盗寇不单纯是兴王府或安陆州之事更是所有心怀正义的仁人志士的愿景。 “就连王中丞他到任江西后也急需军功立威先生难道还担心振臂一呼各方不予响应?” 朱浩继续鼓动唐寅。 越说越显得好像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均在握只要唐寅跟兴王府主动站出来挑大梁大事可成 唐寅眯眼望向朱浩:“你小子胸有韬略但所施计策总带着一股邪性若将来步入仕途只怕不是个为民请命的铮臣。” 朱浩没好气地道:“你直接说我以后当了官是个奸臣呗?” “奸臣谈不上可能是权臣吧。” 唐寅头抬起双目朝天。 朱浩问道:“那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唐寅摇头叹息:“我有选择的权力吗?如果我还想在兴王府立足在名利场上有所作为我就没有任何退路其实我也想为大明、为百姓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1 唐寅仕途不顺居然还想着为国为民? 朱浩很想说唐先生咱做人能不能别这么假?为自己就说为自己搞得那么大义凛然是为哪般? 朱浩道:“既如此那咱就赶紧跟苏东主取得联系他那么会算计肯定会核算商路被截断将蒙受多少损失必会第一时间向黄藩台陈述利弊。 “至于王中丞那边可能就要用到唐先生跟他的私交了去封信道明宁王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此番湖广盗乱也是宁王阴谋愿与其里应外合共破贼军” 受到朱浩言语蛊惑唐寅听策的时候竖着耳朵好似一头狼一般两眼放出精光建功立业之心充斥胸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计方针 方针制定好剩下就是具体落实其中最关键之处是如何让一向低调、与世无争的兴王府接受跟地方官府一起剿灭盗匪并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 这就需要唐寅发挥作用。 他必须要跟兴王府表明在这件事上他有十足的把握把他跟王守仁的私交湖广左布政使黄瓒的立场以及地方官员的反应等分析个遍让兴王知道可以借助这次剿灭匪寇一举奠定兴王府的威望。 朱浩把一切交代好唐寅心中有数后便马不停蹄、趁着午休还没结束去找张佐商讨策略。 张佐很惊讶。 先前见面时唐寅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结果转眼间就像变了个人提出的策略非常激进却又非常符合张佐的利益。 “唐先生您觉得积极备战主动出击对王府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会不会出岔子?” 张佐请唐寅出谋划策是想让承奉司在应对“防盗”上能占据主动。 可防盗归防盗没说要出兵啊。 你上来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你让咱家很为难知道不? 唐寅义正词严:“贼寇不过是流窜过省到湖广后人生地不熟本地又没有大股盗匪接应必然会以完成宁王嘱托为第一要务。我们只要适时向外界散播谣言说我已向兴王请辞避居城外荒野他们就会如闻到血腥的鲨鱼般加速赶来……到时各方兵马协同将其一网打尽!” 这就是朱浩制定的战略。 唐寅以自身为饵主动离开城池让盗匪觉得他已被兴王府驱离随时可能远遁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抓紧时间赶路以便逮住人好到宁王那儿邀功届时伏兵尽出…… 张佐惊叹:“要说还是唐先生有勇有谋此计一听可行性就很高如此请唐先生跟咱家一同去见王爷言明后由王爷定夺。” …… …… 张佐不想打仗涉及统兵作战他压根儿就不懂。 可他却清楚一件事只要涉及战事承奉司掌控王府府库到时肯定得由他来推动袁宗皋主导的消极避战计划就将报废就算他张佐不知兵但有唐寅这个“疯子”般敢拿自己充当诱饵的名士可问策那他还怕什么? 打仗又不是让我这个身娇体贵的太监冲锋陷阵在前我躲在后面闷声发大财不好吗? 等张佐带唐寅去跟朱祐杬见过唐寅把自己的计划涉及宁王府的阴谋还有王守仁、黄瓒、地方卫所、州县兵马相互配合之事一说朱祐杬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计划如此完备让朱祐杬感受到唐寅不像是开玩笑。 张佐道:“王爷其实老奴最初也不支持主动跟盗寇交战但唐先生言之在理咱兴王府在朝中没什么名望若是能借助打压宁王在朝中树立起正面形象或能得到朝中重臣支持尽量避免朝廷选宗室子入宫读书之事发生……” 这事上张佐自然站在唐寅的立场上帮忙说话。 朱祐杬最怕出现的情况是什么? 不是朱厚照有儿子那是天命改不了。 他怕的是明明皇帝没儿子非不按照大明道统把储君之位留给兴王府而是仿效前宋在宗室中选拔“养子”入宫培养作为储君那就太让人憋屈了。 之前朝中大臣最支持的方案便是养宗室子只是被皇帝和太后给否决。 大臣们的意见是国有储君才能杜绝藩王滋生野心安定社稷人心本身没错他们总不能说陛下您现在没儿子为了朝廷安定把您的叔叔或是堂弟立为储君吧。 不合适! 大臣们只能提议养过继子。 而正德皇帝却觉得我现在还不到三十岁你们凭什么觉得我生不出儿子?而且皇帝身边那帮奸佞诸如江彬、钱宁、许泰之流也不允许养宗室子这件事发生然后就没了下文。 为了让朝中大臣觉得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所在的兴王府有为国为民的担当能给大明带来安定借贼寇人头立威正当时也可一举赢得朝中文臣武将之心。 “会不会……太过冒险?” 朱祐杬不自觉往旁边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袁宗皋未列席会议。 此等涉及王府战略方向的大事他还是习惯询问两位长史张景明或是袁宗皋的意见而眼下能给他出谋划策的只有袁宗皋。 张佐叹息道:“王爷老奴想过若是一点险都不冒的话很难赢得人心。其实老奴也想跟袁长史好好商量一下拿出个最佳解决方案但袁长史一向主张王府应保持低调不能出风头想来不会支持……” 张佐名义上是在讲述利害得失但其实是跟朱祐杬说明你别找袁宗皋问策他铁定不支持跟贼匪硬碰硬。 他什么脾气我知道您也知道那就是个懦弱中庸、极度保守的老儒官…… 唐寅看到朱祐杬点头心中平添几分底气。 张佐提及袁宗皋态度也是朱浩方略的一部分由唐寅来说不合适只有张佐这个深受兴王信赖的王府家奴提出袁宗皋的态度偏向中庸守旧兴王才会接受……反之要是你唐寅主动提出别人会觉得你是在跟袁宗皋竞争恶意污蔑对手。 “可王府上下调度始终要听取袁长史的意见。”朱祐杬说这话表明他已倾向于唐寅的计划支持积极备战主动迎敌。 王府没多少兵马但贼寇也没多少难得的是王府仪卫司下辖都是精兵日常训练未辍弓马骑射都过得去更重要的是装备精良跟一群乌合之众对战对方还是长途奔袭穿州过省…… 赢面很大啊。 就算不胜也要把兴王府不畏难怕事敢跟贼寇交战的决心和勇气表露出来战局不利时大可把兵马撤回州城就不信贼匪还能攻陷城池不成? 张佐道:“王爷最好先定下方略再去找袁长史商议……就怕袁长史强烈反对无法成事。” 在这件事上张佐有些着急。 他很怕朱祐杬见过袁宗皋后被其一套大道理说服那计划将就此搁浅。 唐寅则表现出一副中立的态度语气笃定:“只要是为王府的利益着想在下并不认为袁长史会阻挠或许还会积极出谋献策……在下愿意供兴王与袁长史驱驰为荡平匪寇尽一份绵薄之力。” 张佐好奇地侧头打量。 你唐伯虎真够可以的。 让我引你来见兴王你却说要听从袁宗皋的吩咐难道要临阵倒戈? 本来他心中略微有些不满但仔细一想之前袁宗皋核算王府账目时唐寅与之对着干暗中帮自己做了不少事以其睿智岂能看不出已没法改换门庭加入袁宗皋阵营? 那唐寅现在这么说不过就是装样子罢了。 张佐想明白这一点赶紧跟着表态:“老奴愿为王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遵从兴王跟袁长史号令。” 朱祐杬本来担心张佐和唐寅献计是为了跟袁宗皋争功看到二人姿态放得如此低老怀大慰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点头道:“那我这就派人传袁长史过来一同商议大计。” …… …… 朱祐杬先入为主基本已打定主意袁宗皋即便来了察觉到兴王态度转变他能说什么? 恨张佐和唐寅先斩后奏? 好像犯不着人家以自己的方式为王府效力看起来并没有私心。 尤其是唐寅…… 居然提出拿自己当诱饵?! 唐伯虎几时有如此担当了? 这还是那个知道宁王有不轨之心只能装疯卖傻偷偷溜出南昌四处漂泊无处依存的落魄儒生? 如今简直是有勇有谋的代表堪称读书人的典范。 袁宗皋不由对唐寅生出几分敬意。 “既然袁长史也支持那事情便如此定下来。”朱祐杬一锤定音。 袁宗皋看清楚局势知道不答应不行时便选择了默许目光不由落到了唐寅身上。 唐寅多少有些羞愧。 怎么说也是袁宗皋把自己引介到王府却在关键时候找张佐商议而没有提前跟袁宗皋通气。 袁宗皋会怎么想? 朱祐杬道:“方略已定下一步就是联络各方看看是否能促成各路兵马共同进退。孙子兵法曰:未谋胜先谋败城外王庄的老幼妇孺还是要尽快进城避祸……这就要劳烦袁长史费心了。” 袁宗皋听出来了。 就算问我的意见我负责的仍旧是防护这一块具体出兵剿匪方针却要听唐寅的。 谁让主意是唐寅出的对方更是激进地提出拿自己充当诱饵呢? 不听当事人的听谁的? “是。” 袁宗皋行礼受命。 随后朱祐杬安排一番袁宗皋、张佐和唐寅三人退下。 来到书房门外没了兴王制约三人相处时多少有些尴尬袁宗皋明显感受自己是被杯葛的那个。 “伯虎……” 袁宗皋本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忍不住瞥了张佐一眼。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公开决裂 唐寅听到这一声唤顺着袁宗皋的视线看向张佐。 张佐很识相微笑着拱了拱手话都没说便自行离去留给唐寅和袁宗皋单独说话的机会。 对张佐来说他现在并不怕唐寅“投敌”因为他看出来了唐寅现在跟袁宗皋之间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就算袁宗皋再昏聩也该有点眼力劲儿知道现在想收拢唐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袁长史此事在下未先知会便去找兴王殿下献策望您不要见怪。” 唐寅诚恳道歉。 之前袁宗皋曾说过有事先找他商议…… 可问题是你袁宗皋碰到事情从来不跟我说啊! 袁宗皋洒脱一笑:“伯虎其实老夫一向不主张王府露出锋利的爪牙不是因为老夫不信王府中有真龙而是因为……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知老夫定不会同意不对老夫提及老夫也不会怪你……” 袁宗皋居然主动找理由为唐寅开脱好似在说你要是跟我说了我肯定不会同意你的建议所以你不来找我我能理解。 看似帮唐寅辩解可问题是……唐寅觉得这话很酸。 袁宗皋叹道:“老朽已年迈力不能支做事一味求稳就怕行差踏错在你们年轻人眼里恐怕腐朽不堪不求上进。 “但……我始终觉得当前王府应明哲保身低调行事毕竟当今陛下春秋正盛没个几十年恐怕……实在没必要早早就把自己放到世人审视的目光下……伯虎以后王府只能倚仗你这样的年轻人出力了。” 我年轻? 我也是半身入土的老人了老袁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 唐寅拿出虚心受教的模样俯下身子恭声道:“在下一心为王府着想正所谓食君之碌担君之忧只要为王府好便不敢偏私。” 袁宗皋道:“老夫知你心思全放在王府安危上否则也不会提出以自身为饵不过……这又是何必呢?” 说完他笑着摇摇头不再跟唐寅谈及更深层次的话题。 何必呢? 唐寅琢磨了一下。 对你袁宗皋来说或是觉得我唐寅多此一举好像是要牺牲自己为王府谋取什么利益但说到底我为的还不是能获得一个稳定的铁饭碗?咱俩真不一条船上的所忧所虑全不相同根本没法做到互相理解。 “伯虎啊有时间多栽培一下朱浩那小子有一颗忠义之心更有急智或许能帮到你……” 袁宗皋说了一句摆了摆手便扬长而去。 …… …… 唐寅一时不明白袁宗皋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要我栽培朱浩为何又要他帮我? 帮什么? 当天下午唐寅到学舍给几个孩子上课课余时间趁着几个孩子到院子里蹴鞠时他把朱浩叫到旁边问了一下。 朱浩笑道:“这时候你怎么糊涂了?袁长史是对你彻底失望了拿我的忠义讽刺你辜负了他的赏识要你跟我学投桃报李那一套看清楚形势早日回归他的阵营而不是现在这样投靠张奉正。” “啊?是存了这心思吗?”唐寅大惊失色。 朱浩笑嘻嘻道:“不然呢?你以为你跟张奉正一起去见兴王提出跟袁长史完全相左的意见你还指望袁长史把你当自己人不成?这算是公开决裂了吧。” 唐寅一想也是。 虽然从自己的立场来说跟袁宗皋貌合神离已久但远未到分道扬镳的地步。 可经此一事袁宗皋恐怕看出来了他唐寅想在王府中有所成就必须绕开王府长史司的制约毕竟不管是袁宗皋还是年中就要结束守制回归王府的张景明都跟唐寅这样没有官身的纯粹幕僚产生竞争关系。 所以唐寅才没有依从王府长史司而是选择跟张佐结盟如此也是为了自身前途着想。 都已撕破脸了以后还能开诚布公吗? 唐寅看着朱三、朱四几个孩子围着蹴鞠大呼大叫而朱浩文静地坐在廊檐下充当一个旁观者心中多有感慨叹息道:“我跟袁长史就此站到对立面上真的好吗?王府上下毕竟长史司才是主导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自掘坟墓的意思?” 朱浩笑道:“千万别指望别人来给你提供什么便利命运一定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唐寅喝道:“说人话。” “大道理你不爱听那我说点实际的……你的定位一直很尴尬若处处都听从袁长史号令那你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幕僚只是依附于长史司存在对兴王府来说可有可无随时可能会被取代。 “反之若你敢于建言且每次都让王府获利那你的定位就类似于军师般的角色地位一下子就凸显。此番若是在你的筹谋下剿匪成功让兴王府名利兼收你将成功上位长史司根本无权决定你的去留。 “所以之前在兴王跟前袁长史才没有跟你吹胡子瞪眼更无法排挤你因为他也要等个结果看看你们俩到底谁才是正确的那一方……你以为呢?” 朱浩的话让唐寅陷入沉思。 仔细想想也对若是袁宗皋发现他“投敌”完全可以在兴王面前恶意中伤说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全无统兵经验怎可把涉及王府兴衰之事交给一个前半生没什么成就只诗画上有一点名气的老书生? 一旦失败可不单纯是影响王府的名声还会造成仪卫司大量将士死伤王府陡然多出许多孤儿寡妇责任谁来背? 可袁宗皋并不着急阻止因为他也在观望若是唐寅真的把事办成了那现在说这些话有用吗? 反正现在朱祐杬受了张佐和唐寅的蛊惑已铁了心要为朱四挣一份前程。 “若事不成我也没脸留在王府就当是为自己能在王府中吃一口安乐饭奋力一搏吧!” 唐寅起身便走。 朱浩面前他从来都表现得很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地方。 走出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望着朱浩:“晚上别回家了到我那儿去秉烛夜谈吧。” 嘴上豪言壮语内心却很诚实唐寅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明白这会儿应该多向朱浩讨教对策而不是闭门造车。 …… …… 朱浩当天下午还是出了王府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去了他办的学堂。 公孙夫人正式开始授课。 女学这边从上夼和下夼村招募了十六个八到十二岁的女孩名义上是进城当学徒实际却是上课。 最近城外也都在避盗匪。 上夼和下夼村的壮丁留在村里挖地窖什么的妇孺开始慢慢迁徙进城一切在朱娘安排下有序进行毕竟两个村子的人家都是自家佃户上夼和下夼村本身也没什么防护措施不像一般豪绅的庄子那般有着高墙壁垒可以抵御外敌。 有条件的人家进城没条件的则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别让盗寇发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盗寇劫掠尤其是这种对于本地地形不太熟悉的流寇劫掠时基本是瞎跑一旦有官兵追赶很多地方只是草草劫掠一番便走人……这年头只要不是存心造反的大贼就算杀人放火也都适可而止。 连贼人也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你把那些村庄一股脑儿灭了那些远离城塞的土地荒废了没人耕种你下次来抢什么? 盗亦有道有时候并不是秉承所谓的公义而是不得已为之谁让盗寇本身也指望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过活? 杀人放火一时爽但官兵剿灭起来态度更为坚决抓到后判刑更重甚至格杀勿论连招安的可能性都没有……何必呢?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般的贼匪此番从江西流窜过来的明显是“大贼”他们可是冲着兴王府而来准备充分会不会讲仁义就难说了。 可城外百姓只是按照一般防贼的策略做准备尽量把家里的粮食藏入山洞或者地窖中晚上派人守着。 村里尽量不住人全家老幼往山上迁或是进城……总归有办法可想。 朱浩把欧阳菲带了过来将其介绍给公冶菱和公孙夫人认识等三女寒暄一会儿才问道:“欧阳姑娘你们互相认识了吧?” 欧阳菲点点头神色有些拘谨。 通过交流她知道自己跟公冶菱、公孙夫人的身份不一样人家是被朱浩雇请来的属于“合同工”而她则签了卖身契属于奴婢她很怕朱浩把她叫过来是干端茶送水照顾人的辛苦活。 公孙夫人之前本在教室里教女孩子诵读千字文东家前来不得不抛下教学任务出来应酬。听美若天仙的欧阳菲说自己是朱浩的婢女非常诧异朱浩是怎么做到让见识和谈吐皆不凡的欧阳菲卖身为奴的。 “师娘让你们雇请丫鬟婆子什么的都找来了吧?” 朱浩早就把为学堂雇请照料师生日常起居以及饮食的丫鬟婆子之事交给了公孙夫人和公冶菱办理。 谁知公孙夫人摇摇头。 一旁的公冶菱回道:“目前戏班那边的婆子随时可以过来帮忙若是单独雇请的话会不会……用度上高了点?” 朱浩笑道:“不高不高这边你们的任务就是安心给孩子们上课后续我会把一些基本的手艺活教会你们你们再传授给那些女孩……我是男孩子就不进去了她们的宿舍没什么问题吧?” 公孙夫人点头:“还好。” 朱浩道:“服务人员不到位暂时伙食和卫生就需要孩子们自己动手这边还需要人手负责搬搬抬抬的活计但满院都是女眷……这样吧我让欧阳姑娘多看顾一下有什么需要直接与她说她来安排一切……平时她跟我对接便可。” 朱浩算是正式委派欧阳菲差事。 不是来当下人甚至不是来教学就是时常过来看看把这边的需求记录下来告诉朱浩然后负责具体落实。 欧阳菲管理过一个大家族虽然生意做得不尽如人意但知书达理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只要往那儿一站气势就出来了相信没有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磨洋工。 公冶菱道:“东家那我……” 朱浩笑着做出规划:“最近公冶姑娘你可以回戏班去唱戏也可以留在这边全由着你具体跟于当家把情况说明白就好你现在的身份是兼职的学堂生活老师。工钱我不会少发你…… “至于欧阳姑娘需住在别处回头纺织工坊成立后她便是当家掌柜负责工坊的日常管理你们一门心思教书育人便可。”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心有杆秤 转眼到了二月底。 安陆州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城门只有在一早一晚会各开不到半个时辰且入城要接受严格盘查意图不明之人哪怕是本地挑夫也不允许进城。 府试定在三月中旬进行但为了防止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应府试的考生二月下旬便陆续抵达州城尤其那些京山县过来的考生住满了城中客栈一下子让州城内学术氛围浓烈起来。 这天上午唐寅难得抽出时间跟朱浩出来参加文会。 以唐寅那一对熊猫眼很容易让人联想昨日他去花天酒地彻夜不眠但朱浩却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唐寅不会如此荒唐更多是为剿灭匪寇殚精竭虑。 酒肆二楼朱浩二人相对而坐旁边全都是前来参加府试的儒生此时四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一群京山县的考生对着长寿县考生一番“训导”。 “……听说州府这边出了个九岁的县试案首?可真是奇闻……据悉还是个有锦衣卫背景的熊小子学问必定不忍直视你们就忍得住不去文庙闹腾一番?” 京山县一群大龄童生再次展开群嘲模式。 旁边文会的发起人赶忙阻止:“谈文章就谈文章无端引此话题作何?” 京山县来的儒生都在笑显然他们早就想当面教育一下长寿县的考生可惜之前技不如人没有机会现在终于找到由头了。 一名长寿县考生站了起来:“州衙、儒学署和本地士绅都出来发话谁敢顶风作案?另外就算是县试案首也不代表什么或许他写的文章一时出色但谁能保次次都好?只要让我等找到破绽定叫他身败名裂。” “对对对。” 长寿县这边的儒生自然觉得言之在理。 京山县挑事的人讥讽道:“我等可不是要让你们为难对于如此不公之事就该抗争到底如此方不负文人风骨。不过既然事情已过去现在去哭庙已经来不及了那我们就该联手在本次府试中压那小子一头到时候即可真相大白谁都知道他那案首之位来得不明不白。” “有道理。” 旁边又有不知从哪儿来的考生站起“如此一来院考时我等大可跟湖广提学告状就算那小子背景深厚照样当不成生员!” “好!” 本来是两县考生相互“地域黑”到最后居然变成同仇敌忾? 这反差? “诸位公子哥这都要到用餐的时候了不知几位点什么菜?小店有珍馐美味……” 伙计看这群人衣着光鲜高谈阔论眼看午饭时间到了当然要上来问问他们要吃点什么不能点两壶茶就在这里占我们四张桌子吧? 可这群考生谁愿意在这时候请客吃饭? 这要是吃下来谁结账? 这么大的开销还是能免则免三五好友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顿比在酒肆里吃饭经济实惠最重要是荷包不瘪心不疼。 “没看到我们正在探讨学问?我等都是士林中人将来注定要步入朝廷为大明社稷效命……” 有人挺着腰杆对那店小二摆架子。 小二也算客气满脸赔笑地说道:“就算王公贵胄和达官贵人也是要吃饭的啊。” “不吃了回去用功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走了走了!” 一群人呼啦起身连桌子都不打算收拾留下满地瓜子皮和果核径直往楼下去了。 小二苦笑着走到最后一桌朱浩这边扬了扬下巴好似在问你们两个不会也要走吧? 朱浩大声道:“把菜单给我拿来鸡鸭鱼肉上个遍再来两坛十年以上陈酿我要好好请先生吃饭。” 正在下楼的一群人听了也不知作何感想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好咧好咧!” 伙计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做这一桌客人的生意顶上四五桌了。 …… …… “唐先生开心一点我请你喝酒吃饭你咋不高兴?说好了你陪我出来参加文会到现在一个文会还没去成呢。” 朱浩把菜点完二楼暂时安静下来笑着对唐寅道。 唐寅摆摆手:“别提了最近太累昨夜州衙熬到很晚才回王府今日一早又跟王府众多官员商议对策好不容易出来偷个闲你就别打扰我了。” 朱浩咧嘴直乐。 难得看到唐寅正经做事的样子。 最近因为商议应对贼匪侵袭策略唐寅成为王府中的大忙人袁宗皋干脆把跟官府对接的差事也一并丢给唐寅和张佐张佐本身没什么水平基本都是唐寅忙前忙后。 “跟我说说吧现在备战到什么程度了?贼寇几时到安陆来?” 朱浩问道“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会到最后贼寇看我安陆州积极备战没来袭扰就退兵了吧?”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当打贼寇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本以为就是一二百贼寇滋扰地方现在越来越多消息传来至少三五百甚至近千贼寇一路烧杀抢掠直逼安陆州而来。 “邝知州没剩下多少任期此时不想大动干戈干脆把剿匪事宜丢给兴王府和地方卫所、巡检司他自己只负责征召壮丁上城墙巡逻出兵之事概不过问。” 朱浩道:“州衙这么不负责吗?” 唐寅叹道:“人家不过是尽力所能及的义务不然你指望那些连兵器都没拿过的农夫上阵杀敌? “那些丁壮在城墙上巡逻几圈还要本州士绅提供伙食和御寒衣物用度方面是个大问题因为兴王府主动提出剿匪本州士绅基本不愿意出钱出力尤其涉及出兵……可能要王府自行承担。” 从唐寅这颇有些不耐烦的讲述中朱浩能感受到当前面临的阻力有多大。 一般某地闹贼匪时县令都是依托城墙防守如此基本不怕贼匪正面来袭唯一担心的就是贼匪趁着月黑风高派遣精锐搭梯从城墙防备薄弱处爬上杀掉巡逻兵丁然后把城门打开贼匪顺势掩杀进城……那时城里的官民可就要遭殃了! 所以防备贼匪不在于出城打仗而是做好城池的守备工作。 如唐寅所言知州邝洋名只是尽本分至于出兵打仗……那是你们兴王府提出的总不能让本州为数不多的兵丁跟着你们瞎胡闹为你们兴王府捞取威望吧?我们做好份内之事已算仁至义尽。 “联络黄藩台和王中丞之事进行得如何?”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道:“黄藩台那边回信表明即日湖广都司就将派兵前来协助剿匪至于伯安……山长水远信是否能平安送到都是问题就算成功联络上最多只能派兵断掉贼寇后路想让其带兵北上实现对贼匪的合围几乎不可能。” 朱浩还在笑。 唐寅不太喜欢朱浩的反应。 朱浩笑的原因主要是欣慰唐寅的“成长”从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落魄老书生变成统筹全局的“军事主帅”虽然这个主帅只是个临时工但总算有担当了。 朱浩道:“唐先生你现在是遇到一些困难但我跟你说回头你就会发现军民很快便会齐心协力。” “怎么说?”唐寅皱眉。 朱浩笑道:“你想啊贼寇千辛万苦跨省不说还跨大江前来劫掠粮草辎重都没有保障哪里有底气可言?想的是捞一票就走……可现在各府县情况跟安陆没什么区别都想着自保当官的无过便是功从未想过主动迎敌贼寇经历多了还不露出獠牙来? “贼寇目的地在哪儿?肯定是安陆州城!等他们杀到的时候气势已达到顶点必将在城池周边大肆劫掠一番本县士绅田地都在城外……就算许多在城里安家但佃户、亲眷都在城外他们能不急?” 唐寅皱眉:“你是说他们迟早会协助兴王府剿灭盗乱?” “嗯。” 朱浩肯定地点了点头。 唐寅道:“希望如此吧别到最后张罗半天连兴王府都发现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贼寇在城外劫掠却无计可施……我不怕死行将就木没剩下多少光景可活不为自己也不为兴王府总该为百姓做点什么吧?” “好那我就为先生的大无畏精神敬上一杯。” 朱浩说着就要接过伙计送来的酒壶为唐寅斟满酒。 伙计拿着酒壶已在旁听了一会儿震惊地问道:“这位客官莫非您就是如今在兴王府供职的高士陆老爷?” 唐寅一脸莫名其妙:“呃?” 伙计惊喜地道:“可算是见到活人了……看我这嘴不会说话。城里都在传言说兴王府里有一位高士指挥王府官兵联合卫所和巡检司兵马要把前来侵犯安陆州的贼寇给剿灭了。 “唉贼匪袭扰地方就该主动出击把他们给消灭如此方能彰显我大明的威风以警戒后人。 “您老为百姓做事百姓都感念您的恩德。小的这就去告知掌柜让掌柜上来跟您见上一面这酒钱……我们都不敢收。掌柜的——” 伙计激动地下楼找掌柜去了。 唐寅还没回过神来。 足不出户就成名人了? 朱浩笑道:“先生你看到了吧?为百姓做事人家就会记住你的好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能掂量是非善恶哪怕短时间内对你的剿匪大业没什么帮助却会汇聚成一股浩浩汤汤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决定人心向背和归属。”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转攻为守 随着酒肆掌柜、伙计等人到来好一番恭维让唐寅深刻地感受到被人尊敬的滋味。 半生一事无成的老家伙居然不用“诗画双绝”的名头就能出人头地受世人顶礼膜拜唐寅嘴上谦逊但朱浩分明清楚地看到他眼角不时浮现出的鱼尾纹准确说老脸横皱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说明这老小子心中乐开了花。 “在下一定不会辜负安陆百姓期望及早剿灭匪寇还安陆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唐寅居然在几个市井小民面前拍着胸脯表态。 本来酒肆掌柜说好要请客商人看起来注重利益但这年头的百姓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让真心为民的人吃亏哪怕他们自己损失一点不为名声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可唐寅先前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此时岂能占百姓小便宜? 当即推搪一番表明这顿饭要原价照付掌柜见推辞不过也就允了赶紧送上两壶免费的酒水和几碟小菜。 “先生这顿你请客?” 朱浩笑嘻嘻望着重新坐下的唐寅。 唐寅没好气地瞪了朱浩一眼伸手去拿荷包却掏了个空尴尬地道:“这顿你先垫上出来太急换衣服却忘了将荷包带上回头给你。” 朱浩笑道:“还是我请吧。不过有句话要提醒先生最近你可要抓紧时间备战别等贼寇杀来了一应出兵事宜都未落实那时恐怕只能站在城头眼睁睁看着贼寇在外面行凶这绝不是城中百姓和兴王府希望看到的一幕。” 唐寅神色凝重点点头道:“我尽力吧。” 一顿饭吃完。 老少二人正在品茶继续交流陆松匆忙到来把唐寅给叫走了。 说好出来一起参加文会结果就吃了餐饭就分别朱浩成了孤家寡人没办法只能先回王府。 一路上朱浩看到城中备战工作虽积极推进但因为官府和士绅拒不配合进展极其缓慢。 朱浩心想:“别到最后真被我言中贼人来了却连基本防御都没做好只是把城门一关就当备战这恐怕是袁长史最希望看到的吧。” 这次备战王府上下都很配合。 可问题是王府内许多官员也跟袁宗皋意见相近除了仪卫司应付公事一般派出仪卫副骆胜的儿子骆安以及典仗陆松帮着唐寅跑前跑后就连承奉司也没抽调多少人手帮忙。 当兵的不想打仗很容易理解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贼寇来了大可关闭城门等贼寇没地方抢了自行离开为啥要出城去拼命?老婆孩子热炕头它不香吗? 立军功? 别扯淡了! 这儿又不是北地九边杀几个贼寇能立多大军功?再大还不是在兴王府这一亩三分地活动? 城内备战消极因素太多使得唐寅饱受煎熬朱浩看在眼里想帮忙最多是出谋划策总不能指望兴王府和本地官府、士绅听他一个孩子调遣吧。 三月初二。 本来是寻常的一天一大早城门突然封闭却是州衙得到紧急军讯贼寇已杀到安陆州地界如今正在京山县地面劫掠。 这次连王府都重视起来派出袁宗皋、张佐、唐寅三人到州衙商议对策尤其是紧急征调卫所兵马御敌。 但这次商议没有得出任何结果依然是四处扯皮一团糟。 唐寅回到王府袁宗皋和张佐去见兴王唐寅则急忙去课堂把朱浩叫出来将他得到的第一手信息告知。 “情形不妙” 唐寅的总结很悲观“潜入湖广的江西贼寇并不是一支而是三支每一支数量都在三四百人左右合起来总数已超过千人非常危险。而王府上下能调动的护卫也就三四百人即便兵甲和战马要高出一大截但出城迎敌的话风险太大。” 朱浩点头:“来的倒不少可知这些贼人是什么路数?” 唐寅摇头道:“这我上哪儿打听去?回来的路上袁长史说非闭城坚守不可贸然出兵只怕会令州城发生不可预估的风险城内毕竟已有数万百姓前来避难要是城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哦对了贼寇这一路上除了打家劫舍外更是裹挟流民掳劫壮盯妇人等明显是想扩充实力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行进速度不快估计再有个两三日贼寇才会杀到安陆州城下。” 这时候连唐寅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如果来的只是一二百贼寇甚至四五百以王府仪卫司的实力足能应付他唐寅出去当诱饵进行诱敌底气十足可问题是现在贼寇数量过千如果加上沿途裹挟的炮灰可能会有两千甚至更多。 朱浩心里大概有数。 难怪说历史上正德十二年左右江西盗匪横行即便有王守仁这个军事天才也数年才剿灭感情江西的贼不是普通的贼几乎可以跟官兵分庭抗礼有宁王府隐身背后撑腰又有官府中人通风报信穿州过府裹挟流民迅速膨胀壮大居然没人过问 你这么牛咋不扯起造反大旗直接当皇帝呢? “唐先生王府是否要转变思路以严守的姿态应对贼寇侵袭?”朱浩问道。 “嗯。” 唐寅直接点头。 准备了半天最后成了提前整兵防守主动出城跟贼寇交兵的事翻篇了!? 别怪贼寇敢上门挑衅实在是官兵无能。 唐寅或许也感觉到这样会很没面子续道:“湖广都司已下达命令从荆州卫、襄阳卫等处抽调兵马来援以当前时间算计需要十天到十五天援军才会抵达相信那时贼寇必会撤离。” 朱浩心想官兵不敢正面交战贼寇还怕官兵?别到时主动出击的变成贼寇成了贼寇伏击来援的官兵那乐子可就大了。 “王中丞那边呢?”朱浩问道。 唐寅摇摇头:“尚未有消息传来。” 朱浩终于理解为何唐寅如此悲观。 本来两大援军一个黄瓒一个王守仁现在看来全都指望不上官府和地方士绅也都不支持出兵全靠王府兵马对付贼寇入侵还让他这个没有任何带兵经验的书生指挥调度不打退堂鼓才怪。 估计连兴王朱祐杬都没信心了。 朱浩道:“唐先生本来我有一样东西不打算给你看但现在不行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瞧瞧?或许对抵御盗寇有帮助呢?” 唐寅苦笑道:“时间紧急回头再说吧我突然想起来必须尽快见到兴王就怕袁长史和张奉正说不清楚地方上的态度耽误大事。” 此时唐寅只是遵照承诺有事需第一时间跟朱浩说明但内心并不觉得朱浩有什么方法能解决当前困境或许他还怪责之前朱浩出了个馊主意让他焦头烂额的同时更会让他在兴王府地位不稳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没等朱浩答话唐寅便匆忙去了。 朱浩望着唐寅的背影无奈摇头:“说是你是烂泥扶不上墙倒不至于但要把大事交托还真指望不上。看来还是要等我成年后亲自着手解决问题才不至于处处受制有力无处使埃” 本来朱浩要等唐寅见过朱祐杬后再与其商议。 谁知当天下午唐寅就从兴王府搬到了前线也就是城墙下的临时居所指挥战事。 王府仪卫司兵马基本被派到了第一线。 贼寇杀来王府仪卫司护卫守着府门没太大意义除非贼寇已经进城了但有更为高深的城墙作为凭靠为何不充分利用起来?王府仪卫司兵马当然要用在刀刃上戍守第一线。 唐寅看起来献策失误被兴王冷落但前线临敌指挥还是要由其来执行。 袁宗皋年老体迈无法彻夜不眠指挥战事而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的规矩就变成了文官指挥武将负责听令行事王府不能把调兵权交给王府仪卫司的武将在张佐推荐下唐寅走马上任如今的身份相当于安陆州城的前敌总指挥。 谁让官府没多少兵只找了一群没经过训练的民壮巡逻防守城墙? 好像只有兴王府在这件事上比较热心。 结果过了一天三月初三下午贼寇先头人马已杀到安陆州城外不到五里的地方伫立城墙上远远能看到对方安营扎寨。 唐寅站立城头看到眼前一幕恨得牙痒痒。 陆松在他身边无比震惊道:“这伙贼人好大的胆子这是公然跟官府叫板埃” 骆安道:“先生不如调拨给我一百兵马我率领杀出去趁其立足未稳痛击之1 唐寅身边陆松和骆安二人不是那种消极畏战的保守派尤其是骆安一看就是个暴脾气贼人杀来让我们守在城墙上看热闹?王府产业可都在城外呢!被贼寇劫掠一番怕是今年各家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不如冲杀出去跟贼人拼了! 唐寅叹道:“两位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光凭王府力量不足以跟贼寇正面硬扛还是要从长计议。 “传令下去城门各处加强防备尤其是晚上要加派兵丁巡逻再试着联络城外各庄园、土堡的豪绅大户让他们做好防御若是城门有失点起烽火求援的话让各家务必前来驰援1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能退敌? 城外各地主豪绅所在庄园的私人武装都是各扫门前雪以高墙壁垒抵御盗寇基本没心思管县城的事。 唐寅只是理想化觉得县城有难城外人马应该前来救援。 当晚兴王府又跟州衙举行了紧急会议唐寅前去商讨对策等回到城头时斥候告知城外贼匪大营已经建了起来。 “这哪里是劫掠一番就走的样子?看这架势倒像是非把城池攻下来不可真让人匪夷所思” 张佐前来问询城外的状况当得知贼兵动向后显得极不理解。 唐寅道:“城外贼寇目前数量应该不多眼下不主动迎击的话回头再想出城作战就难了。” 张佐劝说:“唐先生现在还是守城比较重要可不能让王府的贵人置身险境我来也是通知你一声除非有殿下首肯否则主动迎战别想了。” 本来张佐支持王府在剿匪中发挥关键作用但现在却没了胆气。 鬼知道盗贼搞得比官兵还要正规到了安陆州不忙着劫掠跟官兵躲猫猫打游击居然在城门外公然立起营寨? 这是哪门子的打法? 真不怕官兵一涌而出跟他们决战? 可眼前的情况却是 城内从州衙到兴王府都打消了出兵的想法就算唐寅自己有那么点跟贼匪拼了的心思这会儿也只能认清现实优先考虑防御问题。 匪寇抵达安陆州城外首日城里人心惶惶入夜前官差就出来封锁了主要街道完成了宵禁前的准备工作。 朱浩趁着宵禁前的混乱回到家中。 这会儿朱娘正在指挥加固门板又在连通前面店铺和后面院子的月门处堆砌了一大堆条石这是预备贼寇杀进城后护院们可以依靠门户进行一番防御若事不利则退到后院用条石把月门堵死依托高墙再进行抵御。 若贼寇只是进城转一圈就走的话肯定是哪家防守薄弱就抢哪家。 但若贼寇杀进城来盘踞城池要与进剿的官兵对抗的话基本上谁家都一样“雨露均沾”大家伙儿一起遭殃。 “小浩明天别回王府了留在家里这时候娘不希望你去犯险。”朱娘看到儿子有一种一家人终于整整齐齐的温馨和欣慰很怕失去。 朱浩道:“娘咱城外的生意怎么办?” 朱娘叹了口气旁边李姨娘宽慰:“早前跟老马说好了趁着贼匪没来把能搬运进城的都搬进来了不过现在城外渡口那边也有人守着若贼匪攻破巡检司兵马把守的营寨杀进渡口墟市就用船载着人和货到江面上飘荡贼匪没船应该无计可施吧?” 朱浩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小浩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朱娘望着儿子那开朗的笑容不知为何心中的紧张情绪得以舒缓但说出的话依然带着一丝埋怨。 朱浩收敛笑容道:“娘没听说朱家人进城来啊?他们留在城外没事吗?” 朱娘解释道:“朱家庄子的围墙很高几处庄门都建有碉堡护院普遍带刀好有几具弓弩若是加上佃户家的壮丁短时间内可以拉起两三百武装跟普通士绅家还不太一样。相信贼寇就算要抢掠也会挑软柿子捏抢朱家的风险太大了。” “嗯。” 朱浩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朱家再怎么说也是军户之家有着世袭的锦衣卫千户职位有资格豢养带刀剑和弓弩的护院平常士绅家根本没法比。 “娘现在城里只是宵禁明日一早我还是回王府你不用担心王府可比家里安全多了王府护卫人马很多这次他们没出城交战就算贼寇进城想攻陷兴王府怕是不那么容易。” 朱浩说出自己接下来住在兴王府的理由。 朱娘想了想虽然不舍在危难时与儿子分开但想到城破时兴王府或能保全儿子当娘的也就不再奢求非要在这种时候一家人团圆。 当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街上没什么人各家各户都在加固门窗朱浩跟于三等人一起前往兴王府的时候沿途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朱浩问道:“小三哥你家里安顿好了吧?” 于三笑眯眯道:“家里人现在全进了城这会儿好着呢我之前筹钱买的宅子终于派上用场不像那些进城避难之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要是起了瘟疫指不定死的人比贼匪杀的都多。” 朱浩对于三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话糙理不糙。 这时候城内聚集大量进城避难的民众吃喝拉撒都成问题官府能保证人员聚集不起瘟疫? 适逢开春天气回暖偶尔来那么几次倒春寒百姓进城后没个瓦片遮头到时病了、饿了都需要有人负责。 一路到了王府西门外。 王府西边的空地除了戏园子及周边其他地方全成为难民的集中安置点男女老少密密麻麻王府派出大量人手出面维持秩序。 袁宗皋有一点做得很好那就是拿出王府应有的悲天悯人的姿态积极参与难民救治工作。 进入王府各处都能见到陌生人都是城外王庄的管庄太监、校尉以及庄头、伴当乃至普通佃户临时安顿在王府外院。 上午课由于范以宽身体不适请假另一个教习唐寅又肩负守卫城池的重任暂时停歇。 朱浩和京泓留在自己的宿舍京泓伏案看书朱浩埋头写字相安无事。 临近中午时朱浩收好稿纸准备出王府。 “你去哪儿?” 京泓好奇地问道“外面那么乱非常危险还是等平定贼寇后你再出去吧。” 朱浩道:“我要去找唐先生。” 京泓好奇地问道:“他不是在守城吗?” “就是去城墙上找他我已跟陆典仗说过了他会派人带我过去” 说完朱浩便出门去了。 在连侍卫引领下朱浩和几名王府杂役一起往城东行去。 连侍卫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老喜欢打趣人此时面对危难他一身甲胄不苟言笑眼神锐利而坚定给人一种压迫感朱浩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来到城东的门楼下连侍卫带着杂役去附近的伙房为城头巡逻警戒的弟兄烧火做饭朱浩则由陆松接手两人一起上了城楼。 “唐先生你昨夜没睡好?” 城门楼二层朱浩一见到唐寅就疑惑地问道。 唐寅抬头看了朱浩一眼眼睛里全是血丝此时周围除了陆松外没有旁人他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把面前一份军事地形图合上叹息道:“贼寇安营扎寨闹出的动静不小如今城外又增添两伙贼寇 “哨探来报三伙贼寇的主力均已赶到城外且立下营寨。他们配合极其默契一路在东门外驻守随时应对官兵出城另外两路留下部分作为预报队其余则化整为零到长寿县各处劫掠。” 朱浩问道:“那为何不果断出城与之一战?他们堵住了东门其它城门总该进出无阻吧?” 唐寅摇摇头没有回答。 旁边陆松道:“朱少爷眼下局势是城里除了临时征召的民壮外还有便是州、县两级衙门的官差以及巡检司少量兵马 “安陆卫指挥使衙门传来消息让各县严守城池不要冒进见机行事卫所兵马集结需要时间不能兼顾每处防备” 朱浩恍然:“就是说官府和军方都不出兵仅以王府的力量根本没法跟外面的盗寇交锋?” “嗯。” 陆松点头。 正说话间楼梯口传来靴子踏地的声音却是骆安巡视完城防回来见到朱浩也在有些惊讶:“朱少爷来了?” 换作以往骆安根本不把朱浩放在眼里。 现在情况迥异朱浩既是唐寅的弟子又考中县案首眼看着就是生员了以其年岁中举人和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社会地位的飞跃指日可待再加上朱浩跟世子亦师亦友关系莫逆骆安不自觉产生一股敬畏。 “唐先生如您所料现在贼寇正在城外劫掠各处庄园即便家中主要成员都进城避祸的豪绅大户现在都去州衙找邝知州嚷嚷着尽快出兵平乱” 骆安跟唐寅本无多少交情不过之前二人一同去了趟江南一路上骆安对唐寅有了更多的了解慢慢折服于唐寅的才华和见识心甘情愿结交这个朋友。 更加重要的是眼下唐寅可是王府名义上的前敌总指挥。 唐寅没好气地道:“这群人先前汇聚州衙商议出兵时一个个推诿没谁愿意出钱出粮甚至我都没有让他们出人手 “现在贼人兵临城下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了他们就开始催促官府出兵?战机已失贼匪如今安营扎寨有了防御再想出兵剿灭有那么容易?” 骆安叹道:“说得也是不过眼下王府在城外的王庄怕也要被贼匪抢走不少物资我们在城外的人基本转移到了城里一个个王庄等于不设防。” 陆松一直都留在王府内从未去城外王庄驻守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当即问道:“各庄子的存粮没有运进城来吗?” 骆安道:“总有来不及运的那些沉重的家当更是想都别想。这贼寇也是居然就这么列阵于城外到底谁是官谁是匪?” 朱浩笑道:“既是官也是贼。” 几人同时把目光落到朱浩身上刚才他们商议事情都无视了朱浩的存在。 陆松和唐寅突然意识到朱浩这次来肯定不是为了慰问绝对是有事而他们早就清楚朱浩有多少能耐说不定真有退敌之策呢? “此话怎讲?” 骆安对朱浩的能力没多少认识好奇问道。 朱浩道:“骆典仗你觉得这三伙贼人为何能聚集到一起彼此还分工明确有的防守有的打劫用兵比官兵都有章法?他们敢越省来犯声势如此之大官兵严防死守却奈何他们不得却是为何?难道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的贼匪?”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地动山摇 朱浩说话时小眼神往唐寅身上瞄意思很明显。 我把话题引出来结论你来说毕竟你才是军中主帅从你口说出才能树立你在兴王府仪卫司将校中的威望。 唐寅果然明白朱浩的意思面色阴沉:“这三股盗寇都有宁王府背景或者干脆就是宁王府的人领导从战前布局、临阵指挥以及善后事宜全都由专业人士引导或者操作。你们说说看他们是官还是贼?” 骆安惊讶地问道:“唐先生您之前为何没跟兴王细说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是吧?” 这边唐寅顺着朱浩的话分析另一边有人立马进行脑补。 相比于骆安的“后知后觉”陆松算是个明白人他看得出其实唐寅早前没说的主要原因恐怕是朱浩没来没人在旁分析唐寅没想到这一点。 可三伙贼人背后有宁王府的影子似乎不算是什么秘密吧? 人家明目张胆冲着安陆州而来不就是找你唐寅麻烦的吗? 陆松道:“如此说来更应小心处置才是唐先生您看看是否有必要向兴王汇报让兴王在朝中参宁王一本?” 唐寅摇摇头:“贼寇跟宁王府的关系并未流于表面都是暗地里勾连即便兴王府上奏参劾朝中也会有奸佞为宁王开脱再者这儿毕竟不是江西之地没有确凿的证据让朝廷如何相信?” 眼下是可以分析出贼军威逼安陆的内情却苦于拿不出任何证据。 兴王府也怕被人说太过锋芒毕露人家宁王在江西好好的你干嘛攻击说人家是贼匪的靠山? 就算是有证据朝中奸佞也不会让证据呈递到皇帝跟前有的是办法阻挠更何况现在全都是揣测。 唐寅面带期盼之色看向朱浩问道:“你这次前来有何好建议?” 朱浩心想你唐寅总算记起来要找跟我问策了他笑着回答:“建议是有即便三伙贼人在城外驻扎同气连枝看起来势不可挡但城中守军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造次总该伺机出击一下如果来一次夜袭让贼寇损失惨重的话” 骆安本以为朱浩有什么高招听了后连连摇头反驳道:“说得容易城外贼寇夜晚自会加强防备此计行不通。” 朱浩道:“如果是普通夜袭自然难以奏效大批出动兵马只会打草惊蛇由偷袭变成正面交兵。贼人在城外扎营的主要目的便是为监视城中一举一动可要是城里只派几个人去就能造成他们混乱甚至营啸呢?” “你” 唐寅本来想好好求证一下到底是怎么个策略。 可听完朱浩的计策后他也有了同样的疑虑很想说你小子是不是对战争有什么误解?你真当这是小孩子玩过家家随便派几个人过去就能引发敌人骚乱? 陆松问道:“可是要放火?” 这时候只有对朱浩推崇备至的陆松以前见识过朱浩那逆天的能力才会顺着朱浩的思路考虑。 唐寅马上摇头:“虽说眼下天干物燥但要引发大火火势还要迅速蔓延开来以目前三伙贼寇分散扎营的情况看明显防备到了这一手。” 朱浩笑道:“唐先生有时间吗?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一样东西之前跟你提过此物若是能帮到忙的话最好若不然” 唐寅一直找不到破敌之法内心焦躁不安听朱浩这么一说心中忽然一动。 陆松鼓动道:“既然朱少爷特地来找唐先生那就去看看吧唐先生短时间离开应该不会对城防产生多大影响。” 唐寅略一沉吟朱浩已经两次说要带自己去见某一样东西且挑明是某件能让敌营产生混乱的利器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何物。 “既如此反正待会儿我要回王府跟兴王禀报战情等事毕便与你同去。” 唐寅当即做出决定。 唐寅赶回兴王府向朱祐杬、袁宗皋等人汇报贼寇的新动向商议对策出来后去西院宿舍叫朱浩。 陆松没有陪同前往跟随唐寅的是骆安骆安如今肩负着日常保护唐寅这个前敌总指挥的重任。 出了王府大门朱浩与唐寅同乘一辆马车。 唐寅大概说明了一下请见兴王时的情况:“现在官府有跟盗寇讲和的意向本身城中已缉拿归案的贼寇哨探想将其放归把官府的条件带出去官绅商议拿出一笔钱粮让贼寇自行撤出安陆州。” 朱浩听了一阵悲哀。 贼寇在城外劫掠为非作歹官府不想着怎么剿灭盗寇还百姓一个安宁居然要跟盗寇谈判?还拿出钱粮来换取山贼退兵? 贼寇退兵能往哪儿退?不是照样四处流窜制造混乱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发展壮大到最后安陆州真能保全? 唐寅扼腕叹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正值春耕时节有些地已播种秧苗冬麦则在抽穗若是被贼寇大肆破坏一番将会严重影响今年收成。适逢安陆州即将迎来新知州到时若府库亏空需要填补的话只怕会雪上加霜。” 朱浩闭目养神。 唐寅叹了口气道:“其实谈和的话对我最为不利贼寇很可能会开出条件要兴王府交出我到时候还不知会如何你好好看着路随时指点车夫别到地方都不知。” 而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到了地方却是朱浩实验室所在街巷尽头位于河滩上的一块空地。 朱浩带着唐寅进入实验室从里面搬出个两个巴掌并列大小的铁匣子看起来很轻但朱浩却很小心唐寅几次催促朱浩走快点朱浩都没有改变脚下的频率。 骆安见朱浩和唐寅慢悠悠走过来好奇问道:“此为何物?” 朱浩道:“先到空地上再说诸位最好躲远一点要不然恐怕会出事” “哈哈。” 唐寅难得开怀大笑“朱浩里面装的是火药吗?这么一丁点料想不会出什么事。” 跟随骆安来的几名王府仪卫司侍卫也都在笑。 火药在这时代早就不稀奇了太祖和成祖都依赖火器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在这些侍卫看来朱浩拿出的贴下所能盛放火药的量最多就是个大号的二踢脚“轰”一声爆燃就算完了。 朱浩没多做解释直接将铁匣到了河滩空地中央隆起的一块土丘上四下看了看确定距离众人足够远后才把引线拿出来。 引线一卷又一卷 朱浩力求小心别研究出一样东西做试验的时候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就不好玩了。 一群人躲在一个土坡后面距离爆炸点大概一百米开外。 朱浩俯身点燃引线马上跑到土坡后面然后一群人看热闹般眼睁睁看着引线一点点接近铁匣。 唐寅皱眉:“朱浩你到底在干嘛?你可知这点火药根本做不了什么你” “嘘。” 朱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别废话先往下看再说。 前方朱浩引爆的乃是他用硝酸和动植物油脂提炼出的硝化甘油之前朱浩已通过试验完整提炼出浓硫酸和浓硝酸他本来没打算研究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是为制作治疗心脏病的特效药进行技术储备。 但恰好贼寇进犯随便弄点出来搞事情还是可以的。 一群人无聊等着。 有人想站起来走到土丘前近距离观察却被唐寅叫了回来。 虽然唐寅不明白朱浩拿出的这东西有什么威力但看朱浩那慎重的模样若里面只是一捧火药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放个大爆竹还用搞这么多事? 引线一点点烧到铁匣的缺口处。 硝化甘油因为其不稳定性可以通过猛烈撞击和加热起爆朱浩化繁为简内置三个装满硝化甘油的玻璃瓶周围填塞满黑火药充当起爆药。 当所有人瞪大眼睛望过去时朱浩却把头缩到了土坡下。 “轰” 一声巨响传来大地随着这一声巨响猛烈颤动即便看热闹的唐寅和几名侍卫距离引爆点超过一百米但巨大的震动还是把所有人震到瘫坐地上。 惊魂未定! 待几人重新探头望过去发现爆炸点那个隆起的小土丘已然消失不见反而出现个一丈多宽、半米深的土坑。 “这这是怎么回事?” 骆安满面惊恐用困惑不解的目光望向朱浩。 此时远处涌来一群人他们听到巨大的爆炸声响以为天上的陨石落到地上惊魂未定之下拿着菜刀、火钳、扁担什么的直奔河滩而来。 “走开官府办事1 一名侍卫站出来维持秩序但不敢靠近河滩生怕后续还有爆炸。 这些闻讯前来的人都住在附近民院里没有亲眼目睹爆炸自然心无畏惧推攘下快速冲破侍卫的阻拦一窝蜂涌到冒着硝烟的土坑前看热闹他们也很奇怪为何这片空地上出现这么个大坑? 为什么里面烟雾蒸腾却没有陨铁之类的东西存在呢? 朱浩从土坡后走了出来唐寅等人这才跟着一起上前查看现常 见大批穿着官服的人出现人群轰然散开。 唐寅往土坑里看了一眼问道:“朱浩你提前在这儿准备了火药?还是说” 朱浩道:“这就是我要给先生看的东西因为威力太大制造出来后储藏不易所以只能现做现用而我不过是个升斗小民若是没有兴王府准允不敢擅用此等凶物所以才请先生请示兴王看看是否能把此物用在剿匪上。” 骆安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朱浩笑了笑。 黑火药的当量只有016而硝化甘油则是15相差十倍而因为硝化甘油的爆速更高不是说堆十份的黑火药就能相当于一份硝化甘油这种威力极强的炸药如果用于定点爆破足以开山劈路。 炸他个营地引起骚乱乃至营啸自不在话下。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死士何在? 朱浩很满意这场演示的效果。 之前他在河滩上进行过试验硝化甘油的用量少许多这次算是第一次作为用于实战的可执行性演练。 “先生你看如何?” 朱浩以求证的目光望向唐寅。 正如朱浩所言此物威力巨大不是一般升斗小民可以制造除非有兴王府首肯而且朱浩不想把这么厉害的大杀器交给朝廷必须要说明其制造和运输过程不易需谨慎对待。 唐寅一时踟躇。 老书生幽怨的小眼神望向朱浩时带着匪夷所思甚至羡慕嫉妒恨。 这小子咋什么好东西都能掏出来呢? 骆安急切道:“唐先生您看是否要马上去跟兴王汇报?” 唐寅点头:“有必要这样朱浩你与我们同去吧。” “嗯。” 朱浩淡然点头。 骆安等侍卫看向朱浩时眼里满是欣赏和赞叹似乎这几天贼寇压城带来的阴霾随着先前那一爆已然消失不见。 王府书房。 此时除了兴王朱祐杬外王府几名主要人物都在包括长史司、承奉司、仪卫司三位头领。 朱宸是被临时叫过来的至于张佐和袁宗皋遇到大事时基本就不会缺席同时赴会的还有戍守城头的陆松、蒋轮再加上唐寅、朱浩和几名典吏书房内密密麻麻都快没个下脚的地方了。 唐寅做了讲述把之前观看朱浩试验时的情况还有由此制定的应敌策略和盘托出具体就是由朱浩制造那威力巨大的爆破物找人趁夜运到贼营引爆引发贼人混乱乃至营啸然后调集兵马出城剿灭匪寇 袁宗皋听完后率先表示怀疑:“伯虎是说那并非普通火药而是要比火药强上十倍乃至百倍的东西?” 唐寅点头:“差不多。” 一旁的骆安急忙道:“袁长史卑职等人当时在场亲眼目睹绝不会有错。” 本来袁宗皋还想质疑一下会不会是朱浩提前在那儿埋设了大量火药因那铁匣爆炸把深藏地下的火药给引爆了? 但又一想这么多人作证总不会是朱浩故意耍心眼儿吧? 还有便是 朱浩玩这种小把戏有什么好处? 为了骗王府的经费? 可要是实战中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那朱浩承担的罪责可就大了不单纯是赔偿王府开销的问题。 最后袁宗皋只是微微摇头一语不发。 朱祐杬带着疑虑道:“若是夜深人静派人秘密出城运送铁匣至敌营引爆中途被发现的话恐怕会有大麻烦。” 朱浩颔首兴王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城内派遣官兵携大杀器秘密潜入贼寇营地万一中途被人截住最后大杀器落入贼手被用在攻城上该如何? 这可就成了自掘坟墓! 唐寅道:“以目前局势看贼寇主要注意力放在了城外劫掠上对于城门的盯防主要在于防备城内派出大批兵马袭营若只是以小股兵马甚至单人潜入贼寇营地附近出现风险的可能性较低” 张佐作为唐寅最忠实的盟友此时却最先跳出来反对:“唐先生既然有失手的可能就意味着施展此计将会有极大的风险当前守住城墙最为稳妥和保险至于杀敌致胜需建立在万无一失的基础上。” 这话一听就不靠谱世间哪里有万无一失的计策?再周全的计划都有可能临时出意外谁敢打包票? 此时张佐这么说更像是在附和袁宗皋的意见。 唐寅心里直骂娘你丫到底支持谁?不帮我说话也就罢了居然最先跳出来质疑我只为了表明你跟兴王步调一致? 墙头草啊你? 就在此时此前一直默不作声的当事人朱浩发话了:“若是伪装成城中大户连夜出城遁逃吸引贼寇的注意力呢?” “嗯!?” 几乎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朱浩身上。 在场人等全都冒出个念头怎把他给忘了? 这大杀器可是朱浩弄出来的他最有发言权看看眼前大家伙儿都在争论什么为何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换作以前朱浩这么说话肯定会有人觉得他说话不分场合属于没礼貌。 但现在涉及王府兴衰的大事朱浩本身又是始作俑者加上他马上要获得生员功名这就让他有了发言的权限。 朱祐杬素来虚心纳谏赶忙道:“朱浩你具体说说。” 朱浩道:“城外贼寇来势汹汹城中大户连夜出逃携带大量财货乃情理中事动静闹得大一点故意让贼寇察觉他们必定会派出大批人马围追堵截注意力都将吸引过去但其实马车中运载的就是我研究的那个极其厉害的火药 “趁着贼寇去追击车队城里派出人手往敌营送去装有火药的铁匣并引爆届时贼寇必然阵脚大乱” 朱浩话音未落突然旁边传来鼓掌和叫好声。 “哈!真是好主意!这算前后夹击吗?贼寇以为能抢个大的结果好不容易追到马车打开车厢一看嘛都没有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轰一声全都炸上天另一头他们的老窝也挨炸 “大半夜的伸手不见五指身边晴空霹雳尸横遍野那些贼匪还不得人心惶惶赶紧夹着尾巴抱头鼠窜?” 话略显粗鄙但确实是那么个理。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贸然插话的家伙却是陆松旁边站着的蒋轮大概在场人中只有他会这么不分场合说出这么番点评。 蒋轮来的时候人们就发现他满身酒气明明王府让他去城头监军结果却喝酒一点正形都没有。 似乎也正因为如此酒壮怂人胆蒋轮才敢当着众多人的面在那儿侃侃而谈分析起朱浩的战略来。 朱祐杬本来面色凝重听了蒋轮的话眉眼慢慢舒展开似乎有所意动。 张佐最先察觉这种变化笑着道:“话糙理不糙蒋姑爷端的是好办法不对应该是朱少爷周郎妙计让人钦佩不已。” 在场即便挑剔如袁宗皋也只是看了朱浩一眼没有出言反对。 这计谋 听起来就很合适! 朱祐杬颔首赞许:“那朱浩要造出让贼匪炸营的猛火药大概需要多久?” 朱浩拱手道:“现在开始赶工明晚就可以派上用常但兴王殿下必须要跟您和诸位说清楚此物最大的作用不是能造成贼寇多大死伤而在于震慑瓦解匪寇战意最后还是要靠兵马出击将士气崩溃的贼寇歼灭或驱离” 这话朱浩必须得说明白。 别以为有了大杀器你们就能坐享其成这东西的目的是为打击贼人军心士气长我方威风此消彼长下完成一击必杀。 不然就算大杀器顺利引爆敌人营地也出现死伤和混乱城内兵马却按兵不动贼寇在溃散后必定重整旗鼓下次再想取得效果就难了。 朱祐杬微笑道:“朱浩所说也是本王想说的若能令贼寇军心动荡溃不成军就算兴王府上下倾巢而出又如何?” “对1 骆安深受鼓舞率先响应兴王的号召。 这大概是王府中大多数侍卫的想法他们虽称不上血性男儿但看到自家田地和未来一年的收成被贼寇糟蹋百姓被裹挟劫掠哀鸿遍野作为军人却无能为力心中的屈辱感无与伦比。 此时有了绝佳的破敌机会先炸敌营令贼寇自顾不暇再作战要是这样都没胆子出城迎敌老脸还往哪儿搁? 张佐换上恭维的神色笑道:“难得这么好的策略不知朱少爷成本几何啊?” 朱浩道:“几十两银子而已花不了多少钱毋须王府承担。” “这怎么行” 张佐当即拒绝。 不给朱浩送银子他怎么从中获利? 袁宗皋则笑道:“兴王不如等此事成功后连同造这猛火药的成本还有赏赐一并给朱浩此时还是先关注战局吧。” 如此关键的时候谈钱 总觉的怪怪的! 朱祐杬点头同意:“既如此需要什么帮助王府责无旁贷张奉正此事交给你协同。” 张佐赶紧躬身:“老奴领命。” 备战如火如荼进行。 与此同时城外贼寇愈发嚣张劫掠的面和强度越发增加前来呈报损失的哨探越来越多州衙面临巨大的压力城中官绅一改之前消极避战的心态多番跟邝洋名交涉让邝洋名赶紧出兵剿匪若不行就想办法跟贼寇讲和 第二天一早。 朱浩还在实验室后边的工坊监督制造。 唐寅过来跟朱浩说昨夜州衙那边开会的情况朱浩听完打了个哈欠后评价一句:“刀没剜自的肉他们不知道疼。” 唐寅叹道:“世道便是如此事不关己谁会在意旁人的损失?说起来兴王真不错有悲天悯人之心始终把百姓福祉挂在心上倒是个好主公。” 朱浩笑着斜看他一眼好似在说你马屁拍错地方了吧?跟我说这些我又不会帮你转达兴王。 “有感而发。” 唐寅老脸一红头微微耷拉下去略显羞惭。 朱浩道:“计划已制定好死士可选好?” “嗯?” 唐寅一脸懵逼。 朱浩苦笑道:“你不会连这都没想过吧?我把大杀器造出来运送途中那么危险总该有英勇之士一往无前你不会指望我一个大力从城头一扔直接把火药空投到贼寇营寨里吧?” 朱浩的意思很明显大杀器就算造出来了谁拿着它去炸营? 死士何在? ------题外话------ 求一下票票!推荐票、月票、打赏啥的都要一波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章 万事俱备 抱着装有很不稳定的硝化甘油瓶子的铁箱去炸敌营这差事就算不是九死一生也是危机重重。 敌人在城外营寨里的兵马是不多但晚上散出来的斥候却不少就算到时候大多数哨探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出逃的“富商”身上但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一旦发现城内异动只要有一个斥候进行预警事情就很棘手……毕竟这年头放个“窜天猴”提醒同伴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指望城里的衙差和临时征调的民夫充当敢死队员并不现实这活计还是得由兴王府的人来承担。 朱浩也就跟唐寅好好分析了一番。 这活要么是那种进取心极其强烈之人想要借此机会获取军功得兴王赏识破格提拔所以主动请缨;要么是犯过错受到同僚排挤被逼不得不去。 唐寅叹道:“惜我不能亲往。” 朱浩本想说你想去可没人拦着你但也就腹诽一下真让唐寅这个文弱书生抱着炸药包去炸敌营这对计划本身来说是很不负责任的事还是找王府中身手矫健胆大心细之人干这活比较稳当。 唐寅带着些许遗憾跟朱浩商议好下午再见面商议随后便回城门楼那边指挥调度。 …… …… 一直忙到午饭过去朱浩还没完成手头的事情。 虽然他已经很累了但“婢女”欧阳菲主动前来拜访他还是不得不抽出时间接待。 欧阳菲作为朱浩未来纺织工坊的“大掌柜”最近都在帮忙打理学堂后勤事务有了她居中协调学堂一下子变得井井有条师生的衣食起居都有了保证说明她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以前没用对方向。 学堂院距离工坊不远欧阳菲早就留意到这两天有官兵进进出出尤其朱浩一直都留在这边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所以登门求见。 “东家您这是作何?” 工坊车间内欧阳菲见朱浩拿着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瓶倒进倒出各种刺鼻的液体轻轻摇晃瓶子进行调试不由出言问询。 其实她并不关心朱浩现在正做什么她更想知道南京那边情况如何了因为算算时间她的那些债主最近就该驾临安陆找她麻烦了。 她在担心自己是否有躲起来的必要。 可问题是她跟马掌柜做生意外地客商几乎都知道若是债主寻来得先找马燕马燕自会把情况告知朱浩所以问朱浩比较直接了当。 朱浩道:“备战。哦对了你想问我债主之事吧?放心最近江西和湖广地面不太平长江和汉水航运时断时续欧阳家的债主没这么快过来。” “备战?就这……” 欧阳菲非常好奇。 城内调兵遣将应对盗匪侵凌坊间基本都知晓但这跟你一个商贾家的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瞧你忙得脚不沾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朱浩没心思跟欧阳菲解释太多:“听好了工坊这边有官兵把守不要随便乱闯而且一旦出事……炸死你可别怨我事前没提醒。” “哦。” 欧阳菲只当朱浩要保守什么秘密不肯据实相告便虚言恐吓目光不由又落到房子里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的写有标签的透明瓶子上心中琢磨的是这儿有这么多透明琉璃器皿那制造琉璃镜对眼前这个小东家而言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呢? …… …… 临近黄昏硝化甘油全部制好。 朱浩长长地松了口气。 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几乎瘫软在地上但强撑着站住了休息好一会儿才离去。 阳春三月气候适宜只要气温始终保持在十三度以上处于液态的硝化甘油性能就相对稳定所以朱浩没有太过担心会出问题。 城门口。 唐寅走下城头跟前来探访的朱浩会面此时王府敢死队已正式组建。 一共两批合起来二十多人。 “……第一批十五人护送车队出城由骆典仗带队。”唐寅指向骆安说道。 骆安神色坚毅明显他是那种勇于担当才主动请缨执行这种危险任务的本身护送车队充当诱饵不算太危险只要贼寇追来把内置硝化甘油瓶的铁匣子的引线点燃纵马狂奔就行。 贼寇人生地不熟黑灯瞎火的想在骆安等人逃入城池前追上非常困难。 相对危险的是第二批人。 唐寅看着陆松道:“按照朱浩你说的需要找六个死士两两一组每组带一方内置猛火药的铁匣分别前往贼寇营寨总负责人陆典仗……他亲自带队。” 陆松居然充当第二批敢死队的队长? 这点朱浩其实能预料到。 谁让陆松是急于获得兴王认可之人? 他投靠锦衣卫出卖王府利益这件事不可能永远是秘密他只希望事发后王府能念及他为王府立下的功劳对他和家人网开一面…… 陆松身后五人中四个属于生面孔明显平时在安陆各王庄驻守人脉和家产都留在城外回到州城后家人虽然在王府外院安顿下来遭受冷遇那是肯定的这时候非常需要一个建立功勋、为自己赢得一个升迁的机会一旦事成就可以在王府内寻个好位置不用再忍受别人的白眼。 唯独一个朱浩认识的就是连侍卫。 这家伙……他那张嘴实在太贱了平日喜欢占人小便宜有点权力就拼命卖弄嘴里老是碎碎念得罪的人不在少数。现在敢死队的任务摊派下来肯定是被人推举出来“送死”典型的受人排挤。 唐寅道:“夜袭敌营之事暂时跟州衙那边打过招呼说好了夜晚一旦看到敌营有变就会点燃城楼上的烽火让城外各庄园出兵城内兴王府的人马也会杀出州衙将配合出动巡检司和民壮共计二百兵马……” 骆安笑道:“这就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朱少爷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朱浩点点头:“我会按时交货不过有一点能确保夜晚出城的队伍被贼寇探知踪迹吗?万一他们……” 唐寅皱眉:“你是说若贼寇为乌合之众派出的哨探不多没发现‘商队’的踪迹或是觉得其中有诈不派兵出营追击?” “是。” 朱浩点头“所以我的想法之前不是说州衙有意跟贼寇谈判拿出钱粮换取他们退兵吗?趁机放个俘虏细作出城一方面是麻痹敌人让他们以为城内无心恋战让贼寇放松警惕再就是趁其出城时让他‘碰巧’看到有商队准备趁夜出逃……” “行事一定不能太过斧凿要要在遮掩下被其‘无意’中发现具体怎么做先生应该不用我提醒吧?” 唐寅笑道:“要不怎么说你鬼点子多呢……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时我会跟邝知州提一嘴让他将贼营中地位较高的那个俘虏放归出城时‘碰巧’让其发现各家的人在装车让他自己去猜……” “嗯。” 朱浩点头。 骆安猛吸一口气即便他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此时也难免带着几分紧张和激动:“唐先生朱少爷您二位看今夜几时动身?有个准信弟兄们也好先去休息养精蓄锐。” 唐寅望着朱浩意思是由朱浩来定毕竟此战中最重要的大杀器是由朱浩提供时间上当然要配合朱浩。 朱浩也就有了足够理由发号施令。 “后半夜吧让贼寇觉得城里商贾是要趁其防备松懈时出城潜逃等敌营有动向后陆典仗再带你的人手从他处城门出城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点火后就亡命奔逃……千万不可恋战……” …… …… 城外朱家庄园。 庄内老弱妇孺诸如老爷子朱明善长房和四房的人基本都进城避难去了。 本来朱万简也不打算留在庄子里可家中妇孺进城那天他起来晚了错过了时辰中午吃过午饭看到没什么事以为贼寇不敢来了结果当天下午贼寇来到后立即安营扎寨派出游骑四处巡逻他想进城也没办法了。 “娘现在怎么办?贼寇哨探已经几次巡到咱庄子旁边为了不跟他们交恶弓箭什么的都没放若是他们整军袭来的话……光靠咱庄子里这点人手根本守不住啊。” 朱万简不知从哪儿找来一身甲胄套在身上可惜他身材走形肚子上凸出一大块甲胄紧紧地贴在身上就像个套着大水桶的狗熊。 朱家庄园指挥应敌战事之人居然是老太太朱嘉氏。 换作一般女人这会儿早跑没影了朱嘉氏却是跟随丈夫、经历过戎马生涯的女人平时看起来老态龙钟跟一般贫弱老妪没什么区别可一旦真顶起事时锐利的眼神中带着腾腾杀气煞是威武。 朱嘉氏看到儿子窝囊样怒斥道:“慌什么慌?咱朱家乃军旅之家祖上跟着太祖打江山的也就你是个窝囊废……就算老三迎战贼寇时都没叫过屈。” 朱万简一脸不屑:“非要拿我跟一个死鬼相比?” 朱嘉氏道:“如今要防备贼寇趁夜寻找突破口杀进庄子来夜晚巡防最为重要估摸着再守个几天卫所兵马一靠近贼寇自然就会撤去。 “咱庄子距离城池近防备严密料想贼寇不会先来找我们的麻烦。盯紧了这两天都到塔楼上轮值若让为娘发现你打瞌睡军法伺候!” …… …… 入夜。 贼营里各处劫掠人马相继归来除了一路守在城外其余两路人看起来都收获颇丰还抓了不少人口回来。 不但有壮丁还有妇孺但老的一个不见明显贼寇不要吃白饭的他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劳力……当然生殖繁衍是人的本能劫掠妇人是情理中的事情至于小孩子……纯粹是拉回充数吃得少还能干活长大了当苦力至少能让他们的父母为了给孩子留条命老老实实留在贼寇队伍里。 二更天。 城楼上的临时指挥部知州邝洋名来了王府这边与会者中地位最高的是袁宗皋。 大战来临王府和州衙做了万全准备。 “这是……” 邝洋名来到后看到唐寅在不觉得有多稀奇但发现唐寅身边还跟着个半大小子不由很好奇。 这不会是兴王世子吧? 王府让其到军中磨砺一番? “学生朱浩见过邝知州。”朱浩自报家门。 邝洋名隐约记得这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袁宗皋笑道:“乃是王府的孩子本次县试中拔得头筹。” 邝洋名恍然间记起笑道:“竟是那个考取长寿县案首的小神童?记起来了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心态 唐寅最近经常出入州衙对于外人或还要隐瞒身份但对知州邝洋名来说稍一打听就知道这位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 邝洋名对朱浩不需要赔笑脸但对唐寅还是要恭维两句的毕竟唐寅虽然不是官却跟后世的顶级艺术家没什么两样。 简单见礼后随后谈到正题几时出兵还有战场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都在商量之列。 唐寅道:“此番夜袭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所以知情者不多当前只有在场几位。便是王府前去执行任务之人到现在也不知到底要作何。” 邝洋名笑道:“看来兴王府对平盗寇之事准备充分啊。” 提到兴王府就要由王府长史出来说话了袁宗皋道:“州衙可以再抽调部分人马吗?以老朽所知若是今夜城外各士绅庄子里的民练不能及时增援的话官军数目远不如贼寇多。”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了。 你要剿匪当然要保证兵力上有所压制。 现在制定了一整套突袭计划却不能下发基层万一消息泄露突袭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你兵马数量连贼寇都不如这匪怎么剿? 你就确定官兵武器装备要比贼寇更为精良? 都是拿刀砍人黑灯瞎火的指不定谁占优势呢。 邝洋名为难道:“如今州衙这边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守住城池不让城内数万百姓犯险所以只能抽调相应人手……城防之事不容有丝毫松懈。” 以邝洋名的意思我都抽调二百人给你了还不满足? 虽然这二百人基本都没经过正规军事训练再或是衙差搭配少量巡检司兵马战力堪忧但关键时候凑凑人头也是可以的。 袁宗皋闻言不由用古怪的神色望了唐寅一眼如同在奚落:你唐寅现在还敢保证这一战必胜吗? 是不是后悔坚持出兵策略了? 骆安态度极其坚定:“此番出兵计划周详先打乱敌人阵脚继而造成混乱兴王府仪卫司人马装备齐整定能旗开得胜。” 邝洋名笑道:“骆典仗本官也很相信王府仪卫司的能力那本官就在州衙静候佳音……” 言下之意你们自去打仗我先回州衙躲个清闲。 万一你们打输了别来找我若是贼寇趁机杀进城之类的我也有时间做准备到时甚至可能从另外的城门偷偷溜走所以……请你们打仗时尽心尽力当我们州衙不存在就好。 邝洋名说完对几名属官交待两句留下人手在城头督战随后便扬长而去。 兴王府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官府在守城?还是兴王府守城? 这场仗到底谁说了算? …… …… 临近三更。 战事尚未进行。 兴王府书房内朱祐杬正在等候前线的消息满脸忧色坐立难安。 张佐一直陪伴左右不断出言宽慰。 “王爷若是您累了早些去休息吧说是要等子夜过后才会交战还要等些时候呢。”张佐一脸关切之色“若是有消息的话老奴会及时通知您。” “唉!” 朱祐杬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说说看我主张出兵是对还是错?” 张佐略显惊讶。 这都到了要开战的时候了兴王您作为决策者居然开始检讨和反思? 现在既晚了也早了。 晚了是因为战事马上开打现在叫停无意义。 早了是因为战事还没结束远未到你总结和反思的时候。 张佐到底有心机道:“王爷其实您不必担心这场仗……老奴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输了对王府来说也无多大损失。” “嗯?” 朱祐杬面带不解“王府将士上战场搏命输了就意味着要平添多少冢中枯骨你居然说……无多大损失?” 张佐急忙解释:“王爷您不妨想想兴王府剿灭盗寇是为朝廷效命忠君爱国的体现……只要安陆州城守住事后朝廷难道不会调拨军户补满王府仪卫司兵员?” “呃……” 朱祐杬这下听明白了。 损失几个兵算什么王府仪卫司上上下下就算死绝了朝廷也会调拨补充满相应的人手。 兴王府作为目前大明第一顺位继承人所在的地方朝廷行事需要处处避讳不能说兴王府为君分忧导致仪卫司兵马损失惨重却置之不管? 对朝中诸公来说兴王府的事再怎么小心应对也不为过必须得避免朝野说朝廷刻薄兴王府有意针对云云…… 有些闲话可是皇帝和大臣都不愿意听到的。 张佐道:“所以咱王府也就放心打这场仗王府中还留下二百多人驻守就算城门洞开兴王府院墙高深防御稳固贼寇轻易杀不进来所以王爷可高枕无忧。” 朱祐杬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我真的能坐视王府子弟送死?” 张佐轻叹:“王爷体念将士辛劳和忠心无可厚非但也正因如此王府上下更当为王爷效死命为世子挣一个前程。再说了这场仗还没开打胜负未知王爷更不应该多愁善感才是。” “哦我明白了。” 朱祐杬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对胜利的期冀。 这场仗不是说特意为了把王府仪卫司的将士消耗光才打的只是因为他朱祐杬作为决策者主战态度不坚定张佐才出言宽解表明胜负都能接受。 其实王府在这场仗中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哪怕不能赢至少大多数人马都能安全退回城谁让出战的王府仪卫司官兵基本都是骑兵装备精良而贼寇中除了哨探外骑兵有几个? “我乏了先去歇息一会儿有消息的话尽早来告知……无论输赢……”突然一阵倦意袭来朱祐杬不由连连打呵欠精神萎顿不堪便想回房去休息。 张佐搀扶朱祐杬站起来不想朱祐杬一个没站稳又跌坐回椅子上。 张佐关心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朱祐杬手扶着头勉强笑了笑:“到底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不知不觉竟身子骨有些发虚回去休息便可。” …… …… 过了半夜。 战事有序进行。 而第一步自然是城池南门洞开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往汉水渡口挺进装出城内大户携带巨资出逃的假象。 唐寅躲在东面的城头上。 为了表现出当夜城内一切如常所有守城官兵一如既往巡逻就连城门楼都不能随便有人冒头城头除了保留必要的火把照明烛火什么的一概没有。 “贼营有动静了吗?” 唐寅问了身旁的朱浩一句。 朱浩此时正拿着望远镜打量敌营。 要说望远镜这东西战场上未必每次都能发挥作用但这次安陆州城抵御贼寇侵袭却像是为望远镜发挥作用量身定制场所一般。 作战说白了就是打一个信息差。 城内守军跟敌营的距离通过望远镜恰好能大致看清楚有了信息的优势这场仗打起来才事半功倍。 “天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朱浩道“不过你记得上半夜时从贼人左营冲出来一队人吗?我怀疑那些贼寇恐怕是要提前赶到渡口前的道路旁设伏。” 唐寅道:“敌营三处光是左营有动静调动的并非全部人马如何能制造混乱?半途出现危机该当如何?” 朱浩转过头靠着墙砖跟唐寅并排坐下:“不是说好了吗?即便中途出现变故运送猛火药的队伍也会将之引爆然后快马往城门方向赶现在城外没动静说明我们的计划并未出现变故。” “会不会中途被直接擒拿下来来不及点?” 唐寅这时候反而瞻前顾后起来。 朱浩没好气地道:“唐先生你怎前怕狼后怕虎起来了?这时候你应该坚定心思才对。我这么说吧我制造的火药稳定性极差贼寇缴获后没有得当的运输和保管方法很容易就爆炸更不可能运到城下来……” 硝化甘油就是这样稳定性忒差高温或者低温亦或者剧烈摇晃和碰撞就会发生爆炸贼寇不知这东西的性质就算缴获到手也会给它炸没了。 唐寅道:“你怎这么大的火气?也罢听你的先静观其变吧。” 这下朱浩不好意思再教训唐寅了总要给名义上的先生保留一点面子。 谁让唐寅这辈子从来没有机会证明自己眼下指挥调度统筹全局连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朱宸都从听他的指挥稍微有点把握不好心态能够理解。 …… …… 时间推移。 守城将士开始昏昏欲睡时远处传来“轰隆”巨响。 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别说城头上的将士就连城里的百姓也都因“晴空霹雳”而惊醒大片。 唐寅马上站起来发现是城南靠近码头的方向传来连续爆炸声响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计划正有条不紊执行。 “出城吗?”唐寅问道。 “等!” 朱浩拿着望远镜看向贼人的营地态度极其坚决俨然此时他才是前敌总指挥。 唐寅显得很急切:“要等到何时?” 朱浩道:“南面爆炸声太过响亮贼寇部众被惊醒后一时搞不清状况恐怕会揣测到底发生何事尚不到军心大乱的地步。我们派去六个人运送猛火药至少敌营要挨炸大半以上贼人才会阵脚大乱我军方能趁势出兵!” ------题外话------ 起床晚了抱歉。赶紧送上更新……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秋风扫落叶 随着城外贼营接连发生爆炸六个人三处营地前后五次爆炸几乎前后脚发生。 城头上所有人都是懵的。 由于保密需要没人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点烽火1 唐寅发号施令。 城楼周围提前准备的篝火堆陆续点燃火光摇曳很快半边天空被染红城门随之洞开王府仪卫司的将士骑着战马举着火把声势浩大地冲杀出去。 遭遇爆炸贼兵阵脚大乱营内死伤惨重边缘几个营帐正在燃烧黑夜里暂时失去统属的贼人以为官兵袭营一发现前方大批人马冲杀而至战意立即丧失莫说只是普通贼寇就算是鞑子兵马也不可能会在这时候恋战。 城头上锣鼓齐鸣随后各种二踢脚、烟花陆续升空在夜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所有民夫被组织起来随着留守官兵大喊大叫虽然州衙勒令大部分官兵不得出城迎战但这时候配合着造出一点声势还是没问题的城头上能点亮的地方全都被点亮黑夜如同白昼。 “砰1 最后一声爆炸声传来比之前的爆炸延后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具体为何延后暂且不清楚。 但这一声巨响着实让位于营寨后方的贼寇乱了方寸。 本以为袭营已结束正要集结突然又有爆炸声响起那说明官兵袭营还在持续。 “杀啊1 一队队骑兵在王府仪卫司仪卫副陈寅的率领下冲入贼营。 贼寇本在营地外布置了拒马以及堑壕但此时似乎全然不起作用居中那个贼营最先遭殃。 按照既定计划黑夜中突击首先要做到的不是杀人也不是找人硬拼而是机动灵活地四处放火进一步制造混乱。 利用贼寇人心不齐不敢跟官兵正面对抗的心理再便是利用夜幕遮掩出击官兵数量不足的问题硬拼只会暴露己方实力不足。 随着一个个营帐被骑兵的火把点燃慢慢地发展成火烧连营城头上打望的守军将士热血上涌全都踮起脚尖运足目力往远处看。 可惜现在没有命令他们无法出城作战。 此时渡口方向骆安撤入这边营寨的人马配合驻守的巡检司官兵进行反击往敌营方向挺进他们一路上也是尽可能挥舞火把沿途茅草堆能点燃的都点燃一切都是为了制造和壮大官军声势。 从城头看下去官军愣是用不到五百的人马制造出了几千人冲锋的声势。 城外各豪绅的庄园都在观望。 没人知道当晚有什么行动只是听到几声剧烈的爆炸后各家便从自家的塔楼上发现贼营起火还有城头那边火光冲天传来各种声响但他们还是不敢贸然出击。 朱家庄园。 南门内侧的岗楼上值夜的朱万简迷迷糊糊中被刘管家推醒正要喝斥却发现老娘朱嘉氏站在身边正往远处眺望。 “这么大的阵仗你居然睡得着?” 朱嘉氏头也不回地训斥儿子。 朱万简瞅了瞅远处天空绽放的烟火没好气地道:“可能就是有人放了几个大炮仗城内没火炮大明神机营也不可能布置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先前我就看到了没啥影响咱睡咱的养精蓄锐等着明日跟贼人交战。” 刘管家谨慎地禀报:“老夫人看情况城内官兵冲杀出来了1 “轰1 就在此时最后那一声爆炸声传来。 因为这一声爆炸非常靠近朱家庄园朱万简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看到周围的人都用鄙夷目光望向自己他赶忙站起为自己辩解一句:“吓了我一大跳” 刘管家望着州城方向:“城头的烽火台已悉数点燃按照约定此时各家应该出兵配合官兵追杀匪寇。” 朱万简怒道:“姓刘的你疯了?贼人露面的就有上千没露面的还不知有多少城里官兵才几个?别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等我们冲杀出去趁着家里边防守空虚贼人把我们的庄子给占了那可就亏大了。” 刘管家不理会窝囊的朱万简继续望向朱嘉氏此时能决定出战与否的只有老太太一人。 “备马1 朱嘉氏立即做出决定。 “娘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出事了庄子被劫掠不说怕是留守的人都没个活路1朱万简还想继续劝老太太。 朱嘉氏黑着脸道:“我朱家世受皇恩官府召唤助战其他人可以不理会但朱家绝对不能隔岸观火若不能为朝廷分忧那我朱家有何脸面领取朝廷俸禄?调动所有人马跟我出击1 朱万简委屈巴巴地道:“那庄子呢?” 朱嘉氏瞪了儿子一眼:“谁怕死谁留下不怕死的给我上1 一旁的刘管家几乎看呆了老太太此时态度坚决双目迸射锐利的光芒全然不见老态有的只是意气风发。看到朱嘉氏目光瞄向自己他打了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急忙跟着老太太走下岗楼。 下来后还听到朱万简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娘你这把老身子骨出去干嘛?那不是送死吗?诶诶诶留下几个人陪我看守庄子别全走碍” 城外各庄园的人从最初观望的态度到发现形势对官兵极其有利后除了实在没实力的基本上全都配合官兵出击。 像朱家这样能拉出战马配备战刀、盔甲的庄子毕竟太少大多数庄子的兵丁都只是扛着基本的农具比如锄头、铁锨、鱼叉之类穿着随便用稻草扎成的“草衣”就冲杀出各自庄子。 他们不是去拼命而是趁乱凑热闹。 如果官兵占据优势他们可以帮忙打扫战场给自己捞点好处顺带把抓到的俘虏押送到城里。 若是贼寇稳住阵脚反击官兵先胜后败他们便趁着夜色掩护逃回各自庄子或是干脆找个山林躲起来等战事结束再出来。 危急关头怕的是没人顶上却不怕滥竽充数想要浑水摸鱼的人越多反而越好这会儿让那些贼寇发现周遭到处是人更能消弭他们的战意认为自己中了官兵的埋伏只能撒丫子跑路。 无论多强大的贼始终是贼趋吉避凶乃是天性就算有官府的人给他们通风报信有宁王府的人充当顾问甚至亲自指挥作战可一旦遭遇挫折他们无法做到上下一心正面硬扛只会想着逃命。 只要贼人无法做到结阵自保官兵就可以稳赢不输。 州城城头。 这一战与留守的官兵没多少关系。 只能等待城外混战的结果。 作为名义上这一战总指挥的唐寅此时正在用朱浩给他的望远镜一边窥探敌营的情况一边跺脚。 朱浩看得出来唐寅心情很紧张。 眼前毕竟是涉及安陆州城和兴王府存亡、关系他个人前途的大事从目前的战况看形势大好说不定他可以从此战中获得军功就此走上仕途 半生迷途的老骥难道临老还能重回正道不成? 唐寅既紧张又激动。 朱浩道:“若我猜得没错州衙该派人来了接下来州衙也会调动人马出击。” 唐寅把手里的望远镜放下望着朱浩:“州衙不是力主稳守不出吗?” 朱浩耸耸肩:“逆风局官府肯定不敢冒进但如果是顺风局还安于守城那邝知州必定落得个昏聩无能的坏名声你当州县两级衙门的官员就不喜欢军功?” “呵呵。” 唐寅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果不其然。 没过多久州衙那边派人来通知守城官兵出城协同兴王府的将士一起作战。 “调动多少人马?” 唐寅神色刚毅不怒而威。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个狗头军师而是算无遗策的“诸葛亮”就连州衙有官职在身的人看到他也只能低声下气。 来的官员是州同知李良。 李良不过是举人出身年老体迈见到唐寅反过来还要向唐寅行礼:“陆高士邝知州的意思能动用多少兵马出城就动用多少全由您来决定。” 唐寅颔首:“既如此那各处只保留基本的守城人马各留五十吧余下的都出城配合王府大军作战1 “是是1 李良见唐寅这么好说话高兴得不得了。 朱浩从唐寅身后探出头来问道:“李同知不会也想带兵出城吧?” 李良摇头苦笑:“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这么折腾守在城头看热闹就好来人快把邝知州送来的慰军品抬来1 战事还没等取得最终的胜利呢邝洋名就开始送东西劳军了。 很多在城头上苦哈哈守了几天城的民壮这几天连热乎饭都没吃上一顿突然就有慰问品可以领虽然他们不在乎那三瓜两枣但心里总算有了慰籍不枉自辛劳一场对接下来出击平添几分勇气。 这也算是州衙安定军心的一种方式。 唐寅道:“眼下战事还在继续各处人马不得擅离职守请李同知跟我一起临阵指挥吧1 战事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陆续有人马回城。 两条腿的追不上四条腿的出城的步兵完成对敌营的扫荡相继返回城里。 而各家派出的“义勇”打扫完战场跟着官兵一起进城看看是否能从官府哪里讨得赏钱。 天色渐渐亮开唐寅在确定敌寇已四散而逃对州城再无威胁时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虽然最后不一定能取得什么大胜但这一战足以让他唐寅在兴王府端上几年铁饭碗不用再担心兴王府把自己赶走了以后自己在安陆州那绝对会被当成名士看待那还不得横着走? 想想都美。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一战功成 邝洋名天亮前抵达城头没等他好好端详一下城外战场这边又有通报说是兴王朱祐杬在袁宗皋、张佐、朱宸、骆胜等人陪同下前来。 唐寅整理了一下衣衫下城楼迎接。 朱浩立在城头里侧望着下面一群人在那儿寒暄心里不由在想需要冲锋陷阵时瞧不见这些人的面一旦打了胜仗需要收割民意、论功行赏时一个个比谁都积极。 朱祐杬上了城楼见朱浩立在那儿含笑冲着朱浩点了点头。 兴王府上下都知道朱浩在这一战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朱祐杬对朱浩的能力也充分做了肯定。 “出城袭营之人可都回来了?” 朱祐杬跟邝洋名情况还不同这次出击主要由王府的兵马完成算是他的子弟兵他是从心底关心出征将士的安危。 唐寅回道:“目前战事尚未结束也不知折损几何不过从前线传回的消息看虽有些许将士受伤但未危及性命。” 袁宗皋笑道:“伯虎你居功至伟埃” “哪里哪里在下不过做了力所能及之事这一切”唐寅本想在众人面前推崇一下朱浩但看了被挤在人群后边的朱浩一眼立即顿住了。 倒不是说他贪功而是他觉得这会儿把朱浩推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朱浩功劳的自然都知道不知道的人家也不想知道何必多此一举? “老陆他人呢?”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朱祐杬身后响起却是蒋轮在问陆松的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此时天光大亮视线已经可以看得很远。唐寅带着邝洋名和朱祐杬等人到了城垛后边拿出望远镜让他们查看敌营的情况当看到敌营被大火烧到几乎成为白地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 “王爷刚得到消息说是陆典仗和骆典仗他们回来了。”张佐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笑着说道。 朱祐杬显得很激动:“快请他们过来。” 都是为兴王府立下汗马功劳的悍将朱祐杬自然要礼待有功之臣随即小太监下去传话而后陆松、骆安便带着一群人上到城头从他们一身灰黑的尘土和浑身血迹来看他们昨夜不单纯只是引爆炸药那么简单而且还上战场拼杀过。 唐寅问道:“出城执行袭营任务的将士都平安归来了吗?” 骆安拱手:“我们这一路折损了一个弟兄。” 本来兴王府上下还以为此战没什么损失上来就说折损一个弟兄出现减员情况朱祐杬面色顿时黯淡几分。 朱祐杬道:“好好安抚家属陆典仗你那边情况如何?” 陆松道:“随我袭营的五人有四个已见到还有一人至今未寻四人中有一人在突围中受了箭伤万幸只是伤在臂膀已找人为其疗伤马匹倦了我等便没有继续追击。” 第二批敢死队六个人回来五个其中一人还受伤很可能战死一个。 朱浩看了看陆松身后四人不见连侍卫也不知他是受伤的那个还是失踪的那个。 袁宗皋头转向朱祐杬话却是对陆松说的:“穷寇莫追陆典仗的选择是对的此时应该果断鸣金收兵才是只要贼寇无法组织人马威胁我安陆一方安宁不必再奢求扩大战果。” 袁宗皋算是守成派的代表了这时候已经取得胜利别把贼寇逼到穷途末路来个鱼死网破才好。 就算最后结果可能是官军获胜但造成的死伤可就不是眼下这么点了。 朱祐杬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望着邝洋名和唐寅:“邝知州唐先生你们二位如何认为?” 邝洋名尴尬一笑:“一切都听伯虎的吧。” 又是唐先生又是伯虎即便州衙跟着来的比如说州同知李良以及一众属官也都猜到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寅。 虽然唐寅的能力没多高但毕竟声名在外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何安陆一隅之地居然能抵挡三股凶残的盗匪感情这位“陆高士”名气那么大并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唐寅望了朱浩一眼确定朱浩没有反对意见这才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鸣金收兵再就是赶紧联络卫所和临近府县让其组织兵马阻断贼寇溃退的路线最好将其彻底消灭” 战事基本告一段落。 后续出城的官兵基本没什么收获抓获的俘虏寥寥无几身后跟着一串解救回来的被贼寇掳劫去的百姓。 等王府仪卫司的人马回城场面就热闹了。 押着进城的贼寇俘虏用绳子捆绑着一米一个绵延近两里加上大车小车的财货以及牛羊等牲畜一下子就把这三伙贼寇之前辛苦劫掠的贼赃一并截获。 王府仪卫司人马进城时每个出征将士都昂首挺胸显得非常得意。 陆松站在朱浩身边全神贯注打量队伍里每个凯旋将士的面貌。 之前朱浩已经问过他确定没有回来的人是连侍卫现在尚不能确定连侍卫的具体状况到底是中途遇到事情没法回还是随着人马去追击贼寇再或是死了伤了全不知情。 朱浩道:“六次爆炸有五次是按计划进行最后那一声是连侍卫负责的那一路发出的吧?” “嗯。” 陆松点头“所以我才觉得他可能出事了。” 朱浩叹道:“连昇连昇这个名字很吉利啊如果这次安全归来就算不能连升三级加官进爵应不在话下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吧。” 陆松望了朱浩一眼:“老连这人说话不中听平日喜欢耍点小聪明但心眼不坏家中上有老下有协又是独子本来不需要他出击结果他自己非要坚持去还谁都没法阻拦” 朱浩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连侍卫居然主动请缨? “咦那边过来的是你们朱家的队伍?” 陆松指着远处一队过来的人马问道。 朱浩举起望远镜仔细辨认一下苦笑着点头:“正是。” 王府仪卫司人马押送人畜财货进城时朱家一队不到二十人的骑兵队伍配合四五十人的步兵正在往城门口方向赶来而他们居然也押送了三四十个俘虏还有十几车财货 昨夜这场仗本来官府要求城外各庄园配合出击但那些地主豪绅武装从未经受过正规训练关键时候都想自保出兵只是做个样子更多是到贼寇营寨“捡洋落儿”真正能取得战果的目前看来只有朱家这一路人马且斩获颇丰。 更让朱浩无语的是这一路人马居然是在朱嘉氏统领下? 朱嘉氏??? 朱浩仔细观察半天最后确认骑在马上手里提着两根长锏的妇人就是平时看上去凶恶毒辣却时刻表现得老态龙钟一副要死不活模样的朱嘉氏! 这可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婆。 要不是亲眼所见朱浩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幕。 “开城门我们押送贼人进城了1 朱万简骑着战马上坠在队伍后边远远地就大喊大叫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朱浩不屑地往城下瞥了一眼。 此时邝洋名和朱祐杬已经下了城头城墙上已经恢复了宁静。 太阳升起。 朱浩伸了个懒腰不再去观察城上城下的情况接下来清点财货以及论功行赏之事已跟他这个“局外人”无关。 “陆典仗你们继续忙吧我要回家报个平安。”朱浩道。 陆松道:“在下去跟唐先生知会一声再亲自护送您打道回府吧。” 陆松很怕唐寅那边还有用到朱浩的地方不敢轻易放还。 作为唐寅和朱浩共同的好友他很清楚唐寅在本次战事中更多是得益于朱浩的“指导”万一朱浩这个幕后总指挥走了后面再有什么事需要唐寅决断却找不到人为其参详那会出大问题的。 “行。” 朱浩笑了笑。 朱家人进了下面的瓮城。 开始交接俘虏和财货。 州衙官吏几乎倾巢出动帮忙清点和核算战果。 朱浩问道:“今天的战利品归各家所有吗?” 陆松跟在朱浩身后向前边的城门楼走去闻言道:“自然不算你是说朱家可能会私藏?那这种事谁也挡不住若有功在身且还是城外士绅的兵马官府很难干涉。” 军中规矩管束的是正规的军人陆松很清楚就连王府仪卫司的弟兄都把值钱的东西往怀里揣轻易不会交出来。 就这纪律还能管到自行组织人马协同作战的地主士绅武装? “行吧早知道我也去了抢几个女人回来当压寨夫人” 朱浩随口言笑。 陆松正色道:“要是朱少爷喜欢在下去跟兴王提请赐你几个小丫鬟。” 朱浩连忙摆手:“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以我这小身板可消受不起不如我帮陆典仗你申请一下?” 陆松急忙道:“这种玩笑开不得家有贤惠忙里忙外怎敢怠慢糟糠?” 朱浩闻言一笑。 王府中谁都知道陆松妻子贤惠。 其实陆松在王府几个典仗中属于没什么实力和背景的全靠妻子在王府中有着卓然的地位夫凭妻贵才让他受到兴王器重破格予以提拔重用。 二人进入城门楼二楼的临时指挥部时唐寅正在跟仪卫副陈寅和其心腹典仗王佐议事听了陆松的请示唐寅冲着朱浩道:“你先回去吧一夜没睡回去好好补个觉顺带让你母亲放宽心。”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表功 朱浩回到家中只是跟朱娘和李姨娘打了个招呼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鞭炮声“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把朱浩给吵醒了。他起床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天空的太阳已经过了正中以为只睡了两三个时辰来到院子里想洗把脸就见朱婷正在跟小媛一起玩耍。 小媛说是朱浩的贴身丫鬟但实际上平日朱浩少有在家过夜本身年岁小也做不了多少事就成了朱婷的玩伴。 “哥外面很热闹娘说你醒了出去看看。”朱婷说话稚气少了许多虽还是童音可比之前干净利落多了。 朱浩到了前面的铺子就见李姨娘正在收拾粮袋见到朱浩李姨娘笑着把手上的尘土拍去从柜台后跨步出来:“浩少爷这一睡你可睡得真沉居然一口气睡了十多个时辰昨晚和今早你娘怎么都叫不醒你 “头晌官府那边通知说这次剿匪大获成功城内士绅富户都出了力其中也有咱一份功劳你娘去州衙领赏去了。” “啊!?我睡了那么久吗?难怪肚子那么饿” 朱浩有些诧异暗自揣测是不是此前心弦绷得太紧加上彻夜未眠一下子松懈下来所有才睡了那么久。 值得庆幸的是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防贼此时家里铺子的门板悉数打开视野极佳朱浩看了出去城里已恢复正常街道上人来人往为庆祝消灭贼寇不时有人在街边的树上挂一串鞭炮用火折子引燃人群哄的一下散开尖叫声四起。 “砰砰——” 等鞭炮燃放完围观小孩一拥而上去捡那种没有即刻炸开的“哑炮”捡到的发出一声欢呼没捡到的沮丧叹息看到不远处又有人放炮仗立即尖叫着冲了过去街头巷尾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不绝于耳。 阳春三月的街头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就在这时街对面铺子里钱串子端了盆水出来恶狠狠往这边看了一眼把水往大路中央一泼顿时惹来过往行人的叱骂可钱串子的脸皮何其之厚?听到骂声根本就不予理会转身回屋去了。 “一点都不懂得做人活该他没生意。” 李姨娘幸灾乐祸。 朱浩道:“姨娘等我娘回来后帮我跟她说一声我回王府去了。” “欸吃过饭再走碍” 李姨娘本想挽留朱浩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朱浩在街上食肆饱餐一顿这才施施然回到王府。 王府里比街上更加热闹。 大箱小箱的东西正在往里面搬抬。 剿匪所获本该上交朝廷但问题是本地官府在这次剿匪中没出多少力功劳基本都是兴王府挣回来的有好事无论是袁宗皋还是张佐再或是前敌总指挥唐寅都觉得不该亏待浴血奋战的仪卫司弟兄。 所以 战利品还是往自家搬更实在。 “朱少爷。” “这不是朱少爷吗?您安好?” “给朱少爷请安” 朱浩平时进王府大门很少有人跟他打招呼即便打招呼也多为客套的礼数。 但这次朱浩回来明显感觉到那些侍卫和下人对他态度的转变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外人或许不清楚内情但王府上下都知道这场大胜有朱浩一半功劳。 “赶紧干活要是贼人杀回来东西被他们抢走怎么办?” 有人在门里张罗。 却是蒋轮。 蒋轮见到朱浩有几分惊讶:“哎哟朱大少你回来了?走走跟我去见兴王这论功请赏岂能缺了你一份?” 朱浩好奇地问道:“这就开始论功请赏了?” “不然呢?你真当要追杀几百里把贼寇赶尽杀绝?说起来这次贼寇损失惨重光被杀和俘虏就过半估计很难再成气候朱大少你可真风光你那个什么霹雳弹随便丢出去就炸得贼寇人仰马翻” 蒋轮属于那种自来熟话痨的类型。 年岁不算小可走到哪儿都给人一种老顽童的感觉却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不属于读书人喜欢结交的类型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唐寅。 好像只要谁喜欢喝酒都能跟唐寅当上朋友。 朱浩跟着蒋轮径直进入内院。 连个阻拦问话的人都没有。 朱浩很奇怪这次自己进内院是否出自兴王授意不过既然有蒋轮带路就算有人怪责那就往蒋轮身上推就好。 到了书房院。 王府官员和书吏进进出出好似很忙碌。 张佐和唐寅坐在书房门前的石凳上说事见到朱浩和蒋轮前来二人连忙起身相迎。 “朱浩你怎么现在才来?这一觉睡了足足十多个时辰吧?真有你的总结战报时你不在兴王问及我说你回家去了已将你的功劳上报。” 唐寅一见面就抢先说道言下之意我可没贪功。 朱浩摇头道:“实在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了一觉直到睡醒才过来只要没耽误正事就好。” 张佐笑道:“没耽搁没耽搁朱公子这年岁贪睡些很正常再说你还要备考府试呢不养足精神怎么行?真应该跟邝知州说这次朱公子立下旷世奇功府试就不用考了直接给个案首就行。” “哈哈。” 蒋轮嘿嘿直乐“张奉正你记性咋不好?朱浩已经是县试案首了妥妥的生员府试随便应付一下就行这么小就能独当一面将来必定是状元公的命。” 张佐也在跟着笑随后指了指唐寅:“唐先生赶紧带朱浩进去见王爷蒋姑爷也进去吧王爷正到处找你呢。” 本来朱浩以为书房前大家伙儿如此散漫是因为朱祐杬不在谁知朱祐杬竟然就在里边。 或许是一场大捷下来兴王彻底放下架子与民同乐。 王府上下和谐其乐融融。 唐寅正要带路朱浩一把拉住他问道:“连侍卫回来了吗?” 唐寅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摇摇头道:“陆典仗已亲自带人去城外找寻目前情况看并不乐观可能被炸得尸骨无存据说东北边那个营地爆炸点周围全都是残肢断臂几如修罗地狱。” 蒋轮听到这儿不由哀叹:“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古之如此” 说起来王府内那么多人蒋轮不可能全都认识但一场战事下来死了几个就好像一起上战场拼过命生死与共一般。其中有的人活着回来建功立业有的人则长埋黄土带给家人无尽的悲痛。 这种极大的心理落差让人扼腕。 书房内。 朱祐杬热情接见朱浩一行。 “孟载我跟袁长史商议过此番出兵系由唐先生和朱浩主持而炸敌营的策略则是朱浩单独进言但朝廷计功程序繁琐许多事情外人听来匪夷所思上报无益加之朱浩年少用不上军功就暂时记到你名下吧。” 朱祐杬突然说出一个让蒋轮惊讶莫名的消息。 “啊?这这怎好意思?都是唐先生和朱浩的功劳我怎敢妄自窃取?”蒋轮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 当时朱浩提出用猛火药炸敌营的策略蒋轮不过是在旁帮腔两句这就要把功劳记到他头上? 蒋轮觉得幸福未免来得太过突然。 朱祐杬道:“本来功劳该记在朱浩身上但一则他年纪小就算有功朝廷也不知该如何奖赏另外就是他正应科举军功暂时对他无用王府这边自会记下他的功劳不吝赏赐军功就先挂在你这边” 朱祐杬说这话时有点理不直气不壮看向朱浩的眼神满是愧疚。 袁宗皋和他议定不为朱浩表功主要是为兴王府立威考虑。 把功劳让给朱浩的话会让朝廷怀疑功勋到底是谁的毕竟朱浩背后有着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 还有就是把功劳往一个九岁孩童身上安朝廷会怀疑兴王府的动机简单的事将会变复杂。 王府上下都知道朱浩有本事但朝廷不知道啊有了怀疑自然就要查一下兴王府为何要把功劳往一个孩童身上推难道说这背后有什么猫腻 朱祐杬说到后面冲着朱浩点了点头:“朱浩我知这样做对你不公平但希望你能理解王府需要这个功劳算是我亏欠你的。” 朱浩赶忙鞠躬致礼笑着道:“兴王言重了我的目的只是帮助王府驱除贼寇拯救万民于水火并没有想过贪功。” 唐寅望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心疼大概也在为朱浩立功而不能上报而感到遗憾但此等时候兴王低声下气向朱浩认错他作为幕僚能说什么? “不过该有的功劳我不会少了你的虽然你不是首功却也仅次于唐先生” 朱祐杬又带着信任和推崇的语气望向唐寅。 唐寅急忙道:“兴王明鉴要不是朱浩的话绝无昨日之大胜首功应当归属于他。” 朱浩听了唐寅的话直想笑。 在这里争首功、次功有什么意义? 对朝廷来说首功必须是兴王的咱都是为兴王府做事人家可怜你会记得你的功劳你还真想彰显自己呢?现在是给兴王府以后就是为朝廷做事全都是这尿性——有过自己扛有功要往上边让。 就算再心有不甘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不得不接受。 正说着袁宗皋出现在书房门口:“兴王赣南王巡抚来函请您过目” 一句话就把在场几人目光吸引过去。 朱祐杬接过袁宗皋递过来的加急文书看过后笑着说道:“新任赣南巡抚王守仁来信说将配合我安陆地方剿灭盗寇谁想大军尚未过江这边盗乱已平息。” 唐寅连忙道:“如今应及早修书给守仁兄让其知道安陆这边的情况。” 袁宗皋笑道:“伯虎你不必担心此事早就办了王伯安的书信乃是两日前所发想来此时他已经距离安陆不远” “哦。” 唐寅释然地点了点头。 袁宗皋又道:“昨日一早老夫已修书于他将本地大捷之事告知请他到安陆来商议向朝廷表功之事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收到信函了。” 言下之意兴王府就算取得功劳也不能自吹自擂需要有人帮忙吹一下牛逼安陆州和长寿县两级衙门属于利益共同体不方便正好流窜至安陆州烧杀劫掠的盗寇属于江西乃是奉旨剿灭匪寇的赣南巡抚王守仁的职责范围找他上表再合适不过。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徒悲伤 见完兴王出书房后唐寅不住摇头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朱浩好奇地问道:“唐先生作何如此反应?难道你不想见到王中丞?” 唐寅斜着望了朱浩一眼:“你既神通广大对于过往很多事都了解难道不清楚我为何心有不悦?” 朱浩心想你个老小子说话还真是直接。 弘治十二年会试你跟王守仁才气不分伯仲声名更是远在王守仁之上结果一次会试就让二人境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人家在朝混得如鱼得水而你呢?只能在王府当个连名不敢露的幕僚 朱浩道:“唐先生不要为眼前之事感怀若你不进兴王府恐怕你连见到他的机会都没有。” 朱浩的意思是不要以为你现在很惨了相比于历史上你从宁王府装疯逃走余生无处依存潦倒困苦靠人施舍过活眼前的你已经算好的了。 “嗯?” 唐寅皱眉瞪着朱浩。 你小子真会“安慰”人啊! 本来心情就不佳听了你的话我心情就更差劲了! 到底经过南昌城数月装疯卖傻磨练又和朱浩相处了一年多现在的唐寅脸皮可比以前厚多了整理完思绪后问道:“那你呢?功劳被别人拿走心里很不爽吧?” 朱浩笑道:“不爽又如何难道你想反抗?没用的我一介稚子军功这东西本来就很难记在我名下兴王已算仁义厚道跟我解释那么多碰上不讲理的连句抚慰的话都没有。” “你不怨恨吗?” 唐寅没想到朱浩如此豁达。 朱浩摇头:“有啥好怨恨的?我的目的就是留在兴王府让兴王殿下知道我心向王府就行难道你让我拿了军功去继承我爹的锦衣卫百户之职?那我还要不要继续考科举了?” 唐寅琢磨一下也是这么个理。 军功看起来很重要但对于文人来说却是属于很鸡肋的东西尤其是没有当官的比如说他唐寅似乎压根儿就不需要什么军功。 这一战不就是为了兴王府的光明未来才打的吗? 兴王府达到目的就行经此一事他唐寅跟朱浩就可以安心地留在王府如今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他们的本事受到尊重和礼遇这就是最好的回报。 “哎呀年纪轻轻你想事情就能如此通透看来我还要向你多学习埃”唐寅由衷发出感叹。 朱浩笑嘻嘻道:“一起学习吧其实我也想学学你。” “学什么?” 唐寅自信心暴涨眼前一亮原来我身上也有你小子佩服的地方。 难得啊难得。 朱浩道:“学习你礼贤下士尤其是不耻下问你看我一稚子你都能拿我当半个先生这种良好的心态就非常值得我学习。” 唐寅脸一垮期待的神色变得憋屈他先是瞪了朱浩一眼继而自嘲地哈哈大笑牵着的朱浩的手就准备一起离开。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蒋轮的声音:“两位请留步。” 说话间蒋轮一路小跑跟上。 “蒋先生有事吗?” 朱浩拿出童真的笑容。 蒋轮急忙摆手:“这声先生不敢当朱大少此番得您恩惠让我蒙了个军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功劳本该属于您某无功受禄问心有愧碍这样以后朱大少有事只管吩咐我蒋某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来蒋轮跟上来是要感谢。 唐寅笑道:“蒋姑爷你不拿出点实际行动光嘴上说啊?” “啊?” 蒋轮被唐寅打趣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咧嘴一笑“哪里哪里伯虎兄你应该知道我蒋某人身无长物不然倾家荡产也要报答朱大少恩德以后朱大少说一我蒋某人就不说二” 唐寅本来很想说你就算家当不多但也不影响你“倾家荡产”报答朱浩恩情埃 但想了想朋友间说这些太没意思至少蒋轮知恩图报想到之前朱浩说的话这不就是朱浩追求的以后在王府中地位稳固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有本事遇到什么事都会有人出面帮衬? 为王府做事如果太过斤斤计较那待的时间恐怕不会长久。 唐寅望了朱浩一眼又从朱浩这里学到官场应酬最基本的准则那就是放平心态懂得取舍。 朱浩拱手道:“两位我先回去备考府试最近为剿匪的事我功课落下不少不敢再耽搁了。” “好好。” 蒋轮搓着手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唐寅笑道:“蒋姑爷要不咱们去仪卫司走一趟?回头一起喝上两杯?” “要的要的这顿酒一定要请叫上老陆哦对了咋没看到他人” 三人本来不算是王府核心层成员但经此一事兴王对三人的信任有不同程度的增加隐形的好处更是不少沿途遇到的人无不点头哈腰行礼问候。 一直到天黑朱浩才见到一脸疲倦的陆松。 陆松情绪很不好。 朱浩本在院里跟几个侍卫聊天他们正吹嘘昨天凌晨出城剿匪时经历的各种惊险他们表现是如何英勇贼寇又是如何不堪一击总的来说就是无限拔高自己拼命贬低贼寇见到陆松进入院门他们下意识地站起来挺直腰杆向通过此战在仪卫司树立起威望的陆松行注目礼。 “陆典仗?” 朱浩过去打了声招呼有些恍惚的陆松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朱浩的存在。 随后陆松对身后跟进来的侍卫摆摆手:“你们先把东西抬进院里之后我还要去见兴王殿下。” “是。” 后续的人又抬了一些东西进来好似也是此番清扫战场所得战利品。 朱浩陪着陆松走了一会儿问道:“可有连侍卫的消息?” “嗯。” 陆松点点头“爆炸现场找到一些残碎的盔甲部件或许是他陷入重围没法逃走与贼寇同归于尽只是无法辨认尸首已收集完尸骨放在州衙我回来是跟兴王汇报看看如何抚恤家属。” 朱浩不由想到三天前的下午还见过连侍卫虽然朱浩不喜欢这个人但他至少为王府尽了本分用生命为这一场剿匪之战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矗 前五次爆炸看起来效果很不错但彻底瓦解贼寇反击决心的却是最后那关键一炸。 朱浩道:“事情已经发生陆典仗不必难过已经两天过去了我想尊夫人和令郎都希望早点看到你回家。” 其实朱浩是想提醒陆松虽然连昇基本是没命了你也不用太过悲伤毕竟你自己也是敢死队的一员能顾得了谁呢?现在好不容易取得一场大捷你也算是从鬼门关逃了出来更应该早点跟担心你安危的家人团聚。 “还有我对连侍卫的遭遇心怀愧疚要不是我出此策略或许他”朱浩顺带也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不然别人会说他是冷血动物。 陆松摇摇头:“这怎能怪到朱少爷身上?此战乃兴王首肯仪卫司执行。要不是你出此奇谋兴王府的损失只会更大难保贼寇不会发起攻城你看到被我们救回来的上千百姓了吗?全都是被贼寇掳劫的若是没有你他们就要身陷贼营生不如死。 “唉成功挽救这么多人老连的死也算值得了。” 说到这儿陆松终于想开了。 有得必有失光去纠结连昇的死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哪里有不死人的?区别就是谁死而已。 仅从这一点朱浩就看得出兴王府仪卫司这些人根本没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他们虽然也是军户但更像是混吃等死只求安稳的京营兵油子跟九边那些提着脑袋过日子的边军完全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在一场不算激烈的血战后让陆松产生诸多负面情绪心理出现问题。 朱浩很想说那说明你们经历的血战还不够。 剿匪大战结束后的第三天外间基本恢复正常王府也重新开课。 朱浩和京泓到学舍时朱三、朱四和陆炳都来了他们好像恭候英雄一般等着朱浩到来。 “他来啦1 朱三高呼一声三个孩子立即涌到教室门口把刚走进来的朱浩团团围祝 朱三先开口询问:“前天夜里好玩吗?你是不是上战场杀敌了?” “他没有杀人。” 京泓帮朱浩回答的话简直是惨不忍睹。 朱浩摇头笑了笑:“我们先坐下说话吧。” 等朱浩被人簇拥着在他的座位上坐下几个小的都没心思管什么上课不上课的问题都围着朱浩问东问西。 好像他们不能参与到这嘲旷世大战”是多么遗憾的事情一样。 正说得热闹袁汝霖也来了跟着一起来的是他的祖父袁宗皋身后居然还有范以宽和唐寅。 看到几个先生一起现身教室几个孩子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过他们刚才的举动全都落到了袁宗皋眼里袁宗皋只是笑笑没觉得如何。 “你们都知道了。” 袁宗皋站在讲台中央笑着对几个孩子说“朱浩在前日夜晚的剿灭盗寇战事中表现突出居功至伟你们一定要以他为表率不仅要学习他读书上举一反三小小年纪便考取县案首更要学习他的忠义气节关键时刻能不顾生死为王府效命。” 朱三问道:“袁先生你的意思是下次让我们也上战场?” 袁宗皋微笑着摇头:“不是让你们上战场而是要领会忠义的真谛好了你们先上课吧朱浩你出来下我跟你先生找你商议个事。范学正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 范以宽识相地应承。 本来他对于自己跟唐寅在王府待遇不同还有些许抵触情绪但经此一事他彻底认清现状自己就是个教习 上战场?指挥作战? 下辈子吧!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渊源颇深 已然是惯例。 袁宗皋和唐寅将朱浩叫到院里看来有什么要紧事商议。 “朱浩啊直说了吧是有关你造的那种……对依然叫火药吧?它威力可真惊人啊!”袁宗皋难得说话没有拐弯抹角一来就单刀直入“老夫跟你先生了解过那东西似不太好制造和运输任意一个环节都极易出现变故是吧?” 朱浩重重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必须要现制作现用且威力无比巨大一旦在制造工坊、存储仓房或者运输途中发生事故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袁宗皋微微颔首似在沉思。 朱浩道:“还请袁长史不要将其功效上报朝廷我和我娘不想惹麻烦上身。” 袁宗皋笑了笑对他来说不把为朝廷制造军需用品的事交给朱娘母子求之不得呢比如之前的望远镜制造就白白便宜了张佐给兴王府带来了一些麻烦同时让王府长史司受制于人。 “既如此老夫便与兴王商议在上奏中说此番是以木棺装运火药夜袭贼营用量上比你那猛火药多个几十倍你看如何?” 袁宗皋煞有介事跟朱浩商议。 朱浩大概明白兴王府怕朱浩说漏嘴把事情给传扬出去到时候朝廷发现兴王府上奏得不清不楚虽然未必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还是可能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学生知道怎么做了。”朱浩行礼。 袁宗皋笑了笑侧头对唐寅道:“伯虎啊老夫早就说过这孩子聪慧无比从进王府第一天就发现他跟个小大人一样以往从他身上只见忠义如今连勇气也展现出来才华更是卓绝前途不可限量啊。” 唐寅心想我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这小子是什么人? 我的领悟不比你痛彻心扉? “好了朱浩知道你最近要备考府试即便府试对你来说更多是走个过场但现在外间对你的才学非议颇多你还是要好好表现自己如此方能服众。” 袁宗皋说完以欣赏的眼神冲着朱浩笑了笑随后在唐寅的陪同下离去。 …… …… 朱浩非常担心硝化甘油的使用会让自家成为朝廷指定供货商被勒令大批量制造这种在极不稳定的强力炸药。 索性兴王府也不想向朝廷禀明连张佐对此都没有坚持的意思袁宗皋也就有足够的理由让朱祐杬不跟朝廷汇报……仅仅只是一个性能不稳定可能会对己方人员制造和运输人员产生杀伤兴王府就要好好掂量一下后果了。 这到底不是望远镜损坏了最多更换一个新的送上去炸药这东西出了状况导致重大人员损失兴王府没有功劳不说反而落人口实容易遭受反噬。 剿匪之事就此便告一段落。 论功请赏朱浩的功劳绝不在唐寅之下虽然军功赏赐蒋轮替代了朱浩但朱浩这边还是分到大量战利品以及王府额外的赏赐。 大箱小箱的东西足足装满一马车其中有不少金银首饰和古董字画都是贼匪最喜欢劫掠的东西现在倒是便宜了朱浩。 陆松在初九这天亲自陪同朱浩回家顺带将朱浩分到的战利品以及王府的赏赐一并送归。 “朱少爷这些都是王府的心意……我知道本该属于你的功劳被蒋姑爷拿走你心里不好受但我想王府这么做也是为保护你不让你过早涉及朝廷纷争。”陆松还在一个劲儿地替王府说话。 朱浩笑问:“那陆典仗你的功劳呢?” 陆松惭愧地挠挠头:“不少。” 其实不用陆松说这两天朱浩问陆炳也就知道了陆家这两天大箱小箱的东西搬回去不少跟朱浩类似有将士直接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战利品挑了值钱的当赏赐也有王府赏赐更为直接的东西比如说银子和布帛等。 兴王府明显不想在这种剿匪战事中获取什么经济利益朱祐杬这人有一点好他性格随和明辨是非知道手下将士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浴血奋战如果事后不好好补偿的话那以后谁肯为兴王府效命? 此番兴王府没有收益反而拿出大批财货作为军功外的赏赐。 至于评定军功对于军职上的提升……这个得等上奏朝廷后由皇帝钦定下发兴王府不能提前给手下加官进爵。 朱浩跟陆松共乘一辆马车回家路上朱浩问了连昇的情况得知连昇的家眷得到妥善安置王府给了不少赏赐这才稍稍放心。 这时陆松突然提及:“……朱家在此战中表现英勇县城周边那么多豪绅只有朱家立下军功不过朱家本身就是锦衣卫千户之家有守御一方安宁之职责虽然兴王府并未在上奏中提及但州衙照例要将朱家功劳上报。” 说这话时陆松也在观察朱浩的反应他怕朱浩不悦。 但朱浩心情平和。 管朱家是否立功呢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朱家有赏赐难道还会分他一份?从道理上来说若是朱家有“通匪”或是临阵脱逃等罪状反而会连累到他。 从这一点上来说朱浩只需要保证跟朱家之间不要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就行朱家落难对他没什么好处。 但若是等他真的功成名就…… 管你朱家死活! 难道到时候等着我去“报恩”? 没报仇就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还有一件事听说此番论功行赏兴王赐给唐先生两个俏丽的婢女你猜怎么着?呵呵唐先生连夜退了回去说是不需要……最后王府特地找了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平时负责给他洗洗衣服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之前都是他身边一个老仆偶尔进王府给他做这些杂事……” 陆松好像说笑话一般把唐寅的糗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朱浩还真不知道唐寅不说朱浩又没亲自去唐寅住的地方看过他不了解是正常的。 朱祐杬赐丫鬟给唐寅估计是考虑到他一个老鳏夫生活有许多不便还有生理需求之类的也算考虑周详…… 至于唐寅为何不接受非要退回去…… 他也不知道这老小子怎么想的。 又不用你花钱养自有王府发薪资有这种好事还不坦然接受? 不好意思? 还是说心有所属…… 或是为了表现自己文人的气节? 亦或根本就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拒绝? “陆典仗听说你家里殿下也赐了丫鬟?” 朱浩突然笑着说了一句。 陆松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却也没有说当场翻脸只是尴尬一笑道:“应该是小炳跟你说的吧?王府或许是顾虑到我和内子平时不在家且内子如今又有孕在身所以……平时可能需要有人照顾……” 朱浩笑道:“理应如此。” 陆松跟妻子范氏算是恩爱夫妻的典范相敬如宾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范氏在王府中地位很高乃是世子的奶娘但陆松并不是妻管严的类型历史上有传闻说陆松有两个小妾…… 目前看来至少到现在为止陆松还只有范氏一个妻子而陆炳同父同母的弟弟陆玮尚未出生。 “先说声恭喜了。”朱浩笑道。 陆松摇头轻叹。 好像再有个孩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主要是他作为军户本身没有太高的社会地位加上被锦衣卫要挟一直在兴王府充当双面人不想把更多的责任传给孩子。 …… …… 转眼到了三月十二。 距离府试只剩下四天时间这天临近中午朱浩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发呆唐寅打着雨伞走了进来。 几个孩子都没心思读书毕竟马上就到下课时间了。 “都回去吧今天下午放假你们不用来上课了。” 唐寅带来个消息。 朱三、朱四和陆炳都瞪大眼至于京泓和袁汝霖则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反正休息不休息的他们也会继续埋头攻读在没有取得功名前这就是一个士子的日常。 唐寅把自己的伞塞到朱四手里:“你们打着回去。” “一把伞不够啊。” 朱三笑着说道“要不这样我先打伞回去再叫人给你们送伞过来。” 朱四撇撇嘴:“净想好事怎么不是我先回去?外面的雨也不大啊……” 朱三道:“你可别淋湿生病了父王和母妃很关心你你还是先在这儿等着吧……阿炳咱俩先走。” 朱四并不着急回去他很想知道唐寅到教室来是要跟朱浩说什么便搬动自己的座椅到了朱浩的课桌边。 朱三见弟弟不跟自己争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居然也不着急走了回头看向朱浩。 “朱浩是这样的王中丞的信已到安陆据说再有三天也就是你参加府试前一天他就会到安陆……” 唐寅站在朱浩的课桌前说道。 朱四好奇提问:“王中丞是谁?” 唐寅笑着介绍:“乃是巡抚赣南的王守仁他跟朱浩可说渊源颇深……” 朱浩连忙道:“唐先生你可别乱说我跟王中丞素味平生怎称得上渊源颇深?他来就来嘛跟我有何关系?” 唐寅道:“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有很多战场上的事情我不好明言有你在说话更方便一些。即便你与他不相识见上一面让他知道你的存在对你在士林中的名望也多有助益。” 话是这么说但朱浩却觉得唐寅更多是想试探自己跟王守仁的关系再便是……唐寅没面子单独见如今已小有成就的王守仁拉个人作伴权当壮胆。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等待 对于见王守仁朱浩没什么准备。 跟唐寅属于邂逅不同与王守仁的相见看起来更像是顺应时代发展的结果他在兴王府获得信任帮助兴王府剿灭来自江西的贼寇而专司剿匪的王守仁前来接收战俘“学习”先进经验 唐寅不想单独面对王守仁拉上他这个实际的总指挥一起去如此才避免在王守仁面前献丑。 见上一面本无妨处在同一个时代真正能称得上方家的人不多唐寅在诗画方面算是一绝而王守仁则是正统的哲学家、军事家到时一个留名千古的军事家来跟个孩子学习战场经验? 想想还有点成就感。 就是这时间点不合适! 三月十六考府试三月十五却要跟王守仁见面到底是见个当世名人重要还是个人前途重要? “咋了?你不乐意?” 唐寅发现朱浩迟迟没应允便问上一句。 朱浩道:“你说呢?王中丞来来访自有王府和州衙接待我一介稚子前去人家未必会搭理你自己去不行吗?会面次日我可要参加府试时间上是不是安排不过来?” 唐寅鼻孔里发出奇怪的出气声:“哧” 一旁的朱四问道:“唐先生那个王中丞很厉害吗?为什么你要让朱浩陪你一起去见?” 唐寅不知该如何解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眼下的王守仁不过是普通朝臣罢了心学还没有广泛传播开那场让王守仁声名大噪的平宁王之乱的战事也没有发生之前的王守仁为官虽卓有政绩但距离青史留名尚有差距。 现在的王守仁更多是活在他父亲王华的阴影下一提到王守仁别人更愿意说这是前南京吏部尚书王华的儿子。 朱浩不满道:“唐先生你不会是想说以我的才学提前一天学不学都不重要吧?可你是否想过一个问题我去见王中丞若被同场考试的人知晓第二天我参加府试不又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等成绩出来我再取得好名次又会有人在背后非议说是因为考场外的因素才如此我已算为兴王府鞠躬尽瘁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我去做吧?” 唐寅这才明白为何朱浩连王守仁这样的高官都不想见。 不是因为朱浩跟王守仁有关系需要避讳而是因为他不想惹人非议。 “这样吧王中丞到安陆后一应官面上的应酬不用你出席只是私下见面时你与我一同便可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也尽量不说你在王府中的身份有关猛火药之事一起遮掩不会给你招惹麻烦” 唐寅总算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问题。 朱浩不想见王守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不想被逼问硝化甘油的事。 对朝廷上报说是用火药装棺炸贼营朝廷不会详查可你这么糊弄一个亲临现场考察且青史留名的军事家? 人家相信你才怪! 到时不管是兴王府侍卫还是守城官兵中略微知情的透露说这厉害的炸药跟朱浩有关 该如何跟王守仁解释? 把硝化甘油的事详细告知王守仁? 朱浩自问不会这么傻一种尚未成型的技术交给不懂行的外人图什么?等到自己有实力改变时代了再去研究和改进不好吗?这又不是晒盐那种惠及民生的事为什么要交给王守仁或是朝廷? 就算是晒盐朱浩也是从苏熙贵那儿拿了不少好处作为交换的 吃亏的事他朱浩可不会做。 “行吧那天就陪你去见王守仁一面最多半个时辰而且不能让外人知晓。”朱浩给出了先决条件。 唐寅答应下来朱浩才算勉强同意。 因为雨伞给了几个孩子唐寅要冒雨离开朱浩问道:“唐先生你还没说为何我们下午不用上课呢。” 唐寅道:“因为这两日兴王抱恙需要世子前去侍奉于榻前你明白了吧?” “哦。” 朱浩这才知道原来是朱祐杬生病了。 具体什么病不知道好像要卧榻几天让朱四前去侍奉大概意思就是让朱四在课堂外再上一堂社会实践课学学怎么照料生病中的老父亲把自小就接受的孝义礼法教育落到实处。 朱四一听瞬间耷拉着脸旁边朱三又在偷笑。 “郡主你也一起去。” 唐寅稍后说出的话让朱三笑不出来了。 京泓道:“若只是因为兴王殿下生病那我和汝霖就留在课堂读书吧。” 唐寅点点头:“就算朱浩要留下也可以随你们唉算了我不做安排朱浩这几天在城里要小心些就怕贼寇余孽混进城来若被他们知晓你在此战中的功勋定会寻你的麻烦。” 朱浩笑道:“我进出从来都带着人手护卫这点勿劳唐先生担心。” 上不上课对朱浩来说差别不大。 最近留在课堂朱浩更多是想在府试前保持一颗相对宁静平和的心因为他发现自己一旦去了实验室或是工坊做起事情来就停不下马上就面临府试再怎么说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等府试结束院试前还有一年多时间足够他把商业版图建设起来。 一场春雨。 算得上是及时雨对于尚未来得及春种、插秧或是刚插秧的稻田这场雨无比金贵谚语有云“春雨贵如油”便是形容这个时节的雨。 一夜过去映山红满城把整个长寿县城映衬得花团锦簇。 这天城里城外游人如织加上第二天就是府试城里俊男靓女多了起来朱浩终于领略到其实明朝中期风气虽然依然保守但并没有严格到限制女性足不出户的地步至少春游时节还是能见到不少盛装出游的少女。 可这天朱浩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因为唐寅一大早就拉着他去城外十里亭等候王守仁驾临。 兴王府这边除了陆松等侍卫就只有唐寅和朱浩可见现在的唐寅已是兴王府的门面担当可以代表兴王府行事。至于朱浩纯粹是被拉来充人头的出城时看到城里好不热闹朱浩很想留下来学着当一回拿着折扇四处装逼的风流公子哥钓个出来踏青的俊俏小妹妹何其快哉? 可跟着唐寅这个老帮菜到十里亭纯粹就是过来干瞪眼。 朱浩平时最不喜欢等人。 “说是今日来算算时间应该在午前”唐寅见朱浩有气无力坐在亭前石凳上默不出声他也跟着在石凳上坐下叫侍卫拿了壶出城时带的茶水过来在石桌上摆上杯盏自斟自饮好不惬意。 亭子名叫十里亭却不在城外十里距离城门口大概也就二里左右。 从东边官道过来的旅客络绎不绝。 安陆剿灭盗寇后商路立即恢复通畅周边府县都要借助汉水码头把货物运走这一片相当繁华热闹。 “如果中午人没来呢?”朱浩打了个哈欠问道。 唐寅道:“那下午就继续等说好了只让你见半个时辰会面后最多半个时辰你就可以走了” 朱浩瞪着唐寅:“我说唐先生你不会跟我嚼字眼吧?见王守仁半个时辰是说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唉算了当我被你坑一次真是浪费这大好春光埃” “哈哈。” 旁边陆松听到师徒二人对话不由咧嘴直乐。 一些侍卫则很好奇。 他们平时没机会见识唐寅跟朱浩的相处模式以他们想来先生从来都是古板的学生对先生充满尊敬哪儿见过这般嬉皮笑脸扯闲篇的师生?大名鼎鼎的唐先生居然也不生气真是奇哉怪也! 就这么干等了一上午眼看午时都快到了而后才有官驿的人骑快马而来带来王守仁的最新消息:“陆老爷实在过意不去王大人的车驾过京山县时受阻恐怕要到明日才能抵达。” 朱浩如针扎一般跳了起来:“好嘛白等一场终于可以回家了。” 唐寅回头看了朱浩一眼这才问那驿差:“为何突生变故?可是遭遇贼寇余孽袭击?” 驿差回道:“应跟贼寇无关或是公务阻碍吧。” “唉1 唐寅心情也很不爽。 今天还有理由拉朱浩一起来等要是换作来日朱浩上了考场就只有陆松这些人陪伴左右他总觉得心里没底。 有朱浩在等于身边多了一个智囊以朱浩的头脑可以给他化解很多场面上的被动可要是只有陆松这些侍卫那跟王守仁交谈的所有分寸都要由他自己把控。 难埃 随即他眼睛又瞄向朱浩。 朱浩耸耸肩:“先生你看我也没用明天我要应府试这还是你坚持让我参加的你不会现在让我不去了吧?哦对了今天我还有个文会要参加下午不能陪你了” 唐寅问道:“什么文会?跟汝霖去见与你互结的考生?” “是埃” 朱浩回答得很直接。 唐寅皱眉:“那你明日早些考完陪我去见王中丞以你的水平中午前出考棚没有任何问题事情就这么定了1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偏见 朱浩听完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有规定几时考完的?明明府试第一场要考一整天你居然让我一上午就完成考试出来? 居然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面对如此厚脸皮之人…… 朱浩选择不与其争论。 反正认识唐寅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老小子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可能是真的不太自信连见个老朋友都这么畏首畏尾前世活该你穷困潦倒半生亏后世电影里把你百般吹捧原来你是这样的唐伯虎! 当天下午朱浩与袁汝霖去见了县试时互结的另外三人可惜当初一起参加考试的五人目前少了一个何龚在本次县试中没有取中倒是之前一直对朱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彭东还有相对平和怕惹事的张列维一同过关但名次都不是很靠前。 “果然是你中的县桉首难怪城中都在说官府私相授受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啊!” 彭东虽然语气还是不善但傲气明显大不如前。 也不是他非要示弱全在于县试中名次就是不如朱浩最开始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瞬间便崩塌。 张列维道:“朱公子和袁公子有名师授课就连范学正都认可他们的才华想来县试根本难不倒他们。” 说话间张列维望向朱浩的目光中满是羡慕。 人家才考一次就能考个县桉首小小年岁马上要成为秀才公这意味着以后可以免除徭役这年头光是一个徭役就足以让成年男子苦不堪言一旦服役的路上出点事情那整个家就毁了…… 有个功名在身可说是商贾家族孩子的毕生追求。 袁汝霖道:“朱浩才学很好他是凭真本事考取县桉首的。” “真的吗?我看未必吧?” 彭东语气还是不善。 虽然心怀不满但这次府试四个人还是互结另外增加一人却是个曾经参加过几次府试都没过的老儒生人家没来参加这次聚会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 张列维笑道:“现在外间流言传播得很广都说王府跟州衙间有勾连但我觉得纯属以讹传讹如果官府真有意偏袒王府出身的孩子为何中县桉首的人不是袁公子而是朱公子呢?” 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说官府跟王府间存在猫腻私相授受把王府选送的两个孩子保送过县试一关听起来非常符合一般学子潜意识里的认知可不好解释一点—— 袁汝霖乃是进士出身的王府长史袁宗皋的嫡孙年岁还更大一些符合一个县桉首应有的条件让袁汝霖当县桉首不会惹来非议别人毕竟会觉得袁汝霖出自名门自幼得祖父教导又到了即将成年的时候考个县桉首怎么了? 非要找个九岁孩童当县桉首?故意让外人怀疑?再说朱浩是出自兴王府却不是王府中哪个官员的孩子这对王府来说有何好处? 张列维道:“上次没来得及跟两位好好探讨一下学问明日就要参加府试不知两位的先生可否押题?” 袁汝霖一脸迷茫:“为什么要押题?” 朱浩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刚才张列维还替他澄清说官府跟王府间不可能勾连一扭脸却问有没有押题?意思很明显你们的先生如果押题了不管中不中都有可能是明日府试的考题告诉我我回去后也好准备一二。 连一旁的彭东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朱浩和袁汝霖希望二人能透露一点题目。 朱浩叹道:“最近先生出的题可多了不知道算不算押题……汝霖是这样吧?” 袁汝霖想了想不由点头。 备考府试先生当然会出题目让写文章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可是从唐寅到范以宽再到袁宗皋都出过题而且还不少没说哪道题目是专为府试的押题啊?袁汝霖不明白朱浩为何要这么说。 “那……都有哪些?” 张列维循序渐进问道。 朱浩想了想摇头道:“一时记不全。” “记不全那就挑重点说比如说你们的先生是如何指导的是否特意写出范文让你们默背下来……” 张列维就差说你们先生是否帮你们写过文章让你们在明日府试中照搬。 朱浩好奇地望向袁汝霖问道:“汝霖你记得先生几时给我们写过范文吗?” 袁汝霖实诚地摇摇头。 是真没有。 范以宽和唐寅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平时对朱浩和袁汝霖的文章是有一些指点但多是对于句子通顺和语法上的错误进行纠正尤其是八股对偶需要严加指正至于帮他们写……人家可不会干这种事。 张列维问道:“那你们先生有没有多次提点备考时重点关注《论语》哪篇哪章?” 朱浩嗤笑道:“张公子要不你直接问明天府试考题是什么吧……这样好像比你现在问的这些弯弯绕的问题更加简明扼要也更好回答一些。” 张列维被朱浩戳中心思一张脸羞得通红低下头连话都不敢说了。 “不说就算了何必这么为难人?” 彭东开始为张列维鸣不平。 先前你还在帮这二人说好话你看看人家根本就不领情直接出言挖苦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朱浩道:“我说二位啊咱都是一起参加府试你怎么会认为我们能提前得知考题呢?范学正如今在王府教书素以治学严谨着称你们要是被他知道问了此等问题他肯定会吹胡子瞪眼。” 张列维当然知道范以宽在本地儒生中的地位。 那是属于博学鸿儒桃李满天下想想若真被其知道自己质问朱浩和袁汝霖其是否泄题人家不跟你急才怪! 你瞧不起谁呢? 我范以宽的弟子……虽然没培养几天但终归还是弟子还能以泄题的方式助其进学?那我以后怎么在教育界立足?你们说话可要讲证据没证据我让你们以后别想在士林中混下去。 “在下并未有此等意思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备考情况。”张列维赶紧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朱浩笑道:“没关系马上要考府试了想多了解一些题目看看名师的押题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样吧我把最近先生出的几道题目告之你们回去后好好备考也算是朋友一场吧。” 张列维没想到朱浩这么“好说话”。 之前还一副要跟他们决裂的样子一扭脸就帮忙押题? “多谢多谢。” 张列维表示感谢。 在他看来说不定这其中真的有明日考试的题目只是范以宽没跟朱浩和袁汝霖说明呢? …… …… 半个时辰后朱浩和袁汝霖一起回王府。 路上袁汝霖不解地问道:“朱浩他们是不是在怀疑觉得我们有什么方法得到明日府试的考题?” 朱浩道:“我说汝霖啊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袁汝霖平日不善言辞还有些愚钝可自尊心很强发现被人侮辱后居然撸起袖子大有想跟人拼命的架势。 但朱浩觉得……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后知后觉了?刚才人家说的时候你傻愣愣没反应现在回味过来想找回场子晚了点吧? 朱浩叹道:“汝霖咱俩都在王府如果考砸了他们会嘲笑甚至讥讽觉得我们近水楼台都不能先得月;可一旦考好了他们就会非议说我们是通过不正常的关系才成功踏过进学的门槛。” “他们……他们怎么会这样?” 袁汝霖有些委屈。 自己兢兢业业学习以真才实学考试却被人如此误会? 朱浩笑道:“其实不怪他们他们所恨并不是我们而是对于阶层或是门阀、士族特有的一种偏见是人心对于自己失败的一种保护……每个人都不想直面失败让自己颓废下去要寻个继续努力的动力不是吗?” 袁汝霖这次就完全听不懂了眼神空洞呆呆地看着朱浩。 “这么说吧如果我们失败了也会找一些借口比如说当天发挥不好或是因为太过紧张再或是最近被俗事烦扰不能安心读书……他们的理由就是不是我们学问不行而是因为别人有关系有门路……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朱浩又解释了一下。 袁汝霖道:“可他们是在冤枉我们。” 朱浩道:“有时候他们真不一定就错了我大明上下都讲人情不能说这种情况就不存在只能说我们要尽量避免不能落人口实清者自清。而这种不按规矩的便利本身不也是一种规矩吗?” “啊?” 袁汝霖完全接受不了这种正反辩证的说辞。 朱浩叹道:“你要改变别人的偏见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你站得够高别人连仰视都看不到你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偏见了。只有当你被人高山仰止后才有资格改变一切不是吗?”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府试 三月十六。 这天对唐寅和陆松等人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去迎接到来的王守仁。 对朱浩和袁汝霖来说这天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天……考府试。 府试的流程跟县试大同小异。 清早天没亮就要提着自己的考篮前去文庙准备进场考试排队的人似乎没有之前县试那么多但因府试已经过县试一层选拔参加者平均学识更高更因府试有过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考过的老儒生存在使得府试的参考人员的平均年龄比起县试要大许多。 朱浩和袁汝霖排队时前后全都是三四十岁的儒生脸绷得紧紧的身躯微微颤抖看上去非常紧张。 学了几十年考了几十年这还只是府试而不是最后能决定是否取得功名的院试。 朱浩明白任何时代考公的人都不少尤其在这封建时代只有功名在身才算一只脚迈进士绅阶层。 又到入场时。 对于朱浩和袁汝霖这样本身就在安陆参加过县试的考生来说轻车熟路连搜检都还是那一批人进场时的流程也基本一致。 不过进场后朱浩和袁汝霖享受的待遇就有所区别了。 作为新科县试桉首以及两县本次县试的前十名都要被提座号划到单独的考场进行考试也就是甲字号考棚。 只要朱浩把自己的具结亮一下就会有衙差给他指路让他往甲子号的考棚走至于袁汝霖则只能留在丙子号考棚。 …… …… 入场很顺利。 坐下来时天才蒙蒙亮。 考棚尽头挂着的灯笼撤去。 朱浩的甲子号考棚内本来有六十个座位但两县考生前十名坐进来其实只坐了二十个位置。 这些考生年龄普遍不大以二十岁上下居多他们进场时就留意到朱浩长寿县考生自然知道朱浩是谁可京山县那边虽然也听说过但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朱浩本人。 看到果真是个稚子考取了长寿县桉首他们心中多有不屑。 这里相当于是一个特别为优等生准备的考场按照惯例每届府试四十个通过名额甲子号考棚内这些各县俊杰能有半数以上通过而府试桉首虽然没什么进学的便利但桉首基本出在这二十名考生中。 坐定。 仍旧没有认保和唱保的流程照例是需要检查考生带来的具结、互结等桉牍文书的。 大明对于读书人还算礼重这跟清朝时加强对读书人管控严防死守为杜绝一切作弊可能对考生不惜羞辱有了怀疑甚至连排泄孔都要搜查完全不同简直是斯文扫地。 府试跟县试有一点不同就是考生不需要带草稿纸。 官府会发几页纸看得出来待遇大幅度提高不再是一种大家伙都可以来参加的考试而府试使用的试卷和草纸等开销一概由官府承担并不需要考生缴纳银钱这也算是官府给想进学的考生行的便利。 “注意一点今日知州老爷会亲临考场若有人喧哗直接拖出去打板子!” 有衙差头目出来威吓在场的考生。 这个衙差头目气势十足在甲子号考棚走了一圈当看到朱浩时脸色一变头也不复之前的高昂明显剿匪一战时他曾见朱浩出现在城头认得这个常伴王府总指挥“陆高士”身边的小幕僚。 等他走到考棚尽头才重新把头抬起来而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便扬长而去。 除了朱浩外考生们没看出有何不同。 所有人都在等开考。 …… …… 仍旧是发考卷不发考题所有考生先将自己的姓名、祖上三代的名讳写好随后就等候放题。 因为不涉及正式的功名考试看起来很正式其实也不过是走个形势对于大明的考生来说真正的挑战还是院试前面要过童生考对于一般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来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问题是…… 这年头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真心不多大多数人属于野路子年少时上过几天私塾把《四书》、《五经》的字认全粗略了解其意思大致知道怎么写文章十四五岁就开始务农、做活后面再学什么都属于“自学成才”水平自然参差不齐。 朱浩已不算科场新人。 等候放题的时候有些无聊拿着根毛笔在手指头转。 对面考棚的考生一看这小子有些门道啊毛笔居然能玩出这么多花活来? 很多人想学但因为他们为了一会儿发卷后能及早动笔很多毛笔都已经蘸上了墨汁肯定不能像朱浩这么玩。 对面那十个考生尤其是居中的四五个人看过来的目光中都带着凌厉的杀气。 朱浩很好奇京山县的县桉首是哪位?就因为我是个孩子抢了州治所在的长寿县桉首之位你们就要这么苦大仇深? 终于放题。 仍旧是两道四书文题。 明朝士子考科举一概以四书文作为主要考核项目至于什么五经文、策略一直到乡试都不作为主要选士标准…… 当然会试、殿试除外。 通常也不会有诗赋的考核。 两道题第一题:“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孟子题。 论仁术治国。 第二题当朱浩看到题板上的内容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居然不是传统意义上出自《论语》和《孟子》的“大题”而是来自四书《中庸》的“小题”:“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 …… 题目已出。 两道题又是一天时间里各写一篇三四百字的八股文仍旧湖名但不誊卷跟县试的模式大同小异。 朱浩不着急写文章这会儿他还有闲情逸致观察对面几个他视野范围内考生的状态。 很显然…… 这两道题对于就算是县试前十的考生也有点“超纲”。 毕竟府试只是童生小考不涉及功名录取与否对于考生来说备考时必定是以准备大题为主一般才学的考生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研究《中庸》和《大学》使得对于这两部儒家经典准备的文章少之又少。 既然没写过相应的文章甚至没看过相关范文那难度自然直线提升对于字面意思的了解都懂集注也能背上来……但这跟写一篇完整的议论文之间还是有不小差距。 简单抬头观察过后朱浩也要认真审一下题了。 字面意思不成问题两道题都属于那种一看就容易上手却让你找不到论述方向那种。 第一题相对简单一点。 是说齐宣王……就是那个“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的齐国国君对于自己不太自信问孟子你看我这样的人能治理好国家吗?孟子就给他讲解了一下如何以道德、仁术治理国家的理念。 孟子提出我听说齐王你见到有人拉着一头牛准备去祭祀你问清楚目的后就想把牛放了手下人问你那就不祭祀了吗?你说就用一只羊来代替吧。有没有这回事?齐宣王说有。 孟子便说你有了这份仁心就能治理好国家了。 齐宣王说我不是因为仁心而是吝啬觉得用一只牛去祭祀太可惜了用一只羊能省钱。 而后孟子便笑着说这便足够了抛出“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的理论意思是只是因为你看到了牛从你面前过去因为仁心所以才放其一马如果是一只羊从你眼前经过的话你也会不忍心这说明你很宽仁必然能成为明君。 科举中论仁术治国本来没什么问题属于基础考题。 谁在练习写文章的时候没写几篇仁、德治国的时文? 随便对付几句第一篇文章就有了。 只是朱浩必须要往深处考虑一层。 你说邝洋名刚刚平定了本地盗乱就抛出这么个考题来是说见到那些被俘虏的贼寇不忍心杀之? 还是说你觉得当今的皇帝在治国时不够“仁”借此来抒发一下感慨? 这道题就算朱浩仔细揣摩过邝洋名此时的心态也不太好把握。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了第二道题目上…… 这题目就更有意思了。 国家将兴就有祥瑞国家将亡就出妖孽……你邝洋名针砭时弊可真有一套啊相比于你县试时的出题这次你的出题更为激进。 先看看你在县试时出的是什么题目? 一个是要表明自己对于臣子乱礼乐的愤慨简直要对皇帝拍着胸脯保证你跟兴王府间素无瓜葛;第二题说五十岁以后要学周易既说明你专心理学也说明你对仕途已没有什么期待希望能在五十岁后好好研究学问终老一生…… 再看看你府试时出的考题。 先谈仁术治国再谈国家兴衰说得好像你马上就要进入中枢担任部堂为国家的走向发愁俨然以天下第一能臣自居。 考题说明了你心态的转变。 你初时已心灰意冷准备离开官场明哲保身表明自己跟兴王府没有关系。 现在你却在想怎么治国。 全在于你平定盗乱立下大功觉得晋升知府甚至是布政使司参政、参议没什么问题了前途重新变得光明所以现在的你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那我写文章就要迎合你这种心态上的转变好好帮你论一下如何治国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巨浪滔天 邝洋名主持县试时垂垂老矣仕途绝进采取了明哲保身的策略现在则是意气风发准备大有作为。 理解了出题人的心态那作答这两篇四书文时已经不需要去研究两篇文章字面的意思只需要把控好主考人内心那股翻腾的巨浪能用笔下的文章让他心中的浪涛更大就算大获成功。 如果你写出来的文章让其胸臆中的澎湃汹涌势头减弱那就是失败如果让其心情抑郁大讲什么明哲保身的道理那就是不懂得顺应局势怎么得高分? 几百个考生到最后只有四十人能通过想要在众多文章中让一目十行的主考官眼前一亮才能通过这一道让无数人扼腕叹息的关卡。 迎合主考官的心态恰恰是科举中最难的一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 你有才学也没用笔下天花乱坠没说到考官的心眼儿里去那都是白搭。 先来破第一题。 你主张以仁德治国还崇尚周易讲究天理循环那挺好啊我就先来个天道。 “天道布施于仁泽恩得于民心。” 看看这破题。 首先从天道来说朱浩突然想到道德经中“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稍作修改就成了天道会降给有仁泽的君王君王所得天恩则来自于民心。 君王既居于苍天之下又在民心之上。 不让皇帝居于最高但也不过分贬低只比天低你还想怎样?有点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的意思蕴含君轻民重的思想恰恰是理学老学究最喜欢的论调。 接下来就是讲如何布施仁泽的问题。 要布仁就要悲天悯人学学人家齐宣王看到杀牛宰羊都会心生怜悯杀人那岂不是更加糟糕? 所以就要先讲一下墨家的“非攻”不打非正义之战要以防守为主就好像这次抵御贼寇的战事。 邝洋名调度地方官兵配合兴王府完成一场大捷看起来是造了杀孽但因为有仁的思想作为指导所以错不在你邝洋名小小的流血牺牲是为了保证更多百姓的安稳 这个论述方向可说是联系时局。 朱浩实在想不出这个大方向上展开有什么错误 第二题。 那就更好说了。 别人只当邝洋名是在抒发感怀认为当下时局混乱乃是因朝中有妖孽劝说皇帝远离奸佞 这就涉及一个问题。 邝洋名县试时表达的主张是想要把内心的“真情实感”说给皇帝听或者说讲给当权者听。 因为当时他就要卸任了前途渺茫便在卸任前对皇帝表达一番忠心表明我已察觉到兴王府有不遵礼乐的恶行只是没有证据不太好表达我退休后会好好研究周易没有争名逐利之心所以也请陛下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朝廷找麻烦。 但现在情况却不同 平贼中取得大功邝洋名已经不需要直接致仕这两篇文章表达的中心思想都是说给“上司”听的。 谁? 朝中部堂那些官职比他高在他努力下有可能会被他替代之人。 为什么要这样表达? 因为致仕才需要明哲保身需要皇帝对自己没有猜忌不要被兴王府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牵累。 毕竟邝洋名曾在兴王府所在的安陆做过知州谁敢保以后兴王谋逆会不会查到他身上?到时有人说你邝洋名跟兴王府往来密切怎么办?关键时刻就能拿出这篇县试题目为自己辩解。 现在邝洋名不用致仕了可以继续当官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跟一个下级官员有什么关系? 能决定邝洋名朝中地位之人不再是皇帝而是六部大臣以及地方巡抚、藩台等官员所以他的话就是说给这些朝中显贵听的。 你看我认为国之将亡朝中必出妖孽此乃乱国之象我跟你们的思想是不是高度统一?跟领导一条心这才是上位的必要条件我也不讲什么五十岁以后学周易了我要讲以仁治国扫除朝廷奸佞 你当邝洋名真这么“刚烈”敢直接谏言皇帝因为你接近奸佞眼看我大明就要亡了? 他真的敢跟朝中掌权的诸如钱宁、江彬之流正面相斗吗? 他不敢。 但他为什么还出这么个容易给自己招惹来是非的题目?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同的人看到相同的一段文字产生的想法自有不同。 比如说朝中以直谏和清正为名的大臣看到的就是他题目的后半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认为邝洋名这个人跟我们一样刚烈体察大明之忧患殚心竭虑跟我们执政如出一辙。 但皇帝和朝中奸佞呢? 见到的却是他题目的前半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 皇帝和那些奸佞会想好你个邝洋名这个马屁拍得我们很舒服不错不错要好好重用你让你来跟我们一起享受这盛世王朝跟我们一起掌权。 若有人攻讦说邝洋名其实是在说大明将亡? 开玩笑! 就算皇帝再胡闹大明有外患可在皇帝和那些奸佞眼里能看到这些?他们只能看到国家好的一面从来不会去思考这个国家要是亡了会怎样 种种迹象表明邝洋名不但在科举出题上是个高手琢磨人心方面更是个高手。 朱浩想到州衙在剿匪事上前后不一的态度还有那晚剿匪战事取得重大进展时急着出来抢夺功劳说明邝洋名是个急功近利之人听不进劝诫。 所以朱浩在两篇文章中没必要去规劝一个眼中只有权力中庸守旧又没有太大本事的庸碌官员。 朱浩发现自己参加了邝洋名主持的两次科举考试见到他出的四道四书文题目就几乎把这个人参透了。 这大概就是古人流传的“半部论语治天下”的由来。 把四书学完了我就可以从中了解到一个人的性格和其政治主张再反推他喜欢听什么性格怎样再便是如何去迎合 大概接受过系统儒家学说熏陶的官员都喜欢研究别人喜好而儒家社会的人情事故就是这么来的。 朱浩发现自己正在变成曾经讨厌的人可问题是你身处这个社会没有权力和地位去改变一切能怎样呢? 不随波逐流? 那你就是异类必将被时代洪流淘汰! 朱浩不由想到劝慰袁汝霖的那番话觉得那也是对自己说的有时候研究人心不是自己喜欢而是要以此来获得改变时代的机会 正如唐寅所猜测的那般朱浩要完成两篇府试文章根本用不了一上午。 唐寅对朱浩的才学没有完整而系统的认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朱浩的水平应付安陆府试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可朱浩却怕阴沟里翻船。 鬼才知道这种小考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就比如说邝洋名出题的方向若是你不能很好地掌握谁明白他现在意气风发完全听不进去劝? 如果论述方向错了写文章把他逼急了管你什么才华文章写得怎样直接把你刷下来没商量。 这也是科举考试中很多人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不是没才学而是不懂得揣摩人情世故很多当官的也是这样你不能掌控别人的行为就要揣摩他的想法对症下药。 当然揣摩出题人心理也是朱浩学问的一部分。 这一点唐寅很清楚所以才对朱浩信任有加。 朱浩把两篇文章写到草稿纸上写完休息时心想这会儿唐寅差不多该接到王守仁了吧? 如果自己趁早交卷出去便能见到当世另外一名旷世奇人王阳明也是古汉语专业师生都想会上一会的当世著名的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军事家这位祭祀孔庙的方家比起唐寅来更让人期待。 只是王守仁肯定不会像唐寅那样被他掌控谁让王守仁是朝中重臣身份和地位都不是他能拿捏的? 不过将来平宁王乱我倒是可以出谋划策或可与其成为忘年交。 想到这里 什么藏锋、低调朱浩才不用去管三下五除二就把草稿纸上的文章誊录到卷纸上此时距离府试开考不到一个时辰。 两个小时写出拢共八百字的作文很难吗? 特么是在侮辱我一个具有两世知识储备的文学博士? 当朱浩举手表明要交卷时把周围的衙差和考生给惊到了。 尤其是考生。 我们都还没下笔呢这小子已经交卷了? 闹啥呢? “这位小官人您莫要着急不会的话可以仔细思量一番” 有衙差过来劝说。 之前那个在朱浩面前低头的衙差头目又出现了一刀柄拍在说话衙差的屁股上:“说什么混话?这位少爷乃是本县县试案首已是秀才老爷人家没才学能坐在这儿?秀才公您完成了?” “是啊我今天有事今儿上午赣南巡抚王中丞到安陆来我要陪同陆先生一起前去迎接这不赶紧把考题做完好去赴约就这样吧。” 朱浩非常高调。 高调到周围的考生几乎要吐血! 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巡抚中丞到本县来他说要前去迎接? 这牛吹得怎么这么离谱呢? 谁信? 反正我不信!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以仁制仁 甲子号考棚的考生到现在都没法平心静气认真答题。 一旦亲眼见证如此高调的考生那颗因比别人落后太多而悬起的心就很难再放下这是要被刺激、打击到体无完肤的地步啊! 要不是因为知道这是贡院不能造次非出来跟这小子掐架不可! “小秀才公您先等等小的这就给您弥封。” 关键是这些衙差还当阴阳人在其他考生面前耀武扬威在朱浩面前又是“秀才公”又是“小的们”的叫着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哪儿受得了? 朱浩神色淡然等着衙差给他糊名卷子。 低调? 那是县试时。 县试可是他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要尽量低调一些随大流为的是不让同场考生非议同时避免被考官有意针对能够顺顺利利通过童生考第一道关卡。 过了后 管你们怎么非议呢! 现在到了府试从考官到考生都认识我了一群人还点名要把我打压下去这时候再低调装孙子? 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 继续保持低调对我还有何好处? 吭哧吭哧用一天时间才把文章写完别人背后指不定如何议论呢瞧瞧这小子县试作弊一到府试就露怯了吧? 既然低调没意义那就索性高调行事吧! 一个时辰把府试卷子答完交卷朱浩率先走出考棚! 你们不是认为我没能力吗? 我就用活生生的现实告诉你们我只用一个时辰答卷答完后也不怕你们事后检查我到底写了什么。 现在先让你们自愧不如! 府试怕太过高调被考官针对? 会吗? 这时候邝洋名闲得没事干来针对我一个县试案首已照例可以进学、妥妥的储备秀才?就算你真的要“拨乱反正”纠正你县试时的“错误”给当地士子一个说法可你也要顾忌兴王府的态度是吧? 朱浩本事在那儿摆着你看到人家真才实学出手打压不给兴王府面子只是为了照顾本地士子感受? 说笑呢! 县试时已经让儒生们难受过一次了这次再让他们难受一次符合儒家中庸思想中磕着一个人死揍的理论这难道不就是所谓的“仁道”? 儒家的“仁”会照顾别人感受? 别开玩笑了! 儒家的“仁”讲究的是因循守旧、循规蹈矩、不思改变甚至抨击变革已经发生过的事就让它再发生一次定下的天理循环就要无限期的循环下去那才是儒家崇尚的“仁”。 我朱浩被一群儒生攻击不就是因为我改变了科举场上论资排辈、稚子轻易不能过科举的“天理”吗? 你们推崇的不是少年成材而是伤仲永想看到我在府试中折戟沉沙认为伤仲永才符合儒家至理。 你们用科举场上的“仁”攻击我那不好意思我便用官场的“仁”进行反击。 浸淫儒家学说几十年如果连这点门道都没摸清我朱浩白瞎了再世为人。 朱浩昂首扩步从考场离开。 所过考棚外总有人探头往外看奇怪是什么人这么早就交卷难道因为家里有急事?还是说才学不足回答不了两篇考题?低头再一看这两篇考题虽然有一道比较偏但尚不到毁天灭地的难度吧? 谁在备考时没听说过截搭题这种偏门考题? 对一群连功名都没有的士子来说那才叫难。 都说小考出妖孽这题目已算非常厚道了。 那他为什么早早交卷走了? 总不会真的答完了吧? “小秀才公这边请。” 衙差头目带着人亲自护送朱浩到了贡院门口。 于三等人守在贡院对面的茶寮本来还在对话嘻嘻哈哈的突然见到贡院的门打开朱浩从里边走了出来于三赶紧带人迎上前。 “浩哥儿这么早就出来?好像没到放排的时间吧?”于三很惊讶。 朱浩笑道:“没事考完就出来那些衙差通情达理总不能让我在门口干等吧?帮我拿考篮。” 朱浩说话间就要上马车。 “那浩哥儿我们现在去哪儿?去王府吗?” 于三也不管朱浩在考场内的情况如何他早听说了朱浩这次府试就是例行公事只要写的文章没有太大问题照例是可以保送晋级的再说就算是朱浩跟他讲考场内发生的事以他的见识也听不懂。 “不着急去王府先回家看看昨天我发现城里杜鹃花开了到处红艳艳一片却没时间驻足欣赏今天路上走慢点让我欣赏一下沿途美景” 考场上提前出来。 朱浩心情很不错。 好像应科举对他来说反而是日常生活之余顺手而为之事并不那么重要。 再世为人很多事他看开了。 功名利禄是要争取的身居高位后可以改变一个时代是一个穿越者责任心的体现。 如果他不追求改变以他脑海中那些跨时代的东西足以让他在大明中叶当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地主娶上几十房娇妻美妾过上醉生梦死的生活;亦或者制造出大船扬帆海外在美洲西部或者澳洲缔造出一个国家 但那不是他追求的东西。 既然来了就要有一个穿越者的担当让大明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免收异族奴役。 所有的一切包括他进王府、考科举、做生意都围绕着这个目标服务。 既然不全是为了个人享受加上他可选择的道路有很多不必非要走科举那他就一直可以保持相对豁达的心态不是那些挤破头想要通过科举改变人生际遇的儒生能比拟。 考完府试朱浩自然也就有闲暇的心情欣赏一下城里的风景。 至于接待王守仁? 不着急。 接待时相互寒暄问候、客套攀交情才是最繁琐无趣的事情。 跟唐寅商量好说是中午出考场就行约定在城里某个官驿举行一场简单的宴席招待王守仁到时他前去赴宴就好那会儿最初的接待工作以及后续的移交俘虏、战报总结甚至战场考察等公务已完成见面后也就没那么多烦心事。 再说了你唐寅也该练习一下如何跟官场中人来往尤其还是跟你同年应会试、有点交情的老朋友这对你唐寅将来步入官场大有裨益。 朱浩不知不觉间开始充当起唐寅人生导师的角色。 把唐寅从泥潭中带进正途再通过潜移默化的教导和改造让其缓慢适应跟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让其在曾经少年热血时憧憬中的官场中游刃有余地周旋这不正是朱浩改变时代所做一种尝试? 此时。 朱浩家中。 老太太朱嘉氏再一次前来跟以往每次到来都前呼后拥表现得飞扬跋扈具有很强的目的性不同这次老太太显得异常低调。 朱娘看到满脸慈祥笑容的朱嘉氏就头皮发麻但她还是用心接待婆婆。 “老三家的为娘知道你儿今日应府试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年院试后他就要成为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将来还可应乡试在科举场上更进一步” 朱嘉氏这次单独跟儿媳说话不但没带刘管家和宋太婆等人更没带朱万简这个百分百坏事的二儿子。 就好像交心一般跟儿媳随意攀谈。 朱娘道:“儿媳不敢太早奢求这些只等他考取功名后再说。” “难得埃” 朱嘉氏语气平和“以你娇弱的身板能撑起这个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儿子培养成才这是多少母亲求之不得的事情。同是当娘的为娘心中很感激你为我朱家又培养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乖孩子。” 若是换作两年前婆婆到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朱娘肯定感动到泪流满面婆婆说什么她都会听。 可现在不同了。 经历的事多了被儿子教育和洗脑随时都在进行朱娘早就认清现实朱家以老太太为代表的一帮人明摆着就是要把他们三房当绝户来吃跟这种人讲人情根本就没有意义还是利益交换比较好。 “但是为娘也担心不知他未来是否能顺利步入仕途。” 朱嘉氏饶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 朱娘螓首低垂:“娘的话儿媳不明白。” 朱嘉氏一脸自信:“朱浩到底是锦衣卫出身军户的身份虽然不妨碍他参加科举但要是考取举人想在地方谋求官职的话选官方面会有诸多制约到时候朱家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朱娘一听好家伙又跑来要挟? 只是这次你说得很委婉埃 “为娘不想在家人之间制造隔阂此来是想问问你是否可以带儿子回归宗籍?如果你愿意回来的话不但你住的田宅是你的朱家所有生意也一并交给你打理为娘老了精力不济朱浩他大伯和二伯都没法撑起家业他四叔一心备考乡试除了你为娘真的找不到人可以帮我帮助朱家。 “你不要以为娘是出言试探我是真心想让一家人重归于好要不这样吧事成时为娘找来官府和乡绅作证从此之后便由你来管家就连账房钥匙都交给你你还可以继续跟儿子住在城里你看如何?”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见鬼说鬼话 老太太对朱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对朱娘来说这套早就不新鲜了。 都知道这老太太是什么性格和路数现在还会被你所蒙骗?但是表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娘儿媳没有能力操持朱家一大摊子事情只想跟小浩一起安稳过活儿媳绝对不会做辱没朱家门风的事情会好好教导儿子成才” 朱娘不卑不亢地回道。 朱嘉氏也不着恼摇头叹息:“唉你可真没眼光埃此番平定江西流窜过来的盗匪我朱家立下大功不日便将受到朝廷嘉奖如今江西南中巡抚王守仁亲自到安陆接手贼寇论功请赏若是你肯回归朱家的话你儿子继承朱家锦衣百户甚至是千户之职并非不可能。” 朱娘嗫嚅道:“娘小浩他现在科举已有一点成绩恐怕不会再眷恋祖上留下的职位。” “难道说为人子不孝到连他爹的遗志都不继承吗?” 朱嘉氏面色不善开始拿孝道的大帽子吓唬人。 朱娘很想说之前我们想继承的时候朱家不给现在不想要了你们非要逼着我们接受这算什么道理? 非要跟我们对着来处处以朱家的利益为先? “娘我回来啦”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朱浩清脆悦耳的童声。 朱嘉氏本要继续对儿媳进行说服教育听到孙子的声音不由眉头皱起一脸的横折子挤在一起。 随即老太太与朱娘一起走出堂屋门就见朱浩坐在院子里葡萄藤架下的竹椅上正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往嘴里猛灌茶水。 老太太黑着脸喝问:“孙儿今日不是府试吗?你为何在此?” “祖母?您怎么会在孙儿给祖母请安。” 朱浩拿出一副贤孙的姿态向朱嘉氏弯腰行礼脸上满是童真的笑容:“今天的确是府试孙儿天没亮就去应试了结果发现考得好难哦两道题都出得莫名其妙看半天不得要领只能随便作答一下就出来了。” “什么?” 朱嘉氏听到这儿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小子 县试时可是案首到了府试见到题目就不会作答了? 随便作答一下就出来? 这说辞可信吗? 换作唐寅和范以宽这些人肯定不会听信朱浩的胡言乱语。 写四书文是有难易之分但断不至于你在县试时为案首到了府试却交白卷吧?再说你小子什么学问我们会不清楚? 可朱嘉氏却不知道这些她对孙子的学问没有个清楚的认识觉得朱浩所说很有道理。 一切就在于朱嘉氏从来不认为朱浩有能力参加科举。 一个开蒙才两年的孩童居然能在科举场上无往而不利? 定是兴王府买通州衙县试时提前泄题找名师体现写下文章让他背默后到考场上作答方才一举拿到案首。 看起来轻轻松松便得到一个秀才的功名却变相是被赶出王府中了秀才你不在家埋头苦读争取乡试过关还有时间到王府当伴读陪小孩子玩耍? 除非是别有用心! 结果现在朱浩到了府试没有人给他泄题、写好文章让他背默这不就现出原形来了吗? 朱娘紧张地道:“小浩就算很难你也不能这么早就出考场啊你我打听过了就算你得了县试案首如果府试和院试发挥不好也不一定能进学。你你现在回考场还来得及吗?” 朱浩委屈巴巴地道:“娘我这两天还得了一点风寒没事就流个鼻涕什么的我怕留在考场里时间长了鼻涕会玷污考卷到时恐怕真的连丝毫进学的机会都没了再加上今日王府先生说有事让我去做我就早早出来好在卷子全都答完了。” 换作以往朱娘或以为朱浩这番话是真的。 可现在她也成长了。 平时儿子没事就在她耳边吹牛逼说得自己有多厉害怎么到了府试却如此唱衰自己?等她侧头脑袋看到一脸着恼的婆婆全都明白了。 这话不是说给她这个娘听的而是要让老太太相信有这么回事。 你不是说我儿马上要考中秀才前途无量以此威逼利诱让我重归朱家吗?现在我儿子说了他这次府试发挥不好你看他这么早就出来了一个正常的考生能这么早出考场?那肯定是考试出问题了。 “娘您看” 朱娘望着婆婆一脸委屈。 朱嘉氏道:“孙儿你先生知道你今日要考府试为何还有事吩咐你去做?” 朱浩道:“是这样的祖母我先生有一位故交名叫王守仁的大官今日抵达安陆王府让我先生负责接待先生想让我多结交一些当世大儒和名宦就让我一起参与接待工作积累人脉 “先生还说如果我进入考场发现题目很难就早点写完出来不仅没有妨碍还有助于我顺利通过这次府试。” 有理有据。 熟知科场规矩之人对朱浩的话定然嗤之以鼻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外省官员如何能影响一地府试? 可朱嘉氏空有一肚子坏水却从来没参加过科举考试哪儿知道那么详细? 听了朱浩这么“合情合理”的回答加上她对孙子的刻板偏见瞬间就把脑海中所有的怀疑连结成线 明摆着这些话就是往她心坎儿里说的。 不管别人听了是否觉得合理只要老太太听了觉得合理就行。 “你这个先生真是煞费苦心老三家的你仔细思量吧为娘先去了1 根据错误的认知朱嘉氏发现形势有变。 儿媳现在担心孙子考不中生员肯定不会贸然答应朱家的条件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也是徒劳不如回去派人调查孙子的话是真是假。 王守仁到安陆她知晓但王守仁跟王府那位教习是故交?孙子前去接待的话扮演了什么角色? 又会为朱家带来什么利益? 比起算计儿媳妇老太太更喜欢算计兴王府和官场中人。 朱嘉氏走了。 朱娘和朱浩一起送出后门。 等回来关好门朱娘问道:“小浩你是不是在你祖母面前撒谎了?其实你考得不错?” “那是当然。” 朱浩道“这次题目实在太简单了我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写完还留在考场里干嘛?今天唐先生让我去接待朝中大官说要为我好生引介一番让我在士林中能获取一些名望所以我才提前交卷出考场的。” “那你还不赶紧去?” 朱娘宽慰不已赶紧又催促儿子办正事。 朱浩笑道:“娘这位大官本是江西官员负责平定江西、福建等地盗寇现在跨省办差到了一地必定要先跟官府进行交接你让我一个小孩子去那么早干嘛?” 朱娘这才放心下来:“难怪你会先回家。” 朱浩道:“等中午时他们把交接之事完成我再去找唐先生你可知道唐先生跟王中丞同一年参加会试只是那年王中丞考取进士而唐先生则因为一些事从此后不能再考科举 “境遇不同前途也迥异现在唐先生在王府里有所成就还是我们家帮忙的结果呢” “好了好了。” 朱娘不想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她没关系所以她根本就不关心。 “你赶紧准备一下不行换身衣服再去见那位官老爷这段时间娘给你缝制了几身新衣希望你能顺利通过府试这样你距离考取生员就更近一步了娘也可以安心去酬神” 朱娘现在手里有钱了却发现对儿子科举没什么帮助。 有钱也不知往哪儿花。 好像除了求神拜佛、祭告先夫希望神明保佑外别的什么都不能做这才是让她觉得很无力的地方。 “好了娘我换身衣服就去我先回王府唐先生安排接我的人应该在等我了如果祖母再来你就随便搪塞她两句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思我猜她这次是想吞并我们的生意美其名曰让你掌管朱家家业是吧?” 朱浩笑着说道。 朱娘早就知道儿子能掐会算对老太太的阴谋算计看得一清二楚否则刚才也不会说那些话了。 “就你聪明。” “娘我们可不能吃亏我先去了。” 朱浩离开家门并没着急着回王府仍旧是在城里闲逛。 盗寇的事圆满解决安陆乃至整个湖广地面迅速安稳下来州城里似乎比以前更加热闹。 谁都知道安陆有个兴王府出兵轻易就把数千盗寇歼灭以后哪个盗寇还敢来安陆生事? 兴王府简直是安陆乃至湖广地面的保护神官府不敢迎战的贼寇兴王府主动出击不说还轻松打赢了那做生意的为何不往这种相对安稳的地方转移? 再说了安陆本来交通条件就比较便利这两年江西地面各种营生都遭受打击很多生意人都把业务转移到周边省份安陆吃了一波红利经济正缓慢崛起。 “人真多埃” 朱浩城里逛了一会儿发现前面不远就是自家在城里开设的商馆。 此时一群人从里边出来行色匆匆正是马掌柜手下的“经纪人”他们来跟各地客商谈生意此刻正回去向上司汇报。 这间兼具贸易和住宿功能的商馆让各地来安陆做生意的商人趋之若鹜因为他们足不出户在商馆就可以把生意谈妥避免到处找人接洽买卖货物。 本来朱浩想进去瞧瞧但抬头看看天色快到中午了已是跟唐寅约定见面的时间估摸着回王府后就有人领他去见王守仁。 生意上的事可以暂时放到一边我还是先去会会王阳明这个当世大贤更为着紧。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挡箭牌 朱浩前脚进王府还没等到西院的宿舍后面就有急促的靴子踏地声传来回过头一眼就见到陆松带着几个侍卫急匆匆向他追来。 “朱少爷可让在下一顿好找。” 陆松追上朱浩后松了口气。 朱浩笑问:“陆典仗找我作何?” 陆松摆摆手让手下自行换班他则凑上前待稍微缓口气后才道:“你不是跟唐先生商议好了中午前完成府试便出考场?我不到午时就去等等了小半个时辰一直到有放排的人出来听他们议论才知你一早就交卷出场了……我又赶紧四处找寻。” 听陆松诉苦真是稀罕事。 朱浩平时见到的陆松都是下地埋头干活老黄牛的类型哼哧哼哧只喘气不会叫唤现在才知道原来陆松也有叫苦的时候。 详细问过才知道原来陆松一早就被唐寅叫去到城外十里亭等候王守仁接到王守仁后护送其到州衙……一上午就没空闲过。 “陆典仗你找到我接下来要干嘛?不会带我去州衙找唐先生吧?”朱浩笑问。 陆松道:“这倒不用唐先生猜到你可能会回王府就让人在距离王府不远的东胜阁设宴你随在下去一趟即可。” 这边陆松来不及休息换了一班侍卫跟上便带着朱浩去酒楼。 …… …… 要说王府出钱给唐寅设宴款待贵宾的地方自然不同寻常。 当天兴王府直接包下整个东胜阁只招待唐寅和王守仁这一桌客人。 “好名字。” 朱浩站在酒楼门口不着急进去抬头看了一眼东胜阁二楼窗户全都关着不能从外察觉里面是何光景。 陆松见门口守着的王府侍卫便知地方没错走过去道:“通传一声就说我带朱少爷来了。” “是。” 侍卫赶紧上楼通知。 朱浩心想这弄得还挺正式平时你陆松直接带我上去就行这是给王守仁面子? 不像啊! 应该是给唐寅面子让唐寅的故交王守仁觉得唐寅在王府中受到极大的礼遇给足了面子。 这就是王府会做人可能是袁宗皋和张左提前有过交待让陆松等人跟随唐寅时务必要这么做。 …… …… 通传后二人顺利上楼。 陆松在前朱浩跟在后面上楼后见到居中的一张大圆桌前坐着二人。 除了唐寅还有个四十来岁看起来面带风霜精神略显萎靡留着山羊胡的老学究第一眼印象有点像范以宽可当对方正视楼梯口方向时那锐利的目光却如利箭般带着一股杀气明显跟唐寅这样的文弱书生不同。 朱浩本以为对方会带很多扈从谁知竟然是孑然一身颇有点单刀赴会的意思毕竟兴王府招待王守仁并非无所图。 “朱浩来了?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佥都御史巡抚江赣南部州府的王中丞。” 唐寅笑着引介。 唐寅没有起身王守仁自然也就不需要站起来毕竟从楼梯口出来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如果是王府中派人来哪怕是张左王守仁都需要起身相迎。 但来的竟然是个孩子…… 这是为何? “伯虎他是谁?” 王守仁问得很直接。 本身王守仁年岁比唐寅小上两岁二人一个祖籍浙江一个南直隶都颇富才名又曾同在弘治十二年参加会试平时没什么交情但见面后也能称得上朋友。 唐寅笑道:“此乃世居安陆州长寿县的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子孙正德七年平中原盗乱时已故忠义将军独子……朱浩。” 引介时唐寅不说朱浩是自己弟子。 丢人哪! 当先生的天天求助弟子这要是说出去谁信? 现在他要拿朱浩当枪使让朱浩编一些说辞对付王守仁那就不能再把朱浩当成晚辈而要当成同辈看待这样他唐寅才有机会躲在后面看热闹。 朱浩一听这引介暗想坏了老小子一定是上午被王守仁为难多次发现不好对付这才把我强捧一番让我帮你招呼这个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当代名臣。 唐伯虎啊唐伯虎你可真是阴险。 王守仁一听朱浩是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子弟脸色明显有变。 这就涉及王守仁曾在正德初年因得罪刘瑾在京时被押诏狱后发配贵阳龙场驿当驿丞中间连续遭遇刘瑾的人追杀假死才逃过一劫的往事……只有经历过东厂和锦衣卫刁难之人才会对这两个特务机构的手段有着深切的领悟。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 唐寅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拿朱浩的身份说事。 “原来是忠良之后可敬可敬。”王守仁还是没起身不过稍微拱拱手算是给了一个孩子足够的重视。 一旁的陆松则没太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要说这个王守仁是他见过官员中最不好说话的那种死板而且喜欢刁难人逮着一个问题就不松手往往把别人问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依然步步紧逼怎么现在见到朱浩这样一个孩子却能表现出上午他都不曾见过的礼重? “陆典仗同席吗?” 唐寅很客气笑着问旁边愣神的陆松。 陆松急忙道:“卑职不打扰几位谈话先到楼下等候有何吩咐只管知会一声。” “嗯。” 唐寅点了点头目送陆松下楼。 随后唐寅直接对朱浩招招生:“坐吧。” 居然让朱浩这样一个晚辈跟大名鼎鼎的王守仁同席朱浩心想你唐寅不是心中有鬼才怪…… 这是没招应付王守仁的步步紧逼就算乱了礼数尊卑你也在所不惜了。 …… …… 王守仁脸色没多少变化。 看到朱浩坐下他没多介意对方是忠良之后还出自锦衣卫千户之家将来很可能要进锦衣卫当差……官员尤其是还见识过锦衣卫手段的官员何必跟一个未来的特务头子置气呢?实在没那必要! 唐寅笑道:“朱浩当着王中丞的面你且将一件事说清楚……王中丞之前已问过多次我没法说明白只能由你来解惑。” 也不废话唐寅上来就转嫁矛盾。 王守仁脸色微微一囧:“伯虎你在说什么?” “哈哈是这样的王中丞连夜赶往长寿县天亮前就已抵达在城外战场尤其是已被摧毁的敌营做了一番考察认为王府使用的火药威力不比寻常所以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寅的话很直接。 这解释了为何一上来他就把朱浩推出来作挡箭牌主要是因为王守仁逼问得太紧了。 人家王守仁是大军事家自然不会像那些对军事一知半解的文官一般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自然要亲自去考察验证喜欢较真儿。 人家现场考察后发现火药爆炸威力巨大自然不会认为是普通的黑火药黑火药爆炸后地上遗留的硫磺、硝石等物能轻易辨别出来……领军经验丰富如王守仁轻易就把兴王府编造的谎言给揭破。 朱浩摇头:“我不知道。” 你问得直接我回答更直接。 唐寅一听不由愣神这小子……挺狠啊! 先前那般隆重推介你就回答个不知道? 你以为我大费周章找你来就为了湖弄鬼呢? 王守仁在旁听了紧绷着的脸不由稍微缓和略带苦笑地看向唐寅:“伯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找个小孩子来就算他背景深厚可跟我问你的火药之事有何关系?你直接回答我就行了怎让一个稚子解释? 人家现在说了他不知道那你是不是就要解释清楚? 唐寅感觉心里无比难受不是王守仁呛他而是朱浩这小家伙下的手。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朱浩跟王守仁才是一伙的这不明摆着为难人吗? 唐寅瞪着朱浩:“朱浩你知道多少说多少。” 那眼神好似在威胁你小子要是再敢说不知我就全盘把底细抖露出来就说那威力巨大的火药是你造的。 朱浩气定神闲:“唐先生我没亲自去过战场不知那火药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听说威力巨大一次就将贼营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满地想来非常厉害。但也听说此物非常危险说是运出城的火药半途中就有炸开的还折损了兴王府侍卫的性命……有这回事吧?” 唐寅一怔。 这次朱浩话倒是多起来。 似乎是在帮他解释可说完又跟没说一样居然还向他抛出一个问题?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不过唐寅到底不是平常人他听出朱浩问题中的重点强调的不是这火药多厉害而是这玩意儿很难控制。 “唉!是有这回事……伯安啊我之前都没对你细说当时派出去袭击敌营的侍卫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的却还是有侍卫半途不小心致使火药爆裂以至于……可惜啊王府已对其家卷做了抚恤……” 唐寅算是能积极学习领会朱浩的精神他发现朱浩在虽然看起来没多少实际意义还会给他出难题但总算王守仁那边有话能接得上来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唐寅心如明镜。 被朱浩刁难不打紧反正这小子天天刁难我只要能把王守仁的嘴给堵上我就算完成兴王府交托的任务。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我与阳明论战 王守仁在旁听了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 之前但凡被他问到涉及战场上那威力巨大的火药之事唐寅先回答说只是普通火药量大而已被他揭穿后支支吾吾现在朱浩来了唐寅居然能接上话茬? 哼想用三两句话敷衍我? 有那么容易? 王守仁继续追问:“那不知这火药的配方是什么?既出自兴王府伯虎兄你还调度了整场战事不会对此全不知情吧?” 问题又很直接而且属于一针下去定能见血的问法。 王府和州衙都对你唐寅在本次战事中发挥的作用大加赞赏还说袭营的计划是你亲手制定明显兴王府和州衙都想把锅甩到你身上你居然跟我来个一问三不知? “这……” 唐寅又不知该如何回答跟之前一样支支吾吾想打马虎眼。 朱浩道:“唐先生我听说当时是不是用了很多配料?比如说硫磺、木炭之类的混合在一起加上了火油听说是一种从地上冒出来的黑油见火就着猛烈无比这几样搭配起来很厉害。 “我还听说这批猛火药是误打误撞之下制作出来的事后想重新造一批却每次都出事折损了大批工匠不知该如何着手……是这样吧?” 唐寅马上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急忙道:“对对对的确如此伯安啊不是在下非要遮掩实在是这制造猛火药之事非我亲力亲为乃是王府工匠无意为之事后他们也很难再造下一批。” 说到这儿唐寅心里一阵轻松。 果然找朱浩这小子来有用你看看只要给我找个话题稍作指引我瞬间就能从坑里爬出来。 可看看王伯安的眼神……咦分明是想告诉我你从这个坑里爬出来下一个坑已经给你挖好了!? 王守仁微微皱眉上下打量朱浩。 不过他没对老少二人的回答方式提出质疑而是继续问道:“那伯虎这种猛火药既是无意中配成总该留下大致的配方……另外我想知道当时王府派了多少人前去袭营?似乎一人所运的量就能造成极大的混乱?” “啊……好像……哎呀……” 唐寅又麻了。 这都什么鬼问题? 让我直说一个人多少运量岂不是告诉王伯安这种猛火药极其厉害?他这种旁敲侧击的问话方式挺狠啊。 “唐先生当时虽然你我没有出城迎战但听说负责出城运送火药的人不少啊至少有三十多人吧?骆典仗和陆典仗各自带了一批人马出去还是用马车运送当时天色太暗我没太看清不知是否属实?” 朱浩的话让唐寅眼前一亮。 还是你小子回答问题懂得“避重就轻”。 兴王府出城爆破的队伍并不是只有陆松带去的几个袭营的侍卫还有骆安带去假装商队的人马那批人数量相对较多只要刻意不提两边人员分配比例就说两批人都去袭营且是用马车运载猛火药足以把王守仁提出的几个问题给掩盖过去。 高明! “确实如此。” 唐寅总算找到论述方向点点头“当时兴王府仪卫司典仗陆松和骆安二人带了不下三十人出城袭营走的是不同的方向因那装满火药的棺木体积过大不得不用马车运输。伯安有些事因为我不是亲历者所以很难作答之前有不清不楚的地方还请见谅。” 话说完浑身舒畅唐寅差点儿就要喝上两杯庆祝一下。 早知道的话我早上也不露面等朱浩这小子出了考场再一起去见王伯安何至于遭一上午的罪? 看来我昨天的决定非常明智非要让朱浩来作陪现在不就发挥奇效了?你说你王伯安怎不提前一天到来?昨天你来安陆的话有这小子作陪我一早把你打发了何至于被你一通刁难? 王守仁眉头紧皱。 他算是看出来了唐寅并非对那威力巨大的火药以及袭营之事不了解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碍于情面又不想向他这个老友说谎所以才进退失据不知该如何解答。 而眼前这孩子看起来年岁小但应付场面事经验十足稍微一提点就让唐寅醍醐灌顶另辟蹊径来回答他的问题。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兴王府压根儿就没想过把新火药的配方告知问了也白搭。 王守仁道:“伯虎你我相识日久很多事不瞒你……其实看过相关战报后我就一直在打探这种猛火药的情况……此物威力巨大且便于携带非普通火药可比。如今江西盗患丛生尤其与福建、两广交接处盗匪利用岭南地形便利与我官军巧妙周旋官军屡屡清剿而不得。 “而盗匪在山中的营寨又无比坚固利用地形优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官兵进攻往往死伤惨重不得不黯然退兵。若得此等利器相助或可一力破之。 “如此也是为保一方百姓安宁涉及国计民生并非为在下一己之私望伯虎你看在我俩多年交情以及避免生灵涂炭上如实相告!在下必定感激不尽!” 说完王守仁起身恭敬地向唐寅行了个大礼。 唐寅赶紧起身回礼神色惶恐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老朋友。 朱浩看出来了虽然唐寅眼下还在敷衍但明显被王守仁这种大义凌然的话给说服了人家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说是要借助此等利器攻陷贼寇山寨并不是为了套取配方谋取私利。 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唐寅难免会想你朱浩为什么不能把配方借来一用呢?哪怕你说这东西太过危险很容易爆炸但人家现做现用只要把制作和储存、运送的环节搞好不至于对给己方造成很大危害吧? 朱浩跟着起身正色道:“王中丞恕学生冒昧以学生所知江西盗患最大的根源不在于贼寇山寨稳固而是官匪勾结互通情报朝廷一旦有剿灭盗匪的计划都会提前泄密盗匪提前避让至深山老林杳无踪迹……以至于屡屡清剿而不得。” “啊?” 唐寅没想到朱浩这时候居然不卑不亢说出这么番话来。 他赶紧拉了朱浩一把连连眨眼示意你别乱说话。 你小子平时呛我没关系咱俩什么关系?我又是什么性格会跟你一般见识? 可现在你用话反呛王守仁人家可是手握兵马的地方大员你说这话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伯安朱浩这小子……不会说话你见谅啊。” 唐寅赶紧帮朱浩说和。 王守仁却多了几分重视目光如炬地望着朱浩:“你叫朱浩是锦衣卫朱千户家的孩子?你……这些事从何得知?” “嗯?”唐寅又懵了。 什么情况? 王守仁不跟朱浩生气这可以理解毕竟以王守仁的身份、地位去跟一个孩子置气断不至于但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江西地方盗患情况竟被朱浩一语言中?平时朱浩鬼主意是多可那都是建立在已知情报下所做总结还有对人心的揣测他又没去过赣南没剿过盗匪怎会对于赣南地方的盗患有了解? 朱浩道:“学生并非从旁处得知而是以当下时局做的判断以学生所知这江西最大的祸患不在盗乱而在……” 说着朱浩饶有深意地望了唐寅一眼好似在说这个最大的祸患与之有关。 王守仁不由顺着朱浩的目光看着唐寅随即明白朱浩所指就是唐寅苦心逃出其掌控的宁王府。 宁王府杵在那儿如同一棵擎天巨树遮蔽了不知多少魑魅魍魉。 江西地方盗寇得宁王府援手等于是有了大靠山官府中充斥着跟盗匪暗通往来的叛徒如此分析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去江西就能做出判断……合情合理。 朱浩道:“至于猛火药之事学生想来若是唐先生能如实相告必定早就告之了显然其中有隐情……概因此物威力巨大且不好控制会造成己方人员大量死伤如此危险之物只能在别无选择时冒险用一次若做长久之计还是采取较为委托的方式为宜。 “学生认为剿灭江西盗患的方法在于合理利用那些盗匪的探子施展反间计假意传出一些风声令盗寇放松警惕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学生愚钝回答粗浅疏漏望王中丞不要见怪。” 说着朱浩认真行礼认错。 他一个后生晚辈直接反驳王守仁的话还当面献策很不符合官场规矩。 但朱浩却知道若王守仁真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就不会取得那么大的成就也不值得他推崇更不能让唐寅接近。 事实上王守仁的确不是那种迂腐和古板之人以其在军事、文学和哲学上的造诣早已超脱了一个凡夫俗子的范畴识人之明当世无出其右者。人家听到你说的道理知道你心无恶意怎会跟你一般计较? 等王守仁再把目光转向朱浩时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和欣赏明显已不像最初见面时那么生分。 王守仁道:“伯虎兄朱浩年纪轻轻便有非凡的见识难怪你会带他来见我。”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非常之人 王守仁上来先把朱浩给称赞一番让朱浩着实意想不到。 王守仁这么好说话的么? “伯虎有关兴王府平盗患之内情或是在下操之过急让你为难了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王守仁拱手向唐寅认错。 既然王守仁都这么说了朱浩知道对方应该不会再强迫唐寅说出制造和运送硝化甘油的细节。 朱浩也就见好就收起身道:“王中丞、唐先生学生不打搅两位叙旧便先到楼下等候了。” “这……” 唐寅一怔朱浩这么快就想回避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你先到楼下有事再叫你上来。” 逐客之事让王守仁做明显不好既然现在王守仁说了刚才太过冒昧表明不会再苦苦相逼那现在他唐寅也能轻松应对了。 也是从朱浩这里现学了一点扯闲篇的本事如果你王守仁言而无信继续追问那我就学朱浩那一套应付…… 咦!? 等等朱浩那一套到底是什么来着? …… …… 朱浩下了楼。 之前下楼的陆松正站在酒楼门口四处警惕打量生怕有人会威胁到楼上两位大能的安全。 听到楼梯响他回过头见朱浩下来有些许意外:“朱少爷怎下来了?楼上谈完了吗?” 朱浩笑道:“两位先生故友重逢要一起喝酒叙旧我一个后辈在旁始终不那么方便……对了可以吩咐掌柜和伙计往楼上送酒菜了。” 陆松这才反应过来说是来吃饭但到现在为止楼上两位都只是谈事根本没顾得上叫酒菜。 “我这就去安排。” 陆松怕手下做事不妥亲自前去厨房安排。 …… …… 楼上目送朱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王守仁道:“伯虎兄你可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看小家伙聪慧的样子前途不可限量可有准备应科举?” 唐寅忙道:“科举倒是应了这不年初县试刚拿了县案首今日本是府试日他早早就从考场出来了想来考得应该不错。” “啊?” 王守仁很意外。 看朱浩年岁不大居然已是县试案首?意味着小小年纪已迈进功名的门槛了果真如他之言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他不是我弟子……这么说吧他另有师承。”唐寅说这话时暗中观察王守仁的反应毕竟他之前怀疑朱浩有可能是王守仁的弟子即便不是亲传也有可能是其徒子徒孙代为授业。 但看王守仁疑惑的表情二人应该真的不认识。 如果眼前这位是朱浩的师长朱浩先前绝对不敢贸然顶撞再加上王守仁名声在外应该不会弄那些装神弄鬼的事情。 王守仁问道:“不知他师承何人?可是……本地大贤?”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他平时都在王府读书为世子当伴读至今已有两载而我……入王府不过一年时间。” 唐寅言语间有些遗憾。 如果早日遇到是不是就能探究朱浩身上隐藏的秘密?那么多鬼点子还有他捣鼓出来的好东西到底谁教他的? 朱浩越是做一些超越常规的事情唐寅越想知道他背后的高人是谁……朱浩总说自己无师自通这在唐寅看来不可信你一个小孩子总会有人教你可以说后面的修行在你个人天分努力可总有把你领进门的师傅吧? 王守仁点点头:“去年你从南昌城离开此事已传遍南北二京在下听闻后多有感慨想来是你知道了宁王府的一些内幕不得不避开吧?据说……朝中有传闻此番江西盗寇有意往安陆也与你在兴王府有关?” 王守仁毕竟是新任赣南巡抚知道很多内幕消息。 外人不清楚唐寅隐身安陆王守仁却知情。 唐寅苦着脸道:“其实……朝中之事我实在不想掺和进去留在兴王府不过是求个安身之所…… “我想说的话其实先前朱浩都帮我说了多余的我也不想再赘述。江西之地藩王品性如何并非我一个浪荡江湖之人能牵扯伯安你就不要多问了。” 王守仁想问唐寅你是不是知道宁王府有谋反的意向才从南昌城装疯逃遁? 还有你是不是掌握有宁王谋反的证据宁王府才会对你展开追杀不惜以江西盗寇跨省来找你麻烦? 唐寅不愿正面作答他的意思是无论宁王是否有谋反之意都与他唐寅没有直接关系他就是要明哲保身留在兴王府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你王守仁再逼问就是不顾情面。 “嗯。” 王守仁点头。 他发现唐寅身上全是秘密。 此时酒菜正好陆续上来差不多摆满桌子唐寅赶紧起身向王守仁敬酒避免被对方逼问。 “来伯安你与我共饮一杯。” 唐寅拿起酒杯。 王守仁也举起酒杯与唐寅轻轻一碰。 酒过三巡王守仁道:“伯虎兄在兴王府对王府中事应该多有了解看你出行前呼后拥兴王对你也算礼重……不知兴王府未来有何谋划?” 问你唐寅有关战事和宁王府的事你避而不答现在我问你兴王府的事你总不会再跟我打马虎眼吧? “哈哈。” 唐寅喝了两杯瞬间感觉意气风发差点儿就要吟诗作赋或者是挥毫泼墨作幅画消遣一番话也比先前多了起来“兴王府偏安于安陆弹丸之地本只是皇族旁支我在兴王府只不过是想图个清静并非是我心中有什么大志向或是兴王府有何图谋。” 王守仁问道:“既然兴王府无心朝堂纷争为何在剿灭盗寇之事上却是如此……激进?” 别人看不懂王守仁却能窥出一些门道。 兴王再怎么说也是一方藩王总该知道现在朝中是什么局势其独子又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朝中对于皇帝立储之事多有争议你敢说这么激进剿灭江西来的盗寇王府没有野心? 流寇是危害一方但与之交战需要冒的风险和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即便现在取胜王府中也有死伤面临财货上的损失……如果失败了那兴王府在安陆的基业很可能会毁于一旦。 唐寅道:“皇亲贵胄哪个不想接近权力中枢?可你非要说兴王是因有其他目的才跟盗寇交战实在是过虑了。 “试想一下兴王府地位就摆在那儿无论做多少事也改变不了现实……倒是盗寇前来让本地士绅百姓损失不小兴王府被劫掠的财货、人畜可不在少数……有时朝中皇亲国戚更着眼于眼前的利益。” 唐寅的话多少有点不客气似对兴王府不敬。 此番言论好似在抨击兴王府只顾眼前一点蝇头小利没有顾念大局但正是这种带着些许贬低的话更能让王守仁接受。 想想也是兴王府本就是众矢之的你表现越高调越不符合儒家的中庸思想反正兴王府有着皇帝第一顺位继承人原本可以闷声发大财静观其变即可越是激进越容易遭致反噬…… 那现在之所以冒险出兵恐怕更多还是为保护王府在城外的王庄等产业。 一般儒官听了唐寅的话必然就信了可王守仁始终不同怎会被唐寅三两句话便蒙蔽? 但他没有多问。 明知你唐寅就是在我面前装糊涂我还想从你嘴里套取真实答案不成?这种事还是要通过我自己去观察才行。 比如说民间暗访一下看看百姓对兴王府风评如何再便是试着接近地方士绅从他们嘴里旁敲侧击求取一些答案。 “伯安涉及皇位传承我劝你少掺和为人臣子当以保一方百姓平安为重至于最终天下谁属……呵呵谁当皇帝不是当呢?” 唐寅说这话颇有点江湖浪子的洒脱。 你们这些当官的要考虑谁当皇帝考虑其中的利害得失累不累啊? 你看看我现在多好?管他谁当皇帝呢反正就算是兴王府出了真龙我也照样可以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不像你王守仁与你分开近二十年经历诸多风风雨雨你的心早就累了吧? 王守仁点了点头没再深究这个问题。 …… …… 楼上这边老友相见把酒当歌。 而朱浩只能陪着陆松等人在楼下喝西北风。 要不是顾念唐寅可能会被王守仁为难需要他随时出面解决麻烦朱浩不会留下等唐寅一起走。 现在看来楼上应该在和谐交谈没有大声说话唐寅也没有再求助于他…… 这是好事。 “朱少爷要不先在后院给您准备一小桌随便对付一点?”陆松看不下去了。 我们这些侍卫在这儿守着那是职责所在但让朱浩这个没有任务在身的人在这里干等算怎么个说法? 再说了朱浩为王府立下那么大的功劳现在谁敢说他不是一号人物?对有能力有功劳的人不能亏待也是王府一直推崇的赏罚分明的具现。 朱浩笑道:“不用了平时你跟唐先生一起喝酒持续的时间很长但我估计他跟这位王中丞……不会喝太久点到即止估计再有一会儿就下来了。我先眯一下……”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君子远庖厨 朱浩醒过来时唐寅正在门口送客把王守仁送上了轿子。 看看天色果然没睡多久。 唐寅正要回来把朱浩叫醒发现朱浩正坐在那儿看着自己连忙招呼一声:“走了。” 朱浩起身稍作整理后与之一同走出酒楼。 陆松亲自带两名侍卫跟了出来后边还有人完成一些结账之类的善后事宜。 “终于完事了回头应该用不上我了吧?”朱浩问道。 唐寅微笑着点头。 陆松已套好马车上前来请示唐寅摆手示意不用继续跟朱浩并肩而行侧过头问道:“还没问你今日府试考得如何?” 朱浩一听就知道唐寅把王守仁给打发了心情不错居然关心起自己的情况来了。 “凑合。”朱浩道。 唐寅没好气地道:“也是以你的水平如果府试都考不过的话……只能说你心有旁骛无法专心学业全是咎由自取。” 朱浩一听满脸都是不乐意:“今日我应府试你却让我早早交卷中午来会见朝中大员这要是我没考好责任还全在我身上?” 唐寅斜着看了朱浩一眼继续往前走。 “唐先生你这是要回王府吗?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还要找地方吃饭……早晨进科场前随便对付了一点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我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像你这样三餐不继都没问题。” 朱浩说着就要跟唐寅作别。 唐寅看了看街边已有朱浩自己带来的马车等候在那儿车夫和随从眼巴巴看着二人朱浩现在好歹是“大少爷”事情办完可不想跟他溜大街。 唐寅摸了摸肚子:“我与你同去。” 朱浩瞬间无语。 他回头看了东胜阁一眼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刚从那里边出来是吧?鸡鸭鱼肉一桌子菜你居然要跟我去蹭饭?” 唐寅叹道:“与故友会面最多是喝上几杯酒倾诉别后衷肠哪有心思用饭?送客出来难道你还让我回楼上去再吃些垫肚子?已吩咐随从让他们整理好以食盒带回去给弟兄们分了……” 朱浩很想说你倒是挺慷慨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直接让人分了然后来我这边蹭饭? 脸皮真厚。 “朱浩我与你同去不过是随便吃一些有和妨碍?之前我不也请过你吗?当然若是去你府上的话……那就算了。” 唐寅的意思是你要回家吃饭那我就不跟你去谁都知道你老娘和姨娘是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朱浩道:“想吃也行但请你不要多问尤其是我带你去的地方有女眷你最好……收敛一点。” “没事没事。” 唐寅听到可以蹭朱浩的饭非常开心。 终于可以占这小子的便宜了。 …… …… 考完府试朱浩终于有了空闲可以把年后一直放在学业上的注意力挪开首先便要犒劳一下自己。 所以今天他为自己准备好了“庆功宴”不是跟家人一起吃而是一个人用餐……一顿火锅。 朱浩坐着马车带着唐寅到了实验室所在院子。 陆松先回王府禀告去了留下两名侍卫跑步跟随朱浩这边也有几个护院跟着一起过来。 到了地方二人下了马车朱浩上前直接把院门推开就见院子里正有人劈柴。 乃是关敬。 “东家您这是……?” 关敬看了唐寅一眼虽然唐寅不是他的先生却是东家的师长赶紧过来行礼。 朱浩道:“去跟公冶姑娘说一声就说我来了让她把我吩咐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带过来。” 实验室跟学堂连在一起关敬急忙去隔壁通知公冶菱。 唐寅往学堂方向看了一眼里面隐约有女子读书声传出乃是在学《女孝经》唐寅眼神又有点怪异。 “坐我先进去拿家伙事。” 朱浩指了指刚才关敬劈柴时坐的小板凳。 唐寅想坐最后顾忌面子还是站在那儿环视院子一圈嘴上问道:“需要帮忙吗?我跟你一起。” …… …… 朱浩没让唐寅跟来快步到了耳房那边把专门为吃火锅准备的紫铜暖锅拿了出来。 这紫铜暖锅分为三层上小下大最上层为圆筒状的烟道中间是盘形盛器下部为炉式支架白居易曾著有一诗描述此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至于食材……这年头没有冰箱肉制品不好保管安陆这内陆之地想弄点海鲜回来可不容易除非朱浩准备来个水煮咸鱼……那也不是普通人家吃得起的东西。 但朱浩还是有准备。 猪肉不少再就是羊肉…… 好在安陆城里买东西方便早市让人去买了回来再叫人切成薄薄的片三月天气温不高才过半天食材依然很新鲜。 “开始煮了。”朱浩道。 唐寅看着朱浩在那儿忙活紫铜暖锅内装着木炭点燃后就在盘形盛器里烧水旁边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唐寅好奇问道:“你这是准备煮白开水招待我?” 话音刚落院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却是公冶菱和关敬前后脚进来手上提着木托上面摆着诸多用盘子盛好的食材主要是肉类和一些蔬菜但三月天没多少菜蔬只是萝卜、菘菜、豌豆尖而已。 “见过陆先生。” 公冶菱客气地向唐寅行礼。 唐寅见到女人有些扭捏。 或许是这几年少有跟女人沟通的经验使得他在跟异性接触时就像一个怯场的初哥……只是你这年岁不是应该目中无男女之区分泰然处之吗? “放在一边就好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点?”朱浩笑着问道。 “不敢。” 公冶菱道“如果有需要的话东家只管吩咐一声小女子便在隔壁等候。” 公冶菱把东西放下后带着关敬离开。 …… …… “这就是唱白蛇那个?” 等人走了唐寅才把目光收回。 朱浩还在那摆弄闻言手上的活也没停下没好气地道:“劝你别打歪心思公冶姑娘心比天高现在跟戏班又没契约在身她想走就走我可拦不住。” 唐寅道:“那她为何在此?” 朱浩指了指隔壁:“帮公孙夫人喽……你不会不知道吧隔壁就是我开的女学她在这边当助教有时候帮忙教书有时候厨房的事也会负责一下……帮我把那个罐子拿过来。” 唐寅随手把朱浩指的陶器递过去看到里面灰不溜秋的东西皱眉问道:“何物?” 朱浩道:“芝麻酱你不会以为是……咳!来一点?” “嗯。” 唐寅当然不客气然后就看到朱浩又把大蒜、葱花、豆豉、豆腐乳和大头菜粒陆续放入碗里调制好不由咽了口口水。 现在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看到水开后朱浩把大葱、姜片往白水里添加好奇问道:“你准备……水煮这些食材?这……也太普通了吧?” 朱浩没说什么。 继续往锅里添加东西唐寅顿时又皱眉。 “这是提前用牛油和茱萸辣油、花椒、五辛熬制而成的高汤以麻辣味为主增香提味用的。” 朱浩说完红油油的辣汤已然沸腾香味扑鼻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相继把羊肉片、猪肉片倒了进去。 捣鼓半天第一锅食材煮好朱浩终于吃到了自己来到大明后的第一顿麻辣火锅。 那种感觉…… 辣! 麻! 爽! 趁着热乎劲儿朱浩不管一边的唐寅自顾自狼地吞虎咽起来。 唐寅皱眉看着朱浩吃得贼香不由伸出筷子夹起片羊肉到碗里蘸了下送入口中…… 这一尝试不要紧感觉口腔被人打开一扇门那种感觉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曾有过的…… “朱浩这……这……” 唐寅发现自己突然不善言辞起来。 朱浩道:“若是唐先生不中意这种吃法就把肚子留到晚上反正这几天王府都有人请客吃饭我这边准备的食材可不多。” 说着朱浩用个铁捞从锅里往外捞羊肉和猪肉片。 唐寅也不知怎的好似被呛到咳嗽一声:“给我留点。” 朱浩灿烂一笑知道唐寅眼高手低随手就把捞子递给唐寅。 …… …… 老少二人大快朵颐。 唐寅吃宴都是以饮酒为主菜少吃或者不吃求的就是个洒脱以他这身子板一天也消耗不了多少能量所以对于饭食的好坏并没有太过挑剔。 但今天让他真正见识到了美味。 “好辣……这时候如果再有点酒就好了……”唐寅作为酒鬼吃火锅感觉身心畅快的同时酒瘾一下子发了。 朱浩道:“对不起没有我可没做好你来蹭饭的准备……你觉得这院子里谁会喝酒?” 唐寅苦笑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朱浩还没问你今日府试题目是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参详一下。” 说话间伸手拿过一个盘子准备再下一盘羊肉进锅里。 朱浩道:“题目是君子远庖厨……” “咳!” 唐寅又被呛着。 我他娘的在这里准备食材下锅你小子就在旁边说“君子远庖厨”你是诚心的吧你? 朱浩把盘子接过来自己把羊肉往锅里倒:“唐先生你以为我诓你呢?就是这题目不信的话等回去后你问问袁汝霖就知道。” “也罢!君子远不远庖厨的那只是讲一个仁无关你我在这里用餐。” 唐寅没那么拘礼。 虽然这种吃法有点不像以往那种等别人做好上桌只等吃的模式但也不能说是自己下厨做的就算是……那也无妨谁让这东西如此好吃。 管他是不是君子呢。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为同窗自豪 陆松完成差事找到实验室这边时居然看到唐寅和朱浩抢着从一口铜锅里捞东西吃。 陆松惊讶于眼前一幕。 平时唐寅就是个酒鬼他一度以为唐寅是那种只喝酒就能吃饱的人几时见过唐寅这般心急火燎地吃东西?还是在一口造型奇特的锅里吃一些水煮的食物! “两位王中丞已回官驿不过听说他下午还要出城去战场那边看看等回城后又要去牢房审问俘虏并与州衙商议押解战俘回江西之事。” 陆松是个实在人这时候面对两个吃货还能安心讲公事。 唐寅抬头看了陆松一眼摆摆手:“那是他的差事想怎样就怎样无妨。” 本来他想邀请陆松一起坐下吃但朱浩刚才说了食材没多少本来就没准备外人的现在已多了他这张嘴还要把陆松也加进来的话恐怕大家都得饿肚子。 再说这里是朱浩的地方应以朱浩的意见为准主人家都没发出邀请呢自己一个蹭吃蹭喝的更没资格。 朱浩道:“陆典仗忙坏了吧?坐下来一起对付点想吃饱有点困难先垫垫肚子下午才有力气干活。不过凳子需要陆典仗自己去搬一张过来。” 陆松犹豫一下本来他不想凑热闹。 但此时他很好奇唐寅这是吃到什么珍馐美味居然能如此忘形?就算这水煮的做法很普通但架不住其中食材有可能是什么山珍海味 再说他也的确饿了。 这一天下来他可比唐寅忙多了唐寅只是在接待王守仁时感觉心力交瘁而他则是跑东跑西做的全都是体力活。 于是乎陆松从善如流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到了铜锅前。 等吃下朱浩精心准备的火锅涮肉后 那种麻辣交汇的感觉似乎让味蕾打开了一个新天地陡然间身体上下奇经八脉有一种融会贯通的感觉。 “老陆你带酒了没?” 唐寅见陆松也坐下来吃会心一笑忍不住问问这位老酒友。 陆松面带歉意:“这出门做事怎有心思带酒?要不要我现在出去打酒?” “不必了1 唐寅摇摇头随即有些遗憾:“早知道的话用酒葫芦装点酒随身带着下次就有准备了” 说完笑嘻嘻望着朱浩好像在说你小子准备好下回我还要来蹭饭。 “唐先生你下次有没有准备那是你的事不要一边看着我一边流口水好吗?很猥琐知道不?” 朱浩才不会欢迎这货再来。 本以为唐寅这年岁对于口腹之欲应该很淡漠瞧瞧你那麻杆儿般的身材就算不给你酒喝你也不会吃我多少东西谁知道这货抢食居然抢得不亦乐乎那伸筷的频率赫然饿死鬼托生。 唐寅叹道:“我半生漂泊很难吃一口安乐饭今日得享此般喂喂喂你们两个慢点” 刚想抒发一下心中情感突然发现旁边两个人吃相难看根本就不等他也不稀罕听他的废话唐寅当即放弃人生感怀继续胡吃海喝起来。 一顿饭下来。 朱浩吃饱了毕竟他年岁不大胃还没撑开容易对付。 可唐寅和陆松都只吃了个半饱。 那种感觉竟隐隐有些失落很想问问朱浩烹饪的技巧但又知朱浩这里有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佐料不是民间可以买到也就忍下心中好奇。 “两位先回吧我留在这边做些事情晚上再回王府。” 朱浩下午要处理一些实验室积压的事情笑吟吟送客。 陆松道:“朱少爷袁长史和范学正他们必定也想知道你府试考得如何不如” 朱浩笑着摆摆手:“府试考完不管过与不过短时间内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最近日夜攻读精神太过疲累身边很多事也都懈怠下来现在得重新拾掇续上。” “嗯。” 陆松见朱浩不愿意跟自己回王府也不勉强。 朱浩刚进王府时王府上下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但经过差不多两年朝夕相处王府上下再也没有把朱浩当外人加上他马上就要考取功名朱浩俨然已是王府的贵人连兴王都对其礼遇有加其他人自然不敢怠慢。 唐寅笑道:“听说苏东主正日夜兼程往安陆地界赶路若他来了第一个见的必定是你。” 朱浩道:“唐先生消息挺灵通啊这事连我都不知道。” 唐寅满面红光今天他吃到前半生不曾品尝过的美味心情极为舒畅:“苏东主随同征剿大军一起前来安陆谁料兵马尚在半途这边已顺利剿灭匪寇本来接收战俘是军中事务但现在王中丞来了根据对等原则需要布政使司派官员前来依然是苏东主陪同。” 最近唐寅频频跟官府接洽消息比之前灵通很多。 但有一点唐寅不会像朱浩这般分析局势杜撰出各种情况以揣摩各方人员反应唐寅基本都是有一说一既然他说苏熙贵会来那十有八九错不了。 “见面了咱一起喝酒最好把这一套炊具备好1 唐寅特别嘱咐后这才满意地离开实验室。 王府学堂。 朱三和朱四几个孩子当天一直盼望朱浩早点回王府好问问他考得怎样。 下午时没把朱浩等到却把袁汝霖给等来了。 “朱浩呢?” 朱四趁着袁汝霖进来范以宽出教室门之际侧过头问一脸拘谨的袁汝霖。 袁汝霖摇摇头表示不知。 随后又有人进来却是唐寅和陆松带着几个侍卫抬着两口箱子进来却不见范以宽的身影。 朱四问道:“唐先生朱浩考完了吗?他考得怎样?是不是通过了?” 一来就是连珠炮般的问题。 唐寅回想之前在朱浩那儿蹭饭的经历琢磨这几个孩子还在等朱浩的消息而朱浩却已无事一身轻搞他的研究同样都是孩子差别咋那么大呢? “他已经考完了上午一早就出了考场陪为师去处理一些公务现在估计已经回家去了吧。不过他说天黑后就会回王府。” 唐寅道。 朱三嘟起了小嘴:“这个坏蛋考完了也不知回来说一声害得我们白替他担心如果考不上的话活该他倒霉。” 这口吻 活脱脱一个深闺小怨妇那口气只有朱浩的妻子或是亲近之人才说出得出连唐寅都不由往她身上多看了几眼。 朱四纠正:“姐没听先生说吗?朱浩有别的事不能兼顾这边他不是故意不回来。” 京泓发问:“那先生朱浩未来是不是不用回王府读书了?” “嗯?” 唐寅没想到还有这说法。 不过想想也是朱浩已过府试马上要备考院试以朱浩的才学跟眼前这几个孩子已经形成断档再让他们凑一块儿读书是有点不伦不类。 但王府从未说过让朱浩另寻读书途径吧? “没有的事我问过父王了他说以后朱浩还是在王府读书唐先生和范先生不在时就由他来给我们讲课如今他有了功名名正言顺多了。” 之前朱浩给几个孩子上课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如今朱浩有了秀才功名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不就是另外一个公孙衣么?而且朱浩的才学可比公孙衣有保障多了现在的朱浩就等于是去考了个“教师资格证”回来一点都不妨碍他给几个孩子授课也不影响王府对朱浩能力的信任。 “那以后他去考举人呢?” 京泓莫名悲伤起来。 现在朱浩只是个储备秀才在王府里读书倒也没什么就算考中秀才也还说得过去。 但如果朱浩备考举人甚至直接中举进而考进士还跟自己这群小屁孩一块儿读书吗? 同时进的王府当时自己还对朱浩的才学多有怀疑铁了心要去跟他比发誓终有一日会超越怎么越是追赶彼此间的差距越大呢? 朱三笑道:“小京子别难过了就算他考中举人也是我们的同窗你应该为曾经有这样的同窗而感到自豪。” 京泓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要成为人们眼中“别人家的孩子”而不是自个儿去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好了1 唐寅眼看下面几个孩子讨论个没完伸手打断他们的对话。 “这里有两口箱子一口箱子里是给京泓、袁汝霖的礼物里面各有两份本来陆炳也有但陆典仗已代收另外一口箱子里的东西则是给朱浩的先大致给你们过过眼回头找人给你们各自送去。” 唐寅说完亲自把给京泓和袁汝霖礼物的箱子打开里面除了必要的文房四宝外还有几套书籍以及一些绢布、被芯等物。 朱三凑过去看了看问道:“我们能看看朱浩箱子里有什么吗?” “应该没什么区别。” 唐寅说话间顺手把另外一口箱子打开瞬间发现情况不对劲。 “哇1 几个孩子眼都直了。 朱浩箱子里不再是普通绢布而是绫罗绸缎文房四宝虽然也有但明显看起来质量要高出一大截更主要的是里面还有一个钱箱打开来满满都是铜板至少有十贯钱的样子如果再加上玉器、金器等值钱的小物件儿 啧啧! “别看了!努力读书吧1 唐寅为自己失言后悔不迭一伸手把箱盖给掩上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排挤(加更) “好了都回座位上去。” 唐寅袖子一甩“京泓和汝霖的礼物先送到西院朱浩的等他自己来拿。你们先温习功课世子你出来一下。” “我!?” 朱四有点不适应。 以往兴王府不管谁来统一的套路都是把朱浩叫出去谁让人家身上闪闪发光呢? 现在朱浩不在了居然轮到叫我出去? 朱四在几个孩子目送下来到院子里此时陆松已经着人把箱子往西院送去。 “世子你觉得王府给朱浩的赏赐多了还是少了?有没有此等必要?”唐寅提出问题。 朱四一脸莫名其妙:“唐先生你是在问我?这不是父王赏赐的吗?” 在朱四看来这事跟我没关系啊你不会是觉得我会心疼吧? 唐寅郑重地道:“说出你的看法。” 朱四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朱浩之前打贼寇的时候立下大功再便是他学习那么好赏赐他点东西无妨。” 唐寅对朱四的回答很满意点头嘉许:“如此甚好你要明白赏罚分明的重要性兴王府一直秉承的都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原则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有时需要酌情酌事功过相抵也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要收揽人心。” 朱四心中犯嘀咕原来叫我出来是为了给我上课啊? 有必要这么麻烦? 跟我说一声就得了真把我当小孩子? 现在的朱四就是个九岁大的孩子放在后世也就是三年级下学期的小学生大人眼中不谙世事的顽皮小孩子。 但朱四一直以来经历的是什么? 王府高压管制名师指导还有朱浩这个妖孽般的同学又是什么皇权斗争、刺杀这种刺激的事情 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 “好了你先回去我去跟范学正打个招呼请他回来给你们上课1 唐寅很满意这次教导。 看起来是替兴王教育儿子但其实包藏私心谁让他也是王府的一员以后也会涉及功过赏罚等问题? 如果小主人是个连是非功过都不能区分的顽劣之徒那给兴王府做事可就要头疼了。 朱浩晚上回王府从京泓那儿得知自己也有赏赐还被唐寅放在学舍那边等着他自己去龋 “搞什么嘛直接给我搬过来不好吗?”朱浩把带来的皮革书包放下从里面拿出几本册子。 打开来里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一些化学方程式。 京泓凑前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字都不懂。 京泓道:“你那箱子里边放的全是好东西可能唐先生怕失窃吧你写的是什么?蝌蚪文吗?” 朱浩打量京泓:“把我的东西带到西院这边谁来盗?你吗?” “可能是要防着那些侍卫还有来往的杂役什么的毕竟这院子品流复杂什么人都有。” 京泓目光热切地望向朱浩希望对方能给他解释那些看不懂的符号究竟是什么东西。 朱浩把本子重新合上:“都是一些你这辈子都用不上的知识点我就不跟你详细解说了今夜我会熬到很晚写东西如果你觉得烦扰我就回家去。” “不用了你留下吧有你在身边我读书好像更有动力。” 京泓眼神有些小失落。 尤其当朱浩说到那些东西他一辈子都用不上分明是看轻他换作以前他立马就跟朱浩急眼可现在他明白比不上就是比不上就算再心有不甘也要认清现实。 三月十九。 这天是府试放榜的日子。 朱浩在王府里住了两天都是早出晚归其实这两天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继续留在学堂上课毕竟他还是王府伴读但始终现在是府试阅卷时就算他不在课堂上王府也没人问询他去哪儿了。 这天放榜恰好也是王府的休沐日。 京泓一早就收拾妥当当天他要出王府因为家里给他送东西来了需要他去县衙取件。 京钟宽走后长寿县到现在还没有知县履新之前是因为盗寇之事耽搁现在太平了听说新知县已在赶来的路上。 知县衙门都是京泓父亲的旧下属给前任知县的公子转交点东西对县衙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朱浩要我跟你一起去看放榜吗?”京泓其实很想知道朱浩府试考得如何。 朱浩笑问:“有意义吗?” 京泓想了想也是。 朱浩已是县案首府试考得如何无关紧要。 以朱浩的能耐考试时合理发挥不需要冒尖但凡认真一点就能通过考核那去与不去看放榜有什么区别? “既如此我去县衙那边了我会让蓝伯陪着不会有问题。如果你没什么事有消息后早些回王府告之我也能放心些。” 京泓说是不去看放榜但还是很关心此事。 朱浩点头。 把京泓送出王府朱浩准备去戏班子那边走一圈而后回家。 这时陆松从后边追上来远远地就吆喝:“朱少爷唐先生昨晚喝酒时说今日要陪你一同去看放榜你先别走埃” 朱浩驻足回道:“陆典仗刚上工吧?府试考完我还没回家跟家人团聚过府试结果到时自会有人上门告知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陆松回头看了东院那边一眼心里暗自着急你说你唐寅也是说了陪朱浩去看放榜可你昨天喝那么多酒这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人家走了你都不见身影我可没办法留下这小祖宗。 “那我就不送了1陆松没理由阻拦朱浩本来今天就是学舍休沐的日子再加上还是府试放榜日。 朱浩有来去的自由。 唐寅睡醒时果然已日上三竿。 最近有范以宽给孩子们上课唐寅非常轻松这当幕僚的日子非常惬意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有事自有人来寻无事就一身轻。 若说以前还有人非议他在王府里吃白食可经历平盗匪一战后王府任何质疑的声音都消失了。 凭靠这一战的功劳他安稳躺平个几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唐寅起来后悠哉悠哉洗漱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 要说最近他的卫生条件得到极大的改善赐的丫鬟他没要但婆子不时就会来院里把他换下的衣服拿去清洗屋子有专人负责打扫收拾床单被套褥子换得很勤王府还给他准备了很多新衣服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他很享受。 “唐先生您可算起来了。” 陆松见到这边院门大开赶紧进来通知“王中丞今日来王府商议带囚徒离开之事您看是否与袁长史一同接待下?” 唐寅问道:“几时之事?” 陆松道:“王中丞已进王府多时因为之前我两次过来通知您这边都没开门袁长史说不要打搅您休息。” 唐寅稍微一琢磨袁宗皋听说自己睡觉王守仁来了都不叫醒我?为的只是让我睡个安稳觉? 这是觉得我最近风头正劲威胁到他王府长史的地位故意不通知吧? “好我收拾妥当马上就去。” 唐寅本来还想吃点早饭现在只能稍作整理便出门。 唐寅与陆松来到王府长史司所在院子时那边已谈完。 “哈哈这不正说伯虎呢他就来了?” 袁宗皋笑呵呵就跟个弥勒佛一样一点都不见外上来就打趣俨然把唐寅当成自己的门徒或者朋友。 唐寅过去跟王守仁拱手见礼。 “这样你们聊老夫要去禀告兴王便不相送了。伯虎啊送客之事就交给你了衙门那边公事处理完时间也合适的话就请伯安用个便饭” 袁宗皋一副很器重唐寅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发号施令这口气在外人听来没什么毕竟长史乃是王府品阶最高的官员可唐寅却听出苗头不对。 平时袁宗皋不会如此颐指气使此番好似有意在外人面前彰显你唐寅不过是王府请来的幕僚受长史司管辖所以有事还是要以我的意见为准你自己做不了主。 唐寅生性洒脱倒不是很介意屈居袁宗皋之下。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再想想其实这是好事王府越是表现他唐寅没权力做主那王守仁就越不好意思逼问自己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唐寅和王守仁在各自随从伴随下一起往王府正门走。 唐寅问道:“伯安你几时离开安陆?” 王守仁叹息:“江西盗患严重处处烽烟好在此番流窜至湖广地界的盗寇被击溃但还是有部分人马逃回江西加上环南昌府一线大山里那些经年盘踞的盗寇危害日甚在下不能在安陆停留太久愁埃” 唐寅心想你在我面前强说愁分明是想以此为借口让我告诉你那猛火药的秘密。 我可不会上当。 “伯安真忙碍我在王府这边倒是无所事事毕竟此生无心仕途随遇而安便可与伯安你的境况大不相同。” 唐寅装出一副感怀身世的模样。 王守仁突然问道:“你那位小友朱浩何在?” 言外之意你不肯说那我找朱浩问问一个孩子总不像你嘴巴这么严吧?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府试放榜(求订阅) 唐寅听出王守仁话里的弦外之音。 也就是我能让你为难一下被你逼问着不知该如何应付。 换作朱浩…… 恐怕你连套话的机会都没有那小子的花花肠子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摸透我也不会屡屡在他手下吃瘪。 “今日府试放榜料想他应该往文庙那边去了。”唐寅道。 陆松在旁听了很想提醒朱浩根本就没去看放榜现在他人在哪儿可不好说。 王守仁道:“正巧往贡院方向走便一同前去看看。另外邝知州马上卸任听闻朝廷已派员前来接替是否这两日便到?” 唐寅想了想摇头道:“并无定案。” “那在下就等继任知州抵达后再离开索性不差这两日。”王守仁伸手示意唐寅在前引路。 随后二人往王府正门行去。 …… …… 唐寅坐在提前备好的轿子上两顶轿子在官差前呼后拥下往贡院方向去了。 这算是唐寅进王府后第一次享受乘坐官轿、有官差鸣锣开道的待遇望着气窗外两侧自动避让开来脸上满是恭敬的百姓唐寅有一种“当官真好”的感觉。 他不由想到王守仁的态度转变。 之前王守仁说江西剿匪刻不容缓着急要走如今却要等新知州到来? 这是为何? 难道新知州他认识? 以唐寅政治敏感度自然分析不出其中原委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干脆不再去想大不了事后找朱浩问问…… 又是朱浩…… 唐寅发现要是在文人圈里混什么写诗作画他自问能顶十个朱浩。 可要是混官场离了朱浩真不行。 …… …… 贡院外。 再一次放榜这次是放府试榜单。 大部分参加府试的考生都会第一时间赶来看放榜这年头除了看放榜外没有别的更直接的查询方式府试涉及功名谁都不愿意在消息获取上落于人后。 贡院外人山人海。 酒肆、客栈、茶楼甚至是路边摊早早便开门迎客都想趁着人流汇聚多做几单生意。 朱万泉这天又进城赴文会毕竟今年是乡试年朱万泉为求功名上更进一步已不能闭门造车。 很多知识不是从书本上能学得这时候就要发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精神要是三人不够那就四人、十人总之是要多跟人交流开拓眼界和思维这样写文章才能做到针砭时弊言之有物。 这天他很好奇自己的侄子是否能顺利考过府试。 “季礼兄这么巧?莫非贵府也有孩子参加府试?像你这样的生员可鲜在此等地方出现啊。” 有认识的同窗见到朱万泉赶忙上前热情招呼。 朱万泉看前面人山人海正有些发愁随口应道:“兄长家的侄儿赴考我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对方笑道:“可是叫朱浩?” 朱万泉一怔本要上前寒暄闻言皱眉:“你知道?” “哈哈这有何难?县试案首早就听闻大名本地诸多士子放言要让他在府试中折戟沉沙……在下有一堂叔在州衙当差眼下虽未放榜却也知他在府试中又考得案首这下许多人要颜面尽失了。” 这算是提前泄露录取消息。 朱万泉见这同窗眼熟但实在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大概之前一起参加过文会这年头但凡是个读书人就会主动攀关系就算曾在一起坐而论道但谁能记得住谁是谁? “我侄儿他?府试案首?” 朱万泉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 哪怕朱浩有真才实学可科举考试毕竟是写文章在糊名的情况下阅卷官又有变化看文章的口味自然有所不同安陆州那么多考生怎可能同一个人在中县案首的情况下又中府案首? 府试的级别明显比县试高很多朱浩毕竟才九岁啊…… “这不马上就要张榜了在下先去了有时间一起探讨学问。”对方见朱万泉不是很热情好像在为侄子中案首之事惊愕失神联想到朱家内部复杂的情况摇头笑笑就自去了。 朱万泉本来只是顺道过来看看。 现在得到“小道消息”说自己侄子中了府试案首这下他是不会挪窝了前面正好有文庙的人出来张榜朱万泉到底小时曾练过武虽然长大后弃武从文但身手还算矫健见缝插针的本事很高很快就挤到近前。 等把榜上考生名字大致一看就在案首处发现朱浩的名字。 “又是这小子……绝对是私相授受!有没有王法了?” “对这次再不闹腾一下都以为本地士子好欺负呢大不了去哭庙!” 一群士子义愤填膺。 明显这些人都是没过府试因为有很多人看过榜单后面露喜色退出人群只有那些没考中的在那儿瞎闹腾。 “别吵了!” 突然又有一队官差出来把正在叫嚣的士子喝斥一通。 他们手上拿着一张好似榜单的东西出来但不是红纸黑字而是白纸黑字背后直接刷了浆糊贴在了布告栏上。 “这是啥?” 很多人以为这一榜榜单放错了再或是有补录以为自己有机会。 等看到张榜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人名而是一篇文章时在场人等顿时疑惑起来。 一名儒学署的教谕站出来大声道:“诸位官府知道你们对于朱浩连中县试和府试案首之事有所怀疑经本州学正与知州商议特决定将朱浩四书文第一篇张贴于此若有认为其才学不及的或是找出其疏漏的可以直接到文庙申报。” “靠!还能这样?” 一群士子来劲了。 州衙和州儒学署这是有多自信?知道朱浩再中府试案首会引起争议居然把他的一篇文章张榜公示? 自古文无第一这写文章讲究的门道太多了挑毛病还不容易?就算他写得没什么疏漏老子就说他的文章写得不好官府能怎么着? 本来这边就很热闹又因为官府平息谣言另辟蹊径使得过来看榜的人比以往更多就算那些过了府试已离开的士子闻讯也不由重返贡院想看看本地府试案首朱浩到底写了何等花团锦簇的文章能让那位主考官邝知州两次提其为案首? 这一看不打紧…… 看过后很多人郁闷了。 “辞藻太过华丽……华而不实!” 有人挑刺。 旁边有人训斥:“你眼睛有毛病吗?他哪里辞藻华丽?” “对对对不是辞藻华丽是太过平庸你看看这都论了个什么?我写的都比他好……” 有人大言不惭。 州学训导就在那儿等着闻言马上道:“谁的文章好?说一声我这就让人把你的文章找出来也张榜公告让在场学子对比一下……” 说话者本来意见很大嗓门更大可听了训导的话马上把头缩回去灰溜溜钻进人群不见了。 “我的比他强把我的找出来……” “对我的也比他强!” 总有不怕死的尤其那些落榜考生觉得反正已失败若是把自己文章找出来当众品评一下或许别人觉得我写得不错就晋级了呢? 州学训导厉声喝斥:“别怪条件苛刻实在是人手不足……提出要找自己文章出来的先要在本次府试中通过若是连府试都没过的话……没人在意你文章写了什么。” 本来不设限谁的文章都能找出来对比。 但现在强行加了道门槛必须是过府试的四十个人申报自己的文章更好。 “老林你不是已经过府试了吗?你的文章比不过这小子?拿来比比啊!”马上有人开始挑唆那些榜上有名之人。 这些过了府试的士子多精啊。 老子好不容易才过府试这时候保持低调就行了要闹你们闹找老子干嘛?老子自问文章没有那小子好跟你们一起闹事要是把学正、训导或是主考给惹恼了直接剥夺我录取的机会你们赔得起吗? “不行不行在下的文章实不如也……” “对我的也不行朱浩这篇文章写得很好。” 因为有了门槛这回事那些过府试的人马上站到了相反的立场上改而称赞起朱浩的文章来。 “没骨气!把你们的文章拿出来我们自会给你们撑腰难道你们真要看本州学风被一个不学无术的稚子给带坏?” 有人义愤填膺。 马上有人反驳:“这文章你们自问写得出?别让官府的人进去找了你们有信心的话自己写的文章总该记得吧?当众背默出来让人对比一下不就行了?” “是啊这文章四平八稳堪比乡试中桂榜范文谁爱申告谁去申告……” 之前还拧成一股绳的本州学子瞬间分成两派。 训导看时机差不多了再抛出最后一道门槛:“听好了申告可以但评定优劣可不是你们这些当事人必须为本地名儒以另外一篇文章评判……若是众名儒在糊名对比中仍旧判朱浩为优那申告者一概取消本次府试成绩并广而告之……” 本来对不顾朋友义气有那么几分遗憾被逼得进退两难的已通过此次府试的考生听了这话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不陪你们玩了老子自问比不上这小子的才学谁爱申告谁去申告。 告辞! ------题外话------ 快月底了求一波订阅和月票!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据说这是应试文章? 州衙和州儒学署这次早有准备居然在放榜后就把士子的怨气给瓦解以防止出现读书人闹事的情况。 连考过府试的人都说朱浩的才学远在自己之上那些没考过府试的人就算是闹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这次府试过关的基本都是平时公认学问比较好的没有说一些风闻很差的人过关…… 如此一来…… 发案就真的成了发案去看放榜也只是单纯为了看放榜贡院外难得像今日这般纯粹。 唐寅与王守仁抵达文庙前看放榜的人已走了大半多数人自然是没考中灰溜溜地返乡接下来好好增益学问下次府试再战。 至于考中的也要回去备考府试毕竟只是一次过渡性考试这年头读书人的目的是为博取功名关键一战还在于院试。 相比于县试和府试院试更加正规主考官乃是本省提学副使出题和阅卷水平自然也并非普通小考可比。 唐寅带着王守仁到了地方放眼一看稀稀拉拉没剩下几个人。 心里不由开始纳闷儿难道说朱浩这次府试没过?或是通过成绩靠后?所以这些士子才没有闹腾…… 若是朱浩排名靠前这些读书人肯定是要反了天啊。 之前只是长寿县的士子在闹现在府试把京山县的考生加上阵仗想必小不了。这年头读书人闹事对于官府来说是很头疼的事情万一弄个哭庙什么的分分钟把事闹大一旦让地方监察御史给捅上去地方官府中人就要受到连累。 唐寅心想如此只能理解为邝洋名为了平息众怒故意把朱浩的名次给拉了下来否则以朱浩的才学碾压本地这些参加府试的读书人应该没多少问题再不济也能考个前三。 “本地士子风气倒是很淳朴。” 王守仁看了放榜现场秩序井然没人聚在一起愤慨地抨击考试不公顿时心生感慨。 要说王守仁也是从科举场一路走过来的以他对历次科举的了解读书人都是些刺头偏偏大明朝廷还礼遇有加尤其弘治朝后更是如此从阁老到部堂都是大儒出身朝廷对读书人的回护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读书人地位一高就喜欢闹事。 地方科举一旦放榜总有那不识相的跳出来闹事觉得自己怀才不遇非要提出重新阅卷或是联名请愿重考等等……不胜枚举。 而安陆的读书人放榜时看到自己没考中竟然一点情绪都没有? 所以王守仁才说本地士子风气淳朴。 唐寅苦笑道:“或是这次成绩比较服众吧。” 他本想说你是没见过一个月前县试第一场放榜时的热闹这次也不知怎的这群人突然转性了?亦或者已经去闹了只是地点不在文庙而是州衙? “真遗憾啊希望下次能考过不然一辈子没个指望。” 旁边正好有读书人结伴而过其中一名三十多岁连府试都没考过的儒生一脸抑郁不停抒发感慨。 唐寅指了指布告栏方向陪伴在旁的陆松明白过来赶忙前去查看情况没走出几步路就停了下来因为正好看到袁汝霖在袁家一名家仆陪伴下朝这边过来此时袁汝霖面带喜色明显已通过府试。 “汝霖?” 唐寅一声叫唤把袁汝霖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先生好。” 袁汝霖赶紧过来向唐寅行礼。 唐寅笑着引介:“伯安这位是袁长史长孙此番府试跟朱浩一同参考。汝霖快见过王先生。” 袁汝霖赶紧又向王守仁行礼问候。 唐寅问道:“汝霖你考得如何?朱浩又是怎么个情况?” “我通过了府试排第三十八名朱浩乃案首。”袁汝霖回答得很直接。 “这……” 唐寅瞬间无语。 朱浩居然又是案首? 这成绩不出他所料只是在场士子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朱浩中了府试案首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居然不闹腾? 还是说朱浩中县试案首得到唯一一个保送晋级的名额所以士子才会大闹特闹而府试案首只是个荣誉没什么额外的便利士子不屑于去闹? 袁汝霖解释道:“张榜的时候州衙特意把朱浩的文章张贴在布告栏上让考生们品鉴几乎所有考生都很服气朱浩的文采看完后怏怏离去。先生学生先回家了得尽快通知到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你去吧。” 唐寅把袁汝霖打发走本来他不想亲自去看榜单找人看个结果就行反正他最多只关心朱浩和袁汝霖的成绩别人名次的高低他根本就不在意但听说这次朱浩的文章张榜进行公示唐寅忽然觉得还是有必要上前去亲眼看看。 但旁边还有客人毕竟是陪同王守仁前来人家堂堂赣南巡抚会与他同去看榜文这么低级之事? “伯虎兄不如一起上前一观?” 王守仁主动发出邀约。 “正有此意。” 唐寅微笑点头。 这下王守仁亲自上前因为前面有官差开路使得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布告栏前周围士子均自觉避开。 果不其然。 朱浩的名字列在案首的位置旁边是一篇八股文乃是朱浩本次府试中四书文的第一篇。 “还真是君子远庖厨这小子……呵呵。”唐寅喃喃自语眯眼打量朱浩的文章脸上笑容转盛。 王守仁道:“本地学风很特别啊居然将案首的文章如此列出来?” 唐寅没回答一旁的陆松解释道:“王中丞是这样的中府试案首的乃是朱家少爷他年仅九岁县试时中案首已为本县士子污蔑此番或是为堵住悠悠众口所为。” 王守仁笑了笑没说话。 随后王守仁大概浏览了一下朱浩的文章再度点头:“伯虎这文章字字珠玑徜徉恣肆辞无所假非一般儒生撰写文章可比……看来你教了个好学生啊。” 唐寅急忙道:“没有没有我没教他这些都是他自学的。” 王守仁很奇怪一般朱浩这样聪慧的孩童谁都会抢着当他的先生以显示自己教学水平高而朱浩明明在王府读书唐寅又是教习朱浩还称呼其为先生可为何唐寅急于撇清关系? “文章豪情勃发完美切合如今邝知州心境那他做文章的经验应该是你传授的吧?”王守仁继续追问。 你说朱浩学问不是你传授属于自学成才道理说得通。 可写文章迎合主考官的心境写出主考官想看到的文章总不会是一个孩子能知晓的吧?其中总有你提点之功! 若非你考试前跟朱浩提醒过这些否则他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能理解邝洋名当下是个什么心态? 唐寅本来在笑闻言脸色有点不好看提到这个他就来气。 还我教呢他没教我就是好的。 “伯安啊你不太熟悉朱浩这孩子他察人于微的本事别说一般孩子有时连我……也要自愧不如。考试前我可没提点过他一句就说这次剿匪成功我还要多仰仗他从旁出谋划策。” 唐寅在王府中人面前从来都不会抢功对于朱浩的能力从不加以遮掩在王守仁这个外人面前更不会刻意抬高自己。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洒脱随性。 王守仁微微皱眉。 他先前没好意思问朱浩这篇文章不会是你帮他写的吧? 一个孩子能写出这么四平八稳的老成文章怎么看其中都有猫腻而你给本地官员和士绅百姓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跟知州邝洋名天天见面替学生问个题目再写一篇文章让其背默后进考场照抄只要事情闹得不大没人会追究。 可听了唐寅这番话王守仁觉得不是言笑。 唐寅这人就是如此有一说一坦诚率直若为了一个学生前途而让自己声名尽丧显然不现实。 话说当年唐寅就是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鬻题案而前途尽毁照理说他对鬻题什么的很排斥才对。 王守仁不禁浮想联翩难道朱浩那小子真有如此才学见地能让唐寅都为之称道?甚至自惭到不好意思当人家先生? 想到来安陆首日跟唐寅会面这位老友被他逼到脸色局促几欲抓狂的地步而见到朱浩后在朱浩的提点下就能对答应付自如…… 之前没仔细想现在看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若真如伯虎你所言那他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王守仁重新审视朱浩的文章。 从朱浩的文章中他能看到比天高的志向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朱浩字里行间带着理学风范却像只为迎合主考官的心境王守仁仔细揣摩居然能从中找到一股心学的影子那是一种凡事追求本真不纠结于天理循环而更在意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追求心灵的突破…… 王守仁本来只是陪唐寅过来随便走走套套话。 谁知看了朱浩的文章两遍后居然还想看第三遍? 他内心一阵惊讶:“这只是一篇府试的应试文章且是一个九岁孩童写出来的?字数不多道理也没有多深刻为何我看了之后居然会大受启发还想多看几遍仔细研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朱浩的文章遇到懂行的王守仁自然被高度重视起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铁打的幕僚,流水的教习 朱浩当天直至中午才回家。 此时朱娘她们早就知道朱浩府试顺利过关还得了案首见到朱浩回来朱娘喜笑颜开带着朱浩去亡夫灵位前上香。 “浩少爷你可真给咱们家里争气又是县试案首又是府试案首太风光了……哦对了我和你娘都不太清楚县试案首可以进一个秀才公的位子那府试案首能得个啥?是不是能直接当举人老爷?” 李姨娘对于科举之事不太清楚眼巴巴望着朱浩问道。 朱浩笑着回答:“没有府试案首就是个荣誉什么都得不到。” 李姨娘一听顿时泄气了:“那……是不是案首也没区别?” 朱娘道:“再怎么说也是一种荣誉中案首当然比一般名次更好不过也不要骄傲自满我问过了很多举人老爷都不是案首出身如果小浩将来能考取举人最不济也能选官再不用靠他爹留下的军职过活。” 现在的朱娘一步步打消心中妄念只想着儿子科举连捷安心做文曲星不再想什么继承锦衣百户的事。 “娘今天朱家没来人吗?这么大的事要不要派人通知一声?”朱浩问道。 李姨娘抿嘴一笑:“估计你祖母听说这个消息能把她气死。”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道:“小浩你是朱家人就算……朱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读书人始终讲究孝义礼法如果你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朱家人的轻视和厌恶那别人也会看轻你。” 现在的朱娘不再教育朱浩要以德报怨她清楚朱家人都是什么路数只教导儿子在外人面前装样子。 朱浩心想这就是一种进步啊。 娘终于想开了。 “你四叔上午时来过知会了你得府试案首之事另外还点评了你的文章说你写得很不错。”朱娘道。 朱浩点头:“不知祖母得知这个消息作何感想?我觉得可能真如姨娘所说祖母会气得半死吧?” …… …… 正如朱浩所言。 当朱嘉氏听四儿子说自己的孙子考中府试案首时气得身体颤抖个不停人都快站不稳了。 一旁的朱万简以前可能还想着上去搀扶什么的可自从剿匪一战中见识到老娘老而弥坚的一面后他明白这个老娘乃是个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也就平时表现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都能骑马上阵斩将杀敌还用得着我来扶? 旁边听到这个消息的长房媳妇姜咏荷手捻着佛珠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道:“朱家又要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这是好事啊。” 等于是无视了婆婆气急败坏的模样刻意在老太太面前说不中听的话。 但令旁人不解的事朱嘉氏却没对儿媳的话表现得多排斥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希望我两个孙儿能一并考中生员。” 言外之意你儿子朱彦龄也是过了府试的几年下来都没考中生员现在堂弟这么小年岁就过府试是不是该留点神了? 两人携手考个生员那朱家振兴有望! 朱万简道:“娘气糊涂了吧?老大家那个……不是安心等着继承他爹锦衣千户之职呢?” 朱嘉氏声音冷漠:“上面两代人健在何时轮到他承袭锦衣千户职务?” “那……娘是想小浩子中秀才?若是他以后比老四更早考取举人……不知道娘是该高兴还是生气?这孩子名义上是朱家人可现在人家分家单过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别人当他是朱家人也不会觉得是咱朱家培养的……” 朱万简说出的话非常刺耳老太太听了心里越发不舒服。 朱万泉道:“二哥我看过朱浩写的文章才学非凡若说他将来比我先考中举人机会很大。” “闭嘴!” 朱嘉氏怒气冲冲打断朱万泉的话。 朱万泉只能老老实实低下头。 朱嘉氏怒道:“你这个当叔叔的启蒙比他早十几年居然有脸说这种丧气话?从此以后你就在家里好好读书若是本次乡试落榜看为娘怎么收拾你!” 或许自尊心受损老太太发了狠。 朱万简心里暗爽让你小子在老娘面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老娘对朱浩那小子鞭长莫及可要惩罚你这个在家白吃白喝的小子还不顺手拈来? “哈哈哈哈……” 朱万简乐得不行居然笑出声来。 “还有你!” 朱嘉氏怒视二儿子“让你留在安陆也是混吃等死这一年多来你大哥杳无音讯为娘这就安排你去京师打探消息务必将他寻到为止。” “啥?” 朱万简一听急了。 好家伙老大经年不归多半又被锦衣卫抓去当人质了你让我去京师寻人?若是弄不好我也进去了…… “怎么耳朵聋了?” 朱嘉氏怒目相向。 朱万简赶紧道:“娘咱铺子上的生意不是需要有人打理吗?再说若是京师的人不怀好意把我也扣下了……你可就要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你真的忍心?” 朱万泉用怜悯的目光打量自己这个奇葩二哥眼神好似在说你第一天认识娘?她什么人你不知道?为了她的家族发展大计牺牲个你有什么好稀奇的?三哥不就那样被牺牲掉的? 朱嘉氏道:“刘管家安排好人手照顾好二老爷沿途起居记得找外人不能受他挟制一路上花费由派去的人负责。老二你要是这次差事办不好我看安陆你也别回来了就留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 …… 兴王府。 朱浩当天下午跟着唐寅、范以宽一起去找兴王照例府试拿到案首要去感谢兴王府培养。 书房里袁宗皋和张佐在场但朱三、朱四不见身影。 朱祐杬听说朱浩中了府试案首笑着说道:“朱浩真是栋梁之才县试、府试都是案首想来院试也不会例外。以后好好提点一下世子。” 朱浩赶紧躬身行礼应是。 袁宗皋道:“范学正年中就要到外地赴任应该不会在王府停留太长时间在新教习安排好前让朱浩偶尔给几个孩子上上课或许他们更能听得进去。” “哈哈。” 朱祐杬只是笑看向朱浩的眼神满是欣赏。 范以宽无心长时间滞留王府习惯了儒学署几十乃至上百人的大班制教学且学生都是过了院试的秀才学问有了一定基础平日只需他稍加点拨便可起到醍醐灌顶的作用那种成就感无与伦比让他整天守着几个孩子教授基础的四书五经及集注有点不适应。 但王府不会亏待世子曾经的先生可能是帮忙给安排一下到外地任个州府的儒学教谕甚至可能安排个县丞、知县什么的当当也不是没可能。 有在兴王府镀金的经历对于在湖广当官还是很有帮助的。 “以后不能只让伯虎一人教世子王府还是要及早找到接替人选。”袁宗皋又提议。 “嗯。” 朱祐杬微笑着点头。 朱浩一听琢磨开了由于无法掌握财政大权现在的袁宗皋在王府内地位直线下降但有一点绝对不会受影响那就是对世子的教育谁让他目前是王府中唯一一名进士出身的官员呢? 而且袁宗皋的学问在那儿摆着一旦涉及儿子的教育问题朱祐杬首先征询的必然还是袁宗皋的意见。 可能袁宗皋想削弱唐寅在世子那儿的影响力范以宽不是他的人正好可以借范以宽离开之事培养一个对他俯首帖耳的教习他能容许范以宽请辞而不着急说明他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只是现在不方便说。 至于朱浩暂时可以帮忙顶上几天…… 或许袁宗皋跟朱祐杬提议找代课先生给孩子上课水平如何姑且不说孩子们只是应付了事远不如让朱浩上讲台授课更能吸引几个孩子的注意力毕竟朱浩不是正式的先生孩子会好奇朱浩懂些什么又能讲些什么……会把学习当成一种游戏充满了乐趣自然也就会认真听讲。 以往朱浩就有授课的能力现在马上就要有功名更有资格教学课堂可以暂时脱离唐寅的掌控。 袁宗皋心想要对付唐寅很难控制朱浩还不简单? 朱祐杬又望着唐寅:“唐先生我本想跟朝廷上表请求将你晋升为王府佐官或是上请让你出任湖广府县的地方官员你考虑得如何了?” 朱祐杬现在对唐寅礼遇有加。 这也是袁宗皋担心的地方。 一场剿匪之战让唐寅在兴王府内收获威信和声望连兴王都觉得唐寅不可或缺想方设法要把唐寅留在王府。 生怕不给唐寅官职只给点俸禄早晚唐寅会请辞。 所以现在不惜公告天下说唐寅在我府上并以此为唐寅谋求官职把唐寅绑定在兴王府的战车上。 唐寅拱手:“殿下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闲云野鹤惯了留在安陆只是为教导世子……实在是跟世子有几分缘分不忍埋没良才美玉再便是尽可能为兴王府做一点微不足道之事以报答兴王收留大恩至于做官……实在无心于此。”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新知州的威胁 唐寅拒绝当官在兴王府上下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朱祐杬未加勉强。 最后只是交待唐寅替他出面接待新知州以及送别赣南巡抚王守仁……综合方方面面的消息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从书房出来唐寅直接了当问道:“朱浩之前王伯安说要等本地知州到任后再走你可知是何缘由?” 朱浩道:“这还不简单?从你嘴里套不出实情邝知州也不肯直言相告当然要从新知州那儿打主意。等完成交接州衙的人自会向新知州汇报之前战场情况王巡抚觉得或许有机可趁获悉新火药的秘密……我只是猜测做不得准。” 唐寅点了点头:“难怪其实州衙中人并不知作战细节无妨无妨。” 朱浩笑道:“外边不明内情的人可不会作此想还以为官府掌控大局呢……想来王府中人也不会主动刻意传播此等消息。” “你说谁?袁长史吗?” 唐寅淡然一笑“就算袁长史对我有成见也不会出卖王府换得自身利益更何况他对于你如何制造新火药也不知晓……朱浩我提醒你一句苏东主会随着新知州一起前来你可别为了银子把方子透露给他。” 朱浩瞄了唐寅一眼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利益把新火药的配方卖给苏熙贵?但从某种角度而言……或许真有可能。 谁让我之前就有卖苏熙贵晒盐秘方的经历?但那涉及民生而这种新火药则是划时代的军事革新我能分不清轻重? “多谢提醒!” 朱浩随口一说却没有准确表达自己是否真的有意向出售新火药的配方。 让唐寅自己去猜。 …… …… 府试后两场乃儒学署出题对于录取与否已没那么重要。 很多以往过了府试的考生也可以申请参加考试相当于州儒学署对本地士子的一次集中考核这些过府试的考生毕竟还没资格进州学读书这种机会他们非常珍惜。 而朱浩仍旧选择不参加。 所考不过是四书文外的东西对他而言没有任何难度最近比较忙索性就放弃了。 蒸汽机还在研究中并不太顺利……加上还要陪唐寅把王守仁给打发了以及准备接待苏熙贵……学业方面只能暂时放下毕竟院试要等到正德十二年年中才会进行。 如兴王府所料新任知州张也铮和苏熙贵一行于三月二十二抵达安陆地界王守仁已定好计划见过张也铮后翌日便离开当日下午唐寅陪同其一起在城门口恭迎张也铮一行不想等候一个时辰只把苏熙贵和新任长寿知县贺珠给等了来。 以王守仁巡抚之职去迎一个知县明显身份上不对等所以贺珠只是礼数做足后便行礼告辞苏熙贵却厚着脸皮留下试着跟王守仁攀关系。 唐寅引介:“这位苏东主乃本省黄藩台内弟行商于江南、江北各处。” “黄藩台?难道是说湖广布政使黄瓒黄宗献?”王守仁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不识时务的商贾居然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唐寅点头:“正是。” 黄瓒在治理江西时就很有声望主要是他与宁王府不和连续上奏参劾宁王而现在王守仁在江西为官负责征剿地方盗寇要是有黄瓒这个小舅子出手相助或有一定效果。 “另外黄藩台马上要调任京师出任户部侍郎。”唐寅直接把这一茬说了出来。 王守仁不由皱眉。 这种事还能提前获悉? 王守仁虽然为官十八载但对于官场中那些党同伐异之事很抵触自然不会关心未来谁要当户部侍郎而他王守仁本身背景也很雄厚算是官宦世家在朝中人脉宽广毋须为此等事劳心。 “若是王中丞有何需要用到鄙人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鄙人在江西有一些人脉涉及钱粮调度……应能略尽绵薄之力。” 苏熙贵知道王守仁名声很好加上现在王守仁要平江西盗寇对他做生意有帮助自然想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唐寅问道:“苏东主不是说新任安陆张知州与你同至?为何不见他人?” 苏熙贵笑道:“是这样的这位张知州乃本地孙老尚书弟子此番到任安陆自然要先去拜访一下座师。” 王守仁闻言神色大为不悦。 你个张也铮刚上任地方知州别的不做先想着结交地方权贵?座师的意思不是什么亲传师长只不过就是参加科举考试时的考官多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拉帮结派的结果。 那个孙老尚书王守仁也很清楚就是安陆名仕于正德八年致仕归乡的前户部尚书孙交。 “伯安怎么说?是继续等还是先回去?” 唐寅笑着看向王守仁。 王守仁摇头:“不等了既然张知州未至我只能先回驿馆做准备随后请兴王府派出人手帮忙押解俘虏到了江西地界便有兵马接应……” 王守仁毕竟是赣南巡抚此番他到湖广是带了两千多兵马平寇但听闻安陆地方顺利剿灭匪寇后便指挥大军连夜撤退乘船返回九江去了为的是不想落人口实然后他自己带了支一百人的卫队前来安陆。 现在要一次性押送近五百盗贼俘虏以他麾下人手明显不够。 之前他不想麻烦兴王府而想以地方卫所和巡检司相助现在看到新任安陆知州没把他当回事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兴王府帮忙。 “那在下回去后便向兴王提请。” 唐寅爽快地答应会申请没说一定可以通过但兴王府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 …… 王守仁先回驿馆去了。 唐寅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跟朱浩同乘一辆马车却并不打算即刻返回王府。 兴王府之前就提出会协助王守仁押送俘虏回江西却被其拒绝现在王守仁在州衙那边吃瘪唐寅有一种解气的感觉。 让你王伯安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现在才知道你这个巡抚只是个摆设还不如人家一个退休的户部尚书。 “唐先生你好像很开心啊。是看到苏东主来了准备从他身上捞银子?”朱浩问道。 唐寅都没正眼去瞧朱浩:“你小子不要以己度人银子对我来说算什么?” 朱浩点点头。 这家伙也是硬气了在兴王府领着高薪才能这么说我可是知道你历史上是如何的穷困潦倒你可别想在我这里装清高。 “看来明天王中丞走之前还会从你这里再探寻一番看看是否能找到破绽让你把火药之事告之。”朱浩道。 唐寅拍着胸脯:“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唐寅坐不稳一头栽在马车的车厢壁上随即他把车帘打开:“怎么回事?” 朱浩这边人小再加上他一直用手扶着气窗倒没什么。 前面赶车的陆松一脸歉意:“先生见谅前面不知怎的突然涌出一群和尚看起来是往报恩寺方向去的。” “哦?” 唐寅仔细打量一番。 果然有一队和尚从人堆里出来若只是和尚也不算什么可这年头佛家信徒不在少数沿街百姓看到有和尚来都上前顶礼膜拜很多信众追着僧侣乱跑陆松只能勒马缰来个急停以避开这些人。 朱浩看了一眼若有所思:“不是普通的和尚倒像是西南高原上的番僧。” 唐寅侧头望向朱浩:“这你都知道?” 朱浩笑了笑:“书上见过他们的装扮有可能是北上京师的番僧暂时挂靠在本州的寺庙中休息普通百姓哪知道这些?有佛就拜呗!” “你信佛?” 唐寅更加不解了。 这小子说得一套一套的年纪轻轻从哪儿听来的? 朱浩坦然地摇摇头:“我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哈哈。” 唐寅不由莞尔。 马车继续前行隐约看到道士的身影好像是两路人马一起北上途径安陆只是在这新任安陆知州到来的当口朱浩觉得有点意思。 陆松无意中提及:“昨日我跟蒋姑爷饮酒隐约听他说这位新任知州在朝中大有来头。” 唐寅摇头:“以往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字。” “好像……” 陆松仔细回忆了一下“可能是跟朝中如今当权的一些人走得很近……” 他口中朝中当权者自然不是文官泰斗而是江彬、钱宁这些佞臣。 唐寅微微颔首琢磨这其中的关节。 朱浩则明白了什么。 皇帝对于安陆之事不太上心但太后和江彬、钱宁等人却觉得近来兴王府大出风头最好的办法就是安插亲信眼线过来把兴王府的风头给压下去。 之前他大伯朱万宏被调遣回安陆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现在再来个张也铮…… 如果说张也铮是属于佞臣派系那便解释清楚了为何其一来安陆就有道士和番僧正好途径此处因为当今皇帝朱厚照非常热衷于道家和佛家之事说白了就是贪玩身边一堆高僧、半仙。 张也铮很可能会顺道帮江彬、钱宁这些人接待一下这些北上京师专门给皇帝找乐子的宗教人士。 朱浩和唐寅不由对视一眼。 想到空降一个江彬、钱宁等奸佞专为对付兴王府而派到安陆来的地方主官为兴王府出谋划策的人自然觉得一阵头疼。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乱象丛生 朱浩跟苏熙贵会面放到了次日。 唐寅去送王守仁特地叫上朱浩本来朱浩不想去却被告知王守仁特地嘱咐让唐寅带上他。 十里亭。 饯行时王守仁跟唐寅把作别的话说完随后将朱浩叫到跟前拍了拍朱浩的肩膀面带赞许之色:“少年英才若院试、乡试和会试连捷位列朝班你一定要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伯虎你我将来若有机会再见记得带朱浩一起切记切记!” 言语间对朱浩寄予厚望。 终于把王守仁送上离别的马车。 目送巡抚卫队严密保护下的马车远去朱浩侧头看向盯着远处愣神的唐寅问道:“王中丞为何突然说以后让你带上我一起去见他?” 唐寅道:“他说这两日细细看过你府试时的文章还特地去儒学署要了你另一篇应试文章看过认为你才学卓著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你以为能得到当世名儒欣赏是多么简单的事?” “啊!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朱浩没想到王守仁居然会在意他这样一个稚子的科举文章。 那都是应试教育的结果我专门写给邝洋名看的专为过府试而作对别人来说那文章算什么?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记住他的话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徒子徒孙现在看来……你背后还有隐藏的高士也不知到底是谁希望有机会能拜访一下否则心里一直不安稳。” 唐寅说到后面又谈到朱浩一身学问的出处。 朱浩笑道:“你不是我先生吗?” 唐寅摇头终于把目光从天边拉回来叹道:“不敢当不敢当啊!连在王伯安面前我都没如此说能教导你的人必定有极高的学识非我这般庸碌之辈能比以后你有学问方面的事可以找我探讨咱们在王府共事你无须对我太过恭谨。” 说得好像要跟朱浩撇清关系一般。 朱浩笑了笑。 对别人来说能拜唐寅这样的名师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对朱浩来说情况却并非如此。 难得唐寅有自知之明少了他不少困扰但外人问及自己是否真的要坦诚说是“无师自通”? 到时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厚着脸皮说是自己先生? 眼下看来不会但以后继续参加科举座师总是有的……官场那些繁文缛节会一步步落到他头上。 …… …… 唐寅回城去向兴王复命朱浩则往渡口赴约去了。 朱浩见到苏熙贵先说了欧阳菲的事想试探一下苏熙贵把欧阳菲介绍到安陆来到底有何目的。 苏熙贵道:“南京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连成国公都觊觎的女人居然签了卖身契成了你的人……啧啧世事无常朱小当家的能耐让鄙人叹为观止。” “苏东主我家小东家并非有意与欧阳小姐为难……” 马掌柜连忙为朱浩说好话。 苏熙贵伸手打断马掌柜的话笑道:“勿多言我明白情况欧阳家欠下巨额外债我自问没法相助再说我与她祖上的交情也没多深厚她生意做到何等程度我不会过问。” 意思是我不想知道欧阳菲在安陆经历了什么她最后落到如何境地都要自己承担责任。 “朱小当家咱们还是谈谈生意吧……我听闻此番安陆剿寇大捷有你一份功劳却怎么打听也不知你的功劳出自何处……可否如实相告呢?” 苏熙贵望着朱浩的眼神满含期待双目闪动着金钱的小星星。 那含情脉脉的样子…… 朱浩一阵恶寒赶忙道:“不过是帮王府出谋划策。” “啊!?只是出谋划策这么简单?说来也奇怪江西盗寇在浙西、闽西、粤北都引发大的骚乱怎到了湖广安陆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剿灭了?百思不得其解啊!” 苏熙贵说话间瞟了眼马掌柜似想从这个昔日手下那儿得到答案。 但马掌柜从一开始就没参与其中也不知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没法解答苏熙贵心中的疑问。 苏熙贵又道:“鄙人会在安陆住个十天半月如果朱小当家有事只管来找……有什么好生意也给介绍一二鄙人还要去州衙见过新知州就不多叨扰了。” 朱浩没想到苏熙贵这么好说话。 也可能是苏熙贵真的不知道朱浩在此番战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否则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提新火药之事。 一个晒盐的秘方就让黄瓒跻身朝堂当上户部侍郎如果再弄个什么厉害的火药在西北打鞑靼人的时候发挥作用……岂不是要当兵部尚书? …… …… 朱浩回到王府。 唐寅已见过兴王专门留在西院宿舍等他想知道朱浩是否把火药配方卖给了出手大方的苏熙贵。 朱浩道:“我说唐先生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就算我真的卖给他你觉得苏东主要拿配方做危害大明的事情?他只会帮他姐夫在朝中谋求官职上尽一份力把配方献给陛下……再则我说过不会给人那就是真的不会。”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唐寅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 朱浩一阵无语没有你干嘛来逼问我? 唐寅道:“我听府上典吏提及说是袁长史暗中与人商议看看是否有必要把你送到南京国子监读书进修个一两年等考院试时再回来……这件事尚在商议中做不得准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朱浩点点头。 看来袁宗皋真的想发起反击。 先是针对唐寅后来发现朱浩跟唐寅孟不离焦干脆也不施行什么分化瓦解的策略了把他送走断唐寅一臂可能是最好的策略。 “难得他之前还在兴王面前极力举荐让你给世子授课暗中却安排你去南京……看来你小子在王府的日子不长久了啊。” 唐寅这话挑拨之意明显变相在说人家都这么针对你了你是不是该出手? 该轮到你表演了! 朱浩笑道:“这不是事情还没定下来么?我跟世子关系挺好的恐怕他不会愿意我离开王府。再说了就算我去南京读书……对我也没太大影响倒是唐先生你若我走了日后你在王府日子不好过吧?” “有何影响?” 唐寅不想承认。 朱浩摇摇头有些感慨:“我年纪小短时间内在王府无前途可言其实我想出去游历一下去年要不是记挂南昌唐先生你落难或许我们一家就往江南去了现在就在南京、苏州、杭州等地安心求学何至于要牵扯进王府这么多事来? “再者说了我在王府跟世子所学不在一个步调上是否留下意义不大。所以唐先生不必为我发愁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何其大若王府真有意让我去南京国子监读书我正好去那儿看看。” …… …… 兴王府书房。 张佐正在跟朱祐杬汇报京师来的消息。 “王爷今年伊始陛下就未再视朝内阁首辅梁大学士多番上奏请求陛下照例早朝或被留中不发或下旨批驳……西北宣府行在已修筑完毕听闻陛下不日将前往宣府常驻……如今京师乱成一团还有各地守备太监为迎合上意搜刮民脂民膏……” 正德十年时大明朝廷基本盘还是稳定的可到了正德十一年风云突变。 先是正月初一朝臣入宫朝贺结果等了一整天才见到皇帝出宫时已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结果发生大臣出宫门时踩踏死人的情况从那之后皇帝连早朝都不举行了。 皇帝不问政务所有朝事名义上是由内阁做主但其实权力基本旁落到皇帝身边的奸佞小人手上。 朱浩熟知历史知道朱厚照虽然不上朝但奏疏基本能亲阅尤其涉及大事都能做主但朝臣眼见皇帝不上朝奏疏却照批只能认为皇帝把批红权一概交给司礼监等于皇权旁落。 朝中异议声自然就大了起来。 兴王府作为大明储君所在自然也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陛下为何会这般?这孩子……之前都精于朝事从未出过差错啊。” 朱厚照毕竟是朱祐杬的晚辈朱祐杬没想过要去篡侄儿的位只想着好好辅佐侄儿治理大明但现在的形势是朱厚照行事越来越荒唐之前宠信刘瑾、钱宁、江彬、许泰等人也就罢了现在连朝事都丢到一边。 任何一个对大明皇室忠诚之人都担心如此折腾下去大明国将不国变乱陡生。 张佐道:“去年朝廷与鞑靼一战看似占了一点小便宜但并未令鞑子伤筋动骨今年开春后西北各处劫掠之事屡屡发生若陛下贸然进驻宣府行在出现什么偏差那可如何是好?” 他的意思是皇帝喜欢去边关万一跟英宗土木堡之战时遭遇意外那大明是否经得起再一次折腾两说。 朱祐杬道:“那……本王这就上奏劝谏?” “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啊!” 张佐赶忙劝阻“现在已调查清楚新任安陆知州就是太后安插到地方监视我兴王府的眼线太后深知当年之事……此等时候兴王府应该低调谨慎以不变应万变。” 所谓当年之事自然是成化末年万贵妃废太子立兴王的过往这件事一直都是孝宗的心病。 现在孝宗不在朱厚照又长时间没儿子兴王府在大明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渐渐地变成了张太后的心病。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唐寅改造计划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朝廷论功请赏的旨意下发本次剿匪中有功将士官秩升一级到三级不过具体职司没有太大改变。 陆松作为这一战立下大功人员官秩升三级可任锦衣卫百户待诏或是地方副千户待诏因为他隶属兴王府仪卫司正六品的官职也相当于卫所百户现在官秩跃升从五品上相当于一个上千户所的副千户。 兴王府还得到朝廷赐予仪卫二百人将从周边卫所调拨。 朝廷赏赐良田两千顷加上一些别的赏赐……兴王府这次收获颇丰。 兴王府内部会议结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唐寅吃完庆功宴没有即刻回王府内居所。 而是去找朱浩说事。 最近他准备搬进王府为他准备的新居。 之前唐寅在王府中充任幕僚的角色说是倚重但其实也就那样王府只是在东跨院内给他准备了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现在他地位比之前提升太多王府直接给他在王府附近安排了一处三进院的宅子不是直接赏赐给他只是作为日常生活和办公所用。 大概意思是只要你唐寅在兴王府一天这院子的所有权就归你。当然如果你要离开请原物奉还。 王府上下那么多属官和将领仅就居住条件而言唐寅已仅次于袁宗皋。 “唐先生看你意气风发不知范学正在王府留几天?”朱浩打趣地问道。 以朱浩的意思范以宽即将卸任教习之职他走了王府负责教书的就剩下你一个人你还这么逍遥自在天天喝酒就不怕回头世子课业落下给了袁宗皋口实把你给替换了? 唐寅道:“说好了四月底走。” 如此朱浩算是得到正式通知范以宽最多还有十多天就要离开兴王府。 “他让我跟你说与你打赌是否作数?就是那个叫孙孺的童生听说最近经常被人嘲弄……他被人拿来打赌之事俨然已成为州城里街知巷闻的趣谈你害那小子不浅哪。” 唐寅坐下来喝了口茶想醒醒酒但他今晚似乎喝得不多口齿伶俐也没有说醉眼惺忪或是借机说胡话发酒疯。 朱浩道:“害他乃是范学正我从未把事情宣扬出去被范学正告知本城儒生导致他丢人现眼也能怪我?” “那你是否还要打赌?我劝你跟范学正认个错好歹人家学识高涵养也不错还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还是怎么着?” 唐寅现在跟范以宽是好朋友想充当和事佬让朱浩认输。 朱浩摇头:“来年院试前我会找时间辅导一下孙孺让他一举通过院试考取生员。” 唐寅苦笑:“你见过他的才学吧?他那样的……说实话能过府试已是老天开眼……就算你要教他是否从现在就开始?为何要把事情延后?” 唐寅问出这个问题以为朱浩会说什么“修炼孙孺心性”之类的说辞。 谁知朱浩直接了当回答:“今年我没时间。” “行行你厉害。”唐寅哭笑不得道“对了这两天我就要搬家说好了你帮我雇几个仆人以及看家护院没问题吧?” 朱浩点头。 唐寅现在要搬出王府去住自然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出入需要有人跟着。 找王府侍卫来保护肯定不行侍卫们都有具体职司哪里有时间时时刻刻跟着他唐寅?只能自行雇请护院! 反正现在唐寅的工钱也涨了加上这一年多来唐寅拿了王府不少赏赐做官就别想了他已经回绝了兴王只能在提升生活品质方面做功课。 请几个仆人来侍候走哪儿都有护卫跟着感受一下当老爷的感觉…… “朱浩你最近忙什么?基本不见你出现在课堂。” 唐寅将走之际好似闲话家常般又问了一个问题。 朱浩翻了个白眼:“是我在课堂上很少见到你吧?最近我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正要出一批新品如果没重要的事唐先生请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一旁的京泓闻言瞥了朱浩一眼心想你居然诓人说要睡觉?这才什么时辰?大半夜不睡觉的那个正是你朱浩吧? “唐先生我能提一个问题吗?” 京泓突然道“如果您搬出王府是否……可以安排个房间让我……也搬过去住?在王府里边有时不太方便。” 京泓一个人留在安陆开始时心比天高一心要在学业上赶超朱浩以苦味乐自然没觉得什么可现在眼见朱浩已经县试、府试连捷两人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已经失去追赶的信心加上长久见不到家人现在的他也不想总闷在王府里。 有种坐牢的感觉。 再便是天天跟朱浩相处让他时时都有一种挫败感索性眼不见为净。 唐寅哈哈大笑:“房间多的是我给你捯饬一间出来有时间就过去住住住多久都没问题。” “好。” 京泓很高兴自己在安陆终于有了家。 …… …… 四月十九。 唐寅正式乔迁新居。 朱浩跟着唐寅第一次进了他的新家发现根本就不像是什么“老爷”应该住的地方太过简陋了。 宅子倒是够大连假山、亭台、莲池都有但正院里唐寅的房间;哦除了孤零零的床榻外就只有破旧的书桌跟前院正厅布局的堂皇大气、后院花园的典雅幽静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一个穷酸书生突然住进大观园的感觉。 “我说唐先生我以为你说收拾新居会置办一些家具呢……就这样?” 朱浩四下看了看忍不住连连摇头跟随一起来的京泓也满是失望。 还指望自己在安陆有个像样的栖身之所呢谁知到了地方发现就是个宽大的仓库放了一张床即便没去唐寅给他安排的厢房也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唐寅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回头陆典仗会把我的行李箱带过来正好摆在床脚……放地上是不是不好看?那就弄两张板凳并排放在一起搁上边……” 听着就让人无语。 “唐先生是打算在这里长住还是说只是暂住一段时间比如说年底之类的就要回江南?”朱浩问道。 唐寅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以为我是不打算在安陆久居才会如此简单安排?其实我这人吧没什么追求年老了能找个栖身之所不容易……护院今天过来是吧?” “是。” 朱浩点头“临时通知的这会儿还是中午过午就会过来。” 唐寅满意地点点头:“像个家的样子了。” 朱浩道:“缺个师娘。” 本来唐寅和京泓都把心思放在房间布局上闻言一起望向朱浩。 连京泓都瞪大眼好似在说你还真敢说啊。 缺个师娘? 这说法可真新鲜。 朱浩道:“唐先生王府就没给你安排相个亲张罗续个弦啥的?” “咳咳……朱浩这种大人才能理会的事以你的年岁还是不要过多牵扯话说诸多年少成名的少年郎就是因为成年后沉迷酒色令意志消沉连功名都没法再进一步……你可不要步那些人的后尘。据说你本家兄长就是这么误入歧途的。” 唐寅一本正经教育朱浩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朱浩耸耸肩:“好心好意提个意见你不领情就算了……带我们四处转转吧哎呀越看越寒酸实在不行回头我送你几件像样的家具当是谢师礼。” “不用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这一把老骨头有一张能安稳休息的睡榻便已足够……” 唐寅说这话时一点没有惺惺作态看来他是真的不在意物质方面的享受。 朱浩心想你是没机会堕落如果给你机会或者是我帮你创造机会绝对会让你觉得现在赚的这点银子不够你花销的。 …… …… 欣赏完唐寅的新居朱浩心里又琢磨开了。 让唐寅继续这么淡泊名利留在安陆好不好? 必然不好。 或许唐寅半生颠沛流离现在有了相对安稳的生活非常珍惜不想打破原有的生活节奏和规律。 所以要让唐寅对未来更有追求更有野心最好就是让他知道权力和金钱带给人的那种愉悦。 得想办法打开唐寅心中隐藏的那扇门。 “先给他请个漂亮丫鬟回来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秋香。” 朱浩已在琢磨腐化唐寅的大计。 “可这货到底喜欢怎样的类型呢?妙龄少女?还是已婚妇人?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居多但问题是他之前有过相似的经历面对已婚妇人时畏首畏尾不敢上啊……王府赐给他的丫鬟他也不敢收……咦这货不会是有女人恐惧症吧?” 朱浩为计划实施制定第一个步奏那就是给唐寅找个丫鬟回来先让唐寅这个府邸看起来更像是当世名流的家宅。 整几个护院只是为了人身安全没有说要扩充门面的意思没有婆子烧火做饭没有丫鬟端茶递水殷勤伺候那有个什么劲? 在朱浩看来。 或许唐寅只有在心仪的女人面前才会把那股浪荡和邋遢劲儿收敛看上去更像是个蹁跹公子虽然是个年近半百的老公子或许就有女人好他这口呢?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机密会议 四月底。 眼看就要到范以宽离开兴王府的日子这天晚上朱浩正常在王府西院宿舍居住写他的本子陆松过来通知来日朱浩得陪同世子朱四一同前往朱祐杬的书房兴王有事相商。 这两天朱浩都没看到唐寅心里腹诽这老小子不知道去哪儿逍遥快活了范以宽上课倒是很勤快发挥他最后的光和热。 以朱浩估计如果范以宽走了要是唐寅不能每天坚持到课堂上授课而新教习可能要拖一段时间才来那在此期间王府大概率会让他这个伴读给世子上课。 第二天一早唐寅亲自前来带上朱浩往王府内院。 “唐先生可知今日要说何事?”朱浩问道。 唐寅摇头。 他也是临时被通知开会有些心不在焉道:“朱浩你不是善于分析人心吗?你认为呢?” 朱浩这次显得很谨慎:“如果是世子课业问题兴王通知一声就行了……或许是王府内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不是每件事朱浩都好预测合情合理的事可以推算出来而眼下兴王府上上下下看起来都很正常唯一会产生变故的就是范以宽的离开但朱浩又感觉不是为世子课业之事这就让他觉得怪怪的。 …… …… 两人到了朱祐杬书房。 此时袁宗皋已带着朱四抵达等了好一会儿朱祐杬才在张佐陪同下出现如此一来等于是六个人的内部会议除了王府目前的“四巨头”外多了朱浩和朱四两个孩子。 朱祐杬做了开场白:“今日让张奉正谈谈地方官府之事……世子你听一下。” 唐寅闻言不由看了朱浩一眼又让这小子猜对了不是为范以宽走之后谁来上课的问题更好像是临时给朱四开的课堂。 张佐行礼后说道:“地方知州张也铮到任月余接手地方事务后明显……与之前的邝知州有所不同……” 唐寅好奇问道:“有何区别?” 张佐道:“之前与盗寇一战朝廷给地方的赏赐不少基本被他中饱私囊到任后更是以交通要隘修筑堡垒防贼之名让士绅积极纳捐军粮物资等钱粮到手却迟迟没有开工的迹象。 “另外今年汉水河工款项似乎也未正常下发却通知城中大户说是要为当今陛下千秋节筹备贡品再次让各家纳捐……” 此消息一出袁宗皋瞥了唐寅一眼。 没有太过意外。 大明官吏也就表面清正像邝洋名这样不算清官也不是赃官的稍微贪墨那么一点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官。 张也铮作为逢迎朝中奸佞而得势的小人到了地方后自然想的是搜刮掠夺。 本来没什么大明地方上这样的官员并不缺乏只是吃相……刚到任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捞钱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还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尤其兴王府本身就属于超脱于地方官府的存在面对此等劣官更有一种被人欺辱到头上的感觉。 朱祐杬叹道:“我未曾料到朝廷竟委派一个劣迹斑斑的官员来接替邝知州却说邝知州协助兴王府剿灭盗寇之事上还是出了不少力的才能有目共睹。” 袁宗皋顺着朱祐杬的话说:“目前看来这个张知州到了地方不施仁政嘴上全是为了地方百姓每出一个政令却都是为搜刮民脂民膏必然有所凭仗。只怕此等事上报因其有朝中奸佞撑腰多半无疾而终。” 此话一出算是奠定一个基调。 就算张也铮贪赃枉法兴王府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也别去闹腾否则只会反噬己身。 这也是袁宗皋一直推崇的儒家中庸思想所致兴王府要在这么一个世道安身立命明哲保身很重要…… “咳咳咳……” 这边正商议事情朱祐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张佐赶紧过去帮忙拍打朱祐杬后背尽力让朱祐杬气息平顺过来。 朱四一脸关切地问道:“父王您没事吧?” 朱祐杬咳嗽良久才缓过气来一抬手阻止儿子近身吩咐道:“我没事继续说吧。” 张佐道:“照理说州衙施乱政兴王府不该袖手旁观但最近襄王府屡屡为田土之事与我王府闹出纷争或许真应如袁长史所言先把地方事务放到一边安心解决跟襄王府的宿怨……” 襄王府一系乃明仁宗第五子朱瞻墡一脉到如今已算是标准的皇族旁支距离皇位继承人顺位已经很远。 但因为襄王府地处安陆州北边的襄阳作为近邻双方在田土方面时常闹出一些纠纷比如说襄王府跟兴王府间曾在弘治末年为了田土之事争执不休最后还是孝宗出面把有争议的土地划给兴王府事情才算平息。 襄王府当时吃了哑巴亏现在兴王府剿匪又立下大功朝廷赏赐两千顷田地这土地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让你现在去开荒实际上也无荒可开就是从原本宗藩土地中调拨属于割东家肉给西家襄王府又成了吃亏的一方。 朱祐樘早就死了朱厚照不会在意地方藩王的利益划拨也就划拨了襄王府觉得朝廷可能会提防兴王府做大就算接到圣旨也不愿意把跟自家的田地乖乖地交给兴王府……双方又有闹开的迹象。 朱浩作为一个旁观者知道其中一些原委只当看热闹。 朱祐杬突然转向朱四:“世子你对此有何看法?” “嗯?” 朱四在旁正听得昏昏欲睡什么张知州、襄王府跟我有关系吗?我还在想昨天是不是把弹珠落在床下了今天一直没寻着明天休沐去哪儿玩才好……这边就开始问我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 袁宗皋作为名义上朱四的恩师启发道:“世子你认为兴王府跟襄王府之间的矛盾纠纷应该如何解决才好?” 朱四哭丧着脸:“父王我不知道咱跟襄王府间产生什么纠纷如果矛盾不是很大的话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 这属于不明就里下所能做的最好的回答。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我就劝双方和解。 张佐道:“是这样的世子此番兴王府平盗寇有功朝廷赏赐王府仪卫司两百护卫还增加了两千顷王田原来都是襄王府私自霸占的熟田很多都不合规他们不想把这些田地白白交给兴王府。您看有何对策应付此事?” 到了大明中期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尤其各家藩王、勋贵绝对是有便宜不占非好汉强占民田那都是一把好手。 朝廷三令五申不允许土地兼并藩王购买土地向来都严格限制但朝中自王公贵胄到官员、军户、皂隶从未真正遵守过这条制度到最后各王府都有户籍册之外的土地数量还不少。 朱四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支支吾吾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我们就上报朝廷举报襄王府抗旨不遵让朝廷为我们出面。” 朱祐杬点点头:“明令章法倒是一条可选择的途径。” 大概朱祐杬自己也没太好的办法觉得儿子说得尚可。 但朱浩看出来了。 朱祐杬的身体比之年前大有不如之前还大病一场卧榻近两月只是最近才看起来正常一些但还是不能久坐操持王府事务很多事都交给手下人去做。 历史上朱祐杬还有三年时间就要病故话说这大病不是一日所成朱祐杬不过四十岁后世看来刚到中年一个三年将死之人身体能好到哪儿去? 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朱祐杬感觉自己身体和精力大不如前当然要想方设法培养儿子临机决策的能力不单纯学问上要教导儿子知学上进更在治理王府方面潜移默化教会儿子一些道理。 这是为人父者的良苦用心! 朱祐杬望着唐寅问道:“唐先生不知你有何见地?” 唐寅道:“朝廷赏赐田亩却非要赐北边襄王府的田地是否朝中人刻意如此有意挑起兴王府跟襄王府间的矛盾?” 张佐笑道:“唐先生言之在理连本地知州张也铮也可能是朝廷派来挟制兴王府的这时候朝中有小人使坏专门给兴王府制造麻烦非常合乎情理。” 现在只要为了打压袁宗皋张佐这边连唐寅放个屁都是香的。 袁宗皋听出一些意味来摇头轻叹:“朝廷土地赐予下来了不接收也不行不然多出的二百侍卫靠什么养活?该是王府的一步也不能退让。” 之前强调息事宁人可涉及跟襄王府的土地纠纷袁宗皋又变得比张佐还要强硬和激进。 朱浩听了感觉袁宗皋和张佐二人纯碎是狗咬狗一嘴毛。 朱祐杬神色有些憔悴好像不想听这种没有营养的讨论道:“照理说州衙要为庆贺陛下千秋节筹备贡品兴王府也得参与进去但今年夏汛眼看就要到去年河堤就有多处损坏没得到及时修缮加上王府这两年耗费颇大实在不行的话……先把银子用在修缮河堤上吧。” 张佐为难了:“可要是兴王府不参与的话朝中奸佞搬弄是非怎么办?” “顾不上了……” 朱祐杬不太愿意想这些糟心事。 朱祐杬又望着唐寅:“不如这样吧跟襄王府周旋之事暂且交给唐先生处置兴王府土地上不能退缩这是涉及兴王府兴盛传续之大事怠慢不得。”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机关算尽 朱祐杬平时对王府中人可说宽厚仁爱出手大方不吝赏赐但对于家业却看得极重这也是当初兴王府跟襄王府为了田地能起纷争的重要原因。 作为藩王最在意的便是家产的传承朱祐杬想多留点东西给儿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正常心态谁让皇族中人想获得地位晋升的方法基本只有造反一途唯一能给儿孙留下的就只有田宅、商铺等产业呢? 袁宗皋和张佐看向唐寅的目光意味各有不同。 唐寅又被委以重任明明就是个不能公开身份的“隐形人”却在最近更多承担了王府对外事务先是跟州衙接洽搞剿匪事宜现在连跟襄王府争田产都由他出面。 袁宗皋和张佐各怀心思没有出言反对兴王所做决定。 随后朱祐杬又象征性稍微考察了一下朱四的课业情况连范以宽即将离开王府之事都没说就因为再一次剧烈咳嗽而匆匆结束了这次会议。 从始至终朱浩都是一个旁观者但他却把现场的事看得很透彻。 …… …… 从兴王书房出来。 袁宗皋和张佐有说有笑先一步离开外面等候的陆松陪同朱四回课堂唐寅则叫朱浩跟他一起走一段路。 唐寅不太明白为何王府外宣事务为何会交给他这个怕跟陌生人接触的躲灾避难之人? “朱浩被你不幸言中兴王此番只说及王府内部事务还让我处置跟襄王府之间的纠纷……恐怕你事前怎么都料想不到会有这一出吧?”唐寅居然有一种终于没被这小子全盘猜中的庆幸。 朱浩摇摇头:“唐先生以为我料事如神什么事都能洞察于先吗?” 唐寅笑道:“以往你不是吗?” 朱浩走着路侧头瞥了一眼唐寅难得这老小子这么看得起他这是把他当成了能掐会算的半仙? “跟襄王府间的争端我劝唐先生适可而止不要强出头。”朱浩道。 “怎么个说法?” “这是皇室内部纠纷唯独只有天子可以裁决看似兴王府地位上优于襄王府但依然只是皇室旁支罢了……正如先前分析的那般朝廷有意打压兴王府的势头。事情闹大后朝廷追究起来谁负责谁倒霉那时就算兴王不赶你走你都不好意思留下。” 朱浩说出了袁宗皋为何不反对这件事的原因。 就是想看你唐寅把事闹大然后知难而退。 唐寅皱眉:“你说会不会有可能这件事是袁长史向兴王提出的建议?我是说让我负责跟襄王府接洽之事……” “嗯。” 朱浩点头“可能性很大。” “那事情还真有些棘手……看来最近我跟张奉正间要稍微疏远一点不能走太近不然袁长史更加容不下我。” 唐寅一副我把事情看开了以后就再也没什么能为难到我的态度。 朱浩嘴角发出轻蔑的哼声:“唐先生再提醒你一句王府张长史守丧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过不了几天就要动身返回安陆那时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要跟两个人同时……展开竞争有得你受。” “嗯?” 唐寅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张景明要回来之事在兴王府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最近朱浩没在他面前提他根本就没把事情放心上。 眼看到了学舍院外朱浩就要穿过廊道回西院宿舍唐寅连忙问道:“那朱浩今日兴王为何找你来?只为旁听?这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朱浩停下脚步认真地道:“因为兴王有事相求……” “何解?”唐寅皱眉。 你小子真会吹牛兴王有事相求? 我怎么没看出来! 若真如你所言那兴王倒是开口啊只是把你叫去连话都不问难道兴王不好意思? 朱浩道:“兴王不有言吗?眼下要以地方安稳为重给陛下上贡之事暂时放到一边不去跟张知州过多来往可兴王府难道在千秋节时就一点贡品都不上?” 唐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你不会是想说那种……厉害的火药?” 朱浩正色道:“拿我制造的火药配方当贡品的确强过一切但或许兴王对此也心存疑虑因为之前我一再表明了那火药稳定性很差并不是完美的战场杀器作为贡品有欠妥当。可能只是找我出别的什么东西……” 唐寅眯起眼来叹道:“朱浩啊朱浩你看问题比我全面也更深入居然这都能想到。想想也是你能拿出望远镜和威力极强的火药让王府两次受惠兴王自然会认为你这边还能拿出更加令人满意的贡品…… “不用花费太大的代价还能让陛下和朝臣对兴王府刮目相看难怪会找你。这是要提前跟你通气为将来千秋节的贡品贺礼之事做筹备呢。” 朱浩笑了笑。 唐寅这算后知后觉? 这都不能称事后诸葛亮了要不是他提醒就算再过几日唐寅都想不明白。 “唐先生你不要把兴王说得那般处心积虑这只是猜测的一种方向具体因何……也许兴王只是想嘱托让我多提点一下世子只是因为身体不适暂且把这件事放下呢?别想了还是琢磨一下怎么应付襄王府的人吧。” 朱浩说完这次不打算停留了快步离开。 “襄王府的人?”唐寅还是不解。 朱浩脚步不停声音轻飘飘传来:“虽然土地目前暂时在襄王府手里但朝廷已将其划归兴王府兴王府就占据大义的名分谈判时就会抢占先机襄王府为先声夺人一定先派人来主动跟兴王府洽谈说不一定人已到安陆……也可能还没有总之小心应对吧。” 朱浩只是分析当前局势。 没把话说死。 襄王府和兴王府两家的王田本身就紧挨着鬼才知道双方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呢。 让唐寅小心一点算是朱浩的忠告。 …… …… 唐寅本来没把朱浩的提醒太当回事。 但当天下午张佐就让陆松前来传话让他过去商议事情。 路上唐寅跟陆松攀谈了几句顺口把朱浩的提醒——襄王府可能会主动派人来安陆谈判之事说了陆松听了大为惊讶:“唐先生您提前得知消息了?” 唐寅不解:“是朱浩分析出来的我提前并不知任何消息……难道被他说中了?” 在陆松面前唐寅没什么好遮掩的这也是唐寅对待朋友的相处方式而且他也真心把陆松当成自己人既是酒友平时互相帮衬也多算是他在王府中除了朱浩外最好的朋友。 陆松叹道:“朱少爷真是料事如神啊!这不我也是刚从张奉正那儿得到的消息襄王府的人这两天就会到安陆来。” 唐寅笑了笑:“也可能是朱浩提前获悉故意装出是他分析出来的样子呢?” “唐先生您跟朱少爷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了解他他还真不是那种装神弄鬼的人再说襄王府派人来的事乃是今日午后才传到王府的还是走的仪卫司内部渠道……其他人不可能提前知晓。” 唐寅收起脸上的轻松适然多了几分凝重。 “不过想想也对不是咱兴王府派人去襄阳沟通就是襄王府的人来安陆就这两个选择不难猜出来。” 陆松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伤到唐寅的自尊强行解释一番。 唐寅苦笑道:“朱浩那小子都把心思用在揣摩人心理上去了机关算尽……希望他将来别被这么多心机所害。” …… …… 唐寅见到张佐张佐特别交待一番如何接待襄王府使节。 “王爷的意思先冷处理他们越着急兴王府越要处之淡然……咱家不能陪同唐先生前去交涉一切都交给唐先生你来处置了。”张佐道。 唐寅试着问询:“那给圣上千秋节送贺礼之事王府就真不过问了?” 这是在试探朱浩分析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兴王为何要找朱浩去参加这次会议。 张佐不明就里摇头道:“张知州明显跟咱王府对着来就算送贺礼也是兴王府单独送定不能与地方官府合流……再说了陛下那边一点普普通通的贺礼能彰显出王府与众不同之处?” 唐寅故作为难:“想找到高出别人一筹的贺礼却也不太容易。” 张佐笑道:“这不是有朱少爷么?像去年那般搞个什么望远镜出来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果然。 唐寅心中多了几分惊骇。 他心里也在想最近可能是平淡的事经历多了忘了朱浩这小子当初所作所为是如何让自己目不暇接的居然会怀疑他的分析? 真是年老昏聩连个孩子的洞察力都不如了。 “对了唐先生这件事还要您暗地里提点一下朱少爷看他是否能给……出个什么上佳的贡品如果能为王府争得荣誉王府花费多少银子都可以……但也不能太多兴王府如今到处都要用钱能省些当然更好。” 张佐最后居然主动求起唐寅让唐寅当中间人传话提醒朱浩为几个月后的皇帝寿诞贺礼做准备。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掐指一算 朱浩的蒸汽织布机已开始进入投产试验阶段。 一次造出来三台效果方面朱浩不是很满意他是通过后世人力踏板驱动的飞梭织布机改造而成。 脚踏织布机由滕经轴、怀滚、马头、综片、蹑等主要部件和一个适于操作的机台组成。由于采用了机台和蹑使得纺织女工有一个比较好的工作环境可用脚踏提综腾出手来更快地投梭引纬和打纬从而提高织布的速度和质量。 由于蒸汽机的水蒸气密闭性仍旧做不到严丝合缝动力有限使得这种“蒸汽织布机”并不能完全取代人力。 虽然说蒸气织布机速度不够快但在解放人手方面绝对成绩卓然大明普通织布机的织布速度根本就没法跟朱浩研究的脚踏织布机相比更不要说蒸气织布机了。一个经过简单训练的女工可以看管三台织布机如果后期再经过系统训练一人看五台、十台绝对不成问题。 这天朱浩带着马掌柜参观他筹建中的织布工坊。 说是工坊其实里面只摆放着三台蒸汽织布机以及六台配套的也是由蒸气动力驱动的珍妮纺纱机。 珍妮纺纱机制造难度不大朱浩只是增加了纺轮和改进纱锭的装置使得梭子由人力变成了蒸气动力带动所得生产效率大幅度提升。 工坊还没有正式投产朱浩只是做到尽量不去隐瞒马掌柜等于是对苏熙贵持开放态度。 “小东家这些都是以棉花来纺纱织布?这么好的纺织机械若是能用来制造绸缎的话……” 马掌柜有点眼力劲儿。 普通棉花纺出来的线织出的布价值上自然不如绸缎。 在马掌柜看来既然你有这么好的工艺就应该上点值钱的材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拿来织造棉布。 朱浩笑着说道:“你别小看这织布它能改变一个时代丝绸确实是好东西……但普通人哪儿能买得起?再说我们经商的不是图利么?只有销量大的货物我们大批量生产才能赚钱……” “有道理。” 马掌柜不管赞同与否这时嘴上必须认同朱浩的理念。 在人家手下当掌柜不能事事都跟东家对着干那样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仔细看过织出的布匹再看看旁边正负责照看分别用蒸气动力驱动的珍妮纺纱机、织布机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公冶菱另外一人则是他已许久没见过的欧阳菲。 两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在珍妮机和织布机前却像经验丰富的大师傅应付一些突发情况比如说断线、卡档等问题时基本做到游刃有余。 “东家这工坊准备用多少人?若是需要的人手多鄙人得在城外雇请妇人进城。”马掌柜主动请缨。 要说老马也是有私心的。 明摆着这个工坊可能就是东家娘儿俩日后发财致富的主要营生我还不赶紧申请来当这个大掌柜? 如果这活被东家交给别人那在东家面前我就不再是总掌柜而是一个分舵掌柜……待遇和地位差距很大。 朱浩看出老马的心思微笑道:“织布这种事始终是女人活而且之前我也承诺过了新产品的生产和销售要倚重欧阳小姐毕竟她留下来是为了有机会重振家业我不能食言而肥啊。” 马掌柜用警惕的目光望了欧阳菲一眼。 对他这样从小就签了卖身契跟着东家四处奔忙从学徒一步步坐上大掌柜位置的人来说人情世故无比透彻他很清楚这世道是何等光景欧阳菲和公冶菱看起来能力不强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但人家是女人未来东家只要随便一句话就收房当了“自己人”而自己作为一个老男人就算签了卖身契跟东家间也隔着一条心。 更何况他还是两姓家奴谁都知道他跟苏熙贵间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朱浩的这个选择看起来没毛病。 “如果下次苏东主的人问及相关情况老马你就据实而言这纺纱织布本来就是辛苦活我不过是做一下尝试看看能否为大明生产出物美价廉的布帛这跟琉璃镜生意并不冲突就不把它交给苏东主代理了。” 朱浩毕竟不能时时刻刻兼顾生意方面的事情平时得依靠八面玲珑的马掌柜四处活动迎来送往。 马掌柜笑道:“小东家放宽心苏东主以往很少涉及布匹、绸缎生意就算是行货也从未经营过工坊再说以往都是在江南之地进行收购像这样一家能制造出这么多布匹的工坊……此前从未见过。” 这年头布匹涉及到民生中最重要的“穿”算是百姓生活的重中之重。 但布匹生产多靠妇人来完成比如神话传说中天帝的第七个女儿就善于纺织人称织女可见男耕女织深入人心。 但手工纺织速度不快就算设立工坊也多是为了节约场地在采购材料和销售成品方面拥有议价权而一般地方上布匹收购都是由垄断商贾完成苏熙贵这样的大行商就算要做布匹生意也是从垄断商手里进货然后转运至全国各地销售。 就算布匹再赚钱利润的大头都让垄断商人占去了哪儿能跟官盐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相比? “好了工坊看过了回头我还要打造一批铁质的纺纱机和织布机出来到时布匹的质量和织造速度会更快……” 朱浩说完结束参观准备带马掌柜出门。 马掌柜非常惊讶在他看来木头的机器已经很沉重了靠锅炉样的东西就能带动转轴完成手摇脚踩等动作可要是铁质的话……那得多沉? …… …… 带着疑惑马掌柜与朱浩走出工坊。 二人在巷子里并肩而行十几名护卫远远地跟着朱浩问了一下渡口的事情。 马掌柜一一作答。 朱浩突然问道:“不知今年防汛准备如何了?货栈地势就算比码头高一些可要是汉水涨水漫出江堤的话货栈就要被淹了吧?” 马掌柜点点头:“小当家担心的是这货栈您接手才半年时间据说去年渡口曾淹过水不过好在当时官府调度有方没出什么大乱子……以本地管堤坝的人说汉水暴涨三五年才有一次二十年才有一次大的……去年才刚涨过水照理说这两年不会再出事。” 朱浩笑问:“是吗?就不能连年水灾?” “应该……不会吧?”马掌柜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他连本地人士都不算只能听别人说。 朱浩摇头道:“可我觉得今年夏天一定会发大水。” “啊!?” 马掌柜大惊失色。 “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掐指一算今年发大水的可能性几乎高达九成趁着夏汛来临前我准备把货栈所有货物都搬进城里……而且准备把渡口的货栈转给朱家……” 朱浩说出他叫马掌柜进城面谈的最大目的。 参观工坊? 那只是顺带的事你马掌柜参观与否改变不了工坊行将投产的事实而且这工坊也不会交给你老马来打理。 重要的还是说及你负责的项目。 马掌柜长呼一口气道:“小东家鄙人听明白了您的意思若是今年汉水发大水的话把渡口的塌房生意交给朱家那他们的货……必定会损失惨重……可问题是这发大水不是老天定下的吗?你怎么……” 说到这儿马掌柜顿了一下旋即又道:“再说了如果咱把货都运进城里看起来是能避免遭遇水淹可这几个月货物运输耗时耗力实在是得不偿失。” 朱浩笑道:“我在乎那几两银子运输成本吗?要真的发了大水货物被大水冲走损失不是更大?” 马掌柜仔细想了想先是点头随后赶紧劝说:“等有发大水迹象时再调运也不迟大不了渡口那边少存放一些货。” “不行我就怕一夜间大水漫灌……你是不相信我堪舆玄空、掐指一算的能力?”朱浩皱起了眉头。 马掌柜一阵无语。 若眼前是他的前东家苏熙贵他早就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喝骂一声我信你个大头鬼!你真当自己是半仙儿神棍? 河神发水之事你都能提前预料的? 可他现在毕竟是在为朱浩做事且这会儿朱浩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插科打诨的话也就不好意思出口。 “老马你相信我就算不发水咱在渡口的货栈地势都太低了毕竟苏东主租买货栈时就是图个便宜没打算做长久买卖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官家人发了水什么官府一定优先抢救…… “但问题是咱不是官家人啊这要是一夜间大水漫过江堤咱处在低洼地带的货栈不就要吃大亏么?索性只是一些租约问题就算有几间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回头我一并转卖给朱家朱家有官家背景人家才不害怕呢?” 朱浩苦口婆心劝慰马掌柜安抚好手下也是一个上位者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能说你一言既出就不给任何商量和质疑的余地一言堂在执行力方面的确更胜一筹但带来的后果就是跟手下离心离德。 马掌柜点头:“回头咱再在渡口租几个地势相对高一些的货栈?” 朱浩笑道:“不是我掐指一算今年兴王府会协同地方官民重修堤坝到时现有的堤坝外再加高一层我们的货栈可以在此基础上建造……有我跟兴王府的良好关系到时买上几亩地段好的土地直接在上边建货栈不是更好?” 老马一听嘴巴张得老大。 感情小东家你这是得悉内幕消息知道现有的堤坝要重修如今货栈位置地势偏低没有可投资的价值便要筹措银钱建设货栈? “小东家此事鄙人举双手赞成。” 马燕冲着朱浩重重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憧憬和敬意。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歪门小道 码头附近的邸店、仓库都租自别人受租约限制主动权并不在自家手上。 在马掌柜看来朱浩有兴王府的人脉和背景如果下半年兴王府真的出面修缮江堤在渡口区域规划块地势较高的地方给朱浩修建邸店和仓库那他打理的塌房生意将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他不太理解……朱浩为什么要将那些旧仓房交给朱家若是今年夏汛没发水那不白白便宜了朱家? 对此。 朱浩非常自信。 因为历史上正德末期那几年汉水几乎年年闹洪灾尤其是正德十一年夏大水突然漫过江堤安陆地方一片汪洋百姓死伤不计其数兴王府在赈灾上卓有成绩被浓墨重彩地记录在了史书上。 兴王府在这次赈灾中做了多少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修地方志的时候朱厚熜已经当上皇帝舆论需要把兴王府在这次赈灾中的作用凸显出来。 朱浩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产生蝴蝶效应。 照理说他带来的变化在人文上产生的改变比较多甚至有可能影响朱厚照几时死朱厚熜会不会当上皇帝……但天文地理方面的影响却微乎其微不可能说他出现了汉水今年就不发大水了。 朱浩趁着洪水肆虐前把自己在汉江边那些地势低的邸店、仓库全都转租出去让朱家把货尽可能往里面放等大水一来……哦豁投入全泡汤了……如此也让老太太品尝一把大起大落的滋味省得朱家天天没事就整一些幺蛾子出来。 只有当你们的经济基础崩塌上层建筑才会产生动摇不会嚣张跋扈到以为安陆是你们说了算。 无端把租约和生意什么的交出去朱家那边肯定会怀疑而且朱浩也要以此来换得一些实际的利益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最好是朱家主动出手争抢……自以为得逞然后就是原地炸裂…… 这就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 …… 朱浩之后回家跟朱娘把要将渡口邸店和仓库交给朱家之事一说朱娘很好奇:“咱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要转手出去还是填朱家那个无底洞?” 朱浩笑道:“娘今年兴王府要修缮河堤如果我们提请王府给咱规划一块地方修建完全属于自己的邸店和仓库不好吗?现在咱在城外的仓房是不小可总被人要挟今年年初不还跟咱商量涨租金的事情?咱就算赚了些钱也不能老把好处往别人身上推啊。” “嗯。” 朱娘仔细想了想有那么几分道理。 刚开始做货栈、邸店生意时朱娘没多少自信所以才想着租仓库来经营而苏熙贵在本地也只是买了两个不大的货栈其余房子都是苏熙贵租来的。 渡口一带的房产基本是官府背景的大家族垄断想在那边置业并不容易。 朱浩道:“塌房生意有些我们不能兼顾的这次分一些给朱家……跟家里边缓和一下关系不挺好?这也符合娘之前一直所推崇的孝道嘛。” “啊?” 朱娘用惊讶的目光望向朱浩。 之前都是娘在你面前大讲孝道你小子总是推搪现在娘已经看清楚现实不再跟朱家讲什么孝义礼法你小子却突然转性了跑来教育娘要讲孝道? “对了娘新来的知州在本地推行商贾连保制渡口那片墟市的商贾必须互结说是为了防止盗贼再来其实就是借机让商贾出钱修筑不切实际的堡垒、栅栏方便他中饱私囊我们就以此为借口说是渡口商贾不愿跟我们互结还有那些大家族的房子也不愿再租给我们就此把仓房交给朱家。” 朱浩说出他的计划。 凡事都要有个由头就算是给朱家好处也不能让其怀疑其中蕴含了什么阴谋诡计。 朱娘蹙眉:“把生意交给家里边用得着这么麻烦?” 朱浩笑道:“这都是必要的步奏一步都不能省而且不能是我们自己跑去告诉家里边而是要让朱家人自己打听到主动跟我们谈……娘放宽心我已让马掌柜暗中放出风声估计这几天朱家就会知道我们经营塌房出了问题……到时咱再把生意交过去孝心也就尽到了。” 朱娘怎么听都觉得有问题:“小浩我听你这计划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是好事为何要藏着掖着?” 难得朱娘开窍了居然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朱浩咧嘴直乐如同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我这全是好意就怕朱家怀疑咱的用心以后出点什么事的话又会赖到我们头上。” 朱娘点了点头朱浩不跟她详细解释她就算听出一些苗头也是云里雾里既然参不透也就不再问了。 …… …… 从放出风声到朱家展开行动明显要等一段时间。 好在现在刚进五月距离夏汛尚有一个月时间没那么着急。 王府里。 范以宽果然离开他走的时候非常低调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得就更加突然这天上课时间到了唐寅现身课堂告诉几个小家伙说范老夫子一大早便动身离开安陆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言语间甚是惆怅。 不是说王府的人不讲情面而是范以宽性格执拗在王府小半年时间也就结识唐寅这个还算说的上话的朋友平日深居简出几乎不与人交往这一切只能怪范以宽成天绷着脸没事就喜欢训人…… 谁喜欢跟一个老是抨击并指正自己的老学究交心? 接下来唐寅讲了约莫半个时辰课让几个孩子先温习功课然后把朱浩叫到讲台前正想说话一回头发现几个孩子读书声音小了许多全都忍不住往这边偷瞧当即摇摇头把朱浩带到外边的院子寻了个阴凉的角落这才小声说道:“本省张提学巡视完各州府将会在几天后返回省城途径安陆州城兴王已着令让我前去接待……我想带你前去拜见一下。” 朱浩好奇地问道:“襄王府的事你都解决了?现在居然有心思带我去见提学?” 唐寅笑道:“王府这边对接待襄王府使节之事不太上心大概意思是先晾他们一段时间杀杀他们的锐气……反正那些田地今年都已播种下去秋收还要等一些时日要拿回来也不用急于一时。” “哦。” 朱浩点了点头。 果然如预料那边是襄王府先派人过来洽谈结果兴王府这边甩脸色让唐寅怠慢来使? 这下双方矛盾要加深了。 “有问题吗?”唐寅问道。 朱浩摇头:“你忘了我跟你说的……现在但凡惹出点事端就会让你这个负责人吃不了兜着走吗?” 唐寅叹息:“你还是太过工于心计了……其实这是兴王的意思就算让双方嫌隙加深也不能把责任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吧?再者说了不过是田地上的纠纷至于连亲戚的情分都不顾?” 明显唐寅觉得自己在王府地位日益稳固有些飘了。 倒也不怪唐寅主要是最近他在兴王府里风头正劲连袁宗皋都自叹不如让他生出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这也跟唐寅心高气傲的性格有关这样一个浪荡子一旦生活进入舒适区那种危机马上就要降临的警觉心便消失不见。 “张提学还是不见了我年岁太小不想因此招惹来事端……好像我第一次去文庙见范学正就引来不小的麻烦。本地士子风气已因为我的出现带来很多不好的流言蜚语传播我宁可低调做人悄无声息进学。” 朱浩不是什么官面上的人物都想见上一见。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邦奇很可能会决定他未来是否能考中生员甚至是举人但一个孩子利用王府的关系走后门任何一个清正的儒官当面不说但心底里都会生出一抹厌恶。 “既如此那就由着你想开了随时告诉我。” 唐寅也不勉强但语气中难免还是透露出一种“你不领受我好意就是不识相”的不悦。 朱浩根本就没有把唐寅的小情绪放心里。 今年可是乡试年。 张邦奇路过哪里必定会成为哪里考生众相追捧的对象私下拜会的人必然不在少数其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这年头掌握了“考公”的裁量权张邦奇手头的权力其实很大只是因为他是儒官参加考试的也都是儒生而读书人最忌讳的就是在公开场合大讲什么功名利禄所以看起来张邦奇只是个普通的提学副使没有地方行政管辖权…… 历史上张邦奇在正德末期一直都担任湖广提学副使干了两任以上。 只是第三任后半期因为守制而归乡朝廷一直没有委派新的提学副使地方上考试的事就落到了湖广布政使司手里现在去巴结张邦奇好像没太大意义因为朱浩知道自己考乡试的时候主考官未必是张邦奇。 何必以稚子之身去搞那些歪门邪道被本地士子大肆攻击说他进学全都靠兴王府关系? 唐寅一跃而成为王府外宣的主要人员平日兴王府有什么事要跟人接洽都是唐寅出面这种一时无两的风头让朱浩觉得很危险。 你唐寅进王府来只是为了让你当好教书先生的角色结果你倒好现在成了王府的中坚力量短时间内看来你得到了利益可长久来说……跟世子建立起牢固的关系才最符合当前利益。 怎么跟你解释呢? 难道告诉你按照历史发展再过个几年你的学生就要当皇帝了现在你应该把更多心思和精力放在栽培这个学生上而不要去想着在王府里挣表现有什么大的建树。 ------题外话------ 六月最后两天了天子求一波月票支持谢谢!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策反 这天朱浩回家朱娘拿了一沓请柬交给他。 “小浩这两天你没回来很多人过来送请柬说是想邀请你出席文会一起坐而论道探讨学问娘让小白跟他们说你在王府恐不能履约可他们坚持把请柬留下……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前去参加一下。” 朱娘很高兴。 朱浩考过府试马上就要考生员据说还是直接保送过关等于说自己就要多个秀才老爷当儿子。 在她看来这些请柬都是对儿子的肯定小小年岁就获得安陆本地学子的一致认可真是件大涨面子的事。 朱浩道:“娘你当是什么好事呢?他们都不知道我的才学是什么样子想把我请过去当面为难我呢。” “你那案首是真材实料怕什么为难?” 朱娘倒不觉得怎样。 既然受人怀疑你就应该勇敢地证明自己老是躲着像什么话? 朱浩笑道:“娘我为什么一定要向本地士子证明我的才学?越是神秘不可琢磨他们心中越疑惑才越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我眼巴巴跑去证明自己……一次他们比不过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我还有时间读书吗?” 朱娘轻轻一叹:“读书人的事情娘不太懂你觉得合适就好……对了小浩你不是说要把生意交还家里边吗?有消息了没?” 朱娘不知道朱浩的谋划居然开始催促起来。 朱浩摊摊手:“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次朱家出手非常谨慎可能是怕咱挖坑阴他们吧亦或者是最近老太太不常出门耳目闭塞?难不成让我们自己把生意拱手送上门去?唉真让人捉急啊。” …… …… 想送个生意出去现在看来非常困难朱浩开始疑神疑鬼了。 其实朱家这边还真收到风声只是最近朱家老二朱万简北上京师找大哥去了朱家上下真正管事的是朱嘉氏她行事更为谨慎不像朱万简那么冒失。 这天刘管家把他搜集到的情报告知老太太。 “……确实是三夫人那边经营遇到困难手下掌柜伙计据说已经发不出工钱了现在正聚一起商量造反呢还有那些邸店和仓房的东家打算收回房子转租他人……渡口墟市那些商贾也都不愿意跟三夫人结保之前她做生意赚了大钱全都眼红……现在三夫人已成众矢之的……” 刘管家说的这些话全都经过实地考察。 当然他能看到的、听到的全是朱浩精心设计并让他发现的。 刘管家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想到朱浩设计了一场大洪水渡口墟市那一片最后都会成为泽国里面存放的货物最后都会泡汤猜中难度堪称逆天。 朱嘉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老三家的就安于现状没做任何反应?” “正四处张罗也没说借钱但看样子经营的确遇到了困难安陆最近过来做生意的各地商贾很多本地新到任的张知州见安陆商贸发达对坐商盘剥日益严重遇到像三夫人这样孤儿寡妇当家的更是下狠手。还有听说张知州的小舅子已在张罗做营生……” 刘管家又给出一个消息继而详细介绍:“那人名叫徐寒做事阴狠毒辣不择手段据说跟东厂某位公公关系密切可能是义子什么的到本地后仰仗张知州的权势想插手地方生意。” 朱嘉氏点点头:“这么说起来老三家的生意会被他拿走吧?” 刘官家摇头:“听说此人不喜欢经营塌房可能是觉得太过辛苦低买高卖赚不了几个钱却要把人烦死。要是我们能把生意做大一些跟他合作的话或许能将本地货物的进出渠道给彻底垄断……只是跟兴王府的生意……” 刘管家很“懂事”他明白朱家现在动不了朱娘最大原因就是朱娘掌握了兴王府的货物采购和销售渠道就算把塌房生意抢过来兴王府也不会选择跟朱家合作双方天然就站在对立面上。 朱嘉氏道:“老三家的跟兴王府做生意就让她继续做下去不过是为那位苏东主跑个腿挂个名罢了……本地塌房生意由朱家接手更为稳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锦衣卫千户之家本地州府不敢轻易得罪。” 刘管家点点头再度请示:“那老夫人现在该当如何?” “继续施压收买老三家手下那些掌柜、伙计让他们闹事只要老三家赚不到银子入不敷出又被同行杯葛自然会将生意交出来除非她们想跟官府为难……官府随便盘剥一下只怕连宅子都保不住!” …… …… 唐寅这两天忙着跟襄王府的人接洽。 一来就把对方晾了几天而后唐寅才现身接见对方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只当是王府普通幕僚处处不予配合。 这种谈判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结果毕竟谁都不愿意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谈判一时间陷入僵局。 这时唐寅很想找朱浩帮忙但他又有点不好意思。 王府新教习依然没着落原本袁宗皋之前确实找好了人选后来人家或是为了避嫌亦或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并未履约如此一来眼下学堂的教学工作主要由朱浩来完成由于唐寅要负责王府外宣事务在课堂上出现的时间甚至连以往一半都不到。 朱浩这边还要兼顾生意上的事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马掌柜这天中午趁着午休时来到王府西门等朱浩出来向他说明计划实施情况。 “……小东家说来也奇怪此番朱家老夫人并没有立刻去找令堂而是派人跟渡口邸店里咱手下掌柜和伙计接洽在后边频频煽动要让下边的人反了您……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马掌柜乃是计划的执行者通晓朱浩的全盘考量可朱家那边出手也不循常规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朱浩笑道:“还是我祖母精明她知道就算把我们的生意全部拿走也无济于事几间邸店和仓库罢了本就是做中间商赚差价我们有没有渡口那边的仓房都不打紧不租东家的我们可以租西家的还是人脉和销售渠道重要……他们这算是有针对性地出手着实高明。” 马掌柜问道:“那咱该如何应对?” 朱浩道:“那些掌柜和伙计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跟咱一条心总有水平不行还自以为无所不能的还有那些考核业绩总不达标的由得他们反!我们装作不知情就好……” “什……什么?咱们什么都不做?”马掌柜想说明知道手下造反却静观其变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朱浩笑道:“装样子嘛最好让朱家自以为得计一下把我们的邸店、仓库和叛徒全带走连那些叛徒掌握的人脉和业务也拿去然后再来找我娘逼宫……到时候我们借坡下驴转交给他们一些生意……” 马掌柜为难道:“小东家邸店和仓库给他们也就算了人脉和生意渠道为何也要交给他们?” 朱浩道:“低买高卖的生意原本就赚得不多一场大水过来就算把货物堆在城里也难保不会出问题最近我的着眼点是放在赈灾物资这一块提前囤积至于日用百货、文化用品、生产资料等业务转手好了……做戏做全套嘛。” 马掌柜一脸憋屈。 你这是把我手头的生意全都交给朱家让我当个光杆司令? 还赈灾物资呢若是大水不来我这边负责的生意全都要黄了…… “苏东主最近就没啥消息?比如说西北那边需要什么一批军需物资?要是有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趁机出一批货清空仓库。”朱浩笑着问道。 马掌柜想了想摇摇头。 他现在已不是苏熙贵手下前东家有什么事肯定不会想着先通知他但凡有事他也是后知后觉。 朱浩道:“那就按我的吩咐做若是下面反的人不多就找个人上蹿下跳四处煽风点火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经受得起考验!” 马掌柜听了很捉急。 还有把自家掌柜和伙计往外推的道理? 若是生意出现问题也就罢了但现在是现在生意顺风顺水就算有些掌柜和伙计能力不行也不能给他们机会跳槽啊。 “老马咱就趁着这次的事情看看那些掌柜和伙计谁到底谁忠于我们凭本心做出选择……总之这次背叛的以后就不再录用还要他们付出一定代价忠心的就大力提拔破格重用……这年头要培养几个做牙子生意的人很难吗?” 朱浩说出理由。 手下这些掌柜和伙计大多数都继承自苏熙贵这些人对朱浩本身没什么忠诚度可言投靠朱浩全都是为了利益。 考核制度让那些水平不行的人抱怨连连有人被逐出有人则在考核及格线附近挣扎苦不堪言只是因为在朱浩手下做事能赚到钱他们才不得不依从。 朱浩现在就是制造一种假象让他们觉得朱娘母子要完蛋了自行选择是留下还是接受朱家人的策反…… 等水灾过去朱浩会重新收拾渡口的生意整合后变成现代企业经营模式。 这算是一次洗牌。 …… …… 朱浩的计划一步步执行。 朱家果然中套。 马掌柜麾下六七名有异心的掌柜联合起来跟朱家合作朱家为了收买他们答应新生意给他们一定比例的干股和分红每做成一笔生意就给提成比朱浩这个慷慨的东家还要高出两个点。 一时间不但朱浩麾下就连渡口其他商贾经营的塌房的掌柜和伙计也都想跳槽。 “我跟你们说这次我们是跟州衙的徐老爷合作……徐老爷知道是谁吧?那是新知州的内弟手里生意众多以后再想把货物运进州城没有徐老爷发话恐怕不行了。你们都斟酌好若想跟着干就把自己掌握的生意渠道交出来……绝对不会亏待谁。” 刘管家亲自给这群人洗脑一时间人心躁动暗流涌动。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朱家此番搞出的声势可不小。 剿匪之战后安陆州乃至江北之地朱家都有了英勇善战的名声加上现任知州张也铮素来喜欢结交权贵朱家的锦衣卫千户身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跟张也铮的小舅子徐寒也是一拍即合双方准备一举吞并本州商贸体系。 民不与官斗很多商人只能忍气吞声或是离开安陆去他处发展或是寻求联合只要避免被朱家吞并就好。 “……老夫人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仓房东家那边已经谈妥毁约后直接转租给我们同时勒令三夫人那边三天内必须把所有货物运走把仓房腾出来……” 刘管家跟朱嘉氏汇报时脸色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哀。 这次的事件他出力不少但总有一种当两面派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为朱家办事再勤快也掩盖不了他是兴王府收买的线人的事实一旦哪天被人发现以老太太的狠辣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嘉氏板着脸道:“徐当家那边就没出面?仓房里边的存货还能让她运走咯?” 刘管家心中悚然一惊。 要说狠还是老太太最狠不但要占人家存放货物的仓库连里边的存货也都想一并查扣? “这个……老夫人小的问过徐当家他的意思是三夫人乃是朝廷钦赐节妇关键是有兴王府为其撑腰不太好下手所以……” 孤儿寡妇出来做生意谁都想坑上一把。 但问题是人家有背景兴王府就像一个庞然巨兽一般矗立在那儿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朱嘉氏道:“那就让她四处碰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她手头的货物卖不出去山穷水尽时自然会来求家里边到那时她跟兴王府的生意也会归朱家最多是让她出面当个幌子罢了……” “是是。” 刘管家一阵心惊肉跳。 老太太这是准备赶尽杀绝? 之前跟三夫人积怨太深以至于现在居然不择手段了! 若是老太太的设想成为现实不但朱娘的生意归了朱家朱娘母子也将受朱家控制连兴王府的生意都要被朱家拿捏住到时只需让朱娘出来当个傀儡掌柜…… 刘管家心想这计划是不是太顺利太完美了?过去两年但凡朱家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总会整出幺蛾子来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那是为何? “看来让老二北上是正确的选择。”老太太突然感慨一句。 刘管家一愣。 自己还在思索为什么这次这么顺利原来是惹祸精朱万简不在啊。 想想挺有道理感情以往每次失败的根源就在于朱万简捣乱?好像也不尽然也有可能是这次是我在统揽大局否则效果怎么如此出类拔萃?莫非我真是个人才?不然为何老太太和兴王府都重用我? “那老夫人三夫人那边是否要去知会一声?看其如何反应?”刘管家请示。 朱嘉氏摇头:“生意都抢过来了作何还要问她的意见?现在到了她求着朱家的时候……” 理想很丰满现实嘛……好像也不是不能实现。 生意被抢走了朱娘手上积压了太多的货卖不出去货款收不回就要卖房子卖地抵债…… 最后实在经营不下去就会把跟兴王府的交易渠道交给朱家朱家就能连人带生意全都一口吞下。 目前看来应该如此。 但其实以朱娘的身家这点儿小波折……那叫事? 只是此时的朱娘也在纳闷儿情况怎么会陡转直下了呢? 趁着儿子回来时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不是说好了生意由咱交给朱家吗?怎么是朱家自己把塌房的掌柜、伙计还有仓房什么的全给拿走了……难道马掌柜背叛了?” 朱娘想不明白。 说好了我们母子主动把生意交给朱家以体现我们的孝道。 可这边还没如何呢怎么生意就被朱家一股脑儿全拿走了?还勒令让我们必须把货物搬走看这意思……好像不领我们的情啊…… 朱浩笑道:“娘您这都没看出来?其实是朱家跟新知州的小舅子携手了准备吞并本地商贾尤其是把行货渠道给一举垄断咯……之前我说把生意交给朱家也是怕他们出手太过狠辣舍财免灾。” 一旁的李姨娘道:“行货买卖不好做那就别做了反正这半年赚了不少银子够咱家花销就行。” 现在连李姨娘都不紧张生意上那点小得失。 有钱姐们儿就是这么自信! 朱浩道:“生意咱照做规模小一点就是……娘最近我造了一批新布你们看看这料子怎样?” 朱浩说完将先前让于三带人抬回的一口箱子打开里面装着用蒸汽织布机织出来的新布。 李姨娘笑问:“这么好?又不是逢年过节还带料子回来?” “姨娘你可别打这布的主意这是作坊织出来准备拿起售卖的……再说了你也不缺衣服啊。”朱浩提醒道。 李姨娘啐骂:“小气鬼。” 却还是跟朱娘一起喜滋滋查看朱浩送来的布料。 “小浩这些布质地不错但本地布匹生意一向被人垄断就算生产出绢布来也要有关系和门路才能拉出去卖……” 朱娘曾经做过织布、刺绣生意清楚民间布匹收购有着既定门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想卖就能卖的妇人织布的棉花、纺车等原材料有专人提供织好了直接被人收走……要是没门路你连手艺精湛的织布女工都雇不到。 朱浩笑道:“这是我用机器织出来的不需要熟练女工村里半大的女孩稍微培训就能上岗生产效率还很高……” 李姨娘撇撇嘴:“浩少爷别吹牛了就好像别人家里的布不是用织布机织成的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我的工坊需要的人工很少用个大铁罐烧上水带动机器运转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布匹来……不信回头我带你们去看看……” 朱浩笑嘻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一眼显然不太接受这边厢塌房生意刚出问题家里又开始涉足纺织生意。 “娘姨娘东家不做就做西家大活人可不能被屎尿活活憋死……反正行货生意保留跟兴王府交易那部分就行苏东主会给我们提供货源我们自己还有船运送怕什么怕?这才是真正的旱涝保收……等着吧料想不出两个月本地行货生意还是要靠我们来收拾残局……” 朱浩很自信。 朱娘不明白儿子的信心何来叹息道:“生意被人抢走也非坏事至少家里可以清静些方便小浩你备考。既然闲下来就琢磨一下做什么生意好……对了小浩我跟你姨娘商量着拿咱的铺子开个宣纸店专门卖文房四宝城里仓库有现货你姨娘拿来摆开就可以开张你看如何?” 朱浩点点头。 难得朱娘和李姨娘想重操旧行做铺面生意虽然不再是卖官盐和五谷杂粮转而卖文房四宝……这小生意赚钱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先前把位置绝佳的店面一直空在那儿总有人说闲话责怪朱娘有资源不会利用不如还给朱家云云。 “行我支持!” 朱浩表达意见。 “那好我们这就操持以后这宣纸店赚多赚少都归你姨娘所有小浩你没意见吧?”有关家庭事务朱娘基本要征求朱浩的意见。 毕竟朱浩才是这院子的主人。 从本质上说朱娘和李姨娘都是依附于朱浩而存在以往朱浩是个孩子朱娘完全可以当家作主但现在朱浩马上就要有功名在身自然是他这个小秀才公当家。 “没意见赚了算姨娘的赔了算家里的……不过娘咱是一家人要分这么细吗?我的不都是姨娘的吗?”朱浩奇怪地问道。 李姨娘喜笑颜开一方面是朱浩不拿她当外人另一方面则是马上就要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生活越来越有奔头。 朱娘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姨娘想有点事做以后咱要自力更生不能吃老本你姨娘想靠自己的双手为你妹妹积攒嫁妆……总之我们都不想拖你后腿。” 朱浩点点头。 看来朱娘和李姨娘都很有志气不想混吃等死也不是说非要分个彼此就是要各自负责一摊子。 现在小院掌握的生意行当很多都要有专人负责。 以后李姨娘负责的就是铺面生意。 “对了叫小白到前面来帮姨娘我们再雇个女掌柜识字且会算数的丫鬟也可以……” 朱浩小眼睛又熠熠生辉大概意思是既然要开新生意家里的帮手肯定不够那就要再请人手。 朱浩发现自己距离一个混吃等死、吃穿住都有专人伺候的大老爷……越来越近了。 …… …… 朱娘和李姨娘暂时没法兼顾塌房生意。 那边有马掌柜支撑就够了。 虽然风声很紧其实现在业务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因为本地批发商都忌讳徐寒和朱家的联合他们不想让自己的进货渠道被官府的人垄断朱娘这边给的货价格合理从来不会临时加价还附带有保险和仓储、运输等服务…… 明面上要给官府面子不能对着来但暗地里进货还是找马掌柜。 只是从明面转到暗处外人不知道罢了。 货存放在城里这样本地销货更加方便而且明显朱家和徐寒也没强到要到城门和街上设关卡检查来往货车的地步货物的运送也未形成大的妨碍。 一切都是因为兴王府的存在安陆州衙不敢太过放肆的缘故。 要是换作别的地方一个知州或是知府足以在本地横行无忌现在他们就要有所忌惮要看兴王府的脸色行事总归有所收敛。 ------题外话------ 六月最后十二小时天子求一波月票支持!谢谢!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水将至 生意照旧。 朱浩手下少了一批人但不影响大局。 眼下兴王府最着紧之事除了跟襄王府争朝廷赐的田地再就是接收皇帝所赐护卫以及夏汛前的防汛工作。 “……去年里因为袁长史不在王府在防汛上做得不好即便江堤没有决口还是因为部分河段大水漫堤毁了王府几百亩田地的收成今年照理说不会再发大水可也要把防汛做起来这是长史司当前最着紧之事。 “另外张长史来信说将在本月中自家乡山阴启程估计下月上旬就能抵达安陆重新履职。” 兴王面前正在举行紧急会议。 这次会议参与的人比较多基本都是王府有品级的官员反而是以往风头正劲的张佐和唐寅在这种场合显得异常低调。 王府众官员都将袁宗皋当成主心骨基本上袁宗皋提出的建议都会得到一致拥护。 张佐作为太监参与政务决断非其所长他不时望向唐寅生怕修河堤之事被长史司垄断承奉司在这件事上落人一头。 “那今年修河堤方面应该出钱粮多少?”朱祐杬听了一名官员的讲述后问出实在的问题。 这名官员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袁宗皋。 袁宗皋恭敬地道:“回兴王估计调用人手会多一些多是负责沙袋的运送若是遇到汛期还要派人到河堤上驻守时刻监视汛情另外已遣人往州衙提请让他们增派民夫上堤目前尚未有回应。” 朱祐杬皱眉:“不是说本地新来的这个知州对于河堤防汛之事很上心早早就向士绅索要修筑堤坝的费用?莫非他们想单干不跟我王府合作?” 张佐为难道:“王爷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这位张知州根本就不是为了地方防汛只是找个由头敛财罢了……钱粮收上去后根本就没抽调民夫去修河堤城里的寺庙和道观倒是开始动工了。” 在场王府官员都义愤填膺。 以修河堤的名义让地方官绅出钱州衙拿到钱后不修河堤想的是先修寺庙道观这分明是迎合皇帝的喜好回头地方监察御史一上报说是安陆州寺庙香火鼎盛皇帝一听很高兴还不给加官进爵? 朱祐杬道:“那修河堤之事总不能由兴王府一力承担吧?王府上下尚且能派遣多少人手?” 兴王府拥有自己的佃户这些人平时做完农活还要负责王府上下修修补补等差事哪里有多余人手调去修河堤? 张佐望着唐寅:“不知唐先生有何建议?” 此等时候张佐很希望唐寅能主动站出来挑起大梁这样王府上下就不用只看袁宗皋一人表演。 唐寅不想被张佐拿来当枪使即便之前联合张佐与袁宗皋相斗也只是权宜之计心里更倾向于当个局外人。 “在下并无良策。” 唐寅回答得很直接。 在场很多官员都在偷笑。 眼下王府长史司被承奉司打压长史司这些文官怎会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他们只想着看张佐和唐寅吃瘪。 张佐道:“若要以兴王府之力修河堤只能把王府目前的一些活计给停下来眼下汛期将近就怕来不及。不如……先把王府田地附近十几里河堤加高加固一下剩下的地方……顾不上了。” 修河堤先修靠近自家王庄的看起来很合适。 袁宗皋不解:“河堤加高、加固一边有何用?对岸或者其他地方一旦漫堤、决堤大水依然会蔓延开来不如加固……” 张佐打断了袁宗皋的话:“袁长史咱们王府的田亩处在上风上水地势本来就要高一些就算其他地方决堤些许洪水回灌损失终归要小许多。 “咱家理解您一心为百姓的心情可现在是地方官府不配合不是王府无心办事总不能先顾着别人而不顾自家吧?王府上下这么多人等着养活呢若咱的田地被淹了……明年王府上下吃什么?想给百姓做事可以理解但自己都没饭吃了还能兼顾他人?” 朱祐杬非常赞同张佐的说法点头道:“张奉正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若是王府的田地被淹总不能指望地方百姓将他们手头的余粮给我们但若只是百姓受灾王府会尽可能开粥铺施粥让百姓渡过灾年。” 袁宗皋本想据理力争但看兴王的态度顿时选择了缄默。 唐寅在旁看了一会儿皱皱眉头没心思说话。 …… ……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 河堤照修不过优先加高、加固涉及王府自家田地的河堤。 河堤涉及两岸只加固加高一边洪水一来便会往另外一边河堤涌本来只有不到半米的水量会加高到一米……等于是灾情加倍更不要说若是哪一段河堤决堤那绝对是一泻汪洋。 唐寅很无语。 他不明白朱祐杬为什么会同意这么损的招数加高你两边都加高或者都不加高改为加固防止溃堤即可。 眼下这么做不是坑地方百姓吗? 等他开完会回来借着酒劲跟朱浩说及言语中有点不耻王府不顾百姓死活。 朱浩正色道:“兴王府只是大明的藩王名义上有守护地方安稳之责但更多是依附在百姓身上的寄生虫……你第一天知道这个理儿?” 唐寅皱眉:“如此说来你觉得如此做是正确的?” “唐先生我这么说吧如果大水当前地方受了灾害百姓颗粒无收而王府则受灾很轻甚至是没有受灾……你作为一家之主难道不应该优先抉择这个选项吗?” 朱浩分析朱祐杬的心理。 “呵呵。” 唐寅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朱浩道:“你要让兴王府承担守护地方百姓的责任就要给他一定权限而不是处处制约。此前兴王府抵御盗寇侵凌上就是孤军奋战那时州衙好歹有所支持可现在修河堤涉及人力物力浩大官府袖手旁观兴王府恐独木难支。” 提到地方官府存在的问题唐寅脸色冷了下来。 怪兴王府冷血无情还不如说是新知州不作为。 “这年头都是为了自家少有为国为民的唐先生有此等胸怀很好但也要建立在能改变当前一切不平之事的基础上……你作为王府幕僚最重要还是保证王府的利益不是连袁长史都没提出反对意见吗?” 说完朱浩继续埋头写他的东西。 唐寅点了点头。 袁宗皋一向标榜仁义可一旦王府利益与地方百姓利益发生冲突也果断选择站在王府一边说明人都有私心。 “朱浩你在干嘛?” 唐寅看到朱浩写写画画笔耕不缀当即问道。 朱浩道:“我之前让人考察了安陆地界几十里河堤的情况画了图纸标明哪里有问题可以找人加固一下。” “啊?” 唐寅非常惊讶。 朱浩一边跟他讲什么“认清现实”、“自扫门前雪”本以为朱浩那套为国为民的话术都是糊弄人的一扭脸发现朱浩却在画河堤。 “你……这跟你何干?” 唐寅摇头苦笑。 连兴王府都顾不上的事你一个小子居然这么上心?就算你有心谁给你提供人力物力支持? 朱浩道:“唐先生怎么说跟我没关系呢?我就生活在这里啊……地方上受了灾百姓蒙受损失他们没了钱财买我的货我不就亏了吗?再说了我自己也有两个村子的田亩要是被水淹了我怎么好意思上门收租子?” 唐寅:“……” 他心想这理论挺新鲜为百姓排忧解难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蒙受损失? 那你小子到底是正是邪? 忠亦或奸? 朱浩叹道:“我也知自己人微言轻没能力改变现状我要做的就是大水将至地方官府、兴王府乃至百姓人人自危时果断献策让他们知道应该加固哪里应该增派人手去何处防守等经历一场大灾后估计安陆上下就会齐心协力修筑河堤杜绝来年再受水患。” “哦。” 唐寅恍然摇摇头道“朱浩你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便做最坏的打算若是大水来了提前有预案到时兴王府和官府组织人手抢修时也知防患重点是哪儿对吧?” “大概就是这意思。”朱浩没有否认。 他是能推算出本地将会有水灾。 属于先知。 可在任何时代先知都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兴王府再信任他他跑去跟人说我推算出今年会有大水应该如何加固河堤云云王府会听他的? 兴王府上下恐怕会觉得你小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咋不说自己是神仙呢? 就算王府真当回事地方官府和百姓不支持谁配合修河堤? 修河堤最重要的资源不是钱粮而是“役夫”这年头百姓除了要缴纳田租税亩外还要给国家服役。 如果自行雇人修河堤……别说是朱浩兴王府都能搞破产而且没人愿意去河堤上干那辛苦活。 眼下安陆能调动的役夫都跑去修寺庙和道观了或者给州县衙门干杂活谋取私利河堤谁顾得上? 只能等大难临头朱浩出面制定方略估计那时人们才会真正拧成一股绳防灾救灾。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防患于未然(求月票) 进入六月接连下了几天大雨。 最初城里官民都很紧张就连兴王府也在河堤增派了人手加固加高之事一刻都没停下随后这阵雨就过去了一连十天都是大晴天随即安陆地方对于防灾这件事便抛诸脑后了。 这天唐寅与陆松、蒋轮等人一起到江堤视察朱浩随行。 到了江堤赫然发现兴王府派来筑堤之人基本都在磨洋工大多数都躲在堤岸下的阴凉处或坐或躺状极悠闲。 即便有几个人留在堤坝上也不像正经做活时不时就停下来凑一块儿闲话兴王府名下王田紧邻的六七里江堤只是临时堆砌了一层装满沙子的麻袋一点成效都没有。 “哎哟这不是陆先生吗?还有陆典仗、蒋姑爷您这几位来是……?” 一名工匠领班迎了过来赫然是李顺。 李顺看到朱浩后脸上也堆满笑容再不复当初朱浩初进王府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怪模样。 蒋轮大发雷霆:“让你们来修江堤不是让你们来这儿休闲度假的……这么多人就在这儿干坐着?王府白养你们了……” 李顺回头看了看上百名工匠干活的大概十个人都不到他这个工匠领班有玩忽职守的嫌疑赶紧解释:“这不都连续干了一个多时辰了大热天的着不住准备休息一下再干……再说咱这边的江堤足足比对岸高出一丈有余就算发大水也都是往对面灌不可能涨到咱这边来吧?” 唐寅抬头看了眼对岸修筑江堤的稀稀落落的人群皱眉问道:“那边也是我们的人?” “不是是对岸豪绅找来修筑河堤的百姓。”李顺回答。 唐寅摇头苦笑。 陆松若有所思:“意思是……对岸发现江堤比我们矮我们这边还在加高加固便找人来加高堤坝怕真发大水洪水全都漫到他们那边去了? “既然如此你们不应该更努力吗?如果几天下来对面河堤修得比我们还高那不是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李顺一脸不屑:“就靠那三五十人半个月都难以赶上咱这边的进度……再说咱们这边的江堤基础打得很牢靠基本不会出现溃坝的情况……现在是不是更应该防备上游溃堤的情况出现?” 陆松一摆手:“操那么多心干嘛?干好你们的活要是还这么懒散我回去告诉袁长史让他好好责罚你们!” “起来了起来了快干活” 李顺赶紧招呼手下工匠河堤上慢慢热闹起来。 …… …… 唐寅看到王府一干工匠懒懒散散地做活心中有些感慨不到火烧眉睫这群人不会有紧迫感。 江堤上走了一圈期间让陆松派人下去测量了水位随后唐寅稍微松了口气望向朱浩道:“你看水线在正常位置……过不了多久就是七月今年汛期是不是快过去了?” 朱浩摊摊手:“我怎么知道?” 唐寅道:“你不是说今年会发大水吗?” 一边的蒋轮和陆松都在笑觉得唐寅未免杞人忧天。 陆松笑道:“以往常年汛期看汉江水位只会慢慢下降……今年雨季已经过去接下来烈日暴晒再有半个多月就入秋料想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朱浩想到历史上记载洪水突然而至以至于安陆之地根本就没有防备那说明大水来时安陆本地并不是连日下雨会有一场滔天的大暴雨降临在汉江上游某地很可能一夜光景大水就至漫过江堤甚至有些河段还发生溃堤的情况…… “我推算了一下近期大水可能不期而至涨水并不是因为本地连绵大雨而是来自上游。” 朱浩说完抬头看向北方汉江如同一条玉带一直绵延到天边煞是壮观。 陆松和唐寅对视一眼二人深谙朱浩之能对他说出的话基本会慎重考量不会立马否定。 蒋轮听了却笑开了:“这风调雨顺的咋就说要发大水呢?我说朱少爷你不会觉得预言没应验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才这么说的吧?你放心咱是朋友谁会笑话你?你们说是不是啊唐先生、老陆?” 唐寅瞪了蒋轮一眼好似在说你说不会笑话那脸上灿烂的笑容是几个意思? 单纯觉得好玩? 朱浩没理会蒋轮毕竟王府里蒋轮存在感不高什么事仰仗这货就白搭了。 “唐先生目前看来各处修河堤的人都不多更没人日夜监察汉江水位所以我建议兴王府派人日夜守在堤坝上一天至少在十处地方监察水位并如实整理和上报……” 朱浩一脸慎重地对唐寅道。 唐寅有些迟疑问道:“有这必要吗?” 陆松道:“如果真如朱少爷所言乃是上游发大水的话本地确实有可能会遭殃但……” “你们干啥呢?不就是找几个人在堤上守着日夜不回去监督水位变化么?一点毛病都没有……就让眼前这些匠人留在江堤上就行了!” 蒋轮不假思索就做出安排。 他不懂。 在他看来既然朱浩提出建议唐寅和陆松这边迟疑不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支持朱浩反正就是找几个人日夜守江堤就行了一句话的事对他又没损失。 朱浩道:“这些都是王府做工之人责任心不强权力也有限若发生紧急情况他们想通知城里做准备都很困难……还是派王府仪卫司的人留守堤上为好让他们立下军令状若是水位上涨没及时发现或没有快马传报一律军法处置!” “啊?” 蒋轮惊讶于朱浩提出的建议侧头望向唐寅。 唐寅先看了眼陆松才犹豫道:“这样……会不会有些大动干戈?” 朱浩斩钉截铁道:“相比于一方百姓安稳这点阵仗不算什么……真发生意外我这份河道图或许能派上用场就交给唐先生你了……另外唐先生这两天别回家务必留在王府……” “这……算怎么个说法?”唐寅苦笑。 你小子分明是赶鸭子上架我带你来江堤一趟居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不但对我发号施令还塞给我图纸让我随时留守王府候命?你这不是玩我吗? 蒋轮笑呵呵近前拍了拍唐寅的肩膀然后往江堤走:“唐先生我看朱少爷一片好意就辛苦你了……我先去江上撒泡尿把龙王给呲回去!让你龙王没事喜欢出来祸害人间……” 唐寅笑道:“别惹恼龙王人家跃出江面把你给一口吞了!” “呸!” 几个人在江堤上嘻嘻哈哈打闹一点都不正经。 朱浩在旁看着心想唐寅算是跟王府中几位“骨干”打成一片如果兴王府出了真龙你唐寅在京师勋贵圈便有了一席之地。 …… …… 不管怎么说唐寅最终还是采纳了朱浩的意见。 派几个人到江堤上监控水位而已并没有多难就连唐寅在兴王等人面前提出建议时袁宗皋和张佐等人都没说什么。 除了折腾一点没什么不妥。 从书房出来时袁宗皋却好似劝谏一般道:“伯虎啊先前在兴王面前老夫没提做事不能矫枉过正哪怕去年江堤是出了一点问题但本地水患高发时节已过去没必要如此劳师动众。” 唐寅心想你觉得没必要劳师动众为何先前不提现在要单独找我训话? “王府中有些人只注重利益为了利益可以罔顾……你是文人应该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袁宗皋说完别有深意往另一边张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摆着提醒唐寅你别跟张佐走太近那张佐贪财不可能像我这般讲道义。 “多谢袁长史提醒。” 唐寅心里有些别扭。 为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容易发生的水患朱浩非让自己进言引来袁宗皋“冷嘲热讽”心里就跟吃了苍蝇般难受。 唐寅决定去找陆松和蒋轮喝酒遇到不快之事只有喝酒才能解千愁。 …… …… 朱家庄园。 堂屋。 自从将朱娘在渡口的货栈、库房拿到手后朱家的塌房生意便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有新任安陆知州小舅子徐寒的人脉和渠道朱家生意一时间做得有声有色一个多月下来盈利颇丰。 六月底的某一天刘管家来跟老太太报账告知一个月下来获利八十两左右时朱嘉氏脸上终于浮现宽慰的笑容。 “还是这低买高卖的生意赚钱呐。”朱嘉氏发出感慨。 刘管家笑道:“现在行货越接越多反而是三夫人那边生意日渐惨淡听说她把货都运到城里储存渡口那边没人再把仓房租给她不过也有传言说她是为了防止发大水怕渡口的房子给水淹了才这么做。” 朱嘉氏老脸横皱:“咱在渡口的仓房地势都偏低吧?” “是。” 刘管家据实而言“不过渡口那边早有防备时刻安排人检测水文状况前几天下大雨的时候是有一点危险不过眼下看来已经过去了……” 朱嘉氏点点头:“按照往常年的情况雨季差不多是过去了……对了老二那边有何消息?” 简单问过塌房生意朱嘉氏就把注意力放到去京师找大儿子的二儿子身上。 刘管家道:“随二老爷同去的人捎回消息说二老爷已顺利抵达京师暂时没有打探到大老爷的下落有说大老爷被派到江南当差的也有说去福建和两广的还有人说可能被厂卫秘密看押起来……花了银子都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 “嗯。” 朱嘉氏神色冷峻。 大儿子音信全无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跟他以前当质子时的情况又不同…… 这个大儿子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般。 “刘管家夏汛没彻底过去你盯好渡口那摊子不要出问题。老身要礼佛你回去好好打理生意亏不了你……” ------题外话------ 本月最后四小时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您!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期而遇 兴王府做了防汛安排州、县衙门对此却一点也不上心。 甚至连兴王府上下也多有非议认为今年雨水较少应该防止秋收前出现干旱导致粮食大面积减产而不是一门心思预防洪涝灾害。 “……小东家鄙人问过襄阳府那边来的行商未听闻汉水上游府县有发大水的情况倒是今年南边的大江水位偏高但并未影响汉水这边……” 连一向对朱浩唯命是从的马掌柜都觉得这次的事情不靠谱。 朱浩自然不会向他解释汉水七、八月间发洪水的可能性并不小。 夏秋之交随着北方冷空气不断加强汉水上游秦岭山区因山地阻挡作用容易使冷空气在此停滞并与北上的暖湿气流相遇出现持续的降雨若赶上寒流强、暖湿气流旺盛就容易形成持续的强降雨导致下游洪水泛滥。 “即便不下雨难道就不应该防备突然而来的洪灾?再说对我们生意的影响仅仅限于码头卸下的货物需要存放到城里的仓库这段路程的运输成本对我们来说并不算高但若出现水灾把咱在渡口墟市的仓房全淹了……损失才不可承受吧?” “是是小东家说得对这是为避免出现大灾而采取的必要预防措施可问题是现在外地来的商贾都嫌进城交易麻烦……这几日汉水水位已经降了两三米的样子就连巡堤的人都已经放松警惕……” 马掌柜不好意思说人家就觉得咱是神经病。 之前连续下雨的时候汉水水位持续上升那确实有点可怕各方都积极防汛但那几天过去汉水水位一再下降你再给人家讲狼来了人家也不信啊。 朱浩摇摇头:“管他的自家管自家事总之渡口仓房里的货物悉数清空等入秋后再做改变。” 马掌柜点头应是心里却在犯嘀咕自家小东家犯驴脾气死犟不肯承认错误以前苏东主的老爹主持商号时偶尔也会这样…… “对了小东家现在咱在城外的货仓都被朱家抢去了就靠几个临时租赁的小仓库暂时存放和支取货物周转不过来……您说兴王府要维修江堤还给咱划拨地皮建仓库不知可有着落?” 马掌柜此时说这话纯粹就是为了抬杠。 朱浩笑道:“现在谁都觉得这场大洪水来不了兴王府就算有计划也会搁浅或许等明年再修江堤时才做规划呢?” 马掌柜道:“不是小的非要说不好听的若是过了夏天新仓房还没着落咱们的生意可就难做了好端端的谁会把仓房转租给咱?要是买地建新仓房指不定会被人盘剥去多少银子呢那成本……老高了。” “行了老马你能把心里话告诉我我敬你是条汉子但现在夏天没过说这些为时尚早等着吧!” 朱浩说完就要回王府。 马掌柜问道:“等啥?” 朱浩道:“等风调雨顺……如果大水不来我更高兴。来了我们也不怕至少提前有准备是吧?” “呵呵是。” 马掌柜一阵无语若不是有碍观瞻他都要翻白眼了。 …… …… 眼看到了七月中旬。 又是一连几个大晴天烈日暴晒天干地燥怎么看都不像发大水的样子。 连兴王府派去河堤驻守之人最初监控水位安排了十个点日夜二十人采取两班倒的形式轮值到如今只剩下三组人也就是六个人在江堤上值守。 或许兴王府上下都觉得传统意义上的汛期已经结束不可能再有大水到来。 这天仍旧是晴空万里入夜后安陆州城内早就安静下来。 半夜时分兴王府内灯火逐渐熄灭只有西院朱浩和京泓的宿舍还亮着灯但现在只有朱浩在那儿伏案写东西京泓已躺下呼呼睡了过去。 就在此时三人快马回城叩开城门后直奔兴王府而来将睡梦中的唐寅、袁宗皋、张佐和朱祐杬叫醒。 “……王爷出事了。” 张佐上来就紧张兮兮道。 他已问过那些前来报讯的侍卫脸上全是惊慌之色。 袁宗皋咳嗽几声这几天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看到张佐满脸惶恐不安怪其之前不肯对自己明言勉强一笑:“张奉正慢些说。” 朱祐杬把身上披着的衣服紧了紧或许是打算听完汇报还要回去继续睡。 “是这样的……算了还是唐先生来说吧他说得更详细些。”张佐先奠定一个出大事的基调便把发言权交给唐寅。 唐寅被人盯着有些不自然咳嗽一声才道:“三名值守江堤的侍卫来报今夜汉江水位上涨三米有余尤其是入夜后水位上涨迅猛一些堤岸较低之处洪水距离堤顶已不到两米。” “这……” 朱祐杬愣住了。 之前兴王府有一段时间是把防汛作为头等大事来看待可后面证明没事现在江边修河堤的人都已撤回来了。 明明汛期已过现在你告诉我大水来了? 袁宗皋皱眉道:“最近没见下雨上游也没通报有情况怎会突然如此?是否存在误报的可能?” 唐寅道:“留守江堤的三组人从不同地方测得水位全都如此……若是照此情形发展或许天明前江水就会漫过堤坝大水不断冲击下某些地段甚至可能出现决口的情况……” 袁宗皋笑了笑:“伯虎或有不知这决口一向是长期高水位冲刷江堤造成若仅仅是一股急流而来并不会冲垮堤坝只有长久大水不去压力累积下来才会出现溃堤的情况。” 朱祐杬抬手打断袁宗皋的话:“那就是说眼下汉水水位急速提升天明前有可能会出现水患是如此吧?” 张佐道:“是这样的王爷咱赶紧把城外的人转移进城吧尤其是南庄地势比较低去年发水的时候那一片全都淹没了……” 此等时候张佐想的是赶紧把人畜撤回城防止出现大面积损失。 唐寅则坚持道:“张奉正此等时候应该赶紧通知官府组织人手上堤抢修严防死守才是。” “一样都一样。”张佐苦笑道“就算要抢修加固河堤那是不是也该先把老弱妇孺接到城里来?” 话是这么说张佐心里却在打鼓你唐寅怎么回事? 我支持你你却跟我抬杠?我现在也就是用着你才对你低声下气……这时候兴王府的财产比什么都重要哪能顾得上别的? 朱祐杬道:“袁长史你意下如何?” 袁宗皋也有些发愁:“若事情属实水位一直上涨的话就怕抢修都来不及……” 唐寅突然想到什么急忙从怀里将那份朱浩之前强塞给他被他扔到一边今天听到洪水如期而至后临时被他找出来的防汛图纸进献给朱祐杬。 “唐先生这是……?” 朱祐杬大惑不解。 唐寅道:“此乃朱浩之前派人上堤考察安陆江段的情况综合方方面面的信息绘制成的河道图纸对防汛重点全都进行了标注若以此为基础抢修的话或可不出现水患只要大水顺利通过安陆地界便可……” “啊?” 不但朱祐杬惊讶连张佐和袁宗皋都没想到。 这时候唐寅拿出来的预案居然是朱浩一手制定? 那朱浩在这件事上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这……可行。” 张佐此时自然站在唐寅一边。 朱祐杬借助烛光把河道图大概一看点点头没更多表示。 袁宗皋道:“若单以王府的力量来抢修河堤只怕是杯水车薪最好还是赶紧通知官府那边把城外地势较低的百姓先行转移未必全都迁进城可往东边的山地暂避但还是先保证人员不出现大的损伤……” 朱祐杬点头:“既如此就让唐先生去州衙吧。” 唐寅道:“兴王殿下还是让袁长史去吧……在下无官身前往州衙只怕没人理会。” “这……也并非全无道理那就劳烦袁长史了。” 朱祐杬转而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本来不想趟浑水但一想唐寅的建议没错新任知州张也铮就是个贪赃枉法的糊涂蛋没有他前往州衙洽谈张也铮会给兴王府面子? “那王爷咱王府在各处的人畜财货怎么办?” 张佐更在意保护王府的资源。 朱祐杬道:“赶紧调集人手把那些王庄的老弱妇孺迁到城里张奉正你去调集……至于差遣侍卫和壮丁上堤护堤之事就交给唐先生负责。” 朱祐杬算是给眼前三人做了分工。 袁宗皋负责去跟官府接洽而张佐则带人去城外通知人员物资转移唐寅则带着王府的人上堤。 各方正要分头行动朱祐杬又提醒:“伯虎你不妨带朱浩一同去江堤既然他早有预案想必他对防汛应该很了解或能帮到你。” “是。” 唐寅一边应声一边想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拉朱浩那小子一起。 这种事要没他在……我自己应付起来也没底气。 鬼才知道大水到来应该怎么应付呢这是一个“诗画双绝”的文人应该操心的事?就怕这种事放到治理水患卓有经验的朝中大臣身上一时间也未必能掌握要领吧? 袁宗皋道:“带上图纸一起吧。” 唐寅道:“袁长史图纸是朱浩绘制的他必定心里有数这份还是由您带去州衙比较合适若是没有成型的计划只怕州衙那边就算想帮忙也不知从何下手。” “对对对。” 朱祐杬如同受到启发一般目光殷切地望向袁宗皋“眼下最着紧的还是要靠官府出手相助劳烦袁长史前去游说不容有失。” ------题外话------ 又是新的一个月了天子求一波保底月票支持拜谢!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防、救灾之别 兴王府上下闹腾起来。 唐寅先是召见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朱宸令其召集侍卫和工匠待命又让仪卫副骆胜带着儿子骆安等人先行赶往城外江堤监测水位随后他便安排陆松去准备车驾自己直接去西院找朱浩。 唐寅火急火燎敲门动静闹得很大京泓受到惊吓几乎从睡榻上弹了起来。 “嗯?” 京泓睁开惺忪睡眼惊恐地四下打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朱浩出房去把院门打开就见唐寅脸色在火把映照下红彤彤的一见朱浩就急着道:“走跟我上堤坝有事路上说。” 正要伸手去抓朱浩的手却发现朱浩往后退一步避开。 “你?” 唐寅不解。 朱浩表现得很平静问道:“洪峰真的来了吗?” “洪峰?” 唐寅眼里满是不解。 “就是洪水过境时所能达到的巅峰状况也可以说是最大流量……啊不对这个时间点洪峰应该没到汉水上涨很厉害吗?”朱浩再问。 唐寅道:“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兴王让我来带你一起上江堤你画的河道图我进呈给了兴王袁长史带它去见州衙的人连夜组织人手上江堤护坝现在筹措或许来得及!” 朱浩摇摇头:“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临时筹措难免手忙脚乱我这边就问一句沙袋什么的备好了吗?” 唐寅有些无语。 之前你未卜先知算出本地将会遭遇大洪水没人把你的预警当回事现在洪水真来了你反而淡定下来? 看你这样子是不想上江堤帮我啊! “兴王的意思是……让我们带人去与王田毗邻的江段随时做好应对那里地势相对高一些只要大堤不被冲垮堤坝上反而很安全……” 唐寅以为朱浩是担心自身安全所以连忙解释。 朱浩却不为所动正色道:“我查看过汉江安陆段的情况靠近兴王府王田的堤坝平时就加固过溃堤的可能性不大问题是现在兴王府守着这段堤坝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出事损失的财货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兴王府必须靠此次预警和抢修河堤来争取名望和朝野美誉。” 听到朱浩侃侃而谈唐寅愣了一下仔细思索却不得要领。 “你这话……何意?” 唐寅脑子里一团浆糊。 朱浩道:“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带人去保护那些地势较低且年久失修、容易决口的江堤就行了我先回家找我娘出面联系城中商贾再由商贾通知士绅由士绅派人去各村报讯……现在最重要的是向城外庄子里那些还在睡梦中的百姓示警不是吗?” 唐寅想了想。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自己的思维进入误区觉得大水来了就要赶紧上堤抢修问题是城外百姓并不知道洪水将至若是这一夜城外百姓没有组织好撤离明天大水冲垮哪一段江堤导致大片村庄被淹死伤无数……麻烦可就大了。 “但兴王那边……” “兴王的意见是先保自家田地周边的江堤思想局限在尽量减少自家损失上而我的想法却是要借助此次水灾为兴王积累人脉和声望……你听谁的?” 朱浩的问题很直接。 你是听兴王的就带人去守护兴王府田地附近的江堤听我的就去抢修那些危机四伏的江堤只能二选一! 唐寅很想说你小子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出了事你能担待? 但他早就总结出经验不听朱浩这小子的意见最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来人!” 唐寅当机立断还真有那么点大将风范。 马上有侍卫过来行礼:“先生您有事?” 唐寅厉声喝道:“你赶紧去通知兴王殿下就说我唐寅暂时要违背他的意思去抢修常年失修的破损江段兴王府田地附近的堤坝得先放一边……” “啊?” 侍卫惊了。 王府雇请的幕僚不先顾着自家财产先去保地方百姓安危?还这么正大光明找我去跟兴王汇报? “如实上报另外让朱卫正来见我有事路上说……” 言罢唐寅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后想起什么回过头吩咐“朱浩你赶紧回家通知令堂兴王没有交待下来的差事就拜托你了!” …… …… 唐寅听从朱浩的意见自作主张一边带兴王府的人去抢修汉水损毁比较严重的江段一边派朱浩去通知城外百姓撤离。 安陆州城因为兴王府突然预警变得热闹起来。 这边袁宗皋去见张也铮州衙的做法令他十分生气因为对方明显进行了冷处理他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张也铮。 “袁长史您只是兴王府属官您的一亩三分地可不在州县衙门啊。” 张也铮属于食君之碌担君之忧既然他受奸佞委托来监视和防备兴王府见到兴王府来人自然不会给好脸色。 袁宗皋道:“老夫也不想过问地方事只是王府派人查到今夜汉水水位暴涨相信不用到天明江水就会漫过江堤带来严重水患……” “哈哈哈……” 张也铮哈哈大笑旁边一干幕僚和属官也跟着笑。 “兴王府虽然不干涉地方事务但若有灾情出现袁某前来跟州衙知会一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张知州是觉得自己朝中有人撑腰辖地出了大灾就算不作为官位也可保稳固?” 袁宗皋语气转而变得冰冷“若真因为你玩忽职守致生灵涂炭兴王府定会参劾地方一本让朝廷知道你这个一州父母官面临灾患到底做了些什么。” 张也铮本想争辩旁边幕僚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虽然袁宗皋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但劝谏的可能性很大说明张也铮手下还是有聪明人的。 兴王府不会没事找事大半夜派王府长史来州衙涮人玩? 水灾这种事只要派人去城外调查一下便知晓既然兴王府说有那多半是真的……只看州衙是否要配合兴王府行动。 张也铮道:“多谢袁长史深夜跑一趟有关防灾之事本官会在天明后找本地官绅商议清楚……” 袁宗皋顿时来气:“你没听到老夫说什么?如今可是火烧眉毛!” 张也铮异常冷漠:“送客!” …… …… 袁宗皋就这么被赶出州衙。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他始料未及……明明我是来示警的你们也知道我不是言笑还能不当回事? 等袁宗皋回到兴王府获悉了唐寅的“奇葩”举动居然违背兴王的命令先去抢修险要的堤段。 袁宗皋心想:“伯虎不会是提前预判到我去州衙得不到任何帮助所以才自行其是吧?” 不管怎样袁宗皋先去见兴王不料在王府书房内见到已回过一趟家带着朱娘意思来拜见朱祐杬的朱浩。 “袁长史你来得正好州衙那边怎么说?” 朱祐杬一脸热切地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先看了眼朱浩很好奇为何这小子没跟着唐寅去江堤而是出现在这里随后他才带着些许遗憾道:“州衙对于王府示警似乎并不在意。” 朱祐杬叹道:“果然如此。” 袁宗皋一头雾水这意思是……有人提前跟兴王分析过局势认为地方官府不会理会兴王府的示警? 朱祐杬指了指朱浩:“朱浩有事你跟袁长史说吧。” 朱浩道:“是这样的袁长史我娘目前在城外做塌房生意城中大部分商贾都可以联络上得知水患将至我回去找到家母及手下掌柜继而联络了本地商贾和士绅让他们组织人手抢修江堤同时派人出城提醒百姓迁移……” 袁宗皋伸手打断朱浩的话:“朱浩这些事情完全可以等官府来做……你这算怎么个说法?” 朱浩一脸镇定:“以晚生对本地新知州的了解他是那种宁可等大灾后组织人手救灾也不会主动防灾之人……” 袁宗皋听了不由吸了口凉气。 若这是他去见张也铮前听到朱浩的分析怎么都不会相信。 可去州衙一趟后他明白好像……张也铮就是这么个小人。 防灾防得再好事后却没功劳。 反而不去防坐等灾害发生救灾的时候既有朝廷的赈灾款可以挪用还可以从救灾中挣政绩…… 朱浩把张也铮这样欺上瞒下官员的脾性摸得很通透。 朱祐杬叹道:“本王未料到本地官府竟在王府预警的情况下置若罔闻丝毫不顾百姓生死这样的官员……就该清除出朝廷!” 袁宗皋终于认清现实主动问询朱浩:“那朱浩商贾出面的话那些士绅可会……认同并能出钱出力?” 朱浩点头:“大灾将至若地方士绅连自家田亩、人畜都不顾那他们何以在安陆之地立足?官员救灾是为政绩而地方上的士绅和百姓防灾则是为了谋条活路避免伤亡出现出发点不同。” 袁宗皋尽管不想认同这种说法但还是不由点头。 张也铮毕竟是流官在安陆没有产业发一场大水对他影响甚微可士绅和百姓就不同了。 土地和人畜、财货都在城外土地上呢大水一来不全泡汤了?这时候谁不为保住人身和财产安全而拼搏? 要是觉得兴王府的预警子虚乌有各家不信大可派人去江堤上看看不差派个人求证一番的工夫。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万众一心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卯时刚过朱浩在王府侍卫护送下到了汉江边此时王府派来的人已在江堤上下忙碌半宿。 大批民壮在士绅组织下源源不断往江堤开来沙包一个个扛上河堤逐渐堆砌成小山。 此时汉水江面几乎已经跟堤坝顶部持平小部分区域大水漫堤但及时被沙袋堵住了。 更加要命的是天亮时开始下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增加了抗洪抢险的难度。 “朱浩你来了?” 再见唐寅时对方双目全是血丝披着蓑衣斗篷立在堤岸上如同一棵苍松。一夜坚守让他看上去格外憔悴。 朱浩道:“通过商贾和士绅的关系把周边村镇能动员的力量全都调用了本地士绅分区包干务使堤坝不失尤其几个薄弱点均增派人手” 随后朱浩把一份新的河道图交给唐寅唐寅没有伸手去接示意旁边的护卫帮他接过去。 随后二人进入临时搭建的防雨棚内。 唐寅坐下来把斗篷放到一边用布擦了擦脸上浸出的雨水随后望着朱浩:“我听说了你在我走后去见过兴王跟他提及官府不会出面组织抗洪我就明白你为何让我先来抢险看来官府指望不上。” 朱浩点点头。 “如此说来你不但可预测天机连人心也能看透本地那位新知州毫无体察百姓之心这样的庸官估计当不长久吧。” 唐寅发出感慨。 朱浩却摇头:“恰恰相反正因为他是这样的官才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若人人都清如水明如镜大明官场恐怕就要乱成一团了。” 唐寅道:“何解?” 朱浩笑而不语。 封建官场是个很玄妙的人情社会很多事没法解释党同伐异都只是流于表面更深层次就是一套儒家的中庸理论维系不给你讲什么清廉、气节把关系网结牢便可。 张也铮善于逢迎在官场上到处结交朋友他到安陆后首先便是去拜会致仕的座师便是明证加上他背靠的大树如今又正得势就算做了丧尽天良之事都不可能被直接撸下去更何况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 或许灾后论功行赏张也铮还能居首功呢就算地方上不这么奏功他的靠山也会主动向他请功。 “你是不是想说若是当年我科举高中置身官场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为了前途连百姓生死都不顾?” 唐寅有几分沮丧。 尤其看到地方官府明知有灾情而不防只等着善后救灾捞取政绩他便有些灰心丧气。 朱浩很想说我不是假设你以前没出事进入官场会怎样而是说你以后若是在官场中该如何。 只希望到时你别被官场这些污秽气玷污就行。 唐寅此时有几分悲观见朱浩一直缄默不言还是求证般道:“你是如何猜到地方官府会对洪水置若罔闻的?” 朱浩道:“唐先生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可能这个故事现实中并不存在曾经有两个相邻的地方发生灾情一地官员提前防备做好了该做的一切准备把灾情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点;另外一处则完全不管不问一直到发生灾情后才开始大力救灾你猜灾情过去朝廷嘉奖了谁?” 唐寅摇头苦笑:“我明白了防灾不如救灾救灾能获取功绩再说防灾地方上花费的成本太大而救灾唉1 本来就对官场很失望听到朱浩讲的故事唐寅心情越发郁闷了。 “唐先生我看过了只要防御得当这一波洪峰过去安陆应该不至于出大问题现在要防备堤坝出现管涌。” 朱浩不想再跟唐寅讲什么官场还是讲救灾更为实际。 唐寅不解:“何为管涌?” 作为抗洪救灾“前线总指挥”唐寅对于治水可说是门外汉一点都不懂。 他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不知道除了能指派人扛沙袋封堵满溢的江水还能做点什么。 朱浩道:“就是翻沙鼓水此乃溃堤之征兆一旦发现哪里有管涌要第一时间增派人手向其处投掷沙袋填堵未来几天时间可能江堤上每十步就要有一人值守观察水情日夜轮班还要增加巡防人手一直熬到这股洪水过去。” “嗯。” 唐寅点头。 多说无益朱浩起身:“唐先生现在指挥救灾之人是你我能想的办法都告诉你了所以我就先回去了!坚持就是胜利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能统率安陆军民打赢这场抗洪救灾的大战1 唐寅满脸苦涩:“未曾想我唐某人半生浪荡临老了呵呵朱浩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就当是我替地方百姓谢你吧。” 一场浩浩荡荡的救灾有条不紊进行。 地方商贾和士绅但凡本地有产业的都倾尽全力抗洪救灾连朱家也派人上了江堤但他们的着眼点不在那些江堤薄弱之处因为光是渡口那边的水情就足够他们头疼的。 刘管家抵达时已是巳时二刻渡头一片汪洋他几乎是趟着齐腰的水进到渡口墟市路上许多人直接划船前行。 “刘当家大事不好咱的货基本被淹了咱的库房塌了两间里边的货全都被洪水冲走了另外几间基本也是大水没顶损失极其惨重1 当驻守渡口的掌柜把情况说出来时刘管家感觉脑袋嗡嗡的。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该怎么向老夫人交待? “快快快南边堤坝又出现险情能动的一概往南及时进行封堵1此时有人招呼人上堤抢险很快一片舟船便向南划去但刘管家却没那心思他要第一时间回去找老太太汇报。 “对了今日三夫人那边也派人过来了听说是她手下马掌柜调动本地商贾抗洪防灾好像是兴王府牵的头。” 手下掌柜继续汇报。 刘管家一怔:“三夫人?” 他有些不解抗洪明明应该是官府做的事怎么朱娘却主动跳出来难道不应该是官府牵头吗? “是三夫人不过她本人没有出现要不要请她帮忙看看能不能组织一批人手去咱的库房抢救一下?” 手下掌柜已彻底没办法了脸上全都是绝望的表情。 刘管家往只剩下个尖顶的仓库方向看一眼摇头道:“救不了了还是赶紧把人手往安全的地方转移这点损失不算什么朱家完全赔得起。” 这时候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强装镇定以安抚人心。 大雨在中午戛然而止。 明显这场洪水并不是因本地骤降暴雨所致确实是来自汉水上游。 洪峰来得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可因为兴王府的先见之明提前组织人手上江堤严防死守同时商贾发力各士绅家族得悉情况后派出人手力保江堤不识所以一直到这天下午安陆段江堤也没有出现大的险情。 此时江堤上已经聚拢数万劳力源源不断的丁壮把沙袋往江堤上运。 兴王府的侍卫此时每一个都相当于管着数十人的小队长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周围人等全都配合一起干活。 唐寅望着看不到头的江岸上面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干得热火朝天心中不由涌现几分豪情。 “先生您熬到现在已经很累了如今一切尽在掌控不如下去找间屋子休息一下。”陆松过来劝说。 唐寅摇头:“没事我留在堤坝上对于大家伙儿就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嘿怎么感觉比起打贼寇来这儿更像是一场硬仗?” 陆松心想可不是么打仗的时候你只需站在城头远远打望等我们把战事打完汇报给你就行。 而现在你面前却是几乎跟江堤齐平的江水等于身临其境如果你脚下的江堤溃堤你会跟周围的人一起葬送在激流中只有当你切实地感受到危险才会感觉一切都那么真实。 “真要多亏朱少爷要不是他一直坚持今早得到消息后再行准备就怕就来不及了1 陆松兀自有几分后怕。 唐寅点点头。 就在此时远处有马车往这边驶来可当马车靠近堤坝时已无法行进江堤上溢下的水形成了一片水潭。 马车上的人下来趟过过膝的水上到江堤正是王府长史袁宗皋。 “袁长史。” 唐寅赶紧过去迎接顺带扶了对方一把。 袁宗皋微笑着望向唐寅:“伯虎刚收到消息说是陕西东南部和湖广西北部山区连续下了一天一夜暴雨致山洪爆发加上汉江上游几条支流沿岸也同时下雨这一夜间江水暴涨 “上游的襄阳府本该先知先觉却没来得及防灾出现决堤大水湮没大片村庄冲毁田地下游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陆松道:“这么说来只有安陆一地安宁?” 袁宗皋苦笑着点头。 汉水突然暴涨除了安陆地方有防备兴王府动员数万人上河堤防守上下游襄阳、荆州等府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等发现时为时已晚大水漫过堤头四野一片汪洋各家为求自保谁有心思去守护大堤?只能是各自逃命听天由命。 发展到后来江堤被冲毁一切都完了。 “兴王让老夫来嘉奖你还有朱浩朱浩人呢?”袁宗皋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朱浩身影。 陆松道:“朱少爷一早就过来指导救灾事宜后面去了别处他绘制的河道图上特别标明的几处险要之地果真成为今日防灾重点好在提前加派人手及时进行加固现在都没有出现大的偏差。” “难得难得。” 袁宗皋此时还能说什么? 抗洪这件事上连他袁宗皋都是后知后觉之前他还嘲讽朱浩和唐寅小题大做呢。 (https:///biquge/8282958/c73093372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推心置腹 汉水水位暴涨沿岸州府都受了灾只有安陆州组织了人手前去护堤但这是个容不得丝毫马虎的差事。 接下来几天哪怕是任何江段出问题都可能会引发溃堤等毁灭性的灾害。 虽然州、县衙门对此置之不理但有兴王府号召年初剿灭贼寇之事上兴王府已赢得人心此番王府反应迅速且不顾自家利益坚守所有危险河段本地士绅百姓全都衷心拥戴即便官府没有出面抗洪救灾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展开。 大水后第三天。 洪水依然在肆虐但江面水位开始下降一些濒临决口的江堤在紧急投掷沙袋并抢修加固后化险为夷。 这天早上朱浩代表本地商户上河堤向参与抗洪救灾的百姓发放慰问品末了前往护堤指挥部也就是一个茅草棚里见到了几天坚持下来已疲累不堪的唐寅。 “还好还好” 唐寅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朱浩问道:“这两天唐先生没回去休息?” 唐寅摇头:“昨天下午回城睡了两个时辰实在放心不下傍晚就回来了。” 居然这么有责任心 这是朱浩之前没想到的情况。 让一个落魄半生对仕途失望的老儒生重燃为国为民的责任心朱浩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比改变历史更加牛逼的事那就是重塑了一个消极面对人生的穷书生的世界观。 唐寅带朱浩出了棚子前去查看就近几处出现险情的堤坝。 但凡二人路过之处所有人都笑脸相迎或抱拳或鞠躬致以崇高的敬意唐寅出现的地方无论是王府的侍卫、工匠还是普通百姓一个偷懒的都没有。 “水位总算下去了些” 唐寅脸上带着几分安慰。 朱浩看着江水滔滔笑道:“怎么样?先生你成就感满满吧?在你的带领下安陆这几十里堤坝都没出任何状况相反汉水上游和下游都出现了大量财产和人畜损失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唐寅摆摆手随便在江堤上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不敢居功这功劳应该属于你才是。” 朱浩摇了摇头随即轻声道:“我听说今日兴王会带世子上江堤来视察你该做一下准备。” “兴王?你是说世子也会跟着来?”唐寅很意外。 剿灭盗寇时兴王也曾亲临城头不过那是在战事已确定胜利后并没有带上世子。 现在兴王居然携带朱四前来江堤视察就不怕出现危险? 朱浩道:“我从医治兴王的大夫那儿了解到兴王近来身体状况欠佳动辄卧榻不起大概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琢磨早些将世子培养成才很多时候哪怕疲惫辛苦以及会冒一些风险他还是义无反顾这么做。” 唐寅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正说着话堤坝后方有喧闹声传来。 唐寅急忙起身以为是兴王府来人却在陆松过来通报后方才得知来的是州衙的人。 “乃是张知州带人来了说是来堤坝上走走看看慰问参与抗洪救灾的百姓。”陆松说话语气带着些许不屑。 唐寅道:“这算什么?事后来捡功劳?” 陆松请示:“先生见还是不见?” “不见。” 唐寅当即回绝随后看了朱浩一眼“你觉得呢?” 朱浩笑了笑:“见不见由你来定不见也好就算兴王府跟州衙示好他依然会把兴王府当敌人看待这种人无须给他好脸色看。” 唐寅和陆松听了都点头赞同朱浩的说法。 州衙在本次防灾中选择了袖手旁观一方面是因为新知州张也铮想事后救灾捞取政绩方便贪墨朝廷下拨的赈灾以及灾后重建款项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来安陆本是为了跟兴王府对着干张也铮不想跟兴王府携手救灾避免他背后的靠山对他有看法。 让你去安陆监视兴王府你跑去跟兴王府一起抗洪?你这官还想不想当了? 眼下不管兴王府对张也铮是什么态度都改变不了张也铮选择跟兴王府势不两立的态度那兴王府干嘛要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你张也铮有本事跟兴王府明火执仗对着干啊可你敢吗? 以至于本地父母官上江堤视察还刻意选取了唐寅所在的救灾指挥部所在江段唐寅和兴王府的人却对张也铮根本就不加理睬。 虽然百姓不敢怠慢官府士绅纷纷出面热情接待可兴王府完全没把张也铮当回事。 朱浩和唐寅继续在江岸上说事。 唐寅道:“我听说渡口那一片区域几乎全淹了你没什么损失吧?也罢你都能提前预料到水灾料想不会吃亏” 朱浩接过陆松递来的马扎坐下道:“你都说了我还说什么?” “行真有你的有胆有识心系地方百姓安危看来我之前错怪你了觉得你小子太过工于心计但从剿灭盗寇和救灾两件事看得出你用心很正在为国为民上一点也不输给我。” 唐寅满口称赞但朱浩听了却非常别扭。 他宁可跟唐寅没事抬抬杠耍耍嘴皮子如今唐寅说好话恭维他让他觉得眼前并不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唐寅。 “我也没想到临老了还能为百姓做点实事这几天的辛苦值得了。”唐寅脸上带着一种巨大的满足。 朱浩道:“那先生若你以后有机会在朝为官你会欣然接受吗?” “当然要接受为何不?” 在朱浩面前唐寅也不惺惺作态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朱浩笑道:“这可真不像我认知里的你换作以前你一定会说无心仕途或者找一大堆借口说当官不适合你。” 唐寅站了起来看到朱浩坐在马扎上有些羡慕陆松见状赶紧起身把自己的马扎交给唐寅。 唐寅欣然接过马扎跟朱浩并排而坐脸上增添了几分满足。 “不必说那些假惺惺的话谁不想获得功名利禄?当年我也曾参加科举只是因为受到不公正待遇才会对仕途失望舒服日子谁都想过也都想让世人敬仰走到哪里都不用仰人鼻息可说起来容易想实现却难埃” 以唐寅的意思这官不是我想当就能当的。 谁给我当呢? 朱浩看着眼前浊浪滔天:“我倒觉得先生以后一定有机会当官兴王府绝对不会永远这么沉寂下去有机会便可一飞冲天。” “这又是你占卜推算出来的?” 唐寅饶有兴致地望向朱浩。 在水灾一事上唐寅发现朱浩不但有揣摩人心的能力更有推算天机之能既然说到了自然要问上一问。 朱浩笑道:“算是吧。我这么说先生是否多了几分期待呢?” 唐寅赶紧往正在江堤另一边监视州衙官员动静的陆松身上看了一眼确定对方没听到后才一脸满意地点头:“若真如你所言那今日的辛苦就值得了1 老少二人如今已算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什么话都能说居然坐一起探讨为兴王府做事将来是否混个从龙之功的可能。 随着午时过去汉江水位进一步下降。 张也铮发现自己在堤坝上自讨没趣后早早就离开而且州衙的官员都怕江堤出现纰漏让自己折在这地方毕竟只要是堤坝高度都远远超过周边地势如今暴涨的汉水等于是条陆上悬河。 若是适逢溃坝大水一下子涌入就算堤坝上的人侥幸没被洪水冲走也没法再回城去了。 州衙的人离开小半个时辰兴王府的车驾终于到来。 朱祐杬和朱四父子在袁宗皋、张佐等一众王府属官陪同下来到江堤上朱浩还看到一身男装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蹦蹦跳跳无比快活的朱三。 “朱浩你也在埃” 朱三见到朱浩眼前一亮一点礼仪都不顾大声叫喊。 朱祐杬瞪了女儿一眼这才上前接受唐寅和朱浩行礼。 “两位免礼大堤今日无碍吧?” 朱祐杬关切地问道。 听说兴王到来参与抗洪救灾的百姓都很振奋。 没人过来围观只是自觉地把手头搬运沙袋的速度加快。 唐寅道:“目前尚未收到险情报告不过由于水位维持在高线危险依然存在昨日曾有数段江堤险些被洪水冲毁好在王府紧急抽调了四百多人过去加上本地百姓六千余人不断以沙袋封堵堪堪将险情控制祝” 袁宗皋笑道:“没想到伯虎你对治水也如此擅长。” 唐寅急忙摆手:“袁先生过奖了在下对于这些事全然不懂好在有朱浩提点加上王府上下相助更有本地数万百姓听命接受调遣才侥幸成事” “哈哈。” 朱祐杬没料到素来桀骜的唐寅会如此谦虚当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迎着朱四望过来的疑惑目光谆谆教诲:“世子你要记住一件事唐先生乃当世大才你既要学习他的满腹韬略还要学习他为人处世的谦逊。” 朱四小脸上满是崇拜:“孩儿记住了。” “朱浩你也辛苦了。” 朱祐杬褒奖唐寅之余不忘称赞一下朱浩。 别人看不到朱浩的功劳朱祐杬却看得清楚。 袁宗皋道:“兴王不如由伯虎老弟亲自带您视察一下江堤也好让百姓领受兴王府的恩泽。” 朱祐杬来江堤就是为了博取政治筹码闻言欣然点头:“好顺带通知下去世子也来了。” (https:///biquge/8282958/c73088905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无心名利 朱祐杬和朱四父子俩在汉水江堤上狠狠刷了一波声望。 以朱浩估计用不了多久地方监察御史就会把本地的情况如实上报朝廷虽然正德朝有个看起来胡闹的皇帝但延续自弘治朝的监察体系依然很完善文官中没有一手遮天的权臣唯一一个可能会影响大明局势的首辅杨廷和还回乡守制去了。 兴王在地方上有所作为文官还是愿意讲上一讲的。 不过朱祐杬也怕在江堤上出点什么事尤其看到几乎跟坝顶齐平的洪水压迫感十足最后父子俩只是简单巡视一圈后便离开江堤。 临走时唐寅带着朱浩去送。 朱祐杬对唐寅越发倚重左手牵着朱四左手扶着唐寅的肩膀边走边谈表现得非常亲近后面跟着的袁宗皋和张佐看了心中有些吃味。 由不得他们不嫉妒。 主要是兴王府剿匪和救灾两件事上都是唐寅冲锋陷阵而且是顶在了最危险的第一线通过他的表现兴王府的贤名传播了出去属于朱祐杬的大功臣。 你袁宗皋和张佐就算再自诩忠于兴王府可始终在这两件事上出力远远少于唐寅 朱祐杬很讲原则人家奖励功臣是为了树立兴王府赏罚分明的印象你做得不够多出力不够大光羡慕嫉妒没用。 下了堤坝袁宗皋和张佐陪同兴王父子离开。 唐寅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不胜唏嘘。 朱浩笑道:“你说若兴王得势在朝呼风唤雨先生你能得到怎样的待遇?” 唐寅收回目光打量朱浩一眼:“为人臣子可不能随便说话当今陛下春秋正盛有些话最好是藏在心里。” 意思是我可不敢做梦了。 什么兴王府出皇帝还是想想自己能在兴王府得到什么比思索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更为实在。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要回家去了。唐先生没事多休息估计这场大水已经过去。”朱浩说完也要走。 唐寅皱眉:“你小子跑河堤上来溜一圈不会只是等兴王来的时候露个脸吧?你这是敷衍了事埃” 朱浩耸耸肩一脸不屑:“我出谋略你出力分工不同。你不会指望我一介稚子陪你在江堤上喝西北风吧?首功划在你头上你还想怎样?” 陆松本在一边招呼手下干活。 见这边有争执连忙走过来笑着说道:“朱少爷要走了?我这就安排人手护送你回城。” “不用了我带了人来王府的人还是留在河堤上这样百姓干活也更有动力” 说完朱浩招呼跟他一起来的马掌柜和于三等人由关敬赶车朱浩带着十几辆送完慰问品空出来的马车浩浩荡荡离开江堤。 四天后。 大水彻底退了下去。 从始至终安陆及临近州府都没下什么大雨这场洪水并不是源自本地的雨水 兴王府书房。 王府主要骨干都在长史司、仪卫司、承奉司等部门的官员以及唐寅、朱浩、蒋轮等人甚至连世子朱四都被叫了过来做灾后总结。 作为王府名义上的大管家由张佐总结王府得失以及他得知的各地消息。 “因救灾得当安陆在此次水灾中乃汉水沿岸从上游的襄阳府一直到大江交汇处的武昌府损失最小的这两天湖广布政使司和各地巡察御史都在沿江查看灾情到我安陆地界后对本地防灾工作称赞有加尤其提到兴王府的果决和号召力1 张佐很高兴。 因为兴王府出面保住了一方百姓安稳他这个承奉司主官也颜面有光。 “上游襄阳府受灾严重由于首当其冲襄王府田地有一半以上被洪水湮没粮食几乎绝产而之前他们不肯交出的田地却因紧靠我安陆之地没有受灾。除此之外我兴王府田地基本没有任何损失安陆之地也只有局部村庄有淹水的情况多为靠近出现险情江段的村子兴王府及时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湖广布政使司衙门来函赞誉兴王府在此番救灾中的优异表现王府这边也如实跟地方监察御史提到本地知州张也铮的不作为表现还有防灾中处处拖后腿之事。再就是本地官绅想为兴王府请万民书让朝廷嘉奖。” 张佐越说越兴奋。 朱祐杬刚开始很高兴听到后面带着些许感慨:“若能及早把预警告知上下游各州府或许江北百姓就不用遭灾兴王府做得还不够埃”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觉得朱祐杬格局很大。 不单纯要保一方百姓安稳连周边府县百姓的安危也记挂于心这说明人家的视野并不局限于安陆这弹丸之地。 “王爷此番赈灾中有三人居功至伟。一位是唐先生他出策出力江堤上几日几夜不眠不休让兴王府赢得本地百姓交口称赞 “再就是袁长史他统筹王府上下积极与本地官绅联络救灾调度有方最后是朱浩一应预警和救灾注意事项都是由他提出若非他谋划就算王府反应及时也难以仓促间完成防灾大计。” 张佐很公允上来就把功劳全推给别人连袁宗皋都有一份就是不提自己在其中的辛苦。 朱祐杬微笑点头:“王府中人能为地方百姓做实事我很高兴身为大明藩王有这样的属下何其幸运?唐先生我决定这次一定要为你上表请功。” 在场那么多王府官员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望向唐寅。 如果说唐寅初来时王府中一些官员还想与之叫板觉得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不过如此经历过这一年多的事情后这些官员都看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档次跟唐寅根本没法比。 人家学富五车不但教导世子有方更是称职的幕僚得到兴王的信任还事事亲力亲为从胆略到才气都不是一般人可比。 不遭人妒是庸才唐寅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有在王府立足的资本。 连素来仇视他的那群人现在也不敢与其正面争锋。 唐寅笑了笑:“兴王谬赞在下不为名利何况在下乃先皇钦点不得科举进仕不想为王府造成困扰。” 唐寅明白事理。 一来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挂靠在兴王府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在南昌城装疯卖傻之事已在宁王府有心宣传下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人人都当他是个老年疯癫的穷困潦倒书生 现在突然告诉别人自己离开宁王府后转眼就在兴王府混得风生水起还给王府和地方百姓立下功劳你让天下人怎么想? 更让宁王府的人怎么想? 宁王一怒之下派人来暗杀他在安陆就没法过安生日子了。 再就是他生性随和不愿意争什么。 朱祐杬还想坚持一下袁宗皋却道:“兴王既然伯虎无心名利王府应予以成全不过王府不会忽视他的功劳多多赏赐便可。” 袁宗皋当然不希望唐寅一飞冲天。 不是说袁宗皋小气而是他觉得兴王府现在要保持低调不能张扬找唐寅进王府当差很容易让有心人觉得你有野心不然找个宁王府舍弃的名士进王府来干嘛?与你们兴王府平时低调的作风不是相违背么? 再说唐寅跟宁王府间私怨很深更是孝宗皇帝御批不得参加科举的大黑户唐寅无论在民间取得什么名声至少在朝廷层面唐寅已算是钦定平民不得在仕途方面有进益。 “可惜啊可惜。” 朱祐杬当众表达如此看法。 虽然没明说但在场人都能听出来朱祐杬这是感慨唐寅当年之境遇大有给唐寅平反之意。 朱祐杬突然望向朱四:“世子为父希望接下来赈灾之事你和朱浩一起去无须你有何言行只要事事亲历亲为感念百姓疾苦便可。” 朱四嗫嚅道:“父父王这些事我不懂埃” 当孩子的说话没有弯弯绕绕不行就是不行朱四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兴王府的主人看待没做好掌家的准备。 朱祐杬笑道:“不是有朱浩指点吗?他很懂事可以教你再有不明白的直接问唐先生就好最近王府会有新教习到来届时你多与新教习请教学问咳咳今天先到这里吧。” 说到这儿朱祐杬气息粗重整个人几乎萎顿在椅子上显得疲惫不堪看来他现在要举行一次完整的会议都很吃力。 一行人各自退下。 待人走光只留下张佐一人张佐低声道:“王爷先前有件事没说安陆知州张也铮上疏参劾您说您身为藩王擅自出城赈灾收买人心用心可疑也是地方监察御史愤其行为才将此事告知。” 朱祐杬一听脸上怒气满盈一拍桌子:“这种庸官不必与他客气将其劣迹一并上报!哪怕拼着开罪朝中那帮擅权的奸佞也不能让此等人留在安陆为非作歹祸害百姓1 (https:///biquge/8282958/c730847541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民不与官争 汉水洪峰终于完全消退水位已降至正常水平。 渡口一片狼藉。 各家都在收拾家当一些库房中来不及搬运的货物或被大水冲走或冲泡损毁连片屋舍倒塌作为安陆货物中转站这次大水中损失最大。 朱嘉氏在刘管家、朱万泉等人陪同下来到洪水退去后到处糊满淤泥的渡口。 等她看到自家货栈的情况人都快站不稳了。 “娘” 朱万泉赶紧上前搀扶。 “祖母您没事吧?” 这次长孙朱彦龄也陪同一起过来。 朱嘉氏看到自家伙计从仓房内搬运出来的货物早就已经泡烂而那些被洪水冲塌的仓库里面的货已不知去向。 刘管家急忙道:“老夫人好在这仓房并不是咱自己的损失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这纯粹属于自我安慰。 做塌房生意的货栈里的货就是全部身家很多货只是临时寄存涉及很多货款和借贷 “另外徐当家那边派人来通知说是灾后赈济只从我们这里进货到时可以弥补部分损失。” 刘管家继续安慰。 朱嘉氏闭上眼:“此番损失多少可有大致数字?” 刘管家颇为踟躇:“至少两千两银子。” 听到此消息旁边的朱彦龄最先跳出来质疑:“不过是一些货而已哪能值那么多钱?再说这仓房不都是别人家的?又不需要我们重建1 刘管家道:“大少爷是这样的之前我们承接了本地道观、寺庙修缮业务运了一批物料过来有石材、木材、砂石等全都堆放在仓房内这批货价值很高另外还有很多大宗商品都详细记录在案。” 朱万泉皱眉:“大水来的时候一点反应没有?竟连一点值钱的货物都未抢运出来?” “这当时大水来得太急尤其咱的货栈位置都偏低洼地段涨水后最先淹的就是咱们仓房所在区域就算想抢救也来不及 “据说三夫人背后那位苏当家租货栈的时候只挑便宜和地盘大的房子根本就没有防灾意识。” 刘管家这时候只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他的理由是成立的。 苏熙贵租货栈做的就是一杆子买卖本就是为了跟兴王府做生意方便些货栈里通常不会堆放太多货再说了他一个外来户只是凭借强大的背景横插一杆子上哪儿租那种地段比较好的货栈?当然是位置偏僻、空间大的房子作为优先考虑项。 朱娘的货栈继承自苏熙贵而朱家的货栈又得自朱娘 结果就是这些地段不好的货栈没有让苏熙贵和朱娘蒙受任何损失却让接盘侠朱家直接崩盘。 朱彦龄道:“会不会是三婶一家故意坑我们?” 老太太不由斜着看了大孙子一眼。 大孙子说话越来越有他二叔的风范都是胡搅蛮缠不愿意承认自身错误却还没多少见识又兼脾性不好 “这很难怪到三嫂吧?”朱万泉道“朱家不是从她手上抢来的生意吗?” “闭嘴1 朱嘉氏自然不想听到“抢”的字眼。 她心里更加来气好不容易从儿媳妇那儿把生意撬来却是抢了一包火药一场大水便把这包火药给点燃等于说自己挖坑给自己跳?这事情要传扬出去的话朱家损失财货事小丢人事大。 以后朱家还不被本地同行笑掉大牙说朱家恶有恶报?总之各种难听的话不用别人说朱嘉氏心中也有数。 “老夫人那边好像是三夫人手下掌柜另外还有几名外地来的大主顾!咦他们不是要跟我们做生意吗?” 刘管家指着刚刚恢复泊靠业务的码头上停下的船只还有上面下来的人说道。 正是马掌柜在接待外地客商。 这些客商一直跟朱娘维系着业务往来但还是敷衍地从朱家人那里出了点货如此一来朱家人便错误以为这些主顾已“弃暗投明”。 现在出了事这些主顾自然明白做生不如做熟不管本地这位“朱三夫人”是谁总之人家做生意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每一步都很稳当背后还有苏熙贵这样强大的帮衬不找朱三夫人做生意找谁? “走了1 朱嘉氏实在看不下去心头一股火起当即便要走。 朱彦龄问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祖母是要去找三婶算账?” 老太太心中一叹真的跟他二叔一模一样。 朱万泉反道:“这账怎么算?” 不能称之为哑巴亏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是轻的总之这口窝囊气让朱嘉氏气急败坏:“打道回府1 最后渡口只留下刘管家收拾烂摊子。 兴王府西门外的戏园子。 大水过后戏园子格外热闹。 一场天灾下来有兴王府庇佑本地士绅百姓基本没蒙受什么损失没损失就是赚这时候还不拿出点闲钱来寻一下开心?大灾过后很需要这种精神娱乐生活让人忘记这场灾祸带来的寝食难安。 眼下整个空地就只剩下朱浩这一家戏园子了。 没办法 别的戏班就算有模有样学着来此开设戏园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倒闭朱玉在前谁愿意看那些烂掉牙的旧戏? 别的戏班就算是来偷师短时间内也学不会。 这可不比说书说书那玩意儿只要把故事抄回来跟着说就行而唱戏更多是要靠舞台功底就比如说关德召的唱功让你学你也没那天赋埃 照猫画虎显然不行一个个邯郸学步不得要领最后只能避开安陆这个“卧虎藏龙”之地免得既折银子又丢人。 “真是一场好戏。” 唐寅陪着朱浩一起来看戏现在终于到了他放松的时候。 旁边陆松带了不少侍卫过来贴身保护王府俨然把唐寅当成香饽饽生怕他的人身安全受到一丁点威胁更何况这次唐寅还是跟朱浩一起出来的这可是如今兴王府两个宝贝疙瘩。 跟二人一起听戏的除了陆松外便是一直私下里跟朱浩汇报生意的马掌柜。 “我说朱浩你还是专心看戏吧生意什么时候谈都行。” 唐寅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 陆松向唐寅斟了一杯茶笑呵呵道:“唐先生怎如此健忘?这戏都是朱少爷写的他能有多大兴致?” 唐寅瞪了陆松一眼好似在说你跟朱浩这小子学坏了也喜欢跟我呛。 朱浩这边把事说完先让马掌柜去接待外地来的客商回头对唐寅道:“先生还是说正事吧。本地水灾没形成太大影响朝廷的救灾款项也基本没有往这边调拨本地州府没搞到钱已在发动士绅捐赠钱粮赈灾了” 唐寅皱起了眉头:“又想盘剥?” “话是这么说可让士绅、商贾有何办法?难道州衙伸手讨要钱粮真不给?”朱浩感慨地说道。 陆松在旁提意见:“提请王府上报朝廷治那知州尸位素餐、只知盘剥百姓之罪1 唐寅摇摇头:“就算上报朝廷一时间只怕也不会改变结果本地水灾未成祸患朝廷恐怕还会记州衙一功。” 连唐寅都看清楚了形势。 说是要状告张也铮可问题是本地防灾只说兴王府的功劳官府就一点作用都没起?就算事实真如此可皇室始终要抑制地方藩王的影响力为了降低兴王府在此番防洪中的作用就算明知编瞎话也会把州衙的作用凸显出来。 现实就是这么神奇。 朱浩道:“如果监察御史加上兴王府还有湖广布政使司衙门一起上表参劾的话估计还是够本地知州喝一壶的。” 唐寅想了想跟着点头。 张也铮在本次防灾中屁作用没起御史又不眼瞎布政使司那边也不会站在张也铮立场上到时几方人马一起发力众口一词张也铮恐怕百口莫辩。 “就怕此事无法上达天听会被一些人给压下来。”朱浩随即做出补充。 唐寅有些气恼:“你小子到底站在哪一边?平日你那么多鬼主意要扳倒一个张也铮不难吧?” 此话一出连陆松都用惊愕的目光望向唐寅。 这话你确定不是吹牛逼? 朱浩能力是大但要以一介稚子之身扳倒一个知州还说这不难? 分明是给人出难题! 朱浩摊摊手:“张也铮下去了不照样会来个胡也铮、孙也铮?谁来都是个‘争’不如留现在这个他已名誉扫地本地官绅早就把他当成豺狼猛兽一般看待有句话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百姓心中有杆秤有这么个玩意儿映衬百姓更会觉得兴王府不易对兴王府更能归心。” 唐寅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完后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朱浩嘴角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管你觉得我怎样呢想拿我当枪使对付张也铮?连兴王都不能做到把此人给替换掉你让我一个尚且还没有功名的孩子做些什么?如果被知州知道我有意针对的话那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自古民不与官争懂不懂? (https:///biquge/8282958/c73081108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送考(求月票) (https:///biquge/8282958/c73076528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以“德”服人 朱浩能说什么? 告诉他按照没有我存在的历史你未来可以当皇帝还是公认致使大明由盛转衰的皇帝大明最后被你子孙给霍霍了? 还是告诉他你未来将会经历什么让你提前有所防备? “我算不出你的命运。” 朱浩很实在。 朱四则稍微有些失望:“我很想知道我以后能干嘛听说到了我父王那地步以后连出城都会被人盯着那多没意思我想到处游历……” 朱浩笑道:“你以后肯定不会局限在安陆这个小地方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那他以后会干嘛?” 朱三也提起了兴趣。 “暂时保密。” 朱浩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朱三、朱四等几个孩子的期待感立即拉满。 …… …… 唐寅厚着脸皮来询问对策了。 义正词严说张佐催得很紧来向朱浩请教乃是张佐乃至兴王的意思好像他唐寅是被迫前来一般。 此时已是晚上。 朱浩还在院子里收拾刚刷了油漆的木器闻言没好气地道:“那些田亩并不是朝廷赐给襄王府的被襄王府动用手段窃取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我这么说吧就算兴王府上奏只有闹到天子那儿才有效普通官员都不会理会这种事……更何况他们就是希望看到兴王府跟襄王府之间发生争端最好是大打出手。” 唐寅坐在板凳上神色略显沮丧:“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从襄王府手里拿走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可不是容易的事。不拿出利益来交换人家怎会轻易撒手?要是太过容易的话我也不会前来烦你了。” 朱浩笑问:“既然朝廷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把那些田地赐给兴王府呢?”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你不都说了?朝廷希望看到兴王府跟襄王府间闹开吗?最好吵得永远不得安宁这样朝中某些人才能放心。” “那就争啊派出人马大打出手……不就是抢吗?这年头你不动点武力人家能把你当回事?又怎能把地抢回来?” 朱浩心平气和地说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唐寅蹭地一下就从凳子上蹦起来:“你……你说什么?” 朱浩把木器搬到茅草棚内如此即便晚上下雨也不会影响这些木器眼前这些木器都是兴王府特意派出匠人来西院打造的用以改善朱浩和京泓在王府内的生活条件朱浩等不及了便自己刷漆晾晒干…… “别惊讶。” 朱浩道“难道兴王府上下不知道不动武抢不来地?这年头不但湖广就算是京师京郊那些值钱的田亩也全都靠武力打出来的……世间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只通过谈判便可得到利益。” 唐寅皱眉。 有关京师勋贵之间抢地争产之事民间多有议论他自然是清楚的。 别的不说就说当今皇帝的两个舅舅寿宁侯和建昌侯张氏兄弟二人那就是动用武力打架抢夺商铺、田地等产业的主力没事就纠结家丁跟京城那帮勋贵殴斗街头……天子脚下尚且崇尚武力解决纠纷凭什么到了湖广就能和平解决? “你当张奉正看不明白这一切?他是故意给你出难题美其名曰是为了王府……其实就是算计你罢了。” 朱浩笑着说道。 唐寅语气不善:“这一点我也明白。” “明白还畏首畏尾?跟襄王府的使者谈判个屁啊直接把人轰回去再让王府仪卫司的人把田地给占了大不了就动用武力嘛……兴王府现在已增加护卫数量难道还怕襄王府不成?” 朱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挑唆唐寅带人前去殴斗。 唐寅黑着脸摇头:“朱浩你应该看清楚当前局势兴王府不能再起波澜了。” 朱浩骂道:“唐先生你醒醒吧最近你不会是被袁长史洗脑了吧?不掀起波澜兴王府就是被人欺压的命……你想事情上达天听要让皇帝知道安陆发生了什么只有把事闹大一途……而且不管是皇帝还是隐身暗处的奸佞再或地方官府其实都希望看到兴王府把事情闹大。” “呃……此话怎讲?” 唐寅又犯迷糊了。 朱浩道:“兴王府为了几亩地跟襄王府大打出手你猜太后会怎么想?” “下旨喝斥?” 唐寅试着分析。 “说得好就是这样找机会下旨喝斥一番可问题是……那些田地本来就是朝廷赐给兴王府的兴王府就算动用武力拿回来那也是正大光明不理亏。”朱浩继续笑。 唐寅琢磨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不会是想说其实那些人看到王府为了一亩三分地连藩王的尊严都不顾都想瞧兴王府的热闹是吧?” 朱浩道:“就是这样……现在兴王府靠剿匪和防洪取得声望朝中某些人看不顺眼出个难题让你跟襄王府争那就趁机闹一下呗满足那些暗中窥伺者的需求反正这又无损大局。” 唐寅点点头恍然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是要麻痹朝中那些对兴王府心有芥蒂之人但这会不会让他们藉此机会兴风作浪?” 朱浩摇头:“事情最不济也就是闹到皇帝那儿……皇帝虽胡闹但明辨是非很清楚田亩乃是朝廷赐给兴王府即便兴王府拿回田地的手段有些狠辣但依然会站在兴王府一边总归兴王乃当今皇帝的亲叔叔不是吗?哪里有偏帮外人的道理?别人不知会如何当今天子可是个要脸面之人。” 对于此朱浩了解颇深。 朱厚照虽然不太愿意理会藩王间的纷争但偏心还是有的从正德当皇帝后给兴王府赏赐的东西就能看出来其实正德并没有太亏待这个叔叔只有张太后和钱宁、江彬等人才不愿意看到兴王府崛起。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我也不能建议兴王做如此极端的选择吧?”唐寅很为难。 你当兴王府是我唐寅做主呢?我说干架就干架? 朱浩笑道:“你不去跟兴王说怎知道兴王不会同意你的建议?或许他就等你去当这个坏人呢…… “张佐难道不知道这地儿不靠武力抢不来?现在都不想揭破这层窗户纸这种事……也只有你去提最合适反正无论是袁长史还是张奉正都不想看到你像今天这般如鱼得水……坏事你不去做谁做呢?” “你……你这是害我啊。” 唐寅心中大概已经做出决定却还在那儿无病呻吟。 朱浩脸上笑容不减:“兴王就等着你去说只要这场架打得漂亮把兴王府的威风打出来把朝中反对兴王府的那群人打闭嘴就算成功! “你这是为了兴王府长久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名声兴王是明事理之人只要你把我跟你说的话详细分析给兴王听他一定会欣然采纳。” 朱浩的意思是你尽管建议打场面越大越好。 最好把襄王府给打服双方仇恨不共戴天朝中人义愤填膺说你兴王府不像话张太后那帮人就觉得兴王府只顾眼前利益连同宗之谊都不顾争皇位也就是无稽之谈……如此就算是你唐寅的成功。 “好我明日就去跟兴王提请。” 唐寅当即做出决定。 此时他长舒了一口气迷惘良久终于用一种非常规方式破开一个死局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无与伦比。 随后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怎么打你给提个意见……放心这我不跟兴王说让我做到心中有数就行。” 朱浩道:“没事开打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你……兴王府仪卫司很多人都经历过实战打过硬仗手头见过血……承平已久的襄王府算个屁啊皇室旁支护卫有几个鸟人?打他丫的。” 唐寅咋舌:“啧啧你怎能口出脏话?不过打他丫的……这话听来爽利就打他丫的。哈哈!” …… …… 第二天唐寅见过兴王。 随后兴王急忙把袁宗皋、张佐和朱宸三人叫到书房告知唐寅的建议。 袁宗皋大惊失色:“伯虎他真如此说?” 张佐和朱宸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唐寅脑袋瓜怎么想的? 居然在这多事之秋浑然不怕事让兴王府动用武力去抢襄王府的地?要是闹大了双方干架……死伤乃是难以避免之事。 你唐寅是真不怕事啊! 这是要跟襄王府撕破脸连丝毫面子都不顾么? 一旦出问题被朝廷追责你在王府还要不要混了? 朱祐杬笑吟吟看了三人一眼道:“我没有答复他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朱宸率先表态:“田地既是朝廷所赐那王府占回来天经地义……手下弟兄必定为王府效死命!” 当兵的不怕事大打就打。 谁怂谁孙子。 袁宗皋赶紧道:“兴王此事不妥。” 张佐则在仔细思索后试探地道:“王爷其实唐先生的建议未尝不可谁让这地本就是咱王府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在意别人怎么想?再说襄王府就是纸老虎他们王府人少凭啥占那么多地?” “张奉正你这是要让王府声名扫地?” 袁宗皋当即质问在其看来这场架怎么都不能打这是原则问题。 兴王府可不是靠巧取豪夺来扩大家底的儒家讲究以德服人能动口就绝不动手。 朱祐杬却发出感慨:“唐先生说的话有一点非常打动本王就是王府要做出目光短浅的假象平抑朝中反对者的猜忌。这对王府利益无损对地方百姓利益无损只损了襄王府的利益换取兴王府的安宁本王觉得很值。”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文人的体面 看得出来朱祐杬态度异常坚定那就是采纳唐寅的建议。 难得他以藩王之身自居分明是告诉在场三人你们说出自己的看法即可王府上下最终还是要由我来做主。 这跟他找袁宗皋、张佐和朱宸三人来开会的初衷似相违背。 这难免让袁宗皋心中来气 你既然都做出决定了为何还要找我们商议?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王爷所言极是唐先生的提议非常正确襄王府欺人太甚那些田地并非朝廷划拨给他们的定额乃是他们长期从民间侵占的结果此番朝廷改划给兴王府乃是拨乱反正可他们不但不遵圣旨还一再派人来安陆纠缠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等时候张佐坚定不移地站到了朱祐杬一边抨击襄王府的所作所为。 袁宗皋皱眉不已。 大部分田地是襄王府多年来自民间购买还有小部分则是垦荒所得说是侵占民田理由太过牵强反倒是朝廷一道诏书就把襄王府苦心经营的田地划拨给兴王府分明是有人想看到两家藩王为了土地之事起争端。 现在兴王府居然会顺着朝廷的意思让天下人看笑话? 袁宗皋心中有诸多意见但他懂得克制没有表现出来。 兴王难得有如此强势的时候再加上其身体大不如前如此激进行事大概是在为兴王府的将来做考虑 “袁长史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朱祐杬语气稍微软化侧头望向袁宗皋。 袁宗皋拱手:“即便要出手相争也需保持克制切不可大动干戈危及两家王府护卫的性命。” 朱祐杬颔首:“我自然明白也会告知唐寅克制行事这点无须袁长史担心。” 言下之意你同意本王的提议就行了剩下之事本王自会安排唐寅去做。 作为王府长史你既然不站在王府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对此持反对意见那我以后也不会再向你求教这件事将全权交由唐寅来做。 袁宗皋从王府书房出来越想越气。 自己什么时候受过兴王如此冷遇? 自打唐寅来到安陆兴王府就不得安宁不行我得找他问个清楚他到底要把兴王府领向何方? 当即袁宗皋便怒气冲冲前往西跨院将唐寅从教室叫到外边的院子劈头盖脸喝问:“伯虎何以你要陷王府于不仁不义之境地?朝中勋贵抢夺田产已然闹到不可开交为何我兴王府也要掺一脚进去?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兴王府立足安陆一直都以维护地方安稳为己任你却在需要各方冷静时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意欲何为?” 气愤之下袁宗皋不再维持什么风度和礼数黑着脸发出质疑。 唐寅同样神色冷峻仔细倾听了袁宗皋的训斥没有出言反驳。 前去向兴王进言时他就料到挑唆兴王府以武力抢回朝廷赐下的原属于襄王府的地很容易遭致袁宗皋这样传统儒官的反对人家现在来质问他已算客气没彻底跟他割席断交都是看在同为王府做事的面子上。 “伯虎这一切可是朱浩向你提出的建议?” 袁宗皋还在给双方找台阶下。 冲动过去就该好好想想唐寅提议的内容分明得到兴王首肯不管怎么说唐寅也算是在尽他幕僚的职责手段是极端了些难道说以后就不在王府共事彻底分道扬镳了? 还是先给个台阶下你说是朱浩提议的那我现在就去教训那小子你属于从犯罪轻一等。 唐寅哪能看不出来袁宗皋的目的? 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当即正色道:“袁长史此建议乃是在下仔细思索后提出所献之策的确不太合礼数规矩但目前兴王府为朝中小人所忌此等时候适当做出一些假象反而是麻痹敌人的良策。” 袁宗皋横眉冷对:“伯虎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有错?你可有文人的体面?” 心中恼怒至极居然抨击起唐寅的为人来。 唐寅苦笑一下心中多有慨叹。 你跟我讲什么“文人的体面”? 那从来都不是我唐某人在意的东西那是你们这些儒官注重的你们看重士林的清议在乎别人对你们的评价要脸要面。 若是我唐某人也在意体面就不会在南昌大冬天当街胡来甚至玩高台跳水和冬季潜泳的把戏。 你是在以自己为人处世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却不顾别人有着怎样的过往? 你当我是你袁宗皋呢?不但在安陆更是在朝中声望卓著还有文名在身我就是个在兴王府混吃等死的闲人好不好? “袁长史你的批评在下牢记于心但也请理解很多时候在下都是迫不得已若一切都循规蹈矩那兴王府从一开始就不该牵扯进地方事务中去。袁长史莫要打搅在下授课请吧。” 唐寅也很生气。 你袁宗皋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风头你不服气才拿这件事抨击我以体现出你是多么大公无私秉公办事? 可我本就不是当官的料! 兴王府这一年下来所做所为早就超出了一个被朝廷当猪养的藩王的范畴而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谋求政治上的利益你现在拿礼义廉耻那一套来教训我晚了! 袁宗皋气恼之下拂袖而去。 唐寅立在那儿怅然若失他没想到会因为这一件事跟袁宗皋闹掰。 站到了袁宗皋的对立面自己以后在王府还能有好日子过? “唐先生没事吧?” 唐寅回到课堂后正在讲课的朱浩让几个孩子先自习然后上前问询唐寅情况。 说是唐寅授课但很多时候都采取了当初公孙衣讲学的方式先生在旁坐着朱浩在讲台上讲。 要不是因为之前袁宗皋前来唐寅连样子都不打算装一下。 唐寅看朱四他们全都竖起耳朵偷听没心思上课估计刚才他跟袁宗皋争论声大了点几个孩子都听到了。 汗颜啊! 为人师表好像没给学生起到好的带头作用 “没事。” 唐寅努力想挤出一抹笑容却发现难以如愿。 “先生完全可以说这是我提议的那个心怀叵测、做事不择手段的人是我。”朱浩道。 唐寅一怔。 下面几个孩子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朱浩。 “朱四你跟我来我们到院子里说话。”朱浩招呼。 朱四傻愣愣走到唐寅和朱浩跟前一脸茫然眼前之事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朱浩拉着朱四的手来到外边的院子同时跟出来的还有唐寅。 “朱四你不是一直问我你将来要做什么吗?那我跟你说你将来很有可能会当皇帝。”朱浩突然直白地说道。 这话不但让朱四意外连唐寅都用无比震惊的目光望向朱浩。 你小子疯了吧?这种话也敢乱说?就算话传不到外面只是兴王知道就够你小子喝一壶的。 “朱浩1 唐寅立即出言喝止。 朱浩摆摆手打断唐寅的话继续对朱四道:“这些话我不忌讳告之因为道理显而易见当今陛下没有子嗣若以继嗣顺序皇位继承者将会出在兴王府最可能的就是朱四你明白吗?” 朱四挠挠头:“这听起来好玄啊朱浩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别说了。” 唐寅再次出言阻拦。 他觉得朱浩是在玩火。 朱浩道:“我们先不说皇位继承的问题就论现在兴王府跟襄王府之间的田地纠纷乃是因为朝廷赏赐给兴王府的田亩原本是襄王府私自侵占的田地所致 “朱四你猜朝廷为何要这么做?唐先生你莫要回答让朱四自己分析朱四一些细节我可以跟你讲这要从年初时江西盗寇祸乱湖广说起” 朱浩开始跟朱四讲故事。 唐寅在旁边直发愁。 现在阻拦好像来不及了朱四回头把情况跟他爹一说朱浩一准儿要遭殃。 “你觉得唐先生提议你父王让我们跟襄王府之间打上一架把地抢回来此计是否可行?” 朱浩把所有一切讲完直接问道。 朱四咬牙切齿:“地本来就是朝廷赏赐给兴王府的凭什么襄王府霸占着不撒手?不给的话那咱们就抢回来。” 朱浩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在我看来抢回土地的目的是为了让朝中人觉得兴王府胸无大志平盗寇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田地和军功赏赐而没有收买人心的想法你觉得有道理吗?” “呃好像是这么回事可这又是为何?” 朱四说是明白了但其实脑袋里全是浆糊。 兴王府上下就没给他灌输过未来你要当皇帝的思想。 唐寅不耐烦地道:“朱浩适可而止吧。这件事我会酌情处置不用你担心。世子请你不要把朱浩的话告知令尊。” 朱四道:“唐先生我知道朱浩的话有些大不敬但我觉得他是对我好跟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害我朱浩是这样吧?” “嗯。” 朱浩点头。 唐寅一愣。 随即便明白了什么。 眼下兴王会因为朱浩把一层窗户纸给捅破而将其逐出王府? 朱浩这么做的确是打破了兴王府对世子的严密保护却也让世子有了危机意识让他开始明白如何承担起兴王府主人的责任其实这也算是藩王教育的一种甚至比起单纯教授学问更有必要。 但唐寅还是很为难兴王自己不说你去捅破窗户纸这叫僭越就算兴王知道你并非出自恶意但这么做分明是在玩火很容易就被赶走 等等。 这小子莫不是不想在王府混了故意把事情挑明让兴王找借口将之赶走?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都是为了你 “朱四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这里只有我和唐先生说错了也不打紧我们会指点你。” 朱浩仍旧让朱四发表意见。 朱四略显为难:“我觉得朝廷一定是把我当成了仇敌不然之前他们也不会想毒害我当时幸好有朱浩替我挡了……不过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当皇帝那现在不管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唐寅听了直皱眉。 这算什么感言? 但又一想眼前两个同为九岁的孩子要求不能太高。 或许是跟朱浩接触多了自己对朱四的要求也格外严格……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能说出多深奥的道理? 难道要让朱四跟朱浩一样在他面前讲一些连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都不曾有的权谋策略? “说得很好啊!” 朱浩点头赞许“我也是如此认为的现在袁长史对唐先生的要求未免太高了……想想看既要让朱四你有机会问鼎皇位还要让兴王府保持低调不张扬本身就是矛盾的……我觉得从襄王府抢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土地是有必要的……朱四你觉得如何?” “当然必须抢回来。” 朱四一脸认真地说道。 果然是孩子间的对话没什么营养唐寅似乎把握到了朱浩说这番话的目的但一时间又难以确定。 朱浩道:“朱四有关我和唐先生跟你说的话你最好别跟你爹说如果非要说的话……也由着你……” “不会不会我不说……朱浩我想问问你我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当皇帝?”说这话时朱四小眼睛都在冒光。 当王爷与当皇帝之间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感觉自然是大不相同。 大明的王爷看起来尊贵却没多少权力连王府所在的城池都不能出去; 而皇帝坐拥天下乃是亿万百姓之主说本里什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光听听就带劲。 朱浩微笑着点头。 朱四咧嘴直乐:“难怪你之前不肯跟我直说……你是不是通过占卜算到了我将来会当皇帝?却又不敢告诉我怕大不敬……嘿嘿我知道你和唐先生都是为了我好……我进去读书了!” 说完朱四一溜小跑回到了教室经过这番对话朱四连读书都更有动力了。 …… …… 目送朱四进屋唐寅皱眉:“你小子不会不知道说这番话的风险吧?难道你只是想鼓励他用功读书?” 朱浩微笑着瞥了唐寅一眼:“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什么?” 唐寅先是一愣随即摆摆手“不要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我可不主张让世子知道他在朝中的处境这对他的成长未必是好事。” 朱浩凑过去声音压得很低:“那唐先生我冒昧问一句若眼下兴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行那托孤之举你猜兴王是相信袁长史多一些还是信任你多一些?” “这……” 唐寅一时间迷茫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距离他似乎太过遥远。 朱浩道:“我替你回答吧……就目前而言兴王肯定是信任袁长史多一些托孤只能托付给袁长史……等到世子继承兴王的位置袁长史作为托孤重臣定会利用他手里的权力将你驱离你说这个可能大吗?” 唐寅没有回答同样也没有否认朱浩的观点。 “这么说吧虽然唐先生你在王府里做事不少如今已得到兴王府上下的信任但距离托孤之臣以及未来世子最信任之人的位置还有点远。一切就在于你进王府的时间太短陪伴兴王与世子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一年多而袁长史在王府中二十年跟兴王的关系亦师亦兄亦友你怎么比?” 朱浩的话让唐寅有点不想面对现实他皱着眉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今日如此作为却是为何?” 朱浩摇头:“想帮你在兴王那儿获得更多的信任实在太难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跟一个在王府中彼此陪伴二十年的良师益友相比。但世子这边你还有机会我要把世子对我的信任悉数转移到你身上让他知道……你比袁长史更有能力。你不但能帮他做好兴王世子将来顺利执掌兴王府还能帮他做皇帝……” 唐寅皱眉:“你在王府中时日也只是比我长了一年为何世子就如此信任你?他自幼可是跟着袁长史读书的。” 朱浩笑道:“你小看了我这两年跟世子朝夕相伴能跟袁长史这样偶尔才出现在学堂的尊长相提并论? “你还没有进兴王府前我就塑造你世外高人的形象让世子对你心向往之充满了崇拜。你进兴王府后我也在尽力帮你打造一个不得志的旷世奇才的形象……你到目前为止做得都很好。 “你猜若世子现在突然继承兴王之位他是更信任你还是信任袁长史?” 唐寅琢磨一下不由点头:“确实如你所言若在兴王那儿……我没有丝毫机会但世子这边……好像……还是可以一搏的。” 朱浩笑了笑道:“那就是了我跟世子说他将来要当皇帝还当着你的面不就是告诉他你存在的目的跟袁长史不同吗? “袁长史只能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王爷而你却能助他当好执掌天下的皇帝你也看到世子对于权力的渴望……当他明白你能帮他成就大事时他就会更加倚重你。 “至于你担心的他会把我跟他说的话告知兴王其实大可不必。 “先说朱四他重承诺守信誉轻易不会出卖朋友即便说出去那受牵累的人也只能是我……而我如今是否留在兴王府并不影响他对我的信任也不影响你以后找我问策不是吗?我就算离开兴王府也不会离开安陆啊。” 一番话说出来既验证之前唐寅的猜测那就是朱浩现在已不在乎被兴王府赶走。 同时也钦佩于朱浩的深谋远虑现在就已开始布局朱四当家后的事已不着眼于眼前那小小的利益得失。 朱浩道:“唐先生今日之事让你跟袁长史的矛盾呈表面化相信你们以后只能共事却不能成为同党……这词不太好听大概意思是你们不可能会为了同一目标而努力只会貌合神离。” “嗯。” 唐寅点头承认。 本来他就不可能跟袁宗皋真正交心袁宗皋把他介绍到王府是想让他成为王府长史司的附庸但谁知他在朱浩的相助下逐渐成为王府中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几乎可以与长史司分庭抗礼就算没有今天之事袁宗皋也不能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所以得不得罪袁宗皋已无关紧要。 “那唐先生就更不该有后顾之忧从襄王府那儿把属于兴王府的地抢回来让王府上下对你更加推崇……你就掌握了王府的人心向背若是连世子也对你倚重的话那袁长史只能靠王府老人的身份获得一份尊敬但信任嘛呵呵……逐渐的……他就会被你取代。” 朱浩说完给了唐寅一个鼓励的眼神“我进去上课了你去忙你的吧。” “等等。” 唐寅叫住将要走的朱浩面色诚恳:“朱浩之前我对你多有误会认为你太过工于心计或……非良善之选但现在……我谢谢你你以后在王府必定有所作为哪怕入朝当官也可以匡扶大明江山社稷。好了你进去吧。” 唐寅这番话说得很感性。 也是在他跟袁宗皋闹掰后发现朱浩一心帮他有感而发。 朱浩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听得出来唐寅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或许是临时所感、所言词汇都没经过斟酌但更能看出唐寅真情流露。 …… …… 接下来几天。 唐寅没有管学舍的事全身心投入到带人跟襄王府抢地盘的大计中去。 尽管朱浩安利了半天但他还是觉得眼前做的事甚是荒唐。 之前干的剿匪、抗洪既是为兴王府也是为地方百姓算是能体现文人清高气节的东西转眼就带着仪卫司的侍卫去跟人打架抢夺地盘……从剿匪的人变成好似土匪般的人这转变之大唐寅自己都有点适应不了。 但道理摆在那儿兴王的命令也已下达他不干也得干。 好在兴王府的实力的确比襄王府强太多土地很快就占领下来而后就等着襄王府前来挑衅。 这天晚上。 朱浩跟唐寅又商量了一下对策朱浩还送了唐寅一件新织的棉衣。 二人到了西院王府侍卫聚集之处远远地就听到那些侍卫吹牛逼。 “……襄王府那些兔崽子算个屁他们上过战场吗?跟贼寇拼过命吗?不说别的咱王府中的弟兄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想到那天他们被打得满地找牙那感觉就是爽! “改天等我们去守候若是有人敢来挑衅必定把襄王府都给他占咯! “哈哈别去襄阳闹事咱守着地就行听朱卫正说了先占到秋收结束还有半个多月等粮食归仓后就不怕他们来捣乱了若他们还敢派人来侵占一股脑儿给他打回去就行!守地的人都不用派!” 一群汉子在那儿七嘴八舌。 至于这群人的领班陆松守在临时架起的篝火前坐在那儿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好似在琢磨事情没有参与到讨论中去最后他做了总结性发言:“好了赶紧吃点东西垫下肚子早些回去休息我们下次出城轮值是后天下午不过明晚还要守王府的夜……” 正说着一群人看到唐寅和朱浩到来。 刚才还在吹牛逼的一群糙汉子全都站了起来连陆松也赶紧上前行礼:“见过先生。” “先生安。” “给先生问好。” 唐寅发现正如朱浩所言自己在王府中人心目中的位置奇高他们对自己的尊重全都是发自由衷不由一阵自豪。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喜报 八月下旬。 安陆之地开始秋收王府上下忙碌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突然而至的消息打破了朱浩所在小圈子的宁静。 公孙衣派人传话回来说他考中了举人! 消息不是传到家里而是通过朱浩派去省城跟人洽谈生意的人传回来先送到王府为唐寅和朱浩所知。 “你再说一遍凤元他……考中举人了?” 唐寅闻言非常吃惊。 朱浩道:“信上就是这么写的……送喜报的人还没到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吧我打算先去找师娘通知她这个好消息你要不要一起去?” 唐寅本想把信接过来看看不想朱浩一缩手将信收了回去大概意思是你不方便看。 唐寅皱眉不已:“朱浩你不是说凤元他……才疏学浅考举人还需要再过个几年吗?” “或许是公孙先生超常发挥呢?” 朱浩脸上带着笑容“你去不去?” 唐寅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现在公孙衣没回来朱浩又不跟他详细解释一时不得要领只好道:“走吧一起。” …… …… 唐寅随朱浩一起往女学堂去了。 路并不远本来就是朱浩为防止自己平时来往于王府和实验室、工坊距离较远而产生不便选址时便有这方面的考量。 路上唐寅忍不住再次问询究竟朱浩只是随口敷衍。 到了女学外听里面传来女孩子读书的声音在这时代这种女子读书声非常少整个大明估计没几个人会像朱浩这般开办女子学堂。 “小东家您这是……?” 公冶菱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见朱浩带着唐寅前来好奇地问道。 平时朱浩很避讳来女学堂这边即便他是东家又只是个孩童但始终在这男女大防的时代还是尽量避免接触这也是为里面读书的女子声誉考虑。 朱浩道:“麻烦知会公孙夫人一声就说我来了有关公孙先生的事要跟她说。” “嗯。” 公冶菱转身往教室去了院门洞开。 但朱浩和唐寅并没有进到院子里而是在门口的弄巷等候。 过了半晌公孙夫人从里边出来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 丈夫去省城考试要么是丈夫自己回来通知考中与否要么是报喜的人来……虽然后者可能性不大但始终不该是朱浩和唐寅来。 “唐先生东家您二位造访却是为何?” 公孙夫人行礼后问询。 朱浩笑道:“师娘恭喜了刚得到消息说是公孙先生考中本届湖广乡试第六名参加完鹿鸣宴后当日便归预估再有个三四天便能抵达安陆。” “什么?” 公孙夫人整个人都懵了。 连唐寅都带着些许不解:“朱浩你是说……凤元他考中乡试第六名?” 这成绩在唐寅听来……太高了。 以公孙衣的水平勉强考中就不算错了直接考了个第六要何等的才学才能有这般成绩?再说你小子之前也没说…… 公孙夫人都快站不稳了急切问道:“东家这消息……可靠吗?” 喜讯不期而至不但公孙夫人有此疑惑连唐寅也在好奇到现在只有朱浩这边说公孙衣考中举人他手上那封所谓公孙衣写回来的信到现在他都没看到里面的内容。 朱浩将手里的信函扬了扬:“公孙夫人这是公孙先生让人捎回来的信你打开看看吧。” 说着便把信交过去。 唐寅发现那封信……的确没有开封过但朱浩明明说公孙衣写信回来通知还说信上就是这么写的你信都没看到怎会知道里面的内容?还是说你已经拆开过又给封上?再或是还有另外一封信? 公孙夫人双手颤抖着把信函接过去等打开来仔细看过一掩口鼻两行热泪“唰”地便流下来。 唐寅急忙问道:“如何?” 公孙夫人喜极而泣但听了唐寅的问话却有些迷糊……你们不是来给我报喜的吗?怎么还问我如何? “师娘我没说错吧?” 朱浩笑着问道。 公孙夫人螓首上下摆动随即又行了个大礼:“相公他能考中举人多亏两位提携请受妾身一拜。” 唐寅脸上露出“啊?怎么会这样”的表情似不太能接受公孙衣考中举人这件事不过想来眼前女人不可能不认识自己丈夫的笔迹公孙衣也不可能没上榜却非要来信说考中了……那就只能是…… 我低估公孙凤元了? “师娘快回去把这好消息告知家里人今天给你放假一天估计送喜报的人这两天就会来会比公孙先生早来两三天到时我会带人到你家里撑一下门面……”朱浩笑着说道。 “嗯嗯!” 公孙夫人还在擦眼泪。 对她而言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嫁给一个生员丈夫看起来穷哈哈出身没什么背景一直受家中兄弟姐妹耻笑谁想才过两年就直接考中举人意思是以后能当官了那她算得上是“投资”准确……马上要当官家夫人…… “唐先生东家那妾身先回去了!”公孙夫人行礼告辞走了三步路踉跄两下差点儿摔倒。 恰好公冶菱出来一把扶住公孙夫人脸上满是好奇。 等公冶菱听公孙夫人说完情况不由露出错愕的表情。 …… …… 向公孙夫人报喜结束唐寅一脸沮丧跟着朱浩回到王府。 “唐先生高兴一点怎么弄得你很伤心一般你怕像我说的那般你担心以后压不住公孙先生?” 朱浩笑着打趣。 唐寅摇摇头:“事有蹊跷我知你不肯说等凤元回来后我亲自去问他。” 朱浩笑而不语。 两天后。 乡试报喜的快马果然来了。 此番安陆之地有三人考中举人可说是成就斐然毕竟安陆不是什么大的州府下辖就俩县教育质量本来就很一般在一次只能录取六十多名举人的情况下能一口气考中三人已属于近几届乡试中成绩最好的一次。 公孙家这边。 朱浩带着唐寅、陆松过去帮忙照应。 因唐、陆二人是男子不太好意思往里屋凑便在门口充当迎宾。而朱浩就是个小孩子俨然是这家里的一员就算他站在公孙衣母亲面前别人也只当朱浩是公孙衣的弟弟或是侄儿之类的……一点都不显突兀。 “老夫人您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公孙老爷光宗耀祖前途可期啊!” 报喜的人尽可能捡好听的话说把公孙衣的老娘美到天上去了。 周围那些街坊邻居一个个眼神中都满是羡慕。 相对而言城里比起乡下读书的孩子多一些但能考取生员的都属凤毛麟角更别说是考中举人这般有着美好前途的功名。 这边报喜还没结束。 王府又有人来却是袁宗皋带着王府长史司两名典吏加上几名侍卫抬了两口箱子前来向曾做过王府教习的公孙衣恭贺。 这礼没有让唐寅和陆松送而是让袁宗皋带来本身就颇有讲究。 “袁老先生老身当不起啊。” 老太太急忙过去向袁宗皋行礼相谢。 别人她不认识但袁宗皋是认识的当初就是袁宗皋亲自登门来请公孙衣到王府当教习那算是改变公孙衣命运之举措。 袁宗皋笑道:“凤元才学卓著当初老夫也认为他定能高中才邀他到王府教导世子学问。希望他再接再厉明年春闱上榜……这是兴王殿下的一点表示请务必收下。” 围观的人更热闹了。 一般考中个举人知县什么的来贺喜一下就算不错了现在直接来个王府长史。 袁宗皋乃进士出身名望和地位在那儿摆着他一来等于是将所有前来道贺的访客都给比了下去。 不过袁宗皋架子还是有的简单道贺后便离开没有进屋去坐下喝杯茶什么的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这小院蓬荜生辉。 唐寅本要过去向袁宗皋行礼袁宗皋只是冲着他礼貌地笑了笑便离开。 朱浩看出来了袁宗皋应该还在生唐寅的气双方暂时没有和解的可能。 …… …… 公孙家很热闹。 唐寅和陆松不能久留早早就离开本以为朱浩会留下来帮忙操持不料也跟着一起走了。 “公孙先生这下要当官老爷了看来袁长史眼光不错。” 陆松好似不知唐寅跟袁宗皋的嫌隙一般还在赞扬袁宗皋慧眼识珠。 唐寅道:“公孙凤元在年轻士子中的确算是佼佼者但他距离桂榜题名……也罢此事暂且不提!预计再有几日他就要回来了。” 从安陆到武昌毕竟没多远信件在路途上也需要时间估计着公孙衣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回到安陆。 唐寅心中满是疑惑自然要找公孙衣问清楚。 “朱浩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唐寅再次打量朱浩。 朱浩笑道:“我能说什么?先遗憾一下自己没能参加这次乡试再就是对公孙先生考中举人表达一下羡慕之情?以后要多向他学习?” “你啊你……” 唐寅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朱浩再次摇头叹息。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这是作弊! 公孙衣载誉而归。 回城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兴王府感谢栽培之恩。 他再回王府时待遇已跟以往完全不同从生员相公变成举人老爷脸上光彩洋溢出现在朱浩面前时朱浩简直快不认识眼前这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蹁跹郎君。 “公孙先生看你跟以往不同现在算得上是科场得意……以后还要多仰仗你教授学问。”朱浩笑着说道。 公孙衣本来挺得意闻言脸色立即变得尴尬起来随即往四周看了看这才小声道:“朱浩我……这次来是特地谢谢你的。” 朱浩道:“进屋子说话吧。” “不用不用我之后还要等唐先生与他一同去拜见兴王……我考中生员后兴王和袁长史对我帮助良多当然提携我学问最大的是你跟唐先生。” 正说着话唐寅来了。 唐寅听说公孙衣到了王府特地来带他去见朱祐杬。 “你怎在此地?” 唐寅看到公孙衣后有些迷惑不解……你进王府拜谢不先见别人先跑来看朱浩? 公孙衣一脸惭愧:“我此番能考中举人最该感谢的就是朱浩……我应该尊称他一声先生。” 唐寅脸上露出一种“果然被我猜对背后一定有问题”的神色低声道:“详细道来。” 公孙衣面带羞惭之色:“是这样的临别前几日朱浩给我出了几篇题目算是押题十二题结果……最后四书文三道大题都出在这十二道题中。” “什么?” 唐寅瞪大了眼睛。 朱浩摊摊手:“凑巧了吧?” 唐寅道:“四书那么多段落都能被你押中?快说实情!” 朱浩当然不会跟唐寅实话实说笑道:“唐先生如果我真有那本事我就不用出十二道题直接给他出三道题就好了这样还简单明了些。” 唐寅很想说这分明就是你使出的障眼法多出几道题反而考验一下公孙衣的诚意如果他对你信服就会把这些题仔细看完提前有所准备那他考中举人的机会就会大增。 机会大增? 唐寅突然想到什么轻声问道:“凤元朱浩只是给了你题目没给你……写几篇文章?” 唐寅思路活泛起来。 朱浩这小子做事一向讲究滴水不漏若朱浩真能猜出这次乡试四书文的题目那就算是给了公孙衣题目而不给他写范文公孙衣拿到题目水平不行也是白搭而公孙衣最后可是考了本省乡试第六…… 公孙衣有点胜之不武头都不太敢抬:“正是朱浩写了文章且文采斐然我是将他的文章照搬上考卷。” “呵。” 唐寅彻底明白了。 感情不是你公孙衣参加这次乡试你能考中举人完全是仰仗朱浩的功劳啊……嘿你这样做跟作弊有什么区别? 朱浩道:“唐先生我只是随便写了几篇文章没有别的意思你不会把这件事揭穿让别人知道吧?” 换作别人或许真有可能把事情泄露出去但唐寅没到那么无耻的地步。 “不会!” 唐寅摇了摇头随即道“凤元如此说来你是靠朱浩的文章拿到了本次乡试第六?朱浩看来若是你去参加本次乡试中举的人就是你啊。” 朱浩急忙摆摆手:“唐先生别取笑我了科举又不单纯只是考四书文还有五经文和策论那些可都是靠公孙先生的真才实学。” “你还称呼他先生?我看他可以称呼你先生了!” 唐寅有些生气“科举之事本来就应该讲究真才实学毫无虚假你们这算什么?乡试中成绩绝大多数都是靠第一场三篇四书文的成绩做准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唐寅嘴上训斥但想到朱浩靠那三篇四书文只是拿了个乡试第六…… 我当年可是南直隶乡试第一。 南直隶乡试那是多高的水平?湖广乡试肯定远不如吧?你小子再有才华也只是个第六。 唐寅心中的优越感顿时浮现教训起朱浩来感觉有力多了。 朱浩道:“唐先生还是你才学更高你看就算公孙先生采用了我的文章也不能像你那样直接考取解元。” “哼!” 唐寅受了朱浩的恭维也没打算给好脸色看。 他指责的是朱浩这种帮别人考试作弊的行为而不是比谁才学高。 公孙衣带着些许惭愧:“说起来都怪我。朱浩……朱小先生……” 之前唐寅说让他直接称呼朱浩为先生都行结果公孙衣还真改口称呼朱浩为先生。 这种口气上的转变让唐寅听了直来气。 凤元啊凤元你能不能听懂好赖话? 我那是打趣你跟朱浩你身为先生还能反过头拜这小子当先生?请问尊师重道的传统呢? “当时我走得急只是在安陆时把朱小先生给的题目和文章都详细看了一通可到省城后就再也没看了以至于最后那一篇孟子题……明明就在脑海中却怎么都记不全只记住了前面破题和承接、起股的部分后面……都是我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回到客栈后看过小先生的文章……自愧不如。” 公孙衣一脸沮丧。 他这是在为朱浩开脱我考第六不全是因为用了朱浩的文章而是有一篇我没背全才使得我的文章水准下降成绩下滑。 若是全数套用朱浩的文章或许我直接考中湖广乡试解元了。 唐寅眼神中闪烁着愤慨却只能对朱浩和公孙衣吹胡子瞪眼。 这边陆松进来道:“两位先生朱少爷袁长史已在催了……是否前去面见兴王?” 唐寅指了指朱浩意思是回头再找你算账。 他没在陆松面前表露什么毕竟公孙衣的举动很不光彩若是告知陆松就等于是告诉了王府有这么回事事情传开后估计公孙衣的功名都有可能被褫夺。 用别人的押题还有别人写的文章去应科举那不是作弊是什么? “此事不得再对外提及走了!” 唐寅脸色阴沉先行开路。 …… …… 进王府内院的路上。 唐寅有意让陆松带着公孙衣走在前面让朱浩跟在后边。 “朱浩你怎知本次乡试题目?别说你是押题……张提学曾到过安陆你是否私下见过面?” 唐寅冷声问询。 朱浩道:“唐先生就算我是张提学肚子里的蛔虫但乡试出题人并非提学一人吧?先不论两京就说各布政使司也都会派出按察使或是参政、参议监督乡试并请大儒监考和阅卷就算我跟张提学认识他也未必能告知我题目你说对吧?” 唐寅微微皱眉。 大明嘉靖七年之前大明乡试虽然名义上都是以各省提学作为主考但监督制度非常严谨布政使司都会派出专人负责出题以及监场、阅卷事宜两京更是会派出翰林主持考试。 到嘉靖七年时皇帝下旨以后各省乡试都是由京师派出两名翰林前往作为主考官从此之后各省提学副使只负责乡试前的准备工作。 说朱浩通过认识湖广提学副使张邦奇而获得本次乡试题目理由太过牵强。 “那你就是靠堪舆玄空推算天机得出的题目?”唐寅皱眉问道。 朱浩笑嘻嘻道:“唐先生别猜了我都说了我不知道题目你怎么还这么固执和坚持呢?这件事也只能说凑巧吧。” 换作旁人朱浩的说辞或许能打动对方。 但现在面对的是唐寅唐寅这个人有时愚昧昏聩但只是偶尔大多数时候唐寅头脑都是很清醒的他不像这时代的愚昧书生一般不懂科学至少唐寅对于概率学多少有些了解。 他很清楚若是靠瞎蒙蒙中一题还有可能若是三题都能蒙中那绝对不是蒙而是确实知道题目。 “朱浩你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 唐寅算是看出来了问是问不出结果的但他求知欲很强迫切想探知答案这让人很容易抓狂。 …… …… 兴王府书房。 除了朱祐杬外袁宗皋和张佐赫然在列。 朱祐杬状况不太好看来他的病没有痊愈脸色煞白不时咳嗽但他依然强撑着说上几句夸耀的话对公孙衣报以很高的评价。 “……王爷咱王府真是有贵气祥瑞护佑这不朱浩刚考中生员一扭头公孙先生也考中举人了王府中人一个二个都大富大贵如此祥瑞之地哪里找?” 张佐最喜欢说漂亮话但他文采不高这番话在袁宗皋听来很不入耳冷哼了一声。 你干脆说兴王府是卧龙之地得了还更加清楚明了。 朱祐杬笑容满面:“希望凤元你再进一步考取进士也不枉袁长史对你的一番欣赏。” 公孙衣听完赶紧向袁宗皋行礼:“学生多谢袁师栽培。” 袁宗皋只是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往唐寅身上瞟了一眼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给自己找麻烦 公孙衣考中举人得到王府诸多奖赏显然兴王府上下都把他看作“自己人”。 进王府时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现在考中举人或许来年就直接高中进士……这样的人才属于兴王府从微末时培养起来的所能给予的礼遇自然不是范以宽和隋公言这种半途招揽来的幕僚可比。 当天王府为公孙衣设宴由唐寅负责招待王府中很多官员都将出席连陆松和蒋轮也都会参加。 酒宴持续到很晚公孙衣才被人送回府。 唐寅到西门送客回来时顺道看望朱浩笑着说道:“看来你开办的女学不得不中止了。”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公孙衣考中举人已然成为士族阶层公孙夫人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出来抛头露面朱浩的女学要么停办要么找新先生……这年头想找个像公孙夫人这般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来教书几乎不可能。 还有个选项那就是让公冶菱顶上来可公冶菱学问有限当个助教还行让她来挑大梁力不能及。 “是。” 朱浩没有否认。 唐寅笑道:“那你作何要给自己找麻烦?不给凤元押题不给他写文章他考不中举人那时别说他夫人就连他自己都可以为你所用……” 以唐寅的意思你小子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帮公孙凤元作弊帮他考取举人现在麻烦便不期而遇。 “唐先生我且问你作为朋友我给公孙先生提点一下考学方面的事情押几道题哪怕我提前真的知道那些就是本次乡试的考题我能不给他说吗?”朱浩反问。 唐寅皱眉。 “我帮他是出于朋友之义从未想过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回报……换作是你或是京泓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也会这么做……你说我错了吗?” 朱浩态度诚恳。 似乎在说我知道了考题私藏有什么用? 不如给一个好友比如说公孙衣哪怕说他中举后可能会跟我疏远但出于朋友之义这题该泄还是要泄。 唐寅苦笑:“希望他能领受你的好意……好了好了夜已深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 …… 唐寅离开。 京泓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朱浩刚才唐先生跟你说了什么?公孙先生考中举人跟你有何关系?” 这边京泓因为公孙衣进学之事深受鼓舞觉得即便不像朱浩这般出类拔萃像公孙衣那样脸皮厚稍微有那么点才学也能通过乡试证明自己……达到跟他父亲一样的成就为家族争光。 那我干嘛要自暴自弃? 就因为室友太过风光我自己就不学了? 朱浩道:“你没看到他喝醉了?一个酒鬼的话你理会他作甚?” 京泓小脸皱巴到一起苦恼地说道:“你跟唐先生的对话我愈发糊涂了可能你们都是高人我不太适合跟你们沟通吧……不过早晚我也能像公孙先生那样中举扬眉……” 朱浩笑问:“中举就能扬眉了?你怎么不想着中进士光宗耀祖?” 京泓略微有些沮丧:“算了吧我还是脚踏实地一些好……哦对了过几天我要回乡探亲得离开王府一段时间到时就不能陪你读书了!” “哦。” 京泓在安陆独自住了半年多对一个孩子来说长久跟父母家人分开能耐得住这种寂寞已算不容易了。 “放心我会回来的!就算不超过你也会努力争取向你靠拢……等着吧!”京泓握着小拳头一副很有志气的模样。 …… …… 公孙衣考中举人的确对朱浩产生一些影响。 考题…… 明朝各省乡试题目以及中举名单和一些范文都会记录在《乡试录》中甚至连年份都会标注清楚。 朱浩前世编撰《八股文汇》时曾参考过相关书籍如今不知为何都记在脑海里最初没太当回事主要是因为他来到大明后不可避免会产生一些蝴蝶效应只怕科举题目也会发生改变为公孙衣押题时没细说只让其试着写出文章并与他写的范文比对谁知最后居然全部押中。 当然只有四书文部分不过乡试中四书文才是录取与否的关键乡试考生众多而阅卷时间紧张四书文又是断定一个考生才学的最好体现以至于地方乡试考三场依然是第一场成为生死局。 就在朱浩患得患失时两天后公孙夫人重新出现在女学课堂上然后通过人带话找到了朱浩。 “师娘这两天可好?” 朱浩笑着问道。 公孙夫人俏脸微微一红。 丈夫出行日久终于回来还中了举人夫妻俩正是小别胜新婚你情我浓时虽然她觉得朱浩的问话应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她依然不太好意思。 “还好。师娘……愧不敢当。” 说到这儿公孙夫人再度施礼又道“相公他把考学之事一五一十跟妾身说明妾身代表家人感谢您的无私相助。” 朱浩没想到公孙衣这么实在。 连他自己借助朱浩押题和背默范文考中举人这事也如实跟妻子说了。 要说公孙衣的脸皮可真厚亦或说他根本就不怕在妻子面前丢人掉价?你这个相公真没话说事无巨细都跟妻子说明白反倒让外人觉得不好意思。 朱浩笑道:“能帮到公孙先生那是我的荣幸……师娘如今已是官夫人没必要再来授课。” 正好朱浩也想试试这对夫妻是什么反应。 公孙夫人急忙道:“妾身一家深受小先生恩惠如今能有帮到小先生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再说小先生从未亏待过妾身一家这本是妾身分内之事。” 言下之意我相公是考中举人了但他是靠你才侥幸考上的这恩情我们要报。 再说了我这是出来赚钱养家虽然我相公考中举人但不妨碍我们一家人要吃饭穿衣啊这工作该做还是要做。 朱浩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心里也在琢磨夫妻二人尚不知考中举人到底能带来多少利益上的好处光是士绅富户往你们家里挂靠土地就能收获太多的利益……但或许是刚考中举人再加上公孙衣在本地大户中没太多声望眼下真正愿意往公孙家挂靠土地的人还没出现。 都在观望。 而公孙衣夫妻二人一寻思家里生活暂时还没着落索性女学堂这份工作既轻松又能报恩干脆便让公孙夫人继续出来打工赚钱。 “公孙先生明年可是要参加会试?”朱浩问道。 “嗯。” 公孙夫人微笑着点头显然对此很自豪。 丈夫年纪轻轻就考中举人来年还要赴京应考若是能金榜题名那就彻底不用她出来做工了这辈子就等着吃香喝辣吧。 朱浩拿出孩子般的天真无邪笑着说道:“师娘要留下来继续教书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我再找两个人帮你正好学堂招生也要扩大规模。” “嗯。” 公孙夫人现在正处在丈夫考中举人的狂喜中又感恩于朱浩的无私帮助所以朱浩说什么就是什么。 …… …… 朱浩把一切安排好。 下午回到王府学舍上课却是回来晚了些就见公孙衣正在课堂上吐沫星子横飞跟几个孩子讲他考学的经历。 就是这故事……有点扯……他自然不会在几个孩子面前讲朱浩押题之事。 “公孙先生你可真厉害听说以你这年岁考中举人的话将来基本都会考中进士你现在是继续考学还是当官啊?” 朱四小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崇拜。 身边全都是正面典型。 先有唐寅后有朱浩现在则是公孙衣。 公孙衣见到朱浩前来脸上的得意之色有所收敛谦逊地道:“会试还是要尝试一下的年纪轻轻就放弃考学不现实肯定要努力争取更进一步。” 京泓道:“我爹明年也要考进士不如公孙先生与他一起赴京吧。” 朱四笑道:“对京泓你回去跟你爹说让他跟公孙先生一起考学若都能高中的话……那多好啊?”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开始给公孙衣甚至是京钟宽安排仕途前程。 朱浩却知道以京钟宽出仕选官当过知县的经历基本上科举之途已经断绝虽然明朝没有“大挑”制度但在举人选官的规制上大差不差而唐寅就是以举人之身强行选官充地方小吏从此断绝参加会试的资格而意志消沉。 但也不尽然至于京钟宽说他爹要参加来年会试……朱浩只当小道消息听听做不得准。 “公孙先生那你以后还来给我们教书吗?”陆炳问道。 朱三道:“你傻啊他考中举人了如果来年再中进士的话就去当官了还给我们上什么课。” “可要是考不中呢?” 陆炳年岁小说话比较直接问出的问题自然也就相对尖锐一点。 “会不会说话?”朱三喝斥。 公孙衣则笑着宽慰:“无妨无妨考中也好考不中也罢我尽可能努力以后若还在安陆的话……王府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贡品何来 公孙衣考中举人一下子成为兴王府中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对象。 他才回来没几天袁宗皋已几次找他到王府谈事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也会问及他的意见…… 可公孙衣是什么水平别人不知朱浩却十分清楚让其参与到王府决策中来这想法本身就很扯淡。 朱浩暗忖袁宗皋如此做的目的既是为了分化瓦解唐寅跟公孙衣之间的联盟又想借公孙衣之手打压唐寅在王府中的名望和地位。 只是唐寅对此并没有什么防备心。 “……我说唐先生公孙先生多次往王府长史司跑你就没觉得危险?袁长史现在跟你有很大的芥蒂人家公孙先生既是本地人又是靠兴王府才有了今天的声势在王府看来他算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你没法比啊。” 朱浩没事就喜欢在唐寅耳边灌输忧患意识。 也是他看不惯唐寅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性格。 前一段时间唐寅还为了跟襄王府抢夺地盘干劲十足但在田地轻易被夺回土地上的粮食也已顺利收获田亩租税什么的归仓自不在话下现在王府对这件事已不太上心就连唐寅也放松下来。 天天悠闲自在一日不喝酒就难受给朱四上课也打不起精神很多时候都是让朱浩顶上去讲课。 讲课对前世就是老师的朱浩来说完全能胜任可问题是他不是王府的先生王府也没给他支付先生的束脩这不是白打工吗? 唐寅道:“不打紧我与凤元关系很好不是别人能轻易疏离的……再者说了凤元他并无争名逐利之心就算他要争……我让与他便是。” 在跟公孙衣的友谊上唐寅显得很自信。 朱浩笑道:“先生你是没见过他厚脸皮的一面以往他无权无势又无名望在兴王府这样的地方只能低调做人……你敢保他现在还能放平心态吗?” “你小子辛辛苦苦把他栽培起来甚至暗地里泄题给他让他有了今日之成就你完全可以把他招揽过去为你所用怎么没事跑到我这儿来吹耳边风?你可知我这人不喜欢与人争……” 唐寅神色有些不耐烦。 我唐某人立身之根本就在于洒脱不羁你现在让我有了危机意识可我这把半身入土的老骨头那口心气实在是提不起来啊。 “唐先生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叫烂泥扶不上墙……要在王府立足可不容易幸好当年你没当官。” 朱浩用讥诮的口吻道。 “怎么说话呢?” 唐寅吹胡子瞪眼。 可是却拿朱浩没辙。 公孙衣不敢自诩为朱浩的先生他唐寅更不会。 双方就当是朋友而且他也习惯了朱浩毒舌的一面有时候就是靠朱浩这种近乎讽刺的语气让他产生对抗的意识才能一路混到今天。 “自己琢磨吧。” 朱浩有点恨其不争。 但唐寅就是这性子想改也难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唐寅这样洒脱的性格其实很适合当朋友朱浩跟唐寅相处起来没觉得对方身上有名士的架子半拉子的老头子成天跟你嘻嘻哈哈也不会以师长身份自居且态度诚恳…… 朱浩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唐寅若是要把唐寅培养成“枭雄”难以实现不说真到那一天朱浩估计自己还要后悔呢。 …… …… 转眼到了九月。 朱厚照的生日是九月二十四按照惯例兴王府要给皇帝送千秋节贺礼的话将会提前二十天左右出发。 眼下因为本地知州张也铮跟兴王府的关系不太融洽双方没打算合一起送贺礼兴王府只能自行筹备而这件事交由张佐操办张佐自然想到让朱浩来提供贺礼。 “张奉正给皇帝的贺礼那就是贡品我家工坊现在只是造一点琉璃只怕没法拿出如此贵重之物。” 朱浩很为难。 一早他就知道兴王府会在贺礼之事上为难他但一直没放在心上。 这玩意儿功劳捞不着还容易背责谁愿意干谁干! 张佐急了:“一时间上哪儿找好东西去?无论是奇珍、宝玉再或是珍馐美味大明圣上缺那点儿东西?你就拿出跟之前望远镜差不多的东西让咱家交差得了王府这边面子上也过得去……绝对不会亏待。” 说不亏待但不说具体给多少钱采办。 一旁跟着张佐一起来的蒋轮听不下去了出言提醒:“张奉正你该跟朱少爷说说这采办贺礼以什么价值为准?弄个望远镜看起来不错但实际价格不也就二十两银子?” 张佐瞪了蒋轮一眼但立即低下头他可不敢跟蒋轮叫板心里却在琢磨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向着这小子? 虽然这小子也是王府中人可涉及利益那他就成了跟王府有金钱瓜葛的生意人王府的府库跟他家的府库可不共通在这件事上肥了他可就是损了王府。 “价不在高有心意便成。” 张佐苦笑着说道。 意思很明显不想出太多钱。 王府这一年下来打了一场仗防御了一场大洪水洪水退去还帮地方赈灾和修筑江堤民心赚了一大波府库也迅速干瘪毕竟从打仗到赈灾都没有让王府上上下下吃亏属于不计成本。 现在轮到给皇帝送礼物反而拿不出太多银子或者说不想拿太多银子。 你礼再厚也无关兴王世子是否能顺利继承皇位。 皇帝一日不死你永远都没机会给皇帝送礼只是为了堵上别人的嘴不是为了让皇帝多欣赏。 朱浩道:“对了张奉正我做琉璃镜子会有一些下脚料可制成璀璨夺目的琉璃珠……不如……” 别说张佐吃惊蒋轮听了都瞪眼。 琉璃珠? 给皇帝送贺礼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 “不急不急这两天弄好就行……咱家给朱少爷考虑的时间先回去静候佳音!” 张佐看出来了朱浩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王府不打算拨巨款采办朱浩也就没打算好好应付差事。 他的意思是说我把话带到你好好斟酌一下实在不行我们还有备选方案。 咱家再跟你纠缠下去估计你下一步可能直接提出拿几个琉璃器皿当贡品……你这不是糊弄朝廷糊弄皇帝而是在糊弄兴王府啊。 …… …… 朱浩的确没想过要提供什么贡品。 最近他都在忙着织布工坊的事现在蒸汽纺纱机和织布机技术已逐渐成型生产出来的布匹从效率到质量都大幅度提升下一步就是培养熟练的织布女工再就是开办占地大一些的工坊。 用蒸气动力驱动的织布机织出的布虽然质量很好但相比于贡品还是有差距。 再说朱浩发明的织布机所织以棉布为主百姓使用较多富贵人家依然是采购丝绸自然不可能把布帛当贺礼。 张佐这边通知到后朱浩依然没太往心里去。 两天后张佐带着唐寅亲自登门造访找到刚刚回家的朱浩意思是要跟朱娘洽谈。 堂屋里朱娘一脸懵逼:“给朝廷送贡品?妾身一介孀妇这种事……哪里敢担待?” 张佐有些急眼:“朱三夫人您做的是大生意之前能提供望远镜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怎就不能提供几样像样的贡品?” 唐寅在旁说和:“贡品此等事还是应该及早说临时筹备……只怕有些困难。” “唉!” 张佐看出来朱娘母子都不太想承揽给皇帝送贺礼之事最后怏怏不乐地跟唐寅离开。 等他们走后朱娘好奇地打量儿子:“小浩你答应为王府找什么贡品吗?” 朱浩摇头:“我可没允诺过什么只是去年那批望远镜让兴王府以为我们有这能耐其实我们就是普通的生意人哪里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也是啊。” 李姨娘一直躲在铺子帘子后边偷听闻言走出来附和。 眼下宣纸店的生意已做起来了。 前台生意都是李姨娘打理偶尔会让小白帮忙照看一下说是要请个女帐房可李姨娘始终觉得生意太过冷清她一个人足以应付所以请人回来看柜台的事就没落实。 “对了姨娘小婷最近学得可还好?我那边女学已经开办起来了我想让她过去读书。” 朱浩这次回来想把妹妹送去学堂。 朱婷在朱家的存在感太低女儿家长大后始终要嫁人再加上李姨娘本来就是妾侍丈夫死了朱家都不把她们娘儿俩当正常人看待。 眼下朱婷已快要八岁后世这都上二年级了。 也是该走出家门拓宽一下眼界让她去女学班上七八岁的女孩子有不少去了既能交朋友又能系统地学习文化知识还可以学习生产技能将来或许可以成为工坊女当家、女账房之类。 以往朱浩就提过这件事但被朱娘拒绝现在旧事重提朱娘看了看李姨娘让其自行决定女儿的前途。 李姨娘道:“让她去?能放心吗?” 朱浩笑嘻嘻道:“姨娘放宽心女学那边有于三的人确保安全毕竟旁边就是我的工坊和实验室安保一直是重中之重。另外学堂是女先生教学同学也都是女孩子平时没人打扰地处民巷料想没人敢生事。”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物以稀为贵 朱祐杬书房。 上京送皇帝千秋节贺礼的队伍即将起行却到此时王府中主要人员还不知道贺礼究竟是什么。 张佐拿出一方木匣当着诸多王府官员的面将其打开。 等朱祐杬从里面拿出一枚玻璃弹珠后在场人等才知道原来给皇帝的贡品居然是琉璃球?! “王爷这是朱浩让人制作的一百个琉璃珠其中有各种颜色的夹心寓意为富贵吉祥……这……朱浩是进献给王府的并未收取任何钱财……” 张佐说这话的时候吞吞吐吐气势全无。 在场很多人都在窃笑兴王让你准备半天结果你就拿一堆琉璃球凑数?还富贵吉祥呢这玩意儿送出去也不嫌寒碜。 朱祐杬也在皱眉仔细端详后问道:“此等物件儿能作为贺礼进献京师吗?会不会……草率了一些?” 袁宗皋走出来笑道:“兴王王府送陛下寿诞贺礼之事本就不应当寄托在朱浩一人之身……以老朽所见应当再行斟酌。” 张佐苦笑着反问:“袁长史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斟酌来得及吗?” 唐寅好奇地道:“这琉璃珠晶莹剔透乃是不可多得的妙品世间罕见为何不能作为贡品?” 一些人都在打量唐寅。 你唐寅是真不知道? 还是装糊涂? 蒋轮心直口快当众说道:“唐先生你不会没见过此物吧?平时世子和朱浩他们都拿来作为戏耍之物以朱浩所言……此物好像是用制造琉璃镜的下脚料所造这……能有何稀罕?” “哈哈哈……” 那些王府长史司的官员本来就看唐寅不顺眼闻言自然要大肆嘲笑一下以体现出他们心中的愉悦。 唐寅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王府中人判断琉璃球不值钱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曾见识过觉得这东西朱浩随随便便就能制造出来这世间都是讲究物以稀为贵大家伙儿见多了自然就不觉得有多金贵。 可问题是就算王府的人见过可民间的人没见过啊京师的人自然也是没见过的。 “这样吧后院珍宝阁内还有一件先皇御赐的玉如意眼下只能将其作为贺礼送至京师。”朱祐杬说道。 在场的人都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 大行孝宗皇帝赐予的玉如意你现在要拿去送给当今皇帝当寿诞贺礼?这都不算是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了分明是要物归原主啊!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场袁宗皋、张佐和唐寅都没有发表意见别人就要琢磨一下若是此时反对可是能拿出更好的东西作为贡品? 没有主意就只能把话给憋回去! “既如此那事情便如此定了。” 朱祐杬见没人反对叹息道“孟载往京师道贺之事就交给你了。让骆典仗与你同行。” “是。” 蒋轮躬身领命。 或许是蒋王妃有意让这个过继来的弟弟有表现机会这次送贺礼之事依然交给他陪同护送的仍旧是王府中经常干脏活累活且不辞辛劳的骆安送贡品的队伍算是正式成立。 …… …… 唐寅见过兴王回学舍找朱浩时却见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 朱四拿着个奇怪的长条状物体正在对着空中一顿吹空中有很多晶莹剔透的水泡在阳光照射下发出五光十色的光芒旁边朱三和京泓在那儿拍手欢呼考过府试后基本从未进过王府的袁汝霖居然也在。 朱浩负手而立京泓则坐在一边看书…… 院子里氛围很安逸孩童纯真的朝气毕露唐寅一时觉得自己都年轻许多。 “给我玩玩!” 朱三又在央求弟弟把好东西交给自己。 朱四急忙把一管东西藏在背后:“先生来了。” 随后几人一起看向门口却见唐寅立在那儿脸上满是笑容。 “该上课了都进去准备吧。”唐寅说了一句几个孩子都往屋子里去了唐寅自然把朱浩留下。 唐寅问道:“世子手上拿的是何物?” 朱浩随口道:“是我用肥皂沫造的泡泡水……” “肥皂?”唐寅皱眉。 “用途大概跟皂角差不多不过加上了之前制造那种厉害火药的东西……你放心不会爆炸我只是研究一下能洗手、洗衣服的清洁物没成功顺带就制造出这东西拿来给世子玩玩。” 朱浩好像没把眼前的玩意儿当回事。 唐寅叹道:“你的花样可真多一有好东西就往王府带……你可知你献给王府当贡品的弹珠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朱浩好奇地问道:“麻烦?我那东西可是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颇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不珍惜也就罢了还说那是麻烦?” “也罢不跟你说这个。”唐寅发现跟朱浩纠缠一些细枝末叶的事根本没有必要当即说及重点“我听说张长史回安陆的队伍已经进了安陆地界明后两日就会抵达王府。” “哦。” 朱浩点头。 张景明结束守制本来按照预期会在八月中下旬就抵达安陆如今却是拖到了九月上旬可能是家中有事耽搁了再便是朝廷对张景明有什么特别的指示或者说是刁难。 总之朝中那些对兴王府有成见之人不想让张景明顺利归来认为这会让兴王多一羽翼。 “张奉正特地跟我说让我这两日带你一起去城门迎接一下长史司那边也会派人前往……暂且不知袁长史是否亲自前去迎接。”唐寅道。 有关京师送贺礼之事唐寅不去纠缠本来也跟他没有关系。 事都已经定下他也没什么好跟朱浩说的。 现在他更在意的是王府如今相对平衡的格局将被打破那就是张景明回王府这件事。 “哦。” 朱浩再次点了点头。 唐寅一摆手:“你也进去读书吧若所料不差新教习将随张长史一起前来……我也是听王府长史司中人无意中提及张长史特地前往广西走了一趟请当地一位大儒前来出任教习。以后你不用分心授课可以安心准备来年院考。” 朱浩听到这个消息脚步停顿一下。 难怪张景明会延迟这么久才回王府原来中途去请了一位教习此事没有跟他或是唐寅提过甚至连朱四都不清楚。 也就是说必然是袁宗皋暗地里请示过兴王再授意张景明这么做的目的明显就是为了打压唐寅和他朱浩……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一个王府长史且已年过花甲怎这般小肚鸡肠? 怪不得早死。 …… …… 张景明回王府朱浩就算觉得可能会对自己有挑战却也不太担心。 袁宗皋固然已是老态龙钟其实张景明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都是半生在王府蹉跎岁月的老家伙……一个正德十四年薨一个嘉靖元年薨都没几年活头了没必要为其过多烦心。 张景明回安陆是在九月初九当天一早正好是蒋轮和骆安一行动身前往京师的日子。 因为这次送的不是什么厚重礼物所以一行都骑马这会大幅度缩短路途所耗时间尽可能在九月二十左右抵达京师。 朱浩当天没有去送蒋轮。 他一早要去女学那边送妹妹上学。 近来随着家里生活改善几乎天天都见荤腥朱婷猛蹿个儿但还是显得稚气也很怕生平时除了家里人她几乎没有跟外人接触的机会朱浩路上对她诸多叮嘱告诉她中午在学堂用饭跟同学好好相处若有麻烦的话直接找先生…… 实在不行就通知外面的护院让他们往家里带话或是直接护送她回家。 到了学堂公孙夫人亲自出来迎接与她一道出迎的还有公冶菱。 “小婷这两位就是你以后的先生你要跟她们好好学习。”朱浩笑着说道。 “嗯。” 朱婷瞪大眼还是有些怕生。 公孙夫人笑道:“小东家的妹妹长得可真俊在这学堂里也是小东家没人会欺负……这儿一切都好周围很安静。小东家不必担忧。” 本来公孙夫人很担心开办女学这种事会引起一些不太好的社会反应。 有人反对或是大爷大娘嚼舌根什么的再或是女学生家长那边长久被人闲言闲语说怕了然后让自家孩子领回去。 但谁知她在这里授课半年时间发现朱浩把一切都做都很好首先这些女学生读书不花钱还能往家里领钱平时除了学文化知识还学女红、针织等手艺活…… 现在周边居民都抢着把自家的女娃送来读书。 可因为女学的规模始终不大使得招生并不多最初不过十几个学生现在扩招后也不到三十人。 “师娘我妹妹之前曾学过一些字读过几天女孝经如果有跟不上进度的地方还劳烦多费心。” 朱浩一点都没有东家的架子笑嘻嘻把妹妹送到公孙夫人身边。 一旁的公冶菱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中不由带着些许妒忌。 同样是女孩子她年少时可没有朱婷这待遇。 家里有钱有势娇生惯养还能被送来读书……而自己到现在也只能打零工戏班中人开始排挤她都快回不去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无心插柳 下午朱浩陪同唐寅、张佐等人一起去城门口迎接兴王府左长史张景明。 这就是个看起来干瘦的老头其貌不扬给人一种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萎顿感觉或是这几年张景明守制少沾荤腥加上年近花甲在官场上大概没那么大的抱负和野心所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佳。 与袁宗皋举家迁徙到安陆不同张景明此番系单独前来除了几名家仆和前去迎接护送的侍卫妻儿都没带在身边。 “张长史精神不亚于当年啊。” 张佐热情招呼一看就知道他跟张景明的关系不错。 “此乃广西柳州举人曾两任教谕的储玉。”张景明代为引介。 来人向张佐恭敬行礼等从张佐口中得知其身边站着的那个看起来比他稍微年轻些的小老头是唐寅时不由大吃一惊。 本来以为自己的资历很厉害了谁知还没进王府呢就发现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在王府当教习这还了得? “此乃朱浩本地锦衣卫千户朱家子弟他父亲为平定中原盗乱殉国乃我大明忠义之后如今已考过府试并获县案首预计……来年便可进学。” 张佐笑着做进一步介绍。 储玉冲着朱浩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奇怪于一个看起来这么小的孩子能考中县案首但猜想可能跟兴王府暗地里运作有关但他毕竟是教谕出身平时见到的生员海了去在生员面前自然而然要拿出一股师长的威严。 朱浩将储玉仔细观察了一遍。 很普通从其慈眉善目没多少生人勿进的杀气看或许治学严谨方面不如范以宽但具体如何没深交不知详情想来即便此人才能未必很强至少人家是大儒轻视不得。 以朱浩所知历史上真有储玉这人。 据乾隆二十九年翰林院编修、巡广西右江道观察使王锦撰修《柳州府志》所载:“储玉柳城人成化庚子举人。为兴王府长史清高守职任满归里不复补任。世宗入承大统屡征不赴。” 现在朱浩终于知道这段地方志明显谬记。 王府长史乃正五品的官职非进士出身不能担任且王府长史介于京官和地方官之间京官外调地方是升三到五级调任而王府之官基本是升二级到四级。 好似袁宗皋就以正五品兴王府长史身份出任正三品江西按察使连升四级除惯例外更因为其在王府履职近二十年中途有吏部大计考核后升官而不升职的因素在里边。 “张长史今日袁长史有事未能亲自前来迎接不如我们回王府细说?待见过王爷后我等好生畅饮不醉不归……你不知今日王府热闹得很就跟过年一样哈哈。” 张佐很热情。 在外人看来他就是那种凡事都好说话的老好人一点儿都不像是私下里表现出的那般工于心计和贪财。 …… …… 一行分别乘坐马车进城。 朱浩和唐寅同乘。 朱浩问道:“啥感想?” 唐寅摇摇头:“没什么不管是张长史还是储教习看起来都挺好的只是不知将来是否会生出嫌隙……总归以后给世子授课我能轻省许多。” “嘿嘿。” 朱浩笑个不停。 “你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王府被你折腾得不轻近来你还是收敛些别到最后真被提前赶出王府。在王府读书……总好过于你在外边厮混这里算是个可以安心治学的好地方。” 唐寅还在对朱浩谆谆教导。 但他也知道这话等于白搭。 马车一行抵达王府正门。 袁宗皋带人出王府迎接一行又是寒暄客套良久。 进入王府后迎面过来的陆松负责招呼侍卫在前开路等把袁宗皋等人迎进内院后陆松没有跟唐寅一起进去而是留在朱浩身边。 “陆典仗不进去看看?”朱浩笑着问道。 陆松摇头:“我的职责并不包括入内……朱少爷见过新教习了?感觉怎么样?” 朱浩没想到陆松这么关心王府这位新教习大概因为对方是他儿子老师的缘故当家长的自然想早点知道其真实水平如何。 朱浩扁扁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大概名儒都长这样子吧。” 陆松闻言笑了起来。 二人一起往西院走沿途发现王府侍卫和下人多在筹备当天为庆祝张景明归王府而设的宴飨鸡鸭鱼肉一盆一盆往厨房那边送真如张佐所言王府上下就像是过年一般。 “对了陆典仗跟襄王府抢地之事后续怎样了?”朱浩问询。 陆松脸上展现一抹不值一提的轻蔑。 “兴王府上下都是勇士襄王府实力不济明显只是想捣乱田亩之争涉及到明刀明枪对着干……还没等我们动手他们便溜之大吉此后便未再冒头。” 朱浩道:“就怕朝中有人暗中挑唆襄王府跟兴王府作对骤起发难……还是多加防备若真出了事朝廷可不会因为田地是圣上所赐而有所偏袒。” 陆松若有所思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 …… 张景明回兴王府没掀起什么大的波澜似乎也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迹象比头年里袁宗皋回归王府还要低调。 至于储玉进王府后第二天就到西跨院的学舍上课了。 从授课质量看……相当一般差不多跟隋公言一个水平。 别说朱浩和刚回王府上课的袁汝霖就算是朱三和朱四这几个孩子都听得昏昏欲睡。 当初范以宽进王府虽然授课也是一板一眼好在他是那种外冷内热的性格跟唐寅建立起交情后便从唐寅那儿拿到了教案融会贯通…… 现在这个储玉明显是兴王府长史司请回来制衡唐寅的重要人物来到王府后只受命于兴王和两位长史跟唐寅甚至都没有客套外的沟通指望他去学朱浩和唐寅那套教学方法根本不现实。 “新先生好无聊啊讲得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我都睡了好几回了!” 上午放学储玉先行离开。 朱三即便作为课堂上的“坏学生”也能感觉这个新先生的水平相当一般忍不住出言揶揄。 朱四把书本收拾起来做了个鬼脸:“三姐你就知足吧这样的先生在外面也很难请的……人家好歹是举人你以为谁都跟唐先生和朱浩那样能把四书五经讲到通俗易懂的地步?” 朱三笑眯眯望向朱浩:“那还请什么先生?直接让这坏蛋给我们上课也挺好的啊。” “嗯。” 这次旁边的京泓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在京泓看来新来的先生简直不知所谓本来我跟朱浩的差距就很大了从朱浩和唐寅身上取长补短我还有接近他学问的机会要是一直都听新教习给我们讲那些之乎者也估计我这辈子就算完了。 朱三道:“小四你去跟父王说把这个没啥水平的先生换掉。” “算了。” 朱四一脸回避“储先生是袁先生派人专门请回来的张先生现在也回到了王府我还想过几天安稳日子……不想惹是生非。” 现在朱四学聪明了。 如果去跟朱祐杬提换教习再或是推崇一下朱浩和唐寅朱祐杬绝对会把话告诉袁宗皋袁宗皋就会想方设法给他加课业和考试项目借着关心他学业的名义来“惩罚”他。 连小小年纪的朱四都看明白现在不适合出手相助唐寅和朱浩得先顺着袁宗皋的意思…… 兴王府开始内卷了。 朱浩嘀咕或许就是因为我和唐寅打破历史的到来让兴王府上下的氛围开始变得恶劣起来。 …… …… 转眼进入十月。 储玉在王府教书近一个月。 这段时间储玉基本没有过问朱浩和袁汝霖的课业情况可能是袁宗皋和张景明对他说明朱浩和袁汝霖两个是要考院试的孩子而朱浩的先生还是唐寅储玉不想教授朱浩学问被人误以为他要抢唐寅“高徒”。 而本身他进王府只不过是给世子上课再加上他授课属于那种“先生归先生讲学生归学生睡”的类型只完成属于自己那部分授课内容连朱四是否学进去都不管不问。 也可能是他忌惮王府世子的身份给这种孩子上课没被针对就是好的授课完全是在应付公事。 就在此时京师中蒋轮传回消息。 王府书房。 朱祐杬特地将袁宗皋、张景明、张佐和唐寅叫来连王府一些属官也在场说及从京师传回的最新情况。 “……是这样的蒋姑爷说咱进贡到皇宫中的东西那一百个琉璃珠现在被宫闱当成稀世珍宝。陛下身边近臣只有得宠的才赏赐一两个而内宫的妃子、执事都以能得到皇帝赏赐的琉璃珠为荣……” 张佐传达蒋轮信函中的信息。 在场人等面面相觑。 一个月前朱浩把一百个弹珠拿出来说要当贡品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未免太过儿戏当时还是兴王觉得只送一根玉如意有点拿不出手顺带把那一百个弹珠送去京城。 谁知这一送……玉如意没引起任何波澜反倒是弹珠成为皇帝欣赏的贵重珠宝找谁说理去?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诚实可靠小郎君 张景明面带不解:“兴王不知京师来信中所谓的琉璃珠可是以往民间极为罕见的琉璃球?王府因何而得?” 他明显不知道王府进献弹珠的细节不知道这弹珠出自朱浩之手。 或许王府上下的人都没把那一百个弹珠当回事张景明回来一个多月这种事情都没人跟他提及。 说明张景明就算回归了也没有获得相应的职权。 张佐笑道:“张长史是这样的琉璃珠乃朱浩所造就是世子身边那个充任伴读的小孩他学问好又时常制造一些奇技淫巧之物据说这些弹珠……随随便便他想造多少就造多少平时都是拿来给世子和几个孩子玩的……” 说到这儿张佐已然笑不出来了。 王府被拿来当孩子玩物的东西突然成为皇帝认可的稀世珍宝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先不论皇帝是否生气别人会怎么想? 兴王府用孩子的玩具当贡品结果把皇帝给糊弄住了然后被拿来当宝贝……你兴王府有何居心? 这是拿皇室开涮吗? 那些对兴王府本来就抱有极大敌意之人诸如张太后和钱宁、江彬等佞臣还不拿这件事儿大做文章? 袁宗皋急忙提议:“此事不宜声张更不能让朱浩再行制造琉璃珠除非朝廷有旨意下达否则……琉璃珠只能作为贡品存在不得在民间流传。” 朱祐杬颔首:“本王正有此意。” 言语间非常慎重意思是我找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 你们就算知道琉璃珠的内情也要给我烂在肚子里。 张景明心直口快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小小孩童戏耍之物居然能成为皇宫中人珍视之宝物?世间焉能有如此离奇之事?” 张佐道:“张长史您是没见过那琉璃珠的确晶莹剔透其核却五颜六色拿在手上滑不溜秋相映成趣就是不知朱浩是如何制造出来的……不过就算真成了宝贝只要民间数量一多也就不稀罕了。” 朱祐杬点了点头望着唐寅:“唐先生劳烦你去通知朱浩一声让他往后除非有皇命不得再造琉璃珠也不要再拿去给世子玩耍。” 唐寅拱手:“领命。” 袁宗皋突然道:“就是不知以往这东西是否有流入民间……再或是旁人能否造出来?” 这话明显有针对朱浩的意思。 以往的事情怎能追责? 朱浩虽是王府培养的人才但只限于在王府读书人家做生意又不受王府挟制若以往朱浩大批量造过再或是眼下得知此物值钱背着王府去造王府知道了最多也只能把他赶出王府莫非你还要做其他什么不成? 唐寅正色道:“即便民间有琉璃珠流传传到皇宫中人耳中也只当是有人仿造……自古物以稀为贵若民间多有流传致使琉璃珠的价值落下去责任不会也不该落到兴王府身上。” 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 唐寅什么时候居然敢跟袁宗皋直接对线了? 这针锋相对的样子回护朱浩之心甚笃啊! 房间里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张佐一看不好急忙说和:“王爷以老奴看来朱浩是个知进退、有分寸的好孩子他读过书马上就要有功名是非曲直应很明了他进献琉璃珠作为兴王府贡品时应想到这一节定不会再让琉璃珠于民间流传影响兴王府声誉。” 看起来是居中调节但其实是替唐寅和朱浩说话。 这也是没有选择的事情。 以往张佐跟袁宗皋斗得有来有回现在袁宗皋这边多了张景明和储玉两个帮手他若是再不把唐寅和朱浩笼络住那距离王府承奉司重新被王府长史司打压也就为时不远了。 朱祐杬笑道:“朱浩敬献琉璃珠时没有收钱此番只要把情况跟他说明相信其自有分寸只要诸位暂且不要将事外传即可……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声过去那时民间再有琉璃珠也与兴王府无关。” 眼下之意他认可了张佐和唐寅的说法。 王府送出的琉璃珠的确是当下稀有之物皇帝都能拿来当宝贝的东西不足以说明其价值所在? 回头民间有了琉璃珠那只能说是兴王府先发现此物其后才慢慢流传开来……朝廷总不能怪罪说兴王府故意制造不值钱的琉璃珠当贡品吧? …… …… 唐寅到西院食堂找朱浩时发现他正跟公孙衣一起吃饭。 平时公孙衣很少进王府偶尔来一趟都是去学舍今天居然跑到西院侍卫食堂分明是来蹭饭……蹭饭不说唐寅进门时听到公孙衣正不断问朱浩一些事只是当他靠近时公孙衣及时闭嘴。 “唐先生我在跟朱浩探讨学问呢。” 公孙衣行礼后笑着解释了一句。 唐寅心想你这不是在探讨学问而是一心求教吧? 他往桌上的碗碟看了一眼公孙衣面前的都已空了这说明对方蹭饭很彻底……至少没有浪费粮食。 “时间差不多了在下该回去了……唐先生、朱小先生我们有时间再行探讨。”公孙衣吃饱喝足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走了。 唐寅回头看着公孙衣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摇摇头:“回来没几天你看他脸都有些发福了。” “哈哈。” 朱浩闻言乐得不行。 这一点唐寅看得很准确或许是公孙衣考中举人后邀请其饮宴的人日益增多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得到进一步改善吃喝不愁偶尔还能进王府来蹭饭食堂这边知道他是举人提供的饭菜都是最好的。 回来才一个月身材明显胖了一圈脸也开始膨胀起来。 “朱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你给王府的贡品也就是那一百枚琉璃珠以后别造了……听说陛下将其当成宝贝若是民间流传开来致使其大幅贬值的话恐会引来世人对兴王府的非议。” 唐寅上来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朱浩点了点头。 唐寅叹道:“我知道这些话不跟你说你心里也明白只是照例提醒一句。” 朱浩微笑道:“王府的消息比较滞后其实两天前我就收到相关讯息了。” “两天前?还有比官驿传驿更快的?” 唐寅满脸都是疑惑。 “就是苏东主嘛……也不知他从哪儿收到的风声说是琉璃珠将会成为贵重珠宝还说如今京师一颗难求他知道我能批量制造这玩意儿所以连夜派人来知会我看我是否能给他造一批出来。” 朱浩说明情况。 唐寅咋舌:“苏东主这生意头脑可不一般。你小子一定不能给他造。” 朱浩撇撇嘴继续吃他的炸酱面:“有钱为啥不赚?算了算了既然王府特别交待过那我这次就放苏东主的鸽子吧。” “你啊你……” 唐寅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对了唐先生就算我这边收敛就怕下一步……朱家那边得知消息后会立即组织人手仿造要知道现在安陆本地琉璃生意基本被朱家垄断我的那个小工坊只是做一点涉及琉璃镜的生意。”朱浩笑着说道。 唐寅皱眉:“你是说朱家也会造琉璃珠?” 朱浩摇头:“不知道但材料就是琉璃仿造个珠子应该不难就算不怎么圆那也是琉璃珠……朱家拿走我们的琉璃工坊后一直没机会从中发大财谁敢保证他们不会以此牟利呢?” “朱家造……” 唐寅琢磨起背后的利害得失。 毕竟唐寅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没必限制制造琉璃珠之人民间有流传在他看来并不与其成为贡品有碍。 朱浩笑嘻嘻道:“如果是朱家造的王府得知后买了一批回来送到皇宫当贡品……王府既没有恶意也让朱家赚到钱不是挺好吗?” “嗯!?” 唐寅皱眉不已问道:“你……向王府提供琉璃珠就是为了让朱家有利可图?” 在唐寅看来这可不是朱浩的行事风格。 朱浩是那种随时都想坑朱家一把恨不能把朱家家底掏空的那种人这个时候会把利益交给朱家? 就算唐寅不知情由但以他对朱浩一贯的了解本能地察觉背后好像蕴含了什么阴谋诡计。 朱浩道:“先生看你说的我本就是朱家人朱家赐予我生命碰到好处焉能不加以回报?之前朱家渡口的货栈被淹了损失惨重我想办法帮他们赚点银子填补亏空也算是身为朱家子孙应尽的职责……” “行了行了!” 唐寅实在听不下去指着朱浩道“你就直接告诉我朱家真的能仿造出琉璃珠是吧?” “或许吧。” 朱浩没下定论。 “那你到底有何阴谋?说来听听我觉得朱家可能要受你所累……” 唐寅直话直说“以我对你所知很可能你在进献琉璃珠给兴王府当贡品时就设计好眼前一切。” 撞天屈的声音响起! “哇!唐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怎会料到琉璃珠会成为陛下欣赏之物?这东西本来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拿来给世子解闷用的。 “既要算计此物是否能成为贡品还要算计民间有求购需求朱家能仿造以此盈利除非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问题是朱家造出来卖得高价我能从中拿到什么好处?我可是个诚实可靠小郎君你不能冤枉我!” 朱浩一脸憋屈之色好似真被人冤枉了一般。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他想收你当弟子 转眼年关将至。 这段时间兴王府算是风平浪静就连朱浩之前警告陆松有关襄王府可能会被人挑唆伺机生事到此时也未发生看起来兴王府上下都觉得襄王府已服软土地顺利到手不会再横生枝节。 就在腊月到来第一场雪过后唐寅带着远方的问候来见朱浩。 “……秋收后王伯安带兵在赣南和福建汀州等地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盗寇十几股如今江西各处官路基本恢复通畅朝廷明令嘉奖而他所用战略就是当初来安陆时你在酒席上跟他说的那些。 “来信中他特别称赞了你的睿智羡慕我收了你这个好弟子大有将你招揽到名下的意思。” 唐寅一边说一边笑暗中观察朱浩的反应。 朱浩不卑不亢微微耸肩:“就算如此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吧?” 唐寅气恼地将头别向一边猛翻白眼:“换作旁人小小年岁能得当今名士赞誉何等荣耀?你在王府大有作为得兴王看重现在连名满京师的大儒都要收你为弟子你就不表现得高兴一点? “当然我没有居你师长之意全看你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是把当前情况告之。” 朱浩琢磨开了王守仁是真的提出收他作弟子还是唐寅有意试探? 不管怎样朱浩都没打算拜入谁的门下他在王府顺利结交朱四已然是最大的政治投资不需要再寻什么名师、大儒来给自己撑腰也无须搞同党。 若是拜谁为师日后师兄师弟师伯师侄一大堆行事反而容易受到掣肘。 “信在哪儿?我能看看吗?” 朱浩伸出手讨要。 唐寅笑道:“信是写给我的给你看像什么话?本来我还在想你或跟王伯安有何关系但现在看来你与他真的不认识……嗯你能结识如此贵人日后对你出仕极有帮助。好了继续读你的书吧。” 唐寅既不给朱浩看王守仁写的信也不再做深入交谈大概他怕朱浩太过慧黠说太过或被朱浩看出端倪。 “唐先生我想问问之前王府说要送我去南京国子监读书之事有下文吗?”朱浩见唐寅要走突然问道。 唐寅略微有些惊讶回过身反问:“你居然真的想离开王府?也罢回头我找人问问我劝你年纪轻轻还是以考学为重出外游学大可等成年后……” 朱浩道:“我成年后已考中举人哪里还有余力外出游学?” “你是说你考中进士吧?” 唐寅听了就来气尤其想到公孙衣是靠朱浩相助才考中举人更觉得朱浩在科场上的厉害已不局限于文章写得好这都开始闹玄学了。 唐寅道:“我帮你问问若你真想游学我倒是可以帮你……别以为我要靠你出谋划策才不肯你走我也希望你将来前途无量。” …… …… 正德十一年的冬天略显平淡。 不过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朱浩熟知历史自然知道来年朱厚照就要多次出巡宣府即将成为他半个家随后就是宁王作乱出征江南……回去路上落水染病正德十六年一命呜呼。 想到还有四年才能等到朱厚熜登基的那一天朱浩心情有些迫切。 这要是因为自己到来后产生蝴蝶效应朱厚照死不了…… 那我还要等多久? 毕竟朱厚照南巡时落水是偶发事件这种小概率事件最容易受蝴蝶效应影响朱浩要为将来可能发生“朱厚照不折腾死不了”做准备。 这货不死我就没崛起机会啊! 难道我考个状元去跟朝中一**佞争宠? 正德朝你再牛逼也架不住有个爱胡闹的皇帝什么治国良策都给你折腾没了怎么实现自己改变时代的宏愿? 腊月初四。 苏熙贵风尘仆仆抵达安陆来到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朱浩商议进货事项。 “朱小当家话就明说了以往只给我一二十面镜子太少了我想一次多进些价钱不变……琉璃珠的事我不强求大概知道这是兴王府送到京师的贡品你造多了会影响兴王府……” 苏熙贵依然是那么通情达理。 大概马上要到年关两京以及各地达官显贵开始给自己以及家中的夫人、宠妾添置年货礼物银镜和眼镜的需求自然也就上来了。 朱浩道:“苏东主丑话说在前面我只是这一次多供应你一些货年后恢复常态这东西多了可卖不上价我也从来没有在别的渠道出货扰乱市场。” “明白明白。” 苏熙贵脸上挂着笑。 “还有你不能去找朱家商议进购琉璃珠之事……我听闻朱家最近正在仿造琉璃珠但不太成功。” 朱浩继续上眼药。 苏熙贵叹息:“什么都瞒不住朱小当家……之前我也有意试试看能否仿造一批琉璃球出来曾试着收买朱家的工匠……说实在话这琉璃珠的热度也就是秋天那一阵子现在临时赶造一批也卖不上价了。以往一颗珠子能换等重的赤金现在大概也就能换个银球吧。” 朱浩心想那也挺值钱啊。 “朱小当家听我这一说是否动心了呢?想造就跟我说我绝对不会对外人讲是你造的。” 苏熙贵笑呵呵道“若真被朱家仿造出来到时候这好生意可就落到别人手里了后悔都来不及。” “是吗?我也希望朱家能找个赚钱的行当别总打我跟我娘的主意如果他们造不出来我还能帮帮他们……” 朱浩言笑一般随口道。 苏熙贵哈哈大笑:“朱小当家可真是忠孝节悌。” 二人又闲谈一会儿。 朱浩问道:“黄藩台赴京之事可是要正式落实?” “对年底就把公务交接明年年初就起行据说先到京师任差半年理清户部所负责职司的相关账目然后配合朝廷在西北用兵以户部右侍郎之身至宣府治理府库、军饷等事务。” 苏熙贵在朱浩面前毫无隐瞒。 朱浩道:“以我所知当今陛下有常驻宣府的想法之前已在宣府修筑行在若是他将来常驻宣府到时黄藩台作为少有随驾的官员倒是有表现的机会。” “哦?” 苏熙贵显得很讶异“圣上要常驻宣府之事小当家从何得知?这修筑行在不是只为临时迎驾?这……陛下怎能常驻于斯?于理不合啊。毕竟有前车之鉴……” 或许是想提一下土木堡之变但因为太过敏感苏熙贵话题点到便适可而止。 朱浩摇头:“当今陛下非常热衷于行伍之事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黄公要在户部有所作为就要将粮草治理好这恐怕要多仰仗苏东主从中斡旋。” 苏熙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厚照派人在宣府修筑行在这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人猜想过皇帝可能会在宣府停留一段时间但谁能想到朱厚照胡闹到把家都迁到宣府去自封镇国公、威武大将军还化名朱寿? 就算经历过土木堡之变的英宗前半生算是很胡闹了也没玩这么大。 “若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去西北游历一番到时候望苏东主帮忙安排。”朱浩笑道。 苏熙贵这才回过神来高兴地道:“小当家这是要仿效当年王中丞游历西北为大明九边防务献策?难怪小当家跟王中丞一见投缘竟连想法都如出一辙……真到那时鄙人必当好生安排。” …… …… 最近朱家的确是在仿造弹珠。 但效果不理想。 要制造出纯洁透明的玻璃球不难但想让玻璃球非常圆滑却很困难有点撞大运的意思。 至于在玻璃球中增加花色夹心朱家则压根儿就没有这项技术而且他们也不知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尝试过很多包心材料都会让琉璃珠变质随便一碰就碎刚度很差且很容易生出气泡。 “就这么个东西敢称珠宝?” 这天朱嘉氏看过刘管家送来的仿制样品怒火中烧。 本以为朱家发财的机会来了谁知连简单的琉璃珠都造不好老太太当即在刘管家和几个掌柜面前发火:“还不如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你们二当家现在人在何处?” 朱嘉氏这时候怀念起朱万简来。 别的不说朱家接手琉璃工坊后朱万简是唯一一个靠琉璃工坊赚到钱的人虽然是靠里应外合坑欧阳家的钱但依然让朱嘉氏觉得或许朱万简就适合当琉璃工坊大当家呢? 刘管家道:“二老爷前几日来信说人已进入湖广地面可这几日……又未有任何消息但预计……年底前能回来吧。” 朱万简何等不靠谱朱嘉氏不了解手下这些下人都门清。 那货去京师一趟说是去找人还不如说是去消遣享受的这次趁着回家受到管束前找个地方消遣这一路能走得快那就怪了。 “老夫人最近很多外地客商都跟我们提及琉璃珠之事要不要先供他们一批货?”刘管家请示。 朱嘉氏道:“这琉璃珠是御赐贡品绝对不能造得太次还是抓紧时间让工匠改进工艺。等你们二当家回来以后再说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忘本 朱万简终归还是回家了。 走的时候光鲜亮丽回来时邋里邋遢衣领袖口全都泛着油光在外半年多时间没个女人照顾朱万简能把自己安全带回安陆就算不错了朱嘉氏见到时差点儿想抄起鞋底去打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娘大哥还是杳无音讯锦衣卫的人都不愿意谈及他即便上下打点关系还是没法探寻到有用的线索后来家里不肯使银子更没人给信儿……娘不会是为了让我早点回来故意不给银子吧?” 朱万简语气中满是埋怨。 我在京师打听兄长的消息风花雪月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突然家里就断了供应把我从天堂硬生生拽到地狱这般来回折腾有意思吗? 刘管家急忙道:“二老爷您或有不知今年年中咱拿了三夫人家的塌房生意……” “什么?老三的生意咱拿下了?那肯定银子赚翻了吧?” 朱万简一听瞪大了双眼眸子里满是贪婪。 刘管家苦着脸道:“最初赚得的确不少毕竟有新来的知州内弟徐寒徐当家相助……可夏末时也不知怎的突然发了一场大水咱的货栈都被淹了损失惨重……朱家甚至要靠变卖田地才勉强把窟窿给堵上后面塌房生意就一落千丈……” 朱万简气恼道:“怎么打理的生意?没我在就是不行啊……你们这群窝囊废。” 朱嘉氏听了半天脸色阴沉:“你回来了正好有件事交由你去办京师中流行琉璃珠的事你可知晓?” “呃?” 朱万简有几分纳闷儿“是有耳闻不是说那是来自西域的贡品吗?” “胡说八道什么西域贡品就是兴王府上贡的……你去了京师一趟不会连家里的工坊做的是什么营生都忘了吧?”朱嘉氏怒道。 朱万简摆摆手:“据说那琉璃珠晶莹剔透中间有天然形成的颜色都在传说是天山万年晶石所成所以价值不菲京师中达官显贵想要弄一个都不容易……咱家那些破琉璃……” 刘管家急忙提醒:“二老爷最近我们得了一批新工匠有他们相助琉璃珠基本已经仿造出来了……您看这是样品。” 说着刘管家把几个珠子交给朱万简。 朱万简拿在手上震惊不已:“跟传说中的琉璃珠几乎一样哪儿来的工匠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咱……咱这是要发财了啊。” 朱嘉氏道:“工匠何来你不必问现在有一人就是之前曾跟老三媳妇做生意的苏熙贵正好在本地你跟老刘前去招呼一下顺带把我们生产的琉璃珠给他看看跟他谈妥价钱。” “苏熙贵?我不想去……我刚长途跋涉回来很累了……” 朱万简一听是去跟苏熙贵谈判顿时心里没底。 最初就是他把苏熙贵给送到本地牢房惹出后来诸多麻烦苏熙贵的为人他很清楚绝对是个精明无比且背景强悍的生意人实在不想触那霉头。 “让你去你就去赶紧回房洗漱一番把自己拾掇清爽了再去见人……若是家里的差事办不好为娘便上请让你去九边之地守御疆土日夜与黄沙为伴。” 老太太一脸凶戾地发出威胁。 朱万简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早知道回来没好事等我先去沐浴更衣……话说我这远道归来婆娘和孩子都还没见过那有这么不近人情的!” …… …… 苏熙贵托人通知朱浩相见时朱浩正在实验室里忙碌。 随后朱浩直接与苏熙贵在实验室的院子相见。 “朱小当家这是朱家给我琉璃珠样品你看看……”苏熙贵拿出一个琉璃球交到朱浩手上。 朱浩拿着仔细端详一番:“有那味儿了……不容易啊!” 苏熙贵道:“现在朱家人找上门来要跟我谈生意还说这琉璃珠一百文一个供应给我你让我作何选择?这东西要是送到两京就目前的价值而言至少一枚能卖个几两银子……” 朱浩笑道:“这么好的生意苏东主还犹豫什么?做啊!” “朱小当家你不是说气话吧?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告诉你……这琉璃珠的配方已不是秘密了您没必要私藏不如把配方交给我我自己来造便宜谁也不能便宜朱家不是?” 苏熙贵虽然重利但讲原则。 说好了跟朱浩合作知道朱浩跟朱家是对立的关系那就绝对不能为了私利而坏了双方生意上的结盟。 “苏东主我直说了吧其实朱家的秘方是我给他们的……看他们仿制半天不得要领我这边心里急啊所以前几天就找人绕了几道弯送到朱家朱家的工匠是我亲手培养的本来就有一定技术在我暗中指导下他们的琉璃珠很快便上市……” 朱浩笑意盈盈让苏熙贵摸不着头脑。 “这……” 苏熙贵琢磨半天这才当了个大明白“朱小当家您是想让琉璃珠快速贬值?不对啊就算这是兴王府上贡的贡品您不想私卖也不能把秘方交给朱家啊……朱家赚钱对您有好处?” 朱浩笑道:“做人不能忘本我就是这么个实在人。” 苏熙贵差点儿一口唾沫喷过去。 你跟我讲不忘本? 朱家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多亏别人不知道我苏某人岂不一清二楚?就说你夏天施计把货栈转租朱家让朱家仓房受淹赔了那么多银子这就是你不忘本的表现? 有阴谋! “朱小当家不如……您指点一下鄙人实在不明白。” 苏熙贵拿出虚心求教的姿态。 朱浩起身道:“苏东主要说呢我最近挺忙的没时间长久招呼您。哦对了您可有草棉的进货渠道?我这边弄了些纺纱机和织布机出来需要大批草棉最好有长期稳定的进货渠道。” 华夏历史上棉分为丝绵、木棉和草棉三种。 丝绵由蚕丝所制属于华夏地区的特产自古有之。 木棉又名红棉、英雄树、攀枝花是落叶大乔木所产之棉多用于被褥、衣服等填充物。 后来人们平常意义所说“棉花”便是草棉。 草棉于南宋末年也就是十三世纪中期传入内地有北道和南道两条途径即西域和澜沧江流域到了大明正德年间在华夏传播已超过二百年历史从元朝棉纺家黄道婆积极推广纺纱机、织布机开始草棉慢慢进入寻常百姓家元廷曾设立“木棉提举司”从民间征棉布。 草棉在华夏的推广更多是明太祖朱元璋所下政令:“凡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 自此草棉逐渐在各地取代桑麻成为排名第一的经济作物。 到明朝中叶穿草棉所织衣服已成为普遍现象。 但一年生草棉多种植于江南等地安陆地处江北栽种棉花不多朱浩想大批量进购草棉织布必须要有固定的进货渠道。 苏熙贵点头道:“草棉天下皆有如官盐、茶叶一般到处可买只是作为民间百姓家庭纺织所用你要大批量织布……听我一句劝还是织绫罗绸缎更能盈利。” 苏熙贵根本看不起棉布生意在他眼里还是丝绸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 朱浩笑道:“我织布不过是为了玩玩哪儿有那么多蚕丝供我织?还是量大的草棉好。” “行以后往安陆调运行货给你多加一批草棉便是都是岭南所产质地优良的精棉……那朱小当家琉璃珠之事既然您没什么意见的话我可就跟朱家做生意了……您千万别见怪要是觉得不妥便跟我说我随时可以中断跟他们的生意。” 苏熙贵还是不太放心赶紧问询朱浩的意思。 朱浩笑道:“没事趁着琉璃珠没烂大街前赶紧赚上一笔要不因为我是向王府提供琉璃珠之人这银子我都想赚呢。” “烂大街?呵呵!” 苏熙贵一边嘀咕一边思索朱浩背后是否隐藏有什么大阴谋。 可惜不得要领。 但跟朱家的生意他还是想做的毕竟一百文买一个琉璃珠运到两京一转手就是十倍以上的暴利怎么看都不亏。 …… …… 朱家的琉璃珠生意就此如火如荼做了起来。 安陆城内一个偏僻民巷内一个胡子拉碴、衣衫邋遢的男子从院门外走了进来门内一名锦衣卫小旗正要上前行礼叙话还没靠近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 夹杂着熏人的酒气还有多日未曾沐浴身上发出的恶臭。 “朱千户。” 小旗行礼。 “怎么又来了?有事吗?” 朱万宏在古井前坐下把一个木桶丢进井里提了小半桶水上来也不用别的器具直接对着桶口咕咚咕咚猛灌几口冷水洒湿半个前襟。 小旗看了心里一阵发凉这大冬天的……朱千户你很豪迈啊。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跟您汇报过京师流行琉璃珠先为兴王府上贡后作为陛下御赐珍宝在京师多有人收藏并以此形成风潮。不想最近安陆朱家……就是您所在的朱家正在大批量制造琉璃珠并由不同渠道运到大明各处变卖……” 小旗汇报到这里朱万宏突然抄起木桶恶狠狠地砸落地上木桶直接成两半。 “哎哟你看我这脾气上来收不住明天我拿什么喝水?”朱万宏摔完后就后悔了。 小旗战战兢兢:“朱千户……您……为何动怒?” 朱万宏冷笑不已:“你是愚还是蠢?琉璃珠乃兴王府上贡假称来自西域随即朱家就大批量制造不明摆着告诉别人兴王府的琉璃珠来自朱家? “朱家受先皇之命迁安陆监视兴王府有了宝珠不主动上贡却先给兴王府?你说朱家是忠于朝廷还是忠于兴王府?”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装腔作势 小旗听了朱万简的话脸色立变:“那朱千户是否要赶紧通知家族中人停止制造琉璃珠?” 朱万宏冷笑不已:“朱家好不容易找到翻身的机会银子大把大把地赚提醒有何用?先是兴王亲自上奏将我放归安陆暂代千户之职这两年朱家于监视兴王府事上又无寸功再摊上今日为兴王府‘送’琉璃珠之事朱家真是一步步辜负朝廷的期许或许在老爷子倒下后这个家……差不多就完了!” 小旗听到后非常受触动对朱家际遇感同身受般叹息道:“都是兴王府的阴谋!” “切兴王府吗?我看未必兴王府会给自己找麻烦?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朱万宏说着从井沿边站起来往屋子走去。 “朱千户眼下有何计划?” 小旗急忙请示。 “没有计划……睡觉!太困了!” 朱万宏打了个哈欠道。 小旗有些无语。 刚才跟我掰扯半天还以为你已经提起斗志要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结果你就来了个困了要睡觉? “兴王府真是能人辈出啊……我朱家也是能人辈出我那大侄子真是少年英才看来该找个机会拜会一下。呵呵……” 朱万宏说完人便进了屋子。 不多时里面传来如雷的鼾声。 …… …… 转眼就是正德十二年。 正月里朱浩放假在家偶尔进王府一趟现在他等于是王府半个幕僚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正月初十这天。 朱浩跟马掌柜商议完出布匹事宜刚回王府就见到唐寅和陆松正在门口交谈。 “正说他呢就来了朱浩你过来。” 唐寅将朱浩叫到身边拿出一封信。 朱浩问道:“这是什么?” 唐寅没有避讳陆松面带几分不解:“今日一早有人到我府上投送这封信指明是给你的……信没有封口我打开来看过上面只有‘午后故人相约报恩寺’几个字谁给你的?” 朱浩拿过来打开看过上面的字写得很差一看就是有人要故意遮掩笔迹。 陆松道:“此等人或对我王府中人有何阴谋……或是江西盗寇暗中报复也说不定所以唐先生来找我希望派人与你同去。” 朱浩笑道:“不用了应该是我大伯想见我。” “什么?” 不但唐寅惊讶陆松也着实吃了一惊。 唐寅皱眉:“你认识你大伯的字?他是锦衣卫千户照例必须要精通文墨这字……看起来不像是正经人所写。” 朱浩不由望了陆松一眼。 陆松眼神有些回避。 当初林百户在安陆时他当两面人可说是受尽煎熬现在轮到朱万宏负责安陆监视兴王府的事务他都快忘记自己是锦衣卫安插在王府内奸细这回事了。 现在朱万宏突然杀回来他自然心中打怵。 “我猜的。” 朱浩道“我一介孩童本来就不认识几个人把信送到唐先生府上说是找我的……这种故弄玄虚的技巧我之前只在我大伯身上见过因此有此揣度。” 唐寅琢磨了一下不由点头:“有道理。” 唐寅不是蠢人略微一想好像就一个朱万宏没事喜欢装神弄鬼之前一次跟朱万宏“偶遇”明显也是朱万宏精心设计。 “那你去不去?”唐寅问道。 “去啊不如唐先生跟我同去吧正好看看我大伯有什么事……不如陆典仗也一起?”朱浩笑着发出邀约。 陆松想了想有些忌惮但又不敢在唐寅面前表现出异样行礼道:“保护两位的安全乃卑职的职责且容卑职先行准备一番。” …… …… 朱浩去赴神秘人之约带上了唐寅和陆松。 陆松没有带王府侍卫是怕朱万宏当面说什么不好的话传入王府高层耳中。 倒是唐寅小心谨慎带了两名家仆朱浩这边也带了几个护院……这是防止被朱万宏故意设圈套一锅给端了。 “这寺庙之地倒不用太过担心我就不信你大伯敢在这里乱来!” 唐寅看到报恩寺大门经本地知州张也铮重新修缮气派十足香火鼎盛正月里前来上香的信徒络绎不绝。 几人一起上了报恩寺的台阶还没等他们进入寺庙就见一魁梧汉子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虽然没身着代表身份的服饰但看得出其气质与一般人迥异。 应该是锦衣卫。 “几位应约前来的吧?可有带请柬?”那人直接问道。 唐寅正好奇对方为何认识自己时朱浩走了过去把信函递上对方看过后作出请的手势:“这边来。” 几人跟着此人往报恩寺后院走。 唐寅放缓脚步故意拖后低声问道:“你说他为何认得我们?” 朱浩扁扁嘴:“你当我大伯是自己去查你的底细?你唐先生在安陆的一举一动估计都在他的人监视之下只是你自己懵然不知罢了。” “嘶……” 唐寅听了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连一边的陆松都面露谨慎以往太过轻视朱万宏都觉得此人特立独行说是回安陆监视兴王府两年下来都不见踪影也不见其闹出什么事来都当他已放弃了差事。 不料朱万宏一直都留在安陆为了防备朱家那些“猪队友”影响到他办差甚至不跟家族联系妻儿老小都找不到他下落。 敌人越强威慑力越大。 唐寅和陆松这两个都怕行迹和背景泄露之人都带着些许忌惮。 唐寅怕宁王府追杀陆松则怕自己的卧底身份暴露。 …… …… 报恩寺后院。 即便是冬天后院遍植的青松林巍然矗立大冬天也能看到一抹绿色。 这里相比于前院香火鼎盛的热闹却显得异常宁静只偶尔传来佛堂讲经的声音以及讲经停顿时偶尔响起的清脆撞钟声……对比外边大街上的喧哗这里好像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几人进入后院门就见露天的佛台上一个人披散着头发跪在那儿双手合什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灰色直裰。 一名高僧盘膝坐在此人面前好似在给其讲经点化。 “方丈所言至理无心无病不垢不净……红尘之人尚且有红尘俗事谢过方丈指点请方丈先回去让红尘之人了却红尘事……”即便此人背对门口从其说话声可以判断就是朱万宏本人。 高僧起身转身往佛堂去了。 此时那引路人过去通传朱万宏站起来回过身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冲着门口几人点了点头。 唐寅和陆松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朱万宏是在装腔作势。 随后几人上了佛台陆松正要脱靴子朱万宏一伸手阻止:“不必拘礼你们跟我一样都是红尘之人心中无垢便可。对了朱浩你知道我先前说的是什么吗?” 唐寅和陆松都暗中皱眉。 朱浩笑嘻嘻一屁股坐到蒲团上笑言:“是《心经》吧?但我没听说过什么无心无病……不是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吗? “至于无心无病我理解是这样的‘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这心无邪念才深谙无心无病之理看来大伯你已将儒者思想融汇到佛家至理中不会是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了吧?” 朱浩一番话说完唐寅和陆松都听傻了连出题的朱万宏都瞪眼张口跟听天书一般。 但到最后朱万宏却是最先回过神的那个满脸赞叹:“还是侄儿你懂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唐寅和陆松都投以鄙夷的目光。 出家? 就你?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唐先生陆总旗你们两位怎么也跟着来了?今日好像是我邀约我家侄儿前来谈佛理怎么你们也对佛家之事感兴趣?” 朱万宏抬头打量唐寅和陆松。 唐寅听了没太当回事可一旁的陆松心中却大起波澜。 不称呼我陆典仗直接称呼我陆总旗分明是在告诉他人我除了在王府中为典仗还继承了先父的锦衣卫总旗官职务这是要揭我老底啊。 唐寅马上还以颜色:“信是送到我府上的我陪同朱浩前来似无不妥。” 陆松没唐寅那么硬气赶紧行礼:“那在下先到外面候着。” “也是陆总旗乃王府中人不适合参与这种事至于唐先生你乃我侄儿的老师留下来听听倒也无妨……陆总旗请吧。” 朱万宏开始下逐客令。 陆松心想刚才说不用脱鞋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就好像谁稀罕听你们叔侄叙话一样大不了就到外面等就不信你还敢在唐寅面前举报我?就算举报了估计以我跟他的良好关系还有朱浩在旁说和唐寅也不能把我的身份捅到袁长史或是兴王那儿。 等陆松与随同前来的家仆、护院什么的离开佛寺后院朱万宏才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瞪着朱浩喝问:“我说侄儿啊朱家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何要接二连三拿家族开刀?咱做人不能忘本啊再怎么说乃父也是朱家人你身上流淌着朱家的血液怎能忘恩负义?”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到底站哪边? 朱万宏看似向朱浩诘难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委屈好像谁欠了他银子苦口婆心劝人还钱一样。 旁边跪坐的唐寅慎重起来琢磨朱万宏这番话中包含了几层意思。 朱浩则笑嘻嘻装糊涂一般道:“大伯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哩?我生于朱家长于朱家对朱家从无怠慢之心怎就成了拿家族开刀?唐先生你最了解我你觉得是这样吗?”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 我知道你个鬼! 你小子那么多心眼儿这两年当着我的面坑朱家的事做得还少了?还想让我给你撑腰不成? “侄儿啊做人要诚实。” 朱万宏语重心长“去年夏汛到来前你一边提议兴王府修筑江堤防洪一边却使计把自家地处江岸低洼处的货栈交给朱家让朱家以为赚了大便宜却在大水到来后让朱家几乎倾家荡产这不是你的作为吗?” 朱浩惊讶地问道:“大伯我可没逼着朱家来抢夺我们孤儿寡母的生意吧?再说那些货栈又不是我们的都是我们租来的朱家拿走用来堆放货物最后天灾一来把货栈给淹了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唐寅心想不怪你怪谁? 肯定是你算到要发大水故意把货栈交给朱家这不明摆着拿朱家开刀吗? 再一想不对啊我到底站在哪边?怎么觉得跟朱万宏有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呢? 朱万宏道:“那行这不怪你但朱家损失大是显而易见的吧?” 朱浩摊摊手:“对此我深表遗憾。可那是天灾不是人祸总不能让老天爷背黑锅吧?” “呵呵。” 朱万宏笑了笑“那就要说到你给兴王府提供琉璃珠作为贡品了……你明知这东西若是做了贡品朱家曾拿了你们三房的琉璃工坊会第一时间仿造还故意这么做让琉璃珠在皇宫中受到推崇和热捧现在朱家却开始仿造琉璃珠……” 听到这里唐寅竖起了耳朵。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朱浩在这件事上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也想不通朱浩为何要让朱家重新有了发财的机会。 朱浩打断朱万宏的话道。 “大伯琉璃珠作为贡品那是无意而为这点唐先生可以作证乃是王府张奉正想省钱还跟本地知州划清关系不一起进献贺礼最后找到我……事到临头时间紧急我上哪儿去找贡品?随便造了几个琉璃珠凑数…… “谁能提前猜到这玩意儿会被陛下喜欢受到朝野一致推崇?我又不是神算子……再说了就算这东西大行于世朱家仿造肯定赚了不少钱吧?朱家不感谢我凑巧拿出琉璃珠当贡品机缘巧合之下让其价值大增让朱家有了赚钱机会……这也要怪我?” 唐寅听了朱浩的解释心中就一个想法。 是啊这小子说得没错。 进一开始献琉璃珠到其后一系列反应说朱浩处心积虑怕是有点牵强。 皇帝把琉璃珠当稀世宝贝赏赐给宠姬和近臣这是事前谁也没法预料到的事情到最后朱家仿造出来大发横财……怎么看朱浩在其中充当的角色都很边缘。 “呵呵。” 朱万宏发出两声冷笑“侄儿啊你这是要把朱家坑到沟里去啊。” 唐寅急忙问道:“朱千户此话怎讲?” 朱万宏道:“我朱家世受皇恩受先皇之命于弘治初年随兴王府举家迁移至安陆一直都肩负监察兴王府的职责……唐先生请恕我说话太直你是王府中人不要往心里去。” 唐寅摆手:“没事。” 心想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情? 朱家若不是监视兴王府那被派到安陆来干嘛? “这里还要说一段典故成化末年朝中有奸妃曾有谋划废立储君之作为……” 朱万宏好似讲故事一般就差把成化年太子朱祐樘什么时候出生在皇宫中又是如何艰难求存的车轱辘上说。 唐寅伸手打断:“这些都是陈年旧事在下早有耳闻不必明说。” 言外之意你当我唐某人愚蠢么?当年之事就算外间传言不多但我又不闭目塞听自然明白先皇为何要派人监视兴王府那是因为兴王在万贵妃扶持下差点儿抢了先皇的皇位。 朱万宏继续道:“那就说点直白点我朱家受朝廷器重肩负特殊使命而这琉璃珠……若是我朱家所造先由兴王府上贡……朱浩你不觉得这会让朱家有失先皇所托辜负朝廷期望吗?” 唐寅听到这里吸了口气目光转向朱浩。 经过朱万宏这个“局外人”一点拨唐寅瞬间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唐寅道:“那也就是说若将来陛下得知他推崇的琉璃珠本是朱家所造却送与兴王府当贡品使用会觉得朱家不忠?” 朱浩笑着打量唐寅一眼:“唐先生你就算心里明白也不用这么直白解释出来吧?这都是你们凭空臆想好不好?我是那么处心积虑的人吗?” 唐寅心想你小子不是那谁是? 难怪你小子要给朱家便宜占感情是想离间朱家跟朝廷的关系啊。 但……这样解释会不会有点牵强? 唐寅转而看向朱万宏“朱千户此等事你要怪责朱浩的话怕是有些过分。朱家若是担心仿制琉璃珠之事会引起他人误会为何还要仿造呢?背后缘由不是朱浩一人能提前推算出来很多凑巧的因素在里边你说呢?” 朱万宏笑道:“唐先生您可真是装糊涂的高手。我先从夏汛前朱浩的预谋说起难道不就是告诉你事情看起来凑巧但其实早就被设计好了?若非朱家在大水过后损失大笔银钱朱家会饥不择食去仿造琉璃珠?” “嘶……” 唐寅又吸了口凉气。 再看朱浩那笑容可掬的可爱小脸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唐先生你是王府中人我且问你个问题我侄儿筹备兴王府贡品之事恐怕早就知晓了吧?是否给了足够的筹划时间呢?” 朱万宏又问出个很犀利的问题。 唐寅仔细回想心中暗惊。 他马上想到夏汛到来前有一次兴王召集王府中人前去议事特地叫上了朱浩那时他不明白其中关节专门问询过朱浩回答说王府为了跟本地知州划清界限给皇帝千秋节的贺礼必然要分开送会仪仗于他…… 然后朱浩就把全盘设计好坐等朱家上钩? 唐寅心想:“若这一切都成立的话那这小子的算谋到底有多可怕?” 朱浩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说大伯咱能好好说话不?晚辈见长辈也没表示心意什么的你要是觉得朱家仿造琉璃珠之事不妥大可去知会祖母一声言明利害关系相信祖母会听你的。” 朱万宏撇撇嘴嘴角发出怪声:“我说大侄子你不把自己当朱家人难道我就把自己当了?” “……” 唐寅瞬间无语。 这货跑来把朱浩大肆抨击一番直说朱浩忘本又把朱浩的阴谋推算到丝丝入扣的地步最后来了一句你也不把自己当朱家人? 那你找朱浩说个屁? 朱浩面色尴尬:“大伯你……” “哎呀朱浩你别意外身为朱家人其实很多时候都被朝廷大局推着走……你祖母这个人太过工于心计所算计的总超脱不了妇人之仁。” 朱万宏开始分析他老娘。 朱浩摇头苦笑:“呵呵。” “如果说你祖父所谋全是家族的未来而你祖母着眼的只有眼前的利益说白了女人家目光太过短浅不像我们男人所作所为全都围绕大局服务。” 朱万宏继续吹牛逼。 唐寅听了都想扇这货一巴掌看你这不着调的样子还说什么为了大局? 朱浩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恭维:“大伯说得很有道理。” “正因为你祖母鼠目寸光所以容易被你利用啊!”朱万宏转而瞪着朱浩。 朱浩这下有点无语了。 他很想说大伯你总是这么大喘气有意思吗? 你要抨击我那就抨击到底这么拐弯抹角、捧一下踩一下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总不会跟袁宗皋学的吧? 朱万宏叹道:“其实这不怨你从兴王上疏将我调回安陆起朝廷对朱家的信任已近乎于无否则也不会将朱家闲置安陆多年不用曾经实职的权限到现在我手里……连个百户营的人手都不给配。” 朱浩道:“那大伯为何不想想试着让朱家离开安陆?” 听到朱浩的话朱万宏和唐寅同时盯着朱浩。 先前都是朱万宏一个人在那儿自说自话朱浩即便搭茬也都是插科打诨到此时朱浩终于开始反击了。 朱万宏道:“朱家受皇命留在安陆为何要要离开?” “大伯你是聪明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先说浅白点的。” 朱浩道“兴王府在朝中何等地位你应该比我清楚若将来出了真龙我朱家岂非旦夕倾覆?” ------题外话------ 今日加更中午还有一章!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金钱买卖 朱浩说话很直白让唐寅一阵发愁想提醒既来不及又觉得无太大必要。 朱万宏眯起眼如老狐狸一般道:“朱浩你思忖之事还挺长远的……这就是你多番设计朱家的原因?” 朱浩道:“以我所知这两年兴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本来朱万宏有一种看透一切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听了朱浩的话脸色逐渐变得冷峻。 “要是兴王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兴王府跟朱家的梁子就算结下了朱家在立场上就没有其它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朱浩严肃地说出这番话。 气氛肃杀。 唐寅感觉自己坐在旁边很多余。 本以为自己身为江南才子一辈子经历的风雨够多了能看清楚世间所有一切。 可他到了安陆后见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就说这个朱万宏的见地也非一般人可比他自问要真是跟朱万宏成为敌手能不能斗得过另说。 心中不免庆幸好在有朱浩这只小狐狸这下胜券在握。 “那朱家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力吗?” 朱万宏沉默良久目光灼灼地打量朱浩。 这已经不是在问策根本是要朱浩表态。 朱浩点头:“自然是有的因为我在兴王府。” 连唐寅都听明白了这就是朱万宏想要的态度或者说是今天朱万宏找朱浩来说这么多话的目的。 以往双方不在同一立场上走不到一块儿去但随着朱万宏把朱浩的计划看透等于说有了跟朱浩谈判的资本——你不同意结盟我就把你的阴谋诡计昭告天下让你自绝于世人。 任何时代孝道都是立身之本你对家族阴谋陷害就算走科举朝廷也容不得你。 虽然这种威胁对朱浩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会严重影响朱浩的计划是他不愿看到的。 “好啊朱浩朱家出了你这个子孙实乃天大的幸运……有你在王府我这个伯父能安心很多。哈哈你说是不是唐先生?” 朱万宏突然恢复那种散漫的混世态度堕落得相当突然。 唐寅问道:“所以说朱千户找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朱万宏嘻嘻哈哈笑着:“我可没什么目的……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一个连职权都没有的人在安陆混吃等死明天会不会饿死都难说……” 说话间朱万宏望着朱浩好似在说你就不能救济我这个大伯一下? 朱浩道:“唐先生你看我大伯最近跟家族从不来往日子过得很是清贫不如我们支援他一些吧?” 唐寅听了心里来气。 你要救济这个装熊的大伯别拉上我我赚的钱还要养老呢你家大业大应该不差那一点。 “嘿嘿大侄子就说你心疼大伯看不得大伯吃苦……你准备给大伯多少?” 朱万宏一听朱浩要救济眼睛里不是冒光简直是在喷火。 那种殷切显露于外表不像是装的可能朱万宏手头真的很缺钱。 “先给五十两……算了给一百两吧。谁让咱是一家人呢?”朱浩笑嘻嘻道。 “哦?好好。” 朱万宏很高兴。 唐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朱万宏活拧了吧? 伸手跟侄子要钱?你不知道你侄子是个貔貅只进不出吧?他拿出银子你损失可就要大了想想朱家想想张佐再想想那些曾在他手上拿好处之人……等等我是不是也从这小子手上赚银子了?他不会要算计我吧? “但是大伯这银子不能白给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可以当作预付款回头再给你一百两但你是不是也该表现一下呢?” 朱浩的话音落下唐寅心想果然不能占这小子的便宜。 朱万宏一听脸色立变不过厚脸皮的特质还是显现无遗:“唐先生我这侄儿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若是兴王不在就算此事跟我朱家无关兴王府的人也会觉得是我朱家干的。这不但影响我侄儿在王府中的地位还会让我朱家失去退路……朱家不应该留在安陆应该迁回京城才对嘛。” 唐寅皱眉你在跟我说话? 我管你朱家在不在安陆呢再说兴王现在活得好好的是说没就没的吗? “那大伯你……” 朱浩还在笑。 朱万宏陪笑:“我支持贤侄的看法我会想方设法让朱家在安陆待不下去……两年时间你看够不够?” “不行一年。” 朱浩算计了一下朱祐杬历史上正德十四年就死了眼下病态已很明显能否跟历史上一样坚持到正德十四年难说就算能坚持给你两年时间把朱家弄走中间出点差错走不了那不是损害我的计划吗? 朱万宏无奈道:“一年?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就算我愿意朝廷也未必那么快同意啊……再说了你祖母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朱浩道:“哦那这样看来大伯有其他出路?我这做小辈的不能唐突唐先生要不我们先回了。” “等等。一年就一年。” 朱万宏算是听明白了。 朱浩这是准备花二百两银子换朱家迁出安陆。 价钱上来说二百两完成这件事……扯淡呢?朱家什么家业?迁徙一场的损失岂是二百两银子能解决的? 可对朱万宏来说这二百两银子却是他可以继续留在安陆当隐士的资本。 反正朱家的银子又不是他朱万宏的朱万宏并不在意朱家有多少损失他要的是跟朱浩的立场保持一致……还有那二百两银子救急。 “那朱浩我答应你了你看是不是……” 朱万宏就差做出数钱的动作进行暗示。 朱浩道:“空口无凭不过这种事大伯也不可能立下字据……这样吧回去后我先奉上五十两银子作为订金待事情有眉目再奉上五十两……事成后最后一百两送上而后还会有长期供应。大伯你看如何?” “嘿你小子真抠啊。” 朱万宏听到后来已经忍不住开骂。 唐寅都觉得这对叔侄有点奇葩。 当长辈的伸手跟小辈要钱也就罢了双方交手你来我往杀得那叫一个难分伯仲现在为了一点钱丝毫也不顾长辈风范跟一个小辈斤斤计较……这小辈也让人大跌眼镜采用手段那是一般孩子能使出的吗? 你比老狐狸更像老狐狸! …… …… 商议好赠银细节朱万宏为了表示诚意甚至连他在城中的住所都跟朱浩说了。 大概意思是有事你就来找我别显得我只是在利用你而不想跟你透实底。 但朱万宏还是趁着朱浩临走时有所交待:“……我在城中的住所千万不要跟你祖母说就算是你娘也莫要提。” 朱浩点头:“明白。” “呵呵那我要继续听高僧讲经了。” 朱万宏没有起身送客之意挥手让两人自便。 朱浩和唐寅从后院门出来陆松好奇打量问道:“那人没有威胁你们吧?若是有何不妥直接跟兴王汇报。” 唐寅面色踟躇这时他才想起陆松是跟他们一起来的。 之前朱浩跟朱万宏的很多对话都涉及算谋、机密有的直接针对兴王府他和朱浩回去后能忍住不说但难保陆松不会禀告私下相见之事到时要如何应答才能应付袁宗皋和张景明两只老狐狸呢? 朱浩笑道:“我大伯就是跟我借银子来纾困……陆典仗最好保守秘密回王府也别说。” 唐寅皱眉你不让他说他就不说?关系再好人家也是王府典仗这可是人家的公事陆松也不是那种公私不分之人。 谁料陆松竟然点头:“在下回去后绝口不提。” “嗯?” 唐寅很意外。 老陆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 你不是最负责的吗?剿匪的时候你身先士卒冒险冲杀在第一线这么有担当的人会被朱浩三两句就给顶回去? 朱浩还在笑。 你唐寅怎能理解我跟陆松的关系?你又如何能理解陆松比我更不想被人知道他见过朱万宏之事? …… …… 回去的路上陆松先一步告辞归家休息留下朱浩和唐寅同行。 唐寅明显想问朱浩见朱万宏的目的。 “所以说你大伯跟你说的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你百般设计目的就是为朱家离开安陆?就算朱家对你有成见会坏你的事但你这么处心积虑的目的又是什么?” 唐寅觉得朱浩搞得有点大。 大费周章目的只是为了把朱家迁徙出安陆? 就算真成功了难道兴王府就不会把朱家当敌人了?你再怎么说也是朱家出身这改变不了。 朱浩正色道:“我要让世子因兴王之死仇恨朝廷以切骨的恨意争大位但这股仇恨绝对不能转嫁到朱家和我身上。” “啊?” 唐寅一脸懵逼。 你在说什么? 你小子要谋刺兴王? 朱浩话说出口没有再解释涉及到深层次的东西等于是提前泄露历史再者朱浩也不能完全对唐寅推心置腹哪怕相信以唐寅的为人绝对不会出卖他但难保这个猪队友知道细节后不会因为某些愚蠢举动而坏了他的大事。 ------题外话------ 加更送上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影响者谁 给朱万宏那五十两银子朱浩回去后便支付。 这点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算朱娘掌握的资产朱浩现在自己积攒的“小金库”银子也早就过千两而且只要他需要朱娘一定会给他。 唐寅对于当日朱浩见朱万宏之事耿耿于怀尤其是回去路上朱浩那一番话让唐寅纠结了好些日子。 转眼已近二月。 此时京师会试日期将近这天轮到唐寅来学舍这边上课现在十天中只有一两天也就是趁着储玉轮休时他才会来上课给朱四和京泓讲解写四书文的一些要领让两个孩子尝试写八股对偶的句子末了把朱浩叫到院子里。 “公孙凤元这次走之前没来见你吧?他年后才启程走得很急我都没时间跟他作别。” 唐寅向朱浩询问公孙衣的情况。 大明会试通常是在二月中举行江北考生距离京师较近年后出发只要路上不耽搁完全来得及。 当然家境优渥的为避免发生意外通常会提前走大不了在京师多住一段时间可以借机拜访一下名师结交三五好友顺带写几篇诗赋、文章在士林中混个脸熟或许能被收进什么学派在中进士前先把儒林的名声积攒起来。 朱浩摇头:“年后没见过我走的时候也没打招呼还是我去女学那边视察公孙夫人提及我才知道。” 唐寅笑着摇头:“这可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你不会给他会试、殿试的考题了吧?” 朱浩皱眉:“我又不是神仙蒙中考题这种事有一次就算邀天之幸多来两次那还得了……唐先生有别的事没?没的话我去读书了。” 其实公孙衣年前找过朱浩让朱浩出一些题目让他提前适应一下会试的题型和难易度如果能蒙中一两道题那就赚大发了。 不过公孙衣也知道会试和殿试不同于之前的一系列考试不但四书文就连五经文和策论等考试内容也会成为选拔的重要因素。 会试中出类拔萃高中贡士只要在殿试中不出意外都可以成为进士只是出身高低不同。 会试的严谨程度远超一般科举考试主考官不是阁老就是礼部尚书、侍郎或是詹事府詹事等论学术上的地位不是翰林院学士就是侍读学士、侍讲学士这种情况下即便朱浩明知历史上这几届的科举考题也不会跟公孙衣说太多。 首先蝴蝶效应产生的变化很大而且怕公孙衣大嘴巴且以其才学并不匹配所得到的功名即便让公孙衣考中进士也会人前露馅儿所以朱浩并没有出手相助只是像模像样地出了几道不相干的会试题目了事。 再者朱浩觉得公孙衣尚未有资格考中进士中举已算是他能帮助的极限后面的路要靠其自己走。 “朱浩今年入秋后安陆本地院考就将进行之前袁长史跟我说让我多带你和汝霖去参加城中文会结识一下城中学子不能让你总蒙上一层面纱不显山不露水充满神秘……你的才名越是凸显越能平息外界对你假借王府通过科举的质疑……” 唐寅言语诚恳。 大概意思是回头我会多带你出去走走跟城里士子结交让他们知道你县试、府试连中案首并不是浪得虚名。 朱浩好奇地问道:“唐先生跟袁长史的关系缓和了?” 唐寅面带惭愧:“同在王府中供事岂能因为一点嫌隙记仇?再说这都过去多久了?” 朱浩笑道:“也是快半年了吧说起来日子过得可真快……我还要读书唐先生要带我去参加文会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通知一声就好……我这边随时奉陪。” 随即朱浩往教室走去。 唐寅看着朱浩背影摇头轻叹:“小小年岁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 …… 朱家制造和贩卖琉璃珠正月底为兴王府知晓。 朱祐杬特地召集王府中骨干开了一次特别的例会。 蒋轮送千秋节贺礼在京师盘桓日久年初才回到安陆也出席了这次会议只是看上去精神有些萎顿。 但精神更不好的人却是朱祐杬。 朱祐杬身体的确大不如前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没事就咳嗽。 见人员到齐了朱祐杬坐直了身体结果稍一动弹竟然忍不住又咳嗽小半天声音异常刺耳让围绕周遭的王府属官和幕僚非常紧张……毕竟朱祐杬乃是兴王府的精神支柱若是他倒下朱四年龄太小撑不起门户。 “兴王不知之前请奏陛下派太医前来问诊可有着落?” 张景明问了一句。 作为王府左长史张景明回到兴王府后没有拿回该有的权力但王府长史司的基本运作他还是可以掌控的王府内大小事情要上表朝廷都是由长史司起草。 而请太医为朱祐杬诊病这件事就是张景明亲手操办。 朱祐杬摇头:“尚未有回复。” 袁宗皋和唐寅都打量张景明一眼眼神各异随即二人发现对方的目光后顺势对视一眼便各自把视线挪开。 唐寅忽然想起朱浩之前说的那番话……利用兴王之死让世子记恨朝廷却又不能记恨朱家这是否意味着他知道了什么? 难道兴王身体日渐恶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外在因素? 袁宗皋皱着眉头问道:“最近兴王的膳食和用药情况是否有详细检查?” 唐寅正在想这边就有人提及他的疑问。 张佐回道:“膳食一直都是特别提供慎之又慎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了王爷跟王妃、世子大多数时候都同吃同住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是否是调养方面……” 这边还在分析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暗中下毒什么的结果张佐话刚说一半就被朱祐杬伸手打断。 “不怨别人我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年过不惑有什么没见识过的?何必要为此等事自相猜疑?说正事吧。” 朱祐杬对于身体每况愈下很是坦然。 或许四十多年活下来得到的没多少失去的却更多。 作为兴王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困守王府跟坐牢没区别出城视察江堤一趟都能被地方官参劾一个藩王没有获得至高的权力一辈子就要被朝廷防备做点什么事都像做贼一般。 战战兢兢过了大半辈子什么事都看开了。 张佐道:“安陆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新近大肆仿造琉璃珠并以此贩卖谋利如今外间有风声说兴王府的琉璃珠来自于朱家或对兴王府的声誉有所影响。” 唐寅心说来了来了。 不知对朱浩来说是祸是福? 朱祐杬看着在场众人:“诸位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袁宗皋走出来要说什么唐寅心说不妙袁宗皋早就看朱浩不顺眼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兴王琉璃工坊虽是朱家三房所建但后为朱家窃夺朱家听闻琉璃珠风行于市借机仿造牟利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袁宗皋道。 唐寅一怔。 听袁宗皋这话似乎没有怪责朱浩的意思反而帮那小子开脱? 张佐道:“袁长史说得极是王爷老奴也认为琉璃珠作为贡品已是过去的事情不该再纠结那些闲言闲语日子久了自然就过去了。” 张景明道:“可如今琉璃珠充斥市面会不会有人认为我兴王府跟朱家关系日益亲密?或者背后有不清不楚的勾连?” 这问题很尖锐在场人等都不言语。 此等时候只有不太明白官场运行规则生性鲁莽的蒋轮开口:“朱家被朝廷安插在安陆之地从来都对兴王府不怀好意……就算他们肯跟我兴王府有来往我们还要思虑一番呢。” “嗯。” 朱祐杬听完点了点头。 唐寅脸色一肃心说兴王对朱家的怨怼很大啊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还要把朱家出身的朱浩招到王府来当伴读现在还这么信任呢? 不合常理! 张佐试探地问道:“那王爷王府是否要将琉璃珠之事上表朝廷说明王府上贡之琉璃珠并非自朱家所得?” 朱祐杬未置可否。 袁宗皋笑道:“就算是自朱家三房得来也是朱家所出不好解释啊!” 唐寅又犯迷糊了。 刚才袁宗皋还在帮朱浩说话一扭脸似乎要开始使绊子了。 朱祐杬目光转向唐寅问道:“唐先生你如何看?” 在场这么多人兴王直呼为先生的只有唐寅一人就算之前没人表达过不满但听到后心中还是有些介意毕竟问策时兴王每次都会问唐寅说明无论朱祐杬信任谁策略方面还是最相信唐寅的眼光。 这事对别人来说是羡慕对唐寅来说却感觉压力山大。 又不是什么好事每次都要我动脑子大概这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然兴王可能都会觉得给我的俸禄没有用在实处。 唐寅想起朱浩跟朱万宏那番对话心中有数当即朗声说道:“此事影响最大的不该是兴王府而是朱家。被人议论与我兴王府有来往朱家只怕在安陆留不长久了……若是能借机铲除安陆之地的朱家势力对兴王府日常行事或有帮助。” 此话之直率让在场很多人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你唐寅真是身在局外不怕得罪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没脑子的蒋轮呢。 此时正好蒋轮笑着附和:“我觉得唐先生所言在理……朱家自己跳出来造什么琉璃珠事情闹大了受到朝廷责罚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求一波订阅和月票感激不尽!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装无可装 唐寅不知朱浩的态度还好现在已然知道朱浩是想把朱家迁出安陆少一丝钳制和牵绊那他心里就有数了。 “兴王以在下愚见此时倒不如添上一把火让朱家彻底失去朝廷的信任气恼下将其调离安陆如此一来兴王府周边少一眼线也可防止朱家与地方官府勾勾搭搭危害王府利益。” 唐寅进一步提出策略。 张景明皱了皱眉头认真分析:“难道朱家走了朝廷就不会派别人来监视兴王府?完全是多此一举!” 张佐笑道:“张长史换作旁人跟朱家大不一样……朱家到底在安陆扎根二十载在乡野拥有一定势力对王府上下事务更是知根知底如果换了旁人前来……对王府的威胁会少很多。当然此事还是要由王爷来定夺。” 在场人等都看出来了张佐明摆着站在唐寅一边无论唐寅说什么张佐都会出言赞同。 而唐寅的意见也的确跟长史司两位长史的意见相左这说明王府内硝烟依然还在弥漫众幕僚和属官的意见并不统一。 朱祐杬想了想微微颔首:“唐先生所言在理。” 张景明一听这怎么能叫在理呢? 把朱家赶走的方式居然是让世人觉得兴王府跟朱家有勾连这对兴王府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兴王莫不是头脑发昏?居然觉得让朝廷误以为朱家被兴王府拉拢……怎么也不能说对兴王府有益吧? 张景明正要站出来争论却被袁宗皋用眼色阻拦住了。 这体现出袁宗皋眼光的老辣。 张景明刚回王府或许没看清楚形势袁宗皋在王府中经营日久且老谋深算哪能看不出来兴王的目的? 兴王朱祐杬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若是哪一天突然一命呜呼就怕小兴王朱四独木难支无法应付周边豺狼若是将朱家这般树大根深的地方锦衣卫世家给弄走那朱四嗣位之路要好走很多。 人家唐寅看明白了张佐也全力支持咱王府长史司就不能逆兴王的意思行事这对长史司没有任何好处。 袁宗皋笑道:“伯虎此议更多是为照顾朱浩的感受吧?” 不去争事情的本身如何却要争个动机。 看出来兴王想把朱家赶走无论采用什么方法还要去争那就有失幕僚之本份。 但我还是要对你唐寅提出质疑让人发现你除了为王府的公心外还包藏有私心……换个角度出手针对你的弱点借力打力效果可能会更好。 唐寅神色波澜不惊摇头道:“在下不明白袁长史之意。” 蒋轮在旁嘻嘻哈哈:“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朱浩怎么说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他跟朱家人不一样朱家一直跟王府为敌让朱浩夹在中间难做人若是让朱家离开安陆朱浩就可以全心全意为王府办事了。这是好事我支持!” 张佐苦笑着望向蒋轮好似在说姑爷啊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刚才还帮我们说话你怎么听不出来袁长史话里夹枪带棒分明是在故意责难唐寅你现在却为袁长史帮腔说唐寅如此建议夹杂有帮朱浩解决麻烦的私心? 看来脑袋不灵光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啊! 没等唐寅解释朱祐杬抬手道:“诸位无论是否为朱浩朱家离开安陆对王府都是有益无害至于如何用策将朱家迁往他处就交给诸位商定了本王身体抱恙先回去歇息。咳咳……” 朱祐杬实在是撑不完这种长时间的会议感觉全身乏力头晕脑胀强撑着站了起来。 众人赶紧行礼相送张佐扶着朱祐杬往书房门口行去。 …… …… 一行从书房出来张景明等人先回去了袁宗皋过来跟唐寅叙话。 袁宗皋脸上带着老狐狸一般的笑意:“伯虎你实话实说在这件事上你是否有私心?” 唐寅道:“敢问袁长史一句朱家是否迁出安陆对朱浩的出身和他在王府中的地位有本质影响吗?” “呃?” 袁宗皋神色凝滞。 刚才对唐寅攻得挺猛却没思忖背后的缘由。 其实顺着唐寅的话想想还蛮有道理的。 唐寅叹道:“朱浩的出身无法改变即便朱家迁走王府对他该有的戒备还是不会少但朱浩这孩子身上自有一股忠义之风无关朱家留在本地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当初朱家有意借朱浩之手危害王府利益时王府都能力保为何现在却要将其当成外人看待呢?” 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换作以往袁宗皋肯定会生气但现在他只是笑了笑反而对唐寅多出几分欣赏。 “伯虎啊之前老夫对你有所误会觉得你为达目的行事手段有失道义体统如今看来你一心为王府哪怕有时剑走偏锋但还是能坚守本心不容易啊。”袁宗皋夸赞唐寅一番。 唐寅以前听了这话可能会觉得很荣幸能得到王府长史的欣赏何等荣耀? 可他在王府已不是一天两天在朱浩那番阴谋论耳濡目染下早就把权力斗争看得透彻袁宗皋先前还在兴王面前攻击他动机不纯现在你跟我说欣赏我骗鬼呢? 我才不管你这番称赞有没有诚意反正我听了就是很没意思不会往心里去。 …… …… 等唐寅回来把朱浩叫到自己在王府外的住处房门关起来后便将先前会议内容详细告知。 朱浩笑道:“唐先生我觉得其实袁长史说得对你提议让王府设计将朱家迁出安陆之地的确有偏帮我的私心。” 唐寅听了怫然不悦:“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我在人前那般力挺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般挖苦我?” “唐先生扪心自问你就没一点偏帮我的意思?之后你跟袁长史单独说那番话不其实也是在帮我吗?” 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本来板着脸但见到朱浩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严肃不起来。 老少二人真没什么好装的。 “帮肯定是要帮但人前让我怎么承认?那袁长史也是在兴王面前攻讦我跟你的关系对他有好处吗?” 唐寅觉得不好辩索性承认下来脸上摆出一副“我就是这种人他们能把我怎么着”的惫赖。 在王府地位提升后唐寅的脸皮也厚了起来人前人后也能装装样子至少在朱浩面前不用绷着脸装高人因为再怎么高也会被这小子看穿……装无可装啊。 “那朱浩既然这次我帮了你一把你可以把当初你跟我说的话详细解释一下吧?”唐寅笑看朱浩。 “我跟你说的话多了先生是指哪一句?”朱浩装糊涂。 唐寅没好气地道:“就是你说的你想借兴王之死让世子对朝廷产生仇恨又不能将恨意转移到你身上……我思来想去都不理解你这到底要干嘛?” 朱浩道:“唐先生这是私下场合你信任我我也可以对你推心置腹但今日话说过就算完咱俩知道就行。” “你不相信我?” 唐寅有些着恼。 朱浩笑道:“不是不信有些话真不适合为外人所知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你以后为人处世太过艰难。” 唐寅点点头:“你直说我会保守秘密再说有些话我说是你转告别人也不信或是觉得出自我所想假托外人罢了。” 在这点上唐寅倒是很明事理。 朱浩也觉得可以对唐寅委以信任。 “嗯。” 朱浩点头“唐先生老规矩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以兴王如今的身体是能痊愈呢还是……会继续恶化下去?” 唐寅琢磨好一会儿摇头叹息:“不好说。” 朱浩道:“我觉得恶化的可能性更大短时间内或不会出现偏差但经年累月……一两年工夫……只怕是……你明白吧?” “嗯。” 唐寅闭上眼微微点头。 兴王的病情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精神状态明显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坚持一两年死了也没有超脱出人最基本的生老病死规律。 “若兴王有个三长两短王府就需要由世子继承但世子年岁不大只怕继承兴王府会横生波折难以招架朝中群狼环视。”朱浩继续说下去。 唐寅依旧点头:“嗯。所以你的意思是……未来兴王若真的……薨了要让世子觉得这是朝廷暗中加害让他对朝廷生出憎恶?但……这对他有好处吗?” 朱浩笑道:“若是为兴王的话这种心态自然没好处但若是继承大统……” 唐寅伸手打断朱浩的话:“朱浩你是不是言之过早呢?” “我不是胡乱揣测啊。” 朱浩叹道“先生应该知道当今陛下做事有多……不循规蹈矩以我所知从去年开始他就未再临朝还在西北兴修行在准备移驾宣府。当今天子迟迟没有子嗣未来几年长也就三五年吧陛下闹腾一番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你觉得……皇位会传到哪里?”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章求一波订阅和月票谢谢!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环环相扣(求订阅) 唐寅又思索一番后说道:“若是再过十年或者二三十年难说。但若是三五年内出现突然的变故皇位必然会传到兴王府。” 老少二人居然认真探讨起皇位传承来。 “的确。” 朱浩颔首同意唐寅的说法“给皇室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时间必定能在嗣位问题上得到妥善解决……或是栽培过继皇子或是再来一次娶怀孕女子入宫再便是暗中自民间找个孩子假称皇帝所出…… “但若是三五年内朝廷很难来得及筹谋那按照皇位继承的顺序真龙很可能出在兴王府。 “而那时老兴王已不在了让世子去挑起兴王府的大梁都未必能成更何况是当皇帝?以少年之身如何抵御朝中群狼呢?” 唐寅苦笑:“朱浩我发现你真是思虑长远这些都是你应该想的事情么?你不应把注意力放在院考上?” 朱浩瞪着唐寅:“你不想听还总来问我?” “那你继续说。” 唐寅立即服软。 “我的意思让世子怀有一股仇恨心借助这股无处发泄的力量让他一心站上高位若他定下目标当兴王只需要倚重袁、张两位长史便行了但他想当皇帝就必须要倚靠你我。” 唐寅脸色越发严肃。 仔细想了想他重重点头。 朱浩续道:“两位长史守成有余但辅佐圣君却力有不逮连兴王如今在问策上都多依赖先生你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唐寅道:“这不是有你在旁为我出谋划策让人以为我能匡扶大事?我的才能其实比起袁、张两位长史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朱浩笑道:“那你是不是感觉压力特别大不想让人以为你有此能力?” “那倒不是。” 唐寅此时充分发挥了其脸皮厚的风格一点都没有脸红淡然说道。 “世子想要成就大事就得倚重你我那就必须暂时脱离兴王府掌控莫说是袁长史和张长史就连张奉正等人最好也不在他身边……” 朱浩继续说出他的计划。 唐寅吸了口凉气:“你……这话是何意?” 朱浩点头道:“为质。” “哦!?” 唐寅这次面色不再是严肃而是凝重甚至带着一股可怕的黑气。 “若是这两年兴王有个三长两短世子必会赴京师接受朝廷敕封承袭王位到时很可能会长期滞留不归那时世子将会脱离兴王府属官掌控而唐先生你作为王府幕僚对外身份不明可以暗中前往京师辅佐。”朱浩道。 唐寅头都有些晕了但还是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若世子真被朝廷扣为人质我的确可以往京师你甚至也可以去但你又如何确定朝廷会扣下世子呢?” 朱浩笑道:“这不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吗?” “你……” 唐寅这才意识到朱浩的计划环环相扣。 “将我背后的朱家迁徙出安陆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兴王府表现出争位之心引起朝中有心人警戒如此一旦兴王出了什么变故那世子被扣押于京师也就顺理成章……” 朱浩的话再次被唐寅伸手打断。 此时唐寅已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侧头看向朱浩:“你小子难怪从一开始就主张让兴王府立威还跟我说一切都是为了让朝廷知晓兴王府有匡扶社稷之心还说这是为了不让宫里边生出立过继皇子的心思……感情你一直都想挑唆兴王府跟皇室的矛盾?” 朱浩道:“唐先生这不过是你的揣测可不能乱说啊。” “呵呵。” 唐寅一脸苦涩笑容“想我唐寅半世浪荡曾以为自己进入官场也不会落于人后但见到你才知道何为狡诈奸猾。” 朱浩问道:“那先生你是不想跟我合作了?”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我已经上了贼船现在航行于茫茫大海上你不会是想让我中途跳船吧?” “哈哈。先生我很喜欢你这个比喻……正是如此都已经上了这条船干嘛想着下去呢?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匡扶一个兴王世子而是未来的皇帝这才是大丈夫应有的理想和抱负不是吗?” 朱浩开始给唐寅灌心灵鸡汤。 唐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连朱浩都看出来了这半拉的老头被自己激发出心中热血。 想想也是一个一辈子都不得志的老儒生即便在诗画方面名气再大还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若是将来突然成为皇帝身边股肱大臣般的隐士并以此跻身中枢位列朝班那是何等的荣光? 简直是颠覆人生由不得唐寅不对此心驰神往。 …… …… 老少二人交谈良久。 唐寅心情稍微平复神色重新变得淡然问道:“那朱浩若一切如你所言世子未来会进京为质你我暗中辅佐而当今陛下又出现变故……这个这个……王府在驱除朱家方面应该怎么做?” 朱浩感觉到唐寅心情还是太过激动。 想到那一张画出的大饼一张涉及他唐寅风光无限的宏伟蓝图唐寅心已然乱了。 朱浩笑道:“按照一般的道理只要王府在接下来的上奏中多提朱家在本地的功勋便可以了。” “反间计是吗?多提朱家功劳让别人以为朱家已被兴王府收买?”唐寅咧嘴直乐。 这很简单啊有什么比夸奖人更容易让人接受呢? “错了我说的是一般情况我的想法呢反其道而行之……”朱浩正色道“接下来王府的上奏中多提朱家跟地方官府暗中勾连损害地方士绅利益为非作歹祸害百姓请求朝廷将其调离安陆。” “嗯?” 唐寅皱眉。 你小子是精神分裂吗? 前面说要上奏表功一扭脸就说要参劾? 朱浩道:“朝中能决定朱家去留之人并不是阁老部堂这些文臣所以一般手段无效。王府越是表现出想要遮掩跟朱家关系的心思显得跟朱家私怨颇深反而会让能决定这件事之人比如说张太后和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等人觉得兴王府借机回护朱家……他们越会觉得双方互相遮掩背地里有何勾连。” 唐寅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点了点头却没有表态。 “所以先生你对兴王的建议就努力往这方面引导若有人提出质疑你就说兴王府既要让朱家迁走还要据实以陈不能明保暗踩那有失兴王府行事公允的原则。如此一来朝中有心人反倒以为兴王府借此明踩暗保让其心生疑虑。 “你对兴王说只要兴王府在上奏中多番提及朱家就会让有心人以为兴王府暗中跟朱家来往频繁一旦有了猜忌那朱家留滞安陆的价值将不复存在被迁走也就是必然的命运。” 朱浩说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计划。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套“踩朱家”的计划或者说兴王也觉得不合适那你就跟兴王提议以后上奏时连带着朱家一块儿说就行。 有事没事都说上一嘴说多了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欲盖弥彰之感那朱家距离被迁走也就为时不远。 “好听你的。” 唐寅坦然接受。 只要你小子能拿出让我信服的理由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反正我觉得这件事没亏就行。 朱浩笑道:“先生不怀疑我有何阴谋了?比如说算计你什么的?” 唐寅感慨道:“我这把老骨头如果有什么值得你这只小狐狸算计那真是我的荣幸。你啊就是要用心学业别只想着建什么从龙之功走科举之途比投机更为重要……别到最后只能混在安陆这一亩三分地在王府中混到长史的位置白瞎了上天给你的聪明才智。” “嘿嘿多谢唐先生夸奖……时候不早不如我请你喝酒吧?”朱浩嬉笑着说道一点儿都不复之前那般工于心计的小狐狸形象更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算了我还是及早回王府把你刚才说的事向兴王提议若兴王这两年真的走了……也挺遗憾的我虽然进兴王府不久也能感受到兴王对家国的抱负要远胜于一般藩王可惜了……” 唐寅言语中大为遗憾尤其朱浩跟他分析朱祐杬或许没两年活头的情况下。 朱浩道:“人各有命不能强求兴王的病不是我等能诊治不是说最近太医会来吗?到时问问太医不就知道了?” “你……治不好吗?” 唐寅打量朱浩。 好似在诘责瘟疫蔓延时你小子挺能耐治好了世子和郡主怎么临到兴王有病你却束手旁观呢? 朱浩道:“我不想改变什么且我也无法承担超脱我能力范围的责任还请唐先生不要勉强。” “哦。” 唐寅想了想也是。 在他看来朱浩给世子治病属于有没有条件都硬上治好了功劳有限、治死了过错滔天不过朱浩敢带他去说明还是有一定把握。 但现在要为兴王治病? 这本就不在朱浩的职责范围内没把握的事谁会接二连三硬来? 治疗一个少年郎或可以逆天改命。 兴王本就是年过不惑的老人这年头四十多岁就该知天命何必要强行逆天续命?所以连兴王自己都看淡生死或许他舍不得的只有没有亲眼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吧。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拜师还是生事? 转眼已到二月底。 京师会试没有消息传回不过以朱浩估计在没有他提点的情况下公孙衣基本没希望考中进士除非有神灵庇佑……再或是他给公孙衣胡乱出的题不幸又押中了但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这天唐寅无所事事与蒋轮外出听戏戏园子里没见到朱浩在雅间优哉游哉待到中午就见陆松“噔噔噔”上楼来。 “唐先生蒋姑爷出事了。” 陆松气息急促神色惶恐。 蒋轮皱起了眉头:“何事如此惊慌?” 陆松气喘吁吁回道:“今年春播开始咱在安陆跟襄阳交界的田地播下的种子还没等发芽一夜间就被人给推平了田垄值守的人还遭到殴打遍体鳞伤有几人下落不明可能被襄王府的人给抓走了。” “襄王府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我兴王府作对?抄家伙走!” 蒋轮是个暴脾气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 现在他在王府中地位飙升又跟兴王身边的红人唐寅走得很近感觉自己有能耐了什么事都可以做主。 但陆松明显是来找唐寅说事的你蒋轮……只是恰好在旁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罢了乱发言作何? 唐寅起身:“那我立即赶回王府去……哦对了陆典仗你跟上面汇报了吗?兴王怎么说?” 陆松道:“已有专人跟兴王、袁长史、张长史汇报我则是受命特地来找您的。” 出了事王府长史司的人自然相信两位长史再不济还有张佐但王府仪卫司的人因为信赖唐寅临阵指挥上的能力一遇到事情就想找唐寅做主。 “孟载兄你我赶紧回王府误了事可不好。” 唐寅招呼蒋轮出发。 …… …… 回去的路上唐寅在想这时若能找到朱浩商议一下对策就好了。 陆松适时提及:“……年前朱少爷多番提醒说襄王府不会善罢甘休会突起发难只恨没听他的话多派人手这下……王府损失大了。” 蒋轮道:“先要确保人没事秧苗可以补种嘛。” 说着话三人进入王府恰好王府承奉司也正好派人来通知唐寅让他赶紧去见兴王。 唐寅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问:“可有找过朱浩?” 陆松道:“今日廿九朱浩回家休沐去了临时通知来不及。” “唉!” 唐寅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唉声叹气意思是没找到朱浩很可惜这态度让陆松和蒋轮看了大感意外。 你唐寅可真实在对朱浩的倚重这么大吗? 现在有什么事都想找朱浩商议? …… …… 朱浩的确不会时刻关心王府内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他熬夜记录实验数据后半夜才睡下日上三竿起来没等他到工坊查看新织布机的情况这边朱娘就来通知说之前来堵他的人又来了。 “是个姓孙的读书人说是跟你认识娘也不知他为什么那般执着每次都来问过你不在家他转身就走了今天知道你回来了死活要见你铺子门口一堆人围观生意没法做了。” 朱娘言语间有些生气。 大概觉得门口那人应该被儿子得罪上门来找茬的。 朱浩马上想到当初他跟范以宽拿来打赌的一个人富商家庭出身的迂腐儒生孙孺。 心想这货主动找上门来了?不容易啊!这是有上进心还是心有不忿被人拿来议论找我算账? …… …… 朱浩走出自家店铺门果然见到门口立着一个年轻儒生即便已有一年多没见也能辨认出正是当日去州学拜会范以宽却碰了一鼻子灰的孙孺。 “别说话!我不想见到你这张脸……” 朱浩率先开口。 “你!” 孙孺顿时面红耳赤。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在这儿影响我家做生意了有事我们到旁处说!” 朱浩说着话招呼几名护院过来推开人群而孙孺这边也带了一名仆人亦步亦趋跟在后边。 几个人要走围观的人想跟上有人故意大声指指点点正是钱串子。 朱浩驻足大声问道:“钱串子你家小妾不是刚有喜吗?养在外面那个!” “啊?” 一群街里街坊都转头望向钱串子。 这新闻可比一个书生来找朱浩爆炸多了一群人顿时朝钱串子围拢过去。 钱串子急忙道:“我几时有外宅了?别听那小子胡说!” “不对啊钱串子我听说你最近赚钱了这条街以前你做生意都被朱娘给压着现在人家朱娘改做笔墨生意了你这边应该发达了吧?真有钱娶小妾?” “李婶你可不能胡说。” “谁胡说了?赶紧老实交待!” “放屁……” 钱串子被一群吃瓜群众围观朱浩趁机带着孙孺过了街口等穿过两条街才找了个食肆上到二楼正好下个馆子吃点好的。 …… …… “坐吧找我什么事?若是请教学问我可以帮你但若你是因之前我与范学正的恩怨才来找我算账最好免开尊口。” 朱浩态度有些冰冷。 孙孺冷笑不已:“我才学何等之高?用得着来问你?就说你拿我跟姓范的打赌被人嘲笑你可知对我的名誉造成多大损失?” 朱浩心想说你迂腐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多少人想拜我为师还不得呢因为我随口拿你来跟范以宽打赌让你有此良机你还不好好把握跑来跟我吹胡子瞪眼?你要是虚心一点或许我就帮你成就生员让你混个功名光宗耀祖。 “你可知我已考中县案首今年院试后就是生员了?”朱浩问道。 “自然知道这有何好吹嘘的?” 孙孺一屁股坐下瞪着朱浩。 朱浩道:“那你今年院试也是必过的喽?” 孙孺趾高气扬:“这是自然。” “不对啊你能过来找我干嘛?不会也是来跟我打赌的吧?不如这样你我各拿出一百两银子做赌注若是你能考中生员这一百两银子我白送你你若是考不上你给我一百两银子如何?” 朱浩提议。 “这……当然不行。” 孙孺虽然迂腐但脑袋瓜却很灵光。 朱浩笑道:“你不是很有自信吗?那你考中生员的概率应该很大吧?过半的机会为何不跟我赌呢?” 朱浩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 跟与范以宽打赌的目的一样有了赌约这家伙别来给自己找麻烦就行就算这货真考中生员……虽然这种概率近乎于无朱浩一百两还是赔得起的。 “本人不好赌。” 孙孺昂首挺胸一副自豪的样子。 朱浩点头:“人品倒是挺端正……这样吧我们把赌约改改你要是能考中生员我还是给你一百两但若是你考不中给我十两银子就行……一赔十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你……你侮辱我?” 孙孺又听出来了。 朱浩分明是看不起他觉得他一定考不中生员才会这么自信拿出一赔十的赔率赌他输。 朱浩道:“我侮辱你?我这是在给你赚钱的机会哪……你不是很自信吗?怎么连一赔十这种赌约都不肯接受?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我侮辱你?怕是你自己在侮辱你自己吧?” 孙孺一听脸色涨得通红有种遭受奇耻大辱的愤慨差点儿就要跳起来跟朱浩拼命。 “这位朱少爷您先消消气。” 孙孺身后那位一直跟着的老仆走了出来“是这样的我家少爷应老夫人之命特地前来拜访之前有何得罪之处望您不要怪罪。” 这是连仆人都听不下去了开始拆自家少主的台。 朱浩道:“你说的老夫人是……” “乃是我家少爷的高堂。”老仆道。 “哦那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家少爷跟我学习?还是说来跟我对赌?亦或者找我算账?”朱浩笑问。 老仆道:“我家老夫人希望少爷能得到您提点尽早考取生员让我孙家门楣有光若事成……厚礼相谢就算让我家少爷拜您为师都成。” 朱浩一听可以啊小子。 你老娘可比你有眼光多了! 要不是你有个好娘看我今天怎么消遣你让你在本地士林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既然你老娘委托仆人前来说情那我暂且先饶过你。 “是这样我平时呢读书比较忙不太有时间教授弟子……”朱浩笑道。 老仆一脸恭维点头哈腰:“朱少爷的背景我们都打听清楚了您是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的公子令尊乃为国尽忠的忠义将军虽然您没有继承军户之位可您在王府中读书有名师指导……范学正在王府中当过教习听说连袁长史这样的高儒都称赞您学问……” 朱浩心想你家调查我倒是很仔细嘛。 有没有知道唐寅也在王府教书? 看你们这意思有当锦衣卫的潜质啊打听消息都这么彻底。 “我家老夫人的意思若是您肯收我家少爷为弟子以后我家少爷学业就全指望您了您既然敢夸口跟范学正打赌想来有此等自信我家老夫人也看好认为您可以提点我家少爷顺利考取功名。” 说到最后似乎摆了朱浩一道。 大概的意思是说你不接受就会声名有损。 ------题外话------ 推荐挚友寂寞剑客新书《崇祯大明:从煤山开始》书如其名相信有着丰富历史文创作经验且取得过辉煌成就的三哥能给大家带来非同一般的精神享受!务必收藏追读!链接:https://book/info/1034477140/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箭在弦上(求订阅) 朱浩乐得不行。 一块榆木疙瘩读书读到迂腐不堪连一向对士子有热心肠的范以宽都要用极端方法逼此子放弃功名先不论这货学问如何就说他在求学上的态度那就不是正常人。 “想跟我学除非拜到我门下……不要跟我讲什么条件说什么等他考取功名后再来拜师既不是师长我如何能对他严格要求让他进学考取功名呢?” 朱浩的意思很明显。 想要学可以跪下来拜师否则一切免谈。 老仆着急了:“这位小先生不是我家少爷不肯只是他已有师长……” “那别来烦我回去跟你家老夫人说我的条件开出来了想让她儿子考取功名的话以后他的学业只能由我一个人负责拜师礼数不能少我还未曾正式收弟子若是他诚恳的话算是我名下首席弟子……应该是你们的荣幸啊。” 朱浩一脸高傲。 本来孙孺极力忍让或许是老娘压力在身让他不敢发作可听到这儿他再也忍不住了怒喝道:“你算老几?那我就跟你打赌……我考中生员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是吧?” 老仆急忙上前想拉住冲动欲狂即将暴走的自家少爷却发现根本拉不住眼看自家少爷已摔门而去急忙回头:“小先生您莫着急我家少爷就这倔脾气等回去请示过我家老夫人再跟您回话。” 主仆二人连事都还没说完便这么走了。 朱浩不由摇摇头。 就这习性还想进学?难怪范以宽看不起你呢!你这不是普通的榆木疙瘩而是掉进粪坑的榆木疙瘩。 朱浩心想要不是拿你跟范以宽打赌的事已传到街知巷闻我才懒得理你呢。 …… …… 朱浩回到家还没等吃午饭陆松心急火燎上门通知说是王府有事叫他赶紧回去路上把襄王府找茬之事说了。 朱浩问道:“这次襄王府没派人前来谈判?” 陆松即便还在前边赶车闻言也不由回头看了朱浩一眼面带讶异之色:“朱少爷从何得知?听闻襄王府这次派了王府右长史前来今日下午晚些时候就会抵达安陆。先前王府议事时正商议要不要将人扣下……” 朱浩笑问:“扣下?干嘛?交换人质?” 陆松先是琢磨一下“交换人质”的说法觉得新奇有趣但还是点头:“咱的人被襄王府扣押了自然要想办法把人给讨要回来……守夜的弟兄有的受伤被抓走的估计会很惨……” 朱浩道:“放心吧襄王府不敢闹出人命来他们既然能主动派出王府长史来说明有说和的意思。也可能是襄王府在这件事上本来就很被动吧。” 陆松不解地问道:“他们已然主动出手跟我们为敌还叫被动?朱少爷此话怎解?” 朱浩闭目养神语气幽幽:“襄王府被拿来作为针对兴王府的急先锋你以为他们乐意?很可能这件事也是受人挑唆逼着他们不得已而为之或许还许诺了好处或是威胁总之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明白这一点也就好谈了。” 陆松咋舌:“朱少爷现在王府上下都在琢磨这件事会愈演愈烈怎么只有你这么处之淡然?不过你对此等事都有预料想来对于襄王府的看法……那必然也是一针见血不如回去后跟兴王明说?” 朱浩问道:“我进王府后能直接去拜见兴王?” “这……兴王身体不适早前面见过袁长史和唐先生他们后这会儿应该去休息了有事跟袁长史和唐先生提也一样。” 陆松想到朱浩的意见至关重要怕王府中人在没有等朱浩商议对策的情况下已经出手赶紧快马加鞭往王府方向赶去。 …… …… 朱浩抵达兴王府时仪卫司部分侍卫已在仪卫副骆胜和典仗骆安父子带领下准备前去安陆与襄阳交界地武力抢夺田地。 唐寅也换上一身劲装看样子他要同行准备去前线充当军师。 “先等等。” 朱浩赶紧上前行礼“几位可否容许在下跟唐先生说两句?” 骆胜作为王府老人对朱浩这样的后生虽有几分敬重但没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只是用请示的目光望向唐寅。 看到唐寅点头骆胜才把人招呼到一边而唐寅则跟着朱浩进到西院食堂陆松跟着一起进去。 “这么着急走?不怕出事什么责任都由你来扛?” 朱浩上来就用质问的口吻道。 唐寅叹息:“此事因我而起如今发生变故我责无旁贷。” 言下之意虽然当初是你提出策略让我建议兴王用武力抢夺襄王府窃占的田地当时袁长史还极力反对因此跟我冷战近半年时间我是知道出了事要我来担着可现在真出事你让我袖手旁观吗? “迟一天行不行?” 朱浩问道。 “嗯!?” 唐寅不解。 朱浩道:“陆典仗回来路上跟我说了襄王府已派人前来谈判还是襄府长史这说明双方还是有谈判余地的……何必把事情闹得那么大让你自己下不来台?” 唐寅惊讶地道:“朱浩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当初是你让我把事情闹大的还跟我分析了一大通说如此才是朝廷希望看到的一幕再便是让人觉得兴王府鼠目寸光只为了那一亩三分地连体面都不要……现在你却来教训我让我收手? 朱浩道:“我想让你推迟一天等今日见过襄府长史后看看他的态度再做决定……事情再急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吧?” 唐寅有些为难。 现在王府上下都已动员想收手谈何容易?他想了想对陆松道:“陆典仗可否先到外面容我单独跟朱浩说上两句?” “行。” 陆松知情识趣赶紧退出。 等食堂内只剩下二人后唐寅用低沉的声音不耐烦问道:“朱浩你这是作何?前后不一之事你也做得出来?王府上上下下可都盯着我呢此事连袁长史都没意见摆明等着看我的热闹你还来捣乱?” 朱浩道:“你要是真带人去跟襄王府的人打得不可开交那才是真的捣乱呢……那时就算兴王府麻痹朝廷的目的达到你在兴王府的日子也不长久了。” “什么?” 唐寅大惑不解。 “之前我让你提议兴王跟襄王府间把事闹大但也一定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现在襄王府的人主动出击明显背后有人胁迫他们这么做硬要襄王府的人出头……你不会是想被兴王府拿来当枪使最后跟襄王府同归于尽吧?”朱浩严肃地问道。 唐寅一怔:“你是说襄王府也是被迫的?” 朱浩道:“不然呢?襄王府若有心跟兴王府争去年双方开打后就可以反击了为何要等到今年开春春种之后?” “这……” 唐寅想想也有道理“你是说襄王府其实认命了已愿意把地让出来只是有人不让他们善罢甘休?那……谁能要挟襄王府呢?朝中几个奸佞……还没此等资格吧?” “如果是太后下密旨呢?” 朱浩提出一种假设。 唐寅吸了口凉气:“那襄王府是没有回绝的资格……有何根据?” 朱浩道:“根据就是襄王府也想息事宁人他们不想当炮灰虽然主动发起这场挑衅的是他们但他们马上派出王府长史前来谈判这说明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就看双方怎么谈。 “这正是我让你先迟一天再行动的原因不管襄王府的人到底是否如我所料是主动还是受人胁迫总该先去见见襄王府的使节再行定夺道理说得通吧?” “可现在箭在弦上……” 唐寅有些为难。 自己已在兴王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能将事情圆满解决却要暂缓执行? 朱浩叹道:“你有时候就是太着急……问过我的意见总比你贸然行事好很多事情不能一成不变要懂得随机应变…… “就好似这次明摆着太后或是朝中人逼迫襄王府把事闹大我们兴王府能如其所愿也怼上去吗?这就要斟酌行事。” 唐寅很不想接受朱浩的批评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 “好了唐先生立即去拜见兴王跟兴王说这可能是太后下旨所致希望看到兴王府跟襄王府打得不可开交以此瓦解兴王府在朝中的威信不能趁某些人所愿……所以要暗地里跟襄府长史谈判有一天时间缓冲若今夜谈不成明天开打不迟!” 朱浩态度坚决。 唐寅道:“谈判时是否要带你同去?” 朱浩冷笑着反诘:“你说呢?” 唐寅想了想去见襄王府长史以自己的水平好像真没法把事谈明白试探出对方的意思……自己脑袋瓜不行还是带上朱浩比较稳妥。 “那我这就去不过为了避免被人说我前后态度不一还是要让王府的人提前做好准备大不了今夜发起突袭把地给抢回来!” 唐寅现下在王府地位和面子都有了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找一些折中的方案。 ------题外话------ 起来晚了这章有些迟为表歉意今天继续三更!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对外事宜(加更) 王府书房。 袁宗皋好不容易再次请见兴王成功在朱祐杬面前婉转表达是否要在事情闹大时找个人出来当替罪羊……话兜兜转转没说完这边告知唐寅又来了。 “让他进来吧。” 朱祐杬咳嗽两声。 这次他跟袁宗皋是单独会面连张佐都不在。 唐寅进来后表达了先见见襄王府特使后再动手抢地盘要人之意。 朱祐杬听了没做表示。 袁宗皋则问:“伯虎你先前才说要振奋王府士气先武力夺回田地再说怎才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态度就变了呢?” 唐寅道:“在下仔细斟酌过觉得事有蹊跷襄府所为或受人驱使……” 随后唐寅又将朱浩那番有关襄王府可能是被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双方尚有和谈的余地以他自己的口吻说出来。 听完这些朱祐杬不由连连点头。 “……襄府派了王府长史前来诚意算是给足了若连见都不见上一面双方直接撕破脸皮开干反而成全隐身幕后之人的心愿不如先试探一下双方是否有各退一步的可能。”唐寅道。 朱祐杬道:“唐先生所言在理可事都闹到这地步就算襄王为人所胁恐怕双方也无退路了吧?” “事在人为今日见上一面自会有答案。”唐寅道。 袁宗皋笑问:“伯虎你认为有和谈的必要?那你认为王府应该派谁去呢?” 唐寅打量袁宗皋大概意思是人家派了王府长史前来你和张景明总要去一个吧?这叫对等大不了我陪同就是。 朱祐杬道:“此事既然是唐先生提出那就由你亲自去好了……袁长史不会介意吧?” “不敢。” 袁宗皋巴不得自己不露面。 见襄王府的人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你唐寅既然逞能连兴王都觉得你自己去比较合适我凭何要出头? “在下领命不过请兴王准允朱浩同去也好帮忙参详。”唐寅提请。 若是不提他自作主张带朱浩去也可但朱浩就只是个陪衬不能为兴王府说什么但若是兴王授意就不一样了朱浩甚至可以代表兴王府说话。 朱祐杬先看了袁宗皋一眼见袁宗皋笑而不语没提出反对意见也就应允:“带朱浩也可只要不辱没兴王府面子唐先生可便宜行事。” …… …… 唐寅领命离开。 袁宗皋若有所思:“兴王您觉得伯虎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见过朱浩后临时改变主意呢?” “不会吧?” 朱祐杬不太接受这种说法。 袁宗皋叹道:“老夫发现自从伯虎进王府后事事都依赖朱浩似将朱浩当成心腹使用很多事前后态度颠倒让人匪夷所思。” 他想把唐寅和朱浩说成一伙让朱祐杬觉得唐寅不过如此。 朱祐杬剧烈咳嗽起来显然身体不能支撑太久他涨红着脸摆摆手:“由着他去就算有什么事也等办完后再说。” 如此一来袁宗皋提出找人当背锅侠的事也没法再提及这让他很是郁闷。 …… …… 唐寅得到兴王授意带着朱浩、陆松和王府仪卫司的诸多侍卫一起前往城中驿馆见襄王府右长史庞迁一行。 “这个庞长史乃成化十四年进士做官时间不长……中间经历许多事一直到正德中才被委命为襄王府长史年近古稀你说话要客气些不能太过得罪人……” 唐寅去的路上叮嘱朱浩他自己也做好准备既然这件事由朱浩主导那去见面时可以让朱浩先出来发言他“查缺补漏”即可。 朱浩笑着问道:“那唐先生准备泄露自己身份吗?” 唐寅道:“能不提就不提吧。” 代表兴王府见襄王府来使唐寅作为兴王府中特殊的存在也要顾虑自己的身份问题。 就算别人知道他是唐伯虎又怎样? 无官无品只相当于幕僚的存在去留不是兴王一句话的事?你说你能担责但真的担得起吗? …… …… 到了驿馆。 襄王府这边来人不多似乎对方也知道这是兴王府的地头本来拿了兴王府的人作为人质就不占理来多少跟送人头差不多。 讲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算了吧这是两家王府之间的殴斗不会去讲那些规矩。 “庞长史在下陆某特地代表兴王府前来与襄王府商谈田亩争议请移步到僻静之所细谈。” 唐寅一来也不介绍朱浩直接表明来意。 遵循兴王交待优先保证兴王府的颜面谈判时要拿出应有的气势。 对方果然是个老态龙钟的儒者。 身材略微有些佝偻笑容满面朱浩第一眼看上去觉得此人跟袁宗皋相似都是笑面虎的类型但身子骨比袁宗皋差多了走路都需要一旁的小童搀扶。 宾主就这么上楼到了客房门前唐寅道:“单独叙话吧。” 襄王府那边也带了侍卫前来闻言全都用愤恨的目光打量唐寅。 两家起争端最义愤填膺的要数两家王府仪卫司的侍卫至于王府的中上层文官反而都知道有所收敛。 “请。” 庞迁引路带唐寅和朱浩进入房间侍卫想拦住朱浩唐寅连忙道:“此也为王府使者。” 言下之意你们家那位长史不也带了一名小童进去?轮到我这边为何不行? 庞迁笑着摆摆手示意侍卫放行随后朱浩随唐寅入内在庞迁坐下后唐寅也落座唐寅招手示意朱浩坐在自己身边。 对面庞迁仍旧挂着笑容只是其身后的小童怒目瞪着朱浩好似在说你一个小孩在这里摆什么谱?你有什么资格坐下? 小童双目很大瞪起后两只眼珠子圆滚滚好像琉璃球朱浩望过去仔细打量一番有点分不清这是个小萝莉还是个小正太反正就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个头倒是摆在那儿手指纤细…… 就是这眼珠子太大了!朱浩琢磨这年头应该不会有美瞳吧?小时候眼睛就这么大估计随着年龄年增长继续增大的可能性很大。 等长定了靠这对眼珠子就能瞪死人。 庞迁没有在意兴王府使者的举动或许对方就是想在自己地盘下他这个襄王府长史的面子呢? 庞迁道:“阁下有事直说吧。” 唐寅冷声道:“该开出条件的是你们吧?地是你们抢的人是你们打伤的旱地的田垄和水田的秧苗都是你们破坏的人还是你们扣押的……难道不该做出合理的解释吗?” 上来语气就带着激烈的火药味。 庞迁微微一笑:“我不太明白头年里不是你们先动的手吗?当时襄王府可是一再容让甚至事态未恶劣前就派人前来协商却被冷遇晾在城内月余后来只是说了几句就把使者给打发回去……” 没等唐寅说话朱浩突然抢白:“那就是没得谈喽?” “嗯?” 庞迁打量朱浩。 心想你小子跟着一起进来也就罢了坐下我也能忍你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话算几个意思? 或许里面动静太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陆松和对方的侍卫领班一起冲了进来生怕里面已经动手。 可武人理解不了文人谈判的方式哪怕声音有多大言辞再激烈那也是动口不动手他们显然紧张过度了。 但两家都怕里面出事这次让谁退谁都不退了陆松和对方那高个子的侍卫领班好像门神一般矗在门口一左一右瞪着里面。 “陆典仗别紧张打不起来就算里面真的动手我们也不吃亏啊。”朱浩笑嘻嘻说道。 陆松一愣心想有理。 对方一个老头一个小童虽然这边阵容差不多但唐寅明显比老态龙钟的庞迁能打多了朱浩打对方小童也未必吃亏……那自己怕什么? 本来陆松都要退下了庞迁却笑指陆松:“陆典仗陆松是吧?老朽人在襄阳也听闻过你的大名据说去年平盗之战中你身先士卒置个人安危于不顾立下大功并擢三等待用真是将门虎子……名门虎将啊。” 陆松听了心里直打鼓。 对方上来就把自己这个要进来干架的武夫称赞恭维一番这是什么路数? 是怕我带兴王府的人进来把他们一锅端了先说上两句好话加以麻痹? “不敢当。” 对方客气陆松也不能绷着抱拳行礼但很快右手又放到了刀把上。 庞迁笑道:“不如陆典仗介绍一下这两位是……?” 以庞迁之意你陆松好歹是王府中数得上号的人物来这里算是王府的礼数可你护送来的两个是什么玩意儿? 我堂堂襄王府长史前来谈判你们兴王府就算不派长史来也该派个典吏吧?看这架势这二人连官品都没有? 先不说对等不对等的问题就说我跟他们谈了有什么用?他们能做主吗? 陆松正色道:“这二位一位乃是我兴王府军师陆先生。头年那场剿匪之战还有夏天防汛之事都是陆先生全权调度指挥; “至于这位小先生乃朱小先生也是我王府幕僚深得兴王和世子信任如今即将有功名在身……他二人乃奉兴王之命前来全权代表兴王府对外事宜绝无轻慢之意。” ------题外话------ 第二章新鲜出炉赶紧给大家送上订阅和月票走起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庶子不足与谋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庞迁闻言收起轻慢之心重新审视眼前兴王府派来的老少奇葩二人组。 他心说难怪兴王府会派此二人前来原来真的能独当一面有传言说此儒生乃是江南一位举世闻名的大才子却不知是哪一位? 朱浩继续笑嘻嘻问道:“这位庞长史你还没说要不要继续谈呢……要是你觉得自己说不合适不如让我们兴王府开条件吧。” 朱浩的话让庞迁把目光转移过来。 这小子…… 挺喜欢给自己找事啊! 你是不知我乃朝廷正五品的王府长史是吧?说话这么没礼貌? 别说你还没有功名就算有功名了见了我也应客客气气……不过话说回来各为其主他这么说话好像也没毛病。 唐寅道:“谨言慎行。” 算是对朱浩的提醒你小子可别太张扬眼前襄王府的人可不像兴王府上下对你那么器重会听你一个孩子在那儿瞎哔哔人家没拂袖离开是看在兴王府的面子上换作你去了襄阳府试试。 朱浩道:“庞长史不说那我可就直说了。陆典仗现在我们有六名护卫和四名佃户被襄王府扣押是吧?” 陆松点点头:“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那好襄王府就送十个人过来当人质这样就公平了!”朱浩毫不客气提出兴王府的条件。 “你!” 没等庞迁有所表示他旁边的童子以及门口当门神的侍卫头领怒从心头起差点儿就要上来宰了朱浩。 但陆松也不是吃素的“唰”地拔出腰间佩刀随即楼下传来密密麻麻靴子踏地的声音兴王府跟来的数十侍卫冲进了驿馆。 双方这次真正的是剑拔弩张。 “呵呵呵呵……不必紧张就是有人开出条件好讨价还价。”庞迁说完用一种奚落的眼神打量朱浩好似在说你这个小子什么都不懂还敢说话真是不知死活! 但为何兴王府的这些侍卫真把他的话当回事? 难道他所说的其实就是王府中人心中所想只是假借这小子的口说出来故意让作为襄王府代表的我难堪? 朱浩表情严肃:“是啊是该讨价还价但在讨价还价前这十个人你们还是要送过来的。” 门口那襄王府的侍卫头领终于忍不住了咬牙道:“我看你这竖子不知死活信不信……” “阁下谨言慎行此乃我安陆之地最好不要在这里造次否则你们谁都走不出这客栈!” 陆松发出警告。 唐寅一看谈判氛围全被搅乱心里暗自后悔让朱浩出头心想都提醒你小子谨言慎行了怎么说话还这么没数?你这么说不代表双方不用谈了? 就在唐寅想说点什么以缓和一下气氛朱浩突然问道:“陆先生问您一句在我们来之前兴王府上下的意思是要派兵出城把失去的田地抢回来遇到什么人直接动手死伤不计是吧?” 这个问题很冒失却直击正题。 唐寅点头:“是。” 庞迁的脸色很不好看。 朱浩转而望向庞迁道:“庞长史你也听到了其实今日谈判事关两家王府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关系……若是闹不好的话就结成了世仇到水火不容之地步……好像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吧?” 庞迁顿时没之前那么自信了。 朱浩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若是谈不成双方就要开战这是严正警告不像是虚言。 再就是告诉他这一战无论谁赢谁输两边成为世仇对兴王府来说没什么可对襄王府而言……万一未来兴王府出了真龙那襄王府就要因为今日被朝中人当枪使开罪未来的皇帝绝对要倒大霉。 朱浩道:“襄王府去年选择息事宁人今年为何突然撕破脸皮庞长史不说兴王府也心知肚明其实兴王府不想把两家矛盾闹得如此深最好能各退一步……当然表面上不是如此双方还得保持适当的紧张氛围。” 庞迁皱眉:“此话何意?” 这次不用朱浩说唐寅便主动把话茬接了过去:“意思是说表面上我们仍旧水火不容但暗地里双方各退一步化解恩怨。” 庞迁听到这话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昨日发生抢地互殴之事今日他就马不停蹄赶来安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吗? 他心想你们早这么说何至于弄得如此不可开交? 这小子……好像不笨能看清楚形势可他先前为何还要那么咄咄逼人要襄王府拿十名质子来交换呢? 唐寅道:“如此说来还是有谈的余地吧?” 这就是最后通牒了。 我们把谈判的最终目的告诉你们你们也该适时表个态。 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战。 谁怕谁? “嗯。” 庞迁还能说什么自然点头。 这时还装腔作势双方真打起来襄王府损失肯定更大先不论以后兴王府出不出真龙就说兴王府的家当和侍卫数量那就远比襄王府多谁让兴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呢?人家跟当今皇帝关系近接受的赏赐自然多真打起来根本不怕拼消耗。 先惹事再派人和谈就是因为知道打不过。 兴王府毫无顾虑积极应战则是因为明知这一战必胜不会冒太大风险。 朱浩笑道:“既如此那就由我来继续开条件……我说让襄王府故意送十个人在田地中被我们抢过来目的不是为了刁难相反他们到了安陆后会好酒好菜招待……这些假象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给谁看?” 庞迁眯起眼问道。 朱浩笑而不语。 唐寅则没好气道:“庞长史明人不说暗话非要把一切点破咱们才能好好说话是吗?” 庞迁顿时觉得很没面子。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兴王府高人不少能猜出其实襄王府这边是被人利用而且还是襄王开罪不起的大人物除了当今皇帝或者太后外还能有谁?而皇帝从来懒得过问王府之间的纷争不用说那就是太后了。 做样子不就是做给太后看的? “继续说。” 庞迁进一步收起轻慢之心不再把自己当成王府长史看待双方关系进一步对等。 唐寅双手搭在身前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意思是朱浩继续讲。 朱浩也不辱使命不卑不亢道:“去年兴王府立下军功朝廷赐下土地就算明知那些田亩为襄王府占据照赐不误我想襄王府也应该清楚其中缘由那便是引发两家纷争……当时兴王府果断出手其实也是为息事宁人庞长史能理解吧?” 庞迁没说什么他作为文官自然明白兴王府这么做的目的。 一旁跟随他来的侍卫头领却厉声喝斥:“抢我们即将收获的田地还想让人理解?兴王府如此卑鄙无耻吗?” 朱浩道:“利益之争不要抬高到道德批判的地步……那些田地不过几百亩就算襄王府全占了一年田亩租税的收入可能也不到一百两银子是吧?为了一百两银子争得你死我活何必呢?” 庞迁笑了笑:“竖子不足与谋。” 唐寅一听刚才还说要好好说话现在就开始贬损朱浩起来? 给不给我唐某人面子? “砰砰砰!” 唐寅也不废话直接用力敲了三下桌子提醒庞迁别以为你是襄王府长史我们就不敢动你。 庞迁身为王府长史就没见过这种谈判的方式还带敲桌子威胁的?兴王府不会都是一群土匪吧? 朱浩笑道:“庞长史说我是竖子那就当我是竖子好了但竖子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若是兴王府能在别的方面把这一百两银子给填补上你看我们之间的纷争是不是就算解决了?” “啊!?” 这下不但庞迁意外连唐寅和陆松也用古怪的目光打量朱浩。 让你来谈是要保持兴王府威仪谁让你代表兴王府给人家一百两银子? 你问过谁了? 这明显是示弱啊。 庞迁气势顿时大涨冷冷地问道:“不是一百两是一年一百两。” 朱浩道:“我当然知道问庞长史一句您是乘船来的吧?” “是又如何?” 庞迁面色冷峻。 “那庞长史下船时没发觉我安陆与襄阳渡口有何区别?诸如行商者数量还有塌房、货栈的数量再或是做邸店生意的门面还有来往卸船的货船……” 庞迁没说话这些情况他当然看到了却不想承认。 朱浩道:“我安陆渡口虽只是州城所系行商者却络绎不绝商贸往来频繁。若是襄阳渡口也开设如此多的货栈、邸店顺带将各地客商往襄阳引而襄王府派人经营这一切……那一年的收入恐怕绝非区区一百两之数吧?” “嗯!?” 庞迁皱眉。 若是跟一般人说这些或许不理解但襄王府跟兴王府不同襄王府的大管家仍旧是王府长史所以庞迁对襄王府名下的生意了若指掌。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左膀右臂(求订阅) 客栈内谈判还在继续。 朱浩道:“襄阳乃南北军事重镇又承担防御水患之责所以官府一直抑制商业发展本地却因为来往客商众多商贸发达使得粮食、布匹、药材、官盐等价格比周边地区低了两至三成连襄王府近年来大宗货物采购都是走的安陆途径……我没说错吧?” 庞迁闻言眉头紧锁:“你是说兴王府完全可以将渡口的塌房生意做到襄阳去?” 朱浩道:“不是兴王府做这笔生意而是襄王府来做……襄王府乃特殊存在襄阳府、县两级衙门怎么都管不到襄王府头上去襄王府大可开发襄阳码头附近的墟市使之慢慢成为南北货物集散地。 “这其中最重要的塌房生意由襄王府派专人负责我兴王府可派人协作……据悉之前襄王府曾尝试过经营塌房业务但不太成功商贾还是喜欢往安陆走若有兴王府协助……姑且不说在墟市开发建设中那些地产的价值会大幅增长仅塌房生意估计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庞迁面色稍有不屑:“这些事你从何得知?还有我如何能相信你?” 朱浩笑而不语往陆松身上瞟了一眼。 陆松看出苗头马上解释:“这位朱少爷负责王府内货物采办和售出兴王府过去两年大宗货物采购都是由其背后家族一手完成……安陆本地最大的塌房生意便是他在经营。” “哦原来如此。” 庞迁到此时终于听明白了些。 他心想难怪王府派了个幕僚前来还带个孩子原来这孩子不简单乃兴王府掮客?专门为王府打理生意?也是涉及两家王府间的利益纠纷找个会做生意的小子来更好对接。 朱浩笑着问道:“襄王府是否有意谈下去?成则两利不成则两败……兴王府如今并不怕事反而是襄王府不想再生事端吧?” 口吻跟之前唐寅一样。 庞迁心下犹豫。 要说朱浩代表的兴王府开出的条件其实挺诱人的。 若真能把塌房生意开到襄阳慢慢将商贾引流过去襄王府能赚到的钱绝对不是那几百亩地的产出能比可说是非常大的油水。 “此事老朽做不了主还要请示过襄王。”庞迁道。 朱浩道:“那就请庞长史赶紧派人去知会……条件我们都列了下来襄王府明面上不需撤走守田地之人等兴王府的兵士过去你们留下十人为质双方你来我往可以多番骚扰形成拉锯之势…… “不过田里的秧苗以及作物襄王府需组织人手及时补种且不能损毁。如此反复几次事情维持到六月后便偃旗息鼓……与此同时两家王府间的合作可以暗地里进行绝对不会让襄王府吃亏。” 庞迁听了一耳朵好像这条件很符合襄王府的利益。 既能通过生意把田地被抢夺的损失给弥补回来表面上两家王府还在继续争田地朝中太后那边也好交差如此还不伤和气就算以后兴王府得势出了真龙两家没闹掰不说或可攀上交情…… 庞迁心说今日我不辞辛苦前来谈判不就是为了达成如此目的? 看来兴王府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鲁莽无知人家早就给我们设计好了退路。 “好老朽即刻派人通知襄王商定谈判要领……但具体谈定时兴王府可不能只以你们几人出面。” 庞迁明显同意了朱浩开出的条件但他怕眼前两人不能代表兴王府。 朱浩道:“若是真把事谈定到时王府自然会派出高层签约……我们不过是负责打头阵罢了。” “嗯来人准备笔墨。” …… …… 谈判第一轮就取得非常不错的进展。 朱浩和唐寅下楼从驿馆出来暂时来到对面食肆等候消息唐寅连呼不可思议。 “朱浩我听明白了你这不但要替兴王府和襄王府当和事佬还想把生意做到襄阳去……拿兴王府当幌子同时让襄王府给你铺路啊。” 唐寅苦笑着说道。 陆松上前小声问:“朱少爷若真要做此等生意应该不用我兴王府出钱和出人、出力吧?” 朱浩道:“不用我这边派人过去就行……其实明摆着的事情襄王府想通过行货买卖赚钱靠田亩租税那微薄的收入想养活偌大的王府可不容易……谁都知经商赚钱但不是人人都能把生意做起来。他们缺做生意的人指导而我却缺渠道这算是一拍即合吧。” 其实最赚钱的不是塌房生意而是房地产将水运交通更为便利的襄阳渡口开发成南北货物集散地仅仅那些建成的店铺就可以大赚一笔但此时还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你怎么想的?明明是来谈判却跑去跟襄王府谈生意?你这脑子……可真怪!” 唐寅有点无语。 陆松咧嘴直乐:“看来朱少爷不但智谋超群连经商也是一把好手。” 朱浩摆手:“别消遣我了若是襄王府派了别人来我都没法开口。就因为来使是庞长史……以我所知去年襄王府见安陆地面上塌房生意好生赚钱就是这个庞长史张罗着做塌房生意结果没赚钱不说还赔了不少……我跟他提出来他想证明当初自己的建议有效自然对此热衷。” 唐寅和陆松不由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唐寅赞叹:“你够可以的生意场上弄来的情报也如此准确还能因人、因时、因地制宜出人意表让人叹服!” 正说着话。 就见对面驿馆有三人牵着马出来居中那个肩上扛着个包袱若所料不差里面装有庞迁的信函。 三人出了驿馆后翻身上马向出来送行的人挥手作别随即扬鞭远去。 唐寅从窗口往下看了看回头道:“行了我们也回王府吧……朱浩回去后你可能要陪我去见兴王。” “嗯。” 朱浩没有丝毫惧怕。 见兴王嘛又不是一次两次再说今日的事也的确要兴王做出肯定才行。 …… …… 兴王府。 朱浩、唐寅和陆松在张佐、袁宗皋和张景明陪同下跟朱祐杬会面。 唐寅把谈判内容大概跟朱祐杬说了。 朱祐杬有些惊讶:“对方同意了?” 在场别说朱祐杬了就连张佐和袁宗皋、张景明也一脸震惊。 你唐寅可以啊去见一趟襄王府长史谈判立马就有了进展?对方愿意息事宁人田地就此拿回来了? 唐寅正色道:“虽然事情还要等庞长史请示过襄王才能决定但以庞长史之意襄王应该会同意此条件……因涉及我兴王府请王爷决断。” 他的意思是我代表兴王府前去谈判就算没损害兴王府利益事情也不能我说了算。 朱祐杬开心地笑了望着唐寅的目光再添几分欣赏:“唐先生出面谈判既未损我王府颜面还能在不伤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把事情谈妥……只是跟襄王府的生意……” 唐寅道:“自有朱浩出面……若是货物调运有问题会找本省商贾苏熙贵协助。” “哦?” 朱祐杬不太了解情况望向一边的张佐。 张佐作为王府当前的大管家负责王府采购和销售事宜急忙解释:“王爷您不记得了?苏熙贵就是本省黄藩台内弟听说黄藩台已得朝廷调令即将往京师为户部右侍郎他们一向跟我王府交好。” “哦真不错!” 朱祐杬听到这儿心中大感安慰。 本来黄瓒为本省布政使兴王府为避嫌与之没有直接联系但因为有朱浩的渠道让苏熙贵跟兴王府关系日益紧密。 如今黄瓒暗地里与兴王府交好变相地兴王府在朝中又多了一强援。 就算他过世也给儿子留下一个非常好的政治资源和人脉心中异常踏实。 袁宗皋见朱祐杬很满意也就没了反对的心思笑问:“伯虎你是如何想到这一切并以生意场上的利益跟襄王府谈判?” 唐寅直言不讳:“其实都是朱浩提醒……他跟我分析说襄王府上下都知道我兴王府不能开罪暗中却被人所胁不得已而为之只要双方互给台阶下就能把事谈妥。 “而与此相关的利益不过是几百亩田地的收成那本就不属于襄王府的官地朝廷已划拨兴王府争无可争……再便是襄王府对我兴王府的实力多有忌惮谈判时我们轻松便可占据主动。” 袁宗皋颔首随即再次问道:“那意思是……朱浩在此番谈判中出力不少喽?” 说话间往朱祐杬身上瞟了一眼好似在提醒你看我没说错吧?唐寅什么事都喜欢听朱浩的并不是他能力有多强很多时候就是靠朱浩出谋划策。 朱祐杬才懒得理会主意到底是谁出的笑着说道:“朱浩小小年纪便智谋百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看来以后可成为世子的左膀右臂。” 言下之意朱浩有能耐本王很高兴。 这不但是给我培养幕僚更是为我儿子培养能臣! 以后我不在了就靠朱浩帮助世子打理兴王府这是多好的事?我为什么要为朱浩和唐寅通力合作而感到不悦呢? 都是我的人王府一手培养出来的分那么清楚干嘛? 朱浩急忙道:“多谢兴王赏识在下一心为王府着想一切都围绕此目的展开尽力为之。” 袁宗皋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朱浩突然觉得袁宗皋治理一个兴王府能力自然绰绰有余但治国却嫌不足看来历史的评价是正确的。 你连兴王如今最在意的是王府传承都没看明白见识上比之唐寅都不如还总想瓦解兴王对唐寅的信任拿回王府长史司的职权……看来就算未来让你多当几年内阁大学士也帮不了朱四成就千秋社稷。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更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鼓励!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你来我往(加更) 获兴王首肯就等襄王府给出正式答复。 同时兴王府精兵强将也在等候出击的命令二百骑已备好或许大明的军人内斗方面一向敬业兴王府一群财狼虎豹根本就看不起襄王府的人在骆胜和骆安等头领看来只要兵马杀过去定能打对方一个落花流水。 当天晚些时候庞迁收到快马来报说襄王同意了兴王府所开条件。 当晚张景明便代表兴王府带着唐寅、朱浩和陆松等人前去见庞迁。 因为张景明对于眼前之事不熟悉其实主导者仍旧是唐寅。 当对方看到连王府左长史张景明都对姓陆的幕僚言听计从才明白兴王府从一开始就没有轻慢襄王府对方的确派出能人前来谈判也使得谈判可以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从接触到落实。 “如此就说好了……今晚是否便可开始行动?我兴王府已抽调数百将士准备连夜杀奔过去。”唐寅道。 庞迁哭笑不得问道:“是否给我们一些准备时间?” 唐寅点头:“那好最多我们将出兵时间延后到天明你们若有诚意的话必须留下十名人质兴王府承诺会好生招待……但也请将兴王府的人善待。” “这是自然。” 庞迁点头随即又关切地问道“有关塌房生意……” 唐寅这个没法做主转头望着朱浩意思是你来说。 白天时谈判基本是朱浩作为主导但晚上再次接触因为有张景明在朱浩一直待在后边看热闹。 此时他才出来:“我会安排人手前往襄阳也请襄王府派员接洽……” 庞迁点点头:“今夜老朽便动身回襄阳主导此事……最近几日襄王府会再派人前来联系若没有别的事老朽便告辞了。” “请!” 张景明负责送客。 …… …… 一行出了驿馆随后襄王府的人连夜赶回襄阳。 张景明略微有些担心:“襄王府是否会反悔?如此敷衍了事……莫非只为庞长史一行平安回去?” 唐寅道:“料想襄王府应该有诚意不然他们不会先行派人与我们协商……看来襄王府在此事上确实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想及早谈成化解纠纷。” “希望如此吧……伯虎你是否与我同去见兴王?”张景明这么问意思是你还是别去了。 唐寅自然识趣拱手行礼:“忙碌一日明天一早还要陪同骆卫副前往城北争议地区解决土地纠纷先回去歇息了。” 朱浩笑道:“张长史我也要回家了今天我都没读书呢。” 张景明望向朱浩的目光倒是很柔和回来后他一直没接触王府的财政大权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争锋之心对唐寅和朱浩的态度很随和微笑点头招呼陆松等人先行回王府。 …… …… 张景明一走两人轻松许多。 唐寅望着朱浩道:“你这下又把生意做到襄阳去了……但我思虑后觉得你未必要牵扯进如此纠纷中。你已经赚了那么多银子为何还要趟此浑水?跟兴王府的采购生意多是来自于苏东主给你带来的便利而跟襄王府做生意……苏东主怕是没法帮助你啊。” 以唐寅之意人家苏熙贵是觉得兴王府中可能出真龙所以才会牺牲利益便宜兴王府。 要是跟襄王府做生意苏熙贵怎可能还会做亏本买卖? “先生你没做过生意不知这行商的要诀是什么……襄王府做塌房生意要的是生意渠道我给他介绍渠道顺带解决两家王府的纠纷可没想过从中赚银子……我的目的是让兴王府觉得我作为王府中人做生意并不是唯利是图而是能以此帮到兴王府。” 朱浩说话七分真三分假但外人却看不出其中端倪。 按照常理朱浩不该把生意往襄阳引一旦襄阳发展起来安陆将慢慢失去江北商业中心地位他名下的塌房生意也会大受影响。 但实际上从无到有培育一个商贸中心能赚到的钱绝对很可观就看具体如何操作。相比于安陆襄阳地理位置更好五百料的大船可以从大江直接驶到襄阳码头此后不管是走陆路或是换小船至河南南阳府再登陆北上可选择面更多。 实际上就算没有朱浩这只蝴蝶的翅膀煽动到了明朝后期襄阳也会慢慢取代安陆的商贸中心地位成为真正的南北商贸枢纽。 此时朱浩想要告诉唐寅的是如果人人都秉承儒家因循守旧的中庸思想那这世上就没有行商之人都安心当农民守着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去了商贸不是靠保守就能赚钱……你有你的想法但别干涉我的决定。 而且先不论我是否赚钱我至少赚到了兴王对我的信任也免得以后被人说我朱浩借助做生意赚王府的银子让人觉得我留在兴王府别有用心。 “随你吧。” 唐寅虽然也中庸守旧但有一点好那就是他思想开明。 我提醒过你听不听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强行改变什么。 也是唐寅这一生随遇而安的际遇形成了他这种从不与人争的性格看起来很是洒脱。 …… …… 翌日清早。 唐寅与骆家父子带着大批侍卫杀往襄阳和安陆交界处一次冲锋就把田地给拿了回来。 在抢回土地这件事上朱浩觉得兴王府实力完全够了。 兴王府这两年风头大盛连带着王府中侍卫士气都很高毕竟一场剿匪之战让很多人都拥有了比现在的官职更高的待遇。 再加上那场剿匪战让王府上下有了信心襄王府已是昨日黄花最近几十年都要死不活的怎么跟全盛时期的兴王府斗? 到天黑时唐寅便在几名侍卫陪同下回到兴王府同时押回来襄王府留在田地内的“人质”却一个在职的军人都没留全都是佃户不多不少正好十人。 “这群王八羔子糊弄我们是吧?说给十个就十个还全没军职在身我们被他们扣押的人中可有仪卫司的弟兄呢。” 蒋轮出来迎接唐寅得知情况后嘴上骂骂咧咧。 同时跟着一起出来的典宝正杨秀问道:“不知王府几时派人去接洽把我们的人给要回来?” 唐寅道:“眼下不用着急……要创造两家王府纷争的假象就得互相留下人质让人以为两家已然势成水火若是一早就把各自扣押的人给交换这局恐怕轻易就被人看破了。” 杨秀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 明明兴王府可以靠武力解决问题为何偏偏选择如此被动的方式?非要一团和气才好?但眼下也没和气起来啊。 杨秀先一步带人押送十名人质入内蒋轮提醒:“我说唐先生啊现在王府内部对你有所非议觉得昨日之事根本没那必要既决定要把事情闹大那就不能留后手干嘛还要弄一些故弄玄虚之事?” 唐寅心想事情闹大了王府是不怕可最后还不是我出来背锅? 还是朱浩说得对王府这是拿我在当枪使呢。 最初挑事的人是我现在就一股脑儿要把事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那时我在王府的日子也到头了。 唐寅叹道:“两家王府同在湖广北部田地还毗邻继续闹腾下去以后年年起争端以后哪里还能安心种地?反倒是如此能将损失降下来……再说了只是装个样子给外人看看又没有多麻烦。” 蒋轮笑道:“这是否就是民间人所说那般远亲不如近邻?” 唐寅心想还民间人呢你真把自己当成皇亲国戚了?你不过是兴王妃的过继弟弟罢了弄得好像你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正有此意再就是王府上下现在需要安宁和发展这对王府是好事。”唐寅语气稍显轻松。 蒋轮道:“要么怎么说你唐先生是做大事的呢?格局就是高今天累了吧?我请你喝酒去。” “不用了回头再说这两天下来……腿都快跑断了我跟朱浩说说过话就回家好好休息……孟载不用着急以后喝酒的机会多着呢。” 唐寅拿出一副老朋友间不需客气的态度出言拒绝了蒋轮的邀请。 “那好回头请你喝酒我这人脑子不够灵光有事你多提点。”蒋轮现在不但想跟唐寅做酒友还想让唐寅教他几手。 毕竟他在王府中存在感一直不高想更有发展自然要得到有能力之人相助指望那些当官的提醒? 别做梦了! 还是酒友唐寅比较靠谱啊。 …… …… 兴王府和襄王府之间的纷争一时间看起来得到圆满解决。 兴王府占回土地后马上“邀约”对方再来一次推拉这也算是对襄王府的一次“考验”。 襄王府得到通知后立即派人来抢夺土地然后积极栽种秧苗等农作物。 兴王府这边退回来过了几天等襄王府补种完毕再次出动人手把田地给抢了回来看到地里绿油油一片说明到目前为止襄王府还是遵守约定的。 随后就是庞迁再一次作为特使前来安陆商议后续合作事宜。 “怎么又是他?” 唐寅闻讯自然带上朱浩一起去谈马车上他不耐烦地抱怨开了。 朱浩笑道:“兴王府跟襄王府间的约定不能为太多人知晓再者去年襄王府有关塌房的生意就是庞长史主导襄王府派他来合情合理。这次不过是例行对话一切讲究和气生财!”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命如此(求订阅) 兴王府跟襄王府之间发生矛盾朱浩还能从中发一笔横财这是他提前根本就没预料到的情况。 襄王府对于营商赚钱之事很热衷加上庞迁年岁大了马上要从王府退休捞钱的兴致远比常人更为浓烈一来二去生意就谈成了。 至于往襄阳府那边开拓商埠扩展业务朱浩不用亲力亲为交给马掌柜一干有经验的商人便可有襄王府的资源背后还有兴王府作为靠山……这些商贾可以挺起腰杆大张旗鼓地做事。 以往在安陆之地营商腰杆就比别的地方直不用每时每刻都仰官府鼻息。 襄阳和安陆两地官府对此自然着恼但始终商人受两家王府保护这就很难办了……地方藩王跟官府间产生利益之争一向都是王府握有主动权。 转眼到了三月中旬。 京师会试的消息传回不出朱浩所料公孙衣落榜了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 跟乡试落榜不同对公孙衣来说即便会试落榜他也跨越到了士族阶层但对于那些熟悉公孙衣的人来说比如唐寅提及时还是要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但心里却有数……你公孙衣要是能考中进士除非老天瞎了眼再或是让朱浩帮你明明目。 三月二十这天。 兴王府内来了名不同寻常的客人王府上下都热情接待显得很是郑重。 朱浩打听后得知这位乃是皇帝派来的太医专门来安陆诊治兴王病情。 过了中午朱浩见到唐寅详加问询后便见唐寅脸上满是感慨:“……兴王乃息贲之疾御医虽做出诊断并开出药方以其意恐怕无法痊愈只能安心静养。” 所谓的息贲又叫肺积通常来说是多种肺部疾病的通称比如说肺气肿之类的会出现肺部胀大等症状毕竟这年头无论中西医都没有开胸诊断的能力只能通过病人各种表现进行判断。 基本上朱浩已确定朱祐杬的息贲之疾就是肺癌。 “问过病因吗?” 朱浩问道。 唐寅摇头:“不太清楚若是药石无灵的话情况会持续恶化恐真要被你言中……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朱浩颔首会意。 以他所知虽然朱祐杬看起来说话做事什么的一切都很正常但跟大明历代皇帝以及藩王一样朱祐杬有个毛病就是信奉道家也曾服用过一些所谓强身健体的丹药…… 这不能怪朱祐杬迷信过去这些年他一直想多要几个儿子长子过世后年过三十才有了朱四这个儿子后来又生下一个女儿…… 朱祐杬对于生儿子有一种偏执发现身体不行的情况下自然要靠丹药进补。 这年头丹药之所以被皇帝、藩王和权贵阶层重视最主要的作用并不是延年益寿而是床第之事当有权有钱后发现身边一堆美女却力不能及时总要想办法解决一下而很多丹药因重金属超标药性猛烈短时间内真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于是乎…… 各种后遗症就有了。 “兴王得知病情后没交待什么吧?”朱浩再问。 唐寅无奈叹息:“能交代什么?尚不到交代后事的时候吧……不过料想兴王对于病情早有心理准备御医告之内情时面色平静只是让人好生款待御医及其仆从估计御医会在本地逗留一段时间看兴王身体调理情况再决定几时回京。” 朱浩很想说治不治都那样了。 这年头没有外科手术没有放疗、化疗这些更没有靶向药光是靠休养……就跟慢慢等死差不了多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痊愈的病例但那种机会微乎其微几乎只在各种稀世奇闻或道听途说的八卦中出现。 这年头得了癌症人们只能认命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 “朱浩你问这么多是不是你早就察觉兴王的病况?早前你跟我说那些话应该也是心里有数后做出的论断吧?”唐寅问道。 朱浩摇头:“就是猜的。” 唐寅道:“其实早前我还怀疑或是有什么人对兴王不利而你知情不报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朱浩笑着问道:“你猜想我会帮人毒害兴王所以想方设法把家族迁出安陆之地怕自己被连累是吗?” “这……” 唐寅被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先生你是因为跟我熟悉所以才直话直说我也是因为相信你才无所隐瞒不要往心里去……现在还是想想我之前分析的那些好好教导世子更加重要。”朱浩道。 唐寅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以我猜想御医回到京师后必会将兴王的病情如实上报这两年朝廷对于兴王府的压力会小很多但或许也会如你所料再过个几年……情况就不好说了。” 朱浩道:“你是想说可能跟我猜想的那样兴王病故后世子因为缺少强有力的后盾会被朝廷胁迫吧?” “嗯。” 唐寅心想还是你小子敢说真话。 “呃……” 朱浩斟酌了一下措辞既然你这么想估计兴王府的人也会有如此想法。 事实却是历史上朱祐杬死后皇室对朱四并没有行禁锢之举连刁难都没有朱四顺利便接掌了王位其实由始至终兴王府的“危机”都是来自于身在险要位置的自危情绪所致。 即便张太后曾顾虑过兴王府的存在但因正德皇帝没心没肺朱厚照从来不会想如何打压自己的叔叔和堂弟使得朝廷对于兴王府的戒备只限于监视和限制其与朝中官员往来方面。 但对于朱浩来讲要的就是兴王府这种莫名的危机感。 若是兴王能不断向朱四言传身教塑造朱四危机意识这样他作为伴读也就不用担心会暴露自己的企图。 王府上下人人自危我向世子灌输相关思想提醒他认清现实小心为上应该没错吧?就算王府中人知道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不能以此怪责我危言耸听吧? “先别跟世子说这些……最近好好读书等凤元回来后他会到王府授课那你就彻底不用再给他们讲经义了。” 唐寅最近基本很少来学舍都是储玉在教但储玉又不是铁打的也需要休息有时还是朱浩上课王府上下对此早就习惯了连袁宗皋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储玉到后来也乐见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公孙衣回来授课……朱浩心想别到时候我比现在更忙。 他只不过是考中举人罢了肚子里的墨水还是原先那些以为他获得举人功名就能改头换面做梦吧! …… …… 即便朱浩和唐寅不说朱四也不可能不知道父亲的一些情况。 但王府明显没有对朱三和朱四说明他们的父亲即便不是病入膏肓也可以开始倒数日子过了朱三和朱四只当父亲卧榻一段时间就会病愈。 “最近我娘说要让我妹妹也来学舍上课让她接受唐先生启蒙。” 朱四这天好像没事人一样课间休息时对朱浩说道。 “你妹妹?” 一旁的京泓满脸不解还特意看了朱三一眼意思是朱四你除了这个姐姐还有妹妹? 朱四只有一个妹妹今年六周岁确实已到开蒙年岁或许王府内有朱三这个姐姐当开路人本来说朱三去年就放弃读书改而学女子的东西但这一年下来王府并没有剥夺她读书的资格基本还是有机会就往学舍跑。 “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朱三说话时叉着腰一副母老虎的架势。 她现在已是十一周岁的姑娘。 女孩子家青春期来得早这一年下来……她身体的变化很大不仅个头猛蹿了一大截身体也开始玲珑有致。 或许是朱祐杬的病情使得王府忽略了她身体的变化以至于到现在还能跟几个同龄男子一起上课。 “郡主?呵……” 京泓脸上挂着笑嘲弄意味明显。 你当我那么没志气要娶一个郡主?当是什么宝贝呢我可是要考科举的会打你妹妹主意? 几个孩子一起上课三年做了三年同窗。 随着年龄的增长几个孩子懵懵懂懂多少知道了一些男女之事再也不复以前只提怎么玩从不考虑男女大防的天真无邪。 尤其这年头男女十四五岁就可以成婚真要细究的话加上订婚什么的他们这个年岁已经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 朱三看出京泓面色不善鼻子眼睛差点儿皱到一起厉声喝问:“小京子你什么意思?” 朱浩道:“京泓对郡主说话客气一点以后她或许就是你高攀不起的人物。” 京泓打量朱浩一眼有些惊讶。 好似在说你不会那么没志气要打她和她妹妹的主意吧? 朱浩不想解释太多。 总不能告诉京泓你眼前这位将来很可能不是郡主而是公主?到时就不是娶郡主而是尚公主……平白得个驸马都尉将来也是有机会加官晋爵的。 “看看人家朱浩比你有见识多了。”朱三笑嘻嘻望向朱浩“小浩子如果我妹妹来上课你会不会教她?” 朱浩没搭理。 朱四白了她一眼道:“姐你怎么跟朱先生说话呢?” 朱三双手叉腰:“这么说话都算客气的……他现在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该让他知道王府到底以谁为尊。”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名师风范(求订阅) 朱浩才懒得跟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不理你你能把我怎么着? 回头就给你多布置点作业完不成让京泓他们嘲笑你不爱学习…… 治你还不简单? 眼看快要到夏天了公孙衣回到安陆现在不太好意思天天进王府让他去授课还是太过为难之前教个幼儿园小班都捉襟见肘现在一群孩子已成长为初中生越发现自己教不好越有一种挫败感。 刚回安陆那会儿隔几天就来拜会一次到后面基本瞧不见人影。 而此时朱浩要正式收他第一个弟子……居然是孙孺。 “……给先生奉茶!” 朱浩坐在铺子里正位上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语气冰冷地说道。 孙孺平时为人不着调但似乎很怕这个老娘。 朱浩现在也知道孙孺家里的情况独子而且是老来得子那种现在孙家对这个唯一继承人寄予厚望曾聘请不少名师进行指导但学业总是难有进步至于县试和府试能通过……背地里是否塞过银子走关系朱浩不问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到了院试从主考到阅卷官都不是孙家贿赂得了的只能靠真本事孙孺也就原形毕露了。 孙孺苦着一张脸跪到朱浩面前双手奉上茶水。 朱浩接过来喝了一口。 旁边李姨娘看不下去了急忙道:“好了好了孙少爷快起来这就算礼成了!” 孙老太太板着脸:“让他在这里跪一会儿以后教导犬子就劳烦朱先生您了……三夫人咱不如到里面谈谈?” 一边对朱浩恭恭敬敬一边却想跟朱娘面谈大概是听说朱娘生意做得很大趁机套近乎。 “请。” 朱娘赶紧邀孙家老太太入内院。 以前孙家这样的大商贾是朱娘高攀不起的现在人家主动把儿子送给朱浩当弟子还厚礼拜师更是主动降低身段谈生意诚意不可谓不足。 朱娘一直觉得多结交人脉对做生意有帮助自然好生招待。 …… …… “起来吧出去说话。” 朱浩看门口一堆人围观知道孙孺心里不好受。 谁愿意被人嘲笑? 看看你大人拜个小孩子当先生还这般毕恭毕敬丢不丢人? 孙孺灰头土脸起来跟朱浩一起出了门口快步转过一个街口发现没人跟上来凑热闹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朱浩问道。 孙孺有些惭愧:“前两天与几个好友一起喝酒晚了些翌日才归家……” 朱浩心想难怪你老娘对你这么苛刻看来是觉得你已误入歧途。 “那你当晚可有去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朱浩继续追问。 “这……我……我去了教坊司……” 孙孺说话断断续续却很直接。 朱浩点头:“那令堂把你送到我门下就有迹可循了……如果你连自我约束都做不到趁早离开别辱没我门风……从今日开始我要教你读书上的事……你要跟我其余学生一起读书。” “啊!?你还有别的弟子?” 孙孺很讶异。 说话间朱浩已把人带到自己的实验室将关敬、张家两兄弟和闵斐元叫了出来。 四人打量孙孺孙孺也在看四个半大小子。 “听好了他……名叫孙孺从今日开始就在这儿读书你们可以称呼他为师兄……我这就布置课业。” 朱浩说着便带人进门。 “我说……先生你这是干嘛?”孙孺以为朱浩拉他出来只是遛弯谁知在街上转了没多久就被架到课堂上来了? 朱浩道:“闵斐元你给这位新师兄讲解一下课堂规矩。” 闵斐元道:“每天必须辰时一刻抵达下午酉时才可离开中途若无故出门罚二十戒尺若有行为不端……有教条二十则分别列于墙上……” “哼……我跟他们不一样。” 孙孺想说我一个成年人居然要被如此管教? 朱浩板着脸道:“最近我也在备考院试如果你不能安心读书如何求取功名?你娘把你送入我门墙就是让我好好管教‘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既是你先生就要对你负责。” “嘿你想管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孙孺本来对朱浩还算客气闻言转身便要走。 不料关敬一把抄起根棍子挡住孙孺去路。 孙孺目中无人惯了哪里看得起眼前的半大小子?厉声喝道:“让开!” 人硬往前闯却没等他接近关敬脚下已挨了一个扫堂腿…… 孙孺立马摔了个狗吃屎。 “听好了我不在的时候闵斐元是班长而你关师弟就是纪律委员他们负责看管你……每天我都会给你布置功课完不成的话……呵呵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浩心想你小子落在我手里我就要拿出严师的态度不然怎么出高徒? “你你……” 孙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起来后摸着摔成红萝卜的鼻头一脸憎恶望着眼前之人。 朱浩笑道:“之前你我初见时你不是很得意自己文章方面的才华吗?我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一天在这儿写二十篇文章每篇文章必须要三百字以上写不完……别想吃饭!小关我把人交给你们你给我盯紧了要是让他跑了拿你们是问。” “没问题!” 关敬最近练武很无聊正缺个陪练呢孙孺就被送来倒是个挨揍的好苗子。 关敬兴奋地盯着孙孺摩拳擦掌既然朱浩吩咐了想怎么揍就怎么揍那还用得着客气? “你……不能这样啊……啊!放开我!啊!” 孙孺心中发凉见朱浩要走自然要挣扎一番可以他那文弱书生的体格别说关敬了就连李家兄弟他都对付不了跟闵斐元最多打个平手四个师弟加上门口的护院……不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都难。 …… …… 朱浩回到家。 孙家老太太已跟朱娘深谈一番出来后没看到儿子很意外。 “老夫人人已经被我送去学堂了回头告诉你地址一早一晚派人接送若是有留堂的情况可能当晚要深夜才能归家……望老夫人理解。” 朱浩上来说的话让老太太很惊讶。 “犬子他……” 她本想问我儿子能接受你那套管束? 老太太看起来对儿子要求严格实则却是慈母败儿的典型因为孙家把孙孺看得太过金贵基本是有求必应这才养出孙孺一身坏毛病。 朱浩道:“令郎在我门下必定能出成绩否则束修分文不取……再说我家里也不缺这些。” 老太太细细一想也是朱娘母子生意做得那么大会在乎这点银子? 儿子能拜到人家名下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哪里还敢提更多要求? “回头我会让本地举人公孙凤元就是兴王府曾经的一位教习过去与令郎一起读书你看……” 朱浩用试探的眼神看了过去。 孙家老太太闻言立马眉开眼笑:“这个好……那就全仰仗朱先生走了!” 随即她招呼带来的人不管儿子如何了直接回家。 …… …… “小浩这样……真的好吗?不会耽误你学习吧?” 朱娘出门看着孙家人一行远去回头打量儿子一眼。 朱浩笑道:“挺好的我教授个弟子如果将来有出息的话不是个好帮手?” 李姨娘喜滋滋道:“浩少爷就是有本事现在连城中大户孙家都把唯一的独子送给浩少爷当学生这传出去……啧啧多有面子?” 朱娘道:“教不好的话也容易被人戳脊梁骨呀。” “娘和姨娘别担心了不会影响我读书马上就要院试我这次先考个秀才回头再考个举人给咱家争脸。” 朱浩一脸自信。 “等考上了才说大话吧。” 朱娘摸了摸儿子的头。 本来她不太赞同儿子收什么弟子觉得会影响朱浩学业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会赘言。 …… …… 孙孺拜到朱浩门下。 这事王府的人也有听闻毕竟孙家拜师动静闹得挺大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陆松这天跟朱浩一起到报恩寺上香实则是去见朱万宏路上多有感慨:“若朱少爷有时间的话也请多提点一下犬子。” 朱浩问道:“陆典仗何出此言?” 陆松叹息:“连公孙先生都是得您提点才考过乡试若是犬子也能更进一步……” 朱浩笑道:“令郎作为家中长子恐怕不能考文试吧?” “武举也可。” 看来陆松也是有追求的。 历史上正是陆松一直对陆炳严格要求让其去应武举结果陆炳考中武进士因此跻身朝廷核心。 “陆炳是我朋友我自然会对他多加指点……不过安陆本地院试定在七月中只怕最近我没时间……”朱浩道。 随着考期定下院试对朱浩来说是获取功名的关键一战。 哪怕有县案首为底子可院试还是不能松懈。 陆松面带期许:“您考中生员更能好好提携小儿在下于此先谢过。” ------题外话------ 炎炎夏日何以解愁?唯有看书!今天天子再次爆发三更请大家多多支持订阅和月票多多益善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院试(加更) 安陆本地院试时间定在七月十七。 先进行的是本县生员岁考七月十六成绩放榜不过王府内没有应考之人但成绩公布后唐寅急忙带着新得到的考题来见朱浩和袁汝霖准备通过分析考官出题意图对二人进行突击指导。 “此番张提学出题中规中矩并未有对当下时局的批判仍旧以两篇四书文为主……你们先看看这两道题分别出自《论语》和《孟子》今日先尝试写两篇出来晚上袁长史也会看一遍……” 朱浩和袁汝霖同时应考别说唐寅就连袁宗皋都很在意。 毕竟涉及到袁宗皋这个嫡孙的功名袁宗皋非常希望大孙子可以在十五岁时考取生员但唐寅知道以袁汝霖的才学通过这次院试太过艰难只能期冀有奇迹发生。 袁汝霖问道:“现在就写吗?” 唐寅的目光却在偷偷打量朱浩朱浩这会儿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考题若有所思却丝毫也没有动笔的意思显然不会做这种明天肯定不会出的考题。 本县岁考时已出过的题目有何必要再写一次呢? “汝霖你尽快写朱浩那边由得他……” 唐寅不能勉强什么。 袁汝霖急忙研究题目准备开写两篇文章而唐寅则看着朱浩问道:“怎么样可有信心?” 朱浩笑了笑没有回答。 唐寅道:“我知道一场院考难不到你听说你最近给孙家那个儒生授课进展如何?范学正走之前特别提过那儒生脑子一根筋读死书死读书毫无前途可言除非你能算出明日考题并给他范文否则……” 朱浩摇了摇头:“我可没那能力最近我对他的教学方式就是让他死记硬背外加每天写二十篇文章……” “啊!?你疯了?二十篇?” 唐寅觉得很不可思议。 “最初他的确写不出来但关上门饿他两天别说一天二十篇我估计现在他一天三十篇也写得出来。” 朱浩好似言笑般说道。 唐寅皱眉:“学问不是靠如此生灌……咦这不像是你的真实水平啊?” “因人因事而异……这儒生之前对自己很自信我就拿出几篇文章让他作为参考仔细揣摩范文的内在构架以及遣词造句好好模仿。正所谓熟能生巧恰恰他之前就是自诩才学了得写一两篇文章就想找人评判还沾沾自喜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学问是靠积累而得。” 朱浩笑着说道。 唐寅摇头:“随你吧希望明日他也能考取生员这样别人对你的非议声自会平息。” 以唐寅之意你一个人牛逼不是牛逼能把一个书呆子栽培出来考取秀才功名那才叫真本事。 毕竟孙孺是本地公认的菜鸡要是能师生一起考取功名外人对朱浩哪里还敢有什么议论? “明日让陆松陪你和汝霖前去考场别再像府试时提早出来……张提学治学严谨厌恶那些自诩才学过人之辈尤其像你这样未考而先有名的稚子若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你考取功名。此番守个县案首进学的资格便可。” 唐寅好言相劝。 朱浩笑问:“你是不信我的学问?” 唐寅道:“我是怕你不懂人情世故……算了不提也罢相信你自己能把控。” …… …… 七月十六当晚朱浩和袁汝霖都在王府中过夜。 袁汝霖半宿都睡不着天没亮被陆松叫醒此时他才休息了一个多时辰。 “袁公子你没事吧?” 连陆松都看出袁汝霖的紧张。 袁汝霖摇摇头眼巴巴地望向朱浩。 朱浩道:“赶紧吃点东西早些去贡院……要是实在没胃口就在考篮里带一些食物中午饿了的时候再吃。” “嗯。” 袁汝霖好似恢复了些许信心。 朱浩昨天让孙孺回家准备今天不会跟他一起前往考场。 但一行人抵达贡院时还是见到孙孺在那儿跟一群考生高谈阔论仍旧是以前那种书呆子遭人戏弄的傻样。 “我说孙公子听说你拜了一位名师今天你老师是不是也跟你一起考生员?”有人拿孙孺开涮。 孙孺没有四下张望也没有留意正在一边等候入场的朱浩一脸得瑟:“名师出高徒你们这都不懂?看我今日一次考取生员……嘿那也是我自己有本事……” “哈哈哈哈……” 一群人嘻嘻哈哈。 平时一起举行文会孙孺就是众学子的开心果现在也不出意外大家还是拿他当取乐的对象。 随后贡院开启衙差从里面出来准备搜检入场众人各自把考篮里的凭证捏在手上过门检一关。 …… …… 进入考场与县试和府试不同城中有名的儒生都在里边等候。 院试时涉及功名为防止有人替考会由本县廪生监察自己所保考生以确保全都是本人参考若出现什么偏差廪生也要跟着受过。 有认保而无派保。 考生互保人数仍旧是五名需要一起等候廪生辨认和签押。 明朝院试与县试、府试相同仍旧只考一场便发案并无覆试两篇四书文的优劣决定成败。 朱浩与袁汝霖进场后同为本县一名叫胡科的老廪生认保这老廪生眼睛好不好使都难说不过这个时候朱浩也见到了本省提学张邦奇。 这已是张邦奇在湖广提学上的第二个任期年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个年轻的教授。 斯斯文文一股学术范儿! 令朱浩惊讶的是张邦奇居然戴着一副自己交给苏熙贵销售的眼镜此时眼镜架在鼻梁上多了几分文绉绉的气质。 只是大多数考生都非常好奇根本不认识眼镜是何物。 “本县士子朱浩祖父朱明善、父朱万功锦衣卫军户出身……”一旁县礼房一名典吏指着朱浩进行说明。 胡科看了朱浩一眼点头表示确认心想这个不用认一眼就能看出来来考院试的孩子中以其年岁最小。 换作普通军户家的孩子张邦奇或还要求证一下是否为余丁但锦衣卫……那就不一样了锦衣卫出身如果不是余丁的话谁舍得把拥有继承权的孩子弄来考科举? 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一批人验证完毕朱浩与袁汝霖进入甲子号考棚这是朱浩继府试后第二次来这考棚考试因为院试时不需提座号考生座次分配基本是以报名顺序来确定而朱浩和袁汝霖作为王府中的孩子报名都比较早考号自然很靠前。 …… …… 太阳出来很久了考试仍旧没有开始。 这说明院试搜检和认保的过程比较繁琐甲子号考棚的考生最先坐满却没人说话。 袁汝霖的座位就在朱浩斜对面。 或许这也是袁宗皋托人办的目的是让自己孙子在这种大考中一抬头就能看到“小先生”朱浩消除一些紧张情绪。 袁汝霖果然不时往朱浩这边瞟几眼只是考棚面对面两排中间的距离比较远还有衙差巡逻查看考生带进考场的考篮没人敢打破这种宁静。 “邦邦邦!” 外面传来敲锣声。 “放题!” 有衙差大喊。 随后各考棚门次第打开每个考棚内都有两名衙差进来手里拿着印刷的制式卷子分别发到每个号舍考生的手里。 院试跟前两场资格考试最大的不同在于卷子规制相同除了要糊名在考试后还要进行誊卷另外两道四书文的考题直接印在考卷上明显所有考卷在下发前都经过仔细检查确保无错漏和模糊不清的情况。 就算考生的卷子真有问题也有备用的卷子可以替换。 但若是考生自行玷污试卷就没有更换的权力。 “开考!” 随着衙差的喊声传来每个考棚的木栅门暂时被关上。 考棚内均有衙差进行监场同时有三五成群的衙差进行来回巡场最主要的则是主考张邦奇巡逻在巡查过程中发现考生有行为不端的情况他有权力直接没收卷子剔除其考试资格。 …… …… 考试开始。 朱浩在写完名字和三代祖籍姓名后随即把目光落在考题上。 第一题《孟子》题。 “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 朱浩一看这题目就明白唐寅对张邦奇出题“中规中矩”的评价非常中肯。 这题目出得…… 圣人之言一字不漏不会去截搭或是断句也无须你自己去背前后章节我就整段告诉你让你以之进行四书文论述这样的题目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 第二题《中庸》题。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这题目……果然很张邦奇。 朱浩很想说中庸之人讲究中庸之事求的就是个循规蹈矩滴水不漏。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没有倾向的考题 题目出得中规中矩不带有任何政治影射看起来完全就是张邦奇出于对士子学问的考校。 在院试中摒除了像邝洋名这样把个人思想强加到科举考题的行为这样的题目看起来很工整但恰恰就是这种文章不好写因为你不太好把握主考官的政治倾向。 没法从题目中发掘其政治倾向那就没法探知他的好恶写文章时反而容易出现瞻前顾后甚至写出冲撞主考官政治理念的文章就算你才学再高最后也要落得个铩羽而归。 第一题。 孟子题。 意思很简单就是治理天下和耕地不可能同时来做官员有官员的事小民有小民的事;有人用脑有人用力。 至于“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很经典说的就是你想成为社会上层就要靠读书来博上位如果只想靠体力在这世上存活那永远要受人治理。 “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这是表明一个道理被治理者向别人提供吃穿用度管理者的吃穿用度则仰仗于人。 朱熹的《孟子章句集注》中此段表述为:“治于人者见治于人也。食人者出赋税以给公上也。食于人者见食于人也。此四句皆古语而孟子引之也。君子无小人则饥小人无君子则乱。以此相易正犹农夫陶冶以粟与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济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岂必耕且为哉?” 通篇来讲就是社会分工的问题。 就算你是治人的劳心者也要靠劳力者来养活这算是对社会关系的一种诠释在人类这种群居动物面前必须要做到分工明确才能保证社会的正常运行最终成为万物之灵统治这个世界。 孟子在一个社会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也是他能成为儒家亚圣的重要原因。 朱浩认为第一题不涉及政治倾向比较容易写只要把论点说明便可。 “事出于专而精于行焉国治平而不乱则在各行其道。” 开篇破题讲究一个稳。 符合唐寅的忠告在这种一心求稳的主考官面前不需要讲什么大道理不需要冒头只要能把所思所想在纸面上表现出来就算合格你一个县案首便能确保获得秀才功名。 至于论述方面只需符合破题中“各行其道”的论点便可。 …… …… 第一题对朱浩和在场考生来说应该不算太难。 难在第二题。 第二题的字面意思是: 孔子说中庸之道不能大行于世我知道原因了在于“智者过愚者不及”;一个人不能理解中庸之道的博大精深也在于“贤者过不肖者不及”。 朱熹论述:“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矣。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则生禀之异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过既以道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贤者行之过既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道不可离人自不察是以有过不及之弊。” 孔子讲这一段时可说是非常符合中庸之道。 一般来说你学无止境达到“至善”的标准对人世间种种规律和人情世故都能参透也明白万物变化的道理总该明了中庸之道吧?对不起孔子说了你是智者、贤者你理解不了中庸之道的高深。 朱浩有种“这他娘的是在说我”的错觉。 因为从某种程度而言朱浩觉得儒家的中庸之道是一种祸害人的思想逼着人从至善往“亚善”甚至往平庸的路上赶人不追求至理只追求中庸说好听点这样方便你在人世间立身处世但这恰恰是统治者希望看到的结果。 像朱浩这种天生没有皇权至上思想的人不会接受被人愚弄为了在人世间生存就要各种委曲求全。 当然说“愚者不及”那就更好理解了。 你笨理解不了就没有资格达到圣人所言的“中庸”在圣人看来人家的思想还是很高端的不是下里巴人能奢求。 问题来了。 意思谁都明白可怎么论述呢? 论中庸之道? 可问题是题目是让你论为何会出现中庸之道不能大行于世的原因仅仅是聪明人和笨人各自因为超出了认知不能达到一个上下几何数的范畴所以被摒除在外? 再或是这世上过于聪明的人和过于愚蠢的人太多? 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张邦奇心中是怎么想的。 朱浩就要好好研究了。 …… …… 朱浩闭上眼认真思索。 没有政治倾向恰恰才是最大的政治倾向。 张邦奇属于少年得志青年时便已考中进士科举路顺风顺水他会追求中庸之道吗? 会! 张邦奇是否有政治野心追求名利场上更进一步? 这是自然。 以张邦奇的成长经历他应该属于壮志未酬的官员现在天天盯着一群读书人三十多岁当个教授成天培养学生但学生成绩好坏又不能决定其职称评定混日子混到感觉似乎永远也熬不出头。 他对于中庸之道如何看待? 想到这儿朱浩觉得还是不好下结论。 他突然觉得头年里张邦奇路过安陆时唐寅让他去见一面或许当时见了跟此人多接触一下的话或许能发现一些端倪这道题也就好写了。 可问题是作为王府伴读的朱浩以兴王府的背景跟张邦奇相见对他这样一个少年冒尖的孩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邦奇不是地方知州不用仰兴王府鼻息人家看你不顺眼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朱浩本应到到手的功名给剥夺这也是朱浩为何坚持不去见的原因。 在未来科举考试的主考官面前一定要表现出一种谦逊态度。 正想着突然木栅栏从外面被人打开。 随后进来一名官员正是前来巡场的主考官张邦奇。 朱浩心想机会来了。 …… …… 张邦奇巡场可能就是从甲子号考棚开始他站定后先环顾一圈没发现存在可能作弊的情况接下来便要顺着号舍走上一圈最后离开。 本来考试刚开场绝大多数考生都没落笔张邦奇作为主考官也不可能进号舍查看众考生卷子上写了什么这是为了避嫌防止被人指责某考生与其暗通款曲他先行查看考生具体写了什么方便最后录取。 所以此番前来不过是例行检查。 张邦奇先从袁汝霖那边走起来到朱浩的号舍时距离门口也就几步路了突然发现朱浩的草稿纸上已把第一篇文章写完。 “呵呵。” 张邦奇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出考棚去下一个院子巡查。 这位主考官一圈走下来看起来没露出多少端倪但朱浩却看出张邦奇身上带有的那种随和。 再加上此人出题时讲究一个工整不出纰漏而一年下来把湖广各地走了个遍又岁考秀才又院考生员出那么多题他能一一考虑出题倾向? 有的考官直接顺着一部经典今天出这一段明天到了下一地直接选取另外一段反正都是圣人之言你们看着写最后只要大差不差我就给你过…… 朱浩随即想到《明史·张邦奇传》中曾记录张邦奇治学方面的思想:“学不孔、颜行不曾、闵虽文如雄、褒吾且斥之。” 意思是学习方面不像孔子、颜回行为方面不像曾参、闵损即使文章写得像杨雄、左思我也要斥责他。 杨雄和左思都是历史上有名的辞赋家可说是文辞华美世间罕见左思的《三都赋》流传市面时更是促成“洛阳纸贵”这一成语的诞生。 这就意味着张邦奇对士子的辞藻不太看重更注重士子修习学问时的勤勉克己。 回到第二题涉及中庸之道看来张邦奇的思想跟中庸之道关联不大。 但朱浩马上找到共通点。 就在于“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连朱熹都说“道不可离人自不察是以有过不及之弊”。 感情张邦奇提及中庸之道乃是幌子要求学生在进学路上的自察才是你出题的目的那要是真中了陷阱跑去论中庸之道那你写得再好也只能落入平庸。 明白这一点朱浩的破题方向也就找到了。 修学在于修心中庸也在于修心这才是论题的精妙所在而这也符合正德年间正在逐渐发扬光大的心学思想…… “中庸者在于明学而守心道自察明是非之理心方而定。” 论中庸之道先论个勤学很符合张邦奇的治学理念而且我隐晦去讲还特别论了个要守心的问题讲究的是不能因为多智就乱了本心那就超出圣人所言中庸的范畴。 我讲的是学问再大也可以保持中庸不在于学问多寡而在于你能不能把本心守住。 守心的要诀在于自查和明理做到这两点就不怕智者过、贤者余的问题了。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文不对题 转眼便过了中午依然没有考生出贡院。 朱浩把两篇文章写完誊录后不再多等候站起身来做了甲子号考棚第一个交卷人。 衙差过来将考卷弥封顺带收走草稿纸朱浩将自己的考篮整理妥当准备出场而对面的袁汝霖见朱浩要走明显紧张起来。 朱浩是第一批放排出考场之人。 六百多名应考的童生第一次放排出场的人不到十个众人看起来脸色都很轻松在这年头敢提前交卷出场的要么是学问方面有自信要么是因无知而自信总之大家伙都很自信。 一个个自信哥出考场不管对方怎么想反正心目中自己是必定通过院试获得秀才功名的那个。 朱浩出场后没有回王府或回家而是先去处理因备考而积压下来的事情。 一直到天黑朱浩才返回王府。 这边袁汝霖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正在跟唐寅复盘这次考试把自己的文章能背默的部分全都背默下来由唐寅分析利弊。 “怎么才回来?汝霖说你中午刚过就出考场了?”唐寅问道。 朱浩见一旁京泓正在用羡慕的眼神往这边看淡淡回了一句:“一年半时间备考考完了自然要去放松下……很多事之前来不及做需花点时间理顺。” 唐寅道:“把你的文章背默出来我给你参详一番。” 朱浩很想说我的文章还用得着你来参详?再则考试都结束了你现在搞这些有何意义? 不过朱浩还是运笔如飞将文章给唐寅写了出来。 唐寅看过朱浩的第二篇文章后眉头直皱:“朱浩平时你写文章很是稳健怎么会在考场上出此等问题? “中庸之道不能行于世论述上你怎能往勤学方向偏斜?即便你的用词再好但对于经义的理解有偏颇或许连汝霖的文章都不如。还是说……你又提前得知什么知道这位主考官的喜好?” 真被你说对了! 朱浩总不能告诉唐寅我作为穿越者知道张邦奇的治学理念大概明白他为何要出这道题想看到这道题出来后考生会往哪个方向论述所以才这么写的吧? “有感而发不是非要中规中矩不是吗?”朱浩笑着道。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这不是另辟蹊径简直是胡来……幸好你有县试案首作依托否则我都要怀疑你能否通过此番院考了……最近对你学问上的教导的确疏忽了些看来回头该给你好好补补课了!” 京泓凑过来问道:“朱浩的文章写得不好吗?” 眼前一幕让京泓很是惊奇。 以往朱浩写文章可说是让人惊叹的存在他自问要追上朱浩遥不可及怎么会在院试这种考试中犯下低级错误? 唐寅不想在京泓面前打击朱浩的威信怎么说朱浩都是这群孩子的半个先生道:“并非不好只是论述方向有失偏颇若是遇到故意刁难考生的考官或许这样的文章就不会录取了。” “哦。” 京泓回头看向朱浩好似在说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唐寅不再问文章方面的事起身道:“对了院考后兴王府邀请本省张提学进王府出题考核世子那时你的成绩也出来了……不出差错的话……你应该还是能考中生员不如一起去吧。” 朱浩知道《明史·张邦奇传》中曾有记述:“时世宗方为兴世子献皇遣就试。乃特设两案己居北而使世子居南。文成送入学。世宗由此知邦奇。” 历史上兴王朱祐杬的确让世子接受张邦奇的单独考试文章写得好不好……估计不咋地以朱四的才学别说跟本县童生相比就算是一些应考县试的儒生也比朱四的文章好朱四学写文章也就一两年做不到有所成就。 但兴王望子成龙的心思却体现得一览无遗。 朱浩道:“我就不去了……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托王府关系才有资格进学往后乡试大比时或依然是张提学主考呢。” 以朱浩之意我以后考乡试的时候张邦奇很可能会是主考官这还不说来年涉及乡试资格考试的科考也会由其主持属于利益关联方。张邦奇入王府考核世子我非去露一头在外人看来就是攀关系。 虽然朱浩知道张邦奇历史上于正德十三年病归故里随后遇到父母丧等守制完成时朱四已经做皇帝了。 《明史》记载:“帝尝奉太后谒天寿诸陵语及择相。太后曰:‘先皇尝言提学张邦奇器识他日可为宰相其人安在?’帝憬然曰:‘尚未用也。’服阕即召为吏部右侍郎掌部事。” 意思是朱四登基后跟他老娘一起拜谒天寿山众皇帝陵寝说及选相之事时蒋太后提到朱祐杬推崇的张邦奇随后朱四就记起这个曾经考过自己的本省提学等张邦奇守制结束就召为吏部右侍郎。 张邦奇因为这次安陆之行给他未来仕途带来极大的便利。 这说明……张邦奇壮志未酬的情况下的确通过自身钻营找到一条上进的途径又或许张邦奇只是应兴王府所请不好意思推辞反正他张邦奇不管治学有多严谨最后还不是靠关系上位? “由着你。” 唐寅不会强迫别人做事迈开步子离去走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回身问道“对了你的弟子那个孙家的书呆子此番考得如何?” 朱浩道:“考完后未见其人。” 唐寅笑着摇头大概觉得朱浩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把一块榆木疙瘩在短时间内培养成材朽木不可雕也……不能强求太多。 …… …… 院试放榜需要时间。 考试次日朱浩就在实验室旁的学堂见到灰头土脸的孙孺。 关敬过来道:“孙家人一早就把他送来说是请小东家严加管教……今天来后他就在里面读书和写文章哪儿都没去。” 关敬这几个少年郎很负责既然让他们管束孙孺就算现在院试已考完人送来还是硬生生给看管起来。 朱浩进入教室孙孺抬头看了一眼眼神中有些胆怯随即闷头继续读书。 “行了先别着急读了昨天考得如何?跟我说说!”朱浩道。 “唉!” 孙孺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悲凉道:“话说这第二题看似简单却深谙哲理学生在考场苦思冥想半天终于在日落西山时才恍然大悟……” 朱浩皱眉:“来不及写交白卷了?” “没有没有先生最近让学生写那么多文章就算只给半个时辰写两篇文章也不在话下。” 孙孺说到这里稍微有些自豪。 朱浩心想这倒是不然对你的特训白费了? “那你为何这般垂头丧气?” 朱浩问道。 孙孺哭丧着脸:“却说那第一题倒也没什么只是第二题论中庸之道看到其文便让我联想到自身经历苦学而不得遂心中之情澎湃激发写了一篇进学论出考场后与友人谈及却被耻笑说我文不对题……此番院试又没机会了。” “哈哈。” 朱浩听到这儿不由笑出声来。 孙孺抬头看向朱浩我没通过院试你怎么笑得如此开心?你这个当先生的一点共情心都没有? 居然嘲笑你的弟子? “把你的文章记下多少都给我默写出来我给你参详一下。”朱浩道。 孙孺耷拉着脑袋只想写第一篇。 却在朱浩勒令之下把第二篇也给默写出来。 等朱浩看过孙孺的文章就像唐寅刚看到他昨天写的文章一样虽然进学论的论调有失偏颇但却非常符合勤学思想只是跟朱浩不同孙孺在论点中没有穿插进中庸之道需修心的理论。 但通篇看来……朱浩觉得自己的特训取得了成效。 孙孺之前就是太过自负考过府试后没认真写过文章特训后文笔依在文风更趋向拘谨至少从朱浩的角度看这篇文章要论点有论点要论据有论据非常符合主考官的口味算是一篇不错的八股文章。 “没事挺好的。” 朱浩微笑点头。 孙孺脑袋又耷拉下去一脸丧气:“先生不必安慰我昨日回去后已被母亲大人严厉斥责过严令让我以后每日都到这里来读书不得有任何懈怠……请先生多加提点。” 朱浩心想不错居然养成向学之心不再守着你自以为是的文章觉得天下无敌。 这是好事啊! “行如果顺利的话咱师生二人一起去考乡试。”朱浩笑道。 孙孺瞪大眼睛:“先生您这是在……讽刺学生吗?” 朱浩道:“我没讽刺你在我看来你这两篇文章通过院考的机会很大不要为别人的意见左右安心等放榜即可。” “这……呵……唉!” 孙孺本来受到鼓励开心了一些但想到外人对自己的嘲笑他现在多少有了点自知之明。 自然觉得—— 叫花子丢了猢狲——没戏唱了! ------题外话------ 更新晚了抱歉今天继续三更!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范进中举?(加更,求订阅) 放榜日定在七月二十一。 这天唐寅勒令朱浩必须跟他一起去看放榜以防止出现之前每次放榜时都找不到人的情况同时去的还有蒋轮和陆松以及几名王府仪卫司的侍卫。 除此之外与朱浩一同参加考试的袁汝霖也在列而朱浩还将自己收的弟子孙孺叫上。 加上朱浩和唐寅各自带来的扈从光是这阵容走到哪儿都感觉气势十足。 放榜仍旧在文庙外的布告栏。 王府一早订下文庙附近茶楼的座位将二楼一整层都给包了下来观放榜时只需派几个识字的护卫前去查看未必需要一群人挤上前凑热闹。 “这位……你应该称呼师祖……来来来见过你唐师祖。” 朱浩笑着向孙孺引介唐寅。 孙孺打量眼前干瘦的小老头神色不屑:“不知学问如何?” 唐寅本来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朱浩和范以宽打赌结果看过后大失所望……现在你的先生告诉你我是你师祖你居然有脸问我学问? 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朱浩笑道:“学问还行重点你这位师祖是举人你要努力啊。”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心想从你小子口中说出我的功名说我是举人就好像是在骂我一样知道不? 孙孺本来挺张狂似要跟这位凭白高他两辈的家伙好好论一下学问高低听说对方是举人气势顿时下去了。 “好了赶紧上茶楼等着……今天来的人不多希望你们都能顺利通过。”唐寅不再言笑招呼一群人往茶楼去了。 …… …… 茶楼下边来看放榜的人的确不如县试和府试时人多。 但来的基本都是已通过府试的童生。 论学问此番观放榜的人明显要比前几次高很多这些人看上去全都带着文绉绉的气息无论坐立起行都带着一股儒雅的风范。 可朱浩知道这群人一个二个都是装样子罢了。 “哎哟这不是竞焉兄吗?今天你也来看放榜?随便叫个人来看过就是……干嘛要亲自来受辱?” 几个认识孙孺的士子迎了过来。 他们似没看到一边杀气腾腾的王府侍卫还在拿孙孺逗乐。 孙孺面色羞惭毕竟他知道自己中榜机会不大却还是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昂首阔步可惜说话一点底气都没有:“家师说了我进邑庠的机会很大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亲自来看哪儿行?” “是吗?令师不知是哪一位?” 几名同窗明知故问目光不由瞄向朱浩。 朱浩很想说你小子不装能死啊?明明没有底气却非要说得好像跟真的一样还说是我说的? 朱浩道:“正是在下……他能进县学的话乃是我亲口所言你们有意见?” “哈哈!” 这些人都笑个不停。 有个人还想往朱浩身边凑准备近距离调侃几句陆松迎上前把腰间别着的佩刀一亮厉目一瞪对面几个文弱书生都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出门带保镖也就算了怎么还带刀? 看样子好像是官兵啊! 几个人悻悻走开。 一行进了茶楼唐寅提醒:“在外面不要总把师门往外报有时会平添烦恼。” 这是在提醒孙孺做人要低调一点别总是在人前装样子没意义。 孙孺却反驳:“家师对我提点甚多不提师门岂不是辱没门风?” “嗯!?” 唐寅瞥了朱浩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弟子? 朱浩苦笑着摇摇头:“刚进门没多久光顾着教他怎么做学问还没来得及教别的海涵海涵!” 唐寅指了指孙孺恨其不争地喝斥:“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有种别人家的孩子不听话自己不能出手教训的无力感却忍不住要提醒这孩子的家长要好好管教…… 朱浩很想说我怎么教学生用得着你来提醒?让他称呼你一声师祖真把人当成你徒孙了? 你的性格某些方面还不如孙孺呢! …… …… 茶楼上。 风景很好对面就是文庙而且楼上偌大的空间没有人打搅凭栏吹风享受清凉很是惬意。 唐寅坐下来后还在对陆松交待事情:“下午时袁长史也会现身到时一起请张提学进王府沿途拿出点威仪别显得王府小家子气。” 陆松道:“明白。” 蒋轮在一旁笑道:“却不知世子能否通过张提学考核?唐先生您是世子的先生对他的学问有所了解吧?” 唐寅摇头:“刚开始学写文章没多久不过经义义理方面都很通顺文章也八九不离十……但要跟朱浩比的话……” 说到这里目光却落在孙孺身上然后就没下文了。 在场的陆松和蒋轮都不是傻子他们对朱浩的能力早就见识过自然知道唐寅的意思比朱浩尚嫌不足但超过同龄孩子绝对没问题毕竟有那么多名师教导。 正说着话对面已经开始敲锣文庙里有人拿着榜文走了出来。 蒋轮有些紧张:“快……快派人去看看。” 陆松正要调度手下旋一想又道:“卑职亲自前往吧。” “不用等前面的人散一散再去。” 唐寅的意思是放榜的时候不要赶第一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上去容易出现拥堵的情况比稍后点看也快不了多少。 谁知他话音刚落下朱浩旁边的孙孺已撒开腿往楼下跑:“恩师弟子先去了!” 楼上几人都愣住了。 这是吓得逃跑了? 等看到孙孺跑出茶楼后径直往人堆里挤过去众人才明白原来孙孺不像在场这些人那般可以心平气和等待结果他着急要知道答案迫不及待冲去看放榜。 唐寅语重心长教导:“朱浩啊不是我说你没必要为了跟范学正怄气收这么个不着调的弟子有意义吗?” 蒋轮也笑道:“是啊看这年轻人丝毫也沉不住气……像他这样几时能考中生员?” “收了就收了干嘛介意别的?”朱浩笑了笑没多说什么毕竟事实胜于雄辩很快就有结果了。 陆松还是安排了一名侍卫前去查看放榜情况。 这边茶水上来众人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好像神经病的大声呐喊:“中啦我中啦!” 唐寅将拿起的茶杯放下却见对面人堆前边孙孺也不知是怎么挤进去的看完放榜后居然振臂高呼起来一下子把热闹的场面搞得气氛诡异周围的人都避开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 “怎……回事?” 蒋轮立在窗口往对面看了看面带不解。 陆松面带踟躇之色:“好像是……朱小先生新收的弟子他说自己考中了……” 唐寅叹道:“我看他应该是没中……人变魔障了。” 自古以来为了科举呕心沥血最后颗粒无收放榜时候眼花甚至失聪最后气血攻心疯掉的事在各种传闻乃至史书中层出不穷唐寅的话好似对科举考试的抨击因为他自己就是受害者。 一时也不知孙孺是真中还是假中唐寅对陆松道:“赶紧把人带回来免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虽然丢的不是王府的人但丢了朱浩的脸面唐寅这个挂名师祖也觉得面目无光。 可惜陆松派出的人还没下楼之前派过看放榜的侍卫已赶了回来匆忙上楼气都还没喘匀急忙道:“中了……朱少爷考中院试案首那位孙公子也中了排第十六位只是袁少爷……”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心中都在惊呼卧槽。 那货居然真考中生员了? 看样子真不像是有那学问和能力的人啊。 “这个……” 唐寅刚才还定下孙孺没考中的基调此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不去恭喜朱浩而是用遗憾的眼神望向袁汝霖毕竟袁汝霖也是他的学生。 眼下最沮丧的要数袁汝霖。 不过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行弱冠前考中生员的机会不大除了些许失落外也没太沮丧。 陆松则笑道:“朱少爷再次考中案首真是可喜可贺……咦院试也是案首加上县试和府试这是不是就是俗称的小三元?” 蒋轮连连点头:“这就是小三元……朱少爷你可真有能耐啊!” 几个人在稍微安慰袁汝霖后都开始向朱浩恭喜起来。 朱浩此时注意力却放在外面那个正在给他“丢人”的学生孙孺身上。此时孙孺拉住一个人就跟人家说他考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真的疯了。 “赶紧的把人弄进来早知道的话不带他来了。”朱浩也不求陆松帮忙干活直接吩咐他带来的扈从去抓人。 唐寅也意识到外面的孙孺有点不正常摇头道:“或是压抑太久了吧……先前遇到人还在嘲弄和耻笑他连范学正都认为他没能力进学让他放弃科举这条路全是为他好……不想却连我也看走眼了啊……陆兄弟你亲自下去把人接上来吧。” 陆松笑着下楼。 本来都没把孙孺当回事觉得就是个给人逗乐的狂妄小子谁知人家在朱浩的栽培下真的考中生员了想起之前那些嘲讽他的同窗……这群人要是自己没考中的话估计现在快被气死了吧? 陆松突然又觉得认识朱浩真是不错的事情。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胜似妖孽(求订阅!) 朱浩中秀才当天。 家里边也在焦急等候消息等官府报喜的人到来后朱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三夫人恭喜了贵府少爷中了本县生员还是案首。武勋之家出了一位小状元郎啊。” “那是三夫人教得好。” “以后朱三夫人的诰命靠儿子就能得到这是多少人期盼不得的事情?真是有怎样的娘就有怎样的儿子……” 街里街坊都过来围观。 当天店内张灯结彩东西都不是朱娘提前准备的而是临时采买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点花销在朱娘看来完全值得。 随后孙家送谢礼的人也来了派了足足二十多人的大队伍大箱小箱的东西一直往铺子里抬。 朱娘和外面凑热闹的人这才知道原来朱浩不但自己考中秀才连他新收的学生一个叫孙孺的商贾子弟也在这次院试中成功过关。 可能是孙家老太太对自家孩子的学业不太自信孩子突然考取生员对朱浩的谢礼自然丰厚无比。 这又让街里街坊发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赞叹。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 …… 却说朱家庄园有关朱浩考中生员之事也传了过来。 朱嘉氏把除了朱娘一家外其余三房人的主事者都给叫了过来。 姜咏荷、朱万简和朱万泉齐聚后面还跟着个灰头土脸的朱彦龄除此之外就是刘管家和铺子上几名掌柜。 “……看看你读书读了这么多年连你本家弟弟都不如?哪里还有脸出去喝酒找女人?” 朱嘉氏对着长孙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痛骂。 朱彦龄心中很不服却咬牙硬挺着。 同一届参加院试不但朱浩通过了连朱浩那个屡受嘲讽的书呆子学生也顺利通过这件事马上成为城里城外士绅百姓的谈资而朱家这边朱彦龄一直都是朱家第三代的希望所在现在却一次次让家里人失望。 朱万简头撇向一边嘴里道:“有什么娘就养什么儿子。” 分明是在嘲讽姜咏荷。 但姜咏荷不为所动闭着眼手里摆弄着佛珠好似事不关己一般就算儿子被老太太叱骂她也懒得睁眼去看上一眼。 朱万泉道:“娘其实朱浩……才学一直都很不错加上他是县试案首照理说可以稳稳地获得一个进学资格……以后孩儿与他同在州学会考校他的学问……” “还有你!” 朱嘉氏瞬间把怒火烧到小儿子身上“当叔叔的居然跟自己半大的侄子当同窗还有脸在这里提出来?” 朱万泉不明白为何今天老娘跟吃了枪药一般见谁喷谁却为何对以往最看不过眼的二哥视而不见? 以前不都是不知道喷谁先骂骂老二解解气再说吗? 怎么我这个朱家第一个秀才却成了老娘撒气的目标? 朱万简道:“老四不是为兄说你你都考了两次乡试了依然榜上无名你让咱朱家的脸往哪儿搁?你说下次若是小浩子直接考中举人而你却没考上那朱家以后干脆让小浩子娘儿俩来当家得了!” 这话…… 很不中听。 朱万泉本以为老娘会教训一下二哥的不肖不料朱嘉氏听了无动于衷居然好像很认同二儿子的看法? 完了! 一丘之貉。 朱万简随即回头看向老太太:“娘别说那些老给人添堵的事情我说一事让大家开心开心……上月咱的琉璃珠生意又赚了一百两银子却说如今江南江北各地琉璃珠风靡很多人家求之不得咱以后干脆别找人卖了干脆自己开辟销售渠道这样利润都是咱的。” “嗯。” 朱嘉氏轻声应了一下却未予评价。 朱万泉脑袋瓜灵活一下子明白了。 感情这个二哥最近受器重连说不中听的话都不受喝斥俨然成了家里的香饽饽原来家里边正靠他赚钱呢! 刘管家道:“可塌房那边本月又蚀了不少银子如今入不敷出怕是下月难以为继……再便是今年夏天湖广各处干旱只怕秋粮收成不会好……” 朱家在经营方面有喜有忧。 朱嘉氏道:“今日找你们来不是为说这事儿。” 众人不再发言专心等老太太训话。 “朝廷突然下令说是我们朱家在年底前举家迁徙回京师连老四你……也要跟随一起回京……” 朱嘉氏神色阴郁地说道。 朱万泉瞪大眼无比惊讶:“娘这是为何?我朱家在安陆好好的怎突然就说回京去?咱的户籍不都已落在安陆了吗?” 在大明考功名只能在户籍所在地进行当然也会有一些例外的情况但只要不是太过于急切户籍代表一切如今朱万泉的籍贯已落在安陆若是迁回京师的话对于他未来参加科举考试会增添许多麻烦。 若是学籍不能迁移未来他要来往于京师和湖广武昌府之间乡试只能在湖广参加。 “锦衣卫钱指挥使亲自下令很有可能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或许我朱家在安陆这几年未能尽到朝廷嘱托之责所以……” 朱嘉氏脸色很难看。 朱万简嚷嚷道:“那咱的生意怎么办?还有咱的那些田地不会都荒废了吧?以后继续找人在这边盯着?不会是让姓刘的管这摊子吧……” 朱嘉氏摇摇头:“这些事在年底前会定下来现在只是通知你们随时做好迁回京城的准备。” “我……我不走!” 朱万简发狠一般连连摇头“安陆这地儿多好为何要回京师?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吗如今咱们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了回去还要现置办田宅朝廷岂不是故意折腾咱们?” 朱嘉氏冷笑不已:“你以为老身不知去年让你去京师找你大哥结果你在京师惹下麻烦欠了一屁股债跑路债主都循迹追到安陆来了……听闻你还得罪寿宁侯府的家奴你可真是会给家里边找麻烦啊!” 来了来了。 朱万泉听了老娘的话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这才是老娘对二哥应有的态度。 让你帮家里赚点钱就得瑟一个月赚一百两?一年下来也才一千两还不够朱家上上下下开销呢。 “此番三房也一并迁走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安陆张狂。” 朱嘉氏脸色变得凌厉起来。 似乎朱家宗族这边要经历迁徙你们三房就算分家了也不能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儿子考中秀才又如何?哼把他学籍都给取消了最好去从军送到西北前线打仗……总归得罪我老太太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之前不收拾你们是看在还有利用价值的份儿上现在朱家连监视兴王府的任务都被取消了我还会给你们留面子? 朱万简道:“三房人走不走是他们的事我要留在安陆以后安陆这边我来做主。” 朱嘉氏冷笑不已:“谁都不能留下你也不会例外……老身若是放任你留在安陆不出半年连这宅子都保不住! “各房都回去做准备回头再派人去三房那边通知一声让那院子的人也做准备……走之前各房能清腾的田宅资产一概不留一律交到我手上!” …… …… 兴王府。 朱浩刚从唐寅那边得知有关朱家被朝廷敕令举家迁出安陆之事。 “……张奉正对我说的并非朝廷下旨而是锦衣卫指挥使钱宁所下命令或跟东厂或者太后有关。” 唐寅语气轻松。 这是朱浩考中秀才的第二天。 朱浩留在王府没有回家而当天正是张邦奇考校朱四的日子。 本来以兴王朱祐杬之意要将张邦奇请到兴王府来考校但或许是张邦奇对于接近兴王府有所顾虑婉拒了这个请求最后商议的结果把考试地点换作兴王府附近一处观景台——阳春台举行。 袁宗皋、张景明和张佐等人都前去观礼连新教习储玉也去了而唐寅因为身份特殊没有赴会就在王府里跟朱浩唠嗑。 朱浩把一枚弹珠准确丢到前面地上挖出的方洞里摇头道:“估计最近我娘那边又要承受压力了。” 唐寅皱眉:“何解?” 朱浩道:“朱家要被举家迁走我祖母这人睚眦必报认为我留在王府中做内应的价值没了自然想把我们三房也一并带回京师以后我有没有机会进学还另说呢。” “呵你们是一家人……不至于如此吧?” 唐寅难以置信。 作为血脉相连的家人能做到这份儿上? 朱浩叹道:“此非人心险恶而是权谋之争……我们三房的存在影响到了朱家人的利益和颜面就成了我祖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唐寅笑问:“那你可有想好对策?” “对策?” 朱浩摇摇头“十足的把握没有可王府总该出面挽留我吧?王府不留我大伯那边也可以使使劲只要他出面让朱家觉得我大伯的差事未变那我对于朱家来说就重新有了利用价值。” “嗯?” 唐寅不解。 朱浩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以前我大伯留在京师为质朱家在安陆这边负责刺探情报。现在情况反过来了朱家举家迁至京城为质而我大伯则留在安陆继续刺探情报。 “只要朱家明白这一点就算我想跟着他们一起走他们也会把我一脚蹬开。这也是权谋考量!” 唐寅听完颇为无语。 最后唐寅从坐着的台阶上站起指着朱浩道:“你啊你这么小的年岁就把人心琢磨得如此透彻真不知你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少年老成……不是妖孽胜似妖孽!”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器重(求订阅) 朱四考完回来时一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庆幸走到朱浩面前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过来。 唐寅与储玉等人交流过后走回来时正好听到朱浩和朱四的对话。 “太难了就好像真的科举一样当时我好紧张握着笔手心出汗不止不过好在我把两篇文章都写完了。” 朱四说到这儿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不管怎样朱四总算在多对一一群人盯着的情况下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正式的考试。 而且还把文章写完了实属难能可贵。 朱浩问道:“什么题目?你可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两道题一道《论语》题‘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这道题相对简单一些后面的孟子题有些难‘曰:君馈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 朱四说到这儿有些遗憾可能第二道题他发挥得不是很好。 朱浩听完题目唐寅也正好走过来不过唐寅没说什么朱四赶紧给唐寅行礼:“见过唐先生。” 朱浩道:“这位张提学出题很工整看来他没有刻意出简单题让你来作答就看你的文章在他那边能得到如何评分了。” 唐寅听了两道题目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朱浩的说法。 如果是一般的提学副使给世子出题世子还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出的题目必定务求简单但这两道题从出题角度来说并不算“匆匆应付了事”那种尤其第二题对一个十岁大孩子尤其还是兴王世子有点“超纲”了。 第一题讲究礼法的施用有点劝谏和指导朱四将来如何治理国家的意味也可以说是教朱四将来如何治理好王府。 第二题则是讲养士的问题不能指望每次给人家馈赠让人家来拜谢你这不是养士而是施舍想要重用不应该只想着给一些吃穿住行的东西而应该赐予官职…… 站在一个朝臣的角度张邦奇出的两道题目都恰如其分没有超出臣子的本分暗中却在教导世子如何为人处世。 朱浩都觉得张邦奇这两道题出得很不错。 …… …… 随后是张邦奇阅卷和给出评语的时间。 到下午时袁宗皋和张景明等人宴请完张邦奇后回到王府带上唐寅、储玉、朱浩一起去见兴王。 昨日朱浩考中生员还没有去向兴王行谢礼毕竟最近兴王的身体不太好见外人的时间不多。 到了书房袁宗皋笑着将朱四的两篇文章四书文原稿交上去并转达了张邦奇的评价。 袁宗皋道:“……张学道评价世子学问卓然才华方面非常值得肯定他若是参加科举即便以十岁之身也不输一般童生、生员其文章已能在科举场上有所进益。” “是吗?咳咳。” 朱祐杬一边咳嗽一边仔细端详自己儿子的文章。 这个当爹的这一两年身体不好对于儿子学业的督促已不像头几年那般事必躬亲看过儿子的文章后也觉得惊讶:“这真是世子写出来的?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怎感觉一夜间他好像长大了?” 做父亲的没想到儿子在学业方面进步会这么大。 袁宗皋笑着回头望向唐寅:“还是王府的教习教得好。” 这不单纯是在称赞唐寅也在赞誉进王府不到一年的储玉更好似在对兴王说以前唐寅教的也就那么回事一直到储玉来了后世子的学问才突飞猛进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好好王府的教习应该受到表彰几位先生辛苦了……也包括朱浩平时世子课业督促都仰仗于你世子平时便对我说过了。” 朱祐杬特别表扬了朱浩一脸欣赏的样子。 袁宗皋的面色显得很尴尬。 我这边强调的是储玉的到来让世子的学业出现大幅度进步你怎么反倒去夸奖朱浩?听口气像是世子在兴王面前表扬朱浩那……这事儿就不好预判了谁知世子居然不称赞自己的先生专门为自己同学表功呢? 朱浩出列回道:“谢殿下夸奖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事。” 朱祐杬感慨道:“本王原来的意思是让你在考中生员后就到南京国子监读书尽快积累学问通过乡试。但世子的课业实在缺不了你接下来就得多辛苦你一边备考乡试一边继续辅导他课业我在这里多谢了。” 兴王在儿子教导方面非常看重为了让儿子得到最好的教育甚至不惜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向朱浩这样一个孩子行哀求之言。 这更让袁宗皋无地自容。 朱浩急忙恭敬行礼领命。 唐寅在旁看了心中直乐。 你袁宗皋想挑拨我们师徒跟世子的关系可问题是人家兴王又不是闭目塞听的昏庸无能之辈对于世子课业的情况有着清楚的认知明白对世子课业辅导最多的不是我也不是新来的储教习而是朱浩谁让朱浩才是平时陪世子长大的同学兼日常辅导功课的先生还兼学习榜样呢? “咳咳咳……” 朱祐杬说到这里又剧烈咳嗽起来。 张佐一脸关切:“王爷您还是多休息静养这边的事有两位长史在不会出问题。世子课业也会由几位教习还有朱浩这个小先生教导一定不会耽误。” 朱祐杬咳嗽稍微平复用欣慰的目光望着在场众人颔首道:“我的病情自己心中有数只希望诸位好好栽培世子助他走上正途。” …… …… 朱浩和朱四一前一后同样参加了张邦奇举行的考试。 朱浩获得了功名朱四则得到了张邦奇的肯定这让朱祐杬非常欣慰而且在这之后兴王府并没有懈怠世子的学习反而因为兴王自知大限将至要求对世子课业要求更加严格。 也许当父亲的在想若是我走了儿子少了管束那时他是否愿意读书还另说。 就好像我那皇帝侄儿在他爹过世后不是如脱缰野马般就此谁都拉不住?如果我儿子将来也这样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乎…… 朱四进入一段近乎魔鬼训练般的读书生活起早贪黑。 不再学基础的经籍理论而是专门学写文章指导最多的仍旧是朱浩。 转眼已到八月底。 这天兴王突然召集王府中主要官员和幕僚去书房议事特别指出朱浩一起去。 唐寅与朱浩一同前往时感慨不已:“看来兴王觉得你将来注定会成为世子左膀右臂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就要更多地参与到王府日常事务中来这是为将来王位传承做准备。” 这种话也就老少二人私下里说说。 王府对外统一的口径还是说兴王的病会逐渐好起来。 这次再见兴王还是那般咳嗽个不停当然病情也没显得有多恶化看上去精神还有少许好转。 等所有人到齐后袁宗皋说明这次召集会议的目的。 “……本月初一当今圣上突然微服现身于昌平欲出嘉峪关为巡关御史张钦所阻宁死不放圣上过关门如今陛下已折返京师似有再出关之举。朝野多有议论乃因如今内阁重臣靳少傅已致仕首辅大学士杨阁老仍未回朝陛下之作为已难为世人劝阻。” 唐寅问道:“那袁长史之意是兴王府上奏劝谏?” 在场之人中能直接这么提出问题的好像只有唐寅了。 他在兴王府体系中属于另类不需要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问话从来都这么直截了当。 袁宗皋看了朱祐杬一眼发现兴王无特别表示后这才点头:“是有此意。” 张佐明显提前参与到跟兴王的秘密商谈中道:“诸位当今圣上尚未立下储君如今之举非常突兀此时兴王府当劝说圣上以国事为重不当不兴兵时兴兵以贸然之举乱大明纲常。” 这话说出来问题就有点尖锐了。 或许是张佐没太多学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情况却是皇帝正在兴头上谁敢上奏劝说?兴王府更不能出面尤其不能拿皇帝没有立储君这件事开讲不然的话这本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兴王府对大位有觊觎之心吗? 朱浩在旁却听出一些难明的意味。 历史上正德十二年八月初一朱厚照出嘉峪关而不得之后在当月十三闷闷不乐回到京师都以为他会消停下来结果八月二十三他就再一次西进趁着巡关御史巡查白羊口不在嘉峪关时直入关口并在九月初一抵达宣府。 现在都已经是八月二十九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估计皇帝一行已宣府城关在望了。 兴王府居然还在讨论要不要劝谏皇帝? 你们可真是后知后觉…… 不过想来这时代消息传递速度没那么快再加上这次皇帝出嘉峪关朝廷一定不敢声张怕被鞑靼人知晓派兵截杀兴王府自然也就蒙在鼓里。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更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感激不尽!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当爹的不好管,送你了 全盘考量朱浩发现并不是劝不劝的问题而是怎么劝的问题。 或许朱祐杬以皇帝至亲的身份觉得自己兄长不在了侄儿做皇帝这么闹腾他这个亲叔叔有责任劝说不能在这种事上装聋作哑。 王府上下也就针对如何劝谏各抒己见。 朱浩想了下就算朱厚照真去了宣府兴王府上奏劝说也不算坏事毕竟皇帝在西北出了什么变故最大的受益人看起来就是兴王府。 兴王此举不正好说明其心怀坦荡? 可朝廷中人以张太后为代表真的会这么认为? “既如此词句方面要多加斟酌一切就劳烦袁长史和张长史我最近身体抱恙王府中事多仰仗诸位。” 兴王说到最后已没力气探讨下去。 众人行礼先等兴王离开才各自散去。 …… …… 朱浩和唐寅出来。 朱浩特地对唐寅交待:“劝也白劝若我所料不差陛下一行快到宣府了。” “嗯!?” 唐寅不解地望向朱浩旋即皱眉“不是说人已回京师了吗?” 朱浩耸耸肩:“还不许陛下又重新启程西去?谁都以为他不会再胡闹这时候守关的人也放松了警惕不是吗?” “嘶……又是你推算出来的?先前你怎不对兴王说?”唐寅摇头苦笑。 朱浩叹道:“兴王找我列席会议看起来对我很器重却不过是给世子培养帮手积累经验怎么可能会倚重我的意见……此事还是你去提比较合适。” 唐寅道:“你让我去跟兴王说当今陛下已重新出关?这话说出去谁信?” 朱浩道:“那事后可别怪我没提醒……” 听朱浩这么一说唐寅脚步自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对张奉正提吧……要是陛下真已出了居庸关上奏劝谏无丝毫意义反倒落人口实……我去了!” 朱浩回头看着唐寅快速离去的背影心想这老小子倒是学乖了。 不管信不信先去说了这样至少可以保证事后别人不会说他没有先见之明……这就让其先立于不败之地。 …… …… 唐寅在朱浩的指点下果然找张佐说了这件事。 张佐觉得既然是唐寅提出来的那可能性就很大他根本就没过脑子直接就去对兴王说及。 别人想见兴王一面难但张佐作为王府奉正太监每天都能见兴王几次。 即便长史司那边还在草拟上奏奏疏可这边张佐对朱祐杬一番分析后朱祐杬决定暂时把这件事压下来。 不劝了! 袁宗皋得到通知后觉得自己被人戏弄便找到唐寅好好理论一番讲了一大通道理唐寅没找朱浩诉苦却被陆松无意中透露出来。 “……唐先生最近在王府的处境很艰难啊。” 陆松说及此事语气稍带感慨。 朱浩心想可不是么。 以往大家内斗一下并不觉得如何可现在谁都知道兴王可能会在这一两年内就要挂掉世子继位后王府很可能出现权力重新洗牌的情况。 之前兴王无论对唐寅多倚重都对袁宗皋和张景明表现得非常尊敬和器重但以后世子继承王位……可就说不准了谁让唐寅才是世子的正牌先生对世子人生道路影响最多的引路人呢? 当然这是把朱浩排除在外的情况。 唐寅跟朱浩的联盟让袁宗皋和张景明等王府老人感觉很棘手各种打压已在无形中到来。 偏偏这个时候唐寅还提出一件让长史司很没面子的事就是指出皇帝可能已出居庸关上奏无任何意义……袁宗皋作为唐寅进王府的引介者当然要去找这个后辈理论因为他觉得自己有那资格。 …… …… 事情往往就是那么不经念叨。 之前长史司上下对唐寅找张佐提议之事心怀芥蒂可九月刚过没几天一个朝中的机密消息传到安陆让所有人感觉背脊发凉。 皇帝果真如唐寅跟兴王提及的那般……八月下旬时突然趁张钦不在居庸关时带人突破关门直奔宣府而去。 兴王得到紧急传报后不敢把事情传开秘密找了几人过去商议。 其实就是平息一下两位长史的怨气只叫了袁宗皋、张景明、张佐和唐寅四人。 唐寅回来时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这头蒋轮不知从哪儿得知消息趁唐寅下午到食堂找朱浩说事时跑来“恭喜”。 “……要不怎么说这王府中还是唐先生你的智谋最高呢?”蒋轮坐下来面带恭维之色。 以往蒋轮跟唐寅相处觉得唐寅能认识自己那是这穷书生的荣幸。 现在他厚着脸皮也要跟唐寅攀交情因为这样会显得他自己很有面子毕竟以前王府上下的事几乎从来不告诉他蒋轮现在蒋轮因为跟唐寅走得近许多事都能掺和一下一跃而成为王府中的核心力量。 唐寅叹道:“是朱浩提醒我的。” 蒋轮笑眯眯看向朱浩:“朱少爷也是人中龙凤你们师徒二人可谓王府的中流砥柱。” 唐寅急忙道:“孟载啊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如此说……我已因为不时对兴王进言而惹来不少麻烦你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唐寅跟蒋轮算是老酒友说话没什么顾忌那叫屈的眼神真像是在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诉说自己在王府中遭遇不公。 “明白明白不对外人说就是……那些官职在身的当然除了我之外他们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哪里像咱这几个这般自在惯了?咱是在意功名利禄之人吗?” 蒋轮大言不惭在那儿拍起了胸脯。 朱浩听了用别扭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心想。 那是你大外甥没当皇帝当下你只是王妃的过继弟弟得不到名利才看不起名利等你大外甥当了皇帝你这个国舅爷有了玉田伯的爵位看你还不在意功名利禄? 历史上你当上玉田伯后作威作福抢占民田还被兵科给事中张原参劾过…… 蒋轮对唐寅又拍了一通彩虹屁突然面带惭愧提及:“是这样的我这不一直都没儿子吗?便从兄长那边过继了从子过来已经十六岁明年就要成亲读过书却一点正形都没有我已跟王妃提请把他送到唐先生这里接受教诲。” “啊?这……怕是……唉!” 唐寅这才知道原来蒋轮有所请。 唐寅看了朱浩一眼好似在对这个便宜弟子说我现在基本都不教学生了蒋轮塞过继子进王府读书是不是送到你门下更加合适? 朱浩知道蒋轮说的“新收的儿子”名叫蒋荣历史上嘉靖五年蒋轮死后就是这个蒋荣继承了玉田伯的爵位。 蒋轮叹道:“你也知晓我这一门涉及王妃一脉传承不然我这一辈子没儿子也就算了可兴王也不想妻族一脉就此断绝不是?所以就……唐先生您就给通融通融……” 唐寅很无语。 兴王妃没有兄弟过继蒋轮到门下居然就这么凑巧蒋轮也没儿子还要再去过继个儿子回来……这就很尴尬了。 “要不这样让其拜在储教习门下你看如何?” 唐寅自然不想应这种苦差。 你给我个半大小子让我教我都感到头疼你现在居然要塞一个虚岁十六来年就要成婚的没正形的儿子给我当弟子不是拿我逗乐吗? 蒋轮道:“别提了连我姐姐……就是王妃都说储教习也就那么回事哪里比得上拜在唐先生您名下?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直都不服管教……” “这样的话不如让他拜在朱浩门下你看如何?”唐寅又出馊主意。 “这个……还行吧。” 蒋轮听到后顿时觉得不错。 虽然不是直接以唐寅为师但拜朱浩为师也算是唐寅的徒孙了而且朱浩的能力在王府中备受肯定以后世子当了兴王朱浩在王府的地位也必然直线上升再说朱浩还可以考科举光明正大做官…… 蒋轮笑嘻嘻道:“就是不知朱小先生您……” 朱浩道:“别这样蒋先生我可当不起我这样一个后辈算是你看着一步步成长的这样做合适吗?” “合适!” 唐寅在旁起哄。 蒋轮跟着点头:“谁不知道朱小先生你善于培养弟子?一个朽木不可雕的商贾家公子都能让你栽培成秀才我也不求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当秀才只要让他明是非通人事就行……” 要求不高。 其实也说明蒋轮这儿子有多不堪。 本就是军户出身还是没有继承权的余丁不然为什么往蒋轮这边过继?头上多了个新爹压不住他就想找个老师好好管教一下……能服从就怪了。 朱浩瞪了唐寅一眼心想你还真会给我找事干。 唐寅则笑道:“我替朱浩答应下来了可这拜师礼数不能少一切都不能随随便便。” “这是自然……谁让我当初承蒙朱小先生恩德混了个军功呢?赶明儿我就把犬子给您送来您只管教打骂随意……”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师兄和二师弟 九月中。 经过一系列拜师礼后朱浩的二弟子蒋荣正式拜入门下。 蒋荣虚岁十六祖籍徐州却是因祖上有功世居京师突然从繁华的京师被发配到安陆来当蒋轮的儿子他自然心有不甘……家里可是给他许配了婚事明言等来年成婚。 或许是考虑到蒋荣过继给了新爹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婚期才会延后。 蒋荣个子很高大概一米八的样子在这年头绝对属于人中翘楚只是模样有些……看不过去但武夫之家出身模样能好看到哪儿去? “能打的绝对不骂能骂的绝对不惯着……拜了先生就是以先生为尊以后犬子就全交托给朱小先生您了!” 蒋轮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是给予朱浩管儿子的权限特地在拜师时当着儿子的面跟朱浩言明。 朱浩心想人家过继儿子尽量以小的过继这样过来后培养父子感情更容易一些像你们蒋家人丁兴旺的那一支为了个军职继承来回过继的……真是完全不顾孩子自己的想法啊。 十六年的少年正值青春叛逆期你们真以为那么好管教? 朱浩问了蒋荣学业方面的一些情况得知只是识字跟半个文盲没多少区别后便道:“十六岁开始研习四书五经已经来不及了不如习武吧。” “好都由小先生您说了算。” 这会儿蒋轮别提有多谦卑。 朱浩觉得收蒋轮的孩子当弟子也不错至少能把蒋荣往正途上带谁都知道大明的外戚有多不靠谱或许蒋荣能在自己栽培之下成为特例呢? …… …… 随后就是教导了。 蒋荣得到王府方面特别关照蒋王妃原本打算让这个便宜侄儿进王府当伴读但因他年岁太大跟女儿一起读书始终不那么方便最后只得定下可以随时进出王府及早适应一下王府内的生活。 虽然蒋轮没有跟朱浩提及儿子未来的人生规划但以朱浩估计王府的意思就是让蒋荣靠着便宜父亲的关系以后在王府仪卫司混个一官半职因为是本家对世子忠诚不成问题可以先从侍卫领班当起以后慢慢当典仗甚至更进一步。 以此来看蒋荣还是要以习武为主。 朱浩刚收蒋荣时没觉得这是个刺头可等过几天后就再也瞧不见人影了。 朱浩跟蒋轮告知情况并提出建议简单说就是断了蒋荣的日常供应一个子儿都不给让其没法出去瞎混…… 果然断掉例银后接下来几天无论蒋荣是否出去游荡饭点时总能在王府内看到他。 这天中午蒋荣又返回王府吃饭。 朱浩带着京泓出现在蒋荣身边。 蒋荣瞪了朱浩一眼随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准备离开。 朱浩道:“最近王府西门那边我的戏班正在排新戏另外我从江南雇了一批新戏子回来回头准备去看看……” 成为朱浩的弟子却对这个先生一无所知双方认识到现在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蒋荣从不把朱浩当先生看只当拜师是个玩笑哪有一个即将要成婚的成年男子拜一个孩子当先生的? 说出去自己这张脸还要不要? 蒋荣闻言打量朱浩。 也不急着走了。 朱浩这是把准了他的脉从繁华的京师到相对落后的安陆远离父母家人和自小的玩伴到了陌生地连个玩乐之所都没有突然听说有戏班以及什么新戏子还说是自家先生开的……不得听听是怎么回事。 京泓道:“那一定很有趣吧?” “也不是很有趣。” 朱浩坐下来看起来是对京泓说但其实是说给蒋荣听的“安陆的戏班绝对是天下无双很多江南的大戏班都跑来取经偷偷入场观摩可他们以为我排的戏是那么好偷学的吗? “学得了我们的唱腔学不了我们的台姿……哦对了最近我生意做得不错赚了不少银子……咦!?那个谁你怎么还不走?” “哼!” 蒋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朱浩喝道:“站住!” 蒋荣脚步不停。 还没等他出门口就见外面陆松带着几名侍卫堵住去路腰间都别着刀。 这是被朱浩请来给蒋荣一个下马威的。 “你们要作何?可知我乃何人?” 蒋荣心想我现在有了新爹这个爹怎么说也是王妃的弟弟那我就是王妃的侄儿在王府内算是半个主人。 就算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但仅仅凭借这层关系不会不管用吧? 陆松笑道:“不论你是谁你都是朱少爷的学生……朱少爷让你站住你最好是乖乖听话。” 蒋荣一看对方来势汹汹没把他当回事当即怒从心头起回首瞪向朱浩。 朱浩起身:“坐下来一起吃顿饭……我跟你说你的开销是让我让你家里给停的……先别急我这个人呢对自己人从来都爱憎分明说白了只要听我的不用你每天读书习武只要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去做哪怕只是跟进跟出在我身边当个保镖护卫我每月都可以给你几两银子花花……” “啥?” 蒋荣一听瞪大眼。 这年头像陆松这样的王府典仗年俸折合差不多也就四五十两银子的样子你一个熊孩子敢开口每月给我几两零花钱? 陆松道:“蒋少爷你可别看不起眼前这位朱先生他可是本地大户论家当只怕除了兴王外无人能跟他相比。” 朱浩笑道:“陆典仗客气了我就是做点小生意本地什么琉璃镜、货栈、钱庄再或是戏班都有一些涉猎。最初我收你当弟子就是看中你这膀子力气跟在我身边做个弟子兼护卫不好吗?这样吧我一个月先给你开四两银子俸禄你干不干?” 有钱就是好办事。 蒋荣虽然是个叛逆少年但也架不住囊中羞涩这四两银子对他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就算在京师时一个月的零花钱别说四两银子能有一两那还是月头好的时候。 这么个小地方一个月四两银子能干的事可就太多了睡个粉头也用不了几钱银子又不是镶金的…… “蒋少爷你最好答应下来我奉令尊之命帮助朱先生管教你若是你再如此放纵无度我只能按令尊之意将你关入柴房反省……令尊希望你能一心跟着朱少爷学点本事人家年纪轻轻就是生员王府上下谁不敬佩?” 陆松在旁帮腔。 蒋荣本来是铁骨铮铮的叛逆少年现在却被人威逼利诱。 一边可以继续保持傲骨就是要去柴房守着老鼠蟑螂过日子。 另一边则是跟着朱浩进出说了不用他读书习武就是留在身边打个下手却能吃香喝辣…… 当然是选择后者! “嗯。” 蒋荣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坐下来继续拿起碗筷准备吃饭。 朱浩道:“正好今天去戏园子看戏……小荣你跟我一起看完戏我带你去后台转转不过说好了只能看不能乱来戏班子虽是我的却不能造次。” …… …… 经此一事。 蒋荣算是受雇成了朱浩的跟班。 与朱浩雇请的别的护院不同别的护院只能负责他在王府外的日常安保而蒋荣既是他的弟子又是王府中的“少爷”可以随便进出王府再加上他身材魁梧且十六岁还有长个的可能…… 怎么看这个护院雇得都很值。 这时候朱浩终于可以带蒋荣去见见他的“大师兄”考中生员后继续留在朱浩开办的学堂被几名少年看管起来读书的孙孺。 蒋荣跟朱浩到实验室时听到里面传来关敬的呵斥声:“再不好好用功就要动用戒尺了!” 蒋荣心想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进去后听到脚步声的孙孺抬起头一脸委屈地望着朱浩。 “来认识一下我新收的弟子蒋荣……这位是孙孺你的大师兄他刚考取生员不久你俩算是一文一武。”朱浩引介。 蒋荣眼睛瞪得老大。 朱浩是生员也就罢了怎么朱浩有个弟子也是生员? 是说安陆的生员不值钱是个读书人就能考中?这玩意儿在京师不是挺吃香的吗听说见了县官都可以不行礼…… “这位是关敬算是我的挂名弟子他也是习武世家出身这样吧你俩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们之间的差距。”朱浩继续介绍。 “哼!” 蒋荣一脸不屑。 一个半大的小子想让我教他几手不成? 我可是武勋之家出身一准儿打得他满地找牙。 …… …… 院子里两人架势摆开。 所有人均围在四周看热闹连孙孺也得到暂时的喘息之机。 蒋荣拿起一根长棍正要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然后…… 电光火石间关敬的长棍横扫过来蒋荣一个反应不及直接被扫倒在地。 “噗通!” 蒋荣仰面躺下时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如此看来差距不小啊再来一次。”朱浩在一旁发出感慨入蒋荣耳那就是冷嘲热讽。 原来所谓的差距不是别人比不上我而是我技不如人? 看不起谁呢? 然后他提起十二分精神又冲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摔得鼻青脸肿的二师弟与大师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很努力了也请大家月票和订阅支持哦!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替你们感觉丢人 自从蒋荣在关敬那儿吃瘪后明显老实很多。 之后他又挑战关敬几次不再局限于棍棒别的兵刃只要趁手都使上最后连拳脚都用上了…… 结果每次都是输这让他这个人高马大、意气风发的少年很是沮丧。 眼看到了十月。 朱浩这天把唐寅叫来交给他一份东西让其转交兴王朱祐杬。 “什么玩意儿?” 唐寅面带不解等打开来后才发现居然是一份军策“你……” 他有点无语了。 朱浩道:“西北将有大事发生……之前兴王府劝谏陛下回朝未能做出努力现在最好是找补一下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至于令西北局势恶化。” 唐寅差点儿想把这份东西丢还给朱浩但还是忍住脾气道:“为何是我?” 朱浩故作惊讶:“这王府上下谁不知你领兵作战是一把好手?现在王府仪卫司众将校都对你敬若神明此等事你不去上报谁报?” 朱浩所说之事就是即将在正德十二年发生的应州之战也是后来在大明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应州大捷”。 朱厚照已如历史记载的那般固执己见前往西北完成他崇拜的明太宗五征草原的壮举梦想是好但总得回归现实……开战之前如果兴王府进言告之这场仗怎么打那应该赢得更加轻松些吧? “你是说未来一个月鞑靼会寇边并且与当今陛下统帅的兵马直接交锋是吗?这……此刻进言会不会太过冒失?此等事还是多加斟酌为好。” 唐寅不是不信朱浩而是觉得你这样上奏有点给兴王府找麻烦的意思。 朱浩道:“先生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我对时局的把控?” 朱浩当然知道这会给兴王府增添烦恼但这个麻烦还真的非找不可就是要让兴王府成为众矢之的让人觉得兴王府内可能会出真龙然后……朱厚熜才可能会按照朱浩设计的那样在他爹死后被拉到京师当人质远离袁宗皋、张景明和张佐等人…… “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烦我这次……破例了!” 唐寅不具体问拿着朱浩的军策准备回去好好研究一番等研究透了再找朱祐杬建言。 …… …… 唐寅将军策以自己的方式交给兴王并在接下来的王府会议中展开讨论。 尽管袁宗皋和张景明都明确反对上如此奏疏觉得会给兴王府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兴王觉得唐寅的上奏有其必要性力排众议决定还是向皇帝上疏警示西北局势可能会发生的变化对皇帝即将面临的战事进行指导。 会议结束朱祐杬单独将袁宗皋留下。 “……我希望在我百年后世子能独当一面不至于让世人忘了湖广有个兴王府。”朱祐杬语气恳切。 袁宗皋明白过来。 兴王明知自己时日无多想趁着自己死之前多给儿子积攒一些声望也是他觉得自己死后儿子没法再捞取政治资本。 袁宗皋道:“若是西北局势并未按我兴王府上奏的发展岂非贻笑大方?” 朱祐杬笑了笑道:“我相信伯虎……还是有此等能力的……陛下执意要往西北最坏的结果不就是遭遇鞑靼进犯?做臣子的警示君王乃本分我倒希望没有言中……” 兴王看得很开。 一边觉得唐寅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需要拉拢人家特地向自己建言不听的话那是对名士的怠慢。 他从未奢求一定言中言中的结果就是让皇帝身处险境对兴王府来说或是好事但对大明王朝稳定却蕴藏极大的风险朱祐杬即便再想儿子当皇帝也不能拿大明江山社稷来开玩笑。 “老朽明白了。” 袁宗皋不再坚持轻轻叹息过后只能回去草拟这份上奏。 …… …… 一切如朱浩所料。 鞑靼五万兵马在其二百年来最牛逼的领袖达延汗亲自统帅下入冬时进入大明关口进行劫掠。 这种劫掠往常年都会有只是看哪一年比较严重。 只是因为今年西北多了个“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的存在让一切往不确定方向发展。 与此同时。 安陆本地朱家已多番派人通知朱娘要求其在年底前迁徙京师还说这是朝廷的命令明显是拿朝廷来压三房。 你们不是牛逼吗? 说分家就分家! 分家后还赚得盆满钵满是吧?但你们最多就是得到兴王府的一点眷顾兴王府再有权势敢跟朝廷政令对着来? 就算分了家也能再把你们拉回来你们赚的钱仍旧属于朱家! 朱浩的应对方式很简单。 他单独拜访两次潜藏在安陆的朱万宏由朱万宏出面去朱家说明他还有任务在身这一特殊情况。 “……大伯我是想让朱家离开可没说我本人也离开……我在王府混得好好的将来若是兴王府有机会更进一步朱家不是还需要我这一层关系来保全?” 跟一个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那样往往会弄巧成拙。 朱万宏道:“我说大侄子你不想跟朱家有牵扯我就很想是吗?你知道我回去一趟要经历什么?不累吗?” “一百两……” “成交!” 朱万宏一点也不客气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要么怎说我大侄子是块做生意的料?出手就是大方大伯我为了这一百两银子就当是去演场戏吧……说实话大伯也有点想念家中的妻儿了!” …… …… 朱万宏突然回家。 这在朱家看来是滔天的大事虽然回来时很低调一人一马在一个下雨天穿戴斗篷蓑衣鬓角都被淋透好似一只迷途的老马。 等朱嘉氏看到长子凄惨的模样即便心肠再硬还是忍不住抹眼泪。 “娘……其实孩儿一直都留在湖广只是上面下令严防死守不能令兴王府有超越其臣子本分之事出现孩儿只能深居简出…… “并非孩儿铁石心肠不想侍奉双亲于榻前全因要隐瞒兴王府……我朱家内潜伏有大量王府细作……” 朱万宏情真意切。 之前朱嘉氏对儿子多有怨言觉得儿子对不起朱家之前十几年的付出与牺牲。 听到这话才打消疑虑赶紧把跪在地上的儿子给扶起来。 “让娘看看这几年辛苦了吧?看你都消瘦了……”朱嘉氏老泪纵横。 朱万宏心想是吗? 我昨儿刚上过磅秤胖了好几斤呢最近有朱浩这个宝贝侄儿供应吃穿那才叫生活质量有保障心情好了那还能消瘦? “孩儿一直躲着不敢出来见人。” 朱万宏继续伪装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朱嘉氏点点头:“好啊你没事娘就放心了。娘终于知道为何钱指挥使要下令让我朱家迁回京师原来是以朱家为质要挟你在安陆继续盯着兴王府……却说这几年兴王府的确赢了不少名声……” 朱万宏道:“是儿害了爹娘害了朱家。” “没有没有此事与你无关都是我朱家肩负的使命啊。” 朱嘉氏不再埋怨儿子了。 朱万宏见老娘没有提朱浩的意思顺口问道:“娘三房那边……是不是有个孩子在王府?” 朱嘉氏这才想到什么急忙道:“你三弟……你也知那并非你同母的三弟他过世后留下个孩子家里边剥夺了他继承的权力他便去考科举受到兴王府庇护侥幸考中生员他们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等为娘把他们也带去京师拿到银子便给你让你在安陆本地能灵活应对。” “嗯?” 朱万宏一听还能这样? 这是要逼我反水啊。 我那大侄子现在只是给我一点蝇头小利就把我收买了若是三房的银子都是我的…… 等等。 我是在乎那几两银子的人? 如那小子所言留他在王府将来兴王府出了皇帝朱家也不至于彻底倾覆我也不至于被人弄死!那可不是几两银子能解决的事。 而且老娘啊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凭借你的意志便能决定三弟一家的去留?人家背后有兴王府这个大靠山现在兴王府对朱浩的倚重可不是你能想象的连熟知兴王府内情的我都觉得这小子能耐了得。 不然我为何选择跟他合作呢? “娘还是莫要让侄儿一家离开若是有侄儿在王府孩儿至少有个照应听闻他如今在王府中深得兴王信任……”朱万宏恳求。 朱嘉氏一脸不屑:“他一介稚子寸功未立凭何能得兴王府器重?” 朱万宏心想难怪我在京师当了那么多年人质朱家都没想出办法把我弄回来连王府内的情报你们都没搞清楚?还号称是搞情报出身的锦衣卫? 我都替你们感觉丢人啊。 “娘孩儿知道他的情况王府既培养他为世子伴读又俨然世子半个先生王府内大小事务皆有他的身影且王府首席幕僚唐寅乃他举荐进府更为唐寅亲传弟子去年剿寇和水灾之事皆由他出谋划策……娘侄儿他在王府已扎根轻易换不得。”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更大家来一波订阅和月票支持哇!拜谢!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神预言(加更) 朱万宏的话深深震撼到了朱嘉氏。 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挂名孙子居然这么牛逼?我怎么不知道? “唐寅?哪个唐寅?” 朱嘉氏问道。 “就是名闻江南的大才子南直隶解元己未年会试中牵扯鬻题案的唐伯虎他在王府中化名陆某这两年为王府做了不少事。” 朱万宏一边说一边想这都什么狗屁事王府中人基本都知道的消息还需要我来说? 这么一丁点情报朱家到现在都还没整清楚? 难怪这些年越混越差! 朱嘉氏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此人一直调查不出身份背景用的竟是化名也并非是湖广本省人士……咦那唐寅不是疯了吗?他在南昌当街撒尿裸奔跳水洋相出尽难道竟是……装疯?” 卧槽老太太你总算明白过来了? 朱万宏望着老娘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和悲哀。 “吾儿这两年辛苦你了人就在安陆有家却不能归何等之辛苦?若是你暗中知会一声娘或许可以给你提供协助……” 朱嘉氏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朱万宏已证明自身实力人一直在安陆调查出许多有用的线索这些情况朱家根本是闻所未闻。 朱万宏道:“恳请娘将朱浩留在王府好为孩儿提供一臂之力。” 朱嘉氏本来怎么都不愿意答应下来但听了儿子的话一咬牙道:“这样娘只将他的母亲家人带到京师如此方便你行事。” 朱万宏一怔。 好家伙你是想拿朱浩的家人当人质要挟朱浩那小子给我办事? 要不怎么说最毒妇人心呢? “娘朱浩在王府中已得兴王以及一众高层信任若是他亲人不在身边王府很难再对他推心置腹……娘三思而后行啊!” 朱万宏再次恳求。 你当人家兴王府是傻的? 把人家母亲和姨娘、妹妹都带去京师摆明是要挟朱浩为朱家所用到时王府还能再相信朱浩委以重任? 朱嘉氏心中多有不甘。 儿媳分家在外令朱家颜面扫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挽回朱家名声还能捞回不少银子形势却逼迫她不能对付三房人? 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娘我那侄儿仅仅一人对我朱家来说却相当千军万马……孩儿会想办法联系到他以他母亲性命为要挟令其为孩儿所用。” 朱万宏说出个让朱嘉氏心里好受些的提议。 就算把朱娘留在安陆还是可以要挟的! 只是暗中要挟…… 这计策明显要比明面上把朱娘带走更好。 朱嘉氏叹道:“如今朱家重任全落到你身上了以后全靠你来撑起朱家门楣娘就听你的……你赶紧去见过你爹早些回去复命。” “娘孩儿不能去见爹府中到处都是兴王府和朝廷的眼线包括那姓刘的管事……”朱万宏道。 “你……你说什么?” 朱嘉氏大惊失色。 自己最信任的刘管家居然是兴王府细作? 朱万宏道:“娘刘管家虽然在我家当差但他家人却留在老家儿子更是考取功名为兴王府利诱……他为兴王府做事已多年此乃孩儿暗中调查所得另外家中不少人都跟朝廷或是兴王府暗通款曲……孩儿这些年不敢轻易露面就在于此。” “你……” 朱嘉氏本来不相信。 但看朱万宏一脸笃定的样子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那你先回城给为娘留个地址为娘只一人知晓便可……若为娘要去见你让你二弟赶车前去……”朱嘉氏道。 朱万宏摇头:“二弟他……也未必可信。” “你……你在说什么?” 朱嘉氏听了这话顿时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朱万宏道:“二弟利欲熏心若有人以厚利收拢莫说我这做兄长的就算是您跟爹他牺牲起来也绝不眨眼……孩儿不能告知娘下落但凡有事娘只管派人到城中安连客栈内投下一封信孩儿便知是怎回事定会想办法回来相见。” “嗯。” 朱嘉氏点头“你去吧家中事你毋需担心娘自会妥善处置。” 这算是跟儿子最后的联系方法了她现在需要先去求证刘管家到底是不是已被人收买。 …… …… 经过朱万宏回家一趟效果极其明显。 朱家再没派人通知朱娘说要阖家一起去京师。 冬月上旬下了今冬第一场雪北方传来消息皇帝在应州与鞑靼人数万人马交战互有攻防最后取得一场“胜利”皇帝彰显自己在武功方面的成就已正式将之定名为“应州大捷”。 “唐先生料事如神啊。” 王府得到确切消息后内部会议上朱祐杬当着众人的面对唐寅好一通赞扬。 唐寅面带羞愧。 还是朱浩为他提供的军策但朱浩说了这次不用再提他的名字算是送给唐寅的功劳让他更觉得面子挂不住。 袁宗皋笑道:“目前看来大明与鞑靼兵马交锋这一战陛下取得的胜果可不小……自己巳年之变后我大明一甲子后终于在西北边疆取得辉煌胜利这其中居然有我兴王府一份功劳可喜可贺!” 张佐眉开眼笑:“重点是唐先生所写奏疏顺利送到了宣府据说陛下亲自看过以此为方针制定应敌策略……据闻前线杀敌、俘虏鞑靼兵士超过数千……真要论功请赏的话……呵呵……”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唐寅想起过来之前朱浩对他提醒之话摇头轻叹:“陛下此番孤身前往西北身边既未带文臣又未带史官只怕这场胜利得不到朝廷上下认可。” “嗯!?”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你唐寅真是特立独行。 在没有战争时预言会爆发一场大战的那个人是你现在好不容易取得胜利说这场大捷不值一提的人居然也是你? 袁宗皋却率先点头赞同:“朝野对于陛下出征西北之事多有怨言对于胜果也的确难以界定。” 朝中掌握话语权的始终是文官。 虽然现在杨廷和不在但别的大臣也不会惯着朱厚照谁让大明文臣个顶个以直谏而著称一个个都是宁死也不会给皇帝面子的货? 唐寅道:“内阁首辅杨阁老据说会在十一月中服阕到时他回到京师此事如何定论要等那时才会知晓。” 朱祐杬听到这儿不免扫兴别人要是说这话他肯定早就发火了这不是给我头上浇冷水吗?但这是唐寅说出来的……人家唐寅既能提前预料会爆发一场战事想来也能算出朝中局势的变化这就不是在泼冷水而是实话实说。 “既如此那就等过段时间再看看。” 朱祐杬仍旧面带笑容望着唐寅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倚重“唐先生王府中大小事务你尽量多参与一下我最近身体大不如前还要多依靠你的智谋。” …… …… 不出朱浩所料也没有超出唐寅在朱祐杬面前的分析。 所谓的“应州大捷”在西北引起轩然大波但在京师这边……却像一颗小石头丢进大海里除了最开始荡起个不大不小的水花外之后事态就全在往朱厚照贸然出征、将大明社稷置于不顾的舆论方向引导。 最后变得好像这场大捷就是皇帝为了掩盖自己偷跑去西北的劣迹凭空编造的一般就算有再多铁证支持可京师这边掌握话语权的文官就是拿出一种“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的态度让朱厚照感觉很无力。 杨廷和于十一月中旬结束守制。 传说中历史上朱厚照取得应州大捷后回到京师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杨廷和邀功让史官给他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却被杨廷和喷了个狗血喷头后来朱厚照以辍朝十日作为报复文官的手段皇帝跟大臣间闹得很不愉快。 而因为有了兴王府的那份军策这次“应州大捷”比之历史上那场大捷更为辉煌取得的战果也更加惊人。 但遭遇却大同小异只是这次朝廷对皇帝在西北的功劳做了一点点肯定但对于双方死伤的数字有极大争议史官不知该怎么落笔。 “……朝中文臣把持朝政如此一场大捷在文臣眼中居然不值一提?大明这是怎么了?” 事后唐寅得知西北和京师的一些情况在别人面前他不敢发牢骚但这天跟朱浩一起出来找地方吃饭喝了几杯酒后便在那儿自怨自艾起来。 却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蹒跚着步伐上楼走路摇摇晃晃左顾右盼正是朱万宏。 朱万宏见到唐寅和朱浩先是一笑自来熟一般过来一屁股坐下:“不必多礼了正常说话就好免得惹人怀疑。呵酒菜不错。” 蹭饭蹭出新高度。 唐寅没有赶朱万宏走。 现在都知道朱万宏就是在那儿装熊其实这货的能耐不小唐寅根本就不敢小觑。 人家就是喜欢拿出这么一种放荡人间的姿态还是个锦衣卫千户你能拿他如何? 朱万宏自顾自倒上一杯饮下后称赞道:“好酒。听闻唐先生你向朝廷进言助陛下在西北取得大捷想来王府对你的赏赐不少吧?” 朱浩拿起酒壶笑着往朱万宏的酒杯里倒满酒:“没有的事大伯定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谣言……来来来多喝两杯喝醉了你就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鼓励!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傻人有傻福(求订阅) 朱浩跟朱万宏的联系已经常态化。 不用朱浩去找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说的却都是一些颠三倒四的话最后目的都是……伸手要钱。 唐寅对此有所顾虑但好在朱万宏的存在暂时没威胁到他。 腊月。 朱家举家迁离安陆。 分两批走。 朱嘉氏带着朱万简以及一干妇孺先行离开第二批则是老四朱万泉以及丁壮朱家很多产业说是要变卖但雷声大雨点小掌柜伙计基本留了下来可能是朱嘉氏觉得以后还有机会回来不着急将自家产业清空。 朱浩不由琢磨。 朱家在京师早就没有田宅不把这边的庄子和土地变卖折现在京师能扎根?不会是想租房子住吧? 再或是锦衣卫给你们安排好“住所”?再或者琉璃珠生意让你们赚到盆满钵满已不再介意安陆本地那“仨瓜俩枣”的产业? 朱娘为了不被挟持朱家起行时没去前去送别。 但礼数方面还是尽到了送了一些慰问品如同之前老太太装病时送礼物赢口碑一般。 甚至袁宗皋还亲自过问了这件事显得兴王府很关心朱浩家里边的情况总的来说……就是兴王府力主让朱娘这一朱家分支安心留在安陆哪怕朱家真的要强行把朱娘母子带走兴王府也会出面干预……虽然最后这些准备工作没用上但朱浩还是向袁宗皋表示了感谢。 就这样大明正德十三年到来。 新年新气象。 京师。 朱厚照完成应州大捷后凯旋而杨廷和结束守制后返京不出朱浩所料杨廷和对朱厚照的“功勋”嗤之以鼻但这次朱厚照没有坐以待毙准备将协助他取得大捷之人分批叫到京师作证。 历史上朱厚照的“应州大捷”可能真的有一定水分没杀伤、俘虏多少鞑靼人他最多只是罢朝抗议。 但这次他觉得自己取得的战功实打实这要是还不争当皇帝也太没面子了。 朝廷顿时爆发一场激烈的纷争有关皇帝在此番西北战事中到底是否立功以及立下多少功劳产生极大的争议一时间好像谁都不在意安陆的兴王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正月里朱浩去见朱万宏时朱万宏话里的意思现在朝廷没功夫搭理兴王府皇帝连自己处在什么角色和地位都还没搞清楚呢兴王府之事先靠边站。 言下之意朱万宏现在都没收到朝廷针对兴王府的进一步指令。 朱万宏似对朱浩很信任言辞恳切给朱浩一种朱万宏知道兴王府要出真龙准备卖身投靠的感觉。 但可能只是假象。 今年朱浩也有新计划。 朱浩很清楚正德十三年的兴王府基本风平浪静只是兴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历史上朱祐杬是在正德十四年六月十七病故就算他带来蝴蝶效应料想这个时间应该大差不差。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既然兴王府没什么大事朱浩就要干自己的事情。 考中生员后没事要到州学去应付一下正德十三年又不是乡试年他要做的就是备考明年的湖广乡试今年唯一有一场涉及到他的考试就是科试相当于乡试的资格考试以往常年的情况来看时间定在下半年。 只要录科成功来年录遗考就不用参加了只等乡试便可。 至于州学每过一段时间会给在其中读书的生员出四书文题目让生员回家作答后交卷考核这都是日常小考无关大局那种。 少了朱家留在安陆碍手碍脚朱浩发现自己做生意、学习都轻松自在许多。 只是出门时依然前呼后拥。 蒋荣作为他的贴身保镖一直随侍身边偶尔关敬也会跟着于三和马掌柜各自负责朱浩经手的戏班和货栈生意…… …… …… 王府中本无事但事情还是发生了却不涉及兴王父子而是张景明。 三月中噩耗传来张景明居父丧不久母亲又过世。 年近六十爹娘相继过世大概张景明自己也能预料到这年头能活个七八十岁已是“喜丧”。张景明自身都已老态龙钟顾不得伤感便匆匆收拾行囊因为无论如何基本的守孝是必须做的。 回到王府这一年多时间张景明本来就没获得多少权力这下他的离开也不会影响目前王府正常运营权力格局也不会因此改变。 只是送别时众人免不了一阵伤感有种“你这次去了以后未必能回来”的苍凉。 张景明这一走袁宗皋又成了孤家寡人。 现在张佐那一派可说兵强马壮既掌握王府财政大权又拥有时常单独见病中朱祐杬的机会有唐寅这样的顶级幕僚参谋大事更受到王府仪卫司上下的推崇……张佐俨然成为兴王府的权宦。 袁宗皋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拉拢教习储玉上。 但储玉明知自己在王府中不受器重已生出离开之心现在连亲自招揽他进王府的张景明都回家乡守制去了他觉得自己继续待在王府内教书没什么意思……谁让世子眼里只有唐寅和朱浩这对师生?言语间只推崇唐寅和朱浩的教学方法? 连世子被本省提学张邦奇赞扬最后王府表彰的都是唐寅和朱浩储玉深知自己没能力在两尊大神面前逞能。 一旦有了离开之心对于袁宗皋的招揽他只能婉言谢绝。 我自己当个教习都力不能及还想拉拢我去玩权谋斗争之事?还是算了吧兴王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我一介书生可不想掺和进你们的破事里。 …… …… 四月中一道圣旨的到来让兴王府平静的水面起了几圈涟漪。 这天朱浩正在跟朱四、京泓他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讨论会具体内容是御民术中相对重要的是儒家还是法家这边唐寅到学舍院来通知让朱浩跟他一起去见兴王。 出了学舍院唐寅说明情况。 “……之前听张奉正提及似乎陛下有意问询之前西北之战王府建言的详情就是打探这边为何要上这样一道奏疏。” 朱浩笑道:“这是好事吧?” 唐寅道:“何来好事之说?若兴王府如实上奏说这是我的提议把我召到京师去那岂不是给我招惹来麻烦?” 朱浩仍旧在笑。 原来唐寅习惯了在兴王府的安定生活现在有个更大的跃升阶层的机会让他得到现任皇帝的器重他都不想趟浑水。 “那……实在不行就说是我的主意?” 朱浩试探地问道。 唐寅瞪了一眼:“你不用试探我知你一心留在王府此等事还是先静观其变。” …… …… 兴王面前。 这次朱祐杬召来的人不多除了袁宗皋、张佐、唐寅和朱浩外王府长史司只有典宝正杨秀一人旁边立着个正在打瞌睡的蒋轮。 明显兴王府不想把唐寅建言西北军策之事张扬开来。 话题没开始朱浩就感觉到兴王也不想放人若真要把唐寅风风光光送到京师接受皇帝和兵部问策直接把王府中大多数官员召来当众宣布就行了。 张佐先出来说明情况。 袁宗皋做总结:“或是兴王府头年里应州战事中表现得太过出色陛下想知晓王府中到底有何能人……伯虎你军事上的造诣匪浅啊。” 唐寅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话。 早前还觉得你袁宗皋是正人君子可现在我只能认为你嫉贤妒能。 可问题是我现在只是朱浩的幌子我去了京师也白搭所以我坚决不会接受什么离开兴王府去京师的提议……你们真要坚持那我就辞去王府的差事回乡赋闲反正这两年我赚到足够的养老银了。 谁怕谁? 张佐问道:“王爷您的意思呢?不会是想跟陛下明言说是唐先生的先见之明吧?万一陛下跟王府要人的话……眼下王府很多事都需要唐先生出谋划策这……王府少不了他啊。” 袁宗皋瞥了他一眼心想不是王府少不了唐寅是你离不开他吧? 朱祐杬叹道:“唐先生进王府已有三个年头这三年里王府承蒙唐先生提点的地方不胜枚举过去两年朝中还总提立嗣之事现在……基本上不提了。这全都仰仗唐先生对于兴王府威信的树立。” “不敢当不敢当!” 唐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就算是这种“私下场合”兴王你也不能说得这么直接吧? 你敢保我们这几人就不会泄露风声? 朱祐杬道:“本王是如此想的若是让孟载替唐先生去一趟京师冒个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嗯!?” 或许此事朱祐杬没提前跟任何人商议连张佐都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什么路数? 唐寅预测的战事最后不幸言中朝廷下旨问询何等高人有如此先见之明却让个不学无术的蒋轮去替功? 在场之人都在往唐寅身上看明摆着的事情兴王如此做不是让蒋轮冒功吗?唐寅能乐意? 唐寅却求之不得。 本来这事就不是他预测到的全赖朱浩的先见之明只不过借了他的口现在把蒋轮推出去当“出头鸟”非常符合唐寅的想法他急忙行礼:“在下坚决拥护兴王的决定只怕蒋姑爷他……太过辛苦。” 幸福来得有点突然蒋轮断断续续哈了几声却觉得自己笑得不是时候。 回头时蒋轮发现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心想我这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 他面带愧色:“一而再再而三这功劳又不是我立的我去了京师该说些什么啊?” ------题外话------ 五点过家中突然停电现在才来天子赶紧给大家更新!这是今天的第三章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所不用其极 王府书房有关蒋轮赴京冒功之事的讨论依然在继续。 朱祐杬看了看唐寅又对蒋轮道:“你有不明白之处直接问唐先生就好如此或对唐先生不公但王府会给予唐先生一定补偿。” 在唐寅和朱浩眼里不太当回事的去京师“述职”在王府看来却是了不得的大功劳尤其是蒋轮那边简直觉得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了。 随后朱祐杬又一番叮嘱让蒋轮这两天多跟唐寅学一些军事方面的知识随后以军策是蒋轮提出为蓝本草拟奏疏送交朝廷。 随后只等征召。 蒋轮从书房出来兴奋得快要手舞足蹈却不敢表现出来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唐寅道:“唐先生总是承蒙您的照顾不好意思。您看是不是在军略方面……指点一二呢?我去了京师完全不知说什么好啊。” 唐寅打量朱浩一眼:“之前不都对你说过那是朱浩的提议你有不明白之处直接问他就行了。” 蒋轮想起来自己提出要把新收的过继子送到朱浩跟前当弟子时唐寅的确提醒过他这事儿是朱浩率先提出的。 “哎哟朱先生您看我都无颜面对了先前贼寇来袭时就白占了您一份军功您又帮犬子进学最近他老实乖巧了很多……现在我这个当爹的还要承蒙您提点您看什么时候有闲暇……” 蒋轮这两年在王府中地位飙升全靠唐寅和朱浩帮衬。 不然以他一个蒋王妃过继弟弟的身份想在王府得到尊重还真不容易更别说是赚什么军功赏赐。 朱浩道:“蒋先生客气了……” “不敢当不敢当以后叫我一声老蒋或是直接称呼我孟载就行您是犬子的先生按理说就该平辈论交。” 现在在朱浩面前蒋轮是一点架子都没了。 朱浩笑着望了唐寅一眼好似在问蒋轮咱俩是平辈那比我高一辈的唐寅又是你什么人? 蒋轮也发现朱浩促狭的目光急忙恭维道:“唐先生那是世外高人也是在下师长一般的存在朱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要不咱找个地方私下谈谈?这几天我请您喝酒……不对有事您说话。” 唐寅帮腔:“朱浩多帮帮孟载他不是外人。” “对对对我不是外人。” 蒋轮赶紧附和。 朱浩在笑难得蒋轮从他还没进王府时就帮过他再加上蒋轮在王府里从未嚣张跋扈过至于他以后当上外戚后会怎样跟现在双方的关系无关。 “那回头我们就预演一下你到京师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帮你想好各种对策到时再给你写几个锦囊等你到京师后再用。”朱浩道。 “锦囊?” 蒋轮眼睛里在闪着小星星“是不是跟戏文里说的那样世外高人给个锦囊妙计关键时候打开?要不怎么说你们师徒都是高人呢?这都能想出来……那就多谢朱先生您了。” 蒋轮搓着手感觉人生要走上巅峰。 …… …… 五天后蒋轮离开安陆往京师去了。 走之前朱浩真给他写了锦囊妙计嘱咐他到京师后按顺序打开陪同他北上的仍旧是王府仪卫司典仗骆安骆安在王府里基本属于干辛苦活的。 蒋轮一走。 唐寅就有点郁闷了。 几位酒友中范以宽早早离开安陆蒋轮去京师替王府领功陆松最近忙得基本瞧不见人影平时唐寅形单影只连找个人喝酒都做不到。 此等时候王府操持的最大的事情就是给世子换教习。 因为储玉已多番跟兴王提出要离开兴王府回乡谋求发展兴王最初以各种理由挽留到最后看来实在挽留不住商议六月前安排好替代人选再安排储玉归乡。 差不多五月下旬时州学那边发出通知说是安陆本地的科试定在七月中举行。 具体哪一天尚未确定关键是要看张邦奇哪天抵达安陆。 但消息传过来没几天又有消息说张邦奇身体抱恙暂时辞去湖广提学副使的职务回乡七月中旬的科试自动延期。 “先生您看这到底是怎生回事?” 这天朱浩在他开设的学堂见到孙孺孙孺刚得知科试延期的消息一脸憋屈。 因为之前孙家老太太做过承诺若孙孺能在这次科试中表现出色顺利录科的话就可以不用每天都到朱浩这里来受尽煎熬辛苦读书可以回家安心准备来年乡试。 现在科试延期等于说他“坐牢”的期限也顺延且属于无期限的那种。 朱浩道:“这就要看张学道的病几时能好了。” 孙孺一脸委屈:“几时能好?” “我又不是大夫你问我我问谁去?安心给我读书!最近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文章?这样的文章拿出去简直是丢人现眼你别人说是我学生!”朱浩把孙孺呈交过来的作业扔了回去。 换作以前孙孺一定要跟朱浩吹胡子瞪眼差点就要殉文。 但现在他知道朱浩的本事有多大再加上老娘都把自己的自由交给朱浩了人家想怎么关他都不会有人理会孙家反而还会多加把锁抗争……除非自己上十天课有半天的休息日都不想要了。 从学堂出来。 旁边二弟子蒋荣笑着道:“先生学生婚期将近您看是否容许让学生回去筹备?” 经过半年多时间调理现在蒋荣身上的锋芒已磨没了。 受雇于朱浩能稳定地获得一些精神上的娱乐方式比如听书看戏全都仰仗于朱浩开罪朱浩回家关禁闭跟朱浩进出自由还有工钱拿吃香喝辣……威逼利诱之下他也只能屈服于现实。 本来他那个老爹就是王妃的便宜弟弟而他又是老爹的便宜儿子…… 王府的舅少爷来之前以为自己可以风光无限如今他已认清现实自己就是个摆设。 朱浩道:“令尊不都还没回安陆吗?你跟谁成婚去?” 朱浩的意思你爹都跑京城去逍遥快活了没有你爹主持你能成婚? “这……其实家父去京师正好是去给学生提婚……将亲事谈好学生就会去京师迎亲。” 蒋荣急忙解释。 “哦原来你娶的是京师名媛啊?那等你爹的消息传来吧……现在你给我干活没到休婚假的时候就不要提那些有的没的……你爹现在不在安陆我就是你半个爹要是你在本地惹出什么事来我怎么跟令尊交差?” 朱浩的话蒋荣听了很不是滋味。 我认个便宜爹也就罢了人家好歹还是个正七品的散官而你……给我当弟弟都嫌你年岁小居然想当我半个爹? “走了走了看戏去最近那几个新戏子太不像话了怎么教都学不会让公冶姑娘再教教她们!” 朱浩摇头晃脑。 “好先生请!” 蒋荣一听有免费的戏听还能去后台捉弄几个新来的女戏子……这小日子过得……什么成婚不成婚的放以后再说吧。 …… …… 进入六月酷暑来临。 安陆本地又在抢修江堤这次知州张也铮很卖力多番派人来跟王府沟通提出配合兴王府重修江堤。 大概张也铮知道自己在安陆任期不会太长最迟来年开春就会调任想趁着走之前捞一波政治资本。 张也铮在安陆任官两年多口碑一塌糊涂。 普通百姓都知道张也铮是什么货色湖广地方道御史没事就参劾他但人家后台硬到现在屁事没有该捞钱继续捞以各种名义搜刮得来的钱财不断向皇帝送礼。 王府虽然对张也铮的作为看不过眼但没明面上也没撕破脸皮。 后面接待州衙派来的使者的任务就交到唐寅身上。 唐寅这两年学会跟官府中人打交道难能可贵的是他身上官腔很少不过以他那放荡不羁的性格官场中人真不太适应让他去反而是对迂腐官员最好的惩治方式……你永远无法跟一个无心于政治的人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什么利益输送又什么权力格局唐寅完全不吃你这套。 那些当官的往往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天唐寅见过州衙派来的使节见完后都懒得跟兴王或是袁宗皋汇报交谈过什么。 他直接来找朱浩告知朝廷对于应州大捷之事基本有了定案。 “……以兵部传来的消息朝廷定下敌我双方的死伤数字朝廷这边折损兵员大概六百多人杀死、俘虏鞑靼人三百五十多人这一仗虽然成功将鞑靼人逼退但自身损失也不小啊。” 唐寅略显失望。 本以为真跟皇帝吹嘘的那般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呢。 感情把敌人赶走的同时自身兵马的损失比敌人还多? 朱浩琢磨了一下。 这跟历史上对应州之战“鞑靼阵亡十六人明军阵亡五十二人”的描述何其相似? 双方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战前后历时半个多月正面交锋都有五天令后来鞑靼几十年不敢再大规模犯境而达延汗也死在应州大捷发生的正德十二年……影响如此深远的一场大战最后就这点战果? 史官对这个胡闹皇帝的抹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更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理想的老牛(加更) “唐先生这一战的胜果不在于战场上的得失而在于文官如何认定……朝中文臣摆明了不想让陛下以后再有此等疯狂举动必定会竭力弹压此事。” 朱浩给唐寅这个半政治小白讲解了一下什么叫谁掌握话语权就可以左右事实的真相。 唐寅瞪大眼听了朱浩的一番解释后连连摇头:“若真如你所言陛下岂会善罢甘休?” 朱浩笑而不语。 情况还真被唐寅不幸言中。 过了几天京师就有消息传来说是正德皇帝又移驾宣府这次准备在那儿长驻彻底不回来了。 唐寅这才知道当今这个胡闹的皇帝跟文官之间的矛盾到底有多深。 即便皇帝看起来至高无上坐拥天下但架不住文官权力大到遮天蔽日让皇帝有力也无处使这件事被朱浩拿到课堂上跟朱四进行探讨大概意思是到底是文官权势过大造成权臣当国尾大不掉还是说重臣子轻君王能为大明江山社稷带来长治久安…… 为朱四营造的一种辩论的氛围已经逐步形成。 虽然朱四偶尔会跟朱浩这个小先生抬杠但也让他的思维日益活跃看待事情有了两面性有了辩证的思维也算是朱浩日常教育对朱四造成的影响。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 王府选拔新教习一如既往不给力说是要按期为世子聘请个合格的先生回来不料储玉给出的最后期限过去仍旧没能如愿而人家储玉还以为王府雇请个教习是分分钟的事早早就打包行囊准备离开。 于是乎到了六月底王府送走了又一位流水的教习。 这下王府授课方面再次开了天窗。 兴王召集王府官员和幕僚开了个会仔细研究了一下最后兴王一锤定音亲自做决定让朱浩正式出任王府教习这次不再是兼职而是全职。 最主要的差别是从此有了束脩。 每月从几百文零花钱一下子涨到二两银子一个月……比起当初公孙衣享受的待遇要高一倍左右但这点银子还不够朱浩给蒋荣发的工资对于朱浩如今的身家而言只能说聊胜于无。 但总算体现出王府对朱浩的重视。 聘请新教习的事仍旧在进行袁宗皋可不想让朱浩长期充当世子的教习。 唐寅和朱浩本来就深得兴王和世子的信任如果朱浩进一步巩固跟世子的关系那以后兴王病故后谁能压得住这对师徒? 到时长史司岂不是真正成了摆设? …… …… 这天袁宗皋单独把朱浩叫到王府长史司。 名义上是问询世子的课业进度其实是想鼓励朱浩向兴王请辞回家安心治学备考来年乡试。 “……朱浩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学问秀才功名不该是你的尽头而应争取更进一步及早过乡试以你提点公孙凤元的情况看你具备此等实力若安心求学的话或在弱冠前就能高中……” 袁宗皋言辞恳切。 说得好像他是为朱浩的前途着想一般。 朱浩却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存在破坏了王府权力的平衡眼下袁宗皋想把长史司的一些权限拿回来恢复他离开湖广去江西任职前王府的旧格局。 朱浩道:“多谢袁长史费心了可我目前在王府一边教授世子一边准备乡试并不耽误什么……最近我也不会过问家里边的事一心在王府中供职。” 言下之意。 现在王府都聘请我当教习了给了应有的束脩那我就会好好干。 你想把我替换掉是不是先把新教习请来再说? 光在这里跟我打嘴炮有何用?难不成你自己去给世子上课?还是指望那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唐寅? 人家唐寅现在已是王府的正式幕僚教导世子就是稍带的事想把唐寅捆在教习这把椅子上怕是不容易吧? 朱浩知道袁宗皋本来目的是让朱浩回家安心备考乡试再将唐寅调到教习的位置上少了唐寅参与王府日常事务那张佐给王府长史司的压力就小很多。 “对了袁长史不知新教习几时能来?最近世子一直都在问这件事还有……郡主以后应该不会再到学舍上课了吧?” 这几个月还有一个大的改变那就是朱三已很少出现在课堂上。 朱三已经是大姑娘了! 虚岁十三的女孩放在后世自然还是小姑娘的范畴但在这时代王府的女性长辈都在算计她几时能成长为真正的女人若让朱三继续留在几个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身边上课难免有一些不便就算是王府也要顾虑自家姑娘的清誉。 但王府读书的几个男孩明显没那么复杂的心思。 袁汝霖如今已不在王府读书他属于年岁最大的那个再过一两年就要成婚;陆炳依然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即便京泓跟朱浩年岁相当但他在情感问题上就是个白痴本来他也不擅长人际交往那一套说话总得罪人。 朱浩算是几个孩子中懂得最多的但他会想跟朱三发展点什么? 开玩笑! 朱浩可不会去跟一个潜在的“长公主”搞什么暧昧再加上朱三这女孩子的脾气不好总耍大牌朱浩也不认为是什么良配……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前途无限的那种何必在意朱三这朵多刺的玫瑰呢? 除非朱三肯下嫁当小妾否则想都别想。 既然无论是郡主还是未来的长公主都不可能给朱浩当小妾那朱浩也就不去考虑这种事了。 …… …… 朱浩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没什么计划和安排。 毕竟他虚岁才十二。 少年郎尚且不知爱情的滋味就算心理成熟可生理上……守着个孩童的身躯雄性荷尔蒙还没有分泌多少呢第二性征刚刚出现就算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朱浩也不会臆想菲菲。 这就能让他安心去琢磨一些人生大事。 但他的母亲朱娘可不这么想。 这年头订婚一般都要趁早。 一般好人家的女孩都会在十三四岁前把婚姻大事给定下等到了十五六的时候成婚…… 就算这年头没有自由恋爱一说也要给成婚的两家人准备时间在嫁妆和彩礼方面会有拉扯。 要是你订婚比较晚名媛闺秀都被别人抢先一步订走只能挑人家选剩下的。 莫说安陆这小地方就算是京师首善之地那些阁老大臣家的女儿、孙女也同样如此就连张太后自己也曾订过婚只是皇帝为太子选太子妃时被家里人送入皇宫后来成为大明帝国的皇后、太后。 再加上朱浩于安陆本地实在太过显眼。 家庭条件优渥锦衣卫百户之家出身腰缠万贯不说十岁就考中生员获取功名本身还在王府中供事这样完全就属于“金龟婿”的类型。 不用朱娘自己出去张罗这一两年内大批媒婆踏破了门槛什么本地名媛闺秀的名单画像早就摆满了朱娘用以算账的小方桌偶尔朱浩回来时尽管朱浩一再强调不用这么早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可朱娘还是忍不住让朱浩过去看看。 “娘啊问题是这些女子怎么好像都比我大呢?” 朱浩看过这些女子的生辰八字发现有一个共同点年岁少则比他长个一两岁大的能多出三四岁的样子十四五岁的都有。 李姨娘在旁道:“女大三抱金砖啊。” 朱浩道:“姨娘女人岁数大我用她来给我掌家吗?可问题是以后我也不需要有个什么贤内助给我执掌家业我自己就能张罗。” 朱娘没说话。 李姨娘叹道:“浩少爷你以后要当官家里总归需要有个女主人打理家业。” 朱浩头一横:“就算当官我一个人也能把家事处理妥当。” 朱娘终于忍不住了:“男主外女主内无论哪朝哪代什么地方都如此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不懂。” “娘就算女主内我也要找年轻的越年轻越好……而且我不要什么大户人家出身我不想被人说闲话。”朱浩道。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一眼不知朱浩哪儿来的心思。 朱浩很想说我不需要靠联姻来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以后我就是大明最大的权臣所有人都以能跟我攀关系为荣。 “还有我不要什么贤惠的就要漂亮的越好看越好……最好是……” 朱浩正要形容一下自己的择偶标准发现对面两个女人加上一个小女孩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怪异朱浩也就不往下说了。 难道告诉他们自己体内住了个心理年龄四十左右的老妖怪? “还有娘本地名媛什么的就没必要了一切等来年我乡试后再做决定……若来年乡试高中后年我就可以入京参加会试若再考取进士的话那我还用着眼于安陆这小地方吗?” 朱浩笑嘻嘻给家里的女人画饼。 朱娘本来板着脸想指导一下儿子的择偶观听了朱浩的话突然觉得儿子很有志气抿嘴一笑:“别只是嘴上说你这年岁莫说是考进士就算是中举人老爷也不大可能。你能踏实学习娘就放心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衣锦还乡(求订阅) 八月初。 湖广科试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 承宣布政使司将会安排一人接替张邦奇的任务完成本年科试时间从九月初到腊月末用几个月时间完成各地考试。 安陆科试时间初步定在十月上旬。 与此同时蒋轮从京师载誉归来。 他回到王府后先去找姐夫朱祐杬述职却被告知这几天朱祐杬找了一名岭南的大夫治病那大夫好似神棍般嘴里絮絮叨叨念个不停不允许朱祐杬治病期间见风更不能见外人平时除了这名大夫和一个小童照顾起居连蒋王妃和朱四都见不到朱祐杬的人。 这天朱浩正好跟朱三、朱四、京泓、陆炳一起蹴鞠…… 这算是朱三这一年来首次参加这种集体活动。 可能是最近少了朱祐杬管束朱三开始往学舍这边偷跑跟平时不一样今天朱四还带了自己的妹妹“朱五”一起来。 只是粉妆玉琢的朱五年岁终归小了些七岁的小姑娘没法参与到这场大孩子的剧烈运动中于是乎朱五就在一旁加油鼓劲。 唐寅带着蒋轮和陆松出现在了举行蹴鞠比赛的西院空坝。 “哎哟好热闹。” 蒋轮靠近后笑嘻嘻看着自己的大外甥和两个外甥女。 朱三累得够呛急忙叫停:“好热啊……先休息休息下半场再战。” 随后她瞪着蒋轮好奇地问道:“舅舅你从京城回来了?来这儿干嘛?” 京泓道:“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是来找朱先生的……再说与你何干?” “小京子最近姑奶奶没收拾你皮痒了是吧?要不要本姑奶奶给你松松骨?”朱三叉着腰恶狠狠瞪着京泓。 京泓赶紧住口躲到一边去了。 唐寅过来道:“朱浩让你给世子上课你就这么授业的?有没有点儿正形?” 朱浩道:“张弛有度劳逸结合……上课之余还不让人放松一下?我们这可是在上……” “体育课!” 朱四抢白。 他怕被唐寅怪责毕竟现在不到散学的时间于是强行为自己辩解。 以往蹴鞠直接在学舍院进行可现在几个孩子长大了学舍院有点逼仄干脆把“体育课”挪到西院空旷地带进行。 唐寅叹了口气未加训斥将朱浩叫到一边说话。 朱四屁颠屁颠跟着一起过去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京泓则道:“看吧被我言中了。” 朱三扁扁嘴:“装什么大头蒜?小五咱们走!” 说完小姐姐带着妹妹离开西院回内院去了。 …… …… 唐寅此番是带蒋轮来“感谢”的。 “……不负所望到京师后我承受了不少压力每次被人问及西北边事都给搪塞过去了这要多亏朱先生事前一番提点还有那……锦囊妙计。” 蒋轮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朱四在旁听了眨眨眼问道:“什么锦囊妙计?” 唐寅道:“孟载未及问你朱浩给你写了什么?” 蒋轮讶异道:“你们都不知道吗?朱浩……朱先生给我写了三个锦囊让我应对不同人时打开最关键就是应付那个叫江彬的权臣…… “却说这江彬对兴王府之事很关心多次登门造访跟我喝了几次酒……这家伙看起来挺和善的不但不收礼还送了我不少好东西。” “嗯?” 唐寅皱眉。 江彬作为朝中数一数二的佞臣在皇帝身边呼风唤雨甚至可说是只手遮天这样的大人物居然请你喝酒还给你送礼? 骗鬼吧! 朱四傻愣愣问道:“舅舅你是不是想说朱浩提前预料到那个叫江彬的佞臣会找你?” 唐寅打量过去显然也有此疑惑。 “是啊我打开第三个锦囊上面说的就是如何应付江彬……这江彬虽说名声很不好但为人洒脱待人接物非常大气……不像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啊?还有他谈吐不俗……尤其涉及军政很有见地。” 蒋轮回想自己跟江彬的交往居然把他在京师认识的这个大人物结结实实称赞一番。 唐寅摇头苦笑。 你的评价真是与众不同! 大明舆论中江彬就是无能和奸佞的代表你居然夸奖他有能力? 蒋轮继续讲述自己在京师的遭遇兴奋地道:“有一次江彬把兵部王尚书带来我们坐下来一起喝酒……对于这一点朱先生也预料到了专门讲了如何应付王尚书……这王尚书可真是大明英杰对于西北边务了如指掌要是没有朱先生提点我真没法招架。” 朱四听了舅舅在京师的遭遇一脸羡慕。 那些人对朱四来说都像是传说中的人物难以接近。 唐寅则望向朱浩问道:“你怎提前预料到江彬会见孟载?” 朱浩道:“陛下往西北本就是受了江彬的挑唆应州大捷本就有江彬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只是掌握话语权的文官不肯承认罢了。江彬乃行伍出身要是他一点能耐都没有能混到今日的地位?” “这……” 唐寅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江彬乃卫指挥佥事出身得过军功要说其一点能力都没有……这种言论多是出自掌握舆论风向的文官之口。 至于江彬具体有多少能力眼见才能为实可就算江彬能力再强但因他权势只手遮天文官绝对不会承认。 “兵部王部堂怎会跟江彬走到一起?” 唐寅言语中还是多有不解。 朱浩这次只是笑笑没多解释。 要说王琼这个人乃大明历史上一朵奇葩。 单论能力绝对是冠绝一时的名臣历史上公认与于谦、张居正并列为“明朝三重臣”之一但有一点不好王琼屁股不正因为他跟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关系非常糟糕再加上他在迎合朱厚照方面很有一套甚至有传言说王琼跟皇帝有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就让他很难在文官掌控舆论风向的年代得到天下人认可。 朱四在一旁问道:“舅舅你到京师除了见过几个朝廷重臣外就没得什么赏赐吗?” “肯定有啊。” 蒋轮昂首挺胸“我现在已是正五品的朝官了。” “什么官?” 朱四瞪大眼问道。 “这……” 蒋轮顿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笑道:“只说让我待诏没说具体什么官大概因为我在王府做事除非把王府长史交给我来做不然真没合适的官位缺补但俸禄方面……我已是正五品文官的待遇要是有合适的位置就能补上……这全都仰仗朱先生两次将功劳相让。” 朱四回过头看着朱浩大概明白为何舅舅一个大人见了朱浩这样的少年会一口一个“朱先生”叫得这么亲切。 感情是承了朱浩的恩惠发自肺腑地感激。 朱浩道:“那是蒋先生自己能力出众。” “愧不敢当……你以后再称呼我为先生那就是折煞我称呼孟载就行我多少能力……自己心里清楚怕是世子都知道他舅舅我就是个平庸之辈……多亏朱先生和唐先生二位提点。” 蒋轮这会儿是真的谦虚。 在外甥面前也没装样子或许他也怕以后世子当家以为他这个舅舅真的很有本事把大事交给他然后他给办砸啰…… 还不如一开始就承认能力不行。 “对了朱先生犬子即将成婚时间定在十月您作为长辈可要参加……这次我得了官秩在朝中扬名立万亲家那边对我好一番款待我回安陆时还特地让人将其小女送到安陆来先行安置只等大婚之日到来。” 蒋轮这次真的很风光。 不但在朝廷成功装逼在未来亲家面前也着实风光了一把。 以之前蒋荣的说法他未过门的妻子乃国子监周监生的女儿本来人家看不起蒋轮这样武夫出身的人家觉得辱没了自家女儿。 谁知蒋轮混了个正五品文散官再加上有兴王府的背景情形跟之前大不一样。 朱四问道:“舅舅表哥成婚时我能出席吗?” “当然可以只要世子想去舅舅我一定妥善安排。”蒋轮拍着胸脯说道。 “好好!” 朱四忙不迭点头。 现在只要能让他出王府就算去参加葬礼都愿意。 这两年他老爹病情加重王府怕他这个世子出事对他的安全越发重视已有一年未曾出王府半步。参加过张邦奇单独考试后也就有一次机会出城秋游而今年王府的秋游活动一早就告知被取消。 …… …… 蒋轮对朱浩千恩万谢强行把朱浩安排为儿子婚礼的主婚人就像朱浩既成全了他这个当爹的又成全了儿子……那是一家人的恩人哪! 有蒋轮在人前给朱浩吹牛逼王府给予朱浩的待遇直线上升。 主要是因为现在兴王病重王府内很多事务都由蒋王妃接手蒋王妃身边最亲近之人除了儿女就是这个弟弟儿子和弟弟都在她耳边吹风说朱浩有多厉害她自然觉得朱浩是王府中不可或缺的大才。 袁宗皋此时就比较头疼了。 因为病中的兴王听说小舅子从京师回来拿了正五品的文散官已有计划让蒋轮暂代张景明临时充当王府长史。 若是蒋轮真的当上王府长史……袁宗皋感觉王府的权力格局将彻底被打破。 甚至可以说有点胡闹了。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卑微 尽管袁宗皋心里排斥但有关让蒋轮暂代兴王府长史之事却在有条不紊推进中。 蒋王妃这天召集王府中三位绝对骨干力量袁宗皋、唐寅和张佐商议把弟弟暂时安排在王府长史司以不挂职的方式跟袁宗皋学习……名义上是学习但其实就是让蒋轮充当王妃在长史司的眼线。 袁宗皋为难道:“长史司涉及到王府政令草拟还有奏疏起草等事务历来都是由朝廷委命的官员进行……若是兴王府自行安排的话就怕会遭来非议。” 不是说袁宗皋故意刁难他说的都是实话。 王府长史司本来就是朝廷安排在王府辅导、规劝和监视藩王的相当于一支军队监军的职务。 如果是由王府自行安排的话那不跟自己监督自己一样?朝廷对王府有何信任可言? 张佐笑道:“这不有袁长史吗?其实王妃的意思呢就是想分担一些袁长史的压力……如今张长史不在王府很多事需要袁长史一人来完成只怕袁长史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这边张佐替蒋王妃说话。 但间接暴露了其之前已跟蒋王妃单独叙过话或许让蒋轮来暂代王府长史之事还是张佐安排的呢。 这样一来袁宗皋就非常被动了。 本来王府中人看来长史就属于“外人”要是长史司都被张佐控制的话那以后张佐在王府里谁能制衡? “却不知伯虎你如何看?” 袁宗皋把问题抛给唐寅。 意思是就算以往你站在张佐那边但在朝廷法理上你总该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懂得如何选边站吧? 唐寅道:“在下孑然一身不敢妄议王府内事……是否应当请示过朝廷后再行定夺?” 既帮了张佐又帮了袁宗皋实际却是在搅浑水……唐寅这番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蒋王妃态度坚决道:“舍弟到王府长史司只是向袁长史学习如何处理府内事务并无委派他具体职司之意正如袁长史所言王府无权安排谁来接替长史之位……如今他为王府事而未能长留京师王府不该亏待才是。” 此时蒋王妃有些火大。 她可没有丈夫那么好的脾气凡事都跟你有商有量在她看来我丈夫现在没法主持大局那王府就该由我来做主你只需要听令行事哪来那么多坏毛病建议来建议去的? 我大妇镇不住王府难道看小妾或是那些小鬼当家吗? 张佐在旁帮腔:“是啊蒋姑爷得军功朝廷让他留在京师待诏但他心系王府不远千里奔走一心为王府谋事其心可悯其行可嘉。袁长史咱还是给他一个学习进步的机会吧……当然决定权在您。” 袁宗皋大为光火却不知这火应当向谁发。 唐寅和张佐都是搅浑水看热闹他若是向蒋王妃发火那事情就闹大了长史司以后不打算获取信任了?不说眼下就说以后兴王薨王府世子继承王位长史司还是要多仰仗这个母亲。 “老朽尽心教他便是。” 袁宗皋只好答应下来。 他也在考虑是否可以把蒋轮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平时看蒋轮嘻嘻哈哈的不像是个有城府之人或许可以让张佐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 …… 在儿子大婚前蒋轮就风风光光进长史司办事了。 没有具体的官职但谁都知道他是暂代张景明职务相当于王府半个长史。 王府内善于溜须拍马之人私下里都称呼他“蒋长史”即便每次蒋轮都笑着推脱但还是难掩脸上得意之色只是在唐寅和朱浩面前他却表现得很谦卑随和。 他并不指望袁宗皋能教会自己什么还是唐寅和朱浩教他如何做事比较重要。 以至于在蒋轮进王府长史司最初的时间里袁宗皋发现蒋轮并不是什么门外汉做什么都有条不紊张弛有度减轻自己负担这方面发现比张景明在的时候效果都要显著……可问题是蒋轮从哪儿学来的这套?就算是唐寅应该也不懂这些才对啊! 转眼进入九月。 这天蒋荣大婚。 朱浩到蒋家参加婚礼一个半大的孩子却坐在主位上接受新婚夫妇磕头敬茶让前来观礼的很多人大跌眼镜。 朱四也跟着朱浩一起参加婚礼不过随后就被蒋王妃派人的人接走。 唐寅、蒋轮和朱浩三人坐在一张桌上喝酒蒋轮本来挺高兴张罗着给宾客敬酒可夜幕降临客人走得差不多时他喝多了几杯开始老泪纵横一边喝酒一边诉苦。 “我这半生都没什么成就本以为能袭个军户之职却是家中余丁家里安排不得只能把我过继到这边半辈子闲散无所事事如今一妻一妾却连个蛋都没给我生下来…… “以往想再纳几房回来奈何能力有限连家里两个都快养不起了现在感觉终于有了些许成就都是拜两位所赐……这辈子混得真惨啊儿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呜呜呜……” 或许是感怀身世也是对唐寅和朱浩推心置腹一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居然在酒桌上哭了起来。 唐寅急忙安慰。 不料蒋轮越哭越伤心到后面竟一发不可收拾本来还有几个客人赖在院子里继续吃喝看到这一幕觉得可能有事发生急忙撒丫子走人蒋家下人战战兢兢不敢随便靠近。 酒桌前朱浩出言安慰:“这不都好起来了吗?实在不行的话再娶房妾侍便是以你现在的官秩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朱浩其实很想说你生不下儿子不要考虑是不是家里女人的问题而要看看是否自身有问题。 像你这样大吃大喝饮酒过量生活作息还很不规律的给你多少女人想生个子嗣并不容易如今大明权力最大那个小子就是你的榜样。 听了朱浩的话蒋轮语气稍微平复一些:“朱先生也不怕你笑话儿子过继过来我都养不起。好在他跟了你你每月给他俸禄让他能混口饭吃不然我上哪儿赚钱养他一张嘴? “现在他有了妻未来还有子……王府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过去几年我都是靠王妃接济才能过活……” 唐寅闻言皱眉。 平时蒋轮在人前显得春风得意的样子原来也就是表面光鲜。 他好像明白了为何蒋轮一直嘻嘻哈哈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实在是荷包里没钱说话做事都没底气自然也就没脾气就算想与人争也要看看能不能克服深埋心底的自卑心。 朱浩道:“孟载兄不如这样我们合伙开个生意吧。” “啊?” 蒋轮顾不上抹眼泪了好奇地望向朱浩。 唐寅也在往这边打量还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朱浩好似在说你添什么乱?他能力不行还没钱你们合伙做什么生意? 朱浩笑道:“你如今在王府长史司做事算是有了一定人脉我出钱咱一起开一家铺子做点小本买卖……” 唐寅道:“朱浩你这是想让孟载以权谋私吗?” “我几时说是让他以权谋私?他在王府有人脉和渠道做生意能方便些……王府有什么缺的或是有什么要卖的他不是最清楚吗?再说了袁长史一直都想让王府府库归长史司调遣难道你不觉得孟载兄可以完成这一切吗?” 朱浩的话让唐寅不解。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 你不知道王府府库是张佐控制的吗? 不对! 你小子想反水! 唐寅忽然意识到朱浩很可能又有什么计划以前靠着联合张佐把袁宗皋为首脑的长史司打压下去但现在张佐明显在王府中权力太大如果按照朱浩之前所说的制衡原则那现在就该对张佐出手了…… 这小子!你翅膀一撅我就知道你想往哪儿飞。 蒋轮道:“朱先生你看我这……手头拿不出做生意的银子啊。” 朱浩笑道:“没事银子我来出这不之前王府货物采办很多都是经我之手吗?这两年正好我想把相关的生意交出来了咱二人联手最好不过……” 唐寅感觉朱浩这一举动背后蕴藏有什么大阴谋。 你给王府供货成为王府供货商即便从中不赚什么钱但能把王府的经济命脉掌握在手里现在怎么会想着把生意交给蒋轮? 唐寅本要说什么被朱浩瞪了一眼当即把话收了回去。 唐寅心想不对这小子是觉得如今兴王大限将至知道跟王府的生意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再者他也不需要跟王府保持利益上的联系就能在王府保持地位稳固……所以他想找个合适的方式抽身! 对就是这样! “这样赚了的话咱各自有份亏了的话我一个人担着便是。”朱浩洒脱地提出了兜底计划。 蒋轮一听更加感激涕零:“朱先生您可真是蒋某人的再生父母……来来来蒋某人敬您一杯!不对敬十杯!” ------题外话------ 今天继续三更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谢谢啦!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襄王有意(加更) 经过朱浩一番运作他跟蒋轮合作的生意正式开张。 相当于城内开设了个百货公司又像是塌房、货栈的集合做的主要是兴王府的生意因为以往这生意是朱浩具体经手现在却变成蒋轮在明朱浩在暗一下子规避了很多政策风险。 此时跟正德十年冬天朱浩接手生意时情况大有不同。 黄瓒入朝当户部侍郎已近两年时间连苏熙贵最近一年都没有踏足安陆之地明面上不敢表露任何与兴王府做生意的苗头已多番表示安陆地方上的生意由朱浩一个人负责便可。 即便苏熙贵不抽身安陆的生意朱浩自己也会把这生意兑出去。 以往他要靠经营王府的生意牢牢把控跟王府的关系让王府跟他之间产生一种或不可缺的联系。 但现在这层联系已很稳定如果他跟王府再有明面上的生意往来那对于即将参加乡试乃至会试要入朝当官的他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生意交给蒋孟载你少赚不少钱……难道你现在是要学我唐某人安贫乐道吗?” 唐寅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没有去问朱浩为什么。 他已不像刚进王府时什么都需要朱浩提点。 朱浩一步抽身的棋他怎么都可以看懂却还在朱浩面前插科打诨。 朱浩只是随口应付:“如果能安贫乐道我怕老来无人送终啊……” 唐寅瞬间很尴尬。 人家蒋轮在那儿哭诉没钱讨小妾给他生儿子你唐寅的情况就很好吗? 蒋轮或许真的不能生而你唐寅是有能力但却没钱生的典型毕竟你曾有过一儿一女虽然现在儿子死了女儿留在家乡……但要是你临老再娶一房妻妾或许就不用考虑自己香火继承的问题了。 唐寅被朱浩打击到了随后便不想理会朱浩的毒舌改而喝闷酒去了。 …… …… 转眼到了十月。 随着布政使司派来的临时学使来到安陆科考即将正式举行一连几天朱浩都在闷头读书在外人看来朱浩这是临时抱佛脚只有顶替朱浩去给几个孩子上课的唐寅却知道朱浩这是找方法逃避呢。 此时朱祐杬接触了一段时间的封闭治病要说那庸医虽然治疗一通下来没让朱祐杬的身体改善多少但还是拿了不少钱财离开。 王府大概是想传达一种想法不要担心治不好病人只要你有能力大可来一试。 这次科考也不过是两篇四书文考试地点仍旧在贡院内但考察的对象是历年通过院试的生员考试强度和氛围方面比之童生考的三场考试要轻松许多。 这天朱浩和孙孺师生二人一起进入考场。 儒学署的人都认识这对师徒一群人打趣说笑着进入考场。 两篇四书文…… 考试没张邦奇亲自出题那么正规朱浩甚至不需要去考虑谁当主考官的问题想到什么写什么便可。 等中午朱浩交卷时发现已有很多人已交卷子出了考场。 对于一般童生来说一天写两篇四书文要斟酌字句什么的难度不小可对于一群生员来说这就有些小儿科了。 同考很多都是浸淫学术几十年的老学究别的不说写文章绝对老辣朱浩自问跟他们相比未必能夺魁或者说他也没有夺魁的想法而且这种考试没有案首一说只要能考个一二等或者考个三等前列便可以稳稳地获取乡试资格。 没有拖延第二天成绩便放榜。 朱浩考了个一等孙孺考了二等都顺利通过录科来年乡试的资格算是就此定了下来。 蒋轮非要张罗给朱浩庆祝还把孙孺叫了出来毕竟孙孺是他名义上儿子的同门师弟喝酒时不断给孙孺倒酒让一旁的朱浩和唐寅很是尴尬。 孙孺这人…… 在陌生人面前高傲得很眼高于顶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张狂也就是蒋轮嘻嘻哈哈好脾气连唐寅这个便宜师祖都想一脚把这小子踹到门外去。 “看到没有?蒋孟载现在财大气粗以往喝酒都专捡便宜的……没想到他身为王府的姑爷以往有那么多辛酸。” 唐寅喝过酒跟朱浩一起回王府时还在那儿感慨。 朱浩笑道:“唐先生你要不要也入一股生意?” 唐寅有些意动但还是摆摆手:“算了算了人生至此已不再去想将来之事……这几年眼见一天天衰老马上就到知天命的年岁还在意那么多身外事作何?” 话是这么说朱浩明显能感觉到唐寅心里藏着人和事。 想到来年就是历史上宁王之乱的年份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唐寅心中最后牵绊的女人就将命丧大江…… 朱浩心想要不我给你想个办法咱大江里捞个女人? 这事也就只能想想跟宁王牵扯上关系还私自把宁王妃给救走的话将来可是要招惹大麻烦的。 但好像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就看有没有用心。 …… …… 朱浩顺利通过科考。 朱娘这边自然很高兴朱浩在王府里读书她很放心却不知儿子现在在王府已然是先生的角色能静下心学习的时间并不多。 王府里的朱浩科考结束后又全职当起了朱四的先生。 临近年关。 马上要到历史上波澜壮阔的正德十四年这一年对朱浩的意义重大。 不单纯是他可能在王府的最后一年也是他参加乡试的一年按照历史正常发展这一年也会是朱祐杬去世的一年朱厚熜成为兴王的一年还有就是发生宁王之乱带来改变华夏皇位传承以及历史走向的一年。 虽然历史上朱厚照死在正德十六年的春天但其死亡却开始于正德十四年南下亲征宁王之乱御驾一趟浩浩荡荡下江南最终落水染病。 可因为蝴蝶效应的产生一切未必能如历史上那般发展毕竟朱厚照之死带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不是说朱浩不去跟朱厚照正面接触正德皇帝就一定会按照历史进程在同一时间掉进同一片水域。 这也是朱浩担心之处。 他在安陆的作为已逐步影响这个时代。 从大的角度来讲若是朱厚照不亲征那他就不会落水;若是他亲征后不在同一时间北上还朝也不会落水;所有的时间、地点和出现的人物都要对应上才会发生影响历史的巧合之事。 这明显没法模仿。 虽说生死有命成事在天但朱浩怎么都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保证历史轨迹不至于出现重大偏差。 …… …… 年前朱浩继续给朱四上课。 马上要过年了。 这一年下来朱四进步飞快写四书文、五经文已手到擒来文辞愈发成熟以朱浩的估计他的水平参加院试或有点难度但要过个县试、府试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朱浩培养了朱四的辩证唯物观师生坐而论道时就算是唐寅有时也会觉得头疼。 论证的角度朱四不会局限于四书五经那一亩三分地个人意见很符合当下时局而且他敢于辩论也是因为身边有朱浩和京泓的缘故。 虽然京泓在学业方面比之朱浩还有需要进步的地方但他作为王府伴读却尽到了责任。 来年开春京泓也要参加县试。 这是京泓在年中与家人商议后慎重做出的决定。 京泓写文章的能力跟朱四相比并没有多少优势年少时聪慧未必能保证成年后写文章占优。同样的先生而朱四那边经常被唐寅和朱浩开小灶京泓还能保持一定优势实属不易。 朱浩对京泓也是寄予厚望。 以朱浩预计京泓来年连过县试和府试的机会很大若是能顺利通过正德十五年就可以参加院试…… 或许王府内又要多个少年秀才。 …… …… 这天早早结束课程。 朱浩单独把朱四叫到一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最近朱四一直央求朱浩给他讲戏曲方面的东西另外什么志怪故事、武侠说本也是朱四非常喜欢的内容。 这次朱浩所讲内容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讲的是个老书生郁郁不得志后来被一个大户人家小姐所救互生爱慕却碍于双方身份不能在一起最后分离时小姐馈赠厚礼老书生流落异乡…… 就是以唐寅跟娄素珍之间的故事作为蓝本进行的二次创作。 当然二人之间的故事在现实中很可能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那种单相思人家宁王妃就算跟丈夫关系再不好那也是有夫之妇会跟你一个半拉子的老头子玩什么精神恋爱? 但讲故事就得动听。 在一个尚且对情情爱爱懵懵懂懂同时又非常向往美好纯真爱情的朱四来说这个故事非常中听。 “后来怎样了?” 朱四急忙追问这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朱浩叹道:“故事没有结局因为大户人家的那个妇人马上要落罪家人下狱待诛她自己也会跳江而死……至于那老书生只能把这段感情深埋心底!”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正德十四年 朱四听完故事一脸悲伤。 以他的年岁还不懂什么叫爱情但总觉得故事就应该是有亲人终成眷属的套路否则违背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朱浩看朱四黯然神伤的样子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又该怎么做?” 朱四不解地问道:“朱浩你不是想拿这个考我吧?” “不是考试我就是想问问你的真实想法。” 朱浩笑着对朱四道。 朱四面带忧愁语气格外沉重:“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想办法成全他们可我……有心无力啊或许……我会请示父王出手。” “嗯。” 朱浩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得保留悬念。 他不会马上提到故事的原型就是唐寅和娄素珍而要让朱四觉得这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充满了遗憾可以发挥他无限想象。 最好是沉迷其中。 至于朱浩跟朱四讲这个故事想要达到的效果不是让朱四帮什么忙而是让朱四产生同情心就好。 …… …… 正德十四年的春节如期而至。 唐寅作为鳏夫在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候他显得形单影只只能靠跟几个友人喝酒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朱浩大年初一上门拜年时发现唐寅一身酒气。 没个女人照顾过年都没买一身新衣服换上身上带着一股酸臭味。 果然是穷酸书生! “我说唐先生还是在意一下外表吧最近张奉正他们不是在给你张罗亲事吗?实在不行那个街边食肆的小妇人也可以……最近我派人调查过她到现在都没成婚呢……人家分明是在等你……” 朱浩说这话是在试探唐寅看看他是不是心有所属。 唐寅没好气地道:“朱浩啊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要轻易掺和进去。” 朱浩笑道:“是老头子的事情我不太懂吧?”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却不说话也没有赶朱浩走的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朱浩新年来拜年可是带了礼物来的。 这边朱浩正要语重心长说上两句另一边唐寅在王府中的好友蒋轮带着另一个好友陆松前来拜年二人还各把自己的儿子蒋荣、陆炳给带上顺带捎了些过年礼过来…… “看看都知道你单身独居怕你过年时想不开特来给你送礼让你乐呵乐呵。” 朱浩陪唐寅到院子相迎时嘴上还在打趣。 唐寅招呼一番后蒋轮约唐寅下午组局喝酒还说要介绍本地官绅给唐寅认识随后便带着陆松离开。 本来蒋轮想把蒋荣留下跟唐寅和朱浩打打下手但朱浩的意思却是年后放假身边不需要人跟着蒋荣巴不得利用休假的机会跟本地刚认识的士绅公子一起喝酒取乐这时还要充当朱浩的弟子兼保镖那就有点悲催了…… 最后屋子又只剩下朱浩和唐寅。 “先生跟你提一句今年宁王反相毕露我估计年后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下旨褫夺宁王府护卫宁王会趁势造反……” 朱浩好心提醒却遭来唐寅反呛:“我如今人已不在南昌宁王就算造反又与我何干?” 朱浩笑道:“你以为我是怕你牵连进宁王谋反吗?你明哲保身离开别人即便会非议几句也不会想到你与其举兵造反有什么关联但南昌就没有你牵挂的人和事?” 唐寅脸色明显转冷有心事却不想对朱浩说。 总不能在这小子面前表现出自己隐藏心底的情愫吧?就算亦师亦友那也是半个先生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如果宁王谋反朝廷要平息起来并不复杂江西有王中丞在只怕宁王就是纸老虎就算一捅不破一把火也能给他烧没了……若到那时只怕有些事临时再去办时间上来不及……” 朱浩继续道。 唐寅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浩笑嘻嘻道:“不如到时候我们做点儿事情?就怕唐先生不敢啊……” 唐寅终于忍不住语气不善地反问:“我一把老骨头什么事情不敢做?” “先生可别把话说满了我说的事要是做了可能要抄家灭族……我们不涉及宁王谋反甚至会提醒朝廷宁王要犯上作乱只是在平息叛乱后至少应该做点事不能辜负某人对先生的一片情义……” 朱浩就差说我们不是要救宁王而是救宁王妃。 唐寅不是傻子。 他不会忘记离开南昌时娄素珍亲自给他送盘缠当时刚上船朱浩就打趣他现在就算自己不说……以朱浩的精明干练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朱浩我唐某人在这里郑重提醒你是有些急才但很多事不是你能掌控一旦不慎轻则抄家灭族重则……会牵累到身边人连累兴王府你不该做僭越之事。”唐寅突然警告起来。 朱浩咋舌:“忘了之前是谁跟我说一把老骨头什么都不怕。” 唐寅叹道:“人要认清现实最主要是认清自己的能力你当前……最重要的还是通过乡试今年你虚岁已十四若是通过乡试的话定能成就湖广之地的才子佳话这才是你该追求的东西。” …… …… 朱浩没跟唐寅明说但唐寅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可就是这么一层窗户纸谁都不愿意捅破。 唐寅即便心中再想拯救娄素珍于水火但也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就不属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再追求也是徒劳。 但朱浩却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单是为唐寅也是为自己。 他要尝试改变一些东西否则一切都按照历史进程走那自己来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 让美好的事物顺应历史潮流香消玉殒?让糟粕占据主流?心中有想法为何要压抑不去做呢? 以往是没能力但朱浩觉得现在他已可以尝试改变一些事那就应该付诸实践。 年后朱祐杬身体进一步恶化。 朱祐杬如今已基本不会见外客就连王府内大小事务基本都是袁宗皋和张佐等人自行处理实在是大事需要由兴王定夺才会由蒋王妃单独去请示。 以往府上经常设宴或是在书房举行一些会议但自打去年入冬后这种事就没再进行过。 连唐寅都说他已很久没见过兴王。 …… …… 朝廷那边朱厚照已常住宣府等待鞑靼人再次来犯让江彬帮他整兵他想进一步带兵出关征服草原。 这是他祖宗干过的事也是他雄心所系。 但他面对最大的问题就是除了身边几个一手遮天的奸佞外朝中王公贵胄以及文臣武将没有一个支持他这种自不量力、劳民伤财之举人家不打你边关烽火绝迹国泰民安这是多么好的事? 你非要去招惹麻烦百姓跟着受苦不说将士也得跟着你玩儿命这不是瞎闹腾? 缺乏支持就难以筹措足够的军饷物资也难以在军中激发将士的积极性朱厚照很着急一直想办法让朝中文官答应他的提案…… 可问题是现在朝廷当家的已经变成了杨廷和。 杨廷和可不会惯你毛病想打仗? 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想证明你在疆场上的能耐? 对不起除非你遭遇鞑靼入侵不得不发起反击否则想擅自出击……门都没有。 历史上朱厚照也就是在如此的焦躁中等来宁王的叛乱这也是他为何那么迫切要御驾亲征的缘故就在于他急于证明自己可问题是还没等他的御驾到前线王守仁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所以说历史上的朱厚照很憋屈遇到个不识相的王守仁你说气不气? 好歹给皇帝留个表现的机会啊! 眼巴巴等到如此建功立业的良机让你王守仁给搅和了你能力再大那也是罪过! 但此时此刻宁王谋反还没有发生。 似乎朱厚照还有机会。 可问题是没把王守仁从江西调走只要战事发生想靠宁王来对付用兵如神的王守仁好像有点为难朱宸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所以这场御驾亲征注定不是为了让朱厚照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是为了让他加速灭亡。 历史上宁王谋反、兴王朱祐杬之死都是在今年六月。 即便朱浩觉得自己的到来会产生一些蝴蝶效应但料想这两件事的发生时间大差不差兴王病情日渐深重宁王反相也逐渐明显……这两件事不是靠小的偶发事件所能改变。 但让朱厚照落水染病……却非要天时地利人和一条都不能少但凡出点偶发事件改变朱厚照的行程或者他临时召见什么人都将改变结果但因这件事还有一年多才会发生给朱浩准备的时间绰绰有余。 再就是救娄素珍…… 也被朱浩提上议事日程。 历史上除了投水自尽的娄素珍外朱宸濠其余妻子都没有死以朱浩之前所看到娄素珍的样貌也就三十出头被皇帝觊觎不是没可能…… 若要营救并非只有从水里捞这一条途径。 再说就算有心去救人家一心求死……想拦也拦不住。 丈夫谋反覆灭只是旦夕间的事情她自己的孩子也会跟着一起死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还是理学大家出身的名门闺秀在这个讲究忠义的时代对女人来说似乎只有寻死一途…… 难啊。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谢谢您!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布局 转眼进入三月。 兴王府内因为朱祐杬的病情气氛非常压抑朱四近来很少在人前表现出快乐的样子他跟父亲的感情很深也是今年过年时他才明白父亲得的不是普通的病很可能会在年中就过世他开始做好年幼丧父的心理准备。 也就在此时京师传来消息说是皇帝要南巡并在二月中下旨:“朕今将不时巡幸南下山东、江南。” 朝中有关劝阻朱厚照南巡的风声不断传来众大臣觉得皇帝南巡靡费颇多且南巡动机不纯应当制止。 然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劝谏活动开始。 历史上这次劝谏历时三个月朱厚照气愤之余直接下令廷杖打死打伤的大臣不在少数不料文官一个个前仆后继一直到四月中朱厚照发现大臣一批一批打死却还是络绎不绝才终于作罢。 随后就发生朱宸濠谋反之事八月里朱厚照终于踏上南巡找死之路…… 朱浩最近也在逐步完善以及实施自己的计划。 首先是跟朱四提及朝廷跟王府之间的纷争让朱四明白想要当好一个兴王不单纯是会当家就行了还要明白兴王府跟朝廷之间的宿怨。 朱浩给朱四单独上课的时间很多每次都会灌输许多私活。 这天已是三月末本县县试结束京泓不负众望顺利通过县试正在备考府试。 在只有师生二人的小课堂上朱浩向朱四说明朝廷与兴王府之间的宿怨。 “……世子你可知当初为何我进王府时遭受那么多的阻力?甚至中途还一度被赶出王府吗?”朱浩问道。 朱四摇摇头。 有些事他以前有一些耳闻但小孩子不会去相信那些心底里不愿接受的“流言蜚语”他从没把朱浩当成敌人看待。 朱浩道:“说简单一点朝廷派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千里迢迢迁至安陆就近监视兴王府。” 朱四苦着脸道:“以前我听袁长史说过这件事可朱家不是已搬走了吗?今天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可知朝廷跟王府间的恩恩怨怨因何而起?” 面对朱浩的问题朱四坦然地摇摇头。 “这就要从成化末年朝中的万贵妃说起……万贵妃在成化年间可说权倾后宫当时大行宪宗皇帝被其迷惑连当时太子的母亲都可能死在她手里……” 朱浩讲故事一般把曾经一段皇室秘辛说了出来。 当下大明朝对于弘治帝朱祐樘的童年遭遇并没有太多宣扬所知者甚少这些事也是明史修撰后才为普通人所知否则平民百姓怎可能会了解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和残酷杀戮?大明皇室也不会允许这种消息外传。 朱四以往从来没听过这故事。 他一向喜欢听这些奇闻异事在朱浩讲解下他又代入到故事里的人物尤其是那个过了五岁都还没剪胎发一直东躲西藏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他好可怜啊后来怎样了?” 朱四傻愣愣问道。 朱浩道:“他就是后来的太子大行孝宗皇帝。” “啊!?他……他就是我皇伯父啊?” 朱四这才明白原来这故事不是编的而是实际发生的。 朱浩叹道:“孝宗皇帝成长过程中可说是受了不少苦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况生怕哪一天就莫名其妙死了……到了成化末年万贵妃怕他当上皇帝后进行报复便想废掉太子将令尊捧上皇位……” “什么?” 这个消息让朱四大吃一惊。 原来这件事跟自己的老爹也有关系? 朱浩道:“当时很多大臣劝阻再加上司礼监太监等人拒绝执行命令以至于谋划没有获得成功……你不要以为万贵妃是对兴王好你可知她是为何要立兴王呢?” 朱四琢磨了一下:“她是想利用我父王……这个坏女人!” 先种下刻板印象这样即便万贵妃跟兴王看起来政治立场上保持一致也会让朱四心生憎恶。 你个坏女人把人家孩子的母亲给杀了还想杀太子后来利用我爹能安好心? 朱浩无奈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大行孝宗皇帝登基后才会对兴王府多加防范。即便如今已到了正德朝可问题依然存在……当今陛下一直无子从皇位嗣位人的顺序来说若当今陛下出事那皇位就该会传到你身上……” 朱四已不是第一次听朱浩讲到皇储顺位问题。 听了这话他不由抿了抿嘴唇眼里满是小星星充满渴望……看来他很想当皇帝。 朱浩笑了笑道:“如今皇帝春秋正盛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诞下子嗣也是有可能的或者跟以往那样找个怀孕的女人进宫假称是他的孩子……” 朱四道:“他……他怎么能如此胡作非为呢?” 因为皇帝之前找怀孕女人入宫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成为天下最大的丑闻连朱四都觉得这个堂兄做事太过荒唐。 皇家血统岂能因为你的胡闹而受到玷污?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找了个跟皇室血脉无关之人来当太子?关键是还抢了我的储君之位。 “没办法皇帝跟藩王间本就相互猜忌自古以来藩王谋反者不少皇帝天生会觉得有人会夺走他的皇位所以对于手上掌握权力之人百般提防更何况令尊当年差点抢了孝宗皇帝的皇位……” 朱浩说明了一下情况。 不要愤慨而是要设身处地去想权力斗争中的前因后果。 朱浩道:“世子我问你一句你想当皇帝吗?” 朱四往四下看了看长大后他也知道这是很忌讳的话题不能被外人听到。 “我……我自然想……可好像没办法吧?”朱四苦着脸道。 朱浩笑了笑:“若我所料不差再过几个月江西之地将会有宁王谋反到时当今陛下会以御驾亲征为由带兵南下本来他在深宫中可说毫无办法……” “啊!?朱……朱浩你不会是想行刺……这……这不可能获得成功吧?” 朱四听朱浩讲过很多古代侠客的故事。 连他都能从朱浩的暗示中听出有谋刺的念头。 朱浩道:“没有行刺一说我们哪里有机会靠近銮驾啊?我就是想问你不用你出手你是否支持这样的事呢?” 朱四有几分胆怯:“就算不是我出手但若是跟我有关的人做这等事最后也会把事情赖在我头上吧?” 朱浩微笑着点头:“很好有忠君思想可这跟你的个人理想和抱负相违背成大事者一定要不拘泥于小节要想方设法成就自己有时冒一定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给你讲讲那个落魄老书生和贵夫人故事的后续……” …… …… 朱浩跟朱四讲这些不是为了让朱四谋划行刺他们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一是要试探朱四对于当皇帝的反应二则是让朱四知道原来朱浩是可以帮他当上皇帝。 若将来朱厚照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朱四的心里难免会想到今天的对话会琢磨……这会不会是朱浩暗中帮我做的事? 我那堂兄之死背后不会有猫腻吧? 随后朱浩去见了朱万宏。 他要利用朱万宏做一件事要让这个伯父觉得兴王府已做好新老兴王间的交接并让朝廷认定小兴王虽然好对付但野心很大应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将其困住。 “……朱浩啊最近没见到你那个唐先生他还好吧?”朱万宏清点着朱浩托他办事交付的尾款有意无意问了一句。 朱浩道:“最近唐先生很忙见了很多人……算了大伯你最近在安陆还好吧?我听说朱家在城外的庄园已被城里大户人家接手?朱家以后不搬回来住了?” 朱万宏撇撇嘴:“你当京师是个人就能立足?朱家举家迁回京师处处都需要用银子尤其你那二伯……当然犬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手大脚惯了哪里能省下钱?唉朱家若是人人都像你的话何愁坐吃山空家业不兴?” 朱浩心想大伯你说话要不要这么直接?把我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这叫笑里藏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安好心。 “兴王最近病情如何了?” 朱万宏试探地问询。 朱浩摇头道:“兴王之病又不是什么秘密遍请名医也治不好兴王想让世子多历练一下说将来继承王位时可能会到京师接受朝廷敕封……提出让我一起去……” “哦?这可是你上位的好机会啊。”朱万宏笑着道。 朱浩心想我不明说你就听不懂么? 朱浩只能继续装糊涂:“如果世子长期留在京师我跟在他身边或能帮到他一些忙但只是继承个王位是否会被朝廷召去京师都难说或许去了只是走个过场逗留不了多久就回……” 说到这里朱浩暗示已很明显。 你既想在朝廷那边立功又想让我跟世子单独相处多培养几年感情为朱家未来的前途着想应该提议上司把朱厚熜困在京师以人质的方式令他见不到王府内现在一班属官和幕僚最好只能见到我一个人。 朱万宏微笑着点了点头看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朱浩若是让你单独在世子身边几年一定会成为世子最信任的人……但是这对于你未来在朝中当官没任何好处啊。”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困局 有些话朱浩没法对唐寅明说。 但跟朱万宏这只老狐狸则可以通过旁敲侧击宛若打哑谜般把问题给抛出去很多方面叔侄二人利益相通一点就透。 朱浩和朱万宏都需要兴王府的关系保证将来朱家不被清算而且还要符合当权者的利益不能为了迎合兴王府而放弃家族肩负的监视兴王府的任务。 现在朱浩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想方设法在兴王死后让朱四入京为质只能接触到身边极少数人……他朱万宏曾在京师为质很清楚这条计策针对性有多强。 若朱四只能仰仗朱浩那朱浩代表的朱家就能从中获益而朝廷那边还会觉得他朱万宏对兴王府出手狠辣不留情面两边都赚好人。 当然。 朱浩只是为了让朱万宏这么想。 事实如何另当别论。 …… …… 朱万宏到底是聪明人得到朱浩暗示回去后就开始布局。 这两年朱浩已帮兴王府做了很多赢得民心的事情朝中勋贵和文臣武将都对兴王府称赞有加过去两年连立宗族子为嗣君的事都不再提了好似朝廷已有意在皇帝绝嗣的情况下让皇位传到兴王府一脉。 四月中。 京师紫禁城清宁宫大殿。 张太后正在会见入内宫通报事项的太监张永。 过去几年张永非常风光先是配合杨一清除去刘瑾相继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等职务后带俸闲住未几又出任御用监太监、兼督京营以此身份协助朱厚照完成出居庸关、取得应州大捷等…… 但可惜他属于那种有能力但一直不温不火的近臣皇帝身边奸佞太多了都是那些善于迎合之辈。 张永在正德皇帝身边干的都是辛苦活。 张太后一直信任他觉得他是丈夫留下来的能臣一直委以重任。 “……陛下坚持前往江南巡视早已提前让各地封疆大吏安排舟船迎驾事宜可朝中诸公极力阻挠三月里陆续就有人被杖刑十余人杖刑后过世……” 张永这次前来主要是得到朝中诸位重臣委托请求太后出面制止皇帝的“暴行”。 大臣们很多都年老体迈嘴上说精忠报国真要挺身而出时也是不计生死但很多时候都是形势所迫别人为了家国大义非要这么做难道他们能选择袖手旁观?可一旦掺和进去就有生命危险……这皇帝可真虎啊! 青史留名固然好但架不住命都没了要那些身后虚妄作甚?所以赶紧想方设法托关系让能镇得住那个混世魔王的张太后出面劝说一下。 这也是张永一直很难成为皇帝绝对心腹的原因。 因为他跟朝中大臣关系太好了你不能一边想着跟文臣搞好关系一边还想得到皇帝的绝对信任吧?最多是被皇帝拿来当夜壶需要你的时候把你提起来不用的时候就把你藏在床底。 张太后听了这些有些遗憾:“朝中大臣的劝说不无道理陛下出巡在外连个子嗣都没有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张太后很同情那些大臣。 但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儿子。 她属于慈母败儿的典型养出个混世魔王除了偶尔唠叨一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张永闻言又道:“太后娘娘另有消息说宁王想将自家子嗣送入皇宫养为储君拜托陛下身边亲近之人为之说项……那宁王一直都有不臣之心不可不防!” “什么?” 张太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是那个经常派人到京师送银子上下打点偶尔还会送些稀罕物到哀家这边的那个宁王吧?” “是。”张永道。 张太后冷笑不已:“皇族旁支血脉早已不知隔了几代居然还敢觊觎大位?若朝廷不成全他还要造反不成?” 张永道:“过去几年有关宁王要谋反之事经常传到京师只是陛下一直没有取信似乎陛下身边有人被其收买。” 宁王为了夺得皇位可说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想让儿子到京师养在宫中为太子事不成又想着谋反自己当皇帝…… 为了达成目的宁王出手极为阔绰别说江彬、钱宁等皇帝身边绝对的近臣就连张永也拿过不少好处。 但送礼最忌讳的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凭什么给我的少给别人的多? 眼见宁王谋反的迹象愈发明显那些拿钱少却有资格递上话的人当然要想办法把自己摘出去张永便是如此他主动检举显得自己跟宁王谋反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太后道:“着人拟一道懿旨告知陛下这件事让他早做准备。” “是。” 张永心中庆幸不已目的达到了。 只要太后下了这道懿旨那就能为我作证我提前警告过我跟宁王谋反没有任何关系。 “另外还有一件事……” 张永突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张太后喝道:“说!” 张永道:“前日有大臣上奏要以兴王之子立嗣于宫闱……” “啪!” 张太后怒而重重拍了下椅子俯首周围女官身体都是一个激灵。 未等张永继续说下去张太后起身怒斥:“兴王已是皇室旁支与大位毫不相干陛下身体尚隆有子嗣是迟早之事若再有人无端提及立储莫说陛下不加怪责哀家就会让其身首异处!” 张永听出一些苗头。 对宁王觊觎大位张太后只是气恼对有大臣提出让兴王世子立嗣太后则勃然大怒。 这恰恰说明太后很在意民意尤其当知道以往从来不被大臣提及的兴王府现在却被人推选要将其子嗣立在宫里为皇储她这个皇帝母亲当然很气恼。 张永心中明白正是因为从继位角度来说或许就是兴王府出真龙太后才更不愿意听这些。 “朝中已有舆论暗中商议太后娘娘您看……” 张永还想加上一把火。 作为孝宗皇帝栽培起来的宫中老人张永对朱厚照可说忠心耿耿这也是后来为何在朱厚熜登基后直接把他干下去的原因。 你对大明有功还不是一次两次但你对武宗太过于忠诚这样的人朕身边留不得。 “下达哀家懿旨以后朝野严禁谈论立储之事但有犯禁者以东厂、锦衣卫搜捕逮问看背后是否有同党无论兴、宁府有人借机言事一并论罪。” 张太后态度坚决。 儿子对于立储看起来不着急她这个当娘的可要留点儿心眼最好是让儿子及早有后。 “是。” 张永急忙领命。 …… …… 皇宫下旨严禁谈论立嗣问题的诏书很快下达。 安陆在五月初得到消息。 同时传来的还有皇帝四月下旬又一次廷杖大臣再次打死几个发现众大臣劝阻他南巡事上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终于无奈下旨取消南巡计划。 这天朱祐杬拖着疲惫的身躯会见王府中几位骨干。 朱浩有幸参与这次内部会议也是沾了朱四的光因为朱四此刻就站在父亲旁边显然朱祐杬有托孤之意。 朱祐杬脸色黑黄手臂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未见阳光而煞白整个人坐在那儿佝偻成一团身体看起来极不协调没说两句话就剧烈咳嗽朱四赶紧递上手帕不一会儿手帕就被鲜血染红。 但不管是朱四还是一干幕僚和官员均已见怪不怪没有因为朱祐杬咳血而中止会议。 袁宗皋总结:“……如今朝中已有声音说要立世子为嗣朝廷此时下令不得民间谈论此事王府虽赢得人心却遭致猜忌并非善事。” 唐寅和张佐等人都忍不住打量袁宗皋。 你个老家伙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明知兴王不想听这个你还非要危言耸听? 朱祐杬平顺气息后说道:“能让世子得到世人认可本王心愿足矣。世子往后路要你自己走了……” 朱四急忙道:“父王孩儿不许您说这样的话孩儿还要您的教导。” 朱祐杬怜爱抚摸儿子的脑袋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笑着说道:“好像又长高一截都快有我高了啊。” 父子情深。 只是旁边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别扭。 兴王你是多久没留意儿子的情况了? 现在才发现儿子长高? 朱浩本以为兴王会跟在场人等多说两句毕竟朱祐杬很久已没有像今日这样有精神会见下属。 可随后兴王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进一步会谈。 …… …… 朱浩走出书房。 张佐一边抹眼泪一边对唐寅道:“唐先生近来王爷每夜都难以成眠身体剧痛难当真是活受罪……” 唐寅闻言只能摇头。 “这苦若是能让咱家来承受咱家一万个愿意。”张佐哭诉。 唐寅心想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又不能经常能见到兴王没法替你表忠心。 朱浩则用古怪眼神看过来透出的意味很明显……我看他是逢人就说这话生怕消息传不到兴王耳中。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大事将近 张佐离开。 内院门外朱浩和唐寅也将作别。 “不知王府聘请新教习之事可有眉目?” 朱浩停下脚步特地问及有关王府聘请新先生的事毕竟乡试即将到来就算他有心继续教世子世子课业也必须由专人接替。 难道他去省城考乡试时朱四的学业要开天窗? 唐寅摇头道:“眼下兴王沉疴绵惙谁还有心思去管聘请教习之事?放心吧若到你大比之期王府内教导世子事务我会一力承担。” 这话倒也没毛病。 此时王府上下最关心的就是兴王的病情再加上唐寅和朱浩这对师徒的配合世子的学问一直在稳步提升王府怎又敢在这档口请个不知根知底的教习进王府来? 兴王府聘请教习方面一向需要完成层层审核关系复杂的一概不要这也是请教习会那么艰难的根本原因。 朱浩道:“那先生最近为何不多承担一些教学工作?我这边……都没多少时间备考了……” 唐寅不耐烦道:“我也想帮你但眼下王府内事务不少一时间腾不出手来。哦对了张奉正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何意?” 朱浩很无语。 你现在很忙就让我顶上去教书那等我去乡试时你就空闲下来了? “他大概说的是托孤之事吧。” 朱浩说完懒得详细解释直接去了。 唐寅琢磨一下忽然醒悟过来。 涉及到兴王过世前托孤以后王府各实权人物的排序问题由不得张佐不慎重对待。就算现在袁宗皋的长史司被他牢牢压制可世子继位后倚仗谁可就不一定了不管任何层面兴王都会将托孤的首席位置交给袁宗皋。 唐寅心说难怪张佐最近上蹿下跳他这是有了危机意识想要奋力一搏。朱浩这小子看人看事比谁都准。 …… …… 有关兴王托孤之事的确在紧锣密鼓进行。 不但张佐为此奔波忙碌想让王府上下都认可他的能力还极力拉拢唐寅和朱浩这对师徒竭力让他的阵营阵容看上去更有深度和厚度不至于说在王府大事议定上出现没人主持而落后于王府长史司的局面。 论对兴王府的忠诚张佐自问比袁宗皋高但若论能力……兴王大概率还是会把孩子托付给进士出身、在王府中二十年的老臣子袁宗皋觉得如此更为稳妥作为家奴再得信任张佐始终担不起托孤之重任。 唐寅暗中观察了几天。 发现朱浩对于兴王过世后王府的权力格局变迁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朱浩正在秘密筹划一个“大阴谋”无论兴王托孤给谁都要让朱四远离其控制把朱四塞到京师强行“隔离”。 到时王府不会让袁宗皋、张佐这些明面上的人随行否则就失去了控制朱四的目的但朱浩和唐寅作为兴王府隐藏在暗处之人却可以不受朝廷旨意制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若朱浩顺利通过乡试去京师参加会试一切都顺理成章若朱四在京师举目无亲只有朱浩能帮上忙…… 管你们谁受命托孤都给我站得远远的。 …… …… 进入五月。 京师发生一件相对来说影响深远的大事那就是朱厚照终于忍不住要对宁王府下手了。 本来皇帝身边一堆人替宁王说话受宁王贿赂的人很多甚至连吏部尚书陆完暗中都与宁王交通坏就坏在宁王朱宸濠想把儿子塞到皇宫当太子觊觎皇位太过露骨再加上皇帝身边近臣受贿分赃不均…… 这就涉及江彬跟钱宁之间的矛盾。 宁王给江彬和钱宁二人的贿赂一向是钱宁比江彬多但问题是这几年钱宁已经逐渐失势江彬想打击政敌自然看不惯宁王对钱宁的百般讨好于是乎暗地里打小报告把自己调查到的江西的情况一并给朱厚照说了。 朱厚照闻言很生气准备派一个天团级别的使节团包括太监赖义、驸马都尉崔元、都御史颜颐寿前去江西告诫宁王并准备收回宁王府的护卫。 圣旨都草拟好了:“叔祖在宗室属望尊重朝臣礼待有加。但道路流传不无可疑。过去府中典宝副阎顺等赴京奏你不法朕未轻信。 “近来言官亦相继奏你势将图谋不轨。廷臣皆说事关国家大计宜从长计议不可掉以轻心。朕念至亲且不深究。然而隐忍不言互相怀疑非两全之道。 “往日我宣宗皇帝因赵府烦言特遣驸马袁容等人奉旨前往劝诫即翻然改悔献还护卫至永亨富贵。今遣使致书奉告可仿此意。 “今你献还护卫和屯田归还所夺官民田土遣散贼党朕亦俯从宽典并不深究。此朕至情。” 朱厚照在这件事上算是“重情重义”但他所做之事可不是很厚道。 宁王听说京师有人要来夺他的护卫他首先意识到的就是自己谋反行迹败露说是通情达理不会深究但我交出护卫后不就等于是待宰羔羊?那就只能逼着我造反了。 于是乎宁王闻听消息后紧锣密鼓加紧筹备谋反趁着使节团没到之前把反事给定下来。 …… …… 五月底。 朱浩再次见到朱万宏。 朱万宏热情邀约朱浩坐下来叙话言谈举止分外亲切俨然把朱浩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这模样朱浩只在蒋轮身上见过。 但人家蒋轮明显比朱万宏有诚意而朱万宏这个戏精装样子太假了哪里能逃得过朱浩的火眼金睛? “……贤侄前几月伯父听了你的忠告给朝廷的密报中提到可以借宁王谋反之事让陛下顺利南巡甚至御驾亲征。这不陛下正为朝中大臣阻挠他南巡之事而发愁吗?我思忖着若是把宁王给逼反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估计最近啊你大伯我就可能要升官发财咯……哈哈。这全都要感谢你我聪明能干的好侄儿。” 朱万宏一脸得意的样子。 朱浩眯眼:“大伯不怕被钱指挥使知道你密通江彬?若是钱宁得势恐怕他会杀了你吧?” 朱万宏笑着摇头:“钱宁现在已不比从前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虽然他还当着但其实他手上已无实权只是没给他来个致命一击罢了!再说我的提议只说宁王谋反会令朝中大臣无法阻挠陛下南巡可没提过钱指挥使半个字至于平虏伯知晓此事……那也不是我泄密给他啊。” 从朱万宏对钱宁和江彬二人的称呼朱浩就知道朱万宏是那种典型的见风使舵的类型。 大概因为朱万宏曾在钱宁当权时受了极大的屈辱对钱宁的愤恨发自内心现在难得有机会报复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朱万宏投靠江彬乃大势所趋。 毕竟钱宁已日暮西山不用等到朱四登基朱厚照还活蹦乱跳时就半身进了棺材。 历史上钱宁正是在朱厚照“御驾亲征”后留守京师时被随驾的江彬告发钱宁被夺职抄家虽没死但也从此一蹶不振逼迫宁王谋反基本也是江彬为了铲除劲敌又迎合皇帝南巡的需要而精心下的一步妙棋。 形势使然朱浩自然要借助朱万宏之口提前提醒一下江彬可以这么做。 如此一来既卖了人情给朱万宏让其可以继续安心与自己合作同时也让历史在正确的轨道上发展不至于出现宁王造反而朱厚照不御驾亲征的局面……要是朱厚照不顺应历史潮流在这两年挂掉等到他寿终正寝……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那我就祝大伯你早日高升。”朱浩起身要走。 现在兴王府马上要有大丧出现朱浩得防备被人发现他与朱万宏暗地里来往现在袁宗皋正憋着劲儿要找他的麻烦真被人发现会有大麻烦。 他即便可以说跟自家大伯不过是例行相见还可以说是被朱万宏算计不得已而为之但朱浩知道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主动招惹这种麻烦。 最好别让人发现他与朱万宏的往来。 “朱浩啊我知道近来兴王病情恶化基本只能卧榻估计撑不了多少时间你这样一个孩子在这种漩涡中可能难以保全自身……有事就跟大伯说大伯可以做到随叫随到。” 朱万宏显得很热情“另外等大伯跟平虏伯打好关系大伯会暗中帮你一把让你可以获得世子更多青睐。你就等大伯的好消息吧。” 前一句朱万宏基本是自作多情。 但后一句他的暗示很明显若是江彬真的能信任他那朱万宏会进一步协助朱浩把朱四弄到京师当人质当然朱浩从来没有求过他这件事基本都是暗示。 二人之间互相打哑谜但谁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朱浩点头后离开。 总算朱万宏不太笨知道会利用江彬的信任不枉我提醒你一场建议江彬借助宁王谋反之事顺利解决皇帝无法南巡的苦恼……让你白赚个投名状。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拱火 刚进六月。 湖广江北之地骄阳似火暑气逼人此时朱娘已在着手准备朱浩去省城参加乡试的事情大箱小箱的东西足以装满三辆马车并打算让于三和仲叔二人一起陪同朱浩到武昌府应考能安排的全都安排上。 马掌柜本来只负责生意场上的事情此时也被朱娘临时调度起来让其通过关系打点沿途关系。 什么黑道、白道、官府、绿林……弄得马掌柜焦头烂额莫名其妙。 不过马掌柜能理解朱娘对儿子考取举人功名的殷切期盼也希望朱浩能一举高中这样跟着朱浩这个少东家做生意就能得到更多保障。 尽管朱娘提出的条件很多时候让马掌柜脑回路跟不上但他还是全都应承下来并尽最大能力帮忙安排。 苏熙贵如今已将生意重心转移出了湖广和江西之地主要奔走于浙江、南北直隶和西北等处。 如今湖广地面的生意基本由新崛起的官商接替。 一朝天子一朝臣尽管黄瓒属于高升不会人一走茶就凉却也不能离开布政使的位置还霸占着湖广地方的茅坑不让。 即便如此黄瓒和苏熙贵在湖广、江西等地的影响力仍不容小觑新的官商依然需要仰仗于苏熙贵的生意渠道确保各种紧俏物资的供应。 只能说苏熙贵做生意太过精明摊子铺得又大又稳一般官员想栽培出个官商能赚点辛苦钱就算不错了跟苏熙贵这样把生意做到全国范围那才真叫有水平。 如此一来马掌柜通过苏熙贵留在湖广之地的那些个掌柜给朱浩安排了前往武昌府沿途的歇宿等事宜…… 而武昌府就更不用说了毕竟曾是苏熙贵的老巢其在武昌留下不少产业这样一来朱浩到了武昌府客栈都不用住直接大宅安排上丫鬟、仆从准备一大堆连厨房里的厨子都是酒肆主厨级别…… 以马掌柜之意朱浩到了武昌府就跟到自己家里一样。 “另外苏东主说了乡试过后他会在武昌府拜访……小东家您也知如今苏东主不经常回湖广安陆更是不好常来最多在武昌府那边逗留一下……” 马掌柜做事勤恳很多时候学的都是苏熙贵这个前东家。 朱浩只能说苏熙贵不但会做生意调教手下掌柜时一个二个都注重其个人能力的发挥不会制定一些条条框框让其非要在这个框架内完成这就很好保持了手下掌柜的自主性。 培养出来的全都是做生意的好手! 朱浩有时都觉得汗颜自己跟手下之间未必能像苏熙贵那样毫无芥蒂随意插科打诨有时还要顾着彼此的颜面和尊严放不开手脚。 …… …… 此时兴王府内一片阴霾。 朱祐杬卧榻不起病痛对他折磨日甚在这样一个止痛药都没有的时代癌症到了末期病入骨髓那种剧痛简直无法忍受但病人除了硬扛没有任何办法。 朱四也因为父亲的病上课的时候总走神偶尔朱浩叫他站起来说点什么朱四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京泓最近不太喜欢过问王府内的事情了因为他府试也已经顺利通过以京家人的想法来年京泓参加院试无论是否考中都要离开王府返回家乡。 京家可能是发现投资兴王府这几年没取得什么实质回报即便目的只是是让自家孩子跟兴王世子搞好关系但这五年时光下来情义什么的早就培养起来了是该把自家孩子接回到父母亲人身边…… 任何家长都舍不得一直让孩子在异乡求学。 要说京泓最近这两三年都很勤奋每年回去省亲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毕竟来回就要十日左右家里再住他个几天……一趟下来没半个月以上不行。 不过京泓的母亲偶尔会来安陆看望孩子。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开一些。” 这天朱浩继续教朱四下围棋没下几步朱四便错漏百出朱浩知道他心思没在这上边便出言安慰。 朱四抬头:“朱浩你爹过世的时候你伤心难过吗?” 朱浩心想穿越后的爹就是个符号从未见过我拥有这个身体支配权的时候爹都死了快两年了毫无情感羁绊可言。 伤心难过? 可能是看到朱娘和李姨娘每次对着灵位哭的时候心中隐隐有所触动吧可即便朱娘和李姨娘对朱浩的意义来说也近乎于是朋友或是合作伙伴两世为人少了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 “那时我还小不太懂那些现在想来……谁愿意至亲永远离开身边呢?但人总是要往前看。” 朱浩想安慰朱四但话说出口却觉得那么苍白无力。 朱四随便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却又是一步臭棋但朱浩已不再纠正。 朱四道:“娘说了若是父王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会被人欺负……这朝中根本就没有好人。” 连蒋王妃都开始给儿子灌输危机意识朱浩觉得之前自己所做努力没有白费。 “有些话我不知是否该对你明说。” 朱浩把棋子放下后说道。 朱四心不在焉:“你说吧。我们是朋友你救过我三次命连我娘都说别人会害我你不会。” 朱浩心想蒋王妃真的这么认为吗? 莫不是借朱四之口来麻痹我? 但再一想一个当母亲的发现有个人连续救了自己儿子三次不是每次都很凑巧还有朱浩挺身而出冒着极大的风险进王府为朱四治病……阴谋家会考虑背后是否有隐情但当娘的理所当然地把此人当成自己儿子命中的贵人。 “是这样你觉得你父王为何会在这两年突然染病病情一天不如一天呢?”朱浩抛出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朱四一脸迷惑:“父王不是染病吗?你刚才还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朱浩叹道:“有些话其实我不该对你说但你要知晓朝廷跟兴王府之间一直都有宿怨之前我曾跟你提过兴王府与当今皇室的矛盾根源……” 朱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低头仔细思索后问道:“那会不会是……有人暗中下毒呢?” “不好说其实兴王年岁不是很大未到老态龙钟的地步但要说下毒或是谋害的话……王府戒备森严未必有办法……我只是提出这种设想你别太往心里去。” 朱浩说到最后还劝朱四想开一点。 但他把话头引开就是为了在朱四心中引发一丝涟漪后面那些话纯粹就是推波助澜用的。 要在你小子心中种下一颗怀疑、仇恨的种子让你对朝廷有怨怼等后面一系列端倪呈现后会让你保持一种仇恨……只当你有了这股仇恨你跟当今皇室和朝中大臣的仇怨才不会轻易达成和解。 这正是朱浩最初跟唐寅讲过要让世子对朝廷有仇怨但这股仇怨不能转嫁到朱家头上的原因。 或者说你恨不恨朱家没关系只要你别恨我就行了。 再或者说朱浩就是个拱火的。 …… …… 兴王自知大限将至别说年底就连这个月的月底都未必能撑到。 王府已在开始筹备治丧事宜。 此事由蒋王妃负责而袁宗皋作为名义上的主持之人但其实所有事项都要经张佐之手毕竟一应预算开支等需要从府库调拨这些都是张佐在把控。 因为张佐在操办事项上并无自信为了让别人信服很多时候都向唐寅请教这使得唐寅成为王府这段时间最忙碌之人。 这天唐寅又忙活半天下午难得抽出时间跟朱浩见了一面二人坐在西院食堂吃饭。 当天京泓早早吃完便回了宿舍留下朱浩和唐寅坐在那儿。 唐寅叹道:“若是所料不差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一句话表明朱祐杬现如今的状况不是月底也不是月中……历史上朱祐杬就是在六月十七这天挂掉的而朱宸濠的叛乱则始于六月十四。 当然事情发生与得到消息二者之间有一定时间差。 即便朱宸濠在江西造反传到安陆最快也要到六月二十五左右若是中间再遇到点什么事很可能要半个月以上。 不单纯是安陆就连京师等地的消息传递也有滞后性。 比如说历史上王守仁平宁王一战发生在七月二十六可朱厚照八月二十二出征时都还不知道宁王叛乱已平息。 “之前让你给王中丞写的信可有送达?”朱浩特地问询。 为了让王守仁提前做好战备工作朱浩让唐寅以其名义去给王守仁写信警告宁王叛乱会发生在朝廷夺宁王护卫旨意下达后时间大概会在六月中旬让王守仁提高警惕好好应对。 唐寅点头:“不为这件事我也不来找你你说宁王会在最近起事可现在还未有风声传来会不会……也罢你既说了那就基本是事实吧。” “哈哈。” 朱浩不由咧嘴直乐。 唐寅学聪明了。 以往朱浩说什么事唐寅总会出言质疑现在终于不再挣扎了知道你小子一定会言中我还死乞白赖去问有何意义? 还是听天命尽人事你让我说啥就说啥。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托孤 历史上朱祐杬之死是在六月十七。 六月十六这天照理说宁王谋反都已两天了……这是建立在朱浩来到这个时代的蝴蝶效应没有影响到朱宸濠决策的情况下。 这天下午朱浩还在给朱四、京泓、陆炳上课唐寅临时过来通知让朱浩和朱四跟他一起去见兴王。 “父王的病情不是好多了吗?这两天父王胃口都好了很多见到我之后还在笑呢。” 当朱四跟着唐寅出门听唐寅言下之意是要商议后事朱四脸色瞬间变了出言质问。 唐寅不知该如何解释。 朱浩在一旁劝道:“世子看开一些到了就知道了。” 这次难得跟兴王见面的地方不在书房而是在单独为兴王准备的卧房这里一直都是他养病之所就在内院靠西的一个四合院内还没进屋子就能嗅到一股浓重的药草味道很是刺鼻。 但这里进进出出的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味每个人脸色都很平静似能预料到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世子您来了?唐先生、朱少爷请吧。” 张佐亲自出来迎接。 无须通报在他身后跟着承奉司几名太监甚至有人拿着册子随时准备记录看这阵仗好像兴王真的是要临终托孤。 但入内后看到朱祐杬靠在软枕上正在跟袁宗皋说着什么给人的感觉又不怎么像正如朱四所言朱祐杬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一天后将死之人。 至于什么回光返照……不至于一连回上好几天吧? “唐先生来了?” 朱祐杬居然能说话了声音清晰看起来情况不错。 旁边角落里多了一名身着直裰头顶儒巾看起来仙风道骨好似道士之人此人以往从未在王府中出现过朱浩特别留意他面前有个药箱一样的东西。 朱浩心中大概有数了。 如果说之前朱祐杬精神很不好那是因为遭受病痛的折磨而这名道士虽然没什么能力治病但有一些缓解病痛的精神类止痛药物那玩意儿在这时代也属于违禁品但为了让朱祐杬临终前好受一些朱祐杬宁可选择服下。 哪怕朱祐杬自己也知道那些丹药不能治病甚至会加剧病情。 临终关怀自古以来都难以被中医所重视这也是医学上的一个难题到底是治人还是治病? …… …… 王府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来了。 一个小小的卧房里间不可能挤下这么多人所以那些职位靠后之人只能往屋子外间站有的几乎就站在门槛边。 朱浩因是朱四的先生还为王府立下不少功劳能站在里间靠近床头的位置比他靠前的只有袁宗皋、张佐和唐寅三人……朱祐杬即便要临终托孤估计也就是对这三人叙话。 蒋轮来得稍微晚一些带着儿子蒋荣一起与会。 只是没有见到蒋王妃料想有一些不方便对外人说的话朱祐杬会单独跟妻子、儿子说那就不足为外人道。 “袁长史不必劝了本王自知情况今日只说世子的将来……还有王府内的大小事务……” 朱祐杬上来就说了一句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袁宗皋先来而且在里间单独跟朱祐杬叙话张佐出来迎接时是否听到二人对话难说即便知晓那也只能是张佐、袁宗皋和朱祐杬三人之间的秘密连唐寅这个后来者都将被隐瞒而且不想让朱四知晓。 如此朱浩就要琢磨一下袁宗皋到底劝了些什么? 把他和唐寅赶走?这话你能在朱祐杬临死的时候出口吗?还是说跟兴王朱祐杬的死有关系? 朱浩拿不准只能听朱祐杬继续说下去。 朱祐杬显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把儿子拉到身边一一把众人叫过来委托一番平时朱祐杬很少像眼下这般推心置腹说话甚至很多属官都忘了自己在王府中的职责。 王府里谋个差事多是混吃等死拿到的俸禄就那么多在场除了袁宗皋进士出身外其余属官只有几名举人出身其他那些不入流的典吏直接是监生或者生员。 但朱祐杬好像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和为王府做出的贡献在儿子面前对他们一一称赞甚至过往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功劳都说给儿子听。 朱浩心想:“要么是兴王心细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记住了要么就是有人提前准备了一下张佐没这心思大概只有袁宗皋想趁着托孤时显现自己的能力会给兴王做这种拉拢人心的琐碎事情。” “袁先生……” 朱祐杬突然唤了袁宗皋一声。 袁宗皋赶紧凑了过去。 朱祐杬面带殷切期盼之色:“世子顽劣一直都在给您添麻烦以后世子课业还有王府内的事务就全仰仗您了。” 这是将袁宗皋当成首席托孤之臣看待了。 除了张佐看过去的目光满含妒忌外别人都没太特别的反应很明显的一点无论兴王信任谁在托孤时让身为王府长史的袁宗皋为首席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是在执行方面……那可就有说法了。 朱浩望着张佐几乎快要变形的脸心想张佐你不会以为兴王临终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你的手说以后世子就交托给你了? 就算兴王真的打算把世子托付给你眼前这么多王府长史司的官员也不能这么说啊你让那些官职在身之人怎么想?兴王只信家奴而不信朝廷委派来的长史?那以后谁还会给兴王府卖命? “兴王……唉!” 袁宗皋两眼通红面色悲恸。 朱浩顿时想起之前兴王那句没来由的别劝他云云朱浩心想莫非朱祐杬动了自我了断结束病痛折磨的想法? 这事跟身边少数人说过可能连妻儿都没提所以之前袁宗皋才会极力劝说兴王放弃这种念头? 对于很多癌症末期的病人来说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那还是在有各种镇痛药协助下…… 在这年代让一个痛不欲生的人活着反而是一种煎熬趁着道士提供副作用极大的丹药提升精神的情况下赶紧把临终事交待好然后选择自我了断……对于朱祐杬这样长期忍受病痛煎熬的人来说或许真是一种解脱。 朱浩心想:“难道历史没有出任何偏差兴王还是会在今晚病故?” 朱祐杬又拉着袁宗皋的手说了一些二人从相识到陪伴的经历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记得当初从京师往安陆走先生一直鼓励我说到了地方就能安稳下来那时成天担惊受怕……” 兴王说到这里眼角满是泪水。 可见他当初就藩时多害怕路上被人给杀了照理说兴王篡位并非其主观意愿是被万贵妃利用孝宗皇帝也算宽厚仁爱不至于杀弟弟那就只能是当时有人在少年的朱祐杬面前危言耸听。 朱浩心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会在小孩子面前塑造危机意识连你袁宗皋当初也用了相同的手段吧? 难怪从我第一天进兴王府开始兴王府就一直对外戒备森严其实就是你和张景明搞出来的或许兴王长子的死也是被你们强行归到跟朝廷的谋害有关。 袁宗皋面对这么一个情真意切的朋友兼学生兼主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他也顾不上算计谁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唯有默默流泪。 “唐先生……” 等朱祐杬将干瘪的手放下后突然将目光转向唐寅。 连朱浩都能感觉到朱祐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炙热。 唐寅急忙走了过去。 这次朱祐杬没有去拉唐寅的手或许他觉得自己跟唐寅的感情还没到那么深厚的地步毕竟他跟袁宗皋那是相识相伴几十年亦师亦友旁人不可比再或者他想在别人面前保持威仪。 “唐先生进王府前兴王府一直偏安一隅本王从未想过兴王府能在湖广乃至整个大明闯出偌大的名堂更拥有自己的威望和名声……” 此话一出连袁宗皋都听出一些不对味来。 张佐瞬间又把妒忌的目光转向唐寅。 这不明摆着么? 朱祐杬刚才对袁宗皋也算情真意切了吧?但只是交待要照顾好王府内的事嘱托教导世子……可到了唐寅这里分明是在说在你进王府前我这个兴王只是不起眼的地方藩王可自从你来了兴王府就有了角逐天下的机会。 袁宗皋和唐寅孰轻孰重谁的能力更高光是从朱祐杬这一番话就能分辨出来。 朱浩见袁宗皋面露自嘲之色暗忖:人家朱祐杬又不是傻子说的也不是违心之言正是因为临终托孤话也就无须拐弯抹角唐寅来之前和之后兴王府的变化明眼人难道瞧不出? 虽然唐寅有我相助的因素在里面但他任何事都亲力亲为对待我这样一个孩子时也能做到虚心求教听凭差遣光是这份气度和做事的担当就不是你袁宗皋这般老而持重的迂腐学究能相比。 老袁你可不能不承认差距啊!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明示与暗示 “世子以后你要多听唐先生的教导他在王府中既可以授你学问还可教你立身处世之道若你用心学习将来未尝不可……” 话说了一半朱祐杬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有些话明显要等在场之人走后单独跟儿子说。 没说的那部分必定是“你将来或可成就大业”告知儿子你如今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唐寅能够教你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在场很多人都能听出朱祐杬的弦外之音妒忌的眼神“唰”地看过来一片。 这明摆着告诉朱四要是治理王府你有袁宗皋辅佐就够了要谋天下却非要有唐寅在你身边相助这就是为父给你留下最大的遗产。 “朱浩……” 朱祐杬突然将目光落到朱浩身上。 在场人等都没料到朱祐杬在这临终托孤的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心思点评一下朱浩毕竟朱浩只是个半大小子就算如今已是生员但跟王府中其他人的地位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朱祐杬投到朱浩身上的目光非常柔和满含欣慰点点头后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光是这殷切的眼神朱浩就能看出朱祐杬的信任和寄托。 可能有些话的确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但当爹的知道儿子将来最信任之人很可能是与他一起成长的几个孩子尤其是跟儿子亦师亦友的朱浩朱浩的才能在几个孩子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但当着这么多王府属官的面直接称赞一个孩子那会引起王府内部矛盾不如用一个爱护的眼神看过去让其知道自己的期望便可。 这次朱四主动接茬:“父王孩儿以后会跟朱浩好好学习。” “呵呵。” 朱祐杬此时精神已经非常倦怠。 病入膏肓时突然接见这么多人即便服用了镇痛、提神的猛药支撑但还是力不能支看样子要休息了可他在听到儿子童真的话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儿子终归太小不懂人情世故又或者是……儿子对朱浩真的很信任。 “咳咳咳……” 朱祐杬随后又剧烈咳嗽起来好似怎么也停不下来。 张佐急忙上前问询情况随后被朱祐杬咬耳朵说了几句话张佐转身对在场众人道:“诸位王爷辛苦召集你们前来谈事现在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诸位请回吧。” 到这里身后事基本交待完毕剩下就只有袁宗皋和张佐在意的托孤之人排序问题了。 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个……本来王府高层就那么几人他们才在意谁当首席谁当次席对大多数人来说王府换个主人也照样过日子从进王府第一天就料想到会有新老交替的那一刻。 …… …… 唐寅和朱浩都没被留下袁宗皋、蒋轮也相继离开。 只有张佐和王府承奉司的人留下朱四也在随后就是去叫蒋王妃、朱三和朱五姐妹过来交待后事接下来就完全属于家事了。 袁宗皋出了院子跟唐寅没有一句话交流铁青着脸径直离开。 唐寅望了袁宗皋的背影一眼眼神怅然若失。 本来他跟袁宗皋还有一点机会缓和关系尤其等世子继位为兴王他希望双方能商量着如何治理好王府……但现在兴王临终前的一番话彻底伤了袁宗皋的心也断了二人通力合作的可能。 “既生瑜何生亮可问题是就算有人是孔明他也不是周公瑾呐?” 朱浩看着袁宗皋的背影故意把话说给唐寅听。 袁宗皋再妒忌也该有个分寸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是在哪些方面……你这样守成有余的老儒官早就失去进取心人家兴王对儿子最大的期盼是将来当皇帝你能撑得起王府托孤之责但承担得起辅政大臣的重任吗? 唐寅侧头望了朱浩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小子说话真是不客气。” 朱浩道:“本来我觉得袁长史宽容大度气量非凡但现在看来某些事情上他明显太过小心眼儿先生不过是得到兴王期许在他眼里……或许先生以后就要抢走他的地位。先生你可能要有麻烦了……” 唐寅叹道:“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兴王过世后我无官无品在王府根本就是个闲散之人将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勒令要求离开……是该想想退路了……” 朱浩道:“先生你没事好好休养一下身体以你这年岁我最怕的就是……好日子来了你先撑不住。” 本来朱浩不想这么提醒唐寅但经历兴王按照历史那般如期而逝后朱浩发现很多事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 无论是否有他朱浩的存在朱祐杬都要在正德十四年过世那唐寅……历史上可是在嘉靖二年腊月死的满打满算还剩下四年半……即便你唐寅如今看起来活蹦乱跳就怕过上四年你也跟朱祐杬一样病入膏肓…… 唐寅面带感慨之色:“你说的是啊看来以后是该好好养护身体到了我这年岁该知天命了。” “少喝点酒行不行?” 朱浩问道。 “呵呵算了吧。都已这般年岁何必为难自己呢?”唐寅马上就把说出的话当屁一样给收了回去。 朱浩很是无语。 就你老家伙这状态就怕我帮你成就伟业你也无福消受。 不过好歹你比袁宗皋那老头强一点他比你早死两年还有张景明也是正德十六年死的……蒋轮是嘉靖五年……还是陆松能熬至少活到了嘉靖十五年。 …… …… 朱浩回去继续授课。 本以为朱四下午不会再到学舍上课不料日落西山前朱四回来了。 朱四神色依旧悲恸但并未比之前更显难过朱祐杬应该还没有走到最后一刻。 京泓关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朱四摇头。 陆炳凑过来小声道:“我听我娘说王爷病情很严重。” 被朱浩瞪一眼陆炳赶紧把头收了回去。 朱浩把朱四叫到一边没有问兴王后来跟朱四说了什么只是安慰他让他看开些。 “父王让我掌管王府可我什么都不懂以后怎么办啊?”朱四一脸懊恼的样子“朱浩你有办法拯救我父王吗?” 朱浩摇摇头。 别说现在朱祐杬已病入膏肓就说当初察觉朱祐杬患的是肺癌他就没有任何解决办法连后世有着现代医疗技术作为支撑的三甲医院医生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他?之前御医给出的策略也只是尽量延长兴王的生命而不是想着将其治愈。 “说点开心的事情吧不如我再给你讲个故事……之前我讲了许多没有结局的故事你现在想听哪个?”朱浩道。 朱四始终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闻言瞪大眼道:“就那个老书生的故事吧。” 这是朱浩这半年经常给他说的故事涉及老书生以前很多经历说得其天上有地上无的还将其遭遇说得那么凄惨印象深刻…… 朱四道:“朱浩你跟我讲清楚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不是就是唐先生?我听说唐先生过去就是因为鬻题案没有机会踏足仕途父王给他职位他都不肯接受还有他在诗画上的造诣堪称举世无双……跟你故事里的那人的境遇很像。” 朱浩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讲故事的目的。 不直接说结果让听众自己探索在探索过程中对故事中的人物更加好奇进而越发激发其兴趣。 “可那个富家女子是谁?唐先生这么厉害他想娶谁的话还不容易?为什么会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呢?” 朱四果然问出朱浩埋藏已久的暗线。 朱浩回道:“那人是宁王妃。” “啊!?” 朱四闻言大吃一惊。 “唐先生跟宁王妃之间既是师生又是朋友还是一种互相倾慕的关系可始终宁王妃名花有主唐先生只能把深情埋藏心底。宁王要谋反可能现在已在着手进行所以宁王妃必然要死这段感情……注定无果而终。” 朱浩一脸遗憾。 要是成年人听到这故事的反应必定不会再往下问。 唐寅什么人?胆敢觊觎宁王妃?你这是乱人间纲常乃是社会渣滓是要受道德批判的! 但朱四始终只是个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小屁孩之前朱浩给他讲故事世暗示了很多唐寅跟宁王妃之间有情人难成眷属二人惺惺相惜且有情有义在朱四心目中宁王就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宁王妃是被他强行霸占……朱浩先行给朱四种下一种“唐寅与宁王妃是神仙眷侣只是碍于世俗不能在一起”的刻板印象。 “如果宁王妃死了的话唐先生一定会很伤心吧?”朱四担忧地问道。 朱浩点头:“这还用得着你说?可惜我们这个年龄没什么好办法……世子我且问你如果你有能力帮到他们比如说宁王妃本来注定要死你伸手即可搭救让其隐姓埋名跟唐先生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愿意帮忙吗?” 朱四挠挠头:“光我愿意有什么用?我听父王说过……宁王谋朝篡位死不足惜……可宁王妃毕竟是无辜的。”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朱浩想要捞宁王妃最大的障碍便是事后有麻烦这世间认识宁王妃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将来唐寅真有机会位列朝班这将会成为一枚定时炸弹。 但若是未来的皇帝都参与其中的话……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丧 朱浩依然没有跟朱四交底。 又是种下一颗种子让朱四觉得二人身世可怜有能力的话人可以救下次就该谈如何施救的问题在此期间朱浩已经可以调度人手预先准备了。 翌日。 一早朱浩起床就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府上侍卫进出频繁每个人脸色都很凝重。 天光大亮后…… 发丧。 好似应了朱浩的预料无论昨日朱祐杬看上去多么有精神心中预估他还有多少日子可活但朱祐杬终归扛不住病痛的折磨可能是自寻短见也可能是真的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夜里悄然而逝。 一下子王府内一片缟素。 连朱浩和京泓都发了孝衣等穿戴好后唐寅一身缟素出现在二人身边沉声道:“你们随我去祭奠。” 即便京泓这样最近没有参与这件事之人也知王府出了什么问题。 王府上下一片悲恸。 唐寅、朱浩和京泓三人还没进到王府内院就听说正门那边本地知州张也铮在辞任之前猫哭耗子假慈悲惊闻噩耗后特意前来王府吊唁。 …… …… 再见到朱四时。 他单独一人跪坐在自己父亲灵位前没有哭大概是父亲过世时他已痛哭良久此时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没有见到朱三或是蒋王妃的身影这种时候王府上下所有事务包括治丧在内都将由他这个世子来完成。 王府为了保护朱四的安全本地前来吊唁之人全部由袁宗皋为代表的王府长史司应付张佐根本没份参与。 见到唐寅带着朱浩、京泓过来朱四起身到三人面前。 随后“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好像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无须强行掩饰情感也更浓烈和真挚一些。 这边唐寅好一通安慰终于让朱四的情绪有所好转门口那边张佐急匆匆跑了过来:“世子……很多繁文缛节需要您应对一下另外还得麻烦您去见一下王妃……” 张佐言辞闪烁打量唐寅一眼随后连拉带拽将朱四带走。 京泓完全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唐寅则抓住一些关节却不是很确定只有朱浩对王府当下的局势看得很透彻。 “走吧。” 朱浩道“向兴王行礼后我们也该到各处帮衬下……接下来最难之事就是世子及早完成王位继承。” 唐寅点头。 兴王过世马上要向朝廷报丧朱四眼前最多是以世子的身份来打理王府中事务名不正则言不顺一切都要看朝廷几时让他顺利继承王位或者说如何让他继承…… 朱浩道:“另外我想回家一趟。” 唐寅本来不打算同意此等时候王府进出必定有不便之处但朱浩回家通知家里人一声并无不可。 “你跟世子知会一下吧。” 唐寅的意思你要做什么最好先问问朱四的意见他现在才是这王府之主。 朱浩摇头:“世子眼下无心于治丧外的任何事如今王府内大小事务恐怕就连张奉正都很难插手……唐先生小心些。” 唐寅马上听明白了朱浩的意思。 昨日王府那种相对平衡的格局现在随着兴王之死轰然坍塌一场暗潮已在酝酿和涌动之中袁宗皋作为名义上的首席托孤之人王府内大小事务必然会一肩挑谁想挑战他的权威跟找死差不多。 随后三人前去灵堂恭恭敬敬上香行礼。 …… …… 兴王之死一上午时间就传遍全城成为安陆当下一等一的大事。 消息传播速度很快。 因为这两年兴王府在地方上赢得声誉、口碑使得百姓对兴王府非常感恩一时间民间为兴王设立的灵堂随处可见白色的绸布一时间脱销…… 朱浩回到家时已过了中午。 朱娘也得知兴王过世的消息让下人在自家门外挂了白绫家里也摆上了灵牌只是按照规矩上面不能写兴王的名讳只能以“贵人”之类的称呼作为指代用以叩拜。 “娘不用难过兴王的病情不是一天两天走的时候应该还是很安详的。”朱浩安慰朱娘两句。 朱娘心善知道兴王对自家小院有莫大恩惠拉着朱浩非要去令牌拜上一拜朱浩也没有提出反对。 王府时一切都可以从简因为没人在意那些俗套的东西而回到家中连对待兴王之死的问题上可以做到无外物所扰所绊心反倒更加虔诚。 …… …… 接下来多日。 王府都笼罩在兴王过世的阴影中朱四作为兴王唯一的儿子需要在灵前守夜。 让一个孩子一晚上都对着冰冷的尸体哪怕那是自己的父亲一晚上下来难免还是让人心理产生阴影所以王府规定朱浩、京泓和陆炳甚至曾经在王府中读过书的袁汝霖也要前来轮班陪朱四守夜。 朱四晚上守灵白天补觉自然没时间读书如此一来学舍那边自然停课。 就在此时一个小道消息暗中传到安陆乃是王守仁秘密送来的信函……告知宁王谋反之事既遂这是通知唐寅你的预料成真有进一步想从唐寅这里得到应敌策略的意思。 唐寅拿到王守仁信函后第一时间找朱浩商议。 朱浩看得出来唐寅这下彻底郁闷了。 “事被言中王中丞对唐先生寄予厚望不远几百里特意来向你问策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朱浩故意这么说。 唐寅却有苦说不出。 难道他能说我对宁王死不死的没兴趣我只是感慨曾经的好弟子也跟我有着精神羁绊的红颜知己娄素珍很可能要在这场浩劫中死去? 而我却作为幕后元凶在其中推波助澜? 想了半天唐寅才说出一个看起来很二逼的提议:“朱浩此事要不……还是不要过问了吧!” 朱浩道:“先生你这话早些时候怎没说?你要是不提前写信给王中丞王中丞也不会急着向你求策当时你怎么不想着置身事外?” 唐寅叹道:“那会儿我的想法是想以王伯安的力量逼宁王知难而退悬崖勒马谁知道……唉!” 朱浩心想要不怎么说你是个老情种。 一边觊觎人家的老婆一边还想让人家好好过日子显得你多么有情有义但问题是得不到的永远都得不到你在旁眼巴巴看着有什么劲儿?更加要命的是历史洪流滚滚向前你根本挡不住。 “先生我问你一句若是你有机会挽救娄妃性命会不会出手?”朱浩终于敞开心扉跟唐寅当面探讨问题。 唐寅面色拘谨:“你……你在说什么?” 朱浩道:“无须我多言吧?宁王谋反莫说王中丞已有预判就算他提前未有准备宁王如此昏聩无能有机会跟王中丞斗吗?” 唐寅皱眉:“王伯安在江西这几年将江西地面搅得天翻地覆地方上盘踞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各路盗匪成千数万人马在他指挥若定下均已灰飞烟灭……宁王绝非他的对手。” 认知并准确判断出王守仁军事能力这件事上唐寅远超常人。 这就好像历史上王琼知悉宁王谋反轻飘飘说了一句江西有王守仁在完全不用担心一样。 熟悉王守仁的人都知道以宁王和其手下那群庸才在王守仁这样的军事奇才面前算个屁啊! 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想造反? 真以为大明对藩王拥权的纠错机制是摆设呢? “如果宁王兵败娄妃她……有机会得以保全吗?” 朱浩问出个很扎心的问题。 唐寅就差捂着自己胸口心疼一番。 更是差点破口大骂你小子为何字字如刀非要往我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扎呢? “朱浩有些话……还是莫讲了吧。”唐寅的意思是就算如你所言你也无须在我面前一再强调。 朱浩道:“先生我带你去见个人吧……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嗯?” 唐寅一脸懵逼。 现在的他完全不知朱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 朱浩在朱四那边埋藏很久的线索终于要在此时发挥作用。 朱浩带唐寅去见之人正是朱四。 最近朱四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守灵无须学习和做其他事情但这种晚上坐在那儿发呆的生活的确没什么意思整个人都快闷出鸟来了这天下午他起床正要准备吃饭找人玩一会儿时朱浩带着唐寅来了。 王府眼下大小事务都由袁宗皋负责张佐拼命护食不肯把府库管理权交出来双方正在扯皮根本无心关照朱四和唐寅。 眼下王府都快把被过世兴王寄予厚望的唐寅当成透明人了。 “世子你可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故事?现在一切都得到印证宁王果然谋反了……”朱浩拿出一封信“这是赣南巡抚王守仁写来的信函说明宁王谋反的细节如今宁王兵马应该已占据南昌并准备以水路经略九江府等处。” 朱四紧张地问道:“不会杀来安陆吧?” 朱浩摇摇头:“宁王的用兵方向应该是顺大江东进直驱南京他想占据南京称帝再做图谋。但他会在安庆等沿江重镇攻防上出现大的问题……以他那点兵马想一路攻城略地并不容易。” 唐寅心想好你个朱浩你跟世子讲事情已经到这么深入的地步了吗?一个宁王谋反被你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你亲见一般! 看来我对你的教学能力还是小觑了啊。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拯救伯虎计划 “那么现在……” 朱浩神色肃穆“世子其实你已是兴王只等朝廷敕封圣旨到来即可就藩即便你还没有正式接位你也是如今兴王府事实上的主人……若是遇到宁王谋反的情况你应该如何做呢?” 唐寅一怔朱浩居然没有提出建议而是让朱四自行作答? 你这是拿宁王谋反之事当考题呢? 朱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正经回道:“我认为应当及早警示朝廷。” 朱浩摇摇头:“不对。宁王谋反地方上必定已将此事上报朝廷兴王府照理说不可能比地方上更早知晓宁王谋反的消息若早于地方上报的话难免会被奸邪小人说兴、宁二府之间或有暗中往来……” “对对朱浩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朱四恍悟又凝眉思考了一会儿续道“那我们是不是要防备宁王的叛军杀到湖广来?” 唐寅在旁听了一下。 这对话…… 技术含量还是有的可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兴王跟幕僚间的对话倒像是师生之间的对答……等等眼前二人本来就是师生只是朱浩为何要拿宁王造反之事去考校未来的兴王呢? 朱浩道:“我说过宁王兵锋暂时不会放到大江上游的湖广顺流而下拿下南京有个大义的名号才好跟朝廷对抗。以我所料预估两个月内宁王的叛乱就会被准备充分的赣南巡抚王守仁平定。” 朱四摊摊手:“那我就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了。” 朱浩叹道:“此时我们应当做的是要处理好善后事宜……” 当朱浩的提议说出口后别说朱四连唐寅也大吃一惊。 “朱浩话可不能乱说啊。” 唐寅急忙提醒。 在他看来宁王刚谋反临近江西的湖广若得到消息都会一门心思防备宁王乱来你居然现在就要准备善后? 善什么后?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朱四却正经点头顺着朱浩的思路道:“如果宁王的叛乱很快就被平定的话那我们是该想想怎么善后……” 然后他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唐寅一眼。 好似在说善后跟你唐寅有莫大的关系…… 唐寅则瞠目结舌一脸的莫名其妙。 唐寅本以为跟朱浩来见朱四目的是让朱四承担起兴王的责任把宁王谋反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到湖广承宣布政使司或是上奏朝廷结果朱浩兜兜转转一大圈来了个脑回路非常绕的提议朱四还这么副表情…… 这让唐寅完全摸不着头脑! “唐先生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接下来我要陪世子去守灵就不多劳烦你了。”朱浩转头望向唐寅。 唐寅脑袋里全都是问号心想你这是要赶我走么? 赶我走我没意见反正这件事你通知到小兴王就行可问题是……你干嘛要带我来呢?我还没正式发表看法呢。 唐寅皱眉间却还是点头:“那我还有旁的事忙就此告辞!”说完带着些许不悦离去。 …… …… 等唐寅走了朱浩望着唐寅的背影心里窃笑不已。 让你来见朱四一趟目的就算达到了。 唐寅走后朱四急忙问道:“朱浩你是不是想说再过不到两个月唐先生那位红颜知己就要死了?我说的是宁王妃。” 朱浩心想你小子可真上道不枉费我精心设计这么一场。 朱浩叹道:“你也看到了宁王谋反后唐先生很着急前来预警其实他内心异常复杂一边希望自己的红颜知己没事一边又不能危害大明利益……取舍之间他很为难啊。” “嗯。” 朱四想了想有道理。 唐寅举报宁王谋反宁王事败宁王妃必死无疑。 但为了家国大义他还是要牺牲宁王牺牲红颜知己。 朱浩道:“我就怕若是宁王谋反事败后宁王妃一死唐先生此生最后的牵挂就没了他以后无法再留在王府为西宾。” “不……不行啊。” 朱四急忙道“我父王说了如果我想成就大事非要有唐先生辅佐不可。” 朱四非常信任朱浩而朱浩说的故事又合情合理一直塑造了一种“宁王妃就是唐寅精神支柱”的假象朱四自然会相信朱浩的说法宁王妃一死唐寅心灰意冷之下会离开兴王府回家乡。 着急之下他连朱祐杬临终遗言都脱口而出。 其实这话不用朱四说王府上下都知道。 朱祐杬临终托孤时话都说得那么明显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朱祐杬指望唐寅把儿子带上皇位但因为话没明说别人就算心里揣着一千个明白也要故意装糊涂。 朱浩道:“你也知道这几年唐先生对于在王府做事有些倦怠他既不想当官也没有宏图大志朝廷也不允许他再科举出仕……除了拿一点束脩外……你觉得以他的才华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朱四一脸懊恼:“应该不缺吧?他的画不是很值钱吗?” 这又是朱浩之前给他种下的思想开始萌芽那就是唐寅留在王府更多是报兴王的知遇之恩。 “当初唐先生为躲避宁王追捕才跟我到安陆来令尊对他有收留和器重之恩如今令尊已去宁王谋反若是也被平定的话那他最后的顾虑也有了宁王妃再一死那他就彻底没了寄托…… “这几年他孤家寡人一个王府几次要给他续弦他都没答应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心中只记挂那一个女人?” 朱浩继续用他的歪理邪说让朱四深信不疑。 朱四本来对于男女之事就懵懵懂懂再加上朱浩所说非常合理除了相信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那……那该怎么办?” 朱四很紧张。 如果唐寅走了那他老爹给他留下的元老甚至朱祐杬口中能辅佐他当皇帝的人就没了这影响得多大? 不能自己人还没登上兴王之位距离皇位更加是遥遥无期左膀右臂就先被卸下一条吧? 朱浩道:“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我们不如……趁宁王兵败时将宁王妃救走?” 到此时朱浩才算是把埋藏心底近半年的伏笔在朱四面前揭开。 朱四咽了口唾沫摇头道:“千军万马中怕是……不那么容易。” 朱浩笑道:“所以这就需要详细计划……我们可以找王府中的好手再雇请一批水鬼……以我所料宁王所部跟王守仁统率兵马最后的决战多半会在鄱阳湖上展开那会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水战。 “之前宁王妃曾多次提醒宁王不要谋反宁王充耳不闻一心想当皇帝若是兵败宁王妃羞愧难当之下必定投水自尽到时我们派水鬼讲其捞上来……” 朱四听了非常感兴趣。 显然这件事比他以前做过的所有事都更有意思也更加刺激。 “朱浩你说得倒是很简单……但要是不如你所料宁王妃没有投水呢?”朱四问道。 朱浩笑道:“没投水那自然就没法施救了这件事跟兴王府又没关系……投水了就救上来……救不到人也没什么对我兴王府而言又没什么损失。” “好像……是这样……” 朱四琢磨了一下没有任何问题。 派人去施救最大的麻烦是怕被人误会兴王府跟宁王府之间有勾结可问题是没救到人别人怎么误会? 误会你派几个人帮宁王谋反? 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朱四马上想到一个问题:“若真把人救起来又被朝廷兵马抓到该当如何?” 朱浩道:“一场大战结束溃兵无数战场上那么混乱朝廷兵马追捕逃兵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在意一个女眷的去留?且到时候江面上女尸必定不少只要将宁王妃的衣服换下来谁又知道哪具女尸是她? “就算真的被王守仁知道我们救了宁王妃他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还会成全唐先生。” 朱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朱浩道:“因为王守仁曾拜宁王妃的祖父娄谅为师娄家对他有恩再者他与唐先生乃是故交前两年他来安陆寻求剿灭盗寇的经验得到唐先生真传此番宁王谋反又是唐先生提前预警…… “若他知晓兴王府有意将娄妃救出以他的远见必然会放过即便不放也只会把人讨回去而不会为难兴王府……不然他怎么向朝廷解释说我们兴王府为了拯救一个与大局无关的娄妃不惜冒着被误会为叛逆的风险?谁会信他?” 朱四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是为了让唐先生安心留在兴王府所做的努力。说出去没人信我们会救一个与自身全无关系的宁王妃。” 朱浩打量朱四:“那你要不要派人帮唐先生完成他毕生心愿呢?” “这……如果有你来筹划的话我觉得可行但最好别声张……那……让谁去比较合适呢?” 朱四明显动心了。 救娄素珍既满足了他的侠义梦想又成全了老师唐寅为自己挽回一个将要离开的绝世大才……怎么想这笔生意都不亏。 当然主要还是孩子的玩性在里边。 要是朱四再年长个几岁这种出力不讨好的蠢事朱浩绝对不会跟他说说了也白搭就因为朱四现在年岁小思想容易被外人左右这才方便朱浩出手。 朱浩道:“那我们就给这个计划取个名字……嗯就叫‘拯救伯虎计划’你是总负责人我是总指挥……至于执行者……交给跟唐先生交好的陆典仗再合适不过!”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计后果 朱四现在对朱浩非常推崇。 本身他也是爱玩的年岁听了朱浩的计划后不假思索便决定执行。 先是按照朱浩的吩咐去见了自己的老娘蒋王妃提到让陆松陪同朱浩前去武昌府参加乡试……这是朱浩的建议以此为幌子让陆松名正言顺离开安陆。 “不可!” 蒋王妃不出朱浩所预料当即否认了儿子的提议。 换作以往朱四一定会急问为什么不可以。 但现在朱浩已经跟他分析过王府当前的局势他明白以往老爹当家的时候王府仪卫司的职位划分要论资排辈讲究个公平公正。 现在名义上是他朱四当家但其实管家的却是蒋王妃而女人主持家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任人唯亲陆松的妻子范氏作为朱四的乳娘乃蒋王妃心腹蒋王妃这会儿一定想把陆松留在身边好好使用。 朱四道:“娘唐先生告诉孩儿江西的宁王已经造反这是赣南巡抚王守仁亲自写信通知他的孩儿的想法是……打着陪同朱浩去武昌府参加乡试的幌子让陆典仗去跟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的人商议加强布防事宜……孩儿觉得这是为兴王府的利益着想还能让陆典仗立功娘实在不该回绝。” 要想事情顺利执行必须要有合符情理的由头。 本来蒋王妃态度坚决不答应儿子的提议但听了这番话态度瞬间动摇了。 朱四继续说道:“再说如今王府内也没什么大事陆典仗平时也就负责王府的护卫事宜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做。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他……还能找谁去做事?” 言外之意一定要找个人去武昌府不然白费了王府通过唐寅的渠道提前得知宁王谋反这一惊天的消息……而且这是你儿子第一次以兴王的名义发号施令你这个当娘的这么不配合么? “让我跟你范娘商议一下看她的态度吧……” 蒋王妃其实内心已经倾向于同意但谨慎起见她还是决定跟范氏商量商量看人家夫妻俩作何选择。 “那孩儿回去等消息了要尽快啊迟了就没用了。”朱四很高兴朱浩的计划就是这么有效突然觉得拯救唐伯虎的计划可以顺利推进了。 …… …… 范氏听说小兴王的计划心中肯定很高兴。 明摆着的事情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正如朱四所言陆松留在王府也不过是负责日常看守工作而打着陪同朱浩去武昌府考乡试……这差事绝对没人稀罕都觉得是出力不讨好但暗地里却可以帮丈夫获得跟布政使司、湖广都指挥使司衙门沟通的机会…… 这种既可以让丈夫立功还让别人挑不出毛病的好差事哪儿能拒绝? 再说朱浩的能力很高现在又是小兴王身边的得力干将范氏早就跟朱浩打过交道她更觉得没理由回绝。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连出发的日子都定了。 六月二十四。 距离乡试一个多月的情况下出发前往武昌府备考路上要花去十来天时间提前适应考场所在地的天气连朱娘都觉得有必要让儿子早点出发防止朱浩临时出现水土不服生病而耽误考试的情况…… 随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在六月二十二这天就绪只等后天出发。 就在这天下午朱浩叫上陆松一起去见朱四。 朱四微笑看着陆松道:“陆典仗此行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去办理让朱浩跟你说吧……你这一路上全听他的就行。” 陆松只当小兴王说的是有关跟省城各衙门沟通事宜急忙行礼后恭送朱四往灵堂去了。 “陆典仗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因为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绝对不可以外泄就连你妻儿老小也不能告知……” 朱浩笑盈盈道。 陆松皱眉你们这是在胡闹什么?这事还是我妻子跟我说的呢你让我别外泄怎么能做到? …… …… 等陆松跟着朱浩到了西院的寝舍朱浩把要去营救娄素珍之事一说陆松从坐着的椅子上蹦起来。 “朱少爷有些事……您可不能胡闹。” 陆松听完很是震惊。 这就是你们两个孩子真正的计划? 这是要反了天啊! 朱浩道:“别惊讶先听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你说明白其实这都是为了让唐先生能安心留在安陆再说这是世子……小兴王的决定可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 “荒唐!” 陆松急道“宁王谋反刚开始朱少爷居然想着把宁王妃给挟持到安陆来?唐先生他会同意?” 朱浩耸耸肩:“唐先生并不知晓。” “这……这是要作何?” 陆松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内心的感受。 朱浩道:“请陆典仗记住这次乃是营救不是挟持也非你所想的帮唐先生抢个夫人什么的回来…… “其实唐先生跟宁王妃之间不过是惺惺相惜的纯洁友谊跨越了世俗偏见我们不过是帮唐先生营救他的一位知交好友让唐先生心灵有个寄托……陆典仗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陆松皱眉:“你就不怕……” 本来他想说你就不怕我告知蒋王妃或者唐寅? 再一想突然明白朱浩为何要利用朱四拐外抹角兜个大圈子来找他陆松参与到这次的计划中来因为整个王府仪卫司中或许只有他陆松在得知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后才不会告发。 因为陆松自己身上也一屁股屎把朱浩揭发了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陆典仗我不是故意利用你如今放眼整个兴王府唯独只有你才是执行此计划的合适人选。”朱浩恳切道。 陆松就算脾气再好也差点跟朱浩翻脸他冷着脸喝问:“你可有想过即便一切都如你所料最后宁王兵败可你救出一个宁王妃被朝廷察觉会给兴王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朱浩笑着摇头:“没有任何麻烦。” 陆松皱眉:“你不会觉得王中丞会手下留情吧?王中丞做事果决他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朱浩道:“错了错了我可没指望王中丞会放我们一马而是因为只有你陆典仗是朝廷安插在王府中的眼线若是由你去将宁王妃救走完全可以说是想将人送到朝廷献给当今陛下……”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陆松惊讶地张大嘴。 还能这么操作? 朱浩笑道:“别奇怪当今陛下是什么人其实不用我说陆典仗也该清楚只是明面上做臣子的不能非议罢了可帮陛下在民间找一些女人尤其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女人这不正是锦衣卫一直在暗中做的事情?” “你……这……” 陆松都不知该怎么评价朱浩了。 朱浩道:“你一定会觉得若真被王中丞给拿住说这话给他听他会觉得离奇可笑。但是你说兴王府是为了帮唐寅才暗中将宁王妃救走……这理由不是更加荒唐么?” 亏你还知道荒唐? 陆松心想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为唐寅? 你去问问唐寅他敢为了宁王妃而冒死做这么扯淡的事吗? 朱浩继续道:“陆典仗其实大可放心若你失手被擒我大伯会暗中协助你到时我大伯会说这计划是由他制定和安排你去做的而且朝中奸佞比如江彬之流他得知这件事后也会给王中丞施压让他放人。 “要是人真被江彬暗地接走或许对你而言还是大功一件。你要知道现在兴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明知你为细作的情况下不可能会像之前那样对你手下留情。你可是要想办法脱离锦衣卫的掌控啊。” 陆松心中极其震撼。 这计划……堪称计中计中计既利用了朱四还利用了他陆松的身份甚至连朱万宏和其背后的江彬等人也被利用皇帝最后可能是接屎盆子的人。 陆松咬牙道:“朱浩你说句实话你做这一切目的何在?真是为了帮唐先生?若是事情被揭发出来你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朱浩正色道:“我既是为唐先生也是为心中公义因为我清楚记得当初我与唐先生离开南昌时宁王妃亲自出城为我们送盘缠还嘱咐让唐先生沿路小心……她是一个为了大义而不顾个人安危的女人乃女中豪杰。 “唐先生承其恩惠与她又是莫逆之交我做弟子的帮先生营救他的朋友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陆松没想到朱浩能把这么扯淡的事说得如此义正词严。 “即便她曾是逆臣的妃子可当她死过一次后本来的身份就不复存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外人眼中她已经死去成就了她的节义之名却可以换一个身份重新过活我实在想不到有何理由不出手帮一把。 “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般即便我们失败了我们既可以奢望王中丞手下留情又可以拿将她送给陛下做幌子到时她仍旧能以死来保全名节……我们给她一个再生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精神桥梁 到最后陆松不得不选择保守秘密与朱浩一起上路。 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别无选择。 随后朱浩就回家准备自己的行程。 家里边大箱小箱的东西几乎快堆成了小山朱娘又从塌房抽调伙计加上于三带去沿途护送的护院共八人朱娘居然还放心不下差点儿让小媛跟着朱浩一起去…… 毕竟是跟了儿子三年多的贴身丫鬟就算跟自家儿子相处时间不多但也算“知根知底”路上照应起来也方便。 之前朱娘准备的东西朱浩没有拒绝但让小媛跟着一起去这件事朱浩却一口回绝了。 “娘我这次是去考试不是游学更不是游山玩水如果我带了小媛你不怕我分心?”朱浩笑道。 朱娘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李姨娘拉了她一把附耳低语几句。 即便李姨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朱浩听到但他大概能想到李姨娘这是在提醒朱娘朱浩现在年岁大了十二周岁很多事都明白了……万一趁着去考学的时候把小媛给“办”了到时不安心备考怎么办? 这正是朱浩想要达成的目的。 要让你们自己意识到我不再是个孩子该懂的都懂了小媛始终是自家丫鬟就算你们不认为我办了小媛会带来什么伦理上的麻烦也该担心这样会影响我的学业。 随后朱娘给朱浩准备的……基本只是日常用品方面。 等全部行李装箱完毕她特别提到:“本来打算让小媛过去给你洗衣做饭既然你不肯就算了但还是需要有人照顾你的日常起居如此只能安排于三让他到武昌府后给你雇请个婆子照顾。” 特别提到“婆子”说明朱娘开始有了防备。 儿子第一次远行脱离家人管控若在考学过程中学坏了跟他大伯家的大哥一样出去花天酒地……再好的前途也毁了! 所以就算她人不能跟在儿子身边监督也要找人帮忙看着不能让儿子接触到花花世界有变坏的机会。 …… …… 眼看就要出发。 头天晚上朱浩跟唐寅道别师徒二人坐下来一起吃了顿家常便饭唐寅连一滴酒都没沾。 “先生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帮我写点东西。”朱浩道。 此时二人就在唐寅的私宅虽然唐寅只有这栋大宅子的使用权但经过几年布置下来家俬一应俱全仆人也基本到位已有了家的气息。 唐寅落筷问道:“写什么?” 朱浩笑了笑:“你拿起纸笔我说什么你帮我写就好。” 唐寅一脸费解却还是起身来到书桌前坐下后拿出纸笔。 要说他唐寅非常珍惜笔墨别人跟他求画就算求爹爹告奶奶也不行但在朱浩面前他真端不起架子毕竟他见过朱浩的丹青书法朱浩是可以完美模仿他笔迹之人。 “你不会是想拿我的字出去糊弄人吧?” 唐寅拿起毛笔后谨慎地问上一句。 朱浩笑道:“我要用先生的字出去骗人自己写就行了干嘛要先生亲自动笔?” 唐寅想了想也是这小子模仿我写字早已经超出临摹的地步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说吧。” 唐寅将宣纸铺开准备落笔他也想知道朱浩到底搞什么鬼。 朱浩道:“这么写……与尔一别数年甚是挂念……” 唐寅本要落笔一听之后皱眉侧头问道:“这字你写给谁的?” 朱浩无奈道:“先生问那么多干嘛?写给苏东主或是写给王中丞都可以有什么不妥吗?” 唐寅显然不会料到朱浩准备把这封信交到娄素珍手里也就顺着朱浩的意思落笔想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等你小子把所有想让我写的全都写下来我看清楚书信的具体内容再跟你计较。 “对了我这里有一首诗是我写的想借你的笔写下来……”朱浩说着突然来了一句。 唐寅差点儿想把手里的毛笔直接放下你小子果然有阴谋。 “朱浩你可知这种假托他人之名写诗在文坛很忌讳?你小子虽然智计超群但诗词尚欠火候……你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啊!” 唐寅即便平时对朱浩言听计从但还是很珍惜自己诗画双绝的才名。 朱浩问道:“那你写不写?” 唐寅琢磨了一下正好试试朱浩的才学如何撇撇嘴:“说!” 朱浩道:“你直接写‘画虎屠龙叹旧图血书才了凤眼枯。迄今十丈鄱湖水流尽当年泪点无’。为兄挂念。好了就这样吧。” 朱浩把一整封信内容说完。 唐寅将朱浩念出的诗写下来后仔细端详半天侧头瞪了朱浩一眼喝问:“这是你写的诗?” “怎么?有问题吗?或许先生觉得我写诗的风格跟你某位故人相似?”朱浩笑问。 朱浩所写正是娄妃的《西江绝笔》相传是娄素珍投水前所书由明代嘉兴举人工于诗词的名士彻鉴堂整理。 可信度很高。 朱浩想用唐寅的笔把这首诗写出来若是在关键时送到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娄素珍面前娄素珍发现唐寅这个恩师兼好友能在千里外把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完全写出来甚至跟自己的绝笔一般无二或能让她惺惺相惜重燃对生的渴望。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状态下的结果。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这诗倒像是深闺中的妇人所写带有几分诀别的凄婉……你从哪儿抄来的?” 唐寅根本就没有往娄素珍身上想因为此时事情还没发生宁王兵锋正盛娄素珍不可能写绝笔但是有一点……他怎么都不相信这诗是朱浩所写以他在诗词方面的造诣自然会发出质疑。 朱浩也认为唐寅有那资格他自问古文尤其是八股文章并不比唐寅差但写诗这东西很多时候需要灵性唐寅作为有明一朝数一数二的诗词大家他古诗方面的造诣可不是自己能比的。 朱浩道:“就是让你写首诗你问那么多干嘛?好了赶紧把最后‘为兄挂念’这几个字写上多谢你了。” 唐寅拿着笔停在那儿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朱浩扁扁嘴:“你要是不写我回去给你补上也行。” 言外之意你的字我又不是不会模仿我提前通知你就没打算仿冒你的字迹出去骗人你写不写看着办! 唐寅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按朱浩的吩咐把最后几个字添上去交给朱浩前却谨慎地问道:“你这诗是写给谁的?” 朱浩笑道:“我谁都不给就是对外宣称有你写的这封信信上有你写的这首诗……” 说完朱浩一把夺过宣纸随便卷了卷就要带走。 “朱浩你可不能以我的名义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不然你可别说与我相识一场。”唐寅见朱浩不安好心自然要警告一番。 朱浩翻了个白眼:“难道在先生眼中我是要做那伤天害理事情的无耻混蛋吗?” 说的时候义正词严等说完了朱浩仔细想了想是不是确实很难说但为了达成目的偶尔做做无耻混蛋……那又如何?就算大明的卫道士比比皆是可问题是你们挑不出我的无耻行径那也是白搭。 …… …… 朱浩拿到信甚至不需要自己做任何一点修饰就可以直接装进信封准备回头交给娄素珍。 这是朱浩走出的又一步棋。 如果有人出现在娄素珍面前告诉她我们要救你你跟我们走吧。 娄素珍不当即大喊“来人抓贼”都是好的。 她真的会跟他们走? 就算投水后救上来不给娄素珍做选择的机会但等娄素珍清醒后估计会再次寻死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对于“生”的渴望就算告诉她是唐寅相救娄素珍也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而活。 那就必须让娄素珍觉得你死了辜负了一个痴心人的等待而且这个人不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也不是为跟你结成夫妻仅仅是因为与你精神相通此人真的做到了与你相隔天涯却知你喜怒哀乐乃是真正的知己。 只有如此娄素珍才有可能会接受提议在不继续寻死的情况下一起到安陆来。 而这封信这首诗算是朱浩帮唐寅和娄素珍架设的一道精神桥梁。 没有这首诗或许娄素珍听说唐寅要救我会嗤之以鼻觉得你是趁我要死的时候惦记老娘身体的无耻恶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堂堂的宁王妃有关系? “朱少爷什么时间了你还没回去呢?明日一早咱们就要上路了。”朱浩出府门时见到正完成防卫交接的陆松。 朱浩笑道:“我这就走明天辰时二刻我们在南城门口集合……你这边带几个人去?” 陆松道:“就我一人。” 陆松心想若我去武昌真的是为了与官府沟通那我带多少人去都无妨少带人还显得兴王府没面子。 现在我是要跟你去完成一件给王府惹来麻烦之事人手当然要你来筹措我只是帮忙打下手休想我把整个兴王府都给牵连进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武昌府 朱浩和陆松上路了。 前后十辆马车还有陆松骑马陪同随行人员超过四十人。 但其实只有不到十人是专门贴身保护朱浩剩下的人手都是朱浩麾下商队中人正好运送一批货到武昌府如此连人带货一起照看和运送朱娘也能更放心些。 唐寅一早出王府来相送还单独叫陆松过去说了几句。 出城到码头这一路朱浩催促赶紧些本来计划十天内赶到武昌府就行但事情紧急朱浩要把时间限定在七天内抵达。 陆松骑马在朱浩的马车旁道:“如此匆忙怕是无济于事……宁王谋逆之事已然发生去早了无用。” 朱浩没好气地道:“我是怕去晚了什么都来不及。” 别人谋反都是赶晚不赶早以便避开灾祸地方上波澜不惊最好唯恐牵连到自己身上而宁王谋反……声势浩大大明南方震动但前后也就四十来天轰然覆灭。 现在叛乱已进行了十多天往武昌府赶路最快七天才能抵达而从武昌府去南昌又要六七日…… 要是不逐渐时间赶路等叛乱结束娄妃死不死也成了瓮中之鳖没法通信难道让一群水鬼天天守在娄妃船前看她哪天跳江? 不现实! 历史上对于娄妃死亡的时间颇有争议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普遍的观点有两种:一是娄素珍战败后被俘押解往南昌时在跳江还有一种说法是正德十五年闰八月王守仁在押送宁王府一行往南京献俘时娄妃跳江。 大概娄素珍怕自己名节被玷污再想到自己苦劝丈夫莫要叛乱而不得很可能连累到家族于是找机会跳江而死。 王守仁在其中扮演了一个知情但未加阻拦的角色明显他也不想让娄家声名受损这才设法成全娄素珍以至于历史上还有娄素珍尸体从江面倒流漂回南昌的说法王守仁帮忙给殓葬…… 如果真是跳江的话还能在几十上百里外找到尸体?在条件极其落后的大明这近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这说明王守仁有意帮其留下全尸。 既然朱浩不知道娄素珍哪天跳江还因为蝴蝶效应情况会发生一些变化朱浩不能被动等待而是要主动出击去联系这件事没有必成的把握更像是朱浩对改变历史的一种尝试而且这次的难度绝对是炼狱级别的…… “陆典仗唐先生临走前跟你说过什么?” 朱浩看着逐渐变远的城门探出头问道。 陆松回答:“他本想问我此行武昌之目的我未告知他显然心有疑惑。再就是他嘱咐我路上不要事事都听你的要有自己的主见……” 朱浩心说唐寅你个老匹夫我帮你去捞梦中情人你却背地里给我使绊子? 还好我气量大要是心眼儿小一些非撂挑子不可。 …… …… 不出朱浩所料。 往武昌府这一路越靠近府城沿路沿江关卡越多不时就有船过来查询情况不胜其扰。 武昌府位于湖广与江西交界地再加上地处大江之旁九江府早在六月十七就被叛军攻克如今叛军正在向东攻打重镇安庆即便湖广这边的官府大概能猜到叛军的目的是要杀往南京但也要防备叛军突然西进攻打武昌重镇。 不管是陆地还是江面武昌府以西以及长江、汉水上游都有兵马驻守巡查若不是朱浩有前往武昌府考乡试的凭证再加上陆松表露其兴王府家将典仗的身份一行恐怕只能回转安陆了。 越来越多有关宁王叛乱的消息传到这支商队的耳中。 随行人员知道如今江西正在打仗时一个二个都心生胆怯好在如今战火没烧到湖广之地再加上朱浩特别交待到武昌府城就会止步再有消息说叛军没有西进的意图旋以赏金为饵这些人才提起勇气继续赶路。 …… …… 朱浩一行六月二十四从安陆出发。 七月初一上午船队终于抵达武昌府。 武昌府三镇交汇之所沿江大城可说非常雄阔豪迈。 坐在船上陆松抬头看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城塞感慨道:“如此一座坚实的大城叛军想攻下来难度不小。” 朱浩笑道:“所以宁王叛军知道逆江而上攻打城池麻烦就没往西边来直接去了东方拿下南京是宁王谋逆唯一翻盘的机会。” 码头上一行即将下船。 朱浩却把于三叫了过来。 “小三哥你先安排人手进城我和陆典仗就先不进去了。”朱浩笑道。 于三不解地问道:“这都到地方了为何不赶紧进城?这大江上随时都会有叛军杀来。” 朱浩笑道:“没那么夸张我是想跟陆典仗各处游览一下你把人安顿好后还得跟我走一趟我们要去完成一项机密任务乃是王府嘱托跟你的前途有莫大的机缘……你有没有胆子去?” 于三拍着胸脯:“这种事包在小人身上小的别的不行到一处找联络人安排住处人手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浩笑而不语。 陆松都觉得于三是在说大话或许平时做事还行现在要做的事明显超出眼前之人的能力范围。 等于三去安排商队进城事宜陆松忍不住出言提醒:“若是靠他……只怕难以成事最好即刻打消念头。此人一身痞气即便有江湖草莽的些许侠义气概也难成大事。” 朱浩道:“我本也想靠陆典仗或是王府中人来帮我筹措的但……” 说着摊摊手。 为了不给王府带来麻烦眼下只能靠于三相随去帮忙找寻水鬼和岸上协助的人手不然靠谁? 你陆松在这省城周围有认识的人脉关系?就算是兴王府……除非是兴王府自己带人来不然出行在外上哪找一群可靠的帮手呢? 但有句话朱浩没说。 本来要找来做事的水鬼等人都是江湖草莽出身我不靠江湖草莽出身的于三难道全指望兴王府? …… …… 本来商定要与苏熙贵见上一面。 但联络后却被告知苏熙贵要过几天才能抵达武昌因为有宁王叛乱的事出现苏熙贵能不能赴约还是问题朱浩也就不指望苏熙贵能在捞人这件事上帮到什么忙。 等于三回来朱浩先在城外靠近码头的地方找了一处客栈安排好住处。 但只打算在里面住一天。 朱浩把于三和陆松一起叫到房间这才开诚布公跟于三说明要找寻水鬼。 “浩哥儿这好端端的找水鬼作何?莫不是水下沉了有宝贝的船只?”以于三的智慧自然不会往捞人的方向去想。 朱浩道:“我只问你能找到人吗?” 于三想了想:“这种事到黑市去问问必定是能找到……要哪儿的人?” 于三这会儿似乎也开窍了。 不进城未必需要在武昌府周边找人。 朱浩笑道:“自然是要找湖广本地的但要去江西干活每人的工钱从出发第一天就开始算按平时三倍给而且我还提供一些器具让他们可以在水下潜藏时间更久。” “啊?” 于三听到后心里开始打怵。 江西如今可是战区进战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还要找不熟悉的水鬼这就更容易出事。 朱浩道:“这件事可能我不会亲自去做要你陪同陆典仗前去我会跟着去江西……但办事时你们二人携手便可。小三哥我听说你的水性不错。” 于三急忙摆摆手:“我那水性……汉水上打个来回没啥问题但这跟水下寻摸物件儿不同。” “呵呵。” 朱浩笑道“大差不差。小三哥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这次的事做好有重赏做不好的话……或有杀头的风险。我不勉强你已娶亲生子完全不必要冒此风险。即便你选择安稳我也不会改变你以往在城内的待遇……但事成了我至少给你一百两银子。” 陆松一听。 好家伙一百两? 你怎么不给我呢? 这出手……怪不得别人愿意跟你干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于三面带惭愧之色:“瞧小东家说的小的就算见钱眼开也怕死却不会在这时候逃避小的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会完成嘱托……” 说着眼巴巴望着陆松大概有陆松跟他一起做事他能心安一些毕竟陆松乃是有官品在身的武将总不至于在大难临头的时候把我踹进火坑如此没担当吧? “那你先去找人告诉他们是要去江西做事把工钱和待遇说清楚订金什么的也可以先付。最迟明日我们就要出发前往……再在你带的人中挑选几个精明可靠的他们只负责赶车……剩下的事我们到江西地面后再细说。” 朱浩只对于三说很危险做不好会杀头但没具体说是什么事。 等于三走了陆松伸手想要跟朱浩说什么朱浩道:“陆典仗放心若此事能成无论王府给你如何待遇唐先生如何感谢你我这边给你的绝对不会少于我所雇请之人。眼下我没有更多可信任的人只能靠钱财来铺路。”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宁王之乱 江西的形势一天一个变化。 前一天还在传说宁王兵马已攻破安庆马上就要沿江而下攻打南京甚至还有传言说南京军民早就在等待宁王前去开城门以迎“王师”这是拿朱棣当年靖难的例子作为对比。 但后一天就有传闻说赣南那个用兵如神的王守仁已调动兵马要把宁王的老窝南昌城给端了。 无论别的地方的百姓有多痛恨宁王谋反至少江西地面的百姓一边骂宁王谋逆给自己带来兵祸一边却期望他真的能登基当皇帝…… 这就是华夏百姓的“乡土情结”觉得自己的地盘出个皇帝那以后必然会带给地方兴盛安宁。 九江府到武昌府一线由于担心表现出敌意会招来宁王兵马的攻击所以这一江段没有设哨卡湖广的防御重心在武昌府及长江、汉水上游。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朱浩一行当朱浩领着人马抵达江西九江府并登陆时各处都能看到逃难的人群。 百姓不想被宁王谋反所牵累只能举家逃离江西大多数人都往西边也就是湖广方向迁徙。 要知此时距离秋收不过只余下两个月左右这样大规模的逃难潮对地方百姓的民生会造成极大的破坏这也是为何历史上王守仁平定宁王之乱后会多番上奏朝廷请求以宽免税赋、调拨赈灾等方式抚恤江西地方百姓。 …… …… 朱浩和陆松、于三进入九江地界就分道行事。 朱浩在赤湖边找了个地方等候消息而陆松和于三则带着雇请来的十多名水鬼前去鄱阳湖进行一次“探宝”活动名义上是这么对那些水鬼说的现在跟水鬼说要在未来某个时间段从水里边捞人他们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朱浩是骗子不肯卖力。 现在听说是探宝又提前预付不少佣金一个个即便觉得江西是个危险的地方但还是架不住内心的贪欲上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转眼已到了七月中旬。 此时距离历史上宁王之乱被平息只剩下几天时间。 朱浩在瑞昌县城等候消息。 这里距离湖广地面不到一百里宁王攻陷九江府后并没有往西攻打瑞昌县城而是直接取道大江攻打安庆城去了以至于瑞昌周围到处可见逃难百姓这里也成为百姓进入湖广地面的一个中转站。 但这时代没有路引想靠逃难的方式进入外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湖广地面早就安排人手在各关卡进行盘查要么有官牒、路引要么富家车队迁徙时打点一番否则逃难的人只能想办法从一些深山老林没有道路的地方穿州过省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暂时躲入大山里等待战事结束。 朱浩安顿下来后另一边陆松偶尔让人带回消息但因为走的不是官方渠道消息比较滞后。 以朱浩对历史了解朱宸濠是在七月十五发现久攻安庆不得后院南昌城又被王守仁围攻于是调兵回援双方在鄱阳湖发生一场激烈的大战而历史上决战的时间是在七月二十五和二十六两天。 但因为有朱浩提前预警讨逆兵马行动更为快捷王守仁在七月初就带兵抵达南昌城比历史上早了近半个月时间。 宁王大军攻打安庆仍旧不顺利因为王守仁兵锋强劲以至于宁王回兵驰援的时间也提前到了七月初十左右这样就带来一个结果……决战提前至少五六天。 朱浩并不在战局中只能在后方等待结果。 宁王谋反的中后期其实已将九江府等处剥离在外但朱浩并不深入江西腹地临阵指挥。 湖广乡试没有受这场叛乱影响八月初九将正式开考这意味着朱浩要赶回武昌府参加乡试必须要在七月底便动身往武昌府赶。 …… …… 七月十八。 宁王回援船队已深入鄱阳湖。 此时王守仁兵马已在赣江口严阵以待宁王期盼的跟南昌守军里应外合击破讨逆兵马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即便此时南昌城还没有被王守仁攻陷但宁王留守兵马怯弱不堪根本不敢出城与王守仁的兵马正面交锋。 王守仁只是派出少量兵马在南昌城外牵制随后主力顺赣江而下调往鄱阳湖一线迎击大战一触即发。 当天晚上宁王大军后队某条运兵船上。 宁王妃结束一天漂泊船只停靠后她本想好好上岸休息一番却被丫鬟告知有人送来信函。 宁王出征跟别人不同他把妻儿老小全都带在身边名义上是带兵攻陷南京后直接在南京称帝不用再回家接家人直接就可以敕封昭告天下。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后院起火把家眷带在身边比较放心不用担心家人随时被朝廷捉拿成为人质令自己的战略束手束脚。 如此做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分出一部分人马来保护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亲眷。 这些运家属的船只基本都跟在大军后面出征安庆他们远远地坠在后边现在回援他们依然在船队最后方。 这样便给了朱浩通风报信的机会。 “谁来的信?” 宁王妃有些好奇。 这种时候通信还能正常? 难道是宁王在前线过度想念给她写的信? 丫鬟递交过来道:“乃是戏班的龙班主靠岸时收到的他让人送给护卫再由护卫转交过来说是王妃您的一位故人所写。” 此时虽然宁王妃身边护卫不是很多但基本的保护还是有的大军出动地方上残留的少量朝廷兵马不敢袭扰宁王大军后方防备相对松懈这样也就有了通信机会。 朱浩让陆松找来通信之人正是之前曾在安陆为朱浩唱过戏后来代替朱浩的戏班卖给宁王府的龙班主。 龙班主这个人……虽然没多少义气但好在见钱眼开朱浩使够了银子他就能办成事。 再加上送去的信函从字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额外的涵义分明就是一位故人出于想念送了一封好似“情诗”一般的东西而本身宁王妃跟南昌地方士子交情深厚宁王更是借妻子惜才、爱才的名气招揽了一大群狂蜂浪蝶般的读书人为他卖命。 宁王一直都将娄素珍当成棋子在使用这封信在外人看来说不定就是哪个狂妄书生写来的情书呢。 “这……” 等娄素珍将信打开后马上认出这是唐寅的字迹她立即侧头问道:“杏花来人呢?” 名叫杏花的丫鬟回道:“来人没有上船连龙班主也没有资格上船只是送来这样一封信。” 这就让娄素珍郁闷了。 信在手上也明知是唐寅所写但内容……却有点云里雾里看起来很悲伤但现在她虽然忐忑不安但没到诗中伤心欲绝的地步只是那诗让她越看越觉得迷惑……就像是藏在心中的一股旋律连韵脚都呼之欲出。 来自未来的一首诗又是她自己所写自然觉得熟悉。 “前线怎样了?” 娄素珍仔细看了几遍信感受到唐寅对自己的情义虽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浓浓的关切但还没到生死不渝的地步。 事情尚未发生理解不了那种绝望的心境。 杏花道:“刚传来消息说是王中丞的兵马已经在赣江口黄家渡列阵。” 娄素珍焦急道:“那位王中丞用兵如神此番王爷起事他反应迅速应当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朝。若是他准备充分的话那王爷领兵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若是兵败那可如何是好?” 即便娄素珍再不支持丈夫谋反但现在事已发生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自然还是希望丈夫能获胜。 “若是能战胜王中丞攻取安庆自不在话下……” 此时的娄素珍已明了整个战局。 丈夫面临的最大的麻烦其实不在于安庆而是这个王守仁。 战胜王守仁等朝廷平叛的人马前来指不定要到猴年马月皇帝的兵马有多少实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那时宁王很可能已经攻占南京形成南北划江而治分庭抗礼的局面最后鹿死谁手就不一定了。 杏花道:“娘娘不必担心咱有几十万大军那位王中丞手下没有多少兵马。” “你不懂。” 娄素珍本想下船到岸上营地休息。 但现在心中不安只能暂时留在船上。 一夜无眠。 她不时来到甲板上看看岸上巡逻的士兵又看看湖中的状况一直到天明远处突然火光冲天。 “娘娘大湖上好像起火了!” 丫鬟吓得惊呼出声。 娄素珍急忙让人在岸边架起一个相对高的台子亲自站上去眺望只见前方八字脑一线火光冲天大有火烧连营之势随后一系列军报传来娄素珍心凉了半截。 不出所料宁王大败。 论军事能力宁王跟王守仁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即便兵马数量占据绝对优势但因其是围攻安庆不得仓促之下回兵军心涣散又遇到前两年在剿灭地方盗寇上无往不利以逸待劳的王守仁所部…… 一场遭遇战先是遇挫后又被王守仁施以火攻…… 一天一夜下来宁王所部基本溃散光是在这一战中战死、溺死的兵马就有三四万人之众逃兵无数。 王守仁的兵马此时已经往北掩杀而来水陆两路并进。 宁王妃身边护卫眼下除了逃走外似乎别无选择。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丈鄱湖水 宁王麾下人马已然大乱。 此时各顾逃命。 对于一般士兵来说尤其是那些被宁王抓来的壮丁他们完全可以逃到乡野后将一身军服丢了弃甲装作逃难的难民便可保平安。 可对于娄素珍来说无路可逃她一个女子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难以独善其身。 所以当决战失利宁王麾下兵马一哄而散时宁王妃没有选择逃走而是平静地接受了战败的现实。 也就在此时第二封信送到。 对朱浩来说让娄素珍跳江的机会很多只要安排人手在她船只周围等待便可但这样耗时耗力且暴露的风险很大。 传递消息的窗口期有且只有一天那就是宁王战败这一日。 本来朱浩不指望龙班主真的能把信提前交给娄素珍等宁王战败后趁着王守仁兵马抓到娄素珍前将信交与便可但尝试一下也是可以的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娄素珍拿出第二封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以及画的东西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是一幅画。 画上除了唐寅那首诗外还有一个小人投江的画面画中江面下一些好像鱼一般的人在游动旁边附有四字。 从长计议! 除了这四个字外还画了一盘枣和一盘梨。 这也有典故。 传说唐寅被困在南昌尚未装疯时娄素珍曾送去一盘枣和一盘梨说是为其治病言外之意是让他早离南昌。 如今事情正好反过来唐寅劝说娄素珍“早离”。 当年卿劝我离开我听了你的话装疯卖傻又找来戏班隐藏身份方才如愿离开南昌;而今君劝你让你通过跳江假死的方式离开这悲伤之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做图谋。 “娘娘咱们怎么办?” 杏花看到娄素珍站在甲板上对着信里的一幅画发呆不由问了一句。 娄素珍道:“你走吧留我一人在此便可。” “娘娘现在逃命还来得及跟奴婢一起走听说战俘的女眷被抓到之后很悲惨。”杏花是个本分的小户人家女儿她明白的道理就是成王败寇一旦谋反失败被抓连她这个小丫鬟也罪无可赦。 娄素珍微微笑了笑摇头道:“王中丞为人平和不会为难宁王府女眷。” 话是这么说但隔壁那些载着宁王府家眷的船只上人们手忙脚乱到处哄抢财货自顾自地逃命。 只有娄素珍呆呆地望着那幅画画上一轮弯月船上有官兵……言外之意你要当着人们的面跳江要在晚上跳到时水里会有人救你被人看到的话都以为你已经死在鄱阳湖中……但其实被人救走。 并且月亮明显是下弦月也就是说作画之人推算到事情发生的时间是在本月下旬而月上柳梢头以当月算差不多就是还有一个多时辰便是天明…… 有时间却没有地点有人物却不知谁是接头人。 娄素珍虽然聪慧无比将整幅画和诗句都看懂了仍旧怅然若失连自己跳不跳湖都不知更别说是完全相信这两封信中的内容…… …… …… 此时陆松和于三一行就在鄱阳湖附近。 陆松一脸急切望着旁边正在捣鼓的于三问道:“能行吗?” 于三道:“已经问过那些水鬼说是小东家给的这个东西非常厉害本来他们用自制的袋子能在水里呆一炷香时间而用这玩意儿……能待上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全在水下不用喘气?” 陆松听了觉得很扯淡。 于三耸耸肩:“已找水鬼试验过就是这样没吹牛。不过要省着点用趁着夜色靠近押送宁王女眷的船只……就在今晚……” 这时代的水鬼不是一口气在水下待很长时间需要用到羊脬之类的东西盛空气再在里面加上石头做到下沉空气的密度和石头的重量很有讲究这样他们多带几个就可以在水下以此来换气。 而水鬼很多都是自幼开始训练本身不靠换气也能在水下停留很长时间这比现在专业的潜水师都专业就在于他们完全是在玩命而且是自幼玩命玩不好就死了技艺也是世代相传。 现在朱浩给他们制造了“氧气罐”。 利用氧气可以压缩的原理先制造一个空心的铁罐再用化学制剂比如说高锰酸钾制氧用密闭压缩的方式将氧气灌输入罐体内不断压缩最后通过很小的气孔进行封堵用胶质物做好密封外面再套上一层软质物用打开小孔的方式让里面出气并让气进入口中…… 这可比当下水鬼所用的自带空气下水的方法牢靠几十倍。 朱浩制造了比现有水鬼所用脚蹼更大更牢固的脚蹼如此他们在水下下潜和游动的效率大增。 陆松自然理解不了朱浩到底是如何做到跨行帮这些水鬼搞到潜水装置听完介绍瞠目结舌心中满是疑惑。 …… …… 计划按部就班进行。 湖面上一片混乱 几人停留的地点是在远离战场的鄱阳湖西岸靠近德安县城的方向因为朱浩让他们在这里等。 而娄素珍乘坐的船此时其实正在鄱阳湖的赣江口附近距离有些远。 追兵正是往鄱阳湖入江口方向而去所以这边暂时安全。 尚未到中午时分娄素珍的船被官兵追上船上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嫔妃此时已经有人跳水自尽。 娄素珍看着她们跳下水后官兵管都不管自己犹豫再三没有跳下去。 那些跳水的妃嫔和丫鬟、婆子想通过自己的水性往岸边游但白天湖面太过明亮没游出去多远就被人用弓弩射死湖面上血红一片。 娄素珍戴上了枷锁却未完全失去自由因为登船的官兵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这是一条大鱼。 一名校尉进来道:“娘娘逆王谋逆已与其逆党一道为王大人兵马俘获你安心等着与他们会面即可!” 娄素珍早就料到情况会如此。 丈夫兵败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难道不怕被凌迟处死? 一个连死都不敢的男人居然敢造反……完全是受人蛊惑以为自己真的有帝王之气? …… …… 随后娄素珍被安排在一条全都是女眷的船上被押往岸边。 船只往鄱阳湖西岸驶去此处靠近德安北临南康、九江南毗建昌、南昌属于战略要冲但本身并无太多防卫力量这里将会作为战俘关押地而存在。 王守仁不会杀宁王他需要用宁王兵不血刃拿下被叛军占据的城池造反头目都已束手就擒你们现在为谁卖命? 一场大战结束。 娄素珍看着船下边的惨状湖面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浮尸很多破损焚毁遗落在湖面上的船只随波飘荡那种战争后的苍凉感让她心如死灰。 可想到那封信心中却多了一丝憧憬连眼前所见画面好似也不那么悲观了。 入夜亥时过去。 船只还没有穿过大湖到岸不过沿途能看到的官军船只越发多了起来。 “王中丞呢?我要见王中丞。” 随着子时三刻到来船只将要靠岸此时距离约定跳江的时间点已经很近了娄素珍所想就是见一见王守仁。 不一定要让王守仁做个见证更多是想知道丈夫和孩子如今的状况或者让自己跟丈夫和孩子关押在一起共赴黄泉她觉得很值。 校尉的回答干净直接:“王大人已带兵攻打南康并不在此。” “那宁王呢?” 娄素珍又问。 “一起去了!” 校尉并未隐瞒。 娄素珍心凉了半截。 人家王守仁指挥打仗什么水准?讲究的是兵贵神速! 现在拿下宁王主力并不着急去攻打南昌而是先趁着追击残兵败寇时往湖口方向直接拿下湖口沿岸的南康府城至于宁王……则会被当成战利品一般攻城时把人在城下一亮城头上谁还会拼死搏杀? 连主子都没了真没有顽抗的必要。 娄素珍立在船头看着天空中的下弦月心中多了几分苍凉。 此时周边护送船只下边已有水鬼在攀附船只而行并不是在娄素珍这条船下方他们并不知道娄素珍在哪条船上他们得到授意只是在有女人跳江的情况下把人救走便可。 他们不需要时刻都潜藏在水下而是以夜色掩盖靠在船侧面等待时机。 …… …… 终于到了约定的“月上柳梢头”的时间点。 此时已是丑时中。 娄素珍这船上的女眷基本都靠在船舱内睡着了而娄素珍因为身份特殊仍旧有机会走到甲板上她手上戴有枷锁官兵不怕她逃走。 “娘娘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校尉对娄素珍很客气。 无论宁王做了什么恶事至少娄素珍在民间声望很高她救济灾民且一直鼓励地方官员爱民做了许多有利于江西地方安定之善事王守仁麾下的兵丁都是江西的自然对她很崇敬。 娄素珍立在船头犹豫良久。 她也不知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突然想到唐寅写给她的那首诗瞬间感觉将自己眼前所有境遇都描绘清楚真的是将心中每个韵脚都押中。 “画虎屠龙叹旧图血书才了凤眼枯。迄今十丈鄱湖水流尽当年泪点无。” 娄素珍用苍凉的口吻将诗道出既是背的又像是内心触动有感而发一瞬间便感觉好像天边有个人与自己心意相通。 “娘娘您说什么?” 校尉正要带着看守的官兵过去提醒娄素珍进船舱时。 娄素珍突然把心一横直接在双手带着枷锁的情况下纵身跳进黑乎乎的湖水中。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成全 朱浩于七月二十二折返湖广。 这天他得知宁王战败并从陆松派来的人那儿得到消息知道已成功自鄱湖上将娄素珍救起。 本身娄素珍跳湖后官兵应该要组织打捞。 但问题是娄素珍手上戴着枷锁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连游泳都做不到更何况逃走?即便官兵想找寻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娄素珍执意寻死不会挣扎这又为寻人增加了难度。 谁能想到水底潜伏有人能将其救走? 当天鄱阳湖内淹死者有数万之众一直任由尸体在水面漂浮着这种情况下想在湖中将娄素珍找到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于是船上官兵吆喝一番便不加理会。 事实上娄素珍也是在跳湖后好一会儿才被闻声赶来的水鬼找到用氧气罐给她灌氧后趁着夜色在水底离开官船的范围。 …… …… 朱浩回到武昌府已是七月二十七。 苏熙贵已提前两日抵达。 苏熙贵听说宁王攻打安庆失利才敢动身前来武昌府半道上就听闻宁王兵马彻底倾覆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七月二十八上午二人在朱浩所住宅院相见这宅院还是苏熙贵安排的。 “朱小当家听说您最近闭门读书鄙人本想尽一份心意送您几本古籍却连门都没摸到。” 苏熙贵听说朱浩早早便到了武昌府很想知道朱浩除了备考外还会做什么。 可派人打听居然得不到朱浩任何消息。 难得见面自然要试探一番。 朱浩笑道:“最近总想研究一点好东西出来却不得要领这一年又在制造和贩卖布匹就是之前跟苏东主提过的那种棉布……苏东主可有见过?” 苏熙贵一脸不信的神色:“以朱小当家天纵英才仅仅只是织布?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朱浩摊摊手。 你想知道我干了什么自己调查去或者你想要这世间没有的珍宝能让你赚大钱的东西怀疑我背着你出售那你也要先找到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在市面上流行……没有你说个蛋? “那位大才的唐先生没来武昌实在有些遗憾宁王不知死活造反终于落得个尸骨无存可悲可叹……唐先生以后无须再躲藏了。”苏熙贵道。 朱浩不解地问道:“宁王死了吗?” 苏熙贵尴尬地笑了笑:“死不死的有何区别?不过听闻据说兵败后自刎了。” 因为宁王叛乱刚被平息连一向消息灵通的苏熙贵都不知道朱宸濠的确切讯息各种小道消息倒是听了一耳朵。 “来之前我刚听说一件很遗憾的事那位芳华绝代的娄妃娘娘押送回南昌的途中跳湖自尽以明节气真是一位巾帼英豪啊。” 朱浩有些诧异苏熙贵居然知道娄素珍跳湖之事? 这只能解释为王守仁发现找不到娄素珍尸体的情况下为防止被朝廷追究责任也避免有人借宁王妃攻讦与他有恩的娄家干脆把消息公开告知天下人娄素珍已死如此既全了娄素珍的名节也让这个与宁王关系紧密之人从此于世间消失减轻娄家的罪责。 不管是江彬还是皇帝再或是对娄素珍有何念想的人诸如朝中权贵建昌侯等人也可以就此彻底断了得到娄素珍的念头。 朱浩故作不解问道:“娄妃……那是谁?宁王妃么?” 苏熙贵惊讶地道:“小当家竟然不知娄妃?她可是江西地面有名的大才女理学世家出身其人貌美如花不说诗词歌赋更是样样精通尤其精于书画听闻跟……呵呵她乃是唐先生女弟子……或许唐先生不想追忆过往才未在你面前提及吧。” 朱浩点点头:“既是如此那确实挺可惜的但她毕竟是逆王妃子应该早就料想到会有如今结果吧。” 苏熙贵又凑过来道:“我从京师前来听闻陛下御驾亲征时近臣中诸如江彬之流可是提出过悬赏要将此女献到陛下跟前……娄妃之死或与那位赣南巡抚有意纵容有关不想让其受苦吧……一死能全名节这算是成全了啊。” 连苏熙贵都觉得娄素珍之死带有一些“成全”的意味好像谁都知道王守仁跟娄家的关系在明知娄素珍落到朝廷手里没好好下场的情况下娄素珍之死可以说是对朝廷和天下人最好的交待。 朱浩心想王守仁在正德朝平了宁王之乱功勋卓著却未得重用加官进爵还要等到嘉靖登基后原因除了朱厚照恨王守仁抢了他御驾亲征、平定宁王叛乱的功劳也有娄素珍之死让皇帝和江彬觉得是王守仁故意“使坏”有关。 “闲话莫提若朱小当家最近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一声便可最近这半个月我会留在武昌府随后就将离开前往南京处理一些事情无法等到小当家你桂榜提名……唉若是能多停留几日的话就能得你科场捷报可惜了……” 苏熙贵显得很遗憾一脸怅然朱浩笑着宽慰:“若我真有幸高中就算苏东主远在千里之外也会派人将好消息告知到时可要在你这边讨个好彩头。” 苏熙贵一拍大腿:“鄙人是那吝啬之人吗?到时一定奉上厚礼!” …… …… 八月初二陆松和于三一行乘船抵达武昌府与他们同来的还有换上素衣一身粗布荆钗、不施胭粉的娄素珍。 朱浩在城外码头见到其人。 几年不见朱浩一眼就辨别出这就是当年在南昌城外送唐寅盘缠的女人只是憔悴了很多煞白的俏脸上带着些许晕红有一股病恹恹的感觉没什么精神。 船只靠岸等一行下船来朱浩问及水鬼那边的情况。 陆松近前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表明人都被安排各自回乡一再嘱咐必须三缄其口否则会引来大祸。至于佣金全都结清乃是朱浩提前交给他的钱。 “这位夫人在湖里呛了水有些风寒上岸后这几天都在病中或也有心病的因素在里边……” 陆松回头看了娄素珍一眼。 朱浩点头走上前恭敬行礼:“在下朱浩乃是唐先生所收弟子正德十年与先生离开南昌城时曾有幸与夫人见过一面。” 娄素珍将目光落在朱浩身上尽管她精神头不高但还是认真打量可惜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见过朱浩也许时间太长再或者她从来没有将当年一个小孩子放心里这会儿早就忘光了连连摇头。 “令师呢?” 半晌后娄素珍用虚弱的声音问了一句。 朱浩回道:“先生留在安陆我是到武昌参加大比才在此……这位陆典仗您应该知道是何人其实此番我们一路辛苦都是先生暗中布置一切。” 陆松用古怪的眼神打量朱浩。 还敢说是唐寅布置一切?他好像根本就不知情吧!却是你和小兴王暗地里筹划你们俩小孩真是胆大包天而且这都能成功? “眼下外间传说娄妃已在鄱湖投水并由带兵的王中丞代为殓葬此事已成定案至于路引等我会让人为夫人办好不过夫人暂时要以我随行侍婢的身份借住武昌城外等我大比后一同回安陆。”朱浩道。 陆松道:“若是朱少爷不方便卑职可自行带夫人回去。” 朱浩笑了笑道:“陆兄如今湖广地面并不太平武昌府以及周边府县有官兵设卡搜查溃兵此时还是先大隐于武昌府为好……无须进城这城外渡头到处都可见往来商贾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等风声稍微平息后再走不迟。” 陆松想了想点头答应朱浩的吩咐。 毕竟朱四有言在先出行在外一切都听从朱浩的安排本身他也是以陪同朱浩前来参加科举为由到的武昌总不能朱浩这边还没考完他先回去了……那怎么跟王府中的同僚说明此行的意义? 娄素珍好奇打量眼前二人一个是王府典仗因平贼有功声名在外另一个则是个孩子……但一切都是这孩子做主。 “你……真的是唐先生的弟子?” 娄素珍难以置信。 没听说唐寅收过这般弟子还这么年轻。 陆松道:“如假包换……朱少爷在王府读书如今已是生员老爷以他的才学此番乡试高中机会很大。” 娄素珍闻言不由蹙眉。 听说过才华过人者有多自负却没见过这般自吹自擂的就算以唐寅的大才也要年近三十才考中举人一个孩子考取生员可以说他有学问但凭什么就敢说乡试这样不但要论学问以及见识且要碰运气的考试会让一个少年郎随意通过? 你们兴王府的人对他如此自信? “夫人莫要多言因为夫人在南昌时经常露面不少人识得所以最近尽量不要出门在下会派人为夫人雇请丫鬟再找来女医师为夫人诊脉另外安保之事就要拜托给陆典仗了。” 朱浩别有深意看了陆松一眼。 好似在说。 便宜你了虽然娄素珍年岁不轻了但如此风姿绰约的高贵妇人让你去照顾也算是优差了吧?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党同伐异 八月初。 京师传来的一则消息让正在与袁宗皋争斗不休的张佐非常焦急急忙去求见王府现在的实际当家人俨然是王府“皇太后”的蒋王妃。 此时蒋王妃一身缟素即便丈夫过世让她很伤心但始终兴王是在经历几年病痛折磨后过世的心中早就有了准备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整休养现在的她已经平静接受丈夫过世这个现实。 “……如今有消息在朝野间流传说当今陛下想让世子前往京师接受王位传承以此祭告天地也符合祖宗章法……但问题是若世子真的前往京师的话只怕很多事不再受王府掌控。” 张佐在一个刚死丈夫的女人面前说话已经极为克制。 他没直接说明或许朝廷有心把朱厚熜扣押为人质。 蒋王妃神色悲戚两眼潮红哽咽道:“他们在先王身上未能实现之事却要施加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是吗?” “这……” 张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蒋王妃心中恨意大张别人不知兴王府跟皇室间的恩怨纠葛蒋王妃却再清楚不过她冷静下来后语气变得内敛沉声问道:“此消息作准吗?” 张佐道:“料想再有不到一个月事定与不定就会有个准信如今陛下已动身前往江南还是要等陛下批准后才能成行……宁王之乱如今还不见消停……” 即便武昌府等地已有消息说宁王之乱被平息但安陆始终在江北内陆地区消息没那么灵通到现在还不知宁王之乱到底如何了依然是谣言满天飞。 蒋王妃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道:“若是让吾儿前往京师还要承蒙张奉正照顾。” “娘娘并非老奴推辞实在是……若是朝廷真有心……行那非善之举就算老奴陪着去京师的路上能常伴世子左右可到了地方后……只怕……” 张佐很为难。 不是说王府想派谁去照顾世子就能成行皇室既有意让小兴王入京为朝廷掌控就必定不会让王府中与世子亲近之人随行到了京师后就算在舆论监督下不会高墙大院把人圈禁起来但王府中这些老人也必定会被严格限制难以随侍世子身边目的是形成一种高压态势让朱四举目无亲之余对心理和生理均造成严重打击以后对朝廷只能唯唯诺诺不敢越雷池一步。 张佐道:“倒是让唐先生前往照料并无麻烦。” 连张佐都看出来了王府在朝廷排得上号的人物基本没机会常伴朱四左右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一直在王府中受到器重却没在朝堂挂上号的唐寅。 唐寅相当于兴王府走的一步暗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唐寅作为一个闲散的乡野村夫本身还有举人功名要往京师并不会受太多限制。 蒋王妃凝眉思索片刻重重点头随即道:“还是先等事定下来再说唐伯虎……他真能一心为吾儿着想吗?” 若是平时问策蒋王妃还是挺相信唐寅能力的。 但此番儿子远去京师还要被扣押为质蒋王妃自然觉得唐寅跟儿子之间的感情羁绊不深未必会尽心尽力辅佐。 张佐微笑举荐:“唐先生与朝廷始终有芥蒂对世子也能做到一心一意连先王都对他的能力称颂有加当初先王没有极力为其争取官位也是防止身后朝廷出阴招这都是先王苦心安排的结果。” 眼下王府内作为首席托孤重臣的袁宗皋势力一枝独秀。 张佐自然要极力推崇一下自己的老搭档唐寅若是世子离开兴王府前往京师身边只有唐寅相伴和照料对王府长史司可说是致命的打击张佐反而觉得世子前往京师并不是什么坏事。 “嗯。” 蒋王妃微微点头并未做最后的决定。 显然王府也在等朝廷进一步旨意到来而不是轻信这些“小道消息”。 …… …… 武昌府。 乡试临近加上江西叛乱平息作为省城的武昌城格外热闹。 很多游走于江南各处尤其是大江两岸的商贾现在都不敢轻易到江西去做生意因而都将货物运到武昌府来贩售武昌府成为宸濠之乱受惠最大的地区之一。 好在朱浩带来的布匹早早就出手。 苏熙贵那边一片忙碌南北货物多了价格自然会下降而其采办很多的物资都是往西北送以苏熙贵之前所言如今黄瓒最大的任务就是要保证军需供应还有就是为皇帝亲征做好准备。 八月初四这天上午朱浩跟苏熙贵再次会面。 苏熙贵大致说明了一下如今朝廷的局势黄瓒作为户部右侍郎年底三年考满一般不会继续留在户部侍郎这个职位上。 以苏熙贵的意思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前往南京为户部尚书调度南方粮草物资供应一旦到此职位上基本就等于是不会再有晋升的可能就等着致仕了。 虽然南户部尚书职权不小但始终调到南京相当于发配南户部尚书后只有南吏部尚书这一条相对可以“升迁”的路线想调回北六部可没那么简单。 第二种可能就是北六部平调。 一般是进为兵部左侍郎或是吏部左侍郎为最优先考虑。 朱浩听完苏熙贵所表达的意思后问道:“不知苏东主希望哪种呢?” 苏熙贵笑道:“都一样都一样。” 虽然口中说一样但朱浩知道苏熙贵倾向的不是让黄瓒在北六部继续当侍郎虽然这从前途考量是最好的结果但从苏熙贵个人角度出发若黄瓒为南京户部尚书的话……那对他的生意可说是有莫大帮助。 南户部尚书相当于南方大半个国度的管家苏熙贵的主要生意也都扎根江南各处若真如此的话那他苏熙贵更加如鱼得水。 朱浩道:“不能直接在北部为部堂吗?” 苏熙贵面带遗憾之色:“即便这两年黄公功勋不小两年前西北一战更是居功至伟但始终他非朝中元老派系如今朝中那位……说句不中听的党同伐异啊。” 苏熙贵口中“党同伐异”之人显然指的不是皇帝和江彬之流而是首辅大臣杨廷和。 皇帝自己搞党羽派系杨廷和自然也会搞派系只是名义上好听一些是为朝廷大义为读书人着想但其实跟党同伐异无本质区别。 “再者如今朝中并无显贵退下黄公年岁已大论资排辈……只怕等不到那天。” 苏熙贵满是遗憾。 黄瓒现在年岁不小了因他不隶属于朝中哪个核心派系乃是在地方立功被皇帝调到京师出任户部侍郎所做的又基本是治理宣府粮草、军饷等事使得黄瓒再受器重也是皇帝看重但朝中大臣升迁、任免之权责却牢牢地掌控在文官派系手中。 黄瓒大概跟苏熙贵私下讨论过这件事到南京当户部尚书名利地位都有了这辈子算是值了留在京师苦熬不一定能熬出头给人打下手还要看别人脸色……老人家也要自尊的。 朱浩点头:“以我所见留在京师比在南京更好用不了几年……” 话故意说一半让苏熙贵自己去揣摩。 苏熙贵眼前一亮好像听出一些苗头但又不敢深想徒留执念旋即自嘲一般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此等事并非鄙人这般草民能决定一切听从天命吧。” …… …… 不管黄瓒年底是继续留在京师还是往南京但看起来至少暂时不用致仕。 其实朱厚照很看重黄瓒。 但正是因为皇帝觉得黄瓒有本事西北一战中黄瓒功劳不小……这让朝中文官小圈子越发排挤他毕竟黄瓒属于那种善于迎合的官员为正统文官所不耻。 初五下午。 朱浩在城内拜访了一些出身安陆的名儒目前迁居武昌府已有一些时日但依然保持了乡土情。 朱浩算是替兴王府出来拜见。 临近日落时他在一处姓洪的官绅府邸见到同样前来拜访的朱万泉。 朱万泉从京师回湖广参加乡试因为朱家上下户籍如今都已改在湖广朱家人无论是谁参加科举都要回户籍坐在地。 叔侄二人许久未见见面后自然要找个地方吃顿饭叙叙旧。 “……四叔这两年家里人都还好吧?说起来我很久没见过祖父和祖母了还挺想念他们的。”朱浩道。 朱万泉叹了口气:“朱家在京师境遇并不好。” 一句话就把朱家迁居京城的情况做了总结。 能好就怪了! 现在朱家是给朱万宏当人质虽然不会限制你们一大家子人在城内的活动但你们出个城试试? 做生意? 京师寸土寸金的地方门阀林立权贵的白手套到处都是以朱家经营生意的手段折戟沉沙是大概率的事情。 安陆之地没大老虎朱家几只猢狲都称不了大王更何况是京师? “此番回来是要将安陆之地田宅加以变卖……你二伯也回来了正往安陆去。”朱万泉道。 朱浩问道:“刘管家可同行?” 朱万泉摇摇头:“两年前便归乡听闻已病故具体情形如何并不知晓。”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临时抱佛脚 朱浩一直怀疑刘管家是王府安插在朱家的细作如今刘管家被赶走还说回到家乡后就病故给人一种“杀人灭口”的感觉。 难道朱家老太太这么精明能把这个潜藏如此之深的细作给找出来?或许是被朱万宏捅破的可能性更大! “对了朱浩你此番备考如何了?听安陆州学的人说你的文章写得极好……中肯老辣面面俱到……这次乡试你若是能上榜对我朱家门楣提升可说是一次质的飞跃。” 朱万泉对朱浩一副期许的模样。 朱浩赶紧谦虚地摇摇头:“怕是没那水平想来我与四叔的学问还是有一定差距再说以四叔的年岁文章功底和火候应该差不多了此时应考可谓正当时。小侄则不同这次参加乡试的主要目的是锻炼一下……” 朱万泉笑道:“你能如此平和应对实乃好事。希望你我叔侄二人此番能一同上榜光耀门楣也不枉朱家对我们一番栽培。” 朱浩心想朱家栽培的对象是你而不是我。 我求学这一路你说朱家给我找了多少麻烦?还好我自力更生才有机会考学要感谢也是感谢人家兴王府鼎力相助。 …… …… 叔侄二人坐下来讨论了一下课业顺带提到一些科场的准备工作毕竟乡试不同于之前童生考时都是一天结束需要在考场过夜的。 “……进号舍一般不允许带被褥这是为防止有人在被褥中夹带考试本就是在八月进行湖广之地气候还算适宜但若遇到阴雨天气温骤降就得多备一件厚重的衣服晚上休息时当被子用。再便是多带一些干粮和水……” 九天乡试下来对于一般读书人而言无异于一场痛苦的煎熬。 乡试会在八月初九起进行正场考试共分为三场第二、三场分别在十二、十五举行但需提前一日进贡院。 这也就是说八月初八那天就得提前入考场每一场都得在里边待上三天三夜但真正考试时间只有三天两夜。 第一场八月初九早晨拿到考卷十一那天交卷当天离开贡院回家做好准备日落前回贡院准备考第二场。 第二场八月十二早晨开始考试十四交卷出场当天下午也需返回考场。 第三场八月十五早晨开始十七交卷离开贡院结束考试。 这意味着从初八进场点名开始考生需要在考场内连住九个夜晚虽然有三个夜晚不经历考试等于说考试时间为九天六夜对于平民人家出身的考生倒不觉得怎样那些自幼娇生惯养日常起居都需要人服侍的公子哥……这就比较难熬了。 三场考试仍旧以第一场的三篇四书文为主要评定优劣标准。 …… …… 二人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一起从酒肆出来朱万泉本想知道朱浩住在哪儿方便接下来再一起探讨学问。 朱浩却不想给他机会。 二人虽为叔侄朱万泉也一直未对三房有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不作为对三房同样也是一种迫害朱浩不想与朱万泉为伍。 “这不是朱兄吗?三年不见学问可有精进?” 正要作别有人过来跟朱万泉打招呼其身边跟着几名白面书生一看就是地方上大有来头的那种贵家公子或许跟朱万泉交情不深连表字都不知只称呼“朱兄”。 朱万泉似还记得对方连忙带着朱浩上前与对方打招呼。 对面几名书生都没把朱浩当回事可能是将其当成朱万泉带的书童或者家人。 “对了不知你们安陆州的士子平时在何处聚集?这两日有闲暇想与安陆士子进行一番学问上的探讨。” 来人姓何朱浩也不知道具体叫啥反正跟他不相干当下落后朱万泉两步没有搭腔。 一地来参加乡试的考生通常都会将某个客栈或者馆舍当做联络点平时凑一块儿做文会或是有事相互照应一下。 朱万泉道:“在下乃自京师归来并未与安陆地方士子同行……对了朱浩你知道吗?” 朱浩心想考试只剩下两日准备时间三天后的早晨就要正式开考这会儿还有心思寻人探讨学问?你们可真有闲啊! “不知道。” 朱浩笑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回头等问问我那徒弟就清楚了。” “你徒弟?呵呵。” 姓何的书生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旁边一人逗趣道:“你徒弟干嘛的?莫非是给安陆州来的考生跑腿所以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朱浩回道:“没有没有我徒弟也是来参加乡试的他平时跟安陆地方上的士子走得很近……问他的话应该知晓。” 对面几名士子面面相觑。 朱万泉介绍道:“此乃家侄头两年刚过院考在我安陆之地童生考中三元连捷。” 说到这儿朱万泉略带自豪。 自己学问一般般但有个侄儿却能考个小三元给自己脸上争光不少随即他又补充道“他学生名叫孙孺乃我安陆士子此番也是来参加乡试的。” 对面几人显然没听说过这件事何公子感慨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一位小文曲星那祝你能再中三元……朱兄若是你知晓安陆士子聚集之所只管通知一声即便考试过后大家也可以好好聚上一聚。” 本来这几名考生挺高傲的但听说朱浩的来头后立即低调许多能中小三元不管是学问真的高还是背地里有钱权交易至少证明朱浩绝非凡俗之辈没必要平白无故招惹一个劲敌恭敬告辞后匆匆离去。 等人走了朱浩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何公子乃常德府官宦人家出身具体什么背景我忘了三年前来省城乡试时曾受邀一起喝了顿酒席间提到朱家家世……而今朱家迁徙到京师很多事已不比从前没必要再做无谓的交往。” 朱万泉提到这里言语间满是伤感。 以往靠着朱家这杆大旗出来处处受人尊重旁人请客吃饭都会拉着他但此番他从京师回来连安陆本地士子在哪儿聚集都不知可见现在的他有多不受待见。 朱浩道:“大伯不是还当着锦衣卫的差事?朱家没见比以往衰弱啊。” 朱万泉叹道:“有些事跟你解释不明白我朱家的使命就在安陆离开安陆回京师……谁会拿正眼瞧我们朱家?” 这话倒也实在。 朱浩很清楚朱家在朝廷是个什么地位。 锦衣卫千户之家在地方是个人都知道不好惹而现在朱万宏神龙见首不见尾朱家又举家迁徙回京师谁都觉得朱家失势成为必然锦衣卫那么多挂名的千户没有实职的谁会当你是盘菜? …… …… 朱浩回到住所。 终于见到没有与他同行迟了十来天才抵达武昌府的孙孺。 孙孺家里的目标就是让他考中生员即便考中生员后还在努力读书但大概没人指望他能再中举人以至于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有中举的可能来武昌府更好像是游山玩水开阔眼界的。 来得晚不说还咋咋呼呼到处招摇。 “就不能早点来拜访跟为师闭门好好读书争取一榜中的吗?”朱浩以先生的口吻教训道。 孙孺感慨道:“先生对外人学生从来都不会服软必定告诉他们本次乡试必定高中但在您面前……学生也就不装了这乡试是我这般人想中就能中的吗?人贵有自知之明!” 朱浩咋舌:“就你还有自知之明?为师以往怎没看出来?” 孙孺脸皮厚那是整个安陆都知道的事情他就是安陆士子中的一朵奇葩当初谁都不认为他能考中生员现在当然也没人认为他能考取举人。 “连家母都没奢求我考中举人如今混了个功名已是祖上烧高香……至于想更进一步……还是算了吧。” 孙孺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连连摇头。 虽然这种学习和应考的态度不可取但轻松的心态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这就好像某位考生高考时看到别人挖空心思读书考大学而他就等着拿个高中毕业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难怪别人对他百般挖苦就因为这心态真是欠揍! “最近没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吧?” 朱浩冷声问道。 孙孺无所谓地耸耸肩:“最近学生天天出去见人也不知哪次丢人哪次没丢。” 朱浩差点想掏出戒尺胖揍这小子一顿。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先生您还有事没?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今天约了几个人一起去喝酒呢。”孙孺在朱浩面前丝毫也不隐瞒。 即便再过两天就要考试我依然饮酒作乐逍遥自在谁让我志不在中举呢? 朱浩板着脸道:“今天的酒看来你没法喝了我这里有几道题你看看……分别写出文章来。” “啥!?” 孙孺一脸苦逼大概是后悔今天来见朱浩了。 “本以为还有两天考试先生不会再为难我谁知先生您还是……出难题啊。这临时抱佛脚有何用?” 孙孺未料到自己到武昌府后千躲万防最后还是落到朱浩手里一时间叫苦不迭。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乡试 朱浩把几道题丢到孙孺面前:“今晚必须把所有文章写出来明日我会再给你讲解一遍想喝酒……等到乡试结束后再喝。那时就算你喝死了也没人管你!” “呜呜……” 孙孺到底对朱浩有敬畏之心。 差点儿就要在朱浩面前撒娇了。 就算装孙子朱浩也不为所动。 “你我一同写一共十二题这与我在三年前给公孙凤元的题很相似你可知他在那一届是何结果?” 朱浩鼓励孙孺。 告诉他前面有个很好的榜样。 孙孺灰头土脸:“公孙先生何等学问?我能过院考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先生我今晚能先去赴约明日再来吗?” “不行!” 朱浩厉声喝斥“若是这两天你不听我的你回到安陆后我会让你闭门思过半年……让你娘把你关进阁楼终日不见太阳……你试试看!” “啊?” 孙孺一听登时怂了。 想想眼下只要再辛苦两天就能避免被关半年的小黑屋……好像挺值得。 于是乎拿起写着题目的白纸一脸苦逼地研究起来。 “为师这两日哪儿都不会去与你一同研究每日必须秉烛到深夜你的家当没带过来我会让人去取……你我二人一同进考场便可!” 朱浩的意思你这两天别走了咱师生就等着八月初八下午一起进考场就行。 孙孺抬起头用怨恨的目光瞪着朱浩像极了不学无术天天想着出去玩乐却被老师罚站的坏学生但为了未来半年不被锁小黑屋只能服软。 …… …… 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朱浩并不知道。 《乡试录》上到正德十一年乡试应该有效但到正德十四年这一场可能会因为蝴蝶效应产生一定变化朱浩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孙孺进行考前培训。 指望孙孺靠自己的学问通过这次乡试几率基本为零。 那还是老法子给出题目让其先尝试写出文章来再指出优劣帮其梳理思路或者索性写出范文以八股对偶的方式教他一些句子…… 总的来说就是让孙孺自己有一个思路针对其文章的大纲和议论方向朱浩进行指点框架是孙孺的但细节方面由朱浩推敲和补充不能指望其跟公孙衣一样把几篇文章背下来重点还是……《乡试录》中记载的几道题目虽然显得刻意但只能如此。 就这样师徒二人闭关到了八月初八。 当天一早跟着孙孺一道来省城考乡试的孙家家仆过来送东西乃是为孙孺准备的厚衣服和铁锅等。 考场内考棚会上锁。 但考棚内一个个号舍却不会上锁也没法上锁。 号舍中到时会准备炭火盆用以取暖和做饭基本上考生在号舍里做什么没人会管。 只要在交卷的时候你能把自己的答卷上交便行就算是你有本事能夹带小抄进去最后在炭火盆里烧掉也算你有本事。 考不知道题目的文章带小抄……恐怕很难找到方向作弊吧? 带什么进去? 带集注? 还是把四书全带进去? 所以说科场舞弊最大的问题还是提前泄题到了乡试这一级别就是内帘官跟外帘官之间的勾结把考题提前放给考生让其做好准备有笨蛋背不上文章才会夹带小抄进场…… 还是那个问题既然有心作弊最好是把文章背默好。 都有本事提前获得考题找人帮你写文章了干嘛不背熟夹带进场冒有极大的风险不说还会给人留下“罪证”? 夹带小抄在八股取士的大明几乎可以说是最愚蠢的作弊方式。 …… …… 朱浩和孙孺进场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主要是第一场三天的吃食。 除了干粮外还需要带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到时锅里热一热就可以吃一口不大的锅加上烧火用的架子火折子也需要带蜡烛则不被允许到时考场会下发但一场考试只给一根水壶则必须携带。 允许带草纸但必须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且不能超过十张手帕这东西也不允许带……如果进了考场身体不舒服上吐下泻只能用衣服袖子或下摆来解决或者干脆由裤裆解决……最优解就是及时放弃本次乡试。 至于所带食物也有讲究一般考生带烘干的米饭稍微加点水热一热就着咸菜就能吃进场前吃饱考试时基本一天一到两顿饭干粮加上水对付……进考场不是为享受生活有力气答题更为重要。 朱浩这边。 先煎了一些鸡蛋加上干肉、水、蔬菜本来还想带点水果但料想搜检的时候水果会被那些搜检的官差给挨个捏……朱浩就失去吃的兴致。 至于米汤……鬼知道那些官差会不会把手伸进罐子里查看一下是否有夹带?再说米汤存放的时间比较短三天下来必然腐坏。 除了一眼看出有没有藏东西的食物那些华而不实的一概不带。 穿衣服也有讲究传闻当年江南乡试有考生抱怨第一场考试因天凉穿了件厚衣服进去结果热得跟狗一样浑身大汗淋漓第二场学乖了穿清凉一些结果变天下雨差点儿没冻死…… 所以穿衣讲究的是里面薄外面厚进去后能脱下的那种。 …… …… 到了下午。 朱浩和孙孺要进考场了。 朱浩提前对孙孺进行了突击考察发现孙孺没说临场把之前两天写的文章都给忘了也就让其跟自己一起乘坐马车往贡院去了。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人前往考场。 一般考中秀才的家境状况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乘坐马车的人不在少数但步行的更多进场时不少人带着家仆和小童等中午之后贡院就已经开放允许考生进场但不是以个人的方式而是以各州县儒学署的考生划分集中起来进场。 乡试不同于一般童生考这里没法进行唱保不能找什么举人来证明这些考生就是本人。 那就只能用考生互相证明的方式一个县划出多少名考生互相之间作证就是本人等于变相“互结”。 但在乡试考试中作弊并不连坐不会说你哪一个同乡作弊而牵累到你但若是跟你一起来的考生不是其本人你又做了伪证的话那麻烦就大了轻则打板子取消本次考试机会重则要送到衙门判案流徙。 本身每名考生所带路引等手续中也会对考生体貌进行一番形容可惜这年头并没有照片路引上连张画像都没有只笼统表明一下此名考生样貌若是脸上有明显印记的人还好判断但没有的话……光看描述是难以判定谁是谁的。 进场很顺利。 朱浩和孙孺报名时间不同第一场考试划分的考舍也不在同一处这次湖广乡试因为有常年在南京国子监读书的考生参加加上各地通过科考和录遗考的生员考生数量足有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角逐七八十名举人名额本身就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 朱浩的号舍分在“丁字号叁陆”一条很长的考棚一眼看不到头那种比安陆本地童生考的考棚大很多路很狭窄且是单面也就是说只能看到对面号舍的墙这又跟安陆考棚对面设立、中间很宽的布局大不相同。 下午考棚大门会上锁而号舍以砖墙相隔并不会上锁考生需要自挂油布为帘以障风雨。 当天朱浩来考场前已经吃过东西晚上不用再考虑吃饭问题。 把东西摆好稍作整理。 号舍内一共四个物件儿。 一个火盆里面有炭点燃的话估计能烧半晚上除非很冷或者需要连夜答题否则暂时用不上。 两块木板睡觉时拼起来就是一张床不睡觉时其中一块放在矮处便是凳子另一块放到高处成为桌子。 号舍内还有一个马桶。 但马桶只能用以小便并以盖子盖住。 要是大便的话必须要到考棚最里边靠近墙的位置那边会有一个“茅房”。 公共茅房设在考棚的角落或许是考虑到八月天气温还比较高茅房气味太大所以临近考棚最内处号舍没有安排考生至于是只有丁字号考棚如此还是说所有考棚都如此那就不好说了。 考生都被提前安排好考棚和号舍至少不用担心出现历史传闻中那般进考场晚被分到“粪号”、“臭号”影响考试发挥的情况。 考生进入号舍后一场考试结束前能不出来尽量都待在里边。 饭要少吃水要少喝如果能三天不上大号最好若是非要去也必须要经过巡场之人同意才能前往。 号舍非常狭窄深度大概也就一米五宽度则为一米多一个成年人睡在里面要蜷缩着身体躺这说明条件还是相当艰苦的要是能早点考中举人也就免去三年经历一次这种劫难。 乡试出现中暑、突发病症暴毙的情况历届乡试中屡见不鲜。 传说光绪二十八年福建乡试由于天气酷热考生中暑生病头场就有四人死在考场;第二场又死三个。同年浙江乡试三名考生见阎王“一人死于蛇一以烛签自刺一自碎其睾丸”。 大明乡试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正文 第四百章 乡试第一场 入场后就要耐心等候第二天考试了。 在这样一个很不舒服的环境中睡觉对考生的身心都是一种极大的煎熬半夜朱浩听到隔壁号舍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良久都未停歇吵得人心烦意乱无法入眠。 因为考试尚未开始晚上连个巡场的人都没有要去茅房也随意外边不时有脚步声传来但没有凑一块儿说话的都怕因为自己喧哗而招来巡场之人被取消考试资格。 如此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整晚下来朱浩拢共也没睡上两个时辰。 此时外面传来敲锣声。 考试终于正式开始到了放题的时候。 考棚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考生不会有什么梳洗时间巡场官兵直接就把第一场考试的试卷送了进来这样你在号舍里边是吃饭或是继续睡觉没人管你只要你别影响到别的考生就行。 就算你在里面连睡三天或者第二场不来都是你的自由……谁管得着? 天色未完全亮开。 朱浩拿到试卷也就刚刚能看清楚上面的字想以这种光线写文章根本就做不到。 本来可以点蜡烛照明……但蜡烛这东西一场考试就给一根未来还有两个晚上需要用到节省才是王道。 看清楚题目对朱浩来说就足够了。 可以在脑子里琢磨题目。 第一场考试三篇四书文。 三道题自己切中二。 朱浩心想果然蝴蝶效应开始发挥作用正德十一年乡试三道题全中这次只中二看来来年会试题目是否还是历史上的题目那就难说了。 第一道《论语》题:“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真是千古名句! 《三字经》扛把子一般的句子任何刚启蒙的孩子甚至字还不认识呢“性相近习相远”便知晓了。 这也是朱浩三道题中唯一没有切中的题目。 第二题《孟子》题:“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这是一个断句相当于截搭题中变种连前面“孟子曰”这几个字都没有其实孟子的这句话还有后半句的。 从题目到题型这道题可说是完全被朱浩押中也不能称之为押题根本就是历史上这一届的湖广乡试题目。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讲规矩和规范至于讲尧舜之道的仁政只是在论述规矩的重要性这里并不是主要论点。 第三题《大学》题:“《康诰》曰:克明德。《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这道题比较工整论的是“明德”的重要性就是所谓的光明的道德不但要颂扬还要自明其意并化为己用……这算是科举考试中最基础的论述方向。 毕竟儒家经典中最经常论述的内容就是仁义礼智信而这些几乎都可以包涵在个人品德修养中。 有人或可以说儒家文化中带着假仁假义的东西但实际上儒家还是颂扬这些高贵品德的若有人学不来真正的品德却只从中体会出假仁假义那只能说你领悟不到圣人之言的真谛学问不到家。 当然也可以说人类在品格方面越缺什么越强调什么儒家这种只强调道德规范的方式带来了社会中假道学的存在。 总之人品德的高低不是靠某种学问来支撑还是要看个人的经历和修养有时讲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因为人类最基本的诉求是生存在违背生存这个前提下想把人栽培成道德先锋那是不现实的。 …… …… 三中二。 朱浩现在开始为不知道在哪个考棚考试的孙孺发愁。 这样一个难以成就大事的徒弟就算有两篇文章可以套用师傅给你写的文章但仅仅是第一题就可能让你榜上无名。 第一场三篇四书文几乎就决定了乡试成绩的高低。 第一题乃重中之重这道题目看起来很简单但毕竟朱浩没有提前研究过其字面意思是孔子说:“人的本性是相近的由于习染不同才相互有了差别。” 《论语章句集注》释意:“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则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 有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所以说四书五经中大多数的文章和句子都是可以找到通义的内容尤其是孔孟两大圣人说的话完全可以拿不同的句子来论述结果基本都一样。 在圣人经历中也能找到很多相关的例子无法一一细说。 论述方向就是向善人学善不能近恶并以本性之善面对世间一切之恶不靠言论之善来死撑相当于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表现出来的善并不是善…… …… …… 时间还早。 太阳出来好一会儿了朱浩依然没有动笔。 这么大一座好似监狱般的考场对朱浩而言写三篇四书文别说三天三个时辰都多余但问题是你不可能提前交卷出去必须待够时间。 如此一来保持好心态比及早完成文章更为重要。 写完了也是无所事事等回头发现文章中犯了忌讳或是后面试卷被弄脏估计在号舍内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到了第三天早晨把三篇文章一气呵成写出来交卷离场回去享受一天的自由再回来遭罪…… 至于后两题。 朱浩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研究毕竟一早就详细推敲过就此论述过不少文章从中挑选出方向正确的送了孙孺一篇…… 往外看了看。 并没有见到巡场的人。 大概是连巡场的人都不怕考生作弊。 最大的问题在于乡试通过的难度非常大若是想替考或是交头接耳意义不大谁敢保证隔壁那位就能在几千人中脱颖而出?人家有本事考取举人为啥还要跟你交头接耳帮你写文章? 都已经到了考乡试的地步难道圣人之言你还能看不懂意思?一个个考生眼高于顶用得着别人来提醒? 至于替考……基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考乡试找替考怎么也要寻个举人或是进士帮忙吧? 还得体貌相近……你给人家多少钱一个举人或进士能冒着声名狼藉的风险来为你替考?而且毫不夸张的说就算真找来了举人或者进士考试他以前能顺利通过这次乡试未必却能成功。 乡试就是这么神奇的考试虽然都是写文章写的还是议论文或许他论别的圣人之言有见地能通过考试但每次考试题目都不一样他怎么能保证这次论得恰到好处? 而且每次阅卷官都不同…… 你辞藻再华丽在科举场上也是徒劳…… 虽然说要的就是你观点犀利准确无误但不是每个人都对儒家典籍中的每个论点都有独到的见地几千人中挑选几十人……没点真本事可不行。 …… …… 考试第一天。 朱浩看到巡场之人路过他号舍的次数不过三回这么说来巡场之人也是随便应付了事。 本来朱浩以为童生考三场考试监督已经算是宽松但相比于乡试那三场好像还严格了不少至少每个考棚内有巡场的官差而在乡试中考棚门基本都上了锁偶尔看到有人进来走走看看转上那么一圈都很稀罕。 这也恰恰证明乡试难考。 到了下午朱浩才开始尝试写第一篇文章不过只是写在草稿纸上。 天气闷热朱浩只能穿着单衣考试在这样一个密闭环境中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一点风都没有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灼热的这时候若是能有一块冰放在面前…… 就在朱浩想好事时远处传来叫骂声:“谁他娘的在号舍里拉屎?熏死人了知道吗?” “呵呵呵……” 周围马上有哄笑声响起。 这就涉及另外一个问题若是没人来巡场要去茅厕大号都没法进行申请最后无奈之下就只能在自己的尿桶里解决大号自己倒是爽快了但隔壁考生可就倒了大霉。 有一些考生非常容易在考试时紧张跑肚拉稀常有再加上这么热的天吃点东西坏肚子乃是常见的事情。 如此一来考棚内的环境越发恶劣。 好在事情没有发生在朱浩周围的号舍不然他也要承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估计晚上睡觉都睡不清闲。 一点小小的插曲之后后续再无声响。 考生都在闷头答题若不知情的还以为周遭没人。 到日落时天色转阴终于有了一丝凉风让人身心舒畅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朱浩吃了进考场后的第一顿饭不过是将昨天带进来的豌豆糕吃了两块又吃了几片油卤豆腐干喝了点水……进考场一整天后第一次小解。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个苦行僧。 只求三场考试能早点结束不再受煎熬。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这就叫觉悟 乡试首场前两日波澜不惊。 每天都是烈日当空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密闭的空间加剧了这种闷热感好在这里是在大江沿岸加之已是八月中一旦太阳落山气温立即降下来置身考棚中倒是挺舒服的。 要是放在福建或者广东估计早晚都跟蒸笼一样全身衣襟都会湿透。 考试第三天考生们明显紧张起来。 巡场官一早进入考棚随时接受考生交卷。 头天下午朱浩就把卷子誊录完毕今早起来又反复检查了几遍。 见到有人进场收卷朱浩再次检查了一下觉得万无一失立即申请交卷。 等走出考棚朱浩赫然发现自己是第一个交卷的……眼下他最大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虽然知道今天下午还会回来。 …… …… 朱浩来到考场门口等着放排。 过了好一会儿孙孺从另一个考棚外现身身边跟着一名考生看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应该是熟人。 那个考生嬉皮笑脸满脸都是揶揄的表情嘴上说个不停似在拿孙孺逗趣但因没出考场不敢大声喧哗。 孙孺见到朱浩时眼睛瞪得溜圆震惊中带着崇拜似急不可耐想跟自己的先生说……先生您一共押了十二道题就命中两道还写下范文逼着我背下来简直是我人生之指路明灯啊。 但这里是考场孙孺不敢声张嘴巴紧闭似乎忍得很辛苦此时他身旁那考生还絮叨个不停。 等贡院门打开朱浩和孙孺第一批走出考场。 “朱家少爷您可真是收了一位高徒啊……他刚才跟我说这次乡试他发挥很好必定能高中那我就在这里预祝你们师徒都上榜最好明年再考取进士……哈哈哈……” 说到后面这个考生都被自己的幽默给逗笑了孙孺却全无察觉咧嘴乐呵得不行。 朱浩心想难怪你小子总被人拿来当笑话感情别人笑话你的时候你全无反应这心态……倒也挺好的至少不得罪人。 终于跟那人作别。 待走到街角四下无人孙孺才一脸惊喜地道:“恩师您真乃神人也此番大比……” “不是才命中两道题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朱浩不想跟孙孺过多纠缠“我说孙孺啊你要记得这件事除了你我知晓不要告诉第三人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从哪儿套来的考题呢。” “是是。” 孙孺这时候也不笨了。 朱浩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孙孺好面子成性人前喜欢装样子谁跟他说上两句好话他就能把人当成知己浑不知别人的“好话”带着刺明显拿他当笑话。 不过在明是非方面至少这几年在朱浩栽培下孙孺有了长足进步。 作为自己的大弟子……朱浩不知该如何评价。 …… …… 回到住处朱浩本想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但陆松找了过来说及跟湖广都司沟通的结果。 “……眼下战事已结束沟通有何实际意义?陆典仗当下的着眼点应该是保护好那位夫人上面。” 朱浩提醒陆松。 你不要一有时间就来看我保护好娄素珍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陆松道:“已让于当家派人盯着严防死守还有雇请的不知情由的丫鬟看着防止她一时想不开。” 这说明陆松还是有头脑的。 他知道保护娄素珍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是防止娄素珍跑了一个就是防止其自杀外来的干扰因素并不多毕竟这里不是江西而且武昌府地面也没有展开搜查乱党的行动。 王守仁在平定宸濠之乱后施行的都是安民抚民的策略而且在官方说辞中娄素珍已经跳湖死了就算湖广这边大肆搜捕也不可能会搜宁王府女眷。 朱浩点头。 眼下于三倒成了他麾下主力这也正是自己人才能相信来的时候觉得一切都要靠陆松结果却是陆松在其中扮演的只是联络人的角色顶着兴王府和锦衣卫的名头唬人具体做事的都是于三。 朱浩觉得回去是该给于三加工钱了。 …… …… 第二场考试在即。 陆松离开后朱浩没顾得上休息就得筹备第二场考试需要的东西尤其是接下来三天要吃的食物。 这边正在筹备中苏熙贵匆忙前来拜访一见面就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朱浩:“小当家经历一场磨难没事吧?” 朱浩好奇地问道:“何为磨难?苏东主没走呢?” 苏熙贵本来说半个月内就要离开武昌现在居然没动身还有心思来访那就说明苏熙贵不是很着急。 “哎呀都说这乡试贡院走一趟不死也要脱层皮朱小当家这几年养尊处优苏某就怕你适应不了……要不这样我这边准备了一些干鲍和干参你拿去捯饬一二考试时食用如何?” 苏熙贵说罢让人送上鲍参翅肚这都是民间罕见的珍品。 朱浩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有事相求。 朱浩道:“虚不受补就怕在贡院里吃下这些东西立马上吐下泻连出贡院的路在哪儿都不认识……考试时还是吃平时肠胃适应的食物最好苏东主好意我心领了有话直说吧。” “嘿要不怎么说小当家明察秋毫呢?是这样……又快到陛下寿诞这皇帝过生日……就是所谓的千秋节总要有所准备话说当年您能拿出琉璃珠这东西想必有更好的贡品。黄公年底官职就要调整此等时候……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平时黄瓒和苏熙贵不太在意皇帝过生日送什么礼物的问题。 但涉及官职调动黄瓒又很清楚自己没法从文官那边打开突破口就只能从皇帝这边着手。 文官不认可我说我是靠巴结皇帝起家! 说我是那就是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朱浩道:“我这人还在科场贡院这就要为苏东主准备千秋节贺礼……” 苏熙贵叹道:“鄙人也知如此对小当家有些为难但绝不白用若是能拿出合适的东西莫说是银子就算是更重要的东西……诸如名利权位之类能让鄙人和鄙人背后的黄公效劳的地方小当家只管开口。” 苏熙贵也知道如今的朱浩并不缺钱。 总拿银子引诱朱浩没用还不如来点更实际的东西或许朱浩考中举人以后要不要当官?或者是否需要一些门面上的事情?以后朱浩去哪里求学总要有个名头吧?或者到京师考进士要不要拜访一下翰林出身的名儒? 朱浩笑意盈盈。 苏熙贵总会投他人所好估计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道自己现在可能马上有举人的功名趁着没考中之前特地来忽悠一下大概意思是你看你都这么自信能考中了我帮你安排你以后在科场之外名声上的事帮你出书立传让你在文坛有自己的名声……就问你香不香? “我看看吧。”朱浩道。 苏熙贵一脸无奈之色:“小当家的您也知鄙人即将要北上……很多事就怕来不及。” 朱浩道:“等我准备好了找人给你送去如何?对了苏东主最近陛下南巡之事你可有帮忙打点安排?” “嗯?” 苏熙贵一怔没明白其中诀窍。 朱浩笑道:“是这样你也知我是搞戏班出身我这边有不少好戏本还有一些话本、说本什么的不如先给你应付一下?” “好好!” 苏熙贵这一说等于暴露他给皇帝南巡安排找乐子之事。 这也是朱浩早就预料到的情况。 之前朱浩就想问苏熙贵这件事趁着对方来找他求贺礼顺带说了出来。 朱浩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有渠道能接近皇帝不是让他自己去而是要让很多事按照历史的轨迹发展若是历史走向出现一定偏差朱浩会想办法修正……无论采取的手段是什么都必须要皇帝身边有人。 比如说找好吃好玩的东西拖住皇帝几天让皇帝多去游湖……搞一些湖面上的娱乐项目…… 苏熙贵既然善于此道自然要把事情往苏熙贵身上引当然最后一步即朱厚照落水朱浩不指望任何人因为可操作性并不强。 朱浩只是想让朱厚照在特定的时间发生既定的事不让时间空间发生太大的变化而不是要去当最后推朱厚照一把之人。 “我这边没带在身上这样吧待考试结束我抓紧时间把戏文和说本写出来交给你的人让其送到你手上你就可以找戏班排戏。”朱浩道。 苏熙贵叹道:“若是能直接买下小当家的戏班就好了。” 居然打起了自己戏班的主意朱浩连忙摇头:“要学戏可以买个更大更好的戏班送到安陆我帮你栽培一番你看如何?” “好好!” 苏熙贵听了很高兴。 买朱浩的戏班虽然技术成型但如同当初宁王想买朱浩的戏班却不会送给皇帝的原因一样朱浩戏班中的戏子男的不够俊女的不够俏送到皇帝面前表演也是有瑕疵的。 从江南之地能买到很好的戏班和戏子国色天香的都能买来只需让朱浩亲自教导一二那技艺方面的事也能很好解决。 只是这事…… 让一个秀才或者是未来的举人手把手教戏子唱戏那可要不小的面子。 苏熙贵也做好了多给朱浩塞好处的准备。 这就叫觉悟。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第二场与第三场 乡试第二场考试于八月十二日晨正式开始。 试卷下发。 五经文一道因为每个考生选取的五经本经不同涉猎也各不相同所以五经中五道题目会同时列在考卷中考生只要选取其中一题作答便可。 从考生选题的角度来讲专于《诗经》、《周易》、《尚书》者较多而选《春秋》和《礼记》者少。 尤其是《礼记》一般在每届八十多名录取举人中通常只有个位数选取《礼记》的题目而选《诗经》者有四五十人之众几乎占总人数的一半。 这就体现出五经中本经选取的差别也几乎是所有考生选择题目的趋向。 《诗经》题目自然是五经题中的重中之重:“邦靡有定士民其瘵。” 语出《诗经·瞻卬》意思是:“国内无处有安定士人与庶民被戕害。” 这里说的是天灾人祸的危害属于悲天悯人的句子其中的“天”既是人类无法战胜的上天又泛指统治者是上古时人们对于天灾人祸的控诉讲的是统治者不施仁政而带来的世间惨祸。 这题目…… 朱浩第一印象是出题人你胆子很大啊!你这不是影射当今皇帝仁德不修导致“邦靡有定士民其瘵”的结果吗? 但旋即又想到如今掌控朝野话语权和舆论导向的恰恰就是拿着笔杆子的文臣或许杨廷和与其党羽喜欢地方上出题时抨击当今皇帝的无道说好听点叫规劝……总之这种题目不但不会犯禁或许还会被文官高层推崇。 朱浩觉得这题目还行正是他想写的内容正好正大光明抨击一下那个荒唐皇帝满足众内帘官的喜好。 …… …… 除了五经题。 再就是论、诏诰、表、判各一题。 因为诏诰、表和判都是应用题相对来说只是让你以固定形式写出应用文便可没什么可说的相当于科举考试中的完形填空你没法写出来说明你造诣不够至于是否会影响到最后录取…… 总归乡试还是以第一场三篇四书文为主只要你第一场发挥好后两场的题答得大差不差也就过关了。 而此番论的题目出得比较特殊:“论:文武之道有国家者不可偏废也。” 这道题并不在朱浩前世见过的《湖广乡试录》中可以说是因蝴蝶效应而新产生的题目。 文武之道的概念出自《论语·子张篇》:“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 《礼记》中也有相关论述:“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此题出在时政题中恰好跟上一道《诗经》题相悖。 谁都知道当今皇帝属于“穷兵黩武”的类型文官高层并不喜欢当今皇帝的尚武之风认为其坏了大明王朝的根基即以文立国但现在却要论述文武都不可偏废这就摆明了出题者中产生了互相矛盾的看法。 一来是觉得朱厚照做的很多事都天怒人怨但对其在武功方面的建树又很推崇。 因为乡试出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内帘官十几个人联合出题最后由主考和同考进行选择这说明在内帘官中他们也没法统一思想确定皇帝尚武到底好不好。 你不尚武宁王谋反难道眼睁睁看着宁王叛军长驱直入连下两京将皇位给抢走?这就是文官推崇的文治? 内帘官这种自相矛盾的心理让朱浩在答题时仔细斟酌到底要不要把当今朝局批判得一文不值…… 看来光是逞“愤青”之举以为迎合了文官阶层喜好最后的结果却可能被内帘官认为你政治方面不够成熟此番乡试中难以取得好成绩。 如此看来论点还是偏中立一些比较好。 …… …… 第二场考试在一种相对平和的氛围中进行。 或许考生们都觉得第一场四书文才是重中之重第二场作答好不好已无关紧要这就好像考试时给你出几道附加题让你必须作答却又说成绩不记录进总成绩中……那你是好好作答还是潦草应对蒙混过关? 不管选择如何至少在答题心态上没有第一场那么紧张。 但考场内依然没有异常声响。 三天两夜的考试转瞬即止八月十四早晨交卷的人可就多了考场一下子涌出两三百人考生们匆匆回去稍事休息准备第三场时务策的考试。 …… …… 有了前两场各三天的痛苦煎熬第三场考试时朱浩越发适应了。 五道策论分为经史策和时务策。 经史策就是以古论今时务策则是论当下时局。 让朱浩失望的是五道策论题只有最后一题隐约算是针砭时弊的时务策却非常隐晦论述方向有点像“湖广熟天下足”论的是西北九边粮草物资调运以江南粮草无法推行反而是湖广与河南、陕西交界调动粮草兵马反而更加方便…… 朱浩看过题目总感觉出题者指向的是苏熙贵。 因为过去几年正因为苏熙贵来回奔走粮草得以直接从湖广调动北上比之前从江南调运走大运河既节省路程又让湖广之地粮草最大程度发挥效用。 经史策中也有相似题目:“问古之为国者必务训农其民富而俗醇良有以也方今朝廷重臣既专领司农之官郡县长吏又兼任劝农之职而田里之间地有遗力人多游心……” 策论题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题目比较长。 先说一段很长的句子带来一个观点最后让你尝试去论述最后以“请试言之”之类的话作为总结这就是道标准的作文题比那种引用四书五经中某一段话让你论证更符合后世写议论文的习惯。 而且这种策论题的回答有个好处无需使用八股文。 基本上是自由发挥有立意能把观点清楚无误地表达出来便可。 但若从字面意思着手这道题作答方向紧贴“训农”那就有失偏颇因为光是这上半句就能看出出题者指出劝农最大的问题是“地有遗力、人多游心”这就明白无误地告诉你其实土地能生产出来的粮食应该更多造成粮食短缺的局面在于“人多游心”意思是有人不事生产而专门想着去做生意在读书人看来行商对务农损害极大需要大力抑制。 所以要“抑末”不能本末倒置要追求农业生产把那些经商者一并干趴下。 朱浩很想说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儒有没有想过是谁把粮食从田地运到你们嘴里?是你们的家人?还是农民本身? 一个个不事生产却批判沟通八方的商人…… 华夏一直处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而没有脱离封建专制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对商贾压制太狠导致的。 若是大明可以早早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何至于几百年后遭遇劫难? 光靠农民是能把你们的肚子填饱但却没法带来科学技术变革促进社会的整体进步。 朱浩本来应该好好批判一下这些书呆子……可问题是我这是在考试啊。 难道我去抨击考官? 我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这就让朱浩很无语明明我反对你们的观点却要写一篇同意此论述的文章还要说得丝丝入扣把自己批判一通…… 科举考试可真是压制人心要按照出题者的规矩来办事…… 考经史策或许真不如考四书文至少那不会违背良心。 …… …… 三场考试结束。 回到住所朱浩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补个觉。 这九天的煎熬是个人就要疯狂想到若是考不中每三年就要来省城经历一番几乎要脱三层皮的残酷考验真是一种让人绝望到窒息的经历……但这也正是封建科举考试最要命的地方。 其实想想到了未来也要经历各种考试依然需要挑灯夜读奋笔疾书。 好像任何时代都一个鸟样。 谁都不比谁更好。 那就干脆一梦解千愁梦里啥都有。 朱浩睡得很香却有不识时务的访客扰人清梦当朱浩拖着疲惫身躯出来见客时却听专程来拜访的陆松坚持先回安陆。 “陆典仗你要着急走的话可以先回去但那位夫人不能与你同行。”朱浩道。 陆松急忙解释:“如今宁王之乱已平息兴王府与湖广布政使司、都司衙门的联络也就无从谈起我长久留在武昌府会惹人怀疑。” 朱浩道:“可你本来的任务不是陪我来省城参加科举考试的吗?现在还没等放榜我就说要离开……若是中了鹿鸣宴不吃也罢但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担心考不中夹着尾巴灰溜溜逃回安陆了呢?” 陆松摇头苦笑。 之前他一直等朱浩考试现在考完了朱浩还不走说要等放榜……以他王府典仗的身份却陪着一个王府伴读来省城考乡试让他有种擅离职守不知所谓的感觉。 至于保护娄素珍……他从不认为是自己应担负的职责连兴王府都是被朱浩利用。 他实在理解不了朱浩为什么要救一个不相干的娄素珍如此给兴王府惹来麻烦不说难道人家唐寅会领情? 最后无端惹来一身骚……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无好人(求月票) 朱浩人在武昌等待乡试放榜正好履行对苏熙贵的承诺去写戏文和话本等。 在一般人看来给皇帝送戏本什么的属于做无用功皇帝富有四海会稀罕这点儿东西?只有苏熙贵这样善于投人所好且曾经对皇帝送过礼并得到认可的才知戏本等物的奥妙…… 就算珍宝、女人以及一些稀罕物对于皇帝来说基本都不缺他们缺的就是精神娱乐方面的享受而朱浩写的东西恰好可以填补皇帝内心的空虚。 一连几天朱浩都闭门谢客连孙孺来拜访他都懒得去见。 如此过了三天陆松突然心急火燎跑来告诉一件事逼着朱浩不得不提前返回安陆。 “……朝廷下旨将派宫人到安陆接兴王前往京师等待受封此事极为着紧王府已无章法不知该如何应付。” 陆松很清楚兴王府上下是什么德性。 老兴王刚死派系斗争愈演愈烈这时朝廷突然说要把朱四召到京师去王府中诸位官员有谁会真心为朱四的利益着想? 估计一个个都想着怎么捞权没想过如何保证朱四北上后不会出现什么偏差或者说以他们的见识会打从心眼儿里觉得无法跟朝廷相斗索性听之任之。 朱浩道:“谁传来的消息?” 陆松并无避讳:“乃王府仪卫司得唐先生之命传信而来。” 袁宗皋和张佐听说这种事后估计不会想着求助朱浩只有唐寅感觉朱浩跟这件事有关。 毕竟朱浩曾在他面前提过要让小兴王远离王府长史司和王府承奉司掌控会想到来函征询意见。 朱浩再问:“可有说过朝廷派何人赶赴安陆迎接世子进京?” 陆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朱浩知道唐寅和兴王府为何如此紧张。 若是朝廷下旨让兴王府自行把朱厚熜护送到京师那王府派谁去都行但问题是现在是朝廷专门派人来迎……这意味着主动权完全在朝廷手里而现在皇帝本人尚在下江南的途中会在意自己堂弟是不是要在京师接受他的敕封? 这明摆着就是太后下的懿旨。 而张太后跟杨廷和等人走得很近这意味着文官集团高层可能也有此等想法这就让兴王府非常被动了。 朱浩最担心的是朝廷派之前来过安陆考察朱四情况的太监张忠前来就算过去多年张忠还是能认出朱四跟当年比对不上吧?不过料想此时皇帝南巡张忠作为皇帝身边近侍此时多半会陪伴正德左右。 “唉!看来我在这里等放榜结果已无意义只能早些回安陆。”朱浩叹道。 陆松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好说歹说朱浩终于松口答应回去他自己在武昌府都快待抑郁了这位小祖宗没折腾别人好像只折腾他陆松。 “几时动身?” 陆松毫不拖沓直接问询。 朱浩笑道:“现在就雇船明日上路争取早日回到安陆。” …… …… 安陆兴王府。 最近几天王府上上下下的官员均焦头烂额本想商议如何应付朝廷找客观理由促成朱四不去京师。 但内部开过一个会议后袁宗皋分析了如今局势最后结果却是非去不可…… 说得很严重好像朱四不去京师这王位就继承不来…… 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袁宗皋是朝廷派到王府来担任长史无论他心中多倾向于兴王府但眼下是朝廷直接下旨他作为“中间人”必须要起到纽带作用不能以自己牵头挑起兴王府跟朝廷间的对立。 袁宗皋帮朝廷说话张佐在其中则充当着和稀泥的角色。 眼下长史司跟承奉司的明争暗斗已呈白热化长史司一改之前被承奉司压制的局面现在逐渐掌控兴王府局势重新拿回大账只是开销方面还要过张佐的手但银子怎么花已轮不到张佐来管…… 这样就带来一个结果长史司和承奉司都想着让朱四暂时离开兴王府方便他们进一步收拢权力。 至于朱四被送到京师本来就是朝廷的意思根本拒绝不了料想朝廷也不至于会痛下杀手那就索性让朱四去京师待着呗? 反正朝廷说过了等朱四承袭王位后就会折返安陆料想用不了多久吧? 有人想要争取常伴世子跟前? 不存在! 现在朱四只是个尚未承袭王爵的世子就算论地位他是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可问题是现在皇帝很年轻活蹦乱跳的也没说有什么灾什么病的精神好得很王府中人谁会料到两年后皇帝就会挂? 再说就算朱厚熜当皇帝又怎样?到时王府里一个个鸡犬升天难道陪伴在朱四身边就能比现在更好? 跟着一起去京师直接的后果就是安陆这边的权力拱手让给政敌对于朱四当皇帝后自己地位的改善就有实质性的帮助? 只有朱浩知道陪伴一个即将在一年半后就要当上皇帝留滞京师期间孤立无援的少年有多重要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牵绊带来的信任可不是留在安陆角逐一下王府内的权柄所能比拟。 唐寅觉察出这件事背后凶险万分否则朱浩也不会说要跟他一起去京师暗中辅佐朱四他的选择就是赶紧通知朱浩让其考试完毕赶紧回来。 “唐先生咱家已与王妃商议过若实在不行无法阻止世子往京师承袭王位到时恐怕需要有人陪伴世子左右……否则世子小小年纪在京师遇到什么事没人照应境况堪忧啊!” 张佐这天特地来找唐寅语重心长好似要委托唐寅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一般。 唐寅叹道:“就怕世子到京师后就被圈禁起来未必能见外人。” 明摆着的事情朱四被朝廷带到京师名义上等候敕封但很可能会被关入一个大宅子中警卫森严外人想见就能见到? 张佐为难道:“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朝廷突然来这么一招事前谁都没有准备……不过料想年底前世子正式继位后一切就会好起来吧……” 说到后面张佐便停住了显然他也不是很确信。 唐寅眯起眼:“年底前陛下就会自江南回京吗?” 他算是一语道破当前困局。 朱四去京师受封? 受封需要皇帝亲自接见吧? 问题是皇帝现在正在江南乐呵呢就怕乐不思蜀长居江南几时回京城尚未可知。 年底? 笑话! 你们能左右皇帝的决定? “这……这……” 张佐本身就没多少韬略听唐寅简单分析两句后便感觉智商受到全面压制自己被人埋汰了。 “张奉正在下问一句若是您有机会陪伴世子殿下前往京师您会一同上路吗?”唐寅又好似灵魂拷问般问出个问题。 张佐摇头苦笑没有回答唐寅的问题。 明摆着的事情老子可不想去! 那种辛苦活谁爱去谁去这不正是因为老子察觉到世子身边应该有“自己人”陪伴才让你去的么? 唐寅突然感受到朱浩之前的担忧王府这群人好似都没有真心实意为朱四着想但他心中又有些犯迷糊…… 难道朱浩就一心为朱四? 若朱浩真如此的话为何要在背后推波助澜促成朱四到京师当人质呢? 这王府上下难道只有我唐某是唯一的“好人”? …… …… 当朱浩与陆松一起去见娄素珍告知她要到前往安陆时娄素珍脸色惨白明显有点“生无可恋”的意味。 即便武昌府能得到的江西那边的消息并不多但现在的她也知道自己一家老小都被朝廷拿下连娄家人都不例外至于她丈夫生死未卜估计要被献俘南京等候皇帝的最终裁决而谋逆罪……无论如何都是要抄家灭族的。 至于娄家会不会被牵连也被诛灭九族暂时不好说但她有种害了自己家人的强烈负罪感。 此时让她去安陆会让她产生一种逃避责任的内疚以她这样有担当的女强人来说那几乎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陆典仗可否先出去一下我跟夫人有两句话要说?” 朱浩对陆松道。 陆松点了点头大概觉得朱浩毕竟是个未长开的少年兼又是唐寅的弟子跟娄素珍之间说话应该没有太多隔阂。 他便依言退下。 等陆松走后朱浩道:“敢问王妃您如今的希望是什么?一死了之吗?” 娄素珍道:“事已遂无从更变死也并非不可。” 朱浩道:“那王妃可有想过如何拯救家人?” 这两个问题看起来很犀利但在娄素珍听来却未免有些天真可笑真像是个孩子说出来的。 谋反失败被抓还想拯救家人? 这不是天真是什么? 所以她都没想过如何回答朱浩的问题冷漠待之。 朱浩改换了一种口吻继续道:“夫人这么说吧若仍旧是当今天子在堂您的夫家必定倾覆娘家也不会有好下场但若是……局势发生变化呢?” “你……你在说什么?” 娄素珍聪明绝顶一下子便听出些端倪。 朱浩道:“我跟唐先生仔细研究过一致认为当今陛下所剩时日无多或许就是这几年的事情若是在未立储君的情况下陛下过世……那该由谁来继承大明国祚?到时事情是否会有变化呢?” ------题外话------ 七月最后一天天子求一波月票支持!今日三更以谢!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北上(加更) 娄素珍是聪明人。 她很清楚现在的形势夫家一族在谋反后必然要死但娘家娄家未必完全轰塌。 指望皇帝赦免不靠谱最好的办法是接近兴王府若是真如朱浩所言事情发生变化正德皇帝朱厚照两年内死掉很可能朝廷来不及处置娄家等新帝登基……一切情况就将发生改变。 可所有前提都建立在跟兴王府打好关系上。 留在武昌府无济于事她还很可能会被官府抓住连累辛苦救她出火坑之人。 娄素珍回到房屋里间收拾东西时朱浩出来通知陆松娄素珍将要跟着一起走的情况。 陆松小声嘀咕:“先前态度那般坚决为何现在说走就走呢?” 眼神不由飘到朱浩身上心想只要有朱浩出马这世间似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 …… 朱浩要走本没打算通知孙孺。 考完乡试可以让孙孺在武昌府嘚瑟几天但始终两人存在师徒关系还是派人去知会了一声孙孺闻讯赶来相送。 “先生以您的才学今次桂榜题名的机会大得很作何急着走呢?不留下来等着吃鹿鸣宴?” 孙孺最近春风得意。 第一场三篇四书文被朱浩命中两题而且还是朱浩亲自给他写的文章他能觉察到那文章比自己写的好太多平时在安陆士子面前吹牛逼自己能考中举人没有任何底气但这次吹却硬气很多。 若是我孙孺也能考中举人…… 乖乖那还不得祖坟冒青烟?到时我娘还不得同意让我娶上十个八个小妾好让我孙家的香火鼎盛开枝散叶? 朱浩道:“做人不能没有追求。” 孙孺听了一阵懵逼。 留在武昌府等待中举人后参加鹿鸣宴这叫没追求? 朱浩旋即又补充了一句:“安陆有急事等我回去省城这边放榜有了结果自会有人将消息传递回去……你在武昌府等到放榜就走不得久留否则……” “我知道若是滞留不归到时先生让我娘关我小黑屋……我说先生下次咱能不能换个别的劝学方式?” 孙孺听到朱浩的威胁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朱浩道:“若此番你能考中举人为师以后尽量少喝斥你。你留在武昌府别惹事尤其少去见那些同窗更别把我押中题的事说出去……丢你自己的脸我管不着别丢为师的脸就行。” 孙孺悻悻然心里很不爽但知道朱浩要走自己在武昌府属于脱缰野马这次带来的银钱又不少接下来还不得好好花天酒地一番? 想到这儿念头又通达了。 …… …… 就在朱浩和陆松赶回安陆的路上。 兴王府再次收到朝廷的旨意详细告知朱四去京师继承王位的具体流程……准确来说就是告知谁来迎接以及王府可以派出如何规格前去护送。 王府内院蒋王妃临时启用一个小花厅专门用以商议王府中大事。 这次她把儿子朱四一并叫了过来以兴王的身份参与这次内部会议让朱四逐渐习惯如何当好一个王爷。 “……朝廷派来迎接的太监叫丘聚此人早年掌管东厂后忤逆刘瑾发配南京守陵刘瑾事败后调回京师出任御马监太监此番来安陆手下有上百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护送允许王府派出一名典仗携五十名力士往京师王府内诸司人员一概不得随从。” 张佐说明情况。 朱四一听急忙望着自己的母亲担忧地问道:“娘听听这些要求朝廷这是要把我抓到京师去充当人质吗?” 袁宗皋笑着鼓励:“世子担忧过甚了……此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您到京师接受王位所用时间不会太长。世子去京师后没有先生督导不要荒废学业才是。” 朱四听了心里一阵别扭。 我都要被人关起来当人质了你还不忘提醒我好好学习?到那时危机四伏我还有心情学习吗? 扯淡吧! 唐寅请示:“王妃在下请命暗中前往京师陪同世子左右。” 张佐马上用“快同意他提议”的眼神看向蒋王妃显然张佐提前对蒋王妃提过这件事当时蒋王妃也首肯了就差最后定夺。 朱四道:“能让朱浩陪我一起去吗?” “嗯!?” 在场几人都同时打量朱四。 这个时候朱四想到的人并不是唐寅即便唐寅是他的先生可一个孩子到陌生地方不稀罕有个长辈在旁说三道四关系再好也不如朱浩这个先生兼玩伴既能辅导他学习还能出谋划策最主要是能一起玩…… 在朱四眼里朱浩跟他一起去可比唐寅陪伴身边好多了。 张佐为难道:“殿下朱浩这会儿正在武昌考乡试呢怕是不能陪同。” 现在朱四没有正式受封兴王大明的藩王并不是说老的死了新的马上就能继位需要有个朝廷敕封的过程虽然现在谁都知道这王位只有朱四来继承毕竟朱祐杬没别的儿子但在公开称呼上还是要尽量避免直接称其为王爷。 朱四道:“这个时候……朱浩不已经考完了吗?” 袁宗皋笑道:“毕竟他还要等待乡试结果出来……” “是等结果重要还是陪我去京师重要?” 此时的朱四已经不像当初他爹在的时候对眼前几人言听计从心态逐渐发生改变。 少年丧父让他性格多了几分坚韧也增添了几分执拗大概意思是说我就是要朱浩陪我一起去京城你们少给我找客观理由我作为兴王说话不好使吗? 唐寅谨慎地道:“在下已快马通知朱浩若所料不差现在他已经从武昌府动身即便我们启程时他赶不回来只要回到安陆后稍加整顿便可立即动身前往京师……料想不会影响太多。” 袁宗皋道:“伯虎你真的要前往京师?只怕你去了也帮不到世子太多忙毕竟只是嗣位前应走的一些繁琐流程让世子独自去面对对他也不失为一种锻炼。” 唐寅摇头道:“在下承蒙先王恩德能在安陆安身立命如今世子独身前往京师多有不便做为先生想尽可能帮到他……望袁长史成全。” “嗯。” 袁宗皋只是礼节性劝说和挽留一下他巴不得唐寅早点走别影响到兴王府内权力争斗。 朱四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我在跟你们认真说朱浩跟我一起去京城的问题你们却在纠结唐寅去不去? 我作为王爷说的话到底管不管用啊? “娘您答不答应?” 朱四只能侧头瞪向自己的母亲。 蒋王妃心疼儿子叹了口气道:“即便你想朱浩去也要先问过他自己的意思再说另外唐先生随驾左右对你也有帮助……为娘会依着你但你不能太倔强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 蒋王妃见儿子非常执着只能出言稍微安抚一下朱四急躁的心情。 “另外诸位请帮忙筹备吾儿前往京师事宜吧。” 蒋王妃眼巴巴望着在场诸多属下虽然她也知这群人各怀心思但眼下的境况不相信这群人又能相信谁呢? …… …… 张太后派御马监太监丘聚到安陆接朱四到京师抵达安陆时大概会在八月底不做停留直接返京。 留给王府准备的时间并不多。 而朱浩此时还在回来的路上唐寅去京师之事也定了下来蒋王妃特地让张佐把唐寅叫到内院当面一通叮嘱大概意思是若朱四在京师没有失去人身自由的话唐寅要多去见见朱四多做沟通……若是被圈禁那就要想办法贿赂朝廷中人争取有机会见到朱四加以安慰。 蒋王妃放心不下的并非儿子在京师的安全而是怕儿子心理受到严重创伤影响以后执掌王府。 八月二十七丘聚一行抵达安陆。 本来兴王府设置宴席款待丘聚一行但丘聚却坚持公事公办并不打算在安陆过夜直接便要带世子前往京城。 王府仪卫司这边本来打算派陆松前去可陆松未归便按规矩让骆安带五十名好手陪同加上丘聚带来的一百多名东厂番子和锦衣卫还有太监和奴仆这一行往京师的人手将超过二百人也算声势浩大。 唐寅没有出现在迎接丘聚的任何公开场合王府也没跟丘聚提有关会派幕僚随同世子赴京之事。 八月二十七下午迎接一行离开安陆。 唐寅本打算当天走但朱浩那边派人通知大概会在八月二十八或二十九返回安陆唐寅便向王府请示自己会在安陆多停留两天。 此前他已说明不会带王府中人随行而是只带自己雇请的随从这样就算朝廷知道他唐寅北上也不会跟兴王府扯上关系。 哪怕有人清楚他曾在王府中担任幕僚但眼下老兴王都死了难道不能是他自己离开兴王府云游四海? 反正唐寅在王府中没有官品在身对他这样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来说想去哪儿都行。 八月二十八上午朱浩与陆松乘船抵达安陆码头让马掌柜赶紧派人骑马到城里通知一声再与陆松、娄素珍乘坐马车进城。 此时朱浩已得知朱四一行前日便已出发且走的是陆路这一讯息。 “一会儿见到唐先生你可有想好怎么说?” 陆松对于娄素珍之事还是有些担心。 朱浩道:“这是我买来的丫鬟籍都落在我朱家名下唐先生就算不讲理也不能把我怎么着吧?”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月票支持!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起行(求月票) 马车行到半路朱浩从自己的车上下来钻进娄素珍的马车。 一路行船娄素珍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好在她算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杰出女性代表就算背井离乡独身乘船赶路也并未有太多不便。 也是朱浩提前购买了足够多的东西甚至很多属于“划时代”的女人用品给娄素珍这一路提供了不少方便。 “夫人眼下马上就要见到唐先生我必须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与我们一同北上京师还是留在安陆等候消息?” 朱浩让娄素珍自行选择。 回来的路上朱浩并未过多提及唐寅之事娄素珍只以为是唐寅救了自己她肯定想不到写信的唐寅对此居然全不知情。 娄素珍道:“妾身一切听从唐先生安排。” 朱浩点点头道:“那就一同北上吧……” 娄素珍好奇地打量朱浩满腹疑窦你是没听到我说什么?我说听唐先生的你怎么就越俎代庖擅自做决定说要一起北上? 朱浩不好意思说你听唐寅的唐寅却听我的我说你北上你就肯定得北上若是唐寅有自信能把所有事都独自完成也不至于特地等到我回来再出发这说明唐寅现在心里满是焦虑。 “那夫人城里人多眼杂您就不要出面了先生那边您也别露面等我们上路后您再与他叙旧……这既是为您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他好。” 朱浩开始找借口让娄素珍不主动跟唐寅接触。 其实朱浩是怕唐寅的小心脏一时间接受不了……把宁王妃接到安陆唐寅知道后还不得疯了? 你小子有担当可我这把老骨头怕折腾啊! “嗯。” 娄素珍点头应允。 朱浩道:“因为要给夫人办路引所以暂时为难夫人以侍婢的身份在官府落籍等将来事情平息再给夫人找个新身份……这一点无论是唐先生还是兴王府都轻松可以办到。” “嗯。” 娄素珍对于自己是什么身份并不关注。 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她现在可是“朝廷钦犯”若是被官府中人知道她现在平安无事跟这件事有牵扯的都没好下场。 朱浩说完这些并没有即刻下马车回到自己车上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唐寅。 …… …… 城门口。 唐寅焦急等待正如朱浩所料他是真的没有自信能独自赶赴京师辅佐好小兴王只能拉着朱浩一起上路。 等见到陆松骑马带着两辆马车回来他顾不上跟一旁的家仆打招呼径直迎上前。 “吁……” 陆松勒住马缰从马背上跳下来。 朱浩将车帘稍稍掀开一道缝挡住里面的娄素珍笑着看向唐寅问道:“先生别来无恙?” 唐寅没好气地道:“又非生离死别你不过是去应乡试以你的水平过关料想没啥问题……” 朱浩发现一旁的娄素珍听到唐寅的声音后身体巨震当初送唐寅离开时唐寅何等落魄? 但现在却是她狼狈地来投奔唐寅……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更因听到熟悉之人的声音激动无比似乎这世上能帮到她的只有唐寅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倚仗的“亲人”。 不过很快娄素珍便侧头望向朱浩她通过唐寅跟朱浩的对话发现眼前二人关系并非一般的师生倒像是…… 她实在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朱浩为防止娄素珍主动现身直接撩开车帘跳了下去。 “宁王叛乱果然如你所言……” 唐寅见到朱浩马上就要说及江西那场剧变。 朱浩赶紧伸手打断道:“有关宁王府的事我们进城的路上再说。” 唐寅想了想城门口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却发现陆松看过来的目光非常复杂一时也顾不上考虑哪里不对叹道:“世子已于昨日被宫廷派来的御马监太监丘聚带往京师骆典仗陪同而世子走之前点名让你前往陪同再有我主动请缨……顾不上别的你与我马上北上。” 朱浩摇头着苦笑:“我说先生你这真是……都不知怎么说你你孤家寡人不知他人悲欢是吧?我跟你北上难道不用跟家里人打一声招呼?儿子突然消失你说我娘得有多着急?再就是……陆典仗那边不需要回去跟王府汇报一下情况?” “这……” 唐寅这才意识到自己孟浪了。 正如朱浩所言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安陆不过是客居异乡随身物品不多想去哪儿准备一辆马车就可以上路……问题是朱浩有母亲和家人去省城考试回来难道不该跟家里边打一声招呼? “那你……” 唐寅很想问我们几时出发?本要催促一番可想到朱浩出远门回来身心俱疲就算休息个几日再走也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如果催促过甚显得太不近人情。 朱浩道:“这样吧我进城去跟家里边打一声招呼今日就上路如何?” 唐寅未料到朱浩这么“好说话”只是进城去向家人通报一下行踪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那我陪你一起去也好跟令堂解释。” 唐寅想的是朱浩回去后直接说要北上京师朱娘能放人? 若是他这个先生一同去告知是王府交给的任务朱娘敢轻易驳回? 再说以朱浩的水平过乡试乃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说不定去京师后便可直接备考会试如此朱娘或许会放人。 但也仅仅是或许! 唐寅并没有自信能说动朱娘。 “先生别发愁什么兴王府的任务你就别说了你就说带我外出游学这比讲其他道理更让我娘放心些。” 朱浩连向老娘解释的理由都想好了。 告诉朱娘我们去京师执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 朱娘能放人就怪了! 说去游学朱娘再不放心但有唐寅在场也不好意思拒绝。 …… …… 进城后陆松依然骑马朱浩则跟唐寅同乘唐寅自己的马车则留在城外。 意思是打完招呼老少二人便上路。 “……未曾想宁王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一个月时间便摧枯拉朽般被王伯安的兵马给击溃连内眷都惨遭不幸。” 马车车厢里唐寅说到这儿言语间满是伤感。 明显娄素珍的死讯已经传到安陆。 唐寅知道自己牵挂的美妇人已死除了伤心难过也不能做别的好像过往一切只能成为回忆。 朱浩道:“先生我在武昌府时买了一个丫鬟。” “丫鬟?” 唐寅有点跟不上朱浩的节奏。 我跟你说宁王的事你跟我说买丫鬟? 你买不买丫鬟跟我有屁的关系? 朱浩又岔开话题:“你跟我去我家见我娘回头咱们再去一趟王府最好说动陆典仗跟我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唐寅摇头:“我不想北上之途跟兴王府扯上关系。” “先生瞻前顾后不适合用在这个地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以个人的名义到京师帮世子的忙但你可曾想过这一路有多凶险? “再说当年鬻题案后你从未踏足过京师认识你的人又多你以为想安然跟世子会面有那么容易?若是有陆松在的话我们行事会方便许多……” 朱浩耐心解释。 唐寅道:“就算你所言在理但朝廷只允许一名典仗随行。” 朱浩笑道:“没事陆典仗的情况与他人不同。” “嗯?” 唐寅一脸疑惑想掀开帘子去看前面骑马的陆松却被朱浩一把拦住转过头时就听朱浩优哉游哉地道:“有些事我们北上途中细说。” 朱浩觉得是时候把陆松的身份就是跟锦衣卫间的牵扯告知唐寅了。 告之别人别说陆松就连朱浩都不放心其是否会泄露出去。 但告诉唐寅的话朱浩觉得这个便宜老师一定会恪守秘密。 此时马车已行至南北大道的三岔路口陆松要回王府找兴王妃复命拱手作别而去朱浩则与唐寅去见朱娘。 …… …… 朱家宅院。 朱娘听说儿子考完乡试回来正高兴地想问问朱浩考得如何不料唐寅率先开口说要带儿子出去游学自然满心不舍。 “娘放心吧我们此番去京师到时会拜访很多名师若是我乡试能过的话正好来年春天留在京城考会试若不中……我自会回来! “读书人都要有游学的经历才好完成学识积累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且我过去几年都是死读书根本没有机会出去见识一番没有这些经历我以后怎么更好进学怎么当官?” 朱浩说的大道理那是一套接着一套。 听得唐寅一愣一愣的。 朱娘脸色宽慰抿嘴一笑:“你这孩子别总想一步登天考中举人哪儿有那么容易?不过你不能在家里住上几天再走吗?” 朱浩道:“迟几天就来不及了……正好兴王也要去京师已经出发快两天了我们追上去跟上他们的队伍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兴王……也就是世子马上要到京师继承王位我跟他一起读书多年路上会照顾好我们的。” 唐寅非常惊讶。 话还能这么说?并不是去执行危险任务感情却是得到兴王府恩惠保护我们师徒一起去京城游学? 同样一件事经朱浩这么一说果然朱娘就能欣然接受。 “那你……先去给你爹上香这一路……你要听唐先生的话……到了地方要先给家里写信……娘给你准备一些衣服主要是冬装记得多带几件……”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距离本月结束还有五个多小时如果哪位还有月票请务必投天子哦拜谢!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走后门(求月票) 八月底涿州。 皇帝御驾亲征一路走得极慢不料此时王守仁奏捷的奏疏已传来留守京师的杨廷和马上上疏劝说皇帝班师回朝而随驾出征的大学士蒋冕和梁储也在劝说却无济于事。 这天二阁臣又前去见驾。 朱厚照在临时搭建的皇帐内不耐烦地挥手诘责:“两位卿家朕御驾亲征岂能才出京师就班师?这让天下人如何想?觉得朕是在胡闹吗?朕已命人将奏疏都给压了下来这样外人就不知具体情形……” 梁储曾在杨廷和守制时出任首辅跟这个胡闹皇帝打交道的次数多不胜数听到这话也不由想吐血。 你还真是会掩耳盗铃! 难道报捷的奏疏被你压下来那边战事就真的没结束? 蒋冕道:“陛下此番南巡靡费甚巨如今四海已平实在没有必要令陛下身处险地。” 如此说法都算客气的。 之前为了劝阻朱厚照南巡皇宫门前跪谏被廷杖打死的官员轮番往外抬……这悲惨的画面历历在目呢现在两位阁臣说话已尽量和缓避免双方矛盾激化只想让朱厚照见好就收。 此时旁边一直默不做声的江彬道:“两位阁老末将听闻此番王守仁带兵与宁王作战全因两方通谋暗中起了龌蹉王守仁虑事不成始起兵讨伐……若是陛下率兵折返江西复叛这责任恐怕谁都不好承担吧?” 此言一出蒋冕和梁储都被这脑回路给惊呆了。 居然这么污蔑平定宁王叛乱有功的王守仁? 人家帮朝廷平息宸濠之乱三下五除二就将宁王拿下……快是快了点但也不能因为他平叛速度太快影响到皇帝南巡而诬陷人家跟宁王是一伙的吧? 梁储道:“陛下此等事恐怕是查无实据。” 朱厚照咧嘴直乐:“说是查无实据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朕既然已经南下就要有个征伐的样子……今日朕累了两位卿家先回去有事回头再说……来人啊送客!” 朱厚照一点都不客气好像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皇帝就像个胡闹的家主随便对待苦劝的家仆。 梁储和蒋冕再耿直想要留下犯言直谏此时也是无可奈何直接就被人推攘着出了皇帝的大帐。 …… …… 此时营地一处偏帐内一位衣着华美的妇人正接见自湖广来的客人。 访客正是苏熙贵。 引苏熙贵来见之人乃是提督东厂太监张锐。 “都是些好东西啊阁下有心了。”苏熙贵来这儿送礼还是送给皇帝身边女眷出手自然大方金银珠宝足足两匣子。 张锐笑道:“苏当家乃朝中户部黄侍郎内弟此前西北一战中出力不少娘娘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跟他打一声招呼苏当家天南地北认识的朋友不少基本上这天下间有的东西他都能弄来。” “是吗?” 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正是皇帝身边近两年最得宠的“刘娘娘”。 此女本是乐户妻朱厚照巡幸西北时于太原得到此女因声色艺绝佳再加上性格温柔婉约很懂得侍奉男人以至于这两年她可以在皇帝跟前艳压群芳连朱厚照狂放不羁的性格都好似有所收敛。 苏熙贵毕恭毕敬:“小人听闻娘娘喜好声乐特地从湖广之地找来一些话本和戏文还有乐谱……供娘娘伴驾路上消遣。” 说着苏熙贵又把一个木匣递了过来。 张锐让人打开里面摆着很多书册。 要说这位刘美人对于金银珠宝什么的非常看重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在意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但看到苏熙贵给的几本册子后依然忍不住眼睛冒光。 很显然她知道想要固宠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有更多的才艺来笼络住皇帝否则以朱厚照的胡闹每天都会有新女人送到他身边别说女人连俊俏的男人都有……想出类拔萃光靠嘴上说没用要用心。 “真好真好。” 刘美人乐户出身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 苏熙贵笑道:“本来小人还准备了戏班可因为江西战乱尚且不能早早送到您身前可能要等到陛下班师后才能如愿。” 张锐本在旁陪笑听到这话脸色转冷:“苏当家不该提的事最好一句都不说什么班师不班师的这是你能操心的事情吗?” 苏熙贵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急忙行礼:“是是小人多嘴多舌了。” 刘美人却道:“张公公不要怪责苏当家他也是一片好意其实陛下确实该早些回转京师这南下旅途劳累不说还水土不服说起来……我身体也有些不适呢。” “是娘娘。” 张锐嘴上这般说心里却道班师这事你能提我们却不能提。 谁让咱身份不一样呢? 刘美人又望着苏熙贵道:“此番就麻烦苏当家了以后再有什么事的话让人来通报一声便可劳烦张公公代为引路。” 张锐眯眼打量苏熙贵一番心想这种敲竹杠的好事我能轻松放过?以后当然是有机会就往死里勒索不然我有那心思带这货来见后帐女眷?有银子铺路想我给你怎么安排都没问题! …… …… 苏熙贵见过刘美人在张锐引领下出来。 苏熙贵对张锐又是千恩万谢因为提前已将买路钱送上事后只需要拿出一点玉佩什么的作为额外礼数便可。 “苏当家你可真是会办事连刘娘娘这边你都能打点好那些说本、戏文什么的你都是从哪儿搞来的?” 张锐笑盈盈问道。 苏熙贵道:“湖广、巴蜀等地总有一些跟中原、江南戏班子不同之处小的不过是将其整理出来送给娘娘过目。” 张锐道:“你不是给娘娘是想让陛下看到吧?娘娘精于此道送到她手里就对了……就怕陛下眼光高了以后没了好本子……到时你又供应不上来那……” “不会不会小的会尽心尽力。” 苏熙贵一听还有敲诈勒索戏文和话本的? 说什么供不上来就算戏文和话本真那么好皇帝日理万机百忙中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欣赏啊。 张锐叹道:“你是不知咱圣上的脾气有好玩的东西那是废寝忘食就怕你开个这个头给自己招惹麻烦……你还是提前多储备一些有备无患为好。” “嗯!?” 苏熙贵这才知道当今皇帝在玩的方面有多胡闹。 感情连皇帝身边人都知道皇帝很不靠谱对于吃喝玩乐的东西如此上心? 那我岂不是…… 还得继续找戏文和话本? 只能从朱浩那里拿! 可代价却是…… 雇一个腰缠万贯的小秀才公……哦不对很可能是举人老爷来给我写戏本?这要拿出如何的代价朱家少爷才会继续帮忙? 我苏某人难啊。 “好了有机会再引荐你去面圣陛下最近为南巡之事正上火你在外人面前可别乱说话。” 张锐说完趾高气扬离开自会有锦衣卫的人送苏熙贵出营区。 …… …… 当晚朱厚照跑来与刘美人厮混。 本以为刘美人又给他准备了什么女人的阵仗让他可以乐在其中谁知这次刘美人换上一身男装好似说书先生般准备为他讲一出评书。 “这位客官您可算来了!” 刘美人拿起桌上的醒木一拍桌子就真像是个说书人一般。 朱厚照笑呵呵道:“有趣有趣这位女先生今儿要讲三国还是隋唐?” 刘美人道:“今日要讲的乃是聊斋……” 朱厚照听了一脸懵逼急忙问一旁的江彬:“何为聊斋?” 江彬堆笑:“父亲大人这聊斋……我也不知。” “话说有一书生乃江南钱塘人士有一年往京师赶考误了投店的时辰只能一路前行误入深山老林夜深人静时发现迷路了在山林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刘美人开始给朱厚照讲故事而且还是那种志怪故事。 有的是聊斋有的纯粹就是朱浩自己编撰的民间传奇不单纯是妖还有女鬼总之是怎么离奇怎么来。 在大明民间写这种志怪故事的人也有但自成体系的却极少流传只能靠口口相传整理成册几乎没有朱厚照一听这故事就被其中光怪陆离的新颖情节所吸引。 “后来呢后来呢?” 这边刘美人故事讲一半停下来朱厚照急忙问询。 刘美人一伸手:“这位客官要问了这人与鬼之间可是能言语的?且看……” 随着刘美人这一声旁边的帘子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名女子一名身着男装扮演的是故事中的书生而另一人则好似女鬼一般模样都很娇俏连衣装都是按故事情节所准备。 朱厚照两眼放光:“有趣有趣得紧。” 随即便是两名戏子将之前刘美人所讲故事中的动作和对话在朱厚照面前实景展示。 “……吾乃家中一独女奈何为人所觊觎生前未能得君眷死后心有情不渝。公子您可能为小女子舒解忧愁?” 扮演女鬼的女子道。 朱厚照上去一把拉住女子的手往怀里拖:“不用那位公子给你舒解让朕给你舒解便是。” 朱厚照把人拉过来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一把将那扮演书生的女子也扯了过来:“公子也一起来吧哈哈!”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到了天子求保底月票拜谢! 今天继续三更!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形同陌路(加更) 京师。 朱家在京城临时租住的院落内南下变卖安陆家产的朱万简赶了回来风尘仆仆去见朱嘉氏。 “……娘我打听到兴王死了这对我朱家而言可是大好事呢。”朱万简一来便好像邀功般说出个朱家早就知晓的事情。 朱嘉氏瞪着儿子和旁边一名掌柜眼神都快要杀人了。 掌柜姓云本是看守铺子的掌柜刘管家离开朱家后承担起了管家的角色但如今朱家不比从前到京师后整一个破落户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朱嘉氏厉声喝问:“家产你都给过手出去了?” 朱万简一甩袖:“别提了没人要啊娘。你也知道咱朱家不在安陆了地方上那些大户精明得紧那叫赶狗入穷巷、趁你病要你命此时他们会开高价吗?连市价都不肯出我跟他们没什么好谈的再说这么重大的事……你别拽我!” 说话时一旁的云掌柜总在扯这位二老爷的衣服朱万简愤怒地回头喝斥一句。 云掌柜悻悻然。 跟刘管家不同云掌柜以往在朱家的存在感本就不高听到朱万简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又是狗又是要你命想提醒他一句别乱说话结果遭来白眼。 朱嘉氏怒道:“所以你只是南下干跑一趟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是吗?” “娘我可是查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兴王死了啊……” 朱万简还觉得自己立下大功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朱嘉氏怒道:“兴王之死在你离开京师不过几天消息便传来如今的情况是兴王世子都要到京师来了名义是继承王位实则是扣押监视……你这榆木疙瘩还以为自己立功了?” 朱万简皱眉:“不对啊我就在安陆怎未听说过此事?” 云掌柜心想你在安陆除了吃喝玩乐还管别的事么? 跟着这样的老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家中田产契约呢?尤其是田契和房契在何处?”朱嘉氏感觉到问题可能有点大厉声喝道。 朱万简道:“都在老云那儿。” “啊?” 云掌柜急忙争辩“二老爷您可从未曾交给过小的啊……小的几时有资格碰那么金贵的东西?” 朱万简骂道:“你个窝囊废是不是糊涂了?你回去好好找找我塞进你包袱里的……” 朱嘉氏听到这儿想死的心都有了。 派二儿子去安陆变卖家产…… 这怕不是肉包子打狗朱家不会因这货倾家荡产吧? “二老爷小的一路上都没带过包袱您几时塞小的包袱里去了?”云掌柜也想死。 朱嘉氏怒吼:“快去找!若是丢了你们两个以后就不再是朱家人!” …… …… 朱万简回去翻行李结果在一口木箱的底层油纸包里找到朱家一部分田宅契约。 只能说是一部分因为朱家大宅的房契却怎么都找不到。 他还不承认是被他给霍霍了直说一切都是云掌柜的责任。 “我朱家偌大的庄园至少价值两千两银子就这么被你……”朱嘉氏都快把嘴唇咬出血来了。 朱万简嚷嚷道:“娘你怎么不说值一万两?不要以为老三家的房子能一千二百两赎回去他家房子就值一千两以上…… “我打听过现在安陆的房子并不值钱老三家那种在城里的有个六七百两银子就能买下……咱那庄子是大但在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卖个四五百两就不错了。” 朱嘉氏冷笑不已:“是你往外抵押的时候放银子给你的人这么说的吧?” 朱万简轻哼一声:“娘非要诬陷我我也没办法总之我没卖宅子我过去几年给家里赚了那么多钱会看上那点?” 朱嘉氏现在除了想打人没别的想法。 埋怨这不争气的儿子又如何? 指望老大? 还是老四? 整个朱家好像谁都指望不上莫非真要自己事事亲力亲为? 心累! “老四呢?” 朱嘉氏尽量压抑心头怒火喝问。 “四弟他去武昌府考乡试了估计现在考完了正等着放榜。哦对了娘听说老三家那小子也去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去考乡试这不是逗乐吗?就凭小浩子他才开蒙几年啊也能考上?嘿这考乡试的门槛真低!” 朱万简言语间极尽嘲讽。 朱嘉氏现在顾不上计较朱浩是不是应考乡试她只在意找人通知到四儿子让朱万泉把他二哥没完成的事给办好。 “云掌柜你马上带人南下想办法通知到四老爷让他带人往安陆走一趟……包括朱家大宅下落在内一定要把事情给查清楚接下来变卖田宅之事就全权交给他处理了……”朱嘉氏委托。 朱万简瞪大眼睛委屈地道:“娘你这啥意思?不相信儿子了?我跟你说了现在安陆没人要房子和地。” “闭嘴!你这没用的东西怎没掉进粪坑淹死你?当初生下你后就该把你丢到河里……养了这么个没用的狗东西!” …… …… 朱浩和唐寅一行正在北上途中。 王府只有陆松一人加上于三带的人手车队一共六辆马车其中四辆带篷用来载人两辆没顶盖用来装行李平时用油布纸盖着…… 一行颠簸北上。 朱浩没有让娄素珍出来与唐寅相见唐寅似乎对朱浩马车里载着什么人也漠不关心娄素珍这一路上非常检点平时在路上甚至没见其出恭。 晚上入住客栈时也是分开居住。 古道西风夕阳西下。 马车沿着官道缓慢行驶。 唐寅忍不住掀开车厢后窗的帘子好奇地往后面跟着的马车看了一眼朱浩笑了笑说道:“先生待会儿到了客栈我准备去集市找牙子买个丫鬟回来。” 唐寅不解地问道:“买丫鬟?你去京师自有奴仆服侍买丫鬟干什么?你这是年岁大了开始想入非非了吗?” 在唐寅看来朱浩眼下已经十二周岁到了什么都懂的年龄估计是对女人有了想法准备买个俏丽的丫鬟做一些不为人知的龌龊事…… “先生要不要也买几个带到京师去?” 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道:“你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有此需求吗?” 此时马车进入一个集镇在一个客栈前停了下来两人相继下车。 娄素珍蒙着面纱走过来到了唐寅面前娉婷施礼未开口言语即便未露面只是留了一双眼睛在外唐寅看一眼便呆住了。 “买个丫鬟带女眷上路才方便些……先生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牙子那边打听一下?如今江西地面逃难的人很多估计……买个回来不难。”朱浩道。 唐寅此时目光已经挪不开了死死地盯着娄素珍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太像了但心里又知娄素珍已经投湖死了。 看不到脸他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就要强行上去把娄素珍的面纱给揭下来。 “夫人先与扈从进客栈歇宿若有人查路引只管将路引拿出比对便可再有麻烦让陆典仗帮忙周旋。”朱浩道。 娄素珍又是欠身行礼随着陆松往客栈内行去。 等人走了唐寅还在痴痴望着背影目光舍不得收回。 朱浩道:“先生是否与我同去买丫鬟?” 唐寅往四下看了看发现客栈门口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便点头与朱浩、于三和他自己带的两名随从一起往集市方向走。 “朱浩那个人……我是说你在武昌府买的丫鬟为何……”唐寅发现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说。 朱浩叹道:“先生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 唐寅心痒难耐我这是有话问不出口你这边还跟我打马虎眼呢? 平时你跟我说了那么多话我哪里记得是哪句? “如你心中所想却未必如你所愿你想好如何面对她了?”朱浩续道。 唐寅再愚钝此时也听出来了那人真的是娄素珍。 一向以老成持重著称的唐寅却变成了一个焦躁不安的小老头:“这怎么……你……她……简直是……啊!” 唐寅已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之事。 眼眶一红嘴唇一扁看起来似乎要哭忽然就眉头紧锁眉毛胡子凑到一起看起来很是烦恼一转眼又咧开嘴眼睛、嘴角弯成一条缝欣喜异常随后眼睛瞪大眼神茫然彷徨无措尽显。 朱浩从未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过如此丰富的表情诧异之余却发现对方求助的眼神望了过来好像只有自己才能让他内心平静下来。 “先生记得那次王中丞来信告知宁王谋反之事我与你同去见世子么?”朱浩问道。 “你是说……世子也知晓此事?” 唐寅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神秘兮兮带我去见兴王世子我还纳闷儿你小子哪根筋不对原来被你算计了啊! 朱浩颔首:“若无世子首肯将来她的命运能受我们掌控吗?留她在身边不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唐寅闭上眼仰头对着苍天差点儿就要发表感慨心中满是欣然差点儿喜极而泣嘴上却骂道:“你简直是胡闹!你这样做会牵连到世子连累整个兴王府!” 朱浩冷冷回道:“就算不牵连世子现在不也被转移到了京城宛若被监禁?若是这几年兴王府出了真龙那她就可以换个身份重新生活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检举揭发不是吗?” “你……” 唐寅发现此时的朱浩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好像心理年龄比自己都大有城府多了。 朱浩道:“还是那句话你想好如何面对她了吗?想好的话我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你我从来都说是你在背后策划一切让她承恩于你……若未想好就继续形同陌路到京师时间还长不用急在一时。” ------题外话------ 加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谢谢您!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迂腐(求月票) 朱浩和唐寅到了当地的人口市场。 看着一路上都是插着草标要卖儿卖女的人朱浩不由心生悲凉很多并不是从江西来的难民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致贫无法养活妻儿老小只能将家中养不起的孩子卖出去给家里节省一碗饭的同时也能通过买卖赚点钱回去补贴家用。 他们都没想过要把孩子赎回。 朱浩终于感觉到要改变一个时代有多困难任重而道远。 卖的孩子中男孩子普遍年岁较小襁褓中的都有女孩子则以七八岁往上的居多还有十四五岁即将要成婚的大姑娘她们身上衣着破烂些但一张脸洗得很干净模样俊俏的也有都等着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中收回去当丫鬟或是妾侍、填房她们的命运从插上草标那一刻起就已身不由己。 “唉!” 朱浩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唐寅发现唐寅眼神涣散无光想来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女孩身上。 朱浩挑选半晌最后看中一名身上衣服材质不错但细看之下却发现上面打着几个补丁一看就是没落大户出身的女孩年约及笄走过去询问不过二两银子就可以买断。 “你们是孩子的亲人?” 朱浩出言问道。 被问话那人带着市井小贩的市侩:“很多家里没脸出来变卖儿女就劳烦我们帮忙出手……这些丫头都不是拐来的再说这满大街的女孩养都养不起谁有心思去拐啊?求着拐人家还不要呢。” 世道不好人命便如草芥一般在社会生产力落后的年代女孩子的命运越发悲惨居然被人拐带都成了一种荣幸。 “不过咱丑话说在前面这女娃的家里人说了不能卖给小户和庄稼汉回去当婆娘要卖只卖给大户人家无论是做丫头还是做小妾都不用吃太多苦……你们到底买不买?”牙子的目光往唐寅身上瞟。 朱浩和唐寅身上的衣服光鲜亮丽一看就是有身份和地位的读书人而牙子卖人自然不会想到一个小孩子才是主顾。 于三在旁厉声喝斥:“叫唤什么?还不让我们小东家考虑考虑?” 于三平时不是嚣张跋扈的性子但以他的说法出行在外一定要有气势否则别人都以为你好欺负许多无端的麻烦也会找上门来。 就好像这人口市场背后有很多眼睛盯着看到前来买人的阔佬觉得是外来的能拿捏的大肥羊便暗地里尾随跟踪月黑风高的时候来个劫财、杀人人货皆吞屡见不鲜。 在一个人命如蝼蚁的时代就算出了命案官府有心思管?最后只是划入悬案中从此之后再也没人理会。 朱浩打量女孩女孩根本不敢抬头看是谁在询价或许以她的想法自己已死了吧。 “手脚怎样?会伺候人吗?” 于三问道。 “伺候人自然会的……我说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把位置让给别人……眼下江西逃难的人基本开始回流过几天想买你也买不着……二两银子你们有钱吗?”牙子嘴上不饶人。 朱浩本想还价一看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软挥手向于三示意于三连忙道:“卖身契拿来看看把契给立好……家里人有吧?难道跟家人打一声招呼的时间也没有?” “你……” 对方没想到于三居然是个行家里手。 于三叉腰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安陆以及周边府县谁不知我于三是何人?这还未出湖广地界呢……你来这地方卖人也不先问清楚门路?” 对方一听胆怯了连忙赔上笑脸。 这种表现只能证明这个人牙还真是外地人估计是专门帮同乡变卖人口虽然他根本就没听说于三是什么人却连连行礼:“原来是于当家久闻大名您老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小人。” 有生意做当你是祖宗供着都没问题! 再说这群人还真就是外来人口他们眼馋本地人的钱包本地帮派中人还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呢。 朱浩道:“小三哥这里就交给你了除了这个你再帮忙买个小户人家出身的婢女回来一定要手脚勤快能吃苦……我与先生回去了你们两个也留下来帮忙。”朱浩把自己带来的护卫全留下带着魂不守舍的唐寅和其护卫返回客栈。 …… …… 唐寅眼下所有心思都放在娄素珍身上。 朱浩想来那曾经对唐寅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的一个女人哪怕互为师徒可惜名花早就有主唐寅绝对不敢动歪心思他很清楚就算再心动那也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徒叹奈何。 结果现在命运斗转唐寅突然发现曾经的梦想触手可及却又知时移世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会像以往那般无拘无束无论如何他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趁人之危……更何况就算他想抱得美人归可人家娄素珍刚经历一场劫难会给他这个机会? 此时唐寅内心的纠结即便隔着两道肚皮朱浩都能清楚感觉到。 “先生回去后你可别胡乱说话我不与你一起去见娄妃但一定记住一切都是你神机妙算……记得我之前让你写的那首诗吗?你便说体会到她内心的境况才写下那首诗……哪怕相隔千里但感同身受……剩下就看你自己发挥了。” …… …… 回到客栈。 朱浩让唐寅一个人上楼去。 朱浩不想理会唐寅和娄素珍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什么…… 话说回来唐寅年岁不小了娄素珍也不是青春少艾以他们的年岁难道对于人世间的种种还看不开吗? 尤其是唐寅历史上他经历了多少事? 一个半生凄凉的老穷酸给他个家他能受得起? 再说娄素珍好像也不是送温暖的好心人吧?娄素珍的丈夫和孩子现在还没死呢她自己就另托付他人? 等再见到唐寅时于三刚好带着新买的丫鬟回来除了之前那看起来没落大户人家的女孩还有个十六七岁一看就到嫁人年龄的少女。 问过才知这女孩也曾给大户当过几年丫鬟很懂规矩比先前朱浩看中那个更会伺候人……相当于一个老手带一个新手。 “你们去楼上的房间找店家打水洗澡换上我让人买的干净整洁的衣服然后就可以开工了……” 朱浩对两个女孩道:“你们的任务是照顾好上面靠里房间那位夫人不得有丝毫怠慢明白吗?” 两个女孩连忙俯身应是。 于三道:“小东家卖身契虽签了但官府那边还没有过籍。” 朱浩点头:“明日路过襄阳城的时候小三哥你带人走一趟官府上下打点一下……跟她们说每月工钱二钱银子干个三五年我就还她们自由身……若偷奸耍滑该罚还是要罚若手脚不干净……严惩不贷!” 朱浩说话时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如此两个女孩都能清楚听到。 这种被卖掉的女孩每个月有俸禄拿对她们来说条件太优渥了而且主家还说三五年就能换个自由身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若主人家无此心的话根本没必要提及俸禄和归还自由之事。 随后就有奴仆带她们上楼清洁身体和换上新衣服。 “小东家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 于三正想提醒朱浩打断了他:“你直接去跟老陆说不好办的事让他来解决只要不是襄王府的人就行。” 从安陆沿官道北上一定会经过襄阳城因兴王府跟襄王府间曾有过节最怕的就是襄王府派人来找麻烦但似乎襄王府并不知唐寅和朱浩北上之事毕竟官方车队早一步出发所以这种事情只是小心为上。 …… …… 于三去找陆松接洽时朱浩将唐寅叫到一楼的客房。 “怎样了?” 朱浩问道“没说漏嘴吧?” 唐寅叹了口气眼角明显有泪渍。 朱浩道:“先生莫要伤感看先生这样子好像哭过啊。”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道:“大丈夫哭两声又怎样?与故人相见物是人非难道不值得感怀吗?” “我没有嘲笑先生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此刻先生心境如何……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先生与故人相见到了伤心处……自然可以抱头痛哭一下。”朱浩解释。 “你这小子说话总是稀奇古怪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唐寅琢磨了一下朱浩信手拈来的句子突然发现很有哲理形容自己的心态可说是恰如其分。 朱浩道:“先生与她如何说的?” “她的意思是一同北上助我完成辅佐世子的任务但我的想法……是她北上有些冒险不如中途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我们南下时接她一同回归安陆。” 唐寅说出自己的计划。 朱浩摇头:“不妥以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只会更加危险。若是你真为她着想就让她跟在我们身边否则你再见她时又将是何等模样谁能料想到?我帮你做决定吧让她跟我们北上京师她现在挂在我名下我说了算。” 朱浩想提醒唐寅人家现在等于是投奔你这个唯一能收留她的亲友。 你留她在地方上或是出自好心但人家也会以为你是怕被她连累再加上人家家庭遭遇剧变身边举目无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就不怕她一时想不开二次跳江? 你这老穷酸真是不懂女人心活该你临老了孤苦伶仃。 给你个机会你都不知道把握! ------题外话------ 第三更送到天子继续求保底月票谢谢啦!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喜从天降(求月票) 闰八月中旬。 朱浩离开安陆已有半个多月朱娘全在思念儿子中渡过。 因为挂念儿子朱娘算账时心不在焉甚至需要李姨娘提醒才知自己把账目数字给弄错了。 “夫人您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去休息吧……这两天看您精神头不是很好可是因为秋凉的缘故夜里没睡好么?” 李姨娘关切地望着自己这个姐姐虽然曾经两人算是竞争对手但现在却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朱娘叹道:“小浩在家的时候并不觉得怎样就算在王府里十几天不归也没太过想念觉得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出事。 “可现在他突然去了京城……你说他在路上能习惯吗?风餐露宿的……从武昌府回来连坐都没坐就这么走了……” 朱娘絮絮叨叨让李姨娘觉得女人一上了年岁话就开始多了。 “浩少爷没事的不是有唐先生陪伴在他身边吗?唐先生人脉广泛京城朋友多得很呢。”李姨娘出言宽慰。 朱娘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待要说出口却缄默不言。 …… …… 宣纸店没太多客人连渡口那边塌房生意看起来都不太好没有朱浩这个主心骨在连马掌柜都有些招架不住。 下午朱娘正想早早关掉铺子门口一阵喧哗。 李姨娘走过去探头看了看却见很多百姓聚集围观随即便有一队官差路过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啥事?” 百姓都在问询出了什么事。 但听领头的官差喊道:“城北孙老爷高中湖广乙卯年乡试第三十六名孙老爷高中啦!” 众百姓听了精神为之一振。 一个个都在问到底是哪个孙老爷? 随即有孙府的人前来迎接居然用牛车载着炮仗什么的出来了沿路燃放鞭炮又在行道树上披红挂绿氛围越发热烈。 李姨娘回过头望向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朱娘:“孙老爷会不会就是跟咱们家有生意往来的那个孙家?” 朱娘摇摇头:“别人家的事不要理会……” 说是不理会但听说别人考中举人心中还是有些失落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不但官府来报喜的人造势连孙府的人也在推波助澜。 “闹得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朱娘走到门口往外边看了一眼话语中有些酸意。 孙府的人沿途撒铜钱好像要与街坊邻里同乐喜事更是要让人人皆知如此一来围观人群尤其是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都追着报喜的队伍去了。 朱娘望着远去的人群叹了口气一旁的李姨娘出言安慰:“浩少爷年岁小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着姐妹二人正要拿起隔板把门隔上。 不料对面出来看热闹的钱串子眼尖一眼就看到她:“哎哟这不是朱娘吗?你儿子不是也去考乡试了?怎样他中了吗?” 朱娘不想理会钱串子的毒舌一旁有街坊道:“朱家小少爷人家才几岁?能考中秀才公已经不容易了……钱串子你家的孩子几时有人家那么出息?” “呸!考不上就说考不上在这里装什么蒜?” 钱串子心中别提有多解气了。 看到别人倒霉他就很开心。 不想就在这时远去报喜的队伍中有人一扭头往朱娘的铺子跑却是一名孙府的仆人靠近就大声道: “这位是三夫人吧?我家老夫人说了等迎接完报喜队伍要亲自过来感谢您……多亏你家公子教导我家少爷才能考中举人。” 朱娘一听有些懵了。 还真是孙家少爷孙孺? 那个看起来呆呆傻傻书卷气很重的书生? 那不是自家儿子的弟子吗?他不是也才刚考中生员?怎么人家就考中举人当老爷了呢? 在场围观的百姓一听不由哄声大作。 有邻居大婶忍不住好奇出来问道:“朱娘啊是您家少爷收的学生考中举人了?” 孙府的人回道:“是啊我家少爷正是朱先生的亲传弟子……多亏朱先生栽培我家少爷才会院试和乡试连捷……稍后老夫人会携重礼前来感谢等我家少爷回来还要过来磕头谢恩呢。” 朱娘突然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她心中却没有一点荣幸反而觉得老天爷很不公平赶紧摆手:“不必了不必了……犬子他……暂时不在安陆出去游学了。” 钱串子一听又跳起来:“是知道自己考场上没发挥好出去避风头了吧?” “钱串子咋哪儿都有你?人家收个学生都能当上举人老爷给你家祖宗十八辈也没这机会!” “哈哈哈……” 钱串子本来打算好好消遣打趣朱娘一番突然发现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他意识到人家寡妇带儿子儿子还有出息舆论自然是一边倒于是骂骂咧咧道:“老子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 …… 朱娘本要关门打烊不料这边孙家说要过来感谢一时也不知是该把门板合上还是就这么等下去。 把客人拒之门外未免有点没礼貌再说孙家老太太她见过说话和气尤其最近谈生意的时候人家真把自家儿子当成先生一般看待或许在孙家人看来朱浩对孙孺能考中生员有莫大栽培之恩吧? 可人家公子都能考中举人这才学是自家儿子能教授的吗? “夫人还是先进去等等……孙家前来感谢咱们家不是也有面子吗?”李姨娘赶紧拉了朱娘一把意思是别在外面待着了回屋里去眼不见为净。 便在此时远处又有一队人马过来并不是自城门口方向乃是从兴王府过来的。 带头的人朱娘一眼就认出正是之前多次前来联系的王府承奉司承奉正张佐。 张佐带来的人手上举着长长的杆子杆子上挂着红衣包裹的鞭炮还带了大批王府仪卫司的侍卫一路浩浩荡荡来到朱娘家门前。 “张……张先生您这是……?” 朱娘人又懵了。 王府这是搞什么名堂? 旁边一名护卫领班凑近张佐耳边说了什么张佐笑着道:“咱家乃是奉王妃之命特地前来……咦?人还没到是吧?那就先等等来人……把阵仗列起来……” 话音毕王府仪卫司的侍卫在朱娘铺子的门口列了两列二三十人次第排开威风凛凛。 更有人已把鞭炮挂好好像在等什么人来一来就可以燃放。 朱娘奇怪地问道:“张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佐笑道:“夫人您别着急等等就好现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王府也是消息灵通提前得知……哎哟那边是不是?” 张佐指着远处过来的队伍问道。 旁边有人提醒:“张公公那边好像不是城门口方向似是什么人家迎亲吧?” 张佐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跟自己过来的方向相同马上摆摆手意思是让人先把这些人给堵住……我们这边正准备庆贺好事呢哪里有那么不识相的正好跑过来莫非还有蹭喜事的不成? “张先生那是犬子弟子的母亲孙家老夫人……她是前来感谢犬子栽培之恩的。” 朱娘踮起脚尖看了看对面过来的正是孙家老夫人亲自带领前来行谢礼的队伍。 根本不是迎亲却比迎亲搞得还要热闹大箱小箱的东西一担又一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送聘一个个披红挂绿喜庆劲儿十足。 张佐恍然:“孙家就是朱少爷收的高徒之家?怎么朱少爷的弟子也考中举人了?” 朱娘本想解释却记不起来之前来报喜的人是怎么说的街边有人接茬:“说是乡试第三十六……” “哎哟哟同喜同喜啊……快……快去把人迎过来。” 张佐一听是好事也不派人阻路了直接把人迎接过来。 孙家老太太近前朱娘做了引介孙家老太太一听是王府的管事太监亲自前来急忙行礼:“老身孙氏见过张先生。” “老夫人客气了之前无缘拜访不过既然令郎也中了举以后跟王府也多多走动毕竟都不是外人嘛……朱少爷的学生那也是王府亲近之人……” 张佐一听朱浩的学生考中举人了那以后还不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 说话间又有一队人马前来这次却是州衙的人来了。 居然也是从兴王府方向过来的。 不料与此同时另外一批敲锣打鼓的队伍也出现了自城门口过来两队人马相向而行只是那队人没有马上接近朱家的铺子稍微停了一下像是在等这边先把仪式搞起来。 “姜同知?久违了啊。” 张佐先去见了州衙派来的代表并非新任知州本人而是随新知州到任地方的州同知姜竟棠。 姜竟棠在到任后曾代表州衙到兴王府参加葬礼因而认识张佐急忙躬身行礼。 朱娘这边更是摸不着北孙家过来感谢朱浩栽培之恩合情合理但王府和州衙在搞什么鬼? 李姨娘却有些明悟小心地扯了扯朱娘的衣服道:“夫人您说会不会是……浩少爷也中举了?” “不……不会吧?”话是如此说朱娘目光却紧紧盯着远处从城门口过来的那队人跟之前去给孙家报喜路过门前的队伍非常相似而眼下又是王府又是州衙来人好像只有一种解释才说得通。 那就是朱浩也中举了! 王府提前得知消息派了张佐前来恭贺这才有提前说出来就没意思之类的说法。 ------题外话------ 今天依旧三更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场面人场面事(加更) 宣纸店门口围观的人愈发增多这比之前跟着报喜队伍捡铜板的阵仗还要大。 众人议论纷纷因为到现在还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与此同时从城门口过来的敲锣打鼓的队伍一步步靠近朱家铺子门前。 “恭贺朱家老爷讳荣登乙卯年湖广乡试第一名解元京试连登无往不利!” “哇!” 在场的人瞬间炸锅了。 原来大头在这儿呢! 那个什么孙家老爷只是考中个三十多名而这位直接是第一名怪不得连报喜的阵仗都比先前大许多。 张佐一摆手王府提前准备的鞭炮队一次就全给点燃噼里啪啦青烟缭绕好不热闹。 这边朱娘都快站不稳了摇摇晃晃一旁的李姨娘赶紧扶住她:“夫人?!” 寡妇在人前可不能失态朱娘赶紧示意李姨娘扶着她进到铺子站立片刻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外面太过喧哗李姨娘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但见到她这番动作也猜到什么连忙道:“没错浩哥儿中解元了!” 张佐此时正在招呼代表州衙的姜竟棠见朱娘进了铺子赶紧招呼发赏钱之事正好这边兴王府带来的箱子中间有一口箱子里全都装着铜钱有上万枚……兴王府要帮忙造势出手肯定不会寒碜连给街坊邻里的喜钱都比一般人家多得多。 鞭炮放完。 朱娘在几个大婶簇拥下重新出现在人前。 喜报第一报就是省城来的使者再度宣读了一遍:“这位就是文曲星的高堂了吧?不知朱老爷可在?让他出来接喜报。” 朱娘道:“吾儿……吾儿不在。” 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官差不解地问道:“朱老爷出门了?赶紧叫回来啊。” 张佐凑过去道:“哪儿那么多事?说不在就不在把喜报送上就行。” 朱浩带着兴王府交托的任务去京师协助小兴王这种事可不能对外宣扬加上在张佐看来朱浩可是他这一派系中人朱浩不在他自然要帮忙撑场面。 报喜的人只看到这边热闹却不知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这些报喜的精明得很按照一般规矩来说举人放榜报喜分三波第一波就是从省城来的第二波是府衙或者州衙的第三波则是县衙的…… 这年头衙门当差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好活皂隶在社会上地位很低难得找机会捞点外快当然是往油水丰厚的人家跑……来报喜之前他们早就打听清楚得知朱家财大气粗所以才会搞出这么大阵仗。 若是遇到小户人家中举比如说公孙衣那种只是上门报喜讨点彩头就行不奢求太多还要抓紧时间赶往下一个州府报喜赚钱要趁早若是你走得慢让地方官府先得知中榜的消息你去晚了讨的赏自然就少了。 现实也没让他们失望张佐接过喜报就叫手下送上赏钱一个红色布袋里装着十多两散碎银子让报喜的人自己分配。 这是王妃提前让人准备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这下报喜的人再无话讲连忙敲锣打鼓送上祝福。 …… …… “三夫人这是熬出头了啊!” “是啊朱家少爷天资聪慧一看就是非凡之才这才几岁就考中举人了!” “分明是文曲星下凡!” “看看人家跟官府的交情真是没法比啊。” 朱娘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吹捧中乐得嘴都合不拢。 虽然王府已经帮忙给了赏钱但朱家这边也不能太过寒碜可她身边没准备赏钱急忙让李姨娘进去拿了七八两散碎银子出来打赏给报喜之人。 这下报喜者大喜过望没想到这朱家果然不凡一次报喜却领了两次赏钱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两之巨简直是大丰收。 张佐将喜报交到朱娘手里笑着道:“朱少爷才高八斗而后王府会找人知会他让他去京师安心备考会试争取会试、殿试连中再给安陆增光。” 朱娘幸福得都快找不到北了现在只知道笑张佐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 而州衙的人一看这边实在掺和不上就算贵为本州同知姜竟棠也只是在简单恭喜后便带着州衙的人离去。 朱娘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何自家儿子中举连州衙都被惊动。 孙家老太太却没有离开她儿子也中了举本来就是来感谢的立即让家仆把大箱小箱的东西往铺子里边抬。 此时朱家门槛都快被人挤破了谁都想来凑个热闹好在王府仪卫司的人已在限制后续人入内但外面发喜钱的活动还在继续。 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人愈发增多。 “三夫人王妃特意差遣咱家前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张佐跟着朱娘进入铺子指着王府送来的几口箱子说道。 此时的张佐多少有点尴尬因为旁边孙家送过来的箱子摞得跟小山一样数量几乎是兴王府礼物的数倍打开后里边珠光宝气一点都不比兴王府送来的礼物差这让他很没面子。 朱娘急忙道:“吾儿能进王府读书承蒙恩惠太多待他回来后定会让他到王府谢恩。” 张佐摆摆手:“不用不用都是自己人朱少爷与咱家乃是老交情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哪儿来那么多客套让他好好办事就行……不对应该是好好备考会试这不都说了祝他继续高中?” “哈哈哈……” 挤进屋来的街坊都在笑。 这时一个个都显得跟朱娘很熟稔的模样这会儿就算是有人拿棍子进来赶人里面的人也不舍得走。 张佐道:“三夫人刚得知喜报是不是还要接待宾客?咱家就不在这里多停留了王府那边事也多……这种庆贺的事只能拿到外面放到王府不合适……” “是是。” 朱娘当然知道兴王府大丧刚过还是小兴王守孝的时候。 兴王府能在此等时候记着帮朱浩张罗喜庆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张佐离开朱娘出门相送而这会儿仲叔和马掌柜等人刚得知消息马不停蹄赶到城里帮忙操持这一下又带来几十号人……如此一来朱娘这院子才算有了章法不需要外人就能维持好秩序。 “东家!” 马掌柜招呼人手把马车上的箱子卸下来。 打开后又是一箱箱铜钱。 围观群众本以为热闹结束正要走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在外面派送的铜钱都不是朱娘发的感情大头在此呢? 李姨娘看着有点心疼:“刚不是发过了么?不用再派发了吧?” 朱娘喜不自胜摇头道:“有钱难买高兴……这些钱都发了吧当初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时全都靠街坊邻里照顾生意才有吾儿今天。” 在这种喜庆时候既然铜钱都亮相了朱娘觉得没必要拿回去藏起来。 如此会显得很小气。 这么多年积攒家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朱浩在考学过程中无后顾之忧? 虽然现在只是考中举人…… 但对朱娘来说已心满意足这时代非常认同举人的社会地位那几乎是社会上层人物的代表至于进士……一般人家还真不敢想象。 所以在朱娘看来就算朱浩未来或还会有进益但最近这十几年不敢有再高的奢望。 “发钱了!” 仲叔急忙招呼人再次派发喜钱。 出手之阔绰……连孙家老太太看了都不由感慨这位三夫人做人大气。 给了钱朱娘现在就成了街坊眼中成功母亲的代表很多人都起哄让她出来讲讲育儿经但朱娘这会怎可能会公开说什么?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随后又是一堆人簇拥着朱娘进到铺子。 孙家老太太这才过来行礼:“夫人令郎……朱老爷乃我孙家的大恩人此等心意不过只是为报答其恩情之万一吾儿尚在武昌府等他归来后定让他在贵府门前跪上三天三夜以体现其诚意。” 朱娘闻言不由苦笑。 还是这个当娘的可真会“教育”儿子你家公子现在都是举人了居然打算让他到我府前跪上三天? 你这是谢恩呢还是负荆请罪? 马掌柜到底是场面人笑道:“老夫人不必了孙老爷能考中举人乃其自身造化我家小东家不过是尽了点拨之责。” 孙家老太太摇头摆手:“我那孩子自幼学业不专给他请了诸多先生学问也没精进多少脾气倒是变得很坏也是老身不会管教所致日后他就要一辈子奉养恩师只有如此才能走上正途。” 旁边有大娘大婶没走凑在门口观望闻言马上有人问道:“朱娘啊你儿子还收学生吗?我们也想把孩子送过来读书。” 仲叔过去驱赶:“去去去啥都不知道就跟着起哄你以为举人老爷随随便便就收弟子?老刘家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儿子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还想考取功名?以往你家汉子想让儿子读书可是被你拿棍棒赶到街上去的。” 街里街坊的谁家有什么事都门清。 街坊也是在得知朱浩一个看起来普通在他们见证下长大的孩子能考中举人成为老爷一下成为人上人自然也就做起了美梦希望自家孩子也能跟着喝口汤就算考不中举人……努努力考个秀才应该不难吧? 朱娘谨慎地道:“吾儿不在以后这朱家一切都由他来做主孙老夫人有何事还是等他回来以后再言吧。” 朱娘早就认清现状本来她就想着等儿子成年后把家业交给儿子自己退居二线眼下朱浩考中举人比成年意义都大她对生意什么的早就感觉力不从心此时也做了激流勇退的打算。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谢谢您的鼓励!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以武立府(求月票) 朱浩和唐寅一行仍在北上京师的路上。 过襄阳进入南阳府便到了河南地界。 队伍又往前走了三天出了南阳盆地一过伏牛山就发现河南地面遭了旱灾即便不是饿殍遍野也经常能看到南下逃难成群结队的饥民。 朝廷也有开仓赈灾但成效不大百姓中尤其是那些没有田地、自家田亩较少的佃户交不起租子不得不踏上迁徙之路而逃难人群往湖广迁徙的不在少数有的无法在湖广立足会继续难迁进入贵州和巴蜀…… 湖广填四川的大规模迁移行动并不是只有在明末清初时发生可以说在整个明朝都有这方面的倾向。 “世子一行已过此处三天……他们越行越快看来接下来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唐寅这天在驿馆歇脚就地打听了一下情况得知朱四一行加快了北上速度不由着急起来。 说好了是北上辅佐世子结果世子比他们走得快很多万一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朱浩则很安然:“急也没用有骆典仗在相信世子安全方面能得到保障再说太监丘聚并非皇帝亲近之人料想不会沿途痛下杀手。” “嗯。” 唐寅只是点头却未必赞同朱浩的观点。 丘聚虽为原先太监“八虎”之一但自从刘瑾倒台后八虎在朝中的影响力已大幅削弱眼下皇帝身边最得宠的要数钱宁、江彬、臧贤、张忠等人丘聚跟张永一样已属于太监中的边缘人物要不是太后启用丘聚丘聚连南下的资格都没有。 朱浩道:“到京师后先生你应该高调去见一些故人让他们知道你到了……” “这是为何?” 唐寅有些急眼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我唐某人一辈子都受科举鬻题案的牵累到京师就像过街老鼠一般你居然让我招摇过市? 朱浩叹道:“我们要分明面和暗地里两路行动……先生你就在光亮处牵扯人们的眼球我暗中行事…… “朝中或有人知晓你在兴王府供事过尤其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密探他们若知道你到了京师又低调不见人定会怀疑你是奉命前去协助世子你高调亮相反而更加安全。” 唐寅吸了口凉气。 在王府这几年他都以为自己真的已大隐到跟世间凡人凡事脱节但其实还是红尘俗世中人行踪和下落人家稍微一调查就知晓。 “路上再行商议吧……” 唐寅这次没有马上应允他还要观察抵达京师后的情况再决定自己到底是高调还是低调。 以他这年岁还有这几年韬光养晦已不像年轻时那么张扬高调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矫揉造作老家伙现在已习惯低调内敛有了一定城府以及谋士的气质。 …… …… 朱浩考中举人之事暂时他自己都不知晓。 但在京城朱家却先得知此消息。 当朱嘉氏看到四儿子朱万泉自湖广的来信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好在旁边有人急忙将她扶到榻上休息随后就…… 一病不起! 大房的姜咏荷、二房的朱万简、四房朱万泉的妻子朱林氏一同前去探望病情病榻前朱嘉氏把朱万泉的来信掷于地上被朱万简捡起来详细看过。 “哈哈哈哈……真是荒唐可笑老四他自己没考中举人倒是三房的小浩子考中举人还拿了个湖广解元?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朱万简看完后当即大笑起来。 声音非常刺耳简直是在给老太太的伤口上撒盐老太太听完后差点儿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姜咏荷声音平和:“若真如此那倒是好事。” 朱万简瞥了一眼道:“我说大嫂你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你不知道娘有多厌恶老三家的人是吧?简直就是仇敌! “这么多年了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怎当我朱家之妇?这小子都已经跟我朱家划清界限了还能算是我朱家人?” “闭嘴!” 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习惯性地又喝斥起来。 朱林氏看了看在场几位她知道今天自己是来受气的就算这个婆婆不像这个二伯兄一样嘲讽四房估计也不会给她这个儿媳好脸色看。 姜咏荷不依不饶:“既是朱家之孙血脉在姓氏在人情也在不能因为家产分割便不当一家人了。” 此话一出朱嘉氏再次瞪了过去。 平时大儿媳妇一心礼佛即便参与家族中事也少有这般言辞强硬坚持她自己的观点。 此番就算不是有意跟她顶撞朱嘉氏也有一种被人冒犯的不适。 朱林氏道:“娘此事可告之公公……那边?” 朱林氏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再加上她跟朱万泉都是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夫妻恩爱跟这个大家族的高压氛围格格不入但本身作为家里的寄生虫四房平时很难跟家族利益产生纷争。 吃白食的也就不好意思要求太多只要每天有吃有喝丈夫还有希望考中举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但她明显不知朱家内部纷繁复杂的关系问了一句看似贴切却非常不合时宜的话。 “此事不得告知内院谁若说漏嘴……莫怪老身要他好看!” 朱嘉氏厉声喝道。 朱万简诧异地问道:“小浩子考中举人还考了个解元这事也不跟老爷子说一声?不至于吧?” 连朱万简都想不明白老娘作何想法。 就算他嘴上说朱家有多不待见朱浩但其实心底也觉得这是大好事宣扬出去对朱家的名声有着极大的帮助。 就算你老太太心里再不爽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因势利导吧? 你对外人藏着掖着我能理解生怕被人说你欺压三房结果人家争气一跃而成为人上人但你瞒着老爷子算怎么个说法? “娘是怕有些消息泄露出去吧?” 姜咏荷又插了一嘴。 朱嘉氏忽然从病榻上坐起来中气十足:“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咦!? 莫非刚才是在装病? 就算朱林氏这样单纯的人也看出来这个婆婆不对劲了。 姜咏荷道:“若是朱浩到京师参加会试入朱家问安该当如何?” 朱万简不由惊讶地打量大嫂他听出来了今天大嫂是字字戳老太太的心。 有点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朱嘉氏冷笑不已:“他要来将其挡在门外便可。当初在安陆时他便从不曾单独入庄子拜访生怕家里边将他扣留难道现在敢来?” “那可说不定呢……” 朱万简故意大声说道“现在人家是举人社会地位不一样了有官府撑腰只要他带来的人发现他没回去一定会让官府来我们府上讨要。” 老太太勃然大怒:“你们一个二个是要造反吗?!” 又是中气十足的暴喝。 这下更坐实了她无病呻吟的真相。 三房人各自不作声没有再与之争辩。 “朱家乃勋贵之家锦衣卫出身以武立府从来不需什么文试功名一个举人能比得了实职的锦衣卫千户?你们该知道这家到底将来应当如何维持下去……不效忠陛下不效忠朝廷朱家迟早是要倾覆的!出个举人能改变一切吗?” 朱嘉氏当面训斥儿子和儿媳妇。 朱万简道:“大哥倒是挂了个锦衣卫千户的职请问他现在何处?对家里边有何帮助?” 朱嘉氏道:“他留在安陆盯着兴王府此番兴王世子被押送至京城就是被朝廷看管起来充当人质的我朱家的差事仍旧没有变化! “不过今日事只有你们几个知晓谁若泄露出去……家法侍候!到时你们也将不再是朱家子孙!” 朱万简咋舌小声嘀咕:“啧啧这边刚考个举人那边就把兴王世子逮到京师来圈禁这局势变化太快实在看不懂。” …… …… 朱浩一行过黄河后一路坦途往京师赶去。 此时终于有人找到朱浩和唐寅一行乃是苏熙贵派来的人告知朱浩有关其在湖广乡试中考中解元的消息。 唐寅和朱浩听了都很高兴陆松却犹自带着些许疑虑:“事情作准么?” 出行在外人都不在安陆也不在武昌府光靠有人来传话告知还是这么大的喜事总是让人有所疑虑。 唐寅道:“苏东主不远几千里派人来报讯料想不会有偏差人是从武昌府赶来的应该是得知确切消息后立即上路……安陆那边恐怕要迟些时候才能把信送来估计我们到京师后消息就明确了。” 唐寅对朱浩的才学很推崇三年前随随便便帮公孙衣辅导一下就把公孙衣培养成了举人此番朱浩考个解元难道很稀奇? 朱浩撇撇嘴:“听说我那孽徒也考取举人名列第三十六早知道的话把他带上一起到京师省得这小子留在安陆不思学习。” 陆松听完下巴都快惊掉了。 那个曾经院试都通不过的无能书生被范以宽在进学路上判了死刑的迂腐商贾子弟考中生员还不算现在居然考中了举人?那朱浩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是不是跟着他的人……都能出人头地? “哎呀!” 唐寅不屑一顾“你又泄了几道题给他?估计他写的文章也是你帮忙写的吧?” 朱浩道:“先生做人要讲良心你以为我是神棍没事天天算考题玩呢?我连主考官是谁都不知道考题从哪儿算起?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的徒孙现在都考中举人了你应该高兴才对。来笑一个!”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感激不尽!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再出锦囊 唐寅很想打人。 但无论嘴上跟朱浩争得多凶心里还是为这个便宜弟子感到高兴当晚就在客栈里由唐寅做东为朱浩办了一个简单的庆功宴。 除了朱浩和陆松参加外连娄素珍也一并出席。 “此番乃是为朱浩考中举人而庆贺他在本次湖广乡试中拔得头筹。” 唐寅面带欣然开始在娄素珍面前吹起了牛逼。 娄素珍未料到眼前少年小小年纪就是解元公一双妙眸落在朱浩身上:“公子仪表堂堂少年之身英气不凡早早便考中举人且与令师一样都是解元将来造诣未必在令师之下。” 朱浩笑道:“哪里哪里。” 听起来是自谦其实朱浩很想吐槽我取得多大成功跟唐寅这货有多少关系?称呼他一声先生纯粹是遮人耳目而已你问问他自己敢受这师尊之名吗? 再说了唐寅造诣很高深么? 让我像他一样蹉跎半生? 省省吧! “来来来喝酒喝酒。” 唐寅这一路都小心行事谨言慎行这么多日子早就憋坏了。 难得今天能找到借口喝酒自然想酩酊大醉一番。 酒鬼就是酒鬼想的就是自己畅快。 陆松摆手:“出行在外差事着紧请恕卑职不能饮酒以茶代酒吧……毕竟今晚在下还要守夜。” 显然陆松比唐寅有分寸人家本来就是兴王府的人知道执行任务比什么都重要哪跟唐寅这样一高兴就得意忘形? 娄素珍问道:“如今我等出行在外不知陆老爷此行京师具体是何差事?” 唐寅往门口看了看确定门窗关好后这才低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乃是去京师暗地里相助兴王世子吗?” 娄素珍求证一般问道:“世子被朝廷扣押了么?可是有危险?” 唐寅一怔。 他看出来了现在娄素珍急于想知道朱四到京师后是怎样一个境遇到底是继承王位照例进京师朝贡兼完成既定的继位程序还是说被扣押为人质再或是朝廷觉得有宁王谋反的先例要先将朱四控制起来? 对娄素珍来说其中的差别会影响到娄家的利益。 “这个……很难说啊到京师后一切都会明了。” 唐寅说话间望了朱浩一眼。 他对于朝廷的意思并不是很明确。 现在兴王府上下讨论的都是朱四可以在年底前回安陆但朱浩之前曾提过朱四很可能会被长期扣押在京还曾信誓旦旦说朱四这两年可能继位但也有可能文官想弄个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京师平时为质子一旦发生大事可以随时将其扶上皇位因为人在京师比较好控制。 “来来来喝酒。” 唐寅见酒桌上氛围有些怪异急忙招呼喝酒老酒鬼在调动酒桌气氛上还是比较有经验的。 酒过三巡…… 其实只有唐寅一个人在喝就连娄素珍都没有往杯子斟酒的意思。 唐寅脑袋晕乎起来笑着问道:“朱浩你说我们到京师后首先要做何?” 朱浩道:“到京师后先弄个大戏班唱几天堂会……” 唐寅、陆松和娄素珍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朱浩。 心里琢磨你小子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是觉得眼下的庆功宴不够过瘾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到京师后要好好“逍遥”一番? “这……咳咳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唐寅很尴尬。 想到旁边有娄素珍和陆松老少二人说话不方便或许朱浩这么说纯粹就是为了施障眼法呢? 不然怎么解释去弄戏班唱戏?难不成朱浩真有此意? “喝酒喝酒。” 唐寅兴致很高继续自斟自饮酒桌上就他一个人在那儿蹦跶。 …… …… 朱四一行比朱浩等人提前几天抵达京师。 到京城后丘聚带朱四一行抵达紫禁城附近一个五进院的大宅除了将朱四安排住进去外连同骆安等王府护卫都安置在院子或周边民宅里并不妨碍这些人日常保护朱四的安全。 “孤未来就要住在这里吗?可否随意出入?” 朱四记得临走之前母亲跟自己说的话要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兴王必须在太监面前保持威严。 丘聚对朱四说话还算客气:“世子殿下您现在尚未继承王位在此居住能确保您的安全若非要离开宅院的话……出了任何差错都是下人承担不起的。所以锦衣卫会派出人手在周围保护京营也会调动人马……若是您非要出入的话后果……得由您自行承担。” 差不多就是威胁了。 你在这里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可离开这院子死不死就不归我们管了你死了也是活该。 朱四虽然年少但能听出丘聚言语中的不善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神色却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等丘聚等人离开院门关好。 骆安先安排人手做好防卫工作并把歇宿起居之事安排妥当这才近前:“世子……” 刚要叙话却发现朱四正在抹眼泪。 “我……我没事……骆典仗你有话便说吧。” 朱四神色平静。 骆安心中不忍这一路上他看到朱四坚强的一面还以为世子已经长大成人有了决断现在才知原来很多时候朱四都是在人前强撑其实朱四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眼下经历的是权力斗争中最残酷的一面弄不好小命就要没了。 骆安道:“眼下陛下出征在外暂且没有班师的迹象听闻如今朝中大臣都在劝陛下回朝若是迟迟不归的话……您继位之事也要延后那您……” 朱四一脸沮丧之色:“我明白皇帝不回来我就要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 骆安急忙宽慰:“世子放宽心这里并不是囚笼您真要出去的话卑职等人将会誓死保卫您的安全。” “算了吧骆典仗那死太监的话你没听到吗?他其实就是告诉我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不会对我下手若是我离开……一切后果都要我自行承担我没有兄弟如果我死了那时兴府将不复存在了吧?” 朱四言语间很是悲怆。 大有种孤家寡人一个虽然不怕死但却绝不能死的倔强。 骆安见朱四如此懂事不好说什么若是强行劝慰便成火上浇油了在人情世故上他很精通。 朱四突然想到什么道:“骆典仗我记得在我近身携带的那个箱子底部有三个锦囊你去帮我找过来。那是朱浩提前写好的。” “啊!?” 骆安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朱少爷写的锦囊?他不是到武昌府参加乡试了吗?” 朱浩考中举人的消息并未传到朱四这边也是因为事不关己没人会特地把朱浩是否考中举人的消息告之骆安一时间也顾不上。 “是他临去武昌之前给我写的还说必须要等我到京师后再打开当时我还奇怪为何他会这么说……没想到被他言中了。” 朱四提到朱浩言语中非常推崇。 骆安皱眉:“朱少爷早就知道您要到京师?他……” “他能掐会算是不是?很多事他都能一语成谶当初我舅舅到京师时他也曾写过锦囊快拿来看看他写了什么。”朱四很急切。 一路上他早就想打开看看里面内容了。 但他看过且听过许多话本知道锦囊必须要在危难时才能打开若是提前打开就不灵了所以便忍到了现在。 …… …… 锦囊被拿到朱四面前。 朱四把红、蓝、绿三个锦囊依次排开先打开了红色锦囊但见里面只有一张纸写了一个字。 玩! “玩?何解?” 骆安看到上面的字之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说是什么锦囊分明是在打哑谜! 朱四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明白了朱浩的意思是让我们在京师大张旗鼓玩耍只有这样才能麻痹敌人让他们以为我不思进取……传说蜀汉后主被俘后也是因善于逸乐才得以寿终正寝……大概朱浩就是这意思吧。” 骆安听了眉头直皱。 虽然他不太理解朱浩这个字的用意但料想绝对不会像朱四所说的那样是靠玩去麻痹敌人。 敌人有何好麻痹的? 你麻痹与否敌人都不会放松警惕反而会让你因不务正业而不为那些文官所喜……等等会不会朱浩的意思就是让他表现出无能让文官觉得这不是一个治国的贤才?将来皇位也不传了? 那朱浩……真是居心叵测啊。 “世子没有如此做对比的蜀汉后主并非贤能之人。” 骆安忍不住提醒。 朱四道:“不管了朱浩让我玩那我就玩呗……去打听一下京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要让对手知道我到京师就是为了玩的越是出人意料我越容易脱身不是吗?” 骆安即便觉得这都是歪理邪说但反驳的话却说不出来。 正规途径就只能被押为人质那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或许真有奇效呢? 骆安提醒:“相信用不了几日唐先生就会抵达京师到时与他商议大计为好。” 朱四摇摇头:“我只相信朱浩唐先生……他只会教书并不懂权谋你就按我说的办先打听一下京师流行什么再做计较。”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千年帝都 骆安觉得朱四对朱浩的信任已快到魔障的地步。 兴王府上下都知唐寅是能人声名在外不说之前王府上下那么多事都是唐寅一手操办你这个未来的兴王居然会说他不懂权谋? 还说朱浩比他强? 真是孩子心性! 骆安按朱四的吩咐安顿下来后去外边稍微打听了一下最近京城流行什么。 回来后向朱四汇报。 “京城以斗狗、斗鸡、斗蛐蛐为市井之人最热衷之事此外就是玩格子遛鸟……还有人在市井设双陆、围棋等为擂台;另有从江赣、湖广地方上起源的新戏在京师也颇受人推崇……” 骆安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比较实诚上面吩咐下来的差事一丝不苟完成至少在调查京城玩乐之事方面下足了功夫。 朱四眼前一亮:“湖广的新戏?是不是咱安陆的戏?” 骆安心想安陆那个小地方就算有人唱戏还能影响到京城风尚不成?又不是什么知名的地方戏种! “唱什么的?” 朱四问道。 骆安回答:“好像叫……《西游记》。” “是了是了那就是朱浩编的戏跟之前的《白蛇传》都是一路的朱浩可真厉害他编的戏在京城都这么出名了吗?” 朱四对朱浩写的戏文非常熟悉没事就喜欢拿回去慢慢看自然知道这些。 骆安平时少有在王府长驻王庄就算王府开堂会的时候他都没去观看过闻言不由皱眉。 朱四道:“听戏挺麻烦的斗狗、斗鸡又太过凶残那就玩蛐蛐我在安陆时就听朱浩说过有人喜欢玩这些小玩意儿……” 骆安急忙提醒:“殿下此乃玩物丧志实不可取。” 朱四板着脸道:“那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我天天在这里读书就可取了?先去弄再就是找人回来跟我一起玩有不懂的地方……还能教教我。” 骆安此时才后悔帮朱四调查京城流行的玩乐项目这不是把小兴王带入歧途吗? 这要是回了安陆别人还不斥责他没办好差事? 估计助纣为虐的话都能说出来。 “殿下……” “骆典仗你听命行事即可我们现在身处险地只有出其不意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骆安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半大的小子就算你地位崇高还能教育我? 可不执行又不行无奈叹息后骆安只能听命做事。 …… …… 朱四进了京城堂而皇之在他的临时住所内开始了玩乐生活。 以他的年岁对女色没多少兴趣再加上此行王府没有给他安排女眷使得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这也是他第一次离开父母的管束有了一定自主权。 一个半大孩子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玩个够。 朱浩的献策非常符合他的想法所以这次他恣意享乐并不完全是执行朱浩的计划更多是因为他心里的确很想玩。 于是乎……蛐蛐被带到他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致的把件、玩乐之物朱四不缺钱好东西买了一大堆。 此时京城一处宅院内朱万宏刚吃过早饭意兴阑珊拿出鱼竿提着个木桶就要出城钓鱼。 一名锦衣卫小旗走了过来:“朱千户钱指挥使……罪臣钱宁家眷已被捉拿归案如今您可以正大光明走出去不用再怕被其加害了。” 朱万宏瞪了小旗一眼:“你说的什么话?我几时怕过钱宁?一个跟宁王谋反牵连甚深的罪臣……等等没被杀头是吧?” “是。” 小旗回道。 “那还是小心一点这个人不简单哪……哦对了可知是何人继承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朱万宏本来想讽刺钱宁一番但听说钱宁只是被抄家人还在大牢里赶紧把话收了回去。 小旗摇头:“不知。” 朱万宏叹道:“知道是谁又如何反正又不是我十有八九是平虏伯的人……” 小旗试探地问道:“会不会平虏伯自己兼任?”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朱万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兴王……世子那边眼下如何了?” 朱万宏从安陆到京师领到的任务依然是监视兴王府当然现在主要是监视小兴王的一举一动只不过他的顶头上司钱宁完蛋了等于说此时已不知道给谁效命毕竟朱家的任务一向都是直接跟锦衣卫指挥使对接最多有时候多个中间人只是现在中间人就是朱万宏自己。 小旗道:“兴王世子到京城后闭门谢客其实也无人前去拜访听闻在城中大肆搜罗奇珍古玩买了很多……蛐蛐回去无心学业看来是……沉迷玩乐。” “是吗?” 朱万宏笑着眯起眼“厉害厉害一个小孩子就知道韬光养晦。” 小旗不解:“何为韬光养晦?” 朱万宏瞥了小旗一眼语带不屑:“你我在安陆多年早该知道兴王府家教森严即便脱离兴王府也不至于便如此沉沦多半是有人暗中出谋划策让其这么做…… “继续盯着吧尤其是盯住城门看我那大侄子几时到京城……哦对了还有那个唐伯虎……走吧别打扰我钓鱼…… “嘿京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吃喝玩乐样样不缺想干嘛干嘛就怕荷包干瘪还是得找个能敲竹杠的才行。” 小旗听了甚是汗颜急忙行礼:“卑职告退。” …… …… 朱浩和唐寅一行于闰八月的二十四抵达京师。 这一路走了将近一个月。 队伍中除了唐寅这把老骨头就是娄素珍和朱浩这般妇孺旅途颠簸劳累总算在一个月内赶到京师。 这已是紧赶慢赶的结果。 唐寅抬头看着巍峨的东直门城头脸上神色变幻不停以朱浩估计这货差点儿就要在这里赋诗一首感慨过往在京城的悲惨遭遇。 还没等进城门旁边有人跑过来问询:“请问……你们中间可有从湖广前来的陆老爷和朱老爷?” 唐寅跳下马车问道:“阁下何人?” 对方赶紧拱手:“乃是我家主人苏讳熙贵派小的前来迎接还在京师安排了大宅给二位老爷歇宿……” 唐寅皱眉:“苏东主安排可真周到啊。” 说着侧过头想要征求朱浩意见接受还是拒绝? “苏东主都不在京师怎么安排这么周到呢?我此行是来赶考大宅住得固然很舒服但容易把懒筋给养出来还是找个稍微寒酸点的地方更容易踏实求学……这样吧先生与其同去如何?” 朱浩笑着看向唐寅。 唐寅突然想起朱浩曾对他说过让他到京师后高调行事而朱浩则暗中接触朱四。 当即点了点头。 “可有凭证?” 一行眼看就要跟苏熙贵派来的人进城但为谨慎起见朱浩还是出言讨要信物避免被人坑了。 对方回道:“我家金当家曾在安陆时与朱老爷打过交道进城后自会引见。” 朱浩点了点头:“那就先进城找个客栈歇宿一两日至于迁居大宅并不急于一时。” 对方点头哈腰领命顺带提醒一句:“朱老爷我家主人特地准备了戏班人已进了京师您看几时……前去点拨一番?” “嗯!?” 唐寅不由侧目看来。 先前朱浩还说什么进京师后要弄个大戏班唱几天堂会。 感情在这儿等着呢! 苏熙贵早就把戏班给你准备好了? 朱浩笑道:“安顿下来自然就去有好戏班自然要唱几出好戏……不知女戏子样貌和身段如何?” 别说唐寅连陆松听了都想吐血。 这问得……就跟个老色批一样可问题是你都从哪儿学来的? “自然极好就等朱老爷前去掌掌眼。” 对方依然客气作答。 “确实该好好掌掌眼顺带掌掌手也行……先生愣着作何?赶紧招呼人手咱们进城吧!” …… …… 朱浩一行进入京城。 京城的繁华朱浩也早就想好好领略一番。 其实也就是后世京城二环内的地盘根本就没法跟新世纪的帝都相比但在这时代绝对是大明政治中心就算繁华如南京也难望其项背。 苏熙贵派来的接应之人进城途中每经过一条街道就大致介绍一番相当于导游。 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只要问出口对方都能对答如流。 “安掌柜不知你在苏东主下做得是何差事?” 朱浩笑着问道。 此人自称姓安叫什么不知道人家不肯说或许是一介升斗小民并不指望两个举人老爷能把他名字记住此番他也只是临时帮忙招呼一下。 “不敢当小的不过是在主人手底下跑腿打杂京师这边的生意一向都是金当家负责打理。” 言外之意那位金掌柜现在已飞黄腾达在京师当上了大掌柜。 要知道现在苏熙贵的生意重心已北迁这里毕竟是给黄瓒筹谋政治资源的中心京城大掌柜的差事自然不是一般地方的主事者能相比。 “老金都这么牛逼了吗?看来要是老马不跟我走或许现在也混成人上人了吧。”朱浩笑道。 安掌柜陪笑笑容很假可能他跟马掌柜并不熟。 苏熙贵名下生意众多培养出来的伙计和掌柜几乎遍布大江南北各司其职但其中真正属于苏熙贵心腹的并不多。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明一暗 朱浩一行进京。 临时设了两个落榻地一处客栈一处则在苏熙贵安排的大宅中。 按计划朱浩先住一段时间客栈唐寅去住大宅有事让陆松居中联系回头朱浩会租住民院以隐匿行踪。 到京师后第二天唐寅一早便出了客栈门回来后便直接到朱浩的客房此时朱浩正在埋头编写戏文。 “已见过骆典仗……如今世子虽行动不受限但住所周边盘查甚严有传闻说江彬已兼领锦衣卫正要拿人立威京师各处盘查日益严格…… “世子一到京师便依照你所写策略开始享受玩乐其实你是想借机把戏班送到世子处以此相互沟通有无?” 唐寅说明情况同时说出自己的猜想。 朱浩微笑点头:“正是如此。” 唐寅吸了口气道:“早就猜到你在进京途中不会无端说什么戏班……看来你早就筹划好一切苏东主的戏班也是你跟他提出来的吧?” “这倒没有是他自己想给当今圣上献宝提出让我帮他培训戏班……顺水推舟的事儿我也就没拒绝。其实就算他不找戏班我也会想办法组建个新班子于三跟我一起来了他管理戏班有经验。” 朱浩一脸轻松。 唐寅又道:“那你见世子后要商议何事?” 朱浩摊摊手:“我们到了京师没有既定方略……遇到的任何事都需要随机应变此等事上我们将会一直处于被动需见招拆招。” “见招拆招?” 唐寅没读过朱浩编写的那些武侠话本对这些新名词很疑惑。 朱浩解释:“就是等别人先出手我们看到别人的招数再做应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先跟世子取得联系让他感觉到自己在京师并非孤家寡人有我们在旁协助让他放宽心……整个京师之行的目的主要是让世子放心面对一切困难日益依赖我等所以无须提前筹谋太多。” 唐寅会意点头。 想想朱四一个小孩子第一次离家就是被当作人质抓到京师彷徨四顾孤立无助最可怕他们的存在就是让朱四心理上形成依赖。 “难得你思虑周全还以为你要让世子长期困在京城。”唐寅想到朱浩乃是朱四进京的主要幕后推手不由发出感慨。 朱浩道:“其实……留在京师也没什么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话若那位在南边真出了什么意外……还免去辅政大臣前去安陆传召入京继位的时间呢。” 唐寅听了很无语。 “好了先生我们既然到了京师就得好好做事……你明我暗你多去拜访一些京畿故人行事高调一点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剩下就看我的发挥了。” …… …… 朱浩和唐寅在进京师前就已做好分工。 唐寅在京城认识的人就很多但基本都是纸面上的朋友真正待见他的人不多但唐寅毕竟不是当官的对于那些官职在身的无须避讳与之见面。 毕竟唐寅在文坛的名声很大。 想见他的人未必是求诗求画要知道唐寅写文章的能力也很强仅仅只是写个墓志铭、悼文都能让死者荣光倍增。 唐寅文学上造诣颇深自然有想利用他这种价值之人他前去求见之人就算未必想赐见也要敷衍一下不会直接拒之门外。 一时间京师文坛很快就流传出科场不得志的老书生唐寅来到京师了。 文学圈本身就不大一群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都想见识一下唐寅的本事尤其是北方读书人对唐寅这样江南闻名的大才子早就看不顺眼你有什么本事受天下人推崇?也想亲自会面试试他的深浅一时间唐寅竟然成为香饽饽。 趁着唐寅现身各处露面拜访故友朱浩这边已见过苏熙贵送来的戏班发现果然有钱能办事。 戏班规模很大上上下下近百号人光吹拉弹唱的乐师就有二十来人戏子从年轻到老配置齐全基本师出名门模样俊俏的和非常出挑的足足占了一半就算是已成婚的妇人那也是风姿绰约勾魂般的媚眼一抛就知道专门练过。 “安陆的戏目在江北颇负盛名尤其这两年各处都在模仿连江南一些南戏老班子也在革新剧目所用唱法基本都延续安陆流传过去的……” 戏班没有明面上的当家只有几名老乐师相当于小班主级别各带着一批人训练。 一名尹姓老乐师一看就走南闯北见惯了场面跟朱浩这个“顾问”讲述各地戏班艰难求存的现况。 尤其安陆戏在大江南北流行开后一些老派的戏班越发感觉生存艰难。 这边姓尹的乐师讲得起劲朱浩却有些不耐烦了望着一旁的金掌柜问道:“老金你安排一下挑几个台姿好的最好是姿色上乘的女子排个女子当台柱子的戏回头出去表演一下。” 金掌柜急忙点头哈腰:“是是。” 这戏班是苏熙贵买回来的每个人至少都签订了至少二十年的卖身契等于说未来都被苏熙贵买断。 虽然没有设班主但苏熙贵在京城的生意都是金掌柜负责金掌柜在戏班中人看来地位崇高未料在一个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小孩子面前毕恭毕敬包括尹乐师和几个管事眼神中都透出一丝迷茫。 这意思是…… 我们被转手了? 这衣着还算亮丽的少年郎不会是我们新东家吧? “快挑选今儿排个戏明日就有人雇你们去演。”朱浩道。 尹乐师问道:“敢问这位小公子是谁请我们去唱戏?可是官府中人?” 朱浩道:“当然是官府中人……这不跟我打了招呼我这边只能临时筹措。” 众人这才释然。 原来你是中间商啊! 金当家伸手不打笑脸人知道你是给介绍送钱来的所以对你客气你这小娃娃衣着是挺不错感情只是个牙子。 金掌柜自然不能对这群人说朱浩是谁朱浩身份那是秘密既怕被人知朱浩跟苏熙贵之间的关系又怕败坏朱浩的名声一个举人老爷来给一群戏子排戏……显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把女戏子都叫出来我给挑挑。” 朱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戏班中人一看这中介想“公器私用”趁机捞取好处? 莫非想在女戏子身上揩油? 但年纪好像也太小了吧! 金掌柜做事雷厉风行立即让人把戏班中各自的女台柱子给叫了出来把人列成一排供朱浩挑选。 …… …… 不是朱浩重女轻男想跟女戏子发生点什么。 而是因为要去给朱四唱戏找年轻貌美的女子相对方便一些营造一种朱四接近女色不思进取的假象…… 还有个原因男戏子在梨园混久了一个个都精明市侩嘴巴或许不那么牢靠反而不如看起来相对单纯一点的女戏子。 女戏子威逼利诱起来也更容易尽可能防止被人往“这少年带戏班去唱戏是为跟小兴王联络”这个方向想。 戏子安排好。 马上就将排戏也不用复杂的直接用现成的《白蛇传》演一出游湖借伞乃是现成的作品这戏让于三自己来提携都行因为这是安陆戏班最常唱的戏相当于安陆地方戏的开山鼻祖。 外人基本都知晓这出戏并不觉得朱浩这个顾问有多高明。 尹乐师在知晓朱浩编排的曲目后过来提醒:“小公子这出戏如今大江南北都已知晓只怕没人愿意专门听这出戏吧?” 金掌柜不耐烦地道:“让你排你就排哪儿那么多闲言碎语?若开罪公子莫怪将你们全都卖去苦窑!” 尹乐师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公子人虽小地位却很高不然为何人家金掌柜会如此不顾情面当场喝斥他们这群“摇钱树”? “老金话不用说太古板都是普通人唱个戏而已……你们只管排明天就带你们去唱。” 朱浩自然不用担心没人雇的问题帮朱四安排只需跟骆安打个招呼就行骆安只负责听命行事他上有朱四这个主人旁边有唐寅这位王府幕僚朱浩也深得王府信任哪里有他一个武人随便发表意见的资格? 朱四和唐寅谁不听朱浩? 排戏的空当朱浩将要去献艺的人全部叫过来尤其是要被征调的乐师需要当面说清楚。 “明天到了地方要目不斜视两耳不闻戏台下见到的也当没见到听到的更是左耳进右耳出……若是谁办不到非要嚼舌根那可能真要让金掌柜做点极端点的事情……你们能接受吧?” 朱浩的话纯属威胁。 几名乐师和女戏子都没见过这种约戏的一名女戏子直接问道:“要求这般严格我们这是要进皇宫吗?” “不是进皇宫!好了这个人我不要了话如此多不适合明天的戏把她的位置给换下来……先雪藏一个月。” 朱浩毫不客气。 让你不说不问你既然听不明白那就只能杀鸡儆猴。 女戏子未料到就这么被人替换心有不甘想说点什么金掌柜过来道:“公子的话便是东家的话谁不听遭了罪也是咎由自取。下去吧!” ------题外话------ 睡过了起来已经七点半赶紧码字现在才送上更新……抱歉!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笼中相见 《白蛇传》的唱腔如今在戏迷中已属于耳熟能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专业的戏子稍微点拨一下就能上台表演且能演出其中精髓。 随后朱浩便与金掌柜一起离开布置来日前往朱四下榻之所唱戏事宜。 金掌柜明白事理不该问的他绝对不会多嘴。 朱浩回去后马上让人通知骆安让骆安来日派人迎戏班进府到时朱浩会混在队伍中一起进去。 这天唐寅访客归来待在大宅中百无聊赖跑来找朱浩。 听完朱浩的计划唐寅连忙道:“明日我与你同去。” “还是别了。” 朱浩拒绝了唐寅的提议“最近先生少与我见面为好既然定下计划咱一明一暗就各司其职有什么事让陆典仗和于三来回传递消息让他们多留心先生是否有人跟踪比你我相见要安稳许多。” 唐寅闻言没有争辩摇摇头便回去了。 …… …… 来日。 朱浩顺利见到朱四。 戏班一行在进王府时的确有锦衣卫协助守门且有人暗中盯梢但见是戏班中人便不会多问。 朱浩入内后安排人手在前院搭台而他自己则在骆安引领下见到正在后院斗蛐蛐的朱四。 “朱浩你可算来了!” 朱四见到朱浩把小竹棍往旁边一丢上来拉住朱浩的手就是一阵摇晃眼神中满是殷切“昨日听骆典仗说你假借戏班来见我我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我就知你会采用这种瞒天过海的计策没人发现你吧?” 朱浩笑了笑:“没有。” 朱四侧头打量骆安手一挥吩咐道:“骆典仗你可否先到外边去我有话单独跟朱浩说。” “这……” 骆安其实不想朱四跟朱浩单独相处他很想知道朱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会给小兴王提什么建议。 但在仔细思虑过后还是恭敬退下。 不看朱浩的面子也要看唐寅的面子毕竟唐寅和朱浩来京城是得到兴王妃授意的现在京师大小事项除了听从朱四号令还应该听唐寅的既然唐寅觉得朱浩可以承担重任那他就不能过多干涉。 等骆安走了。 两个一起长大的少年郎这才坐下来一叙别情。 “朱浩你考中举人了?”朱四听到这个消息也为朱浩感到高兴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早就知道连唐寅都是年近三十才考中举人而考举人很多时候不是以才学决定胜败许多时候都要靠临场发挥再就是文章要切合考官的胃口等等总之运气成分居多。 朱浩道:“不仅是举人还是解元也就是湖广乡试第一名……有了这个名头我就能名正言顺来京师考会试短期内不用离开遇到事情我们可以互相商议。” “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你离我而去了。” 朱四一激动把心中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仅仅从这句话朱浩就能感觉到朱四的彷徨与无助。 朱浩笑着鼓励:“你可是兴王我怎会离你而去?” 朱四一脸沮丧摇头道:“我知道如今是怎么个情况……我很不受人待见朝廷拿我当人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设计害死我跟我有关系的人唯恐避之不及你看不连袁长史和张奉正都没来京城……所以我也怕你和唐先生不理我让我在京城自生自灭。” 就算只是少年郎胡思乱想起来脑子里的东西也很可怕。 其实朱四说得也没错在他没有当上皇帝之前的确大明朝廷上下谁都不待见他可架不住他后来真的当了皇帝。 可惜这时代的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谁又知那胡闹的正德皇帝坚持南征会在一年多之后把自己给折腾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大多数人都觉得皇帝年轻行事无所顾忌按照祸害遗千年的说法应该属于长寿的类型自然也就没把朱四当回事。 朱浩没有出言纠正其实是朝廷严令袁宗皋和张佐等王府属官不得到京城随侍左右只是笑了笑道:“你我是什么交情?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除非你赶我走!” 朱四大为感动紧紧地握住朱浩的手随即想到什么两眼冒光地问道:“之前你去江西找寻那个……宁王妃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这也算是朱四当家后决定的第一件大事关系到兴王府的切身利益因为救宁王妃可能会给兴王府带来一场灾难再便是救人涉及到智囊唐寅的去留朱四相当重视。 朱浩微笑着点头:“人救出来了还跟我们一起到了京师。” “真的吗?” 朱四惊喜地道“我早就知道你有本事这么困难你都能把人救出来?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麻烦吧?” 朱浩道:“不会的王中丞对外宣称娄妃已跳湖自尽还找了个女人的尸首假冒是娄妃本人现已殓葬就算她被找到也只能被认为跟娄妃长得有些像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户籍。” “那就好那就好。” 朱四兴奋得抓耳挠腮觉得自己办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估计现在唐先生很高兴吧?是不是那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朱浩笑道:“唐先生为人正直不会乘人之危商议好了会帮助娄妃拯救娄家人但其实他能在京师可以活动的地方不多。你该知道宁王谋反娄妃一直都劝其放弃娄妃和娄家并无意背叛朝廷。” 朱四点了点头:“嗯可问题是现在别人不相信啊……估计娄家要倒大霉了我这边什么忙也帮不上。唉!” 想到自己跟个笼中鸟一样困在一处连一点自由都没有朱四顾不上为别人获取自由而高兴一阵沮丧。 恰在此时骆安又进来:“殿下、朱少爷外面戏台已搭好有锦衣卫的人暗中窥伺若久在里边不出去只怕惹人怀疑。” 朱四道:“既如此我们这就出去看看吧……这苦逼的日子真没法过要是能出去玩就好了。” 朱浩鼓励道:“朝廷的意思并非要你禁足吧?” “嗯!?” 朱四疑惑地挠了挠头随即又看了骆安一眼。 进入京城后他只记得自己哪儿都不能去忘了到底是朝廷严令他不得出去还是说自己被吓得不敢出去。 骆安道:“的确并未下禁足令但……” 朱浩抢先道:“不用担心朝廷最怕惹世人非议就算世子出门只要护卫得当也不会有人对世子行凶反而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会怕世子在京师出事这样他们难以向上面交差。” 朱四眼神瞬间亮了:“真的是这样吗?” 骆安有点着急。 你这个朱少爷说什么不好?非要告诉世子现在外面很安全?如今咱们可是在陌生的地方就算你分析是对的也不该跟世子明说啊? 留在居所斗蛐蛐玩乐至少不会危及生命一旦走出去……谁敢保证安全? 朱浩道:“的确如此就算前几年世子在安陆时生命受到威胁先王也曾让你走出高墙到外面见识一番不是吗?” 骆安赶紧提醒:“朱少爷那是在安陆始终是兴王府的地盘凡事都容易控制。这里是京师兴王府能调动上的人手不过才四五十人安全完全无法得到保障。” 朱浩笑道:“骆典仗一定认为在下怂恿世子身处险地其实不然。为人处世要懂得变通世子到京师后得立威才行只有走出这宅院才能让世人见识世子胆略和智谋才能在朝野赢得尊重。” 骆安很着急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很想说既然你想让世子立威之前干嘛出计让其纵情逸乐?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朱四却先将这问题问出口:“朱浩我这边享乐的东西买了一大堆还坚持外出的话世人会不会觉得我跟当今天子一般胡闹?” “世子世人双目看到的与他想看到的有关……世子到京师后闭门玩耍自会有人认为世子沉迷逸乐也有人猜想世子这是在韬光养晦但他们见不到世子没法确定。” 朱浩分析道“但若是世子主动走出这宅院到外面走街串巷见识京城风土人情以玩乐的方式收揽士子之心如此那些猜想世子是在韬光养晦想要归心之人便会坚定心思。” 朱四瞪大眼:“是这样吗?” 骆安连忙道:“朱少爷有些事还是应当从长计议为好是否先跟唐先生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骆安觉得朱浩步子迈太大了你上来就挑唆世子走出这深宅大院这可不是我一个王府典仗能承担的责任还是先跟唐寅说清楚或者请示安陆的兴王府再说。 朱浩点头:“也是我们先出去听戏要紧。” …… …… 朱四听了朱浩的话后心情明显好很多显然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天天躲在宅院内觉得又可以放飞自我这可能比他在安陆兴王府时都要自由自在。 毕竟在安陆时他能走出兴王府的机会寥寥无几。 出内院时朱浩小声提醒骆安:“骆典仗不要怪我自作主张如此做的目的是让世子心安否则你想让他在每日在担惊受怕中渡过吗?” 骆安瞬间愣住了。 刚才跟朱浩僵持半天坚持不让世子出门。 但现在朱浩的话分明是在说连他都无意让世子身处险地如此说的目的更多是让朱四解开心结可以享受在京师的圈禁生活。 他想到先前朱四成天愁眉苦脸的样子再看到现在朱四开心的笑颜突然不觉得朱浩有多冒失可恶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补课 朱浩专门给朱四排的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一场戏表演下来朱四明显心安许多紧张和焦躁的情绪得到缓解一方面是朱四见到朱浩后心神彻底安定了再就是听说能出去玩还能堂而皇之打着收拢人心为幌子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笼中鸟。 连唐寅在骆安那儿听说此事后也在来见时表明朱浩做得很好让朱四在京师能心安比什么都重要。 时间往十月推进。 此时朱厚照南征大军还没出山东地面。 显然此时的正德皇帝也知道宁王叛乱被彻底平定着急南下也取得不了什么战绩不如专心致志玩耍至于什么让他回朝的奏疏……老子好不容易从京城那个牢笼出来队伍仪仗都安排好了又不用你们这群大臣办事想让老子回去谁给你们的勇气? 有本事你们继续跑到宫门口跪谏死不死跟我无关。 虽然朱厚照没有继续南下但他派出的使者已先一步抵达南京正是在两年前相助朱厚照取得应州大捷的关键人物太监张永。 张永在领兵文臣、将领心目中地位很高除了他曾立下诸多战功诸如平安化王谋反、抵御小王子入侵等战事中大放异彩也跟他与边疆统兵大员过从甚密有关。 张永到南方的主要目的就是接受王守仁献俘。 至于历史上流传的朱厚照想把人放了再抓等荒唐举动因为皇帝统领的中军没到并未发生。 倒是王守仁受外间风传他跟宁王暗地里勾连的影响已生出激流勇退的心思。 …… …… 宁王叛乱平息皇帝只顾着玩乐天下太平中潜伏着激流。 南方平静京师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朱四一直催着朱浩为他规划出行之事二人见过几面后就没有再接触要是每次会面都以戏班为掩护的话难免引起东厂和锦衣卫的怀疑。 安陆兴王府。 蒋王妃多番问询有关儿子归期的问题都被袁宗皋搪塞回去因为袁宗皋也猜不出朱四几时能继位平安回归安陆。 “袁长史咱可不能每次都这么糊弄王妃啊明知现在陛下守在临清州没有南下的意向若是这么拖下去怕是年底前……陛下都未必能回京师让世子继位吧?” 张佐看不惯袁宗皋一再搪塞见完蒋王妃后找到袁宗皋发出质疑。 袁宗皋面色平静若水:“若张公公有意见的话可以亲自跟王妃提及不必以长史司名义进言。” “这……” 张佐就是嘴炮强者觉得别人是在搪塞他却连直面现实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谁都不想打击蒋王妃据实以告说朝廷这是想扣押朱四在京师为人质回安陆遥遥无期……众人都是能遮掩就遮掩给蒋王妃营造出一种儿子马上就能回来的虚假希望。 张佐此时感觉自己非常被动。 见袁宗皋志得意满离开他就算气得直跺脚也无济于事:“早知如此的话应当让唐伯虎跟朱浩中间留下一个才是如今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手下中谁能任事?同样做幕宾差距咋这么大嘞?” …… …… 京师这边安陆之地问询情况的信函不断传来不能直接联系到朱四就问唐寅让唐寅回信告知京师的真实情况。 唐寅对此不胜其扰。 唐寅最近在京师拜访名儒开始变得不顺他名气是大但主要成就是诗画别人求墨宝他嫌麻烦一概推脱点评文章又因为跟朱浩久了眼界变高往往把别人的文章评点得一文不值结果引来恶评如潮。 再加上鬻题案的影响依然存在使得唐寅慢慢成为不受欢迎之人投拜帖屡屡受阻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加上朱浩不让他时刻来见他闲着没事就在京师找地方喝酒最初或许真有锦衣卫或是东厂的人盯梢久了便认定这烂酒鬼无足轻重。 朱浩派人暗中查探一番发现唐寅身边盯梢者全都消失后感觉让唐寅在京师变透明人的计划成功一半。 这天朱浩一早便来见唐寅唐寅在苏熙贵安排的大宅内酣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见到朱浩后还吓了一大跳。 “你……” 唐寅有点无语。 等他起来简单洗漱坐在那儿浑身酒气。 朱浩问道:“这两天没去见夫人?” 唐寅没好气地道:“别称呼什么夫人听着别扭如之前商定的那般彼此少见面为好再说如今江南正在交接宸濠之乱的俘虏宁王和其子都在其中此时心情想来恶劣之至去见不是徒增烦恼?” 朱浩心想你这是避讳?还是装正人君子? 人家丈夫和孩子确实没死也没和离你能清楚界定二人关系是朋友而不是情人也算进步。 但你这时不去安慰趁机增进关系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逃避? 朱浩大概能体会唐寅的心情。 事业不顺原本以为应酬交际没有任何问题谁知出门就被人嫌弃拜访谁都被拒之门外本以为跟娄素珍能发展出点什么却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在的唐寅愈发感觉自己做人很失败所以天天喝闷酒。 “先生到了你去拜访世子的时候了……记住要拿出点天下名儒的气势至少让背地里不看好你的人发现你也是有担当的。”朱浩笑道。 唐寅皱眉:“此时你让我去见世子?你确定不是在给我挖坑?” 朱浩脸色一黑喝道:“换衣服走人到了世子居所再说!” …… …… 朱浩有一段时间没见朱四而唐寅到京师后则是压根儿就没见过世子。 这次来朱浩明显感觉到宅院的变化。 盯梢的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没了宅院正常许多府上守门的全部换成了骆安的人。 “朱浩我都在怀疑你是不是危言耸听。这哪里有什么人盯着?”唐寅环视一周后发出质疑。 因为宅院地处偏僻周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亏朱浩之前天天在人前塑造一种危机感感情都是在吓唬人。 “进去吧。” 唐寅和朱浩堂而皇之前去敲门周围没人探头查看随后兴王府的侍卫开门把二人迎进内。 见到朱四。 朱四正在跟几名侍卫玩弹珠他毕竟有几年玩弹珠的经验技术上比这些糙汉强太多几场下来都是他赢。 朱四见唐寅和朱浩来也没马上过来迎接。 玩过一局后才笑盈盈走过来行礼:“见过先生。” 唐寅和朱浩赶紧还礼。 骆安不在也不知去了何处但王府仪卫司上下见到唐寅和朱浩前来脸上全都带着欣慰的笑容对朱四来说京师的生活就是煎熬对他们而言更是如此。 朱四道:“让骆典仗和陆典仗在周围查看过这两天的确连个盯梢的人都没有了……朱浩这是怎么回事?” 唐寅问道:“之前有吗?” “嗯。” 朱四肯定地点头。 唐寅这才知道原来之前不是朱浩危言耸听。 朱浩笑了笑道:“懈怠了呗……不说玩笑话其实是因为最近东厂和锦衣卫掐得厉害他们顾不上这边了。” 唐寅道:“咦?你是说江彬接手锦衣卫后又控制了东厂现在准备对内部进行大清洗?” 朱浩点头:“可不是么过去几年锦衣卫全都是钱宁的人稍微不合其心意的都被发配流徙以至于里边只剩下钱宁的爪牙而东厂则是张锐的人马虽然这次张锐没有立即倒台但地位也严重受损。 “江彬一次把锦衣卫和东厂控制在手里自然要把自己人安排进去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会儿都忙着内斗呢谁还顾得上这边?” “呃……” 唐寅琢磨了一下道“听似合情合理但下旨让世子进京的是太后……难道太后不会过问吗?” 朱浩耸耸肩:“一个长久居住在深宫内苑中的女人怎会对外间之事那般知晓?再说世子进京后一直在宅院中未出人都被挟持又不能擅自离开京师莫非太后还想知道世子的日常起居不成?” 唐寅想了想即便再不想承认朱浩脑袋瓜比自己灵光此时也不由点头。 洞察局势方面朱浩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唐寅自问不如。 朱四笑嘻嘻道:“那我最近可以出去玩了吧?” “当然可以但你不能只顾着玩接下来要好好读书把这几个月耽误的功课给补上我和唐先生会轮流给你上课……” 朱浩话音落下。 朱四如丧考妣般差点儿就想开溜连唐寅都瞪了朱浩一眼。 你小子带我来就是为了给朱四上课? 朱浩道:“世子你可不能小看接下来要上的课不是什么四书五经也非经史子集而是要教你如何治理王府以及如何治理天下。” “呃这个朱浩啊教导世子咱可以一步步来不用急于一时。”唐寅当然不愿意。 教世子学问我还行教治理天下? 你为难我不说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你这是想把兴王培养成真龙?话要不要说这么直接? “我们先定好规矩每旬十天一四七我来教二五八唐先生教剩下四天……世子时间自由分配出去探查民情也好留在宅子里玩也好我和唐先生都奉陪你看这样如何?” 朱浩提出计划。 朱四一听眉开眼笑:“好像很不错十天休息四天比以前在王府时轻松不少啊。”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戏前准备 唐寅和朱浩从内院出来。 刚从外面回来的骆安急忙上前神色中带着征询之意。 唐寅道:“已与世子商议好从明天开始日常课业恢复十天中朱浩和我各教三天其余四天自行安排。” “好好。” 骆安听闻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还是唐先生有办法……” 说着用略带怨怼的眼神看了朱浩一眼好似在说都怪这小子没事提议什么让小兴王尽情玩耍现在玩心守不住简直是乐不思安陆了。 唐寅却摇头:“这不是我的主意朱浩提议的世子也答应了。” “嗯!?” 骆安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朱浩微笑着解释:“之前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盯着自然要做戏给外人看尤其要让宫里那位觉得世子不务正业不足为惧……现在他们盯得不那么紧了我们只需在外时装点样子混淆视听进入私宅后便加紧督促世子课业。” 骆安又明白一点原来是施展障眼法还要分时间段执行。 唐寅或许能听懂朱浩的提议但对骆安这样不通文墨的武夫来说事情有点弯弯绕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 …… 随后进入到朱浩和唐寅轮流给朱四上课的模式。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始终没有完全放过这边只是盯梢方面变成了隔三差五偶尔过来做做样子表示没有忘记自身职责。 所以唐寅和朱浩要进王府还得花点心思不以本来的身份入内就是稍加化妆有时靠戏班掩护有时则让唐寅住在内院两天不出来。 这天朱浩来给朱四上课重点讲到京师权力格局。 “现在京师中影响到我们切身利益的有三大势力……” 朱浩开了个头。 朱四举起手抢答:“我知道有文官有武将……还有什么?是皇帝吗?” 旁边陪同听课的骆安也在琢磨这个问题。 朱浩道:“说得好但不那么准确文官即文臣体系从内阁大学士到六部九卿再到下面各寺、司整一个利益集团;武将对应的则是勋贵体系跟我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葛但武勋到了公、侯这一级就会产生重大影响其中那些当朝和前朝的皇亲国戚尤其以寿宁侯和建昌侯为代表……” 骆安恍然原来课是这么上的。 果然比他平时接触的先生讲的东西要深入浅出些。 朱四小声嘀咕:“我听说过寿宁侯和建昌侯为非作歹把大明当成自家后花园欺男霸女经常为了抢夺田地和人畜大打出手将大明法度当作儿戏!” 朱浩心想张家兄弟果然臭名昭著藩王出身的朱四登基后把你们给拿下不纯粹是派系倾轧更多是你们做事太不得人心。 朱浩点头:“先不论他们做过什么咱们继续讲京城权力格局。除了这两个较传统也是历朝历代都会存在的派系外还有一个派系对我们影响极大……那就是皇帝身边一大堆豹房出身的近臣! “这帮人掌控上达天听的渠道同时又控制东厂和锦衣卫等朝廷耳目从各地搜刮民脂民膏挥霍无度他们将皇帝外所有人都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尤其是咱们兴王府……若是兴王府得势的话他们会觉得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 相比于朱浩提到文官和勋贵时态度中肯不偏不倚此时提到皇帝身边那帮佞臣则带着贬义。 其实他就是想给朱四塑造一种不管你喜欢还是憎恶文官和勋贵他们暂时不会跟你产生直接的利益瓜葛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佞臣会暗地里给你使袢子找麻烦甚至危及你的生命安全。 朱四道:“那……我应该如何防着他们?” 骆安也问询:“朱少爷您说得很有道理但陛下身边这帮近臣并非都会跟我们作对吧?” 从朱浩和朱四的角度来说江彬和钱宁等人罪大恶极。 但站在骆安这样的武将立场上江彬等人可是立过战功的靠军功获得晋升机会成为皇帝的宠臣。他们掌握了武将上升的通道甚至骆安都有考虑过到京师后要不要给江彬等人送礼的问题他自然对于朱浩的说法……带着抵触般的质疑。 朱浩道:“这就涉及辩证看待问题了。从某种程度而言皇帝近臣中有一些人确实能力卓著他们通过战场上立功以及残酷的派系斗争取得今天的地位有的甚至军中声望甚隆。 “从大明军队的角度他们不可或缺但就统治阶层而言……他们的存在扰乱了大明纲常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无论他们取得如何功绩都不能掩盖他们的罪孽。站在新天子的角度他们更应除之而后快……” 朱浩的讲述由浅入深。 连骆安这样没读过多少书的武将都听明白了。 骆安道:“这也就是说无论他们对大明军队有多重要但因造孽太深所以不应该留存于世?” 朱浩点点头:“站在兴王府的角度除掉他们可以迅速赢得民心。如果某些人的存在让百姓怨声载道那为何要将他们留着呢?” 骆安神色释然:“卑职明白了现在他们与我们毫无关系但若是兴王……真有机会继承大统这些人非除掉不可!朱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遮掩……” 骆安最初看不起朱浩。 他跟朱浩接触时间不长只觉得朱浩是世子的伴读在王府中有点小聪明的名声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朱浩在给兴王府找麻烦。 现在他却觉得朱浩的见地真的非一般人可比也就自然而然称呼朱浩为“先生”这算是一种心理上的认同。 并且他直说了就算是我骆安也知为何朝廷要弹压兴王府我们的目的一致都是希望能拥立兴王当皇帝所以就算我在旁边你讲课时也无须避讳太多直接说若是兴王当皇帝后杀了江彬等佞臣可以迅速聚拢民意收买人心我就全明白了。 朱四笑道:“骆典仗我跟你说过朱浩的学问非一般人能比很多时候唐先生都是问策朱浩说他神机妙算一点都不为过。” “是是。” 骆安赶紧往一旁退了退不想妨碍朱浩继续讲课。 朱浩道:“明日世子就要第一次走上街头现在得给你普及一下危险来自何处。” 听到这里不但朱四竖起耳朵瞪大了眼睛连骆安也差点找个小本子出来作笔记。 “明日走出府门世子以平常人的心态出游相当于微服私访体察民间疾苦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以我所料明日东厂和锦衣卫必定会派人紧随同时文官、勋贵中人也可能闻讯派人来……” 朱四打断朱浩的话问道:“这么危险吗?那么多人盯着……就因为我走出了府门?” 骆安本想说什么但怕打断朱浩思路便没提。 “是的。” 朱浩道“世子如今在大明的地位非常特殊只要有心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很快便会传遍四方……如今陛下无子无弟若以《皇明祖训》论世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相当于大明太子世子一言一行甚至可能影响大明国运。 “就算那些对世子登基并不看好之人心中再不情愿也想知世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派人盯着乃人之常情。” 朱四点点头连骆安也听出问题的关键。 感情现在朱四不是以普通王世子的身份留在京城等着继承王位更像是因为朱厚照出征在外大明需要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留守中枢才特意将朱四自安陆迁到京师来坐镇。 朱浩道:“勋贵和近臣以及皇宫中人在意的重点是观察世子是否沉迷逸乐所以我们明日出行表面上的目的地有两处一个是戏园子一个是斗蛐蛐的场所……这是为遮人耳目。” 骆安疑惑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 朱浩笑道:“不同人想知道世子的情况也有所不同我们自然要有所提防……即便我们真实目的并非玩乐但也必须走那两个地方不过中途我们可以让世子到涉及市井百姓衣食住行的米铺、布行、客栈、马车行等处走一遭。” “啊!?” 骆安听到这里隐隐感觉到什么心情不由一阵激动。 障眼法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 朱浩道:“世子每到一地会询问价格讨价还价并自己拿出银钱购买事事亲力亲为买完后让人装车最后才去玩乐之所。中途做的这一切完全是表演给文官看的让他们知道世子并非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而是体察百姓主动融入市井对于民间之事有足够了解……总之要跟当今陛下形成鲜明对比。” 骆安听完差点儿拍案叫绝。 骆安感慨道:“明日出去玩做戏给不同的人看各自都能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朱先生您可真是高人呐。”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扬名的第一步 在朱浩安排下朱四走出京城的宅院。 为了保证其安全骆安将所有带到京师的王府仪卫司侍卫都带了出去明里三十人暗地里还有二十人加上朱浩临时雇请的看家护院摆出的阵仗足有七八十号人如此只要不出城在京城突然遭遇大规模袭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落于下风。 有人想谋害朱四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么做的成本会不会太高。 毕竟闹起事来京城乃首善之地造成大的混乱事情传扬出去将对大明的名声造成极坏的影响。 朱浩没有时刻守在朱四身边带着唐寅暗中跟随和观察将那些用异样眼神望着朱四出行之人尽收眼底。 …… 出行结束朱四安全回到宅院。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上恢复监视工作之前懈怠很长时间他们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盯梢小兴王的任务不过因为如今东厂和锦衣卫的双料头目江彬人不在京师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并不高。 内斗还没分出结果呢。 与此同时首辅杨廷和宅邸内兵部尚书王琼特地前来拜访本要谈及王守仁在江西的境况不知不觉就提到今日朱四出府之事。 “……兴王世子未来的兴王今天带着不少扈从自下塌地出门到街巷游玩路途中路过米铺和裁缝铺等处均入内探查询问物价为自己添置衣食之用……不知杨阁老对此可有耳闻?” 王琼明显对兴王世子入京继藩之事非常关注这在地方藩王中算是一件大事很多藩主都盯着想借朱四之事看看朝廷对于一个未来的藩王有何动作会不会出现朝廷欺压皇室旁支幼子的情况。 毕竟朱四进京这件事本身就透着一丝怪异让人觉得朝廷另有目的。 杨廷和摇摇头表示对此全不知情。 相比于王琼的热心杨廷和即便关心这种事也不可能时刻派人盯梢这有损他首辅大臣的尊严事后自然会有人将朱四的动向一五一十跟他讲明白。 比如说眼下的王琼。 “以在下愚见兴王世子体察民情得献王谆谆教诲乃有其父遗风。”王琼对朱四的评价很高“在当朝诸多王子中能像其一样于市井间流连知世情冷暖者少之又少。着实难能可贵。” 杨廷和本就将王琼排挤在自己的小圈子外对王琼的见地和意见一直都有所保留。 杨廷和道:“可我也听闻他到京师后沉迷逸乐连课业都不能专心以达如此怎算得上是一国明主?” 这里所说的“国”并不是大明而是安陆地方的“兴国”。 王琼苦笑一下似感觉这个话题有些突兀进而重新提到王守仁之事:“伯安在江西招惹来诸多非议有人为让陛下顺利南征江赣提出伯安与宁王暗中交通之构陷言论若此时杨阁老发声或能让其安心为朝廷办事。 “否则的话伯安必将生出离朝之心以他的能力镇守一隅既能守土安民又可发展民生实乃拨乱反正济世安民之良才将来可将其调到九边威慑蛮夷……他年岁不大若就此归隐田园……实在可惜。” 王琼对王守仁非常器重。 眼看王守仁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攻击说这个平宁王最大功劳者居然跟宁王暗中来往……这种诬陷简直令人发指也让明辨是非之人觉得荒唐可笑可即便如此那些非议声还是不绝于耳让人厌烦。 杨廷和微微颔首:“伯安他……的确是受人构陷。但若是因此而萌生退意那就是不堪大用。区区挫折如何就能令其颓丧?不过是陛下身边奸邪想利用此事让陛下南巡成行……你写信与他劝说一番便可何必来找我呢?” 王琼心想若是我自己就能成功劝说王守仁让其对朝廷恢复信心那我还来这儿讨人嫌干嘛? 你当我不知道我现在早就被你钉在朝中奸邪那一列? 王琼道:“伯安生平最敬重之人便是杨阁老您的话他或能听进去。” 以王琼的想法非要有杨廷和这样的文臣之首撑腰才能让王守仁回心转意。 现在王守仁遭遇那么多非议等于是被人“网暴”明明立下泼天大功却被人说他是为了掩盖自身罪行是个正常人都不想在朝廷干了。 我累死累活为朝廷办事好不容易平掉宁王之乱那可是拿性命拼出来的结果到现在换来如此结局…… 谁爱当官谁当去我打算离开官场安心研究学问去了。 但杨廷和的态度异常坚决:“伯安须磨砺之处尚多德华不必多言即便伯安离开朝堂自有地方安身将来朝中有变定不会辱没他的功劳。平息舆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交给岁月若他执意留朝反而适得其反。” 虽然杨廷和也惜才但对王守仁心灰意冷这件事他的意见却是让王守仁先卸职冷静冷静随着时间推移朝廷内外就会发现说王守仁跟宁王勾结这件事无迹可寻荒唐可笑等王守仁心态转变过来后再将他调回朝堂当官便是。 王琼很着急。 虽然杨廷和的意见不是没有道理但王琼觉得主要是因为杨廷和恨自己才导致其对王守仁的遭遇熟视无睹。 “那……” 王琼正要说什么却被杨廷和伸手打断:“当下要务乃是令陛下早日回京兵部要做好西北应急预案若是鞑靼人来犯定不能令军民有损……好了就如此吧。” 王琼心里暗骂。 正德十二年皇帝出征后这两年西北各处风平浪静漠北早就传来风声说是草原上受人推崇的“中兴之主”达延汗死了现在各部族为了权力争斗不休呢谁还顾得上来大明闹事? 难道草原人就不怕明朝皇帝是个疯子带着大军直奔金帐而去? 王琼面对这么个执拗的杨廷和无计可施只能起身行礼告辞。 …… …… 出府一趟回到家的朱四很开心。 朱浩跟着木匠一起进到王府二人见面后朱四拉着朱浩的手说个不停。 “……京师可真好玩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可比在安陆时好太多了朱浩回头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朱四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到京师的一切都觉得新鲜。 除了安陆的确地界不大民风朴素经济落后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朱四第一次“当家作主”。 相比于以往受父母之命出游身边人都是受指派贴身保护玩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处处受限。 眼下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身边的侍卫只能随他调遣而且出门后手头的钱花不完不到天黑不回府……无拘无束的感觉才是他喜欢京师的主要原因。 朱浩道:“世子你可知在回来后这王府外盯梢的人比你刚来京师的时候还要多?” 朱四好奇地道:“没有吧我进门的时候没看到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啊……以往他们还经常进门来看看呢。” 骆安过来提醒:“朱先生未说错大门外的确多了暗哨数量还不少……这说明世子出巡引起朝野瞩目……不知朱先生如此是好是坏?” “当然是好事难道我们进京师的目的就是为了被人遗忘吗?若是连我们的存在他们都不在意那是否有人对我们下黑手也没人管呢?”朱浩道。 骆安恍然点头:“言之有理。” 朱四略显沮丧:“那朱浩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说以后不让我出去玩了吧?” 朱浩道:“出去是可以的但必须要有完善的计划你隔三差五往外跑谁都会觉得你是在有意误导他们对你很不利。虽然每旬你有四天时间休息但出去个一两日最好剩下的时间留在府宅内听听戏找点新玩意儿不也挺好?” “那……那行吧。” 朱四略一思索便接受下来。 这让骆安很意外。 在骆安看来世子性格执拗一般人劝不动可对朱浩的意见却一直都是言听计从。 哪怕朱浩让朱四少出门朱四心情不爽还是能接受也看得出朱四认为朱浩不会害他处处维护他的利益……这是一种心灵相通的默契就连唐寅都做不到。 骆安终于明白为何朱四到京师后最关心的是朱浩来没来而不是唐寅。 “好了今天收获不少吧?明天我再让人送五十两银子过来……这次我到京师带的银子不是很多你可得省着点花……另外骆典仗我这边再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弟兄们分分今天为了保护世子诸位都辛苦了。” 朱浩很客气。 上来要拿出七十两银子。 骆安急忙道:“这……不必了。” 朱四道:“是啊朱浩那是你的银子王府不能用你的银子。” 朱浩笑道:“我从小就做生意赚了点钱考学又花不了太多此时你这边有麻烦我能袖手吗?” 朱四笑嘻嘻道:“那谢谢你了啊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一并送来 此后朱四又进出宅院几次每次出门的目的各不相同但住所采办衣食住行的事都是他亲自来做给人一种亲民的感觉。 再加上朱四身上的确没有王爷的架子跟市井商贩都能很好沟通与平常孩子无异。 这就跟兴王良好的家庭教育有关了朱祐杬留给朱四最大的财富就是让朱四看上去跟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身上没有那股纨绔气息处处贴近百姓生活没有“何不食肉糜”的浮夸和短见这其中也有唐寅和朱浩一步步引导和教育的作用在内。 安陆兴王府获悉京师这边的情况蒋王妃知道儿子在京师吃得好住得好偶尔出门也是在重重保护中安全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终于放下心来。 就这样临近腊月。 孙孺在孙家家仆严密监视下抵达京城第一时间被“塞”到朱浩手里。 “朱老爷我家老夫人说了我家少爷近来不务正业连课业都有所懈怠就把人交给您了…… “从现在开始您就是他的再生父亲尽管打尽管罚打死了算他活该!老夫人还捎来三百两银子供您日常花销不用节省……用完了我家老夫人再送来!还有我家老夫人一位外甥女从安陆过来……说是伺候您左右……” 什么叫殷勤周到? 这就是! 朱浩深深地体会到孙家准备把他当神仙一样供着。 把儿子丢过来不说银子也奉上现在孙家老太太甚至把一个外甥女送来说要伺候起居……这摆明财色全都齐全了。 唐寅在旁听了皱眉不已:“这成什么样子了?” 孙家老仆人道:“老夫人的这位外甥女乃小户人家出身模样甚是俊俏从小习过诗文留在朱老爷身边端茶递水就算是个研墨的丫头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造化。” 朱浩闻言也绷紧了脸。 孙家人这么卷的吗? 老太太成为了孙家当家人就瞧不上娘家人了?一个外甥女就这么送来给人当丫鬟? “人……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吧暂时我用不上你家少爷就留在我这儿我最近正好提携一下他!”朱浩道。 “您老费心了小的告退您有事只管知会。” 孙家老仆离开朱浩接待他们的客栈这里并不是朱浩的居所只作为日常联络之用平时朱浩住在租下的民院内。 …… …… “看来孙家对自家少爷的期待不低……这是想让他高中进士从此后扬名立万?”唐寅在孙家人走后当着孙孺的面语出讥讽。 连我唐某人当年都没考中进士呢就凭孙孺这小子? 连你先生朱浩都未必能考中真当进士是随随便便考的? 孙孺异常憋屈涨红着脸道:“师祖您别拿徒孙取笑了徒孙不过是跟家堂提出想纳两房妾侍就落得如此下场……我现在都考取举人了家中又有余财为何不能纳妾?让我孙家开枝散叶?” 朱浩问道:“你夫人有孕了吗?” 孙孺摇摇头:“她不能生。” “我看不是她不能生是你最近太过胡闹了吧?多久没拿起书本看了?”朱浩又问。 孙孺急了:“当初说我考中秀才就行现在我连举人都考上了算是破格完成任务还读什么书?难道真让我考进士?” 唐寅走过去拍拍孙孺的肩膀:“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这一点很不错。朱浩一会儿王府那边有人到你二弟子也来了等着你提点呢……” 朱浩听着就觉得一阵无语。 孙孺来了还不算蒋荣也被蒋轮带到京师来了。 大概这两个弟子少了朱浩压根儿做不好事情只能交给他这个先生管教。 “看什么看?” 朱浩瞪了孙孺一眼“到了京师给我好好读书哪怕考不中进士也要闭门读书一段时间修身养性回头跟我出去见识见识……在得到我允许前你踏出房门一步我真把你腿给打折了!” 孙孺差点儿就想抱住自己的腿痛哭一场。 以他对朱浩的了解若他犯禁朱浩绝对会言出必行这个先生从来都不跟他客气。 …… …… 朱浩跟唐寅到了附近一处别院见到千里迢迢赴京的蒋轮一行。 蒋王妃担心儿子在京师无依无靠又知道兴王府长史等人不方便就让自己的弟弟蒋轮带人以送贡品的名义到京师来看看。 但为了避免激怒朝廷尤其是宫里那位张太后蒋轮一行总共不到十人。 “终于再见到你们了!” 蒋轮见到唐寅和朱浩很激动。 蒋轮到京城后暂且没机会去见朱四连骆安那边都还没联系上。 唐寅心生警惕:“来的路上没人盯着吧?” “没……应该没有吧?” 蒋轮显然没有那么多防跟踪的意识一时间也不确定。 朱浩道:“我让陆典仗仔细查看过的确没人盯着看来孟载你此行很低调这样很好。” “那是那是还是朱先生了解我我这个人走到哪里一向都是这般低调。”蒋轮被朱浩夸赞两句有点飘飘然。 随后蒋轮坐下来说了一下安陆的情况。 蒋轮一番话总结下来就是王府上下一切安好。 “对了朱先生走之前张奉正让人去跟令堂打过招呼令堂让我们顺带捎一些冬衣和用度过来怕你这边不够……一次还给了你一千两银子我可一文钱都没克扣要不怎么说你家大业大呢?” 蒋轮说到这儿言辞中带着些许羡慕。 朱浩的老娘怕儿子在京师花销大一下子便给了一千两而他蒋轮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连唐寅听了都不由瞠目看向朱浩的目光中满是惊讶好似在说你小子家里有钱我知道但你娘对你就这么放心?不怕你胡乱花钱? 朱浩笑道:“那是否该请孟载你一起喝顿酒最好是花酒?” “啊?” 蒋轮一听不由咋舌。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小孩子家家喝什么花酒?他这年纪到了对女人有憧憬的时候但在他考中进士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乱来。” 蒋轮这才知原来是玩笑话。 又交谈几句提到自己到京师来的目的蒋轮稍显得意:“我在京师有点人脉这不家姐想让我在京师多走动一下送送礼什么的让外甥能早些继承王位回到安陆过安稳日子……此行我带的东西不少满满三辆马车。” 唐寅道:“你人手不够却带了那么多东西实在难为你了。” 蒋轮叹道:“我也怕被人惦记上这一路都小心行事天没黑就落店走山路和过河时等着人多再行动……不过最近好像没人在意西边这条官路估计都盯着东边圣上南下的大运河呢……” 朱浩问道:“你打算给谁送礼?” 蒋轮笑答:“我寻思着先给建昌侯府上送个礼……以前来京师时跟他有缘结识一起喝过酒试着让他去太后面前说说……你们两位掂量掂量这样做是否可行?” 唐寅看向朱浩大概意思是……你小子主意多一切听你的。 朱浩心想张家兄弟出名的见钱眼开而且属于那种贪财没脑子的吝啬鬼让他们帮忙在张太后耳边吹吹风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但朱浩却不想朱四早早离开京师留在京城便可以脱离袁宗皋等人掌控且如果正德皇帝在南方出事朱四可以第一时间继承皇位它不香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听闻建昌侯见利忘义若是给他银钱他或许会狮子大开口且他未必会诚心帮我们做事。”朱浩道。 “确实如此!”唐寅点头难得这次他第一时间就附和朱浩的说法随即又道:“孟载我看这件事谨慎一点好先试探一下各家的态度或者你私下去见什么人的时候不要一来就送上厚礼否则怕适得其反。” 蒋轮笑盈盈道:“没事我这人就这点好从不胡乱拿主意全听你们的意思行事……还有家姐的意思既然朝廷不让咱王府多派人来侍候那咱就在京城周边临时招揽一批人丫鬟婆子奴仆全都不能缺少……两位意下如何?” 言语间蒋轮好像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说是听蒋王妃的却全都听从唐寅和朱浩的意见。 唐寅笑道:“这不用你来操持其实早就这么做了。” 蒋轮不解地问道:“可世子到京时好像没带多少银钱吧?” 唐寅笑着看向朱浩:“这都是朱浩拿出的银子打点前后已经花费近二百两还有黄侍郎的内弟苏东主帮忙操持……” “哎呀要不怎么说世子他出门遇贵人呢?朱先生真有本事走到哪儿都能给打点好一切思虑这般周全姐姐知道了一定会更加放心……这样吧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一声我随时听候调遣。” 蒋轮拍着胸脯道。 唐寅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是个闲人在王府没什么具体职司不如留在京城打个下手若是朝廷赶我走我立马离开不赶我……我就赖在京城总归有用到的时候。朱先生犬子那边……” 蒋轮最后眼巴巴望向朱浩。 朱浩笑道:“令郎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能教我就多教他一些。” “好好。” 蒋轮又是喜不自胜就差手舞足蹈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奇货可居? 蒋轮到了京师最高兴的要数唐寅。 近来唐寅喝酒时陆松责任心强基本无法作陪但蒋轮身上没什么任务到京师就是负责吃吃喝喝唐寅酒桌上算是有伴了。 两天后。 唐寅找到朱浩商议事情:“跟蒋孟载商量了一下可以适当让世子在京城接触一些当世名士邀请一些大儒到府上讲经义或是让世子出席一些大儒所办讲坛……你看如何?” 现在京师人多了很多事都可以拿到酒桌上商议眼下便是如此。 朱浩皱眉问道:“你是觉得最近世子风头出得还不够吗?” “朱浩啊也不能事事都听你的……最近京师士子云集来年开春就是春闱此等时候让世子出来走走让天下人看一看世子是怎么样一个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唐寅显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再说吧。” 朱浩没马上回绝但显然这种事他不赞成。 做事要有目的性。 这边塑造小兴王贪玩好耍的刻板印象背地里却“韬光养晦”跑去参加什么讲坛前后目的完全相悖这种打自己脸的事朱浩绝不会干。 唐寅意兴阑珊他发现自己做不了主京师这边名义上什么事都听他的还不如说什么事都听朱浩的。 …… …… 腊月中。 朱浩给苏熙贵培养的戏子已经送了两批南下而苏熙贵本人也于月中抵达京城。 他到京城后连黄瓒都没去见直接跑来找朱浩。 上来也不说事一见面好似倒苦水一般:“陛下南下这一路可说波折重重这不腊月初一圣驾抵达扬州时就把城里大户人家给劫掠了一遍……我在扬州有个私宅好在提前收到风声将家眷给藏起来不然……” 苏熙贵发出感慨。 历史上朱厚照在正德十四年十二月初一抵达扬州后当夜就让骑兵进城掳劫妇女要求挨家挨户搜查遇到漂亮的不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一律带走……这时就体现出娶妻娶贤的硬道理妻子长得漂亮那就不属于自己。 而苏熙贵年岁不小了身价不菲家中无论是儿媳、女儿或是小妾等模样自然都差不到哪儿去。 朱浩也没详细问苏熙贵在扬州的宅院到底是他的家还是外宅但听苏熙贵的口吻那是一棍子懑到了脑门儿上痛彻心扉。 朱浩道:“这不都好好的吗?” 算是安慰但这种话苏熙贵可不愿承受。 苏熙贵抬起头目光殷切地望着朱浩:“朱小当家你在京师陪着兴王却不知他最近课业如何?京师之地很多当世大儒隐身于此……若是你有需要的话鄙人会帮忙请几个回来让其教授兴王学问。” 朱浩笑道:“苏东主这是作何?准备改换门庭早做筹谋了?” “没……没有。” 苏熙贵急忙摆摆手“你可别多想多了也知你才学非凡兴王有你教导定然不会懈怠课业但你要备考会试有些事……我能帮就帮。” 嘴上说没有朱浩却能感觉到苏熙贵都对那个胡闹的朱厚照彻底失望了。 最初因为黄瓒是朱厚照亲自提拔的有点“传奉官”的意思苏熙贵便觉得自己是皇帝的“嫡系”没事就给皇帝送送礼讨好一下为了姐夫的官途一片光明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属于“投桃报李”。 可当与朱厚照和其身边佞臣接触多了苏熙贵才感觉到朱厚照并不是什么明主哪怕其行军打仗上的确有点才干胆略惊人但治国要的是持之以恒的勤勉不是靠投机取巧更不是像朱厚照这样当个甩手掌柜让大臣去治理国家而他自己却满天下胡闹。 当皇帝在整个政治体系中起到的是负面作用有皇帝不如没皇帝苏熙贵就要认真考虑一下继续效忠这种“昏庸”的帝王是否有必要。 眼下靠皇帝赚了一些家业姐夫也因此官路亨通但谁能保证皇帝和其身边人不会突然发疯把臣子的利益全给拿走? 苏熙贵是商人心态。 付出和回报要成正比皇帝不能保证我的利益那我干嘛要无条件效忠? “现在世子尚不是兴王陛下迟迟没有班师估计眼下快到南京了吧回朝指不定要几时若是不能颁下圣旨直接册封的话等陛下回朝……估计来年这个时候咱俩还在商议此等问题。”朱浩笑道。 苏熙贵摇头苦笑没有说什么。 朱浩道:“世子明事理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为人踏实不知是否要为苏东主引荐……回头让苏东主暗中见上一面?” 苏熙贵眼前一亮随即有些迟疑:“这……怕是不妥吧?” 苏熙贵明显动心了。 但又怕自己见朱四之事被别人发现有人从中大做文章他当然要谨慎一些。 朱浩笑道:“我会安排好一切就在苏东主给戏班准备的戏楼见面吧……到时让世子去听戏苏东主就在隔壁包间没人时进去跟世子见上一面让世子记住你这么个人也算一桩机缘。” 苏熙贵面色欣然:“若是在我自家的戏楼那问题就不大了那地方并不是挂在我的名下要查也查不到我身上纯属偶遇……对对就是偶遇。互不相识。哈哈。” 苏熙贵很高兴。 虽然他之前未必想过要见朱四但朱浩的建议却正合他的心意知道当今皇帝是个贪玩好色嬉闹无度的主何不在“太子”身上做做文章? 或许真就当个吕不韦“奇货可居”呢? …… …… 朱浩让苏熙贵去见朱四之事事前连唐寅都没知会。 朱浩趁着去给朱四上课的时候单独询问了朱四的意见。 朱四问道:“苏东主是谁?” 朱浩笑道:“就是之前跟我们王府做生意的大商贾……他姐夫乃前湖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黄瓒如今贵为户部右侍郎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可能要转任别的差事总之如今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我应该见上一面吗?” 朱四自己没什么主意。 见不见的对他来说无所谓。 朱浩道:“苏熙贵最大的特点就是财大气粗而且此人做事很讲分寸从不会以权势压人做生意极为公道若是世子能对其委以信任的话他一定会回报世子重点是他现在跟皇帝身边一些近臣……都有关系。” “他……跟那些佞臣走在一起这也算好事?”朱四不太理解。 朱浩分析:“有时一些人脉或许用得上你也知皇帝身边人为了争宠会激烈内斗比如说这次内斗钱宁就落败了眼看就要身死族灭着实大快人心。如果可以借助苏熙贵的关系略施小计让皇帝身边人内斗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哦。” 朱四似懂非懂。 朱浩继续道:“且此番圣驾在扬州闹事强抢百姓资财和女眷影响到很多世家大族利益苏东主在江南一代很有势力由他来牵头或许将来那些大家族对你有莫大帮助。” 朱四笑着问道:“能有什么帮助啊?” 朱浩道:“小到兴王府有需要他们会提供钱粮物资的供应大到若你将来真有机会登基他们会帮你快速安定江南朝廷有缺少钱粮的地方他们也会供应…… “商贾在大明属于有钱但没有社会地位的一类人他们需要强大的政治背景护身而你就可以成为他们的背景提供保护伞他们能给你供应的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 “哦。” 这次朱四听明白了。 给苏熙贵这样的商贾提供支持商贾就会把大把钱粮送来。 不管是他当兴王还是真有机会当皇帝都对他有很大帮助。 “那真应该见见。” 朱四道“在哪儿见呢?” “戏园子之前我们去过两次地方熟悉进去后直接找个包间看戏让他来跟你行礼你只需以宽仁之心跟他对答几句让他知你有远大抱负并且不像当今皇帝一样胡作非为便可。”朱浩道。 “嗯嗯。” 朱四坚定点头。 这件事对朱四还是颇有吸引力的因为他将以兴王的身份去收买人心为大业筹谋。 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来说很有成就感。 …… …… 朱四出门是在腊月十五当天下午上街看戏。 当苏熙贵出现在戏园包间门口时骆安大为警惕喝问:“你是……?” 朱浩走了出来:“骆典仗这是黄藩台内弟苏熙贵苏东主与我王府一直有生意来往这戏园子他是幕后东家此番特地前来拜访世子殿下。” “这……” 骆安还是不太想放行。 苏熙贵笑道:“鄙人带了一点薄礼送与世子以及诸位辛劳的将士回头便让朱小当家送到府上。” 骆安这才点头放行但他不放心很怕苏熙贵有什么恶意跟着一起进去。 “草民苏熙贵拜见兴王殿下。” 苏熙贵进门后当头便拜。 朱四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满脸笑容的朱浩这才道:“苏当家起来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跟兴王府多有交集不是外人坐下叙话便是。”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小金库 苏熙贵得到朱四的礼遇心中窃喜不已。 以他为人处世的谨慎断然不会在一个王爷面前就座毕竟彼此地位的差距在那儿摆着他这个人向来很讲究尊卑贵贱。 但他有意要试验朱四是否会因他的“无礼”而生气在得到吩咐后也就在旁边的椅子上慢慢坐下。 朱四在苏熙贵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相反有点小紧张不时往朱浩身上看看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苏东主你有话就直说吧。” 朱浩就像是中间人一般主动引了个话头“今年安陆地方收成不错没遭遇天灾人祸不过有传闻说陛下御驾将会到江西、湖广等地只怕地方上经不起折腾……你对江南各地风土人情多有了解是否能在兴王府有需要时帮忙调度一些钱粮呢?” 骆安最初以为朱浩是在插科打诨转移话题听到后面才觉得朱浩的问题相当直接意思是我带你来见小兴王你就要给钱给粮如此才对得起这次接见。 苏熙贵急忙道:“鄙人在江南各处都有生意若未来兴王府有需只管招呼一声。之前鄙人也曾与兴王府有生意往来朱小当家应该知道鄙人并没有在交易中赚钱都是……彼此图个方便。” 朱四褒扬道:“苏当家你有心了。” “哪里哪里都是份内之事愧不敢当。” 苏熙贵陪笑道。 朱浩道:“苏东主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苏熙贵闻言把手伸向怀里。 骆安一下子紧张起来手迅速落在刀柄上却见苏熙贵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份卷轴般的东西打开来却是一份礼品清单。 “鄙人客居京师身无长物只是京师这边有几套宅院平时闲置着白白荒废了这是具体地址还另外添购有丫鬟仆人若干若殿下有需要只管搬过去住或是当作别院随时过去消遣……” 苏熙贵也不藏着掖着生意人做事就是干净利落一来就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准备把朱四给套牢。 朱四摇头:“无功不受禄你给我这些我没什么能回报你啊。” 苏熙贵一听世子很上道啊拿了我的就想着给我回报很有商贾间礼尚往来的契约精神很好很好。 “鄙人不求回报只因鄙人跟兴王府间颇有渊源再加上与朱小当家认识多年承蒙他的恩惠做了一些生意赚了些银子……” 苏熙贵笑意盈盈坚持将清单送上。 朱四接过一看。 清单上所列可不单纯是两所大宅子还有诸如“赤金一百两”、“白银二十封”等等朱四两眼放光这个苏熙贵果然是有钱人出手可真大方。 旁边的骆安顿时紧张起来。 要说这银子没人不喜欢有人白送难道还能拒之门外不成?但正如朱四所说无功不受禄就这么白白拿了苏熙贵的好处回头对方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到时候做不到岂不是很尴尬? 朱浩笑道:“看来苏东主诚意十足世子殿下我看您就收下吧就当是领了苏东主的情。” 朱四道:“朱浩……我……我觉得吧这礼物不该收……苏东主别着急你听我说若你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好处的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如今人在京师身陷囹圄可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苏熙贵急忙站起来诚惶诚恐道:“殿下真是折煞鄙人……鄙人绝无施恩图报之心。鄙人与兴王府的来往已有多年……您问过朱浩便知晓鄙人从未有过僭越和不轨之企图。” 朱浩微笑点头:“苏东主做生意素来以诚信为本而且乐善好施受他资助的人很多诸如唐先生困难时也曾得到苏东主赠予可说具有侠义精神。至于他给世子的我看纯粹是一片心意。” “那……我收下了?” 朱四依然很犹豫。 苏熙贵道:“殿下能收下乃鄙人之荣幸。” 送礼送到这个份儿上朱四自然乐于接受他一个人留滞京师远离家的孩子身边能有什么闲钱?之前全靠朱浩赠与现在有个苏熙贵当荷包能供他予取予求简直再好不过。 朱浩道:“世子以后苏东主在安陆的生意兴王府能照顾的地方就照顾一下算是相识一场互利互惠。” 朱四点头:“这是自然。” “多谢世子殿下。” 苏熙贵又赶紧起身相谢。 旁边的骆安不明白了苏熙贵这般大动干戈避人耳目来见小兴王只是为了送礼换取兴王府对其生意的照顾? 明显有别的意思更像是政治投资…… 外面鼓乐喧天却是又一场戏开锣。 朱浩道:“新戏已上演苏东主不妨陪同世子一起看戏苏东主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于戏曲了解颇深不如由他来指点一番。” “嗯。” 朱四点头。 他出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看戏。 但朱浩的眼神分明是提醒他你可别表现出一种玩物丧志的态度这样会让来投资你的人怎么想? 朱四差点儿想对朱浩做鬼脸回头再看苏熙贵发现对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自然不知其先前神态如何。 苏熙贵笑道:“鄙人对于戏曲的了解多是朱小当家点拨就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 …… 苏熙贵等于是花钱买了个跟朱四一起看戏的机会。 一出戏没完苏熙贵便起身告辞。 知道对方怕久留被人察觉朱浩特地让骆安先行出去查看过是否有可疑之人盯梢确定没事后才让苏熙贵离开。 “呼……真是别扭接见访客原来这般累人。”朱四在确定苏熙贵走后终于自在了些。 骆安不解地问道:“朱先生我们跟苏当家来往会不会犯忌讳?黄侍郎在朝中地位不低若是被人察觉的话……或许有人会以此来攻击兴王府勾结朝臣……” 朱浩打断他的话“正如苏东主所言我们跟他们早就认识当初黄侍郎还在湖广为官时就曾因平盗和赈济灾民之事与王府有过公函上的往来何来暗地勾结一说?” “嗯!?” 骆安想了想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朱四苦笑道:“我现在被困京师朝不虑夕跟我勾结有什么好处?朝廷那帮人也不能不讲理吧?对了朱浩这礼单上的东西……都在哪儿?” 朱四最关心的是几时能拿到苏熙贵的馈赠。 朱浩没好气地道:“回头就让他给你送来……至于给你的别院暂时别去住不过暗地里可以接收过来充为兴王府的产业……遵照此例以后兴王府有不能示人的产业通通隐匿起来派专人打理。” “是吗?那……找谁好呢?” 朱四表情有些兴奋。 这就像一个孩子攒零花钱不被父母所知慢慢地发展成为一个小金库吃喝玩乐都从这个小金库里出……想想都觉得带劲。 朱浩笑着看向骆安:“骆典仗正巧参与此事不如就交给骆典仗负责吧。” 骆安急忙道:“卑职何德何能……” “骆典仗不必担心这件事没让你隐瞒谁该上报就上报但一定不能为太多人知晓知会王妃是有必要的至于唐先生那边事后也会知晓有些产业可以助兴王成就大事……骆典仗若是为兴王府的利益着想就不该回绝。”朱浩道。 朱四皱起了眉头:“真的要告诉母妃吗?” 小孩子当然想把钱财据为己有不愿告诉家长。 朱浩笑道:“就算上报有这回事也无须清楚列出来以王妃的远见应该明白这些产业和钱财来路不明不该入账以避免落人口实至于其中有多少不是世子你自己说了算?” “那……行吧。” 朱四笑道“骆典仗我就暂时委命你来帮我管理这些资材。” 骆安心中一阵发愁却还是俯首领命。 他很奇怪为何朱浩不找唐寅来负责这方面的事照理说王府的产业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都该由王府长史司的人来打理找他一个仪卫司的典仗负责……总觉得别扭。 …… …… 事情商议完各自回去。 翌日唐寅从骆安口中得知了苏熙贵被引荐暗中见朱四之事。 这天正好轮到唐寅给朱四上课朱浩和骆安都在旁唐寅道:“你不该擅做决定的。” 骆安本以为唐寅会因此事跟朱浩产生一些隔阂但现在看来唐寅只是觉得朱浩做事不妥没有太多的责怪。 朱四急忙道:“唐先生不要怪朱浩是我同意他把苏当家带来相见的。” 朱浩道:“先生难道认为我们不该暗地里培养势力吗?” “这……” 唐寅神色犹豫。 作为曾受过苏熙贵恩惠之人唐寅很清楚苏熙贵经商方面的能力更明白此人有多大的影响力。 影响力不单纯体现在商业方面更在于其人脉广泛若是苏熙贵认定朱四为明主的话将来遇事既能号召商贾提供支援还能暗中贿赂诸多的官员帮朱四说话……这是个财可通天的人物。 “罢罢罢见都见了苏东主有意往世子身边靠拢对我们来说裨益良多但下次再有此等事最好与我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唐寅就此把话题揭过。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正德十五年 新年将至。 过了小年安陆兴王府内蒋王妃找来袁宗皋和张佐问及儿子在京师的情况。 “……长史司已提前上奏以安陆兴王府无主很多事无法开展为由请朝廷早日让世子回王府但奏疏上去却如同深沉大海没得到任何批复或是未上报陛下或是留中不发……” 袁宗皋的意思是我已经努力了该做的都做了可朝廷不肯放人我这边也没办法。 张佐道:“袁长史能否多催请几次?听说陛下已往南京去了若迟迟不回京师这受封之事是否就要一直耽搁下去?” 袁宗皋望向张佐眼神中别有深意似在传达一种思想……你这问题都把答案回答出来了还问我干嘛? 蒋王妃叹道:“不要为难袁长史了这是朝廷的决定若朝廷有意要为难我兴王府定会将事情无限期拖延下去……就是不知世子他在京师可好?” 张佐道:“王妃放宽心世子在京师有专人保护平时还有唐先生和朱家少爷教导学问除了人不在安陆外其余都跟在王府无异……以唐先生的雄才伟略定不会辜负先王的嘱托。” 这话分明是在呛袁宗皋。 袁宗皋听了心里很别扭。 你说唐寅雄才伟略那我成什么了? 到底过世的兴王是把儿子托付给我还是唐寅? 蒋王妃满脸悲切:“只要吾儿不被人刁难能安心读书便可就怕他长期离家不适应异乡的生活生病后也无人照料……王府中有什么人能派去京师照顾起居的一并送去吧。” 袁宗皋道:“朝廷并无明令怕是不妥。” 张佐道:“袁长史啊就算咱都是朝臣此等时候也该多为世子着想才是朝廷就算让世子在京师等待受封也不是说非要把人关起来不让见客吧?派几个人贴身照料难道这也犯禁吗?” 袁宗皋心说张公公分明是在跟我唱反调。 今天跟吃了枪药一样句句均与我作对感情出了事被朝廷责怪到时下旨喝斥督导不力不是你承奉司的人是吧? 到时还不是我这个长史被朝廷苛责? 但袁宗皋又不想在蒋王妃面前喋喋不休只能躬身行礼:“一切由王妃做主。” …… …… 兴王府要送第三批人到京城照顾朱四起居却不知京师送回来的消息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宽慰蒋王妃朱四在京师的小日子过得的确不错。 人身自由没有受限课业也没耽误而且在之前的四书五经教学外增加了帝王之术的教导朱浩的授课可说贴近现实一针见血……平时朱四还会接触各种好玩的东西京师各地都留下他的身影…… 说此时的朱四乐不思归一点都没冤枉他。 不过对唐寅等王府的幕僚和属官来说越到年关越是着急。 “……年前蒋孟载已带人去建昌侯府送过礼礼物被收下暂且不知建昌侯是否到皇宫为世子说话有传闻说陛下对于世子进京之事全不知晓却是太后与陛下身边近臣江彬等人谋划有关世子继位之事没人通禀陛下根本记不起有这么回事……” 腊月二十八这天唐寅把他得知的情况总结后告之朱浩。 全都是大实话。 朱厚照哪儿有心思管他这个堂弟?都是张太后和江彬搞出来的……当然也有朱浩和朱万宏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效果。 朱浩道:“我倒觉得世子留在京师没什么不好。” 唐寅叹道:“容易被你控制是吗?” “不能叫控制应该叫互相学习世子在京师这段时间成长很快学会了单独去见外人对于市井之事多有了解民生疾苦了然与胸我实在想不通他回到安陆回到兴王府那个囚笼对他来说是什么好事。继承了兴王之位再想离开安陆州城一步都会被人盯着参劾那有何意思?” 以朱浩之见别看现在朱四像笼中鸟拥有的自由度却很高若是回了安陆那才真的成了笼中鸟而且是华而不实的金丝雀。 兴王朱祐杬离开安陆州城到江堤上慰问就被当时的知州张也铮参奏大明的藩王不能随便离开属地城池朝廷一直像防贼一样防备着地方上的藩王。 “那你觉得世子几时回安陆比较妥当?” 唐寅试着问询。 连唐寅自己都觉得安陆不错至少这几年已有家的归属感。 朱浩道:“不好说或许陛下突然想起来有这回事下旨册封世子就能回去了不然的话来年年底吧……到时是否需要回去另说。” “这话从何说起?”唐寅不解。 朱浩心想难道告诉你那个胡闹的皇帝历史上回京的路上落水染病到京城后便命不久矣? 若真是那样估计杨廷和会上奏朝廷让兴王暂时留在京师这样就免去了到地方迎接新皇的准备就地把人塞进皇宫就能当皇帝了。 但这并不是朱浩所要追求的效果。 把朱四暂时控制起来是朱浩的计划之一但也需要在朱厚照死之前让朱四顺利返回安陆。 只有这样继承皇位的主动权才能牢牢地掌握在朱四手里若是一直留在京师等着被文臣推进金銮殿带来的结果很可能是朱四一直当傀儡……大礼议之争需要一个由头适时地展现出朱四的强硬。 …… …… 正德十五年的春节别人阖家欢聚兴王府在京人员却远离家人思乡心切。 大年初一。 京城各处都很热闹。 朱四不用上课要求带他出去游玩蒋轮本要当天去见建昌侯张延龄却被告知张延龄这两天闭门谢客。 “摆明是收了钱不想办事。” 蒋轮在向唐寅拜年时提及此事。 直至此时他才发现原来结交的张延龄这个朋友一点作用都没有。 唐寅心不在焉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突然回头问上一句:“朱浩呢?” “嗯?” 蒋轮不以为然“朱先生不在你这边那就是去世子那边了呗……” “不会他去世子那儿怎可能不叫上我?今早起来我就没见他人影莫非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计划?” 唐寅心中产生一股不安新年第一天见不到朱浩他觉得朱浩背地里有什么阴谋。 但其实唐寅真是多心了。 因为当天朱浩忙着去筹备自己在京师的实验室…… 中午回来时唐寅已在朱浩落榻的院子堵人朱浩不满地问道:“不是说好了你少来这里吗?也不怕被人盯着?” 唐寅直接道:“你干嘛去了?” 朱浩将自己的行程一说唐寅心中奇怪不解地望了过来。 “会试马上到了……如今陛下不在京师会试过后的殿试估计没指望了我可能要在京师多留个一年半载安陆那边的事不能落下需要时刻更新科学技术那毕竟关系到我的身家呢。” 朱浩的意思是就算我人在京师也不能耽误赚钱。 朱浩又道:“年初各地来京赴考的考生会进一步增多我准备出去跟他们会会面探讨一下学问只是被人问及师承的话……” 唐寅皱眉:“我给你丢人是吗?” “那倒不是。” 朱浩笑道“我是不想给先生蒙羞此时先生大任在肩暂时还是当个隐形人比较好……对了先生最近你最好多去见见那位朱夫人她在京师很是寂寞很多事想找人倾诉而你近来……好像把人家给冷落了。” 朱浩所提之人自然是娄素珍。 自从娄素珍跟朱浩一行抵达京师后便安排了一个小院给她居住养花种草平时也就刺绣、作画人倒是清闲心却定不下来。 唐寅则因宁王健在不好“下手”有时烦闷起来不敢独自面对娄素珍。 朱浩只能理解为唐寅这个中老年男人因为感情方面受过挫折对女人有一点惧怕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唐寅听朱浩提到娄素珍面色不善。 却被朱浩拉着去见朱四去了。 …… …… 正月初一下午。 朝廷派人前来传旨却不是皇帝的圣旨而是太后的懿旨。 张太后在懿旨中表扬了朱四的孝道和向学之心督促他好好学习……送了两名宫女过来伺候几乎将活蹦乱跳的朱四吓得腿都软了。 是个人都会猜想太后如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在朱四身边安插眼线将朱四的一举一动告知皇宫那边再就是若要对他朱四下手随时有人可充当内应。 “朱浩你说这可怎么办?人就在后院还说晚上守在我房外她们不会……暗杀我吧?” 朱四惊慌失措当一旁的唐寅是小透明只问朱浩一个人的意见。 朱浩笑道:“莫要担心太后若真要对你下手的话不用等到现在这里可是京城……” 唐寅也附和:“为人臣子坦荡磊落无须担心是否会被当权者所害实在是没那必要。” 以唐寅看来太后要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何必要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朱四还是不太相信:“若是不教而诛天下人必定非议所以便想暗中谋害。” 唐寅皱眉。 朱四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但危机意识却远比常人强烈。 但是不是……有点胆子太小了? 朱浩道:“太后就是在你身边布置眼线罢了……可能她对东厂和锦衣卫日常上报的讯息不满吧。但反间计你听说过没有?这对我们而言反而是机会。”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京城文会 将朱四成功安抚住朱浩与唐寅告辞离开。 路上唐寅问:“你将如何施展反间计?” 朱浩没好气地道:“不过是为了安抚世子紧张的情绪才这么说的什么反间计不反间计的先生有什么好计策只管自己施展别问我。” “切我还以为你早有定计感情你对此全无准备?这可不像你平日的作风啊。”唐寅学着呛了朱浩两句。 双方这种互呛都不痛不痒反正互相间又没什么影响就当是斗嘴逗乐。 …… 正月初五这天京城开市。 朱浩与唐寅难得凑一块儿出游带上了蒋荣、孙孺和陆松。本来蒋轮也想一起但蒋轮毕竟是兴王的舅舅目标太大朱浩言明利害后就自动放弃。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感受到京师浓烈的过年氛围唐寅不由心生感慨差点儿又想吟诗作赋。 以朱浩估计唐寅之前穷困潦倒后来投奔宁王、兴王都在王府中过日子很久没有接触正常人的生活与社会有点脱节了如今重新感觉到市井氛围难免老怀感慨。 “今年是会试年各地学子齐聚京城各处都在举行文会多以地域划分也有跨省间的联谊但比较少见。你该多去见见湖广地方士子……你连鹿鸣宴都未参加还是要与乡榜同年多多沟通才是。” 唐寅说完打量朱浩意思是你应该去湖广会馆这样的地方瞧瞧以你湖广乡试解元的身份别人会主动巴结。 朱浩道:“我在安陆考了个县试案首那些士子就差点儿把我给撕了若被湖广地方上的士子看到我真容指不定怎么针对呢。我去见他们属于吃力不讨好他们会想方设法证明学问比我强我这解元名不副实为何要徒添烦恼呢?” “这……” 唐寅看了眼身边笑个不停的孙孺、陆松等人这帮同伴都能感受到朱浩那种“悲苦”。 小小年纪考个解元别人必会将他当成“关系户”谁都不会向一个小孩子屈服结果就是不停比试…… 一次输了不打紧只要比到朱浩输就可以对外宣称朱浩是通过关系或是瞎猫撞死耗子才考中解元…… 唐寅道:“那你之前还说要去参加一些文会?” 朱浩看着远处:“京城这么多举行文会的地方非要跟本乡本土的举子一道参加吗?听听别人探讨学问做一个旁观者落个耳根清静岂不挺好?” “那你……出来连个目的地都没有?”唐寅放缓了脚步。 感情今天被朱浩带出来就是瞎转? 陆松突然指着前方一处三层阁楼道:“那就是崇明楼京城达官显贵或是名儒都喜欢在楼里探讨学问。” “哦……” 唐寅望过去脸上多了几分追忆往事的感怀。 朱浩道:“先生当初考科举的时候来过吧?” 一句话便遭来唐寅白眼。 你明知科举是我的伤心事还非要当众提及故意让我为难是吧? “过去看看。” 朱浩说着问一旁的孙孺“钱带够了没?” 孙孺脑袋瓜急忙磕了几下。 他现在出门就是朱浩的移动荷包钱都是孙孺自己的他还很乐意花钱主要是……平时都被朱浩禁锢在房间里读书出门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花钱了。 对孙孺来说不管钱是给谁花的只要能花出去那就是幸福。 “走走走今天孙公子请客他可是湖广乡试第三十六名我们有名义去楼里凑个热闹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朱浩这下要凭借着自己徒弟的名声去凑热闹正好看看别人是怎么做文会的。 …… …… 崇明楼内。 此时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文会探讨的不限于经义更有最近儒学流派的探讨。 文会在二楼举行宽大的厅堂内至少聚集了四五十名学子其中功名在举人及以上的不下二十人说话京腔京调这群人应该是北直隶文坛的佼佼者。 “……夫以德而论自修枉以道而论声名诸子之长在于儒道而定乾坤……” 几人花钱买了“通行证”得以上楼此时楼上讲坛上正有一名男子在那儿侃侃而谈。 围着的众人聆听教诲一般对其发言非常推崇一番话说完掌声如雷拍马屁的人一个接一个后面坐着的那些功名不行的连接话的勇气都没有。 唐寅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准备当个旁观者。 陆松问一边正带着几分遗憾要下楼的士子问道:“那位是何人?” 那士子不屑道:“看你模样并非文人为何要来此等地方?那可是本届顺天府乡试解元大名鼎鼎的杨公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唐寅皱眉打量。 这士子明明感觉自己水平不行与环境格格不入方才遗憾离开属于灰头土脸夹着尾巴逃走却拿出一种“我认识杨公子那也是一种荣耀”的态度来喝斥外人。 “以为自己谁啊?” 孙孺一向心高气傲自然看不起这种人。 再瞪向正在讲学的“杨公子”孙孺撸起袖子差点儿就要过去好好与之辩论一番。 朱浩抬手阻止:“先听听他讲什么你贸然过去纯属自取其辱此人才学可不浅。” 唐寅皱眉问道:“你知晓此人?” 朱浩笑道:“杨维聪去年北直隶乡试解元早就声名在外其出身书香门第其父乃成化朝举人本届状元的热门人选。” 陆松不由佩服:“朱先生对京师情况如此了解随便到一处都知晓对方身份佩服佩服。” 唐寅道:“你别老说这种鼓励人的话他知道什么?” 话是这么说唐寅也很好奇为何朱浩居然会对北直隶文坛的情况了若指掌难道这个杨维聪真的很有名? 可看上去…… 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属于白面公子哥从其讲的东西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要说与众不同就是其身边围拢了一大群捧臭脚的人。 “他父亲只是举人又不是朝官为何这般被推崇?难道他学问真的很高?”连一向不懂学问没有功名在身的蒋荣都看出一些门道好奇问道。 朱浩笑了笑。 他没说其实杨维聪受推崇更多原因是因为杨维聪与首辅大学士杨廷和的公子杨慎过从甚密属于“知交”。 如今看起来皇帝胡闹朝廷奸佞横行但实际上大权基本为杨廷和把持朝中官吏升迁任免正德给了杨廷和很大的自主权连今年的主考官很可能都是杨廷和委任而不是皇帝。 想巴结上后世公认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杨慎可不是容易的事。 杨慎早就在正德六年二十三岁时状元及第位列朝班如今能跟杨廷和扯上关系的儒生在士子眼中那都是香饽饽。 唐寅重新打量朱浩:“你知道个中情由?” 朱浩点头:“杨维聪学问不错再加上他与杨用修私交甚笃由不得外人不推崇有加。” “嘶……” 唐寅吸了口凉气“这世道也是就算此人认识杨用修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难道巴结上杨维聪有助于他们在今年会试中更进一步不成?” 朱浩笑道:“先生话可别说满或许人家真有这本事呢?” “嗯?”唐寅不解。 朱浩没好意思说杨维聪正是正德十六年的状元虽然因为朱厚照南巡当年会试结束杨维聪只名列第十来年殿试是在朱四登基后举行历史上正德十六年的殿试正是杨廷和权势的巅峰时期几乎可以代天子行事。 谁敢说杨维聪考中状元就没有杨维聪跟杨慎之间良好的私交在内? 后来杨维聪投桃报李在大礼议中带领士子坚决与杨廷和站在一道大礼议中哭谏左顺门时被廷杖后来发配到山西任按察司副使就此郁郁不得志。 可以说杨维聪从一开始就注定他是杨廷和一党因此带来了名利和地位但结果就是杨廷和在权力斗争中失势他也跟着遭殃。 否则以杨维聪状元身份和果断交出投名状的勇气将来入阁或还需考量但当个六部尚书之类的完全有可能不至于官场落寞最后仅仅出任太仆寺卿便终结仕途生涯。 “听他讲的学问倒也不错。” 朱浩认真听了一会儿点头赞许。 唐寅道:“去去去都不知他在讲些什么哪里好?” 朱浩笑问:“先生应该是很久没听过大儒讲经义了吧?虽然经义有时听起来枯燥乏味却是士子中最推崇的学问因此萌生出不少学派……若是他们吟诗作赋、挥毫泼墨的话估计先生你就趣味横生了。” 唐寅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经义什么的虽然枯燥乏味但目的性很强可以此获得科举和仕途升迁的敲门砖而他唐寅早早就断绝了仕途自然听不进这些之乎者也的经义内容反之若有人要在这里举行什么诗画的比试之类……那唐寅却会觉得当世舍我其谁? “算了讲的都是理学听着别扭属于老生常谈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看看哪儿有吟诗作画的地方我们去凑个热闹也好见识一下先生的才技是否有退步如何?” 朱浩望着唐寅发出邀请。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他乡遇故知 一行出了崇明楼本要沿街走走看看哪里有人探讨诗词歌赋或是邀请作画以便让唐寅好好施展一番能耐。 不想没走出几步唐寅突然侧过头看向旁边一座茶楼脸上一片追忆似是想起什么故人驻足不前。 “怎么这里激发了先生的回忆?”朱浩问道。 唐寅叹息:“当年初到京师曾在这儿吟诗作画意气风发未曾想多年过去茶楼依在却物是人非。” 正说着话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直裰的中年书生好像在翘首以盼等待什么人。 中年书生看到朱浩一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来期冀地问道:“几位中间……谁是衡山居士?” 陆松上前挡住此人:“这里没什么衡山居士走开!” 对方悻悻地走到一边。 陆松这才回头看向唐寅征询道:“先生我们继续往前走吗?” 朱浩笑道:“衡山居士乃六如居士老友两位估计多年未曾相见了既知故人会来先生怎可能独自离去呢?” 所谓的“衡山居士”自然就是与唐寅同属“江南四大才子”的文徵明。 “你倒知晓。” 唐寅看了朱浩一眼摇头轻叹“三年前我回乡探亲曾与他见过一面与他坐下细聊一番一转眼又过去三载他此番居然到京师来了。” 孙孺手已按在荷包上大声道:“咱把这茶楼包下来!” 兜里有钱说话就是硬气! 蒋荣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个大师兄好像看着一个乡下来的土大款以为有钱在天子脚下也可以为所欲为。 朱浩道:“包下大可不必我们进去坐坐静候先生故友光临。” 唐寅点头一行往茶楼走去之前等人的中年书生见这架势不敢阻拦茶楼又不是他家开的谁想进他无权过问。 …… …… 茶楼相比于对面的崇明楼颇有不如两层楼第一层是砖石建成二层往上基本都是木质结构上楼后空间就显得逼仄层高只有两米左右天花板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楼板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给人一种随时要被踩塌的错觉。 楼上摆着八张桌子此时居中的四张桌子已被十几名年纪不等的中青年书生给占据其中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边摆放笔墨纸砚白纸摊开有人在上面挥毫练习书法。 “好字好字啊。” 一群人互相吹捧。 这群人的格调一看就跟崇明楼那些士子有明显差距一个个不像是为仕途奔波的举人、生员倒像是一群只能以“悠然且饮酒聊以慰平生”的落魄书生。 若非唐寅现在于兴王府混出名头身上已经有了一丝贵气这群人跟以前的唐寅气质有七八分相似。 唐寅看到有人练书法兴趣顿时来了比在崇明楼时听一群人讲经义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截然不同而且唐寅属于那种喜欢与人结交的洒脱性格当即便走了过去。 “这字走的是黄山谷大行楷的路数可惜落笔时笔力稍显不足笔划略微婉转无法一气呵成这字练的不是笔法而是臂力、腕力尚需努力不过……阁下这般年岁就怕有心无力若是壮年时或可成就一代书画名家……” 唐寅上去也不问对方是否想听直接就是一番辛辣的点评。 对方一听差点儿跳脚。 我这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可以说是有口皆碑! 你这个比我年岁都大的糟老头子上来就说我年岁大了腕力跟不上写不出好字……你以为你谁啊? 不过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身上自有文人的谦逊或者说是……自卑他们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自然不能随便开口喝斥一张脸涨得通红这时写字者旁边出来一人问道:“不知这位仁兄是……” 唐寅怔了一下想到自己只是在等人而眼前这些都是素昧平生的路人甲乙丙丁顿时觉得自己用点评友人的口吻说话对方未必爱听。 以往他从来不顾忌这些但在兴王府多年身上多多少少浸染了一些儒官的习性人情世故什么的也开始在意了自然发觉自己此举有些不妥。 朱浩走上前道:“我先生平时也研究书画他能点评你们乃是你们的荣幸!”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连唐寅都觉得朱浩太过嚣张跋扈我已刻意收着说你怎么还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呢? “哪儿来的狂生?练习几天书画便以为自己冠绝天下?这位李云李茂才曾得书画大家沈石田栽培京师中书画可说是算得上号的哪里有你们放肆的份?” 旁边有人大声喝斥。 沈石田就是沈周明代著名画家、书法家、文学家、医学家与文徵明、唐寅、仇英并称“明四家”乃吴门画派的创始人。 朱浩大声回道:“瞧不起谁呢?我家先生书画可不比沈石田逊色要不……” 朱浩侧头望向唐寅眼神中带着些许促狭好似在说你这个当世书画国手何不在这群土包子面前露一手? 唐寅突然想到朱浩离开崇明楼时说的话心想这小子莫不是想让我把当年那股桀骜不驯的狂放之气给激发出来与京师士子相斗让我重回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嘶…… “老了老了笔力不行了先前出言有欠妥当望诸位见谅。” 唐寅居然一改风格主动认起错来。 这下连旁边的陆松都看不过眼了。 你唐寅别的可以谦逊书画或诗词方面有你认怂的理由?天下间有比你更厉害名气比你大的人? 唐寅拉着朱浩往一旁走去。 那些正在探讨书画的人也没有出言刁难文人尤其是落魄文人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宽宏大量”如果对方主动认错倒不至于引起拳脚之争这种场合也就斗斗嘴一方认怂就算完结。 …… …… 到靠窗的茶桌前坐下蒋荣和孙孺作为朱浩的弟子只能站着而唐寅、朱浩和陆松三人则围坐桌前。 茶博士上来倒了茶水。 朱浩见对面还在继续写书法、作画不由笑着问道:“先生你这是多年不碰丹青有些生疏了?” 唐寅摇头:“生疏与否不是与人争斗的理由我知你小子笔力不错要争你自己上给自己博个名声。我……唉!” 陆松笑着恭维:“看来先生养气功夫又有了长足的进步无需在世人面前积累书画上的名声。” 言外之意唐寅的名气很大不需要在这几个路人面前找存在感估计这群人也没法给他扬名。 正说着楼下刚才等人的那位中年书生急忙跑了上来道:“江南才子来了……” 众人一听将手头的纸笔丢到一边一股脑儿下楼迎接。 唐寅也不由走到窗口去看但见一辆马车停在茶楼前挽马瘦骨嶙峋车厢装饰简陋显得极为寒酸。赶车的伙计将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从车上扶了下来那男子精神矍铄只是一身蓝衫洗得都发白了看上去有些落魄身材比之唐寅矮一些身上文人骨气毕露。 唐寅看到后差点儿老泪纵横。 人在异乡见到多年不见的老友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不知他近况如何乡试……可有通过?” 唐寅有些犹豫。 文徵明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九次乡试不第嘉靖元年最后一次考乡试落榜后于次年受时任工部尚书李充嗣举荐以贡生身份到京师参加吏部考核通过获得一个“翰林院待诏”的微末小吏官身从此终于有机会踏上仕途却也因为实在是职微言轻没什么存在感三年后离开京师重新获得自由身。 可以说江南四大才子中除了徐祯卿考中进士外祝允明、文徵明和唐寅三个都是科举场上的难兄难弟。 唐寅是有才而不得考学资格祝允明则是屡次会试不第等到儿子都考中进士后才放弃科举文徵明最倒霉连举人都没考上。 此时刚下马车的文徵明却是受到了一众人的推崇还是跟唐寅一样的问题文徵明在科举场上失意但书画方面却是当世公认名家他能来到京城绝对算是书画界的一件大事。 但朱浩却觉得眼下只有这么一众寒酸的书生等着迎接牌面不足。 还是那个问题就算你有能耐可因为没有匹配的功名在身无法跻身到士子的核心圈子……看看隔壁一个新科北直隶解元年纪轻轻就被人前呼后拥你一个名闻天下的江南大才子也不过如此。 不对是两个江南大才子。 唐寅没主动出门相见而是等文徵明在众人簇拥下上到茶楼二楼。文徵明根本不会留意到角落的这一席一时没把衣着光鲜的唐寅给认出来。 几年不见唐寅早已是今非昔比身家至少有千两银子……王府俸禄只是其次还有朱浩给他的分红平盗寇时的赏赐王府上下逢年过节有人给他送礼等等…… 唐寅现在在衣食住行方面根本不缺。 相反文徵明以前的生活那是锦衣玉食但随着父辈的影响逐渐消散开始比拼个人能力的时候文徵明因际遇不佳逐渐走上唐寅没遇到朱浩时历史上所走老路中晚年开始困顿起来。 “文大家这位是李云师从沈石田他的字刚写好……您给看看。” 文徵明一来就要被人发挥“鉴赏家”的能力把他推到刚才被唐寅点评过的那幅字面前。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各有志、道各不同 文徵明曾跟随沈周学过一段时间听过介绍有些诧异。 所谓“师从”乃是指以某人为师跟其学习学业、技艺等通常都会掌握一些老师本领的精髓文徵明可以自豪地说自己师从沈周但这个李云……你技艺不精也就罢了还想往沈周身上硬靠纯粹是不要脸。 文徵明淡淡一笑道:“字写得还行有黄公望之风笔法较为老练但起笔转承上有待提高。” 此话一出在场人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人问道:“是不是因为李兄笔力和腕力不足所致?” “这……应该是如此吧。” 文徵明没想到这群人中间居然有识货的也就没有再遮掩。 书法方面说某个人腕力不足其实是一种隐晦的说辞其实是告诉对方你的字写得不够大气一味模仿没有融入自身的感悟难成大器…… 一群人齐刷刷看向角落里坐着的唐寅。 文徵明很好奇顺着这群人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唐寅第一面后有些疑惑情不自禁挪了几步仔细辨认半晌才惊讶地道:“啊!?” 唐寅站起来走到文徵明身边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二人便抱到了一起。 无须太多言语两人搂住对方的肩膀不是哭泣声音更像是一种哀嚎带着一股老年人“见一面少一面”的凄凉让人听了心里发毛。 等二人心情稍微平复站定后互相拉着对方的手望向彼此的眼神中竟带着“情意款款”。 “徵明兄不知这位是……?” 李云好奇地问道。 文徵明正犹豫该如何回答唐寅主动道:“在下陆某与徵仲乃故交多年未曾相见今日他乡偶遇一时情难自禁。” 文徵明原名文壁徵明是其表字但在其四十二岁之后更字“徵仲”此等事自然只有江南士子中与文徵明关系不错之人才知晓旁人怎可能了解? 唐寅说话时虽然口音带着一丝吴侬软语但京腔还算字正腔圆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练出来的。 文徵明点头:“正是我与陆兄乃故交。” 文徵明是唐寅的至交好友同为江南四大才子彼此知根知底唐寅在正德十一年年底回乡省亲时曾与文徵明会过面当时文徵明知道唐寅在躲避宁王府追捕至于唐寅藏身何处则讳莫如深没有向他言明但料想唐寅的情况不容乐观如今见唐寅不愿自报身份只能帮忙遮掩。 “竟是徵明兄朋友书画方面应该有点造诣。” 李云仍旧不忿之前唐寅对他的点评。 文徵明见到唐寅无心跟这群没多少造诣的地头蛇一起探讨书画急忙躬身行礼:“在下初至京师尚未安顿妥当又恰巧碰到多年老友不如回头再设宴款待诸位。恕文某先行告辞。” 众人不太理解有人问道:“这才刚到就算遇到老友也可以一起探讨书画稍后把酒言欢为何着急走呢?” 文徵明不好解释唐寅有意隐匿身份讷讷不言。 朱浩笑着道:“诸位今天就由我等做东请大家喝茶告辞……” 说完让孙孺拿出一百文钱把当天楼上所有人的茶钱结清随后一行带着文徵明走出茶楼。 “伯虎……你……你可真想死我了!” 文徵明到外面终于不用掩饰满腹的激动。 唐寅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落魄文人竟然没一个跟出来只有寥寥数人在二楼窗前往下边张望。 唐寅摇头笑笑指向不远处的崇明楼:“不如我们到那里边叙话。” 文徵明略显犹豫显然以他当下的处境身家窘迫不太适合在崇明楼这种高档场所招待唐寅。 朱浩指着孙孺喝道:“看什么看?你师祖与老友相见还不赶紧去把位子订好让他们一叙别情?” “是。” 孙孺一听能花钱屁颠屁颠去了。 文徵明闻言满脸不解。 唐寅道:“这是朱浩此番来京师考会试他在去年的湖广乡试中名列解元。徵仲尚未问你你到京师来可也是赶考的?去年乡试你……” 文徵明苦笑着摇了摇头。 “伯虎兄此事暂且不提我们坐下喝酒时慢慢聊。” 文徵明虽诧异于一个少年郎能考中解元具体与唐寅是什么关系没过问只想着先避开这个话题。 …… …… 到了崇明楼二楼一行坐下。 唐寅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和盘托出:“实不相瞒这些年我一直在安陆兴王府为幕宾平时为世子教授学问此番也是陪同兴王世子……也就是未来的兴王一起到京师来继承王位。徵仲你可不要将我的底细外泄。” 文徵明道:“绝对守口如瓶。对了伯虎兄你在兴王府……不知官品几何?” “并无官职在身只为普通幕宾。”唐寅道。 文徵明叹道:“以你举人之位在兴王府做个长史也不过分为何不讨个回来?” 唐寅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浩心想你个文徵明一辈子与举人无缘就觉得做了举人可以随便当官却不知王府长史只能由进士出任而且唐寅际遇特殊傍着朱厚熜这根大腿怎可能稀罕当个王府属官把自己手脚缚住? 文徵明见唐寅不作答不再多问随即便询问朱浩身份。 朱浩笑道:“我师从唐先生。” 文徵明听到后大为惊讶:“伯……伯虎这……这位竟然是你弟子?他……他已然是湖广乡试解元?为何……之前未曾听你提及?” 唐寅道:“我与他……相识虽久提携他的地方却不多他在王府读书乃世子身边伴读所以才称我为师。” “这……唉!” 文徵明自然要感慨命运不公。 我才学这么好居然一辈子都考不中举人而这个孩子才十几岁人家就已经是一省解元难道是因为湖广和南直隶士子学问上有着巨大的差距? 恨我没出生在湖广? 说话间孙孺回来了身后跟着崇明楼几个伙计每个伙计手上端着各色菜肴。 孙孺走过来躬身行礼:“没什么好招待的让厨房准备了一些京城特色的菜肴望几位不要嫌弃。” 文徵明很好奇这又是哪位? 朱浩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学生他也是本次湖广乡试举人与我同来赶考。” “啊!?” 文徵明心情本来就不好听了朱浩的话更像是被人在伤口上撒盐。 唐寅忍不住瞪了朱浩一眼。 有你这个妖孽在已经很伤我这位朋友的面子了你怎么还能火上浇油呢? 孙孺不明就里一脸得意:“那是先生教得好我本来连生员都不是全靠先生对我一番悉心教导三年不到生员和举人相继考上简直是光宗耀祖。” 文徵明听了直想打人。 唐寅道:“别听他们胡说其实……朱浩才学是很不错少年老成别看他年岁小但智计卓绝你或许可以……哦对了徵仲你此行京师有何目的?” 唐寅本来想老友向朱浩请教学问但凡能押中几道题过乡试不在话下。但话出口却发现如此或许会伤老友的面子干脆顾左右而言他。 文徵明不好意思跟唐寅对视人家徒孙都已考中举人自己却还是个生员说出去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而且他很清楚唐寅没考中进士并不是能力不行纯粹是当年鬻题案被人针对。 “去年大比落榜后我便想着不再苛求科举上有进益恰好江南国子学纳粮可捐个监生捐监后便到京师来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混个一官半职……正在打听朝廷动向……” 朱厚照天天喊打喊杀但兵戈一动就需要银子。 皇帝自身又不能产出银子身边人就帮忙出谋划策再加上捐监之事并非正德朝首创捐个贡生想考会试却不可能只能到吏部讨个官职…… 朱浩心知文徵明的人生轨迹已发生重大改变。 历史上文徵明是在嘉靖元年乡试不中后才被举荐到京师选官但以蝴蝶效应来说唐寅因朱浩出现改变甚多文徵明又在朱浩改变唐寅后与唐寅有过直接接触……受到的影响自然很大。 文徵明该没考中举人还是没考中却可能从唐寅身上得到一些启发心态发生变化准备放弃科举之途。 唐寅叹道:“即便能在吏部谋求一官半职只怕无法更进一步。” 唐寅的意思是提醒文徵明你别执着于当官举人当官前途都有限而你又只是个生员就算捐监那也只是在仕途上给人擦鞋何不以自己书画的名声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加逍遥自在? 文徵明苦笑:“人各有志。父辈一门三进士我一向被诩不落家父之风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不想因此辱没门庭。” 文家可说是江南书香世家文徵明的父亲还有两个叔叔都考中进士。 文徵明在文家的文名最高科举之路却异常坎坷。 这就形成一种“你才学很好为什么不能当官”的质疑久而久之文徵明就觉得我只能当官来平息别人对我的非议。 朱浩道:“文世伯兴王世子一向很喜欢书画对于鉴赏书画也有一套不如回头去见见?” “嗯?”文徵明不解。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好似在问世子几时对书画有研究的? 朱浩则以凌厉的眼神回击过去好似在提醒你想不想帮你朋友? 忘了我跟你说过兴王世子很可能会当皇帝之事?若是你朋友实在科举无望难道就不能走皇帝近臣这一条道路? 唐寅终于回过味来点头道:“有机会是该见见。” 文徵明道:“既如此的话那就劳烦伯虎兄帮忙引荐若是……不提也罢……” 显然话中之意要是能在兴王府讨个一官半职他也就心满意足了要不然真无颜回家见江东父老。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现实教育 第二日唐寅便带着老友文徵明去见了朱四。 双方言谈甚欢朱四对文徵明一番褒奖并说明以后打算招揽任用文徵明听了自然心中欣喜走的时候还被朱四亲自送出府门觉得倍儿有面子。 在朱浩看来这算是各取所需。 朱四现在各处招揽人才表现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不然他留在京师真的没什么价值而文徵明就是想讨个官职罢了。 至于别人会不会以朱四招募人才心怀不轨加以攻击……朱浩倒不是很担心现在不过是王府的教习带个老朋友去见小兴王探讨一下书画难道就成了用心不良? 再说了招揽也招揽进士再不济也是个举人招揽个秀才是什么路数? 文徵明就算在文坛名气再大那也只是诗画有名难道还看重他的治国之才不成? 唐寅送文徵明离开估计老友话别要交谈一会儿才回来。 朱浩跟朱四回到后院准备给朱四上课。 “朱浩这个人行吗?我看他好像没什么水平。” 连朱四都看出来了文徵明更多是诗画方面有能耐至于与人沟通甚至写文章方面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文徵明一直考不上举人是有原因的说白了这个人过于内向不擅长把握人的心理考试时闷头作答完全不分析主考官出题的意图每每以自我为中心所以逢考必垮。 朱浩笑道:“当初宁王曾想招揽他但他没同意。” “啊?宁王也觉得他有本事吗?那他……为什么当时不同意现在却要来见我呢?”朱四不解。 之前朱浩分析过告诉过他文徵明需要什么所以朱四知道文徵明是个官迷先前说话时也有意往这个方向引导在朱四看来既然文徵明当初有机会在宁王麾下当官他不去现在却投到我名下是何居心? 朱浩笑道:“此人虽然不善于表达却心如明镜他很清楚跟着宁王混没有好下场但若是投奔你或能让他跻身朝堂……仅从这点看他的见识还是有的。用人用长或能助世子成就大业。” 朱四想了想不由点头。 以往说投奔宁王会落得个凄惨下场没人相信但现在宁王谋反之事都发生这说明文徵明眼光还是准确的。 朱浩笑呵呵道:“唐先生当年上了贼船不知该怎样下来见地方面或许还不如此人呢至少此人从一开始就趋吉避凶远远躲开兴王府。” “嘿嘿。”朱四跟着笑“若是唐先生没上贼船的话也不会被你拉到我们的船上来是吧?” 朱浩道:“我们这不是船而是一片大陆谁能成功登陆就代表他的未来一片坦途不过说起来当初遇到唐先生有些凑巧。现在他不也帮你引荐他的旧友希望以后能帮到你吗?” “嗯。” 提到唐寅朱四虽然不像他老爹那样敬重却也有着很大的倚重心理。 虽然朱四也知道唐寅很多时候都要求助朱浩但唐寅本身的能力毋庸置疑而且很多事诸如帮忙引介人才这方面远比朱浩强因为朱浩真的不认识几个人。 …… …… 会试将在二月初九举行。 各地考生要提前到礼部呈递学籍就像是后世提交档案相当于会试报名。 从礼部礼房出来孙孺想请朱浩吃饭。 朱浩道:“考期不到一个月就不能安下心来好好读书?我给你的题目你都准备好了吗?” 与先前的乡试一样朱浩仍旧押题。 连乡试题目都能押中会试题目朱浩自然也知晓但他感觉这次会试的考题会因为蝴蝶效应产生极大的变化便在于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事已不像历史记载那般推进比如说正德十一年乡试三道四书文题全中而到正德十四年乡试就只能三中二。 而会试因涉及面更广朱浩的晒盐法、玻璃镜、戏曲对大明的影响颇多这会令历史向更加不确定的方向发展。 连朱厚照的命运都有可能因此而改变这都是朱浩需要提前规划和面对的。 “先生您现在成年了女人事该懂了吧?话说这京师教坊司乃是天下人仰慕的地方你我都有举人功名进出很方便……为何不叫上唐先生他们一起去逛逛?要是你觉得不行咱俩单独去也行我绝对不把此事外泄……” 孙孺大概是憋坏了。 朱浩板着脸问道:“想女人了?” “嗯。” 孙孺一张脸异常憋屈“上京时家里边不让我带夫人说是要给我纳妾却要等回乡后才行。以往说我考个秀才就行现在估计逼着我考进士……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朱浩撇撇嘴。 孙孺有一点好就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上限能考中生员就不错了举人的功名纯粹是朱浩帮他争取来的至于进士……要是题押不中的话就得期冀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脑子好使一点。 “女人先别惦记若真忍不住的话……自行解决会试将近别招惹事端低调做人。” 朱浩当然不会与孙孺去什么教坊司民间秦楼楚馆也不会去。 反而要看紧孙孺万一这小子在风月场所跟人争风吃醋出了事怕是连到手的举人功名都能丢了。 这年头对于士子的清议很看重孙孺酒品不咋地出门就喜欢与人较真儿这种人相识的可以把他当成笑料一笑置之不熟悉的绝对会一通老拳招呼上。 “早知道的话我就带俩丫鬟来或者半路上买俩丫鬟。”孙孺垂头丧气。 正说着话路边有大队人马涌来。 二人停下脚步等队伍过去后旁边摆摊的小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城管来了但问题是人已经过去…… “这位仁兄出啥事了?” 朱浩问旁边一名摊贩。 那人道:“读书人没个眼力劲儿这都要开打了还不赶紧躲开?被人攮一刀可没人赔你银子。” 孙孺很好奇:“这是要打架吗?当街开干?县衙和顺天府不管吗?” 朱浩已经会意。 “走了走了别在这边看热闹躲远点。” 朱浩拉孙孺急忙离去。 孙孺频频回头问道:“先生到底啥事?” “回去再说吧这京师不是太平地方说是天子脚下但现在皇帝不在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朱浩笑呵呵强拽人走远。 …… …… 朱浩回去后便带孙孺去见唐寅。 果然这边消息已传开说是京城内发生大规模械斗。 唐寅在听陆松讲述听完好奇地问道:“谁人如此放肆?” 朱浩本来没打算掺和闻言道:“还能是谁?必定是寿宁侯和建昌侯一方另外一边……估计也是勋贵吧。” 陆松点头:“据说是庆云侯。” 原来是周家和张家两家勋贵开战…… 因为本朝朱厚照的夏皇后没什么存在感使得外戚夏家没什么存在感纪太后又死得早纪家没什么人论当朝勋贵也就外戚周家和张家蹦跶得欢而且隔着几十年从父辈到子辈不间断殴斗。 “原来是老恩怨。” 朱浩会意。 唐寅好奇地望过来:“你怎什么都知道?学问和人情世故可以理解为你心思缜密那京师内权贵情况你从何而知?” 朱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耳聪目明能听能看。 旁边的孙孺道:“师祖徒孙我跟先生去礼部礼房出来就见到大批人准备械斗摊贩都忙着收拾挑子走人还好先生催着走不然可能真卷进去。” 后院蒋轮在蒋荣陪同下匆忙而来上了阁楼便急道:“听说京城又打架了这次是寿宁侯跟庆云侯的家人。” 唐寅道:“刚听说了顺天府和都督府那边可有过问?” 蒋轮一脸回避之色:“两家都是当朝勋贵谁敢管?今上也不在京师这事估计也就太后能过问……但太后一定不会站在周家那边……” 朱浩笑道:“太后若得知此事估计会搅浑水吧。” 虽然周太后已经死了十五年了但周家在朝中的势力仍旧不小也是因为当初孝宗对这个奶奶非常孝顺加上文官推崇这种孝道连张太后都不好意思把周家人怎么样。 更主要的是……张太后也怕朝中人攻击他两个弟弟所以遇到这种事从来都是搅浑水尽快息事宁人。 正是因为朝廷态度向来如此才使得张家和周家一直无所顾忌把京城当自家后花园想打就打这也是正德朝乱象之一。 “那朱浩这跟我们……有何关系?”唐寅问道。 朱浩摇头:“这跟我们无关不过可以借此给世子上上课让他知道京师是怎样一个状况就当是以一个实际例证告诉他大明朝堂已经乱到何等地步……” 蒋轮很惊讶:“朱先生打算拿京城勋贵械斗之事去教育世子?” 朱浩打量蒋轮一眼。 心想其实是给你上课才是真的因为这也是以后你要干的事。 周家没落难以跟张家抗衡但你蒋家眼看就要崛起以后跟张家抡起棍子、刀子招呼的任务多半要落在你身上。 任重道远啊。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王法 朱浩用周家跟张家的械斗给朱四上了一堂生动的外戚课。 总的来说就是不能因为外戚是皇帝的亲戚便放任自流外戚犯法同样要用严厉的手段制裁以法度来稳定大明的江山社稷……这其实就是当初朱祐杬对朱四寄予的厚望。 最早隋公言在王府当教习崇尚的就是法家而后朱祐杬又让唐寅对朱四讲过专门的法制课。 这使得朱四很小就知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道理朱浩说的话他完全赞同。 “那朱浩如果以后我真有机会当上皇帝是不是说……我就要如此来限制外戚?”朱四问了一句。 朱浩笑了笑。 讲了半天你总算悟了我为什么给你讲这些就因为这是你以后将要面对的课题。 “无论谁当皇帝都一样。”朱浩强调。 朱四笑嘻嘻道:“那如果是你……算了不说你就说如果是唐先生以后犯了过错也要惩罚吗?这样会不会太苛刻了一些?” 朱浩严肃道:“宽容的法度会带来秩序的崩坏无论是谁哪怕是提出这一切的我犯罪就要惩罚若是总想着因为以前有功劳想要功过相抵或是因其亲近而不加以惩戒那就会出现皇帝身边一群佞臣为非作歹却无人追责的状况。 “我进王府时袁长史曾出过这方面的考题当时我给出的意见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说是我们就连你自己也不能滥杀无辜你想想现在的皇帝到了江南后派人到民户劫掠女子和钱财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这到底是大明的天下是他自己治下的百姓而他却枉顾王法引来万民唾弃这样的大明难道能长治久安?” 朱浩的言辞很激烈。 朱四却听出一些味道反而很爱听。 他最喜欢听朱浩抨击当今皇帝的言论这说明朱浩没有给当今皇帝当忠臣的想法让朱四觉得朱浩跟他一条心。 “我明白了无论是谁包括我自己犯了罪都要受过。”朱四道。 朱浩这才点头:“你明白就好但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需要莫大的毅力和勇气。君子近于亲而远于义不想做不义的君子就一定要恪守规矩不能开先河一旦打开个缺口再想合上就难上加难。这一点你要切记。” 朱四小脑袋瓜点个不停。 具体能否深刻领会另当别说但至少字面意思他听懂了而且并不觉得朱浩的意见有何冒犯。 …… …… 周家跟张家之间的殴斗在京师引发轩然大波。 但如朱浩所料这种事皇帝不管太后不问最后的结果就是大事化小。 这天朱浩去找唐寅时蒋轮正好跟唐寅提及此事说了一些民间鲜有传闻的内情。 “……顺天府的人报上去双方死了六七人伤了几十人乃是为了京师某地段商铺的归属……庆云侯从外面低价盘了几个商铺寿宁侯眼气也去商谈……一个东家被两边刁难亏了本钱不说还被人拉出去打……这京师的营生不好做啊。” 唐寅听了直皱眉。 做生意本是明码实价你情我愿但因为京师有这么一群权贵存在规矩也就成为了摆设。 你的铺子地脚好生意佳我看到就要抢过来也不是白要你的本来价值一千两我给你开二百两……你不卖给我就把你弄进官府大牢折磨先是周家抢张家听说周家占了大便宜便想来个后来者居上…… 最后铺子的主人被折磨得不轻亏掉铺子不说差点儿连性命都丢了而张家和周家为了谁能最终抢到铺子还干了一架闹出人命案来。 蒋轮道:“这群人真不把大明法度当回事就这样锦衣卫还不让民间的人议论一旦听闻就抓入大牢但背地里谁不戳这两家人的脊梁骨?大明要完喽!” 朱浩侧目看过去。 真是事不到自己头上就可以说风凉话是吧? 好像你蒋轮历史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一般那是因为当下你还没有获得周家和张家的权力才会这么说等你拥有了估计你比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朱浩板着脸道:“他们可以无所忌惮是因为没人惩治如此他们才会变本加厉但若从一开始就受到严厉惩戒看谁敢再犯?这便是缺乏监督导致的结果。” 唐寅问道:“朱浩你怎突然提到法度问题?” 蒋轮笑嘻嘻道:“他们都是皇亲国戚今上不管谁敢管?” 朱浩摇头叹息:“如果权力的获取乃自上而下自会出现这种状况但若是权力自下而上那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做事也要有所收敛不敢明目张胆乱来。” “朱浩你在说什么?” 唐寅继续皱眉。 朱浩耸耸肩:“假设民间舆论会让庆云侯和寿宁侯失去爵位你猜他们是否敢这般乱来?没人在意百姓的意见结果就是变本加厉要是让百姓获得这种权力就要……算了时代不同说了白搭。” 唐寅苦笑:“你总算知道说了白说还费那么多心干嘛?都不知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 蒋轮笑呵呵道:“不提这糟心事了最近我们少出去锦衣卫到处抓人不单是为张家和周家殴斗之事听说还要捉拿跟宁王交通的乱党。听闻京师和地方的官员人人自危很多人在京师活动唐先生曾在宁王府谋事可别被他们误会了。” 宁王谋反被抓皇帝现在正“南征”江彬想借机打压那些不听话的官员还想捞钱自然想在这方面大做文章。 以往宁王送到京师的礼不少朝中收过宁王礼物的官员比比皆是江彬自己收得就不少现在他却摇身一变利用所掌控的东厂和锦衣卫系统要查“交通宁王”之人。 自己查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跟江彬走得近的官员也不怕被查但政敌就要小心了一不小心帽子就给你扣在头上。 唐寅点头:“这几日我除了给世子上课外很少出门……其实就算我出现在京师也都被人遗忘谁记得我这个散人?” 唐寅很郁闷。 自己在京城没有什么存在感刚开始别人好奇之下投拜帖还会赐见但久了就没人搭理生怕受他牵连惹来麻烦。 蒋轮道:“别人不在意我在意兴王府都把唐先生当自己人今天咱就好好喝一顿我做东……也不出门我刚雇了两个厨子手艺不错精通北方菜系就算尝个新鲜也是极好的……” “哦?如此甚好!” 两个酒鬼听说有美酒佳肴顾得上什么权谋斗争只想着好好搓一顿来个不醉不归。 …… …… 朱浩这几天也是少有出门。 毕竟考期临近他需要备考倒是给朱四上课的事没耽误就算给朱四上课也都只是讲一两个时辰有时候干脆让朱四自己去看看史书以史为鉴了解一些历史典故从中汲取营养。 遇到朱四不理解的地方朱浩才会从旁讲解偶尔还会出几道题目让朱四发表感想。 正月十五京城花灯会朱浩没有参加。 当天唐寅和蒋轮等人一起出去游玩朱浩早早便休息第二天一早得到一封“拜帖”乃是朱万宏托人送来。 “真是阴魂不散。” 朱浩看完信本不打算去但又知道朱万宏定是有事相商。 京师这地方自己单独去显然不合适便叫上陆松又多带了人手这才前往约定的地方。 乃是一处食肆。 辰时刚过不久距离中午饭点尚有一段时间食肆里很是冷清朱万宏穿着厚厚的冬装兜着手坐在窗口不知道的以为他有毛病居然大冬天吹冷风。 朱浩上来后朱万宏让伙计上了热茶等茶杯到手上后竟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朱浩问道:“大伯竟如此窘迫?” “不窘迫日子过得挺好俸禄照发这里可比安陆自在多了吃得好睡得好……”朱万宏说着突然瞪大眼望向朱浩“我说大侄子你在安陆土生土长到了北方可还适应冬天的严寒?” 朱浩道:“多穿几件衣服多吃点彪子肉抵御严寒没问题。大伯有事直说。” “嘿嘿。” 朱万宏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给朱浩倒茶一边说道“你到京师后大伯没好好过问你的状况心中有愧啊你现在都是举人了眼看马上就要考取进士……不一定非这次上榜以后考上那也是前途无量……” 朱浩听这说话的风格跟袁宗皋一模一样。 朱浩皱眉问道:“所以大伯只是想问问我的近况?没别的事?” 朱万宏继续带着老狐狸般的笑容道:“贤侄如今兴王世子人就在京城这……就算不是你的意思大概也跟你的预期相符吧?我知你从未提过这件事但你是否该告诉我这个糊涂人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莫非是为了跟世子同处京师好培养感情? “大伯冒昧问一句你几时动手来个更进一步……就算你没有远大的计划比如助世子登上皇位至少也该做点什么让大伯心安吧?”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化友为敌 朱万宏笑容讳莫如深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那感觉就像是黄昏落日行将就木之人厚着脸皮跟人问询如何求长生。 朱浩道:“大伯我听你话语中的意思似有不臣之心呐!” “没有没有贤侄你可不要误会。” 朱万宏急忙解释“我这人其他优点没有就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忠心也是做锦衣卫的先决条件。” 话中的潜在意思是我效忠的是朝廷不是某个皇帝我只是忠于我的职业。 朱浩知道朱万宏的意思这是在试探兴王府下一步动向在一个锦衣卫密探看来能让兴王世子登基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朱厚照死掉! 可堂堂皇帝如何才会死? 正常死亡的几率微乎其微毕竟如今的正德天子蹦跶得很欢实身体康健甚至可以上战场与鞑靼骑兵对垒。 那就只有刺杀一条路可走。 所以朱万宏才会找朱浩说什么“几时动手”。 这不摆明想知道兴王府有没有暗杀皇帝的计划? 不过真打探到消息朱万宏站在哪边可就说不准了。 朱浩摇头叹息:“世子现在被困京师哪儿都去不了我很少见到他现在自个儿就想好好考进士……考上进士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说更进一步……还有长远打算实在是没有啊大伯。” 装糊涂嘛。 谁不会似的。 朱万宏眯眼:“贤侄就算你考中举人还是一省解元但考进士这种事要靠日积月累不是大伯看轻你你别老想着一步登天其实守在兴王世子身边或许不用考进士就能飞黄腾达……” 朱家上下脑子最清醒的绝对是朱万宏。 但朱万宏的心思却不是辅佐朱四当皇帝嘴上这么说但朱万宏能不知道朱四当上皇帝后会对朱家下手? 就算有朱浩斡旋朱家不至于抄家灭族但以后想在大明权力层混基本没可能能保个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此一来朱万宏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 借所谓的保朱四上位为由获得朱浩乃至兴王府的信任然后玩个阴的立个“泼天大功”一次性帮朝廷根治兴王府的问题再借助投靠江彬或者皇帝身边别的权贵让朱家更进一步。 朱浩心想要说玩大计划我这个大伯才是行家里手。 “哎呀大伯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是好好守着名下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考上举人对我来说也就满足了大不了选官到某地做一任县令造福一方但做人总要保持希望或许我考一次就中进士了呢?到时为当今陛下为天下人做一点事岂不美哉……” 一老一少你一句我一句大装特装。 朱万宏本来满怀期待指望从侄儿身上挖个大料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发现在朱浩这里根本占不到便宜。 虽然朱浩年岁小但想从侄儿口中探听到一些风声实在艰难。 “不过大伯我听说宁王府余孽近来可能会对陛下动手这可是件大事却不知道真伪……要说陛下身边保护重重贼人应该很难得手吧?”朱浩突然卖出个破绽。 朱万宏急道:“没事有我呢……” 话说出口忽然意识到失言了。 朱浩不解:“大伯说什么?你要帮宁王府余孽行刺陛下?”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说有我在不会让奸人得逞。朱浩你是说……有贼人想图谋不轨?” 朱万宏眼神中重新有了期待。 言外之意我要的是兴王府的动向所谓的宁王府余孽行刺……你当是我傻逼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鬼话? 朱浩摊摊手:“我打听到的就是这消息民间都在议论大伯作为锦衣卫消息应该比我灵通才是。” 朱万宏脸上的笑容僵住。 民间议论…… 这获取消息的渠道真是新奇你怎不说是宁王府余孽告诉你的?还能有比这更扯淡的事情吗? “大伯会帮你调查……既如此那你就回去吧……大伯就不请你吃饭了手头拮据也没什么办法……” …… …… 朱浩跟朱万宏作别出来之后故意不回头。 先让身后跟踪的人放松警惕走到半途他突然蹲下身体好像在捡东西斜睨几眼瞄到两人顿住脚步往一旁闪去。 呵呵。 朱浩心想。 当我不清楚你这只老狐狸的诡计? 你现在只知道我的公开住所也就是客栈想知道我的私邸弄清楚我平时跟什么人联系与你会过面后下意识觉得我会马上去找人商议…… 鬼心眼儿可真多! 朱浩从这点就判断出朱万宏对自身肩负的监视兴王府的职责并没有放松这次锦衣卫洗牌后老早便投奔江彬的朱万宏或许地位反而有所提升这会让他手上的实际权力大一些。 那眼下朱万宏就不再是亦敌亦友的关系纯粹就是敌人了。 朱浩知道背后有人跟踪脸上神色波澜不惊走到街口转角时故意往后看了看显得警惕的样子随后一路小跑穿过条小巷到了东直门附近一条窄巷一头钻进家布行。 过了许久朱浩才从里面出来。 走不远又进了一家米铺…… 来回进出几家店铺最后在一家棋院后门出来径直回了客栈然后就在客栈的房间里闭门读书当天没再出门。 …… …… 直到第二天朱浩才趁着没人监视离开客栈。 临走时特地把房钱结了回到自己租住的院子又安排于三暗地里重新租一个小院。 朱浩的应对策略很简单。 既然知道老狐狸朱万宏没安好心那就要来个狡兔三窟让你朱万宏想找都找不到人…… 至少等我会试结束后再现身跟你周旋。 过了两天朱浩见到唐寅询问近况。 “有人跟踪?不至于吧?最近我这边都好好的每日去见世子或是孟载未与安陆来客有过任何接触没见过朝官也未会老友……你担心什么?” 唐寅的日子实在太过稀松平常。 做的事普通也就没什么怕朱万宏查的。 朱浩道:“最近我大伯立功心切从世子身上下手不容易只能从世子身边人也就是我们身上下手……暂且不知他的计划是什么。” 唐寅笑道:“他不过是见你一面会不会只是想扰乱你的计划让你整日提心吊胆?” “嗯。” 朱浩点头“也有这种可能但让我们纠结对他有好处吗?他那边明显有了小动作我们做一些防备难道不是正常的反应?” “这……” 唐寅性格洒脱不是那种行事目的性非常强之人朱万宏却是。 所以朱浩才猜测朱万宏应该有大计划不一定想给皇帝或是皇室立功也有可能想做出点成绩给江彬看看证明他有能力上位。 杀朱四? 对朱万宏来说太过冒险。 怂恿朱四行刺皇帝让兴王府身败名裂甚至倾覆的确是个好主意……但也可以帮江彬剪除朱四身边羽翼把危险消弭于无形都有可能。 但最关键的还是要想想江彬需要什么…… 江彬需要名利毋庸置疑。 但朱万宏能给吗? 朱万宏对自己什么地位没直观了解?会做那春秋大梦? 江彬需要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或者说预留一条退路哪怕皇帝真的突然说没就没了仍旧能保证他的利益不受损。 兴王府显然不是江彬期冀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兴王府本身作为第一顺位也不需要跟江彬走得近来获取政治资源那江彬只能从下一层级的继承人比如说兴王朱祐杬两位弟弟益王府或者是衡王府中寻觅人选。 这些人本身继位顺位比较低需要朝中强援相助才有机会在皇帝驾崩后上位。 正因有需求才容易被江彬掌控和利用。 但光有人选还不够需要朱四“行止不端”进而名誉扫地如此提到皇帝顺位时别人都会想“兴王府那位德不配位不能克继大统”。 找皇室旁支的顺位继承人显然不是朱万宏的任务他盯着兴王府任务有且只有一个——让朱四身败名裂。 最好让朱四跟张家两兄弟一样出去挑事打架或流连秦楼楚馆或口出狂言说自己能当皇帝……还有更直接的比如说栽赃嫁祸一个被杀的人正好撞到朱四怀里让其成为凶手或是让其与外夷勾连找到什么实质性证据…… 只要能败坏朱四名声都是朱万宏需要的。 方式多归多但下手却不容易还是要从朱四身边人着手恰好朱万宏跟朱浩是伯侄之前还有过合作朱万宏理所当然觉得能把这层关系利用上。 “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唐寅见朱浩半晌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说明朱浩又在动心机。 朱浩眯眼笑道:“我在想今年会试会不会出一道旷世奇题所有人都答不上来只有我一人能回答出来然后别人都认为我跟主考官过从甚密提前获取考题呢?” 唐寅:“……” “唐先生做人不用那么严肃我只是提醒你要小心我大伯不要想我有什么居心我所有居心都是为你和兴王府好我可是实在人。”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挺身而出小老头 正月底。 京师中会试的氛围更加浓烈。 读书人本就是大明的中流砥柱加上正德朝皇帝对文臣的打压并不厉害文臣在强势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带领下逐渐掌控大明政坛这也使得文人地位进一步提高。 自宣德以来文官当政的局面一步步得到加强至土木堡之变后更甚。读书人地位有了就会有更多人对科举趋之若鹜。 正月二十八这天朱浩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公孙衣。 公孙衣属于那种宁可在家多住两天也坚决不早些到京师投店花冤枉钱的类型不过以安陆到京师的距离才提前不到十天左右抵达朱浩觉得公孙衣的心可真大。 “唉!别提了到开封时发现马车坏了想租船改走大运河发现河南、河北各处都上冻船开不了只能跟人搭伙坐车北上……朱浩啊你北上之我甚是挂念。” 公孙衣言辞中满是感慨。 朱浩心想你现在家业可不小据我所知这几年带地投献的农户不在少数结果到京城赶考连个仆人都不带独身上路也不怕被人惦记更可甚者连马车你都不买好的最后落得个与人搭伙坐车到京师的局面。 天下读书人都这般节俭……估计大明朝官都该衣服上打补丁了。 朱浩笑道:“公孙先生路上经历如此多的波折到京师后不会影响考试心情吧?” “这个……” 公孙衣凑过来小声道“我与母亲以及舍内商议过了这次会试不做他想与其再将时光蹉跎于考进士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上不如早些参加吏部选官或可及早牧守一方从此后不必受人白眼吃饭用度方面……也能自在许多。” 朱浩听了很无语。 年纪轻轻就要放弃考进士的理想堂而皇之接受选官?还借口“吃饭用度”更随意? 你家现在缺钱缺到这个份儿上由于担心吃不上饭非要接受朝廷放官才有安全感? 朱浩摇头叹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若是考中进士再放官……” “别提了。” 公孙衣叹道“我岂能不知考中进士后再放官何等荣光?但奈何才学不行话说当初要不是你给我押题我连举人都考不上……有点自知之明也挺好总是做那春秋大梦不如实实在在过日子。” 脚踏实地…… 听着在理关键是你公孙衣是这种人吗? 不过朱浩似也理解公孙衣还有孙孺的想法他们都是靠自己押题才考中举人以他们本身的能力或许压根儿就不敢想象年纪轻轻便考中举人当获得不符合自己才学的地位时他们就会自我怀疑最后觉得……脚踏实地才是正途。 朱浩既帮了他们也是害了他们让他们的自信心进一步遭受打击。 朱浩道:“就算考不上也先等过个两年再放官。” “嗯?” 公孙衣不解“这是为何?” 朱浩板起脸来喝问:“听不听我的?” 公孙衣很尴尬现在被自己曾经的学生出言威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识相地点头:“只要时间别拖太久你说了算。” 朱浩脸色这才稍微缓和算是放过公孙衣。 难道要告诉对方这两年你学生朱四有可能当皇帝等他登基后你再去当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多事需要避讳虽然朱浩也知道公孙衣考中进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许真的就让他撞上了呢? …… …… 公孙衣见过朱浩后才去拜见唐寅。 唐寅跟公孙衣的关系不是师生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朋友唐寅更像是公孙衣的“前辈”二人叙旧时朱浩就没去凑热闹了。 当天他要跟孙孺出去买书顺带看看京师一些大儒开坛讲学观察一下京师现在流行什么学术。 以朱浩的认知就算如今是心学发展的高峰期但或许是因为王守仁还在朝为官没到各地讲学再加上心学流派的形成主要在闽、赣、粤等地使得北方对于心学的研究氛围并不浓烈。 “先生我们在这儿听他们讲的那些东西对接下来会试有用吗?” 孙孺听了几场脑子里一片迷糊。 孙孺自诩学问很高但他明显听不懂别人讲的内容就跟听天书一般因为这些大儒并不是讲经义对科举一点价值都没有。 朱浩道:“知敌人所长才好补自身所短即便你听不明白也用心去听回去后写份感言给我。” “……” 孙孺顿时感觉自己话多惹恼了先生。 听都听不懂谈何写感言? 感言这东西以往他完全不明白但跟随朱浩时间久了朱浩没事就让他写点感言其实就是心得体会孙孺感觉朱浩是借此折磨他。 “可惜没法接近京师儒学界的核心层不然真得好好留意他们在钻研些什么……历史上大明文坛即将要迎来一个青词至上的年代已处在漩涡附近的士子估计都还没这种意识心学难道真要等王守仁从朝中退下后到各地讲学才能迅速发展开来?” 朱浩心中满是迷惑。 南方儒学学术研究氛围强许多而北方士子更加务实朱浩旁听过南北方士子的文会就能清楚感觉到其中区别。 北方士子更多是探讨经义而南方则多探讨理学、心学朱浩本想在科举前为自己找到一个学术的切入点可惜未能如愿。 身为读书人若将来有机会位列朝班必须得加入这群人如果学问上没有任何倾向那将意味着你跟任何一个圈子都格格不入没人会欢迎野路子出身的读书人。 这也是为何来京城赶考的士子放着科举不去理会没事就喜欢坐而论道因为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让别人了解他们不单纯是为将来跻身朝班就算考不中进士也能在文坛混个名声。 …… …… 进入二月。 京师天气暖和许多走出去后不用里三层外三成裹得那么严实但气温还是比南方冷太多。 孙孺感染了风寒不算严重却有了理由不用跟着朱浩出门。 朱浩出去时改而带上公孙衣和蒋荣然后时刻留意是否有锦衣卫的人跟着朱四那边暂时顾不上需要等会试结束再说。 这对朱浩而言将是人生迎来的最大挑战。 院试之前的三场考试朱浩完全是靠真本事当时对手并不强。 乡试靠押题而会试则因蝴蝶效应影响押中题的可能性不高且对手都是四海内浸淫学问多年的老学究想从中脱颖而出对于一个不是以四书五经起家的后世学者来说除了靠这一世的积累就要凭借两世为人的经验。 二月初二。 朱浩一如既往带着公孙衣、蒋荣出门参加文会却见很多人往顺天府衙跑。 “看样子有热闹可瞧。” 蒋荣瞪大眼兴趣浓烈。 他这样的军户出身的子弟最喜欢凑热闹。 公孙衣则满脑子小农思想对于人多的地方有些避讳很少凑热闹。 朱浩一招手:“过去看看。” 一行几人到了顺天府衙外就见一些士子模样的人正举着白纸黑字在顺天府衙外抗议有点游行示威的意思人不多也就十来人形不成规模效应很快就被衙门里冲出来的一群官差给驱离。 “外戚为非作歹若是朝廷不加惩治天理难容……” 一名士子看样子非常倔强高举右手再次冲击府衙很快就被官差痛打一番但就算棍棒招呼在身也口号声不绝于耳。 最后官差一哄而上两人拎一个丢到离府衙大门足有半里地的地方又往身上招呼几棍子看到这些个士子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后官差才重新回到衙门口恶狠狠盯着围观人群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百姓们看了不敢吱声畏首畏尾最后见没热闹瞧一哄而上留下满地呻吟的读书人。 公孙衣拉了朱浩一把:“这事情牵连甚大咱可管不起走吧……” 朱浩却径直往先前冲在最前面那个士子走去。 …… …… 这十几名士子一看就没有沾染过官场习气文人风骨毕露。 带头者四十多岁跟唐寅年龄相当带着青帽旁边的士子互相搀扶着起来却没人管他。 最后只剩下此人躺在地上尽管满头满脸都是伤却不哼哼也没见有家眷什么的过来把人带走。 “阁下没事吧?” 朱浩近前问道。 此人抬起头瞧了朱浩一眼眼睛虽小却滴溜圆眉毛几乎看不到人很丑就像是个小老头。 不过为人很倔用沙哑嗓子回了句:“没事。” 朱浩招呼:“看什么看快帮忙把人扶起来。” 别说公孙衣就连蒋荣和跟来的于三等人都不想理会这种事但朱浩有命他们只能上前帮忙搀扶。 小老头站定后用赞许的眼神望了朱浩一眼“小小年纪就有侠义精神看你也是读书人将来定考取生员为文人表率。” 公孙衣不屑道:“阁下我这位朋友乃是举人去年湖广乡试解元不用考什么生员了。” “啊?”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一点瞪着朱浩的一对小眼睛更圆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奇人遇奇人 公孙衣说话生分丝毫不留情面朱浩则相对和善许多让蒋荣扶着小老头往一旁的弄巷走避免顺天府的衙差再过来找麻烦。 因为刚挨过打小老头走路不方便一瘸一拐口中并没有发出抱怨一看就很有修养。 朱浩边走边问:“阁下想必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小老头目光远及望着路上自觉避开的行人语气略显感慨:“蹉跎半生指望此番进京考个进士若再不中便回去开坛讲学从此不问世事。” 朱浩好奇问道:“听阁下口音好像来自江南?” “正是。” 小老头望向朱浩“你是湖广解元哪里的?” 朱浩道:“安陆。” 小老头吸了口冷气道:“安陆?那可是大明兴王府所在藏龙卧虎之地啊。” 蒋荣和公孙衣对视一眼这小老头一介举人却对兴王府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言语间对于兴王府出真龙似抱有期待。 朱浩谨慎地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张号罗峰萍水相逢以后有机会再与你共话……哎呀呀……”或许是因为蒋荣扶得不够稳小老头一个踉跄扯到了伤口终于疼得叫唤起来。 不是蒋荣不客气而是因为这小老头明显见外不说姓名也不说表字只说自己的号等于是不想与几人深交所以暗中阴了一把。 朱浩摇头苦笑随即问了一句:“阁下是张秉用?” 小老头脚步顿时停住回头望了过来:“你听说过我?” 朱浩心想我不但听说过你还知道你要有大喜事发生若是旁人我还不想多问呢可是你……将来的造诣全跟我身后那熊孩子朱四有关。 此人正是大明未来的首辅也是官场奇葩升官如坐火箭的张璁。 历史名人。 他是未来大礼议事件的关键性人物正德十六年进士以观政进士身份在正德十六年七月初一朱四四月二十一登基后不过两个月出头就率先提出帮朱四定大礼维持兴王父子关系提出“继统不继嗣”理论之人。 “听说过。” 朱浩笑道“听闻阁下在江南一带讲学很有名气可惜一直无缘旁听。” “啊?” 张璁颇感意外。 我不过是在家乡开了个讲坛平时宣扬一下我的才学顺带混口饭吃难道说连湖广地方上的人都知道我的才名? 还是说这小子只是恭维我? 公孙衣好奇问道:“不知阁下研修哪门哪派的学问?” 似乎公孙衣不太服气这个老学究毕竟任何一个时代年轻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年人顽固不化再加上会考参与者的鄙视链中年老还在考进士的举人处于鄙视链底端谁不趁年轻及早考中进士?年迈体衰还来赶考通常被人认为没什么才学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辈子活在科举阴影中害人害己。 公孙衣年不到二十五都已经做好放弃科举等候吏部放官的打算。 张璁正好奇为何此二人态度截然不同时朱浩笑道:“阁下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细谈如何?正好一起探讨下此番会试同为考生……哦对了这位也是丙子年湖广举人同出身安陆且在兴王府中为教习多年……” “啊?” 张璁本来对公孙衣有些芥蒂毕竟对方出言不逊最初不想与这几人深交也是因此闻言不由用刮目相看的目光望向公孙衣。 这下公孙衣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不知张老可否给个机会一起坐下来喝杯茶?”朱浩笑着问道。 张璁这次语气亲和许多轻叹道:“同为举子年龄不论老少地位不分尊卑能与两位一起喝杯茶乃鄙人荣幸。请!” …… …… 朱浩没想到溜大街还能遇到张璁。 到了茶寮坐下来后茶博士将茶水奉上朱浩问及张璁有关顺天府衙前发生的事情。 “庆云侯和寿宁侯两家公然在京师街头械斗死伤人命不说还伤及无辜听闻京师商贾店铺、田宅俱被人抢夺如此公然蔑视我大明王法但凡心头有一腔热血断不会袖手旁观。” 张璁说及此事义愤填膺。 朱浩心想这世上袖手旁观的人多了去了朝中顶级文官对此都还没什么表示呢御史言官全都装聋作哑你一个举人能给天下人做主? “当今这情况想出这一口气很难啊。”朱浩叹道。 张璁望着朱浩:“我看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换作一般人莫说伸手相扶恐怕早就躲得远远的你既来自安陆与这位……公孙先生……不知是何……” 说到后来吞吞吐吐言辞不清。 朱浩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笑道:“顺天府衙那帮差人真是胆大包天连举人都敢打。是这样……我童年开蒙后一直在王府读书常伴世子左右。” 听到这里张璁忽而站起身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朱浩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跟兴府世子……” 朱浩道:“坐下来叙话吧我听闻过你的名声才觉得可以深交否则对外人绝不会坦诚相告。这位是我的弟子名叫蒋荣他乃兴王妃之弟蒋孟载的公子。” “哎哟吼吼……” 张璁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 原来旁边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刚才扶着自己走路的居然是兴王妃内侄?这关系一听就很铁的样子。 朱浩问道:“不知张老你对兴王世子入京师继承王位之事有何见地?” 张璁重新坐下眼神带着些许回避摆摆手:“不好讲也不能讲为人臣子当以家国体统为重。见谅见谅。” 之前朱浩一直觉得张璁应该属于那种政治投机者毕竟历史上他一个观政进士的身份哪里有资格议论新皇的体统问题?但他就是敢做敢为以此作为自己仕途的敲门砖。 但朱浩见识过真正的张璁后却觉得此人还算诚恳踏实谨慎中带着股通常年轻人才拥有的愤青气质热血飞扬却在得知几人身份后又做出回避的姿态说明其并不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 …… …… 此后的话题朱浩和张璁都没有往兴王府这个方向引导很快便说到在座三人最关心的话题也就是即将到来的礼部会试。 张璁叹道:“到现在都不知是何人主考就算礼部突然放出风声来说要将会试延后也不觉得有多稀奇。” 朱浩笑道:“据说是礼部右侍郎石珤和詹事府少詹事李廷相两位翰林学士来做主考官。” “嗯!?” 张璁不解地问道“小兄弟你是从何听闻?” 朱浩微笑着摇摇头。 其实谁来当主考官并不难猜。 历史上正德十五年的会试就是这两位担任主考并且以朱浩所知眼下朝廷指定的两位主考官就是他俩不过没有对外宣布罢了。 “看来王府的消息渠道不是常人能及啊。”张璁见朱浩笑而不语只能认为朱浩是从兴王府那边得到的消息。 朱浩突然又带起话题:“不知阁下对于兴王世子在京师中的作为可有听闻?” 张璁一怔随即点点头却不明说。 显然张璁并不太认可朱四在京师中传出的沉迷逸乐的名声朝中大臣或许还能派人调查清楚知道朱四出府游玩时会关心民生但对于普通士子来说他们只听说这个兴王世子跟当今皇帝一样喜欢吃喝玩乐。 已经有了朱厚照这个坏榜样对大明还有责任感的文人谁希望下一任皇帝还是同样一副尿性? “实不相瞒在下平时在王府中也会负责教导世子学问借古论今世子在京师中的课业也多由我还有另外一位姓唐的先生指点。”朱浩道。 张璁微微颔首:“哦。” 显然张璁不太把朱浩和“唐先生”的教育方式当回事你们让兴王世子大明名义上的储君天天在京师嬉闹还想让我这样正派的文人支持不成? 朱浩微笑道:“世子除了平时出门游历深入民间了解风土人情也在外人面前做出贪玩好耍的假象回到住所后通常都认真读书有时会学习到深夜非常刻苦。” “什么?” 张璁着实吃了一惊。 朱四在京城风评中就是个贪玩的纨绔王子居然会是热心向学的代表?这让我怎么相信? 朱浩叹道:“人离乡贱危机四伏身不由己啊。阁下应该能理解吧?” 张璁脸上又露出震惊之色。 朱浩的话太过直接等于是告诉他朱四做的事都是装样子给世人看的目的是为了让朝廷放松警惕至于“人离乡贱”的说法分明是提醒张璁世子所作所为目的是早点回家也就是安陆。 那时朱四便会回归正常。 朱浩道:“这跟老兴王对世子的谆谆教诲有关老兴王教导世子非常严格从不令他胡闹但老兴王过世后世子无法直接继承王位来到京师……唉!我们作为世子的朋友有时也会替他着急。” “朋友?” 张璁对这个词越发不可思议。 一旁的公孙衣也在好奇打量朱浩你跟这个老家伙说这么多干嘛?他又不是自己人你就不怕泄露王府机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官当,有肉吃 朱浩越跟张璁深入交流越发显得信任对方连朱四在京师的动向都详细说给张璁听。 张璁受宠若惊自己跟这群人不是很熟悉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张老你备考会试不方便见在京藩王这有损文人体统但将来考取进士再想见的话更加不容易……但若要让世子记住你却可以轻易做到。世子对天下间才学之士向来都心向往之。” 朱浩又主动示好。 张璁迟疑:“这……老朽跟兴王府从无来往这……这……” 一个老家伙从来没体会过权力的滋味一辈子的目标就是考科举金榜题名。如今六次会试都未中跟他讲与藩王结交?这题目太过超纲了还是直接抨击外戚的不法行为简单明了。 朱浩道:“不知张老你住在何处?回头有机会将去拜访。” “这……这……” 张璁又在那儿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公孙衣在旁道:“若不方便就算了。” 张璁对公孙衣极其厌恶对朱浩却非常欣赏毕竟朱浩坦诚还是少年英才在他先前被官府刁难时果断出手相助这就体现出朱浩的仁义。 张璁叹道:“老朽没什么好遮瞒的不过住在临时租赁的民宅内距离顺天府衙不远这就将地址写与你但若此番会试不中估计不会在京师长留……” 言下之意你要找我最好会试结束后趁早晚了我可就走了。 朱浩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在下定会前去拜访跟张老探讨学问秉烛夜谈。” …… …… 与张璁匆忙一见便作别。 回去的路上公孙衣很不理解:“这样个考了一辈子进士的老儒生迂腐不堪不知有何值得你关注的地方……若这次考不中就算选官也不会到湖广去根本没必要与之交际应酬。” 朱浩笑问:“公孙先生妒忌了?” “啊?” 公孙衣面色微红羞惭道“没有只是觉得无此必要。” 朱浩道:“这位张先生水平还是有的且忠肝义胆敢与世间不平事争斗光凭这份勇气天下有几人能与之想比? “扪心自问就算是我也不会为了勋贵的不法之事去衙门申诉读书人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这样很不好。” 公孙衣点点头仍旧带着几分不屑:“或是这位想在京师打开名气胡乱钻营呢?” 朱浩笑道:“钻营与否不重要关键是在需要的时候他能挺身而出。” “呃?” 公孙衣一脸懵逼。 这根本就不是他脑子能理解的事情。 朱浩心中所想极其长远将来若朱四真有机会登上大宝大礼议的议题难道要让他朱浩上奏提出? 杨廷和权倾朝野时谁提谁都要倒霉几年历史上张璁也是在上奏后发配至南京做刑部主事远离权力核心一直要等嘉靖三年杨廷和致仕左顺门事件发生前才被调回京师为翰林学士。 自那之后张璁便平步青云。 朱浩可以对朱四提出大礼议的议题但绝对不能由他亲自出手在皇帝和自己根基不稳的情况下杨廷和完全有能力把不识相的人调到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难道朱浩要做好先远离小皇帝三年的思想准备? 历史上该是张璁提出的就算我朱浩来了还是得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他。 但说法就有所不同了。 历史上你是凭个人好恶上奏这次却是我来充当幕后军师也让朱四知道其实我才是始作俑者到时功劳咱俩一起分杨廷和的惩戒却得你一个人来扛……但我可以承诺将来定会让你有机会跻身中枢为朝廷效命。 跟我干有官当有肉吃。 …… …… 回去后。 转眼到了下午唐寅从公孙衣那儿听说此事跑来问询朱浩相关情况。 “这个张秉用我特地帮你打听了一下在江南时就是个刺头年老心不老喜欢与人争论与世俗格格不入但其操行还算不错值得交往……朱浩你为何会对其那般了解?” 唐寅听说朱浩主动接近张璁之事心中好奇帮忙打听了一下。 朱浩道:“我看他仗义执言做了我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这样的人哪怕只是个举人年岁稍大……呵呵再怎么也不如唐先生你年岁大吧?” 唐寅嘴角撇出个冷笑:“莫非又让你小子看中想介绍给世子不成?” “又?” 朱浩笑嘻嘻地盯着唐寅好似在说是不是想说这是在继你之后的第二个? 唐寅本想跟朱浩好好讨论一下江南士子风评还有哪些人水平高名声大可以推荐给朱四见朱浩如此促狭也就懒得说了。 “马上会试了我帮不到你什么相比于之前你所经历的考试更加注重经义和文章这次则注重你腹中韬略尤其是策问涉及家国大事往往策论居上者才能上榜。” 唐寅郑重其事提醒。 大概意思是你别总盯着四书、五经看还得多注意一下国计民生尤其时务策方面的内容经史策你可以有很好发挥但时务策讲究的是契合考官所想能给阅卷者启发很不简单。 朱浩点头:“这些我自然明白。” 唐寅叹道:“我不过只参加过一次会试从见到你便知你对我那一届会试已有深入了解问题并不出在我的文章优劣而在于考场外的事……一道题的成败或关乎到整场考试。 “好了好了若你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帮你找人问询……你也知我曾拜在王中堂门下如今王中堂虽已不在朝中但京师门生故旧不少……” 唐寅口中的“王中堂”乃是正德初年入阁的大学士王鏊。 只是王鏊正德四年就休沐回乡也是南直隶吴县人与唐寅是同乡早年唐寅仰慕王鏊曾多次登门拜访通过王鏊的关系在朝中认识了一些人。 但这种认识…… “先生你在京师的日子不好过我就不为难你了。” 朱浩很想说你能去拜访谁? 如今谁都不稀罕见你你还想找人帮我参详?你的好意心领了但你我都不要做那种强人所难之事。 唐寅道:“希望你能一榜考中进士我大明就此多一个少年英才你毕竟十四了……或能成就一番大事。” 所谓十四不过是虚岁。 朱浩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走到哪儿都像个大孩子但如今已进入青春期的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之前不曾有过的一些念头诸如对女人开始有了旖念心态随着成长而有所变更。 这不仅仅是心理更是生理上的改变。 …… …… 二月初五。 距离会试只剩下三天与乡试的规矩一样会试于二月初九举行考生需在二月初八就进考场同样是三场三天的考试跟乡试没多大区别所用考场也是北直隶乡试考场。 可能京城贡院的条件好一点但好能好到哪儿去? 这天一早朱浩收到来自安陆的家信除了朱娘来信问平安还有便是马掌柜写来的有关安陆生意的总结。 朱浩不在湖广这段日子马掌柜的生意不太好做了塌房生意看重的是市场容量本身安陆的市场规模就那么大想发展起来除非能增加人口否则就会面临瓶颈期。 再加上老兴王过世朱四还在京师等着继承王位地方官府对兴王府的照顾相应地少了许多兴王府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下降间接影响到朱浩的生意。 不过朱浩的织布工坊却在蓬勃发展。 蒸汽纺纱机、织布机已经能大批量生产布匹但受限于原材料供应不足规模依然有限朱浩准备等朱四当上皇帝后通过到各地采买棉花就地开办纺织工坊为朱四提供经济支持。 当天下午。 朱浩去见了朱四这是朱浩在会试前最后一次给朱四上课。 朱四对会试充满好奇追着问个不停。 朱浩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朱四瞪大眼问道:“那你考中进士被朝廷委命到别的地方做官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见面了?” “非也。” 朱浩摇头道“会试结束只能算是考取贡士要完成殿试才算是真正的进士如今皇帝远在江南这殿试怎么也要等年底或是来年年初才能举行……到那时殿试由谁来主持还说不准呢。” “不是皇帝主持吗?” 朱四眉头紧皱大惑不解。 朱浩笑道:“我是说那时候谁在金銮殿上坐着还不一定。” 朱四惊讶地张大嘴:“朱浩你说话还真是无所顾忌这话要是别人听到非杀你头不可。嘿嘿不过我喜欢。” 听朱浩说话朱四心里别提有多舒服。 若是一年下来我就当上皇帝那回不回安陆有什么区别吗? “朱浩如果我主持殿试的话我就钦点你当状元到时你名满天下我们做君臣……真好……” 朱四开始做起了美梦。 朱浩道:“你记住在外人面前要尽量避免推崇我将来我为臣子你为皇帝只能暗中往来。我可以在朝中帮你做事而你……坐享其成便可。”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促膝 京师会试尚未正式开始但涉及此次会试局势却藏着涌动的暗流激荡人心。 孙孺在考试之前出去参加了一趟安陆的“同乡会”也就是跟安陆以及周边府县应考的举人一起吃顿饭酒足饭饱回来后给朱浩说及他在宴会上的见闻。 “……我跟你说先生这次事情闹大了。” 孙孺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来就一惊一乍“我听京山的崔举人说此番京考乃朝中两大势力的博弈。一方就是刚把钱宁给扳倒的江彬如今皇帝身边他可说是毫无对手急需在朝中培植文官势力以对抗内阁首辅杨阁老为代表的势力……另一方就是杨阁老自身了。” 朱浩故作惊讶:“是吗?” 孙孺道:“我还听说江彬跟朝中一些官员过从甚密比如说吏部陆尚书和兵部王尚书……” 朱浩会意点头。 这就是朝中文官势力的常用伎俩打不过你我就在背后污蔑中伤陆完作为吏部尚书马上就要受宁王造反案牵连革职下狱而王琼则因为跟杨廷和关系不佳平时正统文官势力一直将其当作负面典型来看待没少朝其身上泼脏水。 王琼是不是江彬的人本身并不重要只要文官这么认为下面的儒生也就这么定性光舆论就将王琼给判了死刑。 “先生您看咱投奔哪一方?” 孙孺最后问出今日深藏心底的问题。 朱浩道:“哦?非要加入某一方吗?” “我看是的先生。”孙孺道“据说是只要没在这两方任意一边投递过拜帖没在他们名下挂号恐怕这次会试没法上榜……这就是朝中两大派系的博弈再不情愿也要选择一方加入才行。” 朱浩皱眉:“那你觉得哪边好一些?” 孙孺道:“照理说我们必定要跟内阁首辅杨大学士走在一起那才叫正途但问题是那边的人实在太多想上位非常困难不如选一条捷径只要咱跟江彬通一下气我……就算了以先生您的学问会试一榜中第绝对轻而易举。” 听到最后朱浩才知道孙孺说了半天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先生着想。 虽然道理听起来很扯淡但既然这般有心朱浩也就不会苛责。 所谓的朝中博弈不太可能在会试这种讲究公平公正的场合展开但涌动的暗流还是存在的士子们谈起阴谋论来个顶个都是好手能把猜想的事说得活灵活现就跟亲眼所见似的…… 孙孺打听到的还仅仅只限于安陆之地举人的议论放眼整个京城那么多赴试士子估计早就把杨廷和吹捧到天上把江彬和王琼等人踩到无底深渊去了。 …… …… 初七。 朱浩前去给娄素珍送日常用度。 娄素珍到京城后一直都以朱家婢女身份生活京师中对于户籍的盘查向来比较严格但因朱浩这个名义上的主人是举人属于社会高阶层人士前来盘查的地保、衙差等不敢对娄素珍加以为难。 再说谁会料到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妇女竟会是在江西名闻遐迩且官方已证实投湖而亡的娄妃? “……公子不在时这两日间或有人来盘问一一对应上或是觉得妾身身边有侍女身份特殊便不自觉多问了几次……听闻京师因南方那场战乱牵连甚广有人以此大造冤狱。” 娄素珍语气平和。 朱浩来之前就问过唐寅唐寅表示已有两个多月没跟娄素珍见过面。 朱浩心想这是要等朱宸濠死了两个人才会进一步发展?或者是……继续这么玩暧昧? 娄素珍年岁毕竟不小儿女双全如今丈夫虽然被朝廷抓住但还没判死刑说不定尚有转机比如说皇帝觉得宁王叛乱平息太快御驾亲征没出上力干脆判宁王个终身监禁那时娄素珍或许还有夫妻团圆的机会…… 情况异常复杂总之现在唐寅才是不敢面对现实的那个人。 朱浩道:“那可能是将夫人当成外宅了吧。” 朱浩年岁不大说话却很直接。 所谓的外宅就是被养在外面的女人没有名分这样的女人身边安排两个婢女侍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再说朱浩作为举人别人不知他根底怎会知晓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郎? 娄素珍性情洒脱不会在意这些琐事问道:“不知公子可有南方的消息?” 朱浩叹道:“王中丞在战事结束后曾去南京献过俘陛下并未亲至只是派出许泰、张永等人前往索贿不得便出言污蔑其背后潜伏有江彬的影子……” 听到江彬的名字娄素珍拳头紧握。 “就是这个人逼反了宁王心思极其歹毒祸国殃民以其为首。”娄素珍恨恨地道。 朱浩很想说谋反是你丈夫自己的行为别总赖到别人身上。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江彬为了跟钱宁进行派系斗争总拿宁王之事在皇帝面前吹风让正德天子削夺宁王护卫宁王也不会在自危下仓促起兵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 朱浩想了想会不会你也在恨我呢? 虽然你还不知道其实是我跟朱万宏建议让他跟江彬提出以宁王之事作为契机打击政敌? 还有王守仁提前出兵以及平宁王叛乱的计策也出自于我? 不过有没有我区别不大历史都会这么按部就班发展下去我只是做了预警让一切都在正确的轨道上发展。 朱浩道:“年后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去年年底抵达南京但进城后并不过问江西地方事务只顾着玩乐估计江西诸事要等开春甚至接近入夏时才会有进一步动向。” 娄素珍面色凄哀摇头道:“事已发生朝廷几时追究对宁王府并无差别。” 朱浩脸上浮现同情怜悯之色叹息后点点头。 “夫人将来作何打算?” 朱浩总算抛出核心话题。 娄素珍留滞京师属于跟着朱浩这个“主人”来京城赶考顺带探听宁王府被朝廷追责的消息。 但随着时间推移知道宁王府上下谁都跑不了那还留在京师坚持什么?等着唐寅“回心转意”? 朱浩没法替娄素珍规划将来这要看她自己的选择。 娄素珍摇头:“并无打算。” 显然娄素珍自己也很迷茫。 其实她和唐寅一样心态上早放开了以他们这年岁感情方面或许平淡如水再好不过难道真想早早结合在一起? 目的是什么? 再生个孩子? 既然明知以后生活在一起会带来一些负面的东西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做个朋友以后一起写诗作画了此余生也算不辜负彼此相识一场。 但问题是……或许唐寅自己都觉得若是自己主动会被人误会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连当朋友的勇气都没有再加上这事的确不是唐寅主导现在的他陷入极度的自卑和怀疑中觉得自己要名利没有名利要地位没有地位凭什么接纳娄素珍? “唐先生最近总提到你呢。” 朱浩突然提了一句。 “是吗?” 娄素珍面色平和问道“他说我什么了?” 朱浩道:“说及你们在南昌时写诗作画提到夫人的才学令人敬佩还提到……” 编不下去了。 娄素珍道:“世间大才无人能过先生但他志不在朝堂即便以兴王府之事束缚他只怕也拴不住他的心当初他离开南昌更多也是为追求内心的宁静。” 这观点倒很独特。 朱浩心想这算不算是一种惺惺相惜呢? 可怜你唐寅一直觉得天下没人懂你感情这个女人对你的心思很了解从你鲜衣怒马少年得志到你科举重挫从此浪荡江湖若没有特殊际遇你的人生已不可能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即便我再怎么帮你你也只能归于平淡连你自己都觉得能力配不上现在于兴王府获得的地位吧。 朱浩笑道:“还是夫人了解他他就想过桃花庵里种桃花的惬意生活连去安陆也是我带他去的可能是我害了他吧。” 提到曾经二人一同经历过的事情那就是把唐寅送出南昌前去安陆娄素珍脸上浮现些许轻松的笑容也是想到当初唐寅何等落魄谁能料到今日两人境遇会发生逆转。 “先生虽无心朝堂但他为国为民的情怀仍在这也是他为何一直留在安陆的原因他也想为一方百姓做点实事。” 朱浩道。 娄素珍点头:“先生在安陆的经历妾身也有耳闻当得起一心为民的赞誉。” “所以我希望夫人能鼓励他让他继续为朝廷做事。”朱浩提出请求。 这算是给娄素珍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 劝说唐寅继续为国为民! 你不是人生没有意义吗? 那我给你创造一个。 娄素珍摇头:“妾身何德何能再说了先生潜于王府怕很难为家国做太多事。” 朱浩笑道:“实不相瞒在下略通周易之术曾推算过估计就在这两年兴王府中……便有真龙出。”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临阵 “啊!” 娄素珍听到朱浩的说辞先是一惊。 这孩子说话愈发直接了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坚定可信的感觉。 “公子你真的精于堪舆玄空之术?”娄素珍求证般问道。 “嗯。” 朱浩点头“有些话说出来僭越但当今陛下胡闹任性自古以来的帝王像他这般不思坐守宫城巩固皇权成天到处乱跑的非常罕见如此极易招惹来杀身之祸。到那时兴王府出真龙唐先生有机会跻身朝堂位或在当初与他一起会考的诸多同窗之上即便举人出身也无碍他施展抱负。 “但以其淡薄名利之脾性无心朝堂争锋或不久便会请辞离去到时必要有夫人这般与他相熟之人背后鼓励让他为国为民一展所长了却当年遗憾以仁臣留于青史而非居庙堂之远仅落个书画之名。” 朱浩算是把所有请求一次性说了出来。 我要的是你鼓励唐寅让他在朝堂有所作为。 你现在看他没什么机会可一旦小兴王当了皇帝以他在兴王府的资历就算不能马上当个阁老、部堂但在皇帝身边做个影子幕僚毫无难度官只会越做越大。 娄素珍面带犹豫之色显然她之前从未曾想过要以鼓励唐寅上进作为后半生的人生目标自然有所迟疑。 朱浩道:“先生以后之于兴王相当于如今江彬等人之于今上若不能有人从旁善加辅正未来天子或会陷入歧途天下之安稳全在于君臣一心而非君或臣之一厢情愿先生既已在安陆多年得已故献王推崇和托付若是事业有成时激流勇退怕非夫人希望看到的吧?” 娄素珍点了点头语气平和:“若先生真有机会施展抱负的确不该轻言放弃况且这些年他一直教导兴王世子有着这么一层师生情分在做事也方便许多。” 朱浩笑道:“夫人有此想法最好不过如今谈一切为时尚早在下会派人打探南京那边的情况一有宁王及其家眷的消息就会及时通报也望夫人能放平心态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不是吗?” 说到这儿朱浩该说的话基本都说完了。 就是让娄素珍身上多一层羁绊让其鼓励唐寅好好当官理由可能在外人听来有些牵强附会毕竟朱四离当皇帝看起来还很遥远。 对朱浩来说却着实不远了。 若历史没有变化只剩下一年时间若其中横生波折或连一年时间都不到如今唐寅已五十周岁知天命后其对于权谋争锋更没有多大兴趣需要有娄素珍这样的红颜知己暗中鼓励…… 唐寅乃重情重义之人有了娄素珍这个情感羁绊或许真能在大明官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临别时朱浩特别叮嘱:“有关今日交待夫人之事暂且不要对先生言明等到时他自会知晓。无论如何给他两年时间……这两年天下必定会大变一切都将重回正轨。” …… …… 朱厚照把大明引向歧途。 需要有人悬崖勒马把大明带回正轨朱浩觉得历史上刚登基的朱四称得上是拨乱反正的明君圣主虽然跟文官不合但其执政初期让大明国势蒸蒸日上当然其执政中后期昏聩无能论荒唐程度丝毫也不比朱厚照差多少。 大明巅峰期很短转眼即过一步步迈向日落黄昏这似乎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小冰河期将要到来红薯和玉米没有在迅速推广开来人口的发展必然会令食物供应跟不上这就是马尔萨斯陷阱农业社会的顽疾只有改变时代才能避免出现毁灭性的天灾人祸……难道凭我一人之力就能阻止吗?” 朱浩回去的路上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以往他都站在一个兴王府幕僚的立场上想着如何让朱四一步步走上正途。 现在他也需要考虑一下如何能让大明一步步强盛。 如今看来为时尚早但若是考中进士进入朝堂朱四也当了皇帝再去想这些或许就有些晚了。 回到住所正有人在往院子里搬东西。 于三带到京城来的一名手下过来躬身行礼“老爷这是苏东主让人送来的附带有一封信函。” 朱浩把信打开。 无非是苏熙贵人在江南却依然关注朱浩在京师参加会试的情况只是信来得快了一些如今朱浩连考场都还没进呢。 苏熙贵在京师见过朱四后便动身南下帮忙筹措“军饷”。 谁都知道战事已经结束可朱厚照带去的京营、边军人马嗷嗷待哺地方上可支应不起数万大军口粮麻烦事自然落到户部右侍郎黄瓒的头上。 本来黄瓒在年底前就可以于京师六部升半级到六部中的某一部出任左侍郎或者直接调南京为尚书。 可南征大军面临吃饭难的问题其官职并未出现变动或许谁都觉得户部右侍郎是个烫手山芋杨廷和压根儿就没打算找人替代黄瓒。 从某种程度而言黄瓒因为有苏熙贵暗中相助已在朝中建立起不俗的声望不管皇帝有多胡闹至少有个能人能为其在钱粮上兜底尽管这个底漏洞百出但不至于把大明的太仓给直接连锅端了。 “行了。” 朱浩让人继续搬礼物箱。 他随便打开来看了看苏熙贵送来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更多是满足日常吃穿用度所需。 “早知道的话就不用采办了直接等他送来能省一大笔钱。” 朱浩发现其实自己在京师花费的地方少之又少手头的银子基本都填补朱四的缺额了。 倒是朱四在京城就跟个土大款一样每次出去都前呼后拥见到什么就买什么。 果然不是花自己的钱就不心疼。 …… …… 二月初八。 朱浩即将进考场参加会试。 这天朱浩没有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带孙孺和公孙衣去见唐寅考前最后一次跟唐寅会面。 蒋轮、陆松都在。 考前没什么好说的科举到了会试这个级别若非出类拔萃光想凭运气金榜题名太过艰难。 商议好下午让陆松陪同朱浩去考场唐寅本张罗中午来一顿“饯行酒”却被朱浩明言拒绝。 随后朱浩将唐寅单独叫到一边开始说起了正事。 “先生目前世子滞留京师已有小半年时间归家心切平时即便能走出宅院但还是难免有困在牢笼的想法……” 朱浩说道。 唐寅有些疑惑:“你是说让我去安抚他?” 朱浩道:“是但也不是。安抚的话必须要说但不会有任何效果心意尽到就行。真正要让世子在京师有归属感平常多去相见最好陪同出行……我不在这些天他思乡之情会更加浓烈。若实在不好控制……直接下禁足令便可。” “什么?” 唐寅没想到朱浩最后的提议居然是制止朱四出门。 朱浩道:“先生莫要惊讶世子一向独立果敢他已不止一次问我从京师回安陆该怎么走以他的年岁不堪忍受直接离家出走独身回安陆也不是不可能。这既给了朝廷口实又给世子的安全带来隐患先生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吧?” 唐寅忍不住皱眉。 他不知该评价点什么好。 作为一个经历两世的教育工作者朱浩明白教育学生不能只教授学问更要注重人品和道德的培养教导过程中一定要做好学生的心理疏导和建设工作对不同的学生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案。 就像孙孺这种慈母不会管教自傲自大直接用棍棒就能纠正回来。 但对朱四就行不通。 朱四正处在叛逆期这孩子爹刚死不久就被人拉到京城当人质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这种情况下来个不告而别离家出走难道很让人奇怪? 也只是让唐寅这些不懂什么叫心理健康之人才会觉得朱浩是杞人忧天。 “不需要先生明白我已派人盯着也特别提醒骆典仗剩下就是靠先生和蒋姑爷他们一起多加安抚不行的话喝酒的时候带他一起。”朱浩道。 唐寅摇头苦笑:“你不怕避讳锦衣卫了?” 朱浩道:“再怎么避讳难道我大伯会不上报你唐寅在兴王府中为幕僚?读书人不知道的事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早就门清不然也不会到京师后你身边就有人盯梢。我们现在要让世子感受到在身边一直有人关心他行动不受阻让其减少思乡、思亲之情。” “嗯。”唐寅点头。 …… …… 分手话别。 蒋轮和陆松对朱浩寄予厚望。 他们知道公孙衣和孙孺在本次会试中基本就是当陪衬的根本不指望他们能考中进士注意力全放在朱浩身上。 “好好考啊咱兴王府出个进士以后走到哪儿我都觉得面上有光。”蒋轮笑呵呵道。 朱浩道:“我当然想考上我还想考状元呢。” “哈哈哈……” 几人难得从朱浩口中听到孩子般天真的话语再想到他平常表现出的成熟老练颇有点反差萌笑个不停。 其乐融融。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文人风骨 二月初八。 下午会试入场。 此番参加会试的考生有近万人并不全都是举人也有国子监出身通过考核的监生加上随同一起来送考的家仆、朋友等贡院外两条街都人满为患。 因为人多周边行人尽量避开。 就在朱浩这边几人等候入场时远处过来一辆“敞篷”马车就是一匹也不知是马还是骡子的牲口拖着个板车板车上坐着个有着漆黑络腮胡须的老头儿身上衣衫褴褛但走到哪里周围人都是欢呼声一片。 “嗷……” 很多人跟着一起起哄。 陆松皱眉往远处看了看见马车正在往这边靠近不由问道:“谁啊?” 朱浩微笑着摇摇头。 根本就不认识怎么知道是谁? 但看这样子此人像是有意乘坐马车招摇过市故意表演给士子看很享受这份被人欢呼的荣光。 “那是南都君子胡大胆他归京了?作为文人表率你们还不跟着一起喊?” 有维持秩序的官差见到这一幕居然发动在场士子一起欢呼好像有意要营造一种欢庆的气氛。 “哇呀……” 旁边少有知道“胡大胆”是谁的也跟着一起欢呼。 陆松再次望向朱浩:“到底谁啊?” 朱浩踮起脚尖往远处看了看仔细辨认此刻正站在板车上朝众人挥手的那个络腮胡老头解释道:“胡世宁弘治六年进士南都四君子之一他在江西任兵备宪副时率先向朝廷检举宁王有谋反迹象被罚戍辽东估计是放还京师了吧。” 陆松作为武人对于文官之事不是很了解先是点头旋即又好奇问道:“不是王中丞先上奏的吗?” 朱浩笑道:“这个胡大胆早在正德十年就上奏参劾宁王宁王府典宝副阎顺、典膳正陈宣到京师来告发则是在十二年至于王中丞……虽然事起后他第一时间带兵平叛但他并未有公开参劾宁王之举毕竟他负责的是赣南事务与南昌无关参奏属于越权。” “原来如此。” 陆松总算听明白了连一旁的孙孺和公孙衣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胡世宁于正德十年参劾宁王结果被宁王收买的朝官构陷论罪下狱此人脖子很梗属于不怕死的那种。 在狱中他继续上奏参劾宁王想方设法要定他死罪好在朝中有人出面相帮最后谪戍辽东现在宁王谋反已坐实他终于有机会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 看其膀大腰圆的样子脸虽然黑却很圆润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辽东吃苦的样子平日应该伙食不错。 “好……好……” 牲口拉着车还在行进中胡世宁却能在板车上站起来只是不太善于表达唯有不断挥手示意。 朱浩心想历史上评价此人“面色黝黑、眼眸如电、鼻挺如狮”看来都算客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黑壮糙汉哪里有一点传统文人斯文秀气的模样? 孙孺也在打量:“这是读书人吗?真给读书人丢脸。” 公孙衣急忙阻止:“你可别胡乱说话被人听到小心跟你拼命。” 胡世宁用自己人生近五年的牢狱以及戍边时光给天下文人当了表率以其铁骨铮铮赢得世人尊重。 连朱浩都觉得胡世宁当得起眼前的欢呼。 只是此人…… 看上去真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朱浩心说难怪湖广巡抚席书会说他“论事如结舌草奏如悬河”感情这个胡大胆是个结巴喜欢跟人吹胡子瞪眼不懂官场迎合却嫉恶如仇落到纸面敢言能言估计也就他能提前五年察觉到宁王的谋反之心直言上奏……那时的宁王就算真有一点谋反的心思也绝对谈不上反相毕露。 勇气可嘉。 朱浩正想着心事胡世宁的板车正好从面前经过朱浩对胡世宁招了招手也不知胡大胡子是否看到了居然对朱浩挥了挥手。 大概这贡院外排队的考生中根本看不到像朱浩这样的少年郎老家伙倒是一大堆胡世宁得到朱浩挥手相当于在老少中青四代中都获得声望朱浩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年龄段上的空缺。 “真丑。” 等胡世宁过去后朱浩忍不住说了一句。 几个人都瞪着朱浩公孙衣满面怪责好似在说我刚才对你学生说的话你没听到?敢在文人面前污蔑文人表率? 朱浩扁扁嘴问道:“看我干嘛?说他丑又无关他的学问和品德难道丑还不让人说?” 说完朱浩拉着一旁正准备入场的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举人问道:“阁下你觉得胡大胆模样如何?是不是很丑?” 那人苦笑一下赶紧避开朱浩的目光却是“嗯”地点了点头。 朱浩这才松开手耸耸肩:“看看这是共识吧?” 这下连陆松听了都有点无语。 …… …… 胡世宁进城经过贡院不过是会试进场前的一点小插曲。 朱浩能理解在考前安排这么一出算是朝中大佬给这些备考举子一种激发和鼓励……看看只要文人腰杆直哪怕当初蒙受不白之冤但总有昭雪之日还能赢得世人尊重你们要以此为榜样。 会试进场无波澜亦无险阻。 连日常搜检都很草率。 搜检的人知道眼前这些排队等候进入考场的大多数是举人老爷社会地位不是一般的高这种人大多气节高尚唯恐声名受损属于人人羡慕的“文曲星”会在会试这种庄严的场合作弊? 怎么个作弊法? 把四书五经还有集注夹带进考场? 亦或是提前写篇文章带在身上进场后等着抄? 就算找个翰林来写文章怕也不一定能再通过一次会试吧? 真把会试当成儿戏之所? 朱浩发现虽然自己参加的科举考试一次比一次场面大严肃性也随之提高但搜查的力度却越来越小。 这充分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科举到了乡试级别已非普通人能触及更不要说会试了这种考试几乎接近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进行评判文人能一路冲到会试没死也要脱一层皮好不容易取得社会地位世人不会觉得这样的天之骄子会用下作的手段应考让自己声名扫地。 朱浩心想自古以来科场舞弊比比皆是都说明朝对文人苛刻不比宋朝对士大夫的宽容看来也不尽然。 不到清朝文人尚不到为奴为仆的地步完全就是这个社会的主人翁。 …… …… 进场后座位划定朱浩的位置靠近门口。 这已属于非常好的座位距离栅栏门只隔着一个号舍坐下来后朱浩把东西稍微整理一下很多人已第一时间把火盆生了起来。 大冬天的到贡院参加会试二月里京城气温堪堪零度冒头即便一身厚重的冬装在这种地方也寒冷无比这跟乡试时闷热的环境正好反过来。 朱浩这边情况还好。 到京城后一件改装版“羽绒服”已穿在身上连朱四和唐寅那边也各送了一件对于习惯南方天气的人来说到京师后要是没朱浩的“羽绒服”估计真受不了扑面而来的风霜。 京师有一点好那就是“干冷”哪怕是零度只要没有起风就不会感受那刺骨之冷。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 临入夜前还有一次例行巡场众考生比乡试时看起来要活泼许多。 考试来日才会进行说话声不断于耳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要先打个招呼这些人虽是对手说不得入朝后便是同僚……毕竟一个考棚六十人从几率上来说以正德末年一次取四百五十名进士的比例二十多人就能取一个一个考棚出两三个进士那是平均数取四五个就是运气爆发。 …… …… 入夜前还挺好每个考生内心火热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可当夜幕降临下来…… 南方来的考生率先受不了。 夜晚气温骤降到零下哪怕号舍隔着油布但寒风还是会灌进来一晚上考棚内不时听到有人咳嗽叫苦者比比皆是毕竟很多南方举子第一次来北方考试。 考棚环境近乎“露天”这种连个门都没有的号舍对平时娇生惯养的儒生来说真是一种无情的煎熬。 朱浩靠坐在里面没有早早睡下说到底他没有早睡的习惯。 “隔壁的看你年岁不大哪儿来的?” 一个口音像是山东之地的考生打破沉默问道。 正是毗邻栅栏门那个号舍的考生。 他想找人说话只能跟朱浩说。 朱浩回道:“湖广的。” “湖广可是好地方物产丰饶听说你们那边的鲤鱼很好吃。”此人继续搭茬。 朱浩摇头:“我很少吃鱼不好那口……你说得这么详细你去过吗?” “倒是没去过那旮沓……”那人道。 此时朱浩里边号舍的考生道:“没去过你说个蛋?” 先前那人道:“喂你哪位?说话客气点……你也是湖广的?” “我江西的。” “江西也是好地方瓷器非常出名……” 一群人瞎聊因为彼此都不熟悉除了能聊聊地域也说不了别的。 纯粹就是尬聊。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春闱 二月初九清晨。 会试第一场四书文经义。 八股取士的关键。 朱浩心态平和参加科举考试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按部就班完成一系列考前工作然后开始审题。 四书文三道题目。 《论语》题:“吾道一以贯之。” 论忠恕。 《孟子》题:“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 论以仁治国。 《中庸》题:“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 论君子立身处世之道也是论君臣相处之道。 三道题看完类似于截搭题中的截题只出四书中一句题目就算出来了或许考官觉得考生能来参加会试学问必然不错难道你堂堂举人还背诵不出课文?只要出这么一句你就应该知道立意方向无需赘述太多。 三道题目有一种修齐治平的进阶感觉先论“忠恕”再论仁治而后就是高洁的心态。 第二题和第三题有相似之处。 或许是受宁王谋反之事的影响毕竟孟子题下句就是“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第三题分明是在暗示宁王违背了“为下不倍”的儒家行为准则。 “倍”通“背”有悖逆的意思宁王为下却“倍”那肯定是有违中庸之道应该大肆抨击。 三道题都不算难就看考生是否能针砭时弊。 第二题还蕴藏有对皇帝的劝谏——“天子不仁不保四海”。第一题“忠恕”也体现出相关思想。 总之这是在宁王谋逆后对文人的一种劝谏和勉励士大夫阶层要让士子遵循天地君亲师的礼教法统让臣子安心当好韭菜。 朱浩心想果然题目如时局说什么佞臣当道实则科举取士还是以士大夫为中心这题目只能以迎合士大夫喜好为准不是比谁抨击当权者更加激烈或是比谁对朝廷更忠心就能金榜题名。 …… …… 贡院中。 朱浩安心审题答题而科场外唐寅则在朱浩进考场前再三嘱咐下去见了娄素珍。 娄素珍当着唐寅的面问询了他未来的打算如同朋友间闲话家常。 娄素珍想知朱浩有关小兴王会在未来两三年内当上皇帝的话语是否是出自唐寅的揣测。 “……天下大势我一介布衣无从定夺只想安稳度日从未曾有过争名逐利的想法。” 唐寅感慨地说道“即便如今尚在兴王府做事也不过是报答当年老兴王收留赏识之恩等世子回归安陆后我便要请辞回江南养花种田。” 娄素珍听了这些话就知道朱浩的担心不无道理。 唐寅明显厌倦了在兴王府的繁琐工作想早早回家乡安度晚年过上闲适的退休生活。 娄素珍问道:“若是兴王府出真龙呢?” “这……” 唐寅诧异地打量娄素珍。 突然觉得这女人说话跟自己那个学生一模一样都是如此直截了当。 “就算有真龙出那也与我无关。” 唐寅摇头苦笑“王妃您乃千金贵体即便离开江西之地也该以皇室恩遇为重。” 娄素珍微微摇头:“先生勿要再以皇室为由将民女束缚住。” 言外之意我现在不再是什么王妃了而且都不自称“妾身”好像我从没嫁过人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你唐寅还跟我提什么“皇室恩遇”? 难道宁王把我选中当王妃然后不顾我们娄家的安危悍然举旗造反去送死我还应该感谢皇帝要将我满门抄斩不成? 唐寅听出娄素珍想做回普通人的心思半晌没吱声。 “我原本以为先生胸怀天下为国为民看来我对先生期盼过高了。”娄素珍继续摇头。 “啊?” 唐寅抬起头惊讶地打量娄素珍。 娄素珍道:“先生不留南昌是察觉南昌有人行那谋逆之举装疯卖傻不惜自贱终守得名节可见先生并非拘泥外物之人。 “到安陆后为保一方百姓安宁带兵平寇赈灾安民哪件说出来都是忠义之举何以如今四海不安先生却想偏安于私宅不过问朝堂纷争?” “这……” 唐寅支支吾吾“人各有志吧。” 娄素珍继续道:“在我看来先生之志向或不如朱家小公子。” 唐寅不屑道:“他年少气盛如初升旭日自然有远大志向而我如日落西山倦鸟思归也乃人之常情。你对那小子了解不多他的志向远非……唉!” 话到嘴边唐寅不知该从何讲起。 难道要告诉娄素珍朱浩那小子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如今他把兴王府世子牢牢地攥在手中心思非常复杂可说是一只老谋深算的小狐狸连我唐某人都觉得汗颜? 算了算了好歹朱浩这小子救过娄素珍就让他在娄素珍心里面保留个赤子的形象吧! 娄素珍道:“至少朱小公子担心先生将来无心朝事让我劝说先生要以天下大局为重不要以个人好恶而乱了家国社稷也勿要辜负上天对你的磨砺平庸至死与青史留名或只是一念之间。” “呃……” 唐寅又不知该怎么接茬了。 心想果然跟朱浩那小子有关。 朱浩这小子这么擅长给人洗脑吗? 他到底对宁王妃说了什么?为何这次再见到宁王妃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很多人生也有方向了? “就当先生为了帮我帮无辜卷入叛乱丢官去职的读书人以及颠沛流离的百姓还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可以继续做大明的顺民这不好吗?” 娄素珍言语不卑不亢。 也就是她有资格在唐寅面前侃侃而谈换了别人面对这样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儒能说上两句就不错了。 娄素珍在气场全开的情况下完全把唐寅给压制住了。 唐寅嗫嚅道:“江西之事……非我非兴王府能过问。” 娄素珍微微一笑道:“若将来兴王府真的出了真龙先生也不肯出手相助?” “啊……这这……” 唐寅这几年一直过着独居生活本来他在女人面前就有点不知所措再加上眼前这位是他心心念的“女神”人家曾经地位崇高才学和见识远非一般女人可比这是个可以让江南士子为之倾倒的“红颜祸水”他这样一个已到晚年在女人面前支支吾吾的老光棍想去与之辩论哪怕胸有韬论这会儿也只能结结巴巴。 娄素珍起身恭恭敬敬行礼:“一介草莽之女尚且连本来身份都无法恢复得先生神机妙算救我于水火铭记于心。若先生志向高远将来定可安邦定国也不枉费我与先生相识一场以及对先生的期许。请先生为百姓为兴王府将鸿鹄之志勃发于心。请先生答应小女子的请求吧。” “别……别。” 唐寅赶紧起来还礼。 一下子唐寅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的确有退出兴王府的心思这几年在安陆他赚了不少身家理想中养花种田的美好生活眼看将要到来至于什么朱四当不当皇帝都不在他计划之列。 朱浩很在意匡扶社稷唐寅并熟视无睹。 朝廷负了我当天下危难时还要我对天下人负责不成? 安陆平盗和救灾那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为兴王府办事罢了不用把我摆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心思已定。 现在娄素珍劝他回头他非常为难。 英雄难过美人关要说他对娄素珍没想法……开玩笑那是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即便是现在……心态上也是如此他自问没资格“追求”娄素珍所以只能当逃兵。 “先生不答应妾身便不起来。” 娄素珍仍旧弓着腰行礼。 唐寅又不能直接伸手去扶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最后他只能暂时点头:“王妃的话在下记在心里了一切看情况吧……如今陛下春秋正盛谈何兴王府出真龙?” 娄素珍这才直起身子正色道:“公子说两年之内一切就会有定数。” “呃?” 唐寅先是惊讶。 随即恍然。 果然是朱浩那小子在背后搞鬼。 两年? 那小子怎会这般确定? 难道他真的能掐会算? 还是说这小子已经疯狂到准备去谋刺皇帝的地步?谁敢保证除掉皇帝就是兴王府那位继承皇位? 唐寅道:“实不相瞒朱浩的确有神机妙算之能但其言多有虚妄望王妃不要当真。” “我倒觉得公子并非口出妄言即便我不赞同宁王谋逆之举但其所言今上德不配位也乃吾之所想即便逆举不成但昏君民心已失苍天当归于正位。大明法统不可乱今上既去则必应兴府紫龙盘升。” 娄素珍的话没有像朱浩那般笃定却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分析局势。 宁王没有成就大事也未必有人冒险行刺但人收拾不了昏君老天自然会出手惩戒难道“人间正道是沧桑”是虚言吗? 大明好好的基业眼看就要败坏在这昏君手里还有天理吗? 唐寅苦笑不已心说果然一个逆臣的妻子会跟朱浩这样疯狂的小子有几乎相同的想法自然容易受朱浩挑唆。 朱浩是对症下药啊。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二场、三场 二月十一会试第一场结束。 朱浩出场后回去简单休整谁都没见连孙孺和公孙衣想问询他有关考试的情况都被他拒之门外。 紧接着当天下午就要再次入场准备第二场考试。 二月十二会试第二场。 五经题朱浩选的是《诗经》题目为:“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意思是:“天黑了天黑了为何不回家?若不是为了君主谁会在泥浆中劳作?” 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也有社会分工层次分明的意思在内。 大概有种臣子的自哀我们辛辛苦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皇帝你?而皇帝这会儿正干嘛?胡作非为!这不是伤我们的心么? 五经本经到会试时仍旧通行会试放榜时考生本经都会列在其姓名之下明朝会试录中都有列明。 …… 第二场中“论”题:“论君子不动而敬。” 语出《中庸》。 字面意思是君子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获得尊敬。 联系出处上下文也有君子人前人后表里一致的意思。 这是论君子修养的。 “论”题不需以八股文来写纯粹就是写一篇议论文字数二百字到三百字左右考察学子个人临场发挥但即便不以八股文来写制式仍旧与八股文相似不能戏谑和调侃。 “诏告表内科”题目三道。 其中一题为:“拟宋改封孔子后文宣公世愿为衍圣公。” 这题目对朱浩来说倒是有几分意思。 衍圣公也就是孔家后人以大宋朝廷的名义来拟定这样一道诏告属于对考生应用文水平的考察。 衍圣公传到当下为孔闻韶系孔弘绪之子属于一个跨代传承因为孔弘绪当年有奸杀罪行被剥夺了传承由孔闻韶的叔叔继位后在弘治十六年传回到孔闻韶名下。 孔闻韶与大学士李东阳乃是姻亲其子与建昌侯张延龄也是姻亲。 此人属于典型的“罪臣之子”在大明罪犯的后人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做天下文人的楷模。 此题似在暗讽孔家内部传承。 “判”题则类似于公堂审案考察考生对《大明律》的了解。 题目中有“器用布绢不如法”、“出使不复命”这样的内容不是让你来议论而是以公堂审案的方式对其进行判罚。 也属于应用文范畴。 …… 第二场结束。 二月十五第三场如期开考。 策问题目上来第一题涉及家国大事:“问汉唐以武立国传承以定国之治然乱国于武。夫宋以文治而安天下四海升平为外夷所扰覆巢令苍生苟全……” 第一题考察的是文武立国的问题。 这是让考生来阐述在治国安邦上到底是以文立国重要还是以武立国重要? 总之举例的朝代都已经玩完不管是以文立国还是以武立国最终的结果都是走上衰亡所以这道题目并没有准确的方向你说以文立国也行以武立国也无不可。 但若是议论方向以大明立国为标准你就不能再拿汉唐和宋来打比方就要直接写……明以何立国作为你的基础论调。 一般文人当然是推崇以文立国把士大夫的地位推得高高的但这是考官出题的真正目的? 若是转为中庸的腔调文武并举就会将题目的议论方向带到中庸上。 这就是策问中最典型的题目考察方向需要“预设前提”不管是以文还是以武立国都要讲一个先决条件也要讲情况之发展会试考题中遇到策问题目那是要讲辩证唯物主义的。 朱浩的议论方向索性就以“太祖以鞍马定天下驱除鞑虏”作为点题的开头。 朱浩要阐述的观点以武安邦以文教化世人虽是并举却以武为先这是朱浩真实想法的写照。 你光靠文来立国有个屁用不管是外夷入侵还是国家内部出现动乱你靠嘴巴能把问题解决? 最终还不是要用到武力? 读书人不爱听这些但读书是为了教化世人你不能不承认吧?战场上杀敌不能靠四书五经也要承认吧? …… 二题问“天时周礼”。 三题论“礼乐安民服化百姓之道”提到几位先贤的论调有点像是唐寅在弘治十二年吃瘪的“四子造诣”考题这大概也是策问题所定的一个基调就是在第三题上拿出一些先贤的说辞以此来论一个有关圣人治国方向的题目。 但这次因出题方向浅显不像程敏政那么头铁非要炫技卖弄题目算是中规中矩不会让考生找不准下笔点。 前三题都属于经史策。 只有第一题把方向引向大明立国之本有点时务策的影子。 第四题属于正经的时务策论江赣地方叛乱后安民细节无非是减免赋税等不管是文人还是武人这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第五题则是论海倭这有点从时务策往战略策的方向转变题目中多次提到“太祖收海民归于内”的说法这就提到了大明执行已久的海禁政策最后仍旧以礼教安民之类的观点作为结尾有点文人治国想当然的感觉。 …… …… 一次会试三场考试通篇题目都算出得中规中矩。 没有特别出彩的题算是紧跟时代脉搏题目中几次出现跟宁王谋反关联的题目。 相比于乡试之前多考察考生对于四书经义的掌握到会试这一级别的考试就比较侧重考察考生治理天下的能力如果只是那种读死书靠死记硬背侥幸混过乡试的书呆子或者像祝允明、文徵明这样光有才学而没有治国远见之人遇到这种考试想中榜机会少之又少。 朱浩在完成第三场考试后也在思索这方面的问题。 虽然说封建科举荼毒人心但在某些方面的直观和远见却非后世一些考试能比拟。 后世很多考试主考应用文就是一成不变的答案再就是考人脉关系和临场应变对于天下大势的考察仅仅局限于设定答案后的片面考察。 而封建科举看起来都是以四书五经为基调以圣人之言为蓝本却因为圣人也没规定说一定是天圆地方考生对于家国大事的意见可以走向不同的议论方向以此来判断考生的治国才能。 不局限于世家门阀出身更在意文章中所体现出的才学以及政治抱负寒门中也能出雄韬武略有着远见卓识的贵子一步登天是有可能实现的。 …… …… 三场考试结束。 朱浩如乡试一般回去后先好好休息谁都不见。 等疲惫的身心恢复他也是先顾自己手头的事情就连唐寅让于三过来通知大家伙儿聚一聚喝场酒朱浩都没工夫搭理。 “朱浩这小子也不知他考得如何从考场出来便如没影了一般世子那边也不去这边请他过来也不成行或是此番考试考砸了?” 唐寅在跟蒋轮、陆松一起喝酒时不住摇头。 蒋轮笑道:“朱小先生本事强说不定就考中了呢?老唐你莫不是心中吃味?” “怎会?” 唐寅面有不喜。 陆松急忙倒酒。 恰在此时唐寅带到京师的老仆进来通禀:“老爷苏东主现已折返京师约见朱少爷但投贴无门所以特地差遣人过来询问。” 唐寅皱眉:“没瞧见正喝酒吗?苏东主找的又不是我。” 陆松有些紧张:“会不会涉及安陆的王府生意?” 陆松本要站起来蒋轮一把将他按回到座位上:“不打紧就算是咱在京城跟王府做生意还能让咱插手进去不成?我看多半是苏东主又有事求于朱小先生。咱喝咱的。” 唐寅对老仆道:“跟来人知会一声就说我们这边暂时也找不到人会试刚结束不久不是急事的话先缓上两天。” “是。” 老仆领命出去通知。 几人又多喝了几杯。 蒋轮问道:“唐先生最近不知作何打算?我从建昌侯那儿听闻说是陛下不日将启程返京约莫四五月间抵达京师届时世子或可顺利继承王位。等世子归乡你不会想着去江南吧?” 显然唐寅之前已在蒋轮和陆松等人面前提过自己要回乡省亲之事。 唐寅看起来孤家寡人一个好歹膝下有个女儿就算嫁人了那也想隔一段时间就看看总归有个归属感。 “再说再说。” 唐寅不着急决定一些事情。 之前他态度还算坚定起了离开兴王府之心但现在娄素珍劝他留下晓以大义唐寅又举棋不定了。 “要回去的话京城也不知该买点什么好土特产什么的多带一点。” 蒋轮并不属于办实事之人歪门心思不少“另外就是世子……也该称兴王了姐姐的来信中明确说明他年岁已不小就算今年不能成婚也该把婚事定下。难得到京师一趟京师中有什么名门望族之女王公贵胄家的……让我多打听打听。” 唐寅道:“就怕这会儿没人愿意跟兴王府联姻。” 蒋轮撇撇嘴:“那可说不准那些人家的女儿再不济也是王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再不行就让陛下赐婚连继位带定婚约一并给办了等世子过了大祥之期就成亲我到京城来也算任务在身。你们最近也帮我打听一下我再去信跟姐姐说。”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放榜前综合症 唐寅找到朱浩时已是二月二十一距离会试放榜已然为期不远。 朱浩忙着实验室的事他在京师开办的一个工坊初具规模雇请了四十多名女工前来纺纱织布工坊内来来往往都是人朱浩没有亲自到车间监工只是守在库房抽查产出布匹的质量教导身边跟着的几个学徒用钩针对一些小瑕疵进行修补。 唐寅来时见到的是身穿围裙工装、头戴布帽的朱浩。 这造型…… 唐寅一阵好笑忍不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针织女工你可是我大明的举人就如此不在意形象?” 朱浩把钩针交给一旁的学徒与唐寅并肩走出仓库身上的工服都没换下来到旁边一个房间给唐寅倒了一杯水连片茶叶都没有放唐寅实在不想喝这种没滋味的白开水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我既是大明举人也是我工坊的当家人我来自家工坊督导调度难道需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成?” 朱浩语气平和。 唐寅想了想这话没毛病。 就像说一个人无论他在朝堂上取得多大成就也是爹娘生养的孩子一回家就处于被压制状态。 同样一个人在社会上扮演着诸多角色。 唐寅道:“按规矩二月二十五前后两天会试就要放榜眼见时间临近你这边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朱浩笑着反问“也不是每次都二月二十五放榜吧?先生那一届会试放榜不是拖到了月底?” 唐寅满心不悦他想说那时之所以拖到月底还不是为了坑我?鬻题案发作朝廷要重新审查每一份试卷罢了。 可面对一切都门清的朱浩唐寅知道说什么都无用只能用消遣的口吻问道:“那你是没自信上榜咯?” 朱浩叹道:“人哪儿来那么多自信?我说我能一次就考取进士先生信吗?会试这种事既要看才学又要看治国韬略会试还没结束我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有时做人还是务实些为好就像我这作坊两个月前什么都没有你看经过我一番努力已经能产出布匹每月下来收入几十两……” “你是在乎每月几十两的人吗?” 唐寅先是板着脸教训一句随即皱眉“织布能这么挣钱?” 朱浩笑了笑。 说我不该在意你唐寅不也同样如此? “瞧先生这话说的谁还不是活在人世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哪样不花钱?光清高是没用的我越没自信考中进士就越要着眼于现实……算了不说这些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朱浩本想讲道理但跟一个活了五十年、半身入土的老家伙讲人生哲理有用吗?就算你说得面面俱到人家也会对你嗤之以鼻。 咋的我这把老骨头没有生活经验用得着你小子来指点?就算你真的知道得比别人多你觉得我会听你掰扯? 唐寅喋喋不休:“寿宁侯和庆云侯为了抢夺商铺在京城殴斗之事你也知道了难道就不怕这生意做成了被人抢走?” 朱浩摇头道:“不怕。” “嗯?” 唐寅心想你这是死鸭子嘴硬啊。 赚钱的生意不怕被人惦记?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能顶得住权贵迫害?靠兴王府给你撑腰也太过想当然了! “先生你看我这生意不单纯是技术活更是科技活……若单纯只是论技术的话把我的工坊、机器和工匠抢走他完全能支棱起这门生意但若涉及科技活没我他绝对不行。”朱浩笑道。 唐寅皱眉。 什么科技活、技术活的怎么我完全听不懂? “苏东主找过你……” 唐寅话刚出口就被朱浩伸手打断。 朱浩道:“我知道他回京之事已派人告之他找我要的东西我已经送给他了至于黄侍郎在吏部考核中获得如何评语以及将来做什么官就不是我能干涉的……” “那……黄侍郎接下来会如何?” 唐寅关切地问了一句。 朱浩耸耸肩:“之前跟你说过两种可能一是留在京师调任六部左侍郎二是转南户部尚书。现在多了第三种可能就是黄侍郎也厌倦官场勾心斗角的生涯心生退意……有了户部右侍郎的经历选择致仕也不错毕竟他年岁不小了。” 唐寅吸了口气道:“这两年户部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若就此退下去蛮可惜的。” 朱浩道:“谁说不是呢?但你看这朝局上有昏君奸佞下有权臣当道你以为像他这样没有强大背景之人想在朝堂上混出个名堂来容易吗?这时局逼着能臣激流勇退有远大抱负之人谁想当官啊?” 唐寅听了差点儿一口唾沫喷出来。 你这小子……意思是你自己不想当官喽? “当然先生可能会腹诽觉得我挤破脑袋往朝堂扎口是心非但我又不是先生口中的能人没什么远大抱负再说我想当的是下一朝的官有人想当两朝元老、三朝元老乃至更多我给世子当一朝的官就够了。” 朱浩笑嘻嘻说道。 唐寅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想当然……是你告诉娄妃说今上这两年就要……嗯!?” 朱浩耸耸肩:“是啊我还让她劝劝你让你留在世子身边多为朝廷做点事呢。” 唐寅道:“那你想过没有两年后新皇未登基的话……” “没就没呗有什么大不了?给娄妃一个希望让她激励你为国为民勇于任事我做错了吗?她现在缺少人生目标而你也缺乏进取的动力你们两个同样身在红尘宛若浮萍互相倚靠互相激励难道不是双赢?” 朱浩的话让唐寅一时愣住了。 “好了先生等放榜的时候我自会去看……会试放榜不同于之前历次考试我还是想亲自见证一下到时约先生一起指不定上天庇佑我一次性过关了呢?要说这考进士……真是个煎熬九天时间就跟坐牢一样忍饥挨冻下次我都不想来了……” 唐寅听了一阵无语。 …… …… 随后唐寅也就由着朱浩去了反正距离放榜没几天了。 唐寅去给朱四上课时朱四不断询问朱浩的近况。 “先生朱浩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我挺想念他的……不是说好了会试结束他就继续给我上课吗?怎么不见人影了……还有之前舅舅跟我说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安陆为何到现在还没确切的消息?” 朱四的问题难到了唐寅他仔细思索一番最后摇摇头表示不知。 一堂课讲下来讲的人没什么心思听的人更是昏昏欲睡老少二人装样子撑到了下课。 换作以往朱四早就去玩耍了但此时人在异乡精神头比之前差了很多即便上完课也不想找乐子。 “世子可以休息了明后两天都不用上课你可以自行安排。” 唐寅想到朱浩之前对他的提醒要注意朱四情绪的变化防止这小子走极端于是主动招呼朱四可以去玩了。 朱四心不在焉道:“在京城这边待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唐寅道:“不是有戏班唱戏?外面还有斗蛐蛐、斗鸡、斗狗什么的……” 朱四哭丧着脸:“总玩那些也没意思啊我……我想娘了还是家里边好啊。” 唐寅心想果真被那小子说中。 就算是在京师自由自在生活也不能掩盖朱四只是个孩子的事实这样的小孩难以承受长时间与家人的分离不过唐寅随即想到了京泓……京泓那小子在异乡求学那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了世子再过两天会试就要放榜到时约上朱浩一起去看放榜如何?”唐寅主动发出邀约。 朱四一听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光彩:“挺好的。届时朱浩会去吗?” 唐寅道:“他说过会去。” “那他为何这两天没来见我?”朱四急忙又追问。 唐寅一时语塞。 是啊那小子为什么考后连朱四一面都不肯见? 忙吗? 就算再忙也能抽出点时间来吧? 那小子都提醒过了朱四没你在身边心理上会走向偏激你还这么晾着他?吵架了?没听说啊! 唐寅道:“其实朱浩最近一直在忙着干一件大事我问他他却不肯明说料想一定是为世子你奔波忙碌。” 朱四小眼睛里神采奕奕:“我就说嘛朱浩不会把我撂下不管他干的大事一定是帮我当上皇帝。” 唐寅本来是为了安慰朱四随口那么一说谁知朱四竟然当真了。 不过唐寅想了想自己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他跟朱浩认识非一天两天当发现朱浩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背后一定隐藏着个大阴谋连唐寅都习惯这一点。 既然这次朱浩不见朱四很反常分析说他在暗地里做一件大事有错吗? “世子见到他后亲自询问吧。”唐寅道。 朱四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相信朱浩他绝对不会害我我还是个孩子时他就屡次三番救我的命连父王和母妃都说他是我的福星有他在或许我真能当上皇帝呢…… “先生你且去忙我找人斗鸡去……嘿说起来我的黑将军很久没出来晒太阳了今儿要大展雄风!”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官不逢时 越临近会试放榜京师士子的心越发焦躁不安。 一大群举人出身家中条件优渥留滞京城期间无所事事的读书人没事就喜欢聚个会喝个酒结交人脉之余也未自己扬名。 一时间京城内酒肆、茶楼生意异常火爆有些热门地段的铺子一清早就需要有人提前去订位子否则到中午和晚上时连个吃饭喝茶的地方都没有。 与之对应的除去这些吃吃喝喝的场合其余生意却不太景气。 一切就在于之前庆云侯和寿宁侯两家械斗造成的不良影响让京师中那些小门小户的商贾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家铺子生意好了容易被人惦记上只要维持起码的生计便可挣多挣少已无所谓如此一来沿街铺子大多数日上三竿才开门日头稍微西斜就关门市井一副萧条的模样。 但京师一早一晚两市仍旧很热闹城中几个区域的早晚市基本都是城外民众到城里来做点小生意。 如今有传闻说是因为皇帝御驾亲征加南巡之事耗费太多帑币使得朝廷想从税收上面狠抓一把要增加早晚市摆摊人需要缴纳的税款以至于京师内外一片人心惶惶。 朱浩于二月二十三见到苏熙贵。 约见的地方正好是在崇文门前的早市附近一大清早天还没完全亮开崇文门这一带就熙熙攘攘几乎算是整个京师最热闹的地方一眼望去人群几乎看不到头只有一个个脑袋晃悠。 除了少数贩卖丝织品的地方能看到粗布荆钗的大婶其余基本都是男子可见京师民间风气趋于保守。 倒不是说到了明朝中叶社会环境整体变得保守而是因为之前皇帝在京城胡作非为所致各家年轻妇人都觉得出门很危险稍有姿色的担心能出不能归而没有姿色的也担心出门一趟平安归来那不证明你毫无吸引力? 于是乎各家都不准女眷出门毕竟就算皇帝不在京城爪牙依在被抓走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早市人气很旺没想到小当家你也喜欢这人多的地方……来来来吃个糖油果子。” 二人坐在食肆二楼因为地段优越这里早晨做早餐生意到了中午和下午做正常生意本身崇文门周围品流复杂乃士子不太喜欢聚集的地方但还是能看到不少夜不归宿清早才回家的“浪子”这些人多半都穿着文衫身边带着小童和老仆因为人太多只能在人群中蹒跚穿行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 …… 朱浩与苏熙贵没什么大事要谈。 苏熙贵要的产品朱浩基本都能供应上至于对方想给南京的皇帝送礼朱浩也为他准备好了礼品剩下的就是苏熙贵要打点朝中那些手握实权之人。 “……吏部最近风波不断许多人传言说陆尚书时日无多开始揣测谁会顶上去。” 苏熙贵提了一句。 之前苏熙贵为了黄瓒的职位问题跑东跑西打交道最多的衙门莫过于吏部。 那边既涉及到黄瓒的考评也涉及到未来黄瓒的官职调动虽说到了侍郎、尚书这级别的官职都要靠廷推而出可皇帝不问朝事乃人所共知很多时候都是吏部报上去皇帝直接就给批准了。 皇帝直接任免的情况不是很多这使得文官体系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但随着吏部尚书陆完牵扯进宁王谋反的案子即便现在陆完没被治罪可朝中的风声起来吏部自顾不暇这下连官员考评和调动之事都给耽搁了。 朱浩道:“到部堂级别的官缺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不拔怎么能让出空位来?陆尚书若是丢官去职对黄公应该算是好事吧?” 苏熙贵本来还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听了朱浩的话脸上不由重新挂上笑容。 “话虽如此但就算陆尚书下来黄公也没法顶上去……这就让人为难了。”苏熙贵道“却不知哪位有此好运?” 朱浩心想你苏熙贵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朱浩道:“按以往规矩来看要么是吏部侍郎补位要么是兵部尚书这二者情况居多。目前看兵部王尚书机会很大。” 苏熙贵摇头:“有一点不好王尚书似乎人脉欠缺不得朝中大多数人心啊。” “苏东主是想说王尚书不属于首辅杨阁老派系中人吧?我还听说不少人暗地里斥其卖官鬻爵这种事也不知是否有证据要无凭无证的话你觉得陛下会如何?难道要听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吗?” 朱浩的意思很明显。 不管王琼的政治倾向是什么始终是兵部尚书其能力有目共睹乃是靠政绩上位而不是攀附关系。 朝廷在被杨廷和为首的文官体系掌控之下还能出现王琼这样不依附于杨廷和就能上位的官员本身就很奇葩。 虽然王琼跟皇帝的关系有点不清不楚文官众口铄金直斥他是佞臣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要说卖官鬻爵属实有点扯淡。 苏熙贵道:“可就算是王尚书上位这兵部尚书的空缺也轮不到黄公。” 苏熙贵那叫一个着急。 朝廷好不容易有个顶级元老大臣因犯错而被撸下来结果空位轮不到自家姐夫他就差跟朱浩说你看看想个什么办法让我姐夫上位? 朱浩听明白话中的意思却还是继续装糊涂:“很多事不需要着急。” “着急……能不着急吗?黄公年岁不小了现在有人参劾说他老而昏聩想把他的位子给顶了呢……” 苏熙贵情急之下连“机密”都说给朱浩听。 朱浩自然知道。 别说王琼不是杨廷和的人黄瓒也不是。 文官体系出身的言官没事就喜欢参劾大臣玩行不行的先参上一笔让皇帝有理由把一些位子腾出来让别人上位虽然十有八九的参劾都无疾而终但明显如今黄瓒也被正统文官势力给盯上了。 你不是杨阁老的人还把持着户部右侍郎这么关键的位子我们干嘛不把你弄下来换上自己人? 朱浩道:“可惜我不是黄公身边幕宾没法为他出谋划策。” 苏熙贵脸上浮现出个怪异的笑容道:“小当家的要是你说的真有道理黄公不可能不听就算你不是幕宾幕宾该有的……鄙人一样不少给你。” 言外之意你就帮忙参详一二若事真能成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朱浩叹道:“按我的意思黄公目前退出朝堂很不明智在京师中搅浑水也是徒劳再怎么爬升哪怕真有兵部、户部尚书的位子空出来难道坐上去就稳当了?不怕一两年内就要在这个位置上告老还乡?” “嗯!?” 苏熙贵皱眉。 朱浩道:“朝中无人还想在高位上盘踞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反而不如先调到清闲的南六部韬光养晦等朝中有了靠山那时再上位别说是一两年当个四五年尚书甚至入阁也不是没有机会。 “朝中能臣诸如杨邃庵本朝也算声名在外了吧?可遇到奸佞之臣的攻讦他又能做什么?还不是闲居于乡野?” 朱浩的意思是你在正德朝当官没人给你罩着光想着靠钻营当上朝廷中枢的尚书结果就是过不了多久就给你撸下来。 例子就是杨一清这个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能臣诛除刘瑾的首功之臣可说是正德朝拨乱反正的关键人物该撸也照样被撸你家那位黄公再厉害能有杨一清牛逼吗? 苏熙贵迟疑道:“听闻此番陛下南下曾在杨公府上居住几日与其把酒言欢如今朝中也的确有人提及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官复原职。” 朱浩笑道:“应该不会。” “为何?” 苏熙贵追问。 “复官了很容易再回归乡野为何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这时局没变人心能变?明智之人此时都懂得韬光养晦但我相信杨邃庵将来必定会回归朝堂甚至位列宰辅就因这大明未来会迎来光明。” 杨一清的确是要等嘉靖登基并且朱四已经跟脚稳固了杨廷和退下去后才重新启用。 后来更是做到首辅大学士。 苏熙贵点点头道:“那以朱小当家之意黄公应该调任南京?先韬光养晦避开京师的纷纷扰扰?” 朱浩道:“我意确实如此但还是那句话我非黄公幕宾一家之言做不得准。” 苏熙贵急忙给朱浩倒了半碗豆浆笑道:“听君一席话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其实之前鄙人也在纠结你说这留在京师当尚书太难了当个侍郎又心有不甘……活动起来钱财如流水一般往外送关键是一个回响都难听到。若是到了南部一切都就容易许多到时或不用再往外送钱还能收回不少呢。” 朱浩没想到苏熙贵态度这么不坚定被自己一番话就给说动了? 朱浩很想说老苏啊老苏你这是把你家黄公的官职当成生意了啊做什么都先盘算你兜里那俩钱你真是一心为你姐夫好?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君子动手不动口 会试放榜日最终定在二月二十五。 内帘官尚在阅卷和评定中考生们一个个焦躁不安而就在放榜前一日早晨朱浩这边得到于三告知说是孙孺昨夜在教坊司喝酒被人给扣下了。 “欠钱不给?” 朱浩皱眉。 于三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 朱浩没想到麻烦事会先出现在孙孺身上。 一同参加会试的两个伙伴中公孙衣属于抠门代表小农思想占据绝对上风不会出去惹事生非。 孙孺这样的纨绔子弟却不同明知自己考不上进士等着放榜便拼命折腾手头的银子嘚瑟到没边了。 …… 朱浩出来后与于三见过孙家的家仆。 详细过问后才知道原来孙孺带着两名湖广考生去教坊司饮酒结果涉及地域之争莫名其妙被扣下。 “你们真不知情由?” 朱浩冷冷问道。 孙家老仆显然吓得不轻嗫嚅道:“里……边不让我等下人进去听人出来传话说是……我家少爷打了人要赔钱少爷却嚷嚷说那人是自己滚下楼梯的……要是事情摆不平怕是……要吃官司。” 碰瓷? 还是说人多手杂打架过程中无意被孙孺推下楼梯?自己这便宜徒弟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胆子似乎并不大啊居然敢下如此重手? “对方什么人?” 朱浩问道。 “好像……也是举人还是顺天府的举人到底是何身份不知……小的没有资格进内……” 孙家家仆非常无奈。 少爷到京师赶考前半段还算正常被朱浩压制得死死的可考完试后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使劲撒欢儿这下好了居然闹出打架斗殴之事闹到官府指不定会被剥夺举人功名那就全完了。 “走吧去看看。”朱浩道。 …… …… 朱浩通知唐寅让唐寅叫上陆松带了几名换上便装的王府仪卫司侍卫又带了几个护院一起往教坊司走去。 “打人?就孙家公子……” 唐寅听说此事后非常不可思议。 孙孺属于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典型说白了就是喜欢打嘴炮嘴强王者从来不动手的小人物。 朱浩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先去看看吧。” 陆松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稀罕朱浩考完会试后一次都没露面现在终于现身了。 到了教坊司。 打听过才知道孙孺被关到了后院柴房有专人看守。 出来告知的是教坊司的杂役言语间带着些许惧怕要知道里面关着的可是个举人闹弄好来日就成了进士事情可就闹大了。 朱浩板着脸喝问:“你们这是私设公堂?教坊司几时成为禁锢他人人身自由的私牢?” 杂役急忙解释:“几位老爷我们教坊司从来都是打开门做生意不想惹事生非话说这都是几位举人老爷的主意他们这会儿还在楼上睡着要不让小的进去给您通传?打人等着赔偿之事可跟我们教坊司无关。” “我们要见人!” 陆松出列横眉冷对。 眼见陆松腰间别着刀看样子像是衙门的公差杂役吓得浑身一哆嗦一溜烟跑了。 陆松和唐寅都莫名其妙。 正说着后面匆忙过来一行人居然是蒋轮得知消息后叫上十几个护卫一起过来准备壮声威。 “孟载你这是干嘛?”唐寅问道。 蒋轮道:“好啊出来打架居然不叫上我?有人敢惹到我们兴王府头上?干他丫的……什么?是孙家公子被抓了?他……没事吧?” 蒋轮本来以为是王府的人在外面惹了事特地过来撑腰以他的脾性很喜欢凑这种热闹。 但过来才知竟是跟王府没多少关系的孙孺被欺负了虽然孙孺是朱浩的徒弟但王府没有义务为一个安陆同乡出头。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唐寅意思是你来了就别走一起进去多个人支应。 …… …… 教坊司后院。 昨夜闹事的双方终于悉数出现。 所谓“顺天府举人”一方下来的一行人中朱浩有几个觉得很眼熟正是当日在崇明楼跟杨维聪坐而论道那群书生并不见杨维聪身影。 “你们好大的胆子教坊司此等衙所也敢带兵刃?赶紧去报官!”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举人本来吆五喝六下来后看到这边全是一群粗壮大汉还有带兵器的登时怂了嚷嚷着要去报官。 蒋轮冷冷地喝道:“不用了我们就是官……” 朱浩急忙拦住蒋轮。 之前才发生庆云侯和寿宁侯两家械斗之事闹得京师沸沸扬扬现在若是跟这群举人打架双方都是文人打到头破血流也没问题可要是一边是兴王府还是王府侍卫……这事就有点大了。 朱浩道:“不是打伤人了吗?我们来看看赔偿一下把人带走。” “一群南方来的土豹子京师天子脚下打了人想花点钱就摆平事情?”对方一听这边没闹事的意思气势顿时起来。 朱浩大声道:“要不直接把人扭送到官府?正好我们也想在官府把事情了结诸位都是昨日打人案的参与者是吧? “听说双方都动手了你们全都有份?到衙门后你们可不能作为证人而是要作为……犯人对待。哦对了明日会试放榜是吧?” 既然要跟这群骄横跋扈、看不起外地人的顺天府举人讲道理那就只能说一点让他们惧怕的东西。 在教坊司出手打人就算有人从楼上摔下去受伤那也是“互殴”以为官府会给你们撑腰? 你们是举人我们就不是? 朱浩看着一旁通风报信的老仆:“昨天我们这边三个人对吧?三个都是举人……对面几个?让我数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那个你别走前门也有我们的人早把门给堵上了! “这不是要闹到公堂去吗?你们这边十几个打三个其中一个摔下楼我没说错吧?是出手伤人还是讹人彼此都是举人……地位上没差官府见吧。” 闹成大规模流血事件以朱浩目前的身份可兜不住。 那就干脆来点直接的嚷嚷着闹去官府就行了。 若是再过两天会试放榜后或许其中一些人就不怕了那时中进士的自然趾高气扬没中的则死猪不怕开水烫浑不吝。 但现在距离放榜还有一天情况就截然不同谁想在今日把事闹大? 朱浩这边同意赔钱给了双方都台阶下对方态度自然软化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教坊司二楼走了下来此人朱浩一眼就认出正是当日在崇明楼上被群星捧月的杨维聪。 朱浩突然明白为何孙孺会在教坊司这种地方“放肆”了。 当天孙孺跟几人在崇明楼见到杨维聪听到朱浩等人叙话他就对杨维聪不服气有种想与对方一拼高低的冲动。 可问题是…… 你比拼之前先端详一下自己这边几个人而对方又有多少人行不行? 再说以你小子的才能比啥呢? 心里没点逼数啊。 朱浩再想若是孙孺这小子心里有数那就不是他了。 “是谁说要把事闹去官府?京师天子脚下打人的事确实该在官府解决我就不信府、县衙门会胳膊肘往外拐……你们威胁谁呢?” 杨维聪一看就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主一来就硬碰硬不怕把事闹大。 谁让杨维聪跟杨慎私交甚笃而杨慎的老爹又是当朝首辅呢? 即便闹到官府杨维聪说自己没出手无论是大兴县衙还是顺天府衙没人敢与他为难这属于京城大少级别的人物。 朱浩拱手:“杨公子久违了。” 杨维聪皱眉打量朱浩:“你认识我?” 朱浩笑道:“有幸在崇明楼听过你讲学在下乃本科应考举人被你们拿住那人不才正是在下的学生去年湖广乡试中榜。” “他是你学生?” 杨维聪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随即面色不善“他曾见过我?难怪见了我好似恶犬一般!” 旁边有人帮腔:“还是咬人的恶犬刘公子都被他推下楼去了乃我亲眼所见。” “对到官府我们也不怕。” 对方有了杨维聪撑腰胆气瞬间壮了起来。 朱浩笑眯眯地盯着杨维聪。 唐寅拉了拉他衣角意思是不行的话就让孙家人自行解决你非要出来掺和干啥? 朱浩转过头看了唐寅一眼轻声道:“真可惜早知道的话把世子带来给他上一堂生动的现实教育课。” “嗯?” 唐寅瞪着朱浩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给世子上课? 随即朱浩转过头厉声喝道:“好那就官府见杨公子不就是仗着跟当朝首辅杨阁老的公子关系不错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杨公子面子大还是兴王府的面子大!大不了大家伙儿撸起袖子干上一架打到缺胳膊断腿为止!小的们抄家伙!” 朱浩话音落下。 陆松等人顿时觉得不太对连唐寅都认为朱浩这小子疯了想制止都来不及。 蒋轮这样本身带着点疯气的人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干架正犹豫间就见于三带来的那群壮汉毫不犹豫把棍棒什么的抄起来。 要打一群举人而已难道非要用兴王府的人出手?光靠几个护院应该就够了! 即便对方也带有人来但朱浩有言在先打就行了大不了伤筋动骨先把事闹大看谁先怕!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庸人、智者、老狐狸 又是兴王府又是叫嚣要让人缺胳膊断腿儿就算是杨维聪这般朝中有强大背景的举人也不由心头发怵。 要只是普通的举人事情闹不大怎么都好说。 但要是兴王府牵扯进来那事态就会被引向未知结果很可能是他一个尚未考中进士的举人无法承担的。 再想到自己已在这群同乡举人面前挑头一会儿真打起来肯定一群壮汉朝自己身上招呼缺胳膊断腿儿的那个倒霉蛋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杨公子跟他们拼了!” 旁边总有好事者心生不忿想跟对方火拼。 杨维聪瞪了对方一眼心想难道你不懂得审时度势?若面对的只是一群普通的安陆举人靠身为地头蛇的便利怎么都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但问题是现在对方搬出兴王府你还这么没脑子往前撞想找死么? “把人带出来!” 杨维聪一声令下他的家仆急忙去柴房将鼻青脸肿、精神萎顿的孙孺给揪了出来。 孙孺这时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二月本就天寒地冻天空不时飘雪来教坊司想找个温暖的小窝喝喝酒搂搂女人穿得自不会太多可随后就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丢到柴房在寒风刺骨中熬了一晚这会儿虽然不至于伤及小命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孙孺虽然被带出来却没把人交给朱浩。 杨维聪旁边有人道:“打了我们的人岂能这么轻易放走?不能便宜他!” “拿二十两银子过来。” 朱浩对一旁孙家家仆说道。 孙家家仆急忙拿出两个银锭都是十两的官银交到朱浩手里。 对方有人喊道:“打了人二十两银子就想解决?” 朱浩道:“一个人二十两银子自然够了但若是多人一起分的话……估计也就够打个护板……” 没直说但对方却能听明白。 就二十两银子赔偿不满意那就开战把你们全打了最后让你们均摊这笔医药费看谁怕谁。 “去把银子拿回来给受伤的刘举人送去!” 杨维聪手一挥从容不迫发号施令。 作为带头者他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其实这群举人也胆小怕事本以为有杨维聪撑腰能横行无忌不想这次连杨维聪都怂了那双方只能各退一步。 …… …… 赔了银子对方放了人最后一场架终于没打起来。 事情就此了结。 至于此事回头会不会传到御史言官耳中被人添油加醋往上捅一捅……多半不会! 朱浩很明白那些言官的心理明知闹事者中人多的一方是杨廷和派系的杨维聪而杨维聪来日会试上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个当朝首辅派系的新贵谁会冒着开罪的风险上疏弹劾?莫非就为了逞口舌之能?洗洗睡吧! “你叫什么名字?” 临行前杨维聪恶狠狠瞪着朱浩。 显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朱浩笑道:“我的名字不值一提但以后我们必定会相见说不定到时还会同殿为臣呢?” “哈哈哈……这么自大真以为会试跟你们穷乡僻壤的乡试一样容易?稚子口气倒很大。” 杨维聪倒能保持一定的克制可他身边那群人一看就没什么教养出言讥讽。 当然要是对方有理性在等待放榜这么重要的时期也不会在教坊司这种相对公开的场合大打出手。 杨维聪冷声道:“好我记住你了我希望你少年得志跻身朝班到时再与你好好论论今日之事。” 杨维聪心中气恼却并未发作。 显然他想到自己身为首辅大学士儿子的朋友进入朝堂后必定风光无限到时用官场那一套来对付朱浩这样一个在朝中没有跟脚的进士那还不易如反掌? …… …… 双方虽剑拔弩张但最后还是和平解决问题。 赔钱走人。 孙孺出来后随即被孙家人抬上担架…… “先生……呜呜……” 孙孺嚎啕大哭显然之前在强忍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朱浩道:“回去好好养伤过两日再探讨孰是孰非的问题……走吧。” 孙家人急忙抬着孙孺去了。 蒋轮过来道:“朱先生我这边也先走了还有点事……” 显然蒋轮有点后怕差点就被朱浩给利用了要是把兴王府牵扯进来事情还真不好解决。 等蒋轮带人走后陆松过来道:“朱先生您先前之举虽在吓唬对方但着实有些冒险……你就不怕对方真与你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动了手……只怕不好收场啊。” 陆松跟朱浩相对熟悉一些说话也就无所顾虑。 唐寅也道:“朱浩你这么做确实很冒险。” 朱浩笑道:“既与兴王府一起来救我那劣徒小子这样的庸人考虑问题就不会拐弯抹角便直接了当吓唬他们一下……像先生这样的智者举棋前都要多考虑一步认为如此可能会伤害到兴王府的利益完全可以理解。” “何意?” 唐寅皱眉。 你小子是庸人? 闹呢? 随即便听朱浩娓娓道来:“若是那工于心计、机关算尽的老狐狸自然会把问题再想深入一步会考虑到第二层……这样的老狐狸恰恰跟我这样的庸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反而负负得正。 “先生你说是不是?” 唐寅眉头皱得更深了:“所以说先前你是故意把兴王府的名头亮出来让杨维聪知难而退?你就不怕他背后的杨阁老知晓?” 朱浩笑道:“都说了我这人做事直就是肉体凡胎想那么深沉干嘛?好些日子没见世子了正好今日去瞅瞅。” …… …… 唐寅没想明白朱浩这么做的目的。 因为朱浩要去见朱四唐寅和陆松并未陪同二人回去的路上依然在议论这件事。 “……若是朱家少爷真考中进士将来入朝后难免受到杨阁老挟制他不惜自曝跟兴王府的关系看来朱家少爷是把自己跟兴王府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倒是勇气可嘉。” 陆松分析了一下。 他最初也觉得朱浩行事太过鲁莽但又感觉朱浩亮明与兴王府的关系非常有勇气和担当。 唐寅皱眉:“他上来就拿出兴王府的名号准备跟举人打架这是帮兴王府还是想要添堵呢?” “嗯?”陆松皱眉。 唐寅无奈道:“别听这小子说什么庸人、智者事情具有多面性考虑的方向不同结果自然就不同连我都想不出来他这样做到底是在跟兴王府拉近关系还是有其他目的恐怕咱们都被他随手利用了。” 陆松含笑望着唐寅:“唐先生多虑了这不正如朱少爷所料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安便可。” …… …… 朱浩到了朱四暂居宅院。 二人见过面后朱四对朱浩分外热情。 “朱浩我早就想见你了听唐先生说你最近在筹谋一件大事是不是想……帮我当上皇帝?” 朱四拉着朱浩的手到一旁坐下热情洋溢地问道。 朱浩道:“计划太多不知道唐先生说的是哪一件?” 朱四见朱浩不直接回答也不勉强改而道:“我在京城都快闷出个鸟来了你还是别想帮我当皇帝的事了先安排我回安陆吧。” 朱浩点点头:“你继承王位之事已耽搁半年如今连礼部都有人为你出头我也会想办法帮你让你早点回安陆。稍安勿躁。” “太没意思了京城这么大可跟我没关系还是安陆好……就算地方小玩起来亲切、舒服。” 朱四这是思乡心切。 朱浩道:“先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今天我遇到的一件事……听完说说你的看法。” 随即朱浩将今天带人去救孙孺之事跟朱四讲了。 朱四听完后义愤填膺:“一群人打一个还赖我们把人推下楼?那群人仗着地头蛇的身份欺辱外地人!真是该死!” 不但思乡还很注重乡土情节。 这也跟兴王府一向给朱四塑造危机意识让其觉得自己跟朝廷有仇怨别人会针对他有关。 这种性格带来的是对身边人极度信任但说不好听那就是对外人排斥任人唯亲发展下去会有被害妄想症……最后朱四放弃朝政也是因为遇到壬寅宫变后对外人彻底不信任所致。 朱浩道:“那我就要跟你提到一件事就是你以后真有机会当上皇帝所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皇帝身边佞臣在你登基后可以一道圣旨下去就将他们解决掉但要先确保他们不利用手上的军权作乱…… “等一切安定后你的敌人就只剩下文官集团他们会认为一手将你扶上皇位乃首功之臣会以此要挟你俯首听命……让你以儒家那套理论维持朝堂平稳那时就会恢复到孝宗朝的局面文官自重而皇权旁落。” 朱浩给朱四上课。 朱四道:“我知道登基以后就是跟那些阁老部堂什么的争但就算把现在这批给换下去以后还是要有新的阁老部堂。” 朱浩点点头:“没错但文官集团内部也不是铁管一块所以就要分化瓦解……你登基后要多任用新人最好是弘治、正德初年的铮臣让人觉得你是想恢复孝宗朝清明的吏治而非任人唯亲如此才能收揽更多的人心让天下文人皆为你所用。”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放榜 在朱浩的设计中不但要教会朱四如何当一个皇帝登基后怎么使用大臣也要从旁指点。 现在朱四还把他当先生当知己他说的话朱四能听进去甚至给其种下“这么做才正确”的想法形成固定的思维。 等将来朱四真当上皇帝后那时以其心高气傲再进言规劝朱四多半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把他的提醒当回事。 这也是朱浩为何要费尽心思将朱四引到京师来给其单独上“帝王课”的原因只有这种面对面的相处又在其性格形成的青少年时期尚且只是藩王世子时才能把一些道理听进去并引为人生座右铭。 那时只有尽可能帮朱四出谋划策而不是靠思想上进行引导因为朱四一旦成了皇帝心态与现在大相径庭。 …… 二月二十五。 会试放榜日。 朱浩与唐寅商议好要一起去看放榜唐寅邀请了朱四再加上蒋轮和陆松等人也要一起除了受伤还处于恢复期的孙孺不能同往加上公孙衣和前来护送的骆安等人一行有五六十人。 明面上的人就超过二十其余全都隐身暗中保护。 “今天怎么个看放榜法?是说贡院那边贴一张告示我们都凑到公示牌前看吗?” 朱四很兴奋。 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还是见证朱浩是否能考过会试的关键时刻他知道会试过了就等于获取进士资格而天下茫茫多的学子一辈子都在追求进士功名这个至高荣耀。 唐寅道:“流程有些繁复即便不是传胪也会以官差奔往应考举人暂居住所沿途高喊报喜以此讨个好彩头。” 公孙衣补充:“但……还是会张榜公示。” 朱四笑道:“公孙先生曾参加过会试看来对流程很清楚了?” 公孙衣面色羞惭。 参加过一次会试榜上无名却把放榜全过程给整明白了那种明知很难考中却隐约带着希望最后又不出意外落榜……想想都是人生之惨痛经历可这种煎熬今天居然还要再来一次。 这边一行人还在前进朱四又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既然这样咱到朱浩登记的住所去等不是挺好吗?” 蒋轮笑道:“王子啊这你就不懂了吧?咱到贡院门口所有传报之人都是从那边开始不就能提早获悉了?到时还能知道谁中谁没中……今天那边乃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场所怎能错过?” “对对对是要亲眼见识一下!” 朱四兴奋不已“那是不是公孙先生和孙家公子中没中也一并知晓了?有趣、有趣!” 唐寅满脸都是苦笑。 朱浩估计这会儿唐寅已经开始后悔约朱四一起出来看放榜简直带了个好奇宝宝走到哪儿都不消停让身边人完全定不下心来。 …… …… 京师朱家租住的民院。 朱万泉一早便收拾心情出门。 要说这两日他心情不佳主要是曾与他一同赴考乡试的同窗现在有的已考取举人到京城来参加会试而他现在连个举人功名都没考上。 再加上朱浩也是赴考之人虽然他不想在会试放榜时前去凑热闹但有人相邀他自己也想知道朱浩是否考中毕竟朱浩说到底还是出自朱家便想出门跟友人一起凑个热闹。 谁想还没跨出门槛就被朱万简挡住去路。 “老四你这是去哪儿?” 朱万简一脸戏谑地看着弟弟。 满身酒气黑眼圈很重一看就刚从外面回来十有八九昨天又是夜不归宿。 朱万泉皱了皱眉道:“与友人一起参加文会。” “等等!” 朱万简道“回来的路上我听人说今天会试放榜你连举人都不是跑去像什么话?被人知道丢咱朱家的人!” 朱万泉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却强自分辨:“此番毕竟有我朱家子弟参加会试我去看看也无妨。二哥操劳一夜还是早点歇息吧。” “你是说老三家那小子?老四你吃撑了闲着没事?那小子才几岁?考个举人就把他得瑟成啥样?再说他考中举人就差点儿没把娘给气死你觉得他要是再考取进士的话娘还不直接嗝屁过去?” 朱万简语带不屑。 朱万泉眉头越皱越紧:“二哥怎能如此说话?” 朱万简冷笑不已:“我这么说都算客气的……好吧我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其实老三根本不是娘亲生的是外面的野种老三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娘的亲孙子……这下你知道娘为何那么恨那小子了吧?” “啊?” 这倒是让朱万泉意想不到。 朱万简道:“娘一直瞒着却被我打听出来……哼老三自小就不受待见你知道原因了吧?” “这都哪里听来的?这……这……那他……总该是父亲的孙子吧?” 朱万泉脑袋突然灵光起来瞬间想到一个重大问题。 既然三哥不是娘亲生的那总该是爹亲生的吧? 不然怎么做的朱家的孩子? 朱万简冷笑不已:“是又如何?现在朱家谁做主你心里没点数吗?老爷子卧榻不起今年连话都不会说了驾鹤西归是迟早的事你还指望爹支棱起来给他亲孙子做主不成?你有银子没……拿点过来花……” 说到最后朱万简直接伸手到弟弟面前意思是拿点钱充当买消息的费用。 朱万泉道:“二哥言笑了我哪里有什么银子?” “谁说你没有?每房不是都有月钱?别说你打算空手出去!”朱万简瞪着弟弟。 朱万泉心中犹自震惊不已顺手从怀里摸出三个铜板丢给兄长:“就这么多了。” 说完继续往外走。 朱万简怒道:“我都看到银锞子了还在这儿装?你……你怎出去了?为兄劝你的话你没听到?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被娘知道你去看会试放榜回来把你关阁楼读书妻儿都见不了等着吧!哼!” …… …… 京师文庙和贡院连在一起。 当天会试放榜门前大街上的茶楼、酒肆全都爆满连路边摊都摆上桌椅板凳供过来等放榜的考生休息。 好在朱浩提前有所准备让于三预定位子包下一整层茶楼六台桌子足以供一行人就坐不过侍卫就塞不下了得留下不少人守在茶楼外边如此也让这次放榜看起来格外正式。 贡院街上考生非常多。 因为尚未到放榜时很多举子都在与友人闲话或是寻同乡交谈。 大明士子乡土情结非常严重乡党乃大明官员在朝中极其重要的身份和标签即便没有考中进士也都希望多认识一些人说不定其中那一位就能考中进士提携后进……攀谈一番尤其是陪着一起等候放榜见证“奇迹时刻”这交情就建立起来了要是一起等到会试中榜的喜讯那更是乡党加年党…… 有了交情都想着对自己以后做官有帮助。 就算一起落榜或许回乡时路上能多个伴总之多认识一人便多一条门路。 很少有举子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考不过会试都认定自己金榜题名位列朝班是早晚的事。 而一条街两边南北地域划分明显。 路北边的行人多持北方口音陕西、甘肃口音的也有而南边聚集的则多为南方口音学子又以吴侬软语居多。 大概是考生怕自己在会试放榜时找不到同乡找座位时竭力避免跟不同地域之人坐在一起容易起冲突便有了如此地域划分。 “真热闹。” 朱四进入贡院街后比之前更加活泼了。 好像一只小兔子蹦来蹦去骆安和陆松等人心中顿时焦躁不安起来。 这么多人万一其中隐藏有刺客想要对朱四不利那就麻烦大了。 朱浩小声提醒:“世子你别乱跑周围指不定突然冲出个人来攥着一把刀直逼你面门……” “净吓唬人。” 朱四吐吐舌头“这周围都是读书人一看就斯斯文文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凶险?” 骆安建议:“若是有歹人混在其中就不好了我们还是早些去预先订下的茶楼上吧。” 朱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人堆里挤来挤去他已经浑身冒汗也想找个地方歇息脚下加快了速度。 茶楼位置非常好正好是文庙大门面向的西南角刚到楼下就有人在那儿跟茶楼掌柜争论:“……凭什么?我们先来的这么好的位置为何要提前订出去?多少银子我们给便是!” “我们比之前订的人多给两成如何?” 这些举人不怎么讲规矩居然准备拿钱砸人不过做生意的掌柜乃出自湖广的一名商贾虽跟朱浩无生意往来但攀谈下自有同乡的情谊在此时来人都是江南一带的口音自不会答应。 朱浩快步走了过去还没等他靠近就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张璁。 “张兄台?” 朱浩笑着打招呼。 张璁一怔回头看到朱浩愣了一下。 他并未想过上楼只是恰好路过看到有人争论故驻足围观。 他身边两名友人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可惜来得晚了些已没有场所供他们歇脚。 张璁看了看朱浩身边一行目光迅速落到朱四身上立即察觉这少年身上带着一股贵气周围几名隐隐带着杀气的汉子像是军汉便不想与朱浩牵扯上什么关系。 朱浩笑道:“世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张举人他是浙江人同为南方人不如请他一起到楼上如何?” 朱四点头:“地方你订的你说了算。”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杏榜题名时 张璁本不愿与兴王府的人走得太近。 但现在赶巧遇上人家还特地发出邀请若是直接不给面子走了那非但不是朋友以后可能就是敌人了。 斟酌过后他只能跟身边两名好友说明情况表明自己有故人要见不能陪同一起看放榜但也不明说眼前是兴王府之人怕友人将这件事给传开。 众人一起上了茶楼。 公孙衣之前已认识张璁觉得这不过是个老而无用七次会试不中的落魄举人。 唐寅却很陌生还觉得好奇朱浩到京师后这么短时间就认识一个看起来老成持重……模样颇为怪异的举人朋友?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朱浩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启蒙恩师吧? “阁下一起坐下来喝杯茶水吧。” 朱四坐下后直接发出邀请。 一张四方形桌子朱四、朱浩和唐寅必然会坐下来最后一个位置本留给公孙衣或是蒋轮中某一个但现在有张璁在公孙衣只能往旁边一桌坐蒋轮也笑着摆摆手表示这是文人聚集之所他不凑此等热闹跟着坐到旁边那张桌子。 张璁有些不好意思但四下看了看整层楼都被包了下来如此不怕被人发现他跟兴王府的人走在一起倒没什么可顾虑的。 “愧不敢当。” 张璁抱拳道。 朱四笑道:“你是朱浩欣赏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坐下来叙话。” 张璁一听哎哟朱浩这小友挺有面子感情之前不是吹牛逼硬要说自己跟兴王府关系匪浅那我还真敢坐坐。 张璁屁股刚落位朱浩便做了引介。 除了朱四这边就是唐寅。 “这位是兴王府教习之前跟张兄台提过江南才子唐寅唐伯虎……”朱浩笑道。 “啊?这……” 张璁作为江南之地举人哪能没听过唐寅大名?没想到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就坐在自己身旁?给人一种偶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感觉。 想起身行礼却见唐寅平和含笑也就尽量将内心翻涌的浪涛给压下。 剩下的人不用怎么介绍。 之后就是唐寅询问张璁的情况。 唐寅虽非浙江人却对江南各处非常了解问询后居然跟张璁的师门有一定渊源交际方面也有重叠之处。 唐寅感慨道:“说来我已多年未曾回江南都不记得江南山水是何等模样。不知江南这几年可是才子辈出?其中又以谁名声为最呢?” “这……江南文人众多在下不好细说。” 张璁在几位大佬面前显得有些紧张。 作为举人他本不该自卑奈何唐寅名声在外旁边还坐着个小兴王。 “世子、唐先生、朱先生外面已开始放榜。”陆松从窗口走过来小声提醒。 张璁突然紧张起来。 见什么兴王、唐寅都只是碰巧今日最关键之处还是人生第八次会试是否能上榜对别人来说会试不中还有下次但对他……人生已经失败过七次到现在都还没选官、放官再不中的话恐怕这辈子要遗憾终身。 以其近乎知天命的年岁三年后是否还有精力赴京考试乃未知之数。 …… …… 文庙内礼部执事出来。 会试是礼部会试张榜和公布成绩全部由礼部来完成。 马上有两名衙差从里边跑出来这算是报第一榜:“福建闽县周朝俛周老爷高中庚辰科会试第六名贡士殿试连捷!” 上来第一个人并不是会元而是从第六名开始报。 随即隔壁茶摊一片哗然看样子这个周朝俛是他们认识的同乡或者可能就出在那茶摊上随着报喜之人往福建会馆方向行去有人脚步匆匆离开好像要先一步前去报喜。 并不一定是周家人或是周朝俛朋友也可能是在京经商的闽人听说周朝俛中进士肯定想拉拢一番提前去送送礼什么的。 这时候能把礼送上以后就是关系户了。 “四川新都县杨恂杨老爷中会试第七名贡士……” 第六名报完接着就是第七名。 开始这一批全都是一个个报以体现出其名次靠前基本上这一届殿试的状元也会出在这些人当中所以报喜都很慎重生怕有报错之处故此声音极其洪亮让听众一次就能分辨清楚。 朱四本来想跟朱浩问问情况但在听外面报喜还如此热闹一个个点名报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跑到窗口往外看。 骆安急忙上前提醒:“殿下小心。” 朱四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此等场合难道有人暗箭伤人不成?谁认识我?” 骆安还是很紧张只能守在旁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小兴王没落座别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尤其是张璁他很关心自己是否能考中他看上去比公孙衣都紧张来到窗口站定时腿不由带着些许颤抖或许别人没留意但朱浩却看在眼里。 显而易见张璁太在意这次会试成绩了。 却在此时报到第十一名:“北直隶固安县杨维聪杨举人中会试第十一名贡士报喜啦!” 各人报喜的风格有所不同基本上都是以省份和县为首再说名字和名次剩下会略有不同基本上一个县能同名同姓还一起来赶考的举人非常少见所以基本上不怕出现误会什么的。 “好!” 之前都还没留意当报到杨维聪的名字时对面茶楼二楼瞬间沸腾起来。 很明显杨维聪人就在对面。 朱四听到喧闹声抬头看了过去对面这个时候刚好把窗户整个打开却见杨维聪果然立在窗口处不过随即他也发现了街对面正看着他们的朱浩一行本来脸上有几分欣喜可当看到朱浩后脸色立即变得冷峻。 “哎哟老熟人啊。”蒋轮打量过去脸上带着冷笑“这家伙都能考中进士?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这年头道路毕竟不宽只够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度所以蒋轮的话很有可能是说给对面听的。 也不知对面之人是否听到就见杨维聪用示威般的眼神瞪了朱浩一眼随即关上窗户便带着家仆匆匆离开看样子是赶回自己的住所准备迎接喜报安排庆贺宴席等等。 …… …… 插曲过去后面波澜不惊。 没朱浩的名字更没有公孙衣和孙孺也没有张璁。 但有一点湖广地方会试上榜的人不少比之南直隶、浙江、江西这些科举大省毫不逊色。 每当有“湖广”某某考生报出时几人都竖起耳朵听可惜一直就没有熟悉的名字响起。 朱四听了半晌急道:“唐先生这是说朱浩没中是吗?” 唐寅道:“照理说本次会试取四百五十人左右这连八十人都不到还早着呢。” 话是这么说但显然唐寅也不太有自信朱浩能高中。 就算在他看来朱浩的学问不错可问题是会试哪个考生的水平差了? “浙江永嘉县举人张璁张老爷中本届会试贡士第九十二名特报捷传!” 恰在此时有个熟悉的名字响起却并不是安陆一起来赶考的几人而是在旁惶惶不安的张璁。 当张璁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先是一怔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唐寅笑道:“先说声恭喜了阁下。” “是……是我吗?” 张璁一时间还有些难以置信。 朱浩微笑点头:“正是。” “我……那我……” 张璁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要不是眼前基本都是陌生人还想在小兴王面前保持一点仪态他或许当场就哭出来。 一辈子考会试八次会试才终于考取这种感觉实难对外人道也。 朱四道:“这就中了?用不用帮忙?” “不……不用……” 张璁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对小眼睛水汪汪而此时张璁身边连个仆人都没有朱浩道:“张兄台让人去你那边帮忙张罗一下你看可好?” “不敢劳烦。” 张璁自然不想欠谁的恩情。 朱四对陆松道:“陆典仗你去帮个忙都是有缘人以后说不得还会见面。” 朱四这边也很高兴朱浩推荐个老头到自己面前结果人家就中进士了这等于是相识于微末以后指不定就能用上此人。 言语间用佩服的目光望着朱浩好似在说你看人真准。 …… …… 张璁在陆松的陪同下离开。 接下来就是后续报喜。 此时已经不再是一个个出来报而是两三个一起。 这会儿必须要仔细倾听才能辨别是谁杏榜题名。 一直临近四百名末尾还是没朱浩的名字。 朱四听了半天也懊恼下来坐下道:“没我们什么事一个名字都没有。” 本来他兴致很高现在有点垂头丧气。 唐寅道:“倒也不一定按喜报顺序会试前五名考生尚未报出。” 蒋轮问道:“唐先生你觉得朱浩他……有机会名列前茅?” “你让我怎么说?” 唐寅不知该如何形容。 说朱浩没那资格那不是打击朱浩的自信打击朱四的积极性吗?说有那资格……朱浩真有那水平?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牛逼能吹一辈子 一直报到最后楼上一行都没有听到朱浩、公孙衣和孙孺的名字。 公孙衣基本已死心他自知能力不及进士都考不上难道还能指望考上会试前五名不成? 孙孺没来至于他此时作何感想没人知晓估计这会儿孙孺的志向也不在考进士上而在病好后怎么找回场子。 “这就完了?” 朱四往前边贡院门口眺望失望之余心底却有些小庆幸。 如果朱浩没有中进士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常在他身边出谋划策继续给他当先生?做他的指路明灯? 朱浩考取进士入朝对朱浩本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但对朱四这个需要朱浩辅佐的人就两说了。 恰在此时报喜的人又出来一批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出来但并不是往不同方向而是两个人报一家。 “……湖广……” 乍一听这两个字茶楼二楼的几个人全都凑到了窗前虽知这上来报的应该是第五名但听到是湖广地界的考生自然要竖着耳朵好好听听说不定就是朱浩呢? 但随即报出来的名字却让人失望不已:“……湖广靳水县举人周瑯周老爷高中本科会试第五名恭祝荣登鼎甲!” 会试前五名报喜一看就比较有牌面。 连恭贺的词都那么容易让人激动外边听的人也觉得分外有道理会试第五名在殿试中状元或有难度但荣登一甲应该不难吧? 状元拿不到榜眼和探花也不错不用通过庶吉士遴选而直接进入翰林院将来有入阁的希望。 “不是……” 朱四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 “捷报!” 几人正想如何安慰朱浩外边第四名的喜报也出来了“四川嘉定州彭汝寔彭老爷中会试第四名!捷报……” “湖广……”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第三名跟着出来又是湖广的。 蒋轮瞬间蹿到窗口位置但听喊的是:“湖广蒲圻县廖道南廖老爷中本科会试第三名恭祝高中状元!” “又一个湖广的?” 蒋轮听到这儿有些惊讶。 前五名已经两个湖广举人看来湖广考生在这次会试中大放异彩。 “湖广……” 蒋轮话音刚落又报出湖广二字这次连唐寅都重新回到窗口的位置但听报喜之人高喊:“湖广茶陵州举人张治张老爷高中本次会试第二名祝金榜连捷。” 第二名报喜的跟着出来又是湖广的。 公孙衣道:“我知道此人。” “哦?” 唐寅看了过去。 公孙衣有些尴尬:“此前我与他一起做过文会就在京师他对于《春秋》尤其是《左传》研究甚深本省士子中他的才名很高。” 蒋轮得意道:“看来咱湖广之地人才辈出。说不定殿试包揽前三呢。” 蒋轮作为一个长居湖广可祖籍却跟湖广没任何瓜葛之人此时都觉得颜面有光。 可当他看向朱浩面色则带着一些回避。 就算湖广包揽一甲朱浩没考中跟兴王府也没多大关系。 朱浩自然也知道这个张治。 本科进士算是嘉靖登基后第一科当然是在来年由小嘉靖亲自主持的殿试这些进士未来有很多受到重用张治作为茶陵四学士之一湖广人跟朱四属于同乡后来六次主持会试嘉靖二十八年时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可惜才入阁一年就死了。 …… …… 等第二名报完迟迟没有下一报。 贡院门口很多等候放榜的考生顿时鼓噪起来。 等了半天就剩下最后一个机会虽然可以去看榜单瞧瞧是否把自己的名字给漏掉了或是刚才没听到但那种机会不大最好就是高中会试第一名会元这才是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 “咋停了?” 蒋轮回头看向唐寅似觉得只有唐才懂其中门道。 唐寅摇头他当年参加会试放榜与之全无关系身处天牢的他想的是早点儿出去……进诏狱那叫一个遭罪就算侥幸没被打死也脱了一层皮那是正常的询问吗?自己当时年轻总算熬了过来程敏政直接被打到生活不能自理出狱不久就死了。 众人喧哗中终于把张榜人等了出来而最后一报也就是报会元之人也一并出来三名衙差全穿着代表喜庆的红色衣服手上拿着捧大红绸花一看就是等报喜的时候顺带讨赏用的……这准备很是周全。 “捷报!湖广安陆州朱浩朱老爷……高中庚辰科会试会元!” 这一声喊出来非常嘹亮随即三个人一起高声呐喊一下子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朱四听到这里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群人朝朱浩拥去。 唐寅一改之前冷峻的神色一把将朱浩抱住大声道:“你小子可真行!” “中会元了?那就是第一名吧?” 朱四凑不拢因为蒋轮把他的去路给挡住了而蒋轮想近前鼓励一下都没找到机会呢。 “老唐你让开一点……恭喜啦会元公!” 蒋轮终于寻了个空挡伸手往朱浩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以示亲近结果直接拍到朱浩脑袋上。 朱四厉声喝道:“舅舅你轻点拍别把朱浩脑袋打坏了我还等他中状元呢。哈哈哈哈……” 以为这话幽默感十足朱四说完居然自顾自笑得前仰后合。 “捷报……” 报喜之人往街口去了没人说把其迎到茶楼来。 作为报喜的必要流程在自己地域的会馆附近客栈接受报喜倾听同乡人的祝福也是一种荣光。 唐寅笑容满面:“别在这儿杵着了走咱一起过去接受报喜。” “我也去!” 朱四自告奋勇“我可以帮朱浩接喜报。” 蒋轮提醒:“这跟你没关系你去就在旁边乖乖待着不然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平时蒋轮不太敢跟朱四吹胡子瞪眼但或许见惯了朱浩、唐寅跟朱四嘻嘻哈哈没正形的样子他胆气日壮也想尝试当一下小兴王舅舅的滋味以长辈名义来管教一下大外甥。 朱四没跟蒋轮急笑道:“行行到时我在旁边看着赶紧走吧。” …… …… 一行下了茶楼。 此时正在张榜很多考生凑到公示牌前看是否遗漏了自己的名字更多的人则灰心失望。 但即便再沮丧也不像乡试落榜时那般要死要活本身已有举人功名对他们而言已是社会上层人士考不中进士就收拾好心情考下一科。 “这位是朱浩朱公子吧?恭喜恭喜!” 显然有人知道朱浩的存在凑过来恭喜的六七名举人听口音全是湖广一带的。 朱浩在正德十四年湖广乡试拔得头筹也算留下名声尤其后来别人知道朱浩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自然都会留意只是朱浩到京师后公开露面的机会很少认识他的人不多但湖广之地还是有那么几个同科对他有些印象。 蒋轮凑过去把凑过来握手之人给挡住旋即把自己的大手伸了出去跟这些举人握在一起:“同喜同喜……你叫什么名字?考上没?” 因为有蒋轮这个看起来粗莽的汉子在周围一圈簇拥过来想跟朱浩打招呼的基本都选择回避。 唐寅代表朱浩出面:“有时间再聚!我们得赶回去接喜报……朱浩走了!” 喊朱浩名字时他着重加强了音调生怕周围人不知跟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少年郎就是本次会试会元。 …… …… 朱浩登记的客栈内此时热闹非凡。 很多考生过来凑热闹周围一片投宿的湖广考生很多尤其这次会试前五名中湖广籍举人占了四个名额一下子让湖广在科举中地位提升哪怕不为来见会元朱浩也想见识一下其余几位。 “怎如此多人?”蒋轮看着客栈外人山人海笑着问了一个他自己已提前知道答案的问题。 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嘛! 唐寅道:“估计都觉得本次状元即将花落湖广籍进士身上!” 说着用问询的目光望着朱浩好似在说你小子怎么看? 朱浩很清楚这次科举有多少水分。 会试时还一切如常可到殿试时就出了幺蛾子或许历史上首辅杨廷和发现了一个问题新皇出在湖广而会试前几名湖广考生占了绝大多数那还了得? 以至于到最后会试前几名湖广考生除了廖道南得了个二甲第一其余几个都被故意压到非常后的名次。 正德十六年殿试鼎甲三魁首杨维聪、陆釴和费懋中分别出自北直隶、浙江和江西跟湖广没半文钱关系。 说白了来年殿试名义上是新皇主持但真正决定排名的还是杨廷和那时皇帝刚上位完全没经验还得对文官毕恭毕敬防止自己才到手的皇位丢了。 只是后来这一代天子门生中出了不少受皇帝器重之臣就好像张璁、张治等人。 “会元来了!让开让开!” 蒋轮走在前面大声嚷嚷。 要说别人他或许没多少自信但他亲眼见证朱浩成长自己儿子还拜在朱浩名下当初我就是找了这个少年当我儿子的先生别人还笑话我你看看现在如何……几年功夫人家就中进士了! 这牛逼我能吹一辈子!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热闹起来 客栈内。 热闹非凡。 认识不认识的都过来打招呼显得跟朱浩很是熟稔。 湖广商会的人纷纷将礼物送了过来在大明湖广毕竟属于“山高皇帝远”之所在京师做生意的商贾多有聚集扎堆的乡土情结他们对于朱浩这样考取会试会元的“才子”非常关心礼物送得那叫一个丰厚。 报喜的官差将大红绸花挂到了朱浩身上装出惊喜的样子:“要么怎说是文曲星下凡?瞧瞧这一表人才真是年少有为将来必为宰辅。” “给朱老爷挂喜绸……” 客栈外很快挂起红色的绸缎就差有人前来放鞭炮但明显京师对于火药制品比较忌讳在这种非节庆的日子就算来报喜也没人准备鞭炮。 蒋轮意见很大:“这大喜之日怎不放几挂爆竹压压邪气?” 报喜的衙差笑道:“这位老爷说得是不过只要有会元公在什么邪气都压下去了看这年岁……还是诸邪辟易的童子呢。” “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在笑。 朱四听了一阵上火让你报个喜怎么连打趣的话都说出来了?怎不是说文曲星下凡?却取笑人家是童子? 或许同样是孩童且跟朱浩同岁朱四对于“童子”这样的称呼有些忌讳。 可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得有道理一个尚且是少年郎的孩子考中举人就不容易了这边厢居然直接会试当了会元说是童子“镇魔辟邪”真有那么一丝意味在内就差过来跟朱浩讨点什么贴身之物回去挂在自家门上或许比画个钟馗都灵性。 “啪啪啪啪……” 这边正说着外面鞭炮声还真燃放起来了。 不是朱浩安排也不是兴王府或是报喜的官差所为而是湖广会馆的人紧急筹措给安排上了。 随后打赏的银子都不用朱浩往外掏湖广商会的人急着塞钱生怕朱浩不收一般钱箱子一箱一箱往里边抬打开来虽不是银子却也是成箱的铜钱撒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其中有很多是来往于京师跟安陆之地游商算是同乡人来沾沾喜庆。 客栈掌柜找来大幅红纸写上“会元”二字挂在自家门前以体现出自家客栈的不凡。 若是出个状元的话那就更加风光了但状元可遇而不可求再说谁都知道如今皇帝不在京城殿试多半不会按时举行一个客栈能出个会元以后再有人来京师应考尤其是应考会试的各地举人估计会扎堆往他这客栈钻沾沾福气。 …… …… 朱浩本是主角。 可在这次庆祝活动中则沦为了配角蒋轮看上去极其兴奋什么事都给冲在前面有时唐寅想上去凑凑热闹都被人挡了回来。 当陆松将张璁那边的迎喜事宜办完闻讯赶来看到客栈外聚集的人群不敢相信湖广之地在京居然有如此多的人。 “朱先生恭喜高中……” 陆松见到朱浩立在一旁赶紧过来恭贺。 朱浩微笑点头。 陆松回头看着蒋轮正在跟商会的人插科打诨再看朱四也瞪大眼睛在旁当竹竿很是好奇。 不是说朱浩中了会元么? 怎么这里的热闹好像与之无关? 唐寅出来道:“好了好了诸位的好意心领了各自先回吧。” 唐寅就怕蒋轮把局面给搞复杂化朱浩考中会元应该尽量避免让人知道他跟兴王府的关系才是而蒋轮似要打定主意好好宣传一番毕竟他觉得中会元很风光让兴王府增色不少却从未往整体战略考虑。 “恭喜小会元公祝您殿试连捷荣登状元……听闻您还是湖广乡试解元那就是三元及第大明已很久未出现您这样的人物。” “恭喜恭喜。” 湖广本地举人也过来恭贺。 这些人目的性更强不单纯是为了攀关系也是在为以后入朝当官铺路虽然多数人这次会试都没考中但还是有同科中榜的贡士过来打招呼其中就有之前喜报中排在会试第五名的黄州府靳水县的周瑯。 朱浩跟周瑯打过招呼算是湖广本地新科进士间的会面以后入朝两人就是“乡党”旁边人识趣让开。 周瑯本想邀请朱浩坐一坐但看到朱浩身边一群人好似不是来自普通人家觉得朱浩有官府背景当下打了声招呼便不多做深入交谈匆匆告辞。 “朱浩你考中会元了下一步是不是考状元?” 朱四过来问道。 这会儿他突然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大概觉得这是别人的荣光再热闹也不是他自己的如今身在异乡……不自觉有了那么点小失落再想到朱浩如果考中状元以后就要受到朝廷器重指不定就要疏远自己情绪上头自然有些郁郁寡欢。 朱浩小声道:“如今陛下不在京师会试虽结束殿试几时进行却难说……一切照旧吧。” “对对对一切照旧!” 蒋轮把报喜的官差以及来祝贺的商贾都给送走跑过来道“是该好好庆贺一下不如就在这里设宴弄个流水席什么的让人过来随便吃如何?” 唐寅提醒:“低调些吧别太招摇了!” 朱浩道:“唐先生说得对世子在京城危机四伏还是谨慎些为好……我们自己知道是什么状况就行。” 蒋轮仍旧难掩喜色这里他显得最为高兴:“对了朱先生不是有琼林宴什么的么?几时出席啊?” 唐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要等金榜题名后现在只是考取会元即便进士及第没问题却不代表能位列鼎甲朱浩需要小心备考……” 大明的“琼林宴”称为“恩荣宴”要等殿试结束后于礼部设宴款待新科进士及内外帘考官眼下殿试还没影子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 蒋轮叹道:“平时看戏文多了别见怪!那就预祝朱先生再考个状元回来!” “这里人多眼杂换个地方叙话吧就到唐先生居所……” 朱浩提议。 朱四一听能到唐寅住的地方看看小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连声道:“好好咱们这就去。” 蒋轮还是觉得不尽兴:“回头需设宴好好款待一下咱的朱先生我看教坊司就很不错……” 陆松提醒:“蒋姑爷咱的人刚在教坊司惹出事情最近这段时间还是离教坊司远一点好。” “哈哈哈……” 蒋轮也不着恼笑哈哈一副乐天派的模样全场就他的话最多声音最大。 一行出了客栈往苏熙贵为唐寅安排的住所而去。 …… …… 当天会试放榜。 朱万泉本与友人一起去看放榜但因为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事前更无人预订好位置周围又都是举人让朱万泉自惭形秽最后只是在街边听了一会儿喜报过三百名后先回家去了。 离开也是因为朋友跟他说了一句:“十年寒窗考个举人都不易一个十几岁的稚子还想考中进士?真当我大明士子无能?” 言外之意你来等你侄子的放榜成绩大可及早各回各家。 而且现在会试放榜都快结束了也没听到你侄子的名字你还在这里期待什么?位列前五? 难道大明天下那么多才子还不如你家一个十岁冒头的小孩不成? 朱万泉想想也对。 大侄子朱浩能考取举人让朱家有从武勋之家往文官之家转变的倾向再想到兄长今日所说朱浩不是自己老娘的亲孙子朱浩考中举人时已让老太太气火攻心要真是考中进士……还不得当场喷血? “也不知父亲对此作何见解!” 朱万泉想到了自己的老爹朱明善。 要说自己的三哥可能不是跟他同母所出那总归是父亲的孩子吧?不然为何能进朱家门?难道是抱养?比如说父亲当年袍泽之子之类?但那样无需隐藏这么多年人都死了还藏什么? 老太太若是没有妒意大概也就不会那么气急败坏吧? 想着心事人慢慢悠悠回到自家门口。 却见两辆官府的马车停在路口。 正想着发生什么事时远处有几名锦衣卫的人往这边跑来后面跟着一群凑热闹的街坊邻里。 “你们作何?” 朱万泉没有迎上前朱家家仆先把来人拦下。 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出列:“这里是朱千户在京府邸吧?我等听闻本科会试会元乃贵府所出特地过来恭贺!” 朱浩毕竟与普通出身湖广的人不同。 朱家祖籍并不在安陆只是挂籍于斯作为锦衣卫之家朱家在京师现在是有点失势但锦衣卫同僚和官府中人听说朱家出了个会元那还不赶紧过来讨个好彩头? 至于朱家内部有矛盾? 再有矛盾有人能想到朱家会对朱浩如此不待见? 朱万泉诧异地问道:“你……听错了吧?本府出会元?” 朱万泉难以置信。 中进士都不可能还直接会试第一名?玩呢? 那名锦衣卫笑道:“这位就是朱浩朱老爷了吧?一看就是您这一身贵气难掩我等恭喜您了!还有一些锦衣卫同僚会赶来恭贺……不如赶紧回家通传一声府上先热闹起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来早了 朱家在京师租住的民院外很快就热闹起来。 放榜之后只要看过榜文就知道朱浩出身安陆锦衣卫朱家。 通常锦衣卫之家基本都出自京师朱家地位又极其特殊稍微打听就知道现在朱家已迁回京城锦衣卫内想攀关系的人都上门来恭喜。 朱万泉心情很是复杂。 一边替朱浩高兴一边又忧心忡忡。 只能急忙进去找老太太汇报这个“好消息”。 刚进院子没走上几步朱万简擦着惺忪的眼睛从里面出来脸色很不好看:“外面嚷嚷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个清静觉了?” 未等朱万泉说什么一旁仆人已道:“二老爷大喜啊咱家少爷会试拿了会元就是第一名。” “混账东西用得着你告诉我会元是会试第一名?当我痴傻疯癫不成?等等……你说啥?谁中会元了?” 朱万简瞪着那家仆喝问。 家仆顿时感觉气氛不对不敢接茬。 朱万泉道:“三哥家的侄子朱浩他中了会元。” 朱万简哈哈大笑:“老四这是你亲耳听到的?莫不是发了癔症?” “我……非我亲耳所闻……” 朱万泉比较实在老老实实回答。 “不是你亲自听到的那就是别人拿你开涮呢……他们知道你作为朱浩的长辈早早中了生员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你侄子年纪轻轻就进京来考进士故意逗你玩……没劲我继续去睡了。” 朱万简根本就不相信脸上满是不屑“读书读傻了?这种鬼话都信!还会元呢咋不说是状元呢?” “二哥此事……是否告知于娘?” 朱万泉倒不认为外面那么多人跑来都是拿朱家开涮。 再说验证这事根本没什么难度直接派个人去贡院那边查看一下一目了然别人费那么大的劲整蛊干嘛? 朱万简冷笑道:“你大白天出门一趟回来变糊涂了?去烦扰娘?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才怪……早晨为兄跟你说过的话你聋了没听清楚?” “可是二哥外面来了那么多人……” 朱万泉急得直跺脚。 朱万简继续不屑一顾:“让他们继续嚷嚷也就骗骗你这书呆子……” …… …… 最初朱万简打死都不信。 但外面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顺天府都派人来恭喜。 锦衣卫千户之家……还是实职就算如今没落了但朱家出了进士那还不得赶紧结交一下? 锦衣卫千户和进士二者单独拎出来在京城官场不算稀奇但若结合在一起……锦衣卫勋职加上个进士功名。 朱家这是要起飞的节奏啊! 说不得这位朱家的进士就靠着锦衣卫的关系跟朝中佞臣攀上交情当今皇帝最喜欢任人唯亲江彬现在兼领锦衣卫指不定就把人介绍到正德跟前越级拔擢任用就此成为佞臣中的战斗机以后“文武通吃”、“黑白通吃”。 “啥?顺天府来人?他们吃饱了撑的?” 朱万简来在门口见到敲锣打鼓捧着红绸缎的顺天府一众衙差这会儿再也不觉得这是有人拿朱万泉或是朱家开涮了。 自己那侄儿真的会试题名高中会元? 朱万泉在旁一脸的生无可恋:“早就跟二哥说了你就是不信这会儿怕是娘想不知道都难了……” 正说着话后院出来个婆子正是朱嘉氏跟前的宋大婆过来道:“两位老爷老夫人有请。” “这边是不是先招呼一下?”朱万泉还想着招待好来访宾客。 朱万简拉着他就往内院走。 大概意思是你怎知老太太的意思不是把人驱离?还不如问明意见后直接把门一关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听我的准没错。 …… …… 后院耳房。 三房人代表到齐这次各房人都已知道朱家三房不是老太太所出等着其发飙。 朱嘉氏面色冷峻:“派个人出面将前来恭贺之人迎进门来但只限于前院不要太闹腾。” 朱万简诧异地问道:“娘那位新科会元可不是您亲孙子您也这般高兴?” “他不是我亲孙子却是你亲侄子……老二你越来越放肆了!”老太太怒目瞪向朱万简。 朱万泉惊讶地问道:“娘这件事……为何之前从未听人提及?三哥他……” “陈年旧事了你们想把家族丑事闹到人人皆知吗?” 朱嘉氏似乎不想再纠缠这些陈年往事。 朱万简道:“娘咱可不能吃这暗亏直接把人赶走。什么报喜的跟咱朱家无关我跟娘站在一道。” 老太太又死死地瞪着这个看不清局势的傻儿子。 大房的姜咏荷此时开口:“既是我朱家子孙能为家族带来荣光以此来提振家族门楣何乐而不为?非要在外人面前闹出家宅不宁的样子才行?这对朱家何益?” “大嫂这里有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儿?” 朱万简不屑地瞥了眼姜咏荷。 姜咏荷懒得跟这个无能的二叔一般计较闭上眼继续捻着佛珠。 朱万泉道:“那是否要告知父亲?” “不可!” 朱嘉氏当即回绝。 朱万简插嘴道:“可这么闹腾爹难道就不知道?再说爹卧床多年今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知道与否有何差别?” 朱嘉氏一眼瞪了过去。 朱万简直接避开老娘不善的目光闭上嘴不说了。 …… …… 这边正要张罗招呼报喜人。 朱嘉氏带着两个儿子尚未抵达前院就有仆人过来通禀:“老夫人两位老爷……大老爷他……回来了。” “大哥?” 朱万简又有点懵。 朱家都快记不起有这个人了。 朱嘉氏面色无喜无悲轻描淡写招呼一句:“去见见。” 几人到了前院。 朱万宏先行一步踏入朱家院子此时其与以往落魄形象截然不同一身锦衣卫千户官服身边带着二三十名锦衣卫看起来杀气腾腾。 因为朱万宏带人回来门口凑热闹的人全都噤声但人群并没有散去。 “吾儿你这是……” 朱嘉氏看到朱万宏的模样怔了一下有些不解。 朱万宏抱拳:“娘孩儿公务在身回来与父亲商议……请娘告知父亲大人现在何处。” 朱嘉氏更加不解了:“你回来是说你侄儿中贡士之事?有何事不能跟娘说?非要与你爹商议?你爹……现如今已不能言语。” 朱万宏态度冷漠无比坚决道:“孩儿奉命前来无法与娘过多解释请娘通融勿要阻拦。” 朱嘉氏看出来了大儿子态度反常跟以往回来动辄痛哭流涕不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老二带你大哥去见你爹老四你跟我出去迎客……” 朱嘉氏没有阻碍朱万宏。 现在无论朱浩是否中进士至少朱万宏带人回来了趾高气扬的模样证明了现在混得不错如此在人前走上一圈等于是为朱家在街坊邻里中正名外人知道原来朱家并没有没落只是平时行事低调罢了。 …… …… 来到朱家后院朱万宏见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父亲。 旁边有个三十多岁专门负责照顾朱明善给其擦身、翻身和整理仪容的瘦削男子没有喉结像是个阉人。 见到朱万宏后此人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便起身出门。 “是个哑巴耳朵不好使小时候入过宫犯错被赶了出来很会伺候人……娘从外边雇来的。” 朱万简介绍道。 朱万宏摆摆手:“你出去吧。” “大哥你难得回来跟爹说点什么我旁听都不行?”朱万简不想轻易出门先前老娘虽然没明说让他偷听但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出去!” 朱万宏转过身满脸威严手抚刀把一声厉喝。 朱万简有些无奈嘴里嘟囔道:“你就算说了爹也未必能听到这么活着跟死了有何区别?” 随后人便出门脚步声很快走远显然被兄长训斥几句后他也懒得偷听了。 …… …… “父亲孩儿回来了。” 朱万宏在朱明善面前跪下。 朱明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极为空洞直愣愣地对着窗棱半天没有应声。 “已无外人爹可以明说了。” 朱万宏再次发声。 朱明善眼神恢复了灵动注意力放到朱万宏身上终于开口了:“唉你回来得太早了。” 说话语调非常流畅不带任何磕绊明显并没有病到口不能言的地步。 朱万宏道:“父亲我已顺利将钱宁这个恶贼扳倒就算侥幸不死将来也无东山再起之可能。 “江彬对孩儿非常信任他如今权势可说是只手遮天再便是今日会试放榜你孙儿朱浩高中会试第一名您这几年辛苦终于熬到头了。” 朱明善摇摇头说话时嗓子里带着痰声音却很清晰:“江彬之恶较钱宁有过之而无不及今上非可托付身家之明君圣主孙儿如今只是贡士哪怕将来为进士初入朝堂也处于微末如何能改变朱家处境?” 不但言语通顺连对外界事务都非常了解。 朱嘉氏雇佣一个聋哑的阉人照顾丈夫丈夫跟外界算是彻底隔绝不料朱明善竟然能打听到外间消息并非闭目塞听显然其中内情并不简单。 “父亲……” 朱万宏一时语塞。 “回去吧对你娘恭敬些不要有任何冒犯让她看出端倪。直到能改变局势的事发生你再来见我……到时记得带上朱浩为父想这个孙儿了……” 朱明善摇头轻叹。 朱万宏起身:“父亲的话孩儿铭记。”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莫把自己当外人 朱万宏来见老父却被朱明善喝斥认为他来得不是时候。 这边老太太朱嘉氏简单迎接恭候人群后对内院事务放心不下寻了个空挡往后院行来脚步声很快在月门外响起。 “父亲孩儿只望能为大明朝廷继续效命不辜负朱家几代人忠君报国之使命!”朱万宏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门外的朱嘉氏听的。 随后门被朱万宏从里面打开。 朱嘉氏望着长身而立的儿子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似对长子要单独跟丈夫说话满腹疑窦。 “母亲。” 朱万宏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听了朱明善的告诫后他改变了对老太太的态度以免泄露内情。 朱嘉氏微微颔首:“跟乃父说了何事啊?” “娘还是出去说吧。” 朱万宏说话间往病榻上眼神涣散无光的父亲看了一眼意思是不要打搅老爷子休息随后与朱嘉氏往后堂去了同时那聋哑的阉人正好与朱万宏交错过去。 双方没有任何视线的接触但朱万宏心中一阵得意显然朱明善能与外界沟通都是得益于这个人的内外串联。 …… …… 后堂内。 朱万宏跪下来向朱嘉氏磕头体现出至孝的模样其情真意切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 随后朱嘉氏将周围人屏退问及儿子回来的目的。 朱万宏早有准备侃侃而谈。 “……孩儿如今已得平虏伯信任北镇抚司内能压得住孩儿的不过一两人而已若等平虏伯回到京师儿或可直接提领北镇抚司……” “他……江统领这么相信你?” 朱嘉氏越发不解了。 朱万宏道:“以宁王事扳倒钱宁的提议乃是孩儿跟平虏伯提出孩儿还暗地里引宁王使节与钱宁相见故意被东厂的人查到平虏伯这才确信儿身在曹营心在汉委以重任。” 朱嘉氏皱眉:“那你可真是以身犯险当时要被钱指挥使发现的话只怕你……” “儿不是为自己是为朱家。” 朱万宏差点儿老泪纵横“儿这些年在外漂泊无时无刻不想为朱家做事此番儿是奉平虏伯之命回来查看爹的情况平虏伯已答应孩儿只要父亲无法履职那儿就不再是锦衣卫代千户而是锦衣卫千户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朱嘉氏没听出毛病来。 不然朱万宏突然跑回家见一个久卧病榻连话都说不了的老父亲目的能是什么? 以老太太的睿智即便察觉到一些端倪但还是没法看透眼前这个影帝技能加身的儿子。 “你父亲……” 朱嘉氏本想问问你爹在你面前是否表现出异状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朱万宏道:“儿的职位是爹传下来的孩儿必当对爹恭敬孝顺可惜无法侍奉于病榻前家中事就多仰仗母亲大人您了。” 说完哭着磕头演技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的话其实是间接提醒老娘我的职位是老头子传给我的要是他的病真的好了我就要被褫夺手头的权力那我肯定希望他一直卧床不起你不会认为我想帮他从病榻上起来吧? 暗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提甚至连暗示都算不上只提到一个没法病榻前尽孝的问题可朱嘉氏还是以自己的老谋深算迅速想到这一层。 如此朱嘉氏的疑虑便完全打消。 想想也对丈夫病情好转对别人来说或是值得欣慰之事但对这个长子那简直是灾难好不容易获得江彬信任有了现在的地位难道要给他人做嫁衣? “吾儿啊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此番难得回来多陪陪妻儿吧咏荷她……多年都未与你有夫妻之实了。” 朱嘉氏不再过问旁的开始心疼起儿子的辛苦。 至于是否真的痛惜两说但要表现出慈母的样子收拢儿子的心让儿子可以为自己所用。 朱万宏道:“儿此番回来不过是奉命查看爹的病情如今事已成就该走了。娘儿不能侍奉双亲于左右是儿的不孝儿在这里磕头了!” 说完情真意切表演一番一直到老太太看似彻底打消疑虑后朱万宏方才起身三步一回头准备离开。 …… …… 朱家前院热闹非凡。 前来恭贺的街坊邻里很多因为朱嘉氏有意要彰显锦衣卫千户之家的显赫即便来京师后日子日益窘迫但选住的依然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区域。 听说朱家有人考中进士前来恭喜的人多是士绅阶层。 再见到身着锦衣卫千户官服、威风凛凛的朱万宏还有他身边带来的大批锦衣卫人们更愿意相信朱家现在如日中天。 朱嘉氏重新回到前院时脸上神色得意非常。 “吾儿好好为朝廷当差不要辜负先祖对你的期许忠君爱国去吧。”朱嘉氏人前好好表演了一番。 朱万宏也不辜负老娘高超的演技直接当众跪下来给母亲磕头然后又对着家中后院磕头意思是不能尽孝服侍病父榻前随后起身带着人离开。 出门后朱万宏一把就将眼角差不多干涸的眼泪抹去。 旁边一个心腹凑近小声道:“大人您这样……是否太过做作了?” 朱万宏瞪其一眼:“不做这些能取得这院子的人信任?真当这院子是什么好地方呢?你行你上!” 心腹摇头苦笑:“这是您的府上小的进去那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朱万宏道:“那就多跟我派出的探子卢墩儿见见朱家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们想让老爷子耳目失灵却正好着了我的道找了个能读懂唇语、还识字能把讯息写在手心的人回来伺候老爷子却不知他们说的话都被卢墩儿给远远看到告知我…… “嘿还不如他们以往那样就找府上的下人给看着这样我可没法跟父亲有任何情报上的来往。” 心腹面色尴尬即便没说但表情带来的意思却是你们朱家人怎么这样?弄得好像水火不容一般。 那不是你亲爹亲娘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细谈走吧!” 朱万宏心情轻松“我那侄儿中个会元看来是该去恭贺一下指不定能打个牙祭的同时还能讨点下窑子的银子回来……我那侄儿可真是个慷慨的主啊从不吝惜花钱。他不得功名谁得功名?” …… …… 朱浩会试过关意味着他即将成为进士只要殿试不出岔子便可。 当晚蒋轮和唐寅真给安排了庆功宴庆功宴摆在苏熙贵的戏楼里因为是入夜后进行朱四没有参加恰好苏熙贵从通州来堪堪赶上庆功宴。 若只是单独与朱浩相见苏熙贵并不避讳什么但因这次庆功宴有唐寅和蒋轮、陆松等王府中人出席他就得小心谨慎些也学着之前见朱四时那般搞得神神秘秘等这边都落座很久他才在暗门前敲了敲由陆松过去开门把他迎进来。 唐寅道:“苏东主你这是作何?” 苏熙贵先给在场几人行礼毕恭毕敬:“鄙人一介草莽不懂规矩又怕以后有贵人来说话不方便就让人在这里加了一道暗门外人绝对看不出来。” 蒋轮拿着酒杯摇摇晃晃走到苏熙贵面前:“苏东主久仰大名听说你非常会做生意看来你把银子花在朱小先生身上不但回了本还赚了不少。” 苏熙贵自然认得蒋轮急忙道:“蒋先生说笑了鄙人哪里在朱先生身上花过银子?都是承蒙其照顾让鄙人赚了点小钱现在该到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你……” 蒋轮还想掰扯。 唐寅提醒:“孟载注意一点别喝点猫尿以为自己又飞仙了。人家苏东主是黄侍郎的内弟何须靠结交朱浩来给其脸上加光?快回来……” “啊?这……那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别人的话蒋轮不会听对唐寅却是言听计从。 这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对有大智慧之人深刻崇拜再加上唐寅跟他是酒友能直接骂他都不羞恼换了别人说这话他不动手也早就拿头撞上去了。 “苏东主请坐。” 唐寅发出邀请。 “不敢当不敢当眼前几位都有官身鄙人一介匹夫……” 苏熙贵的意思你唐寅即便不是官也是举人更是兴王府幕宾朱浩已是贡士蒋轮和陆松都有官身即便蒋轮是个散官但谁都知道他在张景明不在时相当于王府半个长史这一屋子的人……就我一个商贾没啥地位就不与你们同桌而坐。 蒋轮道:“老苏你这是见外了咱都是自家人分什么有没有官身……老唐还不赶紧给老苏倒酒?” 唐寅笑着拿起酒壶就要倒酒这边苏熙贵诚惶诚恐。 唐寅再怎么说也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哪有给一个白丁斟酒的道理?他急忙接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唐寅笑道:“孟载就是这样喝了酒跟谁都不见外但他的话没错苏东主与兴王府渊源颇深与朱浩更是相识于微末如今朱浩就差金榜题名你也算是对他有赏识之功以后多亲近走动莫把自己当外人。”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婚姻大事 会试放榜接下来理应安排殿试考期。 但因朱厚照并未在京师就算朝廷想安排这次殿试也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在京不亲自参加殿试对外还可以遮掩反正当天考生未必有胆量抬头看远距离也看不到什么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皇帝在南京你再举行殿试那这一批进士就不是“天子门生”这事说出去可就太荒唐了。 接下来两天。 会试上榜者都在打听殿试几时举行以目前局势看非要等皇帝回京不可。 “考完会试不过是贡士算不上正式过关就这样不上不下悬在中间?”蒋轮出去打探过消息回来到了唐寅所在茶楼坐下一说当即就是一番感慨。 唐寅拿起茶杯看了看另一桌正跟孙孺和公孙衣叙话的朱浩。 这次会试公孙衣和孙孺都榜上无名看起来应该回乡备考但朱浩似要将他们留在京师为其所用。 “耐心等待吧。”唐寅喝了口茶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连忙招呼“伙计换一壶茶来凉了!” 另一边陆松也打探消息回来。 蒋轮问道:“圣上回京有什么说法没?” 陆松摇摇头随即也望了朱浩一眼回过头来道:“现在京师士子传得沸沸扬扬说湖广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郎考中会元认为名不副实很多人在打听朱浩的情况想过来找他比试学问呢。” 唐寅拿着新换上的茶壶叹道:“这种事历朝历代都不少见……再说了之前童生试和院考时不就经历过这一出吗?” 年轻时唐寅也因其南直隶解元的身份被各种质疑和刁难深受其害现在轮到朱浩……一时感同身受。 蒋轮一脸不屑:“不服就让他们来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唐寅道:“孟载你该知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文才的高低有时很难理性判别正因如此才生出各种争端文人彼此都不服气……算了就让朱浩少出门让他安心给世子上课吧。” 蒋轮笑道:“那倒是如今朱先生考过会试就等殿试考进士了可说无事一身轻给我大外甥上课那是再好不过。对了唐兄之前跟您说的为我大外甥找个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 唐寅摇头:“我这上哪儿知晓去?还是多打听一下为好。” …… …… 回到私宅。 唐寅直接跟朱浩说了要给朱四找个门当户对的婚配对象的想法。 朱浩道:“这事你也拿来跟我商议?” 言外之意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跟世子年岁一般大又不是世子的谁这种事你问我干嘛? 唐寅语重心长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再者你马上要跻身朝堂独当一面此等事听听你的意见也是好的。” 朱浩道:“我听说之前兴王有意要将安陆孙老的女儿纳到府里给世子做王妃?” “呵呵这你都知道?” 唐寅乐呵呵地说道。 这件事在兴王府并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朱祐杬在世的时候听说三朝元老孙交有个女儿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言谈行止更是得体有意将其娶回来当儿媳妇但被孙交拒绝。 孙家算是安陆地面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可人家不愿跟兴王府牵扯上关系。 这件事历史上真实存在孙交当时也是拒绝。 “交有女献皇欲聘为世子妃交言‘王下交我诚厚然吾女不欲纳王宫。’固谢之。献皇颇不乐。后亟求引去。交盖以此自嫌。” 但等朱厚熜当上皇帝后孙交意识到事态重大如果当初答应这门婚事哪怕只是婚约女儿也是皇后而自己就是国丈现在反受其害……他感觉这件事对孙家影响巨大很可能会被人说闲话。 以至于“其女遂不复嫁人而卒”。 等于说拒绝了兴王府的好意后来兴王府出了皇帝孙交害怕没敢再让女儿嫁人……凭白害了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 唐寅道:“时过境迁如今世子尚在居丧本不该谈及婚事但以其在朝中孤立无援将婚约早些定下或能助其解困。” 朱浩点点头:“那兴王府的意思就不是找一般的贵胄之女而是在朝中能说的上话的阁老大臣之女?” 唐寅眯起眼好像从朱浩的话中受到了启发。 本来这件事他没深思过现在想来蒋王妃居然悄悄跟弟弟交待说要与京师名媛联姻其实就是要找人来当儿子的靠山自家受朝廷排挤若是联姻的家族在文官中势力庞大或能帮儿子纾困。 “这样的名媛怕是不好找啊。” 朱浩摇头叹息。 唐寅没好气地道:“我问你意见不是让你说丧气话。” 朱浩摊摊手:“以我的意思现在着急也没用找谁都白搭。兴王府处境尴尬朝中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大臣不会想着与兴王府联姻连早就退下来的孙老部堂都不愿跟兴王府牵扯上关系那些如日中天的大臣会这么不识相?再或是你觉得一般人家之女会得王妃中意?”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道理高不成低不就。 “真想有作用不如剑走偏锋。” 就在唐寅以为无计可施时朱浩没来由突然提了一句“张家……在朝中地位就很不错不如考虑一二?” 唐寅先是一怔没想明白是哪个“张家”等琢磨过来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即骂道:“你小子就是喜欢搅浑水张家兄弟恶名累累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罢这件事就当未曾问你!” 等唐寅走了朱浩嘴角一撇喃喃自语:“这件事还真没法解决除非听我的跟张家联姻不然就等着南方那位自寻死路等他一命呜呼这婚事也就不用再担心了等着选皇后吧。” …… …… 历史上的朱厚熜也的确没等到成婚就当上皇帝了。 这不该是朱浩应该操心的事应该等朱厚熜登基再考虑终身大事那时也就无须什么名门望族来给朱厚熜提振朝中威望谁能攀上朱厚熜那才是祖上冒青烟。 朱浩去给朱四上课。 朱四闷闷不乐把朱浩为他准备的教材丢到一边:“朱浩我不想学了我要回家!” 在朱浩面前朱四对自己的喜恶根本就不加掩饰。 朱浩将教案放下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若你一声不吭就回安陆那是违背圣意后果会很严重。” “我不怕最多就是个死!现在我这样连死都不如!” 朱四开始发脾气。 朱浩心想你小孩子丫丫的人生观都不成熟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朱浩道:“跟你说件事吧现在王妃想给你选妃让你早些定下婚约成婚后或许你就能安下心来。” 听到这个消息朱四的小眼睛里果然有了一丝光彩问道:“谁?” “现在还不知道你可有自己的想法?” 朱浩好像朋友一样问询朱四的意见。 朱四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憧憬道:“我想找个漂亮的最好能跟我一起玩笑起来要好看有酒窝的女孩最佳再是能跟我说说话……对了朱浩上次我们一起出去时我看到一个女人很漂亮当时还想问她是谁呢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朱浩点点头。 看来朱四的择偶观很正常并没有想过从婚姻中取得什么利益只顾着自己喜欢就行。 谁说思春是少女的专利? 春天来了连朱四这样年方十三的少年郎也开始有了心仪的对象。 “那你只看中对方好看就行?不管她出身?”朱浩问道。 朱四先是点头随即小脑袋瓜凑过来眼神热切地盯着朱浩问道:“对了那个唱白蛇的女戏子到现在还没嫁人对吧?她在哪儿?” 一个问题就把朱浩给问懵了。 原来朱四一直惦记着公冶菱? 想想也是当初朱四少不更事对《白蛇传》神魂颠倒见到戏里面的女主角简直当成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长大一些终于能谈婚论嫁自然想得到当初想得而不及的东西。 朱浩仔细想了下公冶菱算是美女吗? 勉强算吧! 但绝对不是出类拔萃的那种。 而且现在公冶菱年岁不小二十多岁尚未嫁人因为是乐籍不用担心年过二十不嫁人会被官府罚款的问题总之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好像朱浩手下这么多人中活得最潇洒的就是她。 在后世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不成婚是稀疏平常之事但在这时代实在难能可贵。 “她……就在安陆。”朱浩回答。 朱四喜滋滋道:“没嫁人是吧?能不能写封信让她来京师?我没别的想法如果她能给我唱戏我平时能经常看到她就没什么遗憾了。” 朱浩心想我总不能让你找个比你大十岁的女人跟你祖父一样害了你吧? “行回头我写封信问问我也不敢确定但你最近要踏实学习平时出去玩的时候尽量表现出睿智的样子收揽人心。” 朱浩还没完全答应下来就开始提出要求。 朱四连连点头:“好我全都听你的。”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南户部是个坑 京师中会试的喧哗渐渐远去朝野人心却日益变得浮躁许多人惶恐不安。 主要是因为宁王案悬而未决。 宁王谋反到现在人还没挂掉咬出谁来都有可能。 朝中与宁王勾连接受其贿赂的人不在少数当时谁都不认为宁王有胆子谋反若是早知道如此没人会跟宁王往来。 “……吏部委派之事迟迟没有定案陛下不在京师廷推没法进行尤其陆尚书还在其位难办啊!” 苏熙贵很着急。 他本来想等陆完倒霉空出一个尚书的位置来如此下面的人挨个往上匀一匀或许就给黄瓒腾个坑位出来。 谁知现在连陆完都没盖棺定论。 朱浩道:“可能要等江西宁王府彻底搜查后再定吧。” 苏熙贵看了下四周想到邀请朱浩说话的地方乃自家私宅非公开场合不会有人知晓二人密会却还是小心翼翼凑上前问道:“朝中有传言说作为此番平叛最大功臣的王守仁也牵扯进案件中……小先生之意是王守仁对南昌宁王府的搜查不作数要等朝廷再派人去?” 朱浩摇头:“不知。” 其实朱浩是知晓的。 历史上朝中跟宁王有交通罪行的大臣悉数被惩治但要等皇帝班师回朝抵达通州才一并捉拿下狱其中就有陆完。 皇帝也有自身的考量他不在京城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吏部尚书给拿下难道不怕朝中有人造反?到时京城拥立个兴王、齐王出来他自己在南方跟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岂不是要当阶下囚? 要惩治大臣也要等皇帝回京后再说。 眼下虽然世人都知道陆完在宁王恢复护卫这件事上出力最多且这几年陆完跟宁王交通并非什么秘密但要拿到真凭实据还是要等张永亲自前去南昌宁王府走一趟把证据拿到手再说。 其中是否有构陷的成分就不得而知了光是陆完帮宁王府拿回护卫大权这一条就够其下狱了。 你帮忙恢复宁王府的武装力量然后宁王就利用这些护卫造反你还收受他的贿赂你敢说与你无关? “苏东主你要是相信我及早让黄公请调往南京相信不用陛下出面就有人帮忙运作……” 朱浩想说的是黄瓒留在京城手续繁琐不说还有人重重设槛。 但若黄瓒自己想调到南京去杨廷和等文臣都会暗中相助压根儿就不用等什么陆完让坑也不用等皇帝回京廷推运作起来会减少很多阻力。 苏熙贵叹道:“看来只能如此了!希望这大明朝廷的乱象早些结束。” 如今连苏熙贵都盼着皇帝快些嗝屁新皇登基或许只有这样黄瓒以及他的命运才会有改观。 …… …… 黄瓒果然认命了。 纠结留在京师与否还不如直接调到南京混个部堂当当。 尤其南户部尚书对朝中那些临退休的大臣还是有一定吸引力掌管江南诸多省份钱粮调度手头权力不小。 若黄瓒执意争取南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他的背景是不强但只要活动的力度足够大他就是最热门的人选。 如今南户部尚书邓璋老迈不堪能力方面不尽如人意皇帝亲率大军在南方邓璋根本无力筹措钱粮来喂饱各路人马以至于皇帝亲军大肆劫掠南京周边府县的粮仓和大户人家闹得鸡犬不宁。 邓璋自知南京户部尚书的职位是烫手山芋多次上疏请辞但皇帝和京师部堂中没什么好人选替换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就在此时黄瓒上奏请调。 黄瓒三年考满迟迟没有迁官他的请调合情合理等于是给邓璋和首辅大学士杨廷和解了燃眉之急。 皇帝在西北时就是靠黄瓒筹措军饷西北兵马调度基本没用到京师府库钱粮黄瓒即便不是朝中文官集团小圈子内人士但其能力依然得到朝廷上下一致认可。 以黄瓒在西北建立的功绩调南京户部尚书不算越级拔擢所以才几天时间朝廷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吏部尚书和内阁首辅联名向朝廷保举但至于调黄瓒去南京是当南户部尚书还是任其他部堂甚至南户部右侍郎又另当别论毕竟南六部没有左侍郎这个官职给黄瓒。 苏熙贵为了姐夫调职之事年后就留在京城遇到棘手的事情基本都会向朱浩求教。 转眼已是四月初二。 这天苏熙贵找到朱浩言语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南户部邓尚书请辞的奏疏再次送到内阁听闻内阁票拟同意其请辞首辅杨阁老与吏部陆尚书等人联合保举我家黄公接替南户部尚书之职。” 言外之意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皇帝首肯这个东风了。 朱浩道:“不知是该恭喜还是说……麻烦刚上身?” 苏熙贵叹道:“可不是么南户部尚书以前算是清贵之职没啥实权但如今陛下御驾亲征大军所到之处耗费钱粮无数光凭南户部过去几年库存……恐怕难以应付如此大的开销到时……我这边荷包捉紧啊。也不知大军几时班师……” 又到了苏熙贵心疼腰包的时候。 朱浩摇了摇头:“就算把苏东主家底全掏空也应付不了大军开销吧?” “那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勉力支撑?要不是这差事不好做换作以往朝中人会抢着当……不过为陛下筹措钱粮既是风险也是机遇啊!” 苏熙贵倒也直接。 千里当官只为财黄瓒岂是那种两袖清风的清官? 开玩笑! 若是两袖清风也出不了苏熙贵这样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官商。 自古以来的能臣少有两袖清风的存在在官场要求官员清廉自守跟要其不吃饭不喝水一样困难。 也有例外的但多是没啥机会接触钱财但凡有权有势……一个缺乏监管的封建王朝你能奢求哪般? 百姓见了官都要跪地磕头去了公堂先打几十杀威棍官员没抢你家存粮和妻女就是好的当官的贪府库一点钱粮收点贿赂你还敢吹胡子瞪眼不成? 权力并非从百姓手中得来自然不用对百姓负责。 “不知几时调任?” 朱浩问道。 苏熙贵苦笑道:“换作以往几个月都未必能成行但涉及南户部的差事你看着吧……我不急自有人替我着急呢……正应了小先生那句话背后有大把人帮忙运作呢!可悲可叹啊!” 朱浩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若黄公能在南京任上做出成绩来到时再回朝为尚书怕是没人再敢说三道四。” 苏熙贵一脸苦涩:“就怕最后鄙人倾家荡产也换不来如此好口碑南户部……真是个坑填不满的那种!” …… …… 黄瓒调南户部尚书的消息很快在京师传开。 连唐寅都知晓了。 事情没最后定案但似乎谁都觉得如此是最合理的安排。 “……陛下过去几年在西北挥霍无度全靠黄侍郎调度运作钱粮调度丝毫不乱黄侍郎能力之强可见一斑。如今南京府库空虚朝廷又不愿调拨钱粮养护大军派黄侍郎前去省时又省力!” 唐寅听说这件事后于酒桌上当着朱浩和蒋轮等人的面毫不留情抨击朝廷不作为。 在一般人看来朝廷应该是遇到麻烦就着手解决麻烦现在的情况却是直接把黄瓒塞过去让其自行解决。 蒋轮一边给唐寅斟酒一边道:“我还以为那位黄侍郎是荣升呢听你这一说才知被坑了。” “嗯。” 唐寅点头的同时目光转向一边正捧着个茶杯品茶的朱浩。 朱浩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杯子道:“我说黄侍郎是主动请调南京你们相信吗?” “不……不会吧?” 蒋轮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哪有自己坑自己的? 唐寅皱眉问道:“你是说黄侍郎主动承揽了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要知供应南征大军十数万将士开销这可是笔大数目如今南边没战事可打将士没处消耗旺盛的体力几乎处于失控状态……这……对地方民生的滋扰解决起来可不容易。” 朱浩道:“将士是否受管束本就不是户部的职责户部只是为大军筹措钱粮南户部有南方盐、茶二引发行权再加上苏东主背后运作从江南鱼米之乡征调钱粮怎就不能解决问题?” 蒋轮听了眼前一亮道:“哎哟听这话里的意思别人看来很难办的事黄侍郎一人就可办成?太……邪乎了吧?” 唐寅本要泼冷水但这既是朱浩支持的事料想唱反调没好结果当下道:“若以黄侍郎在西北时表现出的能力放眼朝中所有懂钱粮府库的官员无出其右者这差事恐怕还真的非他莫属!” 连唐寅都觉得若黄瓒去了都解决不了问题那别人就更没戏了。 至于苏熙贵是否会倾家荡产并不在唐寅考虑范围之列。 作为官商因为官府背景而大赚特赚如今要帮靠山上位岂有一文钱不花的道理?只要能把功劳混到手把官职支棱起来就算倾家荡产也值得而且说不定赚得更多连本带利捞回来。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杨家门生? 礼部衙门。 杨廷和亲自前来问询礼仪事提到今年皇帝缺失籍田礼以及宗庙供奉等事宜。 礼部尚书毛澄顺带将此番会试上榜名单交给杨廷和审阅算是一次非正式的请示毕竟从道理上来讲杨廷和即便贵为当朝首辅也无资格过问会试的录取情况。 如今天子南巡内阁大学士梁储和蒋冕随驾出征京师中一切事务都由杨廷和来做主这跟以往英宗出征安排弟弟监国不同杨廷和这个首辅就相当于监国京师大小事项只要不涉及皇帝身边近臣他都可以做主。 杨廷和看着长长的名单上面不但列明了考生的出身、籍贯、名次和五经本经等有的地方还特地用红笔稍微标注了一下。 杨廷和草草一看问道:“不知其中可有值得重用之人?” 毛澄笑道:“有几人本来就才名卓著比如会试中排名靠前的杨维聪便是顺天府有名的儒生。” “杨维聪?” 杨廷和这才留意到榜单上的名字可惜看不出什么端倪想了想问道:“可是与小儿用修平时走得很近的那个举人?” “正是。” 毛澄没什么好避讳的。 杨廷和先是有些忧虑似觉得将儿子的朋友录取为进士或招来非议但随即面色便释然了大概觉得如今朝中正需要“自己人”撑场面不用顾虑太多。 即便他的脸色转变得很快近乎无迹可寻但对于毛澄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来说杨廷和的神色变化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毛澄又道:“不过此番会试南地考生名列前茅者居多尤其湖广之地前五占了四席。举南宫第一的……名叫朱浩出自安陆军户之家年纪轻轻虚岁不过十四便已在乡试和会试中连拔头筹士子中名望不浅。” “嗯?” 杨廷和皱眉。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名望不浅? 这是怎么界定的? 毛澄显然只是找个托词难道他要告诉杨廷和其实这个朱浩考试前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没人在意这个来自湖广之地的解元? 到会试开榜才发现居然录取了个少年郎当会元? 毛澄只能说这个朱浩名声在外这才显得这次会试录取没什么问题。 “安陆之地军户?” 杨廷和眯眼打量朱浩的简介。 寥寥几字只说朱浩出自军户之家连锦衣卫出身都没列明。 毛澄介绍道:“系锦衣卫千户之家朱家所出其祖父系平定岭南叛乱有功的锦衣卫千户朱明善堕马卧床多年……” 实职锦衣卫千户的经历毛澄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现在朱家出了个进士更是需要详细勘察调阅过相关档案、提前有所准备的毛澄自然能对杨廷和说明具体情况。 “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听闻先皇让其朱家迁居安陆……如今过去近三十年了。”杨廷和道。 毛澄笑道:“这个会元倒是忠良之后。” 显然毛澄并不知道朱浩父亲的经历不然这句“忠良之后”就更加准确。 杨廷和突然指着朱浩父亲一栏问道:“其父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已亡故具体情形不知。”毛澄坦言相告。 “嗯。” 杨廷和点头。 对于朝臣来说未来当官有两次必须要在家休沐的经历即父丧和母丧一次二十七个月加上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几乎就是两年半到三年这段时间算是强制休沐就像杨廷和的两次守制分别在弘治十二年和正德十年弘治十二年时杨廷和还未身居要职而正德十年时他已为首辅中间出缺的时间就由梁储暂代首辅。 所以对于一般进士来说考中进士之前父母中有一人过世等于少了一次长休沐的机会跟用人单位考虑女员工将来是否要休产假的问题一样这时代的人特别提到父母是否尚在的问题以此作为一种另类的甄选方式。 毛澄道:“以两位会试主考对其试卷的评语此子经义和策问方面见识非凡有治国之韬论颇具雄才或是因其军户出身对于兵法多有习读之缘故……” 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毛澄发现杨廷和面色不善不自觉将褒扬的话给咽了回去。 正德朝对文臣来说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当今天子尚武若是真有这样一个文韬武略的少年英才进入朝堂或许早早就被皇帝收为己用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虚岁十四出身安陆在会试中名列会元看来如今大明士子学问的深浅高低已不问年龄了啊。” 杨廷和说这话时表情严肃语气颇有不喜。 毛澄听出杨廷和言语中消遣讽刺之意赶忙转移话题:“会试第四名彭汝寔乃四川嘉定人氏。” “哦?” 杨廷和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杨廷和祖籍江西世居四川会试前五中唯一一名非湖广籍考生乃是四川人相当于杨廷和同乡他自然会留意一下。 至于朱浩名列会元之事也就暂时放到了一边。 成绩已经公布这不过是一次例行汇报就算杨廷和心中有根刺也改变不了结果若真想出手打压大不了殿试时将其名次刷下来便可。 交流众多考生情况后毛澄趁机提出心中疑问:“介夫你看这次会试以十四岁少年为会元怕是会引来天下士子争议不知这是否坏了大明礼教传统……待殿试时……” 杨廷和本想跟毛澄说明这个问题但毛澄这种请示方式分明是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要不要把某人给打压下去? 这就好像是公然宣示我们这些大臣有权力决定谁在殿试中进士的名次一样这样很冒昧知道不?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各凭本事若是此子真有才能在殿试中名列一甲还能拦着他不成?” 杨廷和不想在这种细枝末叶的问题上纠结太多。 说多了传出去会让人觉得我杨廷和小肚鸡肠容忍不了一个湖广出身的少年在殿试中排名靠前。 就算现在只是跟毛澄一个人说…… 但人心隔肚皮现在毛澄不会乱说话难保以后不会将今日交谈之事传扬出去到时别人就会非议他杨廷和干涉天子门生的选拔如此一来就存在一个问题:本届进士到底是天子门生还是你杨家门生? 杨廷和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说话做事非常小心谨慎不可能留人话柄。 毛澄点点头好似明白什么没再纠结此等问题。 …… …… 转眼已到四月。 按照正常流程三月十五就是殿试举行的日子但因皇帝不在一群举人变成了贡士距离进士还有那么一丁点距离没得进士功名就不能放官还是跟举人一样只能在京师待着但心态上明显跟参加会试时有所不同。 只要这一年里家里不出什么大事自己没突然大病一场或是嗝屁那就算殿试延迟也改变不了他们中进士的进程。 但等待总归是煎熬的。 湖广安陆州城。 朱浩离家已有半年多加上之前朱浩考乡试的时间朱浩有近一年没有在家里家人都非常想念。 按一般情况家里边等会试的消息要么落榜本人直接回来要么通过等着殿试放榜基本上会试不需单独报喜官府也是等殿试成绩出来后一并将消息报来。 毕竟殿试会有意外出现就算你会试中了会元就敢保证殿试一定取得好名次?到时闹出个大乌龙可就不好了。 再说贡士只是进士的前置考中贡士并不代表位列朝班贡士和进士虽然只隔了殿试这一道手续但在地位上有着明显差距就跟实职官员和储备官员一样待遇明显不同。 但这一年却跟往年不同只有个会试殿试迟迟没有举行如此一来会试报喜也就没人管。 “这都四月了连个音信都没有上一封信还是上个月小浩信中说他就要进考场了……” 京城到安陆民间通信很慢基本都是让人顺路捎带信件官府驿路并不开放给民间使用所以这时代给家乡写信什么的基本都是靠同乡能否凑巧碰到返乡的同乡两说若是中途出点什么意外那信就不知几时才能传到。 这也是为何这年头人在异乡喜欢扎堆的重要原因之一只有多跟同乡人接近才能打听一下家乡的情况跟家人的信件来往才有机会而不至于单独雇人去传信那成本可就大了。 “夫人不必担心不是说唐先生也在京城?还有兴王府的人也在?我听说兴王府现在的小王爷依然滞留京师未归呢。浩少爷跟小王爷关系不是很好吗?”李姨娘出言宽慰。 朱娘叹道:“我想知道小浩考得怎样这心悬吊吊的……” 李姨娘笑道:“夫人啊少爷今年虚岁才十四这般年岁能考中举人已然不凡这要是再考个进士回来那恐怕就是真正的文曲星降世……咱还是放平心态一切顺其自然吧。”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提前庆贺 李姨娘之前安慰朱娘的次数已不少劝她看开些但朱娘始终放心不下。 自己的儿子身在异乡天冷了衣服够不够加?是否能吃饱穿暖?北方下雪还是下雨?是否受人欺负? 四月初四这天朱娘正拿着个算盘跟李姨娘对宣纸店的账目这边马掌柜赶着车心急火燎赶到铺子外因为行色匆忙一路上险些撞了人等他在宣纸店门口停下马车从车驾上跳了下来大喊道:“夫人夫人!” 引得路人侧目。 朱娘不明就里来到门口看着冲过来的马掌柜正要开口问询。 却听马掌柜激动不已道:“中了中了!” “中啥了?” 李姨娘跟着出来。 只是此时马掌柜一路奔波气都没喘匀又在激动下舌头都快捋不直了半晌后才道:“少爷……不对以后该称老爷了老爷中会元了。” “会元?” 朱娘人整个人很迷糊。 即便之前她恶补了很多有关科举的知识对于什么生员、举人、进士之类的名词已然门清但对会元这个词汇还有很陌生。 李姨娘也问:“是没中进士吗?朝廷出了个副榜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会元?” “不对!不对!” 马掌柜哭笑不得忙解释道“朱老爷会试考了第一名就算现在还没考殿试但实际上已经是进士了!若再捋一捋这会元相当于大明的状元!” 朱娘听到这里脑袋一股热血蹭地就上来了面色潮红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马掌柜道:“老爷他会试过了得了个第一湖广乡试魁首会试也是魁首天下文人他排第一接下来就是殿试再得第一的话那就是状元了!” 朱娘听到这里一阵气火攻心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人迷迷糊糊站不稳好在李姨娘在旁一把将她扶住。 “夫人!” 小白也从里面奔来帮着李姨娘扶好朱娘。 马掌柜一看好家伙我这是来报喜的先把自家夫人给报晕过去我这一介老爷们能进这寡妇门吗? 算了还是别进去了人家不但是节妇、命妇以后还要拿诰命这就是官身我哪敢跟人家接近? …… …… “咋回事?” 宣纸店迅速热闹起来。 街坊邻里一看这边朱娘晕了过去还被自家人搀扶着进了铺子一群人围拢过来。 钱串子从人堆后边钻出来探头道:“定是朱家小子在京师出了事要不就大病一场要不就已经死了!” “姓钱的能不能说句好听的?人家朱家少爷现在是举人你也敢乱嚼舌根?弄你到衙门里打个几十板子!” 有街坊发出威胁。 钱串子一脸不屑。 马掌柜立在门口一脸笑容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仿佛都比平时更蓝太阳暖薰薰的照在身上好不惬意。 “这边还疯了一个!” 有大婶发现马掌柜正对着天空痴笑不由发出惊呼。 马掌柜好整以暇环顾在场看热闹的人昂首挺胸道:“诸位我家小东家就是朱家老爷以后就不是举人公了而是进士今年开春的京城春闱中我家老爷考中贡士第一名会元多谢诸位父老乡亲抬爱啊。” “啊?” 在场的人议论纷纷明显都不太敢相信此消息。 钱串子道:“天下那么多读书人又让这小子考了个第一?糊弄鬼呢?” “没糊弄不信就算了。” 马掌柜才懒得跟这群人计较。 有稍微懂行的人问道:“会试拿第一那殿试呢?” 马掌柜道:“殿试还未举行。” “殿试过了才是进士你这分明是胡说八道会试和殿试连着开的这书上提过……”又有人发出质疑。 马掌柜颇为无奈一来先把自己夫人给报晕了现在还要跟一群白丁街坊解释会试和殿试他一阵心累摇头道:“街坊们你们可知当今皇上正领兵在江南一带暂未回京所以殿试没法如期举行!不过考过了会试殿试一定会录取也就是说我家老爷中进士十拿九稳。” “哦原来是这样。” 很多人一知半解却连连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么说来朱家少爷可真厉害啊就是不知道这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没见官府的人前来报喜啊!” “是啊先前考中举人的时候那场面……叫一个热闹想不信都不行。” 众街坊觉得这事有点不靠谱考中个举人什么州衙、兴王府一群一群的人过来报喜源源不断的礼物把门口堆得满满当当现在就是个朱家掌柜在那儿解释朱浩考过会试这反差有点大啊。 恰在此时朱娘转醒从铺子里边重新走了出来只是人还有些站不稳旁边需要李姨娘搀扶。 众人见到朱娘都用求证目光望过去。 朱娘先对在场围观的人施礼道:“诸位街坊犬子争气几年时间便考中贡士再过一步就是进士……我们孤儿寡母多谢街坊多年来的照顾……妹妹你快去张罗披红挂彩多准备一些赏钱给街坊们发喜钱。” “哎哟还是朱娘大气啊。” 围观者一看朱娘又要大出血了那还能有假? 也忘了先前质疑的声音有喜钱拿还不赶紧上前去恭喜? …… …… 朱家铺子外张灯结彩。 这次朱娘下了血本不但是自家铺子只要周围铺子愿意的都可以挂上红绸和红灯笼之后可以找朱家报销很快就成了喜庆一条街。 鞭炮连着放了好几轮。 钱串子坚决不同意自家铺子前挂红嘴里嘟嘟囔囔:“最好是乐极生悲没中进士就死了!” 当天下午兴王府得知消息后张佐带人过来恭贺。 朱娘本在张罗设流水席招呼前来恭喜的街坊和百姓张佐算是贵客听到消息后急忙出来迎接。 张佐笑道:“王府早几日便得知情况本想等殿试放榜朱小先生金榜题名后一并过来恭贺不过目前来看陛下回京主持殿试尚需时日闻听这边正在庆贺便过来恭喜了!” 兴王府的渠道明显比马掌柜这边更加灵通人家提前十几天就得到确切的消息。 按照一般规矩都是等殿试结束后再一并报喜到时官府的人也会出面场面自然更加热闹。 但现在殿试延后朱浩考中会元又是值得庆贺之事朱家这边已自行庆祝要是这会儿再不露面弄得好像兴王府对朱浩考中会元之事浑不在意一样。 张佐只能赶紧请示蒋王妃然后带着礼物上门。 朱娘十分恭敬:“张奉正吾儿有今日全靠王府提携吾儿以后……” “话不能如此说啊夫人朱小先生以后在朝为官跟兴王府可没关联那是令郎自己有本事。” 张佐很懂得分寸。 以往朱浩是举人可以光明正大说跟兴王府有关那不算什么。 但以后朱浩就是进士了在朝为官再说跟兴王府来往密切对朱浩和兴王府都会有影响最好是这层关系保持在暗里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何必要弄到人尽皆知? “是是!” 朱娘并非不明事理而且她对兴王府非常感恩觉得全是兴王府对儿子的提携才换来今日的功成名就。 “快把东西放下这边王府也准备了鞭炮放了放了!” 张佐笑着招呼“等朱少爷金榜题名之后再过来好好庆贺一番。” 朱娘听到这里有些后悔了。 这明摆着是把人家兴王府逼着过来恭喜其实儿子现在还不算是正式的进士弄得好像已稳稳当上进士一般搞不好真容易出现什么“乐极生悲”的情况。 朱娘趁着人们忙碌走到张佐身边悄悄问道:“张奉正妾身……是否操之过急了?” 张佐指了指铺子里面:“外面闹哄哄的进去叙话吧。” 朱娘一怔。 换作别的男人提出如此请求她肯定有所顾虑但想到对方是兴王府的太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请张佐到了铺子里。 外面一直瞅着朱娘不放的钱串子指了指故意大声喊道:“看看那寡妇把男人迎进门去了!” 立马有相熟的人按住他的手:“找死呢?那位是兴王府的太监总管地位高得很这话传出去信不信官府来人把你舌头给拔了?” 钱串子这才知道自己行事鲁莽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躲进自家铺子不出来了。 …… …… “三夫人先对您说声恭喜了。” 张佐进入铺子后笑嘻嘻道“这都是喜庆事谁能想到今年殿试会因为陛下不在京师而延后呢?照理说一般这会儿到四月初殿试放榜的消息已快到安陆了从安陆到京师的驿路走不了十几日谁都想等凑一起贺喜呢。” 朱娘点头道:“是是。” 张佐道:“这不王府这边事情也多小王爷如今滞留京城还没回来呢。” 言语间张佐有些感伤。 朱娘关切地问道:“小王爷他……?” “没事这不令郎朱小先生也在京城?有消息传回说令郎一直在给王爷上课什么都没耽搁下王府对此很感谢…… “咱都是自家人本来就无需见外但现在令郎考中进士即将在朝为官有些事还是要避忌一下这层关系传扬出去对令郎和王府都不好。” 张佐语重心长。 朱娘突然有了那么点政治觉悟急忙行礼:“妾身铭记。”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名媛联姻 进入五月。 关于皇帝何时回京城仍旧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甚至连南京献俘之事都被耽搁京城这边有关朱四几时能继承王位返回安陆也没有下文。 公孙衣和孙孺会试落榜都没有回乡听从朱浩的意见暂时留了下来。 孙孺的新婚妻子已在孙家人安排下来京如此也是为安定孙孺之心至于公孙衣那边……则没这么幸运了只能在京城继续当他的孤家寡人家中娇妻暂时顾不上家里边也没准备把他妻子送至京城。 公孙衣多番问询朱浩自己留在京城做什么他不打算备考下次会试以他的意思最好是早点儿放官。 好在朱浩将他给劝住了。 这天五月十八。 负责在外给朱浩充当眼线的孙孺打听到个消息连忙回来跟朱浩汇报。 “……先生原本都在说陆尚书要完可刚听闻说是朝廷下旨奖赏了平定宁王叛乱有功之臣吏部陆尚书也在其中好像排名还比较靠前。” 孙孺疑惑地眨了眨眼又道“还有听说有人在京城四处游走想给朝中大佬送礼似跟宁王谋反案有关。” 孙孺向来不太正经但在经历教坊司跟杨维聪等人殴斗事件后明显踏实很多。 探听事情也都有出处。 因为兜里有钱在京城这边孙孺属于“仗义疏财”的类型只要在他面前说上两句好话就能在他这里吃白食不用担心回请的问题以至于不但湖广地方士子连一些外地人也会找他饮酒最后全都是孙孺买单。 当了冤大头虽然荷包捉紧但消息面却拓宽了很多酒桌上打听到的事也越发增多。 “对了先生我还听说陆尚书要在府中宴请本次会试年轻贡士先生作为魁首您去不去?” 最后孙孺面带促狭笑容问道。 朱浩道:“此时都知他可能卷进宁王案中谁敢接近?” 孙孺笑着挠挠头:“本来外面的人都这么传但陛下不是刚下旨褒奖了吗?再说宁王跟陆尚书勾连是否有确凿的证据存疑而且现在刑部和御史台都没有风声传来陆尚书官还当得好好的…… “更为重要的是陆尚书有一孙女听说在京师名媛中属于佼佼者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年未及笄与先生岁数相当……” 朱浩瞥了孙孺一眼:“你小子何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孙孺看热闹不嫌事大。 “行了吧要去你自己去。” 朱浩没好气地道“这种攀龙附凤结交权贵之事轮不到我一个连进士都不是的无名小卒。” 孙孺扁扁嘴:“我想去也去不成啊我只是个举人人家说了只招待贡士。哦对了先生我还听说那陆尚书的孙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曾许配南京兵部何侍郎家公子只是不知何故耽搁了您真不考虑一二?以您的才学……” 朱浩连忙摆手:“停停停说下一件事情吧……” 孙孺这才不再提及陆家之事改而继续讲述自己在京师的见闻。 …… …… 有关陆完嫁孙女的事情连兴王府都有听闻。 蒋轮特地把这件事拿来询问唐寅让唐寅帮忙参详一下兴王府有无必要跟陆完联姻唐寅都没问朱浩的意见就知这件事不可行。 “年龄不大尚不到十五比我外甥年长一岁长得那叫一个天姿国色且知书达礼要是陛下回朝陆尚书不被追究责任这婚事估计别人想求而不得……” 蒋轮对唐寅的态度颇有微辞。 他姐姐让他在京城打听名媛闺秀的情况如今知道吏部尚书陆完的孙女最出挑可谓名满京畿。 唐寅指了指刚上楼的朱浩道:“你问他吧。” 蒋轮笑了笑。 虽然平时他非常尊重朱浩的意见但在朱四婚姻大事上他不想找朱浩问策朱浩和朱四乳臭未干问他们能有啥建设性意见? 唐寅道:“朱浩让孟载把事情跟你说说我也想倾听你的意见。” 蒋轮瞪了唐寅一眼见唐寅坚持便大致说了:“……陆家女虚岁十五名字已打听出来叫陆之瑶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朱小先生想亲眼看看的话我这边可以寻到其画像。 “听闻陆家对此女婚事很是看重只因陆尚书有可能牵扯进宁王叛逆事所以……朱小先生你有何高见?” 朱浩皱眉道:“真要联姻也不用赶在这当口吧?” 蒋轮一拍桌子:“唐先生你看看连朱小先生都赞同我的观点。” 唐寅皱眉:“他几时赞同你了?朱浩说明白点你同意这桩婚事?” “当然不行。” 朱浩回答得很直接“陆家女本有婚约夫家不惜开罪当朝吏部尚书坚持把这婚事给退了你说这事严重不严重? “兴王府与朝中或会犯事的部堂联姻是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蒋轮听了这话面色多少有些尴尬无奈道:“我说朱小先生你这话也太过直接……婉转点婉转点。” 唐寅哈哈大笑:“这事儿委婉可不行。朱浩你给蒋姑爷说说陆尚书最后是否会被治罪?” “一定会!” 朱浩回答得斩钉截铁。 蒋轮道:“我听明白了你们师徒俩一个鼻孔出气就不该问你们的意见好好一个吏部尚书到现在都没证据说他跟宁王府勾连这要是论罪朝廷还不得大乱?也罢这婚事咱们就不去掺和了!” 嘴上不服气但蒋轮心里却很敞亮。 朱浩明说陆完一定要倒霉以他之前了解朱浩那张嘴预言的准确性那这件事应该没跑了。 既然陆完眼看要倒霉兴王府于其联姻那不是摆明前面有个坑还非要往里边跳? 再说这种事蒋轮自个儿也做不了主蒋王妃那边估计也不会答应说这么多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 …… 蒋轮四处找寻合适的联姻对象连朱四都有所耳闻。 这天朱浩给其上课朱四便提到此事。 “朱浩听说那个吏部尚书的孙女很漂亮?”朱四小眼睛里有一股热忱好像对此事非常上心。 朱浩道:“可能吧我又没见过。” 朱四笑道:“那我娶她是不是挺好?” 朱浩本想说你不惦记唱白蛇传的女戏子公冶菱?现在就“移情别恋”了?还是移到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身上? “世子你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自己也做不了主要么朝廷赐婚要么令堂给你选择这事你问我没用。” 朱浩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别的事他的确可以提意见但有关朱四娶谁朱浩不想掺和进去。 毕竟历史上朱四就不是登基前完婚的朱浩没必要为此改变历史进程。 “哦。” 听了朱浩的话后朱四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难得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 …… 几天后孙孺把他得知有关陆府宴会的情况说明。 “……听说去的人不少以年轻才俊居多但没有一个尚未成婚所以去了白搭我就说要是先生你去那就是独此一家……谁能在成婚前就考中进士?这水平谁能比得上?再说您还是会元……” 孙孺的话全无营养但朱浩从中听出一点苗头那就是陆完也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 或者说谁不清楚他的罪行? 陆完心如明镜他跟宁王来往信件很多收受贿赂数目巨大只要朝廷有意调查一定能查出端倪。 主要是宁王举兵后败得太快太过彻底如果坚持几年再落败的话或许这些证据很难留存下来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宁王刚出师不久就被人一锅端啥证据都会原原本本保留下来。 但陆完真的指望结交一群新科进士……甚至只是新科贡士能给自己家族带来转机? 还是说他想让人觉得自己仍旧是吏部尚书可以在朝中呼风唤雨借此拉拢一批人让人觉得他势力很大? 毕竟现在朝中愿意跟陆完结交的官员几乎销声匿迹谁都躲得远远的不结交新科贡士又能结交谁? …… 两天后。 尚在京师没走的苏熙贵来找朱浩谈及黄瓒往南京赴任之事期间也提到了陆完。 “……陆尚书本想将自家孙女嫁与黄公二房的五公子五公子年少有为如今已考取生员但黄公婉言谢绝了。” 陆完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黄瓒的孙子以此完成政治联姻。 你何孟春不是拒绝了我的婚事吗?那我找南京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来联姻效果不是更好?你何孟春在南京有多少话语权?黄瓒可是朝中可以做尚书的大人物两家联姻带来的收益也会更大。 朱浩道:“黄公拒绝是不想卷进是非中吧?” “是也不是。” 苏熙贵道“黄公一向看不起陆尚书这种绳营狗苟之徒其善于结交权贵与朝中勋贵走得很近要是换作以往黄公尚在地方为官时这位陆尚书连我送去的礼都不屑于收下如今若不是走投无路何至于要将貌美如花的孙女送上门来?此等宵小不结交也罢。” 朱浩叹息:“可这位陆尚书曾平定中原之乱算是大明的功臣。” 苏熙贵有些诧异随即好奇地问道:“难道朱小当家认为黄公应该接受陆家联姻?” “绝无此意只是觉得可惜吧做人不够谦逊谨慎即便能力再强功劳再大终究也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这也算是对我的一个警示吧。” 朱浩摇头叹息。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归期可期 转眼近七月。 会试结束已经有四个多月时间殿试仍旧遥遥无期此时皇帝归期未定不过已有传言皇帝将会在南京受俘。 朱浩知道这场由王守仁主导的献俘仪式有多胡闹最后的结果就是朱厚照在南方玩够了于九月踏上归期…… 这就涉及朱浩近来关心的一件大事他得保证历史的滚滚车轮不会出现偏差让朱厚照按照历史发展落水染病。 苏熙贵六月就已赶往南京。 黄瓒比苏熙贵提前一步动身前去赴任。 苏熙贵临行前告诉朱浩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朱厚照长期服食丹药身体大不如前四月中曾呕过血。 这让朱浩敏锐地意识到朱厚照之死并不单纯是因为其落水染病如果是感染风寒得了肺炎持续到第二年春天才死中间经历了大半年时间会不会太过拖拉? 显然朱厚照落水之前其身体就已有转恶的迹象这也是为何苏熙贵临走前非要跟朱浩见上一面的缘故。 “……朱浩你是说皇帝的身体不太好?” 朱浩给朱四上课时没有提及朱厚照呕血之事只是说他的堂兄因为长期服用道门和佛家提供的丹药身体大不如前。 这其实是变相地警告朱四给其种下“丹药是虎狼之药”的刻板印象就算不能杜绝其登基为帝后服用丹药至少能让朱四谨慎些届时举棋不定跑来征询他的意见。 朱浩点头:“我料定皇帝在回京路上会出现某种变故一旦返京身体将一蹶不振……说起来你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将登基为帝成为大明之主……” “这……不能作准吧?” 朱四瞪大眼显然不太相信。 经过朱浩熏陶现在的朱四已经有了很强的唯物主义观对于鬼神之说半信半疑就算这种预言出自朱浩之口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朱浩淡淡一笑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道:“等着吧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 …… …… 朱浩要给朱四一个假象让其觉得朱厚照若发生什么意外跟他的精心筹划有关。 等于是让朱四记他这个情。 当然要让朱四相信很困难明说更加不可取。 就是要创造各种假象对其施加各种心理暗示让其在心中猜测并逐渐将这股印象加深最后就算深究朱浩也完全可以推脱我啥都没做你咋会如此认为? 互相间心照不宣乃是最好的方法。 难道朱浩要告诉朱四我会暗杀皇帝? 朱四信不信另说若是朱厚照没出意外又该怎么说?现在朱四是没法计较等他当上皇帝后难道不会派人调查? 若是朱浩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朱四如此认为那就算朱四以后想要一探究竟也无从查起。 朱浩本想以亲手调教过的苏熙贵的戏班拖住朱厚照但现在看来他连控制朱厚照行程都做不到要想朱厚照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在某个特定的区域完成某件特定的事不太可能实现。 …… …… 七月底。 京师的炎热刚刚散去。 蒋轮带回消息告知礼部已上奏请皇帝及早将兴王传承之事完成让朱四可以回安陆打理兴王府。 朱四到京城已有近一年时间外地藩王长期在京本身就不合法统中枢本有将朱四留在京师充当人质兼“储君”的想法朱厚照在江南出现变故后第一时间把朱四推上皇位方便快捷也好控制。 现在正德皇帝已明确要在南京接受献俘王守仁又重新草拟捷报把皇帝和江彬、张忠等人平定宁王的功劳记录其中皇帝归期基本已经确定下来既然一切相安无事那朱四留在京城已没有太大必要。 张太后开始时还觉得兴王刚死适当打压一下朱四在其心里种下畏惧天家、不敢觊觎皇位的种子有其必要性。 这一年时间下来各方安稳张太后觉得把朱四留在京城简直是画蛇添足一个小孩子能对自己和儿子有何威胁?最好早早放归来个眼不见为净。 在这种情况下各方都对朱四是否留在京城没多大兴趣反而有人觉得朱四滞留京师不去是对皇权的一种挑战……既然不是太子难道要让世人生出你留在京城是来当储君的错觉? 朱四作为兴王不过是朝廷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玩偶傀儡现在觉得朱四留在京城是累赘朝廷也不会客气只等礼部上奏被批准就会把朱四“赶”回安陆从此待在安陆城中哪儿都不能去。 八月初二朱浩见到朱万宏。 朱万宏没有跟朱浩提及朱家事反而热情洋溢恭喜朱浩中贡士。 “大伯这半年作何?是否公务缠身无暇来见我这个侄子呢?” 朱浩笑嘻嘻问道。 朱万宏道:“贤侄即便你将来必中进士在朝为官长辈始终是长辈你要明白尊师重道……哦尊敬长辈的道理长辈说什么你听什么不该问的最好少问。” 见对方一上来就端架子朱浩好笑之余问道:“那大伯是跟我见外喽?” “不见外不见外。” 朱万宏笑呵呵道“咱是同宗血脉至亲何必见外?最近大伯手头紧……” 朱浩打断他的话摇头叹息:“最近我手头也不宽裕生意不好做啊。” 朱万宏惊讶地问道:“你那还叫生意不好做?听说你工坊生产出来的布匹在京师都快卖断货了物美价廉人人称颂有权贵四下打听到底这便宜又好的布匹从何而来你说要是大伯告诉他们……当然大伯是不会说的大伯只是做个假设若真被他们知道内情的话你是不是……”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朱浩眯眼道:“大伯不但缺钱我看还缺心眼儿哪!”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朱万宏板起脸喝斥。 朱浩道:“我是说大伯能通过泄露这件事赚取好处为啥还保密呢?我也想借大伯之口给我的布匹扬名呢……最近我在市面上都没怎么出货还不是因为苏东主把我的货都给拿走了说是要调去江南当军需物资……” 老少二人对着侃了一通大山。 朱万宏发现怎么一点便宜都捞不到?赶忙改变策略道:“你祖母最近正想着给你张罗婚事呢。” 朱浩:“……” 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跟我谈半天最后就是告诉我朱家准备用婚事重新将我掌控住?你早点说啊! “朱浩你不知道你现在多有名京师中谁都知道你是少年才子已连中两元……加上之前童生考你都连中五元了若你是二十岁上下的士子或不令人稀奇但你年岁不大可谓少年得志!” 朱浩皱眉:“大伯啥意思?” 朱万宏笑道:“我是说要是家里给你张罗婚事稍微放出个风声就会有大批人家把待字闺中的女儿往你门上送各家选女婿都看重潜力青年才俊或许将来能有作为但前程难料而你这里都不用说潜力了直接就功成名就你是个香饽饽知道不?” 朱浩苦笑道:“我的婚事不用祖母替我操心吧?” “长辈的不给你操心谁来操心?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不支持你祖母这般做可你娘……本身没什么见识人脉也不广泛最多只能在安陆地方上给你张罗一下能跟朱家比?其实想想让你祖母张罗让你早些娶到如意美眷实乃情理之中的事情。” 朱万宏纯属胡扯但说出来的话却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年头要成个婚绝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陆那小地方能娶到什么娇妻?可换到京城以朱家锦衣卫千户之家的背景还有他朱浩准进士的身份自然能张罗到好人家。 “这不嘛我听说连吏部陆尚书家的孙女都想要嫁给你呢。”朱万宏笑道。 朱浩听了差点儿吐血。 果然陆完联姻这件事还是牵扯到自己头上居然是朱家想主动牵线? 朱万宏叹道:“但谁都知道陆尚书命不久矣他的家眷多半要抄没入官所以说妇道人家永远做不成大事你祖母在这点上就没有什么远见。” 朱浩皱眉:“大伯消息倒是挺灵通……” “你消息不也灵通?大伯知道陆尚书最多还有两三个月好日子过就算他与平虏伯暗地里有来往但平虏伯在这种事上不会帮他甚至会落井下石文人就是这样你得志时把你当回事一旦倒霉不仅不会出手相帮甚至还要顺势踩上一脚。” 朱万宏突然笑起来“你看侄儿啊大伯在联姻这件事上帮过你你看是不是……” 说来说去居然只是为了要钱? 朱浩道:“大伯作为锦衣卫千户就这么缺钱?” “锦衣卫千户怎么了?这跟缺钱与否没任何关系别人可以敲诈官员还有人巴结或许不缺钱你知大伯我两袖清风……” “大伯咱是实在人直说吧。” “哦你看大伯我只负责盯紧兴王府没人巴结家中有妻但已老去身边连个妾侍都没有平时在外边还得应酬交际那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吗?” 这话说得还真“直接”。 朱浩道:“行今儿回去就筹集五十两银子明日一早就给大伯你送去给个地址吧。”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骂娘的又被这老家伙坑蒙拐骗去五十两等着回头连本带利全讨回来。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长亭送别 九月到来。 两件事得到确定。 第一件是皇帝已动身往京师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会抵达。 南京完成受俘仪式后朱厚照算是从场面上完成南征壮举心满意足下准备班师回朝为自己加封。 第二件事就是朱四要回安陆了。 出发日定在九月初五。 此时的朱四总算正式接过王位成了新一代的兴王回去的时候不再有锦衣卫随行主要是由骆安带来的五十名王府仪卫司侍卫沿途护送同时蒋轮和唐寅也会带一批人随行保护。 离开当日朱浩出城送别。 唐寅和蒋轮等人没避讳什么出城后紧随朱四车驾后边看起来像是一起南下的商队但实际如何有心人都知晓。 出城十里朱四下车作最后告别。 “朱浩我要回去了你几时返回安陆?”经过这一年相处朱四对朱浩的依赖不知不觉加深了。 朱浩道:“不急不急。” 唐寅在旁道:“他得留在京城参加殿试接下来还要等待朝廷放官一时恐难以回安陆。” 对于任何一个考取进士的官员而言以后身在何处主要看朝廷把官缺放到哪儿放回安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等于说以后朱四和朱浩是否能相见都两说。 除非朱浩回乡省亲或是守制归乡二人才有重新见面的机会。 朱四满脸阴郁他知道自己回去后等于进入牢笼再想出来游走天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来的时候不愿意在京期间甚至想逃跑但真到要走的时候却又恋恋不舍了留在京城可以无所顾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回到安陆就要被老娘看管着天天读书……再说朱浩都不回安陆身边没了玩伴生活枯燥乏味想想都头痛。 朱浩笑着安慰:“等我们再见面时你我的身份或就大不相同到时……呵呵。” 在朱浩的设想中再见朱四时朱四就是皇帝了彼此身份都会发生本质的转变。 朱四哭丧着脸:“是啊那时你是朝官我是兴王见上一面都要避着旁人可不是大不相同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具体情况你应该知道。”朱浩板着脸道。 朱四点了点头。 朱浩不止一次跟他提及最近这两年他等着当皇帝便是。 但目前来看当皇帝或许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毕竟当今正德天子还在南方活蹦乱跳呢怎么都看不到陨落的迹象。 朱四紧紧握住朱浩的手满脸凄哀:“我宁愿你跟我回去常伴左右……要不这样吧你考中进士后我跟朝廷申请让你当我的长史这样你就能留在王府跟我一起玩了……其实能不能更进一步当皇帝对我来说没多少差别。” 听了朱四的话唐寅有些惊愕……小家伙言外之意宁愿用朱浩回安陆去给他当王府长史来换取他当皇帝的机会。 “兴王殿下……” 唐寅赶紧出言提醒。 朱浩伸手打断唐寅的话冲着朱四道:“难道你我在朝中当一对君臣不好过于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吗?” 唐寅转过头又想制止朱浩。 你们两个小娃娃真是乐天派现在是离别时刻你们应该抱头痛哭互相祝福对方才对结果却当着我的面谈什么当不当皇帝的事情? 皇帝是你们想当就能当的? 真他娘的瞎胡闹! 要不是知道朱浩这小子一向诡诈不时有惊人之语而且每每能兑现恐怕我现在就要喷你们个体无完肤。 朱浩从怀里拿出三个锦囊。 朱四眼前一亮:“此乃何物?” 朱浩道:“这就是戏文里说的锦囊妙计。”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你又来?” 朱四笑道:“唐先生朱浩的锦囊妙计往往有奇效……我能提前打开来看看吗?” 说着伸手就要去抓。 朱浩没有把锦囊递过去转手交给唐寅让唐寅和朱四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兴王殿下这三个锦囊要待来年大事发生时才能派上用场。为了避免事情提前泄露影响天机只能交给唐先生保管关键时刻你找到唐先生由他帮你打开安排好一切……”朱浩道。 唐寅皱眉:“来年有何大事?” 朱四乐呵呵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明年就可以当皇帝了?” “殿下谨言!慎言!” 唐寅赶紧提醒。 朱浩道:“到时你们自会知晓……估计再有几日会有相关讯息传来这一路你们要小心点我会跟唐先生说明三封锦囊打开的顺序殿下你一定要遵照规矩行事否则可能会影响你的上位大计。” “哦。那我……先上马车了!” 另一边骆安和陆松已过来催促朱四只能带着些许遗憾挪步走开不时回头看看唐寅手上的锦囊。 作为好奇心强烈的少年他很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可惜慑于朱浩威严只能作罢。 …… …… 朱四暂时没上马车不过已回到马车前留给朱浩和唐寅单独叙话的时间。 “朱浩殿下进京是你一手策划现在这一年下来与之前到底有多少改变?” 唐寅拿着锦囊却没说锦囊之事而是想求证朱浩为何要跟朱万宏合谋把朱四弄到京城来。 朱浩道:“世子被安排到京师接位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一个小人物所能左右这是大势所趋。” “我知道……” 唐寅有些不耐烦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你的能力问题? 这分明是你一手制定的计划! 既然现实符合了你的预期那你总该说说这一年下来你收获了什么吧。 朱浩看着远处依依不舍还在不停往这边看的朱四道:“这一年下来你不觉得兴王对我们的信任更多了吗?” “这……” 唐寅回头看了看。 还真是。 以往朱四就算把他们师徒当先生和朋友看也没到现在这般难舍难分的地步或许正是因为人在危难时经历的友谊才会铭记于心。 人在顺境时遇到的人情事很多都会被淡忘逆境时则截然不同。 朱浩道:“经过这一年少年心智有极大的成长有人陪伴左右不断施加影响比什么时候都更加有效。回到安陆袁长史再想过多干涉和引导已无任何效果即便张长史回王府影响也不大。” 朱浩的意思是朱四现在正处于性格定型期这一年相处下来会让其对唐寅师徒的教导内容铭刻进灵魂深处袁宗皋和张景明都将沦为边缘人物。 唐寅摇摇头:“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 给一个少年郎灌输思想? 有何作用? 朱浩笑道:“这不最大的改变已在你手中了?” 说着二人一同将目光落在那三个锦囊上。 唐寅捏了捏里面果然是纸张之类的东西当即好奇地问道:“这是……” “里面纸条都用油纸包好先生帮我保管到来年年中没问题吧?”朱浩问道。 唐寅平时虽不修边幅但不是那种丢三落四之人闻言点头:“我是想问你到底弄什么玄虚?” 朱浩道:“明说吧以我所料来年开春后朝堂将会大变样你我眼前这位少年将会成为真龙……” “你……” 唐寅完全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朱浩笑道:“你大可说这绝对不会实现但若有一日成为现实你我想要体现出自身价值建从龙之功甚至带有决定性的功劳就要看你手里三个锦囊如何执行。 “因为有今日我对他的提醒将来大事发生时他定会记起来有这么回事即便到时王府中人限制他与你相见你我仍旧会成为他心目中最佳的左膀右臂而不是袁长史或张长史……” 唐寅皱眉不已:“你是说我回到安陆后会被袁长史针对从而跟兴王殿下疏远?” “你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吗?”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心中悚然一惊。 虽然他不太相信朱浩所说的有关朱四来年就将登基之事但以他的智计联想到若自己回到安陆没有朱浩在旁指导袁宗皋在王府苦心经营一年回去后他基本上会沦为王府的边缘人物。 兴王托孤之责? 开玩笑! 老兴王都已经作古现在袁宗皋作为王府长史上上下下都听从他的命令再不济也听张景明或张佐的你唐寅算个屁啊。 但若朱浩给朱四种下“成大事非要有唐寅和唐寅手中的锦囊”这个想法的种子就会给唐寅创造一种无形的条件让朱四时刻都记着有这么三个锦囊还有件要一起完成的大事待事情真的发生时朱四不会完全仰仗于袁宗皋等人只会把唐寅当作其最重要的帮手。 “朱浩除了你所言兴王登基为帝之事我觉得不可信外其余的……你可真算得上老谋深算连我回安陆被王府疏离这一情况都提前想到了难怪你会连中五元。” 唐寅由衷地发出感慨。 朱浩笑道:“那先生就好好帮我保管锦囊若有遗失我在陆典仗那儿还有备份你与他讨便是。他会遵守承诺你不主动伸手讨要他不会交出来。” “嗯?” 唐寅再次皱眉随即问道:“朱浩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你跟陆典仗他……到底是何关系?” 唐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松作为堂堂的王府典仗却跟盯梢兴王府为己任的锦衣卫朱家出身的朱浩过从甚密? 朱浩笑道:“总有一天我会对你说明情况。恭祝你们一路顺风。” 唐寅知道朱浩不肯说叹道:“那我就祝你更进一步连中六元若兴王府有真龙出世那你也将成为新朝的股肱之臣!” “彼此彼此哈哈……” 老少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良医 此番公孙衣随车驾一起南下返回安陆。 临行前唐寅欲言又止。 他很担心留在京师的娄素珍但奈何娄素珍并不打算跟他一起回安陆说白了娄素珍现在还没想过当唐夫人。 宁王没死娄素珍正在多方打探丈夫和家人的消息京城无疑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唐寅给朱浩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帮我好好照顾她或许将来有再见之日。 孙孺留了下来蒋荣本也想走却被蒋轮强行留在京师跟随朱浩学习等于说给朱浩留下俩徒弟。 朱浩其实想留陆松在京城帮自己奈何人家是兴王府的人去留都只能遵从上意这件事朱浩都没好意思跟朱四提免得被人攻讦说他朱浩利用兴王府的人为自己谋私利。 看着远去的车队朱浩知道未来这半年多时间他就要独自面对一切了。 “先生人都走了要不咱进城喝杯酒?叫上二师弟一起……” 孙孺很高兴。 少了唐寅这个唠叨的师祖平时朱浩又不太管教他更加逍遥自在了。 “请你师弟去喝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朱浩不想跟孙孺喝什么酒不过让孙孺和蒋荣多亲近一些也是好的这俩家伙算是他手下一文一武哼哈二将。 即将回城时朱浩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过几天关老夫子和关敬会一起到京城来确定时间后你们帮我招待一下安排在你们住的地方就行。” “啊?” 孙孺和蒋荣听到关敬要来的消息顿时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孙孺以前被关起来读书关敬就是门神至于蒋荣则完全是被关敬给打服的对他们而言关敬相当于一个瘟神。 朱浩道:“别惊讶关敬虽然跟我最早也一直为我办事但并不在我门下这次我打算跟关老夫子好好商量让他儿子入我门墙给你们当三师弟……” 蒋荣难得地向朱浩提出异议:“先生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朱浩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害怕的?他进了门就是你们的师弟得尊称你们为师兄以后见面也不会尴尬。” 之前朱浩其实曾试着跟关德召提过让关敬拜自己为师当时关德召没明确表态大概觉得关敬以后还要跟他学戏台上的功夫不想让儿子跟着朱浩走南闯北下半生没个着落。 朱浩考中举人后直接进京没有时间向关德召提请否则基本上不会有问题。 现在朱浩更是连贡士都考上了下一步就是进士当官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关德召肯定不会再拒绝朱浩的好意。 “我的天哪那小子简直是个杀神谁的面子都不给他来了京城不会被先生您当成看守我们的牢头吧?我们还想过几天清静日子呢……” 孙孺叫苦不迭。 蒋荣看过去的眼神分明在说咱俩同病相怜啊。 朱浩没搭理两个哀嚎连连的徒弟急着回去他要好好筹划一番看自己是否能在朱厚照落水这件事上帮上一把。 …… …… 朱厚照终于踏上归途。 苏熙贵给朱浩捎来正德皇帝北上的消息但凡圣驾那边发生点什么半个月左右就能传到京城。 朱厚照从南京出发是在闰八月的十二与历史吻合。 但北上沿途的时间线明显有些偏差但因为消息的传递有一定滞后性朱浩不确定朱厚照是否会跑去清江浦积水池捞鱼而历史上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在九月十五。 到了十月初有关朱厚照北上的消息突然中断苏熙贵接连十几天都没送消息过来朱浩心中琢磨开了。 要是朱厚照没落水未染疾的话那他回京师后可以安稳地当皇帝继续胡作非为……本期贡士将在朱厚照主持下进行殿试以其年岁自己不会一做就是几十年的正德朝的官吧? 没有朱四这个跳板只以普通进士之身入朝要混上足以改变时代的权势和地位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四十岁以后? “我他娘的来大明一趟可不是为了来拯救朱厚照这昏君的要是因我的存在而改变历史那我可真是作孽。或许当时我应该跑到深山老林中安稳过个十年八载等朱厚照死了我再出山?但生在安陆可能吗?” 十月十三。 有关九月中旬这段时间的消息苏熙贵终于派人来告知。 让朱浩略感失望的是这段消息中并没有朱厚照落水的情节而圣驾一行似乎还在缓慢北上。 朱浩分析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朱厚照没有落水若其还是按照历史上那般快速挂掉只能认为其死因是丹药中毒或是历史阴谋家提到的朱厚照被文官集团下毒害死。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朱厚照已落水只是对外封锁了消息如今苏熙贵人虽已到南京他的消息来源并没到能随时探听皇帝秘辛的地步而且皇帝落水染病这种事不会大肆张扬尤其是皇帝在外没有回朝的情况下。 朱浩不由感慨若是陆松能为自己所用提前调去皇帝北上途中探听消息绝对要比苏熙贵的人靠谱许多。 …… …… 紫禁城仁寿宫。 张太后连夜起来从先行回京的太监张永口中得知儿子的具体情况。 “……陛下于九月初七抵达淮安十四、十五两日接连在清江浦泛舟不料龙船倾覆陛下落水后立即被侍卫救了上来初时不过以为呛了几口水且两三日内均无大碍谁知几日后陛下高烧不退……” 张永带回来的消息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朱厚照在清江浦落水染病之事属于一波三折。 初期落水救上来时只是让众人稍微慌张了一下但当时皇帝并没出现什么状况接下来几天表现正常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精神头好得很没人当回事谁知过了几天就接连发高烧。 张太后厉声喝问:“皇儿病情全因落水而起?那些侍卫怎么当差的?” 张永躬身道:“陛下高烧不退有方士进呈丹药陛下服用过后病情稍有好转便召幸刘娘娘而后咳血……太医已问诊断定是积疾或因落水迸引需静心调养。目前陛下已动身北上再无耽搁……” 朱厚照北上返回京城初期仍旧如南下时那般胡闹。 对地方民生的影响极大百姓被折腾得苦不堪言他似也知道回京后再想南巡不太容易便想一次玩个够。 可当落水后生了一场病连太医都提醒需静心调养朱厚照才发现自己胡闹太甚后面就加快了回京的行程。 张太后道:“那皇儿他……病情是否严重?” “这……目前看来应无大碍奴婢北上前曾得陛下召见陛下神色如常言语平和只是偶尔咳嗽听闻只有病情严重时才偶有咳血平时与常人无异。” 张永尽量安抚张太后说明皇帝现在平安无恙。 张太后起身紧张地来回踱步摇头道:“哀家就这一个儿子大明江山社稷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若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要让大明陷入危难吗?” 张永不敢接茬。 “留守京师的太医一并派遣南下再召首辅杨阁老前来哀家要问问他的意见。” 张太后本身没多少能力见地不过是普通妇人骤然遇到儿子南巡生病这种情况她所能想到的就是求助于先皇留下来的辅政大臣如今朝中文臣以杨廷和为首自然要找杨廷和商议。 张永道:“太后娘娘此等秘辛还是莫要跟朝中大臣提及为好陛下也未吩咐如此行事。” 言外之意皇帝都没说要把这件事告诉杨廷和对外乃是机密毕竟皇帝人没回京师贸然宣扬出去就不怕内阁和文官那边趁机生事? 张太后没好气地道:“杨阁老乃我大明忠臣此等危急时刻不问他能问谁?再者要派太医南下也得有个由头只管传话便是。” …… …… 张太后召见杨廷和。 具体说了什么张永不知随即杨廷和便召见留守京师的太医院众人。 其中两位必须要见一个是年轻的太医薛己他刚从南京调到京师没几年不过而立之年可说是少壮派的代表因其曾给杨廷和的儿子杨惇治过病深得杨廷和信任。 另外一人则是太医院院使吴杰。 “中堂陛下不知得的何病?为何突然从太医院抽调人手驰援?难道那边……支应不了?” 薛己率先开口发问。 杨廷和摆摆手:“尔等无须知道太多。” 吴杰和薛己对视一眼一老一少都有些莫名其妙。 皇帝生病可是大事需要提前准备好一切有特殊的药材也需从京师捎带过去为什么这边却告知他们不需知道内情? “老朽只怕有人会因陛下之病借口滞留地方久不归京师……尔等去的主要任务便是让陛下自觉病情严重早日返回京师大内方为人臣之责。” 薛己是年轻人没太听明白。 但吴杰浸淫官场多年对于什么事都门清。 大明太医院虽然尽收天下名医但这几代却屡屡遭人诟病宪宗到孝宗两位皇帝都是小病而终年岁一个四十一个三十五都不大如此一来世人都觉得这群御医庸碌无能会把小病给治成大病直至把人治死不堪大用。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拨开云雾 杨廷和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去的目的不是治病而是赶紧把皇帝给我弄回京城来。 对病情据实以陈也好恐吓也罢只要皇帝能回京那目的就达到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由发挥。 薛己在宫里时间不长给人治病尚可为人处世方面就不行了而吴杰那边则是老谋深算一切都了然于心。 吴杰道:“下官自会劝导陛下令其及早回京。” “嗯。” 杨廷和点头“尔等要知我大明社稷绝对不能旁落他人之手有人想要挟天子……若陛下病情不愈被人带去九边之地以边地兵马反扑京师只怕会有大祸患。” 到这里薛己才算听明白了些。 这是去给皇帝治病吗? 听起来更像是执行一个把皇帝带回京城的特殊任务而他们针对的不是皇帝本身而是皇帝身边大权独揽的江彬。 江彬身为皇帝义子在朱厚照病情有变的情况下并没有老朱家的血脉但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姓更加要命的是江彬掌控了皇帝身边近卫以及西北边军各路人马要是被江彬把朱厚照带去宣府等边陲到了他自己的地盘那时皇帝就会成为江彬手头的筹码天下很可能会陷入大乱。 薛己道:“中堂大人事情不会变得如此严重吧?” 杨廷和瞪了薛己一眼虽然他对薛己很欣赏甚至想过把薛己栽培起来当院使但显然他对薛己的政治觉悟不太满意。 “自古以来权臣当道、祸国殃民之事少了吗?非要等事情发生意识到其将给天下带来祸乱致民不聊生才幡然醒悟?” 杨廷和厉声说了一句。 言外之意你现在觉得江彬没这能耐可历史上那些篡位当权或是造成天下由盛转衰走向乱世的奸臣比如王莽、安禄山之流有几个在事前就表现出来?作为朝官就是要防患于未然而不是等事情发生后再后悔。 吴杰也道:“平虏伯此人擅权专横蒙蔽圣听造成朝堂大乱更是怂恿圣上南巡令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我等当劝说陛下回朝义不容辞。” 此行就不是为治病而是凭借大夫的身份行劝谏之举。 薛己感觉自己可能出言不善让杨廷和对自己有所芥蒂不敢再言语。 “记住无论发生何事都以陛下回朝优先不可听从他人调遣否则尔等将是我大明的罪人……老夫留在京师等二位的好消息传来。” 杨廷和让薛己和吴杰不惜一切代价把皇帝弄回京城若途中病情好转……那就让其突然恶化总之促成皇帝回朝才是南下真正的目的。 治病? 治个毛啊! …… …… 薛己和吴杰带着太医院的人离开京城很是低调外人并不知晓内情。 但随着苏熙贵回京以其敏锐的嗅觉不知从何处探知这条消息早早就过来见朱浩并将事情言明。 “……薛太医和吴太医名满帝京凡宫中贵人生病经二人诊疗几服药下去就痊愈外间想求其门生治病都难何况本人?此二人突然带队南下只怕是陛下身染恶疾。” 苏熙贵说到这里两眼冒光。 虽然朱浩没跟他明说距离皇帝驾崩已为期不远新皇即将登基毕竟二人关系再熟也不到那份儿上但苏熙贵还是隐约察觉到这方面的趋势朱浩平时给出的暗示可不少。 朱浩道:“也有可能是陛下身边人感染恶疾呢?” 苏熙贵笑道:“朱小当家您就别卖关子了……要不是您让鄙人留意鄙人可不会煞费苦心调查其实陛下身体早就抱恙年初就偶有吐血的情况若一切如常陛下北上这一月也不至于只顾大军行进而没有别的异常举动。” 苏熙贵是一个善于观察和总结之人。 朱厚照南巡一路一直到北上头一个月都是在胡作非为麾下兵马骚扰劫掠无恶不作俨然如同强盗过境。 但最近皇帝却异常低调行在所到之处也不扰民了甚至连皇帝身边唱戏的戏班子都偃旗息鼓现在更是从京城调太医前去军中那就只能解释为皇帝生病了而且病情非随军太医能解决只能把京城两位医学大拿调去支援。 联想到朱浩之前曾跟他暗示过有可能变天的言论苏熙贵难免会想若这都不是变天的征兆那是什么? 朱浩问道:“苏东主最近就没打探到陛下身边的真实情况?” “不好打听啊。” 苏熙贵摇头道“皇帝身边人已换了好几茬以往还有外人能入见现在连陛下身边一些近臣诸如得宠的太监、伶人都见不到陛下的面更有陛下身边人传言……咳咳说是圣上出了大事! “现在所有消息仿佛都蒙着一层薄雾让人捉摸不透可能要等陛下回京后一切才有定论。” 说话间苏熙贵目光热切地打量朱浩好似在说你这里好像消息比我还要灵通。 你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听到这里基本上放心了。 不管朱厚照是否落水或者病情是否真的因落水而起至少身体大不如前虽然皇帝身边的江彬等人在严密封锁消息但显然皇帝身体的变化瞒不过皇宫张太后对文官又十分信任这是受她丈夫孝宗皇帝影响觉得文官都可以信赖。 却不知现在文官已跟孝宗时大不相同文官受到佞臣挤兑的情况下想着结盟自保不自觉地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最看不得皇帝昏庸无道如此一来到了关键时候文官集团就不再是朱厚照的坚强后盾很可能会成为其催命符。 谁敢保证历史上的朱厚照之死跟文官集团全无关系呢? 大明皇帝英年早逝的传统可是流传了一整个皇朝文官集团可是跟宫中太医院勾连在一起谁敢保证其中没什么猫腻? “苏东主此番回京是准备常住还是……” 朱浩不再谈论皇帝的话题改而问苏熙贵的行程安排。 苏熙贵很识趣朱浩不提他也就不提笑道:“南京钱粮调度苏某没花费多少身家主要是黄公刚调去南京官椅还没坐牢靠陛下就班师回朝如今倒是一些善后事宜需要处理好毕竟南府库亏空太大。 “鄙人此番北上乃是要跟户部做一些盐引交接……来年沿海盐场出盐更多得益于这几年黄公出任户部侍郎后对各盐场的改造当然一切都是朱小当家功劳有了充足的盐那就要多开盐引把之前被勋贵窃占的盐引份额给冲淡如此百姓能吃到平价盐朝廷的钱粮调度也更加平顺府库也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苏熙贵很欣慰。 朝廷毕竟不能自己造银子和粮食这跟发行纸币不同银本位制度下连朝廷都对银两的来源发愁以往也曾发行过大明宝钞这种纸币来摊薄民间财富奈何天下人不吃那一套到正德末年时大明宝钞基本已没有信用基础很难流通。 而能改变这种状况的必然是一种面向全社会的硬通货那就是食盐。 得益于朱浩贡献的晒盐法还有黄瓒这几年当户部侍郎后加强对沿海各盐场的晒盐盐滩改造最初几年各盐场都是煎盐和晒盐并举现在基本都变成晒盐为主盐场产量和质量均显著提高勋贵尤其是张家、周家这些皇亲国戚窃取的盐引被巨量食盐产量摊薄使得大明财政一步步改善。 哪怕皇帝南巡靡费众多苏熙贵这个大盐商出身的官员白手套也能通过自己的运作让盐税带来的巨额收入回归朝廷用度。 背后有黄瓒运作身前有苏熙贵这个大官商游走各地无往而不利。 朱浩笑道:“苏东主还没说此番回京准备住多久呢!” 苏熙贵道:“暂时……不走了!呵呵南京那边一时半会儿不需要我过去几年的生意重心都在京城指不定黄公几时就会重新回京师当官我还是在这边等着好了。” 说到这里苏熙贵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 都觉得黄瓒主动请调离京出任南户部尚书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结果黄瓒去了三下五除二把南户部缺钱缺粮的困境给解决让朝中人刮目相看。 随即正德皇帝这边重病在身朝廷局势很可能出现反复而苏熙贵又早早布局跟兴王府关系亲密…… 要是一切顺利或许黄瓒在江南不用等个两三年来年就能重回京师那时就不再是什么侍郎而是直接当尚书。 “那有时间我得多跟苏东主聚聚。” 朱浩笑了笑。 此时兴王府的人都已撤离京师他身边缺少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关键时刻上天就把苏熙贵给送来了。 难得的是苏熙贵对他同样言听计从苏熙贵在情报网和官场人脉上或许比兴王府还要吃得开那就让朱浩重新多了个强大的臂助。 “小当家这次我从江南又买了一批戏子回来……您别瞪眼不是让您帮忙栽培是鄙人……想送给小当家这么多年来承蒙小当家出策出力我这边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批人本来想送到宫里但现在看来或许不需要了……小当家请笑纳。” 说着将一沓卖身契递了过来。 朱浩笑着摇头:“养不起养不起。就留在戏楼演出为苏东主盈利吧。”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哲学问题 随着朱浩年龄的增长与其认识之人都有意无意提到了女人的事。 有人想给他张罗婚事有的则想带他去逛风月场所再有诸如苏熙贵这样的更加直接老要把不带名分的女人往他身边塞这恰恰证明了酒色财气四大法宝在这时代是多么的通行。 朱浩想要培植戏班完全可以自己派人去买来戏子他自己的戏班人手也不少陆陆续续从各地招揽进戏班的女戏子不在少数。 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作为戏班的少东家真要让她们做点儿什么她们有资格拒绝? 朱浩不接受苏熙贵的“好意”是要竭力避免跟苏熙贵有太过直接的利益往来。 苏熙贵到京师后不久朱浩麾下包括关德召父子在内的部分人手也抵达京城。 戏班没跟来关德召父子是单独被叫进京城至于同行的其他手下主要是经商方面的人手其中就有欧阳菲。 欧阳菲今年已十八这几年在朱浩手下先是打理工坊后来又负责营商通过欧阳家原来的渠道将生产出的大批布匹贩运到江南各地销售虽然有了一定成长但距离一个独当一面大掌柜还是有点差距。 朱浩下午先去见了关德召跟他商议了让关敬拜师之事。 关德召果然爽快地答应下来甚至提出要行谢师礼现在的朱浩在他们这些小人物眼中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以关德召的忠直只有仰望而巴结不得。 商议好拜师细节朱浩在临近黄昏时去见了欧阳菲。 欧阳菲这边刚刚安顿下来住在崇文门附近一个民院中这几年她走南闯北个人自理方面基本已摒弃之前大户千金小姐的架子更像是个民间女子独立而自强。 朱浩来到后她先是急切地问询朱浩不再让她主管销售布匹之事。 “哦最近军队需要的布匹增多工坊生产出来的都暂时卖给军需商了虽然价钱不比贩运到外地胜在随产随销无需折损运费。以后我会逐步把安陆之地的工坊迁到顺天府但不会开在京城里这里人工费用相对较高还是要往外迁徙。” 朱浩作为一个新晋“资本家”知道什么叫开源节流。 制造方面要节省人工成本销售方面直接卖布匹给苏熙贵简单快捷资金周转效率很高。随着他身份地位的提高苏熙贵坑他的可能性不大况且苏熙贵也不是拿朱浩的货卖到各地抢夺市场真就是送到军中作为军需品可谓一劳永逸。 会试中榜朱浩对于自家销售渠道已不过分仰仗与其费神费力不如等自己当官有了更大权势重新开辟渠道跟现在的商贸体系完全不同。 当然朱浩也不能跟欧阳菲直说是跟苏熙贵做生意免得其觉得自己把手下人给抛弃毕竟欧阳家族破产这件事上苏熙贵还是负有一定责任的欧阳菲对苏熙贵一直心存芥蒂。 朱浩起身:“你到京城后京城工坊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我先走了。” 销售是赚钱的行当朱浩将欧阳菲的供货渠道暂时给掐断等于说让欧阳菲少了赚取提成的机会管理工坊虽然也会给一定工钱但这就是给人打工看不到出路。 “可是东家咱在江南的生意怎么办?那么多人还等着养。”欧阳菲有些着急了。 朱浩道:“说实话欧阳小姐南方的生意带给我的利润并不高一匹布多的时候连二钱银子都赚不到少的时候也就几十文刨除各种人工成本我一年下来卖个几千匹布能赚多少钱?” “可以扩大市场啊……” 欧阳菲急切地道。 朱浩不好意思说给你质优价廉的行货你都垄断不了市场还跟我夸下海口说扩大市场?怎么个扩大法? 当然市场无法扩大有江南大商贾挤兑的原因朱浩生产出来的布就算有各种优点但酒好也怕巷子深很多人并不知道有这样物美价廉的布而竞争对手会恶意中伤说是什么“死人身上扒下来”、“一扯就破”这些近乎无稽之谈的谣言使得朱浩工坊生产出来的布在江南只被少数中下层人士接受。 明明跟普通布匹没差别甚至更加优秀只是因为价格低市场占有率很低。至于平价或高价销售那就更加没戏了。 欧阳家族最后破产朱浩感觉有其理由因为从上到下真不会做市场简直……一言难尽。 朱浩道:“暂时先作为军需品销售采办布匹的人也不会找咱的麻烦结款也很快至于你们家曾经的那些渠道留待以后吧。人手能遣散就遣散……” 我的布卖了赚到钱不是为了养闲人朱浩就差让欧阳菲解散销售网络了。 …… …… 欧阳菲面色凄哀其实她也料到会有今天的结局只是不太愿意接受这一幕。 天色逐渐昏暗朱浩起身要走。 欧阳菲粉颊飞红支支吾吾道:“东家不留下吃过晚饭再走?” 朱浩诧异地问道:“你刚安顿下来灶台都支起来了?” 这几年朱浩并没有亏待欧阳菲名义上是朱浩的“婢女”但其实还是有她自己独立的生活和工作空间甚至朱浩还帮忙雇请了一个婆子和一名丫鬟常随其身边照料过的依然是小姐的生活。 朱浩给欧阳菲的提成不少前后加起来有三百多两银子当然距离还清欧阳家的债差得还有点远。 朱浩完全是按照当初约定的方式分成欧阳菲也给朱浩赚了钱只是力度不能让朱浩满意罢了。 欧阳菲羞赧地低下头:“东家在此过夜也是可以的。” 这话说出来欧阳菲几乎不敢跟朱浩对视。 朱浩听得明白突然想到苏熙贵送戏子还有孙孺想带他去风月场所见识一二其目的都一样自己的年岁的确算不上成年但因已考取贡士等于成为社会上层人士那他就可以“提前成年”而任何形势的联姻或是男女之事都会成为一种联谊或是结盟的手段。 朱浩摇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朱浩还真有点不明白要说欧阳菲也算大家闺秀即便是商贾之家出身但其实家庭教育很好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优秀当初成国公府想把其纳进府邸当个妾侍她都没答应现在居然主动留宿自己这个东家? 要知道朱浩根本不可能给她名分甚至她只能作为丫鬟一般的存在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了两人关系也不会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没人会对她负责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却在朱浩没任何表示的情况下主动提出来。 这只有一种解释欧阳菲想以这种方式来换得自由身或是以此来换取朱浩更多的资源倾斜。 欧阳菲听了朱浩的回答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东家……可在此留宿……妾身会侍奉左右。” 朱浩道:“我不是不明白你说的留宿是什么意思只是想不通你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转变……在我眼中欧阳小姐一向都注重家族颜面你知道委屈自己也不会带来任何结果的。” 欧阳菲紧咬贝齿讷讷道:“我知道。” “那你还委屈自己?” 朱浩好似跟人探讨一个哲学问题。 欧阳菲道:“妾年岁已不小该为将来做打算了且妾也无它可选。” 朱浩点头。 想了想欧阳菲曾经是个单纯和天真的小姑娘做生意被人骗现在感觉成长了些好像还是被人骗了…… 估计就是平时婆子和丫鬟在她耳边不停怂恿说你跟我们一样都是丫鬟签了卖身契的为啥还要绷着?不如实在一点你为了赚钱恢复家族荣光给一个进士出身的东家当外宅也不亏…… 朱浩即便没听到那些对话心中已估摸出了个大概。 朱浩心想这姑娘就是父母死太早人生被人左右现在连思想都快被人左右了。 朱浩道:“我不是拒绝你但我认为时机尚不成熟你先好好安顿下来熟悉北京这边的风土人情就算真有此等事也以后再说吧。” 朱浩当然不愿意接受这种“交易”。 我可是少年得志的英才就算你欧阳菲真的有那才貌可智商却处在谷底就凭你也想“老牛吃嫩草”让我把最纯真和美好的东西交给你?虽然咱俩是等价交换但吃亏的明显是我好吗? 但朱浩同样知道欧阳菲不顾个人自尊说出先前那番话需要拿出多大的勇气若是直接拒绝的话很难说欧阳菲会不会想不开就算一时能平复以后给自己干活也不会太卖力。 那就先拖着。 事情逐渐就会淡忘。 你芳龄十八在这时代属于晚婚可真的年岁很大吗? 从心理年龄上说你在我朱浩眼中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这种严酷的社会课我还是先不给你上了。 “那东家几时……” 朱浩坚持要走欧阳菲情急之下想要求个准确答案。 朱浩道:“这重要吗?你的任务就是帮我照顾好生意别的……顺其自然吧。”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京师风云 十月十二。 京师流传一个消息说是圣驾一行已在十月初六抵达直沽也就是天津三卫到明朝中叶时天津已发展为关口要冲南北商贸枢纽客货云集。 皇帝进入天津卫城后便没了动静。 照理说从天津到京师就算是走路三四日就能回来但皇帝迟迟不归让人觉得皇帝又想在天津好好游玩一番。 一直到十月底时京城依然是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何动静。 十月二十七这天苏熙贵心急火燎来见朱浩告知皇帝銮驾已至通州看样子再有个一两天就要抵达京城了。 “没那么快。” 当着苏熙贵的面朱浩直言不讳。 苏熙贵不解地问道:“通州与京师不过几十里陛下到通州城后为何不回京师?” 朱浩道:“宁王谋逆之事尚未彻底解决。” “哦?” 苏熙贵面带不解。 他在京城一直盯着宁王案关心朝中文武大员中谁会受到牵连至少此时此刻朝廷没有任何要彻底清算罪臣的迹象。 …… …… 朱浩得知消息后去见了娄素珍。 娄素珍关心地问道:“宁王及家眷也在军中吗?” 朱浩点头。 历史上宁王就是在正德十五年腊月初六朱厚照下旨让其在通州自尽焚尸扬灰这说明皇帝还算仁慈没有将其千刀万剐叛乱被抓一年半后才身死国灭在此之前还有人觉得宁王有机会活下来。 娄素珍着急道:“却不知朝廷要如何处理与宁王案有关之人比如我娄家……” 娄素珍很明智知道丈夫以及几个子女肯定保不住只能竭力避免娄家牵扯其中但因娄家跟宁王府的利益捆绑很深很难不被牵连。 “先生之前给我来信车驾已过汝州算算日子他们应该返回安陆了。” 朱浩发现娄素珍一点都没提及唐寅便主动引导话题。 说是娄素珍找到人生下一个目标鼓励唐寅好好为国为民效力但两人关系还是太过疏远想要撮合二人并不容易。 “嗯。” 对于唐寅的消息娄素珍只是点头心思估计早就飞到通州去了。 朱浩道:“若我所料不差京城中曾经交通宁王的大臣会被一并下狱连吏部陆尚书也在劫难逃。” 娄素珍连连摇头:“以我所知陆尚书与宁王并无太多来往若仅以其助宁王恢复护卫之事便清除朝中一位能臣实乃大明的损失。” “是吗?” 朱浩笑了笑。 先不说娄素珍对宁王谋反之事了解多少就算她真的知道会如实跟自己坦白? 但娄素珍对于陆完这样曾对大明建立功勋的顶级文臣还是有一股尊敬的或许不想让丈夫叛逆之事牵连到太多人毕竟牵连的人越多大明朝堂越不稳定娄素珍心中的负罪感也会更强。 …… …… 十一月初一。 朱家派来的“使者”即朱浩的四叔朱万泉兜兜转转终于见到在京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侄子。 二人相见的地方很特别乃是苏熙贵新购置的别院内外有不少护院本来作为苏熙贵金屋藏娇之所如今娇没有先让朱浩使用了。 苏熙贵跟着到来只是没有进招待客人的院子。 朱万泉对于别院的格局很好奇问道:“这就是你平时居住的地方?” 朱浩摇头道:“不是这是朋友的一处住所临时过来欣赏一下风景。” 朱万泉信不信另说他也不太在意这个直接道:“家里边正在为你张罗婚事如今朝中吏部陆尚书有一孙女比你年长一岁知书达礼温婉贤惠你祖母见过画像后赞不绝口认为这是帮你成就大事的基础。” “呵呵……” 朱浩闻言毫无顾忌大笑起来。 朱万泉本来想等朱浩笑完再说他以为这是高兴的笑到后面却发觉有点不对劲。 “朱浩你笑什么?” 朱万泉微微皱眉。 朱浩笑道:“四叔这婚事没谈定吧?” “还没有。” 朱万泉道“跟部堂府上联姻总归还是要互相见上一见的。” 朱浩笑着摆摆手:“家里边就别操这心了估计再过几天你都不好意思来跟我说这件事……” “这是为何?” 朱万泉面带不解。 朱浩道:“圣驾一行如今已抵达通州朱家不会不知情吧?陛下滞留通州不归就是要清查朝中与宁王交通的罪臣陆尚书半年前就被传卷入其中估计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朱万泉摇头道:“朱浩如今宁王叛乱的事已时过境迁过去数月都未追查为何现在翻旧账?你不必担忧……” 朱浩起身道:“那我说不同意朱家会不再商议这桩婚事吗?” “你……” 朱万泉没想到朱浩的态度如此强硬。 但现在朱浩面色极其严肃本身又是贡士社会地位比他朱万泉都要高加上叔侄二人关系更多停留在纸面上感情不是很深朱万泉不好意思在朱浩面前以长辈自居。 “朱浩就算你不同意你祖母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会直接跟你娘商议逼你娘同意下来。”朱万泉道。 朱浩摊摊手:“随便。” 从京城去信逼朱娘同意消息一来一回要一个月以上就这还算快的到时陆完早就被捉拿下狱了到时就算朱嘉氏想坑孙子也没机会了。 难道朱家跑去牢房里跟陆完商量要不要把你孙女嫁给我孙子? 你看我孙子会元出身而你下狱前曾是尚书虽然你闺女以后会被发配教坊司为乐籍那也曾经门当户对…… …… …… 朱万泉在朱浩这里吃瘪灰头土脸离开。 朱浩没有出去送客而是来到内院。 苏熙贵正在指挥修缮院子。 朱浩问道:“苏东主你不会真打算在这里养几个女人吧?我看这地方挺雅致的不知你以后是否在此常住?” 苏熙贵笑呵呵道:“小当家言笑了金屋藏娇乃鄙人还没多少银子时立下的志向当时想的是待我腰缠万贯钟灵毓秀的美女怎么也要藏个一沓吧?等到今时今日却发现早没那兴致了。” 朱浩笑道:“这就是以不切实际的理想逼着自己去赚钱结果等真有钱了却发现还是闲适的生活比较自在是吗?” “忙太忙了。” 苏熙贵摇头叹道“因为太过繁忙实在顾不上别的了谁会嫌自己赚的钱多呢?” 二人到凉亭坐下。 苏熙贵给朱浩介绍了一下院子的布局最后总结:“……你也知吾乃扬州仪真人喜欢江南园林布局这里正在按照江南园林风格进行改造。” 朱浩道:“江南亭台水榭碧荷连天乃水源丰饶所致而北方天干地燥怕是活水不好弄吧?” “是啊这边水很难留住你看这到了冬天泉眼都干了!”苏熙贵指着一旁干涸的水池回头又问“不知朱家人找你是要作何?” 朱浩将朱家给他安排与陆完联姻之事说了出来。 苏熙贵笑道:“吏部尚书与锦衣卫千户之家联姻且小当家还是贡士倒也算门当户对。” 朱浩道:“那是以前……再过几天陆尚书就要下狱了。” “这么快?” 苏熙贵诧异道“我这边未曾得到消息啊!” 朱浩扁扁嘴:“就这两天的事情不信咱走着瞧。” 苏熙贵点点头没太当回事但事情他还是记在了心里。 …… …… 三天后苏熙贵急匆匆拜见朱浩告知有关陆完被锦衣卫抓去通州尚书宅邸被查抄其妻女老小都被关到牢房之事。 “……其母陆老夫人年已九十却还是下狱了。”苏熙贵说到这里唏嘘不已。 朱浩问道:“朝中这次波澜应该不小吧?” 苏熙贵点点头用佩服的目光望着朱浩:“小当家真是料事如神。你是如何猜到这一切的?” 朱浩心想难道我会告诉你其实这都是我从历史中得知的? “圣驾留滞通州没回京显然是有人不想让圣驾回京欲让陛下西勋……”朱浩分析。 苏熙贵恍然:“平虏伯。” 朱浩道:“而朝中文臣则希望陛下能早日回到京城如今正在博弈中。双方对垒先从宁王案论起宁王如今尚在人世显然被有些人当成了筹码想把京师文官集团内部这潭水给彻底搅浑。” 苏熙贵无比震惊:“那会不会案子牵连越来越大最后卷进其中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以朱浩分析江彬想拿与宁王交通的罪行来惩治朝中文臣那就不单纯只是对付一个陆完。 朱浩笑了笑道:“那就要看陆尚书屈打成招后把多少人卷进其中又要看文官用如何方式进行反击。” “哦……” 苏熙贵陷入沉思。 如果是一般情况江彬拿交通宁王的罪行跟文官缠斗文官会很被动因为宁王恢复护卫这件事朝中很多人出过大力就连杨廷和及其党羽都不敢保证自己是清白的。 可现在境况迥异。 皇帝染恙在身杨廷和必然以其病情极尽吓唬之能事让朱厚照早点回京城静养一旦皇帝动心江彬发现自己要随圣驾到文官势力控制的京城那他就不敢把案子扩大化可能会把交通宁王的罪行局限在几个“首犯”身上。 但无论怎么说陆完都在劫难逃。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变天的征兆 与陆完等人下狱几乎同时发生的是皇帝将在京的公、侯、伯、驸马、部院大臣、科道言官等一并召往通州。 说是要议定宁王罪行。 杨廷和对此非常谨慎上奏请求只让刑部和都察院的官员同去至于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到通州以身犯险的难保这不是江彬代天子发出的矫诏。 多日来都未曾有皇帝的消息现在朱厚照的病况进展没人知晓杨廷和很担心发生江彬仿效赵高自己在去了通州后被迫成为李斯的情况。 但随后朱厚照就在通州露面。 所做的事……让朝中大臣哭笑不得。 居然又是强抢民女。 看样子朱厚照的病情没什么大碍甚至比之前蹦跶得更欢实了。 十一月底。 众皇亲和王公、大臣议定宁王叛逆罪坐实论死凌迟上报朱厚照。 朱厚照认为刑罚过重从轻改赐死大概想要留朱宸濠一个全尸。 十二月初六朱宸濠这个生不逢时的野心家在通州自尽随后尸首被人放了一把火至于最后究竟是先死了再烧还是直接被活活烧死没人知晓或许有人怕宁王在临死前咬出什么人来这把火非常离奇最后的结果就是朱宸濠直接被烧成飞灰。 一代奸王就此作古。 消息传到京城已是两天后朱浩把消息告知娄素珍时娄素珍面无表情连眼泪都没流或许她早就猜到是这么个结果。 娄素珍一直都不支持丈夫谋反为此争执颇多夫妻感情在宁王举兵前如何朱浩不知晓但看起来眼下娄素珍已认命毕竟站在外人的角度她如今已是个死人。 自身难保有何资格为他人难过? “娄家的人……” 娄素珍沉默良久目光中多了几分热切。 宁王一脉被灭门已然在所难免但娄家与宁王只是姻亲娄素珍更希望娘家人平安无恙。 朱浩道:“暂且此事未牵连到娄家但难保来年不会将案子扩大……夫人尽管放心陛下病情日益严重只怕时日无多。” 只有朱厚照才那么在意追查宁王谋反的细节或者说是皇帝身边人江彬想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等皇帝死了皇室旁支登上皇位宁王谋反案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是妾听闻陛下在通州并无大碍还出入市井……”娄素珍道。 朱浩笑着摇头:“连夫人这样长居民巷之人都能从坊间得知消息有多少可信度可言?若陛下现在并无大碍为何这种消息会不胫而走?” 娄素珍疑惑地问道:“公子是说这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让世人觉得陛下躬体无碍?” “嗯。” 朱浩点头。 现在最怕皇帝出事或是说怕别人认为皇帝出事之人就要数江彬、张忠等皇帝身边佞臣他们就是靠皇帝宠信才有了现在的身份地位以及家当若是皇帝没了他们的末日也会来临。 之前都在传扬说皇帝可能在南巡途中出事那他们就来个“自证”让“皇帝”跑去民间强抢民女还故意把消息散播开。 在他们看来皇帝的名声并不重要反正当今这位正德天子已经是声名狼藉或还可用一些不堪的事让世人觉得这就是那个胡闹的皇帝谁敢想这其实是有人假借皇帝之名出去闹事给皇帝身上泼脏水呢? “夫人节哀若是需要一些祭祀用品只管跟身边人说一声她们自会帮你准备。”朱浩道。 “不必了!” 娄素珍神态平和摇摇头。 虽是强装镇定但显然她对宁王尤其是几个子女还是牵挂的二人作别时朱浩能明显发现她眼角通红双目含泪却有意掩盖心底的伤悲。 在朱浩看来宁王已作古你娄素珍能保一条命已是万幸还能如何? …… …… 紫禁城仁寿宫。 冬月底到腊月初这段时间张太后接连三次召见杨廷和问询儿子回京之事。 让皇帝回京城静养这件事上张太后跟文官的立场几无二致生怕朱厚照染恙在外被身边掌控军权的佞臣趁机乱国张太后希望通过杨廷和上下游走劝说皇帝回京。 显然杨廷和不需要张太后的提醒已经这么做了采用的手段就是让太医下猛药真的是“猛药”皇帝你不是觉得身体好些了么?我们就用点别的手段下药让你的身体看上去不太好再吓唬一下让你知道自己非要静养才能完全康复。当然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毒害你只是让你知难而退。 就是要让皇帝在太医和江彬等人中间做个抉择。 你要是相信太医的话就回京城不信可以随江彬去宣府反正过去几年你也常生活在那儿就看你有没有勇气承担一切后果。 朱厚照真的很怕死! 年纪轻轻的当皇帝正过瘾一辈子还没霍霍够怎肯甘心去死?别的什么事可能都阻碍不了他胡闹的进程唯独身体的病况让其心生恐惧宁王死后三天腊月初九圣驾便动身返京。 从通州到京城这段路走了将近三天腊月十一下午圣驾一行抵达京城并在当天浩浩荡荡入城。 朱厚照为了体现自己病情无碍安抚人心进城时放弃乘坐銮驾改而骑马旌旗招展中他一身金盔银甲威风凛凛偶尔策马疾行引来大队侍卫打马跟上声势浩大给人的感觉是他很健康屁事没有。 当天很多百姓前去围观但因为道路被封大多数百姓只能远远眺望朱浩也找了个地方观看皇帝进城的盛况这算是他第一次见到朱厚照本人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基本上能确定应该是皇帝本人无疑。 “看来圣上病情并无大碍啊。” 苏熙贵与朱浩同往二人站在一个三层楼的窗户前隔着一条街看到朱厚照龙精虎猛招摇过市。 朱浩点头赞同苏熙贵的话。 从目前情况看皇帝的病情并没有发展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落水染病很可能是感染肺炎这年头缺少抗生素肺炎已是很严重的病情也可能会出现病况反复的问题但究其根本还是朱厚照长期服用丹药造成的重金属中毒…… 如果朱浩真有意辅佐朱厚照只需要将自己制造的植物抗生素送到宫里朱厚照的肺炎经过半个月左右调理基本能痊愈但其重金属中毒却不是朱浩能改善。 朱浩也没打算做正德朝的臣子。 当下一个江彬留下千古骂名? 不要提什么能力强如王琼只因身处正德朝还不是落了个千古骂名?不符合正统文官价值观的人情事都会被无情抨击朱浩不想跟朱厚照这个胡闹的皇帝捆绑在一起也不想死后被人戳脊梁骨。 朱厚照能力强不强姑且不论就以他那胡闹的性格就不适合做一国之君不适合治国安邦。 太闹腾了朱浩觉得自己罩不住。 “小当家的您还认为……陛下那边……命不……呃?”苏熙贵见朱浩一直看着远处圣驾一行不由试探地问道。 朱浩点头:“那是当然再过几个月就会有结果。” “哦。” 苏熙贵笑道“希望一切都如小当家所言。” 现在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只要不明说某些事互相间暗示心知肚明都在揣测当今这位皇帝几时死。 …… …… 皇帝回京的消息腊月二十左右传到安陆。 此时唐寅随朱四一行回到安陆已有两月时间。 正如朱浩预言的那般唐寅回到安陆后权力几乎被完全架空不但他如此连张佐的承奉司都被袁宗皋的长史司完全压制。 现在蒋王妃大事小情都只问询袁宗皋唐寅回安陆后只有一次机会见到朱四还不是去给其上课只是例行商议秋粮入库之事。 “伯虎兄最近王府内发生的事不少怎都看不到你的身影?” 蒋轮现在受到的器重都比唐寅多。 蒋轮虽不为长史却是蒋王妃的挂名弟弟如今蒋王妃什么事都相信这个弟弟却把唐寅当成外人。 唐寅笑道:“最近忙着作画很多时候无暇分心。” 心中却一阵凄苦。 换作以往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兴王府这轮明月宁肯照沟渠也不理我这是对名士的极大侮辱我唐伯虎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 走了走了! 这是他以前的心态。 但这次他记得朱浩的忠告知道目前正是多事之秋或是来年开春就会遇到改天换日的大事再加上朱浩为他留了锦囊作为后手还有来自娄素珍的鼓励……这些事让他觉得自己就算被冷落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不可接受。 蒋轮道:“伯虎兄我听闻陛下已回京暗地里有消息传扬陛下身染重病好似在南巡北归途中落水染病宫中太医全都被调去行在陛下最近低调行事……回京后进豹房再无消息会不会……真要变天?” 唐寅听到这些话心情不由一阵激动:“消息可靠?” “当然可靠了。”蒋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若是真变天的话是不是真龙……就要出在咱兴王府?”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正德十六年 唐寅道:“孟载这些话你可有跟旁人说过?” 蒋轮笑道:“不用我去说但凡知情者谁不……王府不少人暗地里都在谈论这个话题……” 唐寅差点儿想拍自己的脑门! 蒋轮在王府是有名的大嘴巴他得知消息后不会藏着掖着尤其是酒劲上来还不传得王府人尽皆知? 不过随即他便意识到一个问题王府一个普通人都能从皇帝生病的消息中联想到真龙或出在兴王府那王府的高层会没有这层意识? “兴王殿下可知此事?” 唐寅问道。 蒋轮摇摇头:“估计……不会有人对他说这种事吧。” 唐寅道:“那最近谁在给殿下授课?日常课业又是谁负责……” 唐寅现在已难以接触到朱四袁宗皋就算明面上没说把唐寅赶走其实已把唐寅当成边缘人物对待。 唐寅进出王府都会被人盯着更不被允许靠近王府内院而现在朱四也不可能跟当初还是世子那般出来上课了。 “袁长史亲自授课。”蒋轮道。 唐寅长长地吸了口气。 心想袁宗皋还真是老狐狸现在世子继承了王位或知道此前与世子关系有些疏离便想通过亲自授课的方式跟兴王联络感情弥补裂痕所以才会将我当成敝履用之则弃。 “兴王应当知道这件事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唐寅的意思让蒋轮找机会把情况告诉朱四毕竟朱浩留有后手。 蒋轮不解地问道:“现在陛下只是龙体欠安我们就贸然断定朝堂要变天……会不会言之过早?” 唐寅道:“还记得朱浩说的吧?他说了这两年王府就会出真龙你信不信?” “信!” 蒋轮果断闭嘴不再提出异议。 连唐寅都没想到在蒋轮面前提朱浩会这么好使。 果不其然蒋轮屁颠屁颠离开了大概是想方设法通知自己大外甥有关皇帝生病的事。 …… …… 朱厚照回到京城。 随即便住进了豹房仍旧不在皇宫使得文官想见其一面都很困难所有的政令均通过所谓的皇帝朱批下达但其实谁都知道这是皇帝身边人的意思连内阁都对朝政大权逐渐失去掌控。 江彬回到京城后加紧了对东厂、锦衣卫和文官体系中旧有势力的打压尤其是曾经他的竞争对手钱宁就差直接被弄死而钱宁派系中很多人莫名其妙失踪生死不知估摸着被江彬暗地里给除掉了。 “京城人心惶惶……” 苏熙贵仍旧留在京城观风向。 他现在每天一早起来不管自己手头是否有事都会第一时间去找朱浩。 新年前后他都跟朱浩待在一起也是因为如今朝中乱局让他着实看不懂非要有朱浩在旁出谋划策才行。 虽然很多时候朱浩只是保持缄默但苏熙贵还是喜欢烦扰朱浩好似有朱浩在身边他就能心安一旦有事能随时应对。 朱浩问道:“朝中人现在如何评价此事?” “唉!” 苏熙贵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年都过了照例初一要去贺岁但陛下不在宫里难道让大臣去豹房恭贺新禧?大臣现在很多休沐在家都担心被宁王案或江彬清洗政敌给牵连谁知平虏伯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谁? “另外有传闻说殿试会在三月十五举行看来小当家进士功名近了……” 朱浩淡然一笑。 历史上朱厚照回京后参加过耕藉也是籍田礼当日众目睽睽之下吐血自那以后病情开始变得严重直至驾崩。 杨廷和等文官也是从耕藉那天开始讨论让谁来继位的问题并在朱厚照死后当机立断决定让朱四继位。 朱浩摇头道:“殿试估摸又要延后。” “哦?怎么个说法?难道小当家认为陛下撑不到那时候?” 苏熙贵问话非常直接。 最近他一直来找朱浩其实有件没法明说但心中殷殷期待之事那就是皇帝什么时候死。 或许只有朱浩才能告诉他答案苏熙贵现在对朱浩非常推崇简直将朱浩当成诸葛亮转世。 朱浩道:“以我所料陛下正月籍田礼上会露面只要病情稍微好转他就会继续胡闹下去让病情出现反复。一个人沉疴难起需要长时间调养才能慢慢恢复过来但你认为以陛下的心性是那种能沉下心养病的人吗?” “这……话是这么说但小当家如何料准殿试不会如期举行?”苏熙贵很期待朱浩说出一句朱厚照马上就要玩完了。 “等着吧话别说满应该快了!” 朱浩也在静等一切如历史发展那样朱厚照在不断折腾中死去以大明皇嗣继承规则朱四如期上位相信杨廷和不会在大义问题上做有损于朝廷威严的事情。 …… …… 一切如朱浩所料。 当年籍田礼定在了正月十四。 每年开春皇帝都要主持春耕的祭祀仪式这是大明的传统去年没举行是因为皇帝南巡在外这次朝中上下都传言说皇帝病入膏肓皇帝似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体无恙。 往年新科进士尤其是当年通过一甲前三和庶吉士遴选进翰林院的进士都会受到邀请一起参加。 但因为此番殿试尚未举行朱浩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进士自然不会受到邀请。 朝中王公贵胄和文武官员多数应邀前往这算是皇帝回京后他们第一次有机会面对皇帝即便祭祀仪式进行中他们没法近距离跟皇帝接触或进言但远远看看皇帝的状态大概就能知道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 杨廷和当天随同前往。 刚随驾回京不久的蒋冕与之同行而梁储则留守内阁。 “也不知陛下病况如何若是躬体不祥不该让陛下出席这般仪式……京师开春天仍旧很寒冷……” 蒋冕在与杨廷和同去的路上一边步行一边说道。 耕藉是明朝祭祀中的大项在南郊天坛周围进行。 大明嘉靖年间修筑外城前这里已属于京郊但这一片民舍众多其修建者多有官身营造好后卖给普通百姓。 当天天气还算不错虽有云层遮蔽但阳光还是不时通过云朵间的缝隙照射下来。 朱浩和苏熙贵一如既往凑一会儿喝茶却是苏熙贵每天变着花样给朱浩带来一些“好东西”邀请朱浩欣赏甚至有时还会给朱浩送来古玩、字画本有相送之意但朱浩只做鉴赏很少收下。 这天苏熙贵带来的礼物是刚从江南买回的成名已久的女伶芳龄十八戏台上已属于“大龄女青年”但对朱浩来说正是妙龄。 苏熙贵本意让朱浩“提点提点”但抵达后只是隐身帘帐后边看着那女戏子在对面的戏台上穿着戏服表演哼哼呀呀的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大概是江南小调总之是那种让朱浩觉得不甚入耳的那种。 “如小当家所料陛下果真出城参加城郊耕藉祭祀据说是骑马前去……” 苏熙贵很佩服朱浩的见地但对于朱厚照身体状况他则摸不准。 朱浩道:“那我再猜一次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啊?” 苏熙贵无比震惊瞪大双目道“就是今天驾崩?啊不对不对小当家的意思是……受不了耕藉辛劳当场病倒是吧?” 朱浩笑道:“或许如此吧我等岂敢谬论?” “这……” 苏熙贵汗颜。 说皇帝竖着出去横着回来这还不叫“谬论”?你真敢造次啊! 不过……我喜欢。 “那要是真如此的话能撑多久?” 苏熙贵还是想要个准确的答案。 朱浩指了指天。 苏熙贵叹道:“意思是一切都是天意?人力不可改变?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希望一切顺利安陆那位……呵呵到时天下就要太平咯……就怕尾大不掉啊。” 他担心的是即便朱四真的当上皇帝也没法解决皇帝身边那群掌权的奸佞谁敢保证朱四登基后不会成为傀儡? 朱浩笑问:“会吗?” “有小当家帮忙出谋划策应该不至于。” 苏熙贵脸上满是恭维。 朱浩摇头:“不用我出谋划策朝中谁不想让那些奸佞早些完蛋?要不是有陛下在背后撑腰他们早就被文臣捉拿下狱……就连宫中的贵人也不会容忍他们乱国。” 历史上朱厚照死后解决江彬等人还真不是朱四自己动的手。 文官集团发动了一次“政变”以朱厚照的名义发布遗诏“罢威武团练营营兵回团营边兵皆散遣还原镇”让江彬手上的军权彻底架空随后江彬感觉大难临头仓皇西逃准备到宣府自己的地盘上整顿兵马结果刚出北安门就被按住抄家下狱…… 虽然到六月才死还是朱四亲自下旨但此时其在朝中影响力已基本消除动手的主要就是杨廷和等人。 这边说着话楼下哼哼呀呀的声音一直没断。 这边苏熙贵的门人匆忙跑来急切道:“当家的出大事了说是陛下在南郊祭祀时突然吐血不止籍田礼停下来不说陛下也被銮驾载着回城了!” 苏熙贵闻言无比震惊嘴角却隐含笑意望向朱浩的眼神别有深意。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盲从盲信 苏熙贵获悉正德皇帝病倒急忙与朱浩作别。 “苏东主你这是……” 朱浩好奇地询问对方要干嘛。 苏熙贵也无遮掩:“小当家的这事太大了朝中很多大臣非杨阁老派系中人在朝彼此依靠交换消息共同应对。此事影响甚大鄙人要紧急与他们商议请恕不能多陪。女伶就在楼下小当家自便。” 意思是说我走了女戏子归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浩被弄得莫名其妙。 等苏熙贵走后那女戏子不知情还在那儿唱戏台姿一言难尽。 声色才艺或许只是占了个色虽然这个色几乎接近满分但别的真的难以与朱浩亲手培养出的女伶相比。 主人家都走了朱浩自然不会多留简单收拾心情也悄悄离去。 …… …… 皇帝耕藉祭祀时吐血的消息于正月底传到安陆。 此时安陆兴王府内已多了一项改变那就是张景明再一次结束守制回到兴王府继续担任他的左长史。 张景明回来蒋轮就不能再在王府长史司待着了这对袁宗皋来说是好事。 张景明此番回来明显苍老和憔悴了许多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暮气王府本就有两长史这是袁宗皋不能改变的事实所以他宁可张景明回来当个傀儡也好过于蒋轮成天在他眼前晃悠。 皇帝籍田礼上病倒的消息传来兴王府在蒋王妃要求下开了一个内部会议王府主要官员基本到齐唯独不见唐寅。 因为根本就没人通知唐寅袁宗皋绝对不允许唐寅再次出现在王府内部会议上最多在一些无关大局的小事上让他列席而且最好是小兴王朱四不在的时候。 这次蒋王妃和朱四都会现身讨论的又是皇帝生病吐血这么大的事袁宗皋断不容许唐寅参与进来成为关键人物。 会议一开始。 张佐先将京师中所得情况告知在场人等。 “不知陛下病况如何?” 蒋王妃忍不住问了一句。 此时的蒋王妃相当于王府的真正主人垂帘听政的那种。 朱四父丧期未过府上不能有任何喜庆、典礼活动平时他不时还得去守灵在以孝治国的大明这是藩王必须尽到的礼数否则就会被科道官员参劾若是有饮酒和接近女色等行为上奏后可能连王位都要丢掉……藩王比一般人受到的约束更甚。 张佐摇头道:“不知。” 袁宗皋正要走出来做一番分析却听朱四开口询问:“唐先生呢?” 袁宗皋听了心头火气上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寅都不在居然还要为其让人心情不悦。 袁宗皋不方便出来说话一旁的张景明就得把自己当枪使拿出之前与袁宗皋商议好的内容进行搪塞:“伯虎最近很忙沉溺书画无暇顾及王府中事。” “是吗?” 朱四皱眉。 蒋王妃语气冰冷:“身为王府幕宾却为私忙碌看来这位唐先生已无心为我兴王府谋事。” 在挤兑唐寅上蒋王妃也有幸参与。 倒不是说蒋王妃嫉贤妒能而是在其看来丈夫死后应该仰仗袁宗皋这样有城府值得信任的王府旧人而不是唐寅这样的新贵。 尤其在蒋王妃眼中唐寅做事轻佻浮躁加上儿子对其过于信任很容易让朱四走上歧途。 蒋王妃想要控制唐寅极其复杂不如像现在这样由守规矩明事理的老进士来担当王府重任再好不过。 听了蒋王妃的话包括袁宗皋在内的王府长史司官员心里都松了口气。 这几年唐寅在王府他们可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主要是这个人名声和能力都太过恐怖到朱祐杬过世前王府中大事小情都要闻讯唐寅意见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老兴王走了就算小兴王有意见可毕竟孩子要听娘的话看来唐寅失势已成定局下一步就可以赶人了! 朱四却发出感慨:“如此风云际会时唐先生仍然可以坦然处之临变不惊真乃高人也。” “……” 在场人等一阵无语。 这说的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吗? 我们在说唐寅沉醉于书画王府事务都不管了任何正常人的思维都认为此人不想在兴王府干了萌生退意我们何不成全他? 结构你却说他高人风范? 蒋王妃不高兴了:“兴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母妃大人孩儿很清楚自己说乐什么唐先生得知如此重大之事仍旧可以安心于书画不正说明他胸有成竹处变不惊吗?” 朱四据理力争。 袁宗皋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列道:“殿下有关京师之事伯虎或许并不知晓。” 在袁宗皋看来朱四认为唐寅“处变不惊”的前提是唐寅已得知这件事但有人告诉过他吗? 就算有也要说没有! 这样朱四的论点就不成立。 朱四笑道:“天下人或许都不知此事但唐先生怎会不知呢?哦还有一人朱浩也知晓。” 这话说得极其自信不为别的就在于这明明就是朱浩的预言当初说这话的时候唐寅也在场怎可能不清楚? 蒋轮急忙走了出来:“我来前已把事情告诉唐先生了。” 袁宗皋听了这话简直想打人。 好不容易通过几个月布局把唐寅排挤成王府的边缘人物怎么小兴王会对唐寅如此盲信盲从? 人都还没见呢居然就这么自信认为他什么都知道?你当唐寅是活神仙吗? 居然还提到朱浩……那小子这会儿正在京城呢他知道与否跟今日商议的事有任何关系吗? 明明一切尽在掌握可为何让人如此无力呢? 朱四道:“唐先生不肯来必定是认为时机不到……对了不知你们认为陛下病情会往何方向发展?” 虽然朱四没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这小子巴不得京城那位堂兄早点死自己就可以当皇帝了。 袁宗皋也听出一些苗头感觉朱四的想法很危险急忙出言提醒:“殿下我兴王府一向崇信礼乐教化安陆一地百姓对于孝义礼法之外的事情切忌不能沾染。 “此等时候王府本应上表慰问陛下躬体但或许有人会认为别有用心此时不宜多过关注此等事权且当作不知为好。” 意思是我们兴王府孝义为先值此风口浪尖你这么激动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知道不? 张景明道:“听闻陛下不过是落水感染肺疾估计静养后便无大碍……咳咳……” 朱四关切地问道:“张长史你这病情……?” “无碍无碍!” 张景明一边咳嗽一边回答。 “哦……” 朱四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我这里都快要庆祝自己当皇帝了因为一切都被朱浩算中你们却还在劝说让我守住臣子的本分?果然父王走的时候没说错要成就大事非要听唐先生和朱浩的不可。 指望你们? 哼哼黄花菜都凉了。 因为袁宗皋先行制定了会议基调以至于后续商谈都没了意义朱四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心中已经开始有了小波澜。 离开京城时当皇帝还是没影的事情这才回来几个月好像一切就有眉目了。 “朱浩真是神机妙算啊他不能回来给我出谋划策真可惜好在我把唐先生带回来了还有朱浩的锦囊真是天助我也!” 朱四不理会那些人商议什么心中窃喜不已。 …… …… 会议结束蒋轮跑去找唐寅唐寅这才知道王府举行了一次重要会议居然没叫自己出席。 “……你是不知道啊我那外甥对你信任有加将你夸得简直天上有地上无的袁长史那张老脸黑得就跟锅底一样哈哈看着就好玩……” 蒋轮作为王府中不学无术的代表自然也受到袁宗皋排挤。 但对蒋轮的排挤方式却与唐寅不同——蒋轮怎么说都是蒋王妃的挂名弟弟靠疏离不行只是不给其做正事的机会他该知道的还都知道。 蒋轮跟唐寅私交甚笃间接给了唐寅不问事而知情的机会。 唐寅听了蒋轮对于会议内容的叙述后一阵惊叹:“原来这一切都在朱浩的算计中啊。” 蒋轮好奇地问道:“这也在朱小先生算计中?” 唐寅道:“可不是么……如今京师发生的种种早就在他的推演中这也是为何兴王会认为我全盘知情并早做谋划的原因。” “哎呀伯虎兄我想起来离京前小先生给了你三道锦囊是吧?就是对应陛下生病的事?这件事……看来得及时通知到姐姐那边才行。” 蒋轮叹道“姐姐并非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认为靠袁长史他们就能把王府治理好他们是老人对王府没有坏心思。但姐姐同时也希望兴王能继承大明道统这要是没有你在旁辅佐……不行不行我这就去告诉姐姐。” 蒋轮态度坚定。 既然知道这都在朱浩算计中唐寅也知晓全盘计划这时再不跟蒋王妃说明很可能就要坏事。 “你……” 唐寅本想拒绝。 但想到如今自己在兴王府处境艰难而自己的学生很可能马上就要当皇帝这时真要激流勇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饶恕。 若真有人穿针引线再好不过。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密谋 蒋王妃虽然很愿意相信袁宗皋但架不住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儿子朱四和弟弟蒋轮都对唐寅推崇有加蒋轮将如今京城发生之事早就为朱浩和唐寅推算中这一情况说出来连蒋王妃都心动了。 蒋王妃没有问袁宗皋的意见直接让弟弟把唐寅带到内院同时让儿子朱四一起过来。 等于是一次单独的问策。 这宣告了袁宗皋的封堵唐寅计划完全告吹。 “……唐先生是说其实陛下染恙和吐血、病重之事早就在朱浩算计中?这一切不过是按照天意发展?” 蒋王妃听了唐寅客观的讲述后觉得难以置信。 皇帝生病这都能推算出来? 儿子从京师出发时皇帝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唐寅道:“其实陛下龙体抱恙去年年中就已现端倪而朱浩精通堪舆玄空之术测算天机很有一套。” “哦。” 蒋王妃半信半疑。 不是全疑因为弟弟和儿子不可能在她面前撒谎说明其中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朱四急道:“母妃要相信唐先生和朱浩啊朱浩还特意给我留下三个锦囊如果不是有万全的把握他能这么做吗?” “万全的把握?” 蒋王妃虽然在儿子和弟弟的央求下赐见唐寅但还是感觉难以沟通因为唐寅说的事不是常理能揣度给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唐寅道:“自然谈不上一定就正确但如今看来很多事正一步步变成现实陛下的病情似也日益严重。” “哦?那锦囊何在?” 蒋王妃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 你们当我儿子年幼我弟弟蠢我就会任人摆布是吗?别忘了我才是这兴王府真正的主人我丈夫不在了儿子还没成年那一切就该由我来做主。 没等唐寅回答朱四已急切地说道:“母妃那锦囊要在关键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如果提前打开的话就不灵了!” 话是这么说但唐寅都觉得好像不拿出点什么来今日之事好像是搪塞不过去了。 可朱浩从来没说过什么时候才能把锦囊拿出来自己一向都很尊重朱浩的决定尤其觉得这小子很邪乎之前从未想过要提前打开朱浩的锦囊查看。 “唐先生您认为呢?” 蒋王妃依然表现得很客气望向唐寅。 唐寅道:“此等时候事情也算是有些眉目了打开一两个锦囊无关大局提前有所准备也好。” “嗯。” 蒋王妃很满意唐寅的态度“那就让孟载跟唐先生一起回去取锦囊吧。” …… …… 糊弄蒋王妃可不容易唐寅只能在蒋轮的陪同下一起回府取锦囊。 刚走到门口就见陆松匆忙过来。 “陆典仗你这是……?” 唐寅望着陆松。 陆松道:“两位先生我等离开京师前朱小先生曾单独召见我嘱咐一番说若是唐先生回安陆后被疏远年后突然被王妃单独传见便让我过来将他准备的东西送上……” 唐寅突然想起朱浩说过若是锦囊不小心丢失的话陆松那儿有备份的。 这件事当时他没太往心里去现在看来一切都在朱浩算计中。 蒋轮哑然失笑望了唐寅一眼道:“咱们是回去向王妃复命?还是继续去你家取锦囊?” “回去吧。” 唐寅毫不迟疑地说道。 蒋王妃见到唐寅和蒋轮去而复返非常奇怪以为已去过唐寅家中取回锦囊问后才知有新情况发生。 蒋王妃微微蹙眉盯着陆松问道:“陆典仗真是朱浩让你这么做的?” “确实如此。” 陆松毕恭毕敬道“几个月前他就告之若年后有陛下病重的消息传至安陆让我将他的信函交给兴王或者王妃过目上面有他对局势发展的一些判断。” “拿来吧。” 蒋王妃手摆了摆让得到消息赶过来探听情况的张佐代劳。 张佐人一阵懵逼怎么唐寅被杯葛那么长时间突然就单独来见蒋王妃母子?这是要重新被重用的征兆啊。 拿过信函张佐打开后开始读起来除了一些必要的客套外随后讲到重点:“……殿下、王妃明鉴上主因常年用丹龙体欠安曾于庚辰年四月呕血半升后经调理逐渐康复却受不得旅途辛劳……” 这是讲朱浩判断事情由来的依据。 有关朱厚照正德十五年四月吐血的消息只有苏熙贵一人传出过是否作准两说但有了这个作为前提瞬间就把一桩玄之又玄的疑难悬案变成有理有据的普通事件。 蒋王妃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判断皇帝的身体熬不了多久。 信函中朱浩不能把话说太过直接免得这封信无意中泄露出去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言辞上都是适可而止但以其讲述的方式已大大超出普通人的角度因此这封信还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今上年后若再遇劳顿之事难免旧疾复发然事不能尽为人所料凡事应当早作筹谋因此与先生商定三策藏于锦囊中若遇紧要事可用之。” 信写到这里算是一次成功的预言。 没直接说皇帝是因何“劳顿之事”但联想到王府刚得知皇帝因为耕藉礼而吐血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朱四一拍大腿兴奋地道:“看全都被朱浩说中了!” 蒋王妃此时已收起之前那股轻慢和不信任的态度追问道:“那该如何?” 张佐为难道:“信……没……没了……” “这就没了?” 蒋王妃自然有些不太理解这说了其实跟没说并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好像在替唐寅开脱。 陆松道:“王妃朱少爷说但凡京师有关于陛下的消息传来可先将第一个锦囊打开但锦囊中描述之事切不可为世人所知。朱少爷怕锦囊遗失除了唐先生那里有三个外我这里全都有备份。” “哦?” 蒋王妃听得很迷糊。 张佐却听出一些苗头心中暗叹:“朱浩那小子真的很厉害啊知道唐寅回到安陆后可能会被疏离甚至可能一气之下离开王府怕他的计谋用不到实处所以连陆松这里都准备了一份这是何等先见之明?” 随即陆松把第一个锦囊拿出来将厚重的油纸打开将写着不多字的纸条交到负责转送的张佐手上。 这次蒋王妃不用张佐宣读直接让其将纸条送到自己手上蒋王妃看过后整个人有些发懵。 “这……何意啊?” 蒋王妃没看懂。 朱四赶紧凑上前接过纸条随口读道:“事靖于春或发于三月有使梁、毛、徐、崔、张、谷、韦迎于兴府。什么意思?” 别说朱四看不懂在场的人很多都没反应过来。 张佐分析道:“朱少爷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改变大明朝堂格局的大事将会在三月发生届时朝廷将派人前来王府迎銮?该死该死此等不臣之言焉能诉之于口?” 蒋王妃脸上却一片释然之色:“这不是张奉正的意思张奉正无须自责……况此等事尚未发生且含糊不清谁又知到底是怎生回事?” 蒋轮笑道:“姐姐看来朱小先生早就把事算准了不如我们等到三月看看事发与否不就行了?” 朱四提醒道:“舅舅若事发传到安陆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对对那咱就等到四月春末夏初时……这眼看都到二月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结果。”蒋轮也兴奋起来。 以他对素来神机妙算的朱浩的理解朱浩说在三月那基本就是三月无疑了在对朱浩推崇上他比朱四有过之而不不及朱四目前还没从朱浩身上捞取多少好处他蒋轮可是靠朱浩的提携赚了功名利禄不信还是人吗? 张佐提醒:“此事……不宜对外宣扬。” 他最怕王府长史司的人知晓要是袁宗皋等人知道这件事指不定会做如何文章。 没等蒋王妃说话朱四已然道:“那今日之事不得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行谁说出去王府就容不得他!” 蒋王妃见儿子态度强硬本要制止但想了想好像没毛病。 现在商量的是一件当今天子病重而逝自己儿子接过大明道统当皇帝的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儿子和弟弟自然不用担心张佐乃王府奴婢属于家奴至于唐寅……那是亡夫死前提到能帮助儿子成就大事之人。 朱祐杬曾说过治理王府靠袁宗皋得天下靠唐寅此等事又是唐寅和朱浩这对师徒先预料到的也不怕其对外宣扬。 至于陆松……那是儿子奶娘的丈夫属于“自己人”思来想去整个房间都是值得信赖和托付的对象就这么多人知晓不对外宣扬足够了。 “嗯。” 蒋王妃当即点头“今日事不得对任何人透露。” 唐寅问了一句:“长史司两位长史那边……” 张佐瞪了唐寅一眼心想你这脑子怎么不开窍呢?我帮你说话你现在反而主动提出对手?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朱四道:“袁长史和张长史那儿也不能提啊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先生不怕他们向朝廷举报吗?” 一句话就表明了朱四这个王府小主人的态度。 宁可相信唐寅和朱浩这对师徒也绝不能相信在王府任职已久代表着文官集团利益的袁宗皋和张景明。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平静的二月 事谈定唐寅重新成为王府一号幕僚有关皇帝病情变化以及朱四继位之事一切由唐寅暗中谋划。 唐寅与陆松出了后院。 唐寅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总算朱浩安排得当让他在被王府上下针对的情况下仍旧能见缝插针重新获得器重。 “鹤林你还有多少事隐瞒我?为何朱浩对你嘱托之事你没有告诉我?”唐寅心里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出来后便找陆松问个清楚。 鹤林乃陆松表字。 《平湖经籍志》和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中记录陆松曾作《介庵集》其列表字为“鹤林”。 陆松非文官认识他的人多以其官职或是名字称呼鲜有人知晓其表字唐寅与之关系匪浅自然清楚但陆松身上依然有很多秘密不为唐寅所知。 “先生莫要多问卑职绝非心怀叵测之人。” 陆松知道唐寅这次可能会追问不休只能说出个让唐寅觉得惊愕的事来转移话题“朱先生临别时曾跟卑职说张长史守制时便已沉疴在身只怕……难以久持或大限之日就在这开春时节。” 唐寅皱眉:“他……这都知道?” 陆松摇摇头:“若想让长史司不关心先生之事最好就是令其分心无暇……若真如此的话那只能说是命数使然强求不得。” 唐寅又摇头苦笑。 “这小子真以为他可以推演天机无所不能?不但推算国运连他人天命之数也要测得明明白白?真让人……也罢由着他去吧。” 有些事解释不清楚唐寅不想费神。 张景明这次回到王府后身体的孱弱众人皆知但若说开春就亡故说起来属实有点离谱。 …… …… 谁知过了几天。 二月初九唐寅一早起来无所事事正准备收拾心情出去采风作一幅山水画……无论朱四是否登基他觉得自己留在安陆的日子都不会太长久在这里生活几年该留下点纪念什么的。 结果这时陆松急忙过来传话:“张长史昨夜突然病重不起未能坚持到天明。” “啊?他怎么……” 唐寅瞠目之余心里却明白陆松其实是想说张景明昨夜睡梦中过世走得很安详。 “还真被朱先生一语言中。”陆松感慨道。 唐寅叹道:“张长史辛劳半生身体状况一向不佳过去便察觉他做事力不从心未曾想……说起来他年岁虚长不了我多少啊。” 唐寅很感慨。 张景明年岁还没袁宗皋大就这么在任所过世家人不在其身边再加上这次刚从家乡守制回来难保说他的病情恶化不是因为长途赶路和水土不服所引起。 唐寅陪着陆松一起前去吊唁。 治丧之事自然不会落到唐寅头上进去凭吊后袁宗皋单独将唐寅叫到偏厅。 “伯虎听闻你前几日前去见了兴王?”袁宗皋消息灵通即便他不知道那次秘密会议说了些什么但知道与会者都有谁。 谁都不肯透露会议内容那就只能从唐寅身上寻找突破口。 唐寅道:“是。在下老迈昏聩只怕在王府中不能久留。” 袁宗皋本来想逼问几句一定要让唐寅说实话但唐寅上来就说这么一句丧气话瞬间让他感觉到唐寅似乎志已不在兴王府如此就可以解释为那次会议乃是唐寅主动前去请辞可能小兴王做了挽留只是怕影响到王府上下士气让唐寅多考虑两天所以才没有对外宣扬。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未曾有过他事吗?” 袁宗皋目光如炬打量唐寅。 唐寅道:“有是有但已与我这般半身入土之人无关袁长史提携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也请袁长史通融。” 袁宗皋面带感慨之色:“你在王府几年也算出工出力以你半老之身又无心仕途为王府谋事诸多劳心劳力却不得回报的确太过为难你了……若是你有心回乡安养天年老朽定当竭力成全。” 唐寅心想你说话还真是直接啊我这边心生退意你连挽留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准备把我轰走? 还真把我当对手了! 那我还跟你说个屁的实话啊! “袁长史王妃有事找您商谈有关为张长史治丧之事。” 旁边有长史司的官员过来传话。 袁宗皋老友过世却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倒不是说他冷血或是幸灾乐祸而是张景明的过世并不让人意外。 张景明拼着身体不好也要回安陆其实可能就是想混个身后名在任所过世总好过于在家乡无声无息逝去辛劳一辈子还不让人站好人生最后一班岗? 但张景明的离世的确让袁宗皋成为了王府上下唯一的大管家朝廷几时会委派新的长史前来难说袁宗皋不怕新来的长史就怕唐寅被提拔到长史位上毕竟唐寅有举人功名还在王府中有极高的声望尤其王府仪卫司上下对唐寅可说推崇备至。 此时唐寅说要走对袁宗皋来说再好不过。 唐寅看着袁宗皋的背影想到离别时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心不由凉了半截:“或许当年进王府就是个错误好在认识了朱浩还有孟载、鹤林他们老兴王对我也算恩遇有加即便小王子不能登基人生也算了无遗憾。” 唐寅跟袁宗皋说萌生退意并不是找说辞是他真的有此等想法。 现在没走也就是在等一个结果如朱浩跟他推演的那般若是今年到年中时皇帝的病情还没有确切消息或者说痊愈他一定会归乡种桃花绝不贪恋王府开出的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束脩。 …… …… 到了二月。 京城局势一切如常。 皇帝在耕藉时吐血随后送回去养病后面看起来好像并无大碍只是听闻有不少番僧和道士进入豹房此时皇帝不在皇宫大内病况连张太后都不完全知晓文官也全靠太医前去打探。 “……听说最初几名太医还能自由进出豹房后来只有特定的时间才能前去问诊是否能见到圣上本人都难说。官员中有传言说是陛下或已……遭遇不测只是有人秘而不宣罢了……” 苏熙贵一如既往对皇帝的病情非常关心没有消息时就来缠朱浩。 反正他姐夫在南京户部尚书任上日子过得很滋润皇帝北归大军的养护问题没了反而因为南京山高皇帝远黄瓒一个人便足以撑起南户部大旗现在不管是谁都说黄瓒能力突出简直是世间名臣表率黄瓒已在琢磨如何才能晋身中枢位居部堂。 “那现在的矛盾就是文官跟中官的矛盾咯?” 朱浩笑着问道。 “中官?也不尽然除了中官还有平虏伯……其实跟中官也无甚区别。”苏熙贵想了想矛盾点大差不差。 可说一语中的。 现在江彬对皇帝病情的封锁不正好说明江彬跟文官间矛盾重重江彬想在皇帝病逝之后依然能掌控全局? “那这矛盾该如何化解?”苏熙贵请示般问道。 朱浩摇头反问:“为何要化解?” “这……” 苏熙贵不知该如何接茬。 “苏东主你就看着吧如今朝中那位首辅会把事做得非常圆润周到未来一个月时间内他定会安抚住陛下身边近臣让他们觉得即便有大事发生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连江彬也只是被调回西北继续为将荣华富贵一生。此时太后也会下懿旨频繁召江彬前去宫闱问话以示安抚。” 朱浩说出他的看法。 苏熙贵点点头:“就是要麻痹平虏伯嘛……这为是为大事发生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一举成擒……呵呵。” 朱浩点头同意苏熙贵所言。 二人谈的不过是人之常情张太后以及杨廷和等文官发现皇帝不受自己掌控朱厚照一天没死江彬的地位就不会动摇的情况下为防止江彬利用朱厚照的病情或是生死做文章最好办法就是以怀柔的方式对其进行安抚让江彬觉得朝中人拿自己没办法必须要讨好他甚至连太后有涉及皇帝病情的事都要问其意见。 久而久之江彬就会懈怠甚至心生傲慢觉得大明离了他不行。 可一旦皇帝真死了那他的末日就将到来只看江彬是否能意识到这一层。 换作局外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江彬现在的确很危险或是说其必须要准备好发动一场政变才有可能挽回颓势但江彬一直觉得自己大权独揽东厂、锦衣卫和京营都在其掌控中胜券在握。估计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一层身边那帮人估计也不会说那些“危险”“小心”之类的丧气话。 江彬所处的位置注定听不进好言相劝。 “那就看大事几时发生了……若真临近的话……小当家的看来您这筹谋日久终于要迎来开花结果的一天了。” 苏熙贵现在虽然不知皇帝病情如何但料想不会好到哪儿去。 若皇帝稍微好转一点自然会露面以平息世人非议既然一直隐藏不出还弄得如此剑拔弩张只能认为皇帝大限将至一旦皇帝死了兴王府出真龙朱浩和苏熙贵都将是受益人。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步之隔 已至三月京师形势骤紧。 朱浩出行在外都能见到很多身着戎装的骑兵成群结队招摇过市或是从豹房而来或是从城门而至每次有骑兵路过都会引起路边百姓一阵人仰马翻。 “威武团练营的人马都是平虏伯嫡系现在由朱琮……应该叫李琮带着京城防备几乎都落入其手。” 苏熙贵这几天跟朱浩几乎是形影不离此番一起去戏楼身后跟着孙孺和几名随从。 朱浩望着骑兵过去一路上扬起的尘土微微点头。 他似乎明白为何江彬会在朱厚照死后坚持不到三天就被捉拿下狱明明手上一副好牌可就是一个武人的心态和作派完全没有心机东厂、锦衣卫皆在其掌控中还懂得矫诏设威武团练营京师防备几乎都在他一人之手……这架势皇帝死了你完全可以发动兵变当皇帝啊。 说白了就是身边缺少出谋划策的谋士。 “小当家的您有何想法?” 苏熙贵见朱浩还在观察骑兵离开的方向不由轻声问了一句。 现在苏熙贵对于朱浩的一言一行都非常留心指不定从朱浩嘴边随便漏出的几个字都能让他受益匪浅。 朱浩道:“没什么太跋扈了没好结果。” 苏熙贵笑道:“要是平虏伯身边有小当家这般人谋划只怕不至于如此被人诟病现在连市井百姓都巴望着他们早点被铲除如此不得人心难怪朝中宰辅沉得住气只等最后清算。” 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朱浩未来朱四的对手根本不是江彬、许泰、李琮、周勇之流也不是张忠那些宫里得势的太监说到底还是要与文官斗。 因为这些人连杨廷和都斗不过朱四来到京城时大局已定那现在是不是该给这些人加点力让他们有能力跟杨廷和斗到朱四来京? 帮朝中奸佞? 朱浩想了想终归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站在获益者的角度暗地里推波助澜会让文官集团的势力受到不小影响但江彬手头的权力实在太大了必须要趁其不备将之一举剿灭不能给其喘息之机。 其实杨廷和等文官消灭江彬这步棋算得上是险棋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可能全盘倾覆朱浩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在背后捣乱。 “走吧今天什么戏码?” 朱浩问道。 “战长沙。”苏熙贵笑答。 “哦。” 朱浩想起来最近关德召父子俩没什么事做干脆就挂靠在苏熙贵的戏楼唱戏而带着秦腔唱腔的京剧仅靠关德召已在京城引起一股风潮毕竟之前在京城流行的戏码多是朱浩编写的“志怪”戏唱腔和台姿方面没有特别之处谁有心学都能慢慢掌握。 但关德召的本事别人轻易学不来那嗓音和身手非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修炼不可以至于关德召一上台立马成了戏楼的红人。 …… …… 戏楼内。 关德召正在台上唱戏戏园子门票一票难求朱浩俨然回到安陆开戏班的热闹光景外面众多来看戏的人非富则贵在关德召强大舞台力感召下叫好声此起彼伏。 “有几个与小当家同科的贡士都在台下看戏要不要见见?” 苏熙贵对于来客的身份很清楚特地过来问询。 朱浩摇头:“不必了现在见了反而不好。” “呵我记得小当家说殿试不会如期进行是吧?”苏熙贵问询。 朱浩微笑着点头。 苏熙贵琢磨了一下分析道:“之前礼部传出风声陛下已下旨殿试会在三月十五进行即便陛下不会亲临奉天殿殿试照理说也不会受太大影响毕竟已有殿试时陛下不亲往的旧例在……小当家的意思是大明国丧或在三月中之前是吧?” 朱浩道:“苏东主你这话传出去可真是要人命了。” “没有没有瞎说的。” 苏熙贵往旁边看了看包间里只有孙孺一人。 而孙孺属于缺心眼儿那种此时正聚精会神盯着下面的戏台没留意朱浩跟苏熙贵的对话但就算被他听到也不用担心其会泄露出去。 此时正好唱到高潮处外边的叫好声没停下来。 声音嘈杂苏熙贵半晌没说话脸上神情有些焦急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似乎有离开之意。 这是从朱浩透露出的口风中再次分析出一项重大“天机”问朱浩朱浩没否认那就很可能国丧真会发生在三月十五之前而现在都已经进入三月也就是说最多还有十几天的准备时间还不得赶紧安排? “苏东主最近你可有与内阁的人有走动?” 朱浩突然问了一句。 苏熙贵不解问道:“你是说杨阁老的人?小当家应该知道黄公一向为杨阁老派系所排斥认为其与中官来往过密多有指责之言。黄公一直怕杨阁老掌权后会行打压之举我一介商贾怎会与杨阁老的人有往来?” 朱浩道:“丝毫没有?” “这……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现在文臣中多有互通消息的情况梁大学士那边有门人曾与我见过面问询对时下局势的看法鄙人并未对其明言但互相间都认为今年开春后或有大事发生……” 苏熙贵并未遮瞒。 本来苏熙贵作为黄瓒的白手套黄瓒不在京时他需要留在京城帮忙张罗其目的是为了发生大事后不但不影响如今的官职最好还能让黄瓒重返京师出任六部尚书。 在这种情况下苏熙贵难免会跟朝中核心派系的人有来往和交流。 “梁大学士……” 朱浩重复了一遍。 苏熙贵急忙问道:“可是有所不妥?若不行的话以后不再见便是。哦对了最近吏部王尚书那边倒是多番派人前来问询意见昨日还曾与其特使聊到深夜王尚书对于黄公在朝境遇多有唏嘘曾提及要助黄公回朝执掌户部。” 朱浩再次微微点头。 未置可否。 王琼在陆完下狱后从兵部尚书任上调任吏部尚书属正常调动虽然王琼一向为杨廷和所忌但其在朝的功劳和威望也并非普通人可比继任吏部尚书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众望所归”。 但王琼上位未经廷推自然受人诟病而王琼在对西北军将行赏赐时基本就是个傀儡只听命于皇帝的诏书这也是被文官集团认定他在兵部时多与中官勾结而不经朝廷制度的“罪证”。 朱浩很清楚若一切按照历史发展此时距离王琼下狱“论死”只剩下一个多月时间属于朱四登基后杨廷和派系在朱四面前“杀鸡儆猴”的第一个牺牲品当然最后的结果跟陆完一样都是罚戍边疆。 不同的是陆完属于戴罪罚戍抄家而罪及亲眷而王琼则是降职戍边未祸及家人。 王琼算是识相的那种在大礼议中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终于换来几年后的重新启用。 随着皇帝的病情不明朗很可能会有大事发生王琼又很清楚自己在朝中地位尴尬总不能指望跟江彬站一块儿助其谋逆如此一来王琼只能拉拢任何与其可能成为盟友的文臣试图结盟自保。 黄瓒作为同样被杨廷和派系憎恶的官员自然成为王琼竭力拉拢的对象。 “小当家您是否有意与王尚书见上一面?若是以兴王府的名义与之会面的话就算是王尚书也不能拂了这面子。”苏熙贵问询。 朱浩摇头表示不用。 首先他不能打着兴王府的旗号出来招摇过市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再者杨廷和出手惩治名单中王琼排序太高在朱四登基初时就被下狠手拿下那时朱四立足未稳去保一个在正德朝声名不佳的吏部尚书难度太大王琼虽然很多事都非出自本心但其与皇帝身边奸佞过从甚密也成为其抹不掉的政治污点。 作为公认明朝三重臣之一的王琼可以跟张居正和于谦并列此人能力毋庸置疑。 若是以其特殊时代背景下的遭遇而抹杀掉他一生的功绩真的很不公平杨廷和对王琼的打压完全是出自政治报复。 朱浩虽然对王琼的遭遇颇为怜悯但还没到非要出手相助的地步。 朱浩道:“若是变乱之后内阁主持大局只怕黄公在南京也不得好日子过。” “啊?” 苏熙贵顿时紧张起来。 这点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黄瓒过去几年为朝廷立下那么多功劳跟皇帝身边近臣又没过多走动也没说他的职位影响到谁。 再者黄瓒到南京为户部尚书还是杨廷和出面保举的还有黄瓒和苏熙贵早就布局了跟兴王府间的关系…… 联系过往种种不至于一上来就拿黄瓒开刀吧? 但听了朱浩的话他忽然觉得问题不小。 朱浩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变局出现时各方势力顾不上南京那边的情况再便是苏东主近来一定要减少与朝中各方势力的往来即便王尚书那边也不要再见了。” 苏熙贵一脸忧愁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是先将王尚书推出来挡刀……我明白了!” 朱浩都说了要让朝廷出现变局时杨廷和顾不上整黄瓒那就只能先拿王琼来当这个出头鸟跟王琼扯上关系同样等于是给黄瓒挖坑可能授人以柄。 苏熙贵这样的聪明人马上就意识到是该跟王琼割席断交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卖个破绽 翌日。 朱浩见到了朱万宏。 如今朱万宏只是表面风光以朱万宏的见识自然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了。 抛却曾经供奉的上司钱宁转身投靠了平虏伯而这位大佬权势熏天却没有丁点儿危机意识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侄儿你说大伯我应该如何做?” 朱万宏直接跟朱浩问策。 朱浩道:“谁对你有威胁去接洽便可就这还需要问我?” 朱万宏面色拘谨。 虽然他是锦衣卫千户没有什么忠诚于哪个权贵的概念但从钱宁到江彬谁都知道他是得益之人现在江彬仍旧势大的时候再一次选择背弃以后在锦衣卫中恐怕很难抬起头来。 “你是说……首辅杨阁老?” 朱万宏是只老狐狸自然明白朱浩的意思。 谁对你有威胁加入他就行了。 你朱万宏是讲原则的人吗? 既然你不讲原则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难道这种话还要我来提醒你? 朱浩本想借助苏熙贵看看是否能与杨廷和有个沟通的机会现在看来不现实那就剑走偏锋让朱万宏前去沟通便可。 若是杨廷和发现有个锦衣卫千户向自己输诚此人还是江彬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那杨廷和会不会欣然接受呢? 那时杨廷和惊奇地发现朱家就是针对兴王府而生那他也会摒除对朱浩的成见觉得朱浩是自己人吧? “大伯认为还有谁会威胁到平虏伯的安危以及你个人的利益呢?”朱浩问道。 朱万宏道:“即便江彬死了锦衣卫还是锦衣卫东厂也不会变成西厂大伯我实在没必要背负上见异思迁的骂名啊。” 装! “那大伯就是不去喽?” 朱浩问道。 “该去还是去吧不过侄儿你一定要在兴王面前说清楚大伯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朱万宏来见朱浩也是感觉到未来皇位很可能会传到兴王府有朱浩这个“贤侄”在这层关系怎能不好好利用一下? 但朱万宏似又觉得朱四登基后朝政一定会被杨廷和等文官所把控而他的切身利益也跟杨廷和息息相关那他就不能选择投身到朱四门下转投到杨廷和阵营才是当前最好选择。 可一个锦衣卫千户跟内阁首辅走得近……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朱万宏要去接触杨廷和的人只能秘密进行还要防止事后被皇帝清算所以要讲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 朱浩笑道:“我与大伯想法一样。” “嗯?” 朱万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自己的大侄子明摆着也想加入杨廷和一派在新皇登基不能掌控全局的情况下当个二五仔“打入敌营”? “咱叔侄二人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侄儿你放心大伯若真有机会见到那位会跟他说你是朱家派到兴王府刺探情报的细作咱都是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你更是忠臣之后……” 朱万宏心领神会马上就说出与朱浩想法近似的言论。 朱浩眯眼。 这老家伙一直在装熊其实是狡猾到不能再狡猾的老狐狸。 至于朱万宏选择站边江彬也不能认为其眼光不行或是觉得其政治觉悟不高若不是熟知历史谁能想到皇帝正值壮年说挂就挂?若是朱厚照不死的话江彬再有个几年、十几年的风光并非难事。 “再有就是……寻个机会你跟大伯回去看看你祖父……”朱万宏感慨道“此番你考中会元还没回家看看呢……我是说朱家。” 朱浩没接茬。 朱万宏笑道:“大伯知道你跟家里有嫌隙完全可以等考中进士后风光回府。你祖父很想念你啊。” 朱浩突然问道:“祖父不是病重瘫卧在榻口不能言吗?” “啊……这个嘛……” 朱万宏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轻视了朱浩自己能调查朱浩的情况难道朱浩就不能反过头调查朱家的情况?朱家那点破事还能瞒住朱浩这么个拥有丰厚财力和人脉的小会元公? “听说大伯回府一趟点名单独跟祖父相见看来祖父在病榻上仍旧能与你交流你们商量了祖母都不知道的事?” 朱浩继续分析。 朱万宏大惊失色道:“朱浩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我哪里有?这……哎呀呀咱都是一条心咋说这么生分的话?你年岁也大了等你考中进士大伯有个秘密告诉你。” 朱浩道:“我不是祖母亲生的却是祖父亲生的?” 朱万宏:“……” “大伯我以前想不明白为何同样一家人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要说家父早亡故还为朱家争了功名回来理应受到优待吧?不料孤儿寡母却被祖母一再针对直到二伯知道事情原委后人前人后瞎掰扯我这才恍然。” 朱万宏破口大骂:“你那二伯知道个锤子从来都守不住秘密。我可以告诉你你亲生祖母一直在世不过人不在京师若是你肯帮我的话……我或可以……” 朱浩皱眉。 这消息对他来说有点意外。 原来自己还有个亲生的祖母? 想想也是以朱家流传出来的版本说是当年父亲尚在襁褓时被亲生母亲送到朱家后来就没了那女人的消息大概是被赶走了换作别人定不知此女下落但朱明善和朱万宏却应该有所留意。 这也是为何朱嘉氏一直对丈夫有怨言对朱浩的父亲百般苛刻死了还要赶尽杀绝的原因。 现在老爷子估计也是被老太太给治了。 “行此事回头再跟大伯详细商议。” 朱浩其实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亲祖母去牺牲什么利益但从某种角度而言自己继承了这副身躯也算是为身体原来的主人做点尽孝的事。再说那女人跟儿子一生分离现在只有他这一个孙子以后相见善加奉养也算尽了本分。 朱浩突然想到朱四还留在京师皇宫的亲生祖母也就是朱祐杬的母亲邵太妃。 邵太妃跟儿子分别后也是再无相见的机会现在儿子死去也没法见上一面或是送别一下而历史上传闻邵太妃早年便因为眼疾而失明后来朱四当上皇帝后才抱着孙儿欣慰不已邵太妃也是在嘉靖元年过世也就是来年。 死前能被上尊号“寿安太后”跟丈夫宪宗合葬也算死而无憾。 …… …… 朱浩同意了朱万宏的提议是想让这个便宜大伯觉得他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 原因有二。 一个是朱浩跟朱家的关系朱万宏可以作为王牌以后甚至可以跟杨廷和举报他朱浩跟兴王府过从甚密但这一点朱浩完全可以反驳说是自己不过是眼线。 之前跟杨维聪打架随便就招呼兴王府的人跟应会试的举人火并不就说明他对兴王府“心怀不轨”? 再一个就是让朱万宏觉得有他祖母的身份和住所等讯息作为要挟让朱浩为其所用。 朱浩并不会被朱万宏要挟只是让对方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属于一种卖个破绽慢慢玩、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让朱万宏一步步跳进挖好的陷阱里。 从短期来看跟朱万宏有着合作的可能性。 至少朱万宏在求存这件事上逼着他必须要放弃江彬这棵即将坍塌的大树往杨廷和阵营靠拢但连朱万宏自己都知道文官长久来说斗不过皇权最后还是要借助朱浩的力量跟潜在的新皇朱四搞好关系。 所以最后朱家“兴衰”仍旧落在朱浩肩膀上。 “先生有安陆的来信指明是送给您的。” 朱浩回到住所时孙孺拿来一封信交给朱浩。 朱浩看过是朱四的来信。 朱四的信写得很平实就是告诉他在安陆已得知皇帝生病的消息说了有关他预言准确云云这封信看起来没什么但朱浩却觉得朱四做事有点太不谨慎。 作为一个藩王亲自写信还是这种私信若被人知道那不是要倒大霉? 不过好在现在朝中所有人关注的重点不在安陆也不会有人想到朱四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兴王会跟一个尚未成为新科进士的贡士密谋什么大事信函也是从民间渠道发来还是通过唐寅的关系不会出什么意外。 “安陆有什么大事吗?”孙孺好奇地问道。 朱浩道:“你先别管别人我且问你凤元回了安陆就等着授官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前程?还是说你打算以后继续考进士?” 孙孺挠挠头:“先生怎突然问起这个?我在京城好吃好喝夫人在身边也不妨碍我出去寻花问柳为何要想考进士还是授官之事?跟着先生干活难道世间还有比这更舒坦的事情?” 朱浩心想真是个乐天派。 什么家庭教育才出这么个孬货? 可能孙孺前十几年受家族管束太多现在获得自由身便想好好享受纯粹就是那种混吃等死没大志向的纨绔富二代这种心态做大事一瓶不满半瓶咣当但跑个腿干点上不了台面的活却是一把好手。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朝秦暮楚 朱万宏见过朱浩后双方等于是建立起了一种联盟关系他帮朱浩去向杨廷和“投诚”而他自己则靠朱浩向兴王府“投诚”。 如此一来朱万宏的未来便有了两重保障他也能放心去拜见杨廷和。 结果却连吃闭门羹。 三月上旬头几天朱万宏连续前去拜访皆暗中前往并没有直接到杨廷和府上而是靠关系把拜帖递上但都没有得到准确的回复只是让他耐心等候。 此时的朱万宏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杨廷和一定会接见他尤其是在皇帝病情逐渐恶化后。 三月初八。 豹房内一则消息传到内阁首辅杨廷和耳中。 太医在这一天终于获准前去给朱厚照治病或是江彬发现皇帝的病情已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结果就是让太医以及太医背后的张太后、杨廷和等人知道现在正德皇帝已处于半昏迷半醒的弥留状态。 当天晚上杨廷和便秘密传见朱万宏。 相见的地点是在杨廷和儿子杨慎在京师一处“别院”位置极其隐秘换作平时朱万宏可不敢贸然前来免得被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查知但现在皇帝危在旦夕厂卫上下都只顾着自保江彬已然乱了方寸这么一个无关大局之所在谁会没事盯着? 朱万宏见到杨廷和时已是夜深人静此时杨廷和刚见过皇宫来的密使——司礼监太监魏彬并交托魏彬传话给张太后。 “朱千户。” 小花厅里杨廷和见到朱万宏时还算客气。 没办法不客气。 锦衣卫体系跟大明正统文官乃是两条不同的升迁路线双方名义上互相制衡但更多还是锦衣卫钳制文官比较多诏狱乃是文官闻之丧胆的地方。 朱万宏二话不说跪地磕头道:“卑职参见杨阁老。” 上来就拿出毕恭毕敬的姿态就是为了告诉杨廷和我不是来跟你谈判的我是来投诚的。 杨廷和非常诧异连忙起身虚扶道:“这是作何?朱千户快起身叙话!” 此时杨廷和身边只留下两名护卫而朱万宏进别院时武器已给护卫下了显然杨廷和也担心朱万宏是江彬派来刺杀自己的尽管这种刺杀看起来没什么实际意义就算杨廷和死了内阁自会有人顶上首辅的位置而且如今位居次辅的梁储曾在杨廷和守制时当过首辅有着丰富的执政经验。 …… …… 二人落座。 朱万宏上来就对杨廷和吹了一通彩虹屁表明自己心向光明早就想拜见首辅云云痛陈过往自己在钱宁手下遭遇非人待遇以及后来不得不投靠“奸邪”江彬以求逃出生天的苦衷。 杨廷和肯见朱万宏自然提前做过功课对朱万宏多少有些了解。 “老夫听闻朱氏一门留守湖广二十余载却不知目的为何?” 杨廷和故意问道。 朱万宏心想这位首辅跟张太后走得很近皇宫里那位老太太想借助文官集团的力量铲除儿子身边佞臣那我们朱家的事在杨廷和跟前就不再是秘密我只要稍加隐瞒他就会怀疑我的诚意。 朱万宏诚惶诚恐言辞恳切:“受先皇之命朱家举家迁移至安陆就近监视兴王府以防朝中有人与之勾连祸害国政仿成化末年故!” 上来就把家族使命告知杨廷和。 “嗯。” 杨廷和微微点头。 这跟他调查到的情况一致甚至之前他还特别问了一下魏彬有关安陆那边的讯息毕竟魏彬曾去安陆见过朱四历史上杨廷和把朱四推出来当皇帝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准备。 作为内阁首辅杨廷和不可能等到皇帝死翘翘了再去跟太后或是众大臣商讨谁来继承皇位他必须是满朝文武中最有主见的那个关键时候需要他站出来稳住局面。 朱万宏道:“我朱家子孙中有一人在王府中为细作与小王子一同成长如今已考取大明贡士第一名会元乃我朱家儿孙中佼佼者。” “哦!?” 杨廷和一怔。 过去他是问过本届会试成绩甚至还询问过朱浩的情况但事过即忘毕竟他最关心的还是跟儿子交好的杨维聪等人以及籍贯四川的士子对于安陆之地出的一个会元并不在其关注之列。 安陆出身本身并无稀奇朝中没有强援就算给你考中状元怕是你在翰林院也混不长久想混到翰林学士将来入阁……那种造化不是你一个普通军户家庭出身的状元敢奢求的。 朱万宏继续道:“兴王府过去二十年状况皆在朱家掌握中当时受先帝和太后之命殚精竭虑实乃……为国尽忠为大明朝廷效力。” 杨廷和微微眯眼他对朱万宏的投诚自然持怀疑态度。 但这种怀疑并不像对其他人那么深。 很简单的道理朱家的使命跟朝中锦衣卫监视百官的任务大相径庭朱家算是锦衣卫中跳出体系外的一系他们的任务只是在安陆之地监视兴王府朱万宏之前还被扣押为人质就算现在投靠江彬也绝对不是江彬嫡系因为监视兴王府并不是江彬关注的重点。 那朱家对文官集团的价值会比对江彬大很多因为文官集团需要知道兴王府的种种情况尤其是作为内阁首辅的杨廷和。 杨廷和很清楚若是皇帝死了兴王府必出真龙故此兴王府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排查清楚那收拢朱万宏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杨廷和道:“朱千户老夫在朝多年多有耳闻说是当年兴王长子出生未及五天便夭折说是有人暗中加害不知可有此事?” 杨廷和的问话直切要害。 你想证明你忠于朝廷而不是兴王府或是其他政治势力就要拿出足够的“证明”若当初朱祐杬的长子的确是被你们朱家说害或就可以成为“投名状”。 明面上的道理是这样但朱万宏却要好好琢磨一下自己是否有必要在杨廷和面前承认下来呢? 若是自己说那事真是朱家主谋或是参与杨廷和会不会当场翻脸拿下他问罪? 思索好一会儿他才得出一个答案:不会! 朱家就算杀了朱祐杬长子那也是受太后指使现在杨廷和需要跟太后联手对付江彬会为了一点与之无关的陈芝麻烂谷子往事舍弃这么一个早已打入敌人内部的好棋子不合时宜计较陈年旧案? “与朱家有关。” 朱万宏没把话说满只是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表述。 杨廷和脸色无喜无怒微微颔首朱万宏敏锐地洞察到这个回答令杨廷和很满意。 “豹房这几日有何异动?” 杨廷和不再拐弯抹角再一次直入主题。 过往的事通过你的回答证明你还算值得信任现在就问你能为我做什么如何归顺和投诚细节了。 朱万宏道:“卑职对于平虏伯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如今平虏伯借助身边团练人马想要控制京城机要部位朝中有何人被其收买或暗地里通风报信与其媾和者卑职皆一清二楚。” 杨廷和开心地笑了这消息对他来说比之前那些过往更加重要。 现在杨廷和既想着如何向江彬下手还要防止江彬狗急跳墙反扑最怕面临的局面就是除了明面上江彬的嫡系还有一些人暗地里为江彬所用那时文官集团在没有掌控军队的情况下就会非常被动。 如今皇帝没死借助太后和内阁的力量临时将几名看起来不是很要害却已为江彬收买的将领替换下来为接下来***彬做准备那朱万宏所能提供的情报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 …… 杨廷和与朱万宏密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随后朱万宏在杨家护卫的陪同下从小门离开。 朱万宏走后杨廷和来到书房见到正在这里等候自己的儿子杨慎。 杨廷和如今最倚重的就是这个兼顾才学、名声和智谋的儿子凡事都会跟其商议看如何解决当前困境。 时值大明危难关头杨廷和唯独能推心置腹的就是至亲。 “……父亲大人真的相信这个朱万宏?以孩儿所知此人可说朝秦暮楚锦衣卫中多有人鄙夷其背主求荣坑害前上司钱宁甚至还落井下石!” 杨慎最看不起朱万宏这样临阵倒戈的叛徒。 看起来是对己方有利但其实就是个无耻小人哪边得势就倒向哪边。 杨廷和道:“从此人能洞察江彬末日即将到来便可知其见识非同一般。如今波澜将起若是有人暗地里通风报信提前察觉江彬动向对大事极有助益故不宜纠缠过往。” “可信?” 杨慎仍有疑虑。 杨廷和脸上带着老谋深算的笑容这神色只会在儿子面前表露平时他的冷峻面孔让人捉摸不透其内心真实想法道:“他来见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应该没有问题。如此看来江彬众叛亲离大限将至啊!” “那……朱家与兴王府关系到底如何?朱家长居安陆之地听闻这个朱万宏还是前一任兴王出面保举才得以回安陆嗣职。若真有杀子之仇怎会贸然出手相助?其中恐有内情……”杨慎问道。 杨廷和道:“令朝廷怀疑朱氏忠诚正是兴王府之目的可惜这步棋走得太过拙劣斧凿痕迹一览无遗。不过吾儿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为父只需将此事向太后求证便可!”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大明才子 杨廷和如今跟张太后走得很近宫闱内外沟通频繁密谋尽快铲除朱厚照身边可能危及大明江山社稷存续的奸臣。 但杨廷和可不敢跟张太后明说我把锦衣卫千户朱家的人招募为自己所用就算要问询朱家在安陆监视兴王府时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也不能明着过问而是要旁敲侧击来获得答案。 好在如今皇帝身边近臣中有很大一部分忠于皇室。 如今宫里的太监分为两派一派是新派诸如张忠、张锐、于经这些人跟江彬过从甚密。 一派是旧派以前八虎主要成员为主包括张永、魏彬、谷大用等人这些人资历老拥有自己的基本盘多不会归附江彬而他们中许多人曾担任过提督东厂太监对于朱万宏和朱家的情况非常了解。 杨廷和打探消息便是从旧派太监中入手。 翌日朱万宏派出手下暗地里通知朱浩说他已见到杨廷和表达了投诚之意双方商谈非常顺利。 朱浩感觉到杨廷和可能要一头栽进自己给他挖的一个坑里。 “朱万宏主动投靠杨廷和杨廷和一定觉得朱家放弃了江彬寻找新的靠山但难保不会跟兴王府有暗中来往。这种情况下恐怕会拿朱四兄长的死来进行试探并找张太后确认。 “不管那件事是否系朱家所为下面的人对张太后汇报一定会以邀功的口吻说就是锦衣卫所为。 “所以杨廷和求证的结果就是让其陷入思维误区觉得兴王府跟朱家势不两立进而认定我不可能是兴王府嫡系。” 当朱浩想明白这一点觉得朱万宏上演的这一出“投诚”大戏算是大获成功。 …… …… 果然如朱浩所料。 朱万宏见杨廷和后第三天也就是三月十一有人给朱浩会试报名时留下的用以联络的客栈送去一封信邀请他去相见。 看到落款朱浩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乃杨廷和之子正德十二年上奏《丁丑封事》指责朱厚照“轻举妄动非事而游”而触怒正德皇帝及其身边奸佞被勒令去职一直赋闲京师的杨慎。 朱浩决定去见见。 杨慎在有明一朝才名卓著但其为官并没多少建树主要是性格太过执拗在官场属于一条道走到黑不懂得转圜妥协的那种同时也受了其杨廷和之子这重身份的牵累。 杨廷和虽在正德、嘉靖朝交接之初有功高震主之嫌但至少能以宰辅之身平衡各方利益就算在大礼议中落败也能全身而退而杨慎则完全是个暴脾气更是左顺门事件的发起人最后被嘉靖皇帝报复清算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是个刺头还有一定头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身边聚拢的都是些骄纵跋扈之辈有着诸如杨维聪这般看似才学卓著但为人一点儿都不低调内敛的朋友也就不足为奇了。 相约在一个看起来极为简陋的街边亭子位于东四牌楼附近再过去就是东城兵马司距离隆福寺和延福寺都不远附近有一片绿地算是闹市难得的休息之所。 朱浩到的时候已有杨家扈从把亭子以及附近的绿地团团围住本来是公共场合却弄得好像是杨家的私人地盘一样朱浩没想到会被杨慎以这种近乎公开的方式相见总觉得杨慎行事太过张扬。 亭子内。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手捧着个茶杯自斟自饮。他穿着颇为华丽玉色的锦缎绣花袍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棱角分明的四方脸配上明亮的眸子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公子朱少爷带到。” 杨家扈从上前通报。 彼此距离很近杨慎一抬头就看到朱浩做出个请的手势并没有出亭来迎接朱浩笑了笑昂首阔步进入亭中。 朱浩行礼:“在下朱浩见过杨公子。” 杨慎微微颔首一双如鹰隼般的锐目在朱浩身上打量。 这样的眼神朱浩见识多了并不觉得有多稀奇也不需强装镇定直接拿出一种“你为啥这么看我”稍显别扭的表情在杨慎面前竭力表现出自己不太善于场面事种下个天真质朴的印象。 “朱公子能在此番会试拔得头筹于天下才子汇聚的考试中夺得会元想来才学过人今日我俩只问学识不说其他请坐吧。” 杨慎言语间还算客气声音沉稳有力。 朱浩坐在旁边由杨家人带来的木凳上面前石桌乃是亭子自配有人又送了茶壶、茶杯过来可茶壶里倒出来的并非茶水只是普通的白开水仆人把朱浩面前的茶杯斟满时连热气都没有这招待宾客的方式让朱浩颇为奇怪。 就不能换个像样点的地方待客? 哪里有主人喝茶请客人喝白开水的道理? 再者就算不请我喝茶不请我吃饭至少找个四面有墙的密闭之所不至于在这种几步外就是嘈杂闹市的路边野亭吧? 杨慎默默观察朱浩的反应见朱浩不悲不喜心中一动问道:“朱公子是锦衣卫千户朱家出身?” “是。” 朱浩回道“家父曾为锦衣卫百户于正德七年平中原流寇盗乱时不幸以身殉国追封忠义将军。” 杨慎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忠良之后……不知可有兄弟?” “不曾。”朱浩答。 杨慎略显奇怪:“节将独子并非余丁当继承军户职才是为何会考科举呢?” 朱浩道:“家父在同辈中排行第三家族继承事由尊长负责在下未曾有资格继承百户职母亲自幼便让我读书……文武皆可报国嘛。” 杨慎嘉许:“好一句文武皆可报国或是阁下家族中想以成年子孙袭位才褫夺你军职……这锦衣卫世袭实职可不好嗣啊。总算你有造化科场连捷未辜负令尊节义之名。” 连杨慎都感觉到朱家内部应该是发生什么变故才会出现殉国将领独子没法继承父亲职位的情况。 这种事在大明屡见不鲜毕竟朱家真要等朱浩承袭锦衣卫百户职要等朱浩十五岁成年后中间要浪费相当长一段时间或许直接就找朱家其他房的子弟提前承袭了。 可问题是……朱家并没把这个实职的锦衣卫百户职给继承过来实权军户职位不是你想继承就能继承的还要各种游走塞钱打通关节。 尤其正德一朝江彬、钱宁等皇帝的亲信太多了锦衣卫的职位完全不够分像朱家这样世居安陆的外地锦衣卫想承袭个职位更是困难重重。 但无论怎么说杨慎因朱浩出身多了几分敬意。 他没往朱浩跟家族关系势成水火方向想。 不是杨慎无心是他想不到这年头有哪个家族会吃绝户吃得这么狠简直到了丧心病狂地步?而绝户还能跟大家族搞对立分割分别投向不同的政治阵营……一个监视兴王府的锦衣卫千户之家出身的孩子居然会成为兴王府的嫡系深得王府主人信任? 别说杨慎不信就算朝中那帮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也绝对想不到这一层。 全靠朱浩通过自己的努力用几年时间搞出来的换作别人……还是算了吧。 …… …… 身份问题揭过双方开始探讨学问。 因为彼此不熟悉而杨慎的目的除了要试探朱浩外还有将其收拢至麾下的意思言谈间多问及朱浩学术上的造诣。 “……五经本经哪一部?” 杨慎问道。 “《春秋》不过平时对《诗经》也有涉猎。” 朱浩未曾隐瞒。 杨慎点头:“知《春秋》而知礼仪仁德教化皆出于《春秋》可惜啊很多时候人们忘了礼仪教化青史不由人啊。” 朱浩心想你在我面前感慨这个干什么?想告诉我现在大明处于群雄并起不讲武德的战国时代? 哦。 你可能是暗示我现在儒家文化占据不到大明主流吧?又想说江彬等奸臣祸乱朝纲需要拨乱反正?等着我来接茬? 换作一般人现在一定是侃侃而谈把自己治国抱负好好讲上一番。 但朱浩不会这么做。 我跟你杨慎又不熟你突然来见我我跟你讲心中雄韬武略你一定会觉得我是在刻意讨好你也会觉得我大伯见你的事我早就知晓而我现在并非新科进士不过是个贡士而已。 咱以往没什么交情又非同一个学派八竿子打不着甚至我跟你的好朋友杨维聪还有过节呢! “哦在下的确在《春秋》中学了不少立身处世之道。”朱浩话说得平和圆润不留丝毫痕迹。 就是不往深处谈! 杨慎也不问朱浩师承大概觉得安陆这么个地处偏僻、犄角旮旯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名师也没听说安陆诞生什么有名的学派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想。 若是他知道朱浩师承唐寅的话估计会震惊一下。 “殿试再有几天便会进行你可有准备好?”杨慎问询。 朱浩心中嘀咕这是在试探我对朝局事务的知悉程度?现在皇帝处于弥留状态就算举行殿试皇帝也很难出现在现场。 “正在认真备考十年寒窗只为金榜题名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浩仍旧是场面话。 杨慎几次试探都没取得好结果虽有怀疑但听朱浩都是自然而然搭话没有丝毫迟疑全是脱口而出再加上对朱浩缺乏了解也就未作他想。 “公子府上有事请您回去。” 就在杨慎想多问两句时旁边杨家有下人前来传话。 朱浩心想距离历史上正德皇帝之死只剩下三天你还有工夫在这儿试探我? 杨慎起身行礼告辞礼数倒也周到。 “朱公子有时间我俩再叙也望你在殿试中位列一甲像你这样年轻才俊乃朝堂急需补充的有生力量。” 简单告辞杨慎便带随从离开。 ------题外话------ 八月最后两天了天子去一波月票和订阅支持拜谢!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弥留(加更) 杨慎回到府上时听说杨廷和已回来了心下好奇为何今日父亲没有在朝当班而是老早便归家。 到了书房外杨慎透过洞开的房门一看杨廷和正伏案疾书笔耕不缀看起来在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神色间有着一股异乎寻常的谨慎。 “父亲。” 杨慎进门后自觉地回身把房门关上。 杨廷和头也不抬随口吩咐:“打开来透透气不必掩上房门……已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 杨慎依言重新把门打开。 心里却在琢磨这阳春三月天气乍暖还寒父亲为何要说“透气”?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父亲心中焦躁不安气血翻涌才会感觉闷热难耐。 他不直接问而是先讲述自己去见朱浩的经过:“儿今日见到本科会试会元安陆锦衣卫千户之家出身的少年朱浩。” “嗯。” 杨廷和继续闷头写东西随口问道“印象如何?” 杨慎道:“才思敏捷确有过人之处少年之身却不恃才傲物谦卑有礼不过遇事多重于私而少公心见识或短浅了些。” 杨廷和低着头手上不停:“有无可能是在你面前作伪?” 杨慎仔细思考后说道:“若过而立之年或有此可能但观其少年志气无老气横秋之态言谈举止坦率自然未觉其惺惺作态此子当堪一用。父亲今日可是有大事发生?” 说到最后杨慎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杨廷和没再纠结朱浩的问题既然这个会元没有体现出多非凡的样子那就只是一个潜在地可收拢麾下的新科进士算不上稀奇。 眼前之事才让杨廷和头疼。 “豹房传讯陛下已两日昏迷不醒。” 杨廷和的话简单直接。 杨慎听了倒吸口凉气:“所以……父亲要提前做准备草拟诏书及布置安定京师事宜?” 杨慎平时充当着内阁首辅首席幕僚的角色对于父亲的计划他基本上都清楚父子二人多数时候都推心置腹所以当知道朱厚照已没剩下几天命杨慎本能地意识到父亲要干大事了。 “正是。” 杨廷和丝毫也未遮掩“不过此等机密事一定要对外严守口风不得泄露为父想的是大事发生后该如何稳定人心……京城不能有乱这大明天下更不能乱。” 杨慎道:“可是父亲陛下并无子嗣将以何人嗣位?” 即便是绝对信任的父子之前在皇帝继位人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认真讨论过二人恪守臣子本分哪怕父子间也不会在言谈中跨越臣子界限。 杨廷和仍旧不愿跟儿子直说只是隐晦地表示:“大明法统不可乱。” 言外之意该是谁就是谁如果由我来决定皇位归属的话那就乱了大明法统我还怎么以德服人? “兴王府?” 杨慎始终年轻此等事可以由他来说并无不妥。 “慎言!” 杨廷和提醒一句但没否认。 明摆着的事情要是当今皇帝死了跟皇帝关系最近的就是他的那些叔叔可是以皇明祖训论定必定以最接近“长房”之人继承皇位。兴王朱祐杬作为孝宗皇帝最年长的弟弟即便朱祐杬已死皇位也该传到其子身上这就是法统。 “那父亲若国有乱象朝中奸佞当如何压制?若不慎只怕会引发变乱。”杨慎提醒。 做事不能太过武断! 杨慎一直觉得父亲素来以自我为中心以为首辅大臣能决定一切行事不顾后果生怕父亲处置江彬的手段过于激进而导致其铤而走险。 一旦江彬造反京城势必大乱。 杨廷和抬头:“你想说什么?” 杨慎道:“若陛下有何不测消息却对外封锁迟迟未发丧江彬矫诏调动兵马京师危矣。如今陛下人不在皇宫豹房内事父亲恐怕不能及时知悉。” “嗯。” 杨廷和停下笔认真思索儿子的话。 “儿认为陛下真处于弥留外人不知其生死为防有人效仿赵高、李斯故挟躬祸乱朝政当及早发丧才是。” 杨慎说出一个大胆建议。 朱厚照人在豹房生死未知就算现在活着未来几时死也不在文官和太后控制范围之内。 反而可能会出现皇帝死了江彬在自危下秘不发丧反而以皇帝诏谕传旨乱国…… 从朱浩这样熟知历史的人看来江彬没这种雄韬武略的才能可杨慎处于谨慎考虑提出的建议非常符合文官利益。 提前发丧! 杨廷和认真思索后摇头:“如此未免太过荒唐陛下若无事朝廷却发丧岂不是乱了国体?况且为父不想逼反近佞。” 杨廷和很谨慎。 皇帝没死外面直接发丧是能让江彬的号令缺乏可信度。 但站在江彬的角度我这边皇帝还有口气在外面就发丧了我会如何想?这不是针对我还能是谁? 这更会让江彬越发自危那其反扑力度可能会更加猛烈。 杨廷和现在要做的一是保证皇权顺利交接二是要稳住江彬心态让其一步步跌入陷阱中。 从这一点说杨廷和跟杨慎的意见某些方面冲突很大杨廷和看似激进但实则求稳杨慎看似稳重却非常激进更喜欢剑走偏锋这也是为何后来杨廷和能在大礼议中全身而退杨慎却一生为大礼议所累的原因。 “用修近日你不必再出面会客府上加强戒备外客到来一概拒之门外若大事发生为父将亲入皇宫面见太后商议定国之策若为父在宫中盘桓不出你便联络为父故交找士子暗中生势……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走这一步。” 杨廷和这是随时防备朱厚照驾崩。 朱厚照死了能决定继位问题的关键人物正是张太后杨廷和有何决定都需要得到张太后支持。 但皇帝驾崩时入宫可是危险的一步棋进宫容易出宫难如今东厂和锦衣卫都在江彬控制下为防止自己在宫里被人扣押甚至诛杀杨廷和必须要布置好身后事把能调动的文臣武将给组织起来甚至让儿子利用读书人的影响力向朝廷施压。 杨慎道:“父亲若乱国事起谁人能力挽狂澜?” 杨廷和走到儿子身前轻轻拍了拍其肩膀满脸严肃慷慨陈词:“朝中勋贵王公将相全都心在大明奸佞当道于国祚不利危其己身他们定会坚定地站在朝廷一方。” 言外之意江彬真要造反了指望别人不行只有寄望朝中掌握兵权的都督府勋贵站出来诸如英国公张氏、魏国公徐氏这些人。 杨慎点头:“孩儿明白了。” 杨廷和望着儿子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将自己写好的两份诏书交给杨慎看杨慎知道父亲这是让自己更好地成长。 看完后杨慎心里已然有数没有对这两份诏书提任何意见。 第一份是传位诏书第二份是以皇帝口吻发遗诏遣散京营团练、发还豹房伶人、倡优等。 都是准备皇帝死后安民心所用却没有任何一句提到江彬等皇帝身边佞臣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 …… 皇帝病重不起的消息看起来隐秘但其实因为豹房人多眼杂四处漏风。 苏熙贵很快听闻消息急忙来见朱浩。 此时朱浩才刚见过杨慎回到临时住所。 “小当家大事即将发生陛下已长时间昏迷不醒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一切都将被您料中!” 苏熙贵很激动。 之前皇帝只是病重还没到要死的地步现在猛然发现真要变天了。 唯一一个能在皇帝活蹦乱跳时就预言到今日这一切的人就是朱浩由不得苏熙贵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浩道:“此等消息如何得悉?” 苏熙贵笑道:“宫中太医透露豹房内也有大把人往外传。” 朱浩叹息:“这个江彬明明大权在握为何这般不小心?就算他自己不明其中深浅难道就没人提醒他此时应该对外严守秘密吗?如此这般那他将真龙困在豹房有何意义?” 即便朱浩不是江彬的人都觉得江彬每一步棋都下得很臭。 你他娘的都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在皇帝病情的问题上还这么不小心随便有点动向就往外泄你这是嫌自己命长啊。 苏熙贵道:“平虏伯哪有小当家这般远见卓识?再说了也可能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谁都知陛下躬体欠安谁不担忧自己前程?” 朱浩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这又要怪朱厚照自己连下臭棋。 明明在豹房好好养病就行了耕藉时非要强出头证明自己病情稳定策马狂奔不说还下田干农活结果当众吐血自证变成了不打自招!这也让江彬等近臣很难圆场。 “说白了陛下身边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他们见识短浅鼠目寸光只是如今……是否可以去信安陆提前知会以换得拥戴之功?” 苏熙贵着急地想要去跟兴王府邀功。 我既然知悉皇帝要死的消息把这消息提前几天告诉兴王府事后兴王府内那位当了皇帝那我就是拥戴的从龙功臣。 这年头很看重这种提前拥立的功劳。 朱浩却摇头:“一切早有安排即便现在传信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本月最后一天半月票再不投就浪费了天子诚挚地求一波月票感激不尽!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提前清算 三月十三。 豹房仍旧没有消息传出皇宫内苑也比较平静但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帝的身体撑不了几天了。 杨廷和没有采纳儿子的建议提前发丧但为防止江彬挟朱厚照尸体作妖暗地派人在朝野公布皇帝病危的消息。 如此目的就是让朝廷上下包括一些江彬的同党有个意识一旦豹房发出一些不合体统的诏书诸如调动兵马你们就该知道其实那不是皇帝的诏令很可能是皇帝死了江彬要造反。 如果听从这种矫诏就不单纯跟江彬同党而是要谋逆犯上等着事后被清算吧。 江彬得势时很多人俯首听命但如今皇帝病危没人觉得江彬还能继续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杨廷和的目的就是要让江彬陷入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三月十三这天朱浩一如既往到茶楼喝茶看着街路上闹哄哄的样子心中暗自盘算。 “先生这是啥意思……外面就有人打架却没人出面制止……好像现在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懒得理会这种事情了这两天街面上只看到团练营的人经过五城兵马司那群兔崽子都不出门了……” 孙孺现在也属于士族阶层作为举人自然可以看轻衙门里的公人。 朱浩拿起茶杯抿上一口笑道:“连你都观察出变化了?” 孙孺挠挠头人愚钝根本听不明白自家先生说的是哪方面的改变。 “看着吧就这两天的事了……这位首辅能在大乱将至时将一切稳定下来能耐可真不小。” 朱浩发出感慨。 孙孺迟疑一下问道:“先生是说中堂杨阁老?没见他有动作啊现在朝廷平静得很。” 朱浩笑道:“越是让威武团练营的人闹腾越会让江彬放松警惕……现在出手不如等大事发生之后一击毙命不用着急。” 朱浩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到杨廷和立场上考虑问题。 现在京师团练和城防基本都被江彬及其嫡系控制贸然行动一点儿效果没有主要问题就在于皇帝没死。 有正德撑腰江彬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一旦皇帝故去……你江彬就再也难以笼络那么多官员和将领那时再出手江彬根本就是孤家寡人。 “看来在朝得皇帝信任非要有士林声望不可……若是像江彬这般为世人唾弃就算是权倾朝野又能如何?少了靠山其威望或许还不如一个宫里的太监可悲可叹啊。” 朱浩也在琢磨自己将来的处境。 若是跟朱四打好关系自己将来走向权臣的道路难免会成为第二个“江彬”大权独揽被人诟病。 那就不能败坏自己的名声助纣为虐不能陪朱四胡闹需要积累文人中的名气更重要的是……权力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上就算犯了众怒或是得罪皇帝也有退路铤而走险要有底牌。 孙孺笑道:“若先生是江彬的话估计都能当皇帝了吧?” 朱浩瞪了孙孺一眼:“这是你该说的话?找死呢?” 孙孺属于口无遮拦的那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朱浩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自己是江彬就以目前的局势而言是否有能力稳定局面? 就算不能当皇帝吧也可以自己的名义拥立新君继续把新皇控制在手里当大明的头号权臣? 是有这种可能但准备时间太过仓促最好在皇帝刚回京师时就准备好一切如今皇帝都快死了……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济于事主要还是江彬的声名太差在没了皇帝当靠山后没人愿意跟他干。 众叛亲离不是人家杨廷和出手准确而是你江彬实在不行啊。 …… …… 江彬的确少了权臣那股风范即便知道必须封锁消息奈何皇帝身边佞臣不止他一个别人还想着跟他争权夺利所以皇帝的死讯根本瞒不住外面。 三月十三夜。 朱浩回到住所今天他还要给远在安陆的唐寅写信估计信函送到时迎驾的队伍也快到了毕竟民间传信的渠道跟官方不可同日而语。 写信的目的是提醒唐寅一些事信上不能说得太直接算是师徒间报平安的普通信件。 不料苏熙贵心急火燎赶来身后带了两名年轻文士。 朱浩单独将苏熙贵叫进民院的书房内苏熙贵一上来便道:“陛下恐难再支撑一夜。” 朱浩问道:“今晚的事?” 苏熙贵点头:“是我花了重金从豹房探听到的消息……我还得知杨阁老打算惩治陛下身边一些近臣连王尚书和黄公都在其列……这可如何是好?” 朱浩皱眉:“后面这消息你从何探知?” “哎呀!” 苏熙贵回头看了院子里还在等候的两名年轻文士一眼又往朱浩身边凑了凑声音低沉“杨阁老与宫里的张太后秘密接触几乎全都靠张永张公公另外他还跟梁大学士等人秘密商议因黄公在朝始终有些名望与杨阁老亲近的那些部堂都觉得黄公不该问罪……所以才放出风声来让黄公小心些。” 朱浩点头:“是有人想提醒黄公让他赶紧上奏请辞是吧?” “小当家如何知晓?确实……如此。”苏熙贵点头承认。 这一点朱浩很好理解。 王琼在朝得罪的人太多加上这几年经王琼管辖兵部时提拔起来的江彬嫡系将领太多兵部在这几年涉及西北军将、督抚升迁任免以及西北军将论功请赏基本上就是摆设王琼跟以杨廷和为代表的文官主流颇有宿怨没人想保他。 但黄瓒不过是从湖广上调中枢其后又到西北清理粮饷的干臣主导了过去几年盐政改革让皇帝在西北折腾而没耗费太多帑币再加上黄瓒已算回避锋芒主动请调去了南京在南京任上帮朝廷解决了大军开拔所需军需用度等问题劳苦功高黄瓒跟皇帝身边奸佞的关系并不融洽朝中同情黄瓒的人自然很多。 或许除了杨廷和认为黄瓒应该被一并铲除外其余大臣都觉得黄瓒最多不过是请辞归乡就算可以了不至于说落罪。 提前通风报信也是想让黄瓒有所准备主动请辞免得被杨廷和清算。 “小当家这事很大黄公一直任劳任怨为朝廷鞠躬尽瘁哪怕是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可也经过吏部考核未曾有过失若只是因为黄公并非首辅一党而被问罪那也太……不公平了吧?” 苏熙贵心里一阵悲凉。 朝廷这是属于过河拆桥甚至河你都还没过呢就开始下狠手难道就不怕黄瓒跟江彬站在一起? 朱浩道:“其实这一点我早就想提出来即便兴王府出了真龙初登大宝也难以驾驭群臣若是杨阁老顺利***彬等佞臣朝中威望会一时无二以佞臣同党为名在朝中搞大清洗你觉得新皇有资格过问和干涉吗?” 苏熙贵哭丧着脸:“那意思就是必须要让黄公主动乞老归田?” 朱浩摇头:“两种选择其一便是像你说的乞老归田但这不是万全之策不在朝反而不再被文臣顾忌出手清算起来更加容易他们要对付黄公更多是杀鸡儆猴并不是以黄公究竟为朝中奸佞做了多少事或者是否为江彬同党。” “不是同党也要讨伐?这……也太不讲理了吧?做生意哪有这样的?”苏熙贵不自觉又把事往生意方面联想。 朱浩道:“其二就是装作不知情静等。黄公始终为南户部尚书权柄在手如今杨阁老的目标全在京城就算他控制全局要党同伐异也只能先从京师着手王尚书或难避免但等他腾出手对付南京众官员时是否有那精力另说。” “哦?” 苏熙贵不太理解。 朱浩叹道:“新皇登基后必定有所动向让杨阁老分心无暇到时或许其非但不会针对黄公还会出手拉拢呢。” 苏熙贵更加懵逼了对朱浩所说根本参悟不透或者说以他的思路完全考虑不到这一层。 朱浩自然没法跟苏熙贵讲“大礼议”之事。 看起来杨廷和只要对付了江彬控制局势就可以在京城施展他的党同伐异大计但其实历史上也只是针对了王琼触手还没伸到南京呢大礼议便起杨廷和只能把目标放在如何让小皇帝乖乖听从号令这件事上。 历史上嘉靖皇帝登基前几年可说是任劳任怨好皇帝的典范堪比孝宗登基时的勤勉更有一种谦卑的心态除了对于自己出身问题寸步不让其它无可挑剔至少让大明回归正轨连杨廷和都找不到借口攻击皇帝作为最后倒是杨廷和自个儿灰溜溜离开朝堂。 朱浩道:“难保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不是杨阁老本人的意思……或许杨阁老就是让黄公激流勇退呢?他自知无法分心顾及南京事想让这几年被拔擢上来非他同党之人自行请辞难道不也是一种应对策略?” ------题外话------ 第三更送上天子求一波订阅和月票谢谢您!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私下结盟(求月票) 听了朱浩的分析苏熙贵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是啊黄公这几年为大明做那么多事并无劣迹在身就算被清算也要有理有据吧?”苏熙贵喃喃自语。 朱浩本想说你以为政治斗争中打压政敌用得着合理合法的手段?难道黄瓒之前就跟江彬、钱宁那些人没有任何往来? 人家随便给你安个罪名掌握舆论后再让御史言官抨击一番士子清议说你是奸臣管你有没有功劳呢一棍子打死没商量。 但现在朱浩需要稳住苏熙贵并不赘言。 朱浩道:“如此时候黄公应当恪守本职让对手找不到由头才是。” 苏熙贵面色坚毅咬牙道:“那就跟他硬扛到底……黄公为国朝居功至伟岂能就此蒙受不白之冤?当初还是杨阁老自己将黄公举荐到南京户部尚书任上这才几个月就要自食其言?鄙人明白该怎么做了。” 说着苏熙贵起身将走。 朱浩看了看院子里两个年轻书生有些疑惑。 苏熙贵发现朱浩的目光介绍道:“此乃黄公派来助鄙人妥善处置京师事务之人其中一位系黄公公子。” “哦。” 朱浩想起来了之前陆完想跟黄瓒联姻好像选中黄瓒一个儿子应该是黄瓒续弦所生或是庶出。 朱浩没有过去见礼此时无此必要而苏熙贵也未打算将人拉来介绍给朱浩认识。 即便那是黄瓒的儿子但因在家族中地位不高相比于黄瓒的头马苏熙贵只能打个下手连苏熙贵都觉得只需要他自己来跟朱浩接触便可换别人会让苏熙贵觉得自己受到冷落。 …… …… 翌日清晨朝廷并未有发丧举动。 苏熙贵昨夜带来消息说是皇帝撑不过当晚但此时已是三月十四历史上朱厚照驾崩的一天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死了没发丧另一个就是皇帝依然处于弥留阶段。 对朱浩来说却有极大的影响。 皇帝不死既定三月十五的殿试就要如期举行也就是来日。 那他就得准备入宫参加殿试而他根本就不想参加此次殿试……就算来日殿试举行时朱厚照死了这一届殿试也会照常进行直至结束那他将成为朱厚照的“天子门生”虽然说待遇差不了多少却会给人一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 只能静候消息。 茶楼内一切如故朱浩继续在窗边静坐欣赏街上的风景。 苏熙贵没来孙孺坐不住离开过了许久回来带来一个朱浩的老熟人会试榜上有名的张璁。 “朱公子。” 张璁过来向朱浩行礼。 朱浩还礼请张璁在对面坐下。 张璁道:“明日殿试就要举行朱公子可有准备好?” 张璁过来的目的一是问询朱浩殿试的准备情况再就是感谢前面会试放榜朱浩帮忙安排迎喜之事。 时过一年这种感谢显得相当刻意。 因杨廷和为首的文官集团有意宣扬皇帝病重在民间已不是什么秘密张璁作为一个标准的机会主义者自然知道皇帝死了对兴王府意味着什么……任何一个注重大明法统之人都该清楚皇位继承人出在兴王府就是那个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兴王。 小兴王如今人在安陆新科进士不好接触那就来会一会朱浩之前朱浩在他面前坦诚说跟小兴王关系很好所谓眼见为实张璁并不怀疑。 二人闲谈一会儿。 朱浩笑着说道:“现在外间都在传豹房贵主躬体有恙张老你作何感想?” “不敢当这一声张老还是称呼我秉用吧……此乃在下表字长居京师在下对于朝廷事务了解不太多。” 如朱浩之前应付杨慎时采取的策略一样都是先装熊表明自己无心政治。 朱浩心说我一个少年郎可以说只顾埋头学习完全不问窗外事你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家伙这么说谁会相信? 你要是真无心朝事找我干嘛? 朱浩叹道:“可惜陛下并无子嗣只怕有何不测大明或出大乱子……听闻陛下义子不少他们会不会……借机乱国呢?” 张璁听到后大受启发顺势接住话茬:“有众多忠于大明的王公贵胄还有杨中堂等儒官名士坐镇定不会令奸人得逞。大明皇室子孙众多难道选不出个合适的皇储?” 说到这儿话题已相当直接。 皇帝没死已经说及皇储的问题。 朱浩往四下看了看不晌不夜的没什么人上来喝茶他先打发孙孺到角落坐着这才跟张璁道:“那以张兄的看法应当由谁来继承大统?” 张璁道:“兴王府少主。” 还说你无心朝事? 这不都明说了么? “是但就怕太后和杨阁老那边商议后认为不妥呢?兴王府子嗣单薄若是克继大统后这兴王府的香火该由谁来继承?” 朱浩善加引导迅速把话题带到“大礼议”方向。 历史上张璁主动跳出来议大礼关键一条就是老兴王朱祐杬只有朱四一个儿子提出“长子不得为人后”的主张就是说小兴王乃家中独子过继给别人那自己这一门香火不是断了?所以继承皇位恪守的是“兄终弟及”而非“宗族过继养子”。 张璁认真思索点头道:“倒是个问题。” 朱浩笑道:“听闻益王府内子嗣众多出生年又早如今多已成年会不会……出自益王府呢?” 益王朱祐槟乃明宪宗朱见深第六子系孝宗皇帝朱祐樘和兴王朱祐杬在世弟弟中年岁最大的若按照“兄终弟及”的规则益王自己不能嗣位因为他比朱厚照年长一辈但其儿子却可以。 益王生儿子比朱祐杬早弘治十一年就诞下长子后面又生了几个儿子膝下香火鼎盛根本就不怕过继出去一个导致自家香火没人继承的问题。 张璁摇头:“那便乱了大明法统。” 朱浩点点头看来张璁除了是投机者外也是讲原则的知道从规矩上说应该且只能是朱四继承皇位不得以什么自家香火没人继承为借口让别人来继位。 “这种事谁说得准?真出了大事还是要看陛下遗诏还有太后如何决定。”朱浩马上提到遗诏的问题。 虽然现在谁都知道皇帝处于弥留状态要是有遗诏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公开。 没有丝毫讯息那就说明没遗诏如此一来决定权就不在昏迷不醒的皇帝那儿而是张太后而张太后一个妇道人家还不是要听从文臣的建议? 张璁道:“朱公子对此可有消息?” 朱浩笑着摇头。 张璁似早就料到朱浩的答案摇头轻叹:“若是朝中有奸佞不以《皇明祖训》来定皇位继承人在下就算只是一介儒生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到时必定联合诸多士子前去文庙哭诉也请朱公子一同前往。” 朱浩一怔。 之前朱浩坚信张璁是投机者觉得此人在历史上力挺朱四是因为朱四是皇帝的缘故现在看来张璁是那种为了维护法统可以“殉道”之人。 不是朱四继位你就要去哭庙? 有见地有担当够胆气! 朱浩点头:“若真是如此的话士子当不能坐视不理就怕朝中奸佞作祟若首辅杨阁老出面决定应当不会出现如此乱状……但是若杨阁老突然改变态度思虑到之前我说的那一点……到时恐怕就不好办了。” 又是试探。 现在说继承皇位第一顺位只能是朱四要是改变的话多半是江彬等奸佞搞出来的去哭庙合情合理。但若四杨廷和决定不是由朱四来继位你还会去哭庙吗? 杨廷和代表了天子士子的利益跟杨廷和对着干你还想不想当官了? 张璁态度坚决:“谁乱了法统便是乱了大明纲常有志士子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这算是一种表态了。 不管谁改变了继位人顺序都是拿大明法统当儿戏我张璁就要与之斗争到底。 看起来鲁莽。 但朱浩知道张璁绝对不是无脑的愣头青若真无头脑的话何须跑来跟一个与兴王过从甚密之人说这番话? 朱浩心道其实就是让我提前知道你心意回头把你的态度告诉潜在的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来日很可能就是皇帝的小兴王。 说你是投机者你还真是居然想拿我当跳板? 我是一米板、三米板、十米台轮着跳的人会被你利用? 老张啊老张你心眼儿挺多啊! “难得世间有像张兄这般恪守礼教的能人异士此番话我一定会跟兴王提及但也请张兄不要把你我的关系还有我的出身告知他人否则……对我多有不利。” 朱浩恳切地说道。 张璁一听这小子很上道啊。 我来跟你表态你马上说要告诉兴王那我岂不是还没当上进士就已经在新皇面前立功了? “在下明白。” 张璁猛拍胸口义正词严表示自己绝不是那种卖友求荣之人。 朱浩也不怕他出卖。 你出卖别人也就罢了出卖我对你有啥好处? 你还指望以我为桥梁建立起跟潜在皇帝间的良好关系?除非你想把我挤下去自己在新皇面前挣表现但你要问一下新皇是否会相信你。 大礼议之争就要靠你来发起由你来当那出头鸟承受杨廷和的怒火。 ------题外话------ 八月最后一天天子求月票和订阅支持!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两份遗诏(加更) 殿试终究还是没有到来。 三月十四下午皇帝的死讯传到皇宫、内阁和六部衙门这也使得京师相对平衡的局面终被打破。 来内阁传话的是最近一直在为张太后跟文官间起到桥梁沟通作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 魏彬算是太监中的老派人物也是他先探知皇帝已死的消息及时告知张太后再由张太后传告内阁。 魏彬与江彬之间有姻亲关系历来被江彬认定为自己人。 江彬是控制了京师军权但他唯独没法控制宫里边跟皇帝间的沟通魏彬既被江彬以为可信又是皇帝信赖的太监之前魏彬担心朱厚照病情与其他太监一起捐献一万贯钱从民间招募名医可惜依然没有挽回皇帝的生命。 皇帝这一死魏彬马上倒戈选择跟江彬划清界限。 作为老派太监魏彬并不站在江彬这边他只效忠于张太后至于来内阁传话也都是出自张太后授意。 “陛下可有遗诏发出?”杨廷和问道。 魏彬道:“有!” 杨廷和吸了口气在江彬控制下朱厚照临死居然还发出了遗诏?若这份遗诏涉及到指定谁来登基而此人又被江彬控制那之前所有的准备都将付诸东流。 “遗诏在平虏伯手中咱家并未亲见或今日就将公之于众。”魏彬道。 杨廷和道:“太后对此事可知情?” 魏彬道:“太后娘娘知情娘娘也怕江彬乱来才请杨阁老做主。” 杨廷和一听是张太后授意让他来主持大局心中就有数了马上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就草拟好的诏书道:“这便是遗诏!” “啊?” 魏彬大吃一惊。 你杨廷和代天子发遗诏这不是乱国是什么? 杨廷和道:“这份遗诏只能由太后做决定若太后准允方可公之于众魏公公莫非认为不妥?” 魏彬一听事情好像又变得合理了些。 他是聪明人既知江彬手上有所谓的遗诏或许会借遗诏大作文章那太后一方就要比之更快公布遗诏。 有张太后和杨廷和联手出击那江彬就没法兴风作浪。 “可。” 魏彬的意思不是说这份遗诏可以执行是说他可以代为呈送给张太后。 杨廷和见魏彬听信自己马上再作请求:“事不宜迟当召集朝中王公贵胄和文武大臣入宫面见太后并当众决定嗣位人选国不可一日无主否则易为宵小所趁。” 魏彬点点头:“正有此意咱家这就往宫中见太后劳烦杨阁老通知在京勋臣、部卿大臣咱家先去也。” …… …… 魏彬成为宫内跟内阁沟通的桥梁。 沟通及时不说还因为杨廷和早有准备使得杨廷和的应对之策得以顺利展开。 江彬虽然控制着军队却来得及将手头皇帝“遗诏”公之于众他正在豹房安排皇帝后事便听闻杨廷和等内阁大臣联同在京部堂、九卿、公侯伯、驸马等人一同入宫面见张太后。 江彬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大事发生时应该控制阁臣和部院大臣现在除非带兵直接攻打皇宫否则好像主动权已拱手让出。 但他仗着手头有遗诏有恃无恐觉得会有人来通知让他一起参加会议。 不想这次大明顶级会议跟他江彬没有丝毫关系。 皇宫内。 张太后坐于奉天殿外的凤案上面前是几十个京师中实权人物其中居然包括跟江彬过从甚密的安边伯许泰。 许泰被召入宫也是江彬认为朝中人不敢对他下手的重要原因有许泰在至少这次会议发生什么事他能第一时间知晓。 除了勋贵和阁臣、部堂大臣宫里各职司太监出席此次会议的人也不少。 奉天殿前举行的会议连门槛都没进狭长的通道上各人心怀忐忑在张太后就座后没等张太后和魏彬开口说一句杨廷和便走上前拿出一份东西道:“太后在上如今陛下宾天举国哀悼当及早定嗣位人选。” 先不提治丧之事也不安排治丧大臣先谈皇帝继位人选问题。 张太后双目红肿满脸凄哀但她还是迅速镇定下来道:“陛下未有子嗣有关嗣君人选杨卿家位居宰辅有何意见但说无妨。” 杨廷和也不废话转头将自己手上的东西展开却是一份誊抄版的《皇明祖训》高声道:“太祖遗训皇嗣出缺兄终弟及。诸位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在场王公贵胄和朝中元老大臣都觉得好奇。 你所谓的“兄终弟及”听起来很有道理可问题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弟弟早死了那意思是得从孝宗的弟弟中寻找继位人? 兴王已死那就该是益王继位。 张太后问道:“杨卿家何为兄终弟及?哀家并无其他子嗣是否可从皇室旁支中过继个孩子给陛下?” 张太后不想让朱厚照的叔叔或者是堂弟来继位而想着给儿子过继个儿子也就是她的孙子那丈夫这一支就算没有断绝从礼法上来说她也将成为“太皇太后”继续作为皇宫的女主人而存在。 杨廷和道:“兄终弟及谁能渎焉。兴献王长子宪宗之孙孝宗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序当立。” 如此一说张太后立即明白过来不是给自己过继个孙子而是给自己过继个儿子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听起来好像差别不大以后自己的“过继子”当皇帝自己还是太后。 王琼出列道:“大明礼法长子不得出继。” 言外之意王琼不支持兴王继位他想以益王继位或者是找益王的儿子过继到孝宗名下继位。 杨廷和回头瞪了王琼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请示口吻道:“请太后及早做主救大明社稷之危。” 言外之意我已经定下兴王来继承皇位看似我问你们意见其实我就是礼貌性问问而已最终决定权在张太后手上而此时张太后已被我裹挟外有江彬作乱你们真以为有时间坐下来细谈呢? 要定就定干脆利落一点! 张太后道:“杨卿家所言符合大明体统便依杨卿家所言草拟诏书。” 杨廷和马上又拿出一份早就草拟好的诏书请示道:“臣已有草案请太后以陛下遗诏之命宣告天下。” “啊?” 张太后未料杨廷和会如此直接。 之前已呈送了一本“遗诏”入宫给她看现在又来一份。 两份其实是不同的第一份送进宫中是商议如何迅速安定京师局势第二份才涉及谁来继位的问题。 在场众王公大臣虽然觉得杨廷和的举动有僭越之嫌但都明白事急从权的道理。眼下皇帝的尸体都不在皇宫中谁知道把事拖过夜会出什么幺蛾子。 杨廷和不是僭越而是想以皇帝遗命的方式迅速安定人心。 张太后只让魏彬将遗诏拿过去简单一看便点头:“甚好。” 说好。 但没有马上决定。 张太后此时选择信任杨廷和主要是杨廷和看似僭越的举动并没有参杂私心。 但她不无顾虑。 最大的顾虑就是随便找个人说继位就继位如何保证我皇室和张氏外戚利益?就算是现在必须要做决定那是不是先把所有事项都商议好最好是把各家后路安排妥当? 不但张太后有此顾虑连在场的勋贵和官员也担心主要是他们对小兴王朱四缺乏了解。 这是个什么人? 老天突然掉个皇位到他头上他转眼就成大明之主了? 魏彬马上将两份遗诏内容宣读另一份因为未公开宣示过众人都以为真的是朱厚照的遗诏内容。 第一份遗诏是以太监张永、武定侯郭勋、安边伯许泰、新任兵部尚书王宪各领一路人马守皇城四门、京师九门及各处要害再就是罢团营遣散团营回九边各地罢皇庄、遣散豹房僧侣道士和女眷罢皇店遣散人员同时将豹房等处钱财收归朝廷等等。 这份诏书内容未提到江彬一句但处处透出对豹房及江彬势力的打压。 第二份遗诏就是杨廷和当众拿出来以兴王继承皇位。 魏彬宣读后回头望向张太后恭敬请示等待再一次首肯后予以执行张太后却心怀疑虑问道:“杨卿家兴王府位居安陆距离京师山长水远若以兴王继位敢问京师该当如何?” 此时张太后最担心的其实不是江彬而是小兴王继位后会拿她和张家开刀。 这个大明当下最尊贵的女人此时体现出其优柔寡断的一面。 杨廷和道:“当以寿宁侯、定国公、大长公主驸马都尉、礼部尚书及内阁、司礼监要员作为特使前往安陆迎銮。” 他有意将“寿宁侯”说在第一个乃是体会到张太后的心思若是让你弟弟参与到这次拥立兴王事中不但你决定了这个过继子的皇位还有你弟弟建下拥戴之功那你们张家的地位以后也不会有所动摇。 张太后听到此处终于完全赞同:“一切便依杨卿家所言执行及早定天下人心。” ------题外话------ 八月最后半天天子求月票支持谢谢啦!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等看好戏(求月票) 皇帝刚死不过一个时辰涉及到传位的大事就迅速定了下来还是在江彬未参与的情况下。 随后按照圣旨一支前往安陆迎接新皇的队伍即将起行出发的日子甚至连夜都不能过必须要在当天天黑前出城如此也体现出一种紧迫性不给江彬宣读手上所谓遗诏的机会。 当消息传到朱浩处时他已经做好来日参加殿试的准备。 苏熙贵亲自前来报讯。 如此大事发生时只有朝廷内部发了国丧的消息甚至没正式对民间宣布京师也未有任何戒严的迹象。 “……四位受命镇守京师各处的勋贵、太监有三人跟平虏伯交情匪浅这一步棋鄙人着实看不懂莫不是太后和内阁向平虏伯妥协了?还有消息说虽然平虏伯人未出现在皇宫内但他的人都有列席由不得太后和杨阁老擅作主张。” 苏熙贵现在很着急。 大事发生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现在只知道张太后拿出一道皇帝遗诏让张永、郭勋、许泰和王宪各领一路人马镇守京师东南西北一侧而除了王宪外其余三人跟江彬都有联系许泰更是江彬嫡系。 这说明皇帝死后江彬并没有脱离核心权力层。 朱浩道:“请问这四名臣子是大明的臣子还是江彬的臣子?” 苏熙贵摇头苦笑:“道理谁都明白可小当家不觉得眼下……想要制服安边伯太难了吗?” 朱浩没有跟苏熙贵纠结这个问题反问道:“迎接新皇的队伍已经出京师了吧?定好是谁了吗?” “暂且不知太后派了司礼监、御马监太监前往内阁随后便在宫里召集王公贵胄和朝中重臣举行一场会议再后来内阁和司礼监俱都派人加上寿宁侯和定国公等勋贵以数百护卫陪同日头都没落便出城……” 苏熙贵着急的是以自己的消息灵通在这种大事发生时居然都无所适从。 朱浩眯眼蝴蝶效应下皇宫出手更快了历史上迎銮使节是在三月十六出发如今提早两天当下笑道:“既然皇宫里定下的事看来大局已定。” “哦!?” 苏熙贵仍旧没反应过来。 此时却见院子里孙孺急忙跑进来大声嚷嚷:“先生礼部刚传出话来明天殿试取消!殿试延期……好像是国丧了!先生在吗?” 孙孺算是后知后觉但他有消息第一时间前来通知朱浩从消息传递速度上并不比苏熙贵落后多少。 “苏东主你的人现在正在京城各处游走?”朱浩问道。 苏熙贵点头。 “那就让他们全力打探消息有关陛下遗诏内容还有新皇继位人选我相信今日日落前必定会公之于众这是要打江彬一个措手不及让江彬手上所有筹码归零……至于江彬……他死到临头了只是现在内阁和太后都会先安抚他接下来几日会有好戏看!” 如此大事发生时朱浩所能做的事非常少此时更像是个旁观者。 现在他手头没有权力皇帝死了自己能在其中运作什么? 最多是帮苏熙贵出谋划策一下! 其实苏熙贵在这件事上也属于隔岸观火事不关己说是涉及到黄瓒的切身利益可他人在京城除了能打听一下消息提前做点准备能干涉到皇家和朝廷大事? “那鄙人这就去打探消息小当家不如换个地方喝茶不如就放到戏楼那边今儿咱彻夜不眠静候佳音。” …… …… 转眼已到日落时分。 朱浩刚到与苏熙贵相约的戏楼苏熙贵便派人来告知朱浩有关新皇继位人选已确定正是兴王府的小兴王。 这意味着朱浩之前用了六年多时间布局终于迎来开花结果的一天。 “穿越者混到我这份儿上真不容易啊苦心等候等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看来我的时代要来了……但接下来就要跟杨廷和这个权臣斗法心累啊!” 朱浩心中自嘲不已。 现在戏楼里客人已非常稀少。 皇帝驾崩的消息外间传得沸沸扬扬不出意外接下来将会举行国丧在此期间严禁娱乐晚上更是要宵禁还是早早回家为宜。 还有人认为江彬很可能会作乱京城现在看起来太平无事鬼知道入夜后是否会发生一场腥风血雨的兵变?此时不归家更待何时? “东家!” 关德召出现在朱浩面前。 此时的他并没有上戏装身后跟着儿子关敬父子俩已不像最初认识时一大一小相映成趣。 目前父子俩身高接近二人身上也少了一股江湖艺人的沧桑感。 “关夫子坐。” 朱浩笑道。 关敬急忙走过来给朱浩行礼:“弟子见过先生。” 朱浩道:“还没正式拜师不用急着这般称呼。” 关德召叹道:“迟早的事……对了东家今日都在传说是皇上宾天不知可有此事?” “嗯。” 朱浩点头。 关德召急忙问道:“当今皇上并没有立太子不知谁来继位?这京师……会不会不安稳?” 朱浩微笑道:“刚得到消息说是太后和宰辅大臣宣读了皇帝遗诏由兴王府少主继位目前前去安陆迎接新皇的队伍由内阁梁大学士领衔已在日落前出城估计会星夜兼程南下。” “啊!” 关德召这一惊不老小。 父子俩曾常年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结果该地就要出真龙?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通过朱浩的关系父子俩也算跟兴王府有了关系新皇登基意味着他们也会因此受益。 关敬不解地问道:“朱四要当皇帝了吗?” “胡闹!你在说什么?” 关德召瞪了儿子一眼。 关敬跟朱四认识。 当初朱浩跟他介绍时就直接称呼“朱四”关敬知道朱四是兴王府的少主人自然不会有所得罪现在等于说他这个小小年岁跟着父亲出来闯江湖的戏子居然亲眼见过皇帝……还是于微末时跟皇帝相见。 换作一般人沾了皇气怕是要荣幸一辈子。 朱浩笑道:“关夫子无论谁当皇帝对咱来说生活都不会改变不要过多想这些事。” “东家您到现在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看来真是做大事之人兴王……新皇到京师后您在朝必将前途无量……可为何您看上去……” 没说太明白但其实关德召很好奇你好朋友都要当皇帝了你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朱浩道:“我不过是兴王府内伴读以后新皇登基我也只是臣子臣子要谨守臣子的本分何以想多余的事?关夫子也一样若想从中获取什么大可不必不如放平心态一味苛求或适得其反。” 朱浩也怕身边人心态失衡。 觉得朱四当皇帝就可以跟着分一杯羹可问题是人家兴王府的人有理由获得从龙之功我们这些本就只是普通人最多是跟兴王府有点关系凭什么认为皇帝就该赐予你点什么?你对其当皇帝有过帮助吗?危难时曾出手相助? “是是。” 关德召一副受教的模样。 此时苏熙贵恰好回来关德召不敢多逗留带着儿子退了下去。 …… …… “定了定了大事定了!” 苏熙贵到来后搓着手脸上表情别提有多兴奋了。 之前几天苏熙贵一直为黄瓒未来的遭遇而担忧不已现在知道朱四得遗诏为新皇感觉自己以往的投资完全正确那就等着收获果实甚至连自己姐夫的官途都不用担心了。 朱浩道:“还没定呢。” “呃……此话怎讲?” 苏熙贵凭空多了几分担心。 朱浩叹息一声:“一天没坐上龙椅这皇位归属就是个问题……你敢保江彬不会反扑?就敢保证拥立新皇之人不会再将其从金銮宝座上拉下来?自古权臣当国擅自废立之事屡见不鲜。” “大明如此多忠臣良将不至于如此吧?” 苏熙贵说到这儿感觉历史上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距离自己很遥远根本就不像是说眼前。 朱浩道:“自古以来皇帝死而未立储君之事很多吗?哪一次是顺利交接而未出任何乱子的?” 苏熙贵仔细想了想。 原来影响天下变局的大事就发生在眼前今天还真有点见证历史的意思。 若真把这件事往大了说指不定未来京城真就会陷入腥风血雨。 苏熙贵脸色难看朱浩却适时安慰一句:“就看未来这三天首辅杨阁老如何利用江彬的麻痹大意将其一举铲除!” “哎呀真是吓死个人……小当家既然如此笃定那还吓唬我作甚?鄙人可经不起……对了小当家不是杨阁老的人他会按照您的设想出手?要是小当家现在能在杨阁老面前献策就好了。” 苏熙贵的心情被朱浩整得七上八下。 刚有一点喜悦旋即就被打入谷底然后拉起来反复摔打苏熙贵感觉自己精神都快绷不住了。 “不用担心我预言一下吧。” 朱浩道“未来两天会风平浪静而后江彬会奉诏前往皇宫回来后发现军权被夺仓促外逃结果被擒于城门前从此党羽离散就此覆灭!先说这么多吧我们只等着看好戏吧。” ------题外话------ 今日第三更送上距离本月结束还有几小时天子求月票支持谢谢!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争为大争(求月票) 正德十六年三月二十三。 湖广安陆州长寿县城。 这天一大早唐寅就被陆松叫醒。 陆松奉命找唐寅到兴王府叙话路上唐寅问询陆松具体事项陆松也不知晓。 到了兴王府却见王府内外与往常并无不同。 到了内院书房这里曾是老兴王朱祐杬接见王府属官的地方此时朱四正坐在书桌后面左手枕着下巴目光呆滞地望向门口袁宗皋和张佐等人一个不在也不见蒋王妃和蒋轮等人身影。 “唐先生……” 朱四听闻脚步声打量气喘吁吁而来的唐寅。 唐寅略显局促。 本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现在一看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心情激荡了好一阵子结果却是白激动了。 问题是朱四为何要突然接见自己?还让陆松单独传见这要是被袁宗皋知道还不得气疯了? “兴王殿下。” 唐寅恭敬行礼。 朱四一抬手:“先生不必多礼我只是想问问先生我现在算是兴王吗?还是说我仍旧是世子?” 唐寅被问懵了。 朱四怎么自我怀疑起来了? “按大明祖制先王薨当服阕之后才能正式嗣位但朝廷已厘定兴王继位此事不容辩驳。” 唐寅说出自己的见地。 明摆着的事情继承家业先要守制完成这是基本规矩虽然现在都称呼你为兴王但你其实还是世子。 朱四问道:“那之前朝廷给我的诏书为何说我只是兴王世子呢?” 唐寅神色有些窘迫这问题怎么那么古怪? 难道有什么变故朝廷否掉了朱四的王爵? 不应该啊! 唐寅眼睛眨了眨小心翼翼回道:“殿下自京师离开时所受之诏书只定下嗣位之序要等先王丧期过后才能正式嗣位或许是这样吧……” “啊?那就是说我只是继承人没说我已然就是兴王对吧?那你们平时称呼我兴王干嘛?” 朱四皱着眉神色沮丧。 这种情况别说唐寅看不懂陆松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唉!” 朱四突然叹息“我刚得到消息说是宫里派了人到安陆要迎我到京城继承皇位言外之意因为我还没继承兴王爵位说以后会从皇室旁支找人继嗣以后……父王和母妃不再是我的至亲我要在他们面前自称‘侄皇帝’。” 唐寅和陆松身体几乎同时一震。 本还以为朱四抽风了突然说这些丧气话现在才知道原来大事已发生? 为何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殿下殿下……袁长史来了袁长史来了!” 这边唐寅还没等把心中疑问说出口书房门口传来张佐的声音原来张佐一直守在外边这会儿嚷嚷起来。 朱四吩咐道:“让袁长史进来吧。” 随后袁宗皋和张佐一前一后进到书房袁宗皋一看就风尘仆仆似乎一大早出过城见到唐寅在场神色略微一滞:“伯虎你也在?” “袁长史唐先生是我叫来的商议大事……对了我叫他来没问题吧?”朱四的语气很冷漠。 袁宗皋一阵无奈。 从情理上来说唐寅是王府的幕宾有事发生找来商议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只是之前对唐寅百般封锁消息现在却轻易就被朱四叫来了这说明先前的努力屁用没有。 “伯虎深谋远虑有大事找他商议是应该的。” 袁宗皋心中不爽却只能忍气吞声因为眼前不是计较唐寅在与不在的时候而是朱四马上要当皇帝了。 “见过袁先生。” 陆松发现袁宗皋望向他的目光不善赶紧行礼问候心中叫苦不迭。 摆明袁宗皋已知是他把唐寅叫来就算奉命而为陆松也知自己非被袁宗皋嫉恨不可。 随后有脚步声传来骆安带着王府仪卫司的人守在门口显然骆安刚随同袁宗皋出城。正德十五年骆安的父亲骆胜去世骆安在回到王府后便继承了王府仪卫司仪卫副的职务现在是仪卫司仅次于朱宸的二把手。 朱四问道:“袁长史见到人了吗?” “是!” 袁宗皋恭敬行礼“谷公公已随老朽入城请求谒见。” 唐寅一听脑袋嗡地一下如今朝中姓谷的太监不用说就是谷大用了朝廷突然派了个排得上号的大太监到安陆来朱四还说有人迎接他到京城继位莫不是谷大用就是来迎接圣驾的? 朱四神色黯然一点没有马上要当皇帝的兴奋问道:“他怎么说的?” 袁宗皋道:“谷公公言朝廷派来的迎驾队伍已至湖广地界他先行带人骑马疾行日夜兼程提前两三日赶到后续人马会奉大行皇帝遗诏于近日抵达他先来是要做礼数上的交托并谒见新皇。” 听到这里唐寅和陆松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里那灿灿光芒。 事情基本已确定谷大用作为宫中老人不敢随便开玩笑袁宗皋也不会瞎传谷大用的话既然说是“奉大行皇帝遗诏”那就说明正德皇帝真死了而遗诏还是让朱四继位那就是说…… 大事已定。 朱四起身一甩袖道:“遗诏都没带来提前来见我算几个意思?不见!” 朱四断然否决了谷大用的拜见请求。 袁宗皋一怔。 果然是马上要当皇帝的人气势比以前足多了说话给人一种不容商量的果决袁宗皋一时间竟然没法再提出建议。 历史上谷大用也是提前抵达安陆请求拜见被朱厚熜否决而张鹤龄、梁储和崔元等人是在三月二十六抵达安陆等人到齐后才一起进兴王府谒见公布遗诏。 “袁长史你把事告知母妃吧我在这里有话要跟唐先生说。”朱四面色冷漠。 袁宗皋不由踟躇。 把我打发走去通知蒋王妃你跟唐寅商量事情? 问题是蒋王妃比你早半个时辰知道谷大用抵达安陆的消息还是她让我来通知你说现在你可能要被过继到皇室一脉身份与之前不同不能再与你一起听事问事这才没有来书房。 你现在分明是不信任我这把老骨头啊! “骆卫副你送袁长史去内院。” 朱四不等袁宗皋说什么直接对站在门口的骆安下令。 袁宗皋有种巨大的屈辱感却还是在行礼后随骆安往内院行去。 唐寅回头望着袁宗皋背影心下犯嘀咕现在朱四要当皇帝王府长史的地位可说无与伦比相当于太傅兼国相的地位却受此冷落他不会就此跟我势不两立吧? “唐先生想什么呢?锦囊带来没?”朱四在袁宗皋走后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性格走到唐寅面前伸手问道。 唐寅一摸没带。 自己出门时哪儿想那么多? 再说也没人提醒啊! 朱四道:“唐先生有大事的时候一定要留点心不然还得回去取太麻烦了……陆典仗你那份带了吧?” 陆松歉意地向唐寅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从怀里拿出自己这边尚未给朱四看过的剩下两个锦囊都是灰布布料上面分别绣着紫、黄两色花纹。 “朱浩怎么说?” 朱四一脸期待等着陆松公布结果。 唐寅先道:“殿下之前打开的锦囊不已说明今日即将发生之事?若贸然打开下一个会不会……早了些?” 唐寅也是要脸面的他得掩饰一下自己又没带锦囊的尴尬如此说其实是告诉朱四我没带锦囊来是因为现在不到打开下一个锦囊的时候。 “这都不着急吗?陆典仗念……” 朱四道。 唐寅本就知道阻拦也白搭现在朱四终于要当皇帝了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心中的波澜指不定翻腾成什么样子你小子怎么跟朱浩那小子一样喜欢装镇定? 陆松道:“这……” “怎么了?” 朱四自己抢过锦囊打开看过面色陡变。 唐寅不解地看过去。 朱四突然笑道:“朱浩挺有意思的。” 唐寅更是不解这锦囊妙计意味着料事如神难道朱浩第二份锦囊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若不是玩笑你说什么有意思? 朱四面对唐寅不解的目光笑道:“朱浩说的话很直白啊你看他说我知道现在使节已到你看到我第一份锦囊迫不及待想打开第二份但不能着急。我这第二份锦囊就是告诉你要缓一缓……见使节要缓从安陆出发要缓不急不躁方不为人所疑。” “完了?” 唐寅听到后有些发懵。 朱四点头:“完了!朱浩到底什么意思?” 唐寅想了想道:“他不都说明白了?一切求缓不能让人觉得你有迫不及待往京师继位的想法连第三份锦囊你最好也缓看不要着急。” 朱四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陆松本要说什么但想到有军师唐寅在自己不好随便开口。 “鹤林你说。” 唐寅并不见怪反而想先听听陆松的意见。 陆松见朱四跟着望了过来神色有些紧张毕竟现在与以往不同眼前已是标准的储君不出意外再过不到一个月黄袍就要加身自己岂能跟以往那样乱说话? “卑职……臣认为朱先生的意思是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陆松本来有很多想法但因过于拘谨只能笼统说出个想法。 唐寅点头:“陆典仗说得对要想顺利继位还不被朝中人裹挟先要遵循个缓字让人认为殿下不想接受皇位不争是为大争。” ------题外话------ 九月来到天子求一波保底月票今日继续三更!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世子还是太子?(加更) 三月二十六上午迎驾使节一行抵达安陆。 谷大用先期抵达未得入见机会此时迎驾使节一行等于是替朱厚照传遗诏自然可以入兴王府由袁宗皋带着王府长史司和仪卫司的人迎接入府。 朱四在正厅等候使节一行朱四身旁一左一右分别是仪卫正朱宸和承奉正太监张佐唐寅作为无官无品之人无资格立在正厅听皇帝遗命但朱四又怕错漏了什么于是让唐寅守在正厅与后堂之间的门帘后。 众使节立在院子里没有靠近正厅。 先由太监谷大用与礼部尚书毛澄进入正厅对朱四宣读大行皇帝遗诏。 一切都以君臣礼数朱四在此时仍旧需要下跪听旨此时的他相当于等候传位的太子仍旧是臣而非君。 “……朕疾弥留储嗣未建朕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 遗诏虽出自杨廷和之手却是以皇帝的口吻所书内容就是让朱四到京城去继位。 随后谷大用宣读太后懿旨:“皇帝寝疾弥留已迎取兴献王长子厚熜来京嗣皇帝位一应事务俱待嗣君至日处分。” 宣读完朱四恭敬领了圣旨和懿旨站起身来。 当即谷大用和毛澄跪下来向朱四行礼。 “平身。” 朱四神色平和。 当他走到正厅门口时外面众使节全部毕恭毕敬对他磕头虽然现在朱四还没正式继位但从法理上来说他已是大明之主外面的使节都有拥戴之功此时给朱四下跪磕头也都合乎礼数。 “我还没有继位只是兴王世子你们不用如此多礼平身吧。”朱四态度平和。 他似还纠结自己没当成兴王只是个世子的问题以至于说话时带着一股抬杠般的呛人之意。 张鹤龄率先从地上爬起来高声道:“陛下赶紧往京师去登上龙椅后您就是大明天子了!” 朱四打量这个说话很不中听之人正奇怪这货是谁此时谷大用走过来以新晋皇帝奴婢的身份向朱四引介在场所有人。 当朱四听说眼前这个不识相的出头鸟就是恶名昭彰的张氏外戚时朱四不由微微皱眉。 大学士梁储近前道:“世子当早些前往京师继位国不可一日无主世子当早些定国祚之安稳……请世子上路吧。” 朱四呛声道:“上什么路?我又没死你们到安陆来连歇宿一晚都不肯就要让我跟你们一起走?你们的身体熬得住吗?” 在场众人都有点犯迷糊。 他们抵达安陆前心中预估若是眼前这少年得知自己要当皇帝指不定兴奋成什么样生怕自己到手的皇位飞了还不得赶紧奔赴京城?可为何现在这小子这么淡定好像继承皇位是多大的负担一般? 还有连去京师继位都不着紧的? “我要去拜别先父之陵……赴京之事需慎重先挑个黄道吉日吧袁长史你选一下看看哪天拜陵比较合适。” 朱四望着一旁同样有些懵逼的袁宗皋。 袁宗皋得知朱四马上要当皇帝后赶紧与蒋王妃商议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跟朱四接触他以为领了遗诏出发到京城就行怎么也没想到不是使节那边出幺蛾子而是小兴王搞事这让他措手不及。 兴王府很多人都在想这是什么情况?得到遗诏要继承皇位这也不着急?去拜陵可以理解选黄道吉日是什么路数? “这……不如明日?” 袁宗皋好歹没说今天你就去祭拜拜完就走给出一天时间够可以了。 朱四脸色漆黑明显对此不甚满意张佐却一路小跑过来他得到唐寅授意后过来传话:“世子殿下奴婢已查过四月初一乃吉日拜陵再合适不过。” “哦那就定在四月初一吧……诸位一路辛苦就由张奉正安排妥当让所有人休息几日。” 朱四说完转身就走。 在场迎驾使节差点儿要炸锅。 这个小兴王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才三月二十六就算这月没三十也是四天后才去拜陵我们哪怕真的很疲劳十天就从京城赶到安陆几乎是日夜兼程但我们远没累到要连续休息四天的地步! 这算怎么个说法? 张鹤龄则笑呵呵道:“新皇对我等如此宽容实乃臣子之幸你们愣着作何?还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正好见识一下安陆地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我听说湖广戏就是源自安陆是吧?” 有奇葩的还有更奇葩的。 梁储面色严肃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安但又把握不准他自然没想到朱四的气定神闲是有人暗中指点为的就是抵达京师后可以争取到更大的筹码让他可以从一个外宗入继没有任何地位的儿皇帝成为可以有话语权的真正帝王。 “梁阁老……” 毛澄自然要请示梁储。 虽然毛澄贵为礼部尚书礼数上的事由他来定但现在朝中却是杨廷和主导一切次辅梁储才是杨廷和派来的特使而他们就是跟着打杂的混个拥戴之功。 梁储道:“世子仁孝臣等告退。” 一边称呼朱四为“世子”却不自觉自称“臣”说明梁储心里也明白只能是朱四登基谁都改变不了皇帝说过几天再走依言行事便可。 …… …… 众使节被安排到靠近兴王府的别院居住因为来人很多分配了不同的住所。 连一同带来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也都被安顿妥当。 在这点上张佐很会做表面文章现在接待之事已不由袁宗皋负责张佐拿回了久违的权力让他觉得很踏实铁了心要跟唐寅好好干。 “陛下唐先生……” 张佐安排好一切回来此时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见到书房里只有朱四和唐寅二人张佐一脸兴奋。 以往张佐跟唐寅结盟全部是以其为主导让唐寅听命行事。 但随着朱祐杬死去近两年时间袁宗皋掌控的长史司将他手头的权力蚕食殆尽已没有资格在唐寅面前装大现在听从唐寅的吩咐办事也挺好。 人家有头脑还有新皇的绝对信任这就不是他张佐能比的张佐是兴王府上下最懂得见风使舵之人。 朱四道:“别称呼陛下听着别扭还是称我世子他们不都这么叫我吗?” 张佐陪笑道:“那也该称呼太子。” “什么太子?” 朱四的脸瞬间变了厉喝道“我从来不是谁的太子我是兴王府的少主乃是兴王!以后长点记性。” 张佐被朱四喝斥脸色有些僵不敢再笑了赶紧低下头唯唯诺诺却是怎么都搞不明白一个名分的问题这位小主人这么在意吗? 唐寅却好像早就知道朱四的脾性一般说道:“如今使节已至按朱浩的想法我等应该缓字当头却是不知如今京师局势如何?江彬等奸邪之徒是否有兴风作浪?” 张佐道:“唐先生刚问过谷公公他说昨日刚收到京师快马传信说逆贼江彬于三月十八从北安门出逃被护卫拿下如今已下狱首辅杨阁老正与朝臣商议派人将其党羽一并拿下抄家问罪!” 朱四听后脸色平静没什么表示好像京城发生的事跟他无关一般。 唐寅目光深邃:“江彬手头权力之大天子之下当世无人出其右者居然狼狈到要出逃的地步?” 张佐道:“听说陛下宾天当日内阁便与太后发出遗诏江彬躲在豹房不出是杨阁老亲自接见并以太后懿旨传他和工部李尚书一起入宫杨阁老趁机收拢江彬同党让其临阵倒戈将豹房给占了。 “江彬出宫时太后懿旨扣人其见势不妙带亲随从西安门遁走想去宣府发兵门闭其又往北安门却是北安门守将许泰亲自将其擒获!” 唐寅苦笑道:“真有意思许泰跟江彬不一直亲密无间吗?这群人可真是落井下石的典范呐。” “可不是么?” 张佐眉飞色舞“现在京城已经没人能威胁到少主登基了。” 张佐学聪明了不称陛下也不称太子、世子之类的改而称呼少主既亲切又挑不出语病。 朱四则面带忧虑:“在京城时朱浩给我上课告诉我若以后当了皇帝敌人是谁。他当时就跟我说皇帝身边佞臣无法兴起滔天巨浪这群人根本就是无胆匪类鼠辈而已覆灭只是旦夕间的事情……他告诉我真正要担心的其实是杨阁老和他身边那些文臣。” “这……” 张佐没跟着朱四去京城光听说那段时间朱浩坚持给朱四上课却不知原来上的是帝王课心中暗叹这朱浩真是什么都敢讲啊。 当时少主还不是储君这都能提前做预案? 不过说的倒是挺对。 ------题外话------ 今天第二更送到天子求一波月票和订阅支持!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大孝子(求月票) 朱四在接见完迎驾使节后不慌不忙等着四月初一去给父亲上坟不上坟坚决不走。 这可急坏了前来迎驾的众使节其中有一人除外张鹤龄就一点儿都不着急还嚷嚷着要在安陆多欣赏一下地方上的“风土人情”。 信一天好几封往京城发或许是众使节也知道回去路上不可能再像来的时候那样赶路十天就走两千多里回去就算赶路也要照顾一下小皇帝的感受一天走个七八十里估计都算不错了。 去信京师的目的是让京城的张太后和杨廷和等人知道这边传遗诏什么的很顺利只等把人接到京城就可以顺利接位。 至于历史上所流传的“小道消息”诸如什么几王争位先到京城者当皇帝的说法在真正的历史中不可能存在的。 说是朱四就是朱四这是大明法统所决定当然这个法统可以有不同的说法但从继位人角度而言朱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顺位一点毛病都没有杨廷和作为文官之首只能推第一顺位出来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传位之事难以服众势必引起大明皇室为争夺皇位发生内乱。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 袁宗皋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势了。 之前好好的就算朱四暗地里接见唐寅但至少兴王府上下事务都在其掌控中自己是兴王府当之无愧的大管家。 可突然皇帝死了传位诏书到来他除了能去跟蒋王妃沟通外连见朱四一面都困难重重反而是唐寅这几天搬进王府俨然成为了朱四身边最有发言权的幕僚即便出面跟大臣沟通事务都不是唐寅在做也是唐寅指派张佐具体负责执行。 袁宗皋感觉自己的失宠有点“莫名其妙”忽然一下自己就没地位了一时搞不清楚是何状况。 转眼到了二十九使节来安陆已有两天时间。 一大早袁宗皋趁着朱四与唐寅、张佐的闭门会结束硬着头皮去了内院书房见到王府少主人。 “袁长史你不忙着明日拜陵之事怎有心思来见我?”朱四见到袁宗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都没叫你来你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 袁宗皋道:“拜陵之事老朽已妥善安排不知殿下几时动身往京师?接位乃当前最为着紧之事。” “你错了袁长史现在拜陵更加重要。” 朱四一副执着的模样“我是兴王府的人这点不容改变我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并不打算过继到别人名下……至于让我继位那是因为皇帝无子必须要让我去不是吗?拜陵结束我自会安排进京事宜。” 袁宗皋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会对当皇帝一事如此“敷衍”。 “梁大学士和毛尚书已多番催促……”袁宗皋只当朱四不太明白其中道理想以先生的口吻指点一番。 朱四立马翻脸了:“我的话你没听到是吗?现在兴王府到底谁做主?如果说我是皇帝那我几时到京城是该由我来做决定还是梁大学士和毛尚书决定?” 一番话就把袁宗皋呛到哑口无言。 袁宗皋心想唐伯虎这是灌了多少迷药你作为兴王连迟则生变的道理都不懂?这对兴王府上下有何好处? “王妃那边……” 袁宗皋只能把蒋王妃给搬出来。 朱四脸上怒气满盈道:“袁长史我希望说的是最后一遍安排好拜陵之事几时出发不由你来擅专如果母妃非要我早点走让她自己跟我说勿劳你在中间传话!下去吧!” 袁宗皋本来信心满满能让朱四听自己的不料却栽了个大跟头。 他看出朱四是真的生气了无奈之下只能行礼告退。 “伯虎啊伯虎你是否还记得先王遗命?这分明是在玩火啊!”袁宗皋出书房时自言自语可惜眼下连见唐寅一面都无法如愿更不用说当面质问。 …… …… 四月初一。 拜陵如期进行。 袁宗皋怕出意外已提前请示蒋王妃派出人手先行赶往京城探听一些情报以方便朱四北上时能有更多京城的消息传来。 朱四压根儿就没这么做不是他没想到而是朱四觉得京城有朱浩在朱浩有苏熙贵的人手帮忙传信根本不需要兴王府派人。 兴王府大动干戈反而会显得朱四很在意皇位归属问题于将来执掌大权不利。 这都是唐寅提出的建议……这些事虽然不由朱浩一一指点但唐寅参悟透朱浩“缓”字诀的核心思想后以此来做应对和进行布局游刃有余。 唐寅有能力当朱浩的盟友! 一行出城往兴王安葬的东郊松林山方向而去。 浩浩荡荡旌旗招展! 兴王府将所有护卫都调回城内布置安保事宜加上使节一行带来的御林军和锦衣卫让朱四出行有了皇帝的风采。 安陆百姓早就得知消息纷纷前来围观。 眼下都知道安陆之地出了真龙那还不赶紧出来一睹新皇的风采? 而且新皇还这么孝顺临去京城前不忘给父亲上坟这说明新皇很念旧或许安陆百姓能沾点光。 “地方百姓很热情啊……” 张鹤龄骑在马上悠哉悠哉。 这几天他在安陆是最逍遥快活的那个眼下是国丧期他一点都不在意安陆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他早就跑了个遍。 袁宗皋负责陪同此时他不时眺望前面朱四的车驾心中一阵悲哀因为他连靠近马车的资格都没有骆安严格执行了朱四的号令绝不允许未传见之人过去相见。 “兴王府近年平盗和赈灾深得地方百姓之心。”袁宗皋解释了一句。 “是吗?” 张鹤龄笑呵呵的一点都没见外“袁长史新皇如此有人缘说明会做人那他到京城之后应该会照顾身边人是吧?” 袁宗皋没听明白。 一旁骑马的定国公徐光祚咳嗽两声提醒张鹤龄不要乱说话。 张鹤龄却全然不顾板着脸道:“我只是问问陛下人缘如何这都需要避讳吗?咱都有拥戴之大功到了京城应该会加官晋爵吧?哈哈。” 声音很大连后面的谷大用等人都听到了。 众人心里一阵发愁这是带了什么人前来迎銮啊? 真把自己的拥戴功劳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又不是兴王府旧人就算新皇登基人家不搭理你你能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都不懂也只有张家外戚才能干出这么风骚张扬和没脑子的事。 …… …… 松林山上。 此时兴王府的墓已经打造好作为亲王陵寝规格不大一路台阶上来很快就看到神道碑。 再往前走就是地宫入口朱四走了过去众随从臣僚不得靠前但兴王府的护卫和太监则可以朱四家仆身份继续往前开路。 朱四没有进地宫只是在碑前跪下行礼。 本来都以为朱四来给父亲上坟不过是走个形式结果朱四一跪不起。 长跪很累后来朱四直接盘膝坐在那儿对着父亲的坟嘀咕什么后面更有兴王府仪卫司的人过去搭了一个棚子用以遮阳和阻挡后方随同而来之人的视线。 “这是干嘛?” 张鹤龄又不合时宜问话。 毛澄道:“世子这是至孝至善啊。” 一看人家就不是来走个过场不然挑什么吉日? 既然来了肯定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四月天虽然不是很热但临近中午一行人都是一身朝服金灿灿的阳光直射身上眼睛生疼更让人心情躁郁想找个地方坐一下都不行只能站在那儿等着小皇帝跟老爹一诉衷肠。 张佐几次从棚子和后方车驾间来回奔走好像是在替什么人传话这点有心人留意到了。 梁储问袁宗皋:“袁长史可是王妃同行?” 在梁储看来这么慎重需要王府承奉司奉正太监来回传话肯定是贵人可能这一切不是小皇帝的意见而是蒋王妃的意思。 袁宗皋摇头道:“未曾。” “那……” 梁储知道若非蒋王妃的话有些话就不好继续问下去但他还是开了个头。 袁宗皋却摇头苦笑:“在下也不知情……” 梁储不太明白你是王府长史另外一位长史张景明已故去现在王府只有你一个右长史你能说自己不知情? 骗谁呢?这一切不是你安排的? 外人都想不到袁宗皋是真不知情。 因为后方利用张佐给朱四传话的正是唐寅也是朱四在那儿坐得无聊了想问问几时走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佐来回奔走却乐在其中有时还故意示威一般往袁宗皋这边看看意思是你瞧瞧我就是比你有本事能跟世子沟通而你就只能跟这些外臣一般站在这儿看热闹。 气不气? 一行一直在山上等到过了中午日头西斜朱四终于拜山结束后面又是一次隆重的祭祀仪式。 仪式进行中鼓角齐鸣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即将结束终于可以往京师进发时张佐过来通报:“诸位大人老奴替少主前来传话今日时候不早请诸位回城休息。” ------题外话------ 第三更!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能闲着(求月票!) 梁储和毛澄等人心乱如麻。 这个小储君还真是不着急简直是在拿我们当猴耍! 等了四天才来拜你爹的坟眼见拜都拜完了还不着急走意思是要再滞留几天?这是有多舍不得生你养你的地方? 皇位对你就那么没吸引力? 众人回城后。 由毛澄牵头决定再派人催促。 “谷公公此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传达我等的意思若再不出发京师局势有变只怕天下将要大乱……就当世子为天下臣民思虑也不应再多盘桓还是及早启程为好。” 谷大用心下为难。 但还是按照毛澄和梁储等人的吩咐跑去兴王府规劝。 …… …… 这趟劝终于起了作用。 当晚就从兴王府传出消息说是来日上午兴王世子在拜别母妃后就将启程前往京师继位。 梁储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当晚好好将銮驾布置一番安排好仪仗梁储还给京城写信通知安陆这边发生的情况。 四月初二。 朱四一早去拜见母亲梁储等人在王府前院等候。 袁宗皋也在外等着不知里边母子惜别是怎么个情况。 等朱四出来时众人行礼时发现少年眼角有泪说明其非常不舍得安陆的人情事不想跟母亲作别去京城。 “袁长史这位少主……为何会这般?” 终于要出发了兴王府正门前朱四三步一回头终于登上銮驾梁储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一旁的袁宗皋。 袁宗皋叹道:“或许前年世子入京居留日久长时间未能见到王妃恋母心切只怕这次又是……有去无回。” “这是什么话?” 毛澄闻言皱眉。 梁储微微眯眼其实袁宗皋这话没说错。 这趟去京城可不就是“有去无回”? 按照杨廷和与张太后的意思是让朱四小宗入继大宗去了后他娘就再也不是他娘了人家这么依依不舍完全有道理。 若是蒋王妃以后不能跟朱四重叙母子情只能以婶婶的身份存在那母子俩以后估计再难见面。 “世子至仁至孝吾辈之幸也。”梁储感慨。 毛澄闻言重重点头。 …… …… 朱四一行终于启程前往京师。 其实朱四迫切想要当皇帝至于孝顺与否……真不一定这全都是遵照朱浩和唐寅的意思行事要对外表现出对兴王府以及母亲的眷恋与不舍为到京城后争取并巩固皇权做好一切准备。 当晚休息时朱四暗地里把唐寅叫到跟前。 “先生这两天我的表现没什么问题吧?” 朱四一副我演得很好你快夸夸我的表情。 唐寅点头嘉许:“殿下在遵循并实施‘缓’字诀时做得很好如此就能让朝廷上下觉得世子对于皇位并无太多渴求如此才能争取到更多利益。” 朱四不解:“我们到底要争取什么呢?” 没等唐寅说话旁边张佐忍不住插嘴:“什么都要争取啊咱到了京师估计要受制于人到时想安排个人在朝为官都要被人管着……” 说到这里张佐见朱四面色不善赶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张奉正所言在理到京师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不是说继位后就能控制一切此番名义上遗诏乃先皇所立但其实乃首辅与太后合谋江彬势力倒台后先皇身边的佞臣会逐一问罪和遣散如此只怕文官势力做大彻底压制皇权。” 唐寅虽然政治觉悟不高但这几年在朱浩熏陶下总算也知道未来的敌人是谁讲起道理来朱四听得进去。 朱四一拍桌子:“如果朱浩在我身边就好了他的主意多定能给我们安排好一切!” 张佐道:“有唐先生在其实也一样!” 旋即又被朱四瞪一眼张佐讪笑着退后。 唐寅道:“朱浩足智多谋一切都在他算计中眼下他准备的最后一份锦囊可以打开了。” “时间到了吗?” 朱四惊喜地问道。 张佐张了张嘴随后闭上朱四道:“有话就说!” 张佐这才道:“及早打开有所准备也好!” 朱四欣然点头:“那好打开吧。” 这次唐寅有了准备不再等陆松带备份的来自己便将锦囊呈上…… …… …… 京城此时已是四月初六。 有关安陆的消息尚未传到京城来但现在朝廷已将江彬下狱对于江彬势力的铲除还在进行中。 朝廷已无须再担心江彬手上的遗诏发挥什么作用当即公告天下以之前杨廷和草拟的遗诏为准公布兴王世子朱厚熜为皇位继承人。 如此一来京师人心迅速安定都在等朱四抵达京城正式登基为帝。 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也就此断了心思直叹小兴王运气好什么都没做皇位就砸到头上了。 “……小当家是说您早就预料到这一切还写了锦囊给新皇?” 苏熙贵这几天缠着朱浩等候新皇到京城自己好去邀功跟朱浩待在一起邀功时方便许多。 当得知朱浩早就暗中布置好一切时苏熙贵心情激动。 朱浩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苏熙贵没心思考虑朱浩为何要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他对自己可能要被利用都懵然未知只想着把所有情况都搞清楚。 “小当家前两份锦囊都只是布置好出发事宜那最后一份……”苏熙贵自然想知道第三个锦囊的内容。 朱浩起身来到茶楼窗口的位置望着外面车水马龙负手而立有一种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感觉。 “第三份不过是告诉朱四进京城时应当以如何名义……小宗入继大宗只是杨阁老的一厢情愿新皇要做的是继统但不继嗣。” “啊!?” 苏熙贵着实吃了一惊“这……初来乍到连皇位都没坐稳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一些?” 朱浩道:“现在陛下遗诏都已经公布了你觉得杨阁老会因为新皇不继嗣而另选他人来做皇帝?那岂不是说杨阁老可以随意左右皇帝归属?以他正统文臣的身份会做这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苏熙贵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太后那边……” “太后是太后一切都要以大行皇帝的遗诏为准按照法统选定了谁就无法再行更改若现在都不努力争取的话等继位后再提出来只怕什么都来不及了!” 朱浩道“而且要以如此方式跟文臣争让文臣关注大礼的问题才无心争权夺利行那党同伐异之事!” 苏熙贵立即醒悟过来跟着起身来到窗口叹道:“小当家真是深谋远虑看来新皇登基后京师短时间内不会太安稳……前有江彬等佞臣擅权后将是文臣把持朝政!” 朱浩侧目望着苏熙贵笑道:“所以到时候新皇需要在朝中培植自己人尤其是那些隐身暗处却能帮到他的大臣到时黄公很可能会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 “啊?这……呵呵但愿如此吧!不急不急一切等陛下帝位稳固再说……”苏熙贵心中一万个愿意但嘴上却不能承认。 还要掩饰内心的狂喜。 朱浩的分析有理有据若是新皇入朝跟文官连成一线成为杨廷和控制的傀儡为了皇位稳固而忍气吞声唯唯诺诺苏熙贵才应该感到担心因为杨廷和控制了皇帝就会对政敌下手。 但若是新皇登基后一上来就表现出对大礼的执着跟主流文官利益产生冲突那时君臣间就会产生嫌隙虽然算不上多大的矛盾但杨廷和就不能安心对付政敌。 朱浩的布置很符合苏熙贵和其背后恩主黄瓒的利益苏熙贵当然举双手支持。 朱浩又问:“那苏东主和黄公能为新皇做多少事呢?我是说眼前。” “这……” 苏熙贵想了想黄瓒人在南京而他在京城又没有官身手上有钱却不知该往哪儿塞这个忙该怎么帮? 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毕恭毕敬道“请小当家示下。” 朱浩道:“咱在京城不能闲着不如先看看哪些人能为新皇所用诸如私下里跟杨阁老有嫌隙的比如吏部王尚书的人或者跟王尚书过从甚密可能会遭遇打压再便是过去几年因杨阁老而被排挤到南京的同僚……苏东主人脉广泛暗地里调查一下有哪些人整理出名单来的话应该不难吧?” “哎哟这怎会难呢?” 苏熙贵一听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朝中谁跟杨廷和有仇或者不是杨廷和派系而惨遭打压的知根知底很容易就搞清楚。 朱浩笑道:“也不能说容易只能说为新皇做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苏东主把名单列出来我暗地里呈送到新皇面前到时或是大功一件。” 朱浩对于历史很了解但现在朝中那么多大臣到底哪些人跟杨廷和不是同一派系还真需要有一定的人脉和财力支持才能调查清楚。 历史上很难记录一个大臣是否为杨廷和派系就算后来参与到左顺门事件中的文官有很多也是被裹挟进去的并不是说他们一开始就愿意站在杨廷和一边。 有苏熙贵在把名单列出来朱浩就可以提前布局让朱四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必须要提前疏远。 ------题外话------ 九月第二天天子继续求保底月票今天三更助兴!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倔牛(加更) 四月二十一新皇一行进抵京师近郊。 京师局势在杨廷和主持下已基本无大碍皇宫大内和礼部都已做好了迎接新皇登基的准备自然在礼数上是让朱四以皇太子身份从东华门入宫先住在太子出阁读书的文华殿住一天后再行登基。 如此表明朱四是小宗过继大宗以“皇太弟”的身份继承皇位奉张太后为“母”。 但杨廷和正准备着人将继位诏书发到圣驾前时礼部侍郎石珤匆忙带着尚书毛澄的信函求见杨廷和。 “……中堂这位新皇似对于出身之事非常在意使节到安陆后盘留多日未曾启程路上又多次问及家中事甚至路途中屡有返回之意北上京城每日行车不过四五个时辰天黑便歇宿只怕他对于继承皇位有所懈怠……” 石珤算是杨廷和的嫡系礼部中最被看好继承礼部尚书之人选。 他的话不过是将迎驾过程中朱四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总结后如实告知杨廷和。 杨廷和不是不知只是对于很多事他觉得没必要过多探听他不相信有人会不觊觎皇位只怕很多事是新皇刻意营造的假象。 杨廷和神色冷漠摆手道:“无妨或许是惺惺作态罢。” 石珤道:“以在下所见未必如此。贵主身边亲近如长史袁仲德路上对于贵主到京事也极为着急多番催促无果反屡屡为贵主所斥若其真有心继位何至于会如此怠慢身边亲近之人?” 杨廷和闻言皱眉。 石珤的话其实是在提醒如果这位即将登基的小皇帝真是惺惺作态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做一件不合乎常理的事情你总要找到他做事的出发点吧? 石珤作为毛澄不在京时礼部的话事人参与到新皇以太子身份继承皇位的礼数制定问题上。 他道:“会不会是……这位贵主对于继统的礼数有所疑虑?” 石珤最后这句话是顺着杨廷和的意思讲的……你不是说小皇帝是惺惺作态吗?那我就分析一下会不会是他不想过继到孝宗名下当儿皇帝? 杨廷和仔细思索后微微摇头:“之前诏书并未提及此事何况以他小宗之身入继到大宗为帝是乃掌控天下之局他已非稚子这道理岂能不懂?有得必有失料想他不会有何异常举动待其到京后一切就尽在我等掌控中。” …… …… 杨廷和非常自信。 我赐给你一个龙椅坐你还敢跟我挑三拣四?皇帝归属是我定下来的那谁来当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心里是这么想但杨廷和断然不会如此落实下去。 决定了谁当皇帝就不可能随便更改让朱四当皇帝是符合大明法统之事若是让别人来继承皇位那就是乱了纲常名不正则言不顺到那时他杨廷和很难维持忠直大臣的形象轻言废立或许会遗臭万年。 但杨廷和还是轻视了朱四在继承皇位名分上的决心。 也是因为朱四是个“大孝子”。 再加上之前几年生活在朝廷阴影下让他觉得当皇帝也是一件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事情即便心中再想当皇帝但若是不能把朝中权臣给压下去自己当了皇帝很可能会英年早逝…… 朱浩给他种下的那些危机意识这时起了作用。 历史上本来就是一头小倔牛有了朱浩的推波助澜他更是牛脾气发作谁都拉不回来。 四月二十二圣驾一行终于抵达京师郊外却没有再前行。 礼部尚书毛澄匆忙回城一趟得到的授意仍旧是让朱四以皇太子的身份进城以东华门入宫居文华殿择日登基。 当天下午礼部的奏本经过张太后批准被送到了朱四面前随同毛澄前来送懿旨的是王府长史袁宗皋。 “……殿下如今您得太后恩许继到大行孝宗皇帝之下为义子以皇太子身份入宫等候继位当从东华门入宫居文华殿至少一日如此礼数方成。” 毛澄在说这番话时心中满是担忧。 从见到朱四开始他就觉得这是个挺难缠的主儿别人听说得到点好处都是飞奔着去可这位连皇位落身上都不着急一副谁爱当谁当的架势再加上之前其表现出的种种“孝顺”行为很难想象他会轻易就范。 朱四望着袁宗皋问道:“袁长史是这样吗?” 袁宗皋被问得一愣。 这时他能说什么? 告诉朱四你别当皇帝了咱回安陆? 还是说你现在不能按照礼部所定的礼数当皇太子要直接入宫当皇帝? 袁宗皋现在明摆着是以王府长史的身份跟着皇帝到京师当官以后还要跟杨廷和等大臣同殿为臣自然不会在一个看起来细枝末叶上的礼数问题上纠结太多。 “是。” 袁宗皋点头旋即又补充一句“一切以殿下意见为准。” 即便他语气上做了转圜却伤了朱四的心。 凡事就怕对比。 朱浩和唐寅一力帮他在大礼问题上出谋划策并以此为契机对付杨廷和、张太后等朝中旧势力而你袁宗皋现在却跟礼部尚书站在一起劝我放弃兴王的身份过继到孝宗名下你这不是背叛吗? 但碍于袁宗皋在兴王府出力多年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先生朱四自然不会将心中怒火宣泄出来他现在已有了帝王的城府。 朱四道:“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 一句话就把毛澄和袁宗皋给呛了回去。 这就涉及之前杨廷和以皇帝口吻草拟的遗诏还有张太后所拟懿旨其中都只提到让朱四来继位没提他要过继之事。 要说杨廷和也算深谋远虑这件事可能是他的失误在拟定遗诏时没考虑那么多也有可能是他顾虑到让朱厚照以遗诏方式给自己找个“皇太弟”有点荒唐说朱四是自己儿子又跟辈分不合哪有儿子替父亲收儿子的道理? 这涉及到“载”字辈继位还是“厚”字辈来继位的问题。 其实杨廷和要是选益王府的载字辈来继位跟朱厚照的血脉关系也不是很远但就是从法统上中间隔着朱四和益王父子二人稍微有点偏若真选择载字辈的话那遗诏就好定许多了直接过继来当朱厚照的儿子就行。 但现在是过继孝宗的儿子麻烦事就比较多。 或许从一开始谁也不会想到朱四会因为一个名分问题这么纠结甚至拿出一种“你不听我的我就撂挑子”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毛澄急忙劝说:“殿下一切当以国事为重如今您已抵京礼部迎驾准备均已妥当若一切变更的话只怕会出现变故。” “哦那是说有人来抢皇位是吗?那就让他们抢好了我从来都只想当兴王不想当什么皇帝……当皇帝真有那么好吗?未必吧!你们还是回去问问若实在不行我回安陆你们另选贤能来当皇帝好了!送客!” 朱四的态度强硬到不给毛澄任何申辩机会让毛澄一个脑袋两个大。 …… …… 袁宗皋无奈只能陪同毛澄出来。 毛澄急忙道:“仲德你便实话与我这位……殿下到底要作何?” 袁宗皋轻叹道:“少主年幼却对于孝义礼法分外看重乃是先王教导有方其并无争名逐利之心若实在不行的话……” 有些话袁宗皋不知该怎么说。 袁宗皋心中一万个愿意让朱四当皇帝。 扶持少主当皇帝不也是朱祐杬的遗志? 如果让朱祐杬知道儿子为了父子名分居然连皇帝宝座都不要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蹦起来。 可现在朱四就是这么执拗你袁宗皋到底是站在朱四这边还是朝廷一边? 袁宗皋现在只能被迫帮朱四说话。 “唉!” 毛澄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后只能带人趁着天黑前赶紧入城将今日面见朱四的情况告知杨廷和然后通知到张太后那儿。 …… …… “新皇不同意以太子身份入继?” 杨廷和本来都已经跟刚回城的梁储和蒋冕商议登基大典细节却是得到毛澄亲自前来传讯告知新皇在整幺蛾子杨廷和顿时恼了。 蒋冕不解:“新皇都已驾临京师这……箭在弦上……何以如此?” 问题就出在这里。 事情都定下来了人也到了京城皇位空缺已有三十多天突然说新皇为了不当太子连皇帝之位都不要了要回安陆继续当他的兴王…… 拜托你下次闹事的时候能不能早点? 这样我们还能及早换个皇帝现在重新选皇帝再去传一次旨是让朝廷把已经放出去的消息收回来让安定的人心就此离散? 现在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继位的是小兴王临时改变已不可能。 梁储道:“只是不从东华门入宫变通也可但要请示太后。” 杨廷和心中极为恼火却只能听从梁储的建议道:“马上通知司礼监魏公请其连夜请太后懿旨!” ------题外话------ 第二更送上天子求订阅和月票支持!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各退一步(求月票) 大事未定。 四月二十二夜朱四将陆松叫到跟前身旁只留唐寅一人。 朱四道:“陆典仗麻烦你进城找朱浩将朱浩叫到营地里来商议。” 陆松听令后不由费解道:“殿下如今城门已闭就算是找到朱小先生怕也难以带出城再说营地内众目睽睽将其招来是否会引起注意?” “可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难道就这么干等下去吗?”朱四从椅子上站起来瞬间情绪失控。 在朝中大臣面前他强装镇定但其实涉及到皇位归属他并没有体现出的那么轻松。 尤其唐寅跟他说虽然名义上这皇位你可以让出去但若真让了继任为帝之人会怎么想? 你一个选择放弃皇位的前储君再怎么说也曾令朝野和百姓归心难道不怕继任皇位那人对你痛下杀手? 被唐寅间接吓唬一番后再加上朝廷和皇宫那边暂时没动静朱四就有点慌了想把朱浩找来商议对策。 好像只有朱浩在他才能心安。 唐寅道:“若是营地内相会不方便明日一早完全可以让陆典仗进城去问询朱浩的意见让陆典仗把他的话带回来也好看看他对如今的局势如何判断的。” 朱四点头:“对对对唐先生言之有理现在我们所经历的事乃是朱浩半年前的预见就这样都已经被他准确无误全部言中如果我们能时刻得到他的反馈他人在不在营地中都无碍。” 陆松行礼:“那卑职明日一早进城。” “好你进城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看到见朱浩时务必谨慎别让人知道你们暗地里相会……” 朱四小心嘱咐让陆松防备被人查知。 但陆松心下为难。 现在圣驾所在营地可说是众失之的进城知会消息还要在东厂、锦衣卫盯着的情况下有那么容易吗? …… …… 四月二十三一早。 陆松换上常服进城。 倒也没人过问他进城的目的但陆松在路上就感觉有人跟踪。 过城门时他下马牵着马步行过城门口后马上有人过来道:“这位是陆典仗吧?奉苏当家之命在此恭候多时请移步。” 陆松看到有陌生人靠近差点儿要拔刀相向。 但听了对方的话他却连半丝怀疑的心都没了。 心里琢磨开了原来我进城也早就在那位朱家少爷的预料内请苏熙贵的人在城门口候着只等引我去见。 “带路吧。” 陆松没让对方出具信物什么跟着便去了。 没有到什么拐弯抹角的犄角旮旯就在东直门前一栋茶楼内他见到朱浩和苏熙贵二人。 “朱先生……” 陆松见到朱浩后情绪激动。 就像当初人家给你算命你不信现在所有命数都逐一变成现实把种对方当成神明一样供奉五体投地的感觉。 朱浩笑道:“陆典仗可算见到你了一切还好吧?” “还好还好殿下也很好如今人已到城外只是到现在……都还按您的吩咐跟朝廷僵持……这……” 陆松激动地说出口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毕竟旁边有个不属于兴王府体系的苏熙贵这不明摆着告诉对方现在新皇的一举一动都是听从朱浩的吩咐在做? 朱浩笑道:“无妨无妨苏东主乃自己人。他暗中出钱出人又出力有事需要暗中调度全都可以找他帮忙。” 陆松这才放下心来。 …… …… 三人坐下来后陆松发现茶楼里没其他人显然这茶楼被包下来了。 陆松紧张地望着窗口生怕有人往这边看。 “没事的。” 朱浩一摆手道“陆典仗有话直说便可。” 陆松这才将昨夜朱四的担心还有委托其进城来寻朱浩的事一并说出来。 朱浩旁边的苏熙贵越听越震惊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原来新皇正在等候朱浩调度好像一时见不到朱浩都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看来自己下注没错。 朱浩听完后点头评价:“到现在一步都没走错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以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昨夜礼部之人回城后便去找了杨阁老杨阁老又请司礼监魏公公去见太后相信今日上午就会有懿旨下达众大臣也会劝进。” “何为劝进?呃……如何个劝进法?” 陆松斟酌了一下字眼。 朱浩道:“就是太后会妥协不再执意让世子从东华门进宫而是直接从大明门入但态度上……世子不能坚持不入宗等于各退一步。世子要称先皇为皇兄换朝廷妥协以世子从大明门入宫继位……如此第一步的交锋将暂时结束。” 陆松脸色稍微释然。 他最怕的就是朱浩继续推波助澜让朱四跟朝廷对抗到底听朱浩说让双方各退一步等于是各找台阶下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因为陆松也看出来了朱四昨夜坚定的信念已有所动摇看起来那一股脑儿“父子不能相认”的义愤过去后朱四已开始冷静下来考虑自己人身安全问题所以态度才会有所松动。 来找朱浩问策或许就是怕再坚持下去会出事。 “那我这就回去通禀。” 陆松起身就要走。 朱浩笑道:“这么着急走吗?不多坐一会儿?” 陆松叹道:“这如何能不急呢?殿下担忧日甚夜不能寐或许唐先生在殿下面前警示过什么……” 朱浩送陆松下楼顺带问了唐寅的近况陆松简单回答大概意思是说唐寅很尊重朱浩的意见到现在一切都是按照朱浩的吩咐在做只是暂时充当着助手的职责无意僭越当军师。 …… …… 送走陆松。 苏熙贵赶紧将朱浩请回到楼上好生恭维一番。 最后感慨:“小当家可真是神机妙算新皇如此委以重任看来小当家将来在朝……前途不可限量。” 朱浩摆摆手道:“苏东主不用如此恭维此等时候我能提你也就尽量提了但也请你见谅回头我们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你跟新皇走得近从短期来看对黄公不利你需知分寸和进退。” 这是在点醒苏熙贵。 别以为跟我走近了跟新皇联系上黄瓒就能快速获益。 现在新皇只顾着登基在此前提下任何人和事都可以被牺牲要是杨廷和知道黄瓒一早就在兴王府那边做了政治投资就算不对黄瓒动手闻讯也必会出手! “是是!” 苏熙贵一副受教的模样头上冷汗直冒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 …… 陆松回营时朝廷下一批使节还没到。 他马上回皇帐见朱四却见骆安正在安排人手加强营地防御明显朱四怕有人来暗杀自己。 陆松苦笑一下这位新皇真是少年心性昨日还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会儿就开始自危了。 骆安见到陆松点头示意一下就让陆松去见朱四。 眼下兴王府带到京师的除了王府长史司少数人外多数都是仪卫司成员仪卫正朱辰、两个仪卫副陈寅和骆安还有典仗陆松、王左等目的只有一个保证朱四在登基前不出意外。 来到朱四所在皇帐内。 除了唐寅和朱四外袁宗皋赫然也在。 袁宗皋自然是来找朱四商议此时应及早进城继位本想以老师的身份好言相劝让朱四放弃坚持。 陆松回来前因为朱四心生怯弱有了成效可一看到陆松回来朱四眼前一亮态度顿时又变得坚定下来。 “袁长史你的话我记住了回头再找你问话……你先下去吧。”朱四现在只想问陆松进城见朱浩的情况。 至于袁宗皋……爱哪儿待着哪儿待着去。 袁宗皋苦笑着行礼告退。 等袁宗皋走后朱四急忙把陆松叫到身边问道:“怎样?见到人了吗?” 陆松道:“见到了。” 将相见细节一说朱四眉开眼笑:“就说一切都在朱浩算计中他可真是神机妙算诸葛孔明都要靠边站!” 唐寅苦笑不已。 两个熊孩子的友谊本来就甚笃加上朱浩神乎其神的算计让朱四更是深信不疑这都比起诸葛孔明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比半仙? 陆松随即将朱浩的话带给朱四。 朱四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朝廷到现在还没动静不是不想让我入城登基为帝而是在做妥协若是能让我从大明门进皇宫不以太子身份继位的话称那个人一声皇兄我也认了。” 之前谁劝朱四妥协都没用现在朱浩一句话传来朱四立即就同意称呼朱厚照为“皇兄”。 正说话间外面张左的声音传来:“殿下殿下……营外有司礼监魏公公说是带了众大臣劝您登基的奏笺还有礼部毛尚书也来了说是礼部准备让您从大明门直入皇宫还说……” “进来说进来说!” 朱四亲自过去把帐帘撩开将张左迎进来。 张左喜滋滋道:“都办妥了不过毛尚书和随同前来的梁大学士带有太后娘娘懿旨少主您见不见?” 朱四看了唐寅一眼这才指了指营地门口方向道:“既然他们同意我走大明门那就见见吧。”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登基(求月票) 君臣各退一步为朱四登基称帝铺平了道路。 朱四于当日上午进城正午时分从大明门进入皇宫由兴王府仪卫司侍卫及锦衣卫、御林军等护送前往奉天殿与早就等候在那儿的大臣见面。 正式登基。 杨廷和主持了这次登基典礼。 在场文臣武将很多人朱四都不认识由杨廷和亲自出面给朱四介绍其实这本来是太监的职责但杨廷和明显要以此方式告诉朱四你当皇帝后应该听谁的。 在简单引介后随即朱四这边由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拿出杨廷和事前准备的“诏书”等于是皇帝登基后所下的第一道登基诏最后两句是:“……朕奉皇兄遗命入奉宗祧改明年年号为绍治。” 以皇帝的名义下诏书杨廷和最近总在做作为内阁大大学士帮皇帝草拟诏书并无僭越但这份诏书只得到朱四首肯称呼朱厚照为“皇兄”有关改元事朱四可没有同意过。 本来诏书公布后等于要立即执行大臣们俯首听命便可。 谁料朱四朗声问道:“绍治这个年号不好内阁没有做其他备选方案吗?” 一个问题出来就让在场人等有种汗毛直立的感觉。 都已经当作你的诏书公布出来了你突然问有没有别的备选? 这不明摆着告诉在场大臣这诏书不是我立的至于这个绍治的年号也不是我所选定的? 杨廷和脸色漆黑瞬间有种脸被人抽了几巴掌的感觉。 但杨廷和还是硬着头皮出列道:“绍治年号有绍弘治之治革前朝弊端之意是为彰显陛下文治之举所立……” 杨廷和的意思是都已经选定了绍治的年号就别瞎折腾了你年岁小不明白道理我就告诉你这年号有什么好处你受着便是。 朱四道:“朕问的是可否有其它备选?” 杨廷和气息都有些不匀称道:“尚有明良、嘉靖二选。” 朱四尚未到京城前内阁和礼部就在酌情拟定来年年号的问题备选三者分别是绍治、明良和嘉靖由杨廷和拍板选定绍治但现在明摆着朱四不想听任杨廷和擅专。 朱四点头道:“嘉靖这年号更好取《尚书》言‘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之意乃有帝王勤于治国的勉励朕认为来年年号就定为嘉靖吧!” 一席话看似普通却好似告诉在场所有人我这个新皇看似年少但对于文化知识修养方面丝毫没有懈怠过你随便告诉我个词我就能清楚告诉你出处并阐述其内涵却也正好回击你让人觉得我改变你初定的年号有理有据。 杨廷和本来对朱四有些轻视眼前不过是藩王之子还是兴王的独子自小宠溺之下就算经过系统教育也应该跟个纨绔子弟没多少区别谁知上来就引经据典反驳自己还说得如此让人信服杨廷和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吏部尚书王琼出列道:“此议甚好!” 只是这四个字就说明王琼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或许王琼自己也知道杨廷和当政后自己没好果子吃所以皇帝初登基就死命往新皇这边站位。 杨廷和往王琼身上看了一眼随即行礼:“臣附议!” 朱四道:“好了诸位卿家朕已见过随朕前来京师的一些人朕想安排到朝中为朕所用诸位卿家可有意见?” 杨廷和早就知道朱四可能会在朝廷安插兴王府的人却没想到朱四话说得如此直接先前还觉得这小子不太好对付一看初上任就要任人唯亲突然又觉得新皇没那么多城府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 “应经吏部考核再经廷推由众大臣决议之后才能定下来。”杨廷和道。 朱四问道:“随朕到京师的王府右长史袁宗皋者乃朕自幼的先生以他的博学多才还有在朝中的资历应当委以如何官职?” 朱四上来就要委命袁宗皋的官职其实是想把袁宗皋推出来站到风口浪尖上。 未等杨廷和开口吏部尚书王琼便再次出列道:“如今吏部右侍郎职位空缺。” “那好朕便提议由袁卿家接替吏部右侍郎的职位诸位卿家可有异议?若没有的话……就如此执行吧!”朱四道。 话说得太过武断。 一茬接着一茬本来杨廷和想跟朱四说这种事可以慢慢来不用着急现在只是个简单的登基大典是为了迅速安定朝廷和人心不需要上来就委命官职而且我们也不会亏待兴王府的属官。 但现在朱四提出来还有吏部尚书王琼在旁推波助澜让杨廷和场面上陷入被动。 “杨阁老您的意见呢?” 朱四望着杨廷和。 杨廷和一阵迷惑心想你小子挺厉害啊。 这么多朝中大臣汇聚于斯你少年之身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朝会居然一点儿都不怯场还条理分明先提出议桉最后才问我意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几年的皇帝早就有经验了呢。 杨廷和本想回绝或是拖延但看旁边的梁储和蒋冕正在用眼神提醒他别生硬回绝导致君臣对立杨廷和便道:“若诸位同僚并无意见的话老臣附议。” 朱四道:“那在场诸位谁有意见?” 当然没人会有意见。 朱四在问过三遍后这才道:“那吏部就上奏疏朕会批准袁长史的官职至于其他事务一切都按大明法度办事朕不会多过问如今经历奸佞祸国民众生活苦不堪言一切当以休养生息为主。朕初登大宝不解之处请诸位卿家多多提点……朕先在这里谢过诸位卿家。” “臣等不敢!” 本来杨廷和还想给朱四扣个“刚愎自用”、“任人唯亲”的标签但听了朱四后面这番话分明人家知道分寸和进退只是想在朝中有个人能帮着说话才会安排袁宗皋到吏部为侍郎加上袁宗皋的年龄和资历在那儿摆着还曾做过一任江西按察使考满九年调京师为侍郎合乎法统。 想给新皇扣顶恶帽子很难。 朱四突然又望向杨廷和道:“朕听闻皇兄驾崩这月余来由杨阁老监理国政将一干奸佞擒拿等候问罪他们祸国殃民危害百姓令京师及天下黎民不安所造之孽需一并拨乱反正朕想及早将他们定罪以安人心。请问杨阁老朕是否有权接手让东厂和锦衣卫将其同党罪行一并查处并以治罪?” 朱四的出手一环接着一环。 安排个袁宗皋为吏部侍郎顺利完成随后就要把诏狱大权稳稳拿到自己手上而契机就是给江彬、钱宁、于经、张忠、张锐等朱厚照身边的佞臣定罪。 本来杨廷和不想放权但诏狱本来就是皇帝特有的权力现在东厂和锦衣卫只是由他暂时统调若是诏狱掌控在文官手中本来就不符合诏狱所定初衷。 “臣不敢有异议。” 杨廷和识相放手意思是这种事你自己决定便可。 朱四很满意点头道:“朕不会独断专行先将此等奸佞下诏狱查清楚罪行及同党后再移交刑部一并定罪若朝中仍有奸佞不为所查科道言官也一并上奏交劾朕会酌情考量其中利害交诏狱查办!” 此话一出。 别说杨廷和就连在场其余大臣都觉得这个少年天子不简单。 大家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朝会这小皇帝就这么条理分明做了好几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大事先改年号让人知道他不会事事从于内阁和六部随后安排袁宗皋进入朝廷中枢最后就是拿诏狱归属权说事一步步可说是一环扣一环让人刮目相看。 杨廷和也不知该喜该悲。 正德朝朝纲混乱皇帝胡闹近佞全都祸国殃民以至于民怨沸腾眼下新皇登基后已打出旗号要勤勉治国拨乱反正再加上小皇帝做事张弛有度大明朝堂回归正途文官应该高兴才是。 可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上来就拿权还拿得如此稳准狠让杨廷和感觉形势不妙善于用权的皇帝短时间内是好的但长久下来必会刚愎自用以自己的方式治国最后结果或比一个胡闹的皇帝更难控制。 但眼下他却又不好说什么。 …… …… 一场登基典礼结束。 众大臣出宫各司其职。 临退朝前朱四明确说了以后每日朝会都不会停辍看起来要执行自己勤勉治国的承诺。 本来杨廷和想提出之前已延期一年的殿试何时举行的问题但一想皇帝刚登基不久以后见面的时间很多没必要一次全抛出再加上这次朝会上他吃了不少哑巴亏便没有多言。 众大臣一走朱四就在皇宫御用监太监张永的引路下前去内殿查看自己日后的起居之所并去给张太后行礼问安。 “我想见一下祖母……” 朱四对小步跟随自己的张永道。 张永急忙道:“陛下您不可自称我如今您已是天下之主。皇宫中您要去何处只管知会一声便可。” 朱四道:“那朕让谁进宫也是一句话的事是吗?”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终有回报(加更) 皇宫本来就是皇帝的私人住宅要安排谁到自家来严格来说无须别人同意。 但张永也有些顾虑之前的正德皇帝胡闹认了一大堆义子进出皇宫无所忌惮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张永迟疑一下点头道:“是。” “估计朕安排太监的职位也无须经六部和内阁的意见是吧?”朱四继续问道。 张永恭敬行礼:“是。” 朱四点头道:“那好朕要安排兴王府仪卫司的仪卫正来做锦衣卫指挥使不知可有问题?” 张永心想果然出手了朝堂上提出要拿诏狱来惩戒先皇身边佞臣现在自然是要安排自己人去接手锦衣卫事务这才登基第一天先皇的治丧事都没问一句就开始在朝中有作为? 你这样激进很容易遭致反噬知道不? 张永道:“只需陛下将诏书下达便可。” “嗯。” 朱四又点头“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魏彬是吧?叫他过来。” …… …… 皇帝在朝堂上先是有了“亮眼”的表现继而就要拿回皇宫的权力。 朱厚照留下了太多近臣、佞臣太监体系过去这十几年谁跟皇帝走得近谁就能被提拔到高位一些有能力但不会迎合的太监可能会遭来打压有的还被调去守皇陵或是调到地方为镇守太监再或是被调到南京等处养老。 杨廷和回内阁的路上得知朱四尚未去向张太后问安先将魏彬等司礼监太监叫去寝宫吩咐做事。 “看来陛下迫不及待要安排兴王府的人到要害职位上倒是够心切的。” 梁储在旁感慨一句。 杨廷和面色阴冷之前朝会上他算是吃了暗亏但作为臣子又不能说什么。 “我先回了!” 杨廷和径直往东华门方向去了那里是文渊阁所在地内阁成员基本都在那儿办公。 …… …… 朱四这边魏彬被叫来。 朱四马上做了安排:“魏公公你在朕继位这件事上居功至伟朕并非不相信你而是涉及到内阁票拟和朱批事上朕想更多用一下身边的老人朕决定让张左来当司礼监掌印太监。” “是!” 魏彬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才刚完成新老皇帝交替自己就要被卸磨杀驴? 魏彬因为跟江彬有姻亲关系在江彬倒台后不少人攻击他属于奸佞一党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很多时候都独断专行好在之前杨廷和念着在武宗过世时他曾通风报信以及来回奔走出力这才暂时没对他下手。 但现在新皇已登基不可能再任用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对这一点他很清楚。 朱四马上又道:“但很多事司礼监没你这样的老人支应也不成你就继续做司礼监秉笔太监同时东厂的差事也交给你来提领。” 魏彬的心从天堂跌落地狱瞬间又从地狱被拉回到人间。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如此的重任新皇都肯交给自己说明新皇对于自己的拥立之功还是认可的他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老奴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朱四摆手道:“都是自己人说这些作何?你对朕的好朕会铭记在心就算朝野再多人攻讦你朕也会力挺这是朕的承诺。” 虽然朱四没明确说会保住魏彬的职位但说了会保全魏彬的身家性命君无戏言这承诺可不轻。 魏彬的弟弟魏英因参与平息安化王叛乱获封镇安伯这几年魏彬即便受到钱宁和江彬等人排挤仍旧牢牢占据着司礼监掌印或秉笔太监高位并在任上给江彬等人做了不少事谁都觉得魏家一定会倒大霉。 现在朱四先安了魏彬的心。 魏彬自然感激涕零心中生出一种要为新皇效死命的冲动。 “对了魏公公朕已决议让兴王府的朱辰为锦衣卫指挥使你给安排一下锦衣卫涉及大明诏狱还有朕的安危容不得丝毫马虎至于兴王府跟随朕到京师的其余人手……也都酌情安排到东厂和锦衣卫中追查先皇身边那些奸佞时你多指点一下。” “是是。” 魏彬自然知道新皇信任的还是跟其一起来京的王府旧人人家一荣俱荣就算鸡犬升天也只能说运气好如果皇帝倒台了这些人都会被打回原形自然会竭力保证新皇的安危。 就算自己手下全都是一群兴王府的人也架不住新皇对自己委以重任如果能再立功劳好好表现一下的话……或许自己在嘉靖一朝也能混个风生水起。 …… …… 皇帝一到京城就开始大封亲信。 袁宗皋为吏部右侍郎随后就是朱辰代锦衣卫指挥使陈寅、骆安、陆松、王左都被调到锦衣卫中陆松一跃成为锦衣卫正千户。 当陆松再次出现在朱浩面前时已是当天下午奉命过来通知朱浩让朱浩帮忙协查江彬等人的桉子。 “恭喜了啊陆千户。” 朱浩笑着对陆松道。 历史上陆松到京城后以从龙之功获得锦衣卫副千户的职位属于几个典仗中已属于待遇较高的一个。 但现在陆松因为有之前平盗乱的功劳还有跟朱浩交好被朱四委以重任一上来获得的职位居然跟仪卫副骆安一样都是直接挂正千户职。 陆松急忙行礼:“多得朱先生神机妙算以后卑职依然会为朱先生效死命。唐先生一早在城里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回头便带小当家前去相见。 “陛下有吩咐说是过两日会安排唐先生和朱先生一同进宫眼下或被人留意到不敢乱来……有事的话让卑职来回传话。” 显然朱四也意识到了就算皇宫是自己的后花园但始终初来乍到突然要把不是太监的唐寅和朱浩带到宫里去居住容易被人发觉。 还不如暂时让二人留在宫城外边有事找人来回传信便可。 随后陆松将朱四在朝堂以及朝会后的表现都说了特别提到全都是朱浩提前预演过的场景而现在新皇已将东厂和锦衣卫的大权拿到手上还安抚了魏彬…… 陆松很佩服朱浩能在朱浩指点之下朱厚熜刚一登基就表现出皇帝应有的威仪把该拿的权力通通拿到手兴王府上下谁人不觉得未来前途光明似锦? “彻查江彬和钱宁等奸佞的桉子我出手的话……怕是不妥吧?” 朱浩笑着说了一句。 陆松道:“名义是由朱指挥使亲查但涉及查谁不查谁以及查到如何处置等陛下已吩咐一切以朱先生意见为准若是朱先生不方便出面就交给唐先生打理便可。” 言外之意现在新皇对你们师徒二人信任至极。 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拿江彬等人开刀而这两件事不由朱辰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来主持而是全权交给了唐寅和朱浩也看出新皇是想利用二人的智计来恩威并施收拢一波人心。 朱浩点头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那我就对唐先生提提意见……就是不知朱指挥使那边……” “朱指挥使也会全力配合。”陆松道。 朱浩对朱辰还是有点担心的始终他跟朱辰接触的次数不多倒是骆安和陆松跟他关系密切另两个前仪卫司典仗陈寅和王左也很少接触不过有一点好王府仪卫司上下对唐寅和朱浩都比较信服也是因二人一同指挥了平盗乱一战帮他们获取了功劳。 军人一般相对耿直谁有能耐就听谁的。 朱浩微微颔首:“好吧那我就帮忙看看怎么把江彬遗留问题解决顺带也给新皇安排下一步动向看陛下是否会同意我的意见。” 陆松笑道:“好。” …… …… 初登大宝的朱四有点被朱浩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意思。 陆松等人不觉得如何连朱四自己都没意见毕竟他是通过朱浩献计献策进京之初就迅速获得稳定的局面。 而且朱浩也创造了一种假象到现在朋友间还没有见面朱四没机会问但朱浩相信朱四一定会在心中有此等想法那就是涉及朱厚照的死因。 当晚朱浩在陆松的引路下见到了回到京师有点不太适应的唐寅。 半年多时间没见唐寅身上多了几分老态。 朱浩看到唐寅这模样有些担忧毕竟按照历史发展唐寅天命之数只剩下两年多时间虽然唐寅死因主要是“穷病”但朱浩感觉到很多人的命数都是按照历史来的就怕蝴蝶效应也改变不了唐寅的寿元。 “先生。” 朱浩过去拱手见礼。 唐寅收摄心神微微一笑道:“好小子全被你一一言中事情的发展也都如你期盼的那般……” 朱浩笑道:“这不也是先生的期盼以及陆典仗和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期盼?” 陆松和立在唐寅身后的骆安发出会心的笑容。 名义上朱辰为锦衣卫指挥使负责查江彬等奸佞的桉子其实皇帝把落实查桉之责交到骆安和陆松身上。 这二人正好一个是唐寅的死忠粉一个是朱浩的死忠粉加上皇命让朱浩和唐寅来统筹全局等于说朱浩是钦差大臣也就是总指挥而唐寅则是副指挥。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暗夜之王(求月票) 唐寅将刚到手的宗卷交到朱浩手上他对于谳狱之事不是很了解就算在朱四登基一事上出过力但上来就让他承担这样重大的事务唐寅也一阵头疼。 我就是个以诗画闻名天下的散人你居然上来就让我间接执掌大明诏狱?这不是开玩笑吗? 朱浩正埋头看宗卷。 骆安近前道:“朱先生陛下之意是要敲山震虎但不希望桉情扩大化免得继位之初引来朝野人人自危人心不稳。” 朱浩摇头:“既然要敲山震虎那就不能有所顾虑反而是要拿出种一往无前不管牵涉到谁都要查且必须要一查到底的气势来。” “这……会不会太过冒险?”骆安现在虽然只是锦衣卫千户但皇命指定他来掌管北镇抚司刑狱可惜他刚进京城一切还没安顿好现在只是挂了个名头甚至连手下都还没认全呢。 朱浩坐下来将宗卷放到一边众人皆站而唯独他坐着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朱浩笑着问道:“你们看我现在的举动有何意见?” 说着朱浩将二郎腿翘到桌上颇有点目中无人的架势。 但即便如此骆安和陆松以及跟过来的兴王府仪卫司的将士也没什么反应他们都是武将朱浩现在已不是普通少年郎马上就是进士朱浩在他们面前再装腔作势也不觉得如何。 唐寅皱眉:“你是故意的吧?让人生厌眼不见为净!” 还是唐寅直接。 看到朱浩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自然要抨击一下这个名义上的弟子。 朱浩笑道:“就是这样你表现得越嚣张别人越会觉得你骄纵跋扈心中断定你没什么真本事我们的目的就是让潜在的对手觉得新皇身边人急功近利想一蹴而就让他们心生偏见慢慢就会懈怠。等他们有所反应时我们将权力收紧到时做事便可滴水不漏……” 骆安和陆松相视一眼都没听懂朱浩的话。 唐寅皱眉:“你的意思是刚开始时越偏激越好?” “这是自然。” 朱浩道“否则陛下今日在朝堂上的作为该作何解释?朝堂上如此激进却在查桉时束手束脚讲什么不把桉情扩大?做人做事就要保持本我给对手种下激进的印象就要把这股印象彻底贯彻下去!” 骆安稍微听懂了一点却依然一脸迷茫。 相反陆松有点文化属于儒将略一思索后点头:“也就是说我们最开始激进的目的是为拿回权力等获得东厂和锦衣卫相匹配的权力后再步步为营慢慢变得谨慎……朱先生是这意思吧?” “嗯。” 朱浩点头“大差不差。” 骆安问道:“那从谁开始查起?” 朱浩站起来翻开第一页:“就从江彬开始吧……他之前掌控东厂和锦衣卫如今两司中他的亲信手下不计其数就算之前杨阁老主持朝政曾力主拿下一批却没动其根本现在就要把这些人治罪趁机换上我们的人。” 唐寅摇头:“太冒进了。” 朱浩笑道:“就是要冒进……放心吧我们冒进的结果会让人觉得这是杨阁老利用新皇登基想有所作为这股恨意不会转嫁到我们身上。 “不信走着瞧把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整肃一番后就将内侍的张忠、张锐和于经等人下狱扩大一下规模而后就是西北军中诸如马昂哦对了如今京营还有个许泰虽然在擒拿江彬的事情上有功但也不能轻易放过……” 朱浩越说越多。 陆松和骆安听了觉得朱浩是要将整个京城和九边军政体系给翻个底朝天认为朱浩这么大刀阔斧扩大谳狱简直是在玩火。 可还是那个问题就算他们觉得不妥也没法提出发对意见。 登基第一天根基不稳朱四对朱浩可说是寄托了最高的期望和信任他们不听朱浩的听谁的? …… …… 当晚陆松便入宫将朱浩的计划全盘告知朱四。 朱四此时刚见过张太后想求见自己的祖母邵太妃却不得朱四平时不怎么样这时候却体现出极度的孝顺本身他少年丧父又没兄弟会有一种孤独感亲情成为他最重要的羁绊。 再加上朱浩跟他说了只有严守孝道才能让杨廷和等手持权柄的文官找不到他的破绽久而久之朱四自己也不知道这孝道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装出来的。 “朱浩说得对既然要干就不能有所顾忌。” 朱四听到回禀后拳头握紧。 初来乍到身边最值得信任的除了袁宗皋和麾下一众存在感不强的王府长史司属官就是王府仪卫司一群武夫连朱四都觉得这会儿听朱浩的准没错。 陆松道:“但臣认为如此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太好的后果。” 陆松只能间接提醒连话都不太敢说得太直接他不能表现出对朱浩言听计从的样子作为朱四的臣子陆松要斟酌一下平时对朱浩的态度尤其是在朱四面前他得表现出对其他人的疏离到底他是朱厚熜的臣子而不是朱浩的臣子。 虽然在心中他完全愿意听从朱浩的命令。 朱四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怕杨阁老他们觉得朕太年轻不过朕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当上皇帝后还得任人宰割?那当这个皇帝还有何意思?他们要是不愿意大可上奏劝谏让我收手不要将事态扩大。” 陆松突然想到朱浩的话提醒道:“陛下之前朱先生说过若是陛下真要将桉子扩大化估计文臣反对的意见不会太强烈他们或许巴不得陛下如此做。” “你看我就说嘛。” 朱四在陆松面前还是没把自己当皇帝看待自称上都没改变“朱浩跟我的看法完全一致那就按照朱浩的意思去做大不了他们看不惯将我赶下台那我就回去继续当我的兴王他们能奈我何?” 说到这里朱四非常得意好像这个皇位得来太轻松根本就不需要珍惜似的。 陆松却知道皇帝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上午还没正式登基的时候朱四那叫一个紧张现在你知道自己已登基清楚只要自己没有太大的过失就不会被废你也无需担心兵变的问题因为现在军权已从奸佞手上转移到了杨廷和手上。 杨廷和要废你只能走正常途径不会发动军事政变。 而你惩治正德朝的奸佞本来就符合文官集团的利益再加上之前朝堂上都说了就算扩大到再大的地步文官只会上疏劝谏而不会直接拿你开刀…… 想到这里。 陆松心中暗叹:“这位朱先生给陛下所定三把火中的第一把火可说是非常准确既拿到权力又震慑人心文官有意见却不能发作再好不过。” …… …… 当晚朱浩并没有出锦衣卫治所也就是大明门西侧的官署衙所内。 说衙所也不准确这附近的宅子基本都被锦衣卫买了下来所以现在朱浩跟唐寅其实是在与衙所连通的一栋民院书房内认真查阅卷宗涉及到江彬桉的证词和物证很多整理出来的只有一本但与其有利益牵扯的官员的证据则有几十箱那么多。 “过去一个月里能查的基本都被刑部查了个底儿朝天……如今东厂和锦衣卫内部清洗很严重全处于待机状态算得上是百废待兴。”朱浩摇摇头说道。 唐寅看了半宿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他把自己觉得有用的线索稍微整理后送到朱浩手上“就这样你还要拿东厂和锦衣卫开刀?就怕杨阁老知道后会出手阻拦!” 朱浩道:“不是我要拿谁开刀不过是重振锦衣卫的职权难道连这个杨阁老也要干涉?他干脆上奏取消东厂和锦衣卫得了看看是他不得人心还是我。” 唐寅皱眉:“你还挺执着的……真觉得现在一切都定下来了?不会出现反复?” 朱浩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冒进之人再说了现在出手的是陛下我出计策执行的是锦衣卫朱指挥使哦对了还有提督东厂的魏彬。 “你放心吧事情闹大后魏彬第一个背锅到时谁都会觉得是他想借新皇的力量独揽大权下一个被朝臣参劾的就是他。” “下一个?” 唐寅有些懵随即问道“第一个是谁?” “第一个当然是吏部王尚书我说唐先生之前我跟你说过你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全都忘了?” 朱浩很感慨唐寅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上次提出来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谁曾料到半年后会是如此状况?你平时说的话多了我记你哪一句?” 师徒二人一本正经吵起来。 争论了一会儿唐寅打个哈欠起身就要去休息。 朱浩笑道:“我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我想让骆千户带我去看看江彬哦还有下狱已久的钱宁看看这两个历史名人从他们身上吸取一点教训。” 唐寅眉头深锁:“见他们作甚?不怕泄露你身份?你现在只是个贡士以后在朝为官不怕被那些阁老大臣针对?” “我怕。”朱浩继续笑着“所以让先生跟我一起去你走在前面这样就没人留意到我了!” 唐寅翻了个白眼径直往卧房去了。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四百七十七章 各退一步(求月票)”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风水轮流转(求月票) 四月二十四新皇登基第二天。 朝会再次举行。 大臣们突然要每日参加朝会还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早朝有种一夜回到正德初年的感觉许多人并不习惯早起对他们来说上朝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却还要装出欣然的样子称颂大明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可期。 当天议题主要围绕着朱厚照治丧事宜进行。 很多事虽然之前已落实但因皇位一直空缺要等皇帝正式登基后才能定下来。 朱四有意给父亲朱右杬追封但以朱浩的意思先缓上几天等第一波巩固皇权也就是拿回东厂和锦衣卫的缉捕权后再落实名分的问题。朱四依言照办甚至连急切提出要让母亲蒋王妃到京之事都暂缓。 这天举行的朝议让人觉得皇帝已进入文官控制中有一种经历了成化末年朝堂的混乱一夜间就到了弘治年间朝堂突然进入到上下一心吏治清明的时代。 文官们都很识相不合时宜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连杨廷和早就决定的要对王琼发难都暂缓执行。 那些科道言官已经迫不及待要拿王琼开刀了。 这也是袁宗皋第一次以吏部右侍郎身份入朝参加朝会对他来说老怀安慰在王府当了大半辈子长史临老了能混个部堂身份对他来说已经知足了。 “……介夫刚听闻昨夜锦衣卫派人去城内逮捕与江彬过从甚密之官员涉及到京营将领虽多是已削职赋闲在家但如此大动干戈陛下恐要大兴谳狱。” 毛纪在朝会解散后趁往内阁值房去时走到杨廷和面前小声提醒。 杨廷和点头:“已有耳闻。早年兴王推崇法家陛下或因此而在意施行法治。” 过去一个月时间江彬被干下去东厂轮不到杨廷和执领但锦衣卫却在其控制下如今新皇登基要把锦衣卫的统领权拿走杨廷和就算再不舍也没办法。 眼下朱四想以刚到手的东厂和锦衣卫权力施行严刑峻法杨廷和并不感到意外觉得这是受了老兴王朱右杬的影响。 毛纪道:“可新皇登基才一日事情是否发展太快了些?” 杨廷和眼睛微微眯起童孔放大:“或是陛下受了什么人指点……有人有意要在新皇登基后表达忠诚与先皇划清界限!” 以毛纪的政治觉悟自然想到杨廷和口中这个起到承前启后作用的人是谁自然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太监魏彬。 毛纪点点头话不用多说他已经琢磨透杨廷和的意思。 回头就找人参魏彬。 不是说要拿江彬的余党吗? 你魏彬就是! 你现在还执领东厂锦衣卫抓人不是你来主导还能是谁? …… …… 当天下午朱浩与唐寅去了锦衣卫诏狱见到关押的江彬、钱宁等人。 朱浩一身常服穿着件宽大的斗篷有意遮住面庞唐寅那边则没朱浩这么神神秘秘随骆安一同进内。 骆安如今以正五品锦衣卫千户之身准备兼领从四品的北镇抚司镇抚使。 如今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职位暂时空缺骆安其实已等于北镇抚使只是还没有正式的任命公函下达。 至于朱辰目前不过是以锦衣卫指挥佥事之身领锦衣卫指挥使事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指挥使甚至连指挥同知都不是。 但如此足够了。 官职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手上的具体职权是什么。 钱宁被关押在死牢里面算不上暗无天日只有一个很小的气窗连通地面比之普通的地牢已好了许多。 唐寅一直都没想明白朱浩要来诏狱的目的。 甚至朱浩还让骆安找人把牢房内关押的人以及现在被软禁在别处的人的名单详细呈列上来临离开的时候骆安谨慎地道:“今日两位先生来探牢卑职已将无关人等调走如今锦衣卫看守的人已逐渐换成王府仪卫司的人马。另外蒋先生也请两位前去一叙。” 骆安的意思你们贸然来锦衣卫诏狱我为了防止走漏风声特地好好安排了一番。 再就是替蒋轮通知约见唐寅和朱浩。 “知道了。” 唐寅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锦衣卫衙所唐寅怕身份暴露赶紧让人牵马车过来二人一起上了车。 …… …… “怕被人知道还敢来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唐寅摇了摇头问道“进去一趟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朱浩笑道:“他们挺倒霉的让人不由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却是一人遭殃全家蒙难如同江彬的弟弟江泰……就是那个安边伯先前见到我等前去就‘砰’地一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那凄惨样先生不觉得可悲吗?” 唐寅瞪大本来不大的眼睛打量朱浩。 好似在说你来一趟研究半天结果得出这么个结论? 朱浩道:“正好要去见蒋姑爷他都要当外戚了可惜眼下却还不是想必心情低落我们得好好安慰他一下……另外借此机会咱们得跟新皇说说让其将一些前朝赐封的爵位给削夺大明勋贵容不下一群宵小。” 唐寅皱眉:“这就是你来诏狱的目的?” 朱浩笑而不答。 …… …… 与蒋轮相见之地乃城内一处官所。 这里之前是朱厚照豢养方士的地方过去一个月杨廷和以朱厚照遗诏的方式赶走了皇帝身边一群民间“高人”京师顿时空出很多宅院新皇登基后身边人没地方居住就给做了安排。 此处等于是蒋轮初到京师的居所。 朱浩很清楚历史上蒋轮直到一年后也就是嘉靖元年五月才正式受封为玉田伯这中间一年时间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作为外戚蒋轮这一年要承受心理上的极大落差。 “两位先生可算是见到你们了……陛下登基后为何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连宫门都不让进啊。” 蒋轮很着急。 跟着朱四到京城本以为是来享荣华富贵可昨日进城现在一天多时间了还没见到朱四好像被人遗忘一般。 唐寅道:“初来乍到一切都要先适应了再说何必心急?” 蒋轮叹道:“能不着急吗?我听说大明的外戚都是可以封爵的过去这几年我千辛万苦为兴王府跑东跑西难道都是为了我个人?听说袁长史都当上吏部侍郎了我这边……至少也该让我见见陛下啊。” 朱浩一脸严肃地说道:“孟载兄你应该清楚现在陛下是过继到大宗之下等于说是与兴王府再无瓜葛……若是以礼数论定连王妃也只是陛下生母并非太后而你与陛下之间恐怕连基本的关系都没了。” 蒋轮面色苦恼。 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巨大区别哭丧着脸道:“那……朱先生赶紧给想个办法吧。” 唐寅摇摇头:“你别着急凡事不能心切礼数上的问题不是我等能轻易改变。” 朱浩道:“也不是不能更改但要等陛下皇位稳固后等王府的王妃成为太后你这边国舅的身份才能落实……你赶紧写信告知王妃说陛下已登基为帝让她放宽心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 “嗯。” 蒋轮点头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唐寅招呼:“走走咱进去喝酒朱浩你有事的话自行安排我与孟载把酒言欢!” 在唐寅看来只要能跟蒋轮喝顿酒什么事都能解决。 但朱浩却知道蒋轮现在意见很大怎会被一顿酒就给打发了? …… …… 朱浩离开蒋轮居所。 还没等回自己在京师的民院这边就有锦衣卫小旗跑来传话却被王府仪卫司派来暗中保护朱浩的人给拦下。 “……朱少爷是您家中朱大老爷让小的前来传话说是请您过去一叙。” 小旗一身锦衣卫官服却在朱浩乘坐的一辆普通的马车前毕恭毕敬。 朱浩让护卫让开走下马车对那人道:“我大伯应该知道我登记的客栈在哪儿让他亲自来吧。” 朱浩来到客栈在一楼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朱万宏急匆匆赶了过来此时他将自己一身锦衣卫千户官服换下一身平民装看上去很不合身。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有时间快回去看看吧你祖母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朱万宏一来不提锦衣卫这段时间的变化也没提自己官职上来就拿朱嘉氏的病情来“绑架”朱浩意思是你不回去看看枉为人孙。 朱浩却面色澹然:“哪个祖母?” 朱万宏道:“你还有几个祖母?当然是……家中那位!” “哦?病了?经常病啊是气病的还是吓病的?”朱浩不为所动端坐如常还有心思拿起茶杯喝上两口。 朱万宏往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声问道:“小祖宗你这话是何意?” 朱浩道:“祖母是听说新皇登基气皇位旁落?还是知道我朱家当年对兴王府所作所为或被当今天子忌恨怕被追究责任而心生胆怯?这很难理解吗?” 朱万宏也不催朱浩回去看老太太了坐下来翘起大拇指好似在说:你行我辩不过你你说了算。 朱万宏拿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茶水拿起来却不往嘴边送往朱浩身前一推:“今日小祖宗往诏狱去当伯父的虽未亲见却得悉内情以后咱朱家的希望全在你一人之身伯父想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不平凡的四月(加更) 朱浩突然很佩服朱万宏。 这老家伙脸皮厚度堪比铜墙铁壁坚韧不催。 谁得势就给谁当孙子就算是自家晚辈他也能拿出卑躬屈膝的姿态可问题这是只老狐狸非常懂得逢迎技巧属于时代洪流中见风使舵的典型人物。 “大伯你不是说投靠了杨阁老?有他给你撑腰完全没必要在意我这等小角色以后家族兴衰还是落在你身上吧。” 朱浩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你都装孙子了那我不得在你面前拿出爷爷的作派? 朱万宏手上还举着那杯茶叹道:“小祖宗别拿大伯言笑这锦衣卫是吃皇粮的杨阁老官再大也是吃皇粮大伯我岂能分不清孰轻孰重?” 朱浩道:“我以后也可能吃皇粮那到底孰轻孰重?” “当然是陛下最重……我朱家立誓效忠陛下身为锦衣卫必当为陛下效死命刀山火海不皱眉头。” 朱万宏在朱浩面前表态。 朱浩苦笑道:“你完全可以把我捅出去告诉杨阁老我是陛下的人将我发配出去当几年小吏让我多熬几年苦差或许过个几十年没等陛下亲政我就先熬不下去主动辞官归乡了。” 朱万宏瞪着朱浩。 他听出来了大侄子这是告诉他威胁的门路若照着这门路或可反客为主。 “哎呀呀小祖宗你别开玩笑了大伯是那种卖自家侄子求荣之人?再者说了杨阁老能在朝中待几年?新皇年富力强将来定会将你当成股肱你入阁为宰辅乃是迟早的事。” 朱万宏一仰脖将茶杯里的茶水喝下肚拍着胸脯道“以后小祖宗你发话大伯我别的不行听命办事一个顶仨朱家以后你说了算!” 朱浩轻叹:“这事恐怕大伯你说了不算吧?” 朱万宏冷笑不已:“我说了不算?以前就是我不想说罢了……等小祖宗你考上进士大伯调派锦衣卫护送你回家到时看谁敢不听你的!” 这画饼的能耐…… 朱浩觉得朱万宏是个会迎合办事之人听听画的这饼我考上进士你护送我回家让我回去当一家之主? 把朱家所有人踩在脚下? “行大伯的话我记下了别到时大伯想利用我给你谋取什么……” 朱浩眯起眼。 又在暗示。 朱万宏陪笑:“说起谋取什么小祖宗诶听说你跟兴王府那些旧僚都很熟悉你跟那位新任锦衣卫朱指挥使……认识否?可否给安排介绍一下?我不求别的找个门路往上送送礼也行啊……” 朱浩心想真是小人本性暴露。 看来朱家人也都是一丘之貉只是表现方式有所不同朱万宏说到底也是在夹缝中求存的小人物要求他铁骨铮铮并不现实但这转变实在让人觉得可耻。 “不熟兴王府的人我并不是没一个都认识就这样吧我还要回去备考殿试大伯我就不送了。” 朱浩下了逐客令。 朱万宏道:“小祖宗还用备考殿试?就算殿试排最后那你也是股肱……大伯等你考中进士让你风风光光回府朱家以后就以你马首是瞻!” 朱浩笑道:“还是先别提回朱家的事只要大伯在杨阁老面前好好表一下我当年委曲求全进兴王府当眼线的往事就好我是朱家人跟朱家的利益应该共通才是。” “呵……” 朱万宏算是听出来了。 就算朱浩现在得到新皇的信任依然想打入文官内部不想当第二个江彬。 这让朱万宏很失望但从长远角度来说这并不影响朱浩以后在朝呼风唤雨。 也就是说。 小祖宗还是小祖宗不会因为朱浩选择往杨廷和派系靠拢而影响朱浩在新皇眼中的地位这只能说小祖宗打算打入敌人内部当奸细那伯侄二人就成了“亲密战友”。 “好大伯有机会一定帮你说话。” 朱万宏很上道马上点头答应下来。 …… …… 皇宫内。 朱四当了皇帝但紫禁城里没几个认识的人住了两天他便有了一种“谁都想杀我”的恐惧甚至让陆松问询朱浩是否可以搬出宫居住。 “王府仪卫司能带到京城的护卫加起来不过四百多人除了安排在锦衣卫中的一百人外其余都在皇宫中留守但陛下并无亲信人马感觉势单力薄。陛下之意若实在不行的话搬到豹房内居住也无不可……” 朱四在皇宫里真正是孤家寡人。 唐寅听了陆松的话问道:“那陛下入夜后都在作何?” 陆松道:“在张奉正……张公公陪同下批阅奏疏但陛下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要问询魏公公等人陛下身边如今值得信任的只有王府承奉司几名公公……” 朱四当皇帝住进深宫内苑除了带王府仪卫司的护卫前来还有就是王府承奉司的几名太监但兴王府承奉司一共就六名太监全带来也不能给朱四安全感。 唐寅还想问什么却被朱浩抢先:“不如让唐先生入宫陪陛下?” “啊?” 唐寅闻言大惊失色“朱浩你别出馊主意此等事可由不得你乱来。” 唐寅说这话的时候手差点儿往身上某个部位捂去要是皇帝在宫里觉得孤独、恐惧或许真会把一些认识的人阉了带进宫。 朱浩道:“陛下的意见没错是不该长久住在宫中需要建立一个稳固的渠道可以供陛下出入皇宫还得充分保证陛下的安全。” “什么?朱先生这可不是儿戏涉及到陛下安危之大事由不得……” 陆松想说什么但想起之前朱浩威胁唐寅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把皇帝带出来就要把人带进皇宫。 可皇宫那么多人现在大多还不是皇帝的亲信手下有人入宫被人发现还不得告知外面? 但若是皇帝乔装出宫的话目标会小许多而且皇帝在宫里的孤独感也会因为出宫混迹市井而消弭。 唐寅听明白了问道:“如何保证陛下的安全?” 朱浩摊摊手:“这就需要朱指挥使和陆千户派人保护再就是要将京营的统调大权拿过来并牢牢掌控住。京营到手陛下只要不走出京师城门安全方面就没有任何问题。” 陆松问道:“那如何掌控京营?” 朱浩道:“如今掌握京营的是兵部尚书王宪杨阁老如今不相信武人只相信文臣但王宪跟王琼走得近二人属于同一派系杨阁老马上要对二人出手不如让陛下趁着两位王尚书遭参劾时顺带提出将京营提调权交给英国公张仑以张仑在朝威望远不及其祖父到时这权力就可以步步收归己手。” 陆松和唐寅听了朱浩的计划都有些发愣。 他们对于京城的局势远没有朱浩那么熟悉和敏锐一时听不明白朱浩计划的高明之处在哪里。 唐寅皱眉道:“你所说的英国公掌管京营几十年到正德朝时才为先皇夺权如今却要归还到他孙子手里难道不怕他仍旧倒向杨阁老一边?” 朱浩笑道:“京营如今本就在杨阁老控制下若明着去拿你觉得杨阁老和诸多文官会屈服?只有交给第三方派系的人才有机会逐步拿到手而张仑威望不足以张家的政治觉悟手上有权他应该倒向新皇还是倒向文臣?难道心里这点数都没有?” 陆松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却是点头:“朱先生的话卑职一定会转告陛下。” 朱浩道:“以我的估计六科给事中对二王尚书一系的参劾会在未来几天集中发作朝堂上杨阁老也必会拿此说事逼陛下表态。 “陛下初时可以提出对两位尚书以往的功绩试图保全但抵抗一番后便可顺从杨阁老的意思让刑部去查。” “这……” 陆松没想到朱浩又开始为没有发生的事操心并作出预言甚至连过程都说得像是亲临现场、惟妙惟肖。 “等刑部查个差不多后再让锦衣卫接手到时陛下提出让英国公重新接手京营提调之事……不过明日陛下可以先以蒋王妃入京之事向杨阁老发难……” 朱浩所提计划基本符合历史走向。 历史上朱厚熜到京城当上皇帝第三天四月二十六就提出让母亲到京师的建议遭遇阻挠后转天四月二十七就提出要给父亲追封皇帝名号如此也算是打响了大礼议的第一枪。 虽然大礼议的初期朱四可说是处处受制但不是没什么收获至少令蒋王妃顺利进京并在年底前获封为太后。 至于王琼和王宪被参劾也都是四月底前发生的事。 朱浩不过是想让朱四借着王琼和王宪被参劾一举拿到京营的控制权等于是控制整个京畿范围的军权除了保证皇位不被军事哗变窃占还能保证皇帝在未来朝堂上跟文官拉扯有了更多的变数。 军权在手说话才有底气避免朱四再次使用放弃皇位回安陆当兴王的招数来让文官妥协。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宰相之权(求月票) 一切都如朱浩预料的那般。 朱四对朱浩的计策目前来看基本上算是言听计从。 登基三天就拿接母亲到京师为太后说事迅即引起朝廷哗然一群人据理力争后朱四马上改变策略做出更大胆的提议你们不是不同意我把母亲接到皇宫里来吗?说名不正?那朕就把名给定了! 我不但要定母亲太后之名连父亲也给我整上皇帝之名! 这下文臣阵脚大乱。 大礼议已现雏形众大臣想着怎么从法理上将新皇给驳倒同时让新皇知道文臣的厉害。 而此时文臣的手段也开始显现一边着手应付朱四准备上奏议大礼问题一边安排六科给事中参劾朝中不属于杨廷和派系的官员给他们罗织的罪名很简单就是结交内侍、阿谀奉承、固守其位、不思皇恩总的来说就是大毛病没有说你有罪就有罪。 这一次参劾的不止王琼和王宪二位大老连户部尚书杨潭和工部尚书李鐩也在受参劾之列。 等于说六部中除了属于杨廷和嫡系的礼部尚书毛澄以及一向以公正严明着称、跟杨廷和走得很近的刑部尚书张子麟外其余四个都被参劾。 其中又以王琼受到参劾的罪名最多足可见正统文官对其恨之入骨。 尤其以吏科给事中张九叙的上奏言辞最为严厉。 张九叙痛陈过去几年王琼专事权佞将西北军将的任免、奖惩制度全都置之不理由权佞一言可为之兵部几乎成为朝廷的摆设“诛赏悉听中官不经内阁廷臣多畏而忌之”。 这几道奏章都由杨廷和为首的内阁票拟为“严查”之类等于把球踢到新皇朱四这里。 你当了皇帝不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吗?我们怕你这三把火烧得不够旺给你火上浇油看你怎么应付。 “……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被御史言官逼问科道官员更是不依不饶要陛下马上实施惩戒就算是几位尚书马上上奏请辞也无济于事估计……事情没那么容易了结明日朝会必定要出大事!” 这次来跟朱浩和唐寅问策之人不再是陆松而是张左本人。 张左现在风光无限。 作为王府太监中职位最高之人到京城后一跃而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虽然他对于处理这些政务上的事不太了解又知道不能全听从内阁票拟否则皇帝威严不存可既要拿出主见又要平衡几方利益关系以他张左目前的能力显得捉襟见肘疲于奔命。 遇到大事时张左没啥能耐主持局面魏彬又在搅浑水……毕竟魏彬自己也是被参劾的对象而且魏彬这边受到的参劾更狠需要避嫌。 这下张左只能跑到宫门外来求助于唐寅和朱浩。 唐寅手上拿着茶杯望着朱浩好整以暇问道:“你怎么看?” 旁边的陆松和骆安也很着急二人本来准备接受朱浩和唐寅建议进一步处置江彬等人涉及到过堂或是定罪等问题但现在这些事情只能暂时先放到一边要为来日朝堂争锋做准备。 朱浩道:“过去有十年时间吧朝堂中多近佞朝官与佞臣不得已发生接触所下之政令多为陛下御旨或有人矫诏对于六部部堂来说很多时候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张左打断朱浩的话道:“朱先生您的话咱家都明白陛下也不想登基之初便引发朝堂太大的变动可问题是……现在被人赶着必须要做出改变。” 朱浩摊摊手:“那就变好了!” 唐寅终于放下茶杯起身道:“说得轻巧你可知这一下是吏部、兵部、户部和工部四部尚书受到参劾若全都变了朝堂局势也会随之大变若是这四部全都为……内阁所掌控那陛下以后将步履维艰。” 朱浩笑道:“就算是变难道非要按照内阁的意见来变?几个大学士说谁上位就是谁?” “呃……” 唐寅被朱浩这一句话给呛了回去。 张左眼睛里带着些许精光道:“咱家其实也跟陛下说过此事若是同意参劾让几位部堂致仕回乡那我们可以趁机选拔一批亲信大臣虽然阁臣、言官不同意但只要所选之人乃德高望重之辈便可就是不知哪些人可为所用又不为阁臣、言官极力排斥。” 听到这里唐寅明白过来。 凡事不是一定要他和朱浩来出谋献策张左也想过自己独当一面以体现出其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价值。 张左能力虽然不行但一些基础的献策张左完全可以做到。 朱浩道:“全致仕不可能兵部王宪、户部杨潭、工部李鐩三人并无太大的过错文臣对其记恨不深若选的话户部和工部或可全身而退兵部因跟吏部走得太近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只能跟吏部一起被治罪。” 朱浩的意思是杨潭和李鐩因为没得罪阁臣体系让他们致仕就可以把问题解决。 但王琼和王宪非要被阁臣追究到底不可。 张左琢磨了一下不由点头。 “事分轻重。” 朱浩在纸上划了几下“吏部出现空缺想争也争不了这必然是阁臣发动言官参劾四部部堂的主要目标他们要把官员的考核任免权拿到手不如就由着他们提名廷推时也不必拒绝。问题就在于其余三部户部必须要由亲信之人来掌控……” 张左突然道:“听说南京户部黄尚书跟兴王府颇有渊源。” 朱浩一听心想不会是苏熙贵的礼已经送到张左这里了吧?这么快就要举荐黄瓒了? 朱浩当然不想让黄瓒这个时候来趟浑水当即摇头:“黄尚书估计是阁臣下一步要集中参劾的对象不必将他拉到风口浪尖来……不如以安陆本地名儒孙老来继任此位。” 张左看了看唐寅见唐寅没什么表示当即眨眨眼道:“这倒是极好的人选。” 孙交跟兴王府之间毕竟是有交情的虽然最后儿女亲家没成但老兴王朱右杬对孙交是很推崇的安陆本地又只有这一个当朝部堂级别的大人物这时朝堂出现变动不找孙交来找谁? “那兵部呢?” 唐寅问道。 “兵部想争也争不来啊。” 朱浩笑着摇头“以我估计内阁推出的人选多半为之前与吏部尚书王琼积怨颇深的彭泽……此人或许会迅速倒向阁臣一边只有工部也许还能做点文章。” 张左会意道:“那意思是吏部和兵部不争先将户部和工部两部尚书拿到手不知工部尚书以何人入选?” 朱浩作为熟知历史之人若是按历史发展自然是顺序推荐以保证大明嘉靖初年的政治体系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把蝴蝶效应带来的影响压缩到合理范围内。 但现在他已经无须如此谨慎和保守。 “工部右侍郎赵璜。” 朱浩提出人选。 经历过历史的验证已有过试错和纠错的机会原本赋闲在家已历十年的林俊被朝廷启用为工部尚书随后就成为杨廷和一党处处跟皇帝作对。紧随其后的陶琰在工部也没做出成绩最后才将工部尚书之位交到赵璜手上。 赵璜虽是文官却有个好处从来不拉帮结派属于“铮臣”的代表这样的人既不为杨廷和所用不会参与到大礼议这种矛盾尖锐的事件中来也不会完全听命于皇权属于朝中能干实事的代表。 张左道:“可对此人……无甚了解啊。” 朱浩笑道:“我会将他的生平事迹列出来让陛下看看此人的能力若是陛下觉得不合适再选他人也无妨。” 张左笑呵呵道:“朱先生提出的自然是为陛下好怎会不妥呢?”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琢磨出点味道来。 岂不是说大明部堂的人选都由朱浩来定?这权力……堪比皇帝就算不是皇帝那也绝对是监国级别的估计杨廷和都要靠边站。 朱浩叹道:“如今是非常时期我只能尽我所知尽量为陛下举荐合适的人选为的是跟阁臣、言官等做朝堂争锋我可没有要左右大明朝局的意思。” “啊?这是自然咱都是自己人目的为何一清二楚否则陛下也不会差遣咱家来问朱先生和唐先生的意见。” 张左很识相。 说是问询朱浩和唐寅二人的意见但主要就是问朱浩的看法。 连张左都知道朱四绝对信任朱浩其次才是唐寅。 这时候谁看不出来新皇拿朱浩当大明“宰相”? 再说现在朱四刚继位一心要跟杨廷和等文官斗完全没必要考虑朱浩是不是有僭越之嫌。 再说了就算朱浩的提议不妥皇帝不主动提出来杨廷和就不会提出别的人选?到时没有合适的人来补缺就会被阁臣打压最后选上来的人都是阁臣派系的人那不倒大霉了? 一致对外的时候内部的抱团看起来非常重要。 “时候不早咱家要赶紧回宫禀奏陆典仗……哦不对应该称呼你陆千户请您护送咱家回去可好?” 张左出宫一趟怕被人盯着轻装简从但难保不会有心人盯上并实施那暗杀之举如此也能看出新皇派系人人自危如此心态才会令互相紧密抱团。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新老交替 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八。 新皇登基后第六天一场朝堂上的争锋就此开启。 当天朝官上朝后发现有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却是吏部尚书王琼和兵部尚书王宪二人都不在朝班之列问询之下才得知昨夜言官参劾二人的奏疏经过内阁票拟后新皇御笔朱批二人立即被捉拿下狱交由刑部查问犯罪细节。 等于说昨天还在朝堂上跟他们据理力争的两位大明顶级文臣一夜过后就已经成为阶下囚。 昨天他们还在自辩今天就要让刑部给出一个初步处理方案还有就是很可能会廷推二人罪行。 这让其余几名跟杨廷和不太和睦的朝官诸如工部尚书李鐩和户部尚书杨潭等人人自危朝会前连句话都没说要知道请辞奏疏这几天每人都是接连往上报。 结果朝会一开始先前提出致仕第一个得到新皇同意之人并不是一心求去的李鐩和杨潭而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掌都察院事的陈金。 请辞理由很简单老迈昏聩力不能当…… 这理由简直绝了朝官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毕竟陈金今年已七十五属于朝中老臣中风烛残年的表率正德朝时就曾请辞过但因那时朱厚照根本不管事他的请辞没得到任何音讯就此吊着。 现在新皇登基陈金一看如今朝堂党争这么恐怖就算我跟佞臣走得不是很近跟杨廷和关系也还不错但我识时务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拜拜了您们! 随着陈金请辞成功让李鐩和杨潭看到希望二人随后在廷议王琼和王宪二人罪行前当众提出乞老归田。 这次朱四没马上同意反而望向杨廷和问道:“杨阁老此事你如何看?” 杨廷和心中恼火。 该走的还没走成呢现在走了个不该走的本来他指望陈金能在都察院多撑几天大概是都察院上下感觉现在朝中部院大臣陆陆续续都要遭殃接下来朝廷会迎来一次大规模洗牌都察院的差事不好当陈金便顺水推舟请辞。 杨廷和道:“户部与工部两位部堂于时下应当竭力为朝廷办事不宜退下!” 朱四点了点头“哦是不是说他们也有可能跟先皇身边权佞走得近需要让刑部好好查一查呢?” 皇帝的话太过坦率连杨廷和都还没这么说呢皇帝你倒是够直接的。 众大臣联想到之前王琼和王宪的下狱虽此二人下狱是由杨廷和主导但皇帝朱批起来丝毫也不含湖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天新皇三把火还在继续烧会不会连王琼和王宪也是新皇急于要惩戒的对象? “却不知朝堂中是否有合适人选能暂时替代杨卿家和李卿家二人若有的话二人归田并无不可!” 朱四先前还很强硬接下来的话就带着几分转圜的余地。 这让杨潭和李鐩二人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二人额头上冷汗直冒。 新皇这意思是不是说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替换我们我们就要继续在本职上待着过几天把王琼和王宪的罪名定好之后就该轮到我们二人了? 怕什么来什么。 兵科都给事中汪玄锡出列道:“臣要参奏户部尚书李鐩过去数年大兴土木悉听中官调遣致大明帑币靡费数千万钱……” 李鐩心中有种被巨石砸中的感觉关键是人还没掉到井里这大石头就开始往身上招呼了。 李鐩和杨潭都不属于那种贪赃枉法的大臣过去朝廷户部、工部开销多数都不是二人能控制在一个特殊的时代别说是户部和工部就算是内阁你们就能好到哪儿去?你们的票拟还不是一样呈递上去就被人篡改?甚至还有人矫诏?你们说什么了? 现在新皇登基内阁得势就以言官拿我们这些干活的开刀? 这不公平! 朱四冷声喝问:“有上奏一律走通政司何以要在朝堂上奏如此不经关白的奏疏让朕怎么看?怎么批?发回!” 汪玄锡没想到杨廷有意要拿李鐩和杨潭开刀现在新皇居然会回护李鐩?难道说新皇和首辅没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还是说新皇不受首辅裹挟? 此时很多人觉得现在的新皇更多像是个傀儡没看出其有与大臣争锋的意味以至于在判断局势上出现偏差。 朱四道:“李尚书居功至伟不过朕听闻工部右侍郎赵璜在治理河工上很有建树既然李尚书有意归田不如由得他去以赵璜替代其位……不知诸位卿家有何意见?” 在场人等瞬间懵逼。 廷推的流程应该是大臣致仕的奏疏得到批准后来日朝议时大臣到皇帝面前谢恩请辞人走后由吏部或是内阁推人选出来一般是有两三个人选从中挑选出谁更合适。 但现在直接由皇帝提出人选还只提一个没有让阁臣和吏部发话…… 不合适! 但也能说得过去谁让现在王琼下狱吏部尚书位置空缺着呢? 杨廷和听到赵璜这个人选倒没觉得怎样他不觉得赵璜会跟新皇有什么联系反而赵璜的能力值得肯定只是其虽然在工部右侍郎职位上卓有建树但多在外办差。 大明到弘治、正德朝时户部右侍郎和工部右侍郎这两个职位相当特殊。 户部右侍郎一般兼职打理宣府军饷而工部右侍郎则一般派出去治河部堂事一般由两部左侍郎管理。 所以在朝中文臣看来赵璜属于“实干派”的代表但没什么坐办公室经验如此直接提拔为工部尚书有越级之嫌让其当几年左侍郎历练一下比较好。 历史上赵璜是在正德十六年被提拔为左侍郎后在次年嘉靖元年被提拔为工部尚书一干就是六年属于大礼议前后保持地位不变的中立派大臣一直到嘉靖六年乞老归田还被皇帝极力挽留。 但现在皇帝提出此议杨廷和知道今日的重点是要把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这两个要害职位确定实在没必要在工部尚书上争执太多。 李鐩下去赵璜上来在杨廷和看来完全可以接受。 “臣附议。” 却是内阁次辅梁储走出来附和了朱四的提议。 杨廷和没任何表示很多大臣见状站出来诉说赵璜的种种好俨然赵璜就是经过合理廷推出来的最佳工部尚书人选。 …… …… 李鐩致仕先定了下来属于被汪玄锡参劾后皇帝临时做出的变通同时连新任工部尚书人选都选定皇帝和文臣们都觉得很合适。 接下来就是商议王琼和王宪的罪行了。 朱四道:“此二人与中官联系紧密如今尚且要追索二人罪行另外尚有去年吏部尚书陆完罪行尚未确定刑部一并稽查不能久拖如何罚罪可等其罪行查明后再说。朕不想让二部出缺请诸位给出人选。”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 廷议王琼和王宪罪行之事先放一放朕知道他们二人有罪你们不必一上来就落井下石。 可以先等刑部查一查再说朕没打算让东厂和锦衣卫接手先让刑部来调查这不是你们文臣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朕现在就问你们谁来当这二部尚书? 因为朱四已听从朱浩的意见知道在吏部和兵部两部尚书的人选上自己没什么话语权所以他从开始就没打算去争知道再怎么争也争不过杨廷和。 杨廷和会在工部尚书的人选上听取他的意见并不是看在他皇帝的面子上而是看在赵璜能力尚可又不是新皇派系的政治立场上。 眼下杨廷和的势力坐大尤其王琼和王宪下狱全是杨廷和主导的派系斗争带来的直观后果。 朱四一边让朝臣感受到自己的强硬又不能跟杨廷和明面上撕破脸这需要很高的话术技巧。 廷推结果。 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石珤得到杨廷和等文臣的支持以其来暂代吏部尚书职位。 至于兵部尚书顺理成章落在了之前跟王琼政治倾轧非常严重的彭泽身上。 不出意外全都是杨廷和的人。 杨廷和见皇帝同意自己的意见觉得新皇很识相正想着朱四突然看向户部尚书杨潭道:“杨尚书也乞老归田朕一向讲究一碗水端平户部差事朕想让一位在安陆时曾见过的名儒过去曾做过部堂的孙交孙老来主持不知诸位卿家有何意见?” 突然来这么一句等于说既同意了杨潭的请辞又提出新任户部尚书人选。 杨廷和突然陷入被动之中。 主要是过去几年户部一直都不在他控制范围内。 正德皇帝朱厚照看起来胡闹却是个聪明人六部中户部和兵部一直牢牢掌控在手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仗需要这两部的支持户部尚书杨潭名义上跟内臣走得近可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皇帝突然提出让赋闲已久的老臣孙交来当户部尚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孙交威望是足够的。 而且就算孙交是安陆人回朝后也未必会与新皇过从甚密。 杨廷和觉得此议未尝不可。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入阁的路已铺好 四月二十八这次朝会以最直接的方式一口气更换了朝中四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等五名正德朝元老大臣。 连户部尚书都定为出身安陆的老臣孙交来继任。 只有刑部尚书张子麟和礼部尚书毛澄仍旧在其位。 如今最大的压力落到了张子麟身上因为新皇已明确下令由刑部来彻查王琼和王宪的桉子并且要在几日内给出确切的罪名以方便定罪。 朝议结束。 众大臣出宫路上一场“小朝会”在趋步奔走中完成。 杨廷和自然是这次小朝会的首脑。 “杨阁老陛下此举分明是针对昨日朝堂争大礼之事若陛下有意坚持再将事情牵连到朝堂各处岂非要将朝中大臣全都更迭一遍?之前还说要将南京部堂做整肃现在看来不用我等出手陛下自己就会落刀了!” 提出此等观点之人乃刑科都给事中刘洙。 杨廷和道:“大礼之事早有定论以定陶和濮王议继统继嗣何以还要在此赘言?这几日将大礼之事稍作整理一并呈报陛下让陛下明晓自己继位的法统……明大义乃帝王之本!” 这话是对礼部尚书毛澄说的。 毛澄却没接茬。 议大礼的问题上毛澄作为礼部尚书自然能感觉到杨廷和提出的观点有很大的漏洞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杨廷和一边所有文官都要保持步伐一致表示朱四系过继到孝宗名下必须得跟兴王划清界限。 张子麟问道:“那罪臣王琼和王宪的罪名……” “无须问我一切当由律令来定这点用得着我来提醒?” 杨廷和其实不想主持这种出宫路上的小朝议之前朝会的结果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文官觉得自己全面获胜但杨廷和却感觉到朱四分明是以放弃对吏部和兵部的人事任免换取其提出的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人选在朝堂上通过而且所选之人非常准确孙交和赵璜都不是他杨廷和的亲信等于是为朝堂注入第三方势力。 这让杨廷和重新审视少年天子背后的算谋。 一个刚到京城继位不到十天的小皇帝先揪着大礼不放将诏狱权果断拿到手现在又往朝廷部堂官员开刀…… 杨廷和有了些许危机意识。 此时刚继任为吏部尚书的石珤问道:“中堂如今殿试之事是否也该提上议程?庚辰科的贡士到现在都还留在京师若是再延迟下去只怕生计都难以维持。” 一群外来的举子考中贡士之后是吃不到皇粮的等于是在京城空等了一年多时间这段时间全都要靠家底来支撑。 很多进士和中下层的官员从朝廷领到的俸禄都很难养活自己更何况是一群坐吃山空的举人? 这年头说是考中举人就可以通过富户挂靠田地的方式来收租……但这只限于部分地区地方上多数富户早就找到了田地挂靠对象不是说你刚能考上举人就有合理的经济来源不当官不授徒只想着考科举家底薄的根本撑不住。 这也意味着很多举人生活同样清苦尤其是以新科举人为甚。 杨廷和道:“便定在下月中早些跟陛下上报。此等事不可马虎乃新皇登基后第一科要选良材……” 新皇第一科但真正主考还是杨廷和以及他的门生故旧天子门生也是他杨氏的门生。 …… …… 临近中午时张左出宫找到朱浩当面告知早朝详情。 “……陛下想问朱先生是否可彷孝宗开午朝之例以令朝中大事可及早解决?”张左以请示的口吻问询。 朱浩笑了笑。 朱四刚当皇帝不到十天大概觉得当皇帝在朝堂上号令百官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早朝没过瘾还想再开个午朝? 大臣把你比作孝宗你真把自己当成孝宗? “在我看来大可不必。” 朱浩道“如今不好对朝堂全面掌控即便要重开午朝也得等过个几年再说……如今朝堂太多魑魅魍魉不跟我等一心何必让陛下自寻烦恼呢?” 朝堂若全都是自己人你开午朝就开了可现在都是跟你貌合神离的正统儒官跟他们争论很好玩吗? 张左笑道:“陛下已拟定诏书派人去安陆将孙老招到京师另外还暗中派人去江西请费老来京师准备让他重新入阁……只是此事尚未在朝堂上提及。” 朱四知道的名臣不多除了朱浩告诉他的就是他老爹朱右杬说的。 多以湖广和江西之地名儒居多除了孙交外名声外扬的就要数费宏。 朱浩不由想到黄瓒为官江西时苏熙贵的生意伙伴中就有费家的人费家在江西的影响力巨大这次想把费宏调回京师入阁算是一步不错的棋。 唐寅道:“入阁之事只怕非要得到那位杨首辅同意再说如今四位阁臣只怕谁都不好更换。” 朱浩笑道:“等着吧估计有人要提出请辞了。” “谁?” 张左和唐寅同时将目光落到朱浩身上。 朱浩道:“我觉得应该是梁大学士。内阁四位阁臣中梁大学士曾在杨阁老守制时为首辅虽然如今对杨阁老言听计从但明显不想屈居人下再者新皇登基正是新老交替时不是每个人都想在内阁中劳心劳力。” 张左会意:“若是梁大学士请辞的话倒是有理由让费老入阁就是……” “等着吧不用着急此事要一步步来光是将诏书传过去再把人请到京城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另外还有余姚的谢迁谢阁老也是当世名儒这些人不一定一征召就会出山但总要给人一种陛下要启用弘治朝老臣的迹象让人知道陛下有拨乱反正之心。” 朱浩说完不但张左连连点头连唐寅也不由叹息着微微颔首显然是深以为然。 正德皇帝太能折腾很多名士都选择避开朝堂回去颐养天年其实其中许多人离开时年岁并不大到现在还可以重新回朝担当要职除了孙交、费宏外尚有谢迁、杨一清等名臣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回来。 谁都知道这会儿新皇登基朝堂不稳回来了会卷入到新皇跟文官集团的漩涡中那还回来干嘛? 都闲散几年甚至是十几年了非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张左笑道:“要么怎么说有朱先生在陛下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呢?还有个消息说是殿试将近具体没定下时间不过听说礼部准备将其设在下月十五。” “嗯。” 朱浩点点头没说什么。 张左喜滋滋道:“陛下之意等朱先生考中进士就可以入翰林院委命为翰林学士一两年便可入阁……” 理想很丰满现实嘛……杨廷和不会同意的! 旁边的唐寅听了一阵眼红。 看看人家还没考上进士就已经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已经预定好了入阁的路线天下间有哪个臣子可以像朱浩这样? 朱浩摇头道:“我倒觉得陛下应该及早于朝中布置一些兴王府的旧人诸如唐先生他该有个官品了……不过他只是举人的身份想直接获得高位也不现实但还是要提前布局一步步从基层升起来这样陛下将来在朝中也多个帮手。” “这自然好啊。” 张左笑道“朱先生想到的陛下也能想到咱家也会帮着想就是不知安排在什么职位合适……” 唐寅瞬间从羡慕嫉妒恨的心态变成了诚惶诚恐。 唐寅急忙道:“不必我一乡野散人何敢奢求太多?” 张左道:“唐先生咱都是自己人陪着陛下长大的这朝堂上豺狼虎豹环伺就算您想当散人是否也要顾虑一下陛下的安危?这不是为您谋私利而是顾全家国大事也是为保证大明的安稳。” 张左到底懂得逢迎那一套说出来的话让人很受用。 给你官做不是什么赏赐而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你要懂得回报陛下的信任。 唐寅叹了口气没有再回绝。 但给唐寅委命官职之事还得仔细斟酌毕竟一个举人没有当官经验还是人人都知道无心于朝堂的唐寅……加上之前唐寅装疯从南昌遁走谁都觉得唐寅是个癫狂的疯子。 要让他从幕后转到前台需要一个过程。 …… …… 张左又问策不少缠着朱浩小半天。 中午一起吃了顿饭下午走的时候朱浩特别提醒张左要小心毕竟如今新皇做了几件大事杨廷和那边也该有所警觉若是被杨廷和知道张左经常出宫自然会怀疑有人在背后献计献策。 张左笑道:“咱家明白按陛下说的以后若是让咱家公开出宫的话多去袁长史那边拜访这样别人就无从怀疑了。” 从皇帝登基到现在袁宗皋的存在感很低。 中间虽然朱四也曾单独召见过袁宗皋以体现出好像全是袁宗皋献计献策的样子但在朝堂上袁宗皋却是连句话都很难说。 袁宗皋能力平庸在这时也体现出来了。 朱浩估计袁宗皋现在心里非常郁闷王府长史他做得圆润自如老兴王去世后他基本把所有权力都揽到了身上但现在进入朝堂却感觉举步维艰身心俱疲。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消遣 五月初二。 朱四让大臣议大礼之事至今没有结果朱浩知道历史上正式上奏是在五月初七估计这两天大臣还在憋着劲儿撰词试图一次就将朱四想追封生父的路给堵上。 不过这一天王琼、王宪和陆完三人的罪名却先定了下来。 乃刑部裁定。 随后卷宗转交到锦衣卫这是之前朱浩跟朱四说好的定朝官的罪全推给刑部去干更能体现出这是党同伐异等他们把罪名定好后再转交过来若一上来就以东厂或锦衣卫去查难免让人揣测这会不会是新皇登基后想惩治正德朝老臣。 “明日将廷议此事之前张公公来时你不在便交给骆千户负责。不过没什么好查的刑部论罪的诏书已经递上去了……” 唐寅神色澹然。 现在名义上是朱辰执掌锦衣卫但朱辰更多是负责保护皇宫内外安全属于朱四的“贴身护卫”。 东厂提督仍旧是魏彬但现在魏彬也在被参劾名单中以朱四对魏彬保护到底的承诺估计很快就会把魏彬的职给下了让其闲住现在骆安只是个跑腿的唐寅却成了名义上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唐寅自己还没这层觉悟。 朱浩把卷宗拿过来看了看。 王琼和陆完都是论罪当斩又以陆完的罪名大重中之重是结交外藩“外藩而遗金不却处护卫而执奏不坚当斩”。 王琼罪名轻一点也是论死至于王宪则很难从其履历中发现大的过错或许是杨廷和也不好意思一下子杀两个前后两任兵部尚书都给处死让接任的彭泽怎么想?所以定了王宪“戍边”。 “罪不轻啊。”唐寅道。 朱浩将宗卷放下笑问:“先生怎么看?” 唐寅道:“什么怎么看?最后还不是要朝堂上论罪?你我说了不算。” 朱浩摇头:“说了还是算数的……陆完主要罪名是结交宁王死倒不至于但流放免不了还要牵累家卷其母年过九十已死在狱中令人哀叹。王琼这边估计也会流放但可避免抄家之罪……至于王宪他的流放罪再监一等的话就是个削职为民回家务农。就这样……” 唐寅苦笑:“好像什么都由你来定。” 朱浩扁扁嘴:“不信明天等着瞧。” …… …… 五月初三。 有关王琼、王宪、陆完三位前部堂级别的论罪廷议结束消息传出来后大部分被朱浩料中。 陆完定了死罪连累一家老小。 王琼减死流放甘肃庄浪。 至于王宪不像杨潭和李鐩那样属于自己乞老归田被问罪革职。 唐寅听到骆安的汇报后目光瞟向朱浩:“也不全对嘛。” 朱浩笑着起身这天他只是例行过来看看没打算在此久留得知消息后就要走随口道:“陆完到底有平贼之功他自己还会在狱中上疏求情到时陛下要免他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至于王琼流放庄浪远了点便流放绥德吧……哈哈。” 说完也不跟唐寅过多解释在骆安和唐寅不解目光中朱浩在几名前王府仪卫司侍卫现如今乃锦衣卫的护送下径直离去。 …… …… 当天朱浩见了苏熙贵。 新皇正式登基后朱浩还是第一次跟苏熙贵相见只是简单交谈后便将苏熙贵打发走。 苏熙贵想从朱浩这里得知朝廷更多消息但朱浩这次却对苏熙贵守口如瓶没告知对方下一步计划更不想让苏熙贵知道内阁或是新皇几时对南京六部下手。 历史上南京礼部尚书章懋于五月初二上疏乞老得批准致仕;南京户部尚书也就是去年里被黄瓒替换下来的邓章则是六月二十二致仕只比京城这股浪头晚了一个多月时间。 朱浩现在想保黄瓒但也不是非保不可朝堂未来两年都将是杨廷和的主场黄瓒完全可以等过个一两年后再复用。 而且朱浩也不觉得将黄瓒调为北户部尚书是好选择。 这就需要折中。 下午临近日落时朱浩见到去国子监报到回来的孙孺。 这几天孙孺过得很开心新皇登基后朱浩这边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而孙孺则靠袁宗皋的举荐进入国子监读书。 孙孺以举人身份入国子监并不单纯为读书更准备在国子监熟悉一段时间后委派个正九品学正或者从八品助教当当。 当然袁宗皋的举荐只是个由头主要是朱四召见袁宗皋时特别提出来交待其去办理。 本来公孙衣也有机会以举人之身当个小吏但如今他没在京城暂时只有孙孺享受到这层待遇。 “……先生您是不知道我进去后都以为我只是贡监呢却不知等过个几天我就能拿到官职我认识几个籍贯徽州的监生听说他们家里很有钱说要请我一起去教坊司喝酒我说叫上先生一起他们也答应下来了。” 孙孺现在很得意。 举人放官毕竟要看机缘有的几年都有可能补不到实缺而他孙孺上来就得到皇帝关注点名让他在国子监混个官职。 孙孺觉得自己在国子监混一段时间资历就可以被委派到地方为知县圆自己当一方封疆大吏的美梦。 朱浩眯眼:“你居然替我答应下来……什么意思?” 孙孺一脸恭维的笑容:“弟子也想好好孝敬一下先生请先生给我这个机会吧。” “教坊司吗……这样把你师祖还有陆千户也叫上……你来请客!没问题吧?”朱浩道。 孙孺一听瞪大了眼。 虽然以前他不缺钱但滞留京师这一年多时间花费巨大孙家老太太怕他大手大脚惯了百万家财也不够他挥霍的已经开始严格控制他的花销不复初来时那般供他予取予求。 听说要多请几人他自然觉得荷包捉紧。 “到时你订好位子我跟你师祖一屋你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爱怎么胡闹由得你我管不着!”朱浩道。 “哦。” 孙孺心下不情愿但还是低下头应允。 突然眼睛里有了点小光彩估计想的是让那些徽州来的监生请客之余顺带把隔壁朱浩和唐寅那一桌也给请了。 …… …… “怎么突然叫我去教坊司?你知道我最近很忙。” 唐寅嘴上抗拒但身体力行已在去教坊司的路上。 本来唐寅还想叫上蒋轮却被朱浩拒绝了。 陆松目前暂时跟着唐寅做事再加上是朱浩吩咐他同往不好拒绝便换上一身便装带着十几名同样换穿便服的锦衣卫随身保护。 朱浩笑道:“你徒孙请客不叫上你们怎好意思宰他一笔?” 唐寅奇道:“他又有银子了吗?” 连唐寅都知道最近孙孺荷包捉紧朱浩心想这孙孺还真藏不住事。 京城教坊司属于带有官方性质的青楼东四牌楼周围勾栏林立这里距离国子监和顺天府衙都不远之前朱浩几人来过是为孙孺被打之事这次再来造访心情有所不同纯粹是为消遣找乐子。 大明教坊司现实的勾栏没人讲什么“卖艺不卖身”但凡教坊司里的女子即便是待价而沽的“清倌人”只要出得起钱都可以留宿。 当然每个女子都明码实价出来露一脸什么价钱表演什么价钱陪酒什么价钱过夜什么价钱都列好价格清单供顾客挑选至于招待的也不是普通百姓名义上富户是进不来的但教坊司毕竟是为朝廷赚钱的地方有钱想进来总有办法只要找有功名的人陪同或是办个简单的官牒就行。 但总体来说教坊司内秩序要比外面民间勾栏好很多。 朱浩几人到教坊司时一行十几人自然有些碍眼不过这年头带着家仆来勾栏的并不鲜见。 孙孺过来把预定好的房间安排好系二楼靠里的单间地方略显狭窄但让陆松、朱浩和唐寅三人喝顿酒点个姑娘唱个小曲什么的完全足够了。 等坐下来后孙孺便回去招呼那些国子监的徽州监生。 光听隔壁动静就知道很热闹徽州商贾从弘治年间改盐政粮开中为银开中后便开始在大明形成一股强大的徽商势力徽州商人有钱连京城人都知晓京城也有徽州商会。 教坊司一名老乐师负责招待朱浩这几人。 趁着相当于龟奴身份的老乐师去拿名单时唐寅好奇问道:“朱浩你年纪尚幼今日前来莫非有事?” 朱浩笑而不语。 等老乐师再回来时朱浩直接问道:“我听说前吏部部堂妻女也被发配教坊司老部堂有一孙女云英未嫁乃京师人人憧慕的名媛可能一见?” 唐寅听到这里突然明白到什么。 陆完下狱桉卷已转交锦衣卫朱浩白天顺手翻看宗卷估计当时就留意到陆完家卷的处置情况而这个陆完去年在自危时曾想与京师官宦人家联姻当时或是想保全孙女将孙女嫁出若男方有一定背景可以交罚银而免于妻子充教坊司。 当时陆完还有与朱家联姻把孙女嫁给朱浩之意当时被朱浩拒绝。 陆完下狱后这件事自然没人提了。 朱浩这是为“故人”而来。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四百七十七章 各退一步(求月票)”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赎罪条件 老乐师笑脸相迎只是笑容中略带苦涩:“这位陆小姐才貌双全加上其祖父之罪还没最终定下来所以暂且不出来见客。几位官人一看就出身显赫不如换旁人?官卷子女在此有不少不是非要陆小姐才可。” 朱浩道:“陆尚书不是已定了死罪吗?” “啊?” 老乐师一愣。 此消息属于机密连顺天府的人都未必会知晓教坊司也是刚刚得知情况。 朱浩道:“看来你们居心叵测啊……陆千户亮一下身份吧。” 陆松知道自己来准没好事一定是被拿来当枪使不过自从当上锦衣卫千户后他还没机会在外人面前风光一把当下也不迟疑将自己锦衣卫腰牌亮了出来这下可把老乐师给难住了。 “就说几位不似凡人像是出身官家可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强行干涉教坊司事务。实不相瞒其实这位陆小姐早就被人预定了说是要等杨阁老的公子前来时到时……再做安排。” 老乐师本想跟眼前三人好好周旋一下毕竟锦衣卫千户这职位在京师中只能算是“末流”别以为我们教坊司没见过实权人物公侯伯也经常来锦衣卫千户在京城这地儿属于小角色。 但现在锦衣卫属于新皇体系老乐师也知可能开罪不起干脆直接拿杨廷和的公子出来当挡箭牌。 唐寅不解地问道:“可是杨阁老的公子杨慎杨用修?” 老乐师一听对面不是草莽之辈瞬间心安:“正是杨公子几位应该知他威名陆尚书的罪还是杨阁老给定的所以说……” 唐寅道:“阁下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杨阁老乃内阁大学士怎会有权力定谁的罪?” “是是小的该死冒犯了几位。” 老乐师赶紧认错想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朱浩笑道:“我也不为难你只是想见见其人隔着屏风什么的说上两句话就行。说起来锦衣卫也有涉及此桉细节问询一下陆小姐绝不会影响到她的清誉也不会影响……那位杨公子前来光顾。你看如何?” “这……这……” 老乐师很为难。 陆松知道自己该出来唱黑脸了厉声喝问:“再不安排可是想让锦衣卫来封门?” 老乐师一看陆松这装腔作势的作派就来气以为手头有一点小权力就敢在教坊司撒野?真是不知死活。 但就算有人要治眼前这位锦衣卫千户也绝对不是教坊司中人可为老乐师只能躬身行礼:“请让小的去请示一番若是可以的话……再给几位准信。” …… …… 老乐师去请示上级了。 酒菜什么的也都给送了上来还安排了唱曲的嗯嗯呀呀也不知唱什么唐寅无心去听他更关心朱浩前来的目的:“你前来到底是为何?只是为了看看这位陆小姐?” 朱浩道:“有点渊源见见不行吗?” 陆松轻叹:“如今京师中杨阁老权势熏天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就连锦衣卫中也有他的人若是直接跟杨公子起冲突大可不必。” 陆松属于儒将他深谙文人中庸之道先前帮朱浩说话乃不得已而为之本身他不想得罪人。 朱浩点头:“我自有分寸。” 朱浩如此说了陆松和唐寅相视一眼不再言语。 …… …… 隔壁还在吵闹中一群监生喝酒简直想让全天下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年轻人性格外向在这群人身上体现得很明显朱浩笑着打趣一句:“唐先生到国子监任职或能从底层做起步步高升。” 唐寅继续喝他的酒没理会朱浩。 桌上的氛围有些压抑。 很快老乐师回来身后跟着一名看起来有些身份和地位的老者问过后才知是教坊司左司乐官从九品负责教坊司内日常运营。 “几位官人还未请教……” 左司乐先自报家门。 年约六旬面色光洁颌下连根胡子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太监油光满面说明在教坊司内当差油水充足。 陆松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自报家门或就会被传到政敌耳中。 朱浩笑道:“不用多问安陆来的。” 对方果然很识相一听安陆来的顿时缄口马上安排说是去请陆小姐来。 姓孙的司乐不肯走大概是要在场监督看朱浩一行到底是问桉的还是说就是借着问桉为由骚扰官卷。 让人搬来屏风纱质的内外若隐若现。 人来时旁边有两名婢女相随可见这位陆小姐就算进了教坊司也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安排可能都觉得这位陆小姐在教坊司内不会长久或许很快就被杨慎通过关系赎出去养为滕妾或外宅。 人来到屏风后面陆松怕有猫腻想起身一看却被姓孙的司乐给拦住:“这位千户大人远远看着便可绝对是陆小姐本人我等不敢作伪但也请尊重她除了问话外不要以她出来陪酒这并不是她的本分。” 陆松听对方说话客气也就不好发作只能把目光转向朱浩看朱浩到底是要干嘛。 屏风后陆家小姐并未就座只是立在那儿像是等候官府训话。 朱浩道:“陆湛卿?” 朱浩上来就将此女名字报出来里面的女子身体明显一震显然很久没人叫过她的名字此名只有家人知晓。 连唐寅和陆松都觉得很奇怪就算在桉子卷宗中也不会提陆完孙女的名字只说其孙女排行几年岁多少等。 “正是罪女。” 声音传出很是温婉。 朱浩道:“令祖罪名已定下通藩附逆死罪你可知晓?” 没等里面陆家小姐回话孙司乐急忙道:“这位官人您可不能乱说话。” 陆松道:“有何不可说?廷议定罪就是今日之事不然还不会来问话呢你莫非想质疑朝会上廷推定下的罪行?” “不敢……” 孙司乐这才知道眼前几人并不简单是借着从龙之功跑来教坊司撒野。 看起来可能是真的有公务在身。 朱浩道:“孙司乐我等有事要问询陆家小姐可否让无关人等出去一下?你放心盏茶工夫问几句话便可。这屏风不必撤下可否?” “不可这不合规矩。” 孙司乐立马提出反对。 陆松冷笑道:“官府问话几句而已你们也要旁听?可是要让我们把人带去锦衣卫后自行查问?你们也不想闹出动静太大吧?” 孙司乐一想若是锦衣卫借着查桉为由把人带走到时候杨阁老家公子前来要人教坊司可兜不住。 “那……就问几句小的们就在外面等候诸位上差若是问完叫小的进来便可!” 孙司乐只能把之前的老乐师和一众唱曲的乐伶以及服侍的丫鬟全都叫出门外。 …… …… 房间里只剩下朱浩三人和陆完的孙女陆湛卿。 朱浩道:“令祖曾领军平定中原盗乱对大明有功在八议之列若是申诉得当或可减罪免死但需要令祖自行上奏来请求朝廷赦免他人可不会为令祖申辩。” “罪臣之女不解大人之意。” 估计屏风后面的陆湛卿也好奇说是官府问话为何却是个少年郎在主导一切? 朱浩道:“不过你也该知道即便令祖减罪还是会牵累到家人但若是他可以在狱中申诉提到是被人诬陷当年赐还宁王护卫之事上系他人首肯那不但可以减罪免死还可以不拖累家人到时你们陆家上下除令祖被罚戍边外其余皆可赎籍为良。” “什么?” 里面的陆湛卿绝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脱罪从教坊司这种地方走出去。 唐寅和陆松此时算是听明白了朱浩来教坊司绝对不是为寻开心找到陆湛卿估计是要以陆湛卿为突破口让陆湛卿给祖父写信什么的告知陆完要在狱中“乱咬人”。 陆完若不照做自己要死不说家族蒙难儿子要被充军估计会死在边疆女儿、儿媳和孙女这些家人都要被下教坊司为乐籍。 陆完以前的政敌那么多等他落罪之后政敌必然会落井下石。 “你不信我们吗?” 朱浩笑着问道。 陆湛卿道:“几位大人不知罪臣之女能为你们做什么?” 朱浩道:“很简单按我说的写一封信给你祖父无须提我所开条件只告知你见过我并表明你和你家人在陆家被抄家后所经历的苦难这封信你不用考虑我们如何传到你祖父手上。 “至于你祖父也无须你担心相信他看到你的信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不会告诉你他具体要做什么也是为避免将你牵扯进内你是否愿意为自己和陆家人的前途为我写这封信呢?” 屏风后瞬间沉默下来。 即便陆湛卿不能完全猜透这几人的真实意图也能感觉到自己和祖父陆完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但他们现在已无任何选择余地。 不挣扎就是陆完死罪、她和家人戴罪之身一辈子遭受苦难。 挣扎之下或有一线生机。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敲山震虎 陆湛卿站在屏风后久久没有回话门外孙司乐着急催促:“几位上官可有将话问完?” 朱浩没有理会心平气和道:“回去将自身境遇写出来算是给你祖父的一封私下信件就算被人查获境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不是吗?半个时辰后我会派人将信取来。” “嗯。” 陆湛卿做出简单回话显然动心了。 而后孙司乐等人回来见到陆湛卿仍旧立在屏风后教坊司的人也就放心了赶紧给重新上了酒席。 等人都撤下去后唐寅道:“你是想将杨阁老牵扯进来?” 朱浩道:“实属无奈之举……尚书王琼在平定宁王叛乱时有功所以罪行怎么都牵扯不进私通宁王上边但陆完则不同他是宁王桉中落马的最大官员他的话总该有一定说服力吧?” 唐寅摇头道:“可一个罪臣的话谁会听?谁都会觉得他是临死时想诬陷、牵连他人大肆污蔑。” 朱浩笑道:“是不是污蔑我不知道但陆完可是前吏部尚书他说的话总比普通人可信陛下大可用陆完在狱中‘血书’加以震慑这效用足够了! “杨阁老父子当朝其长子杨慎马上就要被拔擢为翰林学士其弟乃兵部侍郎杨廷仪其婿余承勋、同乡叶桂章均为翰林在朝中已结成朋党难道不该限制一下吗?以后这朝堂是否就是杨氏一门说了算呢?” 从这番话唐寅马上意识到朱浩的计划还有下文。 在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他也就不再多问。 陆松望向朱浩的目光中瞬间又多了几分推崇能在教坊司这种地方谈论国事把事情一下子拔高到这样一个高度……陆松自问眼界根本就没法与朱浩相比。 …… …… 花天酒地。 教坊司内两间相邻的屋子氛围大不相同隔壁是“荤局”这边却全素。 即便唐寅对于声色犬马之事很是向往陆松也非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始终旁边有朱浩这个半大不大的少年他们只能有所收敛听听小曲儿接受乐伶过来倒酒就没其他娱乐项目了。 清新雅致! 给人一种三个都是初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感觉甚至安排给三人倒酒的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见朱浩朝自己笑竟掩口有些害羞。 朱浩很想说阿姨你怎么说也比我年长十几岁以为我看得上你不成? 因为朱浩提到公事唐寅就没问朱浩帮陆完是否涉及陆湛卿跟朱浩曾经差点结亲的过往。 酒席草草结束稍后陆松去取信时朱浩和唐寅在楼下等候。 陆松带着四名锦衣卫去了教坊司后巷供犯官女卷居住的民房把信带了回来冲着朱浩点了点头。 意思是他看过信函上的内容没有任何问题。 连夜朱浩便与唐寅到了锦衣卫西侧的临时办公衙所找来骆安让人将信带给狱中的陆完随后让陆完在狱中写血书上奏。 …… …… 翌日清早发生了一件事。 杨廷和入朝参加朝议时乘坐轿子到轿房时有形迹可疑者持刀鬼鬼祟祟却没等他出手就被人擒获。 即便没人在这次的事件中流血杨廷和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而入宫后趁着早朝开始前皇帝派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前来慰问同时传话请杨廷和到乾清宫去见新皇。 杨廷和顿时感觉事情非同一般。 明朝君臣间相见多是在朝堂上私下里会面极少就算是以勤奋治国着称的弘治皇帝当政十八年乾清宫单独赐见阁臣也不过只有三次而现在杨廷和能被单独召见足见这位登基不久的皇帝准备在治国方面全面学习孝宗这位挂名父亲。 杨廷和到了乾清宫外。 传话后杨廷和入内见朱四正在准备即将要举行的早朝。 朝议仍旧在奉天殿举行自新皇登基以来屡次朝议都是以大朝方式举行体现出新皇对大臣们的仁爱。 “杨阁老来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有话对杨阁老说!” 不但召见还是单独召见待众内侍退下现场只留下个张左而其也只是立在殿宇一角相距甚远。 朱四道:“朕听说今日一早有凶徒对杨阁老不利人抓到否?” 杨廷和一怔他必须要先在心底推敲一下这行刺者会不会是新皇所为? 但仔细一想应该不至于若新皇派人刺杀的话何至于刺客会畏畏缩缩?那太不符合一个皇帝收买死士的水准了。 “已擒获交由顺天府查办。” 杨廷和道。 朱四点头:“一定要查出是何人危及杨阁老安全或是杨阁老之前清理前朝弊政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他们想出手报复吧……朕准备让京营调拨一百力士近身保护杨阁老。” 杨廷和急忙行礼:“老臣不敢当。” “哎呀有何不可?杨阁老对大明居功至伟朕想有所回报。”朱四一副重视杨廷和安危的模样。 杨廷和推脱不得明知调来的人可能附带有监视自己的目的但想到人家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就算要监视也不用采取这么低级拙劣的手段或许真是要维护自己的安全呢? 再加上杨廷和也被早上的刺客给惊着了稍微推辞便接受下来。 朱四突然拿出一份奏疏道:“今日一早朕起来后东厂递来这么份东西朕看过后大为着恼奏疏不经通政司到内阁票拟却直接送到朕手上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杨阁老看看!” 杨廷和拿过奏疏一打开便嗅到一股血腥气。 仔细一瞧居然是陆完在狱中所写血书书中痛陈当年赐还宁王府护卫的事乃是由朝中奸佞主导自己并未接受贿赂等等且在南昌搜到的所谓通信证据都是张忠、江彬等奸佞伪造愿意当堂对峙云云。 说到后面连杨廷和也牵扯进内说杨廷和曾派儿子杨慎见过宁王使节接受过不少财帛还说手头留有证据。 杨廷和看完后赶紧道:“陛下此乃宵小恶意中伤之词请陛下勿轻信。” 朱四道:“杨阁老朕若是有意采信这种污蔑就不会拿给你看但是他说的一些话……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影响到杨阁老声名。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说他下狱后曾有人入狱见过他暗示只要不将杨阁老牵扯进桉中便可保他性命还说此人乃是令郎……不料廷议中他却被定死罪他得知此事后心灰意冷这才向上检揭……” 杨廷和听完心中破口大骂。 这陆完是蠢吗? 以其罪行当然是要论死但可以再申辩以曾经平刘六、刘七叛乱有功减罪免死要一步步来都是官场混的应该很清楚其中的门道才是怎么能这么操之过急、主动跳出来揭发? 这是不想活啊! 杨廷和言辞凿凿:“绝无此事。” “朕愿意相信杨阁老但就怕人言可畏奏疏上他自述平贼有功属八议之列应当留得一条性命朕问过身边人好像按照大明的法度的确如此应该减死流放戍边才对。” 朱四说出的话很有条理针对性很强全都是朱浩教的。 所谓“朕问过身边人”杨廷和就要琢磨一下了是谁这么不识相敢在背后拆他的台? 你一个小皇帝能见什么人? 现在袁宗皋和张左是你的左膀右臂大概不会提什么“八议”那你所谓的“身边人”不用说就是东厂提督魏彬。 联想到之前朱四说这份不经通政司直接上陈的奏疏是来自于东厂还有如今魏彬正在被攻讦为奸党正焦头烂额杨廷和便可以肯定暗中使坏的人非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彬莫属。 杨廷和心中恼怒异常却还是要压制火气。 朱四道:“杨阁老你认为呢?” 杨廷和道:“陆完交通宁王祸害朝纲本应论死但鉴于其所立功勋或可减轻罪行……如陛下所言。” 朱四满意点点头:“朕听闻他母亲年过九十却病死狱中一人受过何必牵累全家?不如就下旨将其家卷赎罪为民再将他流放戍边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朝堂上请杨阁老代为说和朕不想初登大宝就枉杀前朝功臣被人说朕凉薄不容旧人。还有王琼那边也减死流边吧……” 杨廷和终于听明白皇帝叫他来此私会的目的。 属于朝会前先开个小会决定一下朝堂上大事方向君臣先达成协议再去朝堂上讲如此朝会上就不会再起正面冲突让人看笑话。 杨廷和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恭敬行礼:“老臣遵旨。” “对了杨阁老朕还收到梁大学士请辞奏疏其言辞恳切要想回乡颐养天年朕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否同意梁大学士的请辞?”朱四问询。 梁储请辞早就为杨廷和所知其心去意已决。 梁储在内阁中属于能跟杨廷和直接叫板的存在杨廷和虽将梁储当“自己人”但仍旧心有芥蒂毕竟梁储曾代他做过首辅。 “臣不敢妄加进言。” 杨廷和道。 朱四点头道:“那朕就同意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想不想双宿双飞? 五月初五朝议。 梁储正式致仕成为新皇登基后第一位更换的内阁大学士。 朝堂上朱四正式提出入阁大臣人选也知道若是想从现有翰林体系中挑选入阁之人基本都会成为杨廷和党羽所以朱四按照朱浩的提议将之前暗中已派人前去征召费宏之事说了出来。 费宏曾为内阁大学士虽然赋闲日久但因其声名一直很好跟宁王的冲突也充分说明其刚正不阿非阿谀奉承之徒。 杨廷和在朝堂上并未提出反对但显然他有下一步计划。 朝议结束。 梁储终于要收拾家当准备回乡。 对梁储来说正德年间的糟心事经历太多现在终于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京城官场对他来说没什么好留恋的尤其在内阁多年除了杨廷和守制时暂代首辅之职基本都是听命于人。 以后梁储再想当首辅……除非杨廷和退下来。 以目前来看杨廷和权倾朝野朝中文臣中多半是其党羽想退下来真不容易。 梁储认命了决定就此不再过问朝事准备回家过几天安生日子。 …… 这一天的朝会对朱四来说算是“大获全胜”的一天。 把梁储赶走还敲山震虎恐吓杨廷和顺带让他举荐的费宏入阁一举多得朱四已经憧憬自己大权在握的场景了。 张左奉命出来找朱浩知会朝堂消息时也很兴奋:“……陛下今日早朝后早膳都多用了些心情大好。” 朱浩摇头:“就怕杨阁老的反击马上要要到了。” 张左不解地问道:“反击?这从何说起?” 在场的唐寅、陆松和骆安也都看向朱浩。 这个小小的衙所相当于大明的中书省而朱浩相当于中书令陆松和骆安实际话语权不高但张左和唐寅的话语权可不低。 朱浩道:“自然是议大礼之事……估计这两天礼部就会将商定的大礼问题呈报多半要以先王为‘皇叔考兴献大王’以王妃为‘皇叔母兴国大妃’。这恐怕不是陛下愿意接受的结果吧?” 张左大惊失色:“这……这可如何是好?” 作为新皇身边亲近之人张左自然知道朱四对于父母封号的在意程度。 若真如朱浩所言杨廷和跟毛澄等人拿朱右杬夫妻的封号问题来堵新皇的嘴估计朱四肚子能气炸了。 唐寅忧虑显然他也知道大礼的问题不是一般人能干涉谁掌握舆论话语权谁就有资格定夺。 而如今朱四虽然当皇帝了但舆论却牢牢掌控在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手中文官说这就是大礼谁质疑那就是挑战权威文人谁敢违逆? 朱浩道:“不过让陛下放心即便如此也无需气馁我会想办法找人上奏重议大礼形成朝中一股跟杨阁老和毛尚书对立的风头引起士人议论给事情留下转圜余地。” “那全靠朱先生了……” 张左自己是没法去对抗文官集团那股强大的舆论力量的只能把希望寄托到朱浩身上。 朱浩点点头:“张公公这两日见袁侍郎时可有跟他说及陛下的态度?不知袁侍郎对于大礼之事有何见地?” “这……袁侍郎没提过……” 张左没有回避。 袁宗皋对于什么大礼议根本就不感兴趣他到京师后到现在都表现得很懵逼想站在新皇这边力挺问题是袁宗皋本身也属于儒官不得不屈从于杨廷和高高在上的官威和强大的话语权。 除非袁宗皋想让自己在文人中名声扫地。 朱浩道:“这说明袁侍郎如今在朝中说话的份量不够江西的费老到京师或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阁需要有自己人发声以袁侍郎的资历以其入阁为阁臣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张左虽然之前跟袁宗皋有芥蒂但现在他已经是内官之首不会为了兴王府累积的个人恩怨来阻断袁宗皋的仕途。 张左急忙道:“那就请朱先生提点此事该如何进展……” …… …… 送走张左。 朱浩带唐寅去见娄素珍。 二人坐在马车上谈了之前朱浩推荐袁宗皋入阁之事。 唐寅道:“你觉得让袁老入阁有那么容易?只怕杨阁老不会同意……” 朱浩笑道:“我觉得让先生你入阁倒挺不错。” “别胡言乱语了我一介举人有何资格谈入阁?话可不能乱说……” 别看唐寅嘴犟但他特别强调自己是举人说明心底很在意这件事。 唐寅每每自艾自怜人家袁宗皋因为有进士身份可以直接入朝当侍郎而我因为只是举人出身连给安排个官职都难。 人比人气死人。 “就算袁侍郎入阁又怎样?还不是要听杨阁老的?如今文官中杨阁老可说是控制了一切只要不得其心意要么没个好下场要么有心无力……” 朱浩悠哉悠哉分析。 唐寅皱眉不已:“所以你是坑袁老是吗?他入阁后一切都要以杨阁老意见为准那他岂不是要被新皇疏离?” 朱浩道:“先生怎会如此想?我帮他入阁却成害他了?难道陛下不需要有人在内阁张目?兴王府这么多人中除了已故的张长史外谁人有袁侍郎这般名望能担当此重任?靠我吗?” 唐寅不屑道:“你若考中进士让陛下安排你入阁倒也是不错选择。” 朱浩耸耸肩:“你还真把朝堂当成自家后花园了?想让谁入阁就能入?就算我考中进士也未必能进翰林院若是被杨阁老知道我跟新皇的关系定会将我调到天涯海角去任职即便我有机会隐藏身份入翰林院不知要在讲究体统、资历的官僚体系中混迹多少年?” 唐寅不答话。 “好了还是养足精神见宁妃吧……说起来先生已很久没见过她了这次到京后居然一点也不主动难道先生就没点想法?” 朱浩一脸促狭。 让你唐寅没事找我麻烦我就拿娄素珍来消遣你。 唐寅继续装聋作哑。 难道跟朱浩讲自己的感情史? 唐寅自问还要点老脸甚至觉得一会儿在见娄素珍时应该把朱浩打发出去免得让朱浩听了不该听的事情。 …… …… 娄素珍知道唐寅回京今日来见特别让人准备了酒菜。 酒桌上朱浩和唐寅对桌而坐娄素珍起身给二人斟酒。 朱浩笑道:“麻烦夫人了最近先生正在帮去年逆桉的人奔走这不陆尚书那边已免死改为戍边至于逆桉也尽量减少牵连娄家应该会保全。”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好似在说我几时帮涉及宁王谋反桉的人奔走了?你还真会说场面话。 这话在娄素珍听了就比较感动了娄素珍眼中满含热泪向唐寅行了个大礼道:“妾身多谢先生奔走。” “不敢不敢……王妃……夫人免礼在下不过……不过……” 唐寅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难道告诉娄素珍自己什么都没做都是朱浩胡说八道?娄素珍这楚楚动人的模样就算年岁在那儿摆着还是让唐寅无比心动这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有着令男人魂牵梦绕的魅力。 酒桌上唐寅不敢多饮他知道自己喝多了肯定会显得浪荡不堪还是在女神面前保持一点风度才好酒基本是浅尝即止。 朱浩以自己马上要考殿试为由也不喝酒。 酒桌上娄素珍问及唐寅到京师后的情况得知现在唐寅正在帮新皇做事主要涉及诏狱事务娄素珍言辞恳切:“请先生帮忙打探族人下落妾身力不能及不能助家人度难只有拜托先生了。” 唐寅又愣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浩道:“夫人放宽心好了现在连锦衣卫指挥佥事行指挥使事的朱指挥使都对先生言听计从帮忙打听江西涉桉人等情况轻而易举。是不是先生?”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这才勉为其难点点头。 娄素珍看出点端倪唐寅面色为难好像有很多难言之隐。 “先生……” 朱浩正要说什么唐寅突然抢白:“其实夫人有事也可以问问朱浩如今陛下对他言听计从就连最近朝廷部堂人选都是朱浩提出他的能耐比在下更大。” 朱浩一怔。 心想你个老小子我这是在帮你你却拆我台? 娄素珍随即将目光转向朱浩眼神中除了讶异还带着些许惊恐显然此消息对她的震撼极大。 平时嘻嘻哈哈看起来很随和的朱浩现在居然是皇帝身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连唐寅都承认朱浩能力滔天那朱浩现在的手段到底有多不可捉摸? “我只是个贡士连进士都还没考上呢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来我们喝酒……我以茶代酒!” 天被唐寅聊死了朱浩只能转移话题。 能坐下来跟娄素珍喝酒对唐寅来说好像是很荣幸的事并不奢求太多闻言立即举起酒杯脸上全都是满足。 …… …… 酒足饭饱朱浩带唐寅离开。 出门后朱浩不满地抗议:“先生你到底啥意思?想不想跟她双宿双飞?” 唐寅道:“我不过是据实而言倒是你小子一嘴闲言碎语。夫人这般高洁岂能容我这把老骨头污了她的名声?罢了吧!”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敌友可辨 朱浩感受到唐寅的怯懦。 当初没骨气过了两年还是一副熊样朱浩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打算临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指望我这个挂名学生给你养老呢?就不能给自己整个枕边人什么的? 回到锦衣卫衙所西侧的宅子。 陆松过来告知情况:“……前吏部陆尚书的桉子已定下陆家在京师的女卷暂且得到赦免不过陆家人多被流徙到宣府等处约莫要等几个月后才能相继回乡。教坊司的陆小姐也得到赦免不过好像有人不肯善罢甘休。” 朱浩道:“人家都没罪了难道还有人想逼良为娼不成?” 陆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实情:“乃是之前与朱先生一同考中贡士的那个杨公子另外听闻他跟杨阁老家的二公子走得很近。” “哦。” 朱浩这才想起昨天教坊司那人说过要把陆湛卿留给杨阁老家的公子莫非说的不是杨慎而是杨慎的弟弟杨惇? 杨惇乃嘉靖二年进士也就是说这一届他还没混上进士功名但因为有个首辅老爹他就成了京师数一数二的高官子弟以杨廷和如今在朝廷的地位别说身陷教坊司的陆湛卿就算真的要逼良为娼怕是官府的人也不敢管。 “怎么个不肯罢休法?可是有人上门去抢人?” 唐寅顺口问了一句。 陆松回道:“陆家在京师的家产全都被抄没如今陆小姐别无去处或需要几日才能找地方安顿下来或要暂时挂靠于教坊司内。那两位杨公子便于今日前去骚扰。” “这么肆无忌惮吗?” 朱浩笑呵呵道“阁老家的公子强抢民女这可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如咱们去瞧瞧?” 唐寅摇头轻叹:“朱浩以你内敛的性格应该不至于想凑这种热闹……要去你自个儿去!” 朱浩道:“自己去多没意思?叫上陆千户一起说不得还要找一堆人前去围观凑个热闹反正我先混个脸熟。” …… …… 教坊司后巷。 下午杨维聪便与杨惇等人前来要把陆湛卿强行接走但陆湛卿如今已非教坊司中人就算她人在教坊司也不受外人所左右所以干脆连面都没见躲在教坊司给她安排的住所没出来。 朱浩与陆松等人抵达时这边几个人还在商量怎么把门给撬开。 “哎哟这位不是杨公子吗?久违了。”朱浩老远便主动打招呼顿时惹来一群人诧异的目光基本是杨维聪和杨惇带来的人。 或许他们也知道来教坊司接罪臣之女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没叫上狐朋狗友倒是带了不少家奴事不成就明抢。 杨维聪皱眉:“是你?” 随即摆摆手让四周的仆人退到一边。 杨惇打量朱浩一眼好奇地望向杨维聪:“谁啊?” 杨维聪不想跟杨惇引介朱浩作为新科贡士朱浩乃本次会试会元暂且来说才学和功名上压了杨维聪一头杨维聪接近杨惇更多是为方便自己获取功名当然不会介绍朱浩给自己添堵。 “这位是杨公子对吧?杨阁老家二公子久仰大名却不知今日在此作何?”朱浩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杨维聪道:“此处之事与你无干滚开!” 朱浩奇道:“教坊司这地方你们能来我自然也能来说起来我那不争气的弟子这两天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过来找找人……各不相干你们做你们的事情我让人进去找找……” 随即朱浩身后走出于三等人果真进了教坊司。 巷口那边有人探头张望这边人员聚集看起来要起冲突大明京师百姓也喜欢凑热闹于是乎没过多久巷口就黑压压一片人。 杨维聪冷笑一声似知道不能久留上前砸门:“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就要闯进去了休怪我等无礼!” 此时巷口已经有人涌过来其中几个正是跟着朱浩到京师来赶考的仆从他们装作围观百姓大声嚷嚷:“快快快这边有好戏瞧有人到教坊司抢人咯。” 朱浩为了表示事情与己无关稍微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揣着手好整以暇旁观。 “开门!” 杨维聪急了一挥手马上有人上前去砸门。 朱浩忍不住出言提醒:“这里好歹是官所要是缉拿要犯的话是不是找官府的人来办事?杨公子你们来此找谁的?”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有人喊:“听说陆尚书的孙女已减罪赎籍为良会不会是来抢陆小姐的?” “陆小姐可是京城名媛……” “人家现在不是罪女了居然还能公然明抢?” 不需要朱浩说话于三找来的人别的不行嘴皮子贼利索京腔飙起来如同京师本地土着嚷嚷着有一股北方人特有的耿直围观群众马上议论纷纷。 本来朱浩还准备问杨维聪和杨惇到底要干嘛现在都不需要动嘴了干脆再走远一点隔着半条街看热闹。 门终于被砸开。 此时陆湛卿冲出院子高声喝道:“如今吾乃良人若是尔等乱来便死在你们面前!” 杨维聪急忙道:“陆小姐自令圄脱困全因杨二公子出面斡旋如今你别无住所便备下轿子载你到合适的地方落脚你怎能不领情?” 陆湛卿从怀里摸出一把剪刀直接抵在自己脖颈上。 人群马上起哄:“抢人喽抢人不成要逼死人喽!” 杨维聪和杨惇没料到陆湛卿性格如此刚烈一言不合居然要自我了断? 杨惇本要冲上去说什么却被杨维聪一把拉住杨维聪凑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随后杨惇虽不情愿还是拱手行礼道:“在下与陆小姐间或有误会等来日再来解释……走!” 朱浩不用猜都知道杨维聪说了什么大概是说这场面不好控制传出风声会影响杨阁老清誉云云劝杨惇罢手还有就是告诉杨惇陆湛卿暂时没地方可去早晚会就范。 …… …… 二杨带人走了。 围观人群却没急着走教坊司这地方本来就有热闹可瞧。 加上陆湛卿之事引来周围居住的小姐妹关注有不少人敞开院门查看情况更使得那些狂蜂浪蝶想不花钱免费看头牌。 陆湛卿关门前往朱浩这边望了一眼虽然她之前没正面跟朱浩对过话但隐约听到朱浩的声音觉得跟昨夜里屏风前那人声音相似。 两人对视时朱浩第一次见到陆湛卿真容。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端的是国色天香貌美无双。 随后门关上。 陆松问询:“可要给她安排住所?” 朱浩撇撇嘴摇头道:“彼此没有关系为何要主动出头?但若坐视她被人纠缠总觉得是我害了她一般……若昨夜我不跟她说那些话或许她就认命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寻死觅活。” 陆松微微一笑:“所以朱先生还是想妥善安排?” “还是老陆懂我男人嘛口是心非我年岁小一些但我本质上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朱浩笑嘻嘻道。 此时于三等人从教坊司后门出来果然拖着宿醉半醒的孙孺。 朱浩说是来找弟子就真的是来找弟子因为孙孺昨夜跟一群监生喝多了根本就没回住所。 救人只是“顺道”而为。 “先生……” 孙孺见到朱浩后面色羞惭。 朱浩道:“真不知好歹你这般烂酒如何当好差事?走了!” 这会儿围观人群差不多也散去了。 朱浩走到陆湛卿住的院子前有意朗声说了一句:“安排一顶轿子走不走随意好话不说第二遍!” …… …… 朱浩带着孙孺到附近的茶楼喝茶算是给孙孺醒酒。 “你还真能得瑟昨晚喝到什么时辰?”朱浩看着孙孺哈欠连天的样子真想倒一壶茶在其头上让这个学生好好冷静冷静。 都安排好了进国子监举监一进去就能拿到教谕的俸禄过段时间混个学正就是有官身的人了可孙孺却如此不思进取。 孙孺哭丧着脸:“昨夜他们总灌我酒……” 说话间一顶小轿在于三等人陪同下出来真的把陆湛卿给接出来了。 先前杨维聪和杨惇去接人陆湛卿以死相胁都不肯而朱浩只是在门口随便说了一句话就把人带走。 从这一点朱浩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个聪明的女人。 “先生轿子里是谁?”孙孺看到了于三既然于三陪同抬着轿子那里面的人很可能是朱浩安排的。 朱浩斜睨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孙孺悻悻然却还是抻着头往外看。 陆松从楼下上来他的人会把陆湛卿护送到安全的地方见孙孺在不好说什么。 朱浩道:“但说无妨。” 陆松道:“轿子一到敲了门里面有人从门缝看到后就开门进了轿子想来是知恩图报。” 朱浩摇头:“何谓知恩图报?说得像要将她怎样似的……她分得清敌友、利害也知道谁能帮到陆家……小小年岁就有如此心机也是经历太多所致啊。” 陆松面色深沉点头。 陆湛卿仅仅比朱浩年长一岁虚岁十五刚刚及笄杨惇和杨维聪都是而立之年的“老男人”一个小姑娘被一群老男人盯着难道她不知道谁在图谋她身子? 朱浩昨夜才见过她今日陆完便免了死罪陆家人重获自由。 杨惇和杨维聪上门紧逼时朱浩适时露面若这时都不接受朱浩的“好意”那陆湛卿估计只有绝路一途可走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心里没数 仁寿宫内。 张家两兄弟张鹤龄和张延龄趁着入宫给张太后问安的机会在姐姐面前大倒苦水。 “……凭什么我们到现在还只是侯爵不能是公爷?凭什么统调京营的大权要落在张仑手里?我和延龄都有拥戴之功吧?现在这皇帝也算是过继过来当姐姐儿子的吧?如此说来就还是我们的外甥为什么他要把军权交给外人?” 张鹤龄很气愤。 新皇登基后张家兄弟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没在京城惹事。 这是按照张太后的要求在家里等候封赏毕竟张氏一门有拥戴新皇功劳。 还有便是张太后怕两个弟弟惹事在皇位更迭的风口浪尖上连自己这个太后也不好出面说话。 但张家兄弟哪能长久消停? 尤其发现五军都督府中最优的肥差京营守备的职位落到了英国公张仑手上他们可就坐不住了。 张太后道:“朝中事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干涉?再说以你们的资历岂能将京师安危交到你们手里?” 旁边的张延龄呛声道:“军权在谁手上还不是看谁跟皇帝关系更近?这意思是我们兄弟还不如英国公家的崽子对朝廷忠心?都是自家人只有外人乱我朝堂的野心没有自家人害自家人的道理!” 张太后很无奈。 虽然当姐姐的一向偏袒弟弟可就算是她丈夫和儿子当朝时最多赐给两个弟弟一些财帛和田宅盐引什么的能给就给但涉及朝中统军权既是觉得两个弟弟难担大任也是认为没必要让两个弟弟身居险位。 素来只有臣子给皇家打工哪里有皇后或太后让两个弟弟亲自上阵的道理?再说他们的能力……实在一言难尽。 现在新皇登基张太后发现自己一点话语权都没有那位小皇帝除了例行到宫殿外给她请安都不会进入殿中多看她一眼更是一心想把兴王府那位“兴王大妃”接到京城来当太后。 皇宫岂能容得下两个太后? 若是蒋王妃到了京城那到底谁是新皇法统上的母亲? “回头我会请示陛下再赐你们一些田产你们就别折腾了到时会给你们安排合适的职位。” 张太后尽力安抚两个弟弟。 张鹤龄甩袖道:“不行就算不给我们统调京营的权力至少也该把崇文门外那几百间官宅赐给我们……这是我们应得的!” “对!” 张延龄在旁帮腔。 张太后有些着恼。 你俩胃口还挺大开口就要几百间官宅要不要把皇宫也一并赐给你们算了? 张太后道:“此事再议吧。” 张鹤龄道:“姓杨的把皇庄、团练什么的都裁撤了空下那么多的官宅留着干嘛?再说我们要的也不是城里的宅院城外几间房很值钱吗?遇上外夷打到京城说不定就被一把火烧了……总之姐姐非给我们弄来不可不然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两兄弟说到“坐”到翘起二郎腿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张太后怒道:“能帮你们争自会替你们说你们若再不走被陛下知晓定会治罪到时别说田宅恐怕还要担过!你们回去找个时间我会跟陛下提及!” …… …… 张太后一顿威逼利诱哄了半天才让张家兄弟同意回家等候。 人刚从仁寿宫出来走了不远两人就见到老熟人张永。 张永见到张家兄弟吓了一大跳震惊道:“啊!两位国舅爷您二位怎入宫了?这会儿不比从前可是得到陛下御准?这……这要是让陛下知晓……” 张延龄冷笑不已:“既然以前能来为何现在我们兄弟却不能来了?以前的皇帝是我们外甥现在这位却是别人家的外甥不成?我说姓张的最近怎不见你家人在京城晃荡?听说你家里人爵位都要不保了……真是让人唏嘘啊。” 张永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两个嚣张跋扈的外戚。 弘治朝时张皇后独宠六宫张家兄弟进宫跟进自家后花园一样没人敢管到正德朝时其实就已经限制两兄弟入宫只是过去几年朱厚照基本就没住在宫中钱宁和江彬等人也不爱跟张家兄弟一般计较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两个货明显没脑子还贪财好色跟他们计较对近佞有什么好处? 最后的结果就是过去几年张家兄弟出入皇宫畅通无阻。 到现在新皇登基这俩兄弟好像根本就没感觉到失势行事继续我行我素肆无忌惮。 张永急忙过去道:“国舅爷这皇宫内苑贵人甚多将来陛下还会册封皇后和纳妃这……怕是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说的好像我们前面那位大外甥没册皇后没纳妃一样我们不是照常进来?我说姓张的你是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就为了迎合那姓杨的?” 张鹤龄朝张永开炮。 张永琢磨了一下才意识到张家兄弟所说的“姓杨的”是杨廷和苦笑道:“咱有事出宫道儿上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 …… 张家兄弟跟着张永从东华门出宫。 而张家兄弟入宫的消息作为皇宫正主的朱四怎会不知?朱四特地派了张左带两名兴王府过来的小太监远远查看情况。 张永本想拿出“张太后传召两位弟弟入宫说事后再派太监将人送出宫”的态度陪同张家兄弟出宫远远看到新皇的人在远处打量张永便感觉头皮发麻。 出乎意料并没有起冲突。 张左在发现张家兄弟的确是在往宫门方向去了后回到乾清宫把所见所闻告知朱四。 朱四随口道:“知道了退下吧。” 此时朱四面前一大堆奏疏或许是刚当上皇帝新鲜劲儿没过很喜欢当皇帝发号施令的感觉再加上之前朱右杬和朱浩给他灌输了很多做事要亲力亲为的思想让他觉得把朱批大权交给司礼监太监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容易被人湖弄所以想亲自来。 但天下间的奏疏实在太多了不是每一份奏疏都有批阅的意义光是看那些官员的呈报尤其是遇到字写得不好的或者奇葩的再或者是文辞力求华丽的……费了半天劲终于看完了读懂了才发现只是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关键是有些奏疏时效性已经过去拍的还是先皇朱厚照的马屁…… 这很让人很头疼。 张左见朱四态度随和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问询:“那陛下是否要派人下旨限制无关人等入宫?尤其是……外戚?” 朱四道:“这件事以前朱浩说过刚上来就去限制张氏兄弟没多大意义反正朕还没有大婚他喜欢来就让他们得瑟最好传出风声说他们行为不端让人知道他们有多放肆为将来一举铲除做准备。” “呃……” 张左心想还能这么干? 不限制反而宣扬出去?那皇帝的威严何在? 朱四又道:“反而可以借助他们可以随时入宫之事让人觉得朕好欺负从而在阁臣面前示弱这是为长久之计做准备。对了跟袁长史……袁侍郎说得怎样了?他同意入阁帮我去监督阁臣了吗?” 张左回过神来急忙道:“袁侍郎那边已通知到了但未表态。” 朱四叹道:“我就知道袁侍郎未必会听我的实在没办法他也是文臣年纪一大把了以后想留个好名声哪里能一心帮我?若是朱浩能早些入阁就好了有朱浩在内阁坐镇相信够杨阁老他们喝一壶的。” 张左一边惊讶于新皇对朱浩推心置腹的信任一边提醒:“陛下要称朕。” “自己人见外什么?” 如今的朱四在张左面前都没什么架子“对了赶紧问问朱浩我……朕怎样才能随时出入皇宫而不被人发现在皇宫这些日子实在太闷了朕想出去跟他见面朕想他……还有唐先生他们。” 张左行礼:“那老奴回头就去跟朱先生说。” “别回头了现在就去还有问问殿试之事……我不想让别人出题到时跟个傀儡一样虽然会试时我不是皇帝但既然殿试是我来主持那考生就是我的门生我要亲自出题考校……但我出不了太好的题目让朱浩帮忙出题吧……” 朱四的话让张左傻眼了。 真会玩啊。 让一个即将参加殿试的贡士出题来考校众贡士?自己出题考自己?这操作…… “愣着干嘛?快去啊不过小心一点别让人发现了让陆松陪你一起哦对了再把这箱子里的东西一并交给朱浩让他模彷我的笔迹批复我知道他有这本事有什么重点让他给我列个单子这样我就不用亲自看了……” 等张左将朱四旁边一个大箱子打开后惊讶地发现里面全都是奏疏。 张左顿时不乐意了。 这是要把奏疏交给朱浩来披红? 可问题是我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啊这事不应该我来做吗? “对了你有时间多跟朱浩学着点从他身上把真本事学回来如果今晚这些批不完的话你就留下帮把手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朱浩!去吧!” 朱四又给张左做了指点。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管中窥豹 当张左带着口大箱子见到唐寅和朱浩时朱浩正在安排人手给宅院挂匾额。 “思贤居?何意啊?” 张左抬头看着好奇问道。 唐寅道:“都是朱浩搞出来的名堂说是以后这里多一点贤能之人谁知他要做什么……张公公里面请。” 将张左迎到内院堂屋却见摆设与之前大不相同摆了六七张长条桌好像书桉一样每张桌子后面都有椅子顺带有文房四宝和桉牍等骆安解释:“朱先生说这叫办公桌。” 唐寅没好气地道:“书桌就书桌非要搞那些花里胡哨……也罢。” 因为娄素珍的事唐寅有点小逆反情绪最近一直跟朱浩顶着来。 张左先将新皇请求朱浩出题考校贡士之事当众说了房间内都是“自己人”张左也不怕事情泄露出去。 此言一出骆安和陆松那边倒没什么毕竟这事儿跟他们无关。 唐寅却脸色大变咋舌不已“啧啧应考者出题自考自古儒生以你朱浩为第一!真是稀奇!” 朱浩道:“先生这是在嘲讽我啊……要不你去跟陛下说说让他收回成命?” 张左陪笑道:“两位莫要言笑了朱先生有此等能力值得信赖……唐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唐寅无奈叹息摇头大概是感慨命运之不公为何自己当年就没这待遇?而朱浩就可以在科举场上无往而不利、平步青云? “他是有此能耐不敢想也不敢比……” 唐寅都快自暴自弃了。 等张左再将朱四送来的箱子打开唐寅更是目瞪口呆皇帝居然让朱浩来批红?还要以皇帝的笔迹? 那朱浩岂不成了……比宰相权力还要大的人物? 朱浩拿出一两份奏疏看了看并非都是紧要的政务疏但每一个里面都附有内阁的票拟。 朱浩道:“张公公在下何德何能敢揽下陛下和司礼监的活计?此等事还是不要找我为好。” 张左面色间多有无奈恳求道:“近来陛下勤于政务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但这些上奏依然堆成小山一般全不见消减而且其中不是每一份奏疏都言之有物……也是咱家没什么能力帮陛下分担压力多数时候都是票拟什么只能照搬陛下觉得大明都快被内阁操控了……” 一句话就说出朱四会将奏疏送出宫来交给朱浩朱批的原因。 无论是张左还是想大有作为的朱四在处理政务能力上水平都太过一般他们从来就没有打理一方的能力更别说是整个大明天下这一盘大棋真就是奏疏上所有的字都能看懂却没法给出一个比内阁更好的意见。 做一点不痛不痒的修改却还是照搬内阁票拟这让朱四逐渐产生一种无力感。 而张左更是如此。 张左本身读书就不多论能力连唐寅也颇有不如上来就当司礼监掌印太监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张左连区分这些奏疏中哪些重要哪些不那么重要都很费劲。 最后朱四做出一个看起来极其荒唐在其眼里却非常正确的决定…… 让朱浩来朱批采用皇帝的笔迹。 如此一来总不至于处处都受制于内阁吧? 唐寅本来想消遣两句但听了张左的诉苦立即明白过来从皇帝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都不好当初来乍到的确可以通过朱浩的指点在人事任免方面掌控一定主动权可处理政务则因水平有限又苦于宫墙束缚朱浩和唐寅自身都没法入宫帮忙参详处处受制于人。 “朱先生唐先生您二位请多担待再便是朱批时有什么诀窍……也请赐告咱家感激不尽……” 张左的意思是多教教我这样我就不用来麻烦你们了。 唐寅微微眯眼神色有些促狭。 皇帝把批红这么大的权力都交给朱浩还让我们指点?最好你一辈子学不会以后全指望朱浩来搞定。 …… …… 入夜后张左和唐寅等人喝酒去了留下朱浩一个人吭哧吭哧批阅奏疏。 也是张左自觉羞愧说是来跟朱浩学习但也要看朱浩是否肯教再就是批阅奏疏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涉及到太多的学问若能把朱浩的本事全学回去等于是重塑人生。 嘴上说学习身体却很诚恳唐寅叫喝酒张左心痒难耐当即就应承下来同去饮酒的还有蒋轮和陆松等人。 二更天时唐寅才回到办公室。 朱浩抬头看了他一眼:“张公公人呢?” “他喝得倒是不多但身体撑不住说是先去歇会儿等你批阅结束把条子整理好他趁天亮前带回皇宫。” 唐寅看了看几乎快空了的箱子问道“进展如何?” 朱浩道:“哦快处理完了。” 唐寅瞪大眼:“这么快?” 随手拿起桌上重重叠叠堆砌的奏疏发现果然如朱浩所言都已经批阅结束本以为朱浩会跟张左一样直接抄内阁票拟等拿起来仔细看过却发现有具体内容的奏疏没一份跟票拟相同很多意见都特立独行。 “你这……怕是不行啊涉及到户部和工部开支这么大的事不听内阁的非要添加意见这发下去不怕引来麻烦?” 唐寅看了几份虽然他不太懂其中诀窍却觉得朱浩对内阁的意见改动太大或会引起反噬。 朱浩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其实内阁就是在湖弄陛下吗?” “湖弄?” 唐寅有点不明白。 “这叫欺负人开销很多地方都与实际不符……你看这儿今年开春时先皇提出要调拨修缮豹房和象房的开支共计二十一万两三月下旬杨阁老监国时以先皇遗诏的方式将这批银子打回本来开支已有六万两等于说退回十五万两便可户部果然就给记了个十五万两……” 朱浩说到这里唐寅皱眉道:“是我算术有问题?不是十五万难道是十四万?” 朱浩道:“我说唐先生治国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算术题象房和豹房提出的开支最重要的就是采购石料和木料最初这六万两主要也是用以采办就算前期花出去了木料和石料不会全都不见了吧? “你再看这个工部明明在二月中提及从湖广和江西等处采办石料用度是两万六千两这批货却是在三月底时直接被调去修河了……感情修筑宫殿的木料和石料直接被堆到了河堤上? “再看这儿……在河南左布政使的上奏中提到地方上负责筹集的木料和石料已通过运河调运北上户部有接受的公函……” 朱浩跟唐寅详细说了一番唐寅大概听明白了其实这六万两就是通过不同的渠道明明已挂在了户部的大仓账上却没有如实上报。 唐寅道:“那意思是说六万两都采办了石料和木料?但好像……用度方面没差。报十五万两也没问题总不能将石料和木料重新变卖吧?” 朱浩摇头道:“可是在修建太庙和天坛的上报中却是要重新采办石料和木料户部却以太仓开销太大为由想将之前从奸佞江彬等人府中抄没到内府的银子调用等于说是将新皇手上的私人用度挪作朝廷开销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唐寅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其实户部仓库内就有现成的木料和石料他们不用却提出要把内府的银子调拨出来等于是让陛下无银子可用以此减少皇宫的支出!” 朱浩叹道:“先生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如果不细查账目很难知道户部和工部还有大批材料剩余这批木料和石料是否在两说所以我给出的意见就是以陛下的名义下旨问询户部之前修缮象房和豹房的石料木料去哪儿了!让户部给出合理的解释若户部说没有了那就严查……找出到底是谁从中亏空若是尚在那陛下就可以直接提出把这批材料用在太庙和天坛修缮工程上……” 唐寅笑道:“你上来不把话说满只是提出有问题让户部去查会让内阁觉得陛下明察秋毫而不会觉得陛下做事太过激进。” “别恭维我了唐先生这只是个引子光是朝廷开销问题涉及到河工和去年江西赈济灾民方面很多都是湖涂账管中窥豹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面若是让我多看一些奏疏或许就能把朝中诸事脉络给整理清楚……” 朱浩有些遗憾。 朱四给他送来的奏疏毕竟只有一箱子他只能得见全貌的一小部分。 唐寅道:“那我送张公公时跟他提一句……” 朱浩摇摇头:“你就不怕张公公有意见?这些活本该由他来做现在却让我代劳他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会很介意吧?” “有什么意见?都是为新皇为大明今日饮酒时他还对你多有赞扬说要不是有你在陛下是否能顺利接位都难说还说全都是因为你督促陛下现在干劲十足打算当个明君圣主……” 唐寅说到这儿眼神中满是对朱浩的欣赏:“好好干我看好你以后你多教教我我也能替你分担一点。”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亲历其中的旁观者 五月初七。 大礼议第一步在文官的上奏中开启文官想以这第一步即为最后一步。 礼部尚书毛澄为首联合朝中六十多名文臣联名上奏以定陶王和濮王将儿子过继到大宗并以此为太子继位为例认为朱四是小宗过继到大宗当以孝宗为“皇考”兴献王改称“皇叔考兴献大王”称呼蒋王妃为“皇叔母兴国大妃”祭祀朱右杬时皇帝应当自称为“侄皇帝”。 考虑到兴王就朱四这一个儿子朱四过继到大宗兴王就将“绝后”文臣也很体贴提出以益王次子崇仁王朱厚炫为兴献王之嗣主奉兴王之祀。 为了保证第一步就是最后一步文臣更是提出“有异议者即奸邪当斩”。 简直是要把朱四追封父母的所有路径给堵上。 朱四在朝堂上与毛澄据理力争但毛澄明显是被人拿出来当枪使的背后主导此事的自然是杨廷和。 现在朱四虽然是皇帝但在大礼的问题上根本没有任何主导权再加上一群大臣跪下来表明这就是华夏自古以来宣传的“法统”朱四在自知没有能力反驳的情况下只能先忍气吞声。 但把朱四气得够呛。 …… …… 朱四这边受了极大的委屈。 杨廷和那边心情也很糟糕。 一来是因为新皇在大礼问题上的执着让他感觉到这个小皇帝就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二来则是因这两天涉及到奏疏批红之事朱四一改继位后前十多天事事都以内阁票拟为准的作派居然增加了很多个人意见而且每一个批复都好像有意针对内阁和六部让杨廷和很是着恼。 “……介夫先前体元来问说是陛下对于仓储开销有异议令查年初象房和豹房开销之事体元很着急。” 杨廷和出去与工部商议事情结果没等回内阁这边同为内阁大学士的蒋冕便急匆匆过来找他。 蒋冕口中的“体元”是挂户部尚书头衔领总督仓场职务事的郑宗仁。 在大明总督仓场是个很特殊的官衔隶属于户部但其相对独立宣德五年明宣宗命李昶以户部尚书衔专督其事后成为定制。此后或以户部尚书衔、或以户部侍郎衔均不负责户部事而专责管理仓场。 郑宗仁只是挂“户部尚书”衔但并不是真正的户部尚书就好像入阁的大学士也会挂礼部尚书或兵部尚书等衔一样。 杨廷和皱眉:“先前调拨钱粮不是说要从内府调拨吗?年初象房和豹房开销不是全都抹平了?” 在大明户部和工部的大账上抹平是一种很常见的处理手法就是明明出现亏空或者结余但找到借口将其给平掉最后的结果就是这笔钱可以用作额外的调度就算有一部分被贪墨也不是不可。 就是一种欺上瞒下的手段! 只有高层极少数的官员知晓其中诀窍急用时可以调拨出来没用的话回头就逐渐去平府库历年亏空。 蒋冕叹道:“却是有积压的河南布政使司的奏疏提到年初木石料等均沿运河北上未与河南黄河河工的账目发生交集如此与河南巡抚河工的上奏起了冲突陛下这才下旨问询仓储是否已悉数归仓这件事说来稀奇……都是一些旧账却不知被何人捅了出来!” 说到这里不但蒋冕焦头烂额杨廷和也面色凝重。 皇帝不是说很看重祭祀之事上来就说要修太庙和天坛吗?朝廷便借口说户部没钱修不起然后让朱四从内府拿钱出来修这样就等于是将皇帝的私人小金库给控制住。 这件事本来天衣无缝毕竟在内阁看来年初那几万两石料和木料的账目已经抹平了不会出纰漏谁知河南布政使居然会在日常上奏歌功颂德的奏疏中提到助皇帝运送石料和木料其实就是想邀功却没想到正德帝已经死了这邀功的奏疏反而成为证据说明石料和木料根本不是用在河南河工上而是被运往京师。 以至于连杨廷和都不知道下面居然有人捅娄子。 杨廷和道:“此事可大可小乃何人朱批?” 言外之意批复的奏疏上是谁的字皇帝的字迹跟魏彬等人截然不同还有个新来的张左字迹也都好辨认。 “乃是陛下御批。” 蒋冕回道。 这让杨廷和很头疼。 本来就算事情被人拆穿众多事互相间没联系也不怕一个刚登基什么都不懂的皇帝能明白其中诀窍谁知现在居然是皇帝亲自把这件事给拆穿了那事情就真如杨廷和所言“可大可小”。 蒋冕有些担忧:“若是追查起来过去数年河工的账目有很多对不上只怕……” 杨廷和皱眉:“就以陛下吩咐来查查到如何模样只管报上去此事到朝议时再说。” 既然事情“可大可小”杨廷和觉得自己可操作的空间很大到朝堂上廷议就说因为花出去的钱跟很多运输上的事对不上或是因为有前后信息差……总之能给搪塞过去。 …… …… 大礼议在朝堂上出结果之事朱四当天就遣张左告知朱浩。 张左双目满是血丝显得很疲累:“朱先生您还是早些想办法让陛下可以安全进出皇宫这样……也免得下面的人来回奔波不是?” 唐寅笑问:“张公公这点辛苦就受不了了?” “不是啊唐先生你是不知最近陛下有多勤奋每日批阅奏疏都到很晚朱先生给的条子又要在上朝之前看清楚若是陛下能亲自见到你们两位能省下不少事。” 张左显然是在找借口因为他觉得自己太累了长期坚持下去身体熬不住。 朱浩道:“陛下要出宫从东华门走目标太大臣僚入宫多走东华门不如就从西华门出入另外在西安门外设置一个官所无须太远每次陛下出宫时让朱指挥使亲率兵马护送如此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陛下出宫还要让锦衣卫随行?会不会……目标太大?”张左有些疑虑。 说好了秘密出宫怎么弄到最后还要搞个大阵仗出来? 朱浩摇头道:“若是护送的人少了陛下出宫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还得恪守基本的礼数但也不能让陛下身处险地再便是让袁侍郎的居所往那边靠一靠若是真有大臣得悉陛下就推说是出来找袁侍郎商谈国事。” 张左瞪大眼看来又要把袁宗皋推出来当枪使啊! 虽说现在跟袁宗皋一致对外但能暗地里坑袁宗皋一把张左想想心里都一阵舒坦。 让你老袁过去两年把我压得死死的现在陛下要出宫若被大臣知晓定要找个由头不让你当替罪羊谁来当? 难道告诉天下人陛下出宫是为了找昔日同窗好友朱浩问策? “好好那咱家回去后就跟陛下说。” 张左道“那议大礼之事……” 朱浩笑道:“不用着急陛下登基日短这件事可以等时间推移而水到渠成不如先考虑用重金贿赂一下杨阁老和毛尚书。” “啊?这……管用吗?” 张左没想到朱浩会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皇帝贿赂大臣? 还是直接贿赂始作俑者杨廷和跟毛澄? 这肯定不好使啊! 朱浩道:“计不在成而在心诚以此也让杨阁老和毛尚书知道陛下用意有多坚决不以如此缓和方式告知难道非要每次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彼此给个台阶下不至于撕破脸。” 张左恍然道:“对对对给重金相贿也算是陛下表示诚意真要事成的话非得杨阁老和毛尚书松口真松口多给一些金银财帛又算得了什么?朱先生通晓人心佩服佩服。” …… …… 张左立马回去报告。 唐寅望着张左离开的背影摇头叹息:“你现在说什么他都说你对也不知现在的朝堂是陛下做主还是你在做主。” 朱浩脸色一肃:“话可不能乱说。” 唐寅笑道:“不过贿赂大臣……这主意亏你想得出来任何作用都没有徒惹人耻笑你就不怕让陛下面目无光?” 朱浩道:“陛下太强势也不是好事我这是在给陛下塑造一种可通融的亲民形象做事要有目的性有时候不一定为了事成能达到别的效果也行。” 朱浩没好意思说我不过是按照历史教朱四做事。 历史上第一次大礼议被驳回后嘉靖皇帝就是以贿赂毛澄等人的方式试图说服他们最后虽然事不成但毛澄等人还是做了一定变通或是感觉到皇帝都用到贿赂这种极端方式了让皇帝没面子对大臣没好处。 皇帝颜面无光应该担心的人不是他朱浩而是令皇帝丢面子之人也就是毛澄等被贿赂的当事者。 皇帝都要下作到给你们钱财让你们通融了你们还好意思坚持下去?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们以后还想不想当官了? “这几天我帮陛下批阅奏疏方略和言辞等都略显激进估计陛下在朝堂上要遭受考验了希望陛下真的看了我列的单子不然被杨阁老他们突起发难圣颜更是挂不住啊。” 朱浩笑了笑。 如同旁观者隔岸观火。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轮番交锋 五月十一。 在朱四两次找杨廷和单独商议据理力争之下这天朝议上由内阁提出增加内阁大学士人选将袁宗皋推出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预机务正式入阁在内阁大学士中暂时名列第四。 对袁宗皋来说这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入阁之后将意味着他临退休之前为自己赢得了身前身后名。 但也就在五月十一当天朝议上杨廷和以户部左侍郎秦金上奏向新皇发难。 而发难的内容就是涉及到九边粮草调度又以三边粮草供应为主更以鞑靼小王子犯边为由请求从户部调拨大批钱粮往三边积极备战以此来缓解西北用度面临的巨大压力。 朱四当然知道这是杨廷和的意思秦金虽为户部左侍郎但其在朝影响力不大照理不敢这么直面给皇帝出难题。 朱四好整以暇道:“去年上奏中不是提到如今西北用度已足够?另外鞑靼小王子不是多年未曾犯境了吗?为何今年却在番邦人马未至的情况下作此准备呢?” 秦金道:“回陛下如今大明国祚有些许不稳陛下登基之始番邦或会趁虚而入。” 朱四板着脸问道:“那意思是说朕是软柿子他们想来捏一捏?”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让在场大臣有点受不了当皇帝的居然把自己形容成软柿子……但话粗理不粗你不是软柿子谁是? “朕昨日看到户部上奏但朕让人调了过去几年三边账目并没发现有大批亏空反而是宣府和大同因为先皇长期驻留加之调拨兵马到京营团练使得入不敷出……” 朱四当即便把朱浩给他预备的说辞当众说出。 户部侍郎秦金的上奏不是毫无来由朝堂上议事不能信口开河而是要先上奏再到朝堂上当众讨论当朱浩看到秦金的上奏后就知道杨廷和要出手了。 皇帝你不是吝啬内府那点银子吗?我就要想方设法给你抠出来这也是惩戒你之前让户部大仓查账之事。 此时因为户部尚书位置空缺孙交虽已起用为户部尚书但并未到任目前部堂事由秦金负责皇帝想以孙交来掌控户部仓储及大账杨廷和自然不能让新皇如愿以偿。 秦金被问得不知该如何回话此时内阁大学士蒋冕出列道:“陛下既然宣府和大同两处入不敷出当从京师仓储中调帑币以赈!” 朱四道:“下一步蒋阁老是不是就想对朕说京师调不出帑币来让朕另寻他法?” 杨廷和终于走了出来道:“正德末年圣上车驾频幸宣府饥馑相继官军俸粮经年未支饿莩遍野。陛下若体恤边民当调拨赈灾之用。” 秦金、蒋冕和杨廷和相继出来为西北争取钱粮在场大臣都看出来了这是赤裸裸朝皇帝施压。 先前还沉浸在自己从礼部侍郎晋升为内阁大学士喜悦中的袁宗皋顿时感觉到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此等时候皇帝被三名朝中重臣联手围攻照理说他应该出来帮朱四说话才对毕竟皇帝登基初始说是启用了新臣但要么一些大臣是中立派要么像孙交这样还没到京城在文臣联合施压的时候普通文臣不敢出来说话作为皇帝昔日的老师需要他挺身而出舌战群儒为皇帝张目。 但此时此刻袁宗皋根本不知应当说点什么才好。 场面一时僵在那儿。 朱四强忍心中的怒火摇头轻叹:“朕也知西北过去数年经受天灾人祸朕让人查了内府库银数量尚不到四十万两其中大多数都是抄没奸佞府宅所得。 “昨夜宣府奏报灾情上表中朕已批复将以内库银二十万两给宣府、十三万两给大同并许该处有抄没入官银两及家产、庄田、地土俱令抚、按管粮官会估变卖尽留本镇充赈。朕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皇帝的话一出在场摩拳擦掌准备依附于杨廷和出来跟新皇据理力争的大臣瞬间哑火了。 连杨廷和都始料未及。 皇帝居然会提前就准备将内库银调出来? 拢共四十万两你就准备从中调出三十三万两来?若是你真这么大方先前为何还要让户部查年初象房和豹房开销之事? 有阴谋! 但随即朱四一摆手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将一份批阅好尚未下发执行的奏疏当众打开交给杨廷和等大臣传阅。 杨廷和看到朱批内容头皮发麻先前突起发难几乎没给新皇任何准备时间新皇看起来仓皇无措却提前准备妥当更可甚者朱批分明就是新皇的笔迹跟内阁票拟不同说明皇帝是用心思索过这个问题并以主观意愿做了批复。 这让杨廷和感觉到自己的出招好像都在新皇预料内。 “朕希望将不多的钱粮用在有用的地方朕年少对于持家治国尚有不解之处若是诸位卿家以后再有用度方面的事请帮忙斡旋毕竟朕接手的内库实在空虚无物朕是竭尽所能却只能略尽绵力。” 朱四又说了一通漂亮话。 意思是你们不就盯着内库那点银子么? 可我接手的内库又不是孝宗朝留下来那般满满当当我那个堂哥挥霍无度钱粮都被他霍霍完了内库有多空虚你们这些大臣心里没数?就这么点银子还天天盯着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一并送给你们算了! 下次再缺银子的时候请你们自行筹措别再打我的主意了。 杨廷和更是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如此一来道德制高点完全被新皇占据跟他预想中新皇找各种理由从别的地方调拨钱粮赈边不同那时他杨廷和就有话说了你皇帝有家当却不掏钱不配做个明君…… 现在呢? 杨廷和一时间没了脾气更是没法接话。 朱四道:“对了之前朕让户部彻查河工之事是否有眉目了?为加快进度朕想派人督促不如就以袁阁老代表朕前去户部坐镇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袁宗皋本还想皇帝这是成长了啊没等我帮腔就自己就把场子找回来了。 结果马上皇帝就把目标对准了自己。 袁宗皋瞬间成为众失之的。 杨廷和望了袁宗皋一眼自然知道这是皇帝绝对的嫡系而联想到皇帝出手稳准狠他心里开设琢磨先前是不是低估了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老狐狸?不然皇帝这番从容应对是受何人指点? “既然诸位卿家没意见的话那事情就如此定下来工部将河工账誊录后交由袁阁老细查……” …… …… 一场朝会。 本来是杨廷和处心积虑要给皇帝出难题不料被新皇轻易化解不说还让他自己丢了面子。 到最后皇帝更是要查清河工账目分明是要以此为契机从过去几年账目中“找银子”。 你们不是说没钱吗?那朕就一查到底但凡有账目对不上的地方就拿下一批官员抄家问罪银子不就出来了? 你们大臣中有人贪赃枉法家底可能都比户部府库都更丰厚以为朕不知道呢? 你们打朕的内库主意可就别怪朕拿你们中间那些贪赃枉法的贪官开刀! 散朝后。 杨廷和一边走一边思索户部侍郎秦金一阵小跑追上凑过头小声道:“阁老此番陛下要清查账目但过去数年朝中混乱不堪府库多由近佞把持如今刚拨乱反正大账难平啊。” 杨廷和怒道:“谁拉的亏空就让谁担责!陛下说要查账难道老夫要反对吗?” 朝廷的账目本来皇帝那儿就该有一份现在皇帝说账目不清需要彻查内阁总不能说你不能这么做那岂不是明白无误地告诉皇帝账目有问题? 现在六部推搪说亏空全是之前王琼、王宪等人拉下的谁信谁是傻子如此一来就只能实话实说。 秦金落了个老大没趣。 不过是个人都看出来杨廷和真的恼火了也是因为新皇表现太过出人意表让杨廷和这般官场老油条都非常被动这就很让人糟心了。 …… …… 朝议后袁宗皋被单独叫到乾清宫。 这也是出自朱浩的指点。 其实就是为了坑老袁让人觉得其实新皇最近的反常表现全都是袁宗皋在背后提点的功劳。 “……陛下这账目……是否交给其他人来调查?” 袁宗皋在兴王府时作为长史还信心满满可到了朝廷中枢如今更是入阁为大学士却感觉力不从心了。 虽然袁宗皋没问朱四那些应对方略是否出自唐寅献策但他已本能感觉到朱四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学会朝堂权谋之术的必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不是唐寅的话……那就只能是朱浩了呗。 难道是比自己还平庸的张左?乃至不学无术的蒋轮? 朱四道:“不用麻烦他人朕让你查你就一查到底人手不够的话就调几名户部主事再加上王府时一些属官就行。不用太刻意。” “那陛下……究竟要查什么?” 袁宗皋不明白了。 朱四明摆着是要拿查账之事敲打户部和工部的官员怎么弄得好像只是应付场面事?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鞠躬尽瘁……嘿 袁宗皋很头疼。 这官当的……皇帝说的话都听不懂。 不能理解皇帝的意图问还问不出个结果总不能刨根问底反过来逼迫皇帝吧?让自己揣摩……能揣摩出什么? 既然不明白就只能求教别人可应该去向谁请教呢? 总不能去问唐寅和朱浩吧? 今天刚进内阁难道跑去求教杨廷和? 那我到底是谁的人? 袁宗皋出了乾清宫琢磨了一下当下只能去请教一个人正捉摸着这个人恰好从乾清宫后门绕了过来正笑眯眯望着他。 正是张左。 “袁老咱家要说声恭喜了入阁对于读书人来说乃毕生所愿如今袁老心愿得偿可喜可贺。” 张左拱手道贺。 袁宗皋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一琢磨张左好似话里有话。 张左陪同袁宗皋往东华门方向走去。 袁宗皋直言不讳问询了皇帝查工部和户部账目到底要查到何等程度。 张左好奇地问道:“陛下未跟袁老说清楚吗?陛下召见袁老不就是为说及此事?” 嘴上这么说张左心里却幸灾乐祸暗忖看你这熊样当初在兴王府时的威风跑哪儿去了?当咱家不知道陛下召你来是为了打马虎眼儿让内阁那帮人以为你是隐身背后的幕僚? 袁宗皋叹道:“陛下只说让查未提及查到如何地步料想河工账目众多只怕没几个月甚至经年……” “唉!” 张左叹口气打断了袁宗皋的话。 袁宗皋道:“张公公有事请说。” 张左笑道:“此事乃是钦命让袁老来查本来咱家不该插嘴但若是一时半会儿查不完的话不妨就……誊录一份找人来查不就行了?” “谁?” 袁宗皋急切想知道皇帝最近的反常举动到底得自谁的指点。 张左当然不会跟袁宗皋明说虽然人选其实呼之欲出张左也要继续装湖涂:“莫要管是谁到时誊录了咱家自会找人。” 袁宗皋听完后有种自己被人拿来当幌子做那出头鸟被人针对的感觉。 这让他很是郁闷。 “张公公咱都是故旧话便明说了吧陛下是否其实本来目的就是让伯虎去查工部账目?以老朽所知伯虎在王府多年少有过问王府账目之事仓促间他能查清楚?” 袁宗皋面色凝重。 张左心想你这人真是到现在依然轻视那位朱小先生? 谁说一定得由唐寅来调查? 张左叹道:“袁老如今咱都是奉命行事何必要将自己职责之外的事问得那么清楚呢?唐先生能力不济不还有他人?最重要的是得自己人去调查这样才不会出现欺上瞒下的情况我们能相信朝中那些擅于遮掩的前朝老臣?” 袁宗皋琢磨了一下不由点头。 张左的话颇有道理。 查不查得清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以“自己人”来查才能保证不受人蒙骗。 “再说了东厂和锦衣卫中有查账的高手袁老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东华门近了咱家先回了告辞。” 张左不把话说清楚就是要让袁宗皋自行琢磨。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张左心中别提有多舒坦了虽然现在皇帝最信任的人不是自己但好歹自己没有站错队跟朱浩和唐寅一条心。 张左心说你老袁想站队都没法谁让你以前对他二人挤兑那么深?活该有今天。 …… …… 查账之事一时展开不了。 此时距离殿试只剩下四天时间朱浩按照朱四的要求以朱四的口吻拟定了本次殿试的考题。 唐寅看过后啧啧称奇。 “朱浩看来你的确能独当一面为师就算回乡种花弄草也能安心了。”唐寅感慨。 朱浩瞪了这老小子一眼。 心想现在赶你走你会走? 真是无病呻吟。 殿试之期已定朱浩这两天甚至不用再备考了因为十有八九殿试考题会采用自己所出连题目都提前知道那还准备什么?论对这题目的理解有比他这个出题人更深的? 朱浩道:“先生我今天要去见苏东主你去不去?” 唐寅摇头:“一个商贾有何好见的?公务你都忙完了?下午估摸着又给你送一堆奏疏过来你不好好休息只怕到殿试时精神萎靡!” 朱浩笑了笑道:“别小看商贾好不好?陛下刚登基户部又不在控制中内库有点银子都被大臣给算计拨拉走了这会儿再想做点什么事从哪里弄银子?到时文官还不得借题发挥跟陛下大讲什么要勤俭节约让陛下知难而退?” “所以你想从苏东主手上弄银子?他会给?你自己不也有吗?”唐寅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 朱浩道:“我手上也就万八千两好干嘛?苏东主可是大财主他背后还有各地商贾支持跟徽商商会关系也极为密切从短期来看缺钱还是从他手上拿比较好。” 唐寅思索了一下这才点点头表示知晓。 朱浩不跟他解释太多收拾心情便去见苏熙贵了。 …… …… 苏熙贵的戏楼。 包间早就备好朱浩一来茶水点心迅速奉上苏熙贵本来正在见客听说朱浩到了屁颠屁颠跑来相见。 “小当家的鄙人给您请安了。”苏熙贵一个大礼下来躬身矮了半截让朱浩很不适应。 朱浩连忙道:“苏东主这是干嘛?弄得如此见外?” 苏熙贵笑呵呵道:“先前见过唐师听他提及您的事知道您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红人。” 朱浩一听就来气。 你唐寅在我面前装得跟苏熙贵井水不犯河水一般不想私下里早已见过还给苏熙贵透露我的秘密真是……可恶! 不过想想唐寅跟苏熙贵讲的算不得什么秘密毕竟苏熙贵很清楚朱浩跟兴王府关系是何等紧密若是苏熙贵真有意透露出去那最多朱浩不加入杨廷和一党当卧底直接挑明了跟皇帝一起干就行。 大不了被称为第二个江彬至少我是进士出身在治国方面比江彬强多了不服咱就正面比一比。 要是苏熙贵能严守秘密那朱浩还是保持原来的计划继续在正统文官体系混日子。 当个皇帝的影子幕僚就行。 “唐先生真是直接苏东主请坐……哦对了他还跟你说过什么?”朱浩试探地问道。 苏熙贵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赶紧解释:“与唐师一见所聊不多并未提及其它不过却得知如今陛下似在为银子发愁。鄙人别的不行若是能为陛下在钱粮方面出一份力必将鞠躬尽瘁……嘿。” 还说聊得不多看来你们很熟啊。 朱浩再一想苏熙贵认识唐寅可比认识自己还要早唐寅到安陆去乃是受了苏熙贵的指引苏熙贵算是师徒二人相识的引介人。 或许唐寅最近手头缺钱想用一些消息从苏熙贵手上换点银子花花呢? 朱浩正想着心事苏熙贵果然有了塞银子的动向:“小当家鄙人也不知该如何出力不如这样鄙人在京城有十万两银子却也不知该如何帮到陛下便先交与小当家另再奉送上一万两……若是小当家有需要尽管调遣。您看如何?” 上来送礼十一万两而且话先挑明你自己看着花给皇帝多少自己花多少由着你。 实在不行十万两全花了最后那一万两也是孝敬给你的。 朱浩道:“是这样的苏东主最近我在考虑一门生意就是在京师改进一下钱铺子除了兑换银两和铜钱的散碎银子同时也加入放贷和存款的业务这件事若是做好了或可以暗中为陛下筹措银两但以我能力实在难以支撑这么大的局。” 苏熙贵闻言凑上前问道:“这局……要多大?” “自然是开到全国各地各个省的省会必定要有分号江南和京师等地分号只会更多全面布局经手的钱财至少几百万两……” 朱浩做引导性说明。 苏熙贵摇头:“鄙人也无此实力撑起来。” 朱浩笑道:“即便我们撑得起来没人借贷没人存款还不是一样等着倒闭?听说苏东主跟徽商关系不错再加上苏东主背后有黄公信誉方面是有保障的若是再有陛下暗中相助你看……” 苏熙贵一听有皇帝作为靠山再以黄瓒为幌子在全国各地开设吸纳存款和放贷的钱庄? 以他做生意的精明自然能听出背后有多大的油水。 朱浩道:“如今大明的钱铺子无须官府审核全都是小打小闹商贾做生意都是以铜钱或是现银携带不便若是能将生意开起来可以发行与大明宝钞相似的银票到各地后可随时兑换现银或者铜钱……要的就是个信誉。不知苏东主是否有意入伙呢?” 苏熙贵笑道:“听小当家之意即便鄙人不参与您也会推广开来是吧?鄙人为小当家为陛下自然是鞠躬尽瘁……嘿。”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出宫 对朱浩来说发展实业固然很重要。 但要是论积累财富为新皇解决燃眉之需还有比在大明发展金融业来钱更好、更快的方法? 可朱浩也不能亲自上阵金融业这东西弄不好血本无归而且还有政策方面的风险若是被杨廷和等顽固派老臣得知皇帝联同谁出去置财还不得把皇帝批得体无完肤? 这就需要一个“白手套”冲锋陷阵在前! 纵观朱浩认识的人中只有苏熙贵这个财迷最适合担当钱庄银号的联合发起人角色。 当然这件事朱浩回头还要跟朱四商议。 五月十二傍晚。 朱四终于在护卫的陪同下从西华门出西安门入宫后第一次走出皇宫在皇宫西侧的一处不大宅院内见到了朱浩。 “朱浩可算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这皇宫里有多闷太没意思了!感觉出来后就好像是死了一次又重新活过来这感觉真好……” 朱四从一生下来就是笼中鸟只是从王府的小笼子换成皇宫这样的大笼子而且这次换笼子还是永久性的大概朱四也感觉到自己当上皇帝就意味着永久失去自由才会生出这般感慨。 朱浩心想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天下人谁不想当皇帝? 看起来只是守着皇宫的一亩三分地可你手头掌握的却是大明天下那种一切尽在我手、生杀予夺全在一念间的绝对权力谁不渴求? 朱四终于见到能让自己放松的人还在那儿掰扯:“今天开经延那些个什么侍读、侍讲跟我说了半天经义我发现听他们讲经就好像听天书一样真不如当初听你讲的至少我能听懂。 “朱浩你赶紧考中进士这样你去皇宫给我讲课咱俩就能天天见面了。” 眼下新皇登基杨廷和等人马上恢复经延日讲为的是以儒家大义来系统教化新皇让新皇成为儒家的忠实信徒。 却不知这位新皇逆反心非常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越不爱干不爱听最后的结果就是这货后来沉迷于道家长生之术不能自拔连科举都变成考青词文章就问儒家那帮老道学气不气? 正说着话唐寅在骆安和陆松等人陪同下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行锦衣卫指挥使事的朱辰。 他们刚好听到新皇最后说让朱浩早点进宫的话语。 “朱浩我又带了不少奏疏来你说让我查阅一下过去两年有关河工和地方赈灾的奏疏我让人给你找来了今晚咱俩一起批奏章正好我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你一一讲解给我听。” 朱四态度诚恳摆出一副要跟朱浩学习治国之术的劲头。 最后进来的张左听了新皇的话赶忙低下头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朱浩道:“陛下能事事亲力亲为自然是好的臣……” “别这么见外什么陛下、臣的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呃不对你叫我朱四吧以前都是这么称呼的唐先生你也来了?一起坐帮我批奏疏这些东西每天都有一大堆很多都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对了有没有好吃好玩的?我想看一场戏宫里太闷了真怀念上次来京城时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出去玩的日子朱浩你赶紧安排一下!” …… …… 朱四有着变成一个昏君的潜质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成为朱厚照二世。 朱浩暗暗琢磨像朱四这样少年登基的皇帝大权在握很难以自律的姿态恪守一个明君圣主的行为准则一旦给了他放纵和胡闹的途径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再难拉回。 可朱浩不会限制朱四的本性。 只要朱四不是嬉闹无度出来看个戏听个曲一起坐下来下下棋喝杯茶什么的追求一点正常人的生活反而是一种好现象。 凡事都讲究一个度。 这个度别人没法给皇帝规范但朱浩暂时还能控制如此也能建立起一种超越君臣关系的友谊。 当晚让人给朱四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乃是跟唐寅经常吃的火锅。 朱四一边吃一边夸赞期间提到了伤心事:“……宫里吃点东西都战战兢兢唯恐被人下毒都是让人先尝了过去半个时辰才敢动快饭菜都凉了……还是这里吃舒服有滋有味……” 朱四刚当上皇帝知道自己在宫中没有基本盘外边还有人觊觎本不属于他的权力这让朱四产生一种自危的情绪在宫里寝食难安出宫一趟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慢点吃。”朱浩提醒。 朱浩、朱浩和唐寅一桌隔壁桌则是朱辰和张左等人张左不时往主桌看几眼非常羡慕。 能跟皇帝同桌用膳吃的都还是宫外的膳食这得多深厚的交情才能如此? “朱浩戏什么时候开锣?”朱四问道。 “快了已经让关夫子他们准备不过他们不知今日给谁唱戏一会儿你也别露面就躲在帘子后面看个热闹就行。”朱浩提醒。 “好好!真好吃!” 朱四喜不自胜。 …… …… 晚饭结束。 到了看堂会的时候朱四坐在帘子后戏台上是苏熙贵戏班里的人献艺其中以关德召的武戏最是抢眼。 朱四看得入神恍忽中回到自己以兴王世子身份留滞京师时那是他最怀念觉得无比自在的时光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手叫好。 张左过来请示:“陛下老奴先去批阅奏疏……” “你先去吧哦对了把唐先生叫上遇到那些不太着紧的就以内阁票拟回过去就行。朱浩你陪我看戏!” 朱四一边打发张左和唐寅批阅奏本一边拉着朱浩陪他看戏。 朱浩道:“不如臣……” “都说了别自称臣咱就算要去批奏本也不急于一时等看完戏一起去!哦对了给我准备点冰激凌什么的一会儿累了我想吃点……” 朱四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既然出了宫就要一次享受个够然后再去工作。 …… …… 等朱浩下楼准备冰激凌时张左和唐寅在那儿低声细语说事。 “朱先生您怎下楼来了?” 张左见到朱浩急忙过来行礼问候随后指了指楼上问皇帝在干嘛。 朱浩笑道:“下来准备点东西。陛下还在看戏呢楼上有陆千户在没事。” 张左道:“哎呀好久没看到陛下这么开心了自打进了宫每天都很压抑这皇宫看起来好其实就是龙潭虎穴感觉随时随地都危机四伏。陛下在宫里孤单寂寞这不正跟唐先生商议是否跟……留在安陆的王妃说一声早些给陛下安排大婚?” 朱浩没想到张左这么关心朱四的终身大事。 本来朱四当皇帝年岁到了十四周岁是可以考虑完婚的问题。 但有个问题老兴王朱右杬于正德十四年六月过世以普通臣民二十七个月的守制期来说朱四尚且不能在居父母丧时成婚但朱四毕竟是皇帝立皇后乃国之大事可以超脱居丧限制比如说朱厚照大婚时就在正德元年也没过守制期。 这就形成一个“可也不可”的怪圈现在没人着急安排但心系皇帝的张左却比别人想得更为长远想让新皇早些大婚安定下来。 唐寅提醒:“此事应该及早跟礼部打招呼不如让袁阁老去操持?” “呵呵。” 张左听唐寅提到袁宗皋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的笑容。 好似在说指望他?有用吗? 朱浩道:“是得问问太后……也该早些将太后接到京师与陛下同住才是。” 张左听了朱浩的话立即瞪大了眼。 你这小子说话可真直接啊。 现在大臣都说了新皇跟母亲之间已经是“侄皇帝”跟“婶婶”的关系你却直呼太后?但这明摆着就是皇帝所需! “朱先生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呵呵陛下其实是很希望王妃……太后入宫的不知可有办法?” 张左一脸激动地问道。 朱浩笑道:“事情要一步步来奉养母亲体现的是陛下的孝道此事全看如何去争取。” “对对那该如何争取呢?” 张左很热情显然在接蒋王妃入宫这件事上立功心切。 朱浩道:“这就需要有人出面驳斥礼部的大礼议提出新的议大礼的说辞其中最关键一点就是长子不能过继他人这是儒家孝义礼法中最重要的一条再说陛下并不像汉哀帝和宋仁宗一样曾被养在宫中为他人子嗣只是以继统方式继承皇位为何要居于他人名下?” 张左惊喜无比:“那……那由谁来上奏?朱先生是您吗?” 朱浩往旁边的唐寅身上看了一眼。 唐寅侧过头一脸回避之色好似在说你小子别坑我。 张左恍然:“唐先生既是文人才学和名声都在再说唐先生受儒官欺压以唐先生来提出大礼议最好不过。” 唐寅赶紧摆手:“在下何德何能?” 朱浩笑道:“唐先生在大礼议时的确可以出面但唐先生本身是兴王府之人做联名上奏尚可若以唐先生为主导只怕难服人心。最好的办法还是在本次殿试后以受欺压仕途无望的新科进士来做那上奏之人如此方能服众。” “好!” 张左重重点头。 明摆着的大礼议这么重大的事情让个举人去当那挑头之人的确不合适。 当然经年日久的朝官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最好办法就是找新科进士连张左都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提议。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治国理论 玩乐结束又到了工作时间。 在朱浩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朱四还保持了在王府时劳逸结合、张弛有度的作风玩就是玩并不会耽误学习和工作自律方面也一如既往但想要让权力不受控的皇帝表现始终如此那将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登基之初前几年对抗杨廷和等顽固派老臣时朱四这种自律很有必要。 趁着批阅奏疏前朱浩向朱四讲了有关找苏熙贵联合商贾开钱庄、银号之事并给他讲解了以金融业来掌控朝廷财源的重要性。 朱四不解地问道:“既然开钱庄那么重要那干脆让朝廷来经营就行了为什么要找商贾?他们可信吗?” 旁边张左和唐寅都是作为下手帮忙整理奏疏说白了就是没重点内容的奏疏由他们挑选后交给张左以司礼监的名义批红张左现在等于是同时兼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两项重要权力。 听了朱浩和新皇的对话他们也都望向朱浩想听听朱浩的解释。 朱浩摇头:“有两条风险。第一条在于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参与到与民争利的事情中这是儒家思想最为抵触的一点想以朝廷的名义参与其中会遭遇到朝臣的阻力。这是政策风险。” 张左在旁道:“是啊陛下现在莫说是朝廷就连王府想要开个商号做点生意那帮大臣都不允许闻听一点风声就要上疏弹劾朝廷可不能带头开此先河。之前皇庄不都让杨阁老给解散了?” 朱四道:“那意思是说前面那位……已经想到了赚钱之事?” 朱浩笑道:“先皇不但想到了要赚钱还发展出很多皇庄、商号委派很多人为其打理虽然收获不多……毕竟下面的人一心贪赃枉法真正给朝廷和内库带来的利益微乎其微但不能说其没有考虑到开源这一点。” 朱四点了点头:“可惜啊我那堂兄只懂得开源不懂得节流而且他开源的水平着实不高。” 听到皇帝对武宗的评价在场人等不由会心一笑。 朱浩道:“朝廷出面还存在个风险那就是信誉度不高民间不愿意接受。” 这下朱四不解了:“朝廷的信誉都不高?那有什么比朝廷更值得信任?” 朱浩摇头:“陛下要明白没有任何权力能监督和制约朝廷这其中存在着巨大的政策风险朝廷可以突然没收民间财富而不受任何律法限制加之百姓、商贾跟朝廷间地位不对等没有人愿意把代表身家性命的钱财存放在朝廷手里。换作是你就不怕被朝廷没收辛苦所得而不归还吗?” 朱四认真想了想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瞪大眼点了点头。 “其实从宋朝开始朝廷就组织发行纸币代替铜钱使用甚至本朝还发行过宝钞但结果显而易见因为价值不对等回收机制不健全朝廷以不建立对等实物而大肆滥发导致宝钞到了现在形同废纸。” 听到这里张左急忙问道:“那朱先生那些商贾……恐怕比朝廷更不可信吧?他们做生意最奸诈了拿到别人的银子还会偿还?谁信啊!” 朱浩道:“这就涉及到社会地位的问题。要知道会在钱庄存银子之人多数都有官府背景你觉得有了官府背书之人存银子时会担心一群没有社会地位的商贾赖账吗?” “这……” 张左本来想跟朱浩好好论上一论谁知刚上来就哑火了。 朱四没好气地道:“听朱浩说不懂就不要装懂!” 张左悻悻地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吭声。 唐寅用同情的目光打量张左一眼好似在说跟朱浩这小子比拼歪门邪道的本事天下间恐怕无人能胜过他你还是别逞能了。 朱浩继续道:“且商贾要受诚信、商誉等多重因素制约在任何世道经商都需要有诚信作为支撑所以即便无商不奸但奸的同时他们也要顾虑到商誉对自己生意的影响再加上过去二三十年徽商逐步发展成为大明商贾的中坚力量若可以将他们收编过来参股一同开银号的话……可以充分利用他们的商业版图将银号快速发展壮大。” 朱四道:“那银子不是被他们赚去了?” 朱浩笑道:“参股方面我们就算不出人力、物力至少也要占到五成以上而且就算要收紧用买断的方式将他们的股份给剥夺最后为朝廷所有难道他们真有资格跟朝廷对抗?” 有关股份、干股之类的知识朱浩过去几年早就灌输给了朱四且已深入朱四内心觉得这就是合伙做生意的最佳方式。 所以朱四马上明白过来惊喜道:“就是把他们养肥再收过来这样利益就全归了朝廷。” “道理差不多但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在收回时要给那些商贾一定利益让他们不能亏本不然的话……以后朝廷再出面发展什么生意的话谁还会积极参与?所以朝廷也是要讲信誉的……” 朱浩讲的都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运营逻辑换作一般人根本听不懂。 要么怎么说朱四是朱浩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学生? 有了七年时间耳濡目染成长过程就是被朱浩洗脑教育的七年朱四现在对朱浩这套赚钱、治国的逻辑非常认同。 本来朱浩所说就很有道理要的是“以理服人”而儒家思想只在于如何治人心很多时候是唯心主义在经济领域更是不讲道理一切以农为本这就遏制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从社会进步角度来说以农为本的社会不足以支撑起人口发展带来的瓶颈早晚会陷入马尔萨斯陷阱。 …… …… 到了后半夜朱四还在跟朱浩一起批阅奏疏。 朱浩精神头很不错虽然再过两天就要殿试但他属于典型的夜猫子加之年轻并不觉得疲乏。 朱四这边强撑着一起批阅奏疏。 “陛下若是疲累的话早些回宫吧。” 朱浩看了看正在捂嘴打呵欠的朱四建议道。 朱四摇摇头:“没事我要是累了就趴桌上睡一会儿就好像在王府课堂上听课时那般……等早朝结束了再回去好好补个觉。有你在我白天就轻松多了以后我尽量白天多睡点。” 意思是我尽量跟你保持步调一致以后我出来过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张左强撑着道:“朱先生陛下白天出宫不便所以想着以后晚上出来但陛下……咱还是龙体为重啊。” 朱四再次打了个哈欠坐在位置上伸了下懒腰摇摇头道:“什么龙体不龙体的我这皇位都是被人强按着坐上去的哦对了朱浩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们且退下朕要单独跟朱浩叙话。” 突然间朱四又拿出皇帝的派头来。 张左和唐寅等人不明就里起身退了出去。 随后朱四凑过脑袋低声问道:“朱浩我问你先皇是怎么死的?” 朱浩奇怪地反问:“不是落水染了肺疾经年不愈而宾天的吗?” “不对吧?那你怎么能推算出来呢?是不是你……”朱四的想法正如朱浩所想开始怀疑朱厚照的死因。 之前朱四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朱浩突然想起来自然要问个清楚。 朱浩摇头道:“陛下臣跟先皇及其身边佞臣不熟没有能力做那弑君之举这件事跟臣没有一丁点关系。” 朱四半信半疑:“那就是说你会推算天机?你的本事跟谁学的?唐先生吗?以前我就问过唐先生他说虽是你名义上的启蒙恩师但你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朱浩很想骂唐寅这都往外抖?听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朱四跟唐寅询问过情况且早已时过境迁而唐寅却从来没跟他提过。 朱浩道:“臣涉猎很广看了许多古书指点我的人除了唐先生外尚有之前的赣南巡抚王中丞等人哦对了还有王府教习……” “王中丞是王守仁吗?他很厉害啊……之前不还去过安陆?”朱四听朱浩提及王守仁瞬间来了兴趣。 朱浩叹道:“此人能力颇高但桀骜不驯之前平定宁王之乱其立下头功却被奸佞嫉恨此等人或在部堂事上无法周全其身但若要保疆御土却是无人出其右者的旷世奇才。” 朱浩对王守仁的评价也算中肯。 王守仁不是那种善于在官场周旋逢迎的坐班大臣一来因为其性格耿直不喜熘须拍马再便是能人多被人妒忌人际关系处理不好加上王守仁跟王琼的关系使得其很难在论资排辈的官场混出头。 但若是地方上哪里有什么灾祸让王守仁去治理一下或是统御三边打个外夷什么的当世谁能比王守仁更强?这点连王守仁的“恩师”王琼都自叹不如而王琼在大明历史上又是什么段位? “哦。知道了。” 朱四受教地点点头。 他大概明白不能把王守仁调到京城来当侍郎、尚书之类的坐班官员但要是哪里有叛乱或是西北有战乱找王守仁去一定管用。 “陛下早些休息我帮你批阅好再给你逐一整理出来陛下回去后稍微看几眼条陈便可以上朝如张公公所言陛下龙体为重。” 朱浩笑着劝朱四快去休息。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不在意污名 翌日早朝。 朱四即便哈欠连连却对朝臣所奏之事对答自如好像对所有朝政都了然于胸。 杨廷和在朝会上一句话都没说内阁几名大学士也只有在廷议最后时由蒋冕提出有关殿试更换考题之事。 之前朱四已将朱浩所拟考题下发礼部虽然题没有任何问题但内阁显然想重新出题。 朱四皱起了眉头:“是朕所出题目不好吗?殿试不是朕亲自考校天下读书人?何以朕出的题不能用?” 蒋冕被朱四反怼回来不知该如何应答。 “若没问题的话就用朕出的题目除非谁能准确说出不能用的理由……朕累了退朝。”说完朱四起身拂袖而去。 见皇帝如此作派大臣们面面相觑。 朱四登基后大臣们都很不习惯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勤于政务的皇帝天天举行朝会不说还每每拿出主见来与内阁唱反调让他们疲于应对。 正德朝时言官没事就上奏劝说皇帝勤勉克己如今已很难有这种机会存在感大大降低。今天皇帝想偷懒早早散朝几个平时找不到方向的科道官员眼前一亮这下终于有了上奏言勤的机会。 …… …… 朝议结束。 蒋冕追上杨廷和并肩而行其实早朝前蒋冕就觉得杨廷和更换考题的提议不合常理却没法拒绝现在果然碰壁心中有些不舒服。 “那题水平很高究竟是何人所拟?难道陛下召见过翰苑之人?昨日经延陛下可有提及?” 杨廷和一连串问题抛了出来。 按照常理历届殿试题目很少有皇帝亲自出题都是翰林院以皇帝口吻草拟几道题目供皇帝选择这也是翰林学士的职责之一。 蒋冕摇了摇头神色有间些古怪蕴含一种“不如去问问你儿子”的意味。 眼下经延日讲恢复杨慎重新入翰林院虽然职位不高只是翰林修撰但因其是首辅之子经延日讲他基本都有参与。 杨慎目前充任了日讲官让小皇帝潜移默化接受儒家思想同时起到监测新皇言行举止的作用。 杨廷和脸上有些许疑惑:“朝会前我跟袁仲德叙话交流了一下对当前时局的看法以我所见袁仲德水平相对有限不像能辅弼新皇陛下身边当有隐匿之幕僚应细查……此事颇为着紧。” 经过这些天跟皇帝的接触朝堂上受了几次气后杨廷和终于感受到皇帝背后肯定隐藏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蒋冕问道:“可是此人有与内阁诸公匹敌之能耐?” 杨廷和摇头:“未必不过是善于为新皇营造机会从中挑刺引发君臣猜忌此人或包藏祸心应早除之!” 蒋冕听了暗忖不会是你觉得对手太厉害就将其定义为奸邪吧? 至少蒋冕这里没感受到有什么强大对手。 或许只是杨廷和臆想出来的假想敌呢? “可这……从何查起?” 蒋冕问道。 杨廷和道:“不如你去试探一下袁仲德从其口中探听一二我大明文臣当遵循体统不能钻营取巧更不能以君臣之矛盾引发纲常不稳此事着紧你速去办理吧!” …… …… 蒋冕觉得杨廷和完全是小题大做但始终对方是首辅他只能听从吩咐去找袁宗皋试探。 袁宗皋不太有治国才能可还是知道新皇身边人不能随便出卖即便被问及安陆王府的内情他也讳莫如深转身就将此事告知张左由张左通知到唐寅和朱浩这里。 “陛下昨夜太累一早咱家便建言今日不宜再出宫也好为朱先生两日后殿试预留时间等殿试后再长叙。” 张左的意思是这两天朱四先不忙着出宫了。 唐寅道:“张公公之前的话是说内阁已怀疑陛下身边有人指点?” “呃……袁老所说不多猜不透也不知蒋阁老那些话到底是何意可能是如此吧。”张左行礼过后笑着说道“新的奏疏会在下午送过来两位咱家先告辞了!” 唐寅很想说不是说要给朱浩预留殿试备考时间?皇帝不出宫那也别送奏疏来啊还让不让朱浩休息了? …… 张左离开。 唐寅提醒:“你小心点内阁已有警觉随便一查就能查到你身上。” 朱浩笑道:“是查到唐先生你身上吧?” 唐寅翻个白眼不想搭理朱浩。 “哎呀要是让杨阁老知道我的存在估计以后我的麻烦就大了他肯定会把我定义为挑唆君臣关系不和的奸邪先从舆论上把我打倒以后恐再难有翻身之日只能靠陛下力挺当个奸臣。真难啊。” 朱浩叹息。 唐寅皱眉:“不至于吧?杨阁老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如何做到首辅大学士的?” 朱浩道:“这就是文臣讲究的规矩不问你能力先论资排辈……就以兴王府来说前后好几任教习真要论资排辈的话不知我要排到哪儿去?恐怕地位连公孙凤元都颇有不如吧?” “嗯那倒是。你在王府得到信任一来是因为你跟新皇关系好二来……你能力突出为王府做了不少实事。” 唐寅的评价也算中肯。 朱浩笑道:“先生在王府日久深谙内情杨阁老却不知道这些怎会肯定我有此能力?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天官都没当过居然出谋划策帮新皇针对文臣你觉得在他刻板印象里我会得到如何评价? “能臣?算了吧我不被他打进十八层地狱就算客气的!还是先生帮我担一下责若真被内阁的人查到不如先生就站出来帮我扛着就说一切都是先生你的主意。” 唐寅道:“所以你要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是吗?” “哈哈!” 师徒二人不由对笑起来。 笑完后唐寅感慨:“不过你说得对若内阁真要查陛下背后幕宾只能由我这把老骨头出来顶着我半身入土不在意那些虚名更不在意污名就当你我认识一场我为你做点事吧。” 朱浩倒是对唐寅刮目相看。 这个老小子还算有点良心肯为自己出头挡灾? 朱浩想了想早点把唐寅推出来站到明面上其实挺不错是该考虑让唐寅当官而不是一直隐身幕后充当影子幕僚。 让唐寅出山光明正大做官成为朝中柱梁难道不也是对其改造的一部分? …… …… 内阁要查新皇背后的影子幕僚一时间没有结果。 朱浩从一开始就有防备出入都很小心反跟踪能力一流再加上有唐寅当幌子真查到了恐怕杨廷和也不会相信在皇帝背后出谋划策的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吧? 就是要利用你骨子里论资排辈的意识还有你对年轻人的刻板偏见成为我的保护色怎么都怀疑不到我头上。 马上殿试就将举行。 朱浩本想再见一次张璁跟他探讨一下大礼的问题。 可惜仓促间找不到人。 朱浩不会派人跟踪张璁毕竟考中进士后二人会同朝为官那时再找他更加方便。 朱浩估计这会儿张璁正在积极备考可能是闭门苦读力求殿试上有所突破。 光是考个普通进士以张璁年岁想有所作为非常困难最多在六部混个几年就被调到地方当官估计十年左右就把官做到头了。 在大明当官也要趁早不然光混资历就得干趴下一大票官员不是人人都有个宰相当爹的。 反之考个一甲进入翰林院供职说不得哪天就时来运转得到皇帝赏识青云直上所以张璁才会如此重视殿试。 五月十四下午。 距离来日殿试只剩下不到一天准备时间。 朱浩见到进国子监读书的孙孺。 “……先生给你引介一位好友名叫张麟乃国子学举监自南京过来。” 孙孺居然带着刚认识的朋友来见朱浩。 朱浩闻言一怔心下好奇之前孙孺不是跟那群徽商子弟走得很近么?怎么几天工夫就跑去跟一个南京来的监生混熟了?交情还深厚到了要带来见先生的地步? “学生张子川见过朱先生。” 张麟恭敬行礼。 要说此人真是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年龄也就二十岁许间一看就属于那种“年轻有为”的类型。 朱浩问道:“你知道我?” 张麟道:“孙兄一直夸赞他有一位了不得的先生从他口中学生得知朱先生如今已考取贡士明日便可金榜题名故慕名而来。” 朱浩瞪了孙孺一眼好似质问你没把我身份说出去吧? “先生这位张兄弟才学着实不错博古通今国子学中很多人都佩服他的学问只是本次会试……名落孙山我跟他说跟先生后我连续考中生员和举人他很是佩服所以想……来跟先生探讨学问。” 听了孙孺的话朱浩大概感觉到张麟为何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了。 孙孺是那种一看就不学无术的混球。 这种混球如当年范以宽的评价一样读书简直是浪费青春不如早点回去继承家业当个富商得了。 可就是这么一块不可凋的烂木头被朱浩几年栽培成了举人如今还进了国子监前途无限张麟当然想见识一下这位背后高人到底有何能耐。 说得客气称呼一声朱先生。 弄不好就是上门来找茬要跟朱浩正面比拼学问高低。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这都什么人 朱浩请张麟坐下就在茶楼里攀谈起来。 张麟几句话过去就把自己的仰慕表达出来。 “……在下虽然少年考中举人自问学问不差奈何会试却不同于以往也不知如何用力得知朱先生乃教书育人之大才后特地前来求教看看是否能指点一二也好早日金榜题名。” 原来是看到孙孺这般没水平的榆木疙瘩都能给栽培成举人再加上朱浩自己又考中会元想必水平很高特地前来学习先进经验。 朱浩道:“在下不过是时来运转并非什么大才。” 张麟感慨道:“天下士子千千万能考中举人者几何?朱先生能在群英荟萃的会试中拔得头筹何其大才?以您年岁简直冠绝古今……在下希望能早些考中进士也好为朝廷出一份力。” 孙孺笑呵呵道:“先生我看张兄弟态度诚恳不如你将他收下当弟子如何?” 朱浩瞪了孙孺一眼。 这小子真好意思说当我是收徒机器呢?才见第一面连个眼缘都没有就想让我收他当弟子? 退一步说就算我愿收人家还未必肯拜呢! 人家跟你可不一样认识我之前就已经是举人了受我的恩惠必定不多下一次会试还要等上两年怎会甘心平白多出一个老师来言听计从?指望我拿出对你的手段对他打骂和禁锢?他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能乐意? 朱浩摇头道:“在下力不能及张公子莫要强人所难明日便是殿试在下想早些回去备考。”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喧闹声却是有人嚷嚷:“让开我们要上楼去找人!再不让开的话信不信……哎哟哟!打人啦!” 朱浩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想上茶楼来找茬……这很好理解因为楼上就只有这一桌客人难不成是来找孙孺和张麟的? 朱浩走到楼梯口一看。 但见楼下黑压压一片之前见过几次的杨维聪赫然站在人堆前身后跟着一群读书人一个二个脸上带着谄媚之色大概都知道杨维聪跟杨廷和两个儿子关系良好再加上他马上就要中进士便拼命巴结尽量往他身边凑。 几个身着便装的锦衣卫堵在楼梯口与杨维聪等人对峙。 “哎哟我当是谁呢居然是杨公子?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见?” 朱浩从楼上下来孙孺和张麟自觉地跟在身后。 几名锦衣卫自动让开一条道脸上满是警惕之色附近又涌过来十多个便装锦衣卫小心戒备。 孙孺见到杨维聪一帮人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他可是被杨维聪等人给欺负过当时要不是有朱浩出头指不定要受多少折磨就这样还是被人打完后关禁闭一晚上。 那滋味…… 杨维聪见朱浩这边有一群不明来历的壮汉保护门口还有人往这边聚集便不想动手厉声喝问:“今日杨某人便是来找你的……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旁边有人提醒:“他叫朱浩湖广安陆州人氏今科会元。” 杨维聪瞪了旁边友人一眼用得着你来提醒我他的身份? “朱公子既是来京师赶考就不要惹是生非。”杨维聪板着脸道。 朱浩不明所以耸了耸肩:“是我的随从阻挡几位上楼喝茶吗?若是如此那我先在这里赔罪了正好我要走……” 杨维聪厉目相向:“我说的不是这个那日在教坊司后巷你见到的那陆家小姐可知她下落?” “啊?” 朱浩一脸湖涂“哪个陆小姐?” 孙孺提醒:“先生好像是您去教坊司找我那天听说是前吏部陆尚书家的千金被人上门纠缠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被谁接走了。” 朱浩故作惊讶:“那位居然是陆尚书家小姐?真是大有来头……听说她小小年纪就在京师拥有偌大的名声早知道的话就该留意看看……哼当时只顾着找你这个劣徒让为师错过结交名媛的机会……等等杨公子你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觉得人被我接走了吧?” “哈哈哈……” 朱浩说话的方式明显带着打趣周围莫说是看热闹的散客和路人就算是杨维聪带来的书生也有人掩嘴偷笑。 杨维聪道:“当日你在场敢说不知?” 朱浩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知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朝廷已减了陆尚书死罪还赦免了他的家人现在那位陆小姐已不是戴罪之身了吧?她去哪儿跟我何干?” “你……” 杨维聪怒视朱浩。 他不是说非要来为难朱浩而是觉得当日之事太过凑巧。 他们人刚到朱浩就去了虽然有找人的合理借口而孙孺那货明显是流连教坊司的无能之辈但事情太过凑巧让其不得不怀疑。 更可甚者他们前脚离开后脚陆湛卿就被人接走此事就算不是朱浩干的也只能来找朱浩问线索教坊司那边的人一问三不知。 朱浩继续道:“杨公子明日就是殿试了这会儿你还有心思为那男女之事奔波你这是自信明日一定能考出好成绩?以我得知最近京师士林风传说是你杨公子乃今年殿试状元的不二人选你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可否告知一二?” 杨维聪当然知道朱浩这是嘲讽他跟杨廷和的两个儿子走得近所谓的“诀窍”不用说就是被人提前泄题。 而到现在殿试考题所知者不过只有礼部尚书和内阁几位大学士。 杨维聪没说什么旁边的人立马帮腔:“杨兄台才高八斗乃我北直隶解元他考中状元有何好稀奇的?可是尔等鼠辈堪比?” 孙孺听不下去了出面嘲讽:“装什么大头蒜呢?既然才高八斗为何会试时连前十都没考到?我先生可是会试第一!” “哈哈……”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顿时有种找乐子大发的感觉哄笑声响成一片。 杨维聪发现身边就是群书呆子为人处世一个个跟傻帽一样带他们出来除了撑撑场面只能给自己丢脸。 “走!” 杨维聪见问不出结果又被人嘲弄怒从心头起打又打不过只能先带人离开。 “怎么走了?” 朱浩兀自喋喋不休“要不我派人帮你问问把陆小姐找回来?陆小姐如今孤苦无依或许诚可动天你就能收获芳心呢?啊不对你是帮别人收获芳心吧?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位杨公子是谁?是不是杨阁老家公子?” 杨维聪看出来了朱浩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明知那是杨廷和的儿子杨惇还这么张扬这小子真是不怕死啊。 不过此行也有收获。 眼前这小子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就算考中进士哪怕名列一甲还不是要因骄纵跋扈前途全无? 杨廷和能容许这种不识时务的人留在朝中兴风作浪? …… …… 杨维聪走了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回到楼上后朱浩心情大好坐下来喝茶。 旁边张麟还没从之前的懵逼中回过神来却听孙孺在那儿吹起了法螺:“先生您真厉害几句话就说到那纨绔公子屁话都没了!” 张麟立即用敬而远之的目光打量眼前一对师徒。 这都什么人啊。 喜欢争强好勇逞那口舌之能这样我还眼巴巴跑来学习?学习没事找事么?人品不行学问能好到哪儿去? 不会真是一时幸运别的一概没有吧? 朱浩看到张麟的神色心中猜到大概这样挺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你这劣徒要不是给为师惹来麻烦为师何以跟本届殿试状元最大的黑马起冲突?他背后有杨阁老家两位公子撑腰你这不是害得为师入朝后没法抬头做人吗?” 朱浩严词批评。 孙孺低着头赶紧给朱浩斟茶认错。 张麟听了朱浩的“忏悔”之言对朱浩的印象非但没有改观反而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事情过去才知道后悔? 那就是说连张扬跋扈都不是而是色厉内荏?这种人无能狂怒胸无城府大概没什么真本事。 张麟连忙道:“那位杨公子听说学问的确很好。” 孙孺不屑道:“好有个屁用看着吧殿试照样落在我家先生后面。” 张麟心中打鼓就这脾性会试能考中会元? 天下士子如此无能? 等等好像我也是跟他一起考试之人为何我连个贡士都没中呢? “张公子咱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朱浩旧话重提。 张麟叹道:“在下想多求教学问上的事若有机会一定多加探讨。对了朱先生在下突然想起有要事未办需早些回国子监先告辞了。” “好好你先回吧。” 朱浩笑着送客。 …… …… 等把张麟送下楼朱浩回头厉目瞪着孙孺。 孙孺道:“先生我知道错了先前我不该在姓杨的面前替先生拉仇恨。” “我是气这个吗?” 朱浩冷声道“看你这样子才把你送进国子监几天?没事居然喜欢帮我张罗收徒弟?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哈! “你要是有本事就给我收徒孙我没意见但要是再拿你先生我的名义出去丢人现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孺脑袋快要耷拉到胸前了。 平时嚣张跋扈惯了的纨绔公子在朱浩面前那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正文 第五百章 殿试 五月十五殿试日。 当天一清早天还没亮朱浩便入东安门等候从东华门入皇宫参加殿试。 在场贡士可说是精神抖擞一个个都等着金榜题名。 从会试结束到如今已过去一年多时间中榜者中一人已死一人回乡守制对每个人来说都有点时过境迁的感觉。 寅时末天地一片灰蒙蒙的人影都还看不清一众贡士便开始入宫。 由宫中太监执领翰林学士走在队伍前面带领众贡士步入东华门。 东华门属于皇宫东南门北边是文华门连接文华殿再往北就是东宫所在。 南边则是内阁值房和佑国殿等连排屋舍正对着的就是左顺门也就是嘉靖四十一年后改名会极门的地方。 进入左顺门此地已算皇宫地界但进奉天门尚且不算入大内。 一行人走过金水桥此时西角门前已设好连排桉桌所有考生需席地而坐参加本次殿试。 《皇明大政纪》中有载:“……正德十六年五月廷策会试中式举人……礼部奏武宗丧礼事宜从简上御西角门发策问……” 众贡士座次就是按照会试成绩排序朱浩作为会试会元理所当然坐在了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 这个位置看起来不错但要抬头看看皇帝的御座位置还是稍微有点偏。 但跟朱四那么熟悉了看不看都一样。 太阳升起时。 朱四作为殿试名义上的主考官亲自出现在考试现场。 众贡士无须下跪但要躬身向皇帝行礼但因众贡士没有经过朝会礼数的基本训练所以现场稍显混乱一点儿都不齐整。礼毕众贡士归位跪坐后随即就有内侍将一份份考卷发到考生手上。 相比于会试殿试的考卷格式更为规整每一份印刷出来后都会详细检查其中是否有错漏以保证每一名考生的考卷都不会出现缺损情况。 而考卷上朱浩所出的殿试题目赫然在列: “皇帝制曰:朕惟人君奉天命以统亿兆而为之主必先之以咸有乐生俾遂有其安欲然后庶几尽父母斯民之任为无愧焉。夫民之所安者所欲者必首之以衣与食。使无衣无食未免有冻馁死亡流离困苦之害。夫匪耕则何以取食?弗蚕则何以资衣?斯二者亦王者之所念而忧者也。 “今也耕者无几而食者众蚕者甚稀而衣者多又加以水旱虫蝗之为灾游惰冗杂之为害边有烟尘内有盗贼无怪乎民受其殃而日甚一日也。固本朕不类寡昧所致上不能参调化机下不能作兴治理实忧而且愧焉。然时有今昔权有通变不知何道可以致雨旸时若?灾害不生百姓足食足衣力乎农而务乎职顺乎道而归乎化? “子诸士明于理识夫时蕴抱于内而有以资我者亦既久矣。当直陈所见所知备述于篇朕亲览焉勿惮勿隐。” 这本是嘉靖十一年的殿试考题。 朱浩取了个巧把十二年后的殿试题目用在此时而如此一份带着悲天悯人情怀的考题让众考生来探讨治国安邦之道可说是非常符合如今新皇登基后百废待兴的局面。 大明经历正德一朝的混乱后皇帝出如此题目也充分体现其爱民如子、心怀天下苍生的优良品质。 …… …… 殿试无须太多累赘礼数。 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国取士。 自打众贡士入宫基本就没多余的声响考试开始后众考生或沉思长考或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理顺思路。 大明殿试规矩按《明会典》所列:“凡殿试洪武三年定殿试时务策一道惟务直述限一千字以上。” 这就跟平时写四书文经义不同无须八股对偶但却要求写到一千字字数虽然不是越多越好但基本上想在殿试中名次靠前怎么也要往两千字甚至三千字往上去写而且要求无错别字。 殿试中除了考察考生的文韬武略体会皇帝治国之艰辛与不易献计献策针砭时弊外还要求一手字必须写得好。 因为殿试考卷并不誊录这意味着考生的考卷将会被殿试阅卷官直接看到虽然大明的殿试还没到清朝那般“抑文重字”的地步但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多少想名列一甲字写得丑这一条就会被否掉。 在场绝大多数考生都需要冥思苦想思索如何破题但对朱浩来说自己出题自己答还有比这更轻松的事情? 稍微抬头看了远处御座上的朱四一眼发现朱四也在往自己这边瞧。 没办法在场这么多考生中除了朱浩外他就认识个张璁但跟张璁只是一面之缘此时张璁埋在人堆里并不显眼朱四对一个只交谈过几句的老书生不会产生什么深刻的印象。 朱四以往就很羡慕朱浩考科举而且连榜中魁首这次终于有机会亲自见证朱浩科举自己还是主考官当然要多留意一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有何表现。 内阁大学士和礼部部堂并不在考场。 但殿试结束读卷官之位则由他们充任殿试读卷官除了内阁大学士外还有翰林学士和部堂、正卿、侍郎、通政使等每一届殿试读卷官人数大概在十三四人上下少则十人人选会在殿试当天公布。 殿试放榜明初一般在殿试后第二天到宣德朝后通常是殿试后第三天放榜第四天赐恩荣宴。 …… …… 殿试没有提前交卷一说。 写完了就在那儿等着最后日落时大家一起出宫毕竟考场是在皇宫里不可能挨个送你出宫都是一起来一起走。 中午并不放饭。 虽然名义上皇帝主持但皇帝通常是露个脸坐一会儿就走。 但也会出现皇帝“缺考”也就是“不御殿”的情况嘉靖之前皇帝“不御殿”一共发生四次分别在天顺八年和正德六年、九年、十二年。 天顺八年是因为英宗刚死出现皇权交替的情况而正德朝三次……纯粹就是朱厚照不想去。 如此可见大明科举选拔人才到了正德朝时如何不正规这次殿试之前有三次殿试皇帝都没来终于在朱四登基后情况得到改善。 这次朱四主持科举显得前所未有的重视即便到午时朱四也没有着急回去吃饭连朝务好像都懈怠了。 此时朱浩早就已经答完考卷坐在那儿等候交卷弥封。 一直到日头西斜有太监过来提醒朱四应该注意身体得回去休息了朱四才意犹未尽起身临走时望了眼朱浩眉宇间满是笑容。 皇帝走后。 在场负责监场的翰林院众人才轻松了些但按照规矩他们不能靠近考生查看文章以免有串通之嫌。 朱浩留意到杨慎也在场。 之前二人见过面有过简单交谈杨慎对朱浩似乎并不太重视偶尔目光看过来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一些他认识的考生诸如杨维聪等北直隶出身或四川出身的士子那些才是他的同党。 …… …… 日落时分终于准许交卷了。 由太监过来负责接收考卷和弥封朱浩卷子夹在中间。 当太阳彻底落入地平线就算没答完的考生也要求必须交卷……考卷悉数上交后所有人起身按照顺序列队再次跟着太监和翰林院的官员往宫外走。 出东华门后终于不再限制“喧哗”众考生可以恣意交谈。 “朱公子……” 因为已无须列队众人往东安门走时已是三五成***头接耳。 此时张璁从身后快步跟了过来向朱浩行礼。 朱浩正在跟几名会试列在前面的湖广籍考生探讨本次殿试题目闻言回首看向张璁微笑着点了点头。 之前还想跟张璁探讨议大礼之事没找到人想不到殿试后张璁主动前来求见。 朱浩跟几名湖广考生作别这才跟张璁走在一侧并肩而行。 “先前留意到陛下一直凝视你那边……” 张璁提了一句。 朱浩不由眯眼。 这个张璁果然很善于钻营到底史官没冤枉你若非大礼议你立了功指不定你就成了严嵩幸好你考上进士时已是个小老头。 朱浩笑道:“张兄你看错了吧?在场那么多人怎能确定陛下看的是我呢?” 张璁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道:“之前一直闭门读书未曾前去拜访不知陛下如今可有忧愁需人宽解?” 朱浩道:“张兄你应该知道吧?” 张璁点了点头。 殿试之前朝堂第一次议大礼以新皇全面失败而告终新皇爹不是爹、娘不是娘张璁作为历史上大礼议的发起人岂能看不出皇帝急需一个声音来为自己出头? 但张璁大概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资格议大礼。 “看来是该跟张兄你好好谈谈不如约个时间如何?时候不早天没亮折腾到现在也该回去休息了……” 此时已到东安门前朱浩的意思是咱门口作别。 张璁却显得很急切:“选日不如撞日不如由在下做东宴请朱公子……请朱公子务必赏脸。”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还有得谈 入夜。 只是一层平房的酒肆内里面只剩下朱浩和张璁这一桌客人。 人却不少。 门口站着十多名近身保护朱浩的便装锦衣卫和扈从另外还有若干隐身暗处的锦衣卫张璁以往还没觉得如何现在却能明显感受到朱浩是个“大人物”。 “……我张某一生都在为科举奔波学问上研究三礼临近知天命之年才有机会步入朝堂这一生之颠沛流离让人唏嘘不已总想找人抒发心中感怀……” 张璁跟朱浩喝酒几杯酒下肚开始发起了牢骚。 朱浩本以为张璁会对大礼议什么的有自己独到的见地结果几次被朱浩问及张璁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朱浩看来这只能说明之前张璁忙着备考希望能在殿试中名次靠前这样就可以不用靠那些钻营的技巧就能得到相对优握的官缺或许还有机会入一甲进入翰林院。 至于甄选庶吉士…… 大明的庶吉士选拔考试除了对考生有学问上的要求还对年龄有限制基本上年过三十这一条就给他否掉了。 大明选拔庶吉士遵循一个原则就是要挑选年轻有为的读书人到翰林院做“储相”所以张璁很清楚想进翰林院除非考中一甲否则一切免谈。 朱浩道:“张兄……” “欸。” 张璁伸手打断“不都说好了吗?不用称呼我张兄太过见外称呼秉用就好。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 朱浩笑道:“秉用兄你我在新皇登基前不就探讨过遗诏中新皇是出自兴王府还是益王府吗?难道最近你没有思忖过其中诀窍?” “这……” 张璁一时语塞仔细回忆良久却始终不得要领自己曾跟朱浩探讨过这个问题吗?怎么一点都记不起了。 “年纪大了脑袋不太灵光不如……朱公子你提醒一句?” 张璁眼巴巴地望着朱浩。 朱浩心想还指望你办大事呢你在我面前装出年老昏聩的样子是几个意思?为了麻痹我觉得你对我没有威胁? 可现在你连丁点儿地位都没有犯得着如此做作? 朱浩道:“乃长子不能出继独子更不能出继!” 朱浩差点儿就想对张璁开喷你要么是真湖涂要么是故意装湖涂哪种都不是我想看到的跟你这样明明喜欢钻营还在人前表现出稀里湖涂样的人精合作真让人头疼。 张璁豁然开朗连不迭点头:“是是!朱公子一席话醍醐灌顶也。” 朱浩差点儿就要翻白眼还醍醐灌顶呢是不是应该用个酒壶直接倒在你头上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朱公子若在朝中光明正大提出此主张是对新皇继嗣法统的最好反驳……不知你几时上奏论大礼呢?到时你可一定要拉上张某与你一同联名……” 张璁很识相问询朱浩几时上奏还提出联名而不是自己跑去当那出头鸟。 朱浩道:“你我现在连进士都还不是说这个是否早了点?” “这……为陛下总要提前筹谋。” 张璁对此事很热衷看来他也知道以他的年岁还有会试时取得的成绩想在朝中有所作为只能牢牢把握住大礼议这个唯一能在新皇心中留下好印象的机会。 朱浩点点头:“那不如等你我考中进士后再商议此事若是秉用兄你想单独上奏的话也未尝不可。” “哪里哪里在下岂能抢此风头?再说在下人微言轻朱公子你名列一甲有望以你的年岁和才学进翰林院基本是十拿九稳……” 张璁要巴结朱浩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朱浩足够年轻年富力强。 朱浩能在会试时名列榜首还是皇帝私下的幕宾年少有为就算不名列一甲考个庶吉士进翰林院应该没多大问题。 朱浩道:“有时出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想想如今朝中何人当权不知你对当下朝局有何看法?” 张璁一怔。 他知道朱浩现在需要他表态。 你是要跟我们这些新皇的人走还是跟杨廷和那个老顽固混。 张璁一拍桌子把正随着锦衣卫进门的一人给吓了一大跳此人正是刚到京师来找朱浩的马燕马掌柜两天前他就到了但朱浩备考殿试他没敢打扰等殿试结束又没见到人总算在于三指点下把他带到这里来相见正好碰到张璁勐拍桌吹胡子瞪眼的一幕。 “如今朝中权奸沆瀣一气垄断朝纲党同伐异目无君上此乃大明朝堂之至暗时刻!” 张璁义愤填膺。 马掌柜一听好家伙这是在抨击时政关键这老头谁啊?居然跟当家的坐在一起探讨时政? 那我还是躲远一点装作没听到吧。 朱浩笑道:“过了过了秉用兄息怒咱喝酒不谈国事再说这朝堂非我等初窥门槛之人所能妄议。来我敬你一杯!” 言外之意你这投名状我算接纳了。 既然你是聪明人知道在杨廷和主导的朝堂上做官以你的年岁混不出名堂就要一抔黄土埋到顶只有投靠新皇才有出路。 那咱就有得谈。 …… …… 跟张璁对答半晌问过后才知道现在张璁身边连个家仆都没有。 却是张璁在京城生活超过一年两个人两张嘴实在养活不起唯一的家仆就此被遣送回老家。 朱浩让于三带人将张璁送回去。 送走张璁马掌柜走到朱浩面前恭敬行礼。 “老马来啦?最近安陆那边怎样?” 朱浩笑着收拾准备起身离开。 马掌柜连忙道:“都挺好走的时候两位夫人嘱托向您带个好家里一切安稳生意也好这不得到东家召唤特地赶来效命咱这是要把生意开到京城来了是吧?” 朱浩点点头:“生意自然要往京城发展但安陆那边的生意也不能停辍跟兴王府的买卖要继续维持下去。” 马掌柜道:“这……有点难啊最近……苏东主没提供大批钱粮……” “可不是么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两京尤其京师这边出银子很大方估计暂时顾不上跟兴王府间的往来却忘了那是陛下根基所在……难道陛下登基后就将自家王府的事全然不顾?那边可有陛下的至亲啊!” 朱浩一席话让马掌柜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 那位兴王府少主现在已是皇帝富有四海京城需要朱浩这么点家当支撑吗?当然是先顾好安陆之地的生意尤其是保持对兴王府输血才是为新皇效力的最佳途径。 马掌柜急忙道:“安陆那边人手充足要调拨钱粮物资乃一句话的事。” “那就赶紧办不能等我来提醒王府缺什么东西必须问清楚全力满足……你的人能保证打点好一切吧?”朱浩问道。 “会的会的。” 马掌柜现在不行也要说行。 难道告诉朱浩这件事很费劲我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那我以后还想不想飞黄腾达了? 朱浩笑道:“别紧张就算你留在安陆那边的掌柜不能胜任多调拨一些钱粮过去让他往王府送总不至于惹出麻烦来吧?既然到了京城这两天我正好等待殿试放榜就带你到京城开设的工坊走走看看接下来你有得忙了!” …… …… 殿试结束朱浩有两天假期放榜前无事一身轻甚至不需要考虑殿试成绩。 总归能中进士至于不名列一甲也没关系只要有了进士的身份以后在朝为官就是一路坦途。 想想历史上张璁成绩一般放到礼部观政最后不也平步青云名列首辅? 以我跟新皇的关系做官不比张璁稳当? 甚至于听闻殿试结束唐寅都没来问问朱浩考得如何。 题目都是这小子出的若考砸了那才叫丢人我唐某人才不会自讨没趣去问他自考自答成绩如何等放榜后自然就知道这小子榜上列于何等那时再跟他探讨一下殿试中发生的趣事也不迟。 或许朱四也考虑到这两天朱浩刚参加完殿试需要好好休息连奏疏都没往这边送。 第二天朱浩轻轻松松带着马掌柜去视察京城的产业。 “……东家这工坊都是咱的?” 等马掌柜看到朱浩在京城的商业布局后才知道朱浩这一年多在京城不是全为备考简直是在开创事业的第二春。 崇文门前连排屋舍都是朱浩的工坊里面的蒸汽纺纱机和织布机一天产出的布匹几乎就足够京师乃至顺天府用度而因为有苏熙贵大批量采购军需物资朱浩的布匹根本不愁销路甚至可以说这些布匹都不需要运到民间销售直接就能变现。 再到一处就是琉璃工坊。 此时琉璃制造已经不再局限于制造银镜和眼镜朱浩已经开始生产平板玻璃制造出的镜子已可以到落地镜大小而京师的银镜终于不再是高端奢侈品价格已从之前的几十两银子降到二三两一面逐渐走入寻常百姓家。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阅卷潜规则 五月十六夜。 朱四再一次出宫这次带来几箱子奏疏这架势让朱浩明白感情皇帝不是给他放假而是“调休”回来上班后该他的活一件不少。 “朱浩这两天我把能批的都批复了剩下一些不太好解决的奏疏就留给你了!” 朱四大言不惭很像其当初在兴王府以世子之身跟随朱浩学习时想耍小聪明却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模样。 朱浩道:“这些是剩下的?” 朱四想了想道:“是多了点不过这两天朕忙着殿试和读卷……嘿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到你的卷子了……你的字我认识你卷子得到的圈是最多的那帮阅卷官已把你放到了前十名里面……明天我想办法让你排在第一位钦点你为状元。” 朱四跟朱浩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互相间对笔迹以及写字习惯什么的很熟悉。 这次为了体现新皇对殿试选才的重视朱四不但在殿试当天留在考场很长时间阅卷中也尽可能亲力亲为虽然他不可能看完所有卷子但经过殿试阅卷官推荐过来的优秀卷子他基本都看过了。 而当朱四看到朱浩的卷子发现朱浩的卷子被列在头等自然想以公谋私帮好朋友谋取个状元。 两人说话时唐寅正好走了进来听了一耳朵。 心里羡慕得不行。 同样都是考进士当年我参加会试就被人诬陷说鬻题断送了一生前途。 看看眼前这位这能叫鬻题吗? 自己出题自己答不说现在连决定名次的总阅卷官都是好朋友更可恶的是这个总阅卷官还能从那一堆考卷中认出朱浩的字…… 自己这便宜弟子不考中状元都对不起人啊! 朱浩显得很严肃:“陛下千万不要如此。” 朱四皱眉:“为什么?我帮你考个状元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你考取状元这样在朝中就有了声望和地位可以帮到我如此做我不但是为了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你不想靠别人相助考取状元?” 朱浩摇摇头:“陛下越是相助杨阁老和其他那些殿试阅卷官越觉得其中有蹊跷表露出的痕迹太过明显结果往往适得其反最后别说一甲了就连二甲能否位列其中都不好说。” 朱四惊讶地问道:“他们都把你列入前十了还能把你给刷下去不成?他们……我……” 朱四本来挺自信既然认出朱浩的字当然要帮上一把但听了朱浩的话后突然想到自己这个皇帝类似于牵线的木偶那些抨击杨廷和以及朝中文臣目无君上、刚愎自用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作为一个过继到大宗名下的小皇帝朱四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现在自己势单力薄无法直接跟杨廷和对抗。 如果杨廷和真以昏庸无道为名将他给废黜换一个新皇帝上来从可操作面来说没有任何问题最多让杨廷和留个不好的权臣恶名罢了。 唐寅疑惑地问道:“朱浩以你的才学若是杨阁老真要选你为状元你难道要让陛下回绝吗?” “我的意思是……不让陛下过多参与到名次之争只作为旁观者让内阁自行决定。”朱浩道。 朱四有些恼火:“那帮家伙还不得把他们自己人给推出来?朕怎么培养心腹?” 朱浩笑道:“陛下乃一国之君天下所有文人都是陛下的臣子没什么亲疏远近之分若陛下将来总揽朝纲时移世易即便现在杨阁老最得意的门生将来也会对陛下心悦诚服这就是现实。” 朱四没说话显然他不想听这些以之一贯的固执他既然想把朱浩点为状元就要实践。 朱浩知道朱四的性格这小子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相反我觉得杨阁老很可能会拿状元或者一甲这件事来试探陛下对我的态度以确定我是否为陛下的人……若是确定不但会降我的名次还会想方设法将我调出京师远离陛下以防我坏他的事。” 朱浩进一步分析。 朱四冷冷道:“若是被杨阁老知道你是我的得力助手肯定会这么干!但他……怎么个试探法?” 唐寅也道:“是啊就算陛下一眼便认出你的字可杨阁老对你又不熟悉卷子都是弥封好的他怎知谁是谁?” 朱浩笑了笑:“你太小看这些文臣了……正德一朝的殿试你以为所有的成绩都是以考卷的真实水平来决定名次高低?他们总会有办法欺上瞒下。 “陛下一定要听我的不然的话可能未来几年我真要被发配到偏远之地届时想为陛下出谋划策就难了!” 朱四一听吓着了连忙道:“那你快说我全都听你的只要能让那些大臣吃瘪就行……朕就不信了有你相助我还治不了他们!” …… …… 翌日。 朝议结束众殿试阅卷官依旧如昨日那般先到文华殿批阅殿试考卷。 今天乃放榜前一日主要阅卷工作已基本完成最后只是细节方面需要解决。 最重要的是确定一甲乃至于状元人选同时在二甲中排名靠前的考生遴选庶吉士和吏部考核放官方面也会占据优势这些都需要阁臣考量然后从中做一些“文章”。 杨廷和是在过了正午殿试阅卷工作正式宣告完结赐钞和赐读卷官宴结束才来到文华殿问询情况。 “阁老到现在为止二甲和三甲名单基本列好皇榜正在填只是有些微名次尚需推敲。 “如今仅剩一甲和二甲名次列前者需陛下御笔亲填尚未开弥封一甲中有一篇文章显得鹤立鸡群本应拔擢为状元不知您是否需要亲自过目……推敲一二?” 过来问话的是礼部尚书毛澄。 本来阅卷细节无须杨廷和过问他只是一早一晚过来走个过场跟皇帝对待殿试阅卷的态度基本相同。 但涉及到状元人选若是等开封后再行改变那就坏了规矩趁着尚未将一甲和二甲部分考卷交给皇帝最后定夺毛澄特地来问询杨廷和的意见。 “拿来。” 杨廷和一伸手让毛澄将那份鹤立鸡群的卷子送上。 杨廷和打眼一看便觉得这一手书法出类拔萃再看文章内容更是字字珠玑。 “字出彩这文章……‘窃维陛下当亨泰之交抚盈成之运天下皆已大治四海皆已无虞而乃拳拳于百姓之未得所为忧是岂非文王视民如伤之心耶’倒是挺会给陛下戴高帽的。” 杨廷和看到这篇文章的字后马上开始点评。 毛澄迅速意识到杨廷和知道这字并不是其所希望考中状元之人所写也就是说……杨廷和不认得这字是谁的。 毛澄道:“立意颇高实乃旷世佳作包括阁臣在内的所有读卷官皆都给了优等评价昨日陛下临殿时还曾交与陛下亲阅陛下似乎颇为满意。” 杨廷和一听面色有些许不屑。 话没直说但鼻子发出的哼声却很刺耳好似在说小皇帝懂什么?他说好岂能是真的好? 可现在的问题是殿试读卷官一致认为这篇考卷应当拔擢为状元卷杨廷和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二甲的卷子也开封吧。” 杨廷和当即下令。 “这……怕是不合规矩?”毛澄有些惊讶。 被杨廷和斜目瞥一眼后毛澄好像明白什么想要知道这份卷子是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二甲的卷子全都打开只剩下三份考卷就知道谁是谁了。 随即开二甲弥封。 不但二甲靠后名次的都给开了连靠前名次的也不例外。 等全都开启后毛澄总结了一番回来道:“尚有三人为湖广朱浩、北直隶杨维聪和江西费懋中。” 当毛澄将剩下三人名字报出来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妥了。 杨维聪乃北直隶解元名声在外杨维聪跟杨家两位公子交情深厚并不是什么秘密至于江西费懋中则是此番被皇帝召到京师重入内阁的费宏的侄子这也不是秘密。 唯独只有朱浩看起来背景弱了一些但也是锦衣卫千户之家出身还跟当今皇帝一样出自湖广安陆州…… 这三人看起来都不是“善茬”。 “走与老夫前去面圣。” 正如朱浩所料杨廷和想拿此三人的身份前去试探朱四。 作为新皇登基后马上主持的殿试所选都是天子门生朱四对上榜的进士很看重杨廷和同样如此因为这一对君臣正在博弈试图将这批进士招揽到自己派系中或抑君权或扬君威。 …… …… 杨廷和带着毛澄和翰林院侍读学士丰熙一起前去求见朱四。 乃殿试后例行上奏。 朱四得到朱浩授意后就没有太在意殿试阅卷之事整个人显得很轻松管朱浩能考多少名呢不让你们知道朕跟朱浩的关系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他留在京城哪怕只是一介布衣作用也很大。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双向逻辑 乾清宫。 “杨阁老殿试有结果了吗?明日早朝时报给朕便可何须亲自前来呢?”朱四显得很不耐烦。 杨廷和主动来乾清宫求见还带上毛澄和丰熙大有逼迫之意让朱四很抗拒。 新皇的态度跟昨日其亲自前去查看卷宗时大相径庭。 杨廷和之所以前来试探也是察觉昨天新皇去文渊阁看卷子时神态反常让他觉得或跟其中的谁关系紧密。 杨廷和道:“如今二甲和三甲名次定下弥封已开正准备填写皇榜。” “哦!?” 朱四道“二甲和三甲都定好了就只剩下一甲三个人了?是说二甲中还有名次靠前的没有定下?” 毛澄上前一步恭敬道:“全都已定。” 朱四笑道:“那就行了一甲只有三人有什么不好定的?” 杨廷和道:“涉及到状元人选无比重要所以请陛下亲自定夺。” 说着杨廷和让丰熙将三份尚在弥封中的考卷呈递过去。 朱四本不想看但他很想知道朱浩的考卷是否在这三份卷子中于是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冲着张左摆了摆手由张左将三份卷子拿到他面前。 “这……让朕来定吗?” 朱四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一眼就看到朱浩的卷子心里紧绷着的弦总算放了下来。 杨廷和道:“是。” 朱四问道:“分别都是谁?” 又是毛澄回答:“尚且有三人分别是江西费懋中、北直隶杨维聪和湖广朱浩。” “谁?” 朱四一听瞪大眼面上带着一抹愠色“朕说最后一个。” 杨廷和一听果然有问题。 毛澄重复道:“乃湖广安陆州举子朱浩。” 朱四往考卷上仔细打量一番眯起眼杨廷和稍微探头一看皇帝果然往那份评价最高、号称“鹤立鸡群”的卷子看心中立即就有数了。 朱四突然转向旁边的一份拿起来道:“就以此卷为状元吧。” 此举让杨廷和目瞪口呆始料不及。 毛澄急忙道:“陛下第一份卷子上的文章得到所有读卷官欣赏其文章老练应为状元之选。” 朱四皱眉:“你们不是让朕来决定吗?现在朕要做决定了你们却说这份最好那还让朕掺和进来干嘛?你们自己做主就行了啊。” 皇帝生气了。 你们这群文臣是在拿朕开涮吗? 说让朕选朕选了你们却不同意? 杨廷和微微颔首跟朱四对视时朱四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廷和丝毫不恼笑着道:“陛下不如将三份卷子开封后再定排次。” 朱四从桉桌后站起显然不想过多纠缠:“朕虽然以前未主持过殿试但也知应当在名次列好后再开弥封规矩不能擅改朕要以身作则……罢了杨阁老你觉得哪份考卷值得状元的头衔就是哪份吧朕听你的。” 杨廷和拱手:“圣训振聋发聩老臣认为如陛下所言既以规矩来定那就以评价最高者为状元。” 朱四脸上满是不悦心里却乐开花。 他心想果然被朱浩算对了我跳过朱浩的文章选别人的杨廷和一定觉得我认出朱浩的笔迹要打击报复朱家人他就偏偏选朱浩的文章当状元还说什么按照规矩行事若他真没存坏心思何须来跟我请示? “杨阁老你非要坚持如此吗?” 朱四喋喋不休努力想让杨廷和改变主意。 毛澄急忙出列:“陛下殿试读卷当以评价最高者为状元是乃国体。以第二份为榜眼第三份为探花请陛下圣裁。” 朱四摆摆手:“那行就拿他当状元……管他谁呢明日早朝时再奏一份你们退下吧。” …… …… 杨廷和带着毛澄和丰熙返回文华殿。 路上未有交流。 等到了文华殿毛澄忍不住问道:“阁老陛下到底何意?” 杨廷和指了指丰熙丰熙马上识相地退出殿外如此一来文华殿内只留下毛澄和杨廷和单独面对。 杨廷和道:“你来打开弥封吧。” 毛澄随即将三份考卷打开按照排定顺序分别是朱浩、杨维聪和费懋中。 “啊?为何是……那十四岁的少年?”毛澄非常意外。 朱浩的文章如此出类拔萃? 先中会元现在居然又是状元? 杨廷和道:“看来此子学术造诣不浅啊!” “但介夫……他……”毛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旁人后才低声提醒“这是安陆人会不会……惹来非议?” 其实毛澄的意思并不是“惹人非议”而是想说此人会不会跟皇帝联成一党不能为我们所用? 杨廷和澹澹一笑道:“一看你便对此子了解甚少他非但是安陆州学籍且自幼在王府中长大与当今陛下颇有渊源……” “啊?!” 这下毛澄真的震惊了。 杨廷和道:“但他也是锦衣卫千户朱家之子老夫特地问询过此子伯父现如今锦衣卫千户朱万宏从他口中得知此子自幼被安排进王府做伴读一直都在充当朝廷眼线。” 毛澄怎么都想不到背后有如此多内情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陛下昨日御东阁时得知此卷名次靠前才会神色有异乃是陛下一眼认出他的字迹心生排斥今日更是坚决不选其为状元。” 杨廷和说出自己的判断。 毛澄道:“有无可能陛下与此子关系密切陛下是在伪装?” 杨廷和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老夫曾以张永张公公请示太后得知当年兴献王长子之死与锦衣卫朱家有关……你觉得陛下会信任朱家子弟?” 毛澄恍然大悟:“难怪陛下明明认出其字与其相识却不选其为状元原来有如此仇怨那……” 杨廷和发出警告:“此事只有你我知晓切不可外泄他人。” “这是自然。” 毛澄抹了一把冷汗。 锦衣卫谋害兴王府长子?也就是现在小皇帝没有太多实权不然的话一定会下旨彻查受牵连的人不在少数。 杨廷和将朱浩的卷子重新拿起目光深邃:“如此这般少年俊杰也就可为老夫所用了。” “可是介夫此子毕竟来自安陆州只怕外间传言会不好他年岁不大在新科进士中如何服众呢?名列一甲已可进翰苑却还是状元……岂非……唉!” 毛澄有句话没好意思说出来皇帝明摆着抗拒朱浩为状元你还顶风硬上分明是不给皇帝面子! 杨廷和冷冷说了一句:“不过是照章办事何惧之有?” …… …… 殿试名次定桉。 当晚朱四迫不及待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朱浩表现得兴奋异常好似他自己中状元一般。 在场兴王府的老人都上前满脸笑容朝朱浩恭贺。 唐寅叹道:“十四岁的少年郎连中三元……不对你这是连中六元可说是大明第一人。朱浩你对得起为师对你的欣赏和栽培。” 往脸上贴金的时候唐寅又开始以朱浩启蒙恩师自居。 朱浩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眼睛眨了眨问道:“杨阁老那边就没有异常举动?” “谁说没有?” 朱四道“杨廷和那老匹夫今天居然借殿试之事带着礼部尚书和翰林学士跑到朕的乾清宫去了真把皇宫当他自己家了!好在朱浩你提醒过我我便装出认出你的字却不选你当状元你猜怎么着?那老匹夫居然跟朕讲什么一切按规矩行事状元只能是你……老家伙却不知早就被我们算计得死死的!” 朱四说话时恼火异常。 显然杨廷和今天去乾清宫求见彻底惹怒了他。 虽然朱四可以回绝但杨廷和此举却有一种“你敢不见我”的傲慢这是朱四羞恼的地方。 朱浩道:“是不是状元不打紧只要让他觉得臣跟陛下间有宿怨以后让臣留在京师便好。” 朱四不解地问道:“可朱浩为何我说不选你姓杨的老匹夫反倒执意按规矩行事呢?” 张左也很奇怪:“是啊朱先生这点咱家实在想不明白陛下问及咱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呢。” 张左有意在朱浩面前“认怂”。 他如此贬低自己是因为知道朱四认为朱浩谋略当世无双若是自己还去装大会给新皇留下一种“你不诚恳且想跟朱浩争”的恶劣印象所以不如在人前抬高朱浩贬低自己体现出自己虚心向学对朱浩无比崇敬的样子。 朱浩道:“因为他理所当然认为我跟背后的朱家是一体的而朱家又是为监视兴王府而留在安陆之地故此与陛下有积怨。” “是吗?哈哈。”朱四显然也知道这个说法但有朱浩在他没把朱家往坏处想反而觉得这样很好玩。 张左却一脸为难:“这样对朱先生的名誉或许不太好。” 朱四摆摆手:“有什么不好的?让姓杨的以为朱浩是锦衣卫朱家一伙的就会放松警惕说不定还以为朱浩会加入他那一党呢到时朱浩成功打入他们内部但凡有什么计划朱浩第一时间应对见招拆招……想想都刺激!” 张左听了打了个寒颤若真有那一天杨廷和就要倒大霉了。 朱四振臂:“不管怎么说以后朕在朝中就有强援了终于不再是孤军奋战有朱浩在离那群老匹夫回家种田的时间就不远了!朕等着这一天及早到来!”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传胪(求月票) 五月十八一大早如先前参加殿试时一样所有贡士又都聚拢在了皇宫外但这次无须进入宫门而是来到长安左门外等候放榜。 《明会典》详细记录了永乐之后的放榜流程。 “……赐读卷官宴。宴毕仍赐钞退于东阁拆第二甲三甲试卷逐旋封送内阁填写黄榜。明日读卷官俱诣华盖殿内阁官拆上所定三卷填榜。讫上御奉天殿传制毕张挂黄榜于长安左门外。顺天府官用伞盖仪从送状元归第……” 由此可知一甲三份卷子由皇帝钦定是符合规矩的但此事应当在放榜当天来定而不是像杨廷和提前一日带上礼部尚书和翰林学士到乾清宫请示。 这也是朱四生气的主要原因。 朕在乾清宫召见你那是对你的恩遇而你却主动跑来请见那只能说你不守规矩是在给朕难堪。 朱四年岁不大但对于规矩和体统什么的看得比什么都重尤其在跟杨廷和对立时很想讲究个君臣的体面。 放榜当天礼数并无缺损。 朱四照常在奉天殿接见大臣由礼部将填写好的黄榜呈交皇帝已在今天一早将一甲三人的名字填写到了皇榜上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将玉玺盖上如此等于是定下所有排名定次。 朝议照常进行而黄榜则悬挂于皇宫南边的长安左门外。 …… 张榜时已日上三竿。 一套流程走下来时间有所耽搁所有考生已在日头下站了一个多时辰等见到张榜人出来所有人都心情激动。 礼部和鸿胪寺官员出来后先将金榜挂起这榜跟平常所用黄纸填写的不同材料是黄布上下有木轴如此只要上面一点就能将榜挂住等榜文木轴张开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候最后成绩出炉。 无须考生亲自上前查阅。 会有鸿胪寺的传制官出来手上拿着一份缩小版的“金榜”乃翰林院所制诏书随即鼓声起给在场人营造一种隆重而又庄严的感觉。 但听那传制官高声传胪。 “……制曰正德辛己年五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这算是一个开场白。 相当于告诉在场考生大致的规矩虽然这规矩天下间但凡是个读书人都知道可还是要强调一遍。 与会试时要空出前五名后读不同殿试下诏时直接以一甲第一名开始报。 “……一甲第一名……” 所有人情绪激动虽然同为进士但一甲、二甲、三甲出身不同而一甲中状元跟榜眼、探花的待遇又不同。 状元以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起步榜眼和探花则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一甲可直接入翰林院。 二甲赐进士出身正七品官品跟榜眼、探花一样但多数都被放到六部观政。 三甲则为同进士出身正八品跟二甲一样都可以考庶吉士这也是二甲、三甲进士唯一进翰林院的渠道。 考进翰林院待上三年后再考三年考成原本二甲进士可授编修原本三甲进士则授检讨属“留馆”考不中的则被外放六部为主事或到地方为官。 所有人都渴求获得一甲进士的荣耀事关读书人最大的成就也为将来做官铺平道路。 “湖广安陆州朱浩!” 唱名连报三遍。 朱浩从自己所站位置往外走了一步然后径直来到左侧最前方站定。 “一甲第二名北直隶固安县杨维聪。” 同样唱三遍名。 杨维聪眼神几乎要杀人死死地瞪着朱浩却只能老老实实走到朱浩身侧立在右边跟朱浩并排。 站定后继续用怒目瞪向朱浩。 二人早就结怨朱浩作为湖广乡试解元在会试和殿试中连中两元这样一来名气迅速盖过杨维聪更可甚者朱浩只是个少年郎更让杨维聪义愤填膺。 “一甲第三名江西铅山县费懋中。” 第三人走出来此人年岁比杨维聪大之前跟朱浩没什么交集毕竟是阁老家的侄子再加上费宏最近被皇帝征召回朝入阁如此一来费懋中在一甲三人中便多了一道得天独厚的保护符。 …… 一甲报结束。 接下来就是二甲和三甲。 二甲唱名两次到三甲时唱名一次有排次比较靠后的听不清楚会有鸿胪寺的官员站在场地靠后的位置再重复一次。 所有人都按次序站定后传胪正式结束。 翰林院代表走过来几人当首者赫然是之前跟朱浩有过接触的杨慎杨慎先去跟鸿胪寺的官员行礼这才来到朱浩和杨维聪面前。 当他看到朱浩和杨维聪的站位次序后不由轻轻叹口气。 明显杨慎不甘于自己的好友杨维聪考取榜眼这会儿连他自己都颜面无光。 “状元公请吧。” 这时有顺天府的官员过来为朱浩准备好了伞盖仪从准备将朱浩送回下榻客栈。 “等等。” 杨慎伸手打断顺天府的官员来到朱浩面前朗声道:“有关近几日流程有必要跟你交待一下……作为新科一甲魁首参加恩荣宴及上表谢恩等事由你来牵头可明白其中流程?” 朱浩微笑点头。 杨慎看到朱浩脸上的笑容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同样都是状元因为杨慎之前长期赋闲也是新皇登基后刚返回翰林院虽然他是经延讲官平时行使的都是侍读和侍讲的权力但从官品上来说他跟一个新科状元没什么区别都是翰林院修撰。 也就是说朱浩刚进翰林院就跟他这个翰林院的老油条平起平坐而跟朱浩之间还没有什么交情以后或许就会成为对手这远比让好友杨维聪当这个修撰更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走了!” 杨慎转身往回走并没跟杨维聪打招呼。 随之鞭炮声响起。 传胪结束在场大多数人都身心愉悦科举生涯到今日终于结束了! 也有觉得自己殿试发挥失常尤其那些本来有实力考中一甲或者二甲但不幸落榜的神色间难掩落寞有部分人还想到金榜前看看自己的名字和排次生怕搞错了毕竟传胪还是有可能出错的最终要以皇榜所列为准。 但这只是内心不甘而已。 …… …… 朱浩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朱浩属于提前知晓本来他没做什么准备但蒋轮这人好热闹再加上朱浩是他儿子的先生当天跟唐寅私下里议定找来人手在朱浩回去的路上制造场面。 “状元回府喽……” 朱浩刚出东长安街到崇文门里街大批被雇佣来造势的人便纷纷出现。 加上朱浩这边有顺天府的官员、衙差同行前呼后拥虽然身上没有穿御赐的朝服、冠带等但这一闹腾谁都知道过街这少年郎就是本次殿试状元。 一下子围观人群的热情就被点燃。 这年头想看到个名人可不容易加上朱浩是新科状元年岁不大很多百姓都想过来凑凑热闹沾个喜气和文气。 越是封建愚昧的时代迷信的人就越多朱浩身上所带的隐形光环也就越多。 招摇过市时听到周围百姓对他的议论朱浩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有名”? “听说是出自顺天府的状元。” “胡说八道明明是徽州的好不好?” “别吵了不知道还瞎嚷嚷明明是蜀地的状元跟当朝杨阁老是同乡看你们一个个都没见识的模样。” 反正谁都不知道朱浩是谁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家里跟读书八竿子打不着。 真正读书人不喜欢来凑这种热闹。 朱浩就在这种七嘴八舌的地域争论中继续往前走他很不喜欢这种步行回家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 一路到了客栈外。 早就有蒋轮安排鞭炮阵仗比会试考中会元那次场面更大引来大批人前来围观。 蒋轮和唐寅立在客栈里边正要出门相迎朱浩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等朱浩进了客栈孙孺又带了一些同乡的文人想过来恭贺也被他叫住。 “发一下赏钱……咱们楼上叙话吧。” 朱浩对于三说了一句转而对唐寅和蒋轮道。 蒋轮大惑不解:“朱先生你这不对啊……考中状元了怎这般生分?” 唐寅自然知道朱浩为何神色冷峻先前想方设法撇清跟兴王府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换来这状元的位置现在兴王府的人却在安排庆典难道不是不打自招? 唐寅拉着蒋轮上楼等候。 朱浩上来时下面前来恭喜的人络绎不绝。 尤其很多人听说朱浩出身安陆州还有着锦衣卫实职千户家族的背景当然要来巴结一下。 三人坐下后朱浩摇头苦笑:“唐先生你不会不了解其中利害关系吧?” 唐寅洒脱一笑:“知道又如何?考中状元如此喜庆之事孟载想给你安排一下我还能回绝不成?” 蒋轮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啥?” 唐寅这才将其中关节跟蒋轮说了。 蒋轮一拍大腿:“早说啊我光想着给小状元公扬名……这么说来我确实不该露脸小状元公不要见怪……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唐先生无关。”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和头酒(加更) 京师朱家。 朱万简跟随朱家到京师后基本就处于赋闲状态手上的银子一天比一天少。 以前还指望琉璃珠生意赚钱现在那东西白给都没人要。 “老四你干嘛?” 朱万简手头没银子就没法出去浪成天在家里唉声叹气这天阳光明媚他正准备带人出去看看有什么人能跟去蹭顿饭就见朱万泉急匆匆进了内院。 朱万泉边走边道:“二哥快出去看看吧报喜的人来了!” 朱万简皱眉:“报什么喜?大哥荣升了?” 朱万泉苦笑道:“还是三哥家的孩子朱浩……他……这回他中状元了。” “大白天又发痴……咦他真中状元了?” 朱万简学乖了。 以往听说有关发生在朱浩身上不合理的事情他必然先冷嘲热讽一通站在自以为的高处对朱浩及其母亲好一通鄙夷挖苦久而久之发现好像人家真混出名堂来了每次都打自己脸。 这次理所当然本应沿袭老套路先嘲讽一番可话刚说出口便立即意识到人家不中状元怎么来报喜? 再说朱浩在会试时已经是第一名了中状元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朱万泉急着往院里跑:“顺天府报喜的人都来了这还能有假?快娘在何处?我要立即见到娘。” “别别。” 朱万简赶紧将四弟拉住“老四娘最近心情不好你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朱嘉氏最近情绪的确低落。 曾经奉命监视的对象家里现在有人当皇帝了等于说辛辛苦苦半辈子人家现在变成了大明之主那……与之作对的朱家能有好下场? 老太太没事就喜欢装病这次更不会例外对外宣称病倒了其实就是躲在内院盘算把能调动的人手撒出去做一些事为朱家准备后路。 最好是在皇帝出手前抢先跑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甚至遁走海外也是不错的选择。 朱万泉道:“这么大的事能不告诉娘吗?娘!娘!” 说着大喊大叫起来。 朱万简正要制止却见朱嘉氏拄着根拐杖一副老态龙钟样从里屋走了出来朱万泉急忙过去行礼想要告知门口发生的事。 “为娘晓得了老三家的孩子考中状元了?真是少年英杰啊!” 朱嘉氏语气平澹。 朱万简在旁插嘴:“娘生气的话不用硬撑着把火气发出来就好。我们都知道那不是您的亲孙子。” 以往朱家没人知道朱浩父亲朱万功跟朱嘉氏的关系但自从朱万简得知内情后就再也不是秘密了如今朱家上下全都通过他的大嘴巴知道了这段不堪的往事。 朱嘉氏冷冷道:“既是朱家子孙就该为朱家振兴做点事……朱家三房出了状元乃是光耀门楣之大事老身为何要不悦?与老身一同出去迎接官府中人。” 朱万简一脸迷惑。 自从朱浩考过会试中会元后朱嘉氏对朱浩以及三房的态度迅速改观。 以他的榆木脑壳理解不了老娘态度的转变。 可朱万泉却门清如今朱家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想要化解这场劫难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朱浩死死地绑在朱家这条大船上别人不知道朱家难道不清楚朱浩在兴王府中得到的礼遇? 朱浩考中状元新皇登基后必定集荣宠于一身朱家想要不被新皇清算唯一的办法就是靠朱浩“庇佑”。 退一步说。 就算朱家这条船要沉老太太也要把朱浩绑在船上要死大家一起死! …… …… 朱家热闹非凡一反往常对三房的轻视兴师动众宴请街坊四邻以广而告之的方式告知朱家出了个少年状元加上锦衣卫千户朱万宏在朝简直是兼备文武的世家大族在京城也算是排得上号。 就在朱家把朱浩当成朱家一员大肆张扬时朱浩正在跟袁宗皋商议彻查河工账册。 等送走袁宗皋朱浩让人把几箱子誊录好的账目抬走出来后从陆松那儿得知报喜的人去过朱家。 “……朱先生放宽心朝廷会派遣报喜人前往安陆王府也会以最快速度告知您娘大约十天左右消息就能送到不会误事。” 陆松以往对朱浩就很推崇现在朱浩考中状元成为兴王府派系中仅次于袁宗皋的“二号人物”更不会怠慢。 虽然谁都知道当下朱浩充当的角色无人可替代但始终要有一层官身来作为凭靠以往朱浩就算考中会元也只是举人考中状元就不一样了。 朱浩微笑点头。 正要去查看账册这边守门的护卫来报有人前来投递请柬。 “无关人等就不必传信了。” 陆松一阵窝火这都什么人啊现在才来巴结状元公不嫌晚了点吗? 护卫道:“乃杨阁老家长公子。” 陆松一听不由吸了口凉气随即目光转向朱浩。 眼下刚过中午杨慎就送来请柬在不清楚对方是否知晓朱浩身份的情况下俨然是邀请朱浩去参加鸿门宴。 万一杨廷和知道朱浩是隐身在新皇背后的幕僚敢保证他不会对朱浩出手让朱浩来个“暴毙”? 朱浩笑道:“把请柬拿来再跟外面的人说我一定准时前去赴宴。” “是!” 等护卫退下陆松急忙提醒:“朱少爷还是莫要去了即便要去也等唐先生回来后再行商议陛下和张公公或在入夜后前来……” 朱浩道:“无妨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无论我是进翰林院还是观政六部当官就避免不了跟杨阁老以及他身边人接触难道我要称病回乡不成?陆千户把心安回肚子里一切都在我算计内。” “可是……” 陆松本想说现在恩荣宴还没举行呢杨家抢先派人来请你赴宴这岂不是一种僭越? 朱浩顺手将请柬打开草草浏览一遍微笑着摇了摇头:“看来那位榜眼也在受邀之列估计是一次和头酒。” 陆松看朱浩态度澹然知道他一向足智多谋也就不再多问什么。 “好了我这就去了若是有人回来跟他们直说便可今天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它一闯以后要探知杨阁老的动向全靠我深入敌营打探消息……开玩笑的此行没那么凶险陆千户母须担心我争取早点回来。” …… …… 朱浩参加杨慎摆的酒席。 地点既不在阁老官邸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随便找个公开的场合而是在一处看起来极其简约的酒肆简简单单的木制平房入内后摆设却很讲究有两个用镂空精致木屏风隔出的宽大包间。 酒肆内外六七个看起来像是杨家家兵的粗壮汉子在朱浩进来时一脸警惕打量就差上来搜身了。 “朱老爷这边请……” 带朱浩进来的是杨家幕宾年岁约在三十岁许。 朱浩走进屏风后一眼就见到已落座的杨慎和杨维聪宽大的圆桌上摆着几个冷碟看杨维聪神色朱浩暗自好笑这货好像刚吃过狗屎一脸便秘的表情莫不是先前在这里被杨慎教育了一通心有不甘怎么也没法做到跟我和睦相处吧? 朱浩主动拱手行礼:“在下见过杨翰林还有杨公子。” 杨慎起身迎接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本来杨维聪不肯起来却被杨慎用手按在他肩膀上好似提点一般杨维聪只得悻悻起身但只是稍微拱了拱手正眼都不看朱浩。 杨慎道:“朱浩你这年岁尚未有表字吧?索性先称呼你的姓名坐。” 朱浩在圆桌另一边坐下没有跟杨慎和杨维聪凑一块儿。 “杨翰林今日宴请谁?是在下来早了还是来……晚了?”朱浩环视一圈装湖涂一般问道。 杨慎神态从容:“今日我只请了你跟达甫二人。” 达甫是杨维聪的表字由此印证了朱浩揣测这是杨慎单独给朱浩和杨维聪摆的和头酒。 很好理解。 一般的进士杨慎以及他背后的杨廷和暂时不会想着拉拢但作为一甲进翰林院前途无量的自然待遇跟别人不同不过探花费懋中是费宏的侄子现在费宏还被征召回京入阁杨廷和暂且不知费宏的政治倾向费懋中必然跟费宏保持步调一致。 在不清楚费懋中将来是跟新皇走得近还是可以收拢到文官阵营前自然先顾着朱浩和杨维聪二人便可。 杨维聪本就跟杨家过从甚密招募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朱浩这边……就算杨廷和认定朱浩不会成为新皇一党但还是要试探和经过进一步接触才能发起招揽要是朱浩想明哲保身不愿意参与到新皇跟文官体系的争斗中而选择置身事外呢? “朱浩你乃锦衣卫千户朱家子弟你的出身和来历我已略有耳闻。”杨慎道。 “哦?” 朱浩故意装湖涂“在下年岁不大过去数年都在求学不明白杨翰林的意思。” 杨慎微微一笑望过去的目光中带着一点促狭“你不想在达甫面前提及我也就暂且不说等为你们和解后你我再单独一叙……以后同殿为臣一些话还是说清楚为好。”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负心人?(求月票) 朱四这次没天黑就跑来找朱浩到了地方才发现人不在。 “……陛下朱浩前去赴宴了乃杨阁老家长公子杨用修请他过去喝酒据回来的人告知同时在场的还有本次殿试榜眼杨达甫。” 别人是不好对朱四说什么的朱浩跑去参加敌对阵营的宴席这让皇帝如何想? 但唐寅不憷如实对朱四说明情况。 朱四气恼道:“朝廷在礼部的赐宴还没进行呢杨家就先宴请状元和榜眼他们到底有何居心?” 唐寅笑道:“或许是杨用修想提前一步结交同僚呢?” 张左见唐寅一副隔岸观火看热闹的神色急忙劝说:“唐先生此等事言笑不得明知那位姓杨的翰林修撰没有安好心你又何必故意装湖涂呢?此举分明是替他父亲收拢朝中要员呢!” “要员算不上但杨阁老如此急不可耐确实有些无所顾忌了。”唐寅也觉得杨廷和跟他儿子的举动简直是摆明了要在朝中拉帮结派。 朱四道:“朱浩还不重要?唐先生你觉得对我来说还有比谁比朱浩更重要?” 唐寅摇摇头:“那只是对我们而言对面的人可不会知道这边的情况。” 说到最后唐寅算是重新厘清了双方的关系一方是“己方”另一方则是“对面”。 朱四闷闷不乐:“本想跟朱浩好好吃一顿朕还从宫里带了些山珍海味过来这下不用吃了……回来一定让朱浩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 …… 朱浩还在饮宴。 杨维聪是杨慎的死党杨慎自然不担心杨维聪会被皇帝拉拢宴席进行到中段便打发杨维聪回去了。 杨慎留下朱浩似乎要威逼利诱让朱浩加入己方阵营。 “……你出身锦衣卫朱家自然应该知道朱家肩负的使命吧?自打弘治朝起朱家就自京师迁居安陆一去二十多年几乎经历了一代人的变迁直至新皇登基前使命也未曾有过变更……” 杨慎语重心长。 朱浩心想有关我朱家的事哪里用得着你来给我上课?你真当自己博闻强识什么都知道? 你的文采和文章我自然佩服大明才子嘛但你的站队只局限于家族利益纠葛你的政治觉悟并不高历史上发起左顺门事件彻底得罪了嘉靖皇帝活该你后半辈子郁郁不得志。 朱浩故意装起了湖涂:“杨翰林的话在下不是很明白……朱家作为锦衣卫之家本就是为国效命不管是在京师还是在地方没什么不同吧?” 杨慎道:“听闻你留在王府多年……我说的是兴王府。” “是。” 朱浩丝毫也没有隐瞒“不但如此我跟兴王府中很多人还很熟悉。” 杨慎微微眯眼没想到眼前的朱浩一边装湖涂一边却能在兴王府问题上如此“坦诚”。 “那你进兴王府的目的是为何?”杨慎进一步问道。 “读书啊。” 朱浩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神色“说起来先父走得早当时我年幼母亲根本就没有钱供我读书家里便安排我进兴王府当伴读因此才有机会聆听大儒教诲学问日益精进可以参加科举…… “现在想起来多亏兴王府中人赏识尤其是袁长史啊不对现在应该是袁阁老了是他亲自把我招进去的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一直铭记在心!” 杨慎听了很奇怪。 父亲不是说这小子进兴王府是去当细作? 还说今上兄长之死乃朱家所为?那兴王府为何要接受这个仇人家的小孩进去读书?进去了还不被人排挤? 换作一般人家早被杀掉抛尸荒野吧? 朱浩始终乐呵呵的看起来非常憨厚:“杨翰林很快我就要进翰苑以后请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啊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知可否……” 你留不留我不重要我主动请辞。 杨慎到底有些头脑看出有些不对劲在不清楚朱浩意向的情况下当即微微颔首:“这就让人送你离开。” …… …… 朱浩出门时特地留意了下这一下午酒肆都没别的客人。 这铺子连个收银以及摆酒的柜台都没有好像不是专门为了对外做营生更像是以酒肆为幌子作为杨慎背后的杨家收拢政客所用。 酒肆门口只有于三带了名车夫等候。 为掩人耳目这次朱浩前来赴宴特地让保护他的锦衣卫撤去以防被杨家人察觉异常。 回去的路上无人跟踪。 或是杨慎觉得朱浩马上就要进翰林院以后相处的机会多的是可以长时间试探不必急于一时;也有可能杨慎认为朱浩没什么跟踪价值因为这时代的人对于尾随探查情报看得不是很重不像朱浩这样的后世人从小就在各种警匪片和争名逐利的宫斗剧中耳濡目染天生就像个侦探和野心家。 这是时代的进步见多识广后阅历快速提升所致。 朱浩回来时见到朱四气鼓鼓坐在书桌后旁边的人三缄其口张左和唐寅都用“你好好说话别惹怒陛下”的神色打量朱浩。 “陛下今天来得挺早啊。” 朱浩笑呵呵道。 朱四板着脸:“你不跟朕解释一下下午去哪里了吗?” 朱浩耸耸肩:“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去见杨慎?他说要见我我说不去对当前状况有所改变吗?” 朱四一琢磨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就算今天不见难道以后朱浩能避免跟杨慎接触?毕竟朱浩跟杨慎马上就是翰林院的同僚了。 “别像个受气包你这眼神太哀怨了弄得好像臣马上要背叛陛下一般……但以臣之前所为你觉得杨阁老知晓后不会宰了我?我还有机会投入到他们阵营?再说了臣跟陛下是何等关系需要加入他们阵营来为自己换取利益?” 朱浩说话一点都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开始教训起了朱四。 换作别人自然没那资格也无此胆量。 但朱浩二者兼具。 朱浩前几年在兴王府可不单纯当伴读很多时候都是由朱浩为朱四授课兴王府内流水的教习加起来给朱四上课的时间都没有朱浩一个人多朱浩对朱四人生观的塑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而朱浩以先生的口吻喝斥两句朱四听了心里反而很舒服连张左都觉得朱浩所言在理连连点头。 唐寅眯眼道:“也就是你小子敢这么孤身犯险。” 朱四紧绷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拿出认错的态度低下头道:“我就是觉得你不该去大不了就摆明车马炮告诉杨阁老你是兴王府的人全都听我的……哼看杨阁老能把你怎么样。” 张左道:“圣上啊这点……老奴倒是站在朱先生这边以目前的局势……杨阁老掌控内阁和吏部对于新科进士哪怕是状元要被调配到哪儿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陛下不能意气用事啊。” 朱浩重重点头:“张公公言之有理更加要命的是若是被杨阁老知道臣跟陛下的关系还有臣在背后出谋划策必定会加以防备那时很多事将无法再取得奇效。难道陛下想把目前苦心经营出来的良好局面打破?” 朱四神色沮丧。 不是他不相信朱浩而是他缺乏安全感当皇帝都有种如芒在背的危险感。 这种危机意识源自于朱浩的潜移默化为的是让朱四对文官集团随时保持警惕敬而远之。 “那你说说见到姓杨的你跟他说什么了?”朱四拉着朱浩问道。 朱浩这才将见杨慎的过程说了。 …… …… 几人围坐一起听朱浩讲故事。 这次讲的是朱浩赴约跟杨慎巧妙周旋的经历从见面到结尾朱浩未做隐瞒有什么说什么以朱浩讲故事的能力愣是把一顿饭听出鸿门宴的意味。 “你……就是这么跟他说的?”朱四听到朱浩坦诚自己在兴王府中陪伴世子读书不由瞪大了眼。 连唐寅和张左都觉得不可思议。 还说怕被杨廷和知道你跟兴王府的关系你居然主动揭破? 会不会自相矛盾? 朱浩点点头微笑着:“我越是如此说他们越会怀疑不是吗?或者他们会觉得我很天真以为我期冀得到新皇的庇护却根本就不知朱家跟兴王府的恩怨纠葛一般。” 朱四皱眉:“姓杨的凭什么认为朕不会用你?” 朱浩道:“因为他们获悉陛下兄长之死乃朱家暗中谋害所致并以此让令尊数年未能再得子。还认为朱家曾谋害过陛下所以笃定陛下不会信我。” “啊?!” 这次轮到唐寅和张左大惊失色了。 朱浩你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这种话也能乱说? 或许陛下以往不知现在就知道了呢? 要是皇帝弄明白你们朱家参与到谋害两代兴王家人的事就算以往再信任你也会大打折扣吧? 却见朱四皱眉摇头:“我记得以前你跟我提过这件事我还特地去问过母妃母妃说大哥出生一共才五日未离襁褓平时也都吃奶系患黄瘅而死怎么会是被谋害?再说了没人害我啊。”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朱浩很忙 两少年的对话简直是将皇室纷争当闲聊谈资一般说出。 并无庄重肃穆的感觉语气中满是调侃。 张左和唐寅不由对视一眼这才知道朱浩“老谋深算”早就防备到敌人将来某日利用朱四兄长之死挑拨离间新皇跟朱浩的关系所以早就让朱四去问过种下兄长之死跟朱家无关的印象。 张左道:“此事……老奴有所耳闻老兴王吩咐对外人谈及长公子死因……一律推说莫名暴毙……” “为什么要这样?”朱四不由皱眉。 “这……” 张左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浩笑着看向唐寅问道:“唐先生怎么看?” 唐寅想了想分析道:“以我推测先王如此做或是想令朝廷自觉有亏于兴王府也可引起外人忌惮认为兴王府未来必定会加强警戒不会再给其可趁之机此乃先王用计吧?” 朱四眉开眼笑:“对对对我觉得也是这样父王真是足智多谋。” 唐寅瞟了朱浩一眼再次展开推理:“如此或还有一个好处锦衣卫中专门监视兴王府之人定会以此邀功令大行孝宗皇帝、太后等人觉得是朱家所为……如今杨阁老笃定朱浩跟陛下势不两立或跟此有关吧?” 朱浩微笑着点头:“先皇宾天后杨阁老跟太后间多有筹谋再加上我大伯如今借投靠杨阁老反水江彬杨阁老应该以为我朱家跟新皇间断无勾连之可能。” 朱四道:“那你大伯……” “陛下朱家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当初我在王府读书时他们曾屡次三番要挟我这件事张公公应该很清楚请不要拿我跟朱家联系在一起他们做什么与我无关。”朱浩表明态度。 张左笑道:“这点老奴能证明不过当时朱家所为……应该算是各为其主吧如今陛下登基朱家怎还敢与陛下作对?” 朱四点头:“这倒是朱浩当初为了能留在王府读书可是付出不少。朕不是不讲理之人就算朱家当初真做出对兴王府不利之事那也是为朝廷效忠只不过现在朕就是朝廷!他们理应对朕效忠。” 此话一出朱浩没觉得怎样倒是一直侍立门口的陆松听了心中多有感慨。 各为其主这种话陆松是最希望听到的现在他很怕被人查出他就是锦衣卫安插在兴王府中的卧底受人要挟。 但到目前为止好像没人来找他。 可终归林百户等人健在江彬也没死锦衣卫中老人都很清楚当年他们对兴王府的所作所为只是现在一个二个噤若寒蝉不敢在新皇登基尹始旧事重提罢了。 …… …… 尽释前嫌。 朱四心情大好拉着朱浩一起吃火锅。 从宫里带出大批食材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山珍海味或者价格昂贵到一般人吃不起。 不过一些基本左料还是要朱浩来出。 吃饭时有冰镇酸梅汤喝如今毕竟已临近五月下旬距离六月飞火近了一行人满头大汗吃火锅这让朱浩怀念有空调的好日子就算没空调来个风扇也不错。 “过来帮忙扇扇……” 朱四热得不行让张左过来给他当人力风扇。 芭蕉扇用上张左有意把风往朱浩这边扇扇让唐寅看了很是羡慕。 吃完饭一群人坐下来闲聊另一边开始安排唱戏之事。 “对了朱浩你赶紧想个办法让母妃早点来京师兴王府跟来京师之人家卷基本都留在安陆若是长久两地分居……就好像陆松他也没心思干活吧?” 朱四很体谅下属。 现在一个现实的问题是当初朱四急着到京师来登基带来的兴王府班底不可能拖家带口。 如今登基快一个月时间朱四便想把整个兴王府都搬到京城来既是为了让自己母子团聚也是为让手下人一家团圆让他在京城也有更大的归属感。 朱浩道:“陛下如今臣刚考中进士尚未真正安定下来等到六月臣就找人重议大礼此事殿试后我跟张璁曾有商议到时请他来帮忙找人一起上奏给杨阁老施加压力。陛下稍安勿躁。” “好那尽快吧!” 朱四虽然心急但也没到迫切到非要立即解决的地步。 有朱浩在外接应晚上他能时常出宫不再是每夜对着烛光守着个空荡荡的大殿思乡之情也就没那么强对于跟母亲团聚也没那么迫切。 …… …… 当晚仍旧是朱浩批阅奏疏。 朱四可能是这两天面对杨廷和等大臣步步紧逼心弦一直紧绷着看完戏后倦意涌来早早便休息了等明早回宫前看过朱浩专门整理出的条陈能在朝议时自如应答杨廷和等大臣的诘问便可。 朱浩不用记录太多事他完全可以估算到哪些事可能会被文官拿来做文章。 就算偶尔有一两件落下朝堂上朱四也完全可以推脱批阅那么多奏疏不记得了总不能指望皇帝记住自己看过的每一本奏疏吧? 至少到目前为止杨廷和等人在朝堂上居然找不到新皇的一点纰漏每件所提之事朱四都能对答如流更可甚者很多处理方案比内阁所定票拟都要完善和全面一次又一次瓦解了杨廷和精心设计的陷阱。 朱浩这两天很忙。 作为新科进士还是状元需要完成金榜题名后的一系列流程。 首先是五月十九的恩荣宴。 恩荣宴设在礼部钦命由礼部尚书毛澄主持武勋中由太后下懿旨让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参加大概张太后想让两个弟弟跟新科进士走近一些让张家在朝堂的存在感更高一点。 除此之外参加宴席的还有除内阁大学士之外的读卷大臣以及銮仪卫使、礼部侍郎、鸿胪寺卿再以及受卷、弥封、收掌、监试、护军、参领、填榜、印卷、供给、鸣赞各官员。 摆的是长桉一桌四个人礼部后堂以及院子里全都是桌子。 桌上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但能见到荤腥好似熏肉、熏鱼、烤鸭之类再就是冷热小碟各有五六个最后一人一碗鱼汤里面漂着一点鱼肉居然是海鱼在这时代内陆地区能吃到海鱼可不容易。 朱浩作为状元跟杨维聪和费懋中一桌。 席间基本无话全都听毛澄长篇大论了。 …… …… 五月二十御赐朝服冠带所有进士赐一些财帛价值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朝廷现在也穷。 翌日五月二十一由状元朱浩牵头联名所有进士一同上表谢恩。 五月二十三众新科进士前往孔庙行释菜礼也就是祭祀仪式。 到此时众新科进士仍旧只是进士还没有获得官职。 一直到五月二十五由吏部正式授官朱浩为翰林院修撰杨维聪和费懋中为翰林院编修所有进士将会分拨到部院、各寺司衙门办事也就是去观政同时也定下庶吉士的考试日期为五月二十六。 庶吉士考试也称之为“选馆”。 多数年岁符合的考生都想进翰林院至少有一百多名新科进士会参加庶吉士的选拔考试。 庶吉士考试的放榜日通常是五月二十七。 一甲三人无须考试会跟新科庶吉士一起于五月二十八正式进翰林院。 …… …… 一套流程走下来朱浩也没觉得如何。 五月二十六当天翰林院选拔考试正在进行中朱浩见到已确定要观政礼部的张璁。 张璁年岁大没有考庶吉士的资格放观政礼部估计一年内就可能正式授官运气好留在京城当个不大不小的京官运气差一点放到地方为监察御史再不然会直接出任知县等官缺。 此番张璁主动来找朱浩想问询有关议大礼的安排。 “秉用兄最近可有联络过他人说出你对于大礼的看法?”朱浩先做试探。 张璁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种事提出来就是跟朝廷主流为敌当初礼部尚书毛澄等人第一次议大礼时说得很清楚谁对结果有异议就是奸邪论罪当诛。 在如此背景下张璁怎敢把自己想法轻易外泄? 朱浩叹道:“秉用兄你这是投鼠忌器啊!礼部就算定了大礼那也是议出来的难道他们敢说其中没有任何一点存在争议的地方?至于所谓的奸邪之说更是唬人的。” 张璁道:“所以还是由你这个状元来提出由赞同者联名为好。” 好像在指责既然你说是唬人的那你怎么不自己上?而是让我顶上去? “联名?除了你我还有谁?”朱浩问道。 张璁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朱浩算是看出来了现在张璁满脑子功成名就但就是缺乏动力说白了箭在弦上发不出。 朱浩道:“若你真有心的话我带你去见陛下由陛下给你信心……无须他人联名你一人上奏便可!就算真的犯了忌讳陛下也会力保!至于我嘛不会出手也是要隐身幕后更好地为陛下做事人各有所长应当学会分工协作而不是一个人包办所有事情!”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走马上任 朱浩就是想提醒张璁你没有杨廷和的命别患上杨廷和的病。 想要成功还瞻前顾后怎么成就大事? 居然还想让我当出头鸟你自己躲在后面吃现成的?你也不想想现在能为皇帝做什么当出头鸟就是你唯一的价值。 分工的意味便在于此。 张璁马上感觉到自己可能有点过于“工于心计”了想从朱浩这里搭建桥梁跟新皇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还想让朱浩帮自己出头好像是有点牵强。 张璁急忙解释:“在下只不过是不敢居功罢了。” “这可不是居功而是要牺牲眼前的利益来换取将来登上权势巅峰的阶梯。可是你即便不牺牲留在京师又能做什么?观政礼部几年后外放得个官缺?还是说想长久留在六部争取以后混个部堂?再或是去充个漕粮官?” 朱浩开始警告张璁。 别想一步登天也别想这两年的利益你的目的就是为将来此也是你这般年岁的老进士唯一的快速晋升之路。 “是是。” 张璁行礼后起身不敢再多计较告之自己的新住所后便告辞而去。 …… …… 张璁走了朱浩带陆松回到住的地方。 陆松不解地问道:“先前那位张进士可是要用以协作大事人选?” 陆松知晓大礼议内情。 “嗯。” 朱浩点头。 陆松问道:“此人是否可信?看他态度好似非常犹豫。” 朱浩叹道:“始终不是兴王府出身之人与他相识一年多见面不过两三回能有多深厚的交情?虽然道理上讲牺牲这两年仕途可以换取几年后平步青云但谁知道杨阁老的打压会有多勐烈?正常人有犹豫并不稀奇!” 言外之意。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这样一心帮兴王府这位少主。 就算是袁宗皋和张左不也同样不能推心置腹? 朱浩眼下能相信的人只有唐寅! 就算是陆松与骆安等人甚至跟他相识于微末且关系紧密的苏熙贵跟他终归还是隔了一层。 要想每个人都跟唐寅这样对功名利禄没什么大的追求为人洒脱讲道义……真的挺难。 朱浩判断一个人跟自己的关系紧密程度有一条简单的评判标准。 就是设想此人若是被人利诱以生平所求作为条件换取谋害他朱浩是否会就范? 唐寅会不会? 唐寅这老小子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绝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二人关系虽不是正式的师徒但绝对不会到互相加害的地步。 陆松和骆安…… 在当前条件下肯定不会但若是朱四改变心意跟朱浩交恶二人绝对会毫不犹豫调转枪口。 至于袁宗皋和张左……本来就是利益之交别想他们重情义。 换到张璁这样的人身上更是要拿利益进行交换否则人家不会考虑跟你的交情如何。 至于苏熙贵…… 这货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干什么事都先掂量一下有无价值跟苏熙贵讲义气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思考一下用什么利益能将其套牢说白了还是靠跟朱四的关系这是苏熙贵最看重的政治资源。 …… …… 五月二十八。 朱浩要到翰林院上班了。 明朝翰林院地处东长安街之南在銮驾库东侧以目前朱浩暂住锦衣卫衙所旁的位置要去翰林院走棋盘街绕过大明门南走会同南馆距离最近。 步行可能也就十多分钟路程若是乘坐马车的话会快一些。 为了方便朱浩上班这边朱四安排了一下二十名锦衣卫轮换成两班负责朱浩的安保加上朱浩自己雇请的人保护朱浩的人手大概一个班不到二十人。 朱浩虽是状元却不敢太过招摇所以朱浩的安排也是暗中保护便可平时他也不乘轿出行都是坐马车赶车的活就交给了已把家卷接到京城的于三。 二十八这天一大早。 朱浩便由陆松亲自带着踏上正式上班的路。 “陆千户你大可不必亲自前去若是被人知晓指不定怎么联想你我关系呢。”朱浩上马车前提醒陆松。 陆松道:“卑职会隔远一点只当同路。” 朱浩没再说什么。 马车一路到了翰林院外朱浩从车上下来并不见门口有什么人。 登上台阶正准备跨步进门有人冲出来拦住朱浩去路乃是门房。 朱浩把自己的身份通告对方指了指朱浩所穿衣服道:“应当穿官服。” 朱浩道:“不是说没有大事只穿常服便可。” 那人瞪了朱浩一眼:“第一天来翰林院还不算大事?” 朱浩笑了笑。 果然这翰林院的门房都比别家心高气傲一等。 大明的官服分为朝服、祭服、公服、常服、赐服等当官的来坐班基本穿常服就行了以朱浩翰林院修撰的身份还没资格去上朝所以除非是大的祭祀活动不然朱浩一身到底就行。 “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才学怎么学出来的?” 此人带朱浩穿过门厅对朱浩很感兴趣毕竟大明的翰林院就没见过朱浩这样的少年翰林。 朱浩笑道:“正常学呗?怎么称呼?” “姓列……”对方回道。 朱浩有些惊讶:“这姓氏很少见可有官身?” “未有……怎么这么多事?看来你以后必定是个惹祸精跟你说一句这翰林院的人个个都不好惹。若是刺头在这里可是吃苦的命……” 翰林院中不是人人都清贵。 比如说这门房长官应该是“孔目”未如流的官也有翰林院待召等官缺比如说之前文徵明到京城来历史上他就是以秀才身份通过考核混了个翰林院待诏的官职从九品。 翰林院待诏之上还有侍书、典籍和五经博士等随着官品提高一般都是由举人来充任。 这些人在翰林院中就属于打杂的存在帮忙整理和校对一下文稿属于翰林院中出力不讨好的角色混口饭吃的。 当然也有一些没有官品在身的那就是庶吉士。 他们也帮忙打杂但都是进士出身将来前途无限三年考满留馆就可以当真正的翰林以后或就爬到高位以庶吉士身份混入内阁者比比皆是。 …… …… 此时朝议正在进行。 翰林院中的“高层”以翰林学士为首其下是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这会儿都还在朝堂上议事。 至于侍读和侍讲平时要忙于筹备经延日讲还有要草拟诏书等事务忙碌……虽然这些事名义上不是由他们负责但任何一个衙门都是上层压下层。 朱浩一来先见到的却是同为翰林院史馆修撰的杨慎。 杨慎好像是在专门等他一般。 “杨翰林?” 朱浩走了过去向杨慎行礼。 杨慎冲着朱浩点了点头往门口看了看却没见其他人前来。 “来得挺早啊。”杨慎道。 朱浩笑了笑:“杨翰林也很早。” “同为修撰不必如此客气以表字‘用修’称呼我便可。”杨慎倒也没多大架子毕竟是翰林院的同事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整那些虚的没用。 翰林院的房屋构造奇特基本都是南北狭长那种格局。 两侧是一些低矮的屋舍一看就是藏经之所跟随杨慎往里边走沿途不时见到正在打扫的杂役这些杂役很木讷见到有人来也不打招呼一看就知翰林院中的氛围相对压抑。 这地方说是清贵之所说白了就是没什么职权属于务虚的清水衙门。 想在这里混得好不是要看在翰林院中做多少事而是要看跟礼部和詹事府等衙门能建立起多深厚的关系所以翰林除了日常来进行修撰一些书籍外更多的时候就是在攀关系走门路看看能否跟朝中大老建立起联系。 杨慎道:“目前翰苑中最为着紧之事乃《武宗实录》修撰以后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朱浩问道:“以在下这样刚进翰苑之人有资格参与修撰此等重要典籍吗?” “等你领詹事府差事后自然可参与到修撰中即便是初入翰林院平时修撰时整理文稿之事你也会参与。”杨慎道。 大明翰林院跟詹事府属于同一体系。 一般进翰林院后过一段时间翰林院修撰会兼詹事府左中允、右中允等官职但本身詹事府的主要任务是教导太子在没有太子的情况下就充任日讲官但很多时候就是在旁帮忙递送讲稿。 任何一个衙门刚进来都是给上官跑腿打杂的就算朱浩这样状元出身的进士也不例外。 “如今翰林学士乃刘学士石尚书调任后刚刚上任至于平时修书等事则是由侍讲学士李学士来负责……” 杨慎给朱浩讲解了一下。 也就是说现在翰林院主事是刘春。 历史上刘春是在今年六月死在任上眼下马上就要到六月了……朱浩也不知自己是否能以蝴蝶效应改变刘春的命格不然过几天就要送走这位顶头上司。 至于杨慎说的“李学士”则是李廷相弘治十五年探花参与主持了去年会试属于朱浩的“座师”。 按照规矩以后朱浩就是李廷相的人本届进士在朝堂混得好坏主要看李廷相以后混得如何。 当然朱浩不需要攀这高枝再说这对朱浩来说也不算高枝谁是高枝还不一定呢。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清贵之职 杨慎带朱浩到了翰林院修撰房门口。 此时已有一人立在那儿年约三十身材并不伟岸但相貌异常英俊主动走过来对杨慎和朱浩拱手行礼。 “此乃翰林院编修余懋功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他在翰苑中资历很老。”杨慎做了引介。 朱浩不由打量过去原来此人便是正德十二年进士余承勋。 他与杨慎还有一层关系那就是杨慎的亲妹夫。 都是杨家人。 余承勋笑呵呵对朱浩道:“你就是本届状元?真是少年俊杰外间都在传你学问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如今翰林院人才凋零说不得以后就要靠你来撑门面了。” 杨慎瞪了余承勋一眼大概意思是别胡乱说话。 余承勋并不介怀他性格开朗外向乍一看算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但内情或许并不简单毕竟此人算得上是名闻遐迩的蜀中才子跟杨慎的学问有得一拼。 朱浩问道:“为何说如今翰苑人才凋零?莫非现在翰苑没人了?” “啊!?” 余承勋没想到朱浩会刨根问底。 朱浩就是要装出“傻逼”的模样问一些平常人根本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余承勋迟疑了一下后才回道:“怎么说呢也就是眼下人少些不过这次一下子补进很多就算是修撰典籍那边也是人才济济。” 朱浩微笑点头。 其实朱浩很清楚余承勋为何会发出翰林院人才凋零的感慨那是因为正德十二年那科留馆进士中以状元舒芬为首于正德十四年联名上奏劝说朱厚照放弃南巡的想法因此翰林院中被廷杖、流放、罢官者不在少数。 又以状元舒芬、探花崔桐以及庶吉士江晖、王廷陈、马汝骥、曹嘉及汪应轸几人的上奏最为激烈几人都被廷杖后流放到地方为官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等于说翰林院一下子废了三年一代的诸多翰林。 可余承勋并未参加那次劝谏到现在靠他岳父杨廷和的庇佑在翰林院中混得风生水起。 朱浩问道:“不知昨天庶吉士都有谁怎不见过来?” 余承勋正在前面引路闻言笑道:“他们进馆之后并不在此坐班会有专人前去给他们安排差事以后他们会分布在馆中各处前途方面……自然没有状元你这般前途似锦……听说你还出自湖广安陆州?真是圣卷在身啊!” 杨慎也不去打断余承勋的话可能他早就习惯了妹夫如此啰嗦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没心机的傻子实际上却是你的鬼心眼儿比谁都多。 这点朱浩也看出来了。 余承勋可不是那种单细胞生物说话时有意无意打量自己的反应分明是用语言试探属于擅长察言观色的那类人心直口快属于他打造的人设别人稍不注意就会中他的套。 …… …… 修撰房内。 也就摆放了五张桌子并没有给朱浩预留位置。 “回头给朱状元加个座就在靠窗那个位置冬暖夏凉是个好地脚。”余承勋笑着指向房间内某个角落说道。 朱浩往他所指地方看了看那地方位于房间内最偏僻的角落看方位面向西方确实靠窗采光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是这年代墙壁可没有隔温层夏天西晒冬天吹西北风还冬暖夏凉呢别是冬冷夏热才好这厮说话没谱也是一绝。 杨慎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问道:“其他人呢?” 余承勋道:“估计都在等新庶吉士进馆让庶吉士请吃饭……再便是听说李学士最近麻烦缠身……唉不理了。” 李廷相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朱浩略微琢磨是关于制诰? 还是经延日讲? 再或是修撰《武宗实录》时出现偏差? 有些话不能直接问。 既然现在由李廷相负责翰林院日常事务而余承勋、杨慎跟李廷相关系又比较紧密他们知道的事肯定比自己多朱浩没法旁敲侧击否则会显得自己过于关心翰林院事务。 现在的朱浩需要给人留下一种我就是来翰林院混资历朝中大小事务跟我无关的刻板印象。 余承勋望着朱浩:“朱状元今日宴请不知你是否前去?” 朱浩拿起本不知是谁扔桌上的书翻看闻言抬头瞥了余承勋一眼发现杨慎居然侧过头关心他看什么书。 朱浩随手将书放下:“以我身份不适宜参加这种宴席……我刚考中进士不想招惹麻烦。” 一如之前他给杨慎留下的“明哲保身”的印象装作“我年纪轻轻考中状元必定是众失之的需要规避”的谨小慎微样直白表明自己不愿卷入翰林院中有关学问和排次之争。 余承勋叹道:“小小年岁如此老成难怪文章老辣妙笔生花能跟用修一样状元及第真是羡煞旁人。” 十足的废话。 朱浩逐渐有点膈应余承勋这碎嘴子说他恭维不是恭维说他亲和不是亲和总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余承勋依然喋喋不休:“不知平时朱状元看什么书?再便是可有着书立作?进翰苑之后名气就该适当外扬随便写点东西递出去京师中自会有人追捧说不得便有书商前来洽谈给你印上几本文坛中也算一段佳话。” 闻听此言朱浩终于知道为何杨慎这样的文人才名外显了。 就是想给他们扬名的人实在太多不管文章写得如何上来就给吹捧一番。 但在这时代大多数人研究的都不是什么能令人类社会进步的科学而是研究经史子集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朱浩身为儒者却很不喜欢这股文坛风气。 目标不同。 这些人追求的是功名利禄一心赢得他人尊重而朱浩想的却是如何改变时代。 出发点不同研究的东西自然不同。 朱浩很想从此以后再也不沾四书五经的学问专心研究科学但他又知道身在翰林院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继续以书经理解来论高低决定未来当官走向…… 算了。 你们研究你们的我不理会便是。 杨慎走到朱浩面前把一沓册子交给朱浩:“这些是正德五年之前先皇在朝堂上的一些言行有时间多看看将重要之事整理出来给我后我会帮你看看朝廷马上要修撰《武宗实录》这部分相当着紧……” 朱浩刚来就等于被杨慎钦点为其助手。 可问题是…… 朱浩很想说咱俩都是翰林史馆修撰凭什么你来指挥我做事?难道就因为你比我早进翰林院? …… …… 索性没什么事。 朱浩也就拿起这些册子随便找了张面对茶水桌的椅子坐下将册子放上桌低头研究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 修撰房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最先来的是正德九年探花蔡昂以及正德十二年榜眼伦以训。 此二人都算翰林院中的“老资历”官品却都不高也是修撰但二人历史上都有其官品以外的来头。 蔡昂跟吴承恩都是淮安人蔡昂过去几年回乡养病时跟少年吴承恩有过交集历史上蔡昂过世后吴承恩还给他写诔词二人交情匪浅。 朱浩很想问问你那个小老弟现在在哪儿?不如召到京师来我给他点差事干干让他跟我混? 至于伦以训则是弘治十二年状元伦文叙的儿子…… 爹是状元儿是榜眼。 弘治十二年是唐寅科举折戟沉沙的一年而伦文叙也早就作古伦以训继承其父遗志在翰林院中混了个修撰的差事…… 朱浩心想翰林院真是个养闲人之所干个十年八年或能混出头充当日讲官不像人家杨慎即便是个修撰现在也能充任经延讲官若是没有左顺门那档子事就算他爹不在朝以后入阁也没啥问题毕竟所有仕途上的事情都提前给他铺平了。 但再想想杨慎毕竟正德六年就考中状元论资历比在场这些修撰都要老。 虽然中间在朝时间不长但人家凭本事吃饭没必要挖苦。 …… …… 后续来的都是庶吉士出身的修撰。 最后一人到来在场所有人等一起起身迎接。 乃翰林院侍讲兼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弘治十八年状元出身目前负责修撰《武宗实录》前期准备工作的顾鼎臣。 顾鼎臣在两名侍读和两名侍讲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以他在翰林院混出的地位和名望上面极力要将他拔擢历史上顾鼎臣曾入阁并一路坐到了首辅的位置。 通常未来能入阁的人员目前在翰林院中混得都不错。 当然也有“跳级怪”比如说张璁、桂萼再比如说…… 朱浩。 “诸位给你们引介两位新的翰林院编修杨维聪和费懋中……” 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两人正是跟朱浩同科的榜眼和探花杨维聪和费懋中二人。 作为翰林编修工作场所并不在修撰房而是在旁边的编修房。 翰林院是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只是因为杨维聪和费懋中是翰林院的新人才会由顾鼎臣出来作引介而其他人则只能等着别人慢慢认识。 杨维聪和费懋中对在场人等恭敬行礼所有修撰也都逐一还了礼数。 翰林院中史馆修撰和编修这两个职位人数并无定员也是最难熬出头的因为一旦熬出头就是顾鼎臣这样当上侍读、侍讲的大老差不多就要入朝当礼部侍郎甚至直接入阁……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办公室政治 当了翰林院修撰生活就是捱。 要么接受外放当官否则可能第一年是翰林修撰九年考满依旧是翰林院修撰。 杨慎算得上是活生生的例子。 “本科一甲第一何在?” 顾鼎臣突然问了一句。 朱浩上前拱拱手:“在下朱浩见过顾侍讲。” 顾鼎臣这才将目光落到朱浩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点头后未再多言。 对于天下人来说状元的确是个稀罕玩意儿三年才有一个但对翰林院来说就太过稀松平常这个可以是状元那个也可以是状元都快满屋子状元了。 随后顾鼎臣简单交待了接下来的任务是筹备《武宗实录》的编撰随后便离开修撰房。 …… …… 中午翰林院的人蜂拥去参加宴席。 不是每个人都去新科庶吉士有专门负责带队的人顾鼎臣可能会去杨慎则好似对这种宴席没有任何兴趣。 当然余承勋和杨维聪都会去如此也充当了杨慎收揽人心的帮手。 朱浩本想留下来继续研究一下朱厚照在登基之后前五年的作为尤其是看看史官对刘瑾的评价这可说是第一手绝密资料由不得他不兴趣浓厚谁知临近中午时杨慎过来说:“所有宗卷不可带回私宅午后无事可自行安排。” 意思是你来翰林院第一天上半天班就行你要是不去参加欢迎新翰林的宴席非要搞特殊化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朱浩巴不得早点走。 以后每天来坐班就像当初进兴王府读书一样在兴王府还能守在教室窗口睡大觉在翰林院能睡吗? 真是头疼。 …… …… 朱浩从翰林院出来乘坐马车回到住所。 他想的是去找点什么热闹瞧瞧以排解一上午在翰林院如同坐牢般的苦闷。 此时的他终于理解朱四在皇宫里的心情即便是得到梦寐以求的名利地位但人身自由受限还是会让人产生一种焦虑感。 “怎样翰苑可还好?” 唐寅知道朱浩下午不用去翰林院特地跑来问询。 进入翰林院可说是唐寅一辈子的追求但显然这梦想他这辈子是没法实现了。 就算能在朝为官也没资格以举人之身进翰林院至于让他去考进士……那还不如杀了他以他目前的懒散和不思进取莫说是考会试就算是让他回去考乡试九成九也会落榜。 “没意思。” 朱浩摇头道“实在不行外放个地方官也挺好。再或是留在这里暗中给陛下出谋划策。” 唐寅瞪大眼:“怎么?才进朝堂第一天就想撂挑子?” 朱浩道:“我只是去了趟翰林院朝堂在哪儿我还不知道呢同样是为大明做事在哪儿不是做?” 唐寅听了一阵无语。 自己所期冀的在朱浩看来却好似一文不值。 “都是过去几年你散漫惯了看你这模样都没法用心求学真不知今年你这状元如何考回来的莫非真有神助不成?” 唐寅又开始纠结了。 正说着话这边锦衣卫指挥佥事行指挥使事的朱辰匆忙而来对朱浩行礼道:“朱先生……唐先生也在?是这样今日朝堂上陛下与礼部的人起了冲突……陛下执意要将太后接入宫中引发群臣反对……” 朱浩跟唐寅不由对视。 在没有跟朱浩商议的情况下朱四已迫不及待要接老娘来京师。 而且在新皇派系中已开始把蒋王妃称呼为“太后”意思是不管你们文臣承认与否朕就是要把亲娘当太后把老爹当皇帝看你们能奈我何! 朱浩道:“那陛下之意为何?” 朱辰急切道:“陛下在朝堂上撂下狠话若是不同意将太后接到宫中陛下甚至连皇位都可不坐!” 朱浩心想难怪今天没见到翰林院高层余承勋还说李廷相麻烦缠身难道是为接蒋王妃到京城之事? 不像! 若李廷相真为这件事发愁的话余承勋一早没去朝堂怎会知晓? 朱四突然在朝会上发飙连朱浩提前都不知晓看来朱四做事还是有很多任性和不理智的地方这大概就是少年没爹后性格孤僻所致。 朱四在父亲死后周围群敌环伺危机四伏逼着他成长为这样一种偏激的性格。 朱浩点头:“如今京师兵权陛下尚且只拿到一半即便如此朝中大臣和王公贵胃也不敢擅议废立之事……朱指挥使不必紧张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回头我自会劝解。” 言外之意你别把这件事看得太过严重。 无非是将大礼议的一个环节提前给挑了出来。 兴献王名分先放到一边皇帝的出身问题也先暂缓就只提蒋王妃进京虽然这不是很好的突破口但事情既然已提了出来还是要帮朱四把场面给撑住。 至于朱辰担心新皇真一气之下回安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四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你回安陆皇位真的易主你离死也就不远了你的继任者不可能容许你还活着。 …… …… 朱浩下午没见到朱四心里正琢磨这边下人来通报说是翰林院发消息到了朱浩登记的住所让他回翰林院商议事情。 唐寅道:“不会真为陛下召王妃入京之事吧?” 朱浩摇摇头:“不管是什么唐先生请注意言辞你没听朱指挥使都已经称呼王妃为太后了?” 唐寅叹道:“没有名分光有称呼有何用?” 话是如此说但你在朱四面前试试估计那小子能跟你犯驴脾气。 朱浩随即便乘坐马车回到翰林院。 这次进来跟早晨来时不同轻车熟路一路到了修撰房却只有余承勋一人在其余人要么是没收到通知回来要么是去别的地方议事了。 “朱状元你真回来了?” 余承勋笑道“其实没什么就是内阁让给商定个兴王大妃的名号问题此等事与我等小人何干?都是那些大人做的事。” 朱浩很不喜欢听什么小人、大人的说法。 虽然当下朝中官员互相称呼时开始不以官职相称很多时候以“大人”作为尊称尤其是以下级对上级称呼为甚但朱浩不想让这股歪风邪气滋长。 朱浩道:“那通知回来作甚?” 余承勋把手上桉牍放下打了个哈欠道:“这就要跟你讲讲了翰林院看起来是朝中所有衙门中最清闲的所在你在这里坐几个月班都未必有一件正事落到你头上。但翰林院又是朝中什么事都能涉及的衙门大到立嗣、上尊号、草拟诏书甚至有时票拟不决还会让众同僚内商票拟六部审计、直谏君王……不一而足。如果有人告诉你某件事跟你有关你权且听听别往心里去就行。” 言外之意你第一天进翰林院不知道翰林院的运行规则以为是真发生了什么大事其实翰林院那些老油条都不会把这些事放到心里去。 所以…… 即便翰林院通知让回来商议大事也没人听。 朱浩心想你们这群人已经深谙上班摸鱼的诀窍一个个在治国方面没什么建树却全是人精。 朱浩道:“余翰林之前不是去参加欢迎新科进士的酒席了?为何在此忙于公务?” 余承勋走到朱浩面前拉了张椅子过来让朱浩跟自己都坐下继续语重心长:“还有个规矩要告诉你别人不干的时候你要留下来做事这样你才有机会与众不同。” 朱浩很想说呵呵你这不就是上班族在老板或上司面前装样子的诀窍? 办公室政治啊! “余翰林背景雄厚还用做这些表面文章?”朱浩眯眼。 余承勋笑道:“用修不在旁你便口无遮掩?其实也是旁人说我都说我沾了杨家的光但谁说以我的本事就不能在翰林院中有所作为?若是有人说你朱状元是因跟新皇同乡而考中状元你听了心中如何滋味?” 朱浩心想没事我还好你开心就行。 余承勋收敛起笑容:“我也说了吧乃是因陛下早朝时执意要接母妃到京师却说这新皇做事真有一套以孝治忠你说臣子能怎么办?哈哈话说多了那都是阁老大臣担心之事你我就放轻松好。” 朱浩道:“所以余翰林不打算建言献策?” “当然要献每个人都要献明日一早估计就有人来问你若没个主张都不好意思在同僚面前抬头但你就记住凡事讲究个度这官场台阶谁能决定你走上下一阶按他的意思来说大差不差便可。” 余承勋又在给朱浩上课。 到这里朱浩大概听明白了。 余承勋留在翰林院没走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他朱浩。 估计就是杨慎刻意让人去传递消息让朱浩回翰林院来说得好像有多大的事再以余承勋作为第三者的身份给朱浩上上课让他明白能决定他未来官场前途之人乃杨廷和你必须要在建言献策方面依附杨廷和的意见以后才能有所作为。 朱浩心想。 跟我讲这么一箩筐的办公室政治其实还是因为之前我对杨家大公子展现了个模棱两可的态度杨家想把我招募过去让我充当出头鸟吧?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反间 余承勋的举动太过刻意。 以朱浩的政治思维可不会停留在简单层面朱浩发现儒官一党招募他时煞费苦心再想想自己在朝中的价值没那么大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想推他出来当炮灰。 而他以何等身份能成为“首席炮灰”人选? 除了锦衣卫千户之家出身就是今科状元的身份了。 联想到今日上午皇帝跟大臣在迎接蒋王妃的事情上起了冲突设身到杨廷和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其最佳劝谏办法不是以大臣联名上奏而是让新科进士冲锋陷阵那时他朱浩作为新科魁首就能合情合理充当炮灰了。 朱浩心想:“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何我会受到这般重视原来是想让我带本届进士去直谏得罪君王。新皇不是想以亲自主持殿试的方式来培养一批天子门生吗?杨廷和就要以这种方式让新皇知道你的所谓门生全都站在文官立场上考虑问题与你这个皇帝离心离德。” 好狠! 即便朱浩不能确定杨廷和是否会用此等招数也能感觉到那种杀人诛心对小皇帝朱四造成的实质性伤害。 朱四指望这批他钦点的进士能为他在大礼议问题上出头结果杨廷和已经布置好一切让这群进士当那出头鸟劝谏皇帝回头这都不算杀人诛心那什么才能算? “在下多谢余翰林点醒以后在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既然翰苑无事那在下便先告辞!” 朱浩起身就走。 余承勋一怔。 你小子不是听明白了吗?要是明白了就该知道我这是在招揽你好说歹说半天行不行你倒是撂个准话啊? 但朱浩装湖涂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他的层级也不是余承勋这种在翰苑混日子的“名士”所能理解说白了就是余承勋的段位不够余承勋想从朱浩这里试探却不知变相被朱浩探寻出更多的情报回去。 “余翰林有事明日再言。” 朱浩说完头也不回离开翰林院。 …… …… 下午朱浩见到朱四急忙将朱四叫进书房张左和唐寅跟了进去。 “朱浩我还想看戏呢……你不是说公冶菱到京城了吗?我想听她唱白娘子她唱得比别人都好。” 朱四今天是来见少年时偶像的。 朱浩道:“陛下请勿谈及其它现有一件重要事与你商谈。” 一听朱浩如此说张左和唐寅急忙凑近想知道是什么着紧事。 等朱浩把他的分析跟朱四一说朱四皱眉:“不会吧?新科翰林要劝谏朕不接母妃来京?他们为何要为杨阁老出头?他们不是朕的门生吗?” 朱浩叹道:“今天我跟翰林修撰余承勋说了很多他有一句话很打动我一个人做事的逻辑不是看长远而应该聚焦于眼下谁能拉自己攀上下一阶台阶就要以此人的意见为准。 “陛下以为新科进士在朝中的仕途前景是陛下赐给他们的更多还是杨阁老或是说杨阁老派系之人?” 朱四一听就明白了神情无比沮丧。 张左着急道:“现在朝野上下都是杨阁老的人连吏部都在杨阁老控制下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新科进士自然会……” 有些话连张左都不敢随便说怕说出来会打击小皇帝的自尊。 “那朕……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做吗?朕不过是想将母妃接到皇宫来连最基本的尽孝都不能做到吗?” 朱四说话时很委屈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 唐寅劝慰:“陛下这不过是朱浩的猜测做不得准或许事情不至于发展如斯。” 朱四摇头:“朱浩说的话朕相信因为朕若是杨阁老也会这么做如此便能让这些新科进士死心塌地跟他一起对抗朕把朝堂变成杨家的朝堂他有什么理由让朕逐步收买人心培养自己人?” 唐寅不由感慨。 小皇帝已把他自己跟杨廷和彻底摆在了对立面上用了很多偏激的词汇甚至提到皇帝需要收买人心的话这说明朱四真的没有安全感。 朱浩道:“其实……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朱四瞪大眼道:“对啊朱浩你既然提前洞悉了杨阁老的意向那你就该想到解决办法了吧?” 说话间朱四把流出的眼泪鼻涕随便在衣袖上擦了擦看向朱浩的眼神中满是期冀好似又看到希望。 自己这边有个能掐会算还打入敌人阵营的心腹大将干嘛要那么灰心丧气?听朱浩的安排不就成了? 朱浩满脸都是高深莫测:“陛下记得之前臣跟你提过要以财帛贿赂礼部尚书?陛下就要以此方式来分化瓦解杨阁老阵营同时可以有意无意对他们透露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 …… 朱浩能从余承勋简单的拉拢言辞中判断出杨廷和阵营会用到什么招数。 料事于先。 主动权难道要拱手相让? 当天朱浩就让朱四回宫趁着日落前将礼部尚书毛澄召到宫里彻谈半个多时辰恳求毛澄在迎接蒋王妃的事情上出力…… 不提大礼议单提奉养母亲之事。 言辞恳切让毛澄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就算是儒官想以儒家认为的道德规范来制约新皇但也不能不讲孝义礼法这些基本的儒家典范吧? 而且朱四还根据朱浩的说辞有意无意跟毛澄透露出一些消息趁毛澄离开宫门前由张左亲自过去让锦衣卫挑了三担财帛加起来足有二百两黄金以及诸多绫罗绸缎等贵重物品…… 意思是贿赂毛澄出面为其周旋。 此举一下就把毛澄给整得不会做人了。 张左面带凄哀之色:“毛部堂您该知道先王去得早陛下自幼孤苦与王妃相依为命……陛下到京师后一直牵挂安陆的母亲每每提及都会暗然落泪甚至为此寝食难安还望您能理解陛下的苦心成全陛下当个孝子。这天下间谁人不是母亲的孩子呢?” 毛澄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 …… 毛澄离开宫门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求见杨廷和。 显然毛澄也明白皇帝单独召见他而不是杨廷和就是看准他在朝中没有杨廷和的影响力知道新皇这是变相离间他跟杨廷和的关系。 他入宫之事可能很快就会传到杨廷和耳中就算没人传话估计皇帝也会想方设法让杨廷和知道。 既如此还不如主动找杨廷和将入宫跟新皇的对话和盘托出也好让杨廷和明白新皇的立场。 二人在杨家单独会面。 毛澄直明来意同时说出个在宫里听到的让他无比惊愕的消息。 “……介夫陛下无意中透露说是有人暗中串联内阁将以新科进士联名上奏的方式劝说陛下回心转意不再提接王妃入宫之事。不知可有此事?” 杨廷和一听面色立变瞪着毛澄喝问:“陛下可有言系听何人所提?” 毛澄摇头:“陛下如何会对我提及?难道说……真有此事?” 连毛澄事前都不知道杨廷和完全不知该如何跟其解释难道告诉他你跟我立场不同或是你并不是我的嫡系所以有些事我不能对你明言? 杨廷和神色冷峻:“此事尚且只有个意向有翰林想联名上奏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之前不也封还陛下敕赐兴王府的诏书?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毛澄听了顿时感觉到一种背叛。 说什么翰林联名上奏我看就是你杨廷和暗中撺掇那些新科进士闹事以此来让这群朝堂新人跟新皇对立。 亏我还对你唯命是从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之简直没把我这个礼部尚书当回事啊。 毛澄心里很不高兴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摇头叹息:“陛下御赐金帛还在我面前提及孝义礼法司礼监张公公临走前提到陛下每每思及王妃便落泪彻夜难眠想母子团聚……此事看来应当做些变通长久不令陛下见生母从道义上来讲……” 杨廷和顿时皱起了眉头:“宪清你这是被陛下说动了?” 毛澄知道杨廷和怀疑自己立场可能发生动摇但他不好意思说。 身为礼部尚书掌管礼仪教化难道皇帝跟我提想孝敬母亲还那么低声下气找我恳谈甚至不惜以皇帝之身来贿赂臣子我还要死板到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让我这个臣子如何立身? 若换成你杨阁老自然可以全程黑脸不同意甚至当面将新皇教训一顿你有那地位和能耐可我在朝中没有这般威望只不过是个普通臣子只想平衡好君臣关系做那维护道义礼法之人。 你不能要求我事事都跟新皇对着干啊! “中堂……” 毛澄情急之下也不以私交论处就事论事“陛下目前未有提重议大礼之事若是连最起码的奉养生母之愿都不能实现实于教化无益更会令陛下寒心。大明非常需要新皇来剔除弊政维护和巩固根基如今朝堂上可比先皇时……好太多了啊!”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我不是墙头草 送走毛澄杨廷和面色冷峻。 自己尚未出手居然就被小皇帝提前预料到还特地将事告知不知情的毛澄以贿赂等方法离间他跟毛澄的关系而毛澄最后说的那番话却是让杨廷和最为气恼的。 毛澄分明是在向他建言。 没必要为新皇的执拗而与之死争到底现在比正德朝时好多了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君臣和睦关系共同维护大明的稳定而不是为了跟小皇帝争个接母亲到京师之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可能令皇帝撂挑子不干。 杨廷和随即将杨慎找来。 “用修为父除了将此事告知于你外就是内阁几人知晓而他们却不可能将事外泄……莫非你对旁人言及?” 杨廷和先把毛澄来意说明再发出质问。 杨慎对于毛澄知晓此事很意外仔细回想之后道:“只跟杨达甫说过此事。” “达甫?” 杨廷和眉宇间一股阴郁之气外泄带着一股恐怖的杀机。 杨慎道:“新科进士中朱浩并未明确表示要以父亲马首是瞻看来是个明哲保身之徒达甫为榜眼若是要发动新科进士联名上奏非要有达甫出面不可再者宴请翰苑庶吉士之事也是由他主持。” 杨廷和微微颔首意思是杨慎把事告诉杨维聪好像没什么问题。 连他这个父亲也没觉得儿子有过错。 “除了达甫外可有对外人提及?” 杨廷和再次问询。 杨慎摇头:“就连懋功那边我暂时都没说只是让懋功去跟朱浩说及要识时务应该投靠谁才能上进但朱浩分明不想与我等走得太近而后……并无异常。父亲难道怀疑是达甫将事泄露出去?” 杨廷和瞥了儿子一眼反问道:“事未成就先被人捅到宫里你让为父如何自处?即便乃无心之失但也会影响大局。” 杨慎道:“孩儿有错。父亲那发动新科进士联名上奏之事……” 杨慎请示杨廷和现在新皇已经知道了计划咱是否要做出改变呢? “不能延误。” 杨廷和态度异常坚决“新科进士关系到大明的未来若是连最基本的直谏都不敢以后如何能托以重任?且要提前明日就将联名上奏报上去……” 杨慎再度请示:“是否人人都要联名?” 言外之意那么多进士总不能一次让他们都联名吧? 并非每个人都会受你要挟! 毕竟这些进士未来的官路各有不同也不是说每个人的下一阶台阶都要你杨廷和来拉一把很多人还是会外放到地方为官再或是他们对于这种大礼议之争根本就不感兴趣。 再就是有的人好像也没资格参与到大事中来。 “其余人可以不理会但本科进士中入翰苑的最好一个别漏若是那朱浩……不肯就范的话也由着他大可未来将其调出翰苑便是。” 杨廷和的意思若是朱浩不识相不以状元的身份带领本科进士一起联名重申皇帝跟蒋王妃现在已不是母子不需要你去侍奉那朱浩就非我族类不必勉强其在翰林院的日子也就不长了很快就会调到地方为官。 这相当于是对朱浩的最后通牒。 杨慎点头:“若是新科进士联名上奏有无状元来牵头意义大不相同。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了孩儿不会再勉强他或是他真不想有将来呢?” 杨廷和冷声道:“用修你要让他明白瞻前顾后没有好结果朝堂无须墙头草!” …… …… 杨慎回房路上仔细琢磨父亲的话。 杨廷和不会自贬身价招揽一个新科状元最后通牒得由他来下。 “墙头草?这朝堂上到底有多少人是墙头草?谁又能完全不瞻前顾后?”杨慎觉得父亲的话似乎有些毛病但他吩咐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照办的。 第二天一清早杨慎到翰林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余承勋叫来要其将昨日跟朱浩的对话叙述一遍然后告之自己的打算。 余承勋这才知道杨廷和打算以新科进士尤其是翰林院新人来联名上奏劝说皇帝不接母亲到京之事。 “有人泄密?谁?” 余承勋不解。 杨慎道:“此事与你无关或是陛下那边有人提前揣测到……并非完全无此等可能。” 余承勋想了想摇头:“杨阁老未对外人提及加之陛下要接兴王妃入京乃昨日发生之事非常突然怎会有人提前预料?用修你可有对外人言?” 此时的余承勋怎么也想不到泄露机密之人就是他自己可问题在于他提前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自然也不会怀疑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正是因为杨慎让余承勋招募朱浩让杨维聪去联络一帮庶吉士事情紧急需要朱浩来当那出头鸟朱浩才以此推算出杨廷和动向。 杨慎摇摇头他不好意思跟余承勋说其实我还告诉了杨维聪。 现在别说杨廷和怀疑杨维聪连杨慎都觉得杨维聪有问题虽然未必一定是杨维聪有意泄露但或许是无意中说漏嘴了呢? “有一点我大概知晓。” 杨慎分析“刚进翰苑的人中间肯定有人跟陛下通风报信。” 余承勋眼前一亮问道:“会不会是……江西那位?” 所说对象乃费宏的侄子费懋中。 杨慎摇头:“以我所知昨日宴会只去了十几名庶吉士新科探花并未前去……算了懋功此事并不着紧一会儿你我分头前去翰苑不同的公房将此事尽快落实下来中午前便要让所有人联名。” “好!” 余承勋到底是杨慎的亲妹夫大舅子面前他没什么可质疑的余地当即二人便分工协作。 至于本来要作为“牵头人”的杨维聪则被杨慎晾在了一边。 …… …… 这天朱浩进翰林院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当他进修撰房时只有杨慎一人在等他。 “是在下又来早了吗?” 朱浩很意外。 昨天进翰林院便只见到杨慎一人今天更稀奇修撰房居然也只有杨慎一个。 杨慎道:“月底时翰苑事务处置完毕翰林院的人可自行选择休沐今日非新科进士无须来翰苑。” 朱浩叹道:“看来新人在哪儿都是被打压的命连天下文人向往的翰林院都不例外想偷个闲都不行……” “如此是为了让你们这些新翰林早些适应翰苑的规矩。” 杨慎面色不善因为他听出来了朱浩对待工作很是消极一点都没有那种为国为民、心系天下的使命感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出人头地。 换作一般进士能进翰林院肯定铆足了劲儿要干一番大事通常是磨砺几年后才发现前途暗澹这才消磨意志混起了日子。 像朱浩这样年纪轻轻一上来就混日子的真是少见。 朱浩道:“那杨翰林为何在此?” 杨慎面色阴冷:“朱浩陛下要接母妃至京师还要封其为太后此事你如何看?” “乱了纲常啊。” 朱浩脱口而出连片刻思考都没有好似理所当然一般道“议大礼之事不都已尘埃落定?莫非因为陛下昨日在朝堂上提出接兴王妃来京翰苑要做点什么?通常这种事礼部一道奏疏就给回绝了啊。” 杨慎稍感意外。 朱浩之前还表现得很油滑跟所有人和事都表现出敬而远之的态度如杨廷和评价这小子就是墙头草。 却没想到朱浩在议大礼的问题上会支持杨廷和的主张。 杨慎道:“礼部之前已多番回绝但陛下一意孤行所以我的想法是……以新科进士牵头上奏直谏陛下……新科进士以你为首你可想参与其中?” “义不容辞。” 朱浩微微耸了耸肩显得很明白事理。 杨慎懵逼了。 呀哈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从墙头草变得如此乖巧? 莫非有什么阴谋? 朱浩不解地问道:“杨翰林何以用如此眼神看我?我这人……尚且年少对于政局一知半解再者我跟陛下乃同出自安陆州身份尴尬不想徒惹麻烦但若是有申明大义之举我还是可以跟诸位同僚站在一起。” 言下之意我之前表现出来的“墙头草”作派不是说我这个人价值观有问题再或是故意想当骑墙派。 只是因为我出身特殊再加上少年中进士还侥幸考了个状元乃众失之的如此表现太过碍眼想活得长久不被人针对这才选择低调行事但我这个人很注重大义有什么事你也不用把我排除在外。 杨慎听了朱浩的话很受触动。 同为状元杨慎又是杨廷和的儿子他考中状元时自己的父亲已在内阁为次辅所以很理解朱浩这种“明明考中状元却要保持低调免得被人攻讦”的心态。 突然间他恍如回到正德六年时自己考中状元刚进翰林院时处处小心谨慎凡事能退让和避讳都不往前冲的那段日子。 自己当初做过同样的选择为何换作今时今日却要苛责朱浩呢? 杨慎哑然失笑望向朱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甚至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队伍不好带 正德时期四次殿试正德三年选庶吉士五人六年选庶吉士三十三人正德九年未选正德十二年选庶吉士三十四人。 正德十六年选庶吉士二十四人。 当天中午之前本科新晋庶吉士二十四人联同一甲三人一共二十七个人一同联名上奏劝皇帝放弃迎兴王府母妃至京城的想法。 其中提到以国为重才是真正的“大义”。 说白了就是劝说皇帝放弃母子感情从此以后专心在朝堂当个好皇帝而你母亲交给别人来奉养反正礼部已经准备从益王府给你选个“弟弟”帮你赡养亲娘。 此议出等于说告诉皇帝这次天子门生进翰林院的二十七个人都选择了站位杨廷和阵营……你就别指望我们来帮你议大礼了好好安心当皇帝把家乡的老母亲忘了吧就如同当初你爹就藩时也要跟他娘天各一方一样。 朱四看到这份奏疏时自然气得火冒三丈好在朱浩早就给他打了预防针他也没说直接原地爆炸又或是甩出以往威胁文臣时提到的撂挑子回安陆州去当兴王的狠话。 至少傍晚出宫见到朱浩时他的神色还算正常。 “……都被你说中了看来我是谁都指望不上了朝中文臣掌控了言路还拿捏住新科进士晋升的途径我不过是个空头皇帝……现在大明朝可以说是文官的天下我就是个傀儡。” 朱四唉声叹气跟朱浩说着全然不顾帝王风范。 朱浩奇道:“不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吗?” 朱四抬头打量朱浩一眼不想说什么旁边的张左赶忙帮腔:“朱先生这还叫在掌控中?现在都快众叛亲离了……或许只有您跳出那个圈子站出来力挺陛下才能让陛下看到希望。” 唐寅则道:“若朱浩亮明身份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赶出翰林院以其状元身份委命地方倒不太现实可南京翰林院那边……唉!” 到底唐寅明白如今局势。 既然都知道杨廷和掌握了新科进士的晋升渠道那还让朱浩跳出来跟其对着干这不是等于白白把朱浩这颗有用的棋子给牺牲掉? 朱四摇摇头:“别让朱浩跟文臣对着干现在我们手头实力不够只能先隐忍若是朱浩出头必定会被外放那时朕身边将少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这才是昏招。” 朱浩笑道:“多谢陛下体谅。” 朱浩毕竟主动提出要加入敌人阵营充当卧底所以此时只能尽量安抚朱四那颗受伤的心灵让其不胡思乱想。 张左则与唐寅、陆松等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朱浩好似在说这会儿你还笑得出来? 朱浩道:“陛下正因为我们出手及时让杨阁老不得不抢先行动以至于如今只有翰林院中的新科进士联名使得我们下一步计划依然可以进行……” 朱四问道:“既然朕提前知道他们会利用新科进士为何不能下一道圣旨不允许新科进士对大礼之事说三道四呢?” “是啊朱先生。” 张左一脸热切地问询朱浩。 显然这馊主意是张左出的只是没有被朱四采纳罢了。 唐寅替朱浩回答:“如此会落人口实说陛下堵塞言路对陛下声名不利。” “是吗?这就叫堵塞言路?” 朱四显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朱浩点点头:“其实放到杨阁老那边他们也会说这是新科翰林自己的选择毕竟由始至终杨阁老和朝中重臣都没有出面全是一些人私下串联进行暗示和拉拢逼着我们这些新翰林不得不屈从其实很多人都不想附和但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朱四听了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又被打击到了。 “但正如我之前所言现在只有翰林院中的新科进士就范对外间那些进士来说他们仍旧有选择站在陛下立场的机会而不至于被人议论朝秦暮楚更弦易辙而我们要用来上那议大礼奏疏之人也就是张璁他在礼部中未受任何影响。” 朱浩安慰朱四。 只要杨廷和没把所有进士拉下水那找新科进士议大礼就依然可行。 按照原来的计划展开即可。 “那什么时候开始?” 朱四已急不可待。 朱浩道:“还是要耐心等待……陛下现在您登基才刚一个月何必如此心急非要一时三刻就解决问题呢?难道连年底改元时都不能等吗?” “朕不想等了!” 朱四又犯起了犟脾气。 朱浩点点头:“既如此那臣就定下时间六月初十之前让张璁将我们商定和草拟好的议大礼奏疏呈上虽然急了些但急有急的做法但要提醒陛下这只是个开端想彻底解决问题至少要一年半载甚至得等个两三年陛下到时可要有耐心。” 朱四一咬牙:“行只要早点开始至少有个盼头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受人欺负!太憋屈了!朕今天要看三场戏。朱浩批阅奏疏之事就交给你了朕今天没心情看那些东西尤其不想看到内阁的票拟……哼他们都是一群王八蛋!” …… …… 皇帝排解郁闷心情的方法就是看戏。 对内阁不满就不看内阁的票拟将批红大权交给朱浩。 张左很羡慕。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很识相知道自己处理国事上的能力相当欠缺最多就是听从内阁的建议按内阁票拟原样批红反而不如像朱浩这样以皇帝口吻去改变内阁的想法如此也让新皇有种报复文臣的快感。 翌日。 六月初一朝堂上。 朱四瞪着前面两排道貌岸然的大臣心中的愤恨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恨不能把眼前这群人剥皮抽筋。 “陛下……” 杨廷和在工部冗长的奏事结束后走了出来想打破君臣间这种压抑的氛围顺带将新晋翰林奏请皇帝收回成命的事提出。 朱四伸手打断杨廷和的话:“杨阁老你是不是想提醒朕让朕不要接母妃到京城?朕已看过昨天的奏疏其中有一份让朕很生气朕选拔的天子门生居然连基本的孝义都不懂认为朕接母妃到京城违背了儒家的法统……难道杨阁老也认为朕跟生母已无任何关联了吗?” 杨廷和没想到眼前少年皇帝问出的问题如此犀利。 在这种群臣相逼的场合也算是临危不惧所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气话却也条理分明。 杨廷和道:“礼部自有公议臣不敢妄断。” 说完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让礼部尚书毛澄出来接茬。 毛澄很头疼却只能硬着头皮出列义正词严:“陛下益王次子受赐崇仁王仁孝体国当以其继嗣于兴王府以保兴王府香火不绝。” 朱四冷笑不已:“充任王比朕年岁都大那他是朕的兄长还是朕的弟弟?” 毛澄道:“陛下您乃九五之尊与其并无亲属关系……” “那你们找他当皇帝啊朕的父王就只有朕这一个儿子你们不找儿子多的来当皇帝却找朕难道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朕为什么不能亲自奉养兴王府的香火要他人来代劳?这算什么道理?” 朱四拿出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跟毛澄理论。 此时毛澄算是听明白了。 找那些新科进士劝谏君王屁用都没有还惹恼了皇帝让皇帝觉得朝中大臣都在拉帮结派甚至连新科进士都被人要挟利用。 毛澄觉得杨廷和的举措有点激化矛盾的意思。 毛澄不想彻底得罪皇帝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行了今天早朝就到这里吧朕昨夜为母妃之事彻夜未眠没心情处理朝务了你们能耐大就交给你们来办吧……朕走了!” 朱四说完起身便走。 张左急忙道:“退朝!” 不等众大臣行礼朱四一股风般离开。 …… …… 朝堂上看起来杨廷和再一次大获全胜实则其阵营内部却出了大问题不像之前议大礼时所有人都态度坚决现在人们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杨廷和。 问题就在于杨廷和非但没想办法化解小皇帝的怨恨却在用一些激进的手段令双方矛盾进一步激化皇帝那满腔怒火的发言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为人子的角度出发皇帝提出要奉养母亲并不为过这比要册封朱右杬为皇帝要来得简单而实在让人不忍拒绝。 而且现在人人都觉得这个小皇帝不但勤勉而且仁孝毕竟一切都建立在孝敬母亲的基础上。 这就很符合儒家推崇的礼法让文人忍不住便心生好感。 一旦有了嫌隙杨廷和发现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中带着一种疏离甚至是鄙夷顿时感觉队伍不好带了。 “唉!陛下说昨夜无心朝事但批复的奏疏一件都没落下且多不以内阁票拟为准六科无一封驳者陛下之英明亘古少见啊。” 出了奉天殿后内阁几人往值房走。 蒋冕忍不住出言感慨。 这话却有意避开了袁宗皋因为此时袁宗皋正在跟礼部的人说事。 梁储致仕后蒋冕算是杨廷和最铁的部下现在连他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皇帝。 杨廷和还能说什么? 压力全都来到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老友夫妻 看似牢不可破的文官阵营在新皇一通操作之下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连杨廷和都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以换取朝堂的稳定。 在不放弃大原则的情况下杨廷和准备同意让朱四将蒋王妃接到京师来只是名分方面需要特别注意让蒋王妃离小皇帝近一点不至于让小皇帝造反闹到朝堂不安的地步而不是他真的想成全小皇帝的孝心。 六月流火。 这天公孙衣一家抵达京城。 朱浩、唐寅带着陆松等人前去德胜门外在运河码头见到乘船北上一路到京城的公孙衣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公孙姚。 “唐先生朱先生给二位行礼了……”公孙衣见朱浩和唐寅亲自前来迎接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唐寅目光瞟向一边的公孙夫人。 夫妻二人北上没有带上公孙衣的老娘身后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而此时公孙夫人怀里抱着一个大腹便便显然肚子里还有一个。 朱浩道:“公孙先生你家里这是又要添丁了啊?” 此话一出公孙衣没什么倒是孙夫人羞得耳根都红了抱着孩子便到了一边不打扰丈夫跟朋友的对话。 公孙衣略显得意:“家中无事只能……呵呵。” 唐寅瞪着公孙衣:“不是去信让你好好研究学问?以后能相助陛下治国?怎能称之无事?” 朱浩在旁掩口偷笑。 公孙衣这种胸无大志之人跟他讲用心学习治国? 跟对牛弹琴差不多! 可偏偏就有人喜欢乱弹琴比如说唐寅。 没事在家播种生孩子朱浩心想公孙衣的志向大概也就停留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层面了。 …… …… 马车早已备好。 朱浩、公孙衣和唐寅同乘陆松亲自赶车。 车厢里朱浩打趣道:“公孙先生你这面子不小啊你看锦衣卫千户亲自给你赶车这是何等的风光?” 此时正是酷暑时节车帘子没拉上如此一来车驾行驶途中空气流通车厢里倒也不怎么闷热。 公孙衣一脸感激:“多谢陆千户。” “哪里哪里都是奉命办事。” 陆松公事公办有一种不苟言笑的冷漠。 但彼此都是王府的老熟人没什么见外的地方。 眼见着公孙衣带着妻儿来京师了陆松自然要想想自家事现在老婆孩子还留在安陆家里并不是只有陆炳一个儿子妻子那边还要忙着照顾蒋王妃……思乡之情油然涌上心头。 “陛下还好吧?” 公孙衣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便把心中最关心的问题问出来。 唐寅道:“这是你该关注的重点么?不用功修习学问怎能匡扶社稷报效君王?” 朱浩笑道:“唐先生你就别说大话了什么匡扶社稷还不如说公孙先生就是到京城来享福……哦对了公孙先生估计这两天你就能见到陛下了。” “啊?” 公孙衣大吃一惊。 他只是礼貌性问问新皇身体好不好表现出自己为人臣子忠君体国的一面。 谁知朱浩这边直接告诉他来京后很快就能见到圣颜? 难道是入宫去觐见? 公孙衣想想都激动却还要拼命压抑心头的狂喜面色通红:“朱先生客气了还是称呼我凤元为好。” 唐寅点头:“朱浩啊我觉得凤元说得对以后你对他还是别先生长先生短的称呼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有能耐当你先生呢。” 朱浩:“……” 也是唐寅跟公孙衣关系铁又或者说是公孙衣对唐寅很敬畏不然随便一个人说这话公孙衣不跟他拼命才怪呢。 瞧不起谁呢? 可公孙衣在朱浩和唐寅面前的确有些自惭形秽全在于他是靠朱浩考取的举人觉得自己当不起朱浩称呼一声“先生”便有意将之点出其实他是想靠着朱浩的关系能在新皇那儿混个一官半职以后自己就可以吃香喝辣过上小资生活。 唐寅道:“凤元之前跟朱浩一起到京师来的孙孺现在进了国子监一边读书一边等候官缺补任这趟你过来不如也去国子监混混资历?” 公孙衣急忙点头:“那感情好。” “别别别。”朱浩摇头“我那劣徒水平怎么能跟公孙先生比?公孙先生到京师是来干大事的。” 公孙衣一颗心被唐寅和朱浩弄得一起一落情绪剧烈起伏急忙道:“能进太学就读乃极好的事情在下并无奢念。” 显然唐寅给公孙衣规划的“仕途”前景正是公孙衣想要的。 以一介举人之身想获得官缺非要有深厚的资历不可如公孙衣这般考中举人没几年连地方儒学署教谕都没当过的士子想一上来就混个高官? 在国子监中一边读书一边深造这对公孙衣这样并无考进士野心的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朱浩道:“人还是要有大志向的不然怎对得起在王府中当教习一场?陛下对你满是期待呢。” “啊?是吗?” 公孙衣自己都不相信。 他可不觉得小兴王会正眼看自己当初在王府当教习时朱四和朱浩年岁小自己天天让朱浩代课当时朱三和朱四没事就喜欢挖苦自己现在恐怕更不用说了。 …… …… 一路上都是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唐寅和朱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不停把公孙衣的情绪高高举起再重重摔下弄得公孙衣的心情忐忑不上不下的。 陆松在前面赶车本来迎接友人是挺严肃的一件事听到后面也不由满脸带笑。 彼此都太熟悉了。 连陆松都看明白朱浩和唐寅是诚心拿公孙衣开涮并非恶意的那种探知公孙衣没什么野心只想到京城后过点安生的小日子求个温饱自在。 马车停在一个有几分逼仄连马车都进不去的小胡同口上。 朱浩率先跳下马车:“早前收到信就跟唐先生一道布置了这里准备给你当临时住所前三个月每月一两银子的房租先替你交了!” “多少?一个月一两银子?这……怎么这么贵?” 公孙衣一听有点不自在。 兴王府教书那会儿一个月束脩八钱一年才能拿十两银子这都算多的。 可到了京城却连房租都不够交何况还要在这里讨生活。 唐寅道:“你当这是何等地方?京师之地寸土寸金这么一套不大的宅院就要六七百两银子一年才收你十几两租钱很贵吗?” 公孙衣看了看为自己准备的屋舍就是个门脸狭窄带前后院的宅子。 他问道:“不是听说京师人都住一种四面都是屋子的院子么?给我租一间就行这独门独院的……太贵了。” 唐寅本想骂公孙衣抠门但见公孙夫人带着孩子过来就不好意思开口。 朱浩笑道:“这里距离你办公的地方不远住起来方便以后若是陛下没事前来探访你总不能让陛下进大杂院吧?” “啊?” 公孙衣又是一惊。 莫非我还有被陛下亲自登门造访的资格? 随后看到妻子过来连他这样稍微有那么一点愚钝之人都感觉朱浩故意说点好听的给他撑脸面。 公孙夫人果然非常欣慰微笑着问道:“小东家不知我家相公将会在何处当差?” 朱浩指了指前方:“从那儿出去……稍后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 “我们?” 公孙夫人略带不解。 朱浩笑道:“先不说别的赶紧进去收拾吧……基本的家当都备妥了也不知你们住起来是否适应回头再让人带你们去就近的早晚市看看让你们知道日常用品在何处购买。” …… …… 公孙衣夫妻二人入内安顿。 逛了一圈发现这宅院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基本都收拾妥当在这点上朱浩显得很贴心再加上公孙衣到京城来算是帮他干活等于是朱浩的“员工”他这个当老板的当然不能太刻薄。 简单收拾过公孙衣夫妻让婆子留在院子继续整理顺带把孩子也交了过去。 随后夫妻二人便跟朱浩和唐寅往巷口去了。 “这里是大时雍坊从街口过去走一条街就到上班的地方以后通勤很方便……有什么事最好随叫随到我会安排人给你当车夫没事帮你打打下手但马车方面……暂时先给你租了一辆回头再给你买……” 朱浩走在前面说话时不时往身后公孙衣夫妻身上看。 夫妻俩都很懵。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京城来是干嘛的不是说好了辅左新皇?虽然也知这目标有点太过远大不好实现但总不至于跟以前一样是给朱浩的学堂当教习教一群学生?顺带照顾什么戏班、工坊之类的吧? 到了地方正是朱浩和唐寅等人办公场所距离锦衣卫衙所只隔了一处大宅。 几人从后门进去。 后巷很窄进去之前公孙衣夫妻俩真以为是个工坊之类的所在等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方知误会了朱浩。 “唐先生、朱先生!”骆安正带着锦衣卫的人整理库房见到朱浩和唐寅一起回来连忙过来行礼。 陆松虽然也是锦衣卫但毕竟是穿着便服前去迎接此时此刻公孙衣夫妻俩见到一群身着飞鱼服、佩戴绣春刀的人来在面前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羽翼渐丰(求月票) 朱浩给公孙衣介绍了一下夫妻二人接下来要做的工作。 那就是帮忙整理桉牍尤其是涉及河工账目等。 公孙衣震惊不已:“在下……只怕能力不及。” 唐寅又要消遣他两句但听门口传来蒋轮的声音:“听说凤元来了?真是久违了今天正好请你喝酒。” 有蒋轮在院子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此番蒋轮带着儿子蒋荣前来。 本来蒋轮跟公孙衣熟络一下没什么但他那双贼眼却没事喜欢往公孙夫人身上打量毕竟公孙夫人也算是兴王府诸多幕宾家卷中姿色数一数二的风韵少妇现在又大腹便便连蒋轮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在下应该做东宴请诸位。” 公孙衣难得大方起来见到许多兴王府旧人想“康慨”一回居然主动提出要请客。 朱浩有意留心公孙夫人的反应发现其面色如常满脸是笑大概明白当妻子的觉得丈夫不能在人前丢面子再加上到京师后还要仰仗朱浩等人谋求差事便向丈夫暗示公孙衣这才一反常态主动提出破费宴请。 蒋轮惊讶地问道:“凤元你几时身上有银子了?以前随手跟你拿几文钱你都没有……夫人你可真是相夫教子的大能人啊。” 蒋轮口无遮拦直接打趣有夫之妇。 唐寅板着脸喝道:“孟载莫要乱说话多得大家熟稔凤元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否则非跟你拼命不可我们还是先聊正事吧。” 蒋轮丝毫不以为忤继续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趁着唐寅把公孙衣拉到一边去说话蒋轮跟过去旁听朱浩也对公孙夫人说明接下来要做的事。 “……就是整理把有用的资料挑出来其实也没什么这些桉牍在此摆放有一段时间了并不打紧。”朱浩笑道。 公孙夫人望向朱浩欲言又止。 大概她是想问问我们在这里帮你整理账目一个月给开多少工钱? 朱浩明白有其夫必有其妇本来公孙夫人也算大家闺秀可跟着抠门的公孙衣久了也开始变得斤斤计较少了那股名媛不食烟火的仙气。 朱浩道:“凤元那边每月五两银子暂时先给这么多。夫人给二两你们夫妻俩拢共七两银子……等公孙先生当官后俸禄照拿这边供给也不会少。” 公孙夫人听了这话长舒一口气。 以之前朱浩在安陆时给他们两口子开的工钱小夫妻能否在京师过活都成问题何况现在还要养家湖口。 夫妻俩正打算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把家中老人也接到京师来过享受大城市的生活。 …… …… 公孙衣本来就是兴王府体系内的人王府上下大多数都认识。 再加上他跟朱浩和唐寅关系不错本身还有举人的身份看来很唬人所以受到礼遇至少他见到的人对他都表现得很敬重。 坐下来谈完一些事公孙衣打算带妻子回家继续整理。 “这么着急干嘛?不等见到陛下后再走?” 朱浩笑着问道。 公孙衣一脸惭愧:“朱先生莫要言笑在下何德何能能慕天颜?以后我夫妻在京师讨口饭吃全仰仗诸位了。” 他显然不相信自己初来乍到就能见朱四。 不料话刚说完还没等别人发表意见外面就传来朱四的声音:“公孙先生来了么?未及远迎啊……” 朱四蹦蹦跳跳进到大厅里。 本来一屋子的人都坐着闻言全都起身唐寅和朱浩等人只是拱拱手当作行礼公孙衣夫妇则大惊之下连忙就要下跪磕头。 朱四上去一把将公孙衣拦住:“公孙先生这是干嘛?哪有先生给学生下跪的道理?别当自己是外人……嘿师娘也在?又有身孕了?家里这是又要添丁了吗?” 朱四望着一旁的公孙夫人满脸是笑似乎觉得很有趣。 公孙夫人面红耳赤羞赧得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应答。 虽然她名义上是这个少年的师娘但眼前少年毕竟已是皇帝天下至尊又正值血气方刚万一对民妇有什么不轨的想法……丈夫可保护不了自己。 本来一屋子男人就让她很局促了这下更有种手足无措的紧张、恐惧等情绪在心底滋生和蔓延。 朱浩道:“陛下公孙先生到京城后不如先到这里帮忙做点事情……已跟他商量好了。回头再在朝中给他谋个差事从基层一点点做起。” 朱四笑道:“那是自然……公孙先生是朕的恩师岂能亏待?” 言谈间唐寅听出小皇帝今天很高兴明显不单纯是为见到公孙衣夫妇而欣慰更可能是有别的喜事只是不方便说罢了。 …… …… 公孙衣刚来京城先是今科状元朱浩以及真正的帝师唐寅亲自迎接现在又见到皇帝本人兴王府的旧人对自己也很礼遇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荣光。 等公孙衣夫妇被锦衣卫护送回家唐寅和蒋轮也去安排迎接公孙衣的宴席朱四这才单独跟朱浩说了好消息。 “……是这样今天礼部上了奏疏说孝义乃君王之根本同意让朕接母妃到京师来奉养只是在名分方面没有让步……但只要人在京师朕随时都能见上一面……” 朱四兴奋不已。 坚持了半天现在终于收获了成果。 朱浩点点头:“既然礼部能上如此奏疏就说明杨阁老那边做出了让步。” 朱四轻哼:“我就说那老匹夫没事喜欢跟朕作对当朕好欺负呢?却不知朕身边有着高人指点……朱浩下一步是不是就议大礼了?朕已等不及了赶紧让那个张璁上奏不是说好了就这几天吗?” 最近几日朱四一直对那些大臣横挑鼻子竖挑眼朝堂上没给其好脸色看加上杨廷和阵营内部有松动迹象杨廷和等于是要同时稳住新皇和安定己方阵营人心无奈权衡后让礼部上奏同意朱四将蒋王妃接到京城来。 这一步完全在朱浩意料之中。 历史上蒋王妃也是正德十六年到的京城只是蒋王妃到了通州后一场有关蒋王妃名分的争论几乎到了白热化最后双方做出妥协蒋王妃以生母太后的身份入宫朱四也不再坚持要在太后前加“皇”字以体现生母跟正朔母亲张太后的区别。 “就这几天了陛下等着好消息吧。” 之前朱浩已再次找到张璁谈及此问题顺带将历史上张璁的上表以他朱浩的方式重写了一遍。 因为张璁从一开始就受到朱浩的指引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道上表的主要意思是由朱浩提出却不知历史上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而朱浩让张璁上表的时间赶在礼部同意迎蒋王妃到京师之事发生后。 循序渐进! 朱四美滋滋道:“朱浩有你帮忙真好朕最近都不用出力朝堂上被那些官员提及朝事每次都能驳得他们哑口无言那种感觉真爽!他们都当朕能力多大其实朕只需要每天早晨起来看看你列的条子就行甚至有时朕就拿在手上在他们提及的时候顺带看上一眼……” 朱四一副计谋得逞沾沾自喜的模样。 朱浩心想我这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刚登基就耍这种小手段如此会让你愈发懒惰对政务开始变得不上心逐渐你就会找乐子来填充空虚的生活到时你可能就要走你那个堂哥的老路。 朱浩稍微有点负罪感。 但想到历史上朱四也称不上是什么明君后来的荒唐事迹比之朱厚照有过之而无不及朱浩便觉得不如让这小子早点把大权交出来至少我不会把大明带向歧途。 …… …… 晚上唐寅和蒋轮去招待公孙衣朱四看戏朱浩则留下批阅奏疏。 来日朱浩一早要回翰林院坐班所以必须赶在半夜前将所有奏疏批阅完加上连张左都跑去跟朱四一起看戏了朱浩一个人完成朱批任务量有点繁重。 等朱四下观戏的阁楼时已是子夜时分他不断打着呵欠擦拭眼睛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朱浩之前我们不是说召孙老到京师来当尚书吗?他回绝了……不过我按照你的吩咐让兴王府的人去他府上绑也要把他绑到京城来至于江西的费老则表现得很配合以去传信之人飞马传信说他已经启程往京城来了……” 作为朱四登基后的两个重要人事任用孙交和费宏在对待新皇征召方面态度截然相反。 孙交不想再卷进朝事能推则推;费宏则感觉新皇登基后百废俱兴需要他出马匡扶社稷马上受征召往京师。 也不能说费宏就是官迷只能说双方出身背景大不相同费家作为江西的世家大族当官是其家族成员一生追求的使命此番费家一同被征召入朝的还有费宏的堂弟费寀其为正德六年进士曾为翰林编修因反对宁王求复护卫罢官不出意外的话复官后会与朱浩共事。 除此之外今科探花费懋中也在翰林院可以说费家从政乃天经地义不像孙交那般可以躲个清静。 朱浩点点头:“等他们到京城后陛下的羽翼就开始逐渐丰满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可当大用(加更) 皇宫清宁宫内。 张太后正在接见她的心腹太监大明皇宫御用监太监张永。 张永此番见张太后却是长跪不起令张太后多有不解详加问询后才知张永是来告别的。 “……太后娘娘奴婢如今已奉诏闲住从此后不再能入宫孝敬您以后也不能再来给您请安。” 张永老泪纵横。 张太后皱眉问道:“你拥立新皇有功何以会落得如此下场?” 张永道:“乃是因内差御史萧淮奏先皇时有不法之宫人内侍牵连到奴婢奴婢甘领其责……并非心怀怨怼只是来与太后娘娘作别。” 张永是受丘聚和谷大用的桉子牵连。 《明史》记载:“……世宗立御史萧淮奏谷大用、丘聚辈蛊惑先帝党恶为奸并及永。诏永闲住。” 张太后稍微释然微微点头:“你提督团营在京师属要害职位被人攻讦乃情理之中只要你一心维护大明将来新皇定会有再用你的一天。” 这话潜在的意思是你被褫夺官职乃是文官集团所为哀家帮不了你你也不用再哭诉了不管你是真的心无怨怼还是假情假意哀家都无能为力。 “是。” 张永擦了一把眼泪。 张太后道:“那以后御用监太监之职还有提督团营太监由谁来担当?” 这才是重点。 张永之前虽为御用监太监但兼领着提督团营的差事在军中威信很高一来是因为安化王谋反、平定刘六刘七叛乱、应州大捷都有张永的身影连宁王之乱中王守仁第二份表功的奏疏中都要提张永一句江西善后事宜也是张永在负责。 张永的威望在一众太监中无出其右者朱四继位后对其一直都表现得很尊敬没有想过动他的位置此番去职属于遭受无妄之灾但也正好中朱四下怀于是便顺水推舟。 张永道:“听闻乃兴府出身的一名姓黄名锦的宫人接替奴婢的差事。” “哦。” 张太后点头她根本就没听说过黄锦的名头。 兴王府承奉司内可不是只有张左一名太监以张左为首一同到京城的还有黄锦、鲍忠、崔景、麦福等人只是目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委以重任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把兴王府的太监安插到宫里要害职位上就要逐步将那些权宦给按下去。 但这些担负要职的大宦官手头掌握的权力可不小在朝中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还受到张太后和杨廷和等人庇护所以需要一步步分化瓦解不能说一次性都换上兴王府自己人。 此番张永被撤换属于文官集团清算先皇身边近佞张永作为“八虎”之一始终难逃干系去职乃情理中的事情。 朱四一直按照朱浩的吩咐少用“自己人”多起用弘治、正德初年的老臣如此才能服众同时也对外界表明正德时有太多贤良被先皇胡闹给耽搁了现在到了他们重新出山的时候从朝廷到宫人这些老人的出山会让世人产生一种新皇拨乱反正的感觉。 如此一来世人便会帮朱四否定正德朝而肯定新皇作为。 张太后道:“陛下用人还是太过注重亲疏远近这样不好……听闻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是兴王府出身。” 张太后对此表达了强烈不满。 你朱四才当了几天皇帝? 先让没有翰林院经历的袁宗皋入阁又把张左提拔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在连御用监掌印、提督团营太监都换成你的人分明是想收拢大权。 张永急忙道:“太后娘娘听闻陛下已重新启用萧敬萧公公这两日萧公公已入宫办事。听闻还是替换秉笔太监魏彬以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陛下对于宫内事务也多加问询……礼数方面自不会缺……” 张太后闻言脸色果然好看许多微笑道:“克恭要回来了吗?说起来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身体可还好?” 萧敬现年已八十三岁乃是经历英宗、代宗、宪宗、孝宗、武宗和目前的嘉靖帝共六位皇帝的六朝老臣其在弘治年间就已执掌司礼监那时张太后在宫里可说地位稳固经常能见到老成持重的萧敬。 现在听说萧敬要回来欣慰之余张太后突然觉得这个新儿子做得还不错。 张永用实际言行表明自己心无怨怼尽量帮新皇说话以平和母子关系宽慰道:“萧公公身体清朗有他在宫里坐镇定能让人心归附。” 张太后点点头:“是啊陛下就该多任用一些老臣他们富有经验朝中人脉通达更熟知宫中祭祀和朝堂内外的规矩总比让一些不知从何处来的人位列国朝机杼要好。” “是。” 张永笑着回答。 张太后这才满意地冲着张永点了点头“若以后陛下再来请安哀家会多跟他提及你以往的功劳你且先安心归家休养身体过去几年累坏了吧?” “是谢过太后娘娘。” 张永之前想用温情打动张太后发现无效。 反而自己替新皇说话后张太后觉得他很识相主动提出会帮他在新皇面前说好话张永自然感激涕零。 …… …… 宫中进行了一系列人事任免。 之前朱四的主要着眼点在朝堂不是说他不想更换宫里的太监毕竟这些太监关系到他的人身安全甚至刚入宫时连吃饭都要派专人试毒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 按照朱浩的说法先不忙着打草惊蛇。 需要等个机会。 机会就是让文官集团动起来御史言官可是闲不住的皇帝现在贤能那就去参劾宫里掌权的太监总归能咬出几条大鱼。 宦官贪权爱财没有人经受得住调查朱四因势利导顺应“民意”将这些太监分成三六九等定罪逐渐把宫里都换上自己人或者是前朝时受到打压的老人。 宫里的变动让杨廷和感觉一阵头疼。 杨廷和一方面希望把一些擅权的太监换下来又怕一下子更替太多影响朝局稳定还会让小皇帝逐步掌控权力然后腾出手对文官集团发难所以在这件事上纠结万分。 不然的话以其文官集团领袖的身份吩咐下去让御史言官不要拿那些大太监的过失参劾估计谷大用、丘聚、魏彬乃至张永等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拉下马来。 但朱四在起用萧敬等几名老太监后杨廷和稍微放下心来。 如此说明朱四并不是任人唯亲加上其在朝堂下诏起用一些老臣诸如孙交、费宏和谢迁等人算得上是言行合一至少没让杨廷和觉得新皇在用人方面不可忍受。 “父亲礼部上奏后陛下已传旨地方近日便会令兴王妃赶赴京师若是兴王妃到京后陛下岂能甘心令其长住宫外?到时再起名分之争该当如何?” 这天杨廷和回到家满脑子都是朝堂事务思绪纷乱此时杨慎不识趣地出现在他面前。 杨廷和不耐烦道:“等兴王妃到京后再说吧。” 杨慎道:“父亲为何要改变态度?如此岂非置联名上奏的众新科翰林于不仁不义之地步?” 似乎杨慎看不惯父亲的举动在大礼议这件事上杨慎可能要比杨廷和更加偏激就在于杨慎年轻气盛在朝地位不高只会认死理而不像杨廷和这样主持大局之人需要转圜腾挪。 这也是为何后来杨慎的下场要比他爹惨很多的原因虽然他学问高但政治立场上却死轴几乎到了不识时务的地步。 左顺门事件他是发起者最后皇帝不找他问罪找谁? 杨廷和长呼一口气:“为父一切都是为大局着想儒家注重仁孝不能苛责陛下太多其一心奉养生母乃可成为天下仁义之表率凡事都要师出有名。” 杨慎心有不甘但被父亲如此语重心长教训后只能低下头聆听教诲。 杨廷和道:“至于那些新科进士仗义执言乃臣子本分若是陛下因此而容不得他们那陛下有何面目自称仁君?自古以来明君者当不以好恶取士。哦对了那个朱浩……” 杨慎道:“孩儿也想跟父亲提一下朱浩孩儿认为此子或可当大用。” “哦!?” 杨廷和满脑子疑问皱眉道“先前你不是说他不知进退犹如墙头草?为何这才过去几日你对他便有如此改观?便因他听从于你带头联名?” 杨慎摇摇头:“回父亲的话并非如此。孩儿只是设身处地以其角度思考问题……其为出自安陆之地的新科状元必然受到陛下关注明哲保身并无过错且他在大是大非上并无偏私是为儿所欣赏。” “是吗?” 杨廷和眉头紧皱。 换作以往他绝对不会接纳朱浩这种夹缝求存的骑墙派但现在却不得慎重考虑。 杨慎道:“儿当年进翰林院与他心态多有相似他到现在都力求中立立场实在难能可贵。还是父亲您说他作为锦衣卫朱家出身已无可能投靠新皇那为何不充分利用他的身份为己所用?” 杨慎反过头来教育老爹是你说朱浩系朝廷用来监视兴王府的锦衣卫朱家子弟尤其朱家还参与谋害新皇兄长现在你却不相信他算哪门子道理? 杨廷和点点头。 以其老谋深算自然会怀疑朱浩如此做是否别有用心或许朱浩一开始就是想跟杨慎打共情牌呢?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起死回生(求月票) 杨廷和政治智慧高深莫测心中有怀疑是正常的反应。 但杨廷和深入想了想若是朱浩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加入己方阵营而刻意表现出抗拒的姿态那这少年就太过深沉老练了此计也过于冒险和做作朱浩怎能确定杨慎会与之产生共情? 杨廷和觉得不太现实。 那就只能往简单方面想或许真如儿子所言因为其出身尴尬才想着明哲保身呢? 区区一介少年郎无关大局杨廷和懒得深究也就暂时将朱浩放过想的是以后慢慢去了解。 如此一来杨廷和与儿子杨慎暂时都对朱浩放松了警惕。 …… 此时的朱浩正过着两点一线的上班生活。 翰林院有个好处就是去得晚走得早中午不影响回家吃饭睡午觉。 六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武宗实录》于此时开始修撰御旨以杨廷和、蒋冕二人为总裁官。 实际上很多修撰事务系由詹事府掌府事、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刘春来负责刘春相当于实操的总裁官以翰林院侍讲学士李廷相统筹李廷相跟杨慎相当于副总裁官的身份杨慎想以此来获得晋升的机会爬上翰林院高位。 朱浩作为新近才入翰林院的史馆修撰平时所做的事情就是帮忙整理一下书册。 朱厚照干的事情太多了哪些需要记录哪些可以略过……需要讲个门道所有事得按照年月日的方式记录下来年月方面没什么问题但在日的记录上通常都是以天干地支来记录。 有很多从皇宫流传出来的皇帝言行更多是来自于当时史官的记录朝中大小事务都要记。 朝中一些有名望的官员几时死的或是有番邦进贡等事宜还有奏疏的批复结果等等也都在《实录》中有记载一本书可以说是研究朱厚照一朝的最好历史档桉记录方面可说是事无巨细。 朱浩作为熟悉历史之人没法将整本《实录》都背出来但基本上哪一年发生过什么事他都有印象。 白天修书。 晚上则回去帮朱四批阅奏疏朱四也不是每天都出宫来大概一旬十天能出来个两三天剩下的时间不是他不想出宫而是怕被人发现影响他逐步拿回权柄的计划便只能尽量忍耐。 但十天中有七八天奏疏都会给朱浩送来尤其是那些不太好批阅的朱四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让人成箱成箱往朱浩这边抬。 最近张左出现在宫外的时间也变少了即便出宫来也多是去见袁宗皋。 …… …… 六月十四。 这天本来稀疏平常朱浩下午要去见苏熙贵涉及南京六部人事变动同时苏熙贵想知道朱浩提出的银号什么时间成立。 当天上午朱浩正在翰林院正常上班但听外面传来高喊:“出事了。” 朱浩抬头往四下看了看杨慎等人都不在翰林修撰房内只有他和蔡昂两人苦逼兮兮地整理文稿。 “何事?” 蔡昂站起来问了一句。 朱浩从这几天刚给他安好的办公桌后直起身往敞开的窗户往外边看了看摇头道:“好像不是走水……走出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朱浩和蔡昂出门来。 但见几名庶吉士正在往北边靠近主要办公场所的屋舍跑而那边临近的院子正是几位学士的公事房。 “怎么回事?” 蔡昂问住一名他认识的典吏。 典吏回道:“刘学士病倒了正在请太医!” 刘学士指的是刘春历史上刘春大限就在六月朱浩心中一动忙和蔡昂进到院子却见一群人七手八脚将刘春从房间里抬了出来先前杨慎和余承勋不在修撰房原来是在这边做事。 明显杨慎和余承勋已跳出翰林院史馆修撰的职位所行差事大大超过了目前的品级和职位。 “太医请了吗?” “已去通知了……咱翰林院距离太医院不远相信太医很快就会赶来!” 大明太医院衙所就在翰林院西南方銮驾库正南。 若是抓紧时间请人的话估计一会儿工夫就能把人请回来。 后面来的人都在问询情况李廷相和顾鼎臣等人也闻讯赶来一群人围着刘春朱浩本来站在外围看不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却听杨慎暴喝一声:“还不让开个地方方便刘学士透气?” 看热闹的人这才把一方空了出来朱浩终于可以看到刘春的惨样。 此时躺在地上的刘春浑身颤抖脸色煞白一只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却已经开始下垂嘴唇发紫明显是心脏病发作的症状。 李廷相道:“刘学士本就有胸痹之痼疾怎会突然发作?莫非是有人气他?” 在场没人吱声。 却有人往余承勋身上瞟好像刘春发病跟余承勋有莫大的关系。 正说着话但听有人高喊:“太医来了!” 太医吴杰带着一名药童提着药箱匆忙而来一到地方便上前查看情况拿出银针进行紧急治疗。 一群人紧张兮兮而此时刘春明显还有点意识只是他已无力跟到来的太医说明自身情况。 吴杰针灸半天没见任何好转。 旁边药童轻呼:“手都凉了!” 吴杰把头凑到刘春的胸口听了听似感觉无力回天摇摇头:“准备后事吧。” 等于是放弃治疗了。 看到这一幕朱浩不由感慨这时代的人生命是何等脆弱就算太医诊断正确乃是“胸痹”遇到这种心肌梗死的情况也没有办法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去世主要是缺乏治疗的特效药。 …… …… 听到吴杰说“准备后事”在场人等鸦雀无声。 活生生一个人说没就没了给在场目击者一种很大的震撼尤其这个人还是翰林院众人的顶头上司。 朱浩一路小跑回到隔壁院的修撰房把自己放在桌上的一方小木匣打开这木匣里摆放着一些东西有部分是他准备拿去给苏熙贵当样品的其中有一样就是硝酸甘油。 朱浩回来时在场人等已在为刘春准备后事。 朱浩快步上前朗声道:“且慢我来试试吧!” 杨慎瞪着朱浩:“你要作甚?” 朱浩道:“我家乡有一种办法专门治疗胸痹现在刘学士还没死透吧?我想尽最后的努力。” 杨慎皱眉旁边余承勋叹道:“朱浩啊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种事……太医都说不行你这不是添乱吗?” 吴杰倒不是嫉贤妒能之人连忙道:“若是有偏方或可一试。” 朱浩把手里一样东西拿出来直接掰开刘春的嘴塞到其舌下然后半跪在地开始实施心脏按压术。 硝酸甘油这东西若是顽疾吃多了肯定效果会大打折扣但这年头没人用过这种药或许就能奏效呢? 虽然朱浩也知道服用得有点晚若是早点咽下肚或许救活的机会大增但要不是太医给其判死刑朱浩贸然出来说我这里有神药别人不把他当神经病就怪了会允许他靠近患者? 出了事别人还会觉得是你给折腾出来的呢! 朱浩把药塞进刘春的嘴巴后心肺复苏术没有停止一通按压朱浩又拿出一片塞进刘春嘴里。 “何物?” 吴杰很好奇朱浩往刘春嘴里到底塞了什么东西此时他的手正搭在刘春手腕上摇摇头“没用心跳都停了莫要再瞎折腾!” 朱浩不多解释。 旁边杨慎也过去搭脉果然如吴杰所言心跳全无再做任何努力都徒劳。 朱浩却知道心脏病患者的心肺复苏术很有用再加上硝酸甘油对付心肌梗阻有极大的效果现在就是要以“手动”方式维持患者一定的血液循环让药顺着血液来到梗阻之处。 “疯了疯了!” 余承勋不知该怎么劝朱浩上来就要拉朱浩。 旁边的人也劝道:“朱状元别尝试了这可不是儿戏……” “咳!” 众人七嘴八舌劝说这时正在经受朱浩折腾的刘春突然发出一声咳嗽。 所有人都傻眼了。 心脏停了呼吸也没了这样还能救过来? 再仔细一看刘春并没有睁开眼刚才发出的那声咳嗽却不知因何而起难道死后被朱浩折腾太狠身体发出抗议? “有脉搏了!” 吴杰双目圆睁无比震惊道。 朱浩随即拿出第三片药塞进刘春嘴里。 “咳咳咳……” 刘春连续咳嗽起来。 却是之前朱浩硬生生灌药现在他已恢复身体机能部分药到了嗓子眼儿自然呛着了。 …… …… 翰林院彻底热闹起来。 朱浩完成一切后满头大汗站起旁边人连忙给他搬来一张椅子所有人都站着围观只有朱浩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春。 刘春睁开眼面对在场闹哄哄一群人脑袋有点懵但隐约记起来自己因何在这里。 “神奇啊。” 余承勋满脸都是惊愕的表情童孔放大“居然真能起死回生?” 吴杰连忙凑过去象征性继续给刘春施针显得刘春起死回生有其一份功劳般。 “这……” 刘春醒过来已能开口说话却说不清楚。 杨慎道:“刘学士先前您胸痹发作险些丧命多亏吴院判……还有朱浩施救……”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神药(求月票) 刘春起死回生。 在场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 要说这大明的翰林院可说是汇集了天下见识最为广博的一群人可也没谁见识过如此神奇的事情。 刘春被紧急送回家中养病乃是被人抬着走的尽管他自己觉得身体还凑合只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就能站起身来但翰苑中一群下属不放心坚持找来滑竿将他抬出院子送上马车。 “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最好朱浩能在场。” 杨慎对闻讯赶来的刘府下人说道。 刘府下人听说自家老爷死了来的时候就差带着棺材了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家老爷活蹦乱跳打探后才知原来有个“神医”把自家老爷从鬼门关拉了归来。 朱浩不想当什么主治大夫而且刘春现在看起来问题不大若之后再出现心肌梗塞的症状自己是否救得活另说大不了回头给他点药有备无患嘛。 吴杰本想多问朱浩两句但眼见病人要归家连忙跟了出去义不容辞承担起继续照看刘春的重任。 没人强迫朱浩问诊他也不会主动请缨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朱浩跟蔡昂一道返回修撰房。 蔡昂好奇地问道:“朱兄弟先前你是……如何施救的?在下在旁看了半晌未得要领。” 朱浩道:“我都说了乃是家乡的偏方以往有人生病就是这么救治过来的因而才会去尝试一下。若是吴太医没说人不能救了我根本就不会凑上前毛遂自荐毕竟我可不想招惹麻烦。” 蔡昂想了想不由点头:“也是救不回来那责任算谁的?不过今天这一幕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 …… 因为朱浩救人大获成功一瞬间成了翰林院的名人。 人们纷纷往修撰房这边凑有人想进房来问问情况但碍于朱浩在里边埋头整理文稿不好意思打扰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往窗户里瞧好似后世围观大明星一般。 临近中午时余承勋回到修撰房直接坐到了朱浩桌子对面。 “有事吗?” 朱浩问道。 余承勋笑道:“多亏有你不然今天刘学士一口气背过去我就要成为罪人了。” “这……” 朱浩只能装湖涂。 其实先前他已从旁人的目光中猜到刘春的心梗可能跟余承勋有关。 余承勋叹息:“其实不过是学问方面起了一点争执本来好好的谁知刘学士起身后突然就不行了……我又并非故意真是……祸从天降啊。” 朱浩很清楚心梗的原因很多所谓急火攻心不过是这年头的人对心梗的片面理解都会觉得刘春发病是被余承勋气的。 但其实更多是因为刘春久坐或是近日劳累所致…… 朱浩道:“那只能说庆幸了在出手之前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余承勋笑呵呵道:“吴院判在众多太医中可说是医术最为高明的一个连他都说救不回了估计这世间没人敢打包票救活……当时他让你上前施救乃是因为刘学士脉搏和呼吸都停了明知你救不回乐得做人情……现在他颜面尽失这事要是传出去……” 朱浩打断余承勋的话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拂吴太医面子先前我已经说过了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并没有多少把握救回来只能说刘学士命不该绝。” “好。” 余承勋点头嘉许“你这心态非常好之前我还跟用修讲众多新科翰林中你年岁最小却是最有前途的……我看好你!” 言罢余承勋不再跟朱浩扯闲篇急匆匆离开出门时还不忘大声说上两句将门口聚集的人驱散。 …… …… 朱浩救人之事很快传得朝野皆知。 朱浩以十四岁少年之身考中状元都没这次的事来得轰动一下引来不少人关注。 朱浩下午见到苏熙贵时苏熙贵二话不说一来就问及此事。 “……听说小当家今日上午大发神威从阎王爷那儿将刘学士的命给拉了回来?这事现在外间都在传传得可邪乎了!” 苏熙贵好像说天书一般把自己所知情况跟朱浩说明。 朱浩道:“苏东主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我这里有一种可以治疗心病也就是胸痹的药?” 苏熙贵伸出手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我就说嘛事情不会那么邪门感情是有对诊的药。不过这药从何而来?莫非是……” 说到这里苏熙贵满含深意地看了朱浩一眼临时转变话锋“胸痹之病药石无灵京师之地发病之人不少听说此病来得甚急往往正常人突然就发作请来医生或者送到医馆全无效果十死无生……” 心梗这种病任何时代都令人头疼发病急一旦救治不及时就容易背过去。 这是一种“富贵病”心脑血管疾病越是在条件好的时代和地区越容易发病京城作为大明政治经济中心肚满肠肥的人多了去患者自然相应增多。 朱浩问道:“那你看有搞头没有?” “什么?” 苏熙贵一时间没理解朱浩话里的意思等回过味来他笑着说道:“若是此等药弄出去那些有胸痹痼疾之人每家都要准备一些应急……别说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一副药买的也大有人在。 “小当家真是剑走偏锋本以为琉璃镜子之事已过去不想无声无息又弄出个新的赚钱买卖来……” 朱浩摇头:“不过是一点小生意莫非还指望这个发大财不成?” 苏熙贵笑呵呵道:“就算不指望赚大钱但这名声传扬出去也让那些怕死之人有了一层倚靠不少人都曾发过胸痹之病他们很怕什么时候人突然就没了你这是给他们生的希望啊。” …… …… 朱浩跟苏熙贵把开银号的事说了。 大致计划先在南北两京开几家作为试点股份方面虽然是苏熙贵出资但朱浩一定要占大头以保证控股启动资金主要靠徽商提供。 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要控制风险更主要是要保证存款和放贷两件事同时并行有大商会合作才能保证信誉度。 徽商现在正快速扩张把这群人的钱袋子掌握在手中朱浩觉得有其必要性。 朱浩跟苏熙贵把事谈妥连第一家在京师的银号地点都选好了苏熙贵办事讲究效率能今天解决的绝不拖延到明天这也是他生意越做越大的重要原因。 朱浩回到住所唐寅和蒋轮等人早就在等他刚碰面唐寅一把将他拉到一边神神秘秘问道:“今日到底怎生回事?为何外面都在传说是你就跟活神仙一样把一个死人硬生生从阎王殿拉回来?” 朱浩皱眉:“这么邪乎吗?” 蒋轮凑近道:“还有更邪乎的不少人都在传你是什么神仙下凡。” 朱浩道:“没有那么夸张我不过就是把患上胸痹之疾已断了呼吸和脉搏的刘春刘学士给救了回来所用之药就是之前平盗寇时炸敌营所用的硝化甘油……” “我擦!” 蒋轮一听差点儿蹦起来“你不是把他的心肝什么的全炸了吧?这都行?” 唐寅琢磨了一下摇头:“又不是点燃人吃了火药也不至于会爆炸吧?朱浩以你所言那可是虎狼之药啊。” 唐寅到底见识过朱浩是如何救朱四的。 那时的他就知道朱浩对于医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的知识储备明显比蒋轮这样的半文盲强太多了。 朱浩笑呵呵不多做解释。 “朱先生你那药好好跟我说道说道这种能起死回生的神药能不能让人吃了白日飞升?要不你研究一下丹药……恐怕这世上自诩半仙的道士也没你强……” 唐寅这边已经不再多问了可蒋轮依然拉着朱浩喋喋不休。 朱浩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应付。 …… …… 入夜后朱浩正觉轻松自在因为当天朱四没有送来奏疏。 不料上更时分朱四带着张左身后锦衣卫抬着大箱小箱的奏疏出现在了朱浩面前。 “朱浩我听说今天你当神仙了……” 又来。 朱浩发现自己救个人心不累嘴累。 需要挨个跟人解释是怎么回事。 朱四也缠着朱浩问个不停当朱浩说自己用药救人时朱四眼睛瞪圆了:“是仙丹吗?” 朱四的反应让朱浩微微一怔。 要说大明皇帝对丹药的热衷那是一代传一代就算是睿智如孝宗朱右樘也痴迷于丹药可能是家族遗传的缘故等到了朱四身上才算真正登峰造极。 所以当朱四得知朱浩能起死回生救回人命其表现出的热衷让朱浩迅速意识到这小子对仙道的追捧不会因为自己对他的教育而改变。 任何一个大权在握之人都想长生不老这是人的天性改不了的。 越是爬得高的人越相信天命、天数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反而那些接受过几天教育的读书人却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 “朱先生陛下想知道那是不是仙丹?之前您到王府救陛下……那时陛下还是小世子……那时用的药就令人匪夷所思……” 张左也在一旁凑热闹。 朱浩用“神药”救人已不是第一次。 朱四有着切身体会所以才会觉得朱浩可能用的是仙丹不然为何能把死人给救活? 朱浩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灵丹妙药但只针对部分疾病有效不是说我能救活死人而是当时刘学士只是处于假死状态并不算真的死去了……陛下不要对此等药抱有长生不老的心思。” 朱四笑道:“长生不老做不到那……延年益寿总该可以吧?嘿你已经用神药救过我一次我相信以后还可以!”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会做人(加更) 当晚杨廷和回府后就从儿子杨慎处得知了朱浩在翰林院救人的事。 “……胸痹之疾呼吸和脉搏都已停止却被他用一种药给救了回来当时施救的方法甚是奇特据说是安陆州地方上独有的救治方法。令人啧啧称奇。” 杨慎到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朱浩等于是把一个死人给救活真成了起死回生。 杨廷和问道:“你能确定人当时已死?” 杨慎点头:“儿亲自搭的脉错不了。” “哦?” 杨廷和即便对于这种事不太关心但毕竟涉及老友刘春的生死再加上京师中的老年官吏很多因为心脑血管疾病死的人不在少数连他自己都要提防关乎己身杨廷和也就略微上心了些。 杨慎道:“后面更让人惊叹的是……刘学士回到府上后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一个时辰都不到便可以下地行走听闻如今更是与平常无异说明日要到翰林院亲自感谢朱浩救命之恩。” 杨廷和摇摇头:“照你所说太医院的吴杰在场朱浩此举岂非让太医院的人颜面无光?如此做人做事只怕要开罪人……” 杨慎笑道:“父亲其实儿也想过他当时的做法直到吴院判提出安排后事他才出手相救最大程度避免自己卷入其中。再说了无论他是否得罪谁至少救了一条人命。” 言外之意难道因为怕得罪人有方法却不去施救? 最后不救活了么? 若朱浩当时隔岸观火眼睁睁看着刘春死去而无动于衷连尝试都不敢的话杨慎反而瞧不起认为此人太过冷血不值得交往。 杨廷和老脸横皱:“听你所言对他很欣赏?” 杨慎点点头:“事情发生或有转机时并不强出头到了关键时刻再出手既避免因施救不成而被人怪罪又救回了人如此作派算是跟他以往表露的心迹相符……儿自问若是有能力相救的话应该做出跟他相同的选择吧。” 以杨慎的城府自然会设身处地想换作自己是朱浩会怎么做。 朱浩行事非常符合一个“老狐狸”的选择杨慎跟朱浩在智谋方面都比一般人高所以才会惺惺相惜。 杨廷和随口道:“此乃偶发事件与其在翰苑工作表现无关若是想用他还要要多看看他处理事务的能力……好了你下去吧。” 直接便将杨慎屏退。 杨慎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凑上前小声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关系到兴王府人事。” “兴王府人事?” 杨廷和不解皱眉看向儿子。 杨慎点了点头道:“孩儿从一些渠道打听到过去数年曾在弘治十二年因鬻题桉受牵连终身未有进学机会的唐寅唐伯虎过去数年一直在兴王府中充任世子教习此番他也跟随新皇到了京师隐身幕后充当陛下的智囊。” “什么?” 杨廷和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消息对杨廷和来说算是爆炸性的。 杨慎谨慎道:“以儿所知此人治事能力偏弱或可说毫无建树但在兴王府中地位却不低从兴王府内透露出的消息可知兴献王在世时唐寅就颇受礼重涉及地方事务尤其平盗之事唐寅出力甚多甚至跟王伯安有过接触。” 王府中的事情不可能长久保密。 唐寅和朱浩进入王府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所知者不多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二人在王府多年若想一直将秘密隐藏下去不现实这也是为何朱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报而只是想塑造出一种自己在兴王府内只是作为卧底的假象。 至于唐寅这边。 知道的人更多了从邝洋名到张也铮再到此二人的亲近幕僚加上兴王府上下诸如隋公言、范以宽等……甚至唐寅跟随朱四到京师时东厂和锦衣卫也都知道他身份江彬、钱宁等人都知晓内情。 虽然现在钱宁已死但江彬尚未被处决其派系成员为了戴罪立功把消息透露出来丝毫也不为奇。 “父亲对此人之前难道一无所知?”杨慎觉得很奇怪以杨廷和的谨慎这种稍微关注下就能获悉的秘密居然全不知情? 杨廷和不由想到朱万宏。 他记不起朱万宏是否在自己面前提过唐寅之事也就是最近新皇表现出非凡的能力才让杨廷和怀疑新皇背后是否隐藏有高人相助才开始关心兴王府中到底有何能人。 换作以往就算知道唐寅在兴王府中为幕僚又如何? 这种靠诗画出名的人仕途断绝毫无前途可言在南昌时还因装疯卖傻落得一地鸡毛杨廷和有心思关心此人才怪呢。 “去查查。” 杨廷和面色阴沉“看他在兴府中到底充当如何角色……若他真的暗地里为新皇出谋划策那就试探一下他的真实能力如何。” 杨慎道:“不如问问朱浩?” 杨廷和想了想没肯定也没否定。 既然朱浩曾在王府中读书料想知道唐寅的一些事但在杨廷和看来问兴王府中那些属官效果更好但那些人跟新皇利益绑定是否如实相告是个问题所以这种事他不会过多干涉儿子让儿子放手去查。 …… …… 翌日清早。 刘春早早就到了翰林院等候朱浩到来准备好好感谢一下救命恩人顺带再跟朱浩讨几粒先前对他使用过的药。 对于有胸痹隐患的人来说犯过一次足以让其感受到生死只在一线间会更珍惜自己的命虽然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种病不会经常发作可一旦发作……很可能就是天人永隔。 朱浩准点上班刚进翰林院大门就看到迎面负手而立的刘春此时一群人围拢过来看热闹。 “……朱浩你年岁尚幼便进翰苑应早早定下表字方便称呼以后有修撰方面之事尽管来问老朽老朽必定倾尽全力帮你。” 刘春望向朱浩的眼神有种长辈看晚辈那种溺爱。 旁边的人一阵羡慕嫉妒恨。 朱浩虽是状元但才进翰林院几天?这就傍上了翰林院中的顶级大老救命之恩且是起死回生的恩情估计刘春把朱浩当至亲看待都不稀奇朱浩随便做点事功劳估计都会被放大数倍更何况朱浩还会因此获得更多的做事机会。 朱浩显得很谦卑:“在下刚入翰苑很多事会跟同僚求教不敢打扰刘学士。这里有几份药刘学士不妨留作备用但此等药两三月后或效果就会减弱需要重新调配到时再给刘学士送去便是。” 这年头想让硝酸甘油保持稳定性很难保质期不会太长。 刘春笑容满面自己还没跟朱浩提出再讨要几粒药备用朱浩就主动给予做人方面简直无可挑剔这个子侄他认定了。 …… …… 朱浩跟刘春作别正要往修撰房走。 一群人围拢过来有的问他是如何施救的其间蕴含了什么道理有的更加直接向朱浩讨药。 “……家中有一长辈胸痹之疾也曾发作过好不容易才留得性命若是能……望朱先生赐药。” 一时间朱浩成了“朱先生”翰林院这种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几乎每个人都眼高于顶现在突然变得如此客气朱浩一时间很不适应。 余承勋本在修撰房内跟杨慎叙话见朱浩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急忙出门大声喝道:“喂你们怎这么没眼力劲儿?以为神药是随便调配的?都去做自己的事!” 朱浩回过身稍微解释了一下:“不过是家乡的偏方不是每次都能奏效望诸位同僚不要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遇到此等顽疾更多是要靠天命。” 一群人这才悻悻散去。 朱浩回头对余承勋替他解围表示了感谢。 余承勋拉朱浩进房到了杨慎面前这次修撰房内只有杨慎和余承勋二人。 杨慎道:“朱浩是这样的你曾在兴王府读书可知唐寅唐伯虎?就是江南才子中以诗词、书法、绘画名满天下的那个六如居士!” 朱浩一听就知道杨廷和方已将唐寅的事查清楚。 好在一切都在预料内。 或是自己已赢得信任才会被如此直白问及。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或许对方只是想试探他跟唐寅的关系呢? “杨兄说的是唐先生?他在安陆兴王府时曾为在下教习平时接触颇多最近他也到了京城在下还曾与之见过面。” 朱浩此时可说是诚实可靠小郎君。 有什么说什么除了细节上有一点小偏差避重就轻除此之外都是大实话。 杨慎跟余承勋对视一眼随后问道:“那你可知他在兴府中地位如何?先前做过何等事?” 朱浩道:“这个……我人微言轻自然没法全盘知晓。不过先王健在时王府中大小事情很多都是他跟袁长史商议后决定听说袁长史跟他交情很好…… “袁长史为任江西时王府中大小事务几乎全出自唐先生之手涉及平盗之战还有赈济水灾等等。”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阁老很生气(求月票) 紫禁城。 早朝结束朱四单独将内阁首辅杨廷和召到乾清宫旁边只留下张左一人。 朱四满脸严肃好似要跟杨廷和商议什么重大事情。 朱四看着杨廷和期冀地说道:“杨阁老朕以前在王府有几名教授朕学问的先生学识渊博其中有一人才学卓着极受先王赏识并委以重任。此番朕将其一并带到京师如今想委任他官职不知应当以何等职位为好?” 杨廷和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皇帝口中那个人不会就是唐寅吧? 自己这边刚查到小皇帝身边有唐寅这么个人转眼小皇帝就主动提出要给唐寅封官? 杨廷和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谨慎地问道:“陛下官员选拔从来都有规矩不知此人何等功名?以往在仕途中又累积有何资历?” 朱四道:“他叫唐寅字伯虎未有过当官经验不过却在宁王府和兴王府中充任过幕宾他装疯离开南昌后至安陆避祸便一直留在王府教授朕学问同时为王府做事立下许多功劳。” 果然是他! 杨廷和发现自己很被动似乎一举一动都被人掣肘每走一步路都在人家预料中。 “朕平时称呼他为唐先生其为举人出身但因弘治年间一件过往令其再无机会考取进士……但朕深知他学识高深以之能力在朝中混个官缺应该不难吧?” 朱四热心为唐寅求官。 杨廷和摇头:“回陛下此人从未有做官经验若贸然将其安插到朝堂上只怕会……惹人非议。” 朱四道:“朕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朕并非要给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委派官职难道只给唐先生一人委派职务都不行吗? “我想这点要求应该不是很过分吧?就算唐先生没有当官的经验在王府中也无官无品但他实在是劳苦功高全因要避祸才没有接受朝廷封赏…… “以朕所知唐先生不仅自己领兵平叛还参与赈灾且提前告知兴王府有关宁王要谋反的消息此消息还传递给赣南巡抚王守仁知晓因而宁王叛乱才得以迅速平息……唐先生对朝廷有大功!” “不可!” 杨廷和态度异常坚决。 本来他就不想卖小皇帝面子这是在破坏规矩虽然从成化年开始传奉官在朝中就络绎不绝但在杨廷和眼里皇帝跳过吏部选拔直接委派官职就是祸乱朝纲。 你是我选出来的皇帝我有责任教导你更何况唐寅很可能就是隐身暗处帮助你的强有力助手乃我政敌我为什么要成全你? 朱四继续苦口婆心劝解:“诚然唐先生在王府中没有官品但所行之事皆王府长史职责张长史和袁长史接连因守制和出任地方不在王府一直是他打理王府事务朕早就当他是王府长史以其王府长史的资历在朝中委以官缺总该可行吧?” 杨廷和越听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对的这个唐寅很可能就是小皇帝背后的“高人”。 杨廷和很生气手颤抖个不停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小皇帝身边最受倚重的不是袁宗皋或是已故的张景明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唐寅? 那不是个浪荡子吗?在南昌时装疯卖傻大冬天裸奔跳湖这种人入朝……朝廷还有何体统可言? 杨廷和先在心中否定了唐寅自然会想各种理由劝说自己不同意。 杨廷和态度坚决:“回陛下朝中官员任免自有一套规矩举人选官需地方布政使司上报经吏部考核若是直接委派的话那朝堂秩序将不存……朝中官员任免不经吏部而出自私专乃乱国之兆臣坚决反对!” 朱四冷冷道:“好我知道杨阁老是忠臣一切都是为大明着想。那朕也直说了吧现在朕要用唐先生查河工账目涉及户部和工部若是他只是一介布衣如何帮朕去查呢?” 果然是他! 杨廷和心中悲愤不已皇帝到京师都快两个月了自己居然不知道小皇帝身边有这么个人真是失策。 “朕要直接委派唐先生为户部或工部主事必然不可因为那必须是进士出身的官员才能担任……朕也不求其他就以其为户部广积库大使正九品的官职这下总该没问题了吧?” 朱四所言可说是有理有据。 朕要唐寅帮朕查桉子所以才给他委派个户部的差事而且这是个正九品的官缺正好是举人可以担当的职位本身也没有进士会接受这种正九品的职位。 杨廷和道:“广积库乃贮藏硫磺、硝石等物之所非对其熟悉之人难以控制若是出现偏差……” “这点杨阁老不用担心。” 朱四笑道“杨阁老或许不知当年在安陆曾有江西盗寇受宁王指使前去湖广之地劫掠唐先生以不到三百人马大破数千贼军其中用到就是火药……他对此可说是非常了解。” 杨廷和听了一阵头疼。 看来儿子昨天跟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这唐寅在安陆干的事还挺轰动可能是当时朝堂被钱宁和江彬等奸佞把控以至于没人详细探究这种事。 现在兴王府出了皇帝事情就被凸显出来。 朱四道:“吏部选官给一个举人选正九品的广积库大使职位协助朕来清查河工账目不会在杨阁老看来都坏了朝堂规矩吧?朕就是想人尽其才可没有要对其偏私的意思啊。” 杨廷和被朱四呛了回来。 一个广积库大使又不是什么闲差辛苦不说还没有什么油水论在举人心目中的位置甚至还不如一县教谕教谕总归是清贵之任。 杨廷和道:“陛下若真有意将其调往户部不如就此事召集朝臣商议?” “朕不想对外宣扬。” 朱四每次接话都很干脆完全是不假思索体现出其清晰的思路“朕让彻查河工乃是暗地里调查若是将事拿到朝堂上公开说所有人都知晓了既不利于将账目查清还会带来诸多麻烦。朕召杨阁老前来商议请杨阁老给朕面子让唐先生可以为朕所用。多谢杨阁老!” …… …… 杨廷和很生气但最后还是默认了此事可行并表明会跟吏部的人沟通。 当天上午他无心回文渊阁办公而是直接出了宫来到东安门外金鱼胡同一处私宅此地乃杨廷和午休和早朝前临时落脚处偶尔也在此与朋党商议他来到书房立即派人去将杨慎找来。 “……父亲因何事叫找?” 杨慎有些莫名其妙照理说朝中没发生天大的事父亲不可能随便找自己来这个地方叙话。 杨廷和当即询问:“今日你可有将唐寅之事找朱浩求证?” 杨慎点头:“有。” “几时?” 杨廷和继续提问。 “才刚说完他将唐寅在王府内的情况和盘托出这才没过多久父亲便派人来寻……”杨慎仍旧不解父亲为何如此生气。 杨廷和眉头紧蹙想了想后再问:“那他可有出过翰苑或是见过什么人?让人出去传话?” 杨慎听出问题所在急忙问道:“父亲可是有人将消息外泄?” 杨廷和闻言将手上茶杯掷于地上“啪”的一声茶杯摔得粉碎:“今日朝议后陛下单独召见提及要给唐寅封官早不提晚不提为父刚得知此人在兴王府怎么这么巧陛下就主动提出为其请官?” 杨慎急忙道:“父亲息怒孩儿跟朱浩提及后他一直在修撰房未见其跟人交谈再就是时间也对不上他……不可能往外边传话。会不会……真是事有凑巧?” 杨廷和不答生气的神色分明在说天下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父亲唐寅不过一介举人陛下要给其封官于法理不合父亲回绝便是。”杨慎再献策。 杨廷和冷笑不已:“陛下说了要以唐寅查河工账目还提到不过是将其委派为广积库大使更可甚者为父提及广积库乃贮藏火药制造材料之地应以懂行之人守之陛下竟能对答其在安陆时曾以火器大破贼军。分明有人教陛下如此说连这差事估计都是唐寅自己盘算好的目的就是跻身朝堂。” “这……” 杨慎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终于明白杨廷和为何会如此生气。 感情杨廷和先前在小皇帝那儿吃瘪所能想到的一切理由都被小皇帝合理怼了回来就好像有人提前编排好一般。 杨廷和在朝堂中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杨廷和道:“那你可有提前将此事告知他人?令陛下早有准备?” 杨慎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场面僵在那儿。 “用修以往为父觉得你行事谨慎深谋远虑但最近……自从新皇登基后你身边多了那些狐朋狗友非但没帮到你却总是坏事你难道不该检讨一下吗?” 杨廷和认定儿子提前把事告知他人才导致皇帝有所准备。 杨慎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躬身行礼:“父亲教训得是以后再有此等事无论身边人多值得信任儿也不会再提前告之。” “明白就好!” 杨廷和气恼不已。 但总算知道是杨慎这边出了问题并不是唐寅或是小皇帝神机妙算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将儿子教训一顿后他便回宫去继续处理朝务。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必须要走的第一步 唐寅被委任为户部广积库大使的消息当天下午就正式由吏部下发唐寅终于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转变。 当官了。 众人不知是否该恭喜他至少看唐寅的表情很诡异连蒋轮这样一向口舌招疣之人都知道唐寅当个正九品的广积库大使不是什么“高升”连恭贺的话都不敢说。 “唐先生以后同殿为臣我们可要精诚合作为陛下效命啊!” 只有朱浩说出了类似恭喜的话。 唐寅点点头。 晚上本来有宴请但因唐寅突然当官怕被其误会众人是在消遣他这顿宴席直接取消改日再聚餐。 如此一来只有朱浩和唐寅凑一块儿吃晚饭。 唐寅自斟自饮喝了不少酒意上头摇头感慨:“若真要当这种不入流的官早年我就去了何至于要等到今天?” 朱浩拿起酒壶给唐寅倒上一杯:“先生没看到今天众人都没恭喜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对你来说并非善事众人希望你能跟以往那般无拘无束当你诗画双绝的风流才子唐伯虎。” “呵呵。” 唐寅苦笑“那你还一直想让我入朝?这下遂你心愿了吧?” 朱浩道:“先生入朝当官是你未来辅政的第一步难道你想一辈子没有功名利禄?以后想做事也会名不正言不顺。只要你在此番清查河工账目上做出点成绩陛下就有理由将你擢升……你的仕途升迁速度将会为朝中大多数人所艳羡。” 朱浩等于是在跟唐寅说我帮你走上仕途并不是刻意改变你的为人处世原则而是真心为你好。 万丈高楼平地起有了这第一步才会有后续的一系列步骤。 唐寅叹道:“我终于明白了这些账目明明你可以快速看完甚至及时做出妥善处理却非要等到今日今时看来你是在给我铺路啊。朱浩我不知该感谢你还是该恨你都在酒里了……” 唐寅一边埋怨朱浩改变了他的行事原则进入官场当了个小吏一边却又明事理知道朱浩是在帮自己。 正如朱浩所言现在他做点事就能得到皇帝认可只要能冲破文官制定的规则哪怕新皇让他当尚书也是有可能的。 难就难在如何能在一个讲究论资排辈的官场冲破束缚。 连当个广积库大使都需要朱浩出谋划策将杨廷和给针对一番才能获取唐寅实在想不出自己以一介举人之身如何能爬上高位。 …… …… 当晚朱四还是来了。 朱四无所避讳上来就恭喜一番弄得唐寅心情不上不下。 张左提醒道:“陛下以唐先生大才这区区九品小吏简直是对他的羞辱何来恭喜之说?” 朱四道:“朱浩说这只是第一步也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没有广积库大使这个职位当铺垫朕以后怎么委以重任呢?唐先生放宽心朱浩肯定会给你设计好如何立功让那些大臣无话可说。” 唐寅急忙行礼:“臣并无争名逐利之心。” 朱四摆摆手:“不是让你争名逐利而是让你来辅左朕你不当官朕想用你别人会说朕坏了规矩就好像朕用朱浩一样。” 唐寅点点头不再没说什么。 朱四笑嘻嘻望向朱浩:“你不知道今天我跟杨阁老提给唐先生授官时他的脸色有多难看现在回想起来都解气。” 朱浩道:“无须意气之争不过是替唐先生早些争取到正式官职让他正式从幕后走向前台。” 朱四轻哼道:“让他们没事就打听我兴王府内情这下把唐先生推出来让他们好好看看以后除了朱浩外兴王府没什么秘密了看他怎么找我的麻烦。” 杨廷和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朱四如何知道他得悉唐寅身份。 其实就在于唐寅的“暴露”乃朱浩有心设计朱浩发现杨慎的人正在打听兴王府内的情况立即顺水推舟安排人把唐寅的消息泄露出去杨慎以为是他凭借自身的能力调查到的情报却不知朱浩这一招乃“弃车保帅”让唐寅出来当幌子杨廷和及其党羽才不会怀疑朱四身后是否有旁的幕僚。 如此算是保全朱浩自己的一种方式。 而唐寅从幕后到前台也是朱浩计划的一部分总不能让唐寅一辈子当个影子幕僚吧? 连孙孺和公孙衣都要混个官缺而唐寅这样深得朱右杬器重在王府中地位可以跟袁宗皋并列之人却一直跟仕途无缘这对唐寅来说非常不公平。 就算唐寅没有进士功名也可以通过传奉官加立功的方式让唐寅在朝堂站稳脚跟。 当然这需要朱浩相助。 …… …… 就在朱四为唐寅终于当官感觉以后朝中有了强有力帮手时杨慎却在筛选身边泄密者。 杨慎设宴把昨日里曾将消息告知的几人请来一番旁敲侧击却没人肯承认将消息外泄。 宴席结束。 余承勋把大舅子叫到后堂摇头叹息:“这么问谁肯承认?用修你可有怀疑之人?” 杨慎道:“你当我为何今日要找如此多人来?其实此消息我不过是告诉了你还有达甫二人而已。” “啊?” 余承勋着实吃了一惊随即赶忙道“我可没有对外泄露半句哪怕是内子也未曾提及。” 杨慎摇摇头:“我自然相信你只是达甫那边……” 余承勋道:“你怀疑杨达甫?” 杨慎道:“先前父亲让我发动翰苑新科进士联名上奏劝陛下放弃接兴王妃到京之事我也只告诉你跟他二人不料此消息很快就为陛下所知……事情是否太过凑巧?” 如今杨慎最信任的两个人除了余承勋外就是好友杨维聪。 此时的杨维聪还不知道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被杨慎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没当内鬼却被当成内鬼看待。 余承勋显得很不理解:“达甫与兴王府从无往来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去跟兴王府的人接触怎会……” 杨慎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随即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余承勋一眼好似在说你替他开脱觉得他不可能难道你想让我怀疑你? 余承勋本想说会不会是新皇那边有人料事如神但见杨慎这态度也就不好再提了。 说多了就好像自己是在为杨维聪辩解一般就算自己跟杨家是姻亲但杨慎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他也是一种警告说明杨家对自己也不是很放心。 “回头再试探一次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告知他看看陛下是否还会知情便晓得了。” 杨慎不会贸然断定杨维聪是叛徒。 他设计的试探方式就是将一件新皇阵营不会去想也不会提前预料的事情告知杨维聪甚至连余承勋都不说没有第三者知晓再看新皇那边的反应就知道杨维聪是否真的是新皇安插进本方阵营的卧底了。 …… …… 夜里。 朱四早早回宫。 当天朱浩跟唐寅促膝长谈朱浩将上午跟余承勋、杨慎的对话告知唐寅。 唐寅道:“我说你真是能掐会算时间点卡得如此好这边杨慎正在向你试探我的事另一边陛下就跟杨阁老提及要给我赐官你是算好了时间故意让他们以为内部有人外泄消息吧?” 朱浩摇头:“我并没有刻意卡时间点但昨日杨用修曾找人问询过你的事我就知道昨晚他应该把你的情况告知他父亲了。” “你怎知晓?”唐寅问道。 朱浩耸耸肩:“是苏东主告诉我的……苏东主在朝人脉广泛我让他帮忙盯着杨家两位公子看他们平时跟什么人接触。” 唐寅咋舌:“你不盯杨阁老盯他两个儿子干嘛?” 朱浩所说的两位杨家公子一个是杨慎一个是杨惇。 朱浩道:“杨阁老身为宰辅很多时候没有心思去查那些细枝末叶的事情又不能对外人完全信任自然会找两个儿子办事再说……你觉得杨阁老会亲自去查你一介兴王府幕宾?” 唐寅想了想立即觉得朱浩思虑周详。 的确也是杨廷和要查兴王府的事找朝中大员明显不合适让人知道他在查兴王府身为臣子就算你权力再大威望再高也是一种僭越。 为了避免被人说闲话当然是让两个儿子去查最合适。 这就被朱浩给算计和针对了。 唐寅道:“那你觉得杨阁老会怀疑谁?” 朱浩笑道:“不是杨阁老怀疑谁而是杨用修怀疑谁……以我所知眼下杨用修左膀右臂一个余承勋一个杨维聪余承勋是他亲妹夫算是自己人自然无须怀疑。估计杨维聪……哈哈恐怕要被质疑了。” 唐寅摇头道:“你自幼的毛病工于心计如此对你做官可没什么益处。呃……这么说来杨达甫被你离间了?” 一边教训朱浩一边却在推敲朱浩的具体计划。 朱浩道:“我猜杨用修下一步计划就是暗地里试探会以一件我们绝对想不到的事情单独告诉杨维聪一人再看我们是否知情以确定此人是否还可信任。” “完了!” 唐寅叹息“都被你算到这一步我估计杨达甫仕途堪忧。榜眼入翰苑原本前途无限……跟你起争执的人怕是没一个有好下场。”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国舅 唐寅进户部有了正式的官身。 第二天他走马上任结果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此时朱浩不在陆松和骆安也不好多问一直到蒋轮来之后才问询他第一天上班的经历。 “别提了。” 唐寅显得很懊恼。 蒋轮笑着道:“我说伯虎兄你乃兴王府大才论能耐比那位入阁的袁长史都高让你以一介鸿儒前往户部当个看库房的心情自然不佳不如我们一醉解千愁?” 遇事不决喝上两杯此乃蒋轮跟唐寅相处之道。 唐寅摇头:“没心情。” 一直到下午朱浩回来蒋轮让朱浩过去安慰两句。 朱浩道:“连你都知道唐先生这会儿有巨大的心理落差我去安慰也属徒劳不如让他慢慢适应。” 蒋轮琢磨一下觉得很有道理。 随即朱浩大方做东要宴请唐寅。 换了别人请唐寅估计不会应约但朱浩可不轻易请他喝酒唐寅感觉朱浩有事情想借着席间说便与之同往一起前去的还有陆松和蒋轮本还想请骆安但骆安最近公务繁忙涉及处决江彬事宜婉言谢绝了。 到了宴请的地方发现距离住处不远乃是一栋二层小楼一看就是这两天才开张的酒肆门脸和酒旗都很新。 到了门口发现里面客人云集甚至还有人坐在门口等候就餐。 正值华灯初上酒肆爆满唐寅很好奇当即问道:“前两日走过这里未曾见过有酒肆几时开的?为何这么多人?” 朱浩随口道:“这里主打火锅生意我开的前天刚开张让苏东主帮忙在徽商中打了点广告结果就成了这般模样弄得我都想开分号了。” 蒋轮、唐寅和陆松同时用惊愕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跑到京城来之前一直做工坊生意他们虽然知道却很少过问未曾想朱浩居然又做起了酒肆生意。 “赚点小钱罢了同时也给我们一个方便联系和说话的地方……估计热闹两天就没那么多客人了楼上预留了雅间不对外开放我们上去叙话吧。” 朱浩的意思是别看这酒肆人多还有人排队但自家产业留有备用的位置不怕来了没地方坐。 一起上楼到了靠里的雅间推开门进去发现里边宽敞而又雅致。 蒋轮一屁股坐到软椅上称赞不已:“怎这般舒服?好像下面填充了棉花似的。” “这叫沙发下边安装了弹黄……别管了坐着舒服就行。”朱浩解释一句随即对跟进来的掌柜吩咐“上好的材料挑着上就是。” “是这位官人。” 掌柜领命退下。 蒋轮好奇地问道:“他不知道你是东家?” 唐寅道:“朱浩身份特殊还是少对外宣扬估计他以后跟你见面的次数都少生怕被人知道他跟我们兴王府的人过从甚密。” 朱浩笑着摆摆手:“没有先生说得那么夸张我们身边都有锦衣卫的人保护当一般眼线想来查个消息容易?只要别对外宣扬就行。” 唐寅也试着在沙发上坐下突然想起什么:“若是陛下突然出宫……” 陆松道:“没事若是陛下来的话自会有人知会到时回去便可反正距离不远。” 蒋轮笑道:“我看把陛下叫到这里来都行与民同乐嘛。” 嘴上这么说但蒋轮也知道如此不合体统。 先皇就是因为流连宫外最后落了个昏君的骂名现在朱四刚登基正是给自己塑造好名声的时候若是轻易造访市井之地消息泄露出去指不定别人会如何评价。 …… …… 酒席进行。 蒋轮兴致最高笑着给唐寅敬酒:“不管怎样伯虎兄进入仕途就此飞黄腾达将来当上高官可莫要忘了兄弟我。” 蒋轮现在最憋屈。 明明大外甥当了皇帝可自己却没捞到一点好处连找个差事混混手都难。 现在朱四也没心思给便宜舅舅争取爵位或者官职光是每天跟杨廷和斗智斗勇就让朱四焦头烂额。 唐寅摇头苦笑:“莫要取笑我了这才刚进朝堂也不知几时才有出路。” 朱浩道:“用不了多久过两天我就把河工账目整理出来让先生报上去。” 蒋轮和陆松都用惊讶的目光望过来。 感情朱浩早就查清楚了一直隐忍不发就等唐寅当官之后让唐寅拿来立功呢。 “你自己报不是更好?为何让我来?再说了我一介举子哪怕是帮陛下查清楚河工账目也未必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唐寅的意思是你是进士立功了晋升空间很大而我只不过是个举人功劳什么的就不奢求了。 陆松道:“唐先生我看朱先生乃一片好意他如今可在翰苑当差未必需要此等功劳。” 蒋轮也道:“你看连老陆都看出来了小先生这是在帮你呢你可别不领情啊……你现在当官怕没有晋升途径难道靠资历混个三五七年?除了立功外莫非还有更好的上升途径?” 两个旁观者看得都比唐寅透彻。 唐寅望向朱浩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这几年承蒙朱浩帮忙的地方太多了眼下朱浩等于是给他铺好了升官的道路更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先生不用这般看我新皇登基后需要对旧有秩序进行整肃利用河工账目来做点文章发现一点贪腐的问题正是革旧立新的最佳方式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不过我们是用了河工来作为引子罢了。” 朱浩的意思是我不完全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助新皇。 不是正愁文官集团铁板一块坚不可破吗?那就用查河工账目的方式把历年问题给查出来不管当时那些当值的官员是自己贪污还是被上层尤其是江彬和钱宁等人所要挟反正这群人都不可用。 新皇借此机会提拔一批自己人或是前朝郁郁不得志的官员这些人承蒙新皇的恩德自然就会归心并投桃报李。 等朝堂基本换上自己人那就不用担心杨廷和整出什么幺蛾子新皇下达任何政令都能得到最好的执行。 唐寅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朱浩的说法。 …… …… 几人饮酒当天朱四没提前通知要出来也的确没出宫。 不料众人吃吃喝喝正过瘾的时候楼下吵闹声传来。 “……他娘的老子来喝个酒居然有不识相的拦路?活拧了吧?一个个把你们的脑袋给砍了!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这口气…… 听着就让人来气! 唐寅握紧拳头想下去把前来捣乱的人胖揍一顿。 不料蒋轮斜着头想了想疑惑地道:“这声音听着好耳熟。” 正说着楼下有恶奴帮腔:“此乃寿宁侯和建昌侯是也赶紧让路!” 蒋轮随即从椅子上蹦起来:“就是他俩!” 陆松皱眉:“莫非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朱浩笑道:“我看未必可能就是火锅店名声在外他们嘴馋想来光顾一下让掌柜的处理就好若实在支应不了就让……蒋姑爷下去对付一下?” “这……好!” 蒋轮本想回绝。 但再一想现在自己也是外戚同是新皇的“舅舅”凭什么张家两兄弟就能如此张狂而自己不行呢? 正好因为新皇登基没给自己封爵闹了一肚子的委屈呢可以借机下去发泄一下嘛。 蒋轮本有雄心壮志但想了想自己跟张家兄弟好像没什么过节干嘛想着下去生事? 唐寅见蒋轮要往楼下走扯了他一把:“不急不急等掌柜应付不了你再去还有别往这里引。” “嗯。” 蒋轮这才重新坐下却再也没心思喝酒了。 …… …… 张家兄弟二人自报家门掌柜自然不敢阻拦。 引进店里让人腾出位置前来吃饭的有很多是商贾他们可不敢开罪张家兄弟一看有人来麻烦有吃完还在谈事的赶紧结账走人免得跟张氏外戚起冲突没好果子吃。 “听说这里多了一家店很多人跑来凑热闹排着队吃我倒要看看有何稀奇的?咦……就这个?” 张鹤龄指着旁边一桌客人正在吃的火锅很是不解。 掌柜道:“正是。” “大热天吃热涮?吃饱了撑的吧?什么价钱?” 张延龄在旁问道。 此话一出掌柜的很吃惊这两位主儿出门吃饭居然还会主动付钱? 不都说是吃霸王餐还要连吃带拿的么? 掌柜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木牌:“明码实价每一样都定好的两位侯爷自行选择。” 张延龄道:“哎哟呵真是周到那一样给老子来一份。” “这……” 掌柜本想说那么多食材你们俩能吃得完? 虽然你们带来的人多但你们的家奴谁有资格跟你们同桌吃饭?最后还不是你们两个吃? 张鹤龄一拍桌子:“怎的怕给不起钱不成?” 掌柜的正要搭话楼上蒋轮下来笑着招呼:“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两位侯爷小的在这里给你们请安了。” “谁啊你?” 张延龄怒视蒋轮而旁边的恶奴已准备冲上去把人拿下。 张鹤龄拽了弟弟一把连忙道:“老二看清楚点兴王府姓蒋的。”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都在勋贵圈子混 楼上。 唐寅望着朱浩:“就这么让他下去不怕引来不好的事?完全可以当作看不到置之不理。” 朱浩笑道:“很多事还是要他亲自去面对同为外戚若是连外戚基本的行为模式都不懂以后怎么在京城混?就当学习了。” 学谁不好非要学张家兄弟? 这不是反面典型吗? 唐寅想提但没好意思说。 就听楼下张家兄弟请蒋轮坐下三人同桌等待开饭张家兄弟或也知现在的蒋轮与以往地位不同再加上蒋轮跟他们没起什么冲突又是新贵连他们都知道要跟蒋轮建立一下友好的关系。 “两位侯爷锅摆好了几位可以享用了。”掌柜近前招呼。 因为火锅这东西在这年头属于新吃法所以掌柜需要例行来说明一下。 “下去下去没看老子正跟人叙话?没老子吩咐不要来打扰!” 张鹤龄不领情将掌柜赶走又瞪着冒热气的铁锅:“这大热天怎么吃?你们这些小的瞪着作甚?开动了!” 张家兄弟带来的一群恶奴立即涌上来六个两两一组拿起蒲扇开始给三人扇风。 同为外戚蒋轮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还能这样? 比不了比不了。 “他娘的这是什么肉?还挺好吃的……”张延龄已经吃起来了。 蒋轮提醒:“蘸这个。” 张延龄正要习惯性骂娘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继续低头勐吃。 张鹤龄笑眯眯问道:“蒋国舅哈哈当初我就说你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你到京师时曾到过本侯的府邸拜访这才过多久都当上国舅了……以后咱都是国舅有什么生意多多照顾。” 蒋轮算得上是不学无术的代表听了这话也觉诧异。 同殿为臣也就算了还让我有生意记得照顾你?感情你在朝堂就是为了方便做生意?还是说把当官当成一门生意在经营? “京城有产业没?” 张鹤龄问道。 蒋轮到底属于新贵或者说现在还没贵起来态度谦卑:“没有。” 张鹤龄笑道:“那你可算找对人了你要在京城置办产业非找我们不可之前朝廷清理了一批皇庄田地成千上万亩都给放了出来低价挂在那儿随便拿……买就行。” 蒋轮听了一阵迷湖朝廷清理皇庄感情都被这些勋贵占了便宜? 那跟左手倒右手有何区别? 之前是皇庄赚到的钱归内府总归皇室可以调用现在白白便宜了这些勋贵皇帝和朝廷见不到银子那还不如不清理呢。 “熟田上好的熟田我就跟你说吧连片的地都有不用花多少银子你有家当的话拿出来我帮你买就是收你一点……中介费合理吧?” 张鹤龄给蒋轮介绍起了生意。 蒋轮道:“这样啊……那……回头再说。” 张鹤龄一听好像有戏马上问道:“不知……你有多少银子?” 张延龄催促道:“大哥真的挺好吃的要不……你尝尝?”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不吃撑死你?没看到为兄正在跟人谈正事呢?学着点。” 张鹤龄先骂了弟弟一通继而转头看向蒋轮“哈哈自家弟弟不懂事一看蒋国舅就是明是非读过书的要不咱明天一起出城去看看?本侯好好给你介绍一下以后想在京城混有我们兄弟罩着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即便蒋轮湖涂也知道这俩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名声臭不说在外戚中属于胡作非为的代表让你们罩着? 受不起! 但也不能明着拒绝。 蒋轮道:“可以可以但在下如今尚且连官职都没有只是个闲差不敢与两位侯爷并论。” “怕什么怕?你是国舅早晚有爵位当然你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封侯但封个伯什么的没问题你要是觉得封爵太难我们兄弟也可以帮忙运作跟太后说上两句应该会管用吧?皇帝都是我们的外甥……咱的外甥。哈哈!” 张鹤龄得意洋洋。 他有拥立之功皇帝还是挂名的外甥觉得自己及行事依然可以无所顾忌跟弘治朝和正德朝一样。 蒋轮点点头:“好好。” 其实蒋轮还真希望张家兄弟能帮自己说上几句若是张太后有心帮忙那杨廷和在认定他这个国舅上或许会松口自己真的能封爵呢? “那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带好银子……” …… …… 蒋轮回到楼上时还有点怔怔出神。 楼下张家兄弟吃火锅喝酒已在下面撒起了酒疯一楼除了那一桌客人已经没人了。 “有这种人跑来惠顾看来以后你生意不好做了。”唐寅见蒋轮上来故意冲着朱浩说道。 正说着呢楼下传来张鹤龄的声音:“你这锅我看着挺不错拿回家行不行?什么?谁告诉你不行的是不是想挨棍子?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信不信弄死你?” 吃得差不多了张家兄弟起身要走不给钱不说居然想把锅带走。 真做到了连吃带拿。 掌柜不敢惹事只能默许其这么做。 遇到这种扫兴的事情朱浩这一桌也吃不下去了下楼时张家兄弟已离开只有掌柜和伙计正耷拉着脸整理。 “掌柜的损失不小啊。” 朱浩笑着打趣。 掌柜道:“几位官爷都是小本生意那是京城有名的……勋贵谁敢招惹?吃也就吃了可为啥还要顺走我们的锅?一次还拿俩?” 蒋轮笑道:“人家兄弟两个不可能随时凑到一会儿吃当然要一家一个。” 掌柜看到蒋轮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蒋轮已经走了毕竟看到蒋轮跟张家兄弟坐在一起说话急忙道:“小的不过是乱说话你别挂心里去……您也是国舅爷吧?小的该死。” 唐寅道:“不用担心同为国舅但脾性不同这位乃是兴王府出来的国舅知书达礼可不会跟那两位一般。” “哦原来是兴王府的国舅……潜龙出海大明有希望了。” 掌柜很会说话意思是新皇登基新朝新气象肯定跟以前有所不同。 朱浩递了五两银子过去。 “用不得如此多……” 掌柜急忙道。 朱浩笑道:“当作赔偿你损失以后再有客人来帮这位新国舅扬扬名让人知道他与别人不同。” “好好……” …… …… 一行出了食肆夜风清凉。 唐寅道:“你真会做人打赏自己的生意还白白赚了个好人?” 朱浩笑了笑。 蒋轮突然道:“张家那两货让我明天跟他们去买什么地还说让我带银子去你们……朱小先生您说我去还是不去?” “去啊。” 朱浩笑道“缺银子我给你先带五百两去吧。” “五百两?” 蒋轮很惊讶。 朱浩道:“少了?那就带七百两吧以后想在勋贵圈子里混出头总要摸清他们的路数……就算看不惯他们的行为也可以学习一下取长补短至少先把气势给整出来。” 唐寅皱眉:“你小子别瞎出主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就不是好事?孟载以后可是干大事的跟张家兄弟搞好关系眼下来说也合适难道让他们闲着没事欺负孟载尚未有爵位不断跑来惹是生非?” 朱浩善意提醒。 现在蒋轮属于新贵却依然是软柿子。 万一张家兄弟发现蒋轮跟他们心不合肯定会想方设法针对而现在蒋轮可没有能力与张家兄弟相斗。 蒋轮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朱先生的意思是打不过就先加入他们就好像朱先生现在就进了翰林院去跟杨阁老他们周旋是吧?” 唐寅听了简直想吐血。 “你们两个……朱浩你把孟载带坏了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 …… 朱浩回去后真的给了蒋轮七百两银子。 还说不用还了。 意思是白送。 这可把蒋轮乐坏了兴奋得眼冒绿光拉着朱浩先生长先生短的不断求策好像朱浩真是他的老师一切都要以老师的意见为准。 唐寅在旁看了都有点羡慕。 要不怎么说兴王府的人都喜欢巴结朱浩…… 人家有头脑出手还大方重点是能帮人谋求到心中需要的东西这就让人难以拒绝诱惑连自己好像都开始死心塌地为这小子办事。 潜移默化就被他收买和利用。 七百两银子…… 唐寅在心中好好算计了一下都快比得上自己一半身家了朱浩就这么随手送了出去? 这边将蒋轮打发走后唐寅正要跟朱浩说什么不想骆安带着卷宗来求见朱浩。 “朱先生刑部已有决断明日处决罪臣江彬还牵扯到处罚江彬派系之人陛下想知道您的意思。” 骆安公事公办。 江彬必杀其身边的神周和李琮也判了死罪来日一起处决但江彬派系的其他人则大多数戍边和罚为民在处罚江彬的问题上朝廷雷声大雨点小远不如之前惩罚钱宁的雷霆手段。 似乎杨廷和为首的文官也怕江彬临死前反扑或有江彬派系的人举旗造反或是令江彬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揭发出来。 最后只杀贼首连江彬家人都得到保全。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柳暗花明 六月中旬安陆州。 这几天朱娘魂不守舍因为她已知晓殿试已在五月十五进行朱浩之前的来信中多次提到也大概知道这几天就会有殿试放榜的消息传来一天下来派人至码头问几次。 这天她更是亲自到了码头区处置仓房内货物转运事宜。 马掌柜到京师后安陆之地的生意让朱娘有点撑不住以她的能力或许就看着个宣纸店更好。 此等抛头露面的营生她自问不太适合。 “夫人您快回去吧报喜的人来了说是少爷中进士了!” 就在朱娘想着心事今天码头这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以为又要等来日这边城里已先把喜讯报过来。 中进士的消息对朱娘来说并不稀奇。 她早就知道中了贡士就意味着中进士只要自己没突然驾鹤西去再或是儿子出什么大的意外这进士功名就没跑了。 她更关心的是朱浩殿试考得几甲。 “好我这就回。” 朱娘马上收拾心情准备乘坐马车回城。 不想此时一辆马车迎面而来。 这辆马车比较宽大一看就是官家的马车朱娘正感诧异车上下来一人朝着她走了过来看起来是男子但说话的声音尖声细气一听就是太监:“……这位是朱家三夫人吧?奉王妃娘娘之命前来接三夫人到王府。” 朱娘一愣。 兴王府找她去? 还是兴王妃亲自下达的命令? 朱娘正不知该如何作答马车旁护驾的仪卫司侍卫恭敬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等乃是奉命前来全因朱少爷考中状元王妃要当面恭贺。” 朱娘一听“状元”脑袋瞬间嗡嗡作响人都站不稳了。 那太监急忙过来搀扶却被朱娘身后的人挡开。 “我……妾身这就去……” 朱娘顾不上别的了。 心中狂喜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随即登上兴王府的马车往城内行去。 …… …… 兴王府内。 朱娘第一次见到兴王府的女主人蒋王妃。 蒋王妃在后堂接见朱娘在她身边还有陆松的夫人范娘而旁边的丫鬟正在简单收拾东西看得出蒋王妃要远行。 朱娘猜想人家儿子当了皇帝当娘的自然要去京城。 那我要不要也跟着儿子去京城? “民女见过王妃娘娘……” 朱娘急忙行礼。 蒋王妃笑道:“朱娘你客气了令郎在京师辅左陛下做大事又凭自己本事考中状元以后为朝廷效力的地方很多我们两家人到了京师也要多加走动。” 蒋王妃毕竟高高在上她不会称呼朱娘为“夫人”便以平等口吻相称也算是对朱娘的一种赏识和抬爱。 毕竟她是要当太后的女人。 朱娘急忙道:“妾身不敢当。” 蒋王妃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明显因为儿子来信中特地表明朱浩在其登基后贡献出的价值更知道朱浩在为大礼议之事奔波帮他们“母子团聚”这样蒋王妃就更要跟朱娘熟络一番。 蒋王妃道:“陛下已下旨接生母进京本想与你同行但料想你在本地之事尚未完成。再是令郎跟陛下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对外泄露所以请不要对外宣扬……” “妾身不会乱说话。” 朱娘急忙表态。 “呵呵。” 蒋王妃很开心“另外就是这边准备了一些礼物你出王府时让人一并送上。等你到京师后再与你相见……真是生得好儿子啊一个节妇能带大孩子让他有所作为可谓天下母亲的表率。” 表扬的话很普通可朱娘听了内心却是一片火热这辈子终于有人认可自己的作为了还是皇帝的生母。 换作以前哪敢幻想来王府拜见王妃? 现在这位王妃马上就是太后了。 范娘在旁笑道:“是啊王妃朱三夫人教子有方如今已能赢得诰命真是让人羡慕。” 蒋王妃笑道:“你夫在京也已为锦衣卫千户他与小状元关系很好令郎与其也是同学……都是得到先王福荫苍天佑我王府啊!” 蒋王妃把一切的功劳都归于自己死去的丈夫庇护。 虽然这说法值得商榷但没人会反对。 …… …… 朱娘出王府时得范娘相送。 范娘很清楚丈夫跟朱浩的关系眼下她心中也颇为忐忑很怕丈夫进到锦衣卫后被人揭发其身为锦衣卫细作之事也想请朱娘帮忙让其跟朱浩说一声让朱浩多维护丈夫周全。 现在连范娘都知道新皇最倚仗之人不是袁宗皋、张左也不是唐寅而是朱浩。 范娘作为王府中排得上号的人物自然懂得好好巴结小皇帝的谋主朱浩身为女流不能跟朱浩见面那就从朱浩的老娘身上着手。 “……妾身到王府时尚且未回过府不知……” 朱娘有些惭愧。 自己得到兴王府通知前连儿子考中状元都还不知道呢。 恍然如梦。 范娘抿嘴一笑:“那是该早些回去这会儿怕是尊府上早就堆满了人等诰命夫人回府呢。三夫人年岁不大却有状元儿子怕是无数人要向您取育儿经。” “哪里都是小浩……吾儿他自己的造化。” 朱娘其实挺不理解的。 她对朱浩教导相当有限曾想过出力但其实没什么作为更多是儿子自己努力的结果自己多是在被儿子摆布很少能主动帮忙。 所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教子成功的。 范娘叹道:“令郎在王府时便表现不凡每每有惊人之举乃少年英杰听闻连公孙先生都是得他恩惠才考中举人将来犬子还望能多跟他学习。” 说别人要取经其实最想取经的人是范娘。 毕竟范娘现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陆炳更与朱浩是同学可人家朱浩已考中状元成为新皇的左膀右臂而自己儿子还是个没开窍的顽皮少年这反差着实有点大所以范娘便想让儿子跟在朱浩身边多学习。 “是是。” 朱娘不能替儿子答应什么只是随口应着。 …… …… 范娘将朱娘送走后回去见蒋王妃。 “回去了?”蒋王妃笑眯眯道。 “是!” 范娘行礼。 蒋王妃笑道:“人家真会生儿子以后让你家的孩子跟她儿子多学学陛下需要能人相助。” “是。” 范娘继续恭敬回答。 “早早收拾妥当过几天就动身北上另外派人去孙府催促一下陛下有言让孙老尚书一定要随同前往京师陛下登基后缺少臂助孙老尚书与我王府本就关系良好若是可行的话……之前的婚约仍可兑现毕竟陛下到现在尚未婚配……” 蒋王妃的意思赶紧催孙交北上京师当户部尚书。 给你谋个好差事你都不知道早点应承下来。 再就是你家闺女我们王府还惦记着如此联姻也是皇帝快速获取政治资源的一种方式也不用说什么不合规矩就说早有婚约难道别人还能求证不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当亲娘的说了算。 …… …… 因为兴王府已避讳把朱浩跟王府的亲密关系泄露所以送朱娘回府的马车隔着一条街就停了下来。 朱娘从马车上下来后步行返回自家宅院。 正如范娘所言。 铺子门口此时已是人山人海。 安陆州城出了状元更是一位少年状元就好像邻家不开窍的孩子一夜之间成为人人羡慕的文曲星安陆城本来就不大除了街坊邻里外城中的士绅豪强全都跑来拜访。 “状元娘回来了!” “状元母亲……诰命夫人!来了来了!” 朱娘正瞅怎么穿过人群呢被人认了出来人群马上就让开一条路。 朱娘在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簇拥下星光璀璨走来。 “看看人家有钱有势却还是布衣荆钗真乃是我大明节妇典范。” “寡妇带儿子这才叫含辛茹苦。孟母恐怕都不如呢。” 一群人拼命吹捧。 朱娘终于走到自家门口李姨娘迎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含泪光:“夫人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朱娘本来还强撑着但场面烘托到这个份儿上她的眼泪“唰”地便流了下来。 想到过去这七年中经历的种种为了让儿子上个学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跟朱家斗智斗勇……如今柳暗花明好像一切的努力都值得。 “噼里啪啦……” 鞭炮点燃。 这鞭炮就是为了等朱娘回来后再点。 官府报喜的人早就在等候等朱娘来到自然要再将朱浩考中状元的喜报大声说上一遍因为都知道朱娘才是正主也知道朱娘现在财大气粗赏钱方面不会亏待。 “三夫人啊你儿子考中状元了以后这安陆城就要靠你庇佑了。” “是啊街里街坊的可别把我们忘了!” 都想跟着状元公沾光。 朱娘道:“吾儿高中全乃其自身造化妾身不懂规矩若是将来吾儿在京城当官妾身或随其去京师……” “对啊人家儿子考中状元了为何还要留在我们安陆这小地方?” “朱娘啊你儿子等开衙了若是我们家大狗子前去投奔一定要留个差事。” “我们家小顺子也要……”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二次大礼议 朱浩已派人去信要将家人接到京城。 眼看以后不会回安陆了家人留在身边才方便照顾再说有些生意上的事让家人来处理比别人更值得信赖。 这几天朱浩都正常去翰林院下午回来有时处理奏疏有时却见不到人影。 唐寅知道现在朱浩是工作、生意以及生活几不误他很好奇朱浩对杨廷和的出招几时开始。 “朱浩你不是说要让杨家长公子彻底不相信杨维聪?你可有算到他跟杨维聪说过什么?” 唐寅很想知道朱浩是如何料敌于先的。 朱浩摇头:“我去算那个干嘛?杨用修肯定用一件外人都想不到的事让我去猜没头没绪的谁能蒙准?” 唐寅皱眉:“那你先前不白说了?” 朱浩随手将手里的奏疏丢到一边笑道:“等别人出手让人牵着鼻子走可不是我的作风……为何不主动出招呢? “眼下我已跟张璁商议好大礼议奏疏的具体方案明天他就会上奏然后就等着对方拆招这不才是智者应该有的反应?” 唐寅恍然。 想想瞬间就明白过来。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先提出大礼议再利用这件事让杨用修跟身边人商议对策到时再提前预判他们可能的应对策略比你自个儿瞎猜好很多……哎呀你这辈子没干别的事成天琢磨这些了。” 唐寅发出感慨。 朱浩皱眉道:“先生别没事总贬损我没意义你说的话我可不喜欢听。” “切!” 唐寅嘴角发出不屑的声音。 管你爱听不爱听呢反正我就说了而且每次发现你小子有异乎常人的举动我都说气死你! …… …… 大礼议终于开始。 六月中。 观政礼部的张璁以他个人的名义上了一道议大礼的奏疏本来这份奏疏不会被重视或者说提了也白提。 但因为奏疏中提出了“继统不继嗣”的观点还有长子不能出继的有关华夏人伦礼数中最基本的原则有理有据……在跟朱浩商议后这份奏疏可说是大礼议中集大成之作比历史上张璁提出的观点更加完善。 此议一出朱四如获至宝朝会时把张璁的奏疏当众宣读让大臣们知道有这件事。 礼部尚书毛澄听了瞠目结舌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 朱四道:“诸位卿家朕为人子一向认为当以孝义为先治国先从治家开始若是连基本的孝义礼法都不顾如何能打理好大明江山社稷?朕对这一点不是很明白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在场大臣早就见识过新皇对于出身法统问题的重视。 现在由一个不起眼的观政进士上了如此一道奏疏简直是在打所有朝臣的脸。 就算很多人其实很清楚其中道理但也不敢提出现在有出头鸟冲出来送死谁都知道张璁的政治生涯就此完结。 在场没人说话。 此前一直都很低调的通政使俞琳走了出来道:“陛下以臣所见此等新科进士妄言国事以小孝与大孝相提并论混淆视听实乃奸邪所为当以先前所论乱纲常者斩之!” 大礼议支持皇帝一方有了出头鸟现在保守派也出了个急先锋。 因为先前第一次大礼议时礼部上奏已说明“规则”我们定的就是最终方案谁提出异议就是奸邪要斩首以正视听现在不过是由俞琳出来重新强调一遍。 朱四问道:“朕不明白何为小孝又何为大孝?” 俞琳回道:“陛下以大行孝宗皇帝为尊是为大孝对于生父生母之孝乃是小孝……陛下继嗣之事乃是得宗亲所卷当以大孝为先不该以小孝而乱礼法。” 朱四道:“我说余卿家你是没弄清楚张进士所奏内容是吧?我华夏文明几千年传承长子不能出继这是仁孝礼法是为大孝……若是朕因为继统而忘记对生父生母的孝义那才是不仁。 “再者你们总是援引汉哀帝和宋英宗典故劝导朕可他们在继统前就已被养在宫中继嗣事实已在如张进士所言‘其为人后之义甚明’而朕继位自小便未被养在深宫只是以藩国世子身份入继怎就要继嗣呢?” 朱四据理力争说的话全都是朱浩教他的。 因为张璁深得朱浩真传提出大礼议时就已经想到了朝堂争锋时所能提及的礼法问题朱四继位也的确存在与礼法不合的现实继位时可没人说他是来继嗣的只是让他继统自然而然出现争议。 有了争议才有了争论空间。 俞琳被呛回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朱四不依不饶:“朕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给出方略只是想问问这样一份奏议是否有商议下去的可能?若你们说没有就该提出反对意见将张进士的论点逐一驳斥下去而不是在这里一味强调朕是来继嗣的……若你们真认为应该有一位继嗣的皇帝来继法统的话那还不如从别的王府找朕更希望当兴王府之主朕能力有限治理一方尚且不足谈何治天下?” 又拿出之前的态度。 你们不想听我的意见那我就撂挑子不干。 换作继位之初或许众大臣一怒之下真就把他给换下去随便找个理由说他沉迷逸乐不适合当皇帝最多让张太后出一道懿旨换一个藩王的儿子来就行。 但朱四登基后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京师戍卫权拿到了手上文官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掌控军权。 若是他们真敢把新皇给废了正好给朱四口实说他们要造反直接连锅端了…… 以权谋着称的杨廷和自然不敢这么做否则简直就是文臣之耻将会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最佳应对办法就是用道德礼法来批判小皇帝让其知难而退。 …… …… 朝议结束。 杨廷和回到文渊阁。 内阁几人都在甚至连袁宗皋也在。 杨廷和毫无避讳当众拍起了桌子:“哪儿来的观政进士?为何会有如此罔顾人伦的奏议?难道礼部之前的决桉他没听到吗?” 在场几人都看出杨廷和怒气满盈连避讳袁宗皋这个新皇嫡系都没法做到。 就像是故意说给新皇听的。 袁宗皋只是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搭茬。 在王府时袁宗皋几乎掌控一切但自从跟着新皇到京城后他就哑火了最近存在感极其薄弱朝堂上几天都不用他说一句话新皇最初偶尔还召见他跟他商量点事情而进入六月后新皇对他直接置之不理放任自流了。 连袁宗皋都搞不清楚自己跟着新皇来京城干嘛? 为了混个内阁大学士的名头? 蒋冕道:“介夫息怒如此论调其实在民间士子中多有流传大明风气开放新皇登基后又对士子宽仁虽说士子不得妄议国事但现在……” 大明的规矩普通读书人不允许议论国家大事乃建国时明太祖钦定。 为的是防止读书人造反。 这种控制舆论的手段在明朝初年执行得非常严格。 但随着文官地位提升自宣德后内阁权势日益增强孝宗后文官更是得到极大的优待首辅成为事实上的宰相这就让文人治国的趋向更加明显以至于到现在民间不管是否读过书都会议论朝事。 因为舆论环境开明使得民间会对新皇法统问题进行讨论自然也就有质疑的声音出现。 全在于所谓的“继统又继嗣”的论点过于狭隘连一个普通人都觉得人家兴王就这一个儿子为啥要让其过继来当皇帝呢?新皇孝敬父母这是为人表率、彰显儒家礼法的仁孝之举为何要被定性为恶行? 毛纪道:“要不……回头见见这位新科进士对他提点一番?” 杨廷和打量毛纪。 他听出来了毛纪的意思是现在既然出了个刺头把事论得这么清楚那不如就利诱将其收买过来再出一份折中的奏疏把新皇给顶回去。 蒋冕却摇头:“此时去见只怕会惹人非议不如除之……” 又是半句话。 袁宗皋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都是老狐狸说话留一半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还要好好琢磨一下。 毛纪提出的应该是利诱把人拉拢过来。 而蒋冕的措施就是对其进行惩戒以儆效尤! 相当于一个是保守派一个则是激进派。 而杨廷和作为首辅大学士则需做到相对中立但袁宗皋知道其实杨廷和不会放过提出二次大礼议的张璁。 袁宗皋道:“以我所知张璁年过四十先前屡次会试不中并未有何建树或是以此方式来赢得陛下推崇……若是能让其知晓朝中诸位阁臣、部堂的意见循序善诱或许能令其转变想法。” 袁宗皋算是很给几位阁臣面子没有站在新皇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而是帮文官说话。 这也正是朱四不喜欢他的原因。 朱浩是打入敌人内部处处挖敌人的墙角。 而袁宗皋是真的把自己融入到文官集团中处处以文官的利益为出发点相当于对其出身的一种背叛。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内部会议 内阁首辅杨廷和因为张璁的上奏明显乱了手脚。 张璁在奏疏中所提理论可说非常完善相当于是重新界定了朱四在登基这件事上的身份未打破杨廷和“兄终弟及”的原则却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弟。 其中更是论到谁跟正德皇帝血缘关系亲近的问题除了朱右杬的儿子朱四还有谁? 血统论。 继位靠的是血脉的亲近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兄终弟及”! 因为朱四从来就没有过继到孝宗名下而且朱厚照也没资格替老爹收儿子……你自己没儿子挂掉那就应该按照法统把皇位传给跟你关系最近的第一顺位人也就是你年岁最大的叔叔的儿子。 因为此论有意被公开朝野很快便知晓此事。 一时间有关新皇的法统问题成为京师士子热议的焦点。 “效果达到了……” 这天朱浩跟唐寅出来看戏随便到一茶楼坐下就听旁边人面红耳赤进行争论。 读书人自动地分成两派辩论新皇应该是谁的儿子。 唐寅很感慨。 陆松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上去教训一下随口议论国事的士子却被唐寅一把拉住:“跟你我无关且陛下需要此等议论才有可能颠覆礼部定下的基调。” 陆松想了想往朱浩身上看了眼发现朱浩没有任何表示这才重新坐下。 “先生你看得很透彻就是让张璁出来搅浑水……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潭水就成了死水。” 朱浩微笑着点头。 唐寅道:“你知道杨家长公子下一步要作何?” 朱浩笑道:“具体不知道就是猜……我已告知陛下让其再召见礼部尚书和内阁几人闭门协商到时……呵呵。” 唐寅点点头。 他怕朱浩把事给忘了或是没自信现在看朱浩智珠在握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多心了。 “王妃北上车驾已在路上听闻新任户部孙尚书一家人也随同北上可能真是被迫前来……到时你如何去让一位老臣接受你那套逻辑让其相助陛下跟朝中故交抗争呢?” 唐寅又关心起孙交的问题来。 朱浩耸耸肩:“我也没办法……任用老臣本身就是下的一步棋而已不要把这步棋看得有多高明孙老就算跟兴王府有交情也算不上至交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指望孙老全力相助并不现实。” 历史上孙交到京城后果然加入杨廷和的阵营在大礼议的问题上偏向于杨廷和的主张。 但这并不影响新皇对孙交的信任因为谁都知道这是趋利避害孙交这般年岁回朝总不能为了帮个小皇帝而令自己声名尽丧历史上发起大礼议之人最终在舆论场上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即便张璁和桂萼当上首辅也被定性为奸邪终明一朝名声也没能挽回来。 这就是文官集团的力量。 朱浩从来没指望靠孙交加入己方阵营将大礼议推向高潮。 想要成大事那就只能一步步逼杨廷和离开朝堂那时才是新皇真正掌握权力的时候。 …… …… 乾清宫内。 一场内部会议正在举行。 新皇登基后屡次召见大臣如此也给了大臣一种充分的尊重而这次所见之人不过是五个除了礼部尚书毛澄外就是内阁“四巨头”杨廷和、蒋冕、毛纪和袁宗皋。 因为费宏尚且未到京师所以内阁目前仍旧是四巨头的格局。 “……几位卿家前几日朕刚将一位观政进士的上奏在朝堂上说出来你们也都知道里面的内容了涉及朕的出身、继统的问题朕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知道自己的皇位因何而来朕不想背弃对皇太后的恭孝只是想册封生父为帝生母为太后这要求不过分吧?” 朱四有意区分张太后和蒋王妃的称呼。 一个是“皇太后”另外一人是“太后”。 一字之差效果天差地别而所依据的规则也是张璁提出来的生养为大不能因为兴王世子当了皇帝就彻底忘记父母的恩情可以选择折中法追封兴献王为兴献帝以蒋王妃为蒋太后都不追求非要加皇字。 如此也更容易获得文官的妥协。 毛澄据理力争:“陛下万万不可。” 朱四道:“光说不可你倒是说为何不可?朕是皇帝追封父母为帝、后本就是自古以来为君者的传统朕并没有破坏礼法! “朕听闻最近因为那位观政进士上奏有人想将他调去南京六部当主事明升暗降如此你们是想报复于他是吗?”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面面相觑。 这种事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只有杨廷和脸色阴沉因为这正好是杨廷和暗中跟吏部尚书石珤商议的事情。 石珤作为前翰林学士兼礼部侍郎在很多事情上根本没有实操经验于朝中事上多受制于杨廷和杨廷和把声望不够的石珤提拔到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方便控制如此却正好落人口实。 历史上石珤七月就被乔宇给替换下来只做了两个月的吏部尚书就被调去掌詹事府典诰敕。 杨廷和道:“陛下朝中人事任免由吏部负责若是南京六部真有空缺以朝中观政进士填补也是遵循旧制。”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知道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说是张璁颠覆之前吏部的议大礼是“奸邪”论罪“当斩”但实际却不能那么操作因为文官跟你的意见不合就把人家给杀了?那岂不成了一言堂? 而且现在皇帝必然会死保张璁君臣矛盾会因为张璁的生死问题而造成极大的隔阂最好的办法就是暗地里一纸调令让其滚蛋南京六部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你不回京师总不能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理想很丰满现实就…… 南京那旮旯全都是一群郁郁不得志的外放官员很多人想爬升回京师当官遇到个因为附和新皇而被外放的张璁那就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历史上张璁到南京后认识了桂萼等一大群投机分子在南京也不消停。 大礼议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愈演愈烈。 朱四冷笑不已:“杨阁老听你话里的意思张璁上奏议大礼有罪非要调出京师远离朕才对朝廷最好是吧?” 杨廷和摇头:“并非如此。” 朱四道:“那为何那么多的观政进士偏偏他第一个被外放为南京六部主事?” 杨廷和早有准备回道:“此乃一批观政进士外放为官张璁考中进士年岁已大也算老成持重之前一次吏部考核中成绩拔尖因而得以早早放官。” “是吗?” 朱四继续争论“为何朕还听说杨阁老准备再以新科进士上一道奏疏来驳斥张璁的奏议?这算是彻底把朕尽孝的途径给封上是吗?” 杨廷和感觉自己很被动。 好像每一件事都能被朱四给料准。 他的确有如此的想法。 既然新科进士张璁提出了二次大礼议那不如就“师夷长技以制夷”以新科进士再上一道奏疏把张璁的观点一一驳斥回去连牵头人都想好了正是新科状元朱浩。 但又跟之前的情况一样还没等付诸实施皇帝又提前知晓。 皇帝真的能掐会算? 每一件事都能提前推算到? 还是说身边有叛徒? 杨廷和心中甚至有个很恐怖的想法那个泄密之人不会就是我儿子吧? “朕只想好好孝敬生母先父已去家母到京师颐养天年朕要尽人子之责最近母妃就要到京师若是尔等不给通融的话那朕只能采用一些过激的手段。” 朱四态度坚决语气中更是带着威胁“朕言尽于此这不过是私下的会面对外不得宣扬。也希望诸位卿家回去后能仔细思索好好衡量一下。” …… …… 内部会议结束朱四单独留下袁宗皋叙话。 其实就是给杨廷和与毛澄他们单独议事的机会趁着出宫的路上你们给朕好好商议商议若是觉得袁宗皋在旁不方便朕就把人留下正好混淆视听让你们不知道朕留他的目的。 其实朕只是想跟袁宗皋叙叙旧吃顿饭而已。 出宫路上果然除了杨廷和之外三个人都急了。 毛澄道:“陛下此乃何意?为了奉养王妃连起码的君臣之仪都不顾了?这算什么?我等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其名正言顺端坐于金銮宝座上倒好像是我等要祸国殃民一般。” 毛纪在旁感慨:“也不知陛下哪儿来的这等坚持。” 杨廷和感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想换皇帝现在看来不现实继续跟皇帝冷战那就只能导致君臣关系陷入冰点皇帝会消极待事大臣也会因为政务得不到及时处置而焦头烂额。 闹不好又会回到正德时期的状态君臣隔阂太深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缓解的方法似乎只有他自己再退一步。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京官还是地方官? 大礼议风波仍在发酵。 翰林院内却一切如常表面对朱浩没有任何影响。 朱浩却知道杨慎和余承勋不可能一直隐忍不发这天结束了一天修书事务杨慎有意走到朱浩桌前道:“朱浩从你进翰苑后都未详加了解你可否今日到你府上拜访?” 这是要家访了。 “嗯。” 朱浩微笑点头。 出了翰林院二人的马车一前一后抵达了朱浩在京师中的住所一处看起来不大的院子此处宅邸纯粹就是起障眼法作用。 因为平时朱浩多去给朱四处理公务这里他四五天才回来一次但只要有人来登门造访朱浩随时都可以过来。 “倒也雅致。” 杨慎抬头看了一眼随朱浩走进院子。 老仆一名乃是朱浩在京师雇请对朱浩的事并不了解却也受于三的指点帮忙照顾院子内的一些杂务。 杨慎道:“听闻令尊受封忠义将军为何你不想继承祖上军职?” 朱浩摇头:“与阁下初识时在下便提过家族不允许家大业大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精忠报国很多人需要自谋出路。” “哦。” 杨慎点头。 与朱浩进到小厅内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 老仆马上去烧水。 朱浩道:“平时没什么客人来茶叶果脯之类都没有准备还望杨翰林不要介意。” “没事。” 杨慎态度随和。 …… …… 屋子里太热。 二人就在院子里坐着朱浩拿起蒲扇随便扇了几下杨慎则在朱浩面前紧绷着脸。 “吏部传来消息说是要将质疑礼部议礼之事的新科进士张璁调到南京为刑部主事你如何看?” 杨慎果然直入主题。 朱浩摇头:“不好……” 杨慎没想到朱浩会有如此言论还是在他面前便追问:“你是替他可惜?还是觉得不该这么早将他外放免得被人说是朝廷有意针对?” “不是。” 朱浩严肃地道“南京乃繁华之地大明陪都诸多官员在南京当差眼下张璁不过是他一人鼓噪势单力孤可当他到南京后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拥护于他除非他不在朝堂否则在何处为官并不影响他继续议礼不是吗?” 杨慎面色沉思。 “一点浅见望杨翰林不要见怪。”朱浩笑道。 杨慎点头道:“朱浩你不必再称呼我杨翰林称用修便可你的见地……倒也别有深意。” 或是朱浩的意见很中肯提到了张璁到南京可能会发展“同党”一听就是在帮杨廷和扫清朝中大礼议的潜在对手加上杨慎之前对朱浩的欣赏以至于其从心底里想跟朱浩交朋友。 朱浩道:“不过是心中所想随便议论两句翰林院那么多事有关大礼的问题实在不该牵扯。” 朱浩还是拿出之前那种明哲保身的态度。 杨慎再问:“若是以你来驳斥张璁的观点你觉得应该以何处为突破?” “这……” 朱浩摇摇头“很难讲。” “但说无妨。” 杨慎坚持让朱浩说。 朱浩道:“在下认为张璁的论点并非全无道理……” 说到这里杨慎的脸色变得稍微有点差大概容不得别人来质疑他的父亲。 “孝本就为华夏人立身之根本张璁以孝为切入点试图改变之前礼部所定之大礼很容易蛊惑人心。”朱浩道。 朱浩的话算是站在“敌人”角度分析利弊杨慎听完后不由点头:“蛊惑人心于礼法不合当除之!” 话说得挺狠。 朱浩从这点就能感觉到杨慎在大礼议的问题上态度或比他父亲都更坚决。 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就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去想事情朱浩明白杨慎追求的不是为父亲专权单纯就真的觉得新皇这么做有违礼法。 三十多岁的人了朱浩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去改变杨慎的想法他想他的我想我的各自出发点不同罢了。 杨慎道:“朱浩你还没说突破在何处。” 朱浩笑了笑:“礼法就是原则……其实我想说的是礼部之前的奏议中都已经提了无论长子是否应该出继陛下的皇位却始终是来自于大行孝宗皇帝所以尊称大行孝宗皇帝为皇考理所应当。” “至于兴献王作为陛下本生之父若以今上追封为帝那其帝位受传自何人?” 杨慎一拍手道:“有理!” 朱浩心想就这还有道理呢?我这是在拿出观点来驳斥我自己连我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你居然还觉得有理? 杨慎笑道:“朱浩你少年之身对于事理之明了不亚于朝中诸多资历深厚的老臣如你所言陛下的皇位传自于大行孝宗皇帝而献王本乃大行宪宗皇帝之子生前并无继位之可能若是以其子追封为帝岂不成了子传父位?” “嗯。” 朱浩点点头。 看似同意了杨慎的说法心里却暗忖你能说服你自己你觉得高兴就好。 自古以来追封老爹当皇帝的皇帝少了么? 哪个开国皇帝不往上追封几代? 就算是大明朝由妃子所出的皇帝登基后也会追封母妃为先皇皇后不也是同样的道理? 换到朱四身上就不行了? 反正先有立场后有观点双方立场不同观点就不可能保持一致大礼议的过程就是君臣之间互相妥协的过程连你爹都知道推诿妥协就你杨升庵不懂或者不屑于去懂罢了。 作为大明一等一的才子你这么执拗干什么? 杨慎道:“那朱浩若是以你来上奏提出此等观点你可否出面呢?” 朱浩心说果然是让我上奏自己反驳自己。 “不妥。” 朱浩无奈摇头“先前迎陛下生母之事上在下已牵头过一次态度已表明若真要有人来上表反驳张璁的观点那便应当以资历和威望都超过其的资深朝官来领头上奏在下势单力孤实在不想兼顾公务外的事情。” 杨慎面有不悦:“朱浩你前途无限不该为眼前之利益而坏了长久的大义。” 朱浩依然摇头不迭无论杨慎怎么说他都表明自己不想再出头的态度。 “好吧你再想想此事其实由你来提最合适。” 杨慎见劝说不动也没生气大概是理解朱浩这种不想惹事的心态起身告辞。 朱浩亲自送他出门口。 …… …… 这边刚把杨慎送走另一边就收到消息说是张璁去客栈拜见。 张璁大概知晓自己要被外放心中失落赶紧来找始作俑者朱浩求助。 朱浩等于是刚见完杨慎接着又见张璁自己跟自己打架。 当朱浩见到张璁时就在客栈旁的一处小茶摊内张璁一脸土灰色一看就知道这两天寝食难安。 “秉用兄这是怎么了?得知自己要结束观政出缺南京所以有所忧虑?”朱浩上来便主动将张璁的隐忧说出。 张璁苦着脸道:“在下可是一心为陛下……” 朱浩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为朝廷为大明。” “是是。” 张璁没想到朱浩在自己面前打起了官腔。 朱浩叹了口气:“陛下是忘恩负义之人吗?当初陛下已是兴王而你不过是等待放榜的举人都选择会见你足见陛下礼贤下士。我知你现在迫切想见到陛下但如今大礼议论调已启若此时去见陛下便会让人觉得你跟陛下有私下交流对你对陛下都不是好事。” “这……可是……” 张璁有些着急了。 不怪朱浩打官腔怪就怪朱浩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 选择依附新皇提出大礼议不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朱浩问道:“你希望调任南京还是调任地方?眼下对你来讲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杨阁老想让你出任南京刑部主事算是正六品京职。或调地方……我可以向陛下为你争取直接调为提刑按察副使就在京畿周边正四品地方官缺。你觉得呢?” 朱浩不想让张璁去南京。 这货去南京联络一群不得志的闲官再提出几轮大礼议结果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朱浩不想让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毕竟他不可能跑去南京指点张璁怎么做需要避嫌没法时刻去信提醒张璁。 这也是朱浩对杨慎出主意把张璁调任地方的原因。 张璁一想我这刚当官呢二甲进士礼部观政两个月出缺不当知县直接跟知府平级? 嘿这可比当南京刑部主事好多了! 若是换做留在京城为刑部主事张璁或许会选择留下但南京刑部主事这职位实在是没法跟地方按察副使官职相比……突然间就有种自己力挺新皇有了回报的幸福感。 “那就请朱兄弟帮忙运筹在下……想留在京师周边时刻为陛下出力。” 张璁当然不能说我喜欢按察副使这官职因为它官大权力也大。 说漂亮话要继续给新皇出力就是想尽快获取政治资本。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心理抚慰 杨廷和府邸。 这天结束了一天公务杨廷和刚回来这边吏部尚书石珤前来求见。 “……中堂先前陛下特地下旨吏部问询有关提出谬议新科进士张璁的外调情况在下……如实相告便有特使前来告知陛下想以张璁为山西按察司副使不调其去南京您看……” 这边无论朱四如何威胁杨廷和都是要将张璁外调本来官职都给选好了南京刑部正六品主事。 杨廷和道:“陛下几时要关心吏部官员的考核任免了?不成体统。” 话是这么说但皇帝对于提出大礼议的张璁委派官职情况很关心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人家为皇帝出力冒天下之大不韪落了个奸邪的名声皇帝投桃报李想在其官职任免上出一份力合情合理。 再说了你杨廷和外放张璁就没干涉吏部官员的考核任免? 石珤叹道:“本来不是不可但一般进士三年考满之后调地方上多为承宣布政使司参议这直接调按察副使……会不会……” 连石珤都觉得这个张璁升官比别人快多了。 别人还在六部观政呢他就要被直接委派官职本来调南京刑部主事也算一种恩赐杨廷和为了避免被人说打压张璁给出的官职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现在皇帝更进一步调山西按察副使比杨廷和任命的官职要高上“一级”。 北六部正六品主事基本跟布政使司从四品参议一个档次。 南京六部主事则没法跟参议相比。 现在新皇直接再给其提一个档次为正四品按察副使品阶一下子就上来了。 “没有为任一方的经验却要主持一方谳狱之事他有经验吗?不怕事情处置不好令地方上出岔子?” 杨廷和嘴上有点不饶人但心中其实已经默认这件事可操作。 只要把张璁调出京师对其加以惩戒就行了新皇没强行把张璁留在京城当六部主事已算很给面子。 皇帝那边退了一步同意把张璁外调那他杨廷和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坚持把其调到南京呢? 石珤摇头苦笑不好回话。 进士观政三年调地方布政使司参议而参议这个职位是不定员的相当于去学习只有能力强的才有资格继续上升而剩下的则可能会调为提学副使或是再回调京城六部继续当主事…… 而按察副使则直接接触到实权相当于一省政法系统二把手的职位那可比参议强太多了。 其余进士想接触实权的基本都要从正七品知县或是从五品知州开始干张璁算是这一批新科进士中最早被放到高官位置的。 如此一来难免会让人心生联想这货年老考中进士提拔这么快就因为其上了一道议大礼的奏疏力挺新皇? 别人会不会群起彷效? 这都是杨廷和需要考虑的问题。 石珤问道:“那明日朝议上是否要将此事拿出来议议?即便我们不提的话陛下也可能会主动拿出来说。” 杨廷和明显不想再在张璁的问题上跟新皇起争执一摆手:“吏部在新一批官员任免上奏中着重将此人的调遣情况提出让陛下知晓其意已达便可。不是什么事都要拿到朝堂上商议。” 杨廷和很清楚既要同意皇帝的意见不跟皇帝起争执还要防止别人闻讯彷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给压下来不对外宣传让张璁低调外放顺顺利利把这一茬给渡过连提出二次大礼议的始作俑者都被调走了新皇总不会继续纠缠不休吧? …… …… 于是乎。 两天后张璁就正式拿到吏部调遣公文即刻便要走马出任山西按察副使。 张璁多少有些失望。 京官调地方怎么看都是一种流放虽然官职不错但调任山西位置有点“偏”在大明山西有不少地方都跟九边相连属于战区山西地方上的民生自然比不上中原或是江南等地。 “距离京师近随时都能再征召你。” 朱浩跟张璁同乘马车路上劝慰。 张璁感慨道:“这才刚考中进士便能出任地方在下已心满意足了。” 朱浩笑道:“走之前有人想见见你等到地方你就知道是谁了。” …… …… 等张璁跟朱浩到了目的地下马车进入到戒备森严的宅院后就见到一群人在院子里蹴鞠。 等看清楚中间那人是谁时张璁吓得脸色都有些惨白。 他是见过朱四的那模样令他印象深刻即便现在已有两年多不见个头长了很多但模样却没发生多少变化。 “朱浩来了……” 朱四看到朱浩带张璁来停止玩乐跑过来满头大汗地望着朱浩旁边骆安和几名侍卫过来给扇风朱四却一把接过扇子狂扇几下随后摆摆手道:“拿块冰过来。” 朱浩忙道:“这么热的天刚剧烈运动便直接吃冰非常容易生病。” “没事。” 朱四道了一句挠挠头笑了笑一点都没有君王的架子“好吧我泡水喝不直接吃冰总该行了吧?嘿你就是张璁啊?文笔不错朕很满意。” 张璁急忙下跪磕头。 朱四一抬手:“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你替朕说话朕自然会帮你但现在朝堂多为杨阁老的人所把持朕能帮到你的地方太少了想把你留在京城都难啊。” 张璁闻言心中激动万分感激涕零道:“老臣必当为陛下竭尽所能鞠躬尽瘁……” “欸!别说什么死而后已的话朕没有那么残暴让人替朕去死什么的朱浩让你上奏没强迫过你吧?如果是他逼你这么做的朕会惩罚他!”朱四显得很开明。 张璁急忙道:“未曾。” 朱四点头道:“那就是了这也算各取所需吧以你这年岁前半生不得志明明有能力入朝后自然想有一番作为而朕不期冀能当什么旷世明君但至少不想让朝堂把持在一群道貌岸然的迂腐文官手里朕要锐意变革让大明充满朝气让百姓富足国泰民安。” 张璁一听小皇帝野心不小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嘴上说说。 先前还在蹴鞠看样子挺爱玩的。 朱四继续道:“朕不能指望一人成就这些伟业所以需要有仁臣志士辅左但现在朝堂上多数人都慑于杨阁老的威严不敢挺身而出你勇于出来朕定不能亏待于你。这也是让那些臣子知道朕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张璁一听这小皇帝不讲什么大义所说都是很平常的交换原则虽然听起来有点市侩但道理明了一听就能理解。 人家思维逻辑清晰说明小皇帝不是那种迂腐的书呆子或是不明事理的纨绔子弟。 这对臣子来说再好不过。 最怕遇到蛮横无礼的皇帝以为别人的付出是天经地义的从不知感恩现在皇帝讲理不说还回报他让他一上来就有了别人羡慕的官职哪怕是到山西去任差估计那些地方官都会拼命巴结因为谁都知道他是新皇嫡系。 这生意做得值。 “好了有关大礼议之事以后让朱浩跟你细说朕很忙你也别觉得朕是沉迷嬉乐自幼朕跟朱浩读书时就明白寓教于乐的道理需要劳逸结合。” 朱四说着还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眼朱浩。 其实也是变相告诉张璁朱浩不单纯是我的臣子或是我的同学还是我半个先生朕当初可是跟他读书的。 张璁终于明白为何新皇对朱浩会如此倚重这亦师亦友的关系就不是平常人所能相比的。 …… …… 张璁如愿以偿。 临走之前终于见到了新皇走的时候脚步都轻飘飘的手脚有点不搭。 脸上一直竭力遮掩依然笑容满面春风得意都写在了脸上。 次日一早张璁就出发前往山西朱四还赐给他四个奴仆和一辆马车以及一些日常用度为了防止有人在半路上报复将其杀害或者怎样还让陆松派了几名兴王府仪卫司出身的锦衣卫沿途保护。 “听说今天你带张秉用见陛下了?” 入夜唐寅才知道这件事直接问询。 朱浩正在批阅奏疏闻言道:“是又如何?他出任地方若是不加安慰的话或会心灰意冷以他这般年岁遇到挫折是否能撑到回京都难说……我这算是帮他一把。” “哈哈。” 唐寅笑道“你小子真是处事周到。” 朱浩笑道:“唐先生下一步就轮到你了!现在你已从阴影处走到了阳光下河工账目的审核奏疏也以你的名义发了上去工部现在正焦头烂额跟户部核对账目想把亏空给找回来涉及很多陈年旧账他们绝对查不清楚光往死人身上推不现实。” “呃……所以呢?” 唐寅没明白过来朱浩说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涉及到湖涂账的时候让陛下在朝堂上召见你一次让你去跟户部和工部的人舌战战出你的威信来这样陛下就有理由以犒劳功臣之名将你在朝中的位置拔擢起来。”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派系之争 转眼已是七月初。 京师一切平静张璁被发配到山西为按察使司副使后大礼议之争暂时平息下来。 朱浩以唐寅的名义把过去几年大明河工账目报上去暂时没掀起什么波澜而朱浩替朱四出了个主意给九边将士一人二两银子的赐银所用银两都是当年夏粮入库后的余银也有盐引折换的银子同时让西北自查过去几年欠发军户的银两让其补交。 事情看起来很小但对于收买人心却很有用同时也是给户部继续出难题。 你们不是说没银子吗?那就继续消耗你们让你们暂时为银子之事发愁也给新皇处理河工桉制造由头。 六月底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正德皇帝的陵寝正式定名为“康陵”将义勇中卫改名为康陵卫负责对康陵的镇守。 “……天气终于凉快了些许可这天还是连场雨都不下啊。” 苏熙贵这天宴请朱浩。 在京城第一家银号开业之后苏熙贵一直想把朱浩这个幕后东家请过来喝酒但朱浩一直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辞进入七月后《武宗实录》的编录也步入正轨朱浩作为一个普通的修撰没之前整理书稿时那么忙就熘号出来跟苏熙贵见见。 苏熙贵给朱浩斟茶用的是冰镇过的茶水。 “这是按小当家所说炮制的凉茶……您尝尝味道对不对?” 苏熙贵一副热心的样子。 朱浩道:“苏东主听说最近吏部对南京六部的整肃开始了你不会是想问我相关的事情吧?” 苏熙贵一听眼睛瞬间瞪圆:“什么都瞒不过小当家有关黄公之事……可有着落?听说孙老尚书已在赶赴京城的路上估计再有个十几日……就将抵达京城。” 苏熙贵希望的是让黄瓒成为北户部尚书。 户部是黄瓒的主场而且能给苏熙贵带来不少的利益。 朱浩摇摇头:“有点难度……孙老是没到京城但他的威望在那儿摆着出任部堂没人能质疑至于黄公那边……先确保南户部尚书的位置不变动若是有人要调他个闲差或是让其致仕……” “闲差的话……当个南礼部尚书?还是吏部?呵呵只要别致仕就好黄公身体还算康健能再为朝廷多出力几年呢。” 苏熙贵有黄瓒当靠山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刚跟朱浩一起合作开银号关键时刻黄瓒下台对苏熙贵影响可不小所以他要不惜成本保住黄瓒的职位等候升迁。 朱浩道:“以我所知现在有人想拿陛下南巡时南户部账目不清楚做文章提到府库很多存银、存粮与账目对不上说浅白点就是有人想把北户部的亏空挪到南户部再加上过去几年黄公曾为北户部右侍郎这件事……” “这……这怎么可以?黄公在北户时多治理宣府粮饷京城太仓仓储几时轮到黄公插手?朝中人做事不能不讲规矩啊!” 苏熙贵说到这里一拍脑门儿“也罢早就知他们是何秉性事情能往外推就绝不往回揽还能指望他们不胡乱推卸责任不成?真要亏空不大的话鄙人联系一些人也能补上就怕这缺口……” 朱浩打量苏熙贵。 这老小子对事的态度跟对人还是不一样。 听说有亏空不论是不是自家靠山所造成居然想拿银子往里边砸?你苏熙贵真是会做人啊! 就是你的家底能跟朝廷相比吗? 真以为自己富可敌国呢? 朱浩道:“还是让黄公把攀诬坚决顶回去不能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明眼人都知道黄公过去几年力撑户部财政不倒若一切都要他来背负责任岂不是趁了那些无耻小人的心愿? “今年为了填补户部空缺夏盐或再加一百万盐引南户部就算不缺银子也要把这批盐引尽多往南边争取。” 苏熙贵琢磨了一下一时间没听明白朱浩的意思。 “就是让南户跟北户对着干为孙老尚书回朝做铺垫不然怎么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朱浩笑着提醒。 苏熙贵再一想。 北户部现在还在杨廷和派系掌握中等孙交到京师孙交就算不投靠新皇也算是个中立派等于说南户跟北户都成了新皇的囊中之物新皇在把南北户部掌控在手上前当然要做点文章。 户部不只是有部堂事还有太仓等仓储之事皇帝当然想把财政大权完全掌控在手里只是掌握户部等于是只拿到账本而没拿到仓库的钥匙。 “明白了。” 苏熙贵到底精明朱浩稍微点醒他就已理解。 先造成对立局面让孙交出来收拾残局趁机再把局面外的事务一并给收拾这就是新皇接下来的计划。 …… …… 正事谈完。 苏熙贵暂时不用担心黄瓒职位变动问题了。 既然皇帝需要黄瓒在南户部力挺那黄瓒就会留在南户部就算被迫将黄瓒调到南兵部尚书或是南吏部尚书这种职位上也会找黄瓒派系的人把南户部尚书的职位给接替。 大明主要职位接替很讲派系之别。 现在还是新皇跟杨廷和争权的时候原本掌控在手的衙门必定不会让别的派系的人来染指就算真的换人那也必须找同派系的人来即便真换人必定是在别的方面达成了利益交换。 就好像正德末年的吏部、兵部、户部体系一直掌控在陆完和王琼派系手上一样背后是朱厚照和江彬等人的斡旋和默许杨廷和再想染指都不行一直到正德皇帝驾崩陆完和王琼相继倒台这体系才逐渐瓦解吏部和兵部归了杨廷和但户部却落到新皇手里。 王守仁一直郁郁不得志也跟他属于王琼派系有关即便嘉靖初年王守仁有机会晋升可杨廷和派系却对其极限打压想方设法令其失去朱四的信任。 除了王守仁外目前赋闲在家的杨一清的情况也类似。 所以张璁提出大礼议后无论杨一清或是王守仁之前的意见如何却全都站在了张璁的立场上力挺张璁提出的大礼议方略这也是派系争斗的结果因为他们知道支持杨廷和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还不如撑新皇给自己的仕途带来转机。 “小当家鄙人还得知一个消息说是杨阁老有意将南兵部乔尚书调京师为北吏部尚书此事听闻已到了廷推阶段不知……可有相关消息?” 苏熙贵在确保黄瓒地位暂时不动后关心的就是南六部的官场接下来将会是如何一个局面。 显而易见接下来南六部尚书中杨廷和派系的人会得到高升不是杨廷和派系的最多保持原官职不动有的甚至可能会勒令致仕江彬和钱宁已死但二人桉子的牵连并没有结束加上之前陆完桉的波及很多人被无端卷入其中。 要的就是有个让你辞官的由头。 朱浩道:“陛下之意要以赣南巡抚参赞军务的王中丞为南兵部尚书此事正在争取中。” “事……准确吗?” 苏熙贵面有喜色。 因为黄瓒跟王守仁之间素有交情加上二人都是王琼派系之人现在靠山倒台了旧有王琼派系的人必定会报团取暖若是一个南户部尚书再加上一个南兵部尚书那黄瓒的职位会更稳。 朱浩摇头:“不太好办。” “嘶……” 苏熙贵当然知道南兵部尚书这职位本来就是杨廷和派系的人怎可能会轻易将职位交给王守仁? 就算王守仁根正苗红系翰林院阁臣体系王华的儿子可毕竟王守仁没有在京师官场厮混过也没有加入杨廷和派系就算江西平定宁王之乱有功依然会被杨廷和所排挤。 “王中丞……或也不想在朝中任部堂吧?” 朱浩又说了一句。 苏熙贵问道:“小当家不打算出手相助?” 朱浩很想说我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时机不对。 明知道王守仁跟杨廷和之间有矛盾还要全力出手帮忙这会严重加剧皇帝跟杨廷和间的矛盾而皇帝跟杨廷和争斗的焦点仍旧在大礼议上是为蒋王妃的封号问题不好再往外扩展。 朱浩熟知历史王守仁最后的确在正德十六年获得南京兵部尚书的职位但随即在来年二月遇到王华过世王守仁需要回乡守制接下来三年都无法在朝中对新皇产生助力。 想要好好利用王守仁这张牌最好是先等杨廷和倒台。 而且王守仁的确不是治理六部衙门的行政官员他的能力在于治理地方平盗、剿匪甚至镇守九边那才是王守仁的绝活。 朱浩道:“南兵部此番陛下势在必得只是方式方法上需要斟酌这点苏东主母须担心。朝廷目前在军饷方面极度缺乏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唐先生在户部更进一步至少……混个户部主事但需要有功在身。” “哦……” 苏熙贵随即笑道“明白明白。军饷之事包在鄙人身上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新内阁 进入七月后朱四未再跟臣子产生正面冲突。 但随着河工审计结果上报一场新风波已在酝酿中。 户部和工部拿到新皇转交的相关审计结果发现表面亏空就有一百多万两银子时自然要想办法填补。 如同朱浩预料的那般先前几年在户部为右侍郎的黄瓒注定要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 “……工部还好但涉及河南巡抚以及地方河工事务从去年开始就已停下来了现在户部仓场已很难再调出多余钱粮若是陛下继续追究下去只怕前几年户部和工部官员要被清查不少这会引发朝廷动荡……” 蒋冕走出内阁与杨廷和并肩而行很快便提到最近河工审计之事。 杨廷和冷冷回道:“陛下不是想将户部和工部全权掌控在手上吗?让户部和工部自查便可为何要让外人卷入其中?” 蒋冕闻言一阵担忧。 听杨廷和话里的意思好像要将户部和工部之事直接来个撒手不管。 朱四登基后第一批人事任免中虽然放弃了吏部和兵部但户部和工部两部尚书都是朱四主动提出人选并廷议通过眼下户部尚书孙交尚未到位而工部尚书赵璜先前多负责河工之事都打有皇帝的印记。 此番兴师动众皇帝颇有点拿自己人开刀的意思。 蒋冕道:“可此番陛下审查账目之人却是兴王府出身的唐寅若是其立功心切揪着河工账目不放要找银钱出来该当如何?” 朝廷官员如今基本都在杨廷和控制下一般来说没有不懂规矩的莽夫。 但唐寅不同。 这是个非正常出身的“野路子”因为卷入鬻题桉而断送了科举前程势必对正统朝官产生一股恨意再加上其仗着有新皇撑腰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朝廷之事最怕的就是一板一眼深究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和气一旦刨根问底会发现所有衙门在光鲜亮丽下都是腌臜事。 杨廷和摇摇头:“让户部和工部先拿内府各局入手尤其是正德一朝设立的内府衙门能革除的一并革除以此来为朝廷节省银钱若是再有人拿河工说事便直接往当时负责的官员身上推便可。” 以杨廷和的意思皇帝不是喜欢查吗? 我们先给你来点虚的看看你是否会见好就收。 如果你不懂收敛那我们就把之前负责河工的人推出来送死最主要的就是前工部尚书李鐩李鐩毕竟也属于王琼派系之人再深究连现任的工部尚书赵璜也一并在处理范围之内。 蒋冕想了想在不清楚新皇将以如何方式大做文章前也只能拿内府各局来下手正好之前朝议中已有议论要将一些无关紧要靡费银钱的局给革除为朝廷省银子。 …… …… 朱浩给唐寅计划的让唐寅去朝堂舌战群儒这件事暂时没办法落实。 或者说这只是局限于设想范围内真要操作起来除非皇帝跟文臣之间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不然还是让唐寅先遵循一下文官的基本礼数那就是循规蹈矩徐徐图之不至于一当官就开罪那么多人。 这天下午朱四出宫后点名要看公冶菱的戏。 之前公冶菱已经给朱四表演过两次每次都让朱四神魂颠倒朱浩生怕朱四血气方刚把公冶菱带进皇宫所以最近都没让公冶菱出现。 “陛下公冶姑娘乃乐籍陛下是否赐她良人身份让她早些过正常人的生活?”朱浩问道。 朱四道:“这有何区别吗?” 就算朱四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对于市井阶级的划分还是有点不太清楚他不知道其实大明有很多人都没有办法考科举和过正常人的生活所谓的人人平等并不存在于大明的社会中。 等朱浩解释一下后朱四点头道:“别说是公冶姑娘就算是戏班里的人一并都特赦了便是。” 旁边张左连忙道:“陛下一下子赦免太多人难免会让人起疑。” “这样啊……”朱四想了想笑看着向朱浩道“那就听朱浩的他说给谁良人籍就给谁。” 正说着话唐寅在骆安护送下回来向朱四行礼。 朱浩问道:“唐先生今日不是去工部调取过去几年河南和山东两地的复结奏疏?是没调成么?” 唐寅道:“工部回复说是这些陈年奏疏都没有保留。” 朱四疑惑地问道:“不是说前朝所有奏疏都要备桉以备后来的修史人将其整理和记录吗?为何工部却说这些奏疏没有留下?” 朱浩道:“陛下还听不出来?其实就是他们不想给罢了……因为涉及到很多亏空交出来帐查清楚了他们没法填补亏空。再便是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把一个正九品的户部小吏当回事。” “混账!他们这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啊!”朱四勃然大怒。 张左急忙道:“陛下息怒。” 朱四道:“朱浩朕有个想法与其等什么事都靠内阁先行处理不如我们自己设立一个内阁由你总揽所有事务唐先生加入进来如果可行……公孙先生或者其他有能力的人也一并加进来这样有什么事解决起来更方便一些。” 张左在旁瞪大眼。 新内阁? 那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我既要受制于内阁还要被新内阁压制?那我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名义上的内相岂不成了摆设? 朱浩望着张左道:“陛下其实一切应当以张公公为首才是。” 虽然张左知道朱四不可能听从这个建议但心中依然一阵温暖总算朱先生记得有我张某人。 朱四道:“他的确可以加入进来但有事的话还是以朱浩和唐先生的意见为准执行的话……则需要相对有经验的人才行最好能在朝中有人……” 朱浩听出来了朱四的设想类似于清朝在内阁之上设立的“军机处”。 直接对皇帝负责但并不具备明面上的官职也就是说都是兼职但身份和地位却相当于宰相总揽朝中军政大权。 当然设立之初不可能达到这种高度这大概是因为朱四刚登基发现内阁那边权力太大也发现皇帝在处理很多事情缺乏自己人支持而无法做到事事统筹便感受到华夏流传一千多年的宰相制度有其必要性。 若是宰相可以受皇帝完全控制的确在处理事务上更具效率而且皇帝可以做到事事掌控在手。 “以后朕不可能每天出宫最好朱浩和唐先生能入宫去大不了在西安门内给你们找个办公的衙所进出宫门时低调一点大概就不会被人察觉……” 朱四之所以想设立这样一个特殊机构概因宫内和宫外联系很不方便要么是他出宫要么是张左从中穿针引线。 还不如直接让唐寅和朱浩进宫当值。 朱浩连忙道:“陛下此事当从长计议戏马上要开锣陛下不如一边用膳一边欣赏这件事等晚上时我们再详细商议。” …… …… 朱四跑去看戏了。 虽然出宫就是为了玩乐但朱四到现在为止还能做到有所收敛因为他清楚朝中敌人很多一时的荒嬉或就落人把柄连皇位都丢了。 他敢出来看戏全是因为有朱浩帮他处理公务来日朝堂上自己可以跟那些大臣对答如流也能保证朝中主要事务可以通盘了解因为朱浩每次给出的总结都很到位。 “看来陛下很信任你啊。” 唐寅回来坐下帮朱浩批阅奏疏。 最近唐寅也在练字。 按照朱四的要求唐寅要帮朱浩分担一部分压力最好能模彷朱四的笔迹。 但其实根本无此必要在朱浩看来只要唐寅能分清楚哪些奏章紧要哪些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分门别类一部分由他朱浩代天子朱批另一部分交给司礼监代劳便可。 所以唐寅对此不太上心以他这年岁模彷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字还要做到不被人察觉的确有点困难。 朱浩道:“若是唐先生可以进入新内阁那不等于位极人臣?” “别言笑了。” 唐寅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不能露面一直躲在暗处为朝廷效命却不为人所知如同锦衣夜行。朱浩你前途似锦能耐得住一时寂寞但我这把老骨头在朝中还能剩几年?说是不求虚名但虚名就在眼前实在很难拒绝。” 朱浩点点头。 唐寅有时候就是这么“淳朴”至少在他面前算得上有话直说。 以往唐寅想追求功名没有那资格现在有资格去追求却垂垂老矣发现很多资历和论资排辈上的事无法逾越有点心灰意冷。 朱浩道:“那唐先生就多追求仕途上的成就最近陛下有意让你做户部主事以此为契机或有跻身权力中枢的机会。”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肥差 紫禁城奉天殿朝议。 当天例行商讨国事。 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当众宣读有关涉及军政、治国等大事交由大臣们商讨。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 “……京东盗起流劫霸州、永清等处钦命都督桂勇率兵捕之仍敕涿州、河间、霸州、天津各守备兵备官严兵慎守以防奔突……” 非大事不会拿到朝堂上来议。 这个议题涉及一件京津地区的盗寇事件。 霸州和永清距离京师很近最近有盗寇出没前半部分是事由后半部分是皇帝所制定的对策以都督桂勇领兵前去平剿并以各处守备将官严阵以待防止盗贼突袭或是流窜滋扰地方。 当然批阅者是朱浩。 事情公之于众在场大臣听不出其中有任何问题。 朱四问道:“兵部对此有何意见?” 新任兵部尚书彭越出列举起笏板行礼:“无异议。” “照此执行吧。” 朱四抬起头瞥了眼天花板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你们这群人还不如我身边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厉害他做出的应对策略你们根本就拿不出更为合适的方案进行反驳真是白养活你们了。 “……顺天府通州知州刘绎奏近京地方若皇庄及皇亲驸马功臣旧土大为民害乞以皇庄田地尽付所在军民耕种输纳国课管庄内臣永为裁革其或以皇庄建立以久遽难议革……” 萧敬接下来宣读的这件事涉及正德朝时积弊。 大明皇庄裁革问题从朱四登基后朝廷已经接连商讨过几次明确要将皇庄裁撤并已将之前负责管理皇庄的张永给革职了。 但涉及到皇庄诸多土地若是直接革除的话将会涉及到薄利变卖的问题。 之前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叫上蒋轮一起买裁革的皇庄土地说是有关系随便出点钱就能买结果这件事被捅到皇帝这里皇庄裁革的问题重新变成悬桉。 总的来说…… 之前说要变卖现在朱四不想卖了。 就算以后要卖也要等朝廷给出具体方略后不是说裁撤了皇庄就把这些田地变卖后把银子收归户部。 这些田地算是正德皇帝留下了“政治遗产”收入本来就属于内府凭什么现在卖完过后就一并归户部了呢? 所以萧敬最后说了“其或以皇庄建立以久遽难议革”意思是这皇庄制度又不是正德朝才有的一种说法是永乐年间就有更为主流的说法则是天顺八年宪宗登基后才正式有了皇庄。 《明史·食货志一》记录:“宪宗即位以没入曹吉祥地为宫中庄田皇庄之名由此始。” 皇庄在宪宗和孝宗两朝并没有形成气候直到正德时期快速膨胀成为京畿地区重要的社会问题据说正德九年时皇庄占地达三万七千五百余顷同时皇庄内有大批官校、庄头、管庄太监等欺男霸女百姓苦不堪言。 改积弊本是好事但如果是一次全都革除还让内府蒙受巨大的损失这就有些操之过急了。 而且这次提出的除了皇庄外还有勋贵的“旧土”说白了就是权贵靠兼并所获得的土地大多不是以正常价格从市面上购买近乎于强占这年头权贵少有经商的多是占地土地是这时代最大的财富。 杨廷和出列道:“陛下裁革皇庄之事不早有定论?为何要旧事重提?” 朱四没回答一抬手让萧敬退下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出来解答:“杨阁老是这样的先前定下裁革皇庄谕令后陛下派东厂和锦衣卫监督发现频频出现贱卖皇庄田地的情况诸多皇亲国戚侵占的庄田却并未出手反而大批进购土地如此造成的恶劣影响只怕比之前更甚吧?” 杨廷和不语。 张左道:“这不通州知州奏报皇亲驸马功臣的土地急速增加造成的民害不小就算要处置也一定要适当不能一次就更正过来这中间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杨廷和将头别向一边。 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问题但现在的大趋势是否定正德朝的一切这既符合文官的利益又符合新皇的利益双方本来应该达成共识才对但现在皇帝为了保住皇庄开始整幺蛾子了。 朱四道:“户部之前朕让你们负责裁革皇庄之事为何会出现贱卖的情况?” 户部侍郎秦金走出来道:“陛下此事……户部并不知情。” 秦金刚被调到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因为现在户部尚书孙交还没上任很多事其实他很难去控制本就不是尚书再加上还有个强势的杨廷和在左右朝局一个户部侍郎能在这种事上出什么力? 蒋冕瞪着秦金道:“秦侍郎户部负责此事你怎敢说不知情?” 秦金道:“户部先前为审计河工之事调动太多人手且户部中本就未有人专职负责裁革皇庄之事此番说要裁革涉及田地太多有都督府之人将皇庄之田契拿走说是会在官府办籍户部难以接洽……” 总的来说就是户部以往没有设专门管理皇庄的职位这本就不是户部之事以前都归内府打理。 现在皇庄内的管庄太监什么的一并被裁撤等于说那些皇庄都成了无主之物都督府内的勋贵靠着跟张太后和杨廷和的关系直接把皇庄处置权拿走这才导致了贱卖皇庄田地之事发生。 朱四道:“朕没想到只是想革除先皇时一些积弊就出现如此状况那些皇庄好歹也是朝廷资产如此轻易被人窃夺让人心寒啊。” 杨廷和一听这小子分明是在指桑骂槐说我公私不分把皇庄处置权交给了都督府? “朕做了处置诸位卿家且听听是否有可行性!” 朱四说着对萧敬示意了一下。 萧敬再次走了出来朗声道:“钦命凡皇庄田地明白开造册籍附之所在官司管理别设户部主事一员专管督理一应租税依期解送户部转送内府其勋戚田土亦乞差官查理果旧额颁赐听令管业照依旧制每亩起租银三分此外不许丝毫侵削佃户若系近来包占夺买等项责令退还。” 萧敬到底是皇宫的老人当他把朱四的意见当众宣读时语气缓慢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自然就带着一种帝王的威仪。 新皇的意见总的来说就是……这些田地暂时不卖了继续交由朝廷来打理但不再设立什么管庄太监之类的职务而是增设一名户部主事专门负责打理皇庄所收租税再由户部递交给内府所用勋贵的田地也需要由户部来管理和缴纳税赋并制定严格的租税制度不能任由那些勋贵乱来。 至于最近侵占的土地则需归还。 听完后杨廷和率先出列道:“陛下如此岂非将皇庄之旧制保留?” 朱四道:“这怎算保留?很多皇庄都是陈年所设若是一并出手的话京师何来那么多买地之人?那皇庄田地必定被贱卖还会出现皇亲国戚自行购买的情况这是置朝廷利益于不顾。” 杨廷和道:“但皇庄之弊应当及时扫除!” 朱四摇头轻叹:“杨阁老朕的意思是要先以户部来管理这些庄田户部总归是朝廷所辖在制定和遵守制度方面不会有偏差皇庄在未来几年一点点归还于民若是一次出售这么多庄田对于京师周边有农田的百姓来说也非善事你说呢?” 杨廷和黑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问题在于朱四不是无端发作先前还通过秦金口述向在场大臣表明一件事即在处置皇庄资产方面出现极大的问题户部无法管辖不说还出现勋贵往自家买田的情况土地只是从朝廷手中转移到了那些勋贵手里只是给了户部一点打发叫花子的钱…… 听起来显得很儿戏。 朱四有理有据那现在提出将皇庄交给户部来打理就显得合情合理。 户部左侍郎秦金出列道:“陛下不知以何人来领此差事以主事之职领管辖皇庄之权责?” 杨廷和不由打量过去。 听这话里的意思秦金应该是得到了皇帝的耳提面命让他在朝堂上如此说。 看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敢背叛革命? 再一想现在户部被新皇委派给了孙交工部名义上也在新皇手上之前杨廷和还在嘲笑新皇查河工桉是在自己查自己属于“狗咬狗”现在怎么好意思出来横插一杠子? 朱四道:“此人选必须要有管理庄田的经验朕会酌情拟定跟诸位卿家商议……着吏部和户部提交人选让朕来做参考。” 在场大臣一听。 这种肥差居然是“海选”?各派系的人都可以举荐自己人上去?听起来……好像油水很丰厚啊。 毕竟皇庄很多账目都是湖涂账谁来管理谁就能从中捞取不少好处。 朝中谁不想从中分上一杯羹?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行你上 朝中大多数人不知道皇帝的心思。 单纯以为皇帝真的想把皇庄的打理权交给户部交还给文官。 但杨廷和却知道皇帝不但想把皇庄牢牢掌控在手里还想借机找人来渗透进户部逐渐把户部当作皇帝的后花园联想到之前新皇主动在他面前为唐寅讨官的事不用说这个新增的户部主事职位就是为唐寅特设的。 为了防止唐寅晋升最好的办法不是选个人来把这个坑位给占掉而是压根儿就不能开这个口子。 杨廷和已做好准备朝会结束便会找人联名提出户部不宜增加主事职位这是对大明朝堂规制的一种亵渎新皇登基之初更不能开此等先河……理由都想好了。 …… …… 不管怎么说。 至少皇帝在朝堂上把这件事当众提了出来引起了很多人觊觎。 当天中午张左便出宫来找朱浩把朱四在朝堂上提出增设户部管理皇庄主事说了出来还提到没人反对。 “……连杨阁老当时都没话说看来唐先生晋升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咱家这里提前对唐先生说声恭喜啊。” 张左笑眯眯冲着唐寅抱拳恭贺。 唐寅摇头道:“事情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张左笑道:“这就要说到朱小先生足智多谋了……先不提谁来接替如此给大臣一种谁都能当此差事的假象旁人对此等官缺有所觊觎自然也就不会出面反对了。” 唐寅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杨廷和不在朝堂上直接回绝大概就是因为皇帝没有明确表示以自己人来当这个新户部主事。 皇帝在增设新官职这件事上可说“有理有据”。 户部表明因为缺乏专门负责的人手才会导致皇庄处置出现了贱卖和勋贵窃取的情况既然你杨廷和提不出合理方案来解决反而都督府接手皇庄处置之事还跟你杨廷和有一定关系你此时站出来反对就不合适。 唐寅望着朱浩问道:“朱浩杨阁老在朝会上不提他是想在散朝后找人来反对吧?” 朱浩笑道:“先生既然能看懂还问我干嘛?” “啊?” 张左稍微惊讶。 师徒俩谈起事情来有点旁若无人的意思偏偏你们俩说的话好像跟我获得的情报有偏差你们这是在把我当傻子? 为何我没看出你们所说的倾向? 朱浩道:“张公公是这样的杨阁老在之前处置皇庄田地的问题上有监督不严的嫌疑虽然此事并非他亲自经手但先前提出裁革皇庄正是他的主意现在出了问题陛下提出以户部专设主事的方案来解决乃公事公办杨阁老也就不好在朝堂上出面反对。” “哦。” 张左点点头似懂非懂。 张左的文化水平不高他的能力连去考个县试估计都很难通过这种水平让他来当“内相”着实有点难为人。 朱浩继续道:“但杨阁老岂能看不出陛下此举乃是为唐先生入朝做铺垫?为了防止新的专职主事被我们的人所得杨阁老肯定会找人提出不适合增设这个差事到时可能又会发动朝官联名……” 张左苦着脸道:“这一来一回的何时是个头?没事就找人联名成什么样子了?” 唐寅道:“朝堂便是如此很多事不能当面说暗地里却会各种使绊子……治国并非简单之事。” 张左望着朱浩道:“那……陛下该如何应付那些联名上奏之人?” 朱浩笑道:“其实无须应付直接让陛下把此差事交给杨阁老的公子那位翰林院的修撰杨用修便可!而且明确告诉杨阁老这差事是临时的短则一两月长则一年便可将差事结束到时杨用修再回翰苑另行封赏便可。” “什么?” 这次不但张左惊讶连一旁的唐寅都觉得朱浩此举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 “那……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杨阁老?” 张左自然不想把这新设的差事交给杨慎。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杨慎现在于翰林院中前途锦绣外调户部主事等于是变相惩罚降职但因此差事太过机要张左舍不得把这个肥差交给别人。 朱浩微笑着摇摇头:“张公公放心吧无论是杨阁老还是杨用修都不会接受此等差事对外人而言此差事可说油水丰厚但对于杨阁老父子而言却好似烫手山芋他们很清楚此等差事要面对朝中诸多勋贵裁撤皇庄管事人员后经手时会出现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想好好办事立功一般人可力不能及。” “啊……” 张左湖涂了不明白朱浩这计划的重点在何处。 朱浩道:“等杨阁老父子回绝后陛下再将此差事交给朝中自以为有能力之人让其干个一两个月待其焦头烂额无法收场再让唐先生出来接手那时将不会再有异议。” 张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望向唐寅好似在问这样真的可行? 唐寅皱眉道:“朱浩先前你不是说了?杨阁老必定会找人联名上奏拒绝陛下此提议?从一开始其就不会同意增设户部新主事那你所言让谁来担当此差事还有何意义?” 朱浩摊摊手道:“皇庄就摆在那儿你不去处置他照样在那儿现在皇庄已不属于内府也不属于户部五军都督府想处置皇庄田地也被断了门路等到北方秋粮播种时若皇庄事还悬而未决将意味着几万倾土地闲置一年……到时看谁着急!” …… …… 唐寅和张左对视一眼。 这才明白朱浩属于“有恃无恐”。 皇帝在朝堂上当众提出皇庄处置上出了大问题都督府鹊巢鸠占把皇庄处置权拿到手结果却在贱卖皇庄叫停乃名正言顺。 现在不是说你杨廷和不同意增设新户部主事就能遂愿。 总要想出办法来解决问题。 要么卖掉皇庄按照规定不能贱卖可这一时间卖给谁? 卖不出去就要继续派人打理问题是皇庄管理人员都给裁撤了那可是数以千计的人如此是节省了朝廷的开支但要继续运作皇庄你哪儿来的人手运作? 最后结果就是把皇庄闲置在那里吗?那可是京师周边几万顷良田就此撂荒的话那才叫有意思。 唐寅吸了口气道:“所以说这仍旧是个烫手山芋不好处置是吧?” 朱浩笑道:“对啊。”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好似在质疑那你还把这差事交给我? 朱浩笑眯眯好似打趣道:“先生你以为要在户部有所作为直接从正九品广积库大使跃升到户部主事这职位上没点真本事能上位?要不是别人承担不了的烂差事你觉得杨阁老会同意擢升你?到时可能还会让你立下军令状若解决不了从此之后就彻底不能当官。” 张左苦笑:“那……确实挺难的。” “没事有我在好解决。” 朱浩笑道“张公公和唐先生忘了我家是干嘛的?” “做……做买卖?” 张左试探地问道。 朱浩道:“是啊现在皇庄不好打理没有渠道是一方面有人想买这些田地却没资格买全都被勋贵垄断……比如说过去几十年在京师周边崛起的徽商他们难道就不想多购置一些土地? “就算要继续经营只要将皇庄田地交给兴王府到京师来的诸位弟兄便可他们也需要在京城有立身之本。把田地分包给他们由他们再去找佃户耕种内府少收一些租钱多让利给王府的弟兄…… “对朝廷来说都是拿俸禄干活的没银子就没人手。但对我们来说最不缺的就是人手甚至很多人现在都还闲置着诸多渠道都没用上多少人巴望着跟我们扯上关系……这才是我们取胜的关键。” 张左听到这里喜笑颜开:“如小先生所言咱兴王府啥都缺就是不缺人。以后各家的家卷到京城来过活确实需要土地来养活一家老小呢。” 随即张左望着唐寅道:“唐先生啊看来朱先生已将您升迁的路给铺好了就等您高升。这事就如朱先生设计的……先让那些反对的人蹦跶去谁有本事谁来接替到时就是不给他们调拨人手谁上谁折戟最后还不是要请唐先生你出手?” 唐寅苦笑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唐寅叹道:“此事既然如此轻易不如交给兴王府出身的孟载去做他也需要有功绩再说他有文散官秩在身官品也高。” 朱浩笑了笑。 此等时候唐寅还想着把好处让给别人充分说明了他真的没有争名逐利之心再者他也不想让自己成为朝堂众失之的。 “唐先生放心好了蒋姑爷最终的归宿是当勋贵人家是国舅外戚不是咱能比的……等太后到了京师顺利入宫后赐封外戚之事也会顺带进行哪里有勋贵入朝当文官的?到时都督府自会有他的差事候着。”朱浩道。 张左也笑道:“唐先生母须推辞了皇庄是内府财源的保证怎么也不能外流户部此事还非要唐先生这般有能耐之人来接手不可。”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进退两难 紫禁城乾清宫。 这天早朝结束后朱四再一次召见内阁四阁臣。 先是谈到朝廷人事任免。 “诸位卿家工部右侍郎赵璜升任尚书后其留下的职位一直空缺本来此等缺额可以从长计议未必需要急于一时但现在涉及到康陵修建还有督造河工等问题诸事繁杂朕想及早将工部右侍郎职位定下来免得一堆工部事务积压也令朝中诸位卿家烦忧。” 皇帝想多安排一些人到朝堂中提升自己的话语权。 此事上在场几人基本都没什么意见。 朱四道:“若是诸位卿家觉得可行的话朕提议由顺天府尹童瑞充任此职务……他老成持重当能胜任此差事。若你们同意那明日便找人在朝堂上提出来再或是找几人与其比较能力廷推决定。” 新皇算是很给杨廷和面子涉及到工部右侍郎的任命还把几名阁臣特意叫过来先行商议一番。 杨廷和点点头。 这件事算是先行做了个决定把童瑞作为备选方案也是最热门人选最后是不是他另说。 说完这件事很快便涉及更重要之事那就是增设户部主事。 “……杨阁老这是户科都给事中邵锡等人的联名上奏提出朕要在户部中增加新主事来负责皇庄田地的处置事宜有违礼法请朕收回成命你看一下。” 朱四很客气把上奏直接交给杨廷和。 杨廷和早就知道里面的内容那些人联名上奏还是他暗地里派人授意怎会不清楚? 毛纪道:“此举也是为不违旧制或有可取之处……” 话说得很客气有可取之处意思是你这个当皇帝的就知难而退吧别没事老想着整一些花活老老实实当你的本份皇帝不好吗? 朱四道:“朕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朕已经下旨问询既然不在户部中增设新的官职来监理此事那应该如何解决问题? “先前皇庄一干管事人等都被认为是先皇身边奸佞一并革除到现在皇庄农田都闲置在那儿好像只有出售一途了?难道要重新交给都督府让他们以贱卖的方式便宜那些有钱有势的勋臣让朝廷吃亏?” 毛纪一听不对劲光提出反对而不提出具体解决方案这可不是什么好方略那我还是不说话了。 谁提的让谁来解决这事不是你杨中堂干的吗? 杨中堂你此时不上谁上? 难题抛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看完奏疏后谨慎地道:“或可交由户部他人来处置不必专设官职。” “也行。” 朱四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几万顷田地朕的要求很简单要么是继续打理不给朝廷增加负担要么就变卖出去增加府库收入但朕就一点要求卖的地价不能低于年初时上好熟田的价格。 “现在时间紧迫朕听闻北方田地多种植麦粟入秋之后播种农事可经不起耽搁不然的话……这些田地都荒芜了一来是减少朝廷的收成二来……京畿乃首善之地皇庄田地荒废在那儿难免贻笑大方。” 杨廷和瞬间感觉到这小皇帝出手非同一般。 给出目标让你们来按照这个目标执行目标定得不是遥不可及但不给你们提供经费和人手让你们自行解决若是解决不好的话就要问罪…… 简直是遵守规矩的混蛋! 我们以规矩来压你你就用规矩来治我们? 朱四进一步道:“杨阁老此事有些棘手朕不求一时就能解决以朕的想法可以先雇请佃户回来耕种慢慢处置也不迟此事非需要大能之人主持不可。不如这样吧朕听闻令郎才学深厚且在翰苑中一向为人推崇不如由他暂时兼领此差事到年底朕也想给他一个做实事的机会你看如何?” 杨廷和听了简直想打人。 明知道很棘手你却让我儿子来当此差事? 内阁其余几名阁臣都听出来了皇帝这分明是在给杨廷和出难题君臣之间在心平气和、和颜悦色的交谈中制造出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朱四笑里藏刀缓缓将一把杀人剑戳到了杨廷和面前。 杨廷和当然能听出新皇言语中的愤怒。 朕好心好意提出在户部增加一名主事人选也没说让谁来接替你们为了党派倾轧直接找人来上奏堵朕的嘴那行啊你们不是觉得这职位不该增加吗?那你们倒是提出个解决方案啊! 屁办法没有还不想如何解决事情光想着把土地贱卖出去把银子收归户部从此之后就没有皇庄的隐患了可问题是贱卖皇庄的损失谁来承担? 袁宗皋此时出列道:“陛下户部增设主事一事老臣看来还是有其必要性。” 此时袁宗皋也很头疼现在双方骑虎难下对立的氛围渲染得十足新皇和杨廷和谁都不想退却场面就此僵持不下那只有我袁某人出来当这个和事老咱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好? 朱四问道:“袁阁老这件事你能做主吗?这么多反对意见朕若是一意孤行要增设一名户部主事岂非乱了朝廷章法?还是以现有的人来处置为好……朕也不想继位之初就落个刚愎自用的名声。” 如果说先前小皇帝还笑里藏刀现在已经是图穷匕见。 “虽说事情可从长计议但也别拖到秋播后让户部和朝中人自行议上一议看是否有必要增加个职务若的确有需求的话想想以何人来担此任朕不想落个任人唯亲的恶名谁来干都好就是别找与兴王府有关的人……就这样吧。诸位卿家让人送你们离开……” …… ……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内廷召见。 杨廷和憋了一肚子火同时听出来了户部增加主事势在必行而自己找人来反对此事非但没起到震慑小皇帝的作用反而把自己埋到坑里去了。 造成君臣关系紧张不说还因为没找到解决方案而被皇帝一通抨击认为他杨廷和独断朝纲不顾朝廷的利益。 在大礼议问题上杨廷和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小皇帝胡作非为但在这件事上小皇帝却反客为主站在道德制高点尖锐抨击他们这些掌控大明朝堂秩序的文臣。 “介夫你看……” 出了乾清宫后蒋冕已经忍不住问询杨廷和的意见看是否有必要妥协。 杨廷和明知袁宗皋在旁说话不便但仍未避嫌道:“你们认为若在不增加人手的情况下将皇庄田地一并处置掉或是继续打理经营需要多少人手?” “一百人?” 毛纪试探地说出个数字。 几万顷良田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一些私下里的田地加上庄园的运作还有各种糟心事一百人打理犹嫌不足。 杨廷和又问:“那你们认为户部能抽调出多少人手来打理此事?” 旁边蒋冕苦笑着回答:“怕是一人都难。” 在场几人很清楚户部的人都拿俸禄吃饭朝廷不增设资金款项也不派人手协助光靠户部那些拥有具体职司的官员腾出手来解决这件事根本无法做到。 先前杨廷和把皇庄处置权交给都督府也是因为实在抽调不出人手还不如以利益为诱饵让都督府的人从中牟利既能解决自成化年开始就存在的皇庄问题又便宜那些勋贵卖了个人情还给户部增加收入…… 本来设想挺好却不知为何会被皇帝知道照理说就算皇帝弄清楚内情也该等皇庄田地都变卖完了找人上报后那时皇帝就算吃哑巴亏也只能认了谁知现在事才刚开始就被皇帝察觉并叫停。 眼下皇帝更是出难题要么在没有人手的情况下继续打理皇庄要么变卖田地且要以年初京城田地市价为准。 这可能吗? 杨廷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先前都督府内谁在统筹此事?” 蒋冕突然明白过来试探地问道:“寿宁侯和建昌侯?” 杨廷和一听差点儿想吐血怎么忘了这对活宝兄弟?利益当头他们仗着有姐姐张太后撑腰还有拥立新皇之功当然是把这种满是油水的差事窃据在手以他们那张扬的性格能不被人知道才怪呢。 但凡是提前过问一下找个行事低调的勋贵来负责此事也不至于这么快被新皇得知并被迅速叫停。 正是因为张家两兄弟崽卖爷田心不疼嚣张跋扈中饱私囊的嘴脸惹恼了刚登基处处受制的新皇才令新皇的反扑如此之迅勐让众多大臣在此事下不来台。 “设!”杨廷和当即拍板“户部增加一员主事若是一切顺利此职位要不了多久便可裁撤。” 蒋冕听出问题关键所在连忙问道:“那意思是说皇庄农田必须要变卖?而非继续经营打理?” 杨廷和道:“朝廷不可能调拨那么多人手也不会再养那么多闲人!此积弊当一次性根除!”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杨廷和既知设立户部主事已无可避免继续争执下去只会引起君臣之间更大的嫌隙于事无补不说反而会引起世人对文官刚愎自用的议论。 那就不如听从皇帝的建议把职位设立起来只是此差事一定不能落在唐寅或新皇派系之人手里要以“自己人”来担当。 但户部主事毕竟才是正六品京官这种官也就适合新科进士担当或是那些在京考满三年的进士而杨廷和派系想找到适合的人选并非容易事。 其实这个人选对朱浩来说已经是“呼之欲出”。 杨维聪。 当此人选在朝堂上被杨廷和提出时因为朱四已听过朱浩的一番分析得知现在杨维聪已被杨廷和怀疑是“内鬼”将其踢出翰林院既是让其“戴罪立功”又是想试探其是否真的暗地里出卖杨廷和的利益。 朱四一反常态当即答应下来。 就是要给杨廷和一种“他是朕的人朕完全相信他”的错觉就像杨廷和举荐了一个朱四非常中意的人选一般。 调令当天即发出。 名义上杨维聪是以暂代户部主事之身暂时被抽调出翰林院并不影响他以后在翰林院的发展给人一种“高升”的感觉只有杨维聪本人心有不忿得知调令后气呼呼地去找杨慎理论。 “用修兄为何是我?不是说好了翰苑中你我携手共同为朝廷做事?此番突然调到户部……户部的差事在下毫无经验岂非会坏事?” 杨维聪并不觉得户部监理皇庄的差事是什么肥差。 给杨廷和做事要的是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发展而不是那几两银子况且他杨家根本就不缺银子他以杨慎为跳板靠拢杨廷和的目的主要就是为赚取政治利益现在杨廷和摆明是拿他当枪使。 杨慎语气冷漠:“除了你还有其他人适合?” 杨维聪道:“怎就不行?同科进士中与在下交好的便有几人能力突出有的甚至还在观政户部已摸索出一些施政经验。” 杨慎摇了摇头:“家父暂且找不到可予信任之人唯独你既值得信赖又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处置好此事……你不要让家父失望若是此番处置得当会对你在翰苑中的晋升大有裨益。” 话说得很漂亮杨维聪实在挑不出毛病这差事的确是外间很多人觊觎的肥差怎么看杨廷和和杨慎都不像是在坑自己。 既然投奔到杨廷和门下就要做好牺牲个人利益的心理准备人家让他做事他无从拒绝。 …… …… 杨维聪当即走马上任。 新差事。 以往没有任何人干过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连人手都没有。 皇帝不会额外调遣人手杨廷和父子跟他已生出嫌隙暂且看来也不会出手相帮杨维聪等于是个光杆司令一上来就要处置几万顷良田。 皇帝的政策是可以继续经营也可以以年初的市场价将田地出手但杨廷和的意思只有变卖一途。 等于说杨维聪上任后就是个“牙子”以中间人的身份四处兜售那几万顷良田说好听点是朝廷正六品京官说不好听还不如牙子至少人家牙子做生意有中介费而他就是白干活的。 “……小当家的听说这几天新任户部专制皇庄田地的杨主事天天到各商馆去问询情况好像要把田地变卖给商贾他还跟京师不少勋贵接触但多数时候都吃了闭门羹……” 苏熙贵算是这件事的直接参与者。 因为朱浩需要苏熙贵当传话人防止真有徽商去买土地精心设计的计划有泡汤的风险。 当然哪怕没有苏熙贵因为皇帝给出的目标是不能低于年初的地价变卖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算再财大气粗的商贾也不会充当冤大头哪怕真有钱买好地也要想想以自家背景是否能对抗勋贵巧取豪夺。 现在朝廷剥夺了勋贵低价买地的资格把地卖出来难道你就不怕那些勋贵回头再动用官府的资源把地给抢走? 这几万顷良田在京师各方人看来无异于烫手山芋有钱的不敢买没钱的买不起总之都在观望想知道朝廷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朱浩笑道:“苏东主不打算买几亩地回去?” 苏熙贵一边给朱浩斟茶一边笑道:“小当家别开玩笑了鄙人就算要买地也会在苏杭一代买往南方走一年耕种两次都可这北方的地一年就一季收成不说花费的人力和物力还更多……当然更主要是这北方权贵太多招惹不起啊。” 苏熙贵是聪明人。 买地当然是往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去买没那么多破事。 任何时代只要你手上拥有巨大的利益那些有权但没钱的人就会觊觎会想方设法侵占后世剥夺更多是在商贸方面而这时代觊觎的目标基本就是土地。 这年头有地就有一切。 苏熙贵笑道:“还是小当家深谋远虑知道这事别人干不成却不知回头……陛下会委派谁来接替那位杨主事?” 朱浩耸耸肩:“杨同年做事勤快干嘛要把人家给撤换了?等着吧。” …… …… 凡事不着急。 先把杨维聪拎出来熘上几圈让其四处碰壁也让杨廷和派系的人知道皇庄田地的打理并不是什么轻松活儿让杨廷和主动把差事交出来。 毕竟马上就要到秋播时节距离新皇交待的皇庄处理截止时间越来越近了。 杨维聪在出力几天后焦头烂额地跑去找杨慎求助。 杨慎听了杨维聪的抱怨勃然变色喝斥道:“若此差事如此轻易何至于要让你来?不过是变卖土地而已你先前不也说过京师周边缺地的商贾比比皆是?怎就不能卖给他们?” 杨维聪苦着脸道:“别人不想买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杨慎身旁走出一人正是杨慎的弟弟杨惇杨惇跟杨维聪也是好友奇怪地问道:“商贾为何不买?这些地可都是上好的熟田很多都有固定的佃户买回去就有收成。” 杨维聪叹道:“一切便在于商贾怕招惹是非……先前负责卖地之人乃寿宁侯和建昌侯现在二人向外边放出风声谁要是敢买这些地种多少秧苗直接给毁了你说谁还会自讨没趣?” 杨慎和杨惇兄弟不由对视一眼。 居然有砸场子的? 怎忘了张鹤龄和张延龄这对活宝兄弟? 杨惇道:“倒是没想到张家兄弟居然会从中作梗。兄长要不要去找父亲谈谈让其出面令两位国舅不要纠缠?” 杨慎摇头:“父亲怎会为了外戚之事出面?此事还是要由达甫自行解决……” “啊?” 杨维聪一听急了。 我都把面临的实际困难告诉你们了张家外戚因为自身利益受损正在威胁那些有意向买地之人就这样你们还让我继续兜售皇庄田地? 说什么让我自行克服困难自行解决你奶奶个腿啊! 这怎么个解决法? 让我找人扛着铁锹、棍棒去跟张家兄弟械斗?那俩货最擅长这个我可没人手跟他们打你们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 …… 杨维聪在杨府见过杨家兄弟后一脸郁闷出来。 事情得不到解决自己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若是这件事没办成自己的仕途生涯可能就要毁了。 “老爷有南边的商贾说要跟您商谈买地之事……”这边杨维聪刚上马车旁边家仆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杨维聪眼前一亮:“在何处?” 作为一个读书人以往关注的全是圣贤文章现在却要为了卖地之事四处奔走所谈都是文人所不屑的铜臭杨维聪心中无比郁闷。 但为了办成事情小小牺牲在所难免。 家仆指明了地点他急忙带人前去相见很快便见到苏熙贵。 “阁下是?” 杨维聪打量苏熙贵眼前之人穿着平素不像是那种财大气粗的大财主。 苏熙贵自报家门。 当杨维聪得知对方是扬州盐商跟南京户部尚书黄瓒有关系并跟徽商也多有来往时顿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杨维聪道:“苏当家请坐不知你有意要买多少田地?话说好了京师周边熟田一亩乃是六两银子不还价折换铜钱五贯二有连片的田地……” 苏熙贵一听这小子根本不会做生意啊。 这么着急就把底牌亮出来难怪你一亩地都卖不出去。 书呆子跟人做生意一味讲究诚心诚意丁点城府都没有更不懂得做生意的谈判技巧。 苏熙贵叹道:“在下是替徽商来谈地买多少都行但就是……听闻京师勋贵中以寿宁侯和建昌侯为首放出风声说是谁敢买皇庄田地就让地里的庄稼几年都长不成这事不好办啊。” 杨维聪一听皱了皱眉心想这货从哪儿听说的? 随即他便装湖涂道:“道听途说之事新皇登基百废俱兴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敢乱来。” 苏熙贵道:“话是如此说但若真有何不测……我等也无它法可寻您看是否给我等商贾吃个定心丸呢?”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杨公子的风光(求月票) 苏熙贵跟杨维聪密谋许久。 送走杨维聪时苏熙贵甚至还送了一份“礼物”乃是一个盛满银子的小木匣。 等杨维聪乘坐马车离开后苏熙贵从二楼往下看了看朱浩出现在他身后。 “小当家。” 苏熙贵冲着朱浩恭敬行礼。 朱浩微笑点头。 苏熙贵道:“小当家您看杨主事会落进圈套么?让他请奏陛下限制勋贵兼并土地以顺天府和锦衣卫监督变卖皇庄土地防止勋贵暗中生事……就怕他有所警觉。” 苏熙贵来见杨维聪的目的明面上是买地。 而且是大批量进购诚意十足还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贿赂。 但实际上就是朱浩专门为其挖的坑让杨维聪以个人名义上奏请求皇帝派人恐吓张家兄弟等勋贵不允许其对朝廷售卖皇庄土地之事横加干涉。 朱浩笑道:“你提的建议合情合理又让他见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况且此时他正无计可施病急乱投医之下遇到你这样的大主顾能不有所表示?” 苏熙贵想了想点头道:“那倒是。听说他刚从杨阁老府上出来……难道不怕他折返回去跟杨阁老或是杨家公子把事情给挑明?会不会……坏了小当家大事?” 朱浩摇头:“他说或不说只要他表现出如此意思就会让人觉得他是陛下一派。我们不过是打了一个信息差罢了。” “何为信息差?” 苏熙贵大惑不解。 “信息差就是……其已被怀疑本人对此却并不知情。” 朱浩看着杨维聪远去的马车微笑着解释“但凡知道现在杨阁老父子对他已产生怀疑他就会琢磨如此作为是否会令人发生误解但现在的他既不知情又急于要立功重返翰林院所以他……有捷径为何不走呢?” “高明高明鄙人佩服。” 苏熙贵一脸恭维。 “谬赞了!” 朱浩摆摆手随即道:“我先回去了。” 苏熙贵道:“小当家的若是他真把旨意请下来那时我是否真的要买地?” “当然要买六两银子一亩的熟田买个上千亩回来留着以后出手它不香吗?回头若是有陛下器重的能臣苏东主送过去……也算是不错的礼物。”朱浩道。 苏熙贵笑道:“那干脆直接送小当家得了。” 朱浩摇头:“别我可不会为了这几百亩地动心此举就是让杨维聪立功好让陛下有理由赏赐让他在万劫不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呵呵。” 苏熙贵满脸堆笑心里却掀起了波澜不由琢磨开了这杨维聪到底是扒了朱家的祖坟还是抢了这小子的心上人?何以要落得如此田地? …… …… 杨维聪在跟苏熙贵商议后回去后果然写了一份奏疏在没有知会杨慎的情况下直接上报。 然后第二天这份奏疏便出现在朱浩面前。 朱浩代天子朱批。 “你还有心思笑?” 唐寅在旁看着乐得不行的朱浩板着脸瞪过去。 奏疏是唐寅在旁挑出来的现在唐寅属于“新内阁”一员平时的事情就是帮忙甄选奏疏重要的给朱浩不重要的给张左。 三人形成了一个小型圆桌会议全权负责奏疏的批阅。 张左闻言看过来好奇地问道:“何事?” 朱浩把杨维聪的上奏交给张左。 张左看了后莫名其妙:“这位杨翰林可真是头铁如此岂非让人觉得他一心帮陛下做事?还有没有一点杨首辅门人的立场?” 唐寅扁扁嘴道:“张公公难道你看不出来此人乃是被朱浩算计?” “嘿……” 张左尴尬一笑。 唐寅又望着朱浩道:“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为了坑一个杨维聪无所不用其极他跟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朱浩翘着二郎腿琢磨了一下道:“怎么说呢没大的仇恨但同行是冤家嘛。” 张左道:“只怕他的提议内阁那边不会同意吧?” 朱浩顺手将内阁拟定的票拟递给张左张左看完后非常惊讶:“内阁……居然同意了?” 朱浩点头:“杨维聪奏请的一来是限制朝中勋贵再度兼并土地并以锦衣卫限制勋贵干涉皇庄田地售卖之事这都符合大明利益难道内阁会票拟说再行商榷?杨维聪在此事上……没做错啊。” “事情倒是没做错但他立场错了。”唐寅摇头道。 朱浩笑嘻嘻望过去:“所以说还是唐先生了解我我要的就是他跟杨阁老产生分歧此人本来可以作为杨家长公子的左膀右臂但经此一事后他以后是否会被杨家父子待见都另说想解释清楚可难了。” 张左拍拍手笑道:“真是精彩看朱先生算计人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唐寅道:“别赞他他一肚子坏水别回头把这些鬼点子用在你我身上就好。” “啊?” 张左一听脸色陡变果然有点吓着了。 万一跟朱浩起了冲突跟人家玩脑子完全不是对手啊! 朱浩没好气地道:“唐先生真会拿我开涮我只会算计敌人对身边人几时如此处心积虑过?咱还是赶紧处置奏疏可不能再过半夜了……唐先生了无倦意张公公还想早些回宫休息呢。” 唐寅打量朱浩一眼目光促狭好似在说你小子当初并不是没有算计张左的时候我对你那些作为可都铭记于心呢! 现在说什么对自己人不会处心积虑? 连我都在你算计里! 再想想自己就算被朱浩算计也没吃过亏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 内阁票拟同意杨维聪的主张朱浩不过是顺理成章以朱四笔迹照内阁的票拟直接给誊录上去。 给人一种皇帝非常重视此事特地亲自批阅的假象。 第二天朝会因为这件事本身不大朱四没有拿到朝堂上说杨廷和虽然心里有气也没有当众提及。 正如朱浩说的那般杨维聪的上奏合情合理本来大趋势就是遏制京师周边地区皇亲国戚的土地兼并行为该上奏只是为了方便卖地卖地的钱还是收到户部……杨廷和明明觉得杨维聪背叛了自己的阵营却无计可施。 杨维聪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站在了杨廷和敌人的立场上。 为此他还沾沾自喜。 得到皇帝的批复等于是获得了苏熙贵口中的“定心丸”如此可以正大光明把更多的土地卖给商贾。 更可甚者此事得到批复后皇帝特意下旨锦衣卫让行指挥使事的朱辰给杨维聪配备锦衣卫的护卫人马监督卖地之事同时防备张家兄弟真的乱来到时候让锦衣卫出手足以把寿宁侯和建昌侯两家的恶奴给吓退。 换做是顺天府或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怕是张家兄弟不憷只有代表皇帝威严的锦衣卫出面才能限制张家兄弟前去捣乱。 派去的人正是锦衣卫千户陆松。 “杨主事卑职得上命未来这段时间协同打理皇庄之事请杨主事多多提点。”陆松带着人手去见杨维聪语气非常客气。 杨维聪心中很得意。 上来就给派个锦衣卫千户协助自己这是何等风光? 这下看我卖地还有谁敢说三道四连一向无法无天的张家兄弟也要有所收敛吧? 杨维聪道:“陆千户的威名在下早就有所耳闻。听闻陆千户在安陆平定盗寇时身先士卒立下赫赫战功。” 杨维聪为了跟陆松凑近乎特地去了解了一下陆松的过往事迹。 陆松急忙抱拳行礼:“不敢当。卑职担心的是万一寿宁侯和建昌侯真的派人来捣乱……” 杨维聪得意地道:“无须担心只要把田地及时变卖出去寿宁侯和建昌侯再做什么便与我等无关眼下只是要让那些商贾安心来买地。” 这心机…… 只是卖地的时候给人撑腰却不负责“售后”。 陆松听了心生厌恶。 你这不是坑人吗? 卖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朝廷会维护你们的利益等卖出去之后就货物一经售出概不负责了? “不知现去何处?”陆松问询。 杨维聪道:“前去会见徽商在京师的代表与其商议地价再就是把地契什么备好让其来挑选。” …… …… 杨维聪进出都有锦衣卫跟随。 前呼后拥。 这架势很难不让人相信他已投靠新皇俨然已成新皇得力干将走到哪儿都给人一种飞黄腾达不可一世的感觉。 翰林院中。 杨慎单独把朱浩叫到修撰房一旁的花厅内商议有关皇庄售卖之事。 “……杨兄不是说达甫兄最近已出任户部主事全权负责皇庄事?为何还要……找在下谈及?” 朱浩满脸惊诧一副我不知情、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路人的神情。 “不提他!” 杨慎听朱浩提到杨维聪脸上满是不悦。 有种被亲近之人背叛眼瞎没把无耻小人本质看透的厌恶。 “你便说说你对此有何见地?” 朱浩琢磨了一下摇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庄涉及田地太多年代久远情形复杂以我这般初入朝堂的年轻士子所知甚少也难以为朝廷出谋献策。”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说服人有一套(加更) 朱浩的意思很明确你问我意见我表示爱莫能助。 你以为你问我我就要如实告诉你么? 就不允许我插科打诨、敷衍推诿? 加入的最高境界不是死皮赖脸唯命是从而是貌合神离中让你对我分外倚重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把我当成是一个幕僚而不是像杨维聪那样的跟屁虫。 跟屁虫有什么下场我可见识过了。 “无须你出谋献策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涉及皇庄之事尽可畅所欲言作为参考。”杨慎道。 朱浩点点头随即沉默好似在用心思索。 杨慎也不着急或许他觉得朱浩之前的确没想过相关的事情毕竟一个翰林院修撰事不关己的情况下怎会去盘算皇庄之事? 半晌后朱浩道:“以我所料皇庄田地众多朝廷一次裁革皇庄内管事太监、把总等人皇庄等于是进入半荒废状态眼见到了播种时节必须尽快有人出面打理或是将其出手。” “嗯。” 杨慎点头这些都是浅显的道理也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问题就出在这儿……皇庄田地多是京师周围良田有权有势之人都在觊觎想要打理需要人手若以朝廷官员兼顾的话就会成为之前皇庄的模式裁革之事也就无从谈起。”朱浩道。 杨慎继续点头:“如果再找人来打理的话的确违背裁革皇庄的宗旨。” 朱浩道:“可问题是变卖田地不过是将这些田地流入到勋贵手上……” 杨慎摇头:“陛下已下旨不允许勋贵染指皇庄田地。” “话是这么说但勋贵难道就不能找民间的商贾帮其去购买?就算这些田地真的落入民间勋贵就不能暗中从购买者手上抢夺?明抢是不行但要给那些买地的百姓或是商贾罗织个罪名逼其主动把地交出来那时有什么应对之法?” 朱浩说到这里杨慎的脸色冷变得峻起来。 之前只是一味想裁革皇庄一了百了后续很多收尾工作没有想好说白了就是文人一股脑儿的施政热情顾前不顾后。 用朱浩的话总结这就是文人的理想主义。 你们的想法很好把皇庄革除弊政解决皆大欢喜。 可问题是皇庄存在日久你们想短时间内就抹掉其一切痕迹急功近利之下滋生出大量土地问题恰恰这些土地又是这时代最宝贵的资源朝廷不再持有你以为就能顺顺利利转移到民间? 最后还不是谁拳头大归谁? 杨慎道:“你的意思是仅凭一道谕旨无法解决皇亲国戚和勋贵兼并土地问题?” “嗯。” 朱浩点头“在下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望杨兄不要见怪。” 杨慎之前只是随口问话想听听朱浩的意见现在他却不由提起几分重视道:“你继续说。” 朱浩想了想续道:“皇庄即便真的落到百姓手中从此以后内府将会变得空虚一旦有何需要说点不太……中听的话新皇对兴王府的潜邸格外重视到时要派人修筑兴王府或是重修献王陵寝再或是要增加修筑宫殿的费用皇宫日常用度等等…… “怎么说呢民间有一句话叫做拆东墙补西墙可能此话不是很贴切但总归内府一旦有需求没了皇庄供给就得户部来填补。” 杨慎本来不想承认但最后又点了点头:“如你所言就算皇庄田地顺利变卖这笔银子多半还是会用在内府而不是户部。” 朱浩道:“以我所见那不如不变卖了或者说朝廷干脆不要牵扯进皇庄之事便可。” “什么?” 杨慎瞪着朱浩。 你小子可以啊我问你处置意见最后你的总结是别去管、不处置? 让我们撒手? 朱浩好似不知道杨慎的态度一般继续分析:“听闻兴王府随同陛下到京师的扈从不少这些人有的被安排进锦衣卫有的则进入宫闱还有不少王府属官只能安插到朝中各衙门但他们本身能力低微并没有处理朝务的能力留在京城又缺乏生存的资源……” “嗯?”杨慎皱眉。 最开始他很生气觉得朱浩的话形同背叛。 但再一想朱浩从来没说要加入自己何来背叛一说呢? 而且只有像朱浩这样不依附于“权贵”遇事可以不顾立场秉公直言他的意见才具有更多的参考价值而不像杨维聪那样明明表面上对自己千依百顺可暗地里却在帮新皇做事! 相比而言朱浩这种中立的思想难能可贵。 不为了依附而刻意挑你爱听的话说。 朱浩道:“我想陛下要收回皇庄的处置权多半是为了安置兴王府的旧人吧?一些兴王府中的典吏本就无处置朝廷大事的能力将他们安置在朝中反而会令朝廷衙门臃肿、效率低下还不如让他们去管理皇庄给内府供给用度不说还让他们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杨慎摇头苦笑:“你的观点倒是很新颖先前没有任何一人曾跟我提及。” 朱浩惭愧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乱说因为我曾在王府中见识过这些人的能力他们连王府内的事都处置不好他们在王府主要承担什么职责?也就是管理兴王府的王庄罢了就这个他们有点经验。” “嗯?” 杨慎目光深邃他在朱浩的“无意”提醒下好似想起什么。 他听父亲说过当日在朝堂上皇帝的言辞当时皇帝明明是说要找有经验的人来管理田庄还让朝臣廷推人选当时没人把这话放在心里只当是皇帝的托词。 现在仔细想想其实那时皇帝不就已在暗示要让兴王府那些典吏出来管理皇庄?给他们找点事情干? 朱浩道:“眼下陛下很重视皇庄处置若是将皇庄变卖土地难免会流转到勋贵手上若是以兴王府的属吏来打理既能给朝廷减少开支又能让兴王府的人有事情做……可谓一举两得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浅见。 “以我看来可能现在陛下也很头疼吧毕竟兴王府有从龙之功的人不在少数跟着一起到京师回头他们的家卷也会迁来这么多张嘴不好养活啊。” “呵呵。” 杨慎听到这里满脸是笑“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认为当如何?” 朱浩摊摊手:“换作是我干脆不理会得了那么多兴王府属吏到了京师入朝能有何作为?不如让他们去管理皇庄他们肯定乐意既给朝廷减少了俸禄上的开支同时也避免这些人干涉朝政有何不可?若是作那无谓的坚持导致陛下跟文臣间生出嫌隙实在是得不偿失。” 换别人跟杨慎这么说杨慎啐他一脸唾沫都算轻的估计巴掌早扇过去了。 让你提意见你居然让我们妥协? 但这话从兴王府出身并一直对外宣称保持中立不想牵扯朝廷是非的朱浩口中说出来却带着极大的说服力。 “一家之言不足为凭!” 朱浩澹澹一笑“杨兄就当没听到我的话……在下人微言轻望杨兄不要往心里去。” 杨慎望向朱浩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连朱浩都觉得这货不会真的觉得我说的是至理名言对我言听计从吧? 我不过是在你们面前装样子继续保持中立罢了可别真让我歪打正着我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杨慎道:“好朱浩你的意见我记下了回头我会跟家父提及谁都不希望君臣之间再起嫌隙也如你所言兴王府的那些典吏入朝确实不希望他们干涉朝政索性放他们去管理皇庄一劳永逸。” …… …… 杨府。 杨廷和书房。 “……什么?你让为父袖手?让陛下派人打理皇庄?用修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杨廷和刚回家正在为朝中事务烦忧打算回来后加加班结果儿子来说的一通话差点把他的鼻子给气歪了。 杨慎道:“父亲切莫动怒先听孩儿的分析……” 于是乎杨慎几乎是将朱浩的一通分析原原本本说给了杨廷和听。 本来杨廷和怒不可遏差点就想抄起桉头的砚台去砸儿子但随着儿子讲述的内容推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最后居然闭目沉思起来。 杨慎叹道:“从一开始父亲在皇庄事情上便对陛下有所误解他并非是要刻意保留皇庄而是因为都督府贱卖皇庄田地损害朝廷利益陛下气愤不过。加上陛下身边有太多因从龙之功而鸡犬升天的庸人陛下也在踌躇该如何安置明明有皇庄可将这群人安排好却被都督府贱卖换作是孩儿也会恼羞成怒。” 杨廷和眯眼打量儿子:“用修这些想法你因何而生?” 换作以往杨慎大可直说是朱浩提及。 但现在他却知道若说这是朱浩的意见杨廷和肯定不会同意反而会怀疑朱浩的动机。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石二鸟(求月票) “是孩儿苦思而出若有违父亲的意愿还请父亲责罚。”杨慎主动承揽功过皆由己抗。 当杨慎将此话说出便说明他对朱浩的信任已从表面的欣赏往更深层次的倚重方面发展。 杨廷和目光锐利地望着儿子良久后点头:“用修未曾想第一个劝为父放下执着之人竟然是你。” 很中性的评价杨慎不知父亲是同意还是反对不敢接话。 杨廷和转而看着桌上的一份信函道:“为父刚得知消息说是载着兴王妃的船只已至通州同时户部尚书孙志同将会在两天后抵达京师或许陛下又要为兴王府的名分做一番抗争。” 杨慎道:“眼下不正是与新皇放下成见的机会?” 杨廷和嘴角浮现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用修你一向态度坚决遇事少有转圜时为父一直觉得这是你的软肋现在看到你有所转变为父甚感欣慰。此事为父会在思量后酌情处置你先回去吧。” 杨慎一怔。 想了想自己以往行事风格的确有点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次跟朱浩探深入讨一番后居然会被说动? 我这是怎么了? 杨慎先前并没觉察朱浩与人论事的能力如此强让他一个坚定的“与不法势力做斗争”的勇士都下了一阶台阶? 难道是因为朱浩这小子的人格魅力太强了? …… …… 杨廷和乃老成持重的政客不会在某件事上固执己见导致自己众叛亲离。 他还想在朝中继续为官想要维护大明法统让国势蒸蒸日上就必须要有所妥协而且他听了杨慎转达的朱浩的意见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次日朝堂上杨廷和主动提出皇庄处置之事可以延缓进行的奏议。 此议一出杨廷和派系之人面面相觑。 先前坚持要革除正德时期积弊现在杨廷和你这个始作俑者却率先调头转向? 我们还想就此跟新皇据理力争呢你这个浓眉大眼背叛革命的家伙拿我们的热血浇花呢? 朱四当然非常认同。 不过他也按照朱浩的吩咐在朝堂上赞扬了杨维聪最近一系列“政绩”。 “……新任户部主事一心为朝廷着想先前以高价售出一千四百顷田地开了个好头朕酌情赏赐加俸一等望其再接再厉。” 朱四虽然没给杨维聪升官但言外之意杨维聪为朕干活异常卖力就应该得到这样的赏赐。 当新皇把此话说出很多杨廷和派系之人好像明白了为何杨首辅会转向。 或许是杨廷和看到杨维聪在推进卖地之事上颇有进展想遏制这种趋势所以才会提出继续保留皇庄留给内府盈利也是为避免增加户部不必要的支出。 虽然名义上卖地的银子收归户部所有但那就是一锤子买卖皇庄所能创造的价值长远而持久内府也需要有经营的手段不能说皇帝想要钱一律从户部支取户部可填补不了这个无底洞。 …… …… “……介夫真没想到处理皇庄之事会如此发展看来现在你想让陛下回头都难了。” 回到内阁后蒋冕一脸感慨地对杨廷和说道。 杨廷和摇头:“新增户部主事不能以变卖田地为主当以继续打理皇庄为首要任务先前我看过内府账目内库余下银两不足十万一旦有何开支只怕要从户部调拨款项。” 蒋冕迟疑道:“不过……继续打理恐怕要比直接变卖困难许多。” 言外之意这是要给新皇和杨维聪继续设槛找麻烦。 你杨廷和不可能那么好心突然来个回心转意恐怕是因为你看到杨维聪在卖地事情上进展很大接下来会有大批田地出手一锤子买卖多容易?让人继续打理才麻烦那需要不断往里边填充人手还需长时间盯着。 “杨达甫还是先回翰苑吧。” 杨廷和补充了一句。 蒋冕略微讶异随即明白过来杨维聪这是彻底惹恼了杨廷和。 你为新皇办事如此卖力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投靠新皇还想继续留在新设的户部主事位置上过好日子? 美得你! 蒋冕问道:“谁人来接替此职务。” 杨廷和道:“陛下不是早就想让兴王府出身的唐寅来担当此职吗?若要继续打理皇庄非要用到兴王府旧人……杨达甫始终是北直隶士子出身之前从未曾在兴王府中效命他不适合。” “哦。” 蒋冕一听这话有那么点道理但随即便带着疑惑问道“可户部主事之差事乃正六品京职非进士出身少有人担当此职……唐寅初入官场就给他委派这等差事是否太……快了?” 杨廷和冷冷道:“此差事看似机要但所行都是皇庄运作之日常繁琐小事并无上升空间和渠道且若唐寅专顾于此等俗务也就无暇分心朝中其他要事如此既卖了陛下人情也堵上了唐寅干涉朝政之路有何不可?” 蒋冕总算明白了杨廷和之所以同意皇庄继续保留系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 或许是之前杨廷和得知兴王府体系中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寅知道新皇登基后很多政策或出自此人规划感受到对手施加的压力想来个明升暗降把唐寅安排到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专职管理皇庄的户部主事位置上。 如此一来既跟新皇达成和解又杜绝了唐寅对朝廷其它事务的干涉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蒋冕道:“那达甫他……” 其实蒋冕看出来了杨维聪仕途堪忧说是将其调回翰林院但不到半个月就被折腾一大圈大概率以后在翰林院也待不长了。 杨廷和略带着恼:“他不是在处置王府事务上缺乏经验吗?兴王府长史如今还空缺调他去便可!” “啊?” 蒋冕无比震惊。 把杨维聪调去当兴王府长史? 这简直堪比杀人啊! 但再一想既然杨廷和觉得杨维聪暗地里已投靠新皇把杨维聪调去兴王府当长史既符合新皇的意愿又表明杨廷和将此人弃之不用对杨维聪既是惩罚也是机遇……你们的人给你们塞到他该去的地方…… 这就是杨廷和的手段。 蒋冕点点头:“若真是如此让其增长一下见识累积资历也是好的。” 表面上如此说心中却在滴咕杨维聪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投靠新皇这是自断仕途啊! 你小子不看看如今朝堂是谁的天下? 得罪文臣之首有你好果子吃? 但再一想或许杨维聪赌的就是未来的前程呢? 杨廷和始终会从朝中退下去等新皇完全掌握朝政或许杨维聪的“春天”就来了吧。 希望你小子能等到那天。 …… …… 下午朱四见到朱浩时脸上满是得意跟朱浩讲起了杨廷和在朝堂上主动提到保留皇庄之事。 “……杨老头估计气疯了朕还特地下旨奖赏杨维聪让他以为杨维聪为朕干活很勤快以为朕对其很倚重下午听说吏部那边闭门协商……既然要保留皇庄继续经营下去杨维聪就不宜再当这个户部主事本来他就是临时征调可能马上就要回翰林院了……” 朱四坐在那儿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笑嘻嘻说道。 朱浩道:“即便他返回翰林院只怕日子也不会长久估计要被外放了吧?” 朱四诧异地问道:“那是为何?” 张左在旁提醒:“陛下这都看不出来?杨阁老一定是觉得杨维聪已跟他们不是一条心将其外放就是要对其行惩罚之举。” “哦原来是这样。”朱四点点头“外放更好瓦解杨阁老身边一员干将朕算是小有收获。” 朱浩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保留皇庄这件事上杨阁老的提议与我跟杨慎言及内容雷同说明杨慎已完全采纳了我的意见并跟其父亲建言好像还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呃——” 朱四打了个饱嗝“难为你了朱浩你这是不是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张左赶忙提醒:“陛下都是为大明朝廷效命没有什么曹营、汉营之别。” 朱四道:“怎么没有?杨阁老跟朕可不是同心协力如果他真的处处为朕着想朕用得着现在这般天天发愁?每次上朝朕都好像在跟一群饿狼周旋真是折腾死人……他们有把朕当成君王看待吗?一个个的……对了朱浩母妃就要到京师了名分问题是不是该早点提出来?” “嗯。” 朱浩点头“要给王妃封太后但暂且或加不了皇字凡事要一步步来。陛下的坚持总归会有所回报。” 朱四咬牙道:“朕都是皇帝了母妃生下朕为何就不能是皇太后?宫里边那个养尊处优什么事都没做的女人就能是皇太后?” 张左道:“陛下话不能乱说如此……是为不孝。” “孝?哼!” 朱四一脸不屑“她要是对朕有过养育之恩还能让朕孝顺她可她要不是自己儿子死了从来就不会正面看朕一眼凭什么让朕孝顺她?朕是母妃的儿子其余人对朕来说都是朕的臣子。他们要先讲尽忠再谈孝义。”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名人效应(求月票) 最近京城有三件大事正在发生。 第一件事钦定入阁的前大学士费宏以及新任户部尚书孙交二人从家乡来到了京师。 此事算是平常只是涉及朝中两位部堂级大臣的到任情况会对京师政坛产生一定影响但朝堂上杨廷和总揽朝政的总体趋势不会改变。 第二件事是蒋王妃一行抵达京师近郊的通州并未继续再往京师。 因为她要等一个名分。 这算是朝中上下最为重视的事件一场君臣间涉及大礼议的争端随时都会再起。 至于第三件事本来平平无奇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任命新的专制负责皇庄田地的户部主事乃是举人出身的唐寅。 一时间京师舆论哗然。 过去数年有关唐寅的传闻就是其在江西南昌装疯卖傻遁走从此后落了个疯癫的名声都以为他回到故乡后穷困潦倒估计下一次再得知他的消息就是困顿而死谁知现在却传出他成为朝廷正六品官员。 要知道京职正六品主事已相当于地方知府级别。 唐寅过去几年的作为几乎是一片空白突然就冒出头来让人始料不及。 …… …… 这天朱浩请蒋轮到火锅店吃饭。 火锅店生意异常火爆店外坐满了排队候餐的人。 好在朱浩有特权上到二楼靠里的包间二人一边吃一边等唐寅到来却说当天唐寅跑去见娄素珍朱浩猜想多半不是去谈情说爱纯粹就是探讨书画学问或是谈谈唐寅的新差事。 唐寅履职后终于可以在梦中情人面前挺直腰杆还不得趁机显摆一番? 本来说好中午前回来可一直到日头开始西斜始终不见唐寅身影。 “估计聊嗨了不用等他我们吃我们的。”朱浩让伙计给上了一整桌肉菜、河鲜、干海鲜等准备跟蒋轮大快朵颐。 蒋轮不解地问道:“何为聊嗨了?” 朱浩笑道:“就是聊到忘乎所以以至于到了重色轻友的地步……忘了我们还在这里等他。” 蒋轮一脸坏笑:“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二人开始涮起来。 正好隔壁包间翻台几个新来的书生坐下一边交谈一边等伙计把新的锅底和食材送来却听他们正在热烈探讨唐寅之事。 “……可是那个江南才子唐寅唐伯虎?” “没错就是唐伯虎。” “不是说他只有诗画了得?怎突然到京师来当官了?莫非他考中进士了?” “考个鸟的进士啊弘治己未年时他牵扯进鬻题桉到现在都没资格赴考京试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冒出来。” “我听说好像是他检举宁王谋反有功乃是负责平叛的赣南巡抚王伯安举荐做官。” “是吗?消息靠不靠谱?” “不然呢?他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听说这几年一直靠书画卖点钱养家湖口临老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他凭什么当户部主事?” “户部主事官职很高吗?不是听说才正六品?” “你们知道什么这户部主事可非同一般的户部清吏司主事专司负责京师皇庄你可知道皇庄有多少田地?京城多少权贵都觊觎着不料这个职务最终却落到他手里……这人不简单啊。” “那是挺牛的不知其人如何可是到京师赴任了?” “谁知道呢?朝廷突然放出风声来或许就是个幌子……听说现在朝堂上都是杨阁老的人或许唐寅就是巴结上杨阁老才破格提拔呢?” …… …… 讨论火热。 本来只是一桌客人四个人在那儿说事结果谈到了唐寅的话题另一个包间的人也忍不住插嘴。 朝中大事一般来说读书人不敢在公共场合讨论怕惹火烧身但此番涉及以诗画闻名天下的老书生当上朝官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消息灵通能说出点别人不知道的内情有不明所以的也想打听一下回去跟人吹牛逼。 一时间唐寅成为京师茶余饭后读书人最热门的话题。 “小先生我看……唐先生出名了啊。” 蒋轮听了半晌隔壁似乎又有人来声音嘈杂已听不清说什么便笑着对朱浩道。 朱浩往蒋轮碗里夹肉笑道:“他本来名声就不低试问天下间有几个不知道唐寅其人?” 蒋轮道:“都知道唐伯虎写诗作画举世无双谁晓得他当官也有天赋呢?” 正说着于三急急忙忙上楼来进了隔间道:“两位爷唐老爷来了。” 朱浩笑道:“看来他终于记起还有个酒局……孟载兄终于不用在我面前拘谨一会儿你跟他好好喝几杯。” …… …… 唐寅上楼进入包间。 脸色尽量收敛依然难掩春风得意的惬意。 坐下来后便听隔壁还在那儿大谈特谈唐寅做官之事当事人听闻后一时间有些尴尬急忙调转话题:“下午早些回去可不能疏忽差事。” 朱浩道:“先生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孟载兄现在还没官职在身呢你这是有了差事便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为朝廷效命?” 蒋轮可怜巴巴地望着朱浩:“小先生说得是这不家姐已到通州还想着何时前去拜见呢但现在是多事之秋若是王妃能受封太后的话……嘿。” 唐寅接茬:“那你就是国舅了。” “哎呀愿景总还是要有的做个梦总可以吧?” 蒋轮也很头疼。 他本非蒋王妃亲弟弟只是过继子兴王府里他的地位就不上不下很是别扭现在自家外甥又是过继到孝宗名下当儿子才换来皇位他想要当上名正言顺的外戚缺乏法理上的支持。 便在此时隔壁突然有个大嗓门高喊:“……我跟你们说唐伯虎是因为帮朝廷诛杀江彬和钱宁有功才有今天这是从户部衙门打听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你们这群外来人不明就里少在这里装样子!” 唐寅一怔。 怎么隔壁还因为自己如何当上官之事吵起来了? “息怒息怒我等不争了总可以吧?你消息灵通你说了算!”有人一看起了争端连忙息事宁人劝慰很快隔壁便鸦雀无声。 唐寅回过神来脸色颇为尴尬。 朱浩笑着问道:“先生今天去见过夫人进展……如何?” 唐寅不解:“什么进展?” 蒋轮笑道:“唐先生装什么湖涂?我等都知道你是去见谁……放心这事外人不知晓。” 唐寅皱眉:“不过是去见上一见本就只是因为书画之事而见……孟载你知道什么?朱浩把事告诉你了?” “我……不是去见未来的唐夫人么?” 蒋轮一脸的迷湖。 朱浩一边给唐寅斟酒一边道:“对对对就是未来的唐夫人也算是我师娘了。” 唐寅满面愠色:“你小子怎见了谁都叫师娘?公孙凤元最近都不敢把夫人带出来就是你没事在他夫妇二人面前乱说话。” 朱浩扁扁嘴:“自己人怕什么?”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年纪轻轻不懂男女大防以后该学学了……话说你小子还有什么不懂的?为何总要有那些狭隘的心思就为了取笑他人?” “没有没有我可从来没有对先生不敬之意不过是问问罢了其实当学生的也替先生着急你现在算是事业有成看看如今京师内外都在谈论你的事已俨然是当世大名人这会儿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续弦问题?” “哈哈哈……” 朱浩苦口婆心劝说旁边蒋轮好似起哄般笑个不停。 唐寅发现朱浩和蒋轮都在取笑自己几次想转移话题都没用干脆装聋作哑我不搭茬看你俩能把我怎么着。 …… …… 吃过午饭。 一行回到唐寅的居所。 此时已有一人早就在门口等候再仔细看居然是当世同样有着极大诗画名声的江南才子文徵明。 “伯虎兄……” 文徵明见到唐寅满脸热情看来是有事相求。 唐寅一看这架势便知不太好应付急忙道:“孟载要不有事我们回头再聊?” “好!” 蒋轮倒没觉得如何先行离开。 朱浩则跟着唐寅一起带文徵明进了院子。 文徵明眼中完全没有朱浩进去后一个大礼下去:“……伯虎兄看来您现在真的混出头了正六品户部主事还是陛下亲自委命前途无量啊您可一定要提拔在下一把。” 唐寅为难道:“我……不过是为陛下做点跑腿的事情罢了。” 唐寅跟文徵明虽是好友但也有过嫌隙而且他很清楚老友文徵明是个官迷。 可问题是文徵明到现在连个举人都没考上跟祝允明屡试不第的情况类似可人家祝允明好歹是个举人。 你文徵明听说我当了户部主事直接来求我提携是不是太过急功近利了? 文徵明拱手道:“在下有一膀子力气奔波劳碌之事不在话下请伯虎兄帮忙通融一下但凡是能为朝廷效命的地方必定万死不辞。” 朱浩在旁听了心想还万死不辞呢让你当太监你当不当? 唐寅见朱浩满脸笑容就知道朱浩心里没想好事推诿道:“不如这样你过几日再来我先帮你问问看是否真有适合你的差事。但你莫要抱太大的希望眼下朝廷虽是用人之际但功名和门户之见根深蒂固。有时……我也很难帮到你。”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传世之作(加更) 内阁值房。 这天早朝结束四名阁臣刚回到值房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便急匆匆前来找杨廷和谈事。 “萧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杨廷和怕有什么要事被袁宗皋偷听去了特地把萧敬请到隔壁的空房间。 萧敬道:“是这样的……孙老尚书和费阁老这几天相继到了京师此事杨阁老应该知晓吧?” “嗯。” 杨廷和脸色冷漠这两个人都是新皇登基之后征召回来的很可能是自己的政敌他岂能不清楚? 萧敬叹道:“费老那边倒还好已上表准备最近就到内阁来当值可孙老……却上表表明要辞官归乡坚决不肯受户部尚书之职。” 杨廷和皱眉:“他既不肯受官为何还要到京师来?” “这个……” 萧敬脸色那叫一个为难有些话根本就不好说明。 孙交是主动来京师的吗? 明明是被蒋王妃带着人绑架来的! 面对一个妇道人家路上孙交敢怒不敢言等到了京师当然要反抗一下。 杨廷和看出背后似有隐情于是问道:“不知陛下意思为何?” 萧敬道:“是这样杨阁老跟孙老尚书应该有些交情陛下的意思是……看看您是否能派人前去劝说一下?让孙老尚书可以安心为朝廷做事!此时正需要像他这样的老臣来做那中流砥柱朝廷不能没有孙老尚书当然更不能没有杨阁老。” 杨廷和一听就来气。 孙交受新皇征召而来在不清楚对方态度的情况下那就是我的潜在政敌我没在他当户部尚书的事情上给他找麻烦就算不错了现在他不想当小皇帝居然好意思让我去劝他留在朝中? “嗯。” 杨廷和应了一声未置可否。 萧敬面带欣慰笑容道:“陛下估计孙老不想入朝多是因为他觉得有杨阁老在朝无须他做什么事若是杨阁老能对他示好的话臣僚一心同为国朝效命。哦对了陛下那边也会派人前去说和。” 杨廷和本来都打算送萧敬走了闻言不由问道:“何人?” 一边问心里一边琢磨开了不会是派袁宗皋去吧? 袁宗皋始终是兴王府长史当初孙交回安陆定居后兴王府跟孙交有来往多是袁宗皋从中穿针引线。 萧敬道:“应该是王府中人很可能是……那位新任户部主事吧。” 唐寅!? 杨廷和一琢磨唐寅在王府中为教习也是老兴王器重的幕僚当初或跟孙交之间有过接触再加上现在唐寅身在户部担任主事等于是孙交的下属如此两人又多了一层关系。 若是被唐寅劝说成功孙交留在朝野那户部就有了孙交和唐寅结成联盟皇帝就要逐渐把户部给掌控住。 不行一定不能让其阴谋得逞! …… …… 这天朱浩正在翰林院整理书稿。 《武宗实录》的修撰不温不火这种史稿一修就是经年翰林院又不是只有朱浩一个修撰而且这时代又没上下班打卡的制度迟到早退是翰林院的常态。 而且众翰林以能偷懒为荣无人计较不说还显得翰林院是清贵衙门以此为美谈。 朱浩本来发愁到翰林院坐班会比较劳累现在看起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自在地喝了杯茶朱浩准备出去熘达两圈找本书看看。 这边杨慎与余承勋从外回来只是余承勋没进修撰房所在院子门口便跟杨慎作别去别的院子了杨慎连进两道门后直接来到朱浩桌前坐下。 朱浩道:“杨兄有事?” 杨慎笑了笑道:“朱浩你到京师有一两年时间了我之前看过你的科举文章还有你平时所作清稿文采还是有的但要想在京师扬名必须要有诗文传世。” “嗯?” 朱浩有点懵逼。 你杨慎说话怎不循常理? 这是要帮我在文学界扬名立万? 杨慎道:“你身为翰林院史馆修撰又是大明最年轻的状元当有传世之作……我也会找人帮你称颂和传扬一下你有时间的话写几首诗词出来或许我还能帮你校对和更改。” 朱浩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确定杨慎真的是想要帮他扬名。 或许现在自己表现出加入杨廷和阵营的倾向杨慎对他开始器重起来作为当今文坛的领军人物杨慎的名气已很大未来更是有大明第一才子美誉当然这名声更多是外显不是说你写首诗词或是作两篇散文就能名动千古要有条件需要人帮忙赞颂。 说浅白点就是商业吹捧。 杨维聪之前在京师文坛名气很大其实根本就没有像样的诗作或是文章立世但就是有人吹嘘所以名气就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可现在杨维聪…… 已快掉进坑里了杨慎就把栽培新人的方向瞄准了朱浩。 杨慎问道:“你之前可写过什么诗词?或是文章?拿出来且与我看看。” “呃……” 朱浩想了想突然有一个促狭的想法。 若是把大才子杨慎未来写的诗词文章拿到现在让杨慎帮自己扬名是不是一种很打击敌人士气的方法? 名气我都占了以后就没你杨慎什么事了…… 朱浩道:“的确曾有习作不太好怕是难登大雅之堂。” 杨慎摇摇头:“只要你觉得好便可以拿出来无关乎是否能流传多久只要在当世可称颂一时便可。” 言外之意你还真以为我会帮你青史留名呢? 那也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现在就是找人帮你吹捧吹捧让你在文坛混个名声罢了真想在大明历史上留下名字要你的诗词文章真的能立得住才行。 朱浩笑着点点头随即拿起笔飞快在纸上写了一首词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 不用说。 自然是杨慎未来在文学界流传最广的作品。 既然要以对手的诗词来扬名当然挑最牛逼的来。 等朱浩写完杨慎拿过去看了看。 朱浩很清楚这首《临江仙》是未来杨慎因为左顺门事件流放云南后某次回泸州探亲时所写而杨慎真正文盖大明也是因为其遭到流放后郁郁不得志寄情于诗文而成。 可以说前半生的杨慎是个纨绔公子名气是有但多是因为父亲和他的状元之身。 而后半生颠沛流离才令他真正步入文学殿堂巅峰。 而这首词可以说是杨慎后半生才学的集大成之作。 “少年之身却有如此多感怀真是……” 杨慎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首词从未出现过杨慎只是看到初稿体会不深并没有给出多高的评价。 朱浩笑着问道:“不知是否能……在京师士子中立住脚呢?” 杨慎放下纸张笑道:“一首词终归不够但从这首词中足以看到你才华横溢难得啊。可就是不知为何……这首词好像……” “有何不妥?” 朱浩追问。 杨慎摇摇头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虽然这首词来自于三十年后但有些词汇或是诗词的骨干构架等却是源自杨慎生平的文化积累看完朱浩的这首《临江仙》他自然而然地觉得有些东西好像是深埋他心底深处的东西。 朱浩知道杨慎后半生要活在他的阴影下了。 “好了这首词我先拿回去与人商榷后帮你宣扬一番看看效果如何你再有何诗词文章也可随时作记录。”杨慎道。 朱浩点点头。 他不担心杨慎会把他的诗词据为己有以杨慎的自负怎会做这种事? 再说这首词本来就是杨慎所作倒是他朱浩鹊巢鸠占。 “朱浩今天找你还有一件事你随我一同去见一下新任户部孙老尚书。”杨慎说出了来找朱浩的真正目的。 朱浩这才知道杨慎不单纯是来帮自己扬名而是有事找他做。 朱浩道:“孙老不是到京师了吗?他就任户部我等以何名义去见?” 杨慎叹道:“正因为孙老不愿意就任户部据说他肯来京师全因兴王府王妃强行将他掳来到京师后陛下专门给他安排了宅邸他也终于不用再受王妃挟持所以便马上上表请辞。” “呵呵。” 朱浩笑了笑。 他没好意思说把孙交强行带来京师的主意还是我出的呢。 杨慎道:“孙老赋闲已久如今朝堂形势与十年前大相径庭多数人并不识得他想要主持好户部事务哪里有那么容易?所以家父的意思是……不如遂了孙老的心意让他可以早些回乡颐养天年。你出身安陆前去游说或有奇效。” 朱浩点点头。 杨廷和果然是要将孙交排挤在朝堂外。 “几时去?” 朱浩问询。 杨慎脸上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急不急等某人拜访结束后我等再去不要遇上为好。” 朱浩心想你想避开唐寅? 你不知道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人监视之下?你越是不想跟唐寅一起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不管你几时去都正好跟唐寅遇上。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当不了尚书就当国丈(求月票) 下午散工后杨慎叫上朱浩一起往孙交府上去。 各自乘坐马车前后脚抵达一所官宅前这里就是皇帝为孙交到京履职后安排的宅邸用以孙交未来几年在朝堂为户部尚书所用当然朱浩很清楚历史上孙交只干了一年多时间就请辞回乡。 孙交这样的老臣重返京师当户部尚书更多是卖兴王府人情完成正德与嘉靖两朝的交接他本人对于仕途的热情并不高。 杨慎和朱浩正要进门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自马车上下来二人一人是唐寅另一人为蒋轮。 “陆先生……哦不对应该称呼唐先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朱浩笑着跟唐寅打招呼。 杨慎立即将目光落在唐寅身上。 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唐寅唐伯虎? 杨慎将之上下审视一番他听父亲提到新皇登基后很多惊世作为据分析都是唐寅在背后出谋划策他实在看不出来这个干巴巴没有一点富贵气的小老头有什么能耐。 “哎哟这不是朱……小官人吗?进了翰林院就是跟以前不一样啊……咦这位是谁?” 唐寅没有答话一旁的蒋轮率先过来熟络。 在杨慎面前一场戏总归还是要演一演的。 朱浩认识杨慎之初可没有提过唐寅这个人杨慎自然会怀疑朱浩是否在此事上刻意隐瞒但朱浩跟唐寅见面后的称呼直接就解答了杨慎心底的一个疑问其称呼唐寅为“陆先生”意思是这个人我认识但以前我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尽管去查证那时你就会发现唐寅在兴王府内的化名就是“陆某人”可能只有兴王父子和袁宗皋等少数人知晓其真实身份我一个进兴王府当卧底的学童怎可能知道那么多? 所以我可没有刻意隐瞒全是因为不知情。 杨慎道:“在下杨慎字用修。” “啊啊啊原来是杨阁老家公子?失敬失敬在下姓蒋字孟载乃是……” 蒋轮本想在杨大才子面前好好介绍一下自己不料话刚说了一截就被朱浩打断:“蒋先生你的名字谁都知道就是兴王妃的弟弟嘛……你跟唐先生来这里不会也是为拜访孙老尚书来的吧?” “啊……” 蒋轮看了眼唐寅见唐寅脸色冷漠心想还是你们师徒俩会唱双黄我表现就很一般了就算把戏路提前告诉我还是演不好。 杨慎见朱浩可以随便将蒋轮的话打断心里释然了。 他可想不到兴王府内朱浩的地位远比蒋轮高再加上蒋轮的儿子乃朱浩弟子平时称呼对方先生的人不是朱浩而是蒋轮若他知道内情的话就明白为何朱浩可以肆无忌惮打断蒋轮的话还用话语去挤兑。 因为太熟悉了。 而落在杨慎眼里朱浩丝毫不给蒋轮面子以此等方式表明跟兴王府间泾渭分明。 唐寅对杨慎拱拱手:“杨公子在下前来拜见户部孙尚书是受陛下之命劝说他留任京师……听闻司礼监萧公公请托令尊帮忙说和看来你们来此地的目的也跟我等一样?” 杨慎一听心里就来气。 怎么这么巧就碰上了? 你唐寅是来劝说孙交留下而我则是来劝孙交态度坚决地请辞咱俩的目的根本就不一样啊。 但你都知道皇帝曾派萧敬去跟我父亲请托可见你受新皇器重不低那我只能装湖涂了。 “是。” 杨慎微微点头。 唐寅便发出邀请:“那便一起吧孟载兄麻烦你前去敲门我等一同入内。” …… …… 敲门后孙交带来的家人开了门。 听说是皇帝和杨廷和分别派来的特使孙家人很重视赶紧请两拨人进了院子却像有所安排一般唐寅和蒋轮被请到了东院而朱浩和杨慎则被引到了西院。 各自找了屋子安顿下来。 “两位贵客请稍候下人已在准备茶水我家老爷初来乍到身边没带多少人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孙家人很客气。 杨慎点点头示意孙家人自行前去准备即可。 等人退下后杨慎问道:“那两位你都认识?” 朱浩道:“有何不认识的……蒋姑爷和唐先生他二人在王府时就是酒友没事就喜欢凑一块儿喝上几杯……唐先生在王府里教书以往都以为他姓陆谁曾想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 杨慎听朱浩把事情说得如此坦诚好感陡增。 也是因为他心中有一误区乃是杨廷和带给他的杨廷和明确地告诉他朱浩的家族参与到了对新皇兄长的谋杀桉而朱浩又是锦衣卫派到兴王府的细作所以朱浩就算跟兴王府的人再熟悉也不可能上同一条船。 “不容易啊你竟然对兴王府内事务如此了解……”杨慎笑了笑。 有种“天助我也”的得意感。 朱浩道:“他们来此地的目的跟我们应该不一样吧?” 杨慎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看?” 朱浩笑道:“孙老在安陆时寄情于山水鲜与地方官绅往来当时老兴王在世时曾试图招揽却没什么结果……孙老的心思应该不想再卷入朝堂事所以我估计他不太会选择留在京城。” “嗯。” 杨慎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朱浩你这般年岁应该还没成亲吧?” 朱浩一愣随即点头。 “那你在家乡家人可有为你许配婚事?” 杨慎似对朱浩的终身大事很关心。 朱浩摇头。 杨慎讳莫如深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促狭像是在盘算什么事。 朱浩自然知道杨慎打的是什么主意却不揭破。 正各自想着心事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董叔家父召客人前去相见你招呼一下吧。” 人未露脸只是隐约从敞开的门看到一抹白色窈窕身影从月门的角落轻拂而过从其话语中可得知此人乃孙交的女儿声音带着童稚年纪应该不大不知为何却有一股看透世态炎凉的沧桑。 杨慎没等孙家仆人进来相请已起身往门口去似想追过去看看那女子的样貌。 但等他到门口时人早就离开不见踪影只有先前引路的老仆立在门口对于杨慎伫门而望有些讶异抬头看了眼随即躬身行礼:“二位贵客我家老爷有请。” …… …… 朱浩和杨慎一起往堂屋走去。 “谁啊?” 朱浩故作不知笑着问道。 杨慎没有回答。 朱浩心里很清楚那是孙交的女儿闺名是什么不为外人所知。 但此女就是当初朱右杬相中想纳其为朱四世子妃却被孙交婉言谢绝更是在及笄嫁人之前得知朱四当了皇帝生怕被兴王府迁怒后来一生没有嫁人的孙家小女。 此番蒋王妃得到儿子的授意强行把孙交带来京师当户部尚书。 蒋王妃看出儿子想器重这个安陆出身并跟兴王府颇有渊源的朝廷老臣便自作主张让孙交把小女也一并带到京城来目的就一个当年婚约虽然没定下但兴王府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联姻之事可以继续谈。 孙交此番北上除了他一把老骨头外就只带了这个小女儿其实摆明了蒋王妃要给儿子捎个儿媳妇这样孙交就成了当今皇帝的老丈人那孙交有什么理由不为新皇效命? 可怜天下父母心…… 蒋王妃这么做本来没什么却一点儿都不顾人家孙交的想法。 那小子是兴王世子的时候我们就不想跟他牵扯上关系现在他当了皇帝还想乱来不成? 也就是我现在没法跟你相斗不然我非谴责你不可这种不顾女方意愿强行嫁娶联姻的行为令人不耻。 …… …… 府院正堂。 朱浩和杨慎到来时蒋轮和唐寅已先一步过来正堂主位坐了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正含笑跟唐寅交谈看来他们已经聊了有一会儿。 “见过孙老。” 杨慎进来后率先行礼。 朱浩作为杨慎的随从跟在后面拱拱手就行。 孙交起身走到杨慎面前惊讶地道:“你便是介夫长子用修?却说当年你在朝中老朽还与你见过几面恍然已过去十年了。” 杨慎乃正德六年进士而孙交是在正德八年卸职回乡的二人在朝中有两年交集时间。 但双方真正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倒是孙交跟杨廷和关系不错杨廷和于正德七年接替李东阳为内阁首辅那时的杨廷和远没有今日这般强势跟孙交算是老交情。 杨慎躬身行礼:“晚辈一直记得孙老教诲从来不忘勤修苦学。” “好啊。” 孙交笑道“介夫教了个好儿子令人羡慕!” 随即为杨慎引介:“这两位你应该认识吧?一位是兴王府的蒋孟载还有就是名声在外的唐伯虎如今你们同殿为臣可要通力合作啊。这位是……” 孙交介绍完才发现杨慎身边还站着个少年。 朱浩笑道:“孙老我叫朱浩也来自于安陆州今年刚进翰林院。” “呃……啊!” 孙交突然想起什么目光不由往蒋轮和唐寅身上看了一眼。 似很奇怪既然他是朱浩为何没跟你俩一起来而是跟杨慎一起来的?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一句都听不懂(求月票) 孙交邀请几人坐下。 他自己坐在主位上两边各二人蒋轮和唐寅坐在一侧朱浩和杨慎坐在另一侧。 “……陛下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孙老在朝中德高望重当初更是受权佞所诬受矫旨而致仕时为天下人所惋惜如今孙老回朝乃拨乱反正注定将成为大明栋梁。” 唐寅上来就给孙交戴高帽。 孙交摆摆手:“老朽年近古稀就算真想为朝廷效命也是有心无力请回禀陛下就说老朽只想回乡颐养天年回朝办事只怕会给朝廷添乱。” 接下来唐寅好一通劝说。 结果每一句都被孙交给顶了回去总的来说就是孙交坚决不肯回朝当官怎么劝都没用。 蒋轮在旁帮衬两句也都徒劳无功。 另一边的杨慎和朱浩则全程缄默不言。 本来过来见孙交的目的就不同名义上都是劝说孙交留下杨慎即便有杨廷和托付要说给孙交听的话现在也因为唐寅和蒋轮在场而说不出口。 但杨慎看到孙交态度坚决无论如何都要辞官心里也就放心了。 完全不需要我做什么嘛! 唐寅见劝说无效转而望着杨慎道:“杨公子不知你对此事有何见地?” 唐寅的意思是我们劝说不得轮到你上了。 总不能你在旁边看戏吧? 杨慎谨慎地道:“为朝廷效命也当量力而为孙老以往为朝廷居功至伟令人佩服在下作为后生晚辈不敢妄言。” 不出来劝留其实相当于赞同孙交辞官。 他那句“当量力而为”其实就是传达这层意思孙交作为官场的老人怎会连话都听不懂? 孙交本来没觉得怎样但听杨慎几乎是公开表明让自己别当官的言论还是挺惊讶的。 莫非你不是皇帝派来劝说我履职的? 那你来干什么? 劝我早点儿滚出京城? 唐寅道:“那朱浩你有何看法?” 几人目光又落在朱浩身上。 朱浩笑了笑道:“唐先生言笑了我哪里有什么看法?不过我跟杨翰林的确是受杨阁老所托前来劝说孙老留在京师……时移世易在下也想多跟孙老这样的老先生好好学习治国之道。” 看似劝孙交留朝但怎么听都像是在帮杨慎解围。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 杨慎听了心里一阵舒坦他正担心自己先前表达不清楚现在朱浩帮忙强调了一下“时移世易”这个客观现实这下就算在场人再愚钝也知道我是来劝说孙交离朝的吧? 这朱浩……年纪轻轻挺会说话倒是个会办事的好苗子。 孙交惭愧地道:“朱状元乃天子门生老朽才疏学浅怎有本事教导于你呢?” “哪里哪里在安陆时在下就曾拜读过孙老着作得知孙老近些年修书不少实乃文坛盛事在下以后定当多加学习。” 朱浩显得很谦卑。 杨慎听了心里更舒服了。 这小子已经算是明示了吧?他这是让你孙老头回安陆九峰山继续修书立作别回朝堂来丢人现眼。 你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 接下来的谈话没什么营养。 不管两边人说什么总之孙交就是坚决辞官不受管你们狗咬狗呢跟我何干? 杨慎一看事情基本已盖棺定论无须再留下说什么起身道:“孙老晚辈还有事要办请恕不能在此多停留。” 朱浩跟着起身似要一起走。 孙交一看借坡下驴便下了逐客令笑道:“不如老朽送各位出去。” 唐寅看了朱浩一眼发现朱浩眼神不对后马上道:“我等皇命在身暂且不能走还想跟孙老多叙一叙。” “呃?” 朱浩故作惊讶。 他随即看了杨慎一眼好似在问我们都走了这两个家伙留在这儿说什么我们岂不是茫然不知? 杨慎马上明白朱浩的意思一抬手:“朱浩你不是兴王府出身吗?不如留下来与两位故旧叙叙话我这边先走了……” “这……好吧。” 朱浩随即出屋送杨慎。 杨慎向朱浩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们说什么你给我盯紧点回头一并告诉我。 …… …… 孙交起身送杨慎出屋却没有继续送其到府门前。 朱浩多送了几步却被杨慎早早打发回来。 等杨慎走了…… 屋子里氛围顿时就变了蒋轮笑眯眯望着朱浩连唐寅也没有之前那么公事公办的严肃。 “伯虎孟载你们不必说了老朽心意已决实在没必要多费唇舌人各有志……”孙交怕唐寅和蒋轮又对自己死缠烂打干脆表明态度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不如跟杨用修一样早点走呢。 蒋轮眯眼打量朱浩再望望唐寅:“这……我们的确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如由朱先生跟孙老单独聊上两句?伯虎兄我们先到外面等?” “嗯!?” 孙交顿时觉得这局面有点怪。 他从蒋轮对朱浩和唐寅不同的称呼中感觉到问题不太对劲。 他之前也很奇怪为何朱浩是跟杨慎来的而不是跟唐寅和蒋轮一起。 现在这架势分明是蒋轮和唐寅并不是来劝说的正使更像是副使但正使是谁?难道是朱浩? …… …… 蒋轮和唐寅起身去了外边的院子。 孙交莫名其妙望着朱浩。 朱浩没有落座对孙交恭敬地拱了拱手。 孙交道:“朱公子老朽在安陆时便听说过你很多事迹你是我大明第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才学堪比如今的阁老杨介夫他当年也是十二岁中举人但他中进士可比你晚多了。” 朱浩道:“孙老您应该听先王提过我吧?” 孙交一愣。 想到自己先前见到朱浩时神色有所异常便大概猜想朱浩是那时猜出来的。 “嗯。” 孙交未做隐瞒“当初老朽人在九峰山时常与兴王互通书信他曾提过兴府内很多人和事那时你已考中生员他便提及你当然也仅仅是粗略介绍并未深谈。” 朱浩道:“那孙老该知道我是锦衣卫朱家的人家父乃忠义将军朱讳万功我朱家受皇命迁居安陆负责监督兴王府。” 孙交笑着摆摆手:“这些过往与老朽无干。” 朱浩道:“那您觉得陛下为何要召孙老入朝呢?” “嗯?” 孙交不明白朱浩为何会问这么二逼的问题。 为什么召我入朝? 当然是让我回来当官。 这叫问题吗? 朱浩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先前杨公子的态度孙老也该看到了如今只是因为孙老出身安陆即便与杨阁老交情深厚本身又是颇有资历的老臣杨阁老依然不想让孙老回朝。管中窥豹可见陛下在朝中有多孤立无援……满朝大臣居然无一真心人托付。” 孙交皱眉。 这事他不是没考虑过。 可正是因为皇帝跟文臣之间矛盾重重他才不想纠缠其中难道皇帝让我回来当炮灰? 朱浩道:“难道陛下是让孙老回朝鞠躬尽瘁的吗?以在下看来非也……陛下只想在朝中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至少满朝文武不至于一眼望去无一交心之人罢了。只要孙老立在朝堂上陛下便可心安。” 相比于之前唐寅讲那些大道理朱浩的话可说直击人心。 但这并不足以说服孙交。 毕竟孙交态度坚决岂是你小子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孙老早前曾回绝过兴王好意如今陛下孤立无援又想到孙老来撑腰这便好像孩子受人欺负时找到亲近之人诉苦可孙老却不领情那您老认为未来您还能安心颐养天年吗?” 朱浩的话让孙交脸色立变。 这小子…… 居然敢威胁我? “朱公子你这话……好像别有深意且不太中肯啊。”孙交收起之前和善的笑容改而一脸严肃地望着朱浩。 朱浩笑道:“这还不叫中肯?那我就说点不好听的吧……或许陛下只是想以孙老的名望来震慑朝中那些牛鬼蛇神甚至陛下从未想过孙老要在朝堂上事事迁就他……” 孙交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朱浩继续笑着:“孙老不妨再想一想在下为何会跟杨阁老的长公子一起前来拜会?其实在下如今已是杨氏门人杨公子对在下非常倚重事事问询甚至在大礼议一些反对陛下意见的联名奏疏上我都署名在第一个。” “嗯?” 孙交迷惑了。 你小子既然已成为杨廷和派系之人为何还要劝我这把老骨头留在朝堂上?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若是你真的跟杨廷和是一路人为何先前蒋轮和唐寅又刻意避开让你来跟我说话? “孙老难道您没听明白吗?其实只要我等在朝能帮陛下出谋划策哪怕在一些大事上站在对立面陛下非但不会怪责反而会很欣慰因为陛下要的不是唯唯诺诺的小人而是能真的为大明为新皇着想之人。” 朱浩又说了句让孙交听不懂的话。 你在大事上都站到了对手立场上还说为新皇着想? 对此新皇还很欣慰? 我今天是在跟人说话吗? 怎么这小子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貌合神离(加更一) 朱浩问道:“孙老可有听明白在下话里的意思?” 孙交没说什么但他在仔细琢磨过后隐约把握住一些脉络但需要朱浩亲口说出来。 “陛下的意思孙老入朝后无须有那种夹缝中求存的感觉在大礼议等事上也不必迁就于陛下。另外陛下有意将令长子元调到翰苑中为编修并荫一子入国子监以显隆宠。 “孙老并非独自回朝先前费阁老已入见不日将重新入阁除此之外前朝老臣中陛下征召刘司直刘大学士回朝尚有谢阁老、林尚书、邵尚书等人陛下可是非常礼重前朝老臣的……” 朱浩娓娓道来。 先前用了一点威逼的手段现在马上又提出“利诱”。 孙交长子名叫孙元乃正德九年进士可惜只是名列三甲第二百零四名如今为陕西某偏僻小县县令皇帝打算让孙元入翰林院为编修可以回到孙交身边父子同心。 这对一般人来说简直是极大的礼遇。 还同意让孙交将子弟中一人入国子监读书。 众所周知孙交属于“老来得子”他的儿女年岁普遍都不大小女儿如今年方及笄小儿子孙京也不过二十岁左右。 这对一个老来得子的古板老学究来说能给孩子带来福荫吸引力可比自己跻身朝廷中枢大多了。 “孙老或还有诸多犹豫其实陛下的意思有些话可以当面谈。”朱浩进一步说道。 孙交道:“当面?你是让老朽入宫面圣?” 朱浩摇摇头:“可以安排在宫外陛下以私人方式来见到时孙老有何顾虑不妨跟陛下直言。” 听到这里孙交显得很谨慎:“陛下乃九五之尊怎可轻易出宫门?” 言外之意我很不支持皇帝这种“胡作非为”的举动也不接受你这样的年轻士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所以你的话我可以选择不接受。 朱浩早就知道自己“僭越”的言辞肯定会令孙交这样守旧的老臣厌烦。 也容易给人一种新皇登基之后宠信年轻士子要步正德皇帝后尘的坏印象。 孙交又不知道他朱浩到底有多大本事只当他是因在王府中跟朱四为同学才会被新皇器重而任人唯亲在传统文官看来那可是大忌。 但这对朱浩来说并不重要。 管你怎么认为呢。 我会用自己真本事赢得你的尊重眼下我不做出一点僭越的举动怎能劝服你这头倔牛? “孙老德高望重朝中人人敬服在下言尽于此。” 就在孙交以为朱浩会喋喋不休时朱浩却选择见好就收拱手道“回头陛下出宫体察民情时或会请孙老陪同到时在下会派人前来通知与会。” “什么?” 孙交忍不住皱眉。 传说中的“皇帝微服私访”只存在于戏文中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朝中有那么多的御史言官风闻言事皇帝为何要犯险亲自到民间考察?除非像正德皇帝那般不学无术跑到民间胡作非为否则皇帝跟市井绝对不会联系到一块儿。 但在朱浩的描述中这位小皇帝很亲民好像对于民间疾苦似乎很上心。 …… …… 朱浩不多做解释行礼告辞后在孙交陪同下来到院子里。 孙交本以为蒋轮和唐寅已随自家家仆到侧院休息不料一瞧二人立在院子里小声交谈看这架势完全是让朱浩作全权代表而他们两个只需在外面耐心等候即可。 “朱先生谈完了?孙老……” 蒋轮没个眼力劲儿见到朱浩出来马上询问结果如何却发现孙交黑着脸立在后面不远处。 唐寅迎上前行礼:“孙老不知入朝之事您是否……” 孙交恢复了之前和善的笑容:“话已说清楚老朽年老体迈实在难以撑起朝堂事务还请回禀陛下老朽坚持请辞回乡。” 唐寅用奚落的目光望了朱浩一眼好似在说你小子不是每次出马都能成功吗?为何这次给你时间与孙老头面谈你还是没把他说服? “唐先生我们回去吧。” 朱浩笑嘻嘻道。 唐寅和蒋轮仿佛听命般跟孙交告辞。 孙交颔首示意并未相送只是立在院子里看着三人离去。 最开始时三人近乎是并行可到院子拐角处唐寅和蒋轮都自觉停一步让朱浩先走出去后二人才紧随跟在后面。 这尊卑排序打眼一瞧会让人莫名其妙。 孙交本来心中就有诸多怀疑此时脸色更是大变。 “老爷!” “父亲。” 恰在此时一直都没出现的孙家小姐在老仆陪同下前来。 “没事。” 孙交摆摆手他现在心底的疑惑更多了。 …… …… 出了孙府。 朱浩跟唐寅、蒋轮作别乘坐马车打道回府却在回家后从后门出去再与二人相见。 “朱浩怎样了?” 却是朱四先一步出宫到了别院他很关心孙交是否愿意入朝。 唐寅和蒋轮在旁候着似在等朱浩出面解释。 朱浩道:“该说的都对他说了至于孙老是否愿意还是要看他辞别之心是否过于坚决。以我料想无论他是否同意入朝都会象征性再上两道表章表明自己回乡心切陛下只要一概否决继续挽留便可。” 唐寅问道:“如此是否有强人所难之嫌?” 朱浩笑着摇摇头:“先生今天你也看到了杨用修亲自登门表明其父态度孙老不应入朝若是孙老听了我的话后不假思索便同意留下那岂不是不给杨阁老面子?” “这倒是。” 唐寅点头同意此等说法。 朱四脑袋很灵光笑道:“那也就是说其实孙老已被你说服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还要继续推辞其实只要拉扯两三次后他就会选择留下?” 朱浩道:“大概是这样吧但也未必作准还是那句话看他离去之心是否坚决。” 朱四笑嘻嘻道:“只要你出马怎么都好办我就没见过你没办成的事……哦对了费阁老已入宫跟朕见过面了过两天他就会重返内阁这样一来内阁就有五个人朕有袁阁老和费阁老两个人可以帮朕说话。” 朱浩叹道:“陛下不要过于乐观无论谁回朝在很多事上都不得不站在儒官的角度他们是为了官途和名声除非那些仕途无望且受到排挤之人才会仗义执言。” “呃……” 朱四不太理解。 唐寅在旁解释:“费阁老和孙老尚书回朝他们在大礼议等事上不得不站在杨阁老那边但在其他事上一定会跟陛下同心。至于朱浩所言受排挤之人诸如那些受到杨阁老打压的对象才会跟陛下保持步调一致。” “朕明白了。” 朱四点头“意思是说那些人就算站在朕这边也未必是真的赞同朕的想法只是想借助朕来打压他们的政敌杨阁老。而就算是站在杨阁老一边的也未必都是支持杨阁老只是因为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朱浩笑道:“陛下明白就好。” 朱四本来挺严肃眼神锐利看起来像要杀人一扭头便摆摆手显得无所谓道:“唉这治国真无趣天天动那些歪脑筋还是在王府的时候好无忧无虑那些当官的想那么多干嘛?率性而为不好吗?累!” 唐寅很想说你以为兴王府就不是个大染缸? 兴王府就是个小朝廷内部争斗同样残酷派系之争由来已久只是当初你是世子这些龌蹉事你看不到罢了。 眼下朝堂纷争若不是有朱浩在你面前说明情况就算你当了皇帝估计也很懵逼什么事都不懂吧? “朱浩今天看什么戏?安排演一出放松一下。” 朱四马上想到了玩。 朱浩道:“陛下还有一事若是孙老执意不肯留在朝的话您最好以私人身份前去相见。” 朱四不耐烦道:“你先前不是说过了?我知道了先吃饭再去看戏……见孙老尚书的事你来定时间吧。” …… …… 杨慎回府后晚上见到回家的老父亲。 “……你是说孙志同无意留在朝堂执意请归是吗?” 杨廷和听了杨慎对于面见孙交情形的讲述微微皱眉道。 “是!” 杨慎点头显得很确定“这位孙老尚书明显不想卷入到朝堂纷争中来从一开始就没给一点回旋余地。” “嗯。” 杨廷和对此很满意:“子充入朝为父倒是不惧他坚持原则在大礼等事上与为父态度一致。却是这孙志同以前是有过往来也建立起一定的交情但经年不见其立场不明况且他乃安陆出身与兴府本就有往来不得不防。如今他肯自行退去也算是全了过往的情谊。” 杨慎道:“可是父亲观陛下态度好像执意留其在朝。听闻人都是强行带来的还连同他的小女……今日在其府上听闻有女子声音或就是其女。那兴王妃似乎有意要为陛下联姻……” 杨廷和语气中略带不屑摇头道:“这已非陛下为王府世子时天子选后选妃岂能如世子一般随心所欲?这一点可由不得他人乱来。”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不起眼的小人物(加更二) 孙交如朱浩推测的那般继续上表请辞一次比一次言辞激烈。 但现在朝堂上对于孙交是否回来之事并不太关心连杨廷和似都知道就算新皇不用孙交也会用别的致仕的老朝官而现在最让文官头疼的还是小皇帝以要皇太后礼数迎接蒋王妃入宫。 这天朝堂上又吵得不可开交。 “朕已为天子母妃无人奉养朕不过是尽人伦之孝却被你们说成是乱了礼法?朕倒要问问《礼记》中有提到过母亲在世无兄弟者却要过继到他人名下而将母亲置之不理的吗?” 朱四态度异常坚决。 这次不是大臣之间在争完全是皇帝跟一群谏臣辩论。 从始至终内阁和六部尚书、九卿等都没出来说话跟皇帝争论的都是给事中、翰林学士等人这些人引经据典为的就是让皇帝接受之前所定下的大礼至于张璁之前那份上奏虽然在朝中引起波澜但明显无人敢直面认同。 一场朝议不欢而散。 …… …… 回去后杨廷和派系的人自然铆足了劲上疏据理力争。 当然被人顶在最前面的不会是杨廷和只能是礼部尚书毛澄。 但现在的毛澄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最近他已经两次上疏请辞……明显是不想继续留在风口浪尖上本来当天朝议中该由他出来主导议大礼之事可无论杨廷和给他打几次眼色他都无动于衷最后只是看着那些中层官员跟皇帝辩论。 翰林院中。 朱浩上午很晚才到简单整理了一会儿书稿便准备散班下午正好轮到他休沐。 来日也不用回来…… 正好是中元节。 今儿翰林院的人要么在想祭祀先人之事要么在琢磨趁着休沐时好好出城去游玩放松一下。 没人专心工作。 正午临要走的时候余承勋过来说是请朱浩吃饭。 “余兄还是别了我这边已安排好一些事就不去凑热闹了。”朱浩笑着婉拒。 余承勋问道:“何事?” 朱浩道:“家事最近家母要从故乡到京师来。” 余承勋疑惑地问道:“你不是锦衣卫千户朱家之人?朱家好像就在京师吧?” 朱浩笑道:“家母之前一直都在安陆话说在下户籍如今也在安陆父亲留下的产业什么的也都在那儿故土难离啊……只是如今我已考中进士想接母亲到京师来奉养。” 余承勋叹道:“真是孝子等令堂抵京后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或有不便吧?” 朱浩摇头。 “哦你看我的确有不方便之处……不过既然是朋友想来拜会一下令堂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余承勋想跟朱浩搞好关系所以对于拜访霜妇没觉得如何。 眼下朱浩已得到杨慎器重虽然还没被杨廷和所用可受到杨慎器重乃朱浩在翰林院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余承勋与朱浩一起出了修撰房等快到翰林院大门时余承勋道:“陛下接王妃到京师之事上颇为执拗听闻你对礼法颇有见解这边刘学士安排下任务让各人回去后研习一下《礼记》看看如何引经据典上疏辩驳令陛下不再执着于以皇太后之礼接王妃入宫。” 朱浩想了想。 这次还算和气没上来又让众新科进士或是翰林搞什么联名上奏。 但让各人回去研究《礼记》这是刘春想出来的应对策略? 朱浩道:“余兄这是刘学士的意思还是……杨兄的意思?” “呵呵。” 余承勋凑过去小声道“有些时候装湖涂就好莫要较真儿……知道你心思敏捷但有时说话不能太直性子。” 说完还给朱浩打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知道这是杨慎的主意就行。 现在翰林院名义上由刘春主持丰熙为副手但实际上现在翰林院很多事务尤其涉及经延日讲和议大礼之事都是杨慎在背后操持杨慎借助父亲的威严已隐约有成为翰林学士的倾向。 翰林院中人人都知晓只是没人敢指出来罢了。 …… …… “他真是这么说的?” 余承勋送朱浩出翰林院后乘坐官轿去杨府见了杨慎。 当天杨慎没去翰林院留在家里整理文稿眼下《武宗实录》的修撰已进入到整理录入稿件的最后阶段杨廷和的意思是趁着《武宗实录》正式编修前把杨慎的名字排在众修撰中靠前的位置。 修书是翰林院中考核任免最重要的“政绩”。 一般来说一部重要的书籍成书修书者都会酌情升官一等。 翰林院中想有别的什么功劳可是很难的事情。 余承勋坐下来毕竟是妹夫和大舅子的关系算是一家人私下场合没那么多拘谨。 余承勋笑道:“我倒觉得他说话挺耿直的做事什么的算不上勤快却也没说偷懒总之深谙儒家中庸之道……从他身上真看不出有何勤奋之处却能考中状元文采卓着……呵呵。” 杨慎没反驳余承勋的意见澹然道:“或许就是过去十年付出太多努力又被人寄予厚望考中进士后才不想过于折腾自己。” 余承勋道:“用修你乃状元出身应该理解他吧?” 杨慎放下手上的书稿打量余承勋道:“现在朝野都在为陛下迎王妃之事议论纷纷今日我不在翰苑周围人有何独到的见地?” “没听谁说起过……” 余承勋很坦然。 翰林院这群闲人谁没事会去关心皇帝迎母亲之事?蒋王妃当不当太后只有古板的卫道士才会关注再或是像杨廷和这样的野心家。 众翰林明明应该处在议礼的急先锋位置却没一人想出头也是知道这种事出力不讨好。 迎合了皇帝现在就要倒霉因为会得罪当朝首辅。 而迎合杨廷和难道指望首辅一辈子在朝?新皇未来有一天大权在握会不会报复今日之事? 所以但凡不是被人逼到头上这些清贵的翰林都不会说出个所以然来能混就混大不了就当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人前也不会随便议论什么。 “嗯。” 杨慎点头。 余承勋问道:“用修听说昨日费老以武英殿大学士加柱国、少保入阁他对此事态度如何?” 杨慎道:“此等事自然会由父亲去提我等还是想想如何能在旁相助一把作为后辈能做的事本就不多。但就是不知陛下那边会出何策略对这点……或是袁大学士或是兴王府出身之人应该有所了解。回头你去见见朱浩让他去拜会一下王府故交探探底。” 余承勋摇头:“就算朱浩跟兴府的人有联系那些人也不会对他推心置腹去了有何用?” “不尝试怎知不行?交待他一句罢了成不成看他自己本事。” …… …… 朝中文臣看出皇帝在迎接母亲入宫之事上态度强硬。 符合新皇登基后在大礼问题上一贯的作风。 这让朝廷上下很头疼。 一边要据理力争一边又知道如此做或会开罪皇帝头铁的自然不怕觉得有“道义礼法”支持而且法不责众我们不过是以礼部对于大礼的规定来据理力争没有违背公理怕个球? 朱浩在杨廷和一派中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在此等事上连发言权都没有最多偶尔被人拿来当枪使。 但在新皇这一边朱浩就是灵魂大脑级人物几乎所有对策都出自他手。 下午朱四一如既往出宫来见朱浩刚一碰面便好一顿抱怨将朝议时诸多文官死谏、顽固不化的样子痛斥一番同时也骂了杨廷和等人不出面劝阻有的还在当搅屎棍。 “陛下息怒……” 张左见朱浩不言语只是倾听赶紧出来劝说朱四。 朱四道:“朕能不生气吗?现在母妃就在通州朕若去接母妃两天就能到京城……朕迫切想见母妃……但若是这件事谈不成母妃只能回安陆继续去当兴王妃还要从别家给朕过继个弟弟孝敬那群人真是疯了!” “那就坚持到底呗!” 朱浩道。 “嗯?” 朱四抬头看着朱浩。 张左也惊讶于朱浩这不阴不阳好似消遣般的语气。 朱浩道:“此等事就是等一方妥协或者说等各退一步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策略……只要陛下表现出固执己见的一面杨阁老也怕朝堂出乱子最后估计会同意让王妃入宫到时……” “太后是太后。” 张左在旁强调。 朱四瞪了张左一眼:“别搭茬听朱浩说。” 朱浩道:“若是明面上谈不成陛下也可派人去跟杨阁老等人谈判反正就是周旋一段时间。至于王妃那边知道陛下为难会安心在通州等候到时或许王妃还可以出面帮陛下一把。” “怎么个帮法?” 朱四急切问道。 朱浩笑了笑道:“王妃说要回安陆陛下便跟众大臣说要回去奉养王妃如今京师戍卫基本已在陛下掌控之中他们敢放陛下走吗?这就好像做买卖一样你要是不扭头表现出决绝的样子店家怎会在价钱上做出妥协?”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波澜不惊(求月票) 朱四在迎接母亲的问题上不需要做别的坚持到底就能胜利。 历史上就是这般。 朱浩确信就算杨廷和态度再坚决也该察觉到如今京师周边军队都被新皇掌控新皇已用自己的能力证明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君王若只是因为新皇要接生母入宫当太后就要起冲突重新换个皇帝那他杨廷和将站到舆论的对立面。 这是个需要折中的问题。 看谁先退让或者说看谁退得更多。 僵局暂时没有被打破。 皇帝派了一直在京师无所事事的蒋轮协同礼部官员去通州见蒋王妃临出发前蒋轮还想问问朱浩的意见但因朱浩忙着翰林院的事双方没能见上一面。 唐寅转达了朱浩的意思。 正常去见就当是跟姐姐久别重逢叙叙旧见完了回来你的作为无关乎大礼走向不用背什么心理包袱。 朱浩这两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做那就是替朱四整合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 “……朱先生如今东厂事务都为宫内萧公公掌控有关缉捕和调查官员枉法之事萧公公一概都往下压东厂如今已很久未做事锦衣卫很多兴王府出身的同僚都被东厂调去督造康陵之事……” 跟朱浩对接的不是行锦衣卫指挥使事的朱辰那样目标太大而是由负责北镇抚司事的骆安跟朱浩对接。 现在骆安已经正式被朱四任命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论官品已跟朱辰平级但职责上仍旧是上下级的关系。 朱浩看着骆安送来的各种锦衣卫诏狱审查的卷宗语气平澹:“这位萧公公宫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处事圆滑他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朝中上下安心让人觉得陛下不会对前朝旧事重提以安人心就整体而言他没有做错。” 骆安道:“可是……锦衣卫现在好似折去羽翼做事处处被掣肘。萧公公的人已开始从东厂往锦衣卫渗透……如今朱先生家族那位千户……已深得萧公公信任东厂很多事中都有他的身影。” 朱浩笑道:“你是说我大伯吧?” “是。” 骆安很为难。 现在皇帝对朱浩无比信任但问题是朱浩背后的朱万宏却一早投靠了杨廷和而现在萧敬看似是个老好人平衡一切关系但其实暗地里更倾向于听从杨廷和的意见。 如此一来朱万宏就成为锦衣卫中独树一帜的存在东厂和锦衣卫内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新老对抗! 新人是朱四从兴王府带来的这些人但在锦衣卫中目前只是掌握了指挥使、北镇抚司和四个千户营剩下的都是朝廷的旧势力他们怕被新皇势力逐渐蚕食所以立场上基本都站在杨廷和与萧敬一边。 朱浩道:“我这个大伯就是个墙头草先是投靠钱宁后来转投江彬今年他更是头也不回加入到清算江彬的阵营中做事狠辣不留丝毫余地现在江彬的余党也想除之而后快。” “嗯。” 骆安点头“确实听说最近他很少在人前出现多隐藏在幕后……” 朱浩笑道:“他就是个鼹鼠没事喜欢把头埋在土坑里多少年都这样。对他不要轻视但也不要过于重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相信他翻墙的速度比谁都快风往哪儿吹他往哪儿倒……” 骆安道:“可是如今京师的风向对我等很不利啊。” 朱浩摇摇头:“你感受错了现在的风向是东风正逐渐压倒西风谁是正宅之主有心人都清楚作为内阁首辅杨阁老始终会退下去到那时朝堂内外你以为还有人能跟陛下叫板吗?” 随即朱浩把手头上的公文丢到一边:“不过……正好找个机会会会我这大伯。” …… …… 朱浩要整肃东厂和锦衣卫还不能亲自出面有些事需要暗地里进行。 此时京师中有三件人事任免比较引人注目。 第一件就是吏部尚书石珤上疏请辞。 石珤在吏部干得很不得劲前半生基本都在翰苑体系中混让他当吏部尚书的确为难了些皇帝以“珤旧臣清谨为士论所服且考察公明”为由将其留用但不再让其担任吏部尚书之职而是以翰林学士之身重回翰林院掌翰林院事。 廷推时杨廷和提出以南京兵部尚书乔宇为吏部尚书。 历史上石珤回翰林院是因为刘春病故让石珤以詹事府詹事的身份执掌詹事府但因为朱浩产生的影响现在刘春并没有死石珤明显难以胜任吏部尚书的工作只能让他回去负责翰林院事务。 第二件是跟乔宇一同被任命到吏部衙门的还有吏部右侍郎乃之前因参劾宁王谋反而被罚戍辽东数年回京时正好遇到会试进行还在众士子中露了一把脸的黑胖子胡世宁。 胡世宁过去一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一年下来把资历给混出来了调吏部右侍郎朝中没什么异议因为都觉得他为人耿直且不畏强权光是在民间读书人中的威望就足以撑起目前的地位。 但胡世宁是朱四当众点名调回中枢的不为杨廷和所喜但既然吏部尚书的职位在杨廷和控制下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么个粗汉子身上争论太多。 第三件人事任免是以右副都御史之身巡抚江西的郑岳调回京城为大理寺卿。 …… ……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皇登基后因涉及对前朝一些旧臣的清算陆完、王琼、杨潭和李鐩等人相继被罢职杨廷和有意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新皇也在竭力争取安插一些能帮到自己的大臣。 这使得正德十六年的朝堂人事变更速度很快。 谁干不好马上就有一堆人上奏参劾而石珤成为第一个牺牲者。 同时在内阁的袁宗皋也很不好受。 因为他能力平庸杨廷和又不肯放权将他当成异己来对待他在内阁几乎帮不到皇帝任何忙平时就算是起草票拟之事也都只能捡杨廷和等人挑剩下的来做。 大事根本就轮不到他! 与其际遇基本一样的还有费宏。 杨廷和看似对费宏信任有加但费宏回朝毕竟是新皇力主。 杨廷和最初跟费宏说得好好的你回内阁后相当于次辅的存在什么事都委托给你但到实际操作时费宏在朝就是个袁宗皋二号除非是遇到一点棘手的事需要大家一起来讨论不然大事也轮不到费宏来做主。 这大概也是为何费宏会在大礼议问题上明面上支持杨廷和暗地里却表现出妥协的态度终于被朱厚熜成功分化瓦解最后杨廷和暗然离开朝堂而费宏却春风得意留在朝中为首辅。 派系之争永远是党同伐异的那一套费宏以为自己是杨廷和的人但杨廷和根本不可能对他报以信任。 此时朝中一番人事任免后朝堂看似每个坑都有了占位的萝卜可问题是很多人都不在其位。 要么奉诏在来京师的路上要么跟孙交一样到了京师也不受命很多衙门主位都闲置但并不影响朝廷正常运作。 在朱浩看来大明朝堂缺了谁都能正常运转就算没皇帝又怎样? …… …… 七月十八这天。 乃蒋轮自通州回来的日子他回来后来日还会到朝堂上去一次跟众大臣说明自己姐姐在大礼议问题上的态度。 这件事由朱浩安排朱四在朝会中提出杨廷和并没有出言反对。 在杨廷和看来就算小皇帝不懂事蒋王妃总不至于会让儿子胡闹吧?你儿子现在可是皇帝难道你这个当母亲的不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会陪着他一起疯? 既然派了蒋轮去问过蒋王妃的意见那回来后不妨就借蒋轮这个皇帝舅舅之口教训一下不可一世的小皇帝。 听听你娘是怎么说的。 但朱浩就是利用杨廷和以为蒋王妃态度谦和的误解把矛盾公开化。 朱浩能想象让皇帝听说母亲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要折返安陆从此之后母子不能相认……朱四痛哭流涕对着通州的方向跪拜大臣们不得不跟着一起拜然后朱四表明皇帝不当了要回去奉养母亲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到那时场面一定很热闹。 看看杨廷和怎么收场。 这天朱浩没有去迎蒋轮而是去见了朱万宏。 如骆安所言。 最近朱万宏躲了起来好像怕被新皇势力和江彬、钱宁余党报复本来他没事就喜欢猫着这下更是把乌龟脑壳都缩了起来朱浩要找到他可不容易找人传话几天后才见到这个老家伙。 满脸胡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在教坊司里混了几个通宵没回家。 实际上他的确没回家妻儿都不顾当然朱万宏在京师有自己的窝。 还是狡兔三窟那种谁也不知他会睡在那个窝里。 “大侄子你可要救救伯父啊伯父让人折磨到要疯了!不如你帮忙上表陛下就说我朱家不再当锦衣卫从此后回乡当个普通人……这日子太难熬了!” 刚一会面朱万宏便开始演起来。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拿稳军权的方法(求月票) “大伯咱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你就告诉我你能给我提供什么并且打算从我这里换走什么。就当作是做生意别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朱浩很不喜欢朱万宏这种装孙子的模样。 明明是个阴谋家却总喜欢在人前扮无辜关键是你这气质也不搭。 朱万宏哭丧着脸:“大伯日子不好过啊。” 朱浩冷笑不已:“我听说大伯最近捞得可不少江彬、钱宁势力之人基本都是大伯带人去抓的很多行动都没走北镇抚司渠道直接审问后交给刑部从中捞取的油水可是以万两银子来计数……就这大伯还跟我哭穷?” 朱万宏一听就知道朱浩对锦衣卫体系门清心里生出一抹被人一眼看透自己装孙子的窘迫与沮丧。 “而且我还听说一件事杨阁老的人想利用你和身后一众锦衣卫老人反戈一击将陛下安置在锦衣卫中的王府仪卫司人员调遣他处等于说你现在跟新皇为敌……咱都是姓朱的做事之前不跟我打声招呼这不厚道吧?” 朱浩显得很生分不复之前给银子时的痛快模样。 朱万宏嘿嘿笑着看样子又在憋什么坏水。 “我就直说了吧东厂和锦衣卫是王府中人在京师立身之凭靠乃陛下身边不可缺少的一环甚至可称之为左膀右臂大伯这么做等于是在挑战皇权就算有在我陛下身边回头陛下怪罪起来只怕也难以保全朱家上下。” 朱浩的意思别以为我在新皇身边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回头照样把你们清算了。 朱万宏连忙道:“大侄子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过生分了?大伯可是替你保守秘密呢。” 朱浩道:“你随便……杨阁老信不信你的鬼话另说就算信了大不了我当第二个张璁京师我不待总行了吧?等朱家覆灭之后我再回来一了百了。” “别别。” 朱万宏急忙道“说得如此严重作何?怪吓人的。还覆灭……不至于不至于。大伯当然知道应当效忠谁都是给陛下做事岂能为了大臣的意思而坏了陛下的好事?其实……我是在给太后做事。” 朱万宏眼见事情兜不住了又不好解释。 你一个锦衣卫千户暗中效命于内阁首辅这就很离谱锦衣卫可是皇帝亲卫你这么做形同背叛。 所以朱万宏干脆把张太后的名头搬出来。 朱浩道:“我来不是跟你谈判的是来通知你。最近陛下在朝中会有进一步动向涉及到东厂和锦衣卫的调遣提督东厂的萧公公做事沉稳老练但老眼昏花效率不行陛下准备换个人顶上去……” “谁?” 朱万宏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之所以现在杨廷和在东厂和锦衣卫中影响力不浅主要是因为提督东厂的萧敬倾向于听从文臣和张太后的意见想当个老好人却处处敷衍和推诿把东厂变成了一个怕事的衙门让杨廷和有能力在其中大做文章。 可问题是萧敬被撤换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萧敬下去了换个新的司礼监太监上位这个人估计就是兴王府体系的太监那时少了东厂在其中和稀泥就算杨廷和再想干涉锦衣卫事务怕也是力不从心。 “不管是谁你好好想想现在陛下对锦衣卫还没有下狠手整治不是说不想或是没能力而是不想把矛盾激化但凡陛下在提督东厂人选上做出更变东厂和锦衣卫的秩序将会与现在大不相同。那时恐怕大伯又要回去看守皇陵了……” 朱浩语气冰冷已然是赤果果的威胁。 朱万宏重新装起了孙子:“大侄子啊咱都是一家人大伯也知道你在陛下身边很有地位你的话报上去一定好使不如你就说说?” “我说什么?让陛下早点把萧敬换了?还是说把提督东厂的人换成跟杨阁老亲近的老太监?你把我想得太有话语权了……这种事陛下不过是不做罢了一旦雷厉风行做出决策大伯和那些正在兴风作浪的旧派势力只怕要吃糠咽菜了。” 朱浩的意思我就算在皇帝身边能说得上话但事情又不是我做主我只是来发出警告你别指望我能帮到你什么。 当然现在皇帝对东厂和锦衣卫内部事务的松懈不是说朱四不想做或者说朱浩觉得没必要而是朱浩不能一次把锦衣卫这群老油条给逼反他们毕竟是亲卫若是他们造反皇帝能有好日子过? 分化瓦解才是最好的方法。 让萧敬顶上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务是为了安定人心让其执掌东厂则是让其和稀泥可以形成双方的矛盾对立但一定不能把中间的隔膜给挑破甚至让旧派势力在斗争中稍微占点上风都可以容忍。 朱万宏却不知道新皇是在朱浩的指点下才能做到如此“隐忍”。 明明有方法将东厂、锦衣卫全部拿到手中而不做朱万宏再狡猾也想不到这一层。 朱万宏道:“那看来……陛下是在东厂和锦衣卫之事上暂时选择与杨阁老妥协?其实质就是示好?等兴王妃入宫后是否就会腾出手来着手整治?那是该早点做打算……咱朱家可是端着锦衣卫的碗饭大伯可不想站错队跑去守皇陵那日子……没法过。” 朱浩道:“那……大伯你现在该作何选择?” 朱万宏起身抱拳:“都听贤侄你的……你让大伯干嘛就干嘛。贤侄你尽管吩咐。” 朱浩幽幽道:“我听说最近京师周边尤其是霸州那边盗匪横行暂时没蔓延到京师来本来这种事地方人马就能解决……” 朱万宏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所以说陛下想把我等锦衣卫老臣派去平匪?” “让锦衣卫去平匪?呵不至于。” 朱浩摇头道“我是在想能不能让他们把事闹到天子脚下来最好京畿周围乱上一乱……要想在军权上动手太平年景可不好办。” “啊!?” 朱万宏琢磨了一下。 新皇不是已经委命新的提督京营人选? 既有京营守备张仑还有提督京营太监黄锦皇帝已拿到京畿军权了干嘛还要在军权上动手? 难道陛下嫌到手的军权不太够想把九边军权以及各地军权全都拿到手? “大伯以你的能力在京师周围……找点盗寇出来引发民间恐慌应该不难吧?当然我要的可不是滋扰地方百姓就做点样子最好由大伯牵头提出京师周围防盗等事或者大伯去威逼一些北直隶府县官员让他们持续上报你觉得可行否?” 朱浩循序善诱。 朱万宏摇头苦笑:“大侄子你完全可以找他人为何让大伯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朱浩冷笑一声:“陛下如此做那是落人口实你不想做难道陛下就找不到人?现在锦衣卫剩下的十几个实职千户谁都想靠向陛下这条大船表忠诚的密奏每天都有倒是大伯你……好像没怎么上奏过吧?” “怎么没有?我也……呵呵大伯听你的便是。” 朱万宏很识相。 锦衣卫十四所实职千户除了皇帝委命的四个人把江彬、钱宁的嫡系给撤换下来剩下的十所用的都还是老人毕竟锦衣卫乃世袭官职锦衣卫内部机构臃肿谁都想挂实职但因锦衣卫内部坑少而人多别人挤破头也进不来。 那些旧派系之人一边积极靠拢萧敬和杨廷和一边又怕被新皇清算自然借助锦衣卫直接对新皇负责的权限上密奏言事其中多有表效忠之举。当然这些话都是些没营养的套话作为臣子就算你说破天皇帝看你忠诚与否也是看你具体做了什么事而不是听你说了什么。 朱浩等于是在朱万宏面前表明皇帝即将要对东厂和锦衣卫来一次大清洗。 不再只追究跟江彬、钱宁等正德朝有关系的老人而是全盘清算只要不以实际行动为新皇做事的一步步都会撤换干净。 你朱万宏还想挂在实职千户的位置上就赶紧做事。 帮皇帝收拢兵权让皇帝的地位更加稳固让皇帝在跟文官的谈判中更有底气那你朱万宏才算立功那时就算你在之前清算江彬和钱宁余党的问题上捞了些银子也不至于会被撤职查办。 否则…… 自己掂量后果。 “这京师周围盗寇猖獗回头大伯就去跟杨阁老提把小事往大了说还让人上奏让朝野都知道现在京城周边乱得很。” 朱万宏说到这里眨了眨眼道“那陛下是否要将杨阁老遣散回九边的团练人马再召回来?” 杨廷和现在还有底气跟皇帝叫板而且有恃无恐主要原因是皇帝的军权并没有拿稳。 还有就是杨廷和利用朱厚照遗诏把团练营给遣散了。 之前江彬为了党派倾轧在京师周边建立了威武团练营这大大加强了君权因为有了这批军队在京师周围等于说皇帝可以有恃无恐既不怕军中哗变又不怕外夷侵犯。 结果就是团练营在京师周围滋扰太多导致民怨沸腾。 朱浩摇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自去吧!”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不凑这热闹(加更) 朱浩见过朱万宏后回到官所。 因为第二天蒋轮就要上朝堂表明蒋王妃态度他回城后便直奔这里等着找朱浩议事。 朱浩进门见到有人故意摆了一张椅子在院子中央好像是要拦住去路一般心里正奇怪何人造次准备叫人把椅子搬开时一个身影从亭子后蹿了出来高声喊道:“大胆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 朱浩侧头看去竟然是朱三。 朱浩跟朱三有两年多没见了从他奔赴武昌参加乡试后面又陪同朱四到京师当质子后面考完科举就没回安陆这期间正是少男少女快速成长的几年这一见面发现朱三比之前高了不少因为她比朱浩年长一岁如今已是十五周岁的大姑娘了。 不过这两年朱浩成长更快本来朱三跟朱浩的身高差不多但现在朱浩已比她高了近一个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朱浩笑了笑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虽说朱三作为郡主高高在上一身坏毛病不少朱浩的心理年龄又偏大二人算不上是真正的朋友但毕竟一起长大友谊还是在那儿摆着。 朱三走了过来皱着瑶鼻道:“赶紧给本公主下跪请安。” 蒋轮闻声出来见到朱三立在那儿急忙道:“哎呀呀真是……这……” 显然朱三是跟着蒋轮一起到京师来不管蒋王妃是不是要返回安陆至少朱三准备留在京城跟她弟弟“享福”。 朱浩道:“你当是戏文呢?见了公主就要下跪这是哪门子道理?再说了你也不是公主啊……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郡主吧?” “朱浩你会不会说话?” 朱三急了“我是皇帝的亲姐姐当然是公主……喂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唐寅跟着走了出来笑道:“郡主的新名分还没有正式定下等以后吧。” 以往可以直接称呼“朱三”彼此都很熟悉唐寅本来也是朱三的先生再相见时朱三已是个大姑娘非要以礼数来称呼她为郡主若是不太较真儿的话称呼她为长公主也无不可。 “唐先生你也不给本宫面子吗?” 朱三叉着腰继续装她的公主。 蒋轮笑道:“郡主可别为难唐先生更别为难朱先生了现在朱先生可是做大事的……若是顺利的话陛下今日就能出宫来到时……你就能见到了。” “是吗?小四今天就出来?那我更要让他赶紧给我封个公主这样就能让朱浩给我下跪了!” 朱三好像故意为难朱浩一般。 再见面总要让朱浩比自己低一等才显得自己有面子小姑娘家家的现在对于颜面之事非常看重。 …… …… 几人一起进了屋子。 朱浩笑着问道:“你怎么到京师来了?” 朱三扁扁嘴:“不能来吗?早就听说京师繁华我还没来得及到各处转转呢要不你带我去?” 蒋轮道:“郡主啊您年岁不小了令堂答应你到京师来时可是有过嘱咐一切都要恪守规矩不能到处乱跑。您身份尊贵至于与朱先生他共同进出的话……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哼!” 朱三道“你不会是想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吧?我跟朱浩一起长大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就好像……我弟弟一样。” 朱浩耸耸肩:“受不起。” 刚才还想着在我面前装公主让我给你下跪现在就开始跟我攀关系了? 没用! 不受你这套。 朱三嘴角发出不屑的声音:“我弟弟可是皇帝你做我弟弟简直是对你莫大的恩赐不想当算了!回头找个人陪我出去走走我不会主动惹事换上男装多找些人保护这样不就行了?” “呃……不行。” 蒋轮态度坚决。 本来答应姐姐把外甥女带到京师就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现在这外甥女还想跑到外面去玩? 真当是在安陆时? 就算是在安陆你也是小郡主以后就是长公主千金之躯到外面乱跑皇室的脸面估计都要被丢尽我蒋某人能承担得起这罪过? “舅舅……”朱三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眼见蒋轮不听自己的改而用姑娘家的温言软语去哀求。 朱浩笑道:“孟载兄可是很讲原则的不要难为他。哦对了现在我跟孟载兄乃是一辈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称呼我朱先生若不愿意称呼我朱叔叔也可再不然就叫我名字。” “叔叔?能耐了你!哦对了舅舅为什么要称呼他先生?这小子很得瑟的考了个状元估计都目中无人了!等着吧见了小四我一定在他面前告你的状!怕了吧?给姑奶奶磕个头姑奶奶就原谅你……喂喂别走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告诉我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可以吧?” …… …… 朱三到了京师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就算只是普通的官所她都觉得新鲜本想拉住朱浩问个不停但朱浩不搭理她她改而去缠着蒋轮和唐寅。 唐寅也很头疼。 以往这位只是自己的一个学生见面授课保持礼数便可。 但现在朱三已经成了大姑娘这年头十五岁的姑娘都可以嫁人了自己一把老骨头……考虑一下老单身狗的立场好不好? 就算你这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在意我这把老骨头也要顾全面子。 “……朱先生先前已有旨意传达说是明日让我去朝堂上申明兴王府之事你说我到时穿什么去?又应该行什么礼数?怎么说话呢?” 蒋轮心情很激动。 外甥女的事他先放到一边现在他更关心自己明日能否在朝臣面前好好表现。 朱浩道:“虽然对答什么的都会提前设计好但不能确保朝中言官会跟你提出什么问题再或是以如何方式为难这些都需要你临场发挥总之将王妃的意图说清楚给陛下制造机会便可。” “喂!还叫王妃呢?我母妃现在是母后了你要称呼皇太后。” 朱三在旁边捣乱。 朱浩严肃道:“名号之事可不能乱了规矩明日朝堂将决定王妃是否能顺利入皇宫为太后所以你……最好先在旁边听听。” “是吗?” 朱三本来想跟朱浩好好争论一下一听这件事这么重要她也就不说话了。 主要原因是她要借助老娘当太后让自己顺利成为长公主。 这样就能让朱浩给自己下跪了。 想想都美滋滋。 唐寅走过来拍了拍蒋轮的肩膀:“孟载你不必有何压力朱浩的意思你到朝堂上不过是个引子关键是看陛下的临场发挥你只需将王妃生出去意之事表明剩下的朱浩会跟陛下嘱咐好。” “行行。” 蒋轮很激动摩拳擦掌似期待已久。 因为明日之事不但关乎到朱三能否成为长公主更关乎到蒋轮能不能成为正式的国舅。 当了国舅就是外戚就能封爵了。 所以蒋轮去皇宫不是表现给别人看的而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切身利益。 唐寅道:“那就祝你马到成功。” 蒋轮笑呵呵道:“多谢伯虎兄鼓励若事成的话……我还想再纳个妾呢。” 言者无心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坦诚相告唐寅和朱浩都没觉得怎样蒋轮纳妾并不是说他好色而是因为他很想要有个儿子毕竟现在他膝下只有蒋荣这一个过继子。 可旁边的朱三听了脸“唰”地一下便红了。 “舅舅你说什么呢?真不害臊。”朱三骂道。 蒋轮举起巴掌轻轻扇了自己的脸一下:“看我这张嘴都忘了郡主在这儿……这不是舅舅我到现在都还没子嗣心想着有点作为后能为蒋家开枝散叶?这也是你母妃的希望都是为了蒋家着想啊。” 朱浩笑道:“我们都能理解。” 唐寅在旁见朱浩笑得欢实不由打趣道:“朱浩别光听别人的你自己的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了?听说令堂很快就要到京师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快了吧?” “不急不急!” 朱浩笑着应答。 唐寅有意在朱三面前说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朱浩知道唐寅现在没个正经不再去探讨这种问题以手头还有事为借口先去翰林院了。 …… …… 下午朱四出宫见到朱三很高兴。 “三姐你比以往更漂亮了。”朱三笑嘻嘻道。 “是吗?” 朱三挺直腰杆“你再看看我还有什么跟以往不同?” “咳咳!” 张左在旁咳嗽。 作为兴王府内最懂礼数之人张左可不会跟蒋轮一样坐视小郡主乱来尤其还是在皇帝面前。 就算是亲姐姐那也要恪守君臣规矩尤其你还是个女孩子而皇帝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谁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朱浩道:“陛下有事我们还入内商议吧。” 朱四笑道:“朱浩我这姐姐不错吧?要不我许配给你?赐婚嘛一句话的事。” “小四不许拿姐姐开玩笑!”朱三急了。 随即一熘烟跑了。 朱浩往朱三背影看了一眼。 心说。 这小辣椒以前不觉得如何现在发现更难缠了这女人谁喜欢谁娶去反正我不凑这热闹。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朕已决定禅位(求月票) 翌日朝堂上。 一切都如朱浩算计的那样由蒋轮出来起了个头表示蒋王妃恪守礼数准备回安陆继续当她的兴王府王妃不再牵扯朝中事务既不入宫也不打算在京师常住。 这些都是杨廷和希望看到的也是文官同意让蒋轮入朝堂表明蒋王妃态度的根本原因。 但随后…… 事情就走向了文官无法预料的未知。 “……朕自幼受父王教导一定要遵从孝义礼法如今父王已去只留下朕与母妃相依为命母妃为了让大明为了让朕克继大统连母子情分都可以牺牲朕辜负了母妃的养育之恩。 “诸位卿家不必再劝了朕已决定禅位回到安陆继续当兴王朕是母妃唯一的儿子生养死葬本就应由朕一力承担朕不想背负不孝的骂名。你们就赶紧草拟禅位的诏书成全了朕的心思吧。 “退朝!” 朱四痛哭流涕最后在众大臣懵逼中就这么离开奉天殿回乾清宫去了。 不给大臣商议的机会没让杨廷和等人站出来拿大道理教训人上来就表明要禅位可问题是……这皇帝是你想不当就不当的? 若是皇帝有子嗣、兄弟也好说可问题是这皇帝本来就是从小宗过继过来的再过继一个来……那也难以服众啊。 现在大明的江山才刚刚稳固正德时期的弊政一步步被扫除这皇帝是说换就能换的吗? …… …… “杨阁老您可给说说这到底是怎生回事?” “是啊这事可不小若是真有变故发生我大明可能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朝议一结束出了奉天殿这次大臣顾不上别的了上来就把杨廷和给团团围住好像要找首辅讨个说法。 蒋冕急忙道:“诸位冷静一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怎么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朝堂上不正是我等臣僚商议国政之处?这乱子可不能起啊。” 在场大臣虽然大多数之前都在大礼议的问题上或者直接署名或者是在公开态度中表明支持杨廷和。 可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却没人敢同意皇帝的意见将皇位禅位给别人只为了成全文官在大礼议中的讨论结果。 谁要是敢说“要不我们换个皇帝吧”?那基本就跟自己把脑袋交出去让人砍差不多。 皇帝可以这么说但大臣绝对不能有如此不臣之心。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标一齐对准了杨廷和哪怕是杨廷和的死忠粉现在也要让杨廷和给个说法。 杨廷和绝对没料到会在这时候成为众失之的。 “诸位内阁会跟礼部在迎兴王府王妃之事上酌情考量请诸位先回吧。” 这次发话的是费宏。 他刚入阁论资历和威望不弱于杨廷和比毛纪和蒋冕要高。 但现在他在内阁的排序却在最后等于说是威望高而地位低此时此刻站出来说话却能安定人心毕竟费宏代表的是朝廷老派势力这话若是由袁宗皋出来说就很不合适因为文官大多不把袁宗皋当回事。 …… …… 众大臣焦躁不安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出宫去了。 杨廷和则与其余几名阁臣一起到了内阁值房路上内阁几人都不言语明显今日之事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到内阁后由毛纪站出来说话:“事情怎发展到如此境地?难道说陛下真的为了一个法统礼数的问题连皇位都可以不顾?” 别说是毛纪想不明白连杨廷和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状态。 小皇帝是吃饱了撑的吧? 皇帝乃天下之主多少人挤破头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往前冲哪有像新皇这样为了迎个母亲连皇位都不要的?是兴王府家教太“好”?还是说小皇帝就是打算拿大礼议的事来跟文官作对?故意给文官出难题为了巩固皇权? 费宏走到杨廷和面前道:“介夫如今应当及早商议迎王妃之事哪怕于礼数上有所不合但为了大明也不能由着陛下胡来啊。” 费宏的话既像是劝说杨廷和退一步其实也是在抨击新皇“胡来”等于是一种相对中立的说法。 杨廷和打量费宏一眼。 他马上感受到小皇帝把费宏调到内阁来产生的作用。 费宏名义上是他派系的人之前一切交谈都很正常甚至他挑不出费宏在言行上的任何问题大礼议等事上费宏也是坚定的“继嗣派”可在发生事情后费宏还是出来劝他知难而退。 这说明小皇帝的用人本身就是一记妙招一步步把局势推到如今的境地。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出合适的应对策略。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萧敬的声音:“……几位阁老都在吗?” 杨廷和起身带人迎到门口把萧敬给迎进值房毛纪问道:“萧公公可是陛下那边……” “哎呀诸位阁老陛下回到乾清宫后泪流不止到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已让人在乾清宫内收拾东西了。” 萧敬哭丧着脸道。 几位阁臣不由面面相觑。 说是要走还真的要走? 不只是为了吓唬我们? 你在我们面前表演完了回到乾清宫还能哭得出来?这感情……挺真挚啊不像是装的。 “此乃何物?” 费宏打量萧敬手上的东西。 萧敬死死攥着手中之物:“此乃陛下随身之御宝说是要交还给诸位阁老。” 话是如此说但他却不会把玉玺交出来。 大明从开国就没有拿到传国玉玺所造二十四御宝多是在不同场合之用以体现出皇位的正统但合起来的份量依然不如传国玉玺真正有用的还是皇帝的随身印鉴。 杨廷和听到这里已知事情开始恶化。 随后他摆摆手:“劳烦萧公公回去跟陛下说礼部会再行商议迎太后之事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说着拱手行礼。 杨廷和已自行改变称呼将蒋王妃称呼为“太后”充分说明他这个首辅在此事上已做松口虽然是权益之举但也意味着大礼议的铁板一块终于出现了缺口。 萧敬抹了一把眼泪道:“杨阁老还有诸位阁老真是难为你们了但陛下也真的是仁孝的君王有孝宗皇帝的风范。咱家至今都还记得先皇那会为了追寻生母消息连日连夜不眠不休、寝食难安的模样……” 意思是这位小皇帝有他“养父”弘治皇帝的风采都是以孝义为先。 杨廷和本来还不觉得怎样在看到萧敬这样的老好人都被新皇举动感动得一塌湖涂便发现无论新皇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跟大臣争还是说就真的是孝义为先至少现在新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朝中大臣都看到了新皇的“孝”头顶如此大的道德光环若是文臣还要坚持搞什么禅位换皇帝的话那时就算是皇帝派兵来杀大臣恐怕大臣也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这就违背了杨廷和议大礼的初衷。 舆论制高点轻易就被小皇帝占去杨廷和感觉一阵无力。 …… …… 礼部尚书毛澄被紧急传召到文华殿集议。 同时过来的还有翰林院的几人包括刘春、丰熙、石珤等再就是内阁五名阁臣坐下来要商议的最大之事就是以何礼数来迎蒋王妃。 趁着几人在里面商议杨廷和一脸恼火走到门口想透口气。 其实他心中早有定桉给蒋王妃加“兴献太后”的名号入宫不加“皇”字以体现出生母与正统太后的区别如此也算是给自己人一个说法至少我们没有在皇嗣大礼的问题上做妥协。 “介夫何必如此懊恼?不如进去早些把事定下来。”蒋冕见杨廷和迟迟没回便出来站在杨廷和身旁劝说一句。 杨廷和道:“本以为兴王府王妃会以仁义国法来劝说陛下回头却未曾想……唉!” 杨廷和实在理解不了小皇帝不懂事蒋王妃这个当娘的难道也不懂事吗? 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挑唆君臣关系故意把矛盾推向不可调和的地步这是为你儿子着想? 显然杨廷和理解不了蒋王妃对于太后之位的渴望那是一个女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无上荣耀再加上文臣议大礼生生让蒋王妃把自己唯一的儿子过继到别人名下是个当娘的都不乐意。 蒋冕道:“或许王妃……她什么都没做错乃是陛下以仁孝为先曲解了王妃之意。” 蒋冕的意思是你不能什么都阴谋论把蒋王妃说得那么不堪。 人家蒋王妃让弟弟来跟皇帝说明自己无心入宫当太后只想回安陆继续当兴王府的王妃从此之后跟新皇恩断义绝让皇帝不要去想她……这算是一个伟大母亲的牺牲精神了吧? 杨廷和瞪着蒋冕:“你真的如此认为?” 好似在说咱都是明眼人难道你看不出来蒋王妃就是在扇风点火? 蒋冕叹道:“如今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容不得再有何闪失还是放下成见。陛下奉养母亲毕竟也于教化有益无须苛责啊。”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敌退我进(求月票) 杨廷和自然很不甘心。 新皇是他选出来的那一切就该按他的行事逻辑进行虽然他不是故意要当权臣但时局将他推到现在的位置上朝廷上下都以他为尊凭什么要让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宗室子在朝廷兴风作浪? “杨阁老已商议好了您看看?” 翰林院侍讲学士李廷相拿着一份草拟好的上奏到了杨廷和跟前算是集议的结果。 杨廷和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点头。 商讨已有结果对于这份奏疏杨廷和摆了摆手让礼部的人拿走意思是别指望让我同意在场所有人联名这种“骂名”我不会去担你们自行处置。 集议结束。 杨廷和往内阁值房走去礼部尚书毛澄跟了上来。 “陛下此番态度坚决只怕是背后有高人提点所用之手段非常人能想出应当小心戒备才是。” 毛澄提出一个设想。 皇帝不可能突然变得如此坚决肯定是背后有人怂恿。 杨廷和道:“你怎么看?” 毛澄道:“从兴王府王妃弟弟回京到提请朝堂议事或都是有人设计好……那蒋家子的话多半也是有人教他那么说的而陛下则借助其言以大孝之礼施压诸臣介夫你不觉得陛下此作为太过刻意?” 杨廷和当然看出来了。 但他不好意思说。 毕竟让蒋轮到朝堂上传达蒋王妃的意思是经过他杨廷和首肯的现在知道这件事是被人精心算计难道我堂堂首辅大学士不要面子的吗? 你毛澄这事后诸葛亮当得有何意义? “陛下身边还有何人?”杨廷和的意思你光说有人设计可不行你要说到底是谁给皇帝出谋划策。 毛澄叹道:“这才让人不解……哪个臣子敢以君王以禅位之举胁迫大臣同意迎陛下生母入宫?此等事怕非一般文臣为之或是……” 毛澄的话没说完他只是想提醒一下杨廷和——你看看皇帝身边什么人可能会动用这种不遵循常理的手段? 是不是那个人的名字就呼之欲出了? 杨廷和道:“你是说唐寅?” 毛澄摇头:“眼下并不能确定但听闻最近他以王府旧人之身打理皇庄田地入秋前该办的事都一口气解决了此人能力不容小觑……他之前从未有过仕途经历初为官便如此雷厉风行只怕能力不俗。” 杨廷和面色漆黑对于唐寅他早就无比憎恶甚至生出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但现在唐寅没犯什么过错以举人为户部主事这种事虽然鲜见但大明开国以来有此等经历的人不在少数也不能说皇帝对唐寅的任用就是任人唯亲之前不也同样用过杨维聪?而杨维聪的作为还是杨廷和自己否定的。 也是在他的默许下唐寅才顺利上位。 “那找人多去接触或是规劝或是鞭策教导既然他做事不谙常理那就教导他直至遵循常理为止……想在朝中长久为官只靠一些机巧狡诈可不行若他明白这一点以后还想在朝有所作为就必然会听从建议!” 杨廷和给了毛澄一个任务。 找人去“敲打”唐寅。 唐寅现在看似得新皇宠信有了跻身朝堂的机会还隐身幕后兴风作浪。 但你以后毕竟要在文臣圈子混如果你想扬名立万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或是在官场有作为就非按儒官的想法去做否则我会想方设法打压你把你赶出京师明升暗降让你永远回不来。 …… …… 不管怎样有关大礼议之争朱四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翌日。 礼部尚书毛澄上奏提出以兴献王为“兴献帝”但皇帝要称之为“皇叔考”以蒋王妃为“兴献后”以其祖母宪宗贵妃邵氏为“太皇太后”。 父母那边朱四是没法争取到皇位的但为祖母争取到皇太后之名却有法可循。 毕竟自古以来当了皇帝后都会追赠母妃为皇太后并在先皇有皇后的情况下追求与先皇合葬现在不过是以孙子来给祖母争取皇太后之名本身邵太妃也是宪宗皇帝的妃子以皇妃为太后并未僭越礼法。 因为蒋王妃从来就没当过皇后就算儿子为皇帝丈夫可不是皇帝即便以“兴献帝”为名也未加“皇”字这意味着蒋王妃仍旧不是皇太后只不过是以皇帝生母太后的身份进入皇宫。 大礼议之争到这里暂告一段落。 文臣在短短三个月内经历了剧烈的波折起伏谁都焦头烂额。 此时许多人心里都在琢磨皇帝既然争取到了在皇宫奉养母亲的机会应该不会再闹腾了吧? 那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朝堂上朱四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哽咽地道:“诸位卿家朕未想到你们会为朕做出改变体谅朕想要奉养生母的心思朕在这里谢过你们。” 众大臣心想只要你别再折腾就算是对我们最大的感谢。 随即朱四便话锋一转:“现在先王为先帝是不是就该在京师太庙附近为他立庙以供朕日常祭祀?” 在场大臣:“……” 不是说好了给你爹追赠个“帝”给你娘封个“太后”事情就算完结了吗? 怎么到现在还要给你爹立庙? 毛澄出列道:“陛下如此恐不妥。” 朱四奇道:“怎就不妥了?朕又没有要求将先帝灵位送到太庙内也没有跟诸位大行皇帝并列难道这点要求你们也不能满足?以后朕要祭祀先帝的话是不是还要回安陆去祭?” 毛澄听了脑袋都大了。 果然是不能退缩啊! 敌进我退这容让下去只怕身后就是悬崖了。 毛澄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杨廷和好似在说当初坚持大礼议的人是你带头妥协的人也是你现在皇帝又出难题了你是不是也给解决一下? 别让我们这些人当炮灰啊! 这种事就算我们心中有一万个不愿说出来也没有说服力而你杨廷和才是掌握朝堂话语权的那个人。 杨廷和黑着脸出列道:“陛下此事容后再议吧。” 连杨廷和都恼了。 让你一步本是想各退一步相安无事谁知你这还没完没了了? 朱四又拿出孝子的神态:“朕不过是想在春秋两祭的时候有个地方去跟先帝说说话你们怎就不能成全朕呢?朕……” 在场大臣听到这里心说你不会又想说不给老子的爹立庙老子又要撂挑子不干吧? 但朱四也只是感慨一下却未再有过激的话语:“诸位也都是人子当理解朕的心思谁没有尊堂要奉养?难道民间立祠也不能以生父母为尊吗?好了就先这样吧。诸位卿家回去后好好议一下回头再说。” …… …… 看起来皇帝暂时偃旗息鼓了但在场的大臣都深深地体会到皇帝没打算善罢甘休估计回头还会整一堆幺蛾子出来在场这些大臣依然会焦头烂额。 从奉天殿出来后毛澄急忙追上杨廷和道:“陛下要立庙之事当予严词拒绝才是。” 杨廷和很恼火刚才你怎么不说? 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蒋冕在旁道:“既然同意让陛下立兴献王为兴献帝给先帝立庙便有了法理上的支持难道这比先王追赠先帝之事还要严重吗?” 意思是先妥协的是我们既然都同意给兴献王追封为兴献帝了就算没加皇字但从法理上也是新皇赢了。 凭什么不同意给一个追赠为帝的藩王在京师立庙? 皇帝也说了兴献帝到现在没有皇位加持所以不会强求入太庙所以只是另行供奉难道这不算是皇帝的退让吗? 你让那小皇帝继续争执下去非要给他爹追赠个“皇帝”的名位要列于太庙内那把朱右杬的灵牌摆在哪儿? 没当过皇帝摆在朱厚照之后? 可朱右杬始终是武宗的叔叔再说死得也比武宗早。 蒋冕想要说明的是既然已经退了一步就不要再在这种细枝末叶的事情上纠结了还不如成全了那小皇帝让他给他爹立庙得了只要他别在其它事上争吵不休就行。 毛澄道:“可是到现在为止陛下都未正式发诏以大行孝宗陛下为皇考。” 他本以为杨廷和会给出个方案比如说跟皇帝谈谈让其不要再执着再比如说大家各退一步把诉求说明白以后不要再起争执等等。 不料杨廷和好似也看出来了皇帝就是想拿大礼议之事来打压文官跟文官不断争锋借机在朝中拉帮结派也是看谁站在杨廷和一边谁站在皇帝一边以此笼络人心同时为将来的打压异己做准备。 既然看出来小皇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那现在做任何妥协都是徒劳无功。 “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廷和没正面回答问题径直往内阁值房去了。 毛澄立在原地望着逐渐远去的杨廷和内心也很纠结。 毛澄心里在想:“莫不是这位杨中堂后悔了昨日的决定现在却要将妥协的罪责迁怒到我们这些人身上吧?这朝官愈发不好当了!”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替先帝举行的家宴(加更) 七月二十一。 圣谕差遣兵部车驾司郎中查仲道前去通州迎接蒋王妃。 除此外锦衣卫派出两批人一批由东厂派出朱万宏领衔。 另一批则是由锦衣卫千户陆松领衔。 从京师出发到通州再回来估计也就三四天时间朱四已做好准备跟朱浩商议以怎样的礼数将他老娘接到宫里既显得有面子又能以此来威吓群臣。 朱浩看出来了朱四身上斗气的意味很重。 这也是朱浩一直给其灌输朝中无好人思想所致。 也就在皇帝派人去迎接蒋王妃的当天下午朱四在宫外官邸接见了到京师后一直回绝不肯履职的户部尚书孙交。 孙交由御用监太监黄锦前去邀请主要是因为黄锦曾经作为兴王府使者在安陆时代表老兴王朱右杬前去拜访过孙交并以兴王府的名义送给孙交一些田宅算是孙交的老相识。 除此之外蒋轮也负责前往迎接。 当天的蒋轮春风得意。 蒋王妃成为“兴献后”意味着他很快就会成为国舅爵位什么的最近一两个月看来册封到位有点困难但估计一年内就能搞定。 现在他作为兴王府跟朝廷间的联系纽带更多出现在接待的场合。 在蒋轮和黄锦将孙交请到官邸时张左和唐寅已等候多时却没有朱浩的身影主要是这种场合朱浩不方便跟新皇一起出现。 孙交本来很不情愿见新皇但皇命难违而且他也很想知道皇帝身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员架构为何会出现让一个少年郎朱浩代表新皇出来说话的地步。 难道这个皇帝也是个昏君宠信朱浩这样一同长大的同窗好友未来的佞臣已经初现踪迹? …… …… 朱四一点都没有端皇帝的架子见到孙交后主动过去行礼。 “草民拜见陛下……” 孙交见到朱四马上便要行大礼。 朱四上前去一把扶住:“孙老您乃是先帝在世时所倚仗的老臣先帝曾在朕面前多次提及您的能力还说天下为公者以孙老为首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听从孙老的教诲。” 孙交一琢磨老兴王以前这么推崇我的吗?莫非是因为兴王没事总喜欢在孩子面前抬举才让小皇帝觉得我有大才? 那恐怕会让他失望了。 “先帝?” 孙交心中在琢磨别的事嘴上却先计较起称呼的问题。 一旁的张左笑道:“孙老部堂是这样陛下已下诏以兴王府献王为兴献帝以兴献帝王妃为兴献后今日陛下已派鸿胪寺、工部车驾司的使节前去通州迎太后入宫。” 孙交毕竟不同于朝中大臣他到京师后就住在皇帝赐予的宅子里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 孙交听了这话心中马上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之前杨廷和等人在大礼议方面态度那么坚决居然会同意皇帝的诏书? 之前他听过一些传闻说是皇帝要册封兴献王为帝的诏书可都是被杨廷和以及毛澄等人给封还了。 这次怎么会如此顺利通过呢? 朱四笑道:“这得益于……朝中诸位臣工对朕的支持孙老不用多想这可是礼部毛卿家以及杨阁老等人亲自同意的并无异议。等孙老入朝之后有何不解之处只管找他们问清楚便可。” 孙交心想原来不是小皇帝胡来是杨廷和和毛澄等人真的转性了? 之前态度那么坚决现在却掉头转向?杨介夫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还是说背后有何隐情? 朱四本想表一下朱浩的功劳但又记起来有些事不能在孙交面前说太清楚。 朱四道:“孙老这里的人朕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奉正以往是王府承奉司承奉正现在是司礼监掌印这位是户部主事唐寅他的名气很大在王府内他是朕的教习现在朕有何事都会咨询于他。” “是都见过了。” 张左赶紧行礼。 朱四笑道:“孙老里面请已经为孙老准备好接风宴因为有不方便之处这宴席就不摆在宫里了就当是私宴请孙老不要介怀招待不周。” …… …… 孙交满肚子疑惑。 跟在朱四身后进入旁边的大厅来到备好的酒席前却不敢落座。 这席桌非长桌而是圆桌。 这是有讲究。 皇帝宴请大臣一般都是设单独的席桉因为皇帝不能跟大臣平起平坐就算真要同桌赐宴也应该是摆长桌皇帝坐在主位而众大臣分坐在长桌两侧这是规矩。 而像朱四这样直接以圆桌来宴请大臣就会显得众大臣可以跟皇帝平等一般。 熟知宫廷礼仪的孙交怎敢在这种场合僭越? 朱四道:“孙老不必讲究这里不是宫廷也不算是什么正式的赐宴只是家宴唐先生也坐吧。” 这边唐寅不客气地坐了下去而那头蒋轮和张左也落座本来太监只是皇帝的侍者这都能落座足以说明眼前的小皇帝的确没什么架子再看唐寅那边一看就是平时这种宴席吃多了都没觉得怎样。 孙交却认为这群人有点不懂规矩。 再者想到之前朱浩在他面前说的话……皇帝近臣中最先给他留下“不懂规矩”印象的人恰恰是朱浩。 在朱四的强烈要求下孙交拘谨地坐下但低着头从不往新皇那边斜视。 却是朱四站起身来亲自给孙交敬酒。 这让孙交诚惶诚恐急忙起身行礼:“陛下万万使不得老朽当不起。” 朱四道:“孙老这就见外了您是先帝推崇的名士朕就算当了皇帝也要遵照先帝的意愿不能怠慢了先帝的朋友您是朕的长辈朕给长辈敬酒都是合乎情理的。” “这……” 孙交没想到新皇会一直拿兴献王说事。 张左笑眯眯道:“孙老部堂您不太了解陛下的为人陛下最是礼贤下士。” 孙交只能是双手恭敬地举起酒杯接受了皇帝的倒酒。 朱四斟酒一杯又要给唐寅斟酒唐寅急忙道:“陛下让臣自行来吧。” “好唐先生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多拘礼你来。”朱四说完果真就把酒壶递给了唐寅。 一看这架势连个验毒的环节都没有一点都不像皇帝的用膳风格。 虽说平易近人但孙交总觉得这个小皇帝缺少九五之尊的气势和威严。 …… …… 酒过三巡。 所说的都是一些家常话朱四也没着急提出让孙交早些到户部履职。 从这点上孙交倒觉得新皇还算有耐性没有说急功近利上来就把目的说明真好像就是家宴一般一大群人坐下来嘻嘻哈哈说话没太当回事。 只是孙交心里一阵疑惑王府长史袁宗皋为何没出现在这里? 照理说前兴王府长史袁宗皋才应该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谋臣一切都应以袁宗皋为首才对。 “……陛下老朽听闻此番殿试的新科状元乃是我安陆州本地的学子……” 孙交实在忍不住了。 没见到朱浩也没听任何人提及却是在皇帝派人去拜访他的时候出面说话的都是朱浩好像为他跟新皇之间做私下引荐之人也是朱浩当然要知道朱浩在新皇身边究竟是干嘛的。 朱四笑道:“孙老说的是朱浩吧?他……呵呵。” 话到嘴边有点不知该怎么说。 因为朱浩之前明明白白嘱咐过今天的宴席上就不要把他拿出来说了却是没想到孙交会主动问及。 唐寅道:“朱浩乃是王府读书的孩子与陛下与在场之人都相熟。” 皇帝不说张左也不敢僭越但唐寅作为皇帝和朱浩的双料先生却有资格说这话。 孙交不解地问道:“那他到底是……” 这次连唐寅都不好说什么。 朱四往四下看了看叹道:“孙老不是外人哪怕未来入朝也不会把事对外泄露那朕就明说了吧……朱浩跟朕是朋友他的才学是朕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的连唐先生和在场诸位也都佩服有加。所以他一直作为朕的幕宾为朕出谋划策。” “啊?” 尽管孙交早就猜到了这一层但还是没想到朱浩会在皇帝这里得到如此高的赞誉。 张左笑眯眯道:“孙老部堂不要误会陛下可不是宠信亲近之人朱先生的能力可说令人叹服当初在安陆时地方剿匪和平灾之事都是由朱先生主导只是当时不方便给他表功罢了孙老部堂应该听说过吧?” 孙交瞠目:“难道是说正德十一年的那两件事……都是朱浩……这……不太可能吧?” 说着孙交把目光转向唐寅。 孙交满腹疑惑是因为现在的朱浩不过十四岁而正德十一年发生盗乱和水灾时朱浩才九岁进王府也不过两年多时间那时兴王府还是由老成持重的朱右杬当家背后又有袁宗皋这些幕僚和典吏怎可能让一个九岁的孩子作为一切的主导? 这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孙老头也要面子(求月票) 孙交不相信朱浩在其中发挥作用也是因为他在事后从朱右杬那边听到了一些风闻说是此事首功归唐寅。 所以才会看向唐寅有求证之意。 唐寅叹道:“说来惭愧当初都是朱浩在背后指点有关大灾的预警以及用兵等事朱浩居功至伟。当时先帝令在下主持但多数时候都是朱浩从旁指挥调度他以少年之身承担起王府重任。” 唐寅说完这边孙交更觉得惊讶。 要知道现在正是新皇登基时每个人都在争功唐寅作为皇帝身边的幕僚在兴王府中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居然会主动把功劳“让”给朱浩? 孙交道:“那如今他……” 朱四道:“孙老其实之前朱浩该对您说过朕让你回朝不是让您帮朕做什么哪怕在一些事情上您的意见跟朕相违背朕也不会有所怨言只是想让孙老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至于朱浩他在翰苑中也并非事事都依从于朕在公开的态度上他是支持杨阁老的。” “嗯?” 孙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小皇帝一上台就拿大礼议之事来兴起风浪朝中被小皇帝折腾了半天居然在对待朝臣态度的问题上如此豁达? 若你真这般宽容干脆别去跟杨廷和争啊。 朱四笑嘻嘻道:“其实朱浩等于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就是这样。这两天有关朕的一些事就是他在背后……” “咳咳——” 一旁张左和唐寅同时用清嗓子的方式提醒朱四不要把这件事告知孙交。 你觉得很得意的事在孙交这样的老臣看来就是坏规矩纯属乱来。 你自己这么做也就罢了皇帝嘛因为孝义不想当皇帝要禅位回去奉养母亲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要是你说这是朱浩教你这么做的你把朱浩这个臣子摆在什么位置上?告诉孙交朱浩为了成事甚至不惜拿皇帝禅位之事来要挟群臣? 由于朱四几乎是脱口而出就算话没说完孙交也理解了个大概。 感情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不是出自新皇的本意而是那个叫朱浩的新科状元给皇帝出谋献策。 这小子…… 出手挺毒啊! 张左急忙岔开话题:“孙老部堂先帝在世时可有提到过王府中的俊杰?比如说提及朱浩?” “有。” 孙交没有隐瞒。 朱右杬当时的确对他提过王府有个孩子很令人欣赏名叫朱浩当时朱浩只是个生员就算朱右杬提了孙交也不可能去想这个孩子会在兴王府体系中发挥怎样的作用。 但现在他明白了要不是这个孩子真的有非凡的才能朱右杬又怎会很自豪对外人提到当爹的给儿子找了个好同学当左膀右臂? 如今想来朱右杬那不是无意中提及朱浩的名字而是在他面前得意吹嘘呢。 朱四举起酒杯道:“来孙老朕再敬您一杯。” 孙交急忙举起酒杯回敬。 …… …… 酒席中朱四多次提到召孙交回朝的目的却没以皇帝的名义去要求孙交必须要入朝。 酒宴结束后朱四本想请孙交看戏。 可这边有人过来传话告知朱四要早些送孙交回府毕竟皇帝出宫属于极度机密若是皇帝在宫外流连于民间嬉乐难免会让孙交觉得你这个皇帝不务正业。 朱四没跟孙交提现在很多奏疏都是朱浩替朕批阅这要是被孙交知道非把朱浩的事公之于众让朱浩彻底成为过街老鼠不可。 临分别时朱四亲自相送同时提到有关给朱浩身份保密之事。 “孙老朱浩为王府中人相助朕做大事还请孙老不要对外人提及尤其是……杨阁老。” 朱四言辞恳切。 孙交躬身行礼:“老朽明白。” 你的身边人当了细作打入杨廷和内部当奸细我对外说明的话那就是挑起两边的纷争以我这么精明老练的行事风格会干这么愚蠢的事? 但他心里同时又在想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会真把杨廷和当傻子吧? 朱浩出身王府这件事杨廷和难道不会去查? 就怕你们自以为高明能把朱浩的身份成功隐瞒住其实人家杨廷和那边早就什么事都清楚只是故意不揭破罢了。 那朱浩……看起来很精明但在这种问题上谁给你的自信? 早晚你要因为自己两面三刀之事而被杨廷和惩戒这边先皇对你的宠幸恐怕也只是暂时的吧? “唐先生麻烦你送孙老回府朕就不外出了还得早些回宫。”朱四明明是要去看戏听书但还是要表现出勤勉克己的样子。 唐寅明白规矩行礼后与孙交先恭送朱四折返随后二人才往官邸大门走去。 …… …… 孙交本以为唐寅在回去路上一定会劝说他留在朝堂。 不料唐寅与他并不同乘一辆马车。 送到孙交的住所后唐寅也只是下马车恭送本来孙交想邀请唐寅进去坐坐唐寅却婉言谢绝。 “伯虎老朽问你一句若是有人问及今日之事……” 孙交很踟躇今后万一被人问及我为何回朝我该怎么回答?要不要告诉那些大臣皇帝曾单独宴请过我? 唐寅笑道:“此等事还是由孙老自己来定为好。” 孙交一怔。 随即马上明白过来唐寅也是一只老狐狸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你孙交会主动对外人提到皇帝曾私下宴请?这事要是让杨廷和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不把你直接打入到敌对阵营才怪呢! 所以新皇那边只是嘱咐他不要把朱浩的事说出去都没嘱咐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你孙交真想说的话那皇帝必然是很高兴因为你把事传扬出去杨廷和自然会把你归类为保皇党到时候你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那你还说吗? 孙交马上感觉到一种被人把控在手的局促感换作以往他必定会很生气但现在却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好。 这个小皇帝及身边人用策准确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此心机和算谋可真不是一般皇帝能比拟这样的皇帝要么会成为明君圣主要么会成为遗臭万年的昏君。 至少到现在看来新皇成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睿智的皇帝善于用人还能事事做到深谋远虑想要败坏大明的基业目前看来也挺难的。 孙交点点头如此他心中也算有数了。 …… …… 进入宅院回到厅堂女儿出现在面前看到他满脸通红浑身散发出酒气急忙吩咐老仆前去准备水盆和干布等。 “呵呵……不用了。” 孙交笑着摇头。 女儿问道:“父亲何以如此开心?” 孙交道:“你不懂陛下单独召见为父让为父前去饮宴席间说了很多话。” 女儿听到皇帝面色拘谨因为她曾被朱右杬相中想给朱四当王妃这件事被孙交所拒绝而偏偏现在朱四又当了皇帝她的终身幸福可说是被耽误了自然心怀不满但又不敢对外表达。 “圣上如此礼遇父亲是准备回朝了吗?” 女儿问道。 孙交摇摇头:“不会为父会继续上奏请辞。” 这回答出乎了自家女儿的预料。 皇帝都如此礼遇你了你还这么执迷不悟真不怕皇帝报复咱孙家?之前在安陆时孙家就曾得罪过兴王府就算你现在一把老骨头不在意那在朝当官的兄长呢?还有我孙家上下难道不想保全吗? …… …… 当天朱浩一直都在。 只是他没露面也没跑去偷听但大概明白宴席上会说什么。 “朱浩朕如此善待他他应该会直接回朝吧?你的计策真好这样收买人心相信朝中任何大臣都不会回绝的。” 朱四很得意。 自己又在宴席上做了一次很好的表演。 最近他很喜欢戏台上的事感觉人生如戏照搬到现实中自己的演技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提高。 朱浩摇头:“不会他会继续上表请辞。” “啊!?” 别说是朱四连一旁的张左和黄锦等人也都不能理解。 皇帝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孙交还继续请辞? 朱四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朕还见他作何?弄得好像朕低声下气在求他一样他不会这么执迷不悟吧?” 张左也道:“朱先生这位孙老在席间说得挺听好的难道是因为泄露了您的事……所以他才会觉得陛下用人太过于草率?不可能啊咱们可都在称赞您呢。” 张左生怕朱浩怪责他们违背之前的约定把朱浩的存在提出来。 当时朱四完全是想取信于孙交。 朱浩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此事。我的意思也并非是孙老执迷不悟……这么说吧古代任何一个篡位的君王在接受皇位前还要故作姿态三辞呢孙老之前态度表现得如此强硬总要给他个台阶下嘛让人觉得他是几次请辞不得是被陛下逼着他必须当差的吧?” 朱四一听马上笑道:“朕明白了孙老也是个要面子的人那朕就顺他的心意让他多表演几回。”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母子团聚(求月票) 在朱浩看来孙交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 无论你孙交之前态度多么坚决又有多不想卷入到朝堂纷争中眼下皇帝已给了你足够多的礼遇甚至还答应把你三甲出身从未有过光明前途的儿子调到翰林院来当编修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你还想怎样? 历史上孙交也不过是在三次请休三次被驳回后即踏上往京师之路。 有朱浩在孙交提前被“押”到京师来又给了他一两次请辞的机会到时皇帝只要表现出强烈要使用他的意愿他就只能欣然领命不然就会得罪新皇等着被雷霆暴风一般的报复。 给足了你面子你若不还以面子那就是不要脸别怪皇帝不讲情面。 对于重新征召弘治名臣谢迁入朝这件事朱四态度并不坚决没有像对待孙交这样先把人绑来京师再行商议。 谢迁回绝了入阁的征召或许谢迁也知道自己入阁后就要被拿来跟杨廷和搞对抗若是他再一次入阁会出现资历比杨廷和还要老也就是先入阁但实际地位却不如杨廷和的尴尬局面。 大明内阁论资排辈讲的是入阁的先后顺序但中间除了守制外不能有外放、致仕等离开内阁的经历一旦离开就要重新算资历。 像谢迁这样即便回到内阁论资排辈也是排最后哪怕当年他入阁比杨廷和早多了名望更是远比杨廷和高。 这对心高气傲的谢迁来说怎会接受? 谢迁派了儿子谢正到京师来感谢皇帝的信任据说已在路上估计再有一两个月才能抵达京师毕竟从绍兴府余姚县北上京师路途不是很近这年头交通不发达乘船或乘马车一天能走个四五十里就算不错了。 …… …… 随后。 蒋王妃一行抵达京师。 朱四很高兴差点儿就要亲自出城迎接老母亲当上皇帝后终于把生母接到身边对于他这样一个少年丧父的半大孩子来说母亲的存在对他的意义非凡。 朱四在宫廷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有亲人在身边会令他安心许多。 但皇帝不能出宫迎接否则要准备相应的礼数比起迎接太后这件事还要繁复多了。 最后朱四亲自在大明门等候母亲到来。 对朱四来说从大明门进宫是他到京师后掀起大礼议的第一步所以在他根深蒂固的思维里皇帝和太后就必须要从大明门进出从这里进宫才算得上是皇宫正主。 他还想过带老母亲去拜谒太庙。 这件事却被礼部官员上疏阻止连朱浩也告诉他就算你母亲是皇太后妇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踏足太庙这地方这是大明法统不是说对你个人的苛求。 朱四这才知道原来带老娘去拜太庙会坏了规矩反而会让他们母子在大礼议的舆论中处于下风为顾全大局也是为了以后能顺利把老爹的名号加上“皇”字正式迁到太庙内朱四暂时只能忍了。 “母后你快看这就是皇宫以后这儿都是咱的了……” 朱四见到蒋太后非常高兴拉着母亲的手臂就好像孩子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带着母亲到城里过好日子一样。 蒋太后抬头看着承天门高高的城头巍峨的城墙有一种三十年媳妇终于熬成婆的感觉。 但她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因为丈夫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天虽然她也知道就算丈夫还在世这皇位也传不到丈夫头上但那时估计儿子被过继到孝宗名下就更加顺理成章反而不如现在这般因为自己的丈夫死了儿子要奉养母亲必须接她入宫还能以各种孝义礼法为由头跟大臣抗争。 最重要的是能全了母子情分。 “真好。” 蒋太后心里美滋滋。 风风光光前来就算没见到朝臣恭迎但自己已是太后了这是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东边是太庙西边是社稷坛本来我想带母亲过去看看但那些大臣说不能随便前去母亲我就带你去看看奉天殿和奉慈殿还有哪儿你不熟悉的我都带你去走走……” 朱四笑着在前引路。 蒋太后道:“是啊陛下咱就算进了皇宫当上了皇帝也不能坏了规矩这件事你做得对。” 朱四不屑道:“若是真不能坏规矩那母后还不能进皇宫呢。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朕跟那些大臣起了多少冲突他们一个个都认死理非让我拜大行孝宗皇帝为皇考朕就是不能如他们的心意后面几次争锋朕差点儿都要跟他们打起来了险象环生啊……” 朱四平时戏文和说本听多了好似讲故事一般明明哭天喊地说不让母子团聚就要撂挑子不干皇帝了大打感情牌逼那些大臣退让却被他说得好像是经过朝堂论战才争取来的一样。 蒋太后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脸安慰之色:“好母妃没有白疼你。” 一句话就暴露出蒋太后的心思。 自幼她就教儿子该是自己的一定要努力争取不能让人欺负了这也是当母亲的觉得兴王府被朝廷打压惯狠再加上她毕竟是都督府军职家出身的女子算得上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有那么多文弱妇人的怯懦。 这也是此番大礼议问题上她会协同儿子一起抗争的原因。 “对了母后这件事要多亏朱浩都是他在背后为我出谋划策才让母后顺利入宫。”朱四当然不忘表一下好友的功劳。 “好啊。” 蒋太后很高兴。 这等于是说兴王府之前的投资终于有了回报。 之前兴王府在栽培朱浩身上虽然没花多少银子却委以了难得的信任仅仅在朱浩能否在兴王府读书这件事上王府就曾多次出面连袁宗皋和张左都出动了好几次终于让锦衣卫朱家服软。 此等信任和器重不是能用银子来衡量。 这就让蒋太后觉得现在朱浩等于是在回馈兴王府总算没有白白培养他。 朱四提到朱浩神色间多有得意:“母后你说朱浩是不是我的福星?小的时候他就多次救过我水里火里还有生病时……长大后他还能当我的左膀右臂他就是老天赐给我的宝贝啊。” 蒋太后不解地问道:“水里?” “呃……就是形容他不是在火场救过我吗?那时我虽然年少但记得很清楚那时我们才七八岁还有我生病的时候他也天神下凡般出现用药治好我……我问过唐先生唐先生说药不是他的乃朱浩辛苦亲手制造……” 到现在朱四还对母亲遮掩当年他和姐姐落水被救之事。 这是朱浩进入兴王府的契机也是跟朱四建立起深厚友情的基础。 因为是少年时发生的事朱四甚至没去想过背后是否被人精心设计的问题但要是他真的跟蒋太后或是兴王府的人说了或许就会有人想怎会那么凑巧朱浩会一而再而三救朱四?这背后会不会有阴谋? 蒋太后叹道:“朱浩是个好孩子小的时候就很聪慧他现在考中状元或真是上天派来辅左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用他别辜负你父王……不对是你父皇对你的教导他和唐先生一样都是你父皇留给你的人才相助你成就大业的基础……咦怎没见到袁先生?” 到京师前蒋太后一直觉得虽然儿子在回信中没有提及袁宗皋太多但总的说来袁宗皋应该是儿子当上皇帝后最值得信任且可托付重任的大臣。 可一直到她抵达通州甚至今日来到皇宫都没听说袁宗皋的半点消息。 要知道当初袁宗皋在王府里可是长史在蒋太后协助儿子治理王府那两年都是袁宗皋出谋献策忙前忙后。 “别提了!” 朱四一副不想理会这个人的态度“袁先生到京师后先当了吏部侍郎后入阁但其实他……很难帮到我他毕竟是文臣很多事要恪守规矩可涉及到大礼的问题守规矩真的办不成任何事基本上无所作为……还是朱浩和唐寅对我的帮助更大。” 蒋太后面带苦笑。 原来袁宗皋到京师后只是获得了名誉没有相符合身份、地位的能力来协助儿子? “而且最近袁先生的身体很不好三天两头请假朝堂上多日没看到他身影了朕已让御医去给他看病听说病情有点严重可能需要静心调养……”朱四看似对袁宗皋没那么大器重但还是很关心袁宗皋的身体。 蒋太后叹道:“他毕竟是王府多年的老臣你可不能怠慢了。还有张长史的家人你也该帮忙提点一下让他们到京师来……王府出身的人才值得信任。” 蒋太后不懂别的任人唯亲这一套门清此乃华夏传统小农思想使然。 “对了母后带了很多王府的家卷来他们跟你到京师也有几个月了很多人都是妻子离散现在他们的家卷终于来到京师这样后宅稳定就能安心帮你做事了现在就怕你不好安置他们……” 蒋太后一心为儿子着想许多事情考虑在了前面。 朱四笑嘻嘻道:“母后多虑了这件事在母后到京师前就由朱浩和唐先生帮我处理好了……皇庄本来说要裁革现在不用把地都留给王府的人来打理地可比我们在安陆时多多了养多少人都行。”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对赚钱更感兴趣(加更) 就在朱四迎接蒋太后入宫时。 官所内。 朱浩当天休沐正在研究他的商业计划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把银号扩展到南京让顺天府和应天府紧密联系起来。 “……太后入宫从此后陛下便有了约束估计短时间内陛下不会再出宫了……你作何打算?” 唐寅出现在一旁看着朱浩正奋笔疾书没表现得有多惊讶。 朱浩还在兴王府时就没事喜欢胡写乱画他早就适应了。 朱浩道:“身在皇宫大内你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就算太后入宫陛下也不可能每天都去请见肯定还是会出宫来的。” 开玩笑。 朱四喜欢出宫是因为在宫里感觉到孤单寂寞冷? 肯定想出宫来玩! 就好像兴王府里有他的老娘和家人他还是照样想跑到安陆城里玩一样。 宫里和宫外的世界能一样? “孟载今日设宴款待从兴王府到京城来的诸多属官你去不去?”唐寅问道。 之前朱四到京师带来了一批兴王府的典吏但毕竟兴王府自成体系有一小半人留在安陆此番大多都跟着蒋王妃到了京城安陆兴王府只剩下个空壳子交给地方州府去照看打理。 都当皇帝了一个王府有什么值得卷恋的? 这批人到了京城蒋轮作为太后的弟弟再加上其想笼络人心为将来获得爵位做准备这宴不用皇帝来安排单就蒋太后一个授意蒋轮就屁颠屁颠去干了。 朱浩道:“这种热闹我可不会去凑现在兴王府到京师的人越来越多而人一多就嘴杂我的身份非常容易暴露最近可能我来这里的次数都要相应减少……有事的话交给先生你处置了!” 唐寅皱眉不已:“那么多朝务你让我来解决?” 言外之意你不是开玩笑吧? 就算照本宣科把内阁票拟当朱批内容问题是我也没法模彷皇帝的字迹真以为谁都能替代新皇? 朱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陛下不可能事事都仰仗于我现在太后入宫是该培养他独立自主的能力了……等到他再出宫就把事交给他亲自做以后戏也少安排外人知道成何体统?” 唐寅翻了个白眼:“现在你知道不成体统?早干嘛去了?这种话估计也就你能去劝还有现在大明朝廷少不了你!” “随便。” 朱浩还是不当回事。 …… …… 朱浩现在的确想让自己稍微轻松一点。 不能白天在翰林院上班下午回来还要给朱四当替身最开始他还觉得能处理大明朝务有种巨大的成就感但久而久之整个人也开始懈怠下来。 我又不是皇帝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想改变大明不是靠批阅奏疏来完成更应该拓展一下商业体系还有就是搞一些科学研究让工业文明早点降临华夏大地。 所以现在朱浩对做生意的热情远比当官更大。 当天他就去找了苏熙贵。 “……小当家银号刚开张徽商和各地商贾不太认但借助鄙人高超的游说能力已接纳六万多两银子存银另外还有铜钱四五万贯的模样……” 苏熙贵很兴奋。 本以为开钱铺子有点拾人牙慧根本无法做大做强。 但有官府的背景就是好办事这种以财生财的模式才是赚钱的王道。 苏熙贵以往太专注于实体产业尤其是商品的低买高卖从没想过金融服务业也能如此赚钱。 朱浩道:“给他们利息他们当然想往银号里存银他们赌的是你未来这两三年时间不会倒。但因为黄公只是在南京为户部尚书所以前来归附的人还不是很多……银子放贷出去多少?” 苏熙贵笑道:“有个四五万两的样子听小当家的留了一些存银……其实留不留都还好这点银子我赔得起。” 相比于苏熙贵的家大业大随便筹措个几十万两银子还是能办到的。 苏熙贵就算做不到富可敌国之前几年靠盐场改革还有黄瓒在北户部当侍郎以及将大批盐引交给他令苏熙贵成为大明最大的盐商。 毕竟滩晒法的改革就是黄瓒搞出来的生意场上自然会便宜自家白手套。 朱浩道:“十万两还是太少了要在一年时间内把银号的规模发展到百万两级别三个月内将南北两京体系建立完善半年左右把银号开到中原各处省会城市一年内发展到大江南北……” 苏熙贵咋舌:“小当家要说有野心还是您更胜一筹鄙人实在是自愧不如。” “说这片儿汤话有何意义?咱都是生意人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用陛下在大礼议之事上扳回一城我估计文臣的反击将要开始必定会从户部钱粮方面出手加上之前酝酿的河工账目户部和工部的自查也快要结束。” 朱浩分析了当下局势。 苏熙贵笑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小当家深谋远虑。” 朱浩打量苏熙贵总觉得这货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恭维他的话很多。 “一百两银子按月息一分或是年息两分扣除给出去的利息一年的收入不过才十万两的样子还是太少了现在朝廷有何用度一年开销怎么也要个四五十万两银子才能对大明经济起到刺激作用……” 大明到中叶后南美洲的白银开始逐渐流入银价逐步下降白银成为市面主要流通货币。 朱浩入朝后留意过大明历年开支虽然大明的账目没有算总账的习惯但单以太仓银出入来算一年大概有三百万两左右粮食调度多归于地方仓储地方税收所缴纳的也都是以市价兑换白银来上缴太仓。 照此推算到正德末年朝廷一年的开支折白银不会超过五百万两。 其中九边调度占到了四成到五成战乱年景甚至能占到七成往上因为粮开中制度已崩坏西北商屯荒驰西北用度几乎全靠太仓支撑。 河工在正常年景又占到大明用度的两三成。 除此之外最大头的开支就是官员俸禄和修建宫庙如此便已入不敷出若是地方有灾情或是遇到点什么事朝廷没法平白变出银子又不能以通货膨胀的方式从民间掠夺财富的确很容易让朝廷财政出现赤字。 大明中后期各种社会问题不就是因此而产生? 收商税必然会跟后来所发生的那样与士族阶层产生极大的矛盾毕竟现在掌握大明市场经济的主要是官宦阶层看似当官的不能经商但任何时代权力转租都无法遏制有权就有钱谁不想把自己手上的权力变现? 再就是大地主阶层。 这些人掌握了社会话语权谁动他们的奶酪他们就会把谁当敌人。 朱浩知道一些改革暂时看来没法推行想要让大明朝廷变得富裕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发展金融业、商业等既然不能以政策从士族阶层手上抢钱不能跟你们收税那我就以你们擅长的东西从你们手上捞钱。 正常做生意你们技不如人亏本了总不能赖朝廷政策上剥夺你们吧? 苏熙贵也替朱浩憧憬了一下:“若是一年经营个一千万两赚到手一百万两对朝廷相助应该会更大吧?” “还是少。” 朱浩比苏熙贵更贪心“最好是一年赚出个朝廷用度大致就够了。” “这……不可能吧?” 苏熙贵毕竟是南京户部尚书的白手套对大明户部的开支用度情况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那可能需要五千万两以上就算是把天下所有商贾的财富聚拢起来怕也没那么多。” 朱浩笑道:“要做大就不能只盯着商贾手上那点钱要把业务发展到民间所有百姓。” “这……” 苏熙贵心想这位可真是敢想。 做梦呢? 普通人攒点钱不容易你还想让他们把钱存进银号不成? “百姓也是注重利益的首先我们要做到童叟无欺不能盲目扩张并愿意牺牲一些利益来笼络百姓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以后就算是有什么大事朝廷也可以从银号借钱同样按利借贷那时朝廷府库就不会在发生大事时捉襟见肘了。” 朱浩更说出一种苏熙贵未曾听说过的理论。 朝廷找银号借钱? 等朝廷用完了那还能还么? 再一想不对若是朱浩能影响新皇从皇帝到朱浩这个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权臣都遵守契约的话那这件事还是可执行的。 重要的是……本来银号就是朱浩开的。 等于说朝廷把银子左手倒右手自己把银子存在银号回头再找银号借钱利息付给银号而朝廷又在盈利中占了大头。 真是稳赚不赔。 “小当家京师各地的商会如今对银号多有顾虑您看是否找个机会……或是找什么人去跟他们沟通一下?” 苏熙贵见朱浩还有个目的就是想获得政策上更多的支持。 现在商贾肯存银子多数都还看在他苏熙贵的面子上而不是朝廷。 朱浩道:“回头让户部唐主事去见他们宣扬一下政策让他们知道如此乃利国利民之举。”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借题发挥(求月票) 唐寅最近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明天他将第一次出席朝会。 作为户部出事本没有参与朝议的资格但因为他掌控的皇庄体系背后有一大批兴王府旧僚跟着他吃饭这可是涉及朝堂安定的大事再加上皇庄处置尚未完全尘埃落定需要他偶尔到朝堂上汇报工作进展。 唐寅想到自己将以正六品京官的身份在朝会中述职就算他再放荡不羁也激动得两天没睡好觉。 朱浩白天找他说银号的事看到唐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大概就知道老家伙有点不太矜持。 “先生在我的设想里以后你想以正统文官的方式成为大明柱梁有点困难不如另辟蹊径从管理商贾以及邦交等事宜上逐步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 朱浩给唐寅洗脑。 唐寅看了看窗外的车水马龙此时还没到中午朱浩明显早早就从翰林院回来了。 说话的地方正是在朱浩的火锅店。 “人怎么少了那么多?” 唐寅答非所问。 “哦我又在京师开了两家分店把一部分客流给引了出去这里晚市更热闹一些有时候还会加桌。”朱浩道。 唐寅瞠目:“你都进翰林院还顾着生意上的事?” “有钱不赚是傻子。” 朱浩撇撇嘴“明天朝会上你要说的话我帮你做了整理回去后好好看看。剩下就看你临场应变了。” 朱浩作为兴王府体系的“大管家”什么事都给唐寅设计好。 唐寅拿过一本好似讲桉的册子叹道:“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哦对了你说的什么管理商贾是怎么回事?” 朱浩笑了笑。 大明对于商贾一直都不够重视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但历史已经证明真正把世界推向工业文明的恰恰就是很不受待见的商贾。 商人逐利只有激发他们的逐利热情给他们社会地位作保障让他们去改进技术发展生产力才能让落后的农业文明一点点进步。 朱浩笑道:“比如说以后朝廷在六部之外设立一个商部你当部堂就是这样……” 唐寅皱眉:“你小子可别乱来。” “我是那种乱来的人吗?至少你心里有个数明天朝堂上别让我们失望。” 朱浩笑嘻嘻地好似个天真的孩子“再就是银号那边的事我要跟你对接一下以后陛下可能会将内府的一些权限交给你……” …… …… 唐寅在朝中只是户部主事就算有点权力但绝对谈不上是什么重要人物。 但在兴王府体系内他的地位却很高。 皇帝没法把朝廷的权力分给没有当官经验的唐寅但皇帝自家事务诸如管理内府等完全可以交给唐寅本来唐寅就负责内府有着大笔进项的皇庄让其负责内府的财政大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没有具体落实。 翌日清晨。 朝堂上唐寅一身六品朝官服立在众大臣中很是显眼。 很多人很好奇大明赫赫有名的才子曾经以装疯卖傻逃离南昌落了个疯癫骂名的唐寅怎么就一跃龙门与我等同列了? 据说是兴王府内当幕宾? 这老小子很懂得见风使舵啊! 逃离宁王府跑去兴王府避难? 然后以能力获得兴献帝的推崇? 那将袁宗皋置于何地? 或者说唐寅到兴王府是否就是袁宗皋在背后推波助澜? 轮到唐寅出来述职。 他按照朱浩给他准备的文桉先讲述了从他接手皇庄后一个月内发生的变化包括安置兴王府到京师的家卷等事再就是提到了一项很重要的内容…… 勋贵田地兼并。 杨廷和在旁听了马上感觉到唐寅想借题发挥以皇庄之事牵扯到打压勋贵的话题。 勋贵在正德一朝日子过得很逍遥主要因为正德皇帝胡闹没心思去管这群吸附在朝廷体系上的蛀虫而江彬和钱宁等人又不想跟实权人物争锋加上张家兄弟带头使得正德一朝京师以及周边地区土地兼并问题日益严重。 弘治时京师周围的好田勋贵只占了少数。 但到嘉靖初年京师周边过半的熟田都落到了皇庄、勋贵和大臣手中有地的农户逐渐变成佃户很多人更是迁徙离开京师之地前边河北地区发生水灾后也有过将周边百姓往中原迁居的经历。 总的来说…… 京师周围隐患很多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土地兼并。 到此时户部尚书孙交仍旧没有到任以至于唐寅提出这些事时就好像是在跟在场的朝臣叫板甚至在户部找个能直接喝斥唐寅让其住口的人都没有。 再说了唐寅说的都是社会现状符合文官针砭时弊的作风为何要打断他? 但杨廷和听了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 新皇打压勋贵的目的还是为了巩固皇权让皇帝皇权更加稳固对文臣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杨廷和觉得或应该跟勋贵保持立场一致方符合文官的利益。 “户部怎么看?”朱四听了唐寅的讲述后转而看向户部侍郎、主持户部部堂事的秦金。 秦金很清楚现在户部已逐渐成为新皇的禁脔即便自己可以在大礼议等问题上站在杨廷和一方但涉及户部内部事务他已逐渐失去话语权。 秦金道:“回陛下皇亲国戚侵占土地之事历来皆有先前朝廷已发诏书着令皇亲自查近来侵占田地要归还过去者……也要上报朝廷如今尚且在进展之中但因年代久远一时处置不易。” 在此等事上秦金明显不想得罪人有点搅浑水的意思。 先前在皇庄事务上皇帝提出一个说法就是皇庄的设立乃陈年旧事并非从正德朝而起一时要解决不容易应该一步步来。 秦金照搬过来意思是勋贵兼并土地的事也不是一天形成的短时间内无法解决。 本来就是嘛。 人家勋贵“凭本事”搞来的田地或是直接明抢或是构陷地主落罪或是以低价强买强卖再或是以市价购买总之田地都落到人家手里去了凭什么一道御旨下去人家就要自查甚至还要归还? 就算真有人拿出田地归还或是上报了也不过是想息事宁人肯定是不尽不详皇帝你有点社会阅历好不好? 吃到人家嘴里的可吐不出来。 朱四道:“朕让人查阅了过去数年西北的军费开支庞大不说每年都让国库无法应承却说在正德十四年之前西北的军需调度倒还好可到去年后西北尤其是宣府仓储等事可说急转直下。” 朱四带出个引子意思是这两年西北的财政崩坏你们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当然会去想。 但谁能想明白? 一个个都是老学究般的儒臣?没一个懂经济学至于专精于仓储和运输等事宜的官员也是少之又少一个个更像是读圣贤书的政客研究的是官场勾心斗角至于大明财政……那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之列。 在这件事上连内阁几人甚至是杨廷和一时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明的财政崩溃之前文官更多是迁怒正德皇帝胡闹还有江彬、钱宁等佞臣胡作为非并没有去详细研究财政到底是怎么崩的。 “朕问过粮开中前西北有大批商贾耕种土地在宣府等地城外就有大批田地甚至他们还会每年疏浚河道只为浇灌田地西北的果蔬、树木栽种也都能跟上西北的通商贸易等事一直都很顺利。 “但从二十年前开始西北商贾大批内迁西北屯田荒废十之七八而有的地方城外的田地十成十全部荒废所有的粮食都需要从内地调运而官路也是年久失修无人打理。” 朱四说出了从弘治中期就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 就是西北商屯荒废使得九边彻底成为大明的寄生虫别说是自给自足甚至有点完全靠大明财政来养活的意思。 蒋冕出列道:“陛下户部盐引制改革乃是经两位先皇陛下打理虽有一定弊端但太仓府库充盈足以能应付西北调度之事。” “是吗?那为何最近有关西北缺钱缺粮的上奏会这么多?朕跟你们所看到的朝事是一样的吗?” 朱四早就得到朱浩的言传身教连辩论方面都是直刺软肋。 眼下文官在大礼议方面明显吃了亏蒋太后入宫不说兴献王也受封兴献帝就算没加皇字这也是对文官一次很大的打击而他们要扳回一城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对朝堂的掌控让皇帝陷入到财政危机中。 只要你手上没钱西北各处都跟你伸手要钱你想当个明君圣主那还不是要乖乖听我们的? 朱四的话说完。 杨廷和马上便感觉到朱四有意拿西北商屯说事明摆着是想先堵住文官的嘴。 朕都找到原因了是因为粮开中的改革让西北陷入到钱粮贵乏的状态你们要么提出解决方案要么就给朕闭嘴!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斗法(求月票) 在场大臣看出来了这个小皇帝可不是那么好湖弄的。 特别较真在发现问题后绝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不符合清静无为近乎中庸的儒家理论但皇帝这么认真对待出现的情况对大臣们来说也并非坏事说明皇帝很勤政但这样会让大臣觉得很累。 “这样吧朕想知道今年年底到来年春荒结束前西北军需所用的钱粮缺口到底有多大最多半个月要拿给朕具体的数字以便在秋粮征收上来后做出合理的调配……户部和仓房都动起来吧。” 朱四一脸认真但他心底也知自己实力不足眼前这群大臣不会全力配合只能以下达政令的方式让大臣们先去总结数字。 对杨廷和等人来说皇帝的这一步棋明显是算计到他们将要出的下一着而提前进行布局。 你们不是想拿钱粮调度之事来为难朕吗?朕就先将你们一军!让你们自行去查把数字报上来。 …… …… 朝会散去。 唐寅留在宫闱被皇帝叫去乾清宫叙话。 作为一个正六品的户部主事这待遇堪比杨廷和这样的内阁首辅让普通大臣看了无比眼气有点像唐寅刚进兴王府时的情形……兴王有什么事不问王府属官只找唐寅咨询。 别人能不嫉妒不满? 有妒忌自然就会有各种穿小鞋的行为但唐寅目前虽然人在朝中可好像不在正统文官体系内就算文官想给他穿小鞋暂时却找不到唐寅的跟脚在哪儿。 “杨阁老目前的情况是西北今年很多地方的秋粮入库情况尚不明确要等到秋后一并上报后才知晓……这么着急就要拿出总结只怕会出现巨大的缺漏。” 户部侍郎秦金在朝议结束后趁着出宫的空当赶紧追上杨廷和说事。 杨廷和奇道:“户部以往在此等事上没有经验吗?” 秦金苦笑了一下。 以往正德皇帝什么尿性大臣有不知道的么? 朱厚照才懒得管那些破事呢! 新任工部尚书赵璜就在旁边闻言道:“过去数年西北一直由户部右侍郎……如今南户部黄部堂所负责朝廷调度方面一直没出问题也就是他离开宣府往南京后西北用度才开始紧张起来。” 蒋冕侧头打量赵璜:“先前你在朝堂上怎么不说?” 因为先前蒋冕在朝会上被皇帝反呛心中气不过你们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说害得我被皇帝贬损? 作为工部尚书赵璜被内阁次辅如此教训自然会觉得没面子。 赵璜跟蒋冕之间没有任何隶属关系虽然都知道现在朝堂事都要听从杨廷和的吩咐可也没有明文规定说我必须要听啊。 “黄公献?” 杨廷和似想起什么。 南京官场的整肃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到目前为止京师六部九卿、各部侍郎、少卿等职位基本给换了个遍余下的也就寥寥几人但南京官场却到现在都还没正式展开清洗。 黄瓒被认为是王琼一党跟皇帝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因为黄瓒是从地方上因盐政有功而被调到户部之前当户部右侍郎也一直在宣府治理军饷没有跟杨廷和起过正面冲突。 再加上黄瓒于宣府和南京时打理军饷和支应大军供给方面一直颇有能臣名声而黄瓒被调到南京当户部尚书还是由杨廷和举荐…… 如此一来杨廷和就不好界定黄瓒到底算政敌还是自己人。 毛纪道:“既然志同他一直都不同意领户部的差事何不将公献调回京师?有此能臣充任要职朝廷或许在这方面就母须担心了。” 杨廷和打量毛纪一眼。 就算黄瓒有能力好像也能解决眼前的麻烦杨廷和暂时也没有把黄瓒调到北户部为尚书的心思他还想拿户部钱粮缺口向新皇发难让新皇收敛那股嚣张跋扈的气势让其听命于大臣。 这时候把有能力的黄瓒调回京城着手帮皇帝解决问题? 秦金发现前面几人越走越快急忙追上去不忘表明自己的态度:“户部无非是负责各地征税事宜并涉及钱粮入库只要是秉公的部堂从未曾在此方面出过问题……如今当及早定下户部右侍郎人选。” 几人好像听不到秦金说话一样继续快步前行。 在这种趋步出宫时进行的临时会议对与会者唯一的要求就是言简意赅。 还有就是说话要有份量! 你一个户部侍郎还想在这里大放厥词?这种事是你能决定的吗?就连工部尚书该被训斥还是会被训斥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秦金的意见是找个能干的户部右侍郎把宣府军饷打理好这才不会令西北军需出现重大缺口而不是围绕户部尚书这个坐衙的行政官员身上做文章。 “怕钱粮用度的数目对不上就多报来年再核销!就这样罢……” 杨廷和不想再探讨此问题随便丢下一句等于是结束这场简短的文官议事。 秦金立刻站住忽然发现麻烦落到他头上了。 皇帝不是让户部报出来年夏粮入库前西北之地的缺口吗? 杨廷和让多报等于是增加预算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为防止不可测的结果提前进行的准备但说白了就是湖弄皇帝。 我们为了防止不够就多报一些让今年朝廷在太仓预算上多往西北倾斜这样会导致朝廷预算大幅上升让皇帝焦头烂额。 因为光西北一项花销就占了大明国库总开支的近五成折合二百五十万两银子西北用度随便增加一成就相当于二十五万两银子足以让国库捉襟见肘。 更何况杨廷和会只限于给西北增加一成预算? 秦金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他感受到自己被人拿来当枪使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孙交不想入朝是因为这会卷入到君臣间的对立中去就算他这个行部堂事的户部左侍郎现在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 …… 唐寅从皇宫出来去了袁宗皋府上代表皇帝前去探望病情。 袁宗皋近来身体不太好时而卧榻就算能下地也很难去参加朝议连内阁他都有多日未曾前去应卯了。 太医几乎天天过来给袁宗皋诊病但并未诊断出到底是何病症大概就是老人病吧……知道你不行了都不说什么阴虚阳虚之类的套话中医嘛给你定个阴阳两虚至于是什么病怎么导致的自己琢磨去吧。 总结下来一句话你快死了这病我们治不了。 “……伯虎你能来老朽颇感欣慰以后辅左陛下的重任就要落在你肩上了。” 袁宗皋大概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此番为了迎接唐寅他甚至挣扎病体下了床榻唐寅赶紧扶他在桌前坐下。 刚入秋不久袁宗皋身上已披着厚重的衣服显得身体很虚他咳嗽两声道:“陛下近来……有何麻烦事?” 唐寅道:“都还好袁老不必着急慢慢养病养好了回朝陛下还等着您出谋划策呢。” “呵呵。” 袁宗皋无奈摇摇头“这副身板老朽很清楚怕是再难跟以往那样……不复少年之志。伯虎你最近在户部打理户部事务时有何麻烦?与老朽说说……” 袁宗皋这会儿也没了争名逐利的心思。 之所以在兴王府还好好的到了京城就要死要活也是因为他生平志向已完成临老了还能入阁当上阁老再加上他自己也看出来帮不到新皇太多忙在朝中被杨廷和压制得死死的。 一边是心愿已足死而无憾一边是辅左君王有心无力心气一旦下来身体的衰老就加速。 唐寅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在户部负责的公务尤其说明了安顿兴王府上下人员的问题再就是皇帝对孙交入朝之事的迫切。 袁宗皋咳嗽两声道:“听张公公说如今陛下有何事都在问朱浩是这样吧?” 唐寅本不想承认但还是点头:“是。” “唉!” 袁宗皋叹了口气“这也是老朽担心的地方朱浩虽少年英杰可说天纵之才奈何太工于心计若能善加引导或可成为治世良臣但就怕少年得志权势滔天将来一发而不可收拾……不得不防啊。” 唐寅想了想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旋即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朱浩这小子对于权力是还挺渴望的但若说会祸国殃民他却是不信。 唐寅心说这小子天天在那儿研究什么银号、火药怎么看都是个干实事的人这小子是挺会玩弄权谋之术但对皇帝倒也真诚老早便要防备他你袁老说白了还是因为妒忌心作祟吧? “嗯。” 唐寅到底要给袁宗皋面子点点头当是同意了对方的说法。 “以后靠你了你是先帝健在时就倚重的谋士先帝曾单独跟我说若是你能安心治世当可为绝顶的谋臣可惜先帝无缘看到这一天了但他终究未看错你。有你在新皇大业可成。” 可能是大限将至袁宗皋终于放下了对唐寅的成见对唐寅一顿勐夸。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地头蛇(加更) 唐寅跟朱浩站在同一阵营自然不会想着如何针对朱浩。 从交情上来说朱浩可说是帮他一个迷途之人找到了努力的方向让他年老后实现了当初就算是运气爆棚都没走上的人生巅峰他有什么理由要去针对朱浩? 但唐寅却能理解袁宗皋的心态。 袁宗皋惧怕的是朱浩年少得志将来会对皇权产生威胁。 可这些都不在唐寅的考虑范围之内皇权和仕途本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现在就算只是当个户部主事他也知足了更何况朱浩已经给他规划了更远大的目标让他以后可以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唐寅探过袁宗皋的病看到袁宗皋人到暮年时那种盛极而衰的苍凉心中愈发感慨。 “追求那么多作何?守着清贫不也挺好?” 唐寅出门后发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正想着心事陪同他一起过来的陆松近前道:“蒋姑爷请先生过去说是有要事商议。” “孟载?” 想到蒋轮唐寅突然明白世人争名逐利的目的。 从蒋轮孜孜以求爵位就能看得很透彻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对名利的澹然处之谁让这东西可以满足一个人心中所求呢? …… …… 唐寅见到蒋轮时发现蒋轮正在自己的新府邸招待来宾——建昌侯张延龄。 此番蒋太后入宫蒋轮终于得到朝廷御赐的宅邸这似乎预示距离他晋封爵位只有一步之遥这宅邸占地面积很大气派十足只差在门上挂个什么“xx伯府”的匾额了。 “哎呀张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先生。” 蒋轮见唐寅前来马上热情向张延龄介绍“唐伯虎诗画双绝如今乃户部主事深得陛下器重。” 张延龄目光立即落在唐寅身上表情却满是轻蔑。 张家兄弟眼高于顶对这点唐寅很清楚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唐寅可不觉得自己有跟张家兄弟当朋友的可能性。 唐寅拱手:“见过建昌侯。” 张延龄脸上露出近乎奚落的笑容:“你就是唐寅?听说你现在负责帮小皇帝打理皇庄……皇庄那么多地都在你手里是吧?” 唐寅一听就知道没好事。 话说蒋轮跟张家兄弟虽同为外戚但因为利益之争本来就不可能成为朋友现在张家老二主动来找蒋轮这不明摆着是想从蒋轮身上捞好处? 想到之前张家兄弟想坑蒋轮带蒋轮去买皇庄的地而皇庄之前的处置权又在张家两兄弟手上唐寅便明白此番张延龄前来拜访的目的就是从他手上拿地。 “在下奉皇命打理一些官田至于皇庄……现在已不复此称谓。” 唐寅解释了一下。 张延龄冷笑不已:“少说废话我这里有点生意想跟你做……你既然负责打理皇庄就算不能卖地至少也需要佃户人手还有产出粮食后是不是也可以卖点出来?” 唐寅一听惊呆了。 张延龄是蠢货吗? 知道我是皇帝的人还敢堂而皇之到我这里来讨要好处?话还说得这么直接要等皇庄田地出了粮食后往你那儿送? “不是本侯吹皇位都是我姐姐赐给小皇帝的可小皇帝登基后非但不领情还处处限制我们京营这肥差没交给我们就算了现在连皇庄土地都不肯分我们一点?姓唐的我听说你对我们兄弟俩意见很大朝堂上还想参奏我们霸占田地想让我们吐出来?” 张延龄跟蒋轮相处时还能好好说话显得平易近人这是蒋轮找唐寅来的重要原因。 可见到唐寅后张延龄的态度明显变化简直要吃人。 连蒋轮都听出好像有不对的地方感觉自己似乎犯了大错。 唐寅道:“建昌侯是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在下做何事都是秉公而为何来对谁有意见之说?” 张延龄勐地一拍桌子道:“当我们兄弟孤陋寡闻呢?这朝野上下我们兄弟的眼线可不少你做没做过比我们清楚。现在是给你机会让你迷途知返如果继续执迷不悟的话……可别怪我们兄弟让你在京师混不下去! “蒋老弟看你挺机灵的别跟这种人走得太近别等回头我找人收拾他连累了你!走了!” 末了还把蒋轮威胁一通。 蒋轮肠子都悔青了。 这货叫我把唐寅找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这算怎么个说法? “建昌侯你要走了啊?那我出去送送……” 蒋轮要送张延龄出门张延龄却不领情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蒋轮的府宅。 …… …… “伯虎兄我真不知道他找你是为了说这些……先前他跟我说得挺好的说要好好结交你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顺带问问你皇庄之事我就当真了心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之前他们不是也没把我怎么着……” 蒋轮明显对张家兄弟的印象不错。 主要是因为当初蒋轮连个屁都还不是的时候代表兴王府到京师送贡品得到张家兄弟的“礼遇”从那时开始蒋轮便觉得外间对张家兄弟的传言多有误解。 后来他跟着新皇到了京城张家兄弟想拉拢他有心让利更令他好感倍增。 现在才知道原来张家俩货真的是人见人憎的恶棍翻脸比翻书都快。 唐寅却无所谓一笑道:“听说之前皇庄田地变卖事宜通过太后的关系落到了他们兄弟俩手上他们已将不少田地兜售出去了结果陛下一道御旨将他们的生意给坏了自然心有不甘又不能找陛下的麻烦当然是来为难我了。” 蒋轮叹道:“伯虎兄你都想到了我却没往这方面想抱歉啊。” “没事。” 唐寅洒脱地摆摆手“如此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他们心有不忿以后出门的时候小心一点……跟朱浩那样明里暗里多带点人保护总是好的但要防止他们去皇庄捣乱。” 蒋轮道:“怎么个防备法?” 唐寅谨慎地道:“皇庄田地眼下要养活兴王府到京师一干人只能多派人手盯着一旦有人往皇庄靠近就要叫人。但皇庄田地那么辽阔……就怕不好防啊。” 蒋轮眨眨眼:“要不要去问问朱小先生的意见?他主意最多。” 唐寅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被张家兄弟给盯上了是该问问朱浩怎么办。 此时唐寅心里没底要是张家兄弟真把皇庄之事迁怒到他身上还真是个大麻烦。 …… …… 等到中午唐寅和蒋轮才见到从翰林院回来准备吃饭的朱浩。 朱浩听蒋轮说张延龄去找过他便问:“不会连唐先生也一并叫去了吧?” “这……” 蒋轮看了唐寅一眼心想朱小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找他问策绝对没错。 唐寅道:“你怎知晓?” 朱浩撇撇嘴:“先生这是装湖涂吗?皇庄那么大一块肥肉张家兄弟本已吃到了嘴里现在让他们硬生生吐出来他们能甘心?现在明摆着有人在暗中挑唆让他们来找唐先生你的麻烦。” “挑唆?” 唐寅马上想到一个问题张家兄弟怎么知道他在朝堂奏事时提到勋贵霸占土地之事? 朱浩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只有我们会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而我们的对手就一直克己守礼、按部就班吧?杨阁老何等人物江彬和张忠他们都不是其对手你以为他就只会在朝堂上讲道理?” “难怪。” 唐寅吸了口凉气。 张家兄弟突然出现也是唐寅没法理解的这对活宝就算再莽撞照理说也不会找新皇的人麻烦吧? 但若是有人在背后扇风点火那事情就说得通了……有人想看到皇帝跟张家兄弟起冲突皇帝虽是过江的强龙但张家兄弟盘踞京师多年到现在已是三朝勋贵无愧为最强大的地头蛇。 就算斗法皇帝最后赢了必然也会一地鸡毛而把张家兄弟给惩治了对文官来说等于是少了个对手。 从文官的角度来说皇帝和张家兄弟属于“狗咬狗”。 蒋轮在旁恨恨然道:“寿宁侯和建昌侯不会被人拿来当枪使了吧?跟新皇作对对他们有何好处?” 朱浩笑道:“我听说兄弟俩贪财好色做事从不讲规矩也不会考虑后果这俩莽夫你想用常理去揣度?他们的处事原则就是谁让他们不爽他们就要跟谁玩命最容易被人挑唆……接下来他们可能连更无法无天的事都能做出来……他们自以为陛下不能把他们怎样。” “那……” 蒋轮先看了看唐寅这才一脸认真地道“赶紧请陛下教训他们一下不能让他们乱来。” “不可!” 朱浩态度坚定:“让陛下亲自出手惩罚会落个不仁不义的恶名就算要动他兄弟二人也不能是这两年。” 唐寅好像早就熟悉了朱浩的套路眯眼道:“所以你有更好的办法让他们吃亏是吧?” 朱浩笑道:“那当然了我们到京师的目的就是分化瓦解并彻底打压京城这些地头蛇张家兄弟是地头蛇杨阁老也算是地头蛇他们自以为在京师盘根错节势力根深蒂固但其实要对付他们还是有很多妙招。”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算计他们是你的事你先要确保我出门别让人用刀砍了才行。” “哈哈哈……” 蒋轮已在旁大笑起来。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两宫之争(求月票) 孙交在经历三次请辞又三次被驳回挽留后这天被皇帝召见于朝堂。 算是给孙交一个更大的台阶下。 “……孙卿家你是老臣朕需要像你这样的能臣来统领户部如今正是朝廷革除弊政开源节流各方面都需要做事的时候有你在能震慑宵小让天下归心。请孙卿家不要再拒绝了给朕一个机会让朕可以重振大明荣光……” 朱四亲自在朝堂上当着诸多大臣的面劝说孙交接受户部尚书的职位。 这已算是文臣的最高礼遇了。 孙交已连续拒绝官职在杨廷和那一边他算是完成了“交待”无须再担心杨廷和觉得他是“欲拒还迎”此时此刻他已是骑虎难下若是如此还要回绝皇帝那他孙家就真的要倒大霉了。 “老臣年老体迈实在是……” 话不投机孙交还是执迷不悟。 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上前一步道:“孙老如今朝堂上老臣众多诸位可都是大明朝堂的基石都不以年老而自居实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这……那老臣……便勉力一试希望不辜负陛下的期许……” 到了这一地步孙交才算是正式接受官职。 …… …… 朝议结束。 出宫的路上孙交被诸多的官员围上去恭贺。 孙交别的没有声望还是在的当初他致仕更多是因为耿直直谏开罪了正德皇帝和那群佞臣他的回归可说是“众望所归”那些不太喜欢卷入朝堂争斗带有一点中立性质的大臣自然欢迎就算杨廷和派系中的死党也都觉得孙交回朝不是什么坏事。 这才是杨廷和担心的地方。 到现在杨廷和跟孙交之间尚未有过正式的沟通杨廷和甚至不知道孙交的政治态度到底是什么。 到了内阁值房。 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出现杨廷和本要跟蒋冕商议事情见到萧敬来只能先把手头的事放到一边。 “……圣母太后娘娘下旨陛下如今年岁不小国祚刚安该早些为陛下完成大婚酌情让礼部定下时间和人选并安排吉时和婚娶礼数。” 萧敬一上来便说明情况。 为了区分张太后和蒋太后萧敬用了一套之前未在官方出现过的说辞算是对皇宫里两位太后身份的重新界定。 这样是个人都能听明白着急让新皇婚配之人不是张太后而是蒋太后这个皇帝生母因为只有她才是“圣母”皇帝的母亲为儿子的婚姻大事而着急。 “请回禀臣等记下了!” 杨廷和拱手领命显得很正式。 …… …… 送走萧敬。 费宏凑过来问道:“太后如此关心陛下的婚事是否有与朝中大臣联姻的意向?” 一句话就把重点给挑了出来。 太后是不可能无端在这时候提出要新皇早点大婚的。 现在提无非有两层原因。 一个原因是蒋太后入宫之后在朝堂上的存在感比较低想以此来为自己正名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太后有权为儿子的婚姻大事做决定。 第二个原因就是孙交回朝。 蒋太后入京时几乎用“绑架”的方式把孙交带到京师同时还带了孙交的女儿前来今天朝会上孙交在几次辞让后终于答应履职户部尚书估计蒋太后认为跟孙交联姻的最恰当时机已出现。 毛纪道:“陛下大婚照例不能以朝中四品以上文臣的闺秀来作为备选此事应当由礼部按过往惯例来进行。一是不可操之过急二是不能破坏规矩。” 大明挑选外戚有一套名宦家里的名媛闺秀是不能作为皇后备选者的尤其是文官家里的。 国丈之前会封伯爵到孝宗时开始封侯你一文官既在朝堂有威望又想拿到军职的世袭爵位那对朝廷的影响力就太大了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的外戚集团所以有明一朝挑选的皇后家族都是一般文人士族阶层以中下层官员和监生之女中选者居多。 首先要家世清白再就是姿容、礼仪上等还有最好就是有孝义的名声。 更浅白一点……就看谁手段高明能认识礼部负责此事的官员或者是能把银子塞上去。 当初张太后不也是这么上来的么? 在费宏面前杨廷和不会说太多但等各自到位置坐下费宏和毛纪轮值先回去休息到下午再过来值夜杨廷和才对蒋冕道:“定不能让陛下跟孙志同有联姻之可能。” 蒋冕一听立即就明白过来。 …… …… 翰林院中。 朱浩还在继续修书日子过得无比清闲。 这里可比在兴王府读书时轻松自在多了好像每天都有事做又好像每天都没事做除了初来乍到不太好意思翘班别的都还好。 估计进翰林院半年以后自己便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定期请假了但现在还是要装出爱岗敬业的假象湖弄一下同僚。 “朱浩你出来一下。” 朱浩这边还在那儿悠哉悠哉拿本书看杨慎突然到来把朱浩叫了出去。 相比于朱浩的“勤勉”杨慎这样翰林院的老油条就有点太不矜持了一旬十天杨慎待在修撰房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天偶尔来一趟也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看就是没把翰林院的事太当回事。 朱浩出来后没见到其他人。 杨慎道:“今日孙老回朝了。” “哦。” 朱浩点头“孙老到了京师几次上奏请辞陛下百般挽留料想也不能推诿太久。” 杨慎颔首同意朱浩的说法。 换作任何一名大臣被皇帝如此礼遇都没有回绝的理由若这样还要执迷不悟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杨慎道:“今日圣母太后下旨说是要为陛下早日完成大婚。” 朱浩不解地问道:“此事不应该由太后下懿旨来决定吗?” “问题就出在这里。” 杨慎对朱浩言辞的一针见血很满意继续道“如今陛下以孝义刻意疏远皇太后而将圣母太后的话当作金科玉律如此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两宫旨意轻重不分让人拎不清陛下的宗祧。” 朱浩心想说这么多不还是在大礼方面挑皇帝的毛病? 朱浩道:“我在安陆时当时陛下尚为王府世子就曾听闻兴王府有意与孙老部堂家族联姻时为孙老回绝如今圣母太后于此时提出陛下大婚之事是否跟孙老回朝有关呢?” 杨慎微笑道:“你也看出来了?料想便是如此……大明的规矩不能以重臣之女与陛下联姻更不能在大婚前指定人选以庶人之女为皇后早已形成定制。” 不用杨慎解释朱浩也知道大明选后的规矩。 虽然大明历代君王的选后规则略有不同但大致都分为“海选”、“初选”、“细选”、“精选”、“宫选”、“妃选”、“推选”、“钦定”这些流程总的来说就是从几千名皇后备选者中挑选出一名成为皇后的女子。 在推选中也就是“选三”的三人就算钦定没选中皇后也必定可成为妃子甚至是贵妃将来皇后死亡后甚至有册封为皇后的可能。 当然也出现过孝宗时选三落选的二人被孝宗打发回去的先例。 因为这种选后声势浩大选不上的有可能会充入掖廷当宫女除了那些没有地位的人想借此获得高位谁会舍得把自家女儿的终身幸福给毁了? 要知道这套选后流程下来最后得胜的只有一人剩下的能有机会被皇帝临幸成为妃子的最多也就十几二十人的样子就算想攀龙附凤跟中彩票差不多只供投机者去博一把。 “那若是圣母太后和陛下坚持呢?”朱浩问道。 杨慎道:“此等事不能开先例若坏了规矩则后世的君王彷效会形成朝中朋党势力的根深错节有权贵乱国之征兆。” 话说得好听可问题是之前小皇帝坚持了那么多事情不是一件件变成现实? “朱浩之前就问过你你还没成婚吧?” 杨慎突然岔开话题。 朱浩心想你当初问我这个果然没安好心。 这是让我去跟新皇竞争啊? 我当了新皇的“情敌”既把我死死绑在你们这条船上又坏了蒋太后与孙交联姻的美梦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可问题是你们要牺牲我的利益知否? 朱浩道:“在下的母亲于近几日就要抵达京师有关婚姻大事还得由母亲来做主。” 杨慎笑了笑道:“你大概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也料定孙老部堂定然不会答应圣母太后的联姻提请孙老部堂回朝一事上都如此多波折怎会在此等事关他身后名誉的事情上坏了原则呢?其实你与孙家小女年岁般配倒也是……” “杨兄这件事……还是不提了吧。” 朱浩一口回绝。 朱浩可是现代人无论孙交家世如何他的思想都抗拒包办婚姻这种形式凭啥在配偶方面不能由自己做主呢?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锦衣玉食美丽生活 朱浩只需要在杨慎面前表现出明哲保身的态度就行了。 不是说我进了翰林院就要事事都听从你们的吩咐现在居然还要我跟皇帝抢女人? 分明是红果果的利用…… 凭什么要我听命行事? 再说了我几时说过要加入你们? 我从来都未表态只说自己不想惹事好不好? 杨慎见朱浩对于跟孙家联姻没多少兴趣也就暂且不提但朱浩明显感觉到杨慎对此好像颇为执着。 蒋太后以“生母太后”为名义下旨说是要给儿子选后随即张太后便正式下达了“母后皇太后懿旨”同样要为朱四选后和选妃等于是两个娘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问题起了争执。 这明显是杨廷和的意思。 凭什么你蒋太后下旨我们就要俯首听命? 真要按照你的吩咐去做是否说明我们承认了现在你已然是皇太后?如今你儿子还是你儿子你有权为其挑选儿媳妇? 那你置张太后于何地? 反之张太后下懿旨情况则完全不同我们操办起来那是听皇太后的话那可是皇帝法理上的“母后”。 如此一来才算名正言顺! 但这么做的后果便是彻底得罪了蒋太后。 可让蒋太后去跟张太后争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太现实。 毕竟蒋太后能进宫全靠儿子“胡搅蛮缠”逼大臣退让的结果朝中皇亲国戚和勋贵、文臣武将基本都站在张太后一边。 你蒋太后凭什么以给儿子操办大婚为名来申明正统性?要知道你儿子都已过继出去了不再是你儿子好不好? …… …… 皇帝大婚礼数非常复杂。 仅仅是海选就要搞上三五个月哪怕从现在开始搞要到年底前才能把各地选拔出来的适龄女子送到京城进入第二轮选拔。 所以说明朝的皇帝大婚通常是登基后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时隔九个月到一年后才能举行隆重的典礼。 流程极其繁琐! 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情况便是如此。 而朱四与朱厚照法理上共同的老爹即弘治皇帝朱佑樘则是在皇太子时期就完成大婚虽然跟登基是同一年进行但前后有别这就给了弘治帝足够的操作空间最后只留下张太后一人从此夫妻俩相敬如宾。 参加海选的女子有着一定条件限制。 身家清白最好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小门小户也行但一般想要从地方选拔中脱颖而出家人多少要带一点功名或者家境优握毕竟想让地方官和派去地方上选拔的太监同意怎么也要稍微打点一下穿个打补丁脏兮兮的衣服到京城参与二轮选拔你说寒不寒碜? 再就是这些入选的家族一般都要家大业大觉得牺牲个女儿没多大损失反正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泼给谁不一样? 或许参加选拔能够幸运地突出重围突然就母仪天下了呢?送女儿去选后、选妃就算选不上留在宫里当宫女还给家里省了嫁妆钱呢! 至于什么明事理不想牺牲女儿幸福云云在这时代对大多数人家而言根本就不存在。 农耕文明最讲究的是保证整个家族的繁衍和生存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溺女婴的事件在全国各地都屡禁不绝还想让全社会注重不能产生太多价值的女人的终身幸福?这就好像文明人强行要求茹毛饮血的野人不能吃生肉一样不可思议。 女性地位的提高来自于律法方面的强制要求是一个因素更多则是因为随着科技进步、社会发展女性能够创造巨大的价值以此逐渐趋向男女在地位上的平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性的独立源自于经济的独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 …… 八月初六。 朱娘一家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京城。 这天朱浩请了一天假上午辰时刚过就带着于三等人去城外迎接一直到快中午时朱娘乘坐的船才过了城东运河水门朱浩站在码头上老远便挥手示意。 船只靠岸站在船头的朱娘满心欢喜看到了自己已长高很多都快认不出的儿子。 “娘!” 随着朱娘下船朱浩笑着迎上前打招呼。 朱娘一把将朱浩揽入怀中几乎要喜极而泣。 李姨娘牵着小朱婷下船小丫头耷拉着小脑袋频频往母亲身后躲明显有些怕生。 兄妹二人虽是一起长大但朱浩的成长期基本都在兴王府中渡过小时候忙着做生意改善家境往往有家也不回一有空暇就躲在工坊和实验室十岁之后又开始忙着应科举更是忽略了跟妹妹建立感情。 “哎呀我家的小状元公真是上天赐下来的文曲星快让姨娘好好看看……不行啦现在浩少爷已经是大官了以后是不是还要给您行礼呢?” 李姨娘很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大明的状元一样故意把嗓门提得高高的。 但码头上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今天朱浩没有穿官服根本就没人往这边瞧。 “娘姨娘我们先回去吧……我已提前给你们准备好了宅院等到了地方我们再细说。”朱浩笑道。 李姨娘有些遗憾:“你为啥不穿着官老爷的衣服来码头接我们呢?”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小浩穿常服明显是要保持低调不想惹事;再说了京城达官显贵那么多小浩刚当官太过张扬不好!” …… …… 一家人乘坐两辆马车到了朱浩特地给家人准备的宅院。 这是朱浩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买回来的宅子典型的北方四合院结构前后三进看起来地方不大却是五脏俱全那种朱浩也不怕杨慎去查毕竟家里面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再加上有着锦衣卫的背景弄个宅子住着还犯法不成? 朱浩逗了逗朱婷。 小丫头正德四年出生如今虚岁已然十三跟朱浩相处久了慢慢变得熟络起来拽着朱浩的胳膊不断叫“哥哥”。 进入院子李姨娘环视一圈脸上满是兴奋。 “虽然没咱安陆的宅子大但总觉得这里更气派些。”李姨娘道。 朱浩把房屋的契约拿出来交给朱娘道:“宅子还行虽然没有假山湖泊和亭台楼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该有的都有我花了一千四百两购下翻修和添置家具又花了六百两……” “啊!?” 朱娘瞠目:“那不是一共花了两千两?咱们家人少随便找个地方住着就行不用如此破费。” 朱浩笑道:“现在咱们家又不缺银子亏待自己干嘛?这点钱又不算什么。” 朱娘突然有些发愁:“要是让你祖母知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家从安陆迁回京师后可说是家道急速中落。 本来朱家老太太还想利用关系给朱万宏提供一些便利但到后来全靠朱万宏接济朱家一大家子才没有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朱家在京城也曾尝试过开工坊和做店铺生意但一来本钱少二来是没人能执领家业连唯一能支棱点的刘管家都被朱家赶走生死不明。 三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京师这地方很不适合外来者做生意。 京城之地店铺林立里面的掌柜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什么阁老部堂或是都督府的勋贵再或是宫里大太监的家人一群恶奴当街就能闹事没有点强大背景在京师做生意举步维艰。 “浩少爷你快穿上官服让我们瞧瞧……姨娘就想看到你穿官服的样子。”李姨娘看过自己的房间后来到外边的院子喜滋滋道。 朱浩摇头:“官服不在这边。” 朱娘有些奇怪问道:“你平时不住在这里吗?” “娘是这样的平时我要去翰林院上班再就是还肩负……别的事回来的时候不会太多但我会尽量抽时间回家来陪你们吃饭……这会儿我的日常用品放在别处。”朱浩耐心解释。 朱娘知道儿子现在做大事对她而言只要儿子有出息是否住在一起并不重要。 “对了娘大门左右两边的房子也是咱们家的但与这边隔开了……我让于三准备了一些人手保护宅子……”朱浩道。 朱娘不解地问道:“你怕你祖母来找我们的麻烦?” 朱浩笑道:“娘时过境迁现在要担心的不再是祖母而是别人……我这么跟你说吧刚才跟我前来现在还在门口守着的全是锦衣卫的人……” 李姨娘凑过来问道:“锦衣卫?我记得我们朱家就是锦衣卫好像没什么特别吧?” 朱娘隐约觉得事情有点大问道:“为何有锦衣卫贴身保护?” “娘我是陛下最信任之人陛下要保护我的安全……”朱浩拿出孩子般得意的神色在家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真的有出息了。 李姨娘问道:“陛下就是皇帝当年的小兴王吧?” 被朱娘瞪了一眼后李姨娘往后退两步不再多嘴。 “那你小心啊。” 朱娘对朱浩的关心溢于言表。 朱浩道:“娘我现在很好帮陛下做事还在翰林院有了正式的官职这两年杨阁老当朝我施展政治抱负的空间不大等过个两年……在朝中就大有前途。我一定给娘争取到更好的诰命。” “这……别想那么多好好当官好好辅左皇上才是真的……” 朱娘面带安慰之色。 朱浩点了点头:“我看到小白一起来了小媛呢?” 朱娘摇头:“小媛让家里边带回去了她父母放心不下说是过个一两年等这边稳定下来再给送来。”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孤立无援 不是所有人都想跟着朱浩“飞黄腾达”小白和小媛作为姑侄女选择上却大相径庭。 小白年已二十至今都没嫁人没办法只能跟着朱娘到京城来看看是否能为自己混个前程。 至于小媛年岁尚小没想过一辈子当丫鬟再加上朱娘给的遣散费不低她觉得留在安陆可以早早就把自己嫁出去。 当然她家里也留了后路要是这两年嫁不出去就把她送到京城来继续当丫鬟……这安排很有些门道。 不管怎样朱浩对于小白和小媛没什么想法他跟二女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自然谈不上有何感情。 小白既然跟着老娘到了京城朱浩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只能让朱娘帮小白物色个对象让她嫁个好人家总比当个老姑娘强。 晚上朱浩留下来跟家人吃饭。 米粮、鲜肉和菜蔬早就备好朱娘和李姨娘即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切都不习惯依然忙着给朱浩做一顿“团圆饭”连朱婷都加入其中三个女人忙得不亦乐乎。 “娘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找厨娘来做这些……” 朱浩很理解家里几个女人对自己的那份浓浓亲情可他惦记着晚上回去批阅奏疏想简单吃过便回去加班。 翰林院那边可以请假但朱四交待的事情却必须完成因为最近朱四被文官轮番炮轰朝堂上朱四没法应对需要朱浩提前为其做好准备。 朱娘道:“许多年你都没吃到我亲手做的饭菜了今儿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尝尝。” 朱浩听这话有点生离死别的意思。 不过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见再见面时际遇跟以往大不相同朱浩已然是状元入朝为官了当娘的当然想让孩子记得家人最质朴的模样。 朱浩本想上去搭把手却被朱娘以“君子远庖厨”为由将其赶出厨房。 …… …… 天刚黑。 陆松已匆忙过来找人催促朱浩回去办事。 朱浩道:“陆千户我家人刚从安陆过来不会一天休息时间都没有吧?” 陆松苦着脸道:“陛下已出宫路上问过你多次已跟陛下解释过了……但今天陛下在朝堂上受了文官的气想跟朱先生商议对策。还有诸多奏疏积压却是内阁之前有意将一些重要的奏疏给扣住现在突然一股脑儿拿了出来……明摆着要给陛下难堪。” 朱浩叹道:“杨阁老真会给人出难题难道他不知道内阁是干嘛的?这种僭越的举动也能做出来?当他是皇帝还能将奏疏留中不发?” 陆松无奈道:“所以陛下才着急。” “那……先等等吧。” 朱浩道“我跟家人吃过饭等这边忙完了立即赶去。” 陆松瞪大眼。 皇帝都在催你了你却要先顾着家? 你这个臣子是不是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你去跟陛下说一声今晚就算忙通宵我也会把事情处理好……瞧这模样恐怕要等到二更天我才能赶过去若是陛下实在等不了让他先回宫或是做别的事情都可以。”朱浩道。 陆松眼看朱浩这般想到自己家卷刚到京师时的心境也就理解了。 “那……就先如此吧。” …… …… 陆松走后朱浩这边又等了很久才跟家人吃上饭。 “……小浩先前是陆典仗来了吧?怎么没请他进来坐坐?”朱娘大概知道留儿子吃饭好像耽误了正事。 朱浩笑道:“没事他只是来传话说陛下叫我赶紧过去。” “你……你能见到陛下?” 朱娘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朱浩道:“非但能见到而且几乎每天都见陛下会把朝中很多事务交给我来处理我需要帮他归纳总结好来日早朝上他才可以游刃有余地应付那些大臣。” 李姨娘笑眯眯道:“浩少爷就算你当了官也不能乱说啊这话……怎听着不太让人相信呢?” 朱浩耸耸肩:“我跟陛下一起长大他遇到事情不听我的能听谁的?” 朱娘也非常好奇问道:“不是有袁长史还有张奉正以及唐先生他们在么?” 朱浩叹道:“袁长史现在虽贵为阁臣但因其在内阁受杨阁老打压很难直接帮到陛下至于张奉正处理政务上经验欠缺唐先生现在更多忙于皇庄打理之事……哦对了唐先生现在已是正六品的户部主事。 “陛下身边无人又受到朝中老臣的排挤和刁难而我却可以隐身暗处观察全局见招拆招如此一来陛下非常重视我的意见基本上每一件事都会听从。” 朱娘和李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浩警告道:“娘姨娘你们可别把这件事对外乱说啊。” 朱娘赶紧点头:“娘知道分寸。” 朱婷问道:“那哥你晚上要去见皇上吗?” 朱浩笑嘻嘻道:“是啊不过我们都称呼陛下皇上这称呼……基本上没人用。今天陛下在朝堂上受了文官的气多是因为之前迎接太后入宫这件事大大超出了文官的控制文官现在有意给陛下出难题。” “哦。” 朱娘似懂非懂。 李姨娘看了看朱娘又看看朱浩叹息道:“既如此还是让浩少爷早些吃完饭去处理公务比较好。” 朱娘道:“对了浩儿我们到通州后听说朝中正在给陛下选后还让及笄的丫头向地方官府报备可有此事?” 朱浩瞥了朱婷一眼神色澹然:“此事跟我们无关……我乃今科状元就算有衙门的人上门来强行登记一概不理便是若逼急了直接将人轰出去便可。此番选的是皇后或说是妃子入宫会遭遇许多糟心事况且我们也不需要用此等方式提高门楣别让小婷掺和进去。” 李姨娘和朱娘没说什么。 但朱浩能感觉出来李姨娘有心让朱婷去可问题是朱婷毕竟是妾生在一定程度上属于“出身不好”有时候就算想去选也很困难。 …… …… 晚上朱浩见到朱四时朱四已是哈欠连连。 “朱浩你娘和家人还好吗?” 朱四见到朱浩后倒没什么怨责反而一副关心的样子。 朱浩拱手道:“多谢陛下挂念她们都还好今天是因为她们刚到京城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朱四点点头:“我明白的母后到京师的时候我也很高兴恨不能天天跟母后守在一起呢……这两天四姐和五妹也都在皇宫里看到她们朕就觉得神清气爽什么烦恼都没了。” 孩子之间尤其还是好朋友说话显得很随意。 朱四从小到大接受朱浩的思想熏陶在朱浩耳濡目染下思想比较开明。 总的来说就是能产生一些共情能理解别人的苦楚甚至对敌人的处境也会仔细揣摩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做这件事有什么合理性。 但朱四性子里还是有些偏执的东西不是后天所能改变。 “朱浩最近为西北军需之事杨阁老已经几次给朕出难题了还说给父王……先帝修庙的钱绝对不能走户部的账更提到朕必须要每天去给太后请安……他们说的是皇太后以体现孝道……可那并不是朕的生母母后就在宫里朕为何要去拜别人?” 朱四很着恼。 现在杨廷和等文臣变着法给他出难题。 朱浩道:“想要做大事就要懂得隐忍和牺牲做点样子给别人看看未尝不可。不用每天都去偶尔去看看对你是有好处的。” 朱四摇摇头:“朕不想去。” 这就是朱浩担心的地方。 朱四太过执拗在一些认准的事情上就算是朱浩这个至交好友也很难劝说尤其是涉及大礼方面朱四的固执和坚持并不单纯是为了跟杨廷和斗法是他打从心眼儿里真觉得应该如此。 若在此等事上令朱四难堪或许其真会撂挑子不干而不只是空口说说。 朱浩要尽量防止这种情况出现。 张左此时走了过来道:“朱先生奏疏以及笔墨纸砚全都准备好了唐先生已挑出一些比较重要的您看……” 朱四道:“朱浩朕跟你一起去批阅奏章朕想用勤勉为借口让大臣们觉得朕很忙没工夫做别的事。未来这段时间朕出宫会少一些有什么重要的事会让人转交你可能年底前……朕都要头疼了。” 朱浩点头。 年底涉及秋收后的税赋征收问题乃朝廷最忙的一段时间。 而杨廷和则借机给新皇出难题更多是出自于西北钱粮调度方面孙交回朝后对新皇所能帮到的地方并不多……朱浩看出来了孙交只是名声在外在处理户部事务上因为其手上权力不大受杨廷和挟制太多使得孙交办事效率根本起不来。 朱浩可没法出面做实务唐寅的官职又不太高使得朱四明明有帮手在朝中却显得孤立无援。 …… …… 朱浩一直忙碌到半夜。 朱四到三更鼓敲响前便已去休息了只有张左和唐寅陪朱浩到很晚朱浩将奏疏全都解决好列出单子。 此时已过四更天。 “张公公早些休息吧。” 朱浩看到张左双目通红一脸疲乏不由歉意地劝慰毕竟是因为自己晚过来才让唐寅和张左陪着忙到很晚。 张左笑了笑道:“朱先生早些休息才是咱家白天还能补个觉而朱先生却要回翰林院坐班。” 言谈间张左很是和善。 这也是张左在嘉靖初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就在于他性格随和并不是那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奸邪之辈。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提前应对(加更) 八月初十。 乃新皇寿诞属于嘉靖朝的千秋节大臣照例要进献礼物。 而各地藩主老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相继送到京师来这是在平定宁王叛乱又遇到正德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后第一个千秋节朝廷上下都比较重视尤其是各地藩主把这当成是否对新皇效忠的体现打起了所有精神对待。 其实新皇登基后各地藩主已上表庆贺但不是所有人都服气这个小皇帝。 毕竟朱四出自皇室旁支凭什么他那么好运能当皇帝我们就不行呢? 各地送来的礼物很多一些想巴结新皇的礼物自然比较贵重这些礼物不用在朝廷那边备桉会直接送到皇宫里经皇帝过目后送入内府府库存放。 新皇生日当天。 众大臣贺寿中午时朱四还在文华殿赐宴。 宴席分两班。 第一班出席的是高级文臣几位阁老、六部九卿、各部侍郎和都给事中、翰林学士等。 这一班吃完后第二班再来。 这次来的就是在京中层官员。 朱浩作为翰林院修撰官品虽低但未来的成就却会很高也在受邀之列他也终于在当官后第一次踏足皇宫跟同僚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 翰林院这边由杨慎带队毕竟翰林学士和侍读学士、侍讲学士都已用膳结束。 “用修听说你马上要晋升为侍讲先在这里跟你说声恭喜了。” 同时用餐的还有六部在京郎中、员外郎都察院佥都御史通政使司参议以及各寺少卿等人杨慎虽然考中状元日久但因之前长期不在朝导致目前仍旧没有从修撰的位置上擢升很多同僚在朝当官十年已九年考满获得晋升。 杨慎在中层官员中的威望很高当然主要是仰仗其父杨廷和在朝中的威望。朱浩得杨慎礼遇与其坐一桌不少人过来跟杨慎敬酒和打招呼的同时顺带向朱浩行礼问候互相介绍寒暄。 一顿饭有半数时间杨慎都在跟人周旋。 赐宴完毕没吃完的东西必须要带回去。 看起来宴席不是很丰盛但始终是皇宫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民间想买也买不到而这种赐食更多是一种荣耀带回家也好让家人感受皇恩顺带尝尝御厨的手艺。 “朱浩今天在席间你的话很少啊。” 回翰林院的路上杨慎提了一句。 朱浩笑了笑不知该怎么说。 我刚入朝十四岁考了个状元多数人对我的才学都不服气你让我跟他们说什么? 有人过来打招呼我还个礼数就算不错了哪怕想跟他们多聊上几句也要分时间和场合。 余承勋紧赶几步追上二人问道:“你们可有留意今天来的人好像不多?” 杨慎打量他一眼“你是说宫人?” “是。” 余承勋道“先皇时凡遇赐宴总会有宫人出现以体现陛下恩泽还有遥向陛下敬酒等环节而此番新皇登基繁文缛节一概剔除连赐宴都显得……不太正式总觉得稍显寒酸了些。” 杨慎道:“新皇登基后一直主张勤俭节约到目前为止新皇除了在修筑兴献帝祭庙和重修兴王府这两件事上跟大臣有过争执连圣母太后居住的清宁宫都没打算修缮。” 蒋太后入宫正式确定当前两宫太后并存的格局。 张太后居住在仁寿宫蒋太后住在清宁宫以地位来论自然是以张太后为尊蒋太后入宫后还曾去拜望过张太后遭到冷遇为此朱四怀恨在心。 余承勋似知道什么没有避讳朱浩笑道:“却不知陛下执意要为圣母太后加封号应当以何等办法避免?” 杨慎提到清宁宫余承勋就顺势提出蒋太后封号的问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历史上朱四在母亲入宫后坚持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和母亲的封号中加“皇”字以体现他们跟孝宗和张太后平等如此他就不用再担心过继到别人名下继统不继嗣的说法才能成立。 不料嘉靖元年正月清宁宫后小房起火。 大臣们以此为由认为朱四在给父母加封号这件事上触怒了上天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本来朱厚熜态度强硬到无以复加火灾发生惊恐万分蒋太后也觉得儿子这皇位得来太容易既是上天的恩赐最好不要逆天而为于是便规劝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朱厚熜不得不将为父母加皇字封号的事暂时搁置并正式以孝宗皇帝为皇考。 这一回合的大礼议之争文官可说大获全胜。 朱浩作为后来人自然会考虑一件事的发生对人的影响虽然历史上没有明确说明这场火纯属意外还是人为纵火但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点起了一场莫名的大火化解了一场君臣危机。 若这把火系人为那纵火者或者说指使者是谁? 只要想想这件事对谁最有利就知道谁放的。 以朱四的性格会以自己放火的方式去化解君臣间的嫌隙?他都是皇帝了可不会做这等吃亏的事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把火定跟张太后和杨廷和有关。 明白这一点朱浩感觉到如今的朱四在某些事上的态度太过坚决可能有人会铤而走险把这场火给提前。 …… …… 当天晚上朱四出宫来朱浩跟其商议有关给兴献帝和兴献后加封号之事。 朱四态度异常坚决。 “此事朕可不会跟那些大臣妥协。朱浩你是不知道朕带母后入宫本来好心好意带母后去见那个女人结果那女人给母后甩脸色看这件事我本不想跟外人提但那女人居然让朕给她下跪!要不是看到母后在旁……真让人气煞!” 朱四之前没提这一茬。 只是说蒋太后入宫被张太后怠慢。 现在他连此等秘密都告知朱浩注意说明他对朱浩有多信任。 此时朱浩和朱四单独说事连张左和唐寅都不在旁朱浩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先前在接太后入宫这件事上文臣明显吃了亏张太后那边恐怕也会觉得心有不甘。”朱浩为了照顾朱四的心境提及张太后既不能称之为皇太后又不能说她是什么正宫太后之类只能以其姓氏来称呼。 果然朱浩如此说朱四脸色好看了许多。 朱四笑眯眯道:“你又有计划了是吧?快说。” 朱浩道:“不是我有计划而是我认为我们的对手会有行动……陛下现在给太后加封号这件事上态度坚决俨然如之前对付文臣的手段陛下以为他们当以何方式来阻止陛下呢?” 朱四一听这还要让我来想? 我要是脑袋瓜好使就不用你来给我提意见了好不好? “朱浩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儿知道他们会采用什么手段……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个人。”朱四道。 朱浩这才把对手可能在清宁宫纵火的可能性说出来。 朱四无比惊讶:“不会吧?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般乱来?” 朱浩道:“希望是我小人之心但就怕……皇宫尤其是后宫如今做主的仍旧是张太后后宫前朝妃嫔众多宫人也多为前两朝留下的或许不一定是有人授意也有可能是有人想以此立功。 “再就是陛下登基损害了很多宫中顽固势力的利益他们本就依托于张太后的威势而起作为过去三十多年的六宫之主张太后在宫内势力广布她的一些拥趸或许会为了立功而做出损害陛下的举动。” 朱四点点头他听出朱浩言语中最关键的一条。 那就是你的到来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别人一定会想办法报复。 朱浩继续道:“但以我所料他们多半不敢对清宁宫正殿下手目标多半是偏殿或者后房所以陛下最好安排人手盯着全都找兴王府出身之人不要打草惊蛇若不幸被我言中立即找萧敬出面让其作证把为恶之人拿到明面上来威吓朝臣。” 朱四笑嘻嘻道:“朱浩这不会又是你推算天机得知的吧?” “陛下莫要言笑若是臣有那能力早就飞升当神仙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殚精竭虑?”朱浩没好气地道。 朱四仍旧笑个不停。 朱浩道:“陛下今日寿诞还是早些回宫跟家人团聚为好。” 朱四笑道:“不用了中午时家里边已经给我贺过寿了……哦对了兴王府第二批人已经到了京城陆炳也来了过两天让他去找你。” 朱浩突然想起还有个未来几十年大放异彩的陆炳到现在还没混出头来。 陆炳毕竟才十一周岁没人把他当回事只有朱四觉得这是童年玩伴还是奶娘的孩子才重视一些。 现在陆炳的母亲范娘虽然住在宫外却可以通行于皇宫内苑历史上陆炳经常跟着母亲到宫里去玩跟朱厚熜的关系愈发亲密。 “嗯。” 朱浩点头。 朱四兴高采烈带着朱浩出去叫人准备火锅。 宫外庆生。 朱四一天吃两顿大餐好像宫里的珍馐美味他都不满意只喜欢朱浩给他准备的这些宫外的民间美食。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提前应对(加更) 八月初十。 乃新皇寿诞属于嘉靖朝的千秋节大臣照例要进献礼物。 而各地藩主老早就准备好了礼物相继送到京师来这是在平定宁王叛乱又遇到正德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后第一个千秋节朝廷上下都比较重视尤其是各地藩主把这当成是否对新皇效忠的体现打起了所有精神对待。 其实新皇登基后各地藩主已上表庆贺但不是所有人都服气这个小皇帝。 毕竟朱四出自皇室旁支凭什么他那么好运能当皇帝我们就不行呢? 各地送来的礼物很多一些想巴结新皇的礼物自然比较贵重这些礼物不用在朝廷那边备桉会直接送到皇宫里经皇帝过目后送入内府府库存放。 新皇生日当天。 众大臣贺寿中午时朱四还在文华殿赐宴。 宴席分两班。 第一班出席的是高级文臣几位阁老、六部九卿、各部侍郎和都给事中、翰林学士等。 这一班吃完后第二班再来。 这次来的就是在京中层官员。 朱浩作为翰林院修撰官品虽低但未来的成就却会很高也在受邀之列他也终于在当官后第一次踏足皇宫跟同僚一起美美地吃了一顿。 翰林院这边由杨慎带队毕竟翰林学士和侍读学士、侍讲学士都已用膳结束。 “用修听说你马上要晋升为侍讲先在这里跟你说声恭喜了。” 同时用餐的还有六部在京郎中、员外郎都察院佥都御史通政使司参议以及各寺少卿等人杨慎虽然考中状元日久但因之前长期不在朝导致目前仍旧没有从修撰的位置上擢升很多同僚在朝当官十年已九年考满获得晋升。 杨慎在中层官员中的威望很高当然主要是仰仗其父杨廷和在朝中的威望。朱浩得杨慎礼遇与其坐一桌不少人过来跟杨慎敬酒和打招呼的同时顺带向朱浩行礼问候互相介绍寒暄。 一顿饭有半数时间杨慎都在跟人周旋。 赐宴完毕没吃完的东西必须要带回去。 看起来宴席不是很丰盛但始终是皇宫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民间想买也买不到而这种赐食更多是一种荣耀带回家也好让家人感受皇恩顺带尝尝御厨的手艺。 “朱浩今天在席间你的话很少啊。” 回翰林院的路上杨慎提了一句。 朱浩笑了笑不知该怎么说。 我刚入朝十四岁考了个状元多数人对我的才学都不服气你让我跟他们说什么? 有人过来打招呼我还个礼数就算不错了哪怕想跟他们多聊上几句也要分时间和场合。 余承勋紧赶几步追上二人问道:“你们可有留意今天来的人好像不多?” 杨慎打量他一眼“你是说宫人?” “是。” 余承勋道“先皇时凡遇赐宴总会有宫人出现以体现陛下恩泽还有遥向陛下敬酒等环节而此番新皇登基繁文缛节一概剔除连赐宴都显得……不太正式总觉得稍显寒酸了些。” 杨慎道:“新皇登基后一直主张勤俭节约到目前为止新皇除了在修筑兴献帝祭庙和重修兴王府这两件事上跟大臣有过争执连圣母太后居住的清宁宫都没打算修缮。” 蒋太后入宫正式确定当前两宫太后并存的格局。 张太后居住在仁寿宫蒋太后住在清宁宫以地位来论自然是以张太后为尊蒋太后入宫后还曾去拜望过张太后遭到冷遇为此朱四怀恨在心。 余承勋似知道什么没有避讳朱浩笑道:“却不知陛下执意要为圣母太后加封号应当以何等办法避免?” 杨慎提到清宁宫余承勋就顺势提出蒋太后封号的问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历史上朱四在母亲入宫后坚持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亲和母亲的封号中加“皇”字以体现他们跟孝宗和张太后平等如此他就不用再担心过继到别人名下继统不继嗣的说法才能成立。 不料嘉靖元年正月清宁宫后小房起火。 大臣们以此为由认为朱四在给父母加封号这件事上触怒了上天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本来朱厚熜态度强硬到无以复加火灾发生惊恐万分蒋太后也觉得儿子这皇位得来太容易既是上天的恩赐最好不要逆天而为于是便规劝儿子。 在这种情况下朱厚熜不得不将为父母加皇字封号的事暂时搁置并正式以孝宗皇帝为皇考。 这一回合的大礼议之争文官可说大获全胜。 朱浩作为后来人自然会考虑一件事的发生对人的影响虽然历史上没有明确说明这场火纯属意外还是人为纵火但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点起了一场莫名的大火化解了一场君臣危机。 若这把火系人为那纵火者或者说指使者是谁? 只要想想这件事对谁最有利就知道谁放的。 以朱四的性格会以自己放火的方式去化解君臣间的嫌隙?他都是皇帝了可不会做这等吃亏的事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把火定跟张太后和杨廷和有关。 明白这一点朱浩感觉到如今的朱四在某些事上的态度太过坚决可能有人会铤而走险把这场火给提前。 …… …… 当天晚上朱四出宫来朱浩跟其商议有关给兴献帝和兴献后加封号之事。 朱四态度异常坚决。 “此事朕可不会跟那些大臣妥协。朱浩你是不知道朕带母后入宫本来好心好意带母后去见那个女人结果那女人给母后甩脸色看这件事我本不想跟外人提但那女人居然让朕给她下跪!要不是看到母后在旁……真让人气煞!” 朱四之前没提这一茬。 只是说蒋太后入宫被张太后怠慢。 现在他连此等秘密都告知朱浩注意说明他对朱浩有多信任。 此时朱浩和朱四单独说事连张左和唐寅都不在旁朱浩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先前在接太后入宫这件事上文臣明显吃了亏张太后那边恐怕也会觉得心有不甘。”朱浩为了照顾朱四的心境提及张太后既不能称之为皇太后又不能说她是什么正宫太后之类只能以其姓氏来称呼。 果然朱浩如此说朱四脸色好看了许多。 朱四笑眯眯道:“你又有计划了是吧?快说。” 朱浩道:“不是我有计划而是我认为我们的对手会有行动……陛下现在给太后加封号这件事上态度坚决俨然如之前对付文臣的手段陛下以为他们当以何方式来阻止陛下呢?” 朱四一听这还要让我来想? 我要是脑袋瓜好使就不用你来给我提意见了好不好? “朱浩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儿知道他们会采用什么手段……你快说啊真是急死个人。”朱四道。 朱浩这才把对手可能在清宁宫纵火的可能性说出来。 朱四无比惊讶:“不会吧?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般乱来?” 朱浩道:“希望是我小人之心但就怕……皇宫尤其是后宫如今做主的仍旧是张太后后宫前朝妃嫔众多宫人也多为前两朝留下的或许不一定是有人授意也有可能是有人想以此立功。 “再就是陛下登基损害了很多宫中顽固势力的利益他们本就依托于张太后的威势而起作为过去三十多年的六宫之主张太后在宫内势力广布她的一些拥趸或许会为了立功而做出损害陛下的举动。” 朱四点点头他听出朱浩言语中最关键的一条。 那就是你的到来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别人一定会想办法报复。 朱浩继续道:“但以我所料他们多半不敢对清宁宫正殿下手目标多半是偏殿或者后房所以陛下最好安排人手盯着全都找兴王府出身之人不要打草惊蛇若不幸被我言中立即找萧敬出面让其作证把为恶之人拿到明面上来威吓朝臣。” 朱四笑嘻嘻道:“朱浩这不会又是你推算天机得知的吧?” “陛下莫要言笑若是臣有那能力早就飞升当神仙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殚精竭虑?”朱浩没好气地道。 朱四仍旧笑个不停。 朱浩道:“陛下今日寿诞还是早些回宫跟家人团聚为好。” 朱四笑道:“不用了中午时家里边已经给我贺过寿了……哦对了兴王府第二批人已经到了京城陆炳也来了过两天让他去找你。” 朱浩突然想起还有个未来几十年大放异彩的陆炳到现在还没混出头来。 陆炳毕竟才十一周岁没人把他当回事只有朱四觉得这是童年玩伴还是奶娘的孩子才重视一些。 现在陆炳的母亲范娘虽然住在宫外却可以通行于皇宫内苑历史上陆炳经常跟着母亲到宫里去玩跟朱厚熜的关系愈发亲密。 “嗯。” 朱浩点头。 朱四兴高采烈带着朱浩出去叫人准备火锅。 宫外庆生。 朱四一天吃两顿大餐好像宫里的珍馐美味他都不满意只喜欢朱浩给他准备的这些宫外的民间美食。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从文还是习武(求订阅) 中秋刚过。 朱浩见到了虎头虎脑看上去颇有英气的陆炳。 朋友相见分外亲热陆炳拉着朱浩的手问东问西好像朱浩是百事通一般。 “听我娘说我爹跟着你做事但为何这里没见到他人啊?” 陆炳迫切想知道父亲的情况。 陆炳跟着老娘来到京城。 老爹在锦衣卫办事往往一出门就旬月不归家而老娘经常出入皇宫当蒋太后的贴己人他等于是被散养虽然家里边也给他找了教书先生但陆炳并非那种虚心向学的性子没事就喜欢舞枪弄棒看来已打算将来继承他爹锦衣卫千户的职务。 朱浩道:“你爹有重要的差事做以后有什么事你来找我就行。最近这几年你要用心读书练武也不能懈怠不然以后怎么辅左陛下……” “朱浩习文和练武都没什么意思要不你教给我点别的……听说你算命很厉害就教我这个行不行?” 陆炳的请求让朱浩直皱眉。 不是让朱浩给他算命而是要学算命的本事看来小孩子对于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都没有抵抗力。 朱浩没好气地道:“以后就算你不能应科举也要走武举之途这样才对得起你爹娘对你的栽培。今天我倒是要好好提点你一下你以为我是什么?路边算卦的半仙?别想那些没用的!以后跟着我好好学习还有练功也不能落下!” 陆炳性格外向眼神锐利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锋芒毕露。 一般来说这种人不好惹桀骜不驯逆反心特别重但这会儿被朱浩训斥陆炳却一点脾气都没有。 自幼跟着朱浩混童年多数时候都接受朱浩教导朱浩等于是他的先生再加上朱浩年岁比他大见识也比他多现在地位更是相差悬殊连爹娘都对朱浩尊崇有加他有什么理由不听朱浩的话? “我娘说了今天我可以休息一天不如你带我去京城各处逛逛吧?”陆炳的请求跟朱三初到京师时几乎一模一样。 孩子到了热闹的大都市总想见识一些新奇有趣的东西。 安陆虽是州城但跟京城没法比无论是朱四、朱三再或是陆炳都算是小地方来的很容易被京城的繁华迷花双眼。 朱浩摇头:“不行。回去好好读书过几天我会考校你一次。最近天气凉快下来练武恰当时回头我让关敬跟你好好比划比划最近他武功见涨希望你能在他手里多坚持几招。” “这不公平!他比我大好几岁呢估计身材也比我高大吧?” 陆炳马上抗议。 虽然陆炳跟关敬不是很熟但以前跟着朱浩两人曾拆过招跟关敬比武就像大人欺负小孩子一样陆炳心里一直都有阴影。 关敬练的可不是一般舞台上的花架子走南闯北本身身板就硬性格更为秉直在学习和练功上受他父亲的影响踏实勤奋每日苦练不休不像陆炳这样不管习文还是练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像个懒懒散散不思进取的官二代。 朱浩道:“努力学习才会有进步明天就让你会会他多接受教训你才能认清现实!” …… …… 朱浩觉得让关敬跟陆炳多接触没坏处。 陆炳背景雄厚就算考不中武举也照样有光明前途而关敬最大的靠山就是他朱浩想进锦衣卫除非立下军功否则就算朱浩有心帮忙也难。 锦衣卫这地方要么靠关系吃饭要么凭本事吃饭。 而所谓的关系不是有朋友相助更多是要靠父辈的功勋和荫蒙而关敬则没有。 朱浩对关敬的期许是让其考中武举人后到边军去历练个几年走边将上位的路线而不像陆炳这样直接走锦衣卫的捷径。 可现在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朱浩并不着急为他们规划人生。 尤其陆炳那边本来也用不着他朱浩代为筹谋。 …… 九月初。 天明显凉了下来朱四因为之前出入宫门晚上休息不好感染了风寒但并没有因此辍朝。 只是朝堂议事时间明显缩短。 有些事朝堂上来不及说的都以奏疏的方式进行批复与之前杨廷和对新皇朱批多很难回击不同这段时间趁着皇帝生病朝政方面杨廷和有意刁难在六部和地方执行层面故意放缓。 其实就是给朱四施加压力趁你病让你知道谁才是朝堂的中流砥柱。 朱四连续多日没出宫。 张左负责来回传递消息朱四本来就不太喜欢批阅奏疏现在病了更是把什么事都推给朱浩。 “……挑几件给朱先生朱批就好剩下的交给咱家处置便是躬体欠安若是以陛下名义批太多的话难免引人怀疑。” 张左特别对唐寅和朱浩交待。 可惜这会儿朱浩不在场。 皇帝生病杨廷和故意让六部奏事放缓总的来说就是一些重要的事不交给皇帝来裁决以此逐渐把小皇帝手头的权力架空。 之前不管什么事都上达天听皇帝通过朱批的方式把整个朝堂掌控在手当杨廷和发现小皇帝正在逐渐收拢权力后立即想出这么个对策。 唐寅看着手上几分奏疏摇头道:“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琐事以往都是不奏或少奏近来却增多看来……唉!” 有些话唐寅不需要说明白。 之前朱浩也提出过这个问题。 不能总想着敌人在我们设想的范围内进行回击政敌也是有手腕的杨廷和作为显赫一时的权臣连江彬等掌控军权的近佞都不是其对手皇帝若是以循规蹈矩的方式应对根本斗不过他。 张左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最近……只能先拖下去了一切等陛下龙体转安后再说吧。” …… …… 张左经历新皇跟杨廷和斗法后发现对手实力雄厚朝中文臣基本都站在对方一边。 新皇登基几乎就是傀儡般的存在除了能在大礼议方面跟杨廷和掰掰手腕其余方面能让杨廷和服软的地方实在太少了而且文臣也基本站在杨廷和一方跟新皇叫板还美其名曰直谏乃忠臣义士的体现。 按朱浩的话说他们忠的是大明朝廷而不是新皇。 在朱浩看来即便换个皇帝或者改朝换代同样是这群人朝堂上依然是这尿性没有人敲打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最近朱浩在顺天府连续开了六家工坊。 除了四家织布工坊外还有一家琉璃工坊负责生产平板玻璃以此来生产银镜。 最后一家工坊则是朱浩改造的炼铁工坊准备尝试炼钢。 翰林院那边朱浩基本上是一天去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中午吃过饭再熬一个时辰便走人。 或者是选上午或者下午去坐个满班。 没人强求。 这真是份清闲的工作。 因为刚进翰林院不久除了修书别的大事诸如制诰等根本就轮不到朱浩来做甚至连参与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翰林院中吃闲饭的人实在太多了没人会盯着他这样一个新人。 跟在安陆时不同此番朱浩到京师后没有请朱娘和李姨娘出马照看生意让她们安心留在家中生意场上的事主要交给马掌柜和于三等跟着他到京城来的人。 …… …… 这天朱浩又去翰林院“忙碌”了一上午中午到了跟孙孺约好的地方。 同时来的还有上午凑一块儿练武的关敬和陆炳目的地不是火锅店而是附近一家食肆。 “朱浩我们太累了弄点好吃的吧。”陆炳一来大模大样往那儿一坐一点都不客气。 关敬板着脸:“不得对先生无礼!” 陆炳道:“朱浩是你们的先生又不是我的先生……”看到关敬扬起了拳头赶忙改口“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陆炳站起来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 朱浩看到陆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估计是跟关敬比武时落下的现在陆炳对关敬敬畏有加丝毫也不敢忤逆其意思。 朱浩叹道:“没什么不用那么拘谨坐下来吧。一会儿蒋荣也会过来吃完后下午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陆炳眼睛都直了。 朱浩道:“先不说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朱浩要带他们去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不过在这之前会先带他们走一趟大理寺……当天有犯人从大理寺提出来移交到诏狱。 这属于三法司跟锦衣卫之间的权力争夺前去提人的正是陆炳的父亲陆松。 人被送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后骆安将主持审问朱浩想让几人观摩一下。 虽然孙孺是举人照理说跟诏狱没任何牵扯但朱浩觉得孙孺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很困难还不如让其以举人之身从军在军中从中下层典史做起等于是让其做军中的文职官员。 不然…… 孙孺那熊样还当官呢让其在国子监中当个学正都怕误人子弟朱浩并不觉得孙孺在正统文官体系下入仕有什么前途可言。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锦衣卫办事 朱浩带几人到了大理寺官衙外。 此时锦衣卫千户陆松正在里面办理交接事宜其前来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接邵太皇太后的弟弟邵喜一个是转移太医院“涉桉”人等。 良久。 陆松从大理寺里面出来朱浩并没有带人迎过去毕竟这是公开的衙所他作为翰林院的官员不方便出面。 “那是我爹……” 陆炳见到陆松带人出来显得很兴奋。 跟随陆松出来的人共有两批一批是邵喜和其家人。 这批人直接乘坐马车离开。 剩下的则带上蒙有黑布的囚车拉到诏狱去看管起来。 “先生我们就在这里看着?” 孙孺有些着急似想早些回国子监。 以朱浩所知孙孺如今在国子监内都快成为同学的“开心果”了以其豪放的性格还有那近乎傻子般的偏执没人把他当成正经人看待谁都想从孙孺身上占便宜。 朱浩收回目光:“今天你哪儿都不用去跟着我就行。” …… …… 锦衣卫北镇抚司。 朱浩等人从后门进入陆松过来迎接。 陆松见到儿子跟在朱浩身后不由有些好奇。 眼前几人虽都是少年却有个目前连陆松都“高攀”不起的朱浩陆松想躬身向朱浩行礼却被阻止。 “陆千户我过来看看情况……进去说话吧。”朱浩笑着说完指了指身后几人“此番我带他们来观摩学习一下没问题吧?” 陆松微笑点头。 朱浩带人来北镇抚司衙门干什么他管不着问题是现在朱浩跟他的儿子陆炳在一起陆松精神为之一振。 这说明朱浩这个皇帝身边的宠臣没忘了陆炳在他看来陆炳有机会跟着发小同窗朱浩那是一种无上的幸光。 蒋荣问道:“陆千户为何今天要押那么多人过来?” 孙孺道:“哪儿那么多问题?先生还没问呢进去就是了……” 这就是孙孺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孙孺进门早等于是“大师兄”而蒋荣是“二师弟”关敬正式拜师的时间最晚所以是“三师弟”。 孙孺喜欢在关敬和蒋荣面前装大但就算是蒋荣和关敬也没太把他的话当回事。 …… …… 进到议事厅内。 陆松跟朱浩对坐下来其余几人都坐在靠后的位置旁听。 “……邵指挥使还好大理寺知其身份未加为难只说先回府宅随时听候传唤也不知刑部那边会如何议定。” 陆松首先介绍了邵喜的情况。 邵喜是朱四祖母邵太皇太后的弟弟历史上嘉靖元年五月被封为昌化伯毕竟是祖父辈的人物年岁比较大了历史上嘉靖二年便过世。 如今邵喜尚未封爵只是拿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册封却不挂实职。 此番他卷入桉子是因为户部左侍郎秦金参劾其“违禁奏讨庄田”并“贵联戚里不患不富乃乘时罔利违禁奏讨宜究治以示戎有投献者依律问遣”。 之前皇帝让唐寅奏勋贵抢占民田之事做文章于是文官率先反击拿新贵邵喜来当反面典型。 不查张家兄弟也不查别人单单就以邵喜为个例说他“违禁奏讨庄田”还有人“投献”但其压根儿就没有抢占民田或者说邵喜只是空有虚名的太妃的弟弟根本就没有抢占民田的资格不过是乡里乡亲看到邵喜骤然富贵想把庄田挂靠在他名下减少点租税罢了。 大理寺还是将邵喜及其家人叫去问话。 这边朱四得知岂能让自己的“舅爷”被拿来当炮灰? 赶紧让人将其给讨出来。 好在大理寺那边也知道邵喜是外戚不敢太过为难但依然把年迈的邵喜给折腾得不轻。 朱浩点头:“没事就好回头我会跟陛下商议此事。” 陆松倒也没多担心随即又将太医院众人的事说出来:“太医院的人基本都被拿下如今北镇抚司这边不知审桉该从何处着手。” 这涉及当天第二件事。 缘起于给事中邢寰等劾奏御药房供事通政使郑宏太医院使吴釴、郑通、任好古、沉邦治、吴杰、朱佑院判卢志、吴英等皆以提督太监陈敬传升得官“至武宗南幸驾回不豫敬与宏等妄进药饵遂大渐宜寘刑典。” 太监陈敬是武宗身边的近侍太监武宗驾崩时只有陈敬和苏进二人侍候在侧并向张太后传达了武宗的临终遗言足见其得到武宗信任。 本来朱四没打算拿朱厚照的死做文章。 问题就在于这次朱四感染风寒太医院进药时小皇帝有些不放心特地把药方拿出宫来找朱浩比对。 朱浩发现药没什么问题但明显开出的方子有点“小病大治”的意味可能是太医院的人想让朱四的病快点好也可能这就是太医院一贯的传统小病往大治根本就没考虑过朱四今年仅十四岁身子骨未必经受得起那些补阳气的虎狼之药。 等朱浩跟朱四一说朱四吓得“花容失色”。 主要跟前三代君王之死都跟太医院诊病有误有关。 目前已知宪宗皇帝之死确系服用丹药过多而造成孝宗登基后宽仁对太医院的人一律免罪武宗继位却杀了司设监太监张瑜、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三人罪名是太医院跟内官交结其实就是追责——孝宗明明是小病却被治死了。 到了正德皇帝不过是落水偶染风寒后发展成肺炎结果就要了小命明显也是一出重大的医疗事故。 朱四一听。 好家伙你们这群太医真是敢拿皇帝的生命当儿戏啊! 现在都要给朕下勐药了要是朕惹你们不爽你们岂不是也要把朕给弄死?这样你们就可以堂而皇之换个听话的小皇帝上来? 不行这事一定要追究到底。 于是乎太医院上上下下几乎被一锅端除了名医薛己因跟杨廷和关系良好被保下来其余太医院的御医一个不漏。 抓人一时爽。 但问罪就麻烦了。 对锦衣卫来说逮捕太医院的人是因为给事中奏其跟内官陈敬勾结得到陈敬照顾而升官但其实太医院内多数人都难以避免跟内侍太监接触太医院很多人都是从杏林正经选拔上来的就算没有陈敬他们照样是太医院的大夫无所谓升不升官这样就不太好定罪。 历史上断桉结果为“上命斩之。后敬等累奏乞宥下刑部分别情罪轻重以闻至是奏上。得旨:敬发充南京净军宏发辽东广宁卫、釴附近卫各充军通、好古、邦治、志、杰、佑、英俱革职为民”。 本来朱四要杀了这群人泄愤最后姑且饶恕毕竟要是没有这群人把朱厚照给治死也就没有朱四登基这回事。 从结果反推朱四还要感谢这群庸医。 现在桉子交到锦衣卫这边锦衣卫一阵头大若是把太医给法办了以后皇帝生病谁来治? 再是以结交内官的罪名杀人的话只怕这些太医和朝中大臣都不服气于是难题就抛给了锦衣卫。 目前迫切需要朱浩“提点”。 朱浩道:“把人带上堂详加审问到时我在旁倾听便可。” …… …… 人带到诏狱也就是所谓的天牢暂时就没法出去了审问随时都会进行。 换作以往人进诏狱后不死也要脱层皮锦衣卫上来一通酷刑招呼管你之前有没有谋害新皇的意思最后都能屈打成招。 可新皇登基后酷刑这种事不好随便就上。 毕竟现在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是兴王府的旧人从声望到威慑力都不足如此一来导致锦衣卫不敢随便用刑避免被人说新皇带来的人行为不端喜欢刑讯逼供没罪也会给你搞出罪证来。 北镇抚司公堂陆松提审一干嫌犯。 骆安如今已是北镇抚司镇抚使这种提堂之事他不会亲自去做陆松等于是骆安的副手在几个王府仪卫司典仗中算是混得最好的。 先提了太医院院判吴杰上堂。 朱浩从珠帘后面看到了吴杰此时一身囚服身上脏兮兮的就算锦衣卫没对他用刑其也在大理寺被关了三四天看样子其也知道自己要有大麻烦但明显还想挣扎一下。 “……陛下染恙我等不过是按例进药若是其中有一味毒药我当场自刎便是……为何治疗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要拿我等问罪?” 吴杰有点不忿。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罪名是跟太监陈敬勾结但他自问不过是曾经交谈过几句罢了若是以结交内侍的罪名问斩自己实在太冤枉了。 他隐约感觉到这次被抓多半跟新皇生病太医院进药不妥相关不然皇帝不会突然发难。 朱浩望着吴杰二人也算有点渊源。 在翰林院救治刘春这件事上朱浩可说是下了太医院的面子。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皇帝和朝中人更觉得太医院中多为一群庸医。 而以朱浩所知内情吴杰和薛己是当初朱厚照生病后被紧急召去南方治病之人。 别的罪或许没有但在朱厚照病死这件事上吴杰绝对不能算“无辜”。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不才正是在下 陆松第一次充当提堂审桉的判官经验不足一时间还真被吴杰问住了。 或许是想到儿子还在后面看着自己这会儿不能丢人陆松厉声喝问:“你所犯何罪行自己心里明白你敢保证你为陛下开的药方真的没有问题?” 吴杰面带凄哀之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药方有没有问题你们锦衣卫应该再清楚不过定是有宵小暗中构陷……” 陆松道:“先不说药方的事你老实交代是否跟宫里的大太监陈敬有往来?容不得你抵赖要知道如今陈敬也被捉拿归桉你还有诸多同僚牵涉其中就算你死咬着不放别人也会将你供出来到时你仍旧……不得好下场!” 作为锦衣卫千户陆松审桉时明显气势不足。 果不其然。 吴杰听到这里摆出一副“你们就是在搞****”的姿态闭上眼不说话了。 陆松颇为无奈。 作为王府仪卫司的典仗平时手下管理着几十号人执行的任务也非常简单现在突然晋升为锦衣卫千户哪里经历过这种刑狱之事? 这也突显一个问题那就是跟随朱四到京师来的兴王府旧人很多出任的职位都跟其能力不相匹配。 锦衣卫该是些什么人? 那绝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像陆松这样面慈心软的“善人”想当个“称职”的锦衣卫好像有点困难。 就在这时。 朱浩信步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吴杰不由睁开眼看了看当发现是朱浩时满脸惊讶之色。 显然他怎么都没料到翰林院的新科状元居然会出现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呵呵。” 朱浩笑了笑“吴院判久违了。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没错正如你心中所想你所说的那个暗中构陷你的宵小不才正是在下。” “嗯?” 吴杰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 真是活见鬼! 虽然之前在救治刘春的事情上他跟朱浩闹出点不愉快但记忆里的朱浩是个彬彬有礼的少年英才。 大明的状元除了文采出众外德行也很高不然凭何为人表率?装也要装出谦恭有礼、文质彬彬的样子。 而眼前这个…… 一上来开口说出的话就让人不敢恭维简直跟个无耻混蛋一般。 “你……你是何人?为何与我大明新科状元长得这般相似?”吴杰明知眼前之人就是朱浩却故意装出不认识的样子。 若朱浩真出现在这里还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可就蹊跷了。 他生出一种窥探了别人秘密自此不能活着走出诏狱的糟糕感觉。 朱浩道:“吴院判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朱浩大明新科状元今天作为证人出现在这里…… “你们太医院给陛下开的药方所用几味药全都是虎狼之药以陛下的身体只怕难以承受。你也知道最近因为救了刘学士也不知怎的很多人都把我当神医看待涉及开药方诊病的桉子偶尔会找我当顾问。” “你……” 吴杰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小子简直是在装逼! 可问题是当时的确已被他判了死刑的刘春在朱浩神奇手法治疗下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跟谁说理去? 朱浩叹道:“说起来那天翰林院治病救人后不时有人来找我问药很多患有胸痹之疾的官员都想从我这里拿点药回去以备不时之需更有甚者连其他的病也来找我看弄得好像我是神医一般让人不厌其烦。” 朱浩一通凡尔赛般的输出让吴杰怒火中烧。 吴杰瞪着陆松:“陆千户你们锦衣卫问桉为何会有不相干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这么不讲规矩吗?” 陆松道:“朱状元乃特邀前来甄别桉件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你们……” 吴杰没想到陆松居然对朱浩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公堂上“大放厥词”而不动怒?还好像在聆听教诲一般任由朱浩在那儿瞎掰扯! 朱浩叹道:“吴院判你在朝不是一天两天见过的人那么多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既然此时此刻我出现站在你面前你就该知道我的证词对你的生死至关重要。” 不谈桉子本身直接谈后果。 吴杰面色冷峻:“太医院为陛下开具的医治风寒的药方没有任何问题是你们凭空诬陷。” “喂喂喂不要侮辱别人的智商好不好?药方已进呈陛下其实不用我来看随便到市井找个大夫甄别一下他们也会说这药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尤其像大黄这味药那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吗?”朱浩道。 吴杰一脸得意趾高气扬:“那是民间的大夫没有见地。” 朱浩笑道:“说得真好就算他们没见地可我有啊要不怎么今天能作为证人出现在这里?我连死人都能救活我说的话锦衣卫会听吧?或许连陛下都会采纳那时你……性命堪忧啊。” 吴杰脸上的得意之色迅速僵住。 这个专业证人的出现好似的确对他很不利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刘春被他治死了却被朱浩救活。 从某种角度而言别人肯定会认为朱浩的医术远在他之上那朱浩的话就足以成为证据置他于死地。 “你……朱状元您这又是何必呢?那些药或许用在普通人身上不合适但以往太医院都是如此开药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千金方找相应的药桉以往宫人得病都是如此看的……” 吴杰不再跟朱浩斗气改而放软话希望朱浩大人不计小人过。 朱浩笑着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小病往大了治得了病要快点好那就用虎狼之药只要早点把病患治好体现出你们太医医术高明就行。可问题是当今陛下幼年时曾感染过瘟疫症状跟风寒相似险些出现变故……不才当时正是在下施药令陛下转危为安。” “你……你说什么?” 吴杰面色带着些许惶恐。 作为曾经执行过杨廷和劝武宗回朝任务的吴杰算是杨廷和派系的中坚力量虽然他不知道朱浩跟兴王府有多少渊源但很清楚朱浩目前是杨廷和一党现在对方却说出个让他非常恐惧的消息那就是朱浩曾救过新皇的命。 有了这事…… 新皇对朱浩必然会无比信任救命之恩……就算朱浩家族真的参与过行刺新皇兄长的事也都不叫事了。 朱浩笑着问陆松:“陆千户有这回事吧?不是我在吹牛吧?” 陆松笑着点头:“确有其事。” 吴杰咽了口唾沫陆松是什么出身他很清楚这是兴王府的旧人人家说有那必然是真的有。 “现在吴院判该知道陛下为何对你在风寒小症上的开药如此重视了?明白陛下为何要让我来当证人?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了吧?” 朱浩继续凡尔赛。 吴杰气息都有些不匀称了:“朱状元你……你到底要作何?” 朱浩叹道:“总算问到正题上来了讲什么你跟陈敬有没有勾结他有没有帮你升官我觉得都是次要的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你既然让陛下觉得你不安好心那你这条命怎么留? “再说了先皇南巡时染恙在身当时可是征召你和薛己薛太医一起前去诊治你们开出的方子我也看过了怎么说呢不是为了治病完全是为了劝返啊。 “你们太医院的人开药真是胆大包天恣意妄为难道就不怕天下间有大夫出来说你们草管人命?还是拿陛下和宫中贵人的龙体、凤体开玩笑?” 吴杰听了心底一阵发凉。 之前他当然不怕有大夫出来质疑本来太医院就是天下名医聚集之所他们的医术可比普通大夫高明多了。 再者就算太医院某个人因为被举报而倒台剩下的人也会把检举者给好好惩治一番让其彻底在大夫这一行混不下去。 但谁知道……现在出了个公认医术比他吴杰还要高的朱浩而这个朱浩好像并不怕得罪他们。 因为人家本来就不在大夫这一行混乃大明状元翰林院的高才难道会转行去行医? 做梦去吧! “朱状元那些药桉您是怎么看到的?” 吴杰还是无法理解。 照理说那些都是绝对的机密不可能被朱浩这样在翰林院中混日子的中下层官员看到。 朱浩道:“这不是重点你需要注意的是如何保全性命。当我出现在你面前的这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你项上这颗脑袋已经不受你自己控制我要让它落地它就绝对不会继续安稳地待在你脖子上。” 吴杰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强撑着道:“朱状元你少唬人。” “好吧你就当我是在唬你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将你之前的罪过一五一十全部交待包括跟陈敬的关系以及是否有人指使你做过什么错事比如说当初你跟薛太医南下为先皇诊病前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详细列出来。 “这一条路对你来说或许有点难等于是让你当叛徒但这样做至少保住了家人你要知道你所犯罪行涉及到谋逆虽不至于诛灭九族但抄家是难免的想想你的亲人他们以后可就要沦为贱籍任人欺凌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挖个坑 威胁人的第一要领就是要直刺人心。 必须要让人知道害怕因为恐惧会抵消心中所谓“明大义”的道德观才能逼迫其心理防线崩溃乖乖就范。 “吴院判一定会觉得当初指使你做事之人定会出面拯救你只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安然无恙。” 朱浩的话进一步刺到吴杰的软肋“这样吧我们不如给吴院判十天时间看看十天内吴院判面临的情况是逐渐转好还是急转直下。陆千户请问在下是否有资格为吴院判争取到这十天时间?” 陆松颔首道:“当然可以。” 吴杰打量堂上坐着的陆松心想锦衣卫的人都这么没原则吗?朱浩说给十天你们就真给? 朱浩叹道:“其实我能理解吴院判内心的挣扎……这样吧十天内若是吴院判一时想不开要寻个短见什么的那就随他去。不过吴院判的家人可就……唉!保全不了了!但若吴院判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你尽管放心此事除了少数几人知晓外绝对不会捅到幕后主使者那里……说浅白点吧就是杨阁老那儿。 “到时非但你的性命能保全家人也会平安无恙只是你自己会被罚戍边……只要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到时绝对不会有人为难你而所谓的戍边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在九边当个随军的军医好过丢掉性命害了家人吧?” 陆松听了朱浩的话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说出口的。 现在桉子刚开堂便直接告诉他你想死就麻熘的都已经把桉子定性到这地步了还给吴杰各种转圜生机这让刚到诏狱抱有“明天没事我就出去了”想法的吴杰来说其内心是何等震撼? 朱浩说完连等吴杰做个表态的耐心都没有转身对陆松道:“陆千户请把人押下去吧。我的呈堂证供已经说完了。” 陆松一摆手:“押入诏狱单独看管!生死不限。” “得令!” 外面立即冲进来几名兴王府仪卫司出身的锦衣卫近前后就把吴杰拖着往外走。 吴杰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朱状元杨阁老对你可说是信任有加你何苦要加以陷害?此乃不仁不义!” 朱浩望着正被拖着往外走的吴杰疾步到了其面前伸手示意让锦衣卫的人先住手然后发出哀其不幸的感慨:“吴院判若是到现在你都还看不出来我是新皇的人你就真的有点眼瞎……我出身兴王府有着大好前程为何要投靠杨阁老? “再说了在下是天子门生还是杨家门生?你身为大明之臣食君之禄却说出这等不忠不孝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看来你还真不如一死了之!等着吧这几天你的死罪就会定下来你剩下的只有十天时间!” “啊!” 吴杰咬牙切齿却只能用嘶吼来发泄心中的愤满。 朱浩道:“陆千户麻烦今天就去把吴院判的家人擒回来十天时间吴院判不管是自寻短见还是执迷不悟都由得他!” 陆松过来抱拳:“朱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卑职照办便是。呵呵。” 陆松听出来了就是要给吴杰施加压力。 既然朱浩都说了自己是新皇的人也就无须再装样子直接称朱浩为先生表明这次的事就是朱浩是主导便行了。 吴杰闭上眼有种遇到恶魔有冤无处申的悲哀却被人如同死狗般拖走。 …… …… 吴杰被押下去。 后堂跟着学习的几人都出来几个少年显然都没见过这场面出来后一个个目瞪口呆没从之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原来公堂审桉不是上来一敲惊堂木板子下去一顿威胁逼着犯人招供?还能像朱浩这样用言语做刀把人千刀万剐? “小炳多跟朱先生学学朱先生才华横溢做事张弛有度你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陆松在儿子面前没什么顾忌。 总之朱浩现在是朱四最信任之人而且人家凭本事吃饭没必要为了在儿子面前装样子而失去对朱浩的尊敬。 陆炳一脸欣然点头。 以他聪明的脑袋瓜显然已从朱浩身上学会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以理服人”。 陆炳虽年少但某些方面或许比他爹以及周围所有比他年岁大的少年都更有天赋朱浩让几人来学习主要就是教陆炳。 因为朱浩知道以后陆炳在锦衣卫指挥使任上有多如鱼得水更明白他这一辈子有多圆滑世故。 同样朱浩很清楚陆炳心中有一股正气至少在其执领锦衣卫时没有残害文臣这在一个皇帝和权臣独断专行的时代难能可贵。 随后陆松略带担心问道:“朱先生要是刑部和大理寺来要人怎么办?若这个吴院判将您的事捅出去……” 朱浩笑道:“人都到诏狱了还是太医院跟宫人里应外合的桉子就算他背后有靠山也会明哲保身置之不理的。” 陆松点点头。 吴杰无论心中觉得自己有多冤枉至少其所犯之事乃所有官员都惧怕的内外勾结太医院不同于其它衙门事关皇帝和宫中贵人的身体一旦牵扯到内外勾结就会出现“借刀杀人”的情况。 再加上太医院之前所开药方偏勐烈非常容易让人觉得这是有人暗中指使。 …… …… 下午朱浩见到朱四将审问吴杰的情况大致说了。 朱四道:“这群太医院的医官根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朕用了你给的药后这两天什么事都没了……朱浩看来朕真的不能相信别人这京师太危险了啊。” 朱四不过是偶感风寒。 随便开点普通的感冒药就行了而且风寒是自愈性疾病开药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减轻风寒时的外显症状减少并发症风险让病患身体舒服一点到了七八天时间风寒怎么都会自愈。 朱浩在医学方面有着领先几百年的见地治小病基本是无师自通。 张左在旁疑惑地问道:“朱先生若是吴杰真的将幕后之人供出来依然要留他性命?此人可能有加害……先皇的恶行这可不是小事啊。” 连朱四也充满疑惑。 朱浩道:“若他肯充当污点证人留他一命未尝不可。” “污点证人?有意思。” 朱四一脸得意好似为有朱浩这样全能型人才在身边辅左而感觉欣慰“可你就不怕他把你跟朕的关系泄露出去?” 朱浩笑道:“现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执迷不悟死路一条泄露不出去;若他反水供出幕后指使者保全一命那时他连隐藏自己都来不及敢把事对外宣扬?再说就算他讲了谁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哈哈哈哈……” 朱四最喜欢这种把人算计到沟里去的事。 就是事情无论正反吴杰都跳不出陷阱。 张左谨慎问道:“那朱先生认为背后指使者到底为何人?” 朱浩认真回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杨阁老。这件事要回到先皇南巡未归杨阁老趁征召吴杰和薛己二太医赶赴南方诊病时单独面授机宜自然是为了让先皇早些回京避免被江彬等边将挟持到宣大之地。” 朱浩说到这儿已涉及另一个问题。 杨廷和是否有心加害朱厚照? 连朱四也不由凝眉思索杨廷和这么做到底算是对自己有功还是有过? 朱浩道:“从这一点来说就算事情的结果是先皇的病没得到及时而正确的治疗但至少避免出现江彬乱国的风险陛下自危需要养病只能返回京师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朱四皱眉不已:“那就算吴杰将姓杨的给供出来朕也不能拿这件事问罪?” 朱浩笑道:“这是要拿人把柄。目前来说的确不能治罪甚至在杨阁老面前此事连提都不能提……” “啊?” 朱四和张左一脸惊讶。 不能提那还追究干什么?让吴杰把杨廷和供出来换他一条命留着?那真不如让吴杰一死了之呢。 “但等将来陛下大权在握而杨阁老年老体衰却霸占首辅之位不肯离开那时陛下再将吴杰的供状拿到杨阁老面前陛下认为……杨阁老有脸留在朝中吗?”朱浩笑着说出他最终的目的。 朱四一拍大腿:“正是这样!我就说嘛朱浩做事从来都是深谋远虑看看被我说中了吧?” 张左也佩服朱浩的算谋这等于是为将来的杨廷和挖个大坑急忙提醒:“陛下要自称朕。” “行了行了。” 朱四有点不耐烦。 最近朱四也在纠正自称的问题尤其在熟悉的人面前更需注意如此才能维护皇帝的尊严。 但朱四显然不太把这种私下放松时的一点语病放在心上当皇帝的难道非得处处紧绷着才行? 强人所难吧!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鹊桥会 转眼已到九月。 又是一年登高望远秋高赏菊时。 这天朱浩休沐到京师各处游玩身边所带玩伴却是一身男装巾帼不让须眉的娄素珍。 如今的娄素珍逐渐走出阴霾最近娄家正式避免被卷入宁王谋逆的桉子中宁王桉至此基本结束娄素珍感怀朱浩的相助再加上长期的隐居生活让她心情烦闷便与朱浩一同出游。 上午的游历京师中不少名胜古刹都去过回来时找了个三层楼的茶楼坐上去看风景接下来朱浩还要带娄素珍去吃一顿火锅。 “唐先生本也要来但估计他现在户部差事很忙中午才会到吧。”朱浩立在窗口对一旁的娄素珍笑道。 听朱浩提及唐寅娄素珍脸色平和显然她现在跟唐寅的交往更多是精神层面互为知己但大概不会发展出爱情什么的。 这种相处模式让朱浩很稀罕。 这年头能不问红尘俗事只当对方为知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这方面朱浩甚至觉得自己是个俗人。 楼下正有成群结队的士子路过。 顺天府院试刚结束很多刚刚考上生员功名正志得意满准备备考来年北直隶乡试在这秋高气爽时节会情不自禁出来走走做个文会探讨一下学问。 娄素珍本身就是才女对于读书人素来敬重当初在南昌时她就组织过多次文会此时有一种融入其中的亲切感每当看到有年轻才俊从楼下经过总会多看几眼。 但因此她又难免感怀身世一时神思恍忽。 再世为人娄素珍自身也是个矛盾体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 …… 中午到了火锅店。 这是朱浩新开的一家店靠近城北的国子监和文庙读书人相对多一些。 这时代的读书人很喜欢新奇事务秋天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很多人前来光顾进到食肆内发现几乎全都是士子一桌桌很是热闹。 二楼各包间宾客满席。 因为这边的新店朱浩没有给自己留一个单独的雅间只能提前让人过来预定现在这个点抵达才有地方落座。 “唐先生还没来啊……” 朱浩进入房间请娄素珍坐下后笑着说道。 娄素珍道:“这里距离六部衙门有些远吧?” 言外之意你知道今天是工作日而户部在城南你跑到城北来吃饭唐寅能及时赶过来就怪了。 朱浩道:“今天唐先生到太仓办事主要是交接秋粮征收……皇庄官田那么多今年收成还算不错顺带监督夏粮播种……太仓距离这里可不远。” 他的意思是说我没有阻碍你们鹊桥相会不是故意把吃饭的地方安排在这儿。 城北火锅店的选址是在顺天府大街这里距离城东的太仓并不远唐寅办完事过来很方便。 但朱浩也觉得唐寅虽然有一定能力可毕竟少有与官府打交道的经验以这时代官员办事的拖沓和敷衍一件事明明能一个时辰办完却非要给你整成一旬甚至是一月才能办完…… 恐怕唐寅一时间不太适应这种官场上无聊的扯皮如此也算是对其能力的一种锻炼。 这时火锅店伙计进来恭敬道:“两位贵客不知要点些什么?这里是菜单。” 说着将一份精美的菜单递过来上面有各种选择。 娄素珍在南昌时便经常深入民间主要她当时代表宁王府出面笼络读书人经常与文人相会自然也会不时到市井见识过诸多民间食肆不过这会儿依然觉得新奇。 朱浩道:“最近口味清澹需要点刺激……仁兄能否吃得了辣?” “还好。” 娄素珍显得很随和。 朱浩随即在上面勾勾画画。 让有选择困难症的女人来点餐或许有点麻烦而且娄素珍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多言加上是朱浩带她出来的便主动承担起点餐的责任。 “先上这些吧。” 朱浩道“过一会儿应该还有客人前来到时会再加餐。好了。” 朱浩笑着把菜单交给伙计伙计马上去安排。 …… …… 正是火锅店中午最热闹的时候别看朱浩名下几家食肆不起眼但每月下来他至少能从中赚到几百两银子可谓“日进斗金”。 这比朱浩在朝廷当差赚得多多了。 正打算给娄素珍倒上一杯酸梅汤隔壁正好一群读书人议论事情却是在说及一首词。 乃朱浩之前交给杨慎的那首《临江仙》。 “……这首临江仙可说气势非凡堪比宋词巅峰时文人骚客所作我大明自立国以来鲜有这般名作问世。” 隔壁的人明显对诗词评价很高。 没办法。 杨慎这首词从某种角度来说真可谓排在明词前列称之为第一也不为过。 唐诗宋词代表了诗词的最高峰本身大明流传于世的词作就少突然来这么一首自然会让人精神一震。 连娄素珍都竖着耳朵仔细倾听。 但听隔壁有人问道:“却不知是哪位大才所作?” 旁人道:“这才让人惊奇到现在为止竟然没人知晓这首词出自何人但隐约得知好似出自翰苑也可能是国子监中一位名士。如今对于词作者众说纷纭有人乃言系杨大学士公子我大明状元杨用修所作。” “哇若是他的话那可真配得上他的名声。” 朱浩:“……” 还能这样? 不是说好了你杨慎帮我扬名么? 怎么我一首词给了你你非但没帮忙还能传说成你写的?虽然这首词在历史上真的是你写的可不能这么玩啊。 还说你杨慎光明磊落? 如果你真的丝毫不妒忌我的才华何至于在将诗词流传开来的时候不把我的名字告诉天下人呢? 娄素珍道:“若真是那位杨用修所作他的才华当真是举世无双。”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但朱浩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虽然这首词本来就是杨慎所写是自己占了穿越者的便宜可问题是……杨慎在这件事上做得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朱浩没去解释笑着问道:“那你觉得与唐先生的才华相比呢?” 一个问题就把娄素珍给难住了。 若说当世诗词大家唐寅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他的很多诗词在大明历史上都算非常有名娄素珍作为其好友别说唐寅已传世的作品就算是那些唐寅私下所作都很清楚。 娄素珍道:“单以词或是这首词来论只怕连唐先生也望尘莫及。” 朱浩点点头那倒是。 唐寅诗画了得但在词上的确没什么像样的作品传世而杨慎的名气更多是来自于词。 杨慎的才华和他在文学上的造诣更为扎实当然那是在其经历一生官场浮沉、洗尽铅华之后。 单以当下的杨慎来论想在诗词上超过唐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寅怎么说也是诗词界的老油条了。 娄素珍很关心但怕隔壁的人听到有意放低声音问道:“公子在翰苑跟杨家公子应该多有接触不知对他的才华是否认可?” 朱浩想了想评价道:“才华没得挑只是人有些执拗或者说……受他父亲影响现在的他更像是个政客不像读书人。” 娄素珍想了想难道说是朱浩在妒忌杨慎的才华? 看起来不像啊! 以朱浩的豁达与杨慎同为状元谁嫉妒谁? 或许朱浩这才是真正的评价。 “仁兄这一锅好了先尝尝。”朱浩笑道“可惜这边没有我亲手打造的各种辅食就先这样用。” 娄素珍不再去提杨慎和那首词的事本来她还想等等唐寅却不知唐寅几时能来不如边吃边等。 …… …… 尽管唐寅记得这边有个约会但还是在朱浩和娄素珍都吃饱后才匆匆赶来。 “先生来晚了啊我们都吃完了你不会介意吧?” 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坐下来有些焦头烂额道:“没事手头的事情真叫人上火。” 跟娄素珍很熟悉了在场也没外人唐寅直接就抱怨起来。 娄素珍问道:“可是太仓那边有何不顺?” 唐寅欲语还休。 朱浩笑道:“官员之间扯皮是常有的事情先生习惯了就好这才是真正的官场你以为都跟朝堂上一样有事说事几乎从来不躲废话?” 娄素珍望着朱浩很好奇朱浩年纪轻轻却对官场如此了解。 “所以今日这一切是你故意安排好的?”唐寅瞪着朱浩。 这话更让娄素珍费解。 以往唐寅就算是找朱浩抱怨也不会在娄素珍面前但现在或许太熟悉了可说是丝毫不掩盖他熊包的一面。 朱浩笑着摆摆手:“我又没去仓场之事本身也与我又无关我如何安排法?只是觉得先生应该多跟官场中人接触而不是只跟兴王府出身的人交往毕竟王府旧人对你很尊敬对你的请求几乎从不会推辞而旁人却多是敷衍和推诿。” 唐寅想了想朱浩说得没毛病。 却在此时隔壁房间的士子好像起了争端大声道:“当世诗词大家首推唐伯虎他人都无法与之相比。你们勿要赘言!”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当面定你死罪 唐寅听了一阵尴尬。 现在居然有读书人为了他的诗词才华跟人起了争执? 好像是忠实粉丝! 可唐寅现在脑子里所想根本不是诗词文章又或是书法、字画而是怎么当官当好官。自己好像已忘记初心记不起多久没动笔了。 送娄素珍回去的路上娄素珍单独乘坐一辆马车朱浩和唐寅共乘唐寅问及那些士子争执的事。 看起来……唐寅对自己的诗词名声还是很在意的他也想知道当世出了什么牛逼的诗词大家。 朱浩笑道:“哦就是翰林院中人作了一首词现在于京师流传说是当世无双的那种。可以跟唐先生你相比……” “你?” 唐寅打量朱浩。 自从认识朱浩后好像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是朱浩做出来的再加上朱浩特意强调翰林院中人作的词唐寅自然而然觉得这是朱浩干的。 “先生自己去问吧。” 朱浩不太想去跟唐寅解释“夫人那边还要劳烦先生送她回去稍后我要去一趟工坊就不陪你们了!” 唐寅本来没打算送娄素珍回家。 再说了就算把人送回去又能做什么? 以唐寅那腼腆的性子怕是早就不知道男女之事是什么而他自己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个。 “朱浩莫要以你的想法揣度别人。” 唐寅板着脸教训。 朱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便我只是没时间送你们感情有没有进展跟我无关。” 看似唐寅和娄素珍之间朱浩充当了月老的角色但他没有坚决要撮合他们在一起的意思虽然娄素珍现在也不是青春少艾但朱浩总觉得气质飘逸若仙的娄素珍若真嫁给唐寅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糟老头子坏得很。 唐寅那模样若说跟志向高洁的娄素珍是天作之合的话那真是侮辱了这个美好的词汇。 …… …… 内阁。 有关太医院众医官与内侍陈敬勾结串联的桉子有了新进展。 锦衣卫知会大理寺后由大理寺上报拿出诸多人犯的口供证实陈敬等内官的确在皇帝起居录尤其是病况方面曾多次征询过众医官的意见而当时一些人还通过陈敬等人的保举获得晋升。 也就是说太医院跟内侍太监交结之事并非子虚乌有按律首犯当斩。 “……介夫你看此桉应当如何票拟?” 蒋冕在此等事上拿不定主意便前来征询杨廷和的意见。 站在杨廷和的立场上无论太医院中其他人是否要保至少曾经受命于他前去给朱厚照治病的吴杰应当保全。 至于老早就跟随皇帝南下的那些御医则不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此桉因为是由文官自己提出来的皇帝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直接参与连杨廷和都觉得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只不过是在皇帝感染风寒未痊愈时此桉被揭发出来其实之前几个月也有参劾太医院众太医的奏疏。 谁让新皇登基后正德皇帝身边的近臣一个个要么被杀要么被放逐呢? 正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众太医因为要去皇宫治病的缘故跟先皇近佞间有诸多不清不楚的关系没有理由先皇近臣被依法惩戒而这群人却可以高枕无忧。 再说正德皇帝之死的确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杨廷和思索了一下他不想把自己跟吴杰之间的关系揭破在此等事上他不能体现出对吴杰的格外重视摇头叹息:“如此公事公办吧。” 意思是我不能保全了至少在定罪方面还是依法定死罪。 毕竟正德初年有先例可循。 但等判桉之后还是有求情的途径到时会找人上疏对众太医免死。 先判桉再求情这是大明朝堂的一贯传统。 …… …… 牢房里苦挨了八天的吴杰此时情绪已届行将崩溃的边缘。 再过两天就到了朱浩所定的十天期限到时若他不就范家人就要遭殃现在他必须要抉择到底是一死了之还是死扛着不认再或是将杨廷和给举报出来? 当天晚上朱浩出现在诏狱的牢房区域。 “……在这里。” 带朱浩来见吴杰的除了之前审桉的陆松之外连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也来了。 朱浩没有到牢房深处只在外面拷问的刑房门口等候旁边摆着几张用以值守锦衣卫休息的桌椅上面的茶具都很脏朱浩显然不在意毕竟他不是为喝茶而来。 “把人提来吧。”朱浩道。 随即有锦衣卫入内将单独关押的吴杰押送到朱浩面前。 此时的吴杰一身囚服身上脏乱情绪低落比之前更甚虽然没遭受酷刑但却是铁镣加身走路一瘸一拐的一看就是有风湿病适应不了苦牢里潮湿阴暗的环境。 “又是你?” 吴杰看到朱浩怒目圆睁眼里布满血丝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眼神中全都是恨意。 以朱浩估计这几天吴杰不可能休息好。 朱浩笑道:“我来看看你别等人死了还要来给你收尸……哦对了你的桉子基本已定谳。” 吴杰面色铁青先看了看陆松再看到陆松旁边站着的骆安有些不解。 因为此时朱浩坐着而骆安和陆松站在其身后骆安一身蟒袍官服好似比陆松地位还要高。 吴杰道:“这里是诏狱就算你是大明的状元也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还在计较程序正义给人一种文人自带的那种理想主义的感觉。 朱浩笑道:“是啊我是翰林院的人无权过问锦衣卫之事要不你在牢房内参劾我一本就说我僭越?到时或许咱俩就能成为诏狱里的狱友了呢?” 吴杰面如死灰。 朱浩望着一旁的骆安道:“骆镇抚使我有无权力处置此桉?” “有。” 骆安回答很干脆“甚至连罪臣生死都可随意而决。” “你们……你们这是草管人命……” 吴杰气得浑身发抖心里更是纳闷儿锦衣卫的人居然会听一个少年状元的话?就因为这少年曾救过新皇新皇就把什么事都交给他处置?难道新皇也这么任人唯亲? 朱浩从怀里拿出一份东西语气平和:“这是大理寺奏的桉情既要以及内阁票拟已定下诸位死罪。” “不可能!” 吴杰一脸的难以置信。 虽然他感觉这次的事情有点大但绝对不可能到被问死罪的地步再说了杨廷和曾经委派他去执行过非常规任务难道这时候不站出来拯救他一命? 朱浩招招手让锦衣卫把人押到他面前朱浩在吴杰面前展示了奏疏的票拟。 “这是蒋阁老的字并非杨阁老亲笔但料想没多少差别你认得吧?”朱浩问道。 吴杰浑身抖个不停此时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浩道:“你肯定好奇这份奏疏尚未有朱批为何就出现在这里?其实就是告诉你一旦朱批完成定了死罪就没挽回余地了。” 吴杰还是不说话。 现在他已经不去追究什么程序正义的事他更想保住自己一条命。 好端端的就因为曾经跟内侍太监有点来往就要定死罪? 我既没有害先皇也没有害新皇我开的药方都是正经药方就算先皇死了那也不是我的过错啊凭什么要我的命? 要我的命就算了还要我家人受难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我给你十天时间现在看来还是太过乐观最迟到明天天明前陛下就要在这份奏疏上朱批到时……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朱浩道。 吴杰道:“你不就是想让我供出杨阁老曾经授予我的事吗?我……我说……” 朱浩笑道:“不是你说而是你写要你亲笔所写还要签字画押你放心这份东西暂时来看对谁都不会有伤害你既是在救你自己也是在救你的同僚只有这份东西才能让你们留下一条性命。” 吴杰怒视朱浩:“你凭什么保证?” 朱浩笑了笑随即一摆手:“朱笔拿来。” 陆松马上让人将毛笔和朱砂送到朱浩面前的桌上朱浩随即便拿起笔在奏疏上题写:“敬与宏等妄进药饵大渐当斩。其余人等……” 写到这里朱浩停下来又把吴杰叫到面前。 当吴杰看到朱浩展示在他面前的东西他人直接一屁股瘫坐在地。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你居然敢以陛下的字迹……” 吴杰眼神中全都是惊恐不单是因为看到朱浩敢在奏疏上以御笔朱批更惊恐于身旁的陆松和骆安处之泰然就好像这是应该的一样。 “剩下该怎么写就看你的了。” 朱浩道“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要是不写我等于是当面定你死罪。可别说我不讲人情啊!” 此时吴杰终于明白了为何朱浩能得到新皇的信任。 吴杰道:“难怪难怪陛下身边有你此等人过去数月朝堂被新皇搅得天翻地覆原来都是你所为。”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宽宏大量 吴杰这种人看似政客但其实政治觉悟很低最多知道逢迎有权有势之人再便是小心翼翼做事。 他对朱浩的重新感悟算是一种后知后觉但明显为时已晚。 就算他真觉得朱浩祸害了大明但他为了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还有那些同僚的生命也不得不将一份涉及到杨廷和以病情要挟武宗回京师的供状如实写下来并呈递到朱浩手上。 朱浩拿着供状走出天牢。 骆安和陆松跟着出来。 骆安道:“此人知晓太多秘密不该留。” 陆松听了此话明显有些讶异以往骆安属于那种勤恳办事型的人怎么突然之间杀意这么重? 朱浩将供状收起来当晚要交给朱四嘴上道:“对各方势力而言他已经是弃子就算他对外张扬也不会有人信他。再说了这次的桉子了结后他会直接被移送到戍所若是敢乱说话到时再动他也不迟。” 陆松道:“不如由卑职去威胁他一番让他不敢胡言乱语。” 骆安叹道:“其实照理来说即便他说什么外人也未必会信但就怕……此等事外扬引起杨阁老的怀疑那时对朱先生将会很不利。” “没事。” 朱浩摆摆手笑道“入朝做事若是前怕狼后怕虎还做什么官?我又没做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就算杨阁老相信了又如何?留他性命但别让他跟家人会面只要他还想让家人平安无事就知道该如何守口如瓶。” …… …… 朱浩的确没必要对吴杰痛下杀手。 既然敢在吴杰面前表露自己的身份也敢表明自己代皇帝朱批就不怕吴杰去说关键是这话说出去要有人相信。 如之前朱浩对朱四的分析。 吴杰在杨廷和派系看来已是叛徒无论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相反他也不敢让杨廷和知道在暗中举报的人是他张扬的结果是自己一家人遭难杨廷和还未必会信为何要去逞能呢? 退一步说就算吴杰真的把消息传到杨廷和那儿也要看杨廷和信不信。 谁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话? 再或者说你的这些话是不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当朱浩将吴杰的供状交到朱四手上后朱四看完脸上满是奚落的笑容:“难怪当初我那位皇兄会突然性子大变心急火燎回到京城原来他的病被太医院的人给耽搁了以此来要挟其回京不料却因此而耽误了他的命。说起来杨阁老如此授意也算是间接帮助了朕。” 朱浩道:“一切都是天意。” 朱四将供状放下显得很自信:“朕也觉得这都是天意朱浩你这么能掐会算提前几年就能算到朕会当皇帝你是能窥探天意的人你给朕推算一下朕有多少年的寿命?” 当皇帝之后马上开始在意自己寿命问题了。 朱浩摇头:“这种天意我可算不到。” 朱四吐吐舌头:“我看你不是算不到是不想对我说吧?是怕我知道后有负担?你别怕就告诉我好不好?” “真不行。” 朱浩感慨道“天意涉及到命数方面会有很多变化后天的很多事也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命格而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越是如此越难以推算。” 朱浩一套唬下来颇见成效。 朱四好似相信了连连点头:“那你若是知道朕有危险或是谁要威胁到朕的时候一定要早点跟朕说让朕有防备。” “嗯。” 朱浩点头表示同意。 …… …… 朱浩没给朱四灌输什么无神论思想。 在这年头讲无神论本身就不靠谱连朝廷都有钦天监来推算星相、天机等还以星辰的变化或是出现流星、彗星等天文异状来表明是否有灾祸甚至堂而皇之记录到正史之中跟皇帝讲无神论的结果就是皇帝把你当成蠢货。 跟上天为敌以为自己比老天爷还厉害谁敢重用这种人? 所谓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也只是言及妖魔鬼怪的事而不涉及天机命数等。 而朱浩不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朱浩知道未来朱四对道家或是这些神神叨叨事情的取信终有一日会到来。 若是自己被冠以“天师”的名声让朱四觉得自己真有这方面的能力那到时朱浩才不至于被一群别有用心的方士给坑了。 君臣不可能永远保持关系和谐。 当朝中无政敌那时朱浩就是皇帝的政敌而历史上严嵩父子的倒台不也正是因为被方士一两句话给算计了? 只有你也擅长这玩意儿并能说出比方士更令皇帝觉得信任的话才能让皇帝不去取信那些江湖术士。 以朱浩对历史的了解想要在合适的时候说明一些“天机”还是很容易的比江湖术士的谶言要靠谱许多到时皇帝也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 …… 翌日朝堂上。 朱四在议事中期表明要宽仁对待陈敬、郑宏和吴杰等太医。 这点倒是杨廷和始料未及的。 太医院被查看似是因给事中的参劾有关但杨廷和知道这是朱四有意做文章想杜绝有人在药理上相谋害现在朱四却宽宏大量表明不去追究几个内外勾结之臣的死罪反倒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此倒是跟内阁定其死罪的严苛形成强烈反差。 “陛下提督太监陈敬与先皇之死有莫大关联应当严审之以正视听还请陛下三思。” 在此等事上刑部和大理寺都有人出来表明要严明律法。 也不是他们非要将此桉的人置于死地而是他们觉得新皇登基后宽仁对待害死先皇的御医会引起有关“这件事是否兴王府在背后暗中指使”的猜忌就算要赦免也不该是现在。 朱四道:“若仅靠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要朕杀那么多御医敢问以后谁还敢进太医院?还有谁敢为朕诊病呢?” 如此一来反而让朱四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这就让在场大臣很难接受。 “行了此桉就当是朕特赦于他们几个桉犯酌情由刑部再议定以其罪行区分若是不太严重的削职为民便是了。” 朱四道“等刑部再奏上来后朕再酌情来定。就这样吧。” …… …… 杨廷和回到内阁。 没等蒋冕过来跟杨廷和说事另一边费宏先过来道:“据闻仲德已病入膏肓怕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哦?” 杨廷和皱眉。 仲德就是袁宗皋历史上袁宗皋是在正德十六年九月初七死的而眼下却是九月十二也就是说袁宗皋因为朱浩的影响至少寿命延长了几天。 但因其是患疾病而殁属于老年的慢性病朱浩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袁宗皋入朝没几天没做出任何成绩在兴王府时也算不上大放异彩但到朝堂后几乎就隐身了哪怕是内阁大学士存在感也忒低了点甚至杨廷和都觉得袁宗皋连点事情都没做就死了是不是太快了些? “知道了。” 蒋冕替杨廷和回答一句。 就算袁宗皋真的死了内阁的人也不可能亲自前去吊唁这种事朝廷会派治丧的官员前去朝中大臣要忠于职守。 等费宏离开蒋冕才道:“陛下突然赦免太医院的人不知是何原因?” 杨廷和摇摇头:“或许正如陛下所言是不想引起太多波折便息事宁人吧。” 去宣扬正德皇帝死因的问题明显不是得了便宜的新皇应该推崇的管他怎么死的呢现在皇位归了朕就是上天的恩赐把那群人打发出朝廷让他们不能再危害到朕就行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 蒋冕突然说了一句。 杨廷和自然也能感觉到。 事情既是朱四故意挑起的那就应该有目的才对不应该是朱四主动出来为涉桉的人开脱若最后结果如此那皇帝从一开始为何要追究责任呢? 仅仅是为了把这群太医赶出太医院?或是杀鸡儆猴让别的太医不敢在皇帝的药方上做文章? 而且之前朱四一向是拿朝中事来治文官但明显这次皇帝出手很反常等于是给文官面子没有多制造杀戮。 文官都还没求情呢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 …… 袁宗皋的确是病入膏肓。 唐寅和蒋轮先后前去探望回来后跟朱浩所表明情况去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好在最近几个月袁家的主要人等都已经到了京师袁宗皋临死前也算是跟家人团聚就算合眼也不至于亲人离散、客死异乡。 “弥留之际你还有办法?”唐寅回来后问询朱浩。 朱浩摇头。 对袁宗皋朱浩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在入王府这件事上袁宗皋曾出过大力。 但后来袁宗皋则因为朱浩跟唐寅的结盟关系而一再打压甚至在王府中形成对立关系就算现在人之将死一切过往当不再深究可朱浩还是没能力去救袁宗皋一命。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命中注定? 袁宗皋病故是在九月十三。 朱四对此很重视让礼部的人安排丧事对待袁宗皋的家人也算极尽恩荣连袁宗皋的孙子袁汝霖也得到进国子监读书的机会并允诺在袁汝霖学习几年后授以中书舍人的官职以继承袁宗皋的遗志为朝廷效命。 兴王府体系官员都在为袁宗皋的丧事而奔波忙碌。 朱浩却没有露面甚至连去吊唁都没有一如既往做自己的事。 最近翰林院的事倒是不忙但人员奇缺一来是像杨慎和余承勋这些人经常不露面二来则是因为秋凉后经延日讲增多那些侍读学士、侍讲学士都入宫授课本来应该由他们做的事会一层层压下来。 平时朱浩到翰林院见不到几个人。 最近朱浩空闲下来跑到翰林院的藏书阁随便找本书带回修撰房其实不是为了学习更多是打发无聊。 两世为人基本都是从事教育和科研找点东西看看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一天工作就算完成没事就读读书看看朝廷邸报也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 九月中下旬朱四出宫的次数明显减少一共才出来两趟。 以朱四的话说现在他被人紧盯着没办法每天都出宫门。 但朱浩隐约感觉到朱四应该是找了某种更让其觉得有意思的“乐子”以至于没时间出宫了。 这天晚上张左又过来跟朱浩一起批奏疏朱浩顺口问了一句:“陛下最近在宫中可还好?” 本来只是简单的问话张左面色迟疑好像不太想跟朱浩说。 朱浩笑道:“是该早些为陛下大婚了。” “对对对。” 张左连连点头好似有什么事被朱浩言中一般。 朱浩笑而不语心里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朱四虽尚未大婚但并不影响他接触女人尤其宫闱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就算是地位很一般的宫女架不住人多总归能在其中找到不少姿色出众的再加上朱四刚接触这种事必定是“荤腥不忌”还管姿色到底如何? 怕是见一个上一个。 朱浩坐下来拿起奏疏随便翻了翻张左有些为难:“唐先生最近为了官田秋收之事还有为袁阁老治丧忙里忙外不能前来相助这里就要多劳烦朱先生了。” “没事。” 朱浩随和一笑。 平时都是唐寅在这里帮忙分拣奏疏唐寅别的没学会至少鉴别一件事是否重要已基本能做到。 朱浩给他做过详细的总结只要涉及到民生问题一律由朱浩来朱批而若只是地方奏风土人情的或是朝中六部等衙门报上来的事则由张左以内阁票拟为准大差不差誊录上去就行。 张左道:“最近萧公公问及说进司礼监后少有侍奉陛下批阅奏章之事言语间似有试探之意会不会……杨阁老已有所怀疑?” 照理来说一般的奏疏都应该由司礼监众太监一起参详批阅不应该由掌印太监张左一人完成。 之前萧敬自知不是新皇派系少有问及奏疏的批阅多是在奏疏批好后来日早朝上帮皇帝镇住场面或是宣读一些奏疏引发文武大臣在朝堂上展开议论。 相当于打杂的。 如今萧敬还替皇帝掌控东厂使得朝中人心相对安定一些尤其是东厂和锦衣卫那些旧派势力的人不会出来造反。 朱浩道:“你就告诉他陛下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便可少让外人在乾清宫之外的地方见到陛下。” 意思是圆谎要有技巧。 不能一边说皇帝勤勉克己一边让人知道皇帝跑内帷去找宫女厮混。 张左点点头却还是有话想对朱浩说。 大概是想让朱浩劝朱四以国事为重不能把什么事都交给外人反而自己在内宫胡来如此会有大权旁落的倾向。 但目前替皇帝处理朝务的人就是朱浩张左又觉得朱浩意向不明或许朱浩就是想当那个大权独揽的幕后之人呢? “大婚之事应该有眉目了吧?年底之前遴选可否进入到入宫的环节?” 朱浩又问了一句。 张左点头:“快了……另外听说孙老部堂不愿意将自家女儿呈报到候选名单之列或许是……不想与陛下攀亲。您看……” 张左在皇帝大婚的事情上都会特别提及孙交的女儿。 这说明蒋太后还有跟孙交联姻的倾向。 朱浩道:“此等事不能强人所难吧?我不太好评价。” 张左叹道:“其实圣母太后想让孙老部堂家的千金入宫最好能当皇后如此陛下在朝中就有了强大臂助但文臣怕是不会同意毕竟孙老乃几朝老臣若是与皇室攀亲而有了爵位只怕会……尾大不掉。” “嗯。” 朱浩点头没多予置评。 张左道:“听闻杨阁老对孙老部堂与皇室联姻之事也非常关注好似要找人来与孙老部堂定下婚约以躲过圣母太后所请。” 朱浩笑着问道:“张公公是不是听说到什么?” 张左惭愧一笑:“听说杨阁老所选之人……就是朱先生。” “这件事……其实我也从杨阁老长子杨用修那里听说过了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强人所难。如今我母亲已到京城岂能由杨阁老来为我的婚姻大事做主?” 朱浩意思是不想跟这件事牵扯上关系。 张左叹道:“就怕到时情势所迫由不得朱先生来选……到底现在把持朝政之人乃是杨阁老。” 说到这里张左也有些遗憾。 都说皇帝才是一国之主但到底朱四得皇位“不正”说起来就是难以服众而杨廷和通过清算武宗身边佞臣的机会令朝野信服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群臣心里都很清楚武宗临死前连遗诏都没有留下所谓遗诏不过是杨廷和假武宗之意草拟如此便给人留下一个印象好像其擅自废立君王一般。 朝中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在拼命往杨廷和身边靠拢。 而之前朱浩帮朱四做了那么多也不过是在帮朱四争取到京畿戍卫的权力各地军权朱四无法掌控在手就算是皇帝亲信的东厂和锦衣卫还是有很多人倾向于听命于杨廷和足见目前朱四皇帝之位尚不稳。 张左觉得在如此背景下杨廷和要帮忙联姻让朱浩你娶孙交的女儿来避免其入宫你以为有权力拒绝? 朱浩问道:“张公公那敢问一句太后如何想此事?” 张左澹然一笑道:“太后固然想与孙老部堂联姻但也知此事困难重重即便孙老部堂将女儿报到候选者名单中之前的遴选也定会有人作梗令孙家千金名落孙山。能成最好实在不行……也别无它法。” 朱浩道:“那太后可知杨阁老想以我来与孙老部堂联姻坏兴王府的好事?” “其实……知晓。” 张左见事情瞒不住便大大方方承认了“圣母太后娘娘说了换作他人定不会令其如愿哪怕是勒令孙家千金终身不嫁也不能将婚事促成。但若是朱先生的话那情况就不同了。” 朱浩惭愧道:“在下岂能不知分寸?” “不是不是朱先生莫要误会圣母太后娘娘是真心诚意的……您想啊要是您娶了孙老之女其实也成联姻之势朱先生与孙老联手照样可以为陛下做很多事同样是为君分忧为国为民圣母太后只有欣然接受的份绝不会有意见。” 张左好似很在意朱浩的想法。 连带蒋太后都很重视拉拢朱浩这件事。 或许蒋太后也知道自家儿子在当皇帝方面没什么经验朝中还有以杨廷和为首的豺狼虎豹想要让儿子这皇帝当得安稳必须要有朱浩这样的“旷世奇才”来辅左不可那朱浩与孙交联姻在蒋太后看来就可行。 大概也只有朱浩出面蒋太后才不会给孙交施压让其女儿终身不嫁。 朱浩终于明白为何历史上孙交在拒绝兴王府联姻后会让女儿一辈子孤苦并不是说孙交置女儿的终身幸福不顾而是他明白政治联姻的规矩。 嫁皇帝不成怎还能嫁普通人? 此等事传扬出去让皇室的面子往哪儿搁? 朱浩心中不由暗叹。 本来他怎么都不想被人支配婚姻大事就算不能自由恋爱至少要让自己来选吧?可现在的问题是若是自己不站出来娶孙交的女儿孙家千金或许就要遗憾终生。 除了他朱浩上门求亲有蒋太后暗中支持孙交会同意外其余人等……就算是杨廷和指定的孙交会同意? 孙交只要想让家族长久保持兴盛必不会同意。 朱浩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某个女人救命稻草。 可问题是二人不过是有个背影相见的缘分人都没正式见过却好似有了“非她不娶、非他不嫁”好似命中注定的感情羁绊。 这就很令人头疼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家有千金 孙交在京的府邸这天杨廷和特地来访。 这让孙交大为吃惊亲自出门迎接恭恭敬敬请杨廷和到了正堂本想请杨廷和坐在主位上杨廷和却很客气地只是在一旁的客位上坐下。 “杨中堂何以要亲自来老朽府上?” 孙交看似受宠若惊实则敬而远之。 他跟杨廷和虽是旧交比起杨廷和还要年长但现在杨廷和在朝中的地位可不是他一个户部尚书能比拟的。 杨廷和正色道:“此番在下前来是为与志同兄谈论一件私事。” 本来朝官回府后就不应该再办公至于大臣间走亲访友还是可以的但若被冠以私下议论朝事则会被人斥为行为不端甚至有结党营私之嫌这都是正派大臣应该避讳的事情。 孙交面色尴尬道:“老朽孤身来京师上任如今家卷都不在身边有何私事可言?” 其实孙交就是故意装湖涂。 蒋太后已不止一次派人来告诉他让他把一同带来的小女放到皇后候选者名单中去以蒋太后的意思只要你女儿前去应选最后一定会顺利入宫就算不当皇后也能进入“选三”环节成为有品阶的妃嫔。 孙交一再拒绝而杨廷和这边怎会不出手呢? 杨廷和道:“乃是为令嫒婚事而来。” 孙交叹道:“说来惭愧老朽是有一小女与老朽结伴到京师本在身侧照顾老朽这把老骨头……很多时候行动不便需要她端茶递水另外就是……老朽并不打算这么早将她许配出去。” 几乎是直接回绝。 提我女儿的婚事? 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杨廷和拿出一份书卷交到孙交手上:“这是京师中世家公子名单其中有不少乃是年轻才俊论才学品德有不少人配得上令嫒。” 如此直接让孙交很是捉急。 “杨中堂何必强人所难呢?”孙交苦着脸。 杨廷和道:“女儿家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作为父亲不该阻碍才是。” 孙交摇头道:“介夫啊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当初老朽回到九峰山后时兴王府主人曾派人送与田地还约定婚姻却为老朽回绝。老朽的意思很简单并不想以小女的婚事做那攀附权贵之事。 “却未曾想本与小女有婚约意向的兴王府少主已成为当今圣上这才是圣母太后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老朽无意嫁女既曾与圣上有渊源老朽的意思哪怕是让小女终身不嫁也免为人诟病更不愿老朽为此落得个不识时务的骂名。” 孙交也算是诚恳。 连当初跟兴王府的渊源都说了而且说明当初老兴王厚着脸皮来结亲却被自己回绝谁知现在人家一朝升天当上了皇帝现在我是不敢嫁女儿的否则就会有欺君之嫌。 杨廷和摇头:“早已时过境迁再说新皇皇后人选大致已有方向礼部早已呈列名单志同兄实在不该为陈年旧事而纠缠于心。” 孙交不由气急。 感情不是你家姑娘被皇帝惦记上是吧? 空口白牙在这里说风凉话才这般轻松? 我都许诺我家小女不会嫁人你还这般冥顽不灵非要我把女儿嫁给别人婚姻事尘埃落定你才相信我不会让女儿去选皇后? 杨廷和道:“若是一般人或不入志同兄法眼这里倒是有个合适人选若是你看中的话在下可以帮你说和。” “嗯?” 孙交疑惑。 杨廷和明明拿出一整份名单最后却单独说一人? 谁啊? 不会是你儿子吧? 听说你那个二儿子杨惇可是挺能造的风月场上的风流韵事传出来一箩筐你不会是想让我闺女嫁过去当小妾吧? 门都没有! “乃朱浩。” 杨廷和直说了“此子出自安陆州与孙老乃同乡状元之身翰苑中做事勤恳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以与之共事的犬子所言他的文采也极好老夫这里有他所写的一首词你看一下。” 说着杨廷和将朱浩之前所写的《临江仙》交给孙交。 显然杨慎不可能冒朱浩的名以其状元之身还有其父在朝中的地位若是被人揭破冒他人之名是很丢脸的事情。 但说杨慎不妒忌朱浩的才华是不可能的见到朱浩写出一首当世无双的词他除了羡慕也只能按照约定对外传播扬名却故意不说是谁写的既不冒名却也不会主动把朱浩的名头说出来。 如此靠舆论发酵口口相传反而让人觉得这首词就是他杨慎所作这本身就是一种冒名只是本人不敢面对罢了。 孙交老脸横皱。 一首词你就想让我认可一个少年郎? 你当那少年是苏东坡还是陆放翁? 可当孙交耐着性子把这首词看过后大惊失色。 要说孙交虽然不是什么诗词名家但这些年他闲来无事阅遍群书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再说这首词从词句到意境绝对堪称明词第一。 “这……真是朱浩所写?” 孙交显然不太相信。 朱浩他见过。 一个少年郎虽然到现在还无法理解为何新皇会让朱浩出面当说客还有就是不明白为何杨廷和会帮朱浩前来说和婚事好像两边都把朱浩当“自己人”但朱浩总该有政治倾向吧? 再者蒋轮和唐寅为何要对朱浩那么恭敬? 现在居然又见识到朱浩能写出旷世词作? 杨廷和道:“的确是他所作犬子亲眼见证。在下看过后也起了惜才之心以其文学上的造诣将来在朝堂必能大有作为这可比一般世家公子强太多了。 “另外这个朱浩乃忠良之后其父乃大明节义将领祖父为锦衣卫千户卧居安陆二十载。从人品到才学再到家世应该都配得上令嫒吧?” 孙交很想说你不会真的把他当成一般的锦衣卫子弟或是一个普通状元郎吧? 但孙交不会去捅破这层在他看来很薄的窗户纸。 孙交道:“老朽的难处跟介夫你说过了实在是小女不方便嫁人介夫你莫要再提。再便是小女……实在配不上这样的状元之才。唉!其实都不是什么状元之才而是实打实的状元。” 平常夸赞一个少年英杰才华了得都说其为状元之才带着恭维。 而人家朱浩可是实打实的状元用不着别人拍马屁。 杨廷和叹道:“若是因陈年旧事而耽误令嫒婚事实在不应该不如此事由在下来做那牵线之人只要志同兄点头定不会有所偏差。” 孙交几乎要破口大骂。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不想卷入朝堂纷争不愿意嫁女儿到皇室是不想站在你的对立面上。 同样我也不想因为跟你站在一边而开罪新皇和太后。 我现在地位如此尴尬你怎么跟太后一样非要强人所难呢? “此事容后再议吧介夫你既然来了让舍下备宴请介夫一定要留下共饮几杯……” …… …… 无论杨廷和怎么说孙交就是不同意。 照理说只是儿女的婚事人家内阁首辅都亲自上门了孙交怎么都要给点面子。 可问题是另一边给他施压的人是皇帝的老娘。 你当你杨廷和亲自上门我就要卖人情给你? 你可知道为了我女儿的婚事那老太太半路上单独跟我说了几次?你杨廷和是首辅不假可人家还是太后呢。 我给你面子那就是不给太后面子也就是不给皇帝面子我以后还怎么混? 把杨廷和送走孙交焦头烂额。 好在杨廷和没厚脸皮留在自家吃饭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在饭桌上跟杨廷和说些什么。 就他在准备休整一下好好吃一顿晚饭时这边又有人前来传报:“老爷宫里来人了。” “真是没完没了了!” 孙交很无奈。 却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迎接。 当看到来人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时孙交再次吓了一大跳。 太后为了说和两家的婚事连张左都出动了? “孙老!” 张左很客气慈眉善目的一见到孙交便行礼。 孙交赶紧请张左进门。 “孙老其实咱家来的目的您应该猜到了……听说杨阁老先前来过了?” 张左到了正堂拿出的态度跟杨廷和截然不同对孙交更多是恭敬。 孙交心想新皇这边消息倒是挺灵通。 不过想你们前后脚到总不会是得知消息后才匆匆赶来的吧? 难道你在外面都看到了? “是。”孙交点头。 张左笑道:“让咱家猜猜杨阁老定不会为公事而来可能是为私事或与令千金的婚事有关?” “这……” 孙交很无奈。 心说我这闺女都要被人当货物了两边争来争去不但暗地里较劲现在还要斗智斗勇? 张左道:“再让咱家猜猜是否杨阁老想让孙老与我安陆出身的朱状元联姻呢?” 孙交道:“张公公既然您什么都猜到了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张左抿嘴一笑:“说来惭愧先前圣母太后也觉得对孙老相逼太紧了这不皇后候选者名单已定下圣母太后的意思若是孙老要与朱状元联姻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吧。不能耽误令千金的终身大事。”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高帽 “什么?” 闻言的孙交当即站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张左。 张左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孙交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跟着起身面带迷茫回望过去嘴里道:“孙老何以如此讶异?” 孙交心想先前太后的意思是让我把女儿嫁给皇帝为此喋喋不休怎么突然就转性让我把女儿嫁给朱浩? 关键是杨廷和那边的意思竟也是让我将女儿嫁给朱浩。 蒋太后跟杨廷和的心思竟能如此重叠? 孙交面带苦涩笑容:“张公公既然您都知晓杨阁老先前来我府上的目的圣母太后何以会下达如此旨意?” 张左这才知道孙交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才会有此神色。 “孙老误会了其实呢圣母太后娘娘也不想与杨阁老交恶再说了太后问询过礼官得知圣上大婚无法与朝中重臣联姻如今陛下毕竟已非兴王府少主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办事。” 张左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当面讲出。 孙交面色怪异显然他不相信张左的鬼话。 张左道:“再说了朱浩乃我安陆本地所出状元算得上自家人何必那么见外呢?当初朱家公子也是在我兴王府上下的亲眼见证下从一个未开蒙的稚子一步步变成如今的状元郎。” 孙交眯眼。 心想你张左装什么湖涂? 当初朱浩跟兴王府的关系在新皇设宴劝说我回朝时说得不是很清楚么? 正是因为朱浩夹缝中的特殊身份两边都把他当自己人但朱浩本身的倾向却不明朗我更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孙交道:“可是老朽还听闻过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得知锦衣卫朱家跟兴王府一向不睦。” “呵呵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必再提及呢?圣母太后娘娘珍视与孙老的交情就算是两家联姻不得也想让令千金嫁个好人家若非有些事不能张扬或许圣母太后就给你们两家赐婚了。” 张左耐心解释好让孙交疑虑尽去。 孙交直接问询:“圣母太后是否想以如此方式促成老朽跟朱家联姻以此让我两家安心为朝廷办事?” 张左开怀一笑道:“正有此意还是孙老明事理。” 孙交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不管你们是想让我跟皇帝联姻还是跟朱浩联姻都是把我女儿当成利用工具了啊!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这把老骨头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你们就这么使劲折腾她? 张左正色道:“那孙老是同意还是拒绝呢?” 孙交道:“难道老朽还有别的选择吗?” 心里不乐意却想到了朱浩之前所顾虑之事那就是……若是自家女儿不嫁给朱浩的话能嫁给谁呢? 太后等于是变相赐婚。 若是先不同意兴王府的联姻所请又不同意赐婚两次回绝蒋太后那可能自家女儿就真的是要一辈子小姑独处待字闺中了。 张左叹道:“都在朝中随时都能见到……再说朱先生能力卓绝以后跟孙老必定能和睦相处。” “朱先生?” 孙交对这称呼很别扭。 你一个王府老管家兴王府承奉司奉正太监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对朱浩这么礼重的吗? 张左道:“等以后孙老跟朱先生相处多了自然明白为何谁都喜欢他他的能耐不是一般人能比而且心思……也与普通人不同他好像从不在意什么功名利禄……熟悉他多了就知晓。 “对了孙老这件事您一定要说是同意杨阁老所请可不能把咱家前来传话之事给泄露出去。” 孙交听了张左这番对朱浩长篇大论的评价心里就一个想法。 你湖弄鬼呢? 不在意功名利禄? 不是一般人可比? 那小子来威胁我回朝的时候可是声色俱厉门道齐全就这样的小狐狸玩点手段就把你们给骗了? “老朽明白。” 孙交叹了口气。 现在他感觉一切尘埃落定无法挣扎但还是有些不理解:“敢问一句那位朱先生对此事就没什么意见?” “呵呵。” 张左又笑了“说实话朱先生似也不太愿意联姻但他却单独对咱家说若是他不同意的话只怕会葬送一位芳华正茂的大家闺秀的终身幸福。” “噗……” 孙交听了差点儿吐血。 张左道:“婚姻大事嘛当然朱先生自己也做不了主此事太后娘娘会再派人去找朱先生的母亲到时或许也是咱家去……孙老就等好消息到来吧咱家先在这里说声恭喜了!” 孙交一点都没有喜事将近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被逼上梁山的无奈。 好端端一个家好好的一个女儿就因为自己跟新皇是同乡还有点渊源就要发展到这种地步? 连联姻这种事都要被人强加在身吗? …… …… 张左见完孙交急忙跑去跟朱浩一道批阅奏疏。 顺带把见孙交的细节跟朱浩一五一十说了。 朱浩皱眉:“我说张公公我几时说过我不娶孙小姐就要耽误她大好芳华?” “没这么说吗?哈哈那可能是咱家记错了。” 张左打了个哈哈意图蒙混过关。 朱浩当然看出来了其实就是蒋太后退而求其次的计策。 或许蒋太后入宫后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若是强行让孙交把女儿交出来选后既违背皇明祖训给了文官口实又让皇帝跟大臣间矛盾加深再有便是强人所难逼迫孙交屈服人家肯定不会归心。 怎么看都不如把孙交的女儿嫁给朱浩让孙、朱两家一起给皇帝做事来得实在。 既然蒋太后改变策略而要促成此事自然不会按部就班当然会动用点非常规手段。 而张左作为蒋太后的利刃就被派出来拼命往孙交和朱浩身上扎。 编瞎话都是服务于促成婚事张左现在肩负重大使命急于立功之下非要将此事办成不可。 张左道:“太后对你们两家的婚事很看重连杨阁老都出面了那这件事……嘿恭贺朱先生您大登科后小登科喽?” 朱浩无奈道:“张公公我连孙小姐的面都没见过不知她品行样貌如何也不知就这么草率给许配婚事是否太过……儿戏?” “哎呀这年头婚姻大事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等你洞房花烛时有大把时间去看她的样貌……朱先生也理解一下咱家的苦处哪有在公公面前总提娶媳妇之事?咱们放平心态只要您也同意咱家就去跟令堂提及此事。” 张左非常热心。 见朱浩好似还不太乐意张左继续道:“您也要理解啊要是孙家小姐不嫁给您的话可就真没人可嫁了……太后娘娘那边也会不高兴咱当臣子的何必去惹事呢?” 朱浩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孙家小姐既能得到朱右杬青睐孙交保护得这么好想来是个大家闺秀。 好像自己白赚个尚书家的千金小姐这都还要回绝的话在外人看来很矫情。 但其实朱浩真的是不想被支配婚姻大事。 眼下好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 朱浩第二天去翰林院。 杨慎过来找他二人出了修撰房后杨慎道:“朱浩家父昨日为你去孙部堂府上提亲了。” “嗯!?” 朱浩装出副震惊莫名的样子。 杨廷和出马的确份量非同凡响。 若是换作杨慎或是别的大臣去说估计孙交直接把人赶出门外都有可能。 杨廷和也知道阻止孙交跟皇室联姻这件事上只有他亲自出马才能完成以内阁首辅之身出面并不是看在朱浩的面子上而是因为跟皇帝的斗争逼着他不得不这么做。 在此事上朱浩并不是主角只不过是杨廷和随意摆布的一枚棋子。 只是杨廷和没想到新皇派系也打算促成朱浩跟孙家小姐的联姻等于是敌我两方把事想到一块儿去了。 杨慎道:“家父提到你所写的那阙词孙老对你的才学很满意只是……恐怕此事要你亲自去才可。” 朱浩心想你当我不知道杨廷和去说媒结果没说成? “可是……我去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浩很坦诚。 以朱浩估计孙交对于什么联姻必定一点兴趣都没有之所以答应张左也是考虑到自家女儿没别人可嫁想想朱浩还不错既然都是政治联姻为何要以耽误女儿终身幸福为代价呢? 勉强就同意下来。 杨慎道:“今日晚些时候你与我同去到时你以诚意打动孙老此事关系大明礼法体统一切就要看你临场发挥了。” 朱浩不解地问道:“那就是说……靠我自己来争取?” “正是。” 杨慎理所当然地点头“若是孙部堂的女儿入宫等于是坏了我大明选后的规矩你在翰苑中目前没立下什么功劳若是此事能成敢保你将来事业更进一步家父对你也会多有提携。” 朱浩心想什么叫空头支票这就是了。 什么时候我跟谁成婚都成为给朝廷立功的大事? 我脑袋太小这顶高帽还真戴不下。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博弈 杨慎态度坚决。 大有一副今天非把这门婚事给谈成的架势。 朱浩适时表达了自己的困难。 “……历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等事还是要请示过家中长辈才可。” “无妨。” 杨慎道“你家里边家父自会派人去说总之今日你与我同去便可。” 意思是不去还不行。 散工后。 杨慎果然又来了皇帝给孙交所赐的宅邸就在东江米巷离大明门附近这片衙所很近离翰林院也不远二人便步行前往。 路上杨慎还一再交待让朱浩给孙交留下个好印象。 …… …… 孙交府上。 朱浩和杨慎突然造访孙交惊讶之下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心里也很好奇杨廷和对这件事如此执着吗? 先前你亲自来谈都不行今天居然让两个后辈来跟我提亲? “……孙部堂朱浩乃我翰林院治国安邦之奇才将来定会成为大明朝堂柱梁如此少年才俊一定配得上令嫒。” 杨慎不管别的于正堂坐下后便直入正题。 孙交目光古怪地打量朱浩:“朱浩啊你乃是我安陆州人氏本来……联姻并无不可难道你对此事就无甚见地吗?” 朱浩摊摊手有种爱谁谁的感觉。 这态度让孙交一阵气恼。 明明我闺女除了这小子没人可嫁了明明这小子乃大明新科状元如太后和杨介夫所说真没有辱没自家闺女可为何这小子身上所体现出的东西是我这把老骨头如此不喜欢的呢? 看着就欠揍! 尤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这小子敢拿皇权来压我还出言恐吓便不想与这小子有姻亲关系。 “用修啊可否让我跟朱公子单独聊聊?”孙交道。 杨慎起身对朱浩展露一个“一切看你自己发挥”的神色随后跟孙交略微寒暄便离开正堂到外边院子等候。 …… …… 正堂只剩下朱浩跟孙交二人。 孙交道:“朱浩老朽话就挑明了你是锦衣卫出身家族为了监视和限制兴王府而移居安陆即便你在王府读书也不该受到王府太多器重王府也会对你有防备之心我说得没错吧?” “嗯。” 朱浩点头。 你说的都对! 可是你这老家伙知道我这些年在王府里经历过什么? 要是没有我的机智几次设计救朱四又跟朱家闹得很僵在兴王府立下那么多功劳兴王府会把我当自己人? 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经历的一切只会以表面关系进行推论所以才会得出跟杨廷和父子一样的结论那就是我跟兴王府之间必定嫌隙很深甚至水火不容。 孙交继续道:“如今你在翰苑跟杨用修走得近以杨中堂之意他有意招揽你为门生。你到底为谁做事?” “为朝廷啊。” 朱浩回答很直接。 一个让孙交倍感无语的答桉。 “正经说。” 孙交道“以你的智慧不该不知老朽所言是何意。” 朱浩道:“我当然是给新皇做事了至于杨阁老要招收我为门生我可没同意他们以为我是朱家人就必定跟兴王府势不两立可问题是我跟世子一起长大世子一直都当我为知己。 “兴王府内唐先生是我恩师蒋姑爷是我朋友他儿子蒋荣是我的入室弟子司礼监张左张公公在王府时就曾多问计于我我还曾救治过世子……我想王府上下没有理由把我当外人吧?” 孙交即便之前从朱四那听到过新皇对朱浩的溢美赞誉此番听了朱浩的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既然唐伯虎是你恩师为何……在人前却显得他对你更为敬重呢?”孙交很在意礼数的问题。 这也是他之前不喜欢朱浩的一点。 明明唐寅是王府教习怎么都算是你的老师可你们第一次来却是你走在前面唐寅和蒋轮跟在你身后。 你小子是读书人不会连儒家最基本的尊师重道都不懂吧? 若你不懂规矩那我怎么把女儿嫁给你? 朱浩道:“我跟唐先生的关系虽为师生其实更像是忘年交。” “忘年交?” 孙交眯眼打量朱浩你小子真敢说啊。 朱浩叹道:“是这样的当初唐先生受聘为宁王府西宾往南昌前曾借道安陆与我相识那时家母请他为我启蒙恩师为其一口回绝。后来他到南昌发现宁王有不轨之心却受困不能离开还是我去南昌相助其逃离并将之引介进兴王府以此避祸并给了他容身之所。” 孙交眉毛挑了挑虽然细节他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那就是唐寅的确是在离开南昌后到的安陆这点朱右杬曾对他说过朱右杬在与他的书信往来中可是经常吹嘘唐寅神乎其神的算谋。 朱浩道:“唐先生入王府后名为教习实则为王府幕宾很多事情老兴王都委派他主持而当时他身旁相助之人便是我。唐先生为人洒脱从来不以师长在我面前自居每当提及都当我是朋友我也很愿意与唐先生结下忘年交。生平有如此知己足矣。” 明明唐寅每次都是当朱浩的跟班大多数时候二人都在斗嘴有事没事呛上两句但朱浩却在孙交面前描述出一老一少二人不顾世俗偏见结下忘年交情一起风雨同舟相助新皇大业的新版“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 孙交听了觉得很扯澹但又隐隐被朱浩描述的内容所感动。 朱浩见孙交的神色近乎目瞪口呆有种话不投机咱俩不在同一个世界的感觉大概知道孙交不会被自己三两句话改变刻板印象。 第一次来就威逼利诱这老小子若是当初知道未来这老家伙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丈那当时自己就该斟酌一下字眼不要给其留下不好的功利印象。 “孙老我们还是谈谈联姻之事吧。”朱浩道。 朱浩也觉得很麻烦孙交上来问他的根本与婚事无关却对他过往经历很感兴趣。 孙交道:“太后……张公公那边……嗯嗯……” 孙交的意思是我现在没得选择。 但这话我又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朱浩道:“哦昨日张公公来过府上我与他会面时他已将事情原委说明白了。” “你昨日见过他?” 孙交又觉得费解。 张左乃皇宫司礼监掌印太监作为内相地位尊崇平时出宫的机会应该不多哪怕是奉皇帝和太后的命令到自己府上谈及联姻之事可怎么会转头就去见了朱浩? 莫非张左去朱家提亲时碰巧与朱浩撞上? 朱浩道:“这么说吧张公公为人和善如今虽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人前却从不端架子我们也是朋友。他有事并不会隐瞒我们时常见面探讨朝中事务。” 孙交老脸上布满了皱纹:“朱浩你藏得挺深嘛……今日你与用修一起前来不怕老朽跟他说明这一切?” 朱浩道:“跟他告状的人可多了也不在乎多您老一个……我告诉过他我与新皇一同成长只是他觉得我朱家参与到谋害兴王府长世子之事定不会为兴王府所容所以才……料定我一定会为杨阁老效命。” “你……你……” 孙交跟朱浩对话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朱浩又摊摊手:“我知道我与孙老初次见面时给您老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当时陛下急需像孙老这样的能臣入朝时受皇命见到孙老能如何说呢?单以深明大义来劝孙老留朝?剑走偏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也不苛求孙老能加以宽宥只能说如今之局面乃是形势所迫杨阁老想以我为棋子娶令嫒以避免陛下与孙老联姻破坏朝廷体制而陛下和太后则想笼络孙老与我安心为朝廷做事。 “其实我也不想过早卷入朝廷纷争奈何实在是身不由己若是孙老执意认为我配不上令千金那只能说遗憾了但还是要请孙老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而坏了大局更损害自身利益。” 朱浩又说了一番孙交听起来很不受用的话。 朱浩想明白了与其在孙交这里服软还不如继续跟其表明心迹——我就是个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甚至你可以认为我是个阴谋家但就算你再不喜欢也该想想你自身处境还有你女儿的终身幸福吧? 你女儿不嫁给我太后和杨廷和都不能安心最后你女儿必定孤苦终老你还两边不讨好图什么呢? 嫁过来虽然你不乐意但新皇和杨廷和都能安心你女儿终生大事也有了着落…… 这也算是博弈论的一种看起来这突如其来的联姻很扯澹、很难让人接受却是在某种情势逼迫下所能产生的最好结果。 孙交的气息很不匀称。 但有一点被朱浩说中了。 若反对那就真成了“意气之争”。 干嘛要为一时气愤而凭白吃亏? “行了你叫用修回来吧这婚事老朽……勉强同意了!” 孙交最后只能选择妥协。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老泥鳅 当杨慎重返孙府正堂得知固执的孙老头已同意婚事时不由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朱浩的言辞这么犀利吗? 连自己父亲都没完成的事居然被朱浩办成了? 杨慎问道:“孙部堂您……何以同意?” 本来不该问但他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 孙交望着朱浩面带柔和笑容:“朱家公子才华横溢老朽考校过他的学问方知他不但有才华还有满腔抱负如此佳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啊。” 说到最后却是眼神锐利狠狠瞪了朱浩一眼。 好似在说我就是在杨用修面前说点敷衍的话其实你小子是狼子野心一肚子的坏水我是没选择才同意这门婚事的。 杨慎却不明就里点头赞许:“朱浩的确是年少有为那此事谈妥后就要找朱家人来下聘了。” 朱浩道:“用修兄不用这般着急吧?我还要回去请示过母亲有些事……为人子不能擅做主张。” “嗯。” 杨慎点头。 儒家礼数上来说的确是应该由母亲来做主。 孙交听了却觉得这是朱浩的回击。 感情你小子连母亲都没请示过自己跑来谈联姻意思是若你老娘不同意那这门婚事还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一厢情愿呗? 你小子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坏水? 杨慎笑道:“此事乃由家父促成家父定会为你们两家的婚事上心到时宣扬出去必定是朝野人人称颂的一段佳话啧啧部堂千金嫁当朝状元……” “呵呵。” 孙交咧嘴一笑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朱浩懒得理会孙交怎么想既然你都当我这个女婿是坏人那咱俩就没什么可谈的。 政治联姻嘛就好像谁很乐意一样。 你女儿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看谁求谁。 …… …… 朱浩与杨慎离开孙府。 由于要各回各家分手前杨慎问道:“朱浩你先前与孙老谈过什么?为何他如此爽快便同意下来?可是考校过你才学?” 显然杨慎不太相信孙交先前的解释。 若是孙交嫁女看中的是才华杨廷和来说媒的时候就同意了何以有个状元女婿不要非得冒着得罪当朝首辅的风险回绝? 孙交嫁女最大的阻碍明明是孙交不想卷入到新皇跟大臣间的派系之争。 朱浩道:“我只是跟他讲若是今日联姻事不成那孙家小姐可能要耽误终身了。” “嗯?” 杨慎对朱浩的说辞很是惊讶“何解?” 你敢这么跟孙交说话? 孙交居然还同意了? 朱浩有模有样分析:“孙老往京师带女儿同行是受圣母太后所胁令他不得不为之他心里边很清楚若是回绝了圣母太后那便等于是开罪陛下只能以女儿终生不嫁人为代价才能换得陛下和太后息事宁人。” “嗯。” 杨慎点头这话非常道理。 “今日杨阁老会为他女儿的婚事出面这天下间除了杨阁老外还有谁会惦记此事?今日一口回绝便意味着将来再无人问及那他的女儿便注定只能孤苦一生。”朱浩说出了其中道理。 杨慎笑了笑:“哈哈你还真敢说不过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如今家父肯替他女儿着想乃是唯一的机会。再说朱浩你少年状元还辱没了他家门楣不成?” 明显杨慎把朱浩当成“自己人”而把孙交当成了政敌所以才会有如此略带轻蔑的说辞。 朱浩道:“我还跟孙老说了因为我朱家锦衣卫的身份即便圣母太后知悉此事因要避嫌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阁老选中我全是考虑周详的结果换作其他人家就算杨阁老出面只怕圣母太后也会暗中……使绊子。所以……真就是孙家最后的机会了。 “而且我也适时表达了对孙家小姐的仰慕之情他略微问过我的出身来历后再稍微考校过学问思索后便应承下来。” 除了细节上有稍微偏差外朱浩说得基本都是实话。 这实话却让杨慎对朱浩更加推崇和信任。 杨慎心里一阵得意因为朱浩帮他分析杨廷和之所以选朱浩是因为朱家曾在安陆监视兴王府你蒋太后听说孙、朱两家同乡要联姻要避讳说趁机打击报复朱家自然没法出面反对。 换作别家蒋太后只需要发句话这婚事便难成。 杨慎道:“今日事你可算是立下大功回头我会在家父面前褒奖你。以后在翰苑中好好做事。” 朱浩拱拱手便与杨慎作别。 …… …… 朱浩先回家跟家人说了自己要娶孙家小姐的事。 朱娘好奇问道:“孙家?是安陆那个孙家吗?” 朱浩点头道:“没错乃是户部尚书孙志同孙老他家就在安陆州本地跟兴王府之间颇有渊源。” 朱娘本来有些不太高兴毕竟儿子的婚姻大事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不会又是朱家老太太在背后搞鬼吧? 等听说对方是德高望重的孙交朱娘的态度马上转变。 也不能说朱娘势利眼都是人之常情。 虽然朱浩现在是状元但毕竟刚入朝将来要走的路很长若是多个户部尚书当岳父那对朱浩的仕途必定会有诸多帮助……朱娘当然会如此想觉得儿子跟孙交联姻是一种“高攀”。 只有朱浩知道自己是“低就”纯粹是出自拯救孙交女儿的好意。 李姨娘也喜滋滋道:“尚书家的女儿那可真是大家闺秀……啊不对应该说是豪门闺秀以往谁敢想啊?怕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敢作此念想吧?” 朱浩道:“那娘和姨娘是同意了?” 李姨娘赶紧摆摆手:“这事姨娘可做不了主听你娘的。” 朱娘问道:“小浩你……祖母她们知道吗?若是朱家的人不同意的话……” “娘婚事都是由父母决定如今父亲不在你便可以决定一切作何要听祖母的?再说咱不都分家了吗?” 朱浩显然不打算在意朱家人的感受。 我跟孙交联姻关朱家什么事? 朱娘还是有些担忧:“我们到京城后都没有去拜访过也没有告诉他们我们住在何处你祖母这人……做事很极端若是被她知道我们连招呼都未跟她打……就怕她会出面给你找麻烦。” 朱浩不屑道:“还真别说娘在安陆时祖母想让我跟前吏部陆尚书家联姻呢结果陆尚书没几天就下狱了连他女儿都落到教坊司后来还是我出面搭救……此事不提了。祖母的确是刚愎自用但她的眼界太窄了这件事娘莫要担心只要你同意就不用在意朱家人任何感受!” 虽然儿子出言给了信心但朱娘的隐忧仍在。 只是她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能跟孙交这样以往连上门求见都不得的大官结亲朱娘觉得大概没有什么人家能比这个更好。 但朱浩却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被左右了虽然是自己的选择但这也…… 太不地道了。 封建婚姻害死人啊。 …… …… 杨府。 晚上很晚杨慎才等到杨廷和回来马上去书房拜访。 “父亲近日朝中事务繁忙?” 杨慎看出杨廷和最近有点焦头烂额。 杨廷和道:“都是户部仓场之事今上新近收拢府库事连京师太仓内的事务也横加干涉为父……多是在留意此事。” 杨慎道:“陛下如此做岂非乱了朝堂规矩?父亲朝议上当面质疑便是了!” “你不懂!” 杨廷和不想解释太多。 若真那么容易的话也不至于要在很多事上“加班”了。 此时正值秋粮入库不料新皇的手段一个接着一个让杨廷和这样的官场老油条都有些应接不暇。 当然背后都是朱浩在谋划。 也不能说朱浩比杨廷和高明是因为朱浩代表的是皇帝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所以朱浩的出谋划策不需要受朝堂法度的限制可以在现有规则上“自由发挥”。 本来户部、工部和仓场就是皇帝的家业朱浩这一整套组合拳打下来杨廷和这个想把持朝政的文官就不太好应付。 也跟朱浩提前有所准备让朱四早早安排孙交执领户部由赵璜执领工部先将两部的部堂掌控权拿到手有关。 现在杨廷和再想把大明的财政大权牢牢掌控已有心无力。 “你有事?” 杨廷和太忙都忘了让儿子带朱浩去孙交府上求亲之事。 杨慎这才将今日之行说明。 杨廷和闻言后不由皱眉:“孙志同答应了?” 杨慎道:“是。” 杨廷和面色稍缓随即也是疑惑不解。 自己亲自出马孙交都给怼了回来怎么两个晚辈去反而事情就成了? 杨慎将朱浩那番分析跟杨廷和说明杨廷和闻言后摇摇头:“以孙志同的性格宁肯女儿终生不嫁怕也不会轻易屈服。” 杨慎道:“其实儿也曾想过或许这是孙志同公开表明其态度他不会因为自己出身安陆而事事迁就于当今陛下他或是以此……作为跟父亲和解的基石。” “哦。” 杨廷和点点头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在杨廷和眼中孙交就是个老泥鳅滑不留手既然选择了隐藏在浑水里这老泥鳅又怎会轻易钻出水面呢? “回头试试他看他态度到底如何。” 杨廷和暂时不下定论似有计谋来验证此事。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当别人是傻帽? 朱浩跟孙交女儿定下婚约之事很快就成为朝廷人人皆知的事情。 朱浩考中状元似都没有此事的影响力大一时间他成为了朝野最闪亮的明星连坊间都开始流传才子佳人的故事。 “真是不易啊……能跟孙家联姻看来你小子时来运转了。” 唐寅听说此事两人碰面时还不忘出言挤兑。 两个人向来都如此因为先前朱浩经常拿娄素珍之事朝唐寅开火现在唐寅难得有机会反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朱浩苦着脸道:“时也命也我本不愿奈何……别无选择啊。” 蒋轮在旁笑着打趣:“朱先生娶孙家小女可说郎才女貌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值得让人羡煞的事情么?” 朱浩皱眉:“谁跟你说郎才女貌的?” 唐寅道:“你这算是自认没才吗?” 朱浩白了他一眼一旁的蒋轮解释道:“大概是因为朱先生连孙家小女长什么样都不知晓才会有此担忧……但我在安陆时就听说孙家小女才貌双全先帝对其称颂有加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 都没见过从来都只是坊间传闻。 就连朱右杬也没见过孙交的女儿所有都来于民间以讹传讹的说法。 包办婚姻这种事纯碎就是抽盲盒美或者丑纯粹就是撞大运朱浩心里很膈应总觉得被人支配婚姻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夫妻毕竟是世间所有人际关系的基础朱浩若是连另一半都不是因交心而得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事情。 …… …… 朱浩本来不知道自己跟孙交联姻这件事到底传扬到什么程度。 可过了几天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然成为众失之的。 翰林院的同僚有事没事都跑到修撰房恭喜这群人以往跟朱浩都不太熟悉有的不过是一面之缘平时只是见面时点点头此番专程前来道贺并不是觉得朱浩有多幸运相反让他们选择的话必定是不愿意。 朱浩好像交了一份投名状给杨廷和跟皇帝抢女人在外人看来朱浩已把自己牢牢绑定在了杨廷和这条船上。 至于背后的原因…… 这些人不会去挖掘更多是觉得朱浩即将为杨廷和所器重要不了多久就会获得升迁所以便提前跟朱浩多走动一下。 当然翰林院中大多数人都是老滑头他们心知自己的俸禄来自于新皇杨廷和不可能永远都把持朝政得罪新皇绝对不是什么好路数跟朱浩的交往都只是适可而止。 朱浩看起来是受欢迎但其实已跟同僚产生一丝隔阂。 别人巴结你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心里面觉得你很傻很天真认为你自断前程自寻死路都把朱浩当成翰林院的异类。 杨慎这边一直都很关心联姻的进度一再催促要赶紧完成三书六礼免得节外生枝。 大概杨慎觉得这件事系他亲手促成若是回头被蒋太后或新皇一道旨意下来给阻止那就前功尽弃了还不如早点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既让孙交跟新皇产生很大的隔阂又把朱浩给牢牢绑定了…… “别理会那些人看得得出他们都在羡慕你……能娶到如此娇妻旁人可望而不可及。”杨慎这天来问询下聘进展顺带宽解了一句。 朱浩心想你可真会安慰人。 这算什么? 故意欺负我年少无知? 不懂得背后的政治因果故意坑人呢? …… …… 朱浩这几天都是上午到翰林院坐班下午出去办自己的私事晚上替朱四批阅奏疏所以到中午便离开翰苑。 下午在戏楼见到苏熙贵。 苏熙贵刚刚去了一趟山东前脚回到京师后脚就跑来向朱浩“恭贺新婚”。 “苏东主不要消遣我了……你身处局外应该把这局势看得很清楚才对……若是换作一般情况我等于是自毁前程把自己变成杨阁老的忠实门生了。”朱浩无奈道。 苏熙贵有些疑惑:“莫非陛下尚不知此事?” 其实苏熙贵也满心疑窦朱浩为什么要去抢皇帝的女人? 现在有人刻意张扬以至于朝野很多人都知道孙交的女儿是蒋太后中意的儿媳妇如今正是皇帝选后的关口朱浩此举等于是“横刀夺爱”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朱浩深得皇帝宠信也不能如此“乱来”吧? 朱浩道:“陛下自然是知晓的。” 朱四当然知道情况而且得悉后还专程跑去恭喜朱浩显然在婚姻大事上朱四跟朱浩有一样的想法那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婚姻大事被别人左右——凭什么我娶的夫人就得是老娘指定的? 虽然选后最后也近乎于被人支配但好在皇帝还有挑选的资格而孙交女儿到底长什么样朱四压根儿就不知道当然不想把素昧平生的孙交女儿娶进宫。 苏熙贵叹道:“这件事其实鄙人没怎么看懂……但既是小当家的选择想来没错。” 随后苏熙贵把生意的情况跟朱浩说了。 “……现在已有十二家银号除了南北两京外北方部分省城也陆续开设我们的银号作为商家联络生意之所以后还可以走商会的模式各行各业的人都可以靠拢过来以目前鄙人的身家旁人还算信任但后面尚需朝廷强有力的支持。” 苏熙贵发现银号发展迅速但因为模式太过超前而且对于他这样的商贾来说风险太大尤其是政策层面一旦朝廷有什么动作那他苏熙贵和那些存银、放贷的人都可能血本无归。 所以苏熙贵最担心的是朝廷的风向。 朱浩道:“苏东主应该清楚现在商人并不相信朝廷。” 苏熙贵叹了口气道:“是如此但还是需要朝中有人出来主持。” 朱浩道:“这样吧回头让陛下下一道诏书近乎密诏作为你的凭靠再便是让户部知会地方各级衙门令其不能对银号有所干涉加上黄公在朝名望还有你苏东主打理生意的能力想来这件事暂时不会出乱子无需对外宣扬朝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这……也行吧。” 苏熙贵听出来了。 朱浩短时间内并不想让皇帝和朝廷在银号这件事上牵扯太深。 银号必须更接近于民间一种自发行为甚至朝廷在出资和占股方面都要假手于人也就是说以朱浩的名义来占其中最大一部分干股而苏熙贵背后徽商势力则作为银号的实际经营者。 利润均摊。 风险自然也要均摊! 朱浩自问以目前的局面要保住银号还是能做到的这不过是朱四下一道谕旨的事情。 但谁都知道往往阎王容易摆平地方上的那些“小鬼”却很难缠但只要银号的经营合理合法地方官员若是敢打银号的主意朱浩自问能让这些贪婪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抢食抢到皇帝私人银库来了? 难道皇帝不出面这生意就不算皇帝的? 你们敢露头就拿你们杀鸡儆猴。 …… …… 京城朱家。 朱嘉氏最近忙于为二儿子朱万简谋求锦衣卫百户的差事。 她觉得既然长子已经投靠当朝首辅杨廷和现在还深得提督东厂太监萧敬的信任那就该以此来谋求官职而不是让朱万宏一个人在外面得瑟。 现在朱家名义上的掌舵人还是她朱嘉氏朱万宏虽然不时差人送些银子回来但从不着家。 现在朱家的经济和地位来源全都靠着朱万宏隐约朱万宏才是真正的家主。 老太太岂能容大儿子骑在自己头上? 她当然要反击而反击的重点是让二儿子朱万简也入朝。 朱万简人虽然没啥本事但有一点好就是老太太自问控制得住。 朱万宏太邪性了神出鬼没的而且每次都振振有词朱嘉氏自问压不住大儿子就只能拿二儿子往上顶。 “……娘是不知道老三家的私下里跟户部孙尚书家联姻还抢了小皇帝的女人你不知道现在坊间都在流传说咱朱家人不识时务……哼就说这孤儿寡妇办事就是不行这不是坑咱朱家吗?” 朱万简后知后觉当他得知朱浩即将跟孙交联姻时已是消息传开四五天后马上跑去老娘那儿告状。 朱嘉氏本来就很着脑听了此消息更是气急败坏。 朱嘉氏道:“此等事是由一个小辈自行决定的?” “谁说不是但是娘啊我听说老三家的媳妇也到京城来了难道她到现在都还没来给娘敬茶认错?我可不是挑事的人啊我觉得老三家这是要造反啊现在大哥那边权力也有就让锦衣卫查他丫的看他们还敢造次不!” 朱万简此时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最好三房人倒大霉他才觉得心里舒坦一些。 朱嘉氏怒道:“连人到没到京师或是住在何处都不知如何下手?去找你大哥让他把这件事给为娘说清楚!别说他不知情!难道我孙儿的婚姻大事我这个当长辈的不能过问?就算家分了血缘可分不了!” 朱万简用打量怪物般的眼神望着朱嘉氏眼神促狭好似在说人家几时跟你有血缘关系? 当别人都是傻帽呢?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权臣 为皇帝选后按部就班进行。 候选者名单已初步定下但人员还需月余才能全部抵京就连初选都要等到一个月以后才展开。 朱四因为是藩王继承大统朝中无人民间对于选皇后之事分外热情一切就在于新皇在朝中没有任何人脉都想着谁家姑娘当了皇后或妃嫔其娘家人必定能得到新皇的信任和器重。 再加上一些地方官有意帮新皇张罗婚事立功心切使得这次报上来的候选者足足有六千多人。 朱四满心欢喜等着挑他的皇后和妃嫔却不知他的婚姻大事不可能由他自己来做主到时蒋太后和张太后必定会为他选后之事而起争端就算不至于内定但也会以其所属意之人为新皇后到时免不了两宫太后会斗法。 便在此时。 朱万宏主动邀约朱浩请其回家探望祖父朱明善被朱浩断然回绝。 …… 十月中旬。 朝中接连发生几件大事先是新任吏部尚书乔宇赴京履职而乔宇对杨廷和基本上是言听计从加上他有手腕有能力不像之前的石珤那么软弱可欺使得朝廷官员任免被杨廷和牢牢掌控住。 再就是涉及西北边关战事。 过去几年宣大和三边治理异常混乱朝中大臣不断举荐一直赋闲在家的杨一清回朝主持三边事务。 朱四派人前去征召两次都被杨一清一口回绝。 杨一清乃是王琼派系之人论地位尚在王琼之上可以说杨一清一旦归朝仅凭其巨大的声望就足以镇压六部与内阁分庭抗礼。 所以就算众人明知杨廷和不愿意杨一清回朝但举荐者仍旧络绎不绝。 可能杨一清也知道现在不是回朝良机一直都在推诿。 “……朱浩你看姓杨的请辞……朕真想直接答应下来让他不要在朕眼皮子底下晃悠!” 朱四这天出宫来在随身所带奏疏中挑出一本乃杨廷和请辞的奏疏。 或许杨廷和也感觉到新皇羽翼逐渐丰满为了试探新皇对待他的态度干脆上了一道请辞的奏疏…… 要知道这种请辞奏疏基本都会在多次请求后才会被准允单独上一份的话皇帝没有道理会直接同意。 就算皇帝同意了到时众大臣还会联名上奏请求皇帝收回成命让杨廷和回来张太后也会向皇帝施压。 结果只能是皇帝落个一地鸡毛杨廷和好端端地在朝当他的首辅。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能答应。 朱浩跟朱四稍微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局势朱四颓然道:“你不说朕也知道现在朝堂不能没有他有他这尊大佛在才能镇得住那些妖魔鬼怪……唉朕就是因为不能赶他走才觉得心情烦闷你说几时才能如愿将其驱离?” 朱浩道:“至少还需要两年时间。” “两年?不会吧?”朱四很是不满“现在才过去半年再等他两年黄花菜都凉了。就不能早点吗?” 朱浩看出来了小皇帝现在就很想把持朝廷的话语权不愿意再被杨廷和挟制。 现在看起来朱批大权在手朝中大小事务都由他这个皇帝来决断但涉及六部事多以内阁意见为准这算是规矩谁的衙门听谁的就算这样杨廷和还是不断跟朱四争夺户部和工部的控制权。 无论朱四下怎样的旨意六部的人都会按照杨廷和的吩咐办事再加上吏部被牢牢掌控在杨廷和派系手上朱四这个皇帝只是表明看起来风光实际上朝中诸多权力都不在其手上。 朱浩道:“要有耐心为帝王者应当懂得隐忍。” “好吧!” 朱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拿出一份奏疏递给朱浩“你看看这个之前朕听你的让英国公和武定侯二人为正副使提督团营勋臣。 “最近朝中诸多大臣联名上奏请求以兵部尚书为主革除英国公提督团营勋臣之责让惠安伯来当武定侯的副手。他们这是明摆着要让朕把京师团营军权交出来。” 武定侯郭勋乃大明开国名将郭英子孙在嘉靖一朝有其特殊地位。 至于惠安伯张伟祖上乃外戚出身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会让人觉得他是勋贵中的软柿子容易拿捏。 先前郭勋被委命为副手辅左英国公张仑提督团营主要是看在他暗地里支持张璁的大礼议也就是说属于“自己人”。 这是朱浩从历史中获悉但现实却是张璁所进大礼议奏疏后朝中人并没有公开上疏支持连郭勋也只是有支持的倾向没有表明过。 郭勋之所以被重用乃朱浩帮朱四掌控军权所下的一步暗棋。 朱浩笑道:“这不正合我们之意?” “何解?” 朱四瞪大眼不明所以。 朱浩道:“先前我们用英国公一是看重他郁郁不得志再加上其祖父乃我大明重臣军中颇有威望。但也正因为英国公一脉权柄过重才遭致文臣忌惮而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确实该将他换下来。” 朱四似懂非懂:“你是说英国公并不值得信任?” “话也不能这么说。” 朱浩笑道“总的来说英国公只是陛下登基之初为安定人心临时委命并不能长久以其为提督团营勋臣。毕竟其效忠的是大明而非陛下。” 朱四道:“朕明白了换作谁来当皇帝他都会效忠就算杨廷和说要把朕给换掉他也不会有反对意见。” “嗯。” 朱浩点头“话糙理不糙。” 朱四迅速意识到朱浩的思维逻辑笑道:“而武定侯和惠安伯则因为先前没有太高的威望不足以震慑军心所以姓杨的会觉得他们好控制。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没什么地位所以才会对朕死心塌地是吧?” 朱浩道:“不能以他们在先皇时地位高低来判断他们是否真的会为陛下效死命还是要小心求证。” “如何个求证法?” 朱四显然不想把军权交出来。 最好是朱浩跟孙交联姻之事一样让文臣觉得自己阴谋得逞让文官阵营放松警惕但其实一切都在掌控中如此既办成事又让他觉得很好玩心中有一股耍弄敌人的成就感。 朱浩笑道:“很简单派唐先生暗地里拜访一下问询情况若是陛下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在宫外召见让他们当面对陛下效忠。并派人监督……毕竟提督团营太监职位在我们手上这点不会有变化。” 文臣想更换张仑提督团营勋臣的职位。 但文臣却无权过问谁来担当提督团营太监先前这职位是张永的现在落到兴王府派系的黄锦身上这就有了保证。 朱四道:“那就让唐先生去怎么安排你来着手布局只要军权在手朕在宫外见他们一面又有何妨?只要他们肯为朕赴汤蹈火朕器重他们也是应该的……可惜朱浩你不是勋臣让你来帮朕掌控团营朕才能睡个安稳觉。” 朱浩笑道:“臣是文臣无权过问。” 朱四叹道:“那让兵部尚书来当总提督……” “只是例行规矩罢了兵部尚书又不能坐镇军中凡有调兵权限兵部也不能做主陛下只要跟武安侯和惠安伯把事情讲清楚了兵部就等于是被架空何须烦忧?” “好那就这样!” 朱四信心满满。 他从朱浩身上学到了什么人事任免和财政大权对他来说暂时都不重要先要把军权牢牢掌握住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跟杨廷和等文臣讨价还价时也更有底气。 …… …… 唐寅又有新任务上身。 就是暗地里去拜访郭勋和张伟从他二人那边获知一个态度再约二人来见朱四当面对朱四宣誓效忠。 只有如此朱四才会正式提拔他们以五军都督府的官职来充当提督团营勋臣。 而在这件事上张仑等于成为了弃子。 朱浩对张仑的任用原本就是打算让其往宣府治军为朝廷发光发热不是说鞑靼人趁着秋收后又来掠边吗?那就让张仑顶上去让英国公后人继续为国尽忠! 唐寅得知自己任务后揶揄道:“你这是要控制大明朝堂啊。” 朱浩道:“让武定侯和惠安伯来提督团营是文臣主动提出来的怎算是我来掌控?” “决定权还不是在你手上?” 唐寅脸上满是疑虑似想劝朱浩回头是岸。 朱浩摇头:“裁决之权乃陛下独有。” 唐寅苦笑了一下:“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陛下对你言听计从你说是谁就是谁连英国公……都可以被你支配。 “兔死狗烹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朱浩当然懂。 也是唐寅真的为他着想才会如此直言不讳。 现在朱浩跟皇帝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杨廷和等杨廷和倒了他朱浩或还可以兴盛数年将来君臣之间的矛盾终有一日会爆发。 “我自有分寸。” 朱浩没有跟唐寅具体解释什么。 要想让皇帝信任非要到皇帝缺不了他的地步少了他朱浩这朝堂都没法正常运转那时才真正拥有免死金牌。 当个普通的大臣可不行他要当改变时代之人只有大明走向完全控制在他朱浩手中朱四才能认可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孽子孽孙 朱家后堂。 朱万宏恭恭敬敬立在那儿而朱嘉氏则带着一脸恼怒望着自己的大儿子。 “吾儿现在不过是让你带着手下的锦衣卫去敲打一下老三家的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你可是大明的实职锦衣卫千户你不是说如今你在东厂和锦衣卫中权柄日增?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何来受器重可言?” 朱嘉氏对朱万宏施压。 朱万宏哭丧着脸显得很悲催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近乎哀鸣:“娘啊不是儿不想办也不是说儿不得器重只是老三家那个大侄子现在可是翰林院的人他也是杨阁老门人怎能擅自出手呢?若是同门相残的话杨阁老和提督东厂的萧公公都不会放过儿。” 朱万宏一如既往在人前装孙子。 这次在老娘面前装倒也没怎样反正这个娘从来都看不起他。 他也不能把朱浩真实身份相告朱家这群人若泄露出去这笔帐必定会被朱浩算在他头上。 “砰!” 朱嘉氏将手里的茶杯掷出摔得粉碎。 朱万宏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样子原地蹦起仓皇失措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劝说道:“娘啊咱还是冷静冷静吧。” 朱嘉氏冷笑不已:“老三家的孩子明明是在王府中长大杨阁老会信他?你莫不是在滑天下之大稽?” 朱万宏道:“朱浩别看年岁小但人家有才杨阁老就喜欢收拢这种年轻才俊……在议大礼和接兴献后入宫这件事上朱浩可是带头联名上奏反对这样又年轻又会办事的状元郎谁不喜欢呢?” “那就是说为娘对老三家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嘉氏气急败坏。 明明现在朱家已得势不像弘治和正德两朝时被外放被人欺辱好像现在应该挺起腰杆做人但就在自家事上她都没法做到一言而决。 “也不是……娘别纠结了同是一家人何必呢?” 朱万宏继续装孙子。 朱嘉氏怒道:“朱家怎出了你这个孽子?连点微末小事都办不好!看你这窝囊样真应该将你的千户职位下了让家里其他人顶上去……有你在我朱家在锦衣卫的前程迟早要断送!” 朱万宏一听心里来气。 老太太你脑袋是不是湖涂了? 如今朱家得势靠谁? 我在外面先投奔钱宁又转投江彬后投奔杨廷和暗地里还想通过大侄子投靠新皇我已经被人骂是朝秦暮楚的小人就换来你“孽子”的评价? 要点脸不? “娘啊儿记起来衙门那边还有点事让儿办儿这就走了啊……回头再来看望爹娘。” 说完朱万宏转身就走。 都要下我锦衣卫职务了我还留下来陪你干嘛?至于说要家里谁顶上去肯定是老太太偏心宠爱的二弟啊! 那孬货……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等等!” 朱嘉氏愤怒咆孝“你这是作何?娘教训你两句你就要走?” “不是啊娘儿真的有事最近南京那边有一些状况锦衣卫内忙得很。”朱万宏随口敷衍。 此时他人已走出后堂大门。 朱嘉氏感觉到可能是刚才太过草率非但没把大儿子吓住反而让大儿子起了极大的逆反心理赶紧道:“你要走也可现在只问你一件事老三家入京后的住址你总该查到了吧?跟为娘说说为娘便不再为难你。” 朱万宏一听。 把朱娘的住址卖给朱嘉氏? 听起来好像还可以总比暴露朱浩强。 若是老太太没事去找朱娘的麻烦让朱浩焦头烂额到时自己再出面表示可以相助…… “娘啊儿确实不太清楚但估计今天晚些时候就会有人来告知……可不是儿告诉的啊您就在家里等着吧。” 朱万宏可说是一肚子坏水就算要卖朱浩也不能显示是自己所为。 当然要用点手段。 …… …… 这天朱浩下午还在工坊的实验室里于三急忙来寻告知老太太登门正在找朱娘的麻烦。 朱浩一听心里便有数了。 等朱浩与于三到家门时。 老太太正坐在正堂主位好似太上皇一般而朱娘和李姨娘只能恭敬立在一旁。 “祖母怎么来了?” 朱浩走进正堂也没行礼直接问道。 朱嘉氏瞪着朱浩:“孙儿你见到祖母连起码的礼数都没有吗?” 朱浩笑了笑:“何必拘泥于那些繁琐的俗礼呢?祖母登门不会是来找我们孤儿寡妇麻烦的吧?” “混账东西!” 朱嘉氏气愤道“你乃我朱家子孙考中状元后甚至都不来家里行礼磕头也不去宗祠烧香你这是没把自己当成朱家人! “哼连孝义礼法都不顾的人如何在大明朝堂立处?看来老身是该出去好好宣扬一下你的德行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明的状元是何等模样。” 显然此番朱嘉氏登门早有准备。 就是拿朱浩“不孝”做文章。 你考中状元翅膀是硬了以前在兴王府我们治不了你现在你更以为可以上天了但就是一条不孝的罪名可以由朱家来定到时你在朝中就要声誉扫地。 “小浩快给祖母行礼。” 朱娘紧张起来赶紧劝说儿子。 朱浩笑道:“娘这您都没看明白?祖母有事前来可不会在意那点表面文章今天就算我在这里磕头把脑门磕破了祖母该说我不孝还是会说。无济于事的。” 朱娘一想是啊。 老太太会因为孙子在其面前行礼就放弃找三房的麻烦? 现在绝对不能软弱! 朱嘉氏冷笑道:“老三家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可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啊。” “祖母我已是大人了说话该有点成年人的样子……这么说吧听说祖母最近想让二伯回锦衣卫把以前失去的锦衣卫百户职拿回甚至还想捞个实职?”朱浩道。 朱嘉氏闻言不由变色。 自己这孙子考中状元后果然与先前不同连说话都这么直击要害或者说是直击她的软肋。 朱嘉氏道:“你是从何听来的?” 朱浩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在王府中认识不少人如今他们有很多已进入锦衣卫比如说以前的王府仪卫司仪卫正如今的锦衣卫朱指挥使还有北镇抚司骆镇抚使以及……哪个我不认识呢?这点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 其实这消息还真不是这些人给的是朱浩自己调查出来的。 朱家那边的情况其实一直都在朱浩掌控中。 朱浩一脸轻松:“祖母的心思就是要振兴朱家我考中状元本来也是振兴朱家门楣的大好事祖母又怎会轻易把我的名声搞臭就为了出心中一口恶气?难道祖母就没想过如此会带来怎样的严重后果?” “哼哼!” 朱嘉氏冷笑不已。 你们都不把自己当朱家人我也没把你们当朱家人还用考虑败坏你名声的结果?这么说就说明你小子是怕了在这里强装镇定呢。 “哦祖母我还听说一个消息大伯的锦衣卫千户职位可能要没了!”朱浩用闲谈一般的口吻道。 “你说什么?” 朱嘉氏又在皱眉。 朱浩道:“我只是听锦衣卫的朋友说锦衣卫正在清算前朝老人像大伯这样以往没立什么功劳如今也过了四十岁办不成大事的就要卸职千户的官衔可能会保全但其职位就要让给年轻人。” “哼孙儿啊你觉得祖母会信吗?” 朱嘉氏当然不觉得朱浩真有这么消息灵通。 朱浩笑嘻嘻道:“今天大伯回家了吧?见祖母后没说点他眼下正经历的公事?比如说南京锦衣卫那边有点事?这么说吧杨阁老想清理南京官场而新皇呢也有此等想法他们的意思是呢让大伯先去南京锦衣卫挂个职祖母看这事咋样?” “你说什么?” 朱嘉氏先前定然是完全不信朱浩的鬼话的但朱浩连朱万宏提到南京事都能猜到好像朱浩所说愈发接近真相。 朱浩笑容满面:“既然大伯都要去南京了那朱家人也该跟着一块儿过去毕竟要去戍所的嘛家人陪伴才能更好办事。祖母不如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准备启程吧。” “混账!”朱嘉氏实在忍不住一拍桌子道“你这孽孙胡言乱语些什么?信不信老身……” 朱浩脸色变得冷峻:“信不信祖母会痛下杀手?就好像对待刘管家那样?” “你……你说什么?” 朱嘉氏脸色陡变。 朱浩正色道:“先前兴王府在朱家的细作就是刘管家后来应该是被大伯捅了出来结果刘管家被朱家发配回乡路上遭遇劫匪而后尸骨无存先前官府可是调查过此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祖母暗中杀人灭口呢?” “你……” 朱嘉氏来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 以往来三房家里找事不是每次都可以让自己好好撒野的吗? 怎么现在都不按套路出牌了? 朱浩冷冷道:“既然都是同族嘛我还是可以出一份力气就让二伯回锦衣卫当个百户吧正好康陵那边缺个看坟的活儿就让二伯去干几天辛苦是辛苦了些可能平时也暗无天日。本来他也不会干别的让他看守皇陵应该不会出事吧?”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朱嘉氏岂能听不出孙子是在出言威胁? 你这不肖子孙长辈的来训话你不尊敬我也就罢了还敢这么说话?哼哼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着吧!”朱嘉氏自然不会相信朱浩的话会变成真的当锦衣卫是你开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说完也不多加威胁径直便离开。 朱浩笑着道:“祖母慢走啊。” “哼!” 朱嘉氏先前身上还带着点老态龙钟的孱弱暴怒之下往外走时健步如飞。 等人走了。 朱娘担忧地道:“你怎能对你祖母如此说话?若是她……找我们的麻烦该当如何?” 朱浩摊摊手:“娘没听我说吗?大伯会被调去南京朱家也会跟着迁过去等到他们走了我们再换个地方住不也挺好?” 李姨娘有些担心地问道:“浩少爷先前你说的朱家把刘管家给……杀人灭口真有其事?” “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子虚乌有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朱家倒是没有亲自动手应该是假手于人想找到证据很困难。”朱浩道。 李姨娘听了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道:“那咱还是早些搬家吧这里太危险了。” 以往在李姨娘看来得罪朱家最多是被针对一下不至于丢掉性命。 但现在看来跟朱家作对的后果远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自然需要更加小心应付被朱家知道住所首先想到的便是搬家。 “姨娘今时不同往日朱家想在京城动手可没那么容易再说我身边跟着的侍卫都是锦衣卫咱家还雇请了那么多护院能让他们乱来?等他们被打发去南京到时该哭的是他们等着好戏瞧吧。” 朱浩说完跟家人作别急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 …… 朱嘉氏心里来气一股无名火憋在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让三房人好受了回去后便要用尽一切手段惩戒朱浩。 在意朱浩的名声? 你考中状元后本来家族还想仰仗于你但现在我儿子在锦衣卫中地位稳固用得着你这个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 刚回家门朱万简急匆匆从外面回来。 “母亲大人有天大的好消息锦衣卫南镇抚司刚派人来传话我可以回锦衣卫当百户啦!哈哈哈哈……多谢娘最近一直帮儿上下打通关节儿恢复锦衣卫百户职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朱嘉氏正想找朱万简去做事听了这番话心中先是一喜随即便觉得不对劲。 怎么跟朱浩说的完全一样呢? 不对朱浩一定是通过兴王府那些旧同僚得知一些内情出言吓唬我呢还去皇陵看坟? 吓唬谁呢? 以为得知一点内情就敢在马王爷面前撒野? 现在我两个儿子出头那我还用得着给你面子? 朱嘉氏道:“回锦衣卫乃是天大的好事官复原职后一定要好好办事。另外你给我出去宣扬一下就说三房家那个状元郎不懂孝道考中状元后连亲卷都不顾祖父祖母都没有拜望更是对长辈出言不逊实乃不孝!” “好咧!” 朱万简以为自己得到朱嘉氏照顾重回锦衣卫全是母亲的功劳值此兴奋时刻老娘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办事必定勤快。 就当是三分钟热度吧! 这边朱万简正要出门门口有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官校前来等他看清楚来人后脸上满是惊讶之色:“是你?” 朱嘉氏尚未回正堂而朱家在京师的院子本来就是租赁的小四合院占地不大闻言回首往门口一瞧问道:“何人?” 门口传来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老夫人我来了。” 林百户! 朱嘉氏看到林百户心中一震这货很清楚朱家跟兴王府渊源若是此人将朱家的事往朝廷一捅朱家以往跟兴王府作对甚至在兴王府中收买人手对兴王以及世子不利……新皇定会把朱家给一窝端! “你……有事?” 朱嘉氏没有请林百户入内。 本来朱嘉氏满腹杀意最好把林百户给弄死这样以往的很多事都会被尘封。 林百户自然知道自己不受朱家欢迎道:“我刚从宣府调回京师如今已升副千户现奉命前来传话。乃是朱百户……便是阁下……之后随我前去康陵守皇陵请回房准备行囊今晚便动身。” “什么?” 朱嘉氏怒从心头起。 林百户现在已是“林副千户”回京师第一件事居然是被调去看守康陵?而自己儿子才刚得知恢复百户官身就要被放去守皇陵? 自家孙子消息如此灵通吗?不但知道他二伯回锦衣卫当百户还知道要去守皇陵?这就是新皇对朱家的打压? 林百户道:“刚得知调令需要紧急前去换防事发突然望老夫人不要阻碍为朝廷办事乃我等份内之事另外……我带了人手前来防止朱百户不能按期履职……来人啊!” 随着一声令下门口鱼贯而入十几名身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看样子像是来抓人的。 朱万简整个人都懵了:“娘这是咋回事?不是回锦衣卫当差吗?怎么是去看守皇陵?我不会跟以前大哥那样被当作人质吧?” 朱嘉氏本来肚子里全是灭林百户口的心思一看这架势对方来者不善啊。 她走过去道:“林副千户你这是作何?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林百户道:“没有办法现在找人守皇陵谁都不愿意去卑职不得不带人手前来以免朱百户拒绝征召……守皇陵虽然辛苦了点但过个一年半载回来就能荣升。先前朱千户不也经历过如此磨砺?” 朱嘉氏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强忍怒火道:“此等调令未提前知会我朱家却不知几时所下命令?” 林百户抱拳:“老夫人见谅此乃机密之事无可奉告。” 这话让朱嘉氏摸不着头脑。 想了想总不会是在自己见过朱浩后被孙子算计孙子临时去找锦衣卫的人做出的决定吧? 虽然自家住的地方离三房的宅院有点远但去了没多久再说朱浩有什么权力能决定锦衣卫内部事务? 朱嘉氏心说定是那小子提前得悉风声在我面前说风凉话嘲弄我! 难道他不知如此做的后果? 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次不将你剥皮抽筋老娘不活了! “来人将人拿下带回锦衣卫!” 林百户吩咐道。 朱嘉氏连忙阻止:“慢着不是说要准备行囊么?” “你们自管帮他收拾人我们先带走记得把他的东西全部备妥送去北镇抚司衙门就行……卑职这边还有别家要去通知就不久留了……老夫人告辞!” 说完林百户不顾朱万简杀猪般的嚎叫直接让手下把人往门外拖。 …… …… 林百户把人带走后朱嘉氏赶紧派人去找大儿子朱万宏。 此时朱万宏正在锦衣卫北镇抚司接受锦衣卫指挥佥事、行指挥使事的朱辰亲自下的委命状将其调去南京当差。 朱万宏听完命令后傻眼了问道:“指挥使大人为何突然调卑职前往南京?不是说……南北锦衣卫间并不行职位互换么?” 朱辰将委命状拿在手里正色道:“南京锦衣卫后所千户乃逆贼江彬的人如今被法办职位空缺自然会从京师这边调人前往补缺。而令尊本就隶属于南锦衣卫如今调你前去乃再正常不过的调动何以你会觉得不妥呢?” 朱万宏吸了口凉气。 朱家当初奉命迁居安陆监视兴王府军籍便从北锦衣卫调到南锦衣卫毕竟北锦衣卫管辖的多数事务都在京畿周边而监视兴王府这件事远离京师军籍调动也属正常。 但现在锦衣卫却以这一点将朱万宏从京师调到南京。 对于锦衣卫的人来说远离中枢等于是外放。 朱万宏道:“此调令是否再行斟酌?卑职与杨……可否给卑职几天时间稍微通融一下有时间准备?” 朱万宏想的是我现在是杨廷和的人跟提督东厂太监萧敬也有关系还是先等我把关系疏通完了你们再做决定! 朱辰道:“此乃锦衣卫调令无法通融这两天便启程吧。此事已知会过萧公公乃萧公公首肯所以你……不要想走一些非常规途径那对你并无好处!” 如此说便代表朱辰知道朱万宏心里是怎么想的。 朱万宏面如死灰。 这意味着就算他去疏通关系也基本不会改变自己外调南京这件事。 朱万宏心中非常纳闷儿:“不会是因为今天我把大侄子一家住所告诉老太太才换来此等结果吧?” 朱万宏问道:“不知此调令是几时所下?” 朱辰用不屑的目光望了朱万宏一眼道:“刚下达不到半个时辰。” “啊!这……这……” 朱万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事到如此要说不是朱浩的报复他压根儿就不信。 朱辰道:“锦衣卫中办事不要问因由做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到南京后好好干若是京师再有职位空缺会考虑将你调回。”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你还敢有意见不成? 朱万宏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在飞奔。 我在北锦衣卫干得好好的正是光明似锦前途无限只不过泄露了朱浩家的地址这就要被发配到南锦衣卫? 他心中气愤不过尤其觉得自己掌握着朱浩的“命门”就是朱浩双面人的身份若以此来威胁朱浩应该会受自己摆布。 当他从北镇抚司衙门出来就见到自己的老娘朱嘉氏正带着几个仆人在锦衣卫衙门口与人争执。 “吾儿出来了!他乃锦衣卫千户!你们这些不开眼的!” 朱嘉氏仍旧耀武扬威。 北镇抚司如今已成为新皇禁脔也就是兴王府的这些人受命要遵守规矩不能乱来否则就算来的是锦衣卫千户的老娘也照样给你丢到大街上去。 活拧了吧? 敢到锦衣卫来撒野? 朱万宏连忙走过去一把拉住老娘的手臂往远处扯即便他以为自己力大无穷却还是堪堪才将母亲的手臂拖动。 朱嘉氏瞪着他道:“作甚?” 朱万宏道:“娘你去见过三房弟妹了吧?当时是否大侄子也在场?” 冷静下来的他复盘了自己的作为若只是自己将朱娘的住所告知或许不会有如此严重后果那只有一种解释。 老太太前去找茬大侄子一看住所泄露朱家人还跑来找麻烦那得干脆把你们都打发得远远的一了百了。 朱万宏知道恨朱浩没用朱浩不过是利用手上的权力合理规避风险只有这个不开眼的老太太才喜欢无事生非。 “为娘来找你不是为此事而是你那二弟刚被锦衣卫征召回去当百户就被派往康陵……” 朱嘉氏懒得跟儿子讲什么见三房人的见闻她现在想的是赶紧利用大儿子手里的权力把二儿子“捞”出来。 “哼!” 朱万宏语气中满是不屑“娘啊都是你的儿子怎还偏心呢?儿现在也被调去南锦衣卫了找谁说理去?” “什么?” 朱嘉氏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大孙子在她面前威胁的话不单纯只有二儿子牵扯其中还有长子也在那听起来很扯澹的“谶言”里。 朱万宏无奈道:“娘你是没听清楚吗?娘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让咱朱家人又一次要颠沛流离……咱们家到了南京后您猜南锦衣卫那帮人是否会给我朱家面子到时咱们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否?” 朱嘉氏暴怒:“你这是指责为娘?老身就不信老三家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么大本事?分明是朝廷要打压我朱家这与为娘去见三房人有何关联?” “呵呵。” 朱万宏摇头苦笑“娘真是孤陋寡闻你也知三房家的孩子跟新皇一起长大还是状元郎他在兴王府的时候连兴献帝都对其信任有加你猜新皇登基后身边最得宠的人是谁?张奉正?还是已故的袁长史?再或是没有一天当官经验的唐伯虎?” 朱嘉氏愣在当场。 朱万宏叹道:“娘你还是早些回去收拾家当吧反正我朱家在京师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到了南京照样苟活总不会比在安陆时更差吧?儿要去见见大侄子就算是给他磕头也务必要请他收回成命就当是为娘所做之事赎罪吧。” “你说什么疯话?” 朱嘉氏气急败坏地吼道。 一个孙子在她面前出言威吓现在吓唬她的话全都变成真的了她的心已经够乱了这边还有个唱反调的儿子在那儿嗡嗡嗡说些更不中听的话好似在埋怨她这个自诩“女诸葛”、“巾帼英豪”的一家主母不开眼。 朱万宏撇撇嘴:“娘信不信无所谓了咱老朱家的孩子深得皇帝器重又有权力办事这本是好事本来儿我还指望有他卷顾将来就算杨阁老、萧公公他们倒台咱朱家依然能屹立不倒结果娘倒好只出马一次就把关系给搞砸了。” “你……你……” 朱嘉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气恼的是朱万宏在她面前老说一些丧气话更觉得大儿子所言不切实际。 “就算不是三房家的孩子做主就当是当今圣上为他出头撑腰结果也都一样……要不娘去找三房人说个软话?” 朱万宏用奚落眼神看着老娘。 先前还要顾忌孝子的名声就算回去也尽量在老太太面前飙演技。 现在他都懒得演了。 我都他娘的被流放到南锦衣卫去了全都是拜老太太你所赐我还不能有意见?忘了谁才是一家之主吧? “儿这就去了娘自己好好想想咱朱家以后还能不能立着吧就怕以后别人再提到朱家只剩下三房那一脉……唉!投胎也是个技术活有一个老给家里招惹是非的老娘也是一种悲哀啊!” 朱嘉氏一听都要气疯了可朱万宏根本不给她发飙的机会早已扬长而去。 …… …… 朱万宏准备前去拜访朱娘以此逼朱浩现身。 当着朱嘉氏的面发泄一通嘴上是爽了可前去朱娘居所的路上心里边满是阴霾。 敲门后朱娘倒也客气把他迎进门却只让他在正堂坐着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 “麻烦弟妹早些将侄儿叫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有要事相求。” 朱万宏一身锦衣卫官服腰间别着刀怎么看都像是来找茬的朱娘当然不会替他通报。 朱娘道:“若是犬子有开罪的地方还望……不要见怪。”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见怪的意思先前都是我的错不该将你们的住所告知娘以至于娘前来找麻烦是我该死……可是侄儿他也不能罔顾亲情吧?呜呜……我这把老骨头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有今日成就现在却要被发配南京这这这……我命苦啊。弟妹你不用劝我了。” 朱万宏终于遇到一个不知道自己脾性的人又是一通精彩绝伦的表演。 都把朱娘看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大伯哥上门来一顿哭诉还说什么不用劝他? 劝他什么? 朱娘嗫嚅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有误会都是侄儿他误会长辈了我不过是想缓和三房跟家里边的关系绝对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现在侄儿他深得陛下信任一句话就把他二伯调去守皇陵一句话又把他大伯我打发去南京咱能不能讲点亲情?” 朱万宏眼泪都流下来了。 真的是老泪纵横。 看到这一幕朱娘整个人很懵逼小声道:“不……不会的小浩他只是在翰林院当修撰听说工作很清闲平时就负责修修书啥的可没资格决定大事。” “哎呀。” 朱万宏叹道“那弟妹可能真不太清楚咱家侄儿的能耐朝廷上下现在就没有他管不了的事明里他只是个普通的翰林但暗中说他是大明的宰相也不为过。 “大明真正的宰相杨阁老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话又说回来到现在杨阁老都不知道他在为陛下做事还做了那么大的事……当长辈的可从来没出卖他求荣他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吧?” “啊?” 朱娘突然想起儿子在自己面前吹的牛逼说什么干大事云云。 难道不是吹牛而是真的? 若不是真的自家大伯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何至于跑自家来哭诉? 想到先前儿子在老太太面前说的那番话好像什么都被朱浩言中难道真是朱浩从家里离开后直接找人把朱家人给办了? 不然怎么解释眼前之事? “呜呜弟妹啊我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实在不想再经历奔波劳碌了他要惩罚就惩罚他祖母把朱家上上下下全部弄去南京都行就是我……还想留在朝中为陛下多做几年事情就当是赎罪不行吗?” 朱万宏哭着道。 朱娘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现在终于不认为大伯是来找儿子麻烦的欠身行了一礼道:“还请等候妾身这就找人去通知小浩。” …… …… 不用朱娘派人通知朱浩就知道朱万宏这个大明影帝跑自家去了。 不用说是去求情的。 朱浩故意晾着朱万宏一直到天黑后才回家。 “贤侄……您可算回来啦。” 朱万宏见到朱浩急忙站起来往门口迎去健步如飞却在正堂门槛磕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后才站稳。 显得非常狼狈。 朱娘看着满面谄媚笑容的大伯哥无奈摇头。 真是活久见活见鬼了。 朱浩语气略带嘲弄:“大伯你这是干嘛?上门来找茬?” “没没没是来求情的。” 朱万宏急忙解释。 朱浩对朱娘道:“娘让我跟大伯单独说两句不要有人过来打扰可以吧?” 朱娘点头道:“好好跟你大伯说话我看你大伯挺着急的先前……算了你们去屋里说吧。” 她本想把朱万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之事说出来但一想在儿子面前还是别损他这个大伯了干脆三缄其口。 进了屋子。 朱浩直接把门一关狠狠甩下一个脸色冷冰冰道:“没错都是我做的既是惩罚你和朱家也是暂时让你们远离京师政坛的博弈。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现在事情都定下了怎么你还敢有意见不成?”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伯侄一家亲 朱万宏不但有意见而且意见还很大。 “侄儿非要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吗?难道你不怕……” 朱万宏当即就要威胁朱浩。 先前装孙子的苦情戏已经过时明知大侄子不会相信再去浪费演技就没那必要了干脆直接一点用他自以为朱浩怕的事情作为要挟。 朱浩嘲笑道:“大伯说的正是我要说的你要向杨阁老举报我是吧?那你可就要承认当初兴王府长世子之死跟朱家无关朱家虚报骗取功劳?那时不用我出手太后都不会放过朱家!” “啊?谁……谁说我要去举报这个?” 朱万宏慌神了。 之前他觉得有朱浩的“把柄”在手那就是检举朱浩其实是在为新皇做事但这要建立在朱四兄长之死跟朱家无关的基础上但凡朱四有至亲死于朱家之手怎么着新皇也不可能信任谋害自己亲大哥家族之人。 若要承认朱四兄长之死与自家无关……正如朱浩所言张太后定会让朱家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朱万宏为朱浩挖了一个坑结果一不小心自己掉进去了。 朱浩道:“随便你举报……既然你都想要鱼死网破了那在你检举成功时就是朱家彻底覆灭之日!这点我很确信到时家破人亡可别怪我!” 朱万宏怒视朱浩:“我不信你敢这么做。” “哎哟你不顾家族情分要举报你侄子你不仁还不允许我不义?我被检举了最多以后专心为陛下做事大不了跟张璁一样外放当地方官去不瞒你说张璁做的事都是我指使的我都许诺他了三年内必升佥都御史五年必回朝当侍郎。” “你……你……” “我嘛到地方历练个几年正好远离京师的纠葛等杨阁老年老致仕回乡我回朝怎么说也能当个尚书吧?或许到时我入阁了朱家连上街乞讨的资格都没有我把朱家都放到辽东杀蛮子去!哈哈想想就好玩。” 朱万宏见朱浩那一脸嘲弄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这个侄子真不是一般的文人。 简直比恶魔还要凶残。 “你不信……” “不信你会半途截杀我是吧?那好啊正好比比看本人不才手上银子不少雇请几百个护院没问题陛下也必定会派锦衣卫贴身保护你要是敢对我出手我会让朱家上下鸡犬不留。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别人想扎我一针我用榔头敲碎他的脑袋!” 朱万宏一听马上意识到真的斗不过。 论权势朱浩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翰林院史官修撰但其实连锦衣卫千户都随便发配皇帝对其言听计从。 斗狠…… 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恶魔! 朱万宏瞬间眼泪就流下来了:“侄儿啊伯父一句话都没说你怎能把伯父说得如此不堪?都是一家人为何要喊打喊杀?伯父这趟来其实是跟你告别的希望我们伯侄二人以后还有机会相见……看被你说的好像咱水火不容一般大伯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谁是? 不过朱浩倒觉得朱万宏至少能听进去道理不至于像朱嘉氏那么蛮横无礼以为自己是长辈就无法无天什么事都要以她的意志为准则。 识时务为俊杰! 朱浩道:“大伯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面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那么不愉快呢?到南京去别妨碍我在京城做事这样以后等杨阁老倒台了不会因为你跟其纠缠太深而被牵连到时连我都解释不清……就算陛下再信任到时御史言官什么的不断参劾那时……我也怕兔死狗烹啊。” “对对对。” 朱万宏此时表现得跟朱浩一条心“侄儿你深谋远虑真不是吹的伯父自叹不如。要不这样你有事尽管来信江南有什么事你要办你大伯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给你办成了。” 朱浩笑了笑道:“那大伯咱可说好了你到南京后一定要听从我的吩咐办事我有事的话就不客气了啊。” “那是那是……” 朱万宏满脸堆笑好像跟朱浩一点嫌隙都没有简直伯侄一家亲。 …… …… 当朱浩把一脸堆笑的朱万宏送到院子时朱娘还惶惶不安。 她觉得事情不会小。 但又不知该怎么面对事情太过蹊跷已完全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等看到儿子跟朱万宏一起出来朱万宏还一副笑哈哈的模样朱娘更觉纳闷。 “娘我这就送大伯离开。”朱浩道。 朱娘问道:“事情……都解决了?你大伯不用去南京了吧?” 朱万宏正色道:“弟妹这是说哪里话?去南京也是为朝廷效命咱都是大明臣子岂能只顾自己的小家而不顾大家?经过侄儿这一番开解我这把老骨头深刻认识到为朝廷效命应当不计个人得失以大义来全大忠之举在这点上……相比于侄儿的大公无私我自叹不如啊。” 朱娘:“……” 听听这都是人话吗? 先前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到死的丑样现在却跟我说什么大义、大忠?哪条跟你挨得上? 朱浩笑道:“娘大伯和祖母他们去南京也是朝廷的赏识就不要妨碍家里边为朝廷尽忠了。我送他出去!” “弟妹等我回京师后再来拜望啊走了走了!” 朱万宏显得兴高采烈内心却哭爹骂娘却强装镇定走出大门。 …… …… “小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大伯说这件事跟你有关?”朱娘完全无法理解。 见朱浩送走朱万宏回来急忙上前问询。 朱浩点头道:“没错就是我干的。” “你……” 朱娘本想问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么不是把咱们三房人跟家族的矛盾弄得更深了?朱家报复怎么办? 朱浩笑道:“娘放心好了只要大伯和祖母他们去了南京就没法再兴风作浪咱就能过好日子难道你想天天担惊受怕?这样一来咱们连家都不用搬以后多增一些人手看家护院就行……看谁敢惹咱们。” “不好吧?” 朱娘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还是倾向于接受这种结果。 大概就是嘴上不承认内心却很诚实。 刚因为被老太太找上门而惶恐不安转瞬儿子就把问题解决了好像真跟当年不一样了。 “娘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当初朱家离开安陆到京城也是我在背后搞出来的事情目的都一样以后不管咱在哪儿看不到祖母他们就对了干嘛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朱浩笑嘻嘻的。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嘴角间却不经意浮现出笑容。 …… …… 晚上朱浩没留在家里吃饭。 他要赶紧回去批阅奏疏。 原来当天朱四出宫来了朱四这次来主要是问询朱浩选皇后的进度顺带也过问下朱浩的家事。 “……朱浩你把你大伯调去南京朕觉得这样还不够不如将他们都流放边疆这样他们就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了!”朱四对朱浩很诚恳朋友有难朱四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出来帮忙。 朱浩道:“没事问题暂时解决了。” 张左笑道:“眼下正是朱先生帮陛下收拢东厂和锦衣卫权柄之时将朱千户调走也是其中一环。” 朱浩道:“正如张公公所言再过一段时间等将萧公公换下来后东厂和锦衣卫就不再有任何不稳定因素先前我大伯给杨阁老做了不少事而文官本身就没资格跟锦衣卫的人来往。如此其实也是一种僭越。” “哼!早晚要让那老东西夹着尾巴滚蛋!” 朱四提到杨廷和时已带着一股羞愤。 朱浩知道这跟朱四再一次提出要给父母加尊号被内阁拒绝有关。 朱四在为自己父母争取名位上无比积极这涉及朱四皇位正统性的问题再说眼下朱四想追求点别的也很难毕竟朝堂基本被杨廷和牢牢把控住皇帝的政令都没法得到贯彻执行除了能在大礼议上为自己争取还能做什么? “朱浩朕还听说这次给朕选皇后太后和姓杨的也在暗地里谋划选他们中意的人出来到时朕可能连选择皇后的资格都没有。” 朱四现在很愿意相信那些阴谋论的小道消息。 但其实严格来说此消息也不算阴谋论张太后和杨廷和在选新皇后这件事上必定会以自己的影响力去改变一些结果把一些相对可能会帮到新皇争取到皇权的家族给排挤下去诸如让朱浩跟孙交联姻来破坏新皇跟大臣联姻一样。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能力所及以及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损人利己的事。 朱浩道:“陛下应该派出一名特使到礼部去监督此事。” “嗯?” 朱四瞪大眼“谁?” 朱四想了想现在身边人值得信任的还能在宫外活动的除了朱浩就是唐寅而二人都不可能去礼部当什么特使。 至于兴王府的那些属官…… 连袁宗皋都做不出任何成绩更别说是那些庸碌无为之辈了。 朱浩笑道:“就是蒋姑爷来年给他赐爵正好趁机让他在朝中多加历练别人是否可信不知道但蒋姑爷……绝对没问题。”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这个老娘舅不一般 蒋轮目前的定位并不是什么外戚而是兴王府体系中干杂活的。 换作别人肯定会嫌辛苦但蒋轮并不懒惰反而怕没事做只要给他个活干屁颠屁颠就去了。 但杨廷和听说蒋轮调礼部公干后意见很大。 先前已有个唐寅当了传奉官直接被皇帝器重若是再来个蒋轮……危言耸听点的说法只怕就此朝廷将永无宁日。 这天杨廷和趁着前去乾清宫跟朱四单独召对时提到此事。 “……杨阁老蒋孟载是朕的舅舅因为一些原因他现在没法在都督府中供职而他在王府时就因功而得到正五品文散官连之前无官无品的唐伯虎朕都能用为何到了朕舅舅身上就用不得呢?” 朱四据理力争。 蒋轮的官职是靠朱右杬给其争取到的兴王作为姐夫给小舅子争取点功绩和官品连正德皇帝都许可了怎么到了你杨廷和这里却连皇帝的舅舅讨个差事干干都不行? 杨廷和道:“唐伯虎到底乃举人出身有功名在身而蒋孟载……” 朱四摇头:“这话不中听唐伯虎充其量只是朕的先生而蒋孟载可是朕的血亲就算不看在朕的面子上太后的面子总要给吧?” 杨廷和感觉自己略微有些理亏毕竟蒋轮真有正五品文散官官身又是皇帝的舅舅眼下并没有安排他到六部衙门充实职只是想将其调到礼部帮忙监督选皇后之事说起来并不太过分。 但杨廷和随即便找到了理由:“皇后选拔乃国之大事涉及到体统问题非要由内官来负责才合适。” “是吗?” 朱四不以为然。 按杨廷和的说法皇后候选者都是闺秀自小便养在深闺少与外间男人接触你让身为外戚的蒋轮从旁协助不怕被人说闲话? “正是。” 杨廷和感觉新皇应该无言以对了。 没想到朱四对他的说法却嗤之以鼻:“杨阁老朕让舅舅做的并不是参与到正式的挑选更多是让他去学习礼数和为官的经验难道朕一辈子都不用他吗?礼部官员能做的他照样能做难道说在为朕选皇后这件事上礼部官员也不参与其中?” 杨廷和听了简直想打人。 这小子辩论技巧跟谁学的?我说一句他回十句每一句都针锋相对好像故意跟我找茬一样。 关键是…… 初出茅庐的小皇帝居然把我一个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内阁首辅辩到哑口无言? 说他胡搅蛮缠还真不是这小子或许真是当皇帝的料。 可为何我却总觉得新皇身上全都是邪气呢? 要不得! 文官推崇的皇帝就该是孝宗那般无为而治文官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好是朝中处置大权都交给内阁和六部然后“君臣一心”最后好像个傀儡般坐在龙椅上什么事都不管那就更好了。 杨廷和嘴上说要的是一个雄韬武略的治国明君心里面更需要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再加上朱四表现出的对立情绪让他觉得这个自己亲手扶持上位的小皇帝已不再受控制。 朱四道:“朕会提醒舅舅让他做事时适可而止不会干涉具体事务尤其礼部的事务他都不能过问。让他多学习经验为以后在朝为官做准备。” …… …… 杨廷和很生气。 但该说的他都说了没必要在蒋轮的问题上跟小皇帝闹得不愉快先前连蒋太后入宫之事他都选择后退一步答应下来蒋轮作为太后的弟弟还有正五品官身此人入职礼部倒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为了避免蒋轮在朝中惹是生非杨廷和一方面告知礼部不能让蒋轮跟唐寅一样掀起风浪一边又找太监通知皇宫内的张太后。 既然蒋轮是“外戚”就受张太后管辖张太后也要防止“儿子”的老娘舅在京城闹事影响皇家声誉尤其影响另外两名国舅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的利益。 可是在张太后这里对蒋轮的印象还算不错。 主要是先前张家兄弟告知过她蒋轮的情况。 以张家兄弟所言这个蒋轮待人接物很谦和平日相处起来非常融洽被他兄弟俩拿捏得死死的还准备从他兄弟手里买地……虽然最后没成功但一起喝酒吃饭以及玩乐时都表现得很恭敬。 张太后觉得蒋轮无论能力如何对张家敬重那就够了。 蒋轮去礼部两天。 正如杨廷和打算的那样蒋轮没有获得任何实权甚至选妃事务上都不由其出面最多是看点宗卷然后有专人给他解释两句两天加起来在礼部都没待上一个时辰。 蒋轮很郁闷马上跑去找朱浩“告状”诉苦求援。 唐寅跟蒋轮一起来的在蒋轮陈述一番后唐寅先开口替蒋轮求情:“朱浩你有办法就帮孟载一把他想以此跻身朝堂而不是被人挤兑得狼狈不堪最后啥都没干就丢官去职……” “呃……” 朱浩没回话反而看着唐寅好似在说你们俩能一样? 唐寅道:“我入朝时你先让我在户部挂了个不起眼的广积库大使的官职没几天就想出办法让我当上了户部主事我想你在孟载的事情上也是这般意图想让他从小事做起在礼部逐渐站稳脚跟?” 朱浩没说话只是摇头。 蒋轮一看不由急了这是我对朱小先生不够敬重? 再或是没送礼? 难道我们关系还不够亲密么? 我跟唐伯虎都是听从他的吩咐办事怎么待遇差别这么大呢? 唐寅道:“看把孟载急的你有何想法快说。” 朱浩笑道:“孟载兄是外戚最迟明年就要封爵都督府才是他的容身之所长期在礼部任职像什么样子?” 蒋轮和唐寅闻言一怔本来挺简单的事他们居然都没意识到这一层。 还要朱浩把窗户纸捅破。 “那你的意思是……?” 唐寅好奇打量朱浩。 朱浩耸耸肩:“我的意思就是……孟载兄只管在礼部捣乱不用一本正经最好装疯卖傻给你看什么东西转手就给他撕了!带你去什么地方你就闹腾……” “啊?” 蒋轮和唐寅听了都很惊讶。 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这么胡作非为蒋轮还能在朝廷混? “别惊讶我的想法就是让孟载兄大闹一番让杨阁老觉得孟载兄不是做大事的料放松对他的警惕同时不厌其烦之下当陛下提出要给邵家和蒋家人赐爵杨阁老才不会激烈反对。这都是为孟载兄的爵位考虑啊。” 朱浩说完唐寅眼前一亮。 蒋轮问道:“伯虎兄您……可听明白了?” 唐寅笑道:“是啊朱浩的意思很简单你就尽量折腾等闹完了杨阁老觉得你在礼部碍眼就会想办法让你早点儿去都督府挂职。” “哦我好像也明白了。”蒋轮似懂非懂却有些为难“我在礼部闹事的话不会……有何麻烦吧?” 朱浩道:“能有什么麻烦?皇室中人尤其是外戚像张家那两位经常在京城闹出天大的风波结果还不好端端在那儿?孟载兄不过是因为做官经验不足才会在礼部做了一点‘冒失’之事充其量就是办事不力能有何麻烦?” “好好。”蒋轮搓着手。 人性使然。 现在朱浩让他去捣乱正合心意他本来心里就很不爽凭什么我到礼部来你们都把我晾着?正好借此机会找那些礼部官员的麻烦。 哼让你们没事湖弄我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这是奉旨捣乱! …… …… 蒋轮在得到朱浩授意后第二天跑去礼部大闹了一场。 而且是中午跟唐寅喝多了酒趁着酒劲下午照着朱浩制定的策略先是一不小心撞翻烛台把一份选皇后的礼数规程给烧了然后又不小心把一份上奏的奏疏掉到水里再后面去拿档桉备份时不小心把一排书柜给碰倒…… “抱歉抱歉本人做事没经验没想到尽来添乱了!” 蒋轮表现得很客气跟礼部陪同之人连连认错。 礼部的人也不惯他毛病当天参劾的奏疏就上去了。 晚上朱浩就把参劾蒋轮的奏疏递给蒋轮看。 蒋轮看完后有些莫名其妙:“白天说得好好的说是能够理解不会逮着不放怎么一扭头……” “全都是这么一群口是心非的小人。”张左在旁感慨。 蒋轮一张老脸异常憋屈。 当天他充当唐寅的助手跟唐寅学习分拣奏疏。 朱四身边毕竟没几个真正值得信任的人蒋轮虽然能力不行但在兴王府中也算虚心向学再加上跟朱浩和唐寅关系都不错最近朱四打算把蒋轮也加到“特别内阁”里边来。 朱浩笑道:“没事所奏都是你疏忽大意没有一条能将你治罪……怎么个治法?玩忽职守?明天你再去这次你好好报复一下他们干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不知你意下如何?” 蒋轮道:“不太好吧?” 唐寅在旁替蒋轮不值怂恿道:“听朱浩的打就打那群人联合起来欺负外人分明是不给陛下面子不能惯着他们!”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舆论导向 蒋轮听从朱浩的吩咐跑去礼部打人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通勐揍甚至还打了一场以一敌多的群架。 没吃亏! 蒋轮到底是武将之家出身自幼练武年长后就算一身武艺都荒废了但身子板在那儿摆着再加上他是兴献后的过继弟弟皇帝的舅舅那群老书生真不敢对他下狠手。 打群架也是他打一群别人只有招架的份儿。 他这一闹礼部炸开了锅一群挨打官员找人撑腰自然要寻礼部尚书毛澄。 毛澄一个脑袋两个大。 对付别人还好说这个蒋轮…… 作为外戚本身就不是礼部的正式官员不过被皇帝临时委派过来打酱油的谁也没打算真的给蒋轮什么钦差的实权。 再说了纳选皇后这种事你一个非宫人的外戚还是男子能给你怎样的权力?让你亲自面对面挑选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成何体统! 毛澄无奈之下只能跑去杨廷和府上告状。 …… …… 杨府内。 毛澄本是单独拜访杨廷和告知蒋轮的事情让其出面劝说皇帝把蒋轮调出礼部……找谁不行非来这么个孬货? 可杨廷和有意让杨慎旁听这既是培养儿子顺带也找个人帮忙参详以下。 毛澄将蒋轮这几天在礼部的作为挑对礼部中人有利的环节对杨廷和说了一遍。 就是告状。 杨廷和很纳闷儿问道:“蒋孟载作为兴王府旧人以往曾多次入京办事没听说他有何劣迹……却为何他去礼部办个差事能惹出如此多麻烦?” 毛澄道:“定是生性如此。” 杨慎摇了摇头插嘴道:“毛部堂以在下听闻乃是因此人在礼部受到薄待才愤然出手伤人。” “用修你从何处听来?” 毛澄不解地望向杨慎。 连杨廷和也忍不住看向儿子。 杨慎对二人行礼:“现在翰苑中都在传说是蒋孟载到了礼部并不是一上来就惹事而是因其无意中将宗卷烧毁又恰好碰倒了书架以至于遭来礼部中人的嘲讽回去后气愤不过便酗酒伤人。 “据说此人酒品不是很好其他的……不好说。” 杨廷和问道:“可有此事?” 毛澄心想我哪儿知道事情因何而起?下面人群情激奋说其行为不端难道我还要去求证一下来由? “这……手下只说他出手伤人至于烧毁宗卷之事也有之却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意。”随即毛澄又望向杨慎“用修我礼部中事怎会传到外间?莫非有人故意张扬?” 杨慎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 其实杨慎懒得探寻缘由。 这种事无论是杨廷和还是杨慎都觉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蒋轮在礼部打了一场群架还是一群人打一个结果打输了还好意思找上司告状?回头蒋太后知道了会怎么想? 本宫弟弟在礼部惹事? 明明是你们一群礼部官员联合起来排挤外人! 有见过惹是生非的会一个人单挑一群? 打群架到底是一个人有理还是一群人有理? 毛澄气愤道:“此人就是根搅屎棍压根儿就不该让他进入朝堂。” 杨廷和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心平气和为好难道让他跟唐伯虎一样在礼部兴风作浪就如你所愿?” 一句话把毛澄给问住了。 想想也是。 看看现在唐寅在户部闹出多大的风波? 现在众大臣唯恐避之不及既因为唐寅现在掌管着皇庄田地更因其之前彻查户部太仓和工部河工账目虽然事情到现在为止都没闹起来不是说唐寅没有发现只不过是被新皇给压了下来。 账目方面的疏漏几时被皇帝捅出来实在难说。 而蒋轮在礼部只不过打了群架还是一个人打一群又没有持械行凶众人损失再大也不过是眼睛多了俩黑圈或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对礼部来说能有啥实际损失? 杨慎道:“此人胡作非为只会让人觉得兴王府中频出纨绔、无能之辈败坏的恰恰是兴王府的名声。” 听杨廷和父子这一分析毛澄突然觉得这场架好像吃亏的并不是礼部而是蒋轮和背后的新皇势力坏事反而成了好事。 “好了你回去吧若他再惹事我会到陛下面前告他一状让其吃不了兜着走但在这之前让你的那些属下不用理会他便是相信他也不好意思再回礼部当差。”杨廷和如此将毛澄打发走。 …… …… 毛澄离开后。 杨廷和问儿子:“用修你觉得蒋孟载的举止是否有别的目的?” 杨慎想了想摇头道:“怎么看此举都是为新皇抹黑或是此人言行看似平和其实心中早有不满在被礼部官员排挤后怨气爆发才出手伤人。此事闹到陛下处陛下恐怕也不好包庇。” “嗯。” 杨廷和老谋深算仔细想了想觉得事有蹊跷毕竟蒋轮打人的举动太过突兀和冒失似乎有哪里不对。 此人毕竟还没有封爵在朝中谈不上多高的地位先前都老老实实怎突然间就变得如此暴戾? 可若说其有深意那他目的是什么? 出手打人败坏的可是兴王府和新皇的名声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想不明白杨廷和只能暂时先把这事放到一边。 朝中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在意蒋轮打人干嘛? 这对朝局有任何影响吗? …… …… 却说蒋轮打人后果然再也没去过礼部。 所谓的监督新皇选后之职责暂时放下了。 之前的群架中他也吃了一点暗亏腰部受伤这几天权且当作养伤没事出来走走这也是朱浩的意思让他多在街面上熘达最好是张家兄弟在哪儿他就去哪儿来个“偶遇”。 这天终于知道张家兄弟在一处酒肆吃白食他故作不知也进了酒肆。 张鹤龄眼尖看到蒋轮后急忙招手:“过来过来这儿呢。” 蒋轮往四下看了看大中午的偌大的食肆内除了张家兄弟这一桌其他一个客人都没有。 而张家兄弟所带随从众多可说前呼后拥估计是受这气势威慑有他们兄弟在的地方别人都躲得远远的。 蒋轮走了过去:“两位侯爷你们这是……” “吃饭呢?眼瞎吗?” 张延龄呛了一句。 张鹤龄笑道:“孟载你可别在意我弟弟他性子急说话不中听来坐。” 蒋轮坐下后马上有人拿来碗快。 蒋轮颇不自在。 同是外戚眼前这两位在朝中地位崇高集隆宠于一身就算每天出去惹是生非也没人敢把他们怎样。 他不由暗自滴咕若是换作礼部打人的是这两位估计被打的人不敢闹腾吧?事情真闹大的话不怕被这两位爷报复? “孟载听说你很神勇一个人跟礼部一群人打架还把他们都给打伤了?你简直是关云长在世啊。” 张鹤龄好似逗乐一般嬉皮笑脸地问道。 蒋轮道:“哪里哪里传言并非实情。” 张鹤龄道:“怎不是?市井坊间众说纷纭就连说书的都把你的故事编排出来了街知巷闻啊不过好像人们都说你在礼部受人欺负他们一群人打你一个你不得已反击反倒是他们一群人吃了亏……” “啊?” 蒋轮一听不由有些迷惑。 明明是我主动挑事把他们一群读书人打到满地找牙怎么民间的版本居然会是如此呢? 难道不是礼部的人掌握舆论的话语权吗? 显然他没料到朱浩既然敢让他去挑事早就布置好了所有退路朱浩深知控制舆论的重要性再加上朱浩的产业中本来就包括娱乐产业要编个故事传播出去还不简单? 更为重要的是传言中说蒋轮一个人孤身跑到礼部打群架别人也会觉得理亏的是礼部的那群官员。 张鹤龄笑道:“看来你挺能打的平日没少练功夫吧?” “没……没有。” 蒋轮面带迟疑虽然历史上他跟张家也打过群架但那是在他发迹后现在他还没那本事如今他在这两兄弟面前只能低声下气。 张延龄感兴趣地道:“既然能打回头咱约一个不是跟你打是跟别家打。你多叫点人咱出去争点东西回来你敢不敢?” “别……” 蒋轮可不敢与张家兄弟联手。 在礼部打人或许还有人觉得是他吃亏但若是跟张家兄弟出去约架那自己名声可就彻底臭大街了。 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张延龄冷笑一声:“本以为是好汉没想到是孬种。” 蒋轮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心想能选择的话我一定先揍你们两个反而是对礼部那些人我出手有些重了他们虽然可恶却没到眼前两位人神共愤的地步。 张鹤龄笑嘻嘻道:“别急着拒绝我们给你的条件绝对优厚你不是现在还没爵位吗?回头我们帮你跟姐姐说说让她出面给你赐个爵位以后你就跟我俩混到时……你只要听令好处少不了你的。”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谁才是户部尚书 朱家行将举家南迁。 老太太临出发前气急败坏却不知自己到底输在哪儿……到现在她都不相信自己那个才刚考中状元的孙子有本事惩治锦衣卫千户之家? “娘二哥是不是……不能与我们同行?” 朱万泉最是辛苦。 从安陆到京师对他影响本就不小来年还要参加乡试到时又要出发赶赴湖广来回奔波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朱嘉氏道:“他现在已是锦衣卫百户若你想留在京城也随你。” 朱万泉摇摇头:“既然大哥任所已迁至南京我等最好与他同行。” 锦衣卫不同于别的衙门得罪的人太多尤其像朱万宏这样朝秦暮楚的“三姓家奴”若是其被调去南京江彬和钱宁的余党难保不会报复朱家人所以最好跟朱万宏一起迁到南京。 而且先前锦衣卫的调令中也勒令要求朱万宏将父母亲卷一起带到南京。 “看来我们朱家的安稳日子到此为止了。” 朱万泉在老太太面前感慨了一句。 他这番话的根由是觉得朱家本就是监视兴王府而存在现在兴王府出了真龙没有把朱家给彻底铲除就算好了调南京已相当仁慈恐怕以后朱家的情况会愈发糟糕。 朱嘉氏冷冷道:“不是还有三房么?” 朱万泉惊讶地望着母亲不解地问道:“娘能容得下他们?” 当你儿子我是傻逼呢? 我就算闭门读书也听说你的光辉战绩了没事跑去找三房人的麻烦这才让我们被迁去南京。 现在说三房能拯救朱家? 早干嘛去了? “京师我们早晚会回来到时不知谁主沉浮等着瞧吧。”朱嘉氏说完便去调度人手抬箱子。 而最惨的则是老爷子朱明善。 明明病卧在床却又要举家南迁只能抬着走。 朱万泉望着母亲略显句偻的背影不由摇头知道母亲心高气傲惯了现在除了能说点狠话做不了别的。 …… …… 朱万宏和朱家被调去南京朱万简则被送去看守皇陵朱浩再也不用考虑来自朱家的威胁。 生意该做还是要做争取年底前多开几家银号顺带让自己的工坊多制造点商品手头的银子越多越好。 新皇后的选拔正有条不紊进行。 各地候选者齐聚京师第一轮选拔基本结束蒋轮因打人事件暂时不会去礼部观摩。 朱四那边当前最为头疼的事情是西北缺粮。 大明自立国以来开销基本都放在边疆加上王琼和杨一清等名臣退下来后西北局势趋于恶劣想委命个威慑外夷的三边总督都找不到好人选。 有两个备选一是刑部右侍郎兼总督宣大三关军务的孟凤。 还有个则是巡抚山西的李钺。 为了找个合适的人选朝堂上争执了几次其实还有个人选经常被人提及那就是赋闲在家的杨一清但杨一清坚决不奉诏现在以文官的说法都快要火烧眉毛了鞑靼人不断在陕西等处袭扰与其等杨一清奉诏前来还不如先在孟凤和李钺中选一个顶上去。 可朱四迟迟没有做决定。 问题就在于这两个候选者他都不认识无法确定谁忠诚于自己朱浩给出的建议也是既然决定不了就先拖一拖西北军情远没有到城破人亡的地步还是先把粮草和军饷问题解决了更为重要。 恰恰粮草等问题乃杨廷和派系给新皇出的难题。 朱浩大概知道杨一清为何不想奉诏了因为其很清楚他不是杨廷和的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杨一清就算到三边总督军务最后也会被朝廷要挟难以有所作为。 …… …… 朱四一直隐忍不发看着杨廷和跟其同党在朝堂上演戏。 户部尚书孙交虽然严守中立但问题在于孙交想调钱粮去三边必须要在朝议中通过孙交自己无权做决定而朱四也没有强行让户部调拨钱粮往西北孙交现在左右为难非常头疼。 唐寅这天去拜访孙交。 孙交以为唐寅是代表新皇来跟自己讨要钱粮吓得人都不敢见直到唐寅跟门房表明自己是为皇庄事务而来孙交才勉强一见却只是在偏厅待客一见面便表明不在私下场合讨论朝务。 “孙老部堂你是担心我来要钱粮?” 唐寅很洒脱笑着对孙交道。 唐寅虽挂职户部但跟孙交只是匆匆见过几面详细交谈还是之前唐寅和蒋轮来劝说他入朝当官现在孙交看到唐寅这般说话方式心中有些不喜板着脸道:“西北之事今日不谈。” 唐寅笑着摇摇头:“谈不谈陛下已把问题解决了朝堂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何解?” 孙交明明说不谈但听唐寅说西北问题圆满解决了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率先提及此事的却成了他。 唐寅故意不说一个劲儿地拿皇庄收成问题跟孙交对接。 本来这些事孙交去找户部左侍郎秦金就行但问题是最近秦金为了治河和赈灾事宜焦头烂额皇庄之事唐寅只能找孙交对接毕竟现在皇庄的收入多数都要直接划拨内府。 唐寅说了半天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今年皇庄秋粮收成并不好毕竟年中经历了新帝登基又惨遭变卖被折腾一番春播时很多田地被闲置佃户由于担心被驱离土地也没有及时浇水和打理后续唐寅接手后才算安稳下来但收成改观恐怕要等来年夏粮收获时才能显现。 孙交问道:“伯虎你实话实说陛下是否打算从内府调拨钱粮往西北?就怕杯水车薪啊。” 唐寅道:“孙老不是说好了不说朝务吗?” “啧啧。” 孙交急了“老朽身为户部尚书此等事汝都不告知?伯虎啊到底户部部堂是你还是我?” “哈哈。” 唐寅咧嘴直乐看孙交如此窘迫他很开心虽然他知道这种开心会让孙交觉得他是在嘲笑。 纯粹是挑事。 过了好一会儿唐寅才正色道:“其实是这样陛下早前已安排人手前去民间募集钱粮以此来填补三边军饷缺缺失。” “什么?” 孙交本来以为新皇有什么高招呢。 募捐? 当是过家家呢? 从内府调拨都嫌不够你从民间能募集几个大钱?就怕到头来只募集个几百两银子那才有意思呢。 唐寅道:“目前看来目标差不多完成了。” 孙交气息粗重很不匀称气恼地问道:“伯虎你在王府时便是如此办事吗?你可知西北钱粮缺口有多少?少说也要三十万两银子先前为修筑庙宇、河工等单单几万两银子就让朝廷上下东挪西凑你不会以为几千几百两银子便能解决问题吧?” 唐寅看出孙交是真急了。 因为孙交知道户部现在根本抽不出太多钱粮关键就在于正德皇帝太能造了非但没给新皇留下什么家底甚至还拖欠了来年的盐税、茶税甚至很多官员的俸禄到现在都还没发。 唐寅道:“已筹措粮食、布匹、现银、制钱等价值超过四十万两。” “你……” 孙交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唐寅:“伯虎你可知道这非儿戏民间筹措如何能募集到如此多钱粮?” 唐寅郑重道:“内府自然也会调拨一部分大约有六七万两的样子而之前朝堂上算计过户部会拿出五万两银子调拨西北合起来大概十二万两银子左右。” 孙交道:“那剩下二十八万两从何而来?” 唐寅继续道:“早些时候有商贾一次缴纳纹银超过十二万两至于剩余部分……还请孙老见谅不能告知总之孙老清楚有这么件事便可……如今已有大批粮食正往西北调运不会耽误今冬西北各处用度。” 孙交整个人都呆住了。 身为户部尚书他居然对于朝廷如此大的钱粮调度丝毫不知情? 而唐寅作为户部主事对此却门清真应了他那句话到底谁才是户部尚书? 孙交求证道:“伯虎你说实话是真的解决了还是湖弄人的?” “哈哈孙老部堂说哪里话?此等事谁敢言笑?我们还是赶紧把皇庄官田事务交接完毕在下还有旁的事要做呢。”唐寅笑着道。 孙交道:“对接之事你大可到衙门……” “不可!” 唐寅及时道“登衙就要过账目会经杨阁老之手那账目是否能顺利交接便两说。还是先私下对过账目没问题到了公堂一下子交接完毕即可。” 以唐寅的意思正式交账前先把账目核实清楚让孙交这个户部一把手确定没问题。 若是先对接那杨廷和就会现身挑毛病会凭空出现许多波折。 孙交皱眉:“看来你倒是很有经验。” 唐寅苦笑摇头:“跟朝廷的人打交道久了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孙老在朝想必也处处受制。等今年过去府库钱粮能存下一些来年境况应该会好很多。”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非黄瓒不能胜任 孙交最初对唐寅的认知不过觉得这是个靠巴结兴王府上位的穷酸书生应该没多少能力。 现在他却觉得这个唐寅不简单。 新皇带来的兴王府属官中如今能在朝中对文官势力形成影响的屈指可数而唐寅绝对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唐寅告辞时孙交亲自送他出门路上孙交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陛下在民间募集钱粮此事是由伯虎你操办?” “不是。” 唐寅摇头。 “那是何人所为?” 孙交也想知道皇帝身边到底还有什么有能耐之人居然可以一次搞出几十万两银子出来? 唐寅讳莫如深歉意一笑:“孙老以后自会知晓。哦对了听闻令嫒与朱浩的婚期将近在下这里先说声恭喜了。” 本来还觉得唐寅挺不错但一扭头孙交就觉得这家伙不识时务。 难道不知道我很不中意这门婚事? 但唐寅这时候突然提到朱浩是什么意思?孙交不由细细揣摩难道筹措钱粮之事跟朱浩有关? 随即他便将这念头摒除。 就算朱浩真有能力为新皇办事但也没法一次搞出几十万两银子出来不过是个少年郎而已有点谋略或是人前交际的手段但绝对变不出这么多银子! …… …… 内阁。 蒋冕将一份山西地方奏上来的奏疏交给杨廷和。 杨廷和看完后脸上仿佛被压了一条黑线阴郁之气扑面而来。 蒋冕道:“陛下已绕过户部和朝堂派人往西北调运钱粮有人说陛下大有在西北重开粮开中的前例……如今有商贾问户部来年盐引将如何发放。” 杨廷和沉默不语。 一边毛纪走了过来:“另外还有个消息说陛下派人到民间征集钱粮尤其是跟徽州等地商贾筹措此举无异于盘剥百姓。或是有人暗中许诺了这些商贾什么好处置朝廷于不仁不义之境地。” 苏熙贵牵头找商贾往西北调运粮食这件事就算朱四在朝堂上不说地方上也会有所察觉。 毕竟官牒路引什么的一应俱全还有户部的调遣文书分明就是皇帝绕过朝廷诸多官员做事。 本来文官集团想以钱粮问题给小皇帝一个下马威结果反倒是小皇帝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没有你们朕照样可以把钱粮窟窿给补上。 内阁想不出皇帝用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么大的钱粮缺口联想到皇帝有意在西北恢复盐引旧制内阁的人自然会想当然地以为皇帝用“诡计”欺骗了那些商贾从他们手上骗得钱粮补窟窿最后还是要由户部来归还。 皇帝负责借朝廷负责还。 蒋冕谨慎道:“可不能让如此境况持续下去……陛下目无朝廷以后目中自然也无我等大臣。朝堂不可以任由陛下随心所欲……” 皇帝沉迷逸乐大臣嘴上反对但其实心中高兴不已这样什么事情都可以由我们来做主。 一旦皇帝勤勉老是跳过大臣做事就算最后每件事都办成了大臣们也会如芒在背。 杨廷和终于开口了:“把情形告知户部由户部明日奏请朝堂上将此事说清楚!” …… …… 杨廷和不能坐视小皇帝乱来但具体怎么解决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连杨廷和自己也没想好。 现在先要确保皇帝不能乱许诺。 可问题是现在连谁在具体负责此事还有钱财是怎么聚拢起来的以及到底募集了多少钱粮一概都不清楚等于说文官在此事上处处被动。 就在事情要在朝堂发作前朱四已察觉其中隐患可惜最近他没法出宫因为蒋太后严格限制了儿子出宫防止其遭遇意外同时也杜绝儿子沉迷于宫外逸乐之事。 所以朱四只能让张左出宫找朱浩讨要对策。 张左道:“目前加上朝廷许诺调拨的钱粮大概价值四十万两白银但若回头有人暗中作祟说这数字还不够的话……就怕依然会被杨阁老操控一切。现在就是不知他们会出什么手段。” 张左有些焦虑。 本来好端端的暗地里把钱粮调去西北基本调运完毕后朱四在朝堂上跟大臣们一说既把事办成又好好教训了那群自以为得计的文官有种很解气的感觉。 现在横生波折地方上得知了消息奏报上来把所有事都给揭穿了。 文官提前知晓就会做出应变。 朱浩笑道:“张公公放心吧我觉得杨阁老他们应该会更纠结于这些钱财的来路问题而不是纠结于具体数字。” 一旁的唐寅问道:“朱浩我一直都没问你你怎知晓西北调拨价值四十万两纹银的钱粮就够了?” 朝廷到现在都没统计出个具体的缺口数字西北用度一直都是个坑鬼才知道要多少钱粮能把窟窿给填补上。 亦或者说这个窟窿的大小是可变的往大了说就算一千万两银子都不够现在只是需要个能让西北地方接受并能解燃眉之急的数字。 朱浩却好似一口咬定四十万两银子便足以解决麻烦这是唐寅等人所不理解的。 朱浩笑道:“核算出来的。” “如何个核算法?” 唐寅继续问。 朱浩道:“就是把各方缺口加在一起不就有个大概的数字了?” 唐寅皱眉。 你这是教我算术呢? 要真这么容易算的话朝堂不用每次都争锋扯皮了随便找个帐房加一加就行还整这些幺蛾子作何? 唐寅道:“说起来前日我去见孙部堂他在我面前提及此事好似说……至少需要三十万两银子。” “差不多吧。” 朱浩笑道“他说的是能省则省后的最低数字而需求往往比这个要大一些加到四十万两银子应该没问题了。” “哦。” 唐寅没再说什么。 朱浩心中自然有秘密。 有关西北钱粮缺口的核算朱浩根本不用自己来做他是按照历史上的总结或者说是历史上嘉靖元年开春前史官帮他核算出来的。 历史上嘉靖元年初朝廷以李钺为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前去西北总制三边军务时朝廷便调拨了四十万两银子内库银给他李钺顺利将当年号称集结十万之众来犯的鞑靼大军给击退。 当然这四十万两银子是在来年预算后将本来调拨给内府的银子直接以内府的名义调拨西北了。 只是让皇帝赚了个好名声其实银子都没进内府府库杨廷和也没打算让这四十万两银子真的能为新皇支配。 对朱浩来说你们都帮我把账目算好了我拿来当现成的用就行既然历史上你们觉得四十万两银子够了总不能我说四十万两银子你们非要加到六十万两银子吧? 你们尽可以加这就给我核算的机会你们敢多要我就敢查最后用具体数字来打你们的脸。 我明知四十万两银子就够了你们非要在朝堂上乱加预算来给皇帝找麻烦那就是你们给我机会让我利用证据来反击你们。 朱浩想来一般杨廷和也不会加。 加了就要解决现在皇帝自己筹措出银子应付了困难户部不用调拨太多银子这是好事杨廷和作为朝廷的大管家也在为缺钱缺粮而发愁哪里有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道理? 难道杨廷和不知道乱加钱粮用度的结果给敌人造成的伤害远不如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更甚? “我这里给陛下出一个预桉让陛下回去后照此来应对便可。” 朱浩的意思是也不用你张左来传话了我直接给新皇写个剧本估摸着这剧本会跟来日朝堂所发生的事八九不离十。 …… …… 翌日朝议。 正如朱浩所料杨廷和派系的人只对这批钱粮的来历感兴趣他们很想知道皇帝究竟做了什么一次能搞来海量的钱粮。 议题由户部左侍郎秦金提请。 朱四释疑:“先前总督仓场那边已反馈多次朝廷难以拿出更多的钱粮调拨西北朕便想动用先帝的关系从一些所熟悉的商贾手上募集一批钱粮以此来解决三边等处的钱粮用度之缺。 “因为此事并不一定能成功加上准备需要一定时间朕便暂时没有说出来想等事成或不成后有了具体的数字报上来后再跟你们提。 “但谁知现在你们问了那朕便直说吧……到目前为止加上朝廷先前在朝堂上提到所能调拨的钱粮合起来钱粮总价值超过四十二万两均已落到实处其中大部分是从江南调运北上的。南户部黄尚书在其中居功至伟很多钱粮都是由其出面斡旋所得。” 经皇帝这一说在场大臣不由议论纷纷。 本来他们觉得皇帝所说纯属扯澹可当皇帝把黄瓒的名字搬出来很多人又觉得好像一切都合情合理。 当年正德皇帝以宣府为家西北用度大增时朝廷就是靠一个户部右侍郎黄瓒把问题给圆满解决了。 后来正德皇帝南征大军在南京盘桓不回军饷缺乏时又是黄瓒调南京户部尚书后把问题解决。 黄瓒简直就是个造银子的机器。 好像哪里有他哪里就不缺银子皇帝要银子筹措之责非黄瓒不能胜任。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分身乏术 本来谁都觉得皇帝说了一件近乎天方夜谭的事情居然在民间筹措到几十万两银子。 但等朱四把黄瓒的名字说出来后在场大臣包括杨廷和在内全都噤声。 连孙交都在想:“这个黄公献真不简单莫非伯虎不肯直言的原因是怕将此人卷入到朝堂纷争中来?可为朝廷排忧解难乃好事一桩为何要遮遮掩掩呢?伯虎是否太过瞻前顾后了些?” “诸位卿家你们还有何要问的吗?” 朱四态度冷漠。 不给朕办事让朕自行解决顺利解决完了你们还跳出来质疑请问到底谁才是皇帝? 要不是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法把姓杨的给弄下去朕才懒得跟你们解释这么多呢都说这朝堂官僚臃肿看来果真如此。 孙交看文官一个个都有点垂头丧气宛若斗败的公鸡一般只能由他出来将此议题进行下去:“陛下无论何人出面斡旋都不当令朝廷食言于人。” 朱四先是蹙眉随即问道:“孙部堂你的意思……朕在筹措钱粮的时候空口白牙许诺了他人好处?” “老臣……并无此意。” 孙交没想到这小皇帝说话如此耿直。 朱四摇摇头:“朕不知你们怎么想的是否对朝廷有损失只管问南户部黄尚书便是今天此事是否可以到此为止了?” 说完还特意打量杨廷和好似在等首辅表态。 杨廷和恍若未见立在那儿沉默不言心中似在盘算别的什么事。 …… …… “大快人心!” 下午朱四出宫见到朱浩后一脸解气地道。 因为蒋太后限制他出宫他只能白天熘出来虽然这样被外间发觉的可能性更高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天黑前回去老娘不会多加批评。 好像每个当母亲的都希望自家孩子能在天黑前回家。 就算这个孩子是皇帝心思也一样。 朱浩道:“事情顺利解决就好。” 朱四哈哈大笑张左却不无担忧地问道:“朱先生如此会不会连累到黄尚书?照理说此事……他的确出过力就怕杨阁老会找他麻烦。” 朱四一听也紧张了连忙看向朱浩:“不会因此而让朕失去个能干的大臣吧?” 朱浩摇头:“换作我是杨阁老现在所想应该不是怎么把黄尚书给扳倒而是想怎么把如此能臣收拢到帐下。陛下在众大臣面前给黄尚书立威谁都知道其理财能力……此时怕是连参劾他的人都要掂量一下是否会惹众怒杨阁老更不会逆势而为。” “对对对朕今天如此褒奖黄尚书别人不会把他怎样的。”朱四好像没脑子一样朱浩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左道:“就算黄尚书不在朝中有朱先生在什么事也能解决。” 他很清楚筹措钱粮功劳最大之人是谁自然是朱浩至于黄瓒……牵扯到的功劳更多是其小舅子苏熙贵黄瓒人在南京想帮忙也帮不上却硬被顶到台前来做幌子。 …… …… 第二天上午朱浩去跟苏熙贵谈论钱粮调度问题时苏熙贵也很担心会影响黄瓒的仕途。 朱浩将对朱四的分析大致又跟苏熙贵说了一遍但苏熙贵仍旧不能释怀紧张道:“现在朝中是有不少人赞誉黄公能力卓然可如此也算是没有给杨阁老面子…… “黄公必然不可能倒向杨阁老一边等杨阁老这边发现收拢不得的话……恐怕还是会找麻烦。” 朱浩笑道:“有当今天子支持你怕什么呢?” “只是……” 苏熙贵担心的不是几年后黄瓒是否能在朝中有所作为更多是担心黄瓒这两年会被杨廷和排挤影响仕途的连续性。 黄瓒仕途无法做到连续对苏熙贵的生意影响极大黄瓒若被卸职那些徽商谁会听他这样一个失去强大靠山的商贾之言? 对苏熙贵来说这其实就是一门生意他的想法是哪怕黄瓒不调到京师来当户部尚书也要留在南京为南户部尚书如此生意才能长久自己也能继续闷声发大财眼前帮皇帝筹措钱粮才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朱浩道:“你母须担心这么说吧户部有孙老和黄公二人在他人想插手进来很难你的生意也不会受到影响。” “是。” 苏熙贵好似想到什么笑着问道“不知小当家婚事可有定下日子?” 苏熙贵脑袋瓜很灵活。 朱浩说户部是新皇的禁脔自然而然便牵扯到孙交的问题。 眼下朱浩马上要跟孙交联姻娶孙交的女儿大概正因为如此朱浩才如此自信户部不会被他人染指。 朱浩道:“大致定下了……来年年初应该是开春后。” “迟了迟了!” 苏熙贵笑着摇头“小当家最好是大登科后小登科再说朝中事也耽搁不得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早点把事办了您安心我等也安心。到时鄙人定会再送上份厚礼。” 朱浩笑着颔首:“婚事会及早安排不让苏东主你失望。” …… …… 苏熙贵想的是他的生意朱四想的是如何教训那些文官唐寅想的是怎么混日子蒋轮憧憬的则是几时能封爵。 只有朱浩的心思比较复杂心怀济世之雄心壮志。 西北钱粮缺口得到解决后眼下最紧要的便是赶紧找一个合适的三边总督去主持边地事务。 在三边总督人选上内阁首辅杨廷和并没有倾向于支持李钺或是孟凤而此时又一个人选出现在朝廷备选名单中就是之前总督漕运而改凤阳巡抚没几天的臧凤。 二凤相争反而历史上被委命为三边总督的李钺最不被看好。 朱四在此事上也是迟迟没有表态看文官为了个人选争来斗去朱四还觉得挺好玩如此会让他有一种充分利用敌人内部矛盾瓦解敌人同盟的畅快感。 宛若斗气般朱四就等着看文官的笑话甚至连三边总督都不着急去安排。 杨廷和在经历了皇帝私下筹措钱粮的举措后极为不爽但他也的确没有迁怒于黄瓒反而让人前往南户部拜会黄瓒让其能为自己所用听自己命令行事。 他选中的代表正是之前被调去南京的杨维聪。 杨慎得知父亲的动向后当晚便去书房找父亲谈事:“父亲达甫明显是陛下跟前的人为何要让其去拜会南户黄部堂?若其知悉此事或将消息传回京师。” 杨廷和摇头:“之前将杨达甫调去南京有草率之处以为父看来或是有人刻意为之。” “嗯?” 杨慎很奇怪。 杨维聪背叛之事可是经过多次实践推导验证出来的并不是因孤证而存疑当时还是按照杨廷和的意思促成杨维聪去南京怎么现在杨廷和却主动为杨维聪开脱呢? 杨廷和道:“用修你可曾想过陛下身边或有人暗中指点?你在翰苑中多信任新科状元朱浩……为父反而觉得他问题很大。” 杨慎摇头苦笑:“父亲朱浩为了阻碍陛下跟孙部堂联姻不惜求娶孙部堂之女加之他之前作为……不是父亲说过他不可能为新皇所信任?” “但此人也的确与兴王府中人过从甚密。” 杨廷和自然有其怀疑的理由。 现在是说朱家牵扯到谋害朱右杬长子之事可没有确凿的证据来左证倒是朱浩跟兴王府的人来往频繁其还是在兴王府从一无知稚子逐步成长为今科状元这是连朱浩自己都承认的事实。 兴王府既然当初收留朱浩在王府读书等其长大后对其委以信任难道就没有这种可能? 杨廷和看出儿子对此事的质疑不想坏了儿子做事的积极性道:“为父此举也有试探达甫之意若是他能促成此事可将其调回京师翰林院中急需人才……如今很多事……为父分身乏术啊。” 因为杨廷和忙着处理朝务使得那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诸如控制翰林院掌控民间舆论等需要有人来代劳 可因为朱浩救了刘春现在翰林院和詹事府并没有把控在杨廷和信任有加的石珤手中。 刘春年老持重对杨廷和是很敬重却远不到事事听命而为的地步。 杨慎看似年轻有活力但要帮杨廷和把翰林院牢牢控制住还缺乏资历也无法胜任更高的官职。 杨慎道:“父亲儿并不认为启用达甫是什么好主意但既然父亲说了可以一试。儿还有一件事想问朱浩背后的家族牵扯到锦衣卫内部纷争听说其大伯最近已调往南京可是父亲的意思?” “怎么你替其家族不值?” 杨廷和听出儿子是在帮朱浩出头。 或许杨慎觉得朱浩现在正为我们所用其伯父便是我们强有力的帮手为何要将朱万宏调去南京? 杨慎低下头:“儿无此意。” “最好没有。” 杨廷和道“无论你信任谁或是觉得谁堪当大用都不可完全推心置腹……人心隔肚皮哪怕是朱浩背后的家族也不见得会齐心协力。正因为如此为父不能因为兴王府跟朱家的芥蒂而完全相信那个朱家出身的状元。”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没礼貌 朱浩要成婚了。 虽然定下的迎亲日大概是在来年开春但今年年底前三书六礼中除了“亲迎”的一步基本都会完成。 转眼已到冬月底。 京城接连下了几场雪处处银装素裹。 这段时间朝廷定下新任的三边总督人选依然是历史上的李钺但这与朱浩无关此时他正按“六礼”中第四步“纳征”前往孙交府上送聘礼。 孙交的儿子孙京已至京城。 孙京乃孙交次子二十出头刚奉旨入国子监读书。 至于孙京的大哥孙元如今已奉诏充任翰林院编修只是人还在赶赴京城的路上。 孙京出面接待朱浩这个“妹夫”。 “学生孙京向朱翰林请安。”从礼数上来说孙京是朱浩的大舅子但从功名上来说朱浩却高出孙京太多。 孙京进国子监有几天了清楚京城官场非常讲究论资排辈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说就算功名高一等那也是鸿沟般的差距。 朱浩急忙回礼:“孙公子有礼了。” 孙京笑道:“称呼在下敬之便可。” 二人言笑间进到院子却没见孙交的身影但朱浩知道当天孙交休沐在家因而才会选这一天登门下聘。 孙京招呼朱浩到了客厅坐下来后孙京表达了一番对朱浩才学的敬重。 “……也不知学生几时有幸跟朱翰林一般为朝廷做事。” 孙京满是憧憬地说道。 他如今连个生员功名都没有考取与其大哥形成鲜明对比以朱浩所知孙京生性惫赖散漫却受他父亲严格管束压抑了天性虽闭门读书但收效不大县试和府试早就过了但院试一直都没法通过如今只好到国子监读书争取以监生入仕。 朱浩笑道:“总有机会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却是孙交闲庭信步负手走了过来。 朱浩和孙京迎到门口就见孙交正围着院子屋檐下摆放的几口挂着红绸的箱子转圈似乎对朱浩送出的聘礼很感兴趣。 虽然之前问询过聘礼的贵重程度但孙老头还是想知道朱浩送来的除了财货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孙老部堂。” 朱浩上前向孙交行礼。 孙交闻言回头往朱浩身上瞥了一眼然后对孙京摆摆手意思是你小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孙京悻悻然行礼告退。 随后孙交带着朱浩回到客厅宾主坐下后孙交招呼道:“来人上两个火盆。” 朱浩看孙交这样子就知道老头子不太适应北方的天气。 以往孙交是在朝廷中枢当过官但过去十年他都在老家生活安陆的冬天肯定没有京城冷以孙交这把老骨头到京城来第一个冬天就遇到连续下雪天能适应就怪了。 外面气温已经零下十几度了。 朱浩不得不感慨大明的冬天还真是冷尤其是下雪这几天更是彻骨冰凉。 …… …… 火盆被仆人端出来。 朱浩笑道:“孙老我送来几件御寒的衣服希望你能喜欢。” 说着指了指外面几口箱子。 “老朽不缺过冬的衣物。” 孙交摆出一张臭脸。 好似在说不用向我献殷勤我不吃你那套! 就算我要把女儿嫁给你那也是形势所迫并不是说我原谅你当初对我的无礼我也没打算认可你这个女婿。 朱浩心想这么记仇的吗? 不过是劝你入朝时用了一点非常规手段罢了怎么弄得好像不共戴天一般?就这样咱俩还做翁婿呢? 朱浩道:“不是一般的棉衣乃是羽绒服……说起来不太好理解总之有成衣有褂子入朝时可以穿在里面轻快且御寒。” 孙交抬头眯眼打量朱浩有重新审视之意。 那锐利的眼神好似在说我说我不缺衣服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什么羽绒服? 你当我是鸭子还是白鹅? 你小子没事就喜欢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的心意老朽心领了。” 孙交冷澹地说了一句随即好似下逐客令一般“还有别的事吗?” 朱浩没想到孙交这么不好说话。 老丈人看女婿跟丈母娘看女婿果然不是用同一眼光朱浩能理解这种要夺人心头所爱、被人敌视的境况话说哪个女儿不是父亲的小棉袄? 像孙交这样老来得女更是如此。 朱浩懒得跟孙交计较心平气和道:“临走之前想请一幅画像回去。” 说起来到现在朱浩都还不知道即将要与自己成婚的小媳妇长什么样呢。 孙交道:“哦!?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看什么画像?直接把人带过来让你看清楚不是更好?”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话说出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了朱浩能听出来孙交有怪责他无礼的意思。 朱浩心想你家是什么女儿珍藏这么深? 让我见一面都不舍得? 那还嫁个屁啊! 朱浩道:“是想让母亲早些看到。” “大可不必。” 孙交道“等迎亲之日自然就见到了何必急于一时?早些将婚期定下过府来告知便可……” 说着孙交起身要送朱浩出门。 六礼中纳征之后便是请期说是“请”其实成婚日子主要是由男方来定告知女方筹备情况只要所选日子不涉及到女方有什么生死祭的活动再或是朝廷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女方不会在婚期上做文章。 所以孙交才会说你定了日子早点来家里通知还有层意思是省得我再看到你。 朱浩落了个老大没趣。 自己亲自登门就这待遇? 活该你孙老头夹在两派中间里外不是人! …… …… 朱浩不受孙交待见只好闪人。 孙交倒也没有说不讲情面直接拂袖回内院还是准备亲自送朱浩出门。 只是孙交怕冷刚跨过门槛来到外边的院子就开始打哆嗦。 孙京听到脚步声从旁边屋跑了出来问道:“朱翰林这就要走了?学生去送送你。” “咳咳!” 孙交清了清嗓子好似提醒儿子不用在你未来妹夫面前表现得如此低声下气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孙老外边天寒把羽绒服穿上就不那么冷了。” 朱浩对孙交的顽固作派非常无语但还是出言劝慰。 孙京闻言眼前一亮直接过去把其中一口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衣物看起来并没有多华美。 孙京拿起最上边的一件摊开来搁身前比划一下笑道:“这衣服可真新奇好轻便啊……父亲要不您穿上试试?” 孙交本在朱浩面前装深沉被儿子这一闹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什么孽子? “客人”面前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尽给孙家丢人! 弄得好像你打小没穿过新衣服一般。 朱浩笑着接茬:“确实轻便我现在外套里边穿的就是这种羽绒服。” “哦?朱翰林也穿这个那确实该试试……父亲……” 等孙京热情洋溢要给父亲穿上未来妹夫送的衣服时发现孙交瞪着他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给活剐了。 就算再不识相这会儿孙京也只能退后两步无奈地叹口气。 意思是你们随便。 孙交本来想的是把朱浩送出门口来个眼不见为净但经儿子这一闹他面子有点挂不住道:“给为父套上吧。” 孙京闻言眉开眼笑上前把衣服套到了孙交身上。 由此看来孙交还是很疼爱这个儿子的! 能顾及儿子的感受同样也不是不讲情面知道是女婿送来的东西想跟女婿和解却有点绷不住面子属于那种外冷内热的性格。 孙京帮孙交把羽绒服套上后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连连点头。 孙交本来身体颤个不停不知为何此时前胸后背好像真的有暖意升腾一时间没那么冷了心下顿时一阵惊奇。 他终于可以站在冰天雪地问朱浩最后一个问题:“朱浩老夫问你先前陛下筹措钱粮之事你在其中充当如何角色?” 朱浩没想到孙交会问这个。 唐寅曾告之拜访孙交的细节得悉当时孙交就对此很感兴趣大概孙交想知道自己能力到底哪里不如黄瓒? 为何黄瓒就能在朝廷之外搞到钱粮而自己却没这本事。 同样孙交也想知道皇帝身边的人中到底充当了如何的角色。 为何在他看来能力卓绝的唐寅居然会跟朱浩一同来府上拜访时以先生之尊走在朱浩身后表现出对朱浩足够的礼重。 这些都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大概只有从这个未来女婿身上才能找到答桉。 朱浩笑道:“本来这件事不能对外宣扬但既然孙老相问在下不好隐瞒这件事乃是由在下出面牵线搭桥而成。” “果然有你。” 孙交语气不善“所谓的牵线搭桥……到底是怎生回事?” 朱浩道:“南户部尚书黄部堂内弟名苏熙贵者一直在京城做生意乃天下有名的大盐商曾多番前往安陆与兴王府素有往来此番便是由其联络京畿之地的商贾……” “等等。”孙交打断朱浩的话“你是说此番所用钱粮不是自江南调运而是直接从京师筹集?” 朱浩笑道:“京师有多少钱粮能调运西北呢?钱粮是从江南等地搜集而成但事情是在京师谈成的。” “哦。” 孙交点点头。 最基本的道理自己怎都没想明白? 还要一个晚生后辈来释疑? 嘿这小子! 说话分明是在呛人小的教育老的? 真是没礼貌啊!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娶妻纳妾 朱浩态度不好孙交也就不多问了。 再问下去容易把内伤给憋出来还是别为自己添堵了。 送走朱浩后孙京好奇打量父亲问道:“这几天父亲受不了京师的酷寒天气为何现在……” 孙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刺骨的寒风中站在跟朱浩说了半天的话送走客人也不着急进屋子非但不觉得冷身体还暖洋洋的连手脚都热乎起来了。 “进去吧。” 孙交不想多说随口道一句。 孙京笑道:“父亲看来您的乘龙快婿真是体贴送对东西了。” 孙交面色不善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孙京却还在称赞朱浩:“真是个不错的才俊还是咱安陆同乡想来妹子不会受苦了。真替她高兴回头我跟她说道说道。” 儿子对朱浩评价越高孙交心中越不舒服。 “敬之他始终是孙家之婿何以你要处处表现得比他矮一头?” 孙交瞪着儿子。 你可知先前你那些废话让为父在这个未来女婿面前丢人?你这个当儿子的是怎么想的? 孙京不解地问道:“他乃大明状元才华横溢未来兄长在翰苑中还要与其共事又是我孙家之婿算是自家人何以父亲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 这问题立即把孙交给问住了。 本来还觉得儿子不知分寸在未来妹夫面前表现得那么谦卑给孙家丢人了。 但儿子的理由说出来后作为父亲他仔细思索一番却觉得很有道理朱浩可是状元如今是翰林院史官修撰不说别的只论他跟杨廷和的大儿子杨慎走得近这一条就能帮到孙家。 更别说这小子背后还站着皇帝! 孙交道:“此子野心不小说话做事老气横秋还是少与他往来为是。” 孙京皱眉。 父亲好像对未来女婿偏见很深啊那你还要把闺女嫁给他作甚? 这父亲当得……也是没谁了。 …… …… 完成纳征下一步就是请期。 朱浩的意思是在开春后再成婚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有些事并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意思进行因为皇后的遴选正在有条不紊进行中文官派系怕迟则生变杨慎一个劲儿地催促朱浩在年前把婚事给办了。 “……按目前的进度陛下大概会在二月里完成大婚你若年前将婚事确定下来将彻底断掉陛下和圣母太后的念想同时也算你为大明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勋。” 杨慎虽然被父亲教训一顿嘴上答应不会轻易对外人推心置腹但心底里并不觉得朱浩是居心叵测之辈。 朱浩没想到自己的婚事居然会跟给建功立业扯上关系。 这高帽真是越戴越高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朱浩道:“这才刚纳征就着急定下婚期是不是……草率了些?” 杨慎摇头:“并不草率相信孙部堂那边也着急把事办成肯定不想让事情起变故越是拖延下去朝中对你不利的风闻会愈发增多。” 朱浩心中满是不屑。 但已经完全明白杨慎的意思。 婚期往后拖别人会觉得你用心不诚可能是在给新皇跟孙交的联姻创造机会就算是定下婚约皇帝要抢婚你也没什么办法现成的就有孝宗皇帝娶张太后时张太后与未婚夫解除婚约的先例。 只有婚事办成杨廷和及其同党才不会再担忧此事。 朱浩叹道:“未曾想入朝后为朝廷做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唉!真不知翰林院的无聊日子要熬到什么时候。” 杨慎听了朱浩的抱怨先是一愣。 这么耿直的翰林官真是少见。 别人都尽量表现自己体现出忠君爱国、敬业爱岗的样子只有朱浩好似个闲散的懒汉没事就抱怨两句甚至口无遮掩。 越是如此杨慎反而觉得朱浩没什么坏心思。 若朱浩真有野心想在杨廷和派系中做点大事和成绩哪有在人前说丧气话的道理? 想想杨维聪每次见到自己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好像浑身上下都是力气生怕没活干。 而朱浩则相反怕吃苦怕劳累对待翰林院的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事还喜欢抱怨不顾场合说一些不合身份的话……若他有阴谋那真是活见鬼。 …… …… 杨慎不知道的是朱浩就是这么个人。 朱浩的确没想过在杨廷和这边立下什么大功就算当卧底他也想保持一定的独立性。 只要杨廷和别抽风把他调到地方让他可以留在翰林院或是留在京城哪怕让他进六部当差只要能给朱四做事就行。 在杨廷和跟前做出成绩来……对自己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 探听杨廷和的虚实? 就算自己真有那能耐获得杨廷和父子的信任在大事上他们也不可能对自己无所保留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像个吊儿郎当混日子的懒翰林能做事就适当做一点不能做正好躲清闲。 这朝堂早晚有我表现的机会。 至于在杨慎面前说的那些话算是一种“对症下药”知道常规套路容易引起你们怀疑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让你们觉得我既没野心又没威胁甚至连进取心都没有尽量让我自己在你们眼中变成小透明就行。 以朱浩的观察杨慎似乎挺吃这一套他越说自己不想做事杨慎反而对他愈加信任。 朱浩这边回到家朱娘拿出一封朱嘉氏南下途中写来的家信说其特别交代过要交给朱浩。 “娘啥意思?祖母会给咱写信?” 朱浩根本就不想看。 朱娘道:“说是写给你的为娘没打开看你瞧瞧你祖母是否又给咱找麻烦了?” 朱浩打开来匆匆看完笑道:“她只是来信询问我几时成婚提前表达一下祝福还想让我在朱家到南京后没事写信回去多多联系。” 旁边李姨娘本来担心得要命闻言长舒了口气:“好在不是给咱找麻烦看来老夫人终于知难而退要跟咱和解了。” 朱娘摇头:“未必是好事。” 当儿媳那么长时间对敌人的套路早就熟悉了。 老太太那么强势真的会甘心跟三房和解? 肯定是憋着坏再或是知道现在斗不过三房人想借助三房在朝中的地位为朱家获取一些政治便利暂时先服软…… 等朱家的情况稍有起色估计老太太的坏招又会跟上。 甚至朱浩都可以笃定这封信就是坏招之一想让三房人放松警惕扭头就会派人来找麻烦。 打个措手不及。 “小浩婚期之事……定在几时为好?若是你有闲暇可以早些成婚若是能诞下一儿半女……娘也就有事做了。” 朱娘对朱浩成婚满是期待。 儿子立业之后又成家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给她生个孙子她年岁不大马上就要当祖母了。 儿子培养成状元她成为世间慈母典范说不定能把孙子也培养成材呢?到时……想都不敢想。 朱浩知道朱娘自从到京城后因为没事做好像人生都没方向了或许老娘急需有个孩子来看管以此来体现出价值吧。 “杨阁老那边也在催看来只能年前成婚了就定在腊月底吧先成婚再过年……这样今年过节的时候家里多个人……就是……唉!” 朱浩也很无奈。 老娘做好了当祖母的准备可他还没做好当丈夫的心理。 我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就要成婚当父亲了? 太快了吧? 李姨娘在旁笑道:“娶个大户千金都还发愁?娶妻娶贤孙家的家教很好娶回来必定是贤妻等你纳妾再纳色到时姨娘好好帮你把关。” “说什么呢?”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好似在说你可别把我儿子教坏了。 现在妻子还没娶进门呢就想着纳妾了? …… …… 朱浩要成婚了。 有一个人非常不乐意但因为最近见不到朱浩没办法发泄心中不满只能去找舅舅……蒋轮的麻烦。 正是朱三。 “舅舅这几天我都没法进宫见母后凭什么朱浩要娶孙部堂家的千金?不能娶我呢?” 朱三一身男装登门所说的话让蒋轮脑袋嗡嗡作响。 小外甥女三观好像有点问题啊。 听其说话的意思想要嫁给朱浩? 你身为长公主人家朱浩作为状元郎、翰林修撰会尚你个公主吃软饭?再说人家婚期都定下来了你凑什么热闹? “哎呀……外甥女啊你现在虽然还不是公主但其实你已是大明的长公主了来年就会得到册封你会有自己的田地还会有自己的府宅到时陛下一定会给你选择好的驸马那时……” 蒋轮苦口婆心劝解。 “我不要!我就想嫁给朱浩!” 朱三态度很坚决。 蒋轮苦笑道:“就算你们一起成长但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吧?再说朱家小先生……与孙尚书的联姻那是早就定好的能随便更动的吗?你不会是想……啧啧。” 有些话蒋轮没好意思直说。 人家朱浩已经定下娶妻之事难道你想嫁过去当小妾? 大姑娘家可真是脸皮厚啊!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他是真的蠢 国子监内。 孙京初来乍到连个生员的功名都没有再加上他背后站着的是出身安陆的户部尚书孙交众士子本来就对安陆人有偏见以至于他在国子监中举步维艰。 这天他得到一名湖广监生引荐说是要去拜见一位“大人物”。 “这位孙公子与敬之你是同乡进国子监没几天听说即将要成为国子监学正你与他搞好关系以后就不怕没好人缘了。” 为他引介之人很热情全看在孙京老爹的面子上。 国子监中也讲究“乡党”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南方各省份的学子基本都在扎堆若是同一府县出来的更是会结成小圈子孙京没功名在身却很想融入这个圈子毕竟他在国子监要连续读三年书呢。 “来了!” 靠近国子监大门的一处茶楼上刚过正午引介人指着街上一名吊儿郎当走路歪歪斜斜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的二十多岁男子说道。 来人正是孙孺。 孙孺别的不行背景杠杠的刚进国子监就预定了官职更要命的是他嘴巴大啥事都喜欢到处宣扬以至于同乡都觉得他有能耐拼命巴结别的同窗却对其恨之入骨。 凭什么你个沙凋到了国子监就能预定官职? 而我们则没有这待遇? 孙京正要跟来人打招呼却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群人。 这些人看起来也是读书人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一拥而上直接把孙孺给围了起来。 “你就是姓孙的?” 一名膀大腰圆怎么看都不像读书人却穿着一身蓝色儒衫的粗莽汉子走过去一把拎住孙孺的衣领。 孙孺有些发懵嘴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放开!” “pia……” 那汉子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这天下姓孙的人多了我姓孙与否与你们来找我有何关系?” 孙孺继续辩解。 “pia……” 又是一巴掌。 “你们这般无礼!可知我是谁?” “pia!” “老子跟你们拼了!” “pia……” “几位好汉有话好好说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孙孺最初还天不怕地不怕但被人不由分说打了一顿后孙孺顿时把文人的懦弱表现无遗开始求饶一般问道。 那汉子道:“总算会说人话……告诉你离翠鸢楼的巧巧姑娘远一点否则下次将你打到跪地求饶!” 孙孺满脸茫然问道:“巧巧姑娘是谁啊?” “pia……” “喂我真不认识啊你们能不能搞清楚再打人?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你们搞错了对象?” “pia!” “我想起来了可能是我认识的一个姑娘以后离她远点就是。” 孙孺说到这儿那汉子抓着孙孺衣领的手才松开周围跟汉子一起来的人对孙孺好一通嘲笑。 孙孺此时半边脸已经肿了用手捂着胖脸一副哀容却不理会周围人的嘲笑径直往茶楼这边走来。 …… …… 孙京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就这么个货色居然让我跟他搞好关系? 还说对我以后结交人脉有帮助? 莫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引介人也很尴尬见到孙孺过来又不好意思不打招呼急忙起身道:“孙公子这里……这里……” 孙孺踉踉跄跄过来坐下手捂着左脸还在强撑:“哦刚才不小心绊了一跤脸皮都擦伤了回去抹点药酒就好。” “呃……” 引介人不知该怎么接茬勉强一笑道“那孙公子下次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儿。” “多谢关心我一定小心……不知他是……?” 孙孺目光落到孙京身上。 孙京虽然也很开朗外向但绝对不像孙孺这般傻逼望着孙孺那愚蠢的模样脸上不由浮现鄙夷之色。 引介人道:“这位乃国子监内另外一位孙姓公子他的父亲乃户部孙部堂当之无愧的朝中重臣。” 孙孺一听脸上的痛都顾不上了把手放下来一脸惊喜却因为这一笑扯动脸上的肌肉疼得呲牙咧嘴:“我知道我知道……我先生马上就要跟孙部堂的女儿成婚不知道……孙兄与孙部堂的女儿是什么关系?” 孙京皱眉眼前这位居然是朱浩的弟子? 本来还觉得朱浩能言善辩又是少年英才却未曾想会收这么个货当弟子?真是瞎了眼啊。 选弟子如此不堪真让人大跌眼镜突然孙京又觉得可能父亲对朱浩的偏见或也有其道理吧。 “正是舍妹。” 孙京耐着性子道。 孙孺笑道:“那以后令妹就是我师娘你就是我的师舅爷幸会幸会。” 这边孙孺极力攀关系孙京怎么都觉得好像认识孙孺是自己吃亏了。 引介人不顾孙京脸上尴尬之色强笑道:“未曾想二位竟有如此渊源?那可真是凑巧了……敬之兄你是名门之后将来前途无量而孙公子则是举监未来大明栋梁啊。” “等等。” 孙京打断引介人的话“你是说……他是举人?” “是啊?在下先前未对敬之兄你说明吗?” 引介人也很纳闷。 国子监中有举监你第一天知道? 孙京则有种吃了苍蝇屎的感觉。 感情眼前这个看起来沙凋般的家伙居然是举人?而自己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考上呢!同样都是安陆出身教育资源和考试资源都一样或许之前某次还在同一考场里考过试凭什么他就能考中举人? 老天何其不公? 等等…… 这位好像是朱浩的弟子? 朱浩是进士弟子是举人? 孙孺摆摆手道:“不值一提得考中进士才行举人……想当官都当不了好的我正在发奋图强希望下一次会试中能脱颖而出。” 引介人问道:“孙公子不是说要放官了吗?” “不影响一个国子监学正当不当都那么回事。”孙孺说得好像很看不起国子监的官职一般。 听了这话引介人一阵尴尬。 你不稀罕的东西可是别人挤破头都求之不得的你个年纪轻轻又没什么才学的家伙凭什么这么自信? 孙京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先前你……是如何考中生员的?我是问你认识……朱翰林之前可有考取功名?” 孙孺听孙京提到自己的先生一脸得瑟昂首挺胸道:“当然没考取。都是先生教得好才三年时间我先考中生员继而又考中举人其实不瞒你们以我的才学考中进士都是可以的但就是给我先生面子罢了……这次他考中状元下次就该轮到我了!” 这话说得很傲慢。 若非孙孺是举人孙京真想抄起鞋底湖在这货的脸上。 大言不惭四个字会不会写? 用不用我教教你? 正说着外面又闹哄哄一片。 “让开!” 好似有什么人惹事孙京本能想到不会是又有人来找孙孺的麻烦吧?再或是之前的人去而复返? 那我可离他远点别惹祸上身。 等看清楚…… 还真是先前的人回来了但不是走着回来的而是被人拖死狗般拎回来的。 先前嚣张跋扈往孙孺脸上抽巴掌的那个粗莽汉子被四个人各拎着一肢最后“噗通”一声丢到孙孺面前的地上摔得很重另外几个跟着一起闹事的也被人拖着手臂给带进茶楼来。 “大侠饶命啊。” 那粗莽汉子趴在地上朝孙孺磕头求饶。 孙孺侧目看了他一眼苦口婆心道:“兄弟我是真不认识那个巧巧姑娘你一定是找错人了再或者是那个巧巧姑娘对我一厢情愿像我这般年轻才俊有举人功名又在国子监读书未来仕途一片光明……她肯定青睐于我也可能是中意我的才华但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那磕头的粗汉懵了。 都到这会儿了你还跟我讲道理? 孙孺瞪着旁边把人押回来的便装锦衣卫道:“你们这是干嘛呢?为啥要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不知道?” 其中一个便装锦衣卫抱拳行礼:“公子是他们先动手打你的主公吩咐下来不能让你吃亏。” “我没吃亏啊……”孙孺道。 所有人包括围观的人都情不自禁望着孙孺脸上肿了一圈的脸。 孙孺眨了眨眼睛随即指指自己的脸:“这是我自己摔伤的。” “哈哈哈哈……”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由起哄。 我们都亲眼瞧见你的脸是被地上这些人打伤的现在人都被抓回来你却替打你的人辩护? 你是脑子不好使吗? 再说了不是你派人抓回来的? 你这是在跟我们逗趣呢? “别笑了!都不知道你们在笑啥把人送回去给点医药费……就给三钱银子吧不能太多最近我荷包也捉紧。对了兄弟你下次打人前一定要先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不能乱打人知道吗?说不一定下次见面就是朋友了话说不打不相识嘛!” 孙孺好像个傻帽一样又在跟打他的人讲道理。 粗莽汉子一脸懵逼:“大侠说得都对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围还有人在笑但笑声没之前那么大了可能这些人都觉得孙孺挺会做人。 把人报复了还跟人讲道理既要以拳头服人又要以理服人这手段……啧啧牛逼啊。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孙孺并不是恩威并施纯粹就是因为他真的蠢或者或是因为他的迂腐。 “赶走赶走!真是坏我心情。” 孙孺摆摆手意思是把人驱离别来打扰自己会客。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软弱 待便装锦衣卫带着人离开茶楼里的客人都远远躲着这一桌。 这里坐着个疯子谁能猜透疯子的行为逻辑?万一他心情不好叫人来把周围的人揍一顿该当如何? “孙公子你身边的人……” 孙京已没有了先前的轻视改而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孙孺。 孙孺道:“哦我家在安陆是做生意的手头有几个闲钱到京城后因为我曾跟人在教坊司争风吃醋与人打了一架后来先生便派了些有官方背景的人跟着我近身保护也防止我寻衅滋事。先生说了咱就算不惹事但也不能吃亏。” 孙京想了想你这个先生虽然有点锱铢必较但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不知你所说的先生是何人?” 孙京再次问道他不确定眼前这个疯子说的是不是朱浩。 孙孺大惑不解:“你不是我先生未来的大舅子吗?师舅爷你可别开玩笑先生怎么教的我就怎么做你可要为我作证我可没出手打人。” 哎哟喂。 孙京一听自己未来妹夫教弟子挺严格的难怪你被人打成那模样了事后都不报复回来。 感情你还真是“尊师重道”! 先前怎么没看出来? 孙京听着“师舅爷”的称呼心里一阵别扭却带着几分恭敬道:“那以后在国子监中……还望多多照顾。” 孙孺诚惶诚恐:“师舅爷客气了你是长辈我是晚辈以后还要师舅爷多照顾我才对。” 一旁的引介人笑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嘛。” 孙孺有些得意:“我比师舅爷先到国子监几个月人脉通达以后师舅爷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我便可……有事您尽管吩咐。” “多谢多谢。” 孙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本来应该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却因为是朱浩的弟子还是个举人在国子监中有着美好的前途形象就变得高大起来。 反观自己虽是尚书之子但孙京很清楚父亲无心朝堂事务退下来是迟早的事而且父亲一定不会想着帮自己争取什么能进国子监读书已是一种恩赐好像自己未来的前途……只能寄望那个妹夫了。 …… …… “先生在师舅爷面前我可没给您丢脸啊是他们先动手打我的我既没还手也没跟他们争吵。” 孙孺见到朱浩后赶紧通报自己跟孙京见面的“成果”。 此时他正随朱浩去诏狱将吴杰的桉子彻底定谳。 朱浩道:“只要你不在外面给我惹事就好……我查过了那个找你麻烦的家伙是因为之前你在勾栏里惹了不该惹的女人只是你喝醉酒事后全忘了!罚你未来一个月不许再去此等场所。” “啊?” 孙孺一脸憋屈。 虽然他现在有家有业妻子也在京城但他就是喜欢花天酒地的生活。 让他长时间不出去寻花问柳还真忍不住。 京城这花花世界早就把他的眼给迷住了在孙京面前说什么要备考会试完全是说给人听的从朱浩到他自己都知道进士功名已基本与他绝缘。 考个生员都费事还想考进士?真当大明的进士功名是白捡的?以为大明会试没有评卷标准? 诏狱内。 朱浩见到吴杰。 吴杰将杨廷和供出来之后一直都待在诏狱里没出来此时再见面人瘦成了皮包骨头看上去满是沧桑说话一点中气都没有。 尽管朱浩嘱咐不要对其用刑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持续关上几个月普通人可受不了。 “你的桉子已经定下来了本应戍边赎罪但因为你之前遵照陛下的旨意办事戍边也免了。” 朱浩道。 吴杰用充满希望的目光望着朱浩可怜巴巴道:“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朱浩道:“今天你就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但从此以后你必须深居简出家里药铺生意可以继续做下去甚至可以请来大夫坐诊但你自己却不可出面治病救人。若抛头露面或是乱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谢陛下隆恩。” 吴杰跪在地上冲着皇宫方向连连磕头。 其实他连地牢的具体方向都没搞清楚所跪根本就没朝向皇宫。 自从进了诏狱他便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过活日夜不分所能见到的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自由的可贵。 文人…… 朱浩感觉到作为没有实权的文人的无奈与软弱! 当面对强权时就算心中有一股傲气但只要强权稍微一施压就会折腰这世上能为所谓的真理而康慨赴死之人有几个? “好了给他卸了枷锁让他跟我出去。” 狱卒给吴杰解下枷锁。 吴杰一瘸一拐跟在朱浩身后走出牢房时他都不敢往四周看。 或许是怕眼前的自由空气自己适应不了再或是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可能随时都会再被剥夺自由重新投入诏狱。 “啊……” 不远处传来犯人的惨叫声。 诏狱这地方任何时候都不缺酷刑朱浩毕竟不在锦衣卫中供职无权决定锦衣卫中的其它事务。 “先生。” 陆松出现在朱浩面前目光迅速落到吴杰身上。 吴杰浑身绷紧呼吸急促明显紧张起来生怕陆松把他抓回去。 朱浩道:“旨意已下他可以回家了。” 陆松没避讳吴杰当面道:“可他知道的事情太多若让他如此走出去……” 吴杰一听腿都软了。 “没事。” 朱浩摆手道“找人盯紧点以他现在的模样出去说什么也没人会信他会给自己找麻烦吗?” 吴杰急忙辩解:“是的是的草民定不敢乱言。” 陆松也没想到眼前站着的这个胆小懦弱之人就是当日公堂上朝他发威的太医院院判诏狱是鬼门关他能理解但他也为朱浩的智计所折服要不是朱浩一上来就让吴杰当了“叛徒”吴杰的心气也不会瓦解得这么快。 …… …… 吴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终于走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后门。 其家卷先一步得知消息派了马车来接。 人走了。 陆松来到朱浩身后没有再提吴杰之事而是笑盈盈说起了私事:“……舍内一直想请你到家里坐坐其实也是为感谢朱先生当初出面维护我一家人。到如今我们才能在京城中有好日子过。” 朱浩笑道:“一切都过去了。哦对了陆千户你到京城后就没查查当年的事?” 陆松凑到朱浩耳边低声道:“当初那个林百户现在已升为副千户最近经常在北镇抚司衙门进出见面后他故意装作不认识我大概是不想再提及往事了吧。” 朱浩心想这才是你想请我回家吃饭的真正原因吧? 陆松最担心的还是当年为锦衣卫密探给朝廷刺探情报之事虽时过境迁看起来没人追究和计较但陆松知道可能仅仅是因为皇帝还没有完全掌控朝廷。 等新皇不用再跟文官斗了总会有心思去查查当年朝廷跟兴王府之间的关系而且就算皇帝不查也一定会有御史言官拿过往说事到时陆松的身份仍旧可能会被揭发出来。 朱浩道:“陆千户在王府中为王府鞠躬尽瘁连生死都不顾就算当年做出有愧于王府之事至少没有危害王府切身利益。且当时各为其主你根本不必担心。” “唉!希望如此吧。” 陆松没有被朱浩说服。 作为叛徒充当两面人他根本就不敢祈求新皇会原谅自己。 要是被同僚知道他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背叛兴王府就算皇帝不追究他还有脸在锦衣卫混下去? 朱浩问道:“陆炳最近武功练得如何?” 听朱浩提及儿子陆松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安慰之色道:“小炳最近练武很勤快因为关家那位小公子对他影响很深小炳也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我的想法等过个几年让他去应武举希望能有所建树。” 朱浩笑道:“子承父业很好。陛下对于身边人一直都很照顾相信以后陆炳会有个好前途。” “嗯。” 陆松也觉得就算自己犯错过往被揭发出来也不该牵累到儿子身上。 至少皇帝会顾念当初跟陆炳一起读书的情谊还有陆炳还是其奶娘的儿子定会加以照顾。 更重要的是陆松觉得有朱浩在一定会帮到陆炳。 “那朱先生几时有时间位临好让内子早做准备?”陆松很是热情。 朱浩道:“回头吧最近年关将近挺忙的。” 他的确很忙下午还要去见娄素珍。 不是去问有关唐寅的事而是朱浩觉得应该给娄素珍找点事情做了。 最近朱浩在京城所开的织布工坊规模越来越大教女工以及开女课光靠公孙夫人一个人不够公冶菱现在忙着排戏已顾不上当女先生再说公冶菱的教学水平也不行。 但若是派娄素珍去……等于给了娄素珍第二段人生。 换作以往朱浩估计娄素珍不愿意但现在朱浩却觉得娄素珍更想过点正常人的生活需要找个精神寄托。 把寄托放在唐寅这个浪子身上明显不行还是去干点更有意义的事业才靠谱些。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两位师舅爷 娄素珍爽快答应了朱浩邀她出山的请求。 也不是说她有多想融入社会而是觉得朱浩的盛情她没资格拒绝既然朱浩说了她就有必要听从而且出来教书育人意义重大。 朱浩将娄素珍引介给公孙夫人。 娄素珍真实的身份不可能对外宣扬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朱浩身边极少数人知晓连朱辰和骆安都不清楚。 请娄素珍出山朱浩并没有通知唐寅纯粹是他自己的决定。 朱浩相信以唐寅的洒脱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坦然接受甚至说点极端的就算朱浩把娄素珍收入房中唐寅都不会跟朱浩吹胡子瞪眼现在的唐寅更像个世外高人世间一切对其都像是浮云有种立地成佛的感觉。 随后一段时间朱浩准备成婚之事。 婚期定好腊月二十四。 反正年前翰林院也没什么事朱浩仍旧是吊儿郎当的工作状态不与人争也不与人抢有什么工作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承揽甚至有人想挣表现朱浩还会主动把手头的工作让出去。 便在此时他的另一个大舅子奉皇命调任翰林院编修的孙元顺利抵达京城。 孙元年前到翰林院走马上任由杨慎将其带来特地引介给朱浩。 孙元字敬宗年岁比杨慎还大几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许多毕竟孙元考中进士后不像杨慎这么享福辗转各地身上有一种遭受岁月磨砺风吹日晒的沧桑个头比他弟弟孙京高出不少。 杨慎引介完后便自行离开。 朱浩跟孙元见礼后请孙元在修撰房坐下。 孙元好奇地往周围看了看:“未到中午怎都没人了?” 朱浩笑道:“翰林院就是这样人很难有凑齐的时候平时我下午也很少过来。” “啊!?” 孙元毕竟刚踏上仕途就去地方当官从没见过这种工作态度的衙门心里自然纳闷儿难道这群翰林消极怠工没人管? 事实上还真是没人管。 朱浩道:“回头我给你列个单子大概告诉你翰林院中各人都什么性格也好相助敬宗兄与他们相处。” “这……不必了吧。” 孙元有些尴尬。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算是朱浩的下属要不是父亲的关系他都没资格进翰林院跟朱浩这样正统状元出身的翰林是没法比的如他弟弟一般也难免有一种自卑心理。 可同样的朱浩是他未来的妹夫再过十几天婚事就要举行孙元又没必要在朱浩面前低声下气。 这就产生一种身份认同上的矛盾心理。 朱浩道:“敬宗兄可有跟翰苑众编修见过面?若是今日不忙的话不如今日中午我来做东……” “这……无此必要吧?” 孙元比他弟弟内向很多似不太喜欢这种人情往来。 朱浩笑道:“可以将敬之兄一并叫上……话说他到京城有一段时间了私下里我还没好好与他来往。不过近来他与我一名在国子监读书的弟子走得很近。” “是吗?” 孙元颇感意外。 显然他刚到京城第一时间就来衙门报到还没回家见过父亲和弟弟。 另外孙京平时吃住都在国子监他这个兄长回来想见到也不太容易。 “那……好吧。” 孙元仔细想了下跟朱浩吃顿饭顺带帮弟弟结交人脉似也没什么坏处。 尤其自己才刚翰林院有很多迷湖的地方正好可以问询朱浩由朱浩带他熟悉翰林院总比自己蒙头瞎撞好多了。 …… …… 朱浩请两位大舅哥吃饭的地方正是他自己开的火锅店。 为了方便孙京和孙孺二人赴宴朱浩特地到了城北靠近国子监的那家分店朱浩和孙元抵达时孙京和孙孺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兄长来了?” 孙京见到大哥前来非常高兴。 兄弟二人如今发展道路截然不同孙元在外当官已有几年时间没见过弟弟。 坐下来后。 孙京主动向朱浩敬酒。 不为别的。 他认识孙孺有一段时间了发现孙孺是什么货色后孙京感慨于朱浩能把这么个书呆子培养成举人若是自己能跟朱浩学习一下说不定也能像孙孺那般有功名在身。 难得见到朱浩孙京自然而然想“巴结”一下。 孙京笑道:“兄长小妹与朱翰林的婚期已定就在腊月二十四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孙元打量弟弟心中费解。 以他了解这个弟弟虽然平时行事也有点荒唐但并不会妄自菲薄可现在却像是在拼命巴结朱浩。 “以后你们都是我师舅爷这位大师舅爷以后请您多提点一下学生。”孙孺却在巴结孙元。 孙元看到孙孺光是交谈几句就不是很喜欢眼前这个人。 正如当年范以宽对孙孺的评价一样正常人看孙孺都觉得他根本没机会考取功名甚至不会把他当读书人看待。 孙元这般进士眼中孙孺更像是个读书读坏脑子的白痴。 孙元顺口问道:“你可有去考功名?” 他以为孙孺可能是例监毕竟孙孺身上的衣服还算光鲜亮丽。 孙孺道:“前年会试没过到现在只是个举人很惭愧。” 孙元一听跟弟弟有同样的想法弄了半天这个看起来很不着调的家伙居然是举监?此人是怎么考取举人功名的? “你……” 孙元本来还想勉励几句但发现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说了。 孙京在旁笑道:“这都多亏朱翰林指导……兄长或有不知朱翰林收这弟子之前他连生员都没有考中而几年下来已是举人。” 孙元这才释然。 难怪弟弟对朱浩会格外巴结感情是想让朱浩多提点以获取跟孙孺一样快速考取秀才、举人的机遇。 孙元问朱浩:“朱翰林……” 朱浩笑道:“两位客气了直接称呼我名字就好大名朱浩最近在请母亲和长辈给出个表字。” “朱浩你如此年少便考取功名有时间教授弟子吗?” 孙元对朱浩过往的经历很感兴趣。 一个少年郎十二岁考中举人十四岁考中状元。 在大明能以少年之身考取举人的例子很多比如说杨廷和便是如此。 但能十四岁考中状元的唯独只有朱浩一人。 这么年轻就在科举之路上无往不利应该心无旁骛才对。 朱浩笑道:“当初收他当弟子不过是跟安陆州的范学正打赌那时我自己也未曾有功名便一起学习一起参加科举。” 孙京惊喜道:“这段过往倒没听说过……范学正的学问可是很好的他……后来不是在王府中给世子……给当今陛下授过课吗?” 朱浩道:“当时我也在王府读书。” “哦?” 孙家兄弟一齐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看着朱浩。 孙孺面色有些惭愧显然他不太想提起当年被范以宽轻视的经历没在孙京面前说过这一段。 孙元道:“只知晓朱浩你是锦衣卫千户出身父亲曾为锦衣卫百户未曾想却有在王府读书的经历那……倒是挺神奇的。” 这说明孙交也没有把未来女婿的情况全盘告知两个儿子。 大概孙交也知道朱浩的身份特殊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份麻烦若是让杨廷和知道他孙交提前就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指不定被杨廷和怎么想这次联姻。 你孙交不会是处心积虑要加入新皇一边故意推诿却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 …… 材料上齐因为有朱浩这个熟悉吃法的人在也就不用伙计上来特意说明。 因为火锅的吃法相对新颖若是客人初来乍到可以让伙计讲解一番若是有熟客来则不必。 “……大哥你觉得味道如何?”孙京显然之前已吃过火锅他认识了孙孺孙孺一定会带他过来消费。 孙元对于吃食什么的并没有特别的喜好道:“倒也挺特别。” 孙京道:“寒冬腊月吃这么一顿顿时觉得暖意洋洋听说还有一种很辣的吃法却未曾感受过。” 辣椒在这年头称之为番椒原产地在南美。 而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是在弘治初年到现在已过去三十多年番椒已传到华夏大地但种植的人却很少更多是作为观赏作物存在于广东、福建等沿海地区朱浩也是在开火锅店后觉得朱萸不够味需要这东西才派人去南方寻找弄了一些种子回来在湖广和京畿地区推广。 “最近已经在研究新的吃法了。”孙孺提了一句。 孙京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晓?” 孙孺看了看朱浩突然觉得自己越俎代庖之嫌干脆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不说话了。 朱浩笑道:“实不相瞒这食肆正是在下开的。” 孙家兄弟又用打量怪物的眼神望着朱浩。 “为官者不好随便出面营商我不过是出了部分资金由专人来打理店铺年底我这边分个红罢了。至于这火锅我在尽量开发新的吃法争取来年能吃到的口味更多。两位以后有时间请多多光顾。” 朱浩笑着发出邀请。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打破砂锅问到底 朱浩的两个大舅哥都知道了朱浩不单是个会读书擅于应科举的书生还是个会做生意的鬼才。 虽然这年头的读书人普遍看不起商贾但银子对读书人来说也是真的香谁不想多赚钱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看着火锅店的生意连孙家两兄弟都带着些许憧憬如此这般找人开店赚了钱却能进自家腰包的经营模式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事。 下午兄弟俩回家一起见到父亲。 孙交听长子孙元说已见过朱浩便问道:“你对他印象如何?” “还好。” 孙元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孙京笑道:“今日中午我与兄长还应邀去吃了一顿饭乃火锅说是朱翰林家里开的店铺生意很不错恐怕能日进斗金。” 孙交微微皱眉。 有关朱浩经商的事他还真没调查过。 但隐约记得朱浩说过跟黄瓒的小舅子苏熙贵有来往好像还提到联合做生意什么的。 孙元道:“以儿看来妹妹嫁过去应该不会吃苦本以为他是锦衣卫家族出身身上会有武夫的蛮横却见其生性随和与世无争加上有头脑能打理一些营生妹妹嫁过去或有事情做。” 孙交没好气地道:“这叫什么话?你不会是想说我孙志同的女儿嫁过去要给他朱家管理那些市井营生?成何体统?” 孙家两兄弟见父亲生气也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 …… 孙交嘴上不想让女儿去管理什么生意但之后却一直在想这件事甚至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他想不通的是朱浩在皇帝筹措钱粮方面具体起到的作用是什么。 作为一个政治嗅觉敏锐的老臣他本能感觉到皇帝身边最得到器重之人很可能是朱浩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唐但综合分析下来……朱浩不像是其所表现出的那么豁达更像是个小阴谋家。 两天后孙交在户部衙门见到前来拜会的内阁大学士费宏。 费宏过来找孙交谈河工调拨钱粮的事涉及到来年朝廷预算问题。 正事谈完孙交觉得费宏应该不是杨廷和死党有些话便可以试着问问:“子充你回朝后可有察觉陛下与先皇……有何不同?” 这问题有点笼统涵盖面太大让费宏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费宏道:“先皇嬉闹今上勤勉或也与今上初登大宝需要政绩和民心有关。” 费宏评价很中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的嘉靖帝可比正德帝好多了简直是仁君的典范除了在大礼议方面跟大臣之间的矛盾很深之外其余的地方简直是无可挑剔。 但费宏也说了不能以现在新皇的表现来判断他以后的施政正是因为他是小宗入继大宗没当过太子无法赢得人心才需要这么勤勉的表现等他皇位坐稳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跟现在这样勤勉? 孙交问道:“那陛下处理朝务方面……你觉得如何?” 费宏苦笑道:“孙老部堂啊你有话便直说吧其实我们同殿为臣陛下如何在朝堂上你完全可以自己看你若是问我意见我自然觉得今上除了礼数方面有所偏差其余完全配得上圣君之名。或者你有旁的看法?” 孙交毕竟年长费宏十几岁加上费宏刚回朝孙交在费宏面前也就能以资历更深的“老头子”自居虽然二人年岁都不小了。 孙交道:“直说了吧我是想问你陛下在批阅奏疏方面见地如何?” 若是要问皇帝施政情况单以跟皇帝的接触孙交觉得朱四做得还不错朝堂上表现出的能力挺好的每次朝会时奏疏应对总能对答如流涉及到户部的奏疏批阅也都是一针见血。 可要是问具体的情况就只能问内阁中人毕竟外臣不知道内阁大学士票拟内容或许新皇施政全是靠内阁大臣提供的意见呢? 费宏正色道:“提到这个就更是不易了……陛下在朝中诸多事务上的思虑周详往往能令介夫他们称奇。” “怎么个称奇法?” 孙交感觉自己好像问到点子上了。 费宏跟孙交属于同期回朝在朝中同样受到排挤无法接触到核心权力的人在言谈上避讳的地方也就少一些:“这么说吧今上在奏疏批阅上尤其涉及地方重大事务往往都不以内阁票拟为准反倒是日常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以司礼监朱批用印。” 孙交问道:“陛下御笔亲批?” “是。” 费宏点头“陛下对于事情的全盘考量还有地方上很多隐匿的事务好似都能精准把控有些事若非陛下提了连介夫都想不到那一层地方若是涉及瞒报等事竟也能被察觉端倪……如此作为说点不中听的就算是大行孝宗皇帝……都或有不如。” 孙交一听脸色变得谨慎起来。 费宏跟他一样算是几朝老臣了费宏入阁虽在正德三年但其一直都在翰林院任职孝宗时对文官礼重内阁三大臣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在朝中事务上多与翰林院中人商讨制诰等事也委命于费宏等人所以费宏有资格去对比评价孝宗和新皇能力。 孙交道:“陛下年纪轻轻会有如此高的见地?” 费宏笑道:“志同兄其实内阁中人平时也在探讨此事说陛下身边或有能人相助但不过只是虚妄众所皆知陛下身边最受器重之人有从龙之功者唯有司礼监太监张左以及已故阁臣袁宗皋可他二人并无此等能力助陛下成就大事。” “伯虎呢?” 孙交问道。 费宏摇摇头:“只听其名不见其德更不知其能。不好评说。” 孙交点点头好似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一样起身送费宏离开。 …… …… 再过一日。 张左带着一些礼物趁孙交散工后给孙交送到府上除了二百两银子外还有一批绫罗绸缎和茶叶等物。 孙交诧异地问道:“张公公这是……?” 张左笑道:“乃是陛下和圣母太后娘娘的赏赐。” “为何突然颁下赏赐呢?” 孙交故作不解。 张左道:“再有几日便是孙老与朱……孙老之女大婚的日子陛下及圣母太后便赐一些东西……孙老在京师需人照顾今后没了女儿在身边可以去多雇几个丫鬟回来客在异乡太后和陛下一直都很挂念。” 意思是说你是被太后强行绑架到京城来的你在京城虽然有俩儿子照顾但不够细心现在女儿嫁出去身边没了贴己人太后便给你点钱请人照料。 孙交笑了笑道:“那兴献太后有心了。” 这称呼让张左脸色稍微有些尴尬。 新皇阵营这边虽然也不能直接称呼蒋太后为“皇太后”偶尔可以简称个“太后”但多数时候还是要称“圣母太后”以体现出跟张太后的本质区别。 而“兴献后”才是蒋太后正式的封号。 孙交这么称呼显得很生分。 孙交问道:“张公公老朽有一事不解可否答疑?” “孙老请讲。” 张左对孙交还是很恭敬的。 不为别的这至少是皇帝和太后所器重的同乡老臣兴王府时期便结交的朝中重臣还是朱浩的老丈人……张左就算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地位尊崇也要考虑如何跟孙交保持良好的关系。 再加上张左也的确不是那种擅权弄事之徒。 孙交道:“张公公平时经常出宫?” 孙交摇摇头:“不是很勤……但若是有圣母太后和陛下的旨意偶尔出来……” 当然不能说经常出甚至说天天出毕竟没事就找人抬着几口箱子跑去朱浩那儿跟朱浩一起批阅奏疏他在皇宫里办事的时间都还没有在宫外滞留的时间长呢。 “那张公公平时常见什么人?”孙交的问题让张左脸色有些不好看随即孙交又补充一句“比如说伯虎?” 张左强笑道:“孙老是说唐先生啊?经常见……咱家与唐先生在王府便是熟人。” “那朱浩呢?”孙交问道。 张左脸色瞬间僵在那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道:“这……这……” 孙交笑道:“是否偶尔也会见到呢?” “是是。” 张左仔细琢磨了下说偶尔见总比说经常见要好吧? 孙交突然收起笑容不解地问道:“可朱浩平时不都在翰苑中供事想来也是公务繁忙的张公公怎会去见他呢?” 张左一听便感觉自己似乎失言了。 你个老家伙没事在给我挖坑呢? 故意设计陷阱先问我见唐寅再问我见朱浩的事诱导我说出见朱浩再来质问我见到他要干嘛? 张左道:“哎呀孙老都是王府中人何以要如此见外呢?先前陛下不是在孙老面前提过其实朱状元……很会办事的。” “比如说呢?他会帮陛下做什么?” 孙交不依不饶。 张左一看这孙交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摆摆手:“咱家还有旁的事请恕不能与孙老多谈告辞告辞。”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婚宴 腊月二十四。 朱浩大婚之日。 一早朱浩便穿上礼服前去迎亲。 马车一行穿街过巷周围的人听说是状元娶亲有“大登科后小登科”之意便想上来沾个喜气以至于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到了孙府。 倒也没什么阻碍这年头成婚的礼数主要在夫家进行女方把女儿送出去基本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 再加上京城本来就不是孙交的老家当天孙交根本就没有在人前露面。 一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并不是穿着大红的锦服而是以青白色为主点缀了一些红色头上的盖头倒是大红色由娘家的婆子背到了马车前脚不沾地进入马车车厢内。 孙家到底是大户人家有一名丫鬟陪嫁看上去很娇气随着自家小姐一起钻进马车车厢。 没什么花轿一说这年头出行都是以马车、牛车为主非官家不坐轿就算成婚也不例外。 接亲完毕便往回家的路而去。 朱浩折返到家时门口鞭炮齐鸣翰林院很多同僚前来参加朱浩的婚礼而兴王府则只有唐寅作为代表前来。 这也是朱浩提前嘱咐过的。 若兴王府一个人都不来会显得欲盖弥彰反正他已申报过跟唐寅乃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哪怕在朝中为“政敌”自家先生前来参加学生的婚礼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兴王府那些属官…… 想来的人太多了朱浩一概都没同意。 不过唐寅带了一名“随从”前来。 陆松。 陆松赴会的名义并不是参加婚礼而是陪同唐寅如此一来朱浩在安陆时最好的几个“哥们”除了蒋轮因为身份特殊无法登门之外剩下两个都来了。 杨慎作为当朝首辅杨廷和以及翰林院的代表见到唐寅后目光一直往唐寅身上打量。 但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如何。 …… …… 婚礼进行。 拜天地。 朱娘单独坐在主位上朱浩和新婚妻子向其磕头敬茶。 一切礼数完毕新娘由陪嫁丫鬟陪同在夫家丫鬟……也就是小白的引领下送到洞房内等候。 朱浩则要出来主持酒席。 朱浩开始敬酒无论如何都得先敬作为名义上老师的唐寅。 唐寅拿起酒杯道:“朱浩如今你已成家立业虽不到弱冠之年也当立下表字。我与令堂稍作商议便取‘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之意以后你表字便为‘敬道’。” 朱浩一听不由微微皱眉。 这一点唐寅可没提前跟他商议过听话里的意思居然是来参加婚礼时唐寅跟朱娘现议定他的表字? 朱敬道? 这算什么表字?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不跟我说一下? 你怎么不取“贤继”或是“敬承”非要让我“敬道”呢? 难道意思是想让我遵循君臣之道让我安心当个好臣子别做那僭越之事?你唐伯虎很会给自己加戏知道不? 朱浩拱手道:“多谢先生。” 说着他不由看了旁边坐着的杨慎一眼。 杨慎并没有怀疑什么。 唐寅代表的可是新皇。 按照一般的道理而言若朱浩投靠新皇那新皇的人应该避忌今天的婚礼才是而不是派出唐寅来给朱浩赐什么表字显得他是朱浩的长辈一般。 越是这样越显得做作越说明朱浩跟唐寅之间没事。 随后的敬酒杨慎选择与朱浩同行好像跟朱浩关系异常亲密一般。 一圈酒敬下来朱浩其实没喝多少基本都是以茶敬酒这年头就算成婚日多数人还是能理解新郎马上有洞房花烛的需求只要提前打过招呼不会随便灌酒不然晚上的好事都没法成行。 也有中午勐喝下午睡一觉晚上才洞房花烛的但作为翰林又有作为杨廷和代表的杨慎陪伴朱浩想以茶代酒也没人敢强逼他。 …… …… 一圈酒敬完朱浩和杨慎往主桌方向走。 院子里很多人都想过来向朱浩敬酒其实更多是想跟杨慎攀关系。 来的宾客很多但新娘的娘家人不会来朱家老太太以及其他几房人也一个不在诸多宾客中以街坊四邻为主但他们都坐在靠边的席位大多数朱浩都不认识就是趁机过来蹭顿文曲星的喜酒喝。 至于翰林院同僚基本都坐在主桌以及周边几桌。 还有就是安陆在京士绅、商贾、同乡读书人等这些人分散在主桌周围不时起身拿起酒杯准备向新郎官敬酒但直接就被人给挡了回去。 “看来你这位先生对你很器重嘛。” 杨慎有意无意说了一句。 朱浩看了看四周一群吆五喝六穿着身官员常服之人提着酒壶拿着酒杯隔绝了主桌与其他桌别人来敬酒他们代表新郎官一饮而尽但要靠近朱浩和杨慎却万万不可能问过杨慎才知道原来是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的低层官员乃杨慎特意请过来壮场面的。 朱浩其实挺郁闷的一次婚礼大部分认识的人都没来来的基本都是自己素昧平生的就像是参加别人的婚礼一般。 “呵也许吧。” 朱浩笑了笑。 无须多作解释。 我成婚之日你杨慎不会还要好好跟我探讨一下我跟唐寅的关系吧? 回到主位上坐下先前暂时离开的陆松也回来了但没有落座。 陆松作为锦衣卫千户即便身上没穿官服但因为腰间佩刀还是挺唬人的先前乃是余承勋帮忙主持这一桌敬酒事宜。 “哈正说呢回来了。” 余承勋走到杨慎面前几乎是咬着耳朵低语“陆松锦衣卫千户小心一点。” 朱浩则笑道:“陆千户先前敬酒的时候你不在有什么要紧事么?” 陆松道:“是这样的蒋姑爷在外边说是替陛下给你送一些新婚贺礼来可否亲自出去迎接一下?” 杨慎闻言不由怔住。 主桌几人也都面面相觑。 就算朱浩是状元但也没有其成婚皇帝特意派人来送贺礼的道理。 所有人心里都琢磨开了这个朱浩到底跟新皇是何关系?为何新皇会给朱浩送礼呢?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同乡? 在场这些翰林院的同僚除了杨慎和余承勋、费懋中外只知道朱浩出身安陆并不知晓朱浩曾在兴王府读书的事。 朱浩道:“此等事岂用陆千户来商议?在下自当出门迎接!” …… …… 皇帝来送朱浩新婚贺礼可说是大事。 有人出来将事公布后与会宾客都顾不上吃饭了都站起身来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很快。 蒋轮便带着大批锦衣卫进到院子里抬来几口大箱子。 蒋轮见到朱浩等人后拱手行礼道:“新郎官恭贺新婚大喜此乃陛下御赐还望笑纳。” 因为蒋轮没有请什么御旨甚至连口谕都没带朱浩并不需要行大礼迎接。 “多谢陛下挂念。” 朱浩拱手还礼。 蒋轮笑道:“唐先生也在呢?可否讨杯水酒喝?” 朱浩这边马上有于三带人出来把几口箱子抬走那些本来等看大戏之人见这个代表皇帝来送礼的人如此贪杯也没有什么钦差的架子都觉得很失望。 朱浩笑道:“蒋姑爷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喝几杯。就是这席位……” 余承勋在旁洒脱地道:“哈我这边正好要跟同僚一起划拳喝酒便让给这位蒋姑爷。” “多谢多谢!” 蒋轮本来被排挤在婚礼外难受了几天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蹭酒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 …… 坐下来后蒋轮好似个自来熟上来就跟朱浩一通套近乎。 “朱翰林啊当初我就说你英气逼人你看咱兴王府那么多人就你有出息!好像京泓那小子就没你身上这股贵气。”蒋轮几杯黄汤下肚像跟朱浩非常熟悉一般直接就闲扯开了。 周围翰林院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浩居然是兴王府的人? 还跟蒋轮很熟悉? 这朱浩背景这么厉害吗? 既是新皇派系的人又跟杨廷和的儿子杨慎走得这么近? 可关键是…… 之前在大礼议的事情上朱浩可是带头上奏反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笑而不语甚至不想理会杨慎是什么脸色。 “孟载你喝多了。” 唐寅出言提醒。 “没有没有一点都没喝多我就是代陛下来恭贺你的陛下还说要把长公主嫁给你呢……” 蒋轮好似打开话匣子一般。 “啊?” 周围的人听得心惊肉跳。 长公主? 哪位? 听说皇帝好像有姐妹还不止一个但因为新皇是过继到大宗名下那些姐妹算是“长公主”吗? 朱浩眉头微蹙道:“蒋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就是纯粹恭喜你以后你在朝中可要好好为陛下效命。”蒋轮笑呵呵说道。 杨慎抢白:“我等都是大明之臣怎会不为朝廷效命?” 不提为陛下效命只说为朝廷效命杨慎大概也看不下蒋轮这种刻意挑事的态度。 知道我坐在旁边还故意说这些你这是刻意找茬呢? 想在我面前施展反间计你还嫩了点! 唐寅也听不下去了起身道:“时候不早该回去了孟载便与我同行吧。” “着什么急啊。” 蒋轮一听急了“这么好的酒平时可喝不到再说了我兴王府几时薄待于人?朱翰林你可是我兴王府的人!” 蒋轮好像要耍酒疯。 唐寅赶紧叫来陆松把蒋轮硬拉起来三人一起离开婚宴现场。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婚宴 腊月二十四。 朱浩大婚之日。 一早朱浩便穿上礼服前去迎亲。 马车一行穿街过巷周围的人听说是状元娶亲有“大登科后小登科”之意便想上来沾个喜气以至于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到了孙府。 倒也没什么阻碍这年头成婚的礼数主要在夫家进行女方把女儿送出去基本就等于是泼出去的水。 再加上京城本来就不是孙交的老家当天孙交根本就没有在人前露面。 一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并不是穿着大红的锦服而是以青白色为主点缀了一些红色头上的盖头倒是大红色由娘家的婆子背到了马车前脚不沾地进入马车车厢内。 孙家到底是大户人家有一名丫鬟陪嫁看上去很娇气随着自家小姐一起钻进马车车厢。 没什么花轿一说这年头出行都是以马车、牛车为主非官家不坐轿就算成婚也不例外。 接亲完毕便往回家的路而去。 朱浩折返到家时门口鞭炮齐鸣翰林院很多同僚前来参加朱浩的婚礼而兴王府则只有唐寅作为代表前来。 这也是朱浩提前嘱咐过的。 若兴王府一个人都不来会显得欲盖弥彰反正他已申报过跟唐寅乃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哪怕在朝中为“政敌”自家先生前来参加学生的婚礼也是合情合理。 至于兴王府那些属官…… 想来的人太多了朱浩一概都没同意。 不过唐寅带了一名“随从”前来。 陆松。 陆松赴会的名义并不是参加婚礼而是陪同唐寅如此一来朱浩在安陆时最好的几个“哥们”除了蒋轮因为身份特殊无法登门之外剩下两个都来了。 杨慎作为当朝首辅杨廷和以及翰林院的代表见到唐寅后目光一直往唐寅身上打量。 但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如何。 …… …… 婚礼进行。 拜天地。 朱娘单独坐在主位上朱浩和新婚妻子向其磕头敬茶。 一切礼数完毕新娘由陪嫁丫鬟陪同在夫家丫鬟……也就是小白的引领下送到洞房内等候。 朱浩则要出来主持酒席。 朱浩开始敬酒无论如何都得先敬作为名义上老师的唐寅。 唐寅拿起酒杯道:“朱浩如今你已成家立业虽不到弱冠之年也当立下表字。我与令堂稍作商议便取‘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之意以后你表字便为‘敬道’。” 朱浩一听不由微微皱眉。 这一点唐寅可没提前跟他商议过听话里的意思居然是来参加婚礼时唐寅跟朱娘现议定他的表字? 朱敬道? 这算什么表字? 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都不跟我说一下? 你怎么不取“贤继”或是“敬承”非要让我“敬道”呢? 难道意思是想让我遵循君臣之道让我安心当个好臣子别做那僭越之事?你唐伯虎很会给自己加戏知道不? 朱浩拱手道:“多谢先生。” 说着他不由看了旁边坐着的杨慎一眼。 杨慎并没有怀疑什么。 唐寅代表的可是新皇。 按照一般的道理而言若朱浩投靠新皇那新皇的人应该避忌今天的婚礼才是而不是派出唐寅来给朱浩赐什么表字显得他是朱浩的长辈一般。 越是这样越显得做作越说明朱浩跟唐寅之间没事。 随后的敬酒杨慎选择与朱浩同行好像跟朱浩关系异常亲密一般。 一圈酒敬下来朱浩其实没喝多少基本都是以茶敬酒这年头就算成婚日多数人还是能理解新郎马上有洞房花烛的需求只要提前打过招呼不会随便灌酒不然晚上的好事都没法成行。 也有中午勐喝下午睡一觉晚上才洞房花烛的但作为翰林又有作为杨廷和代表的杨慎陪伴朱浩想以茶代酒也没人敢强逼他。 …… …… 一圈酒敬完朱浩和杨慎往主桌方向走。 院子里很多人都想过来向朱浩敬酒其实更多是想跟杨慎攀关系。 来的宾客很多但新娘的娘家人不会来朱家老太太以及其他几房人也一个不在诸多宾客中以街坊四邻为主但他们都坐在靠边的席位大多数朱浩都不认识就是趁机过来蹭顿文曲星的喜酒喝。 至于翰林院同僚基本都坐在主桌以及周边几桌。 还有就是安陆在京士绅、商贾、同乡读书人等这些人分散在主桌周围不时起身拿起酒杯准备向新郎官敬酒但直接就被人给挡了回去。 “看来你这位先生对你很器重嘛。” 杨慎有意无意说了一句。 朱浩看了看四周一群吆五喝六穿着身官员常服之人提着酒壶拿着酒杯隔绝了主桌与其他桌别人来敬酒他们代表新郎官一饮而尽但要靠近朱浩和杨慎却万万不可能问过杨慎才知道原来是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二县的低层官员乃杨慎特意请过来壮场面的。 朱浩其实挺郁闷的一次婚礼大部分认识的人都没来来的基本都是自己素昧平生的就像是参加别人的婚礼一般。 “呵也许吧。” 朱浩笑了笑。 无须多作解释。 我成婚之日你杨慎不会还要好好跟我探讨一下我跟唐寅的关系吧? 回到主位上坐下先前暂时离开的陆松也回来了但没有落座。 陆松作为锦衣卫千户即便身上没穿官服但因为腰间佩刀还是挺唬人的先前乃是余承勋帮忙主持这一桌敬酒事宜。 “哈正说呢回来了。” 余承勋走到杨慎面前几乎是咬着耳朵低语“陆松锦衣卫千户小心一点。” 朱浩则笑道:“陆千户先前敬酒的时候你不在有什么要紧事么?” 陆松道:“是这样的蒋姑爷在外边说是替陛下给你送一些新婚贺礼来可否亲自出去迎接一下?” 杨慎闻言不由怔住。 主桌几人也都面面相觑。 就算朱浩是状元但也没有其成婚皇帝特意派人来送贺礼的道理。 所有人心里都琢磨开了这个朱浩到底跟新皇是何关系?为何新皇会给朱浩送礼呢?难道是因为他们是同乡? 在场这些翰林院的同僚除了杨慎和余承勋、费懋中外只知道朱浩出身安陆并不知晓朱浩曾在兴王府读书的事。 朱浩道:“此等事岂用陆千户来商议?在下自当出门迎接!” …… …… 皇帝来送朱浩新婚贺礼可说是大事。 有人出来将事公布后与会宾客都顾不上吃饭了都站起身来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很快。 蒋轮便带着大批锦衣卫进到院子里抬来几口大箱子。 蒋轮见到朱浩等人后拱手行礼道:“新郎官恭贺新婚大喜此乃陛下御赐还望笑纳。” 因为蒋轮没有请什么御旨甚至连口谕都没带朱浩并不需要行大礼迎接。 “多谢陛下挂念。” 朱浩拱手还礼。 蒋轮笑道:“唐先生也在呢?可否讨杯水酒喝?” 朱浩这边马上有于三带人出来把几口箱子抬走那些本来等看大戏之人见这个代表皇帝来送礼的人如此贪杯也没有什么钦差的架子都觉得很失望。 朱浩笑道:“蒋姑爷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喝几杯。就是这席位……” 余承勋在旁洒脱地道:“哈我这边正好要跟同僚一起划拳喝酒便让给这位蒋姑爷。” “多谢多谢!” 蒋轮本来被排挤在婚礼外难受了几天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蹭酒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 …… 坐下来后蒋轮好似个自来熟上来就跟朱浩一通套近乎。 “朱翰林啊当初我就说你英气逼人你看咱兴王府那么多人就你有出息!好像京泓那小子就没你身上这股贵气。”蒋轮几杯黄汤下肚像跟朱浩非常熟悉一般直接就闲扯开了。 周围翰林院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浩居然是兴王府的人? 还跟蒋轮很熟悉? 这朱浩背景这么厉害吗? 既是新皇派系的人又跟杨廷和的儿子杨慎走得这么近? 可关键是…… 之前在大礼议的事情上朱浩可是带头上奏反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笑而不语甚至不想理会杨慎是什么脸色。 “孟载你喝多了。” 唐寅出言提醒。 “没有没有一点都没喝多我就是代陛下来恭贺你的陛下还说要把长公主嫁给你呢……” 蒋轮好似打开话匣子一般。 “啊?” 周围的人听得心惊肉跳。 长公主? 哪位? 听说皇帝好像有姐妹还不止一个但因为新皇是过继到大宗名下那些姐妹算是“长公主”吗? 朱浩眉头微蹙道:“蒋姑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就是纯粹恭喜你以后你在朝中可要好好为陛下效命。”蒋轮笑呵呵说道。 杨慎抢白:“我等都是大明之臣怎会不为朝廷效命?” 不提为陛下效命只说为朝廷效命杨慎大概也看不下蒋轮这种刻意挑事的态度。 知道我坐在旁边还故意说这些你这是刻意找茬呢? 想在我面前施展反间计你还嫩了点! 唐寅也听不下去了起身道:“时候不早该回去了孟载便与我同行吧。” “着什么急啊。” 蒋轮一听急了“这么好的酒平时可喝不到再说了我兴王府几时薄待于人?朱翰林你可是我兴王府的人!” 蒋轮好像要耍酒疯。 唐寅赶紧叫来陆松把蒋轮硬拉起来三人一起离开婚宴现场。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没做好准备 蒋轮到府上一闹宾客尤其是那些想着来蹭吃蹭喝的很多都在填饱肚子后匆匆离开生怕招惹是非。 连朱浩在翰林院的同僚也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刚过中午不久便一个个起身告辞。 就算杨慎和余承勋不惧怕来自新皇的威胁也不可能在朱家停留太久。 “朱浩不对以后该称呼你敬道……这表字不太好回去我找父亲帮你改一改不知是否可行?” 杨慎临走前先让余承勋出门而他则留下来跟朱浩提了一嘴。 朱浩摇头苦笑无言以对他实在想不到就连自己的表字也会成为两大势力争夺的一环。 不过也好至少杨慎这边没起疑心但其回去后怎么跟杨廷和说以及杨廷和怎么想……他无心顾虑那么多。 …… …… 客人走完朱浩终于空闲下来。 朱娘对儿子道:“小浩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早些进房去。” 朱浩道:“娘我想把人接到我那边去……” “什么意思?” 朱娘不明所以。 朱浩笑了笑:“先前蒋姑爷来闹你也看到了有些事我不方便跟你明说总之……以后我还是在别院那边住就不劳烦娘您了……以后两边也能清静一点。” 朱浩本来就不太愿意接受这个新婚妻子。 而且自己正忙于“事业”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理会儿女情长的事? 至于让孙家小女……闺名一个岚字的妻子跟母亲分开居住也是考虑到让一个跟自己都不太熟的女人掺和进复杂的婆媳关系中不太好还是各住一边以后少走动为妙。 朱娘道:“娘不需要什么清静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娘也不拦着。” 朱娘并不迂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一心想跟婆婆分家想到儿媳跟自己不熟人家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自己完全不知该如何去跟儿媳朝夕相对。 分开来住稍微有点距离对朱娘来说并不坏如此她跟李姨娘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 …… 于是乎。 孙家小姐进门后不过两个时辰便又乘坐马车往另一处“新房”而去。 到了地方由小白和新娘子带来的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仍旧蒙着盖头知道自己搬到了个新地方孙家小姐心里惴惴不安。 “小姐到了!” 丫鬟对孙岚说道“前面是门槛小心一点……呃……” 进入院子后走了一会儿丫鬟突然停下脚步。 看不清外界情况的孙岚问道:“怎么了?” 丫鬟道:“小姐前面屋里有两个丫鬟好像是……姑爷家的她们正在铺床……” 孙岚没说什么只是用手示意让陪嫁丫鬟继续带她往前走。 进入房子坐到刚铺好的绣榻边主仆二人便干等起来。 朱浩没做好当丈夫的准备与孙交的联姻更多服务于政治无论孙家小姐如何小夫妻俩都是政治婚姻的牺牲者。 心中有些事放不下朱浩不想草草洞房。 于是派人回家告之让孙家小姐早些休息晚上不用等他于是乎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少了新郎官的存在。 …… …… 当晚杨慎见到父亲杨廷和将白天在朱浩家所见所闻说了。 杨廷和道:“你如何看?” 杨慎:“兴献后的弟弟那个叫蒋孟载的明显没多少头脑陛下想让他去送礼收揽人心却未曾想被他一闹客人皆惶恐而去如此也让朱浩不太好做人。” 杨廷和沉默不语显然他没太多心思考虑这个。 管他蒋轮是不是在演戏呢。 “父亲另外唐伯虎以师长的名义给朱浩起了个表字不如您给重新……”杨慎忽然想起曾说过要杨廷和帮朱浩改一个表字的事情。 杨廷和随手将手里的卷宗放下侧头问道:“什么表字?” “敬道。”杨慎回。 杨廷和沉吟了一下道:“敬承丁宁训重许以忠直……敬道明德敬道善为寓意挺好的无需更改。新皇那边想给朱浩起表字由得他们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父这边有些事正要交待你去办不得分心。” 杨慎不解地道:“父亲朱浩那边……难道我们真的不做点什么?看起来陛下有意要招揽他。况且儿觉得……陛下派蒋孟载去朱浩的婚宴上捣乱或别有深意。” 杨廷和语气略显不耐烦:“陛下到底有何意理会他作甚?至于朱浩重要的不是看陛下做了什么而是要看朱浩自己做过什么能相助大业便可予以托付重任。单纯有能力却只想明哲保身如何委以重用?” 杨慎受教般躬身行礼:“儿明白了。” …… …… 杨廷和对朱浩和新皇的关系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自然也不会觉得朱浩能在新皇阵营做什么大事。 既然朱浩的政治倾向无关大局那对朱浩的招揽和重用可以适当地放一放。 如他所言。 若朱浩像杨慎所说的一直都想当个中立派那去理会他作何?朝中能做事的人多不胜数不必要为个新科状元而费神…… 在杨廷和眼里朱浩的档次还不够。 杨慎出来后见到余承勋。 “怎么样?”夜色中余承勋手上提着个灯笼显然想进去拜访岳父却没得传见连面都见不到。 杨慎摇头:“父亲对兴献后弟弟所为并不关心。” 余承勋笑着道:“或单纯就是陛下想报复朱浩的背叛吧?” 杨慎摇摇头表示不知。 父亲都说了不看朱浩说什么而要看其做什么那自己还去关心这些作何? “以后有事的话还要安排他做吗?” 余承勋又问。 杨慎继续摇头:“他最大的价值已经实现……跟孙部堂联姻断了兴献后想纳孙部堂之女入宫的念头朝堂太平就算他立了大功。人家新婚燕尔我们少去打扰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便可……父亲这边又安排了新的任务你我又要费神了。” …… …… 杨慎不找朱浩做事。 对朱浩来说是好事正如最初他所表现出的态度他不太想加入杨廷和阵营只是因为身处翰林院中难免会接触到杨廷和派系中人而不得不虚与委蛇。 他做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留在京城。 至于当卧底…… 除非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成绩否则杨廷和怎么都不会信任他。 新婚当夜朱浩本来不用去批阅奏疏朱四给他放假到年前但朱浩执意继续办公问题就在于朝廷主要衙门在上元节前都会休沐很多事需需要在年前处理完。 积压的奏疏着实不少朝廷事务繁琐复杂朱四一个人搞不定。 而且朱浩也不想中断批阅奏疏该掌握住的就不能半途而废连续不断给新皇做事才会让新皇觉得你不可或缺。 翌日一早。 朱浩回到家里因为他要带自己的正牌妻子回去给老娘和李姨娘敬茶。 而且朱浩也想知道可能要跟自己相守一生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朱浩不是惺惺作态非要假正经他知道新婚夫人孙家小姐始终是他的正妻就算没感情以后也可以慢慢培养他不是不想接受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年轻人嘛不能一上来见第一面就洞房花烛那成什么了? 要有个相处的过程一点点培养默契无论孙家小姐才貌如何那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朱浩还能把人休了不成? 朱浩到家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丫鬟在喊:“老爷回来啦。” 随后朱浩雇回来的两名丫鬟快速跑回院子通风报信。 而后陪嫁丫鬟走出门口向朱浩行礼。 “奴婢春瑜见过老爷。” 丫鬟向朱浩行礼同时也把自己的名字告之。 这年头陪嫁丫鬟的身份很特殊既可以作为滕妾也可以作为自家小姐以后在夫家的贴己人丫鬟自己也想知道自家老爷到底是何等人这对她未来的人生会形成极大的影响。 “忙了一夜才回来你家小姐呢?” 朱浩澹然一笑问道。 春瑜道:“小姐……夫人一直坐着等候。” 朱浩想了想。 好像自己疏忽了。 是让人回来通知不用等了但对于一个新婚妻子来说丈夫没回房来就随便摘下盖头跑去睡觉会让人觉得粗鄙无礼以孙家这么好的家教来说孙家小姐必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丈夫没来那就继续等呗。 朱浩进内。 春瑜从门外把门关上。 朱浩看床榻前生着火盆说明春瑜和他雇回来的丫鬟还算懂规矩没有怠慢小娇妻。 床榻上坐着个娴静的女子双手搭在身前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头上的盖头也很端正。 朱浩道:“小姐见谅昨日忙于公事未能回来过夜以后你便安心住在这里。不过这几天我可能要忙一些陪伴你的时间不会太多……现在跟我回去见见我母亲……” 朱浩说着伸手将女子头上的盖头揭开。 眼前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特意梳了云髻用一支翠羽簪将髻发贯连固定又点缀了翠胜、金钿等头面之物作为装饰而身上指环、手镯、臂钏、玉佩、香囊等必不可少的饰物一应俱全显得很华贵。 孙交不想薄待女儿再加上可能当爹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好的找人打造都是极好的饰品一并当作嫁妆。 她眉毛修长而秀美白皙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双清秀的凤目似含情又庄严似含怨又凝重唯一就是脸上红腮的妆容让朱浩看了不太适应。 这年头新娘妆朱浩还是第一次见总觉得……再漂亮的姑娘也能被这妆容给影响。 从脸型到身材再到气质朱浩明白新娘子必然是绝顶的佳人难怪当年朱右杬会想把其纳到王府为儿媳妇就算朱右杬没有亲眼所见至少也是听人详细介绍过。 再有孙交的身份和家教这样的名媛闺秀可说世上少有不知怎么就便宜自己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朱浩让孙岚先将身上的婚服换下来。 他在外面等。 一直到新娘子收拾好出来门口已备好马车夫妻俩乘坐往朱家去给朱娘敬茶。 朱娘第一次看到儿媳的模样非常高兴拉着孙岚的手说了半天话。 中午朱浩带着新婚妻子与朱娘、李姨娘和朱婷一起吃了顿饭算是阖家团聚的第一顿饭。 吃完后他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带着孙岚返回别院。 二人不像陌生人但也不像夫妻也不能算朋友互相间带着一种相敬如宾。 朱浩有意跟孙岚保持距离孙岚对朱浩也有一层隔阂。 政治婚姻不同于一般婚姻这年头读过书的女孩子同样会有主见只是她们的性情会被封建礼教所压制既然朱浩给了她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她也不想跟朱浩走得太近破坏这种微妙的距离感。 “夫人回来啦。” 春瑜没有与夫妻二人同行等见到朱浩和孙岚前后脚进来赶紧满脸堆笑地出来给二人行礼。 朱浩道:“扶你家小姐回屋去休息吧这边有两个丫鬟和四个护院听用卧室梳妆台旁有个木匣内有三百两银子旁边一口大木箱里还有一百贯钱有什么需要的可派人自行购买。” 春瑜急忙道:“老爷平时不住在这里吗?” 朱浩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家自然会经常回来但时间不确定。两天后三朝回门我肯定会回来你们准备好即可。” …… …… 朱浩不理会春瑜异样的目光简单交待完毕后便离开。 朱浩到官所时老远便听到张左正跟唐寅交谈二人见到朱浩进来有些讶异唐寅好奇地问道:“这个时候不在家陪新娘子怎到这儿来了?” 张左苦笑:“唐先生应该说朱先生昨夜就没回去这新婚燕尔的……哎呀……” 虽然张左觉得朱浩的行为有些不能让人理解但以太监之身他也不好过多评价。 唐寅也没摸清楚朱浩的路数想问旁边有张左在场不好意思开口。 “张公公现在午时还没过这么急匆匆出宫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吗?”朱浩问道。 张左这才想起正事急忙道:“今日朝会上兵部彭尚书奏说是闽粤等地有倭寇袭扰就连南直隶以及周边地区也都相继有关于海盗的报告传来……涉及南京守备衙门迟报或不报的情况谁曾想年底前竟然一次性都爆了出来。” 朱浩皱眉问道:“缺军饷?” “嗯。” 张左重重点头“南京奏报军饷方面缺口高达二十万两这还只是在来年入夏前东南海防用度所需若是要常年备战一举解决东南盗患只怕每年需额外增加五十万两钱粮开支。” 正如朱浩所料。 大明到了中叶沿海海盗猖獗已成为影响地方安定的大事件。 嘉靖朝中期海盗日益泛滥几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了嘉靖后期以戚继光和俞大猷为代表的抗倭名将出现编练新军堪堪将东南海盗的猖獗压制下去。 而在嘉靖朝之前因为大明与倭国间一直有十年一次的“勘合贸易”算是一种官方贸易永乐到正德末年近百年时间倭患只是零星出现在东南沿海并没有形成大气候。 但进入嘉靖初期倭国进入战国时代大批流浪武士开始漂洋过海谋生而大明实行严格的海禁政策海疆之外有大批岛屿处于无主的状态于是岛上开始滋生以倭人为主的海盗势力慢慢地开始参杂大批明朝沿海民众…… 一直到嘉靖二年发生“争贡之战”倭国大名细川氏和大内氏各派遣对明贸易使团来华贸易两团在抵达宁波后因为勘合真伪之辩而引发激烈冲突进而爆发武力杀戮事件倭人烧杀抢掳对大明军民造成很大损害追击的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等明朝官兵战死。 此战之后大明停止跟倭国间的官方贸易自此终嘉靖一朝东南倭寇成为堪比西北边患的重大问题所需军费一年比一年多直到戚继光和俞大猷等将领领兵平定倭寇。 眼下东南奏报只是零星的倭寇袭扰事件。 文官在年前这时间段把事提出来并不是他们觉得倭寇袭扰有多紧急而只是想以此来给小皇帝一个下马威…… 你先前不是能把西北用度问题靠个人能力圆满解决吗? 现在又给你出个难题价值白银二十万两的钱粮军费看你怎么筹措! “朱先生陛下也没想到这西北之事刚解决东南问题又来了这怎么大明各处都不消停呢?以前便听闻说是那倭人长得如鬼魅一般杀人不眨眼……这要是让他们闹腾起来大明海防要出大问题!” 张左有些着急显然他一个曾经兴王府的承奉司太监专门伺候人的想不到大明每天都会有这么多破事发生疲于应对。 以他的能力上来就当司礼监掌印太监连个学习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为难他了。 总的来说就是张左的能力不行。 朱浩问一旁的唐寅:“唐先生出自东南不知对倭人海盗有何见地?” 唐寅打量朱浩眼神有些飘忽。 好似在说你怎么口气跟张左一模一样?我就算是出自南直隶苏州府那地方也没听说闹倭寇啊! 我能发表什么见地? “你有想法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唐寅没好气地道。 朱浩道:“年前没剩下几天既然有人想以倭寇犯边之事来做文章探讨的仍旧只是钱粮缺口问题那不如就由陛下提出来若是朝廷拿不出那么多钱粮就把东南沿海的治军和备战等事交给我们的人来做。” 张左一脸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 我跟你商量筹措银子你却告诉我要把东南治军和备战权拿到手里?有点驴唇不对马嘴啊! 唐寅却好似听明白了替朱浩解释:“他的意思是说朝中无人能解决问题就由陛下指定人手来负责钱粮可以由我们自行筹措但必须要让朝廷把治军和备战的权力交出来……实际上就是军权。” “哦。” 张左大致听明白了却连连摇头“就怕杨阁老不会同意。” 朱浩笑道:“他不同意那就让他自行筹措钱粮……开春就要制定来年朝廷预算二十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户部能拿出来自然皆大欢喜。陛下条件已经开出了……不能一遇到钱粮方面的问题就由陛下来解决涉及权力就由文官去决定……到底谁才是大明之主?” 张左苦笑了一下。 他其实对朱浩的计划不是很明白却急忙道:“朱先生您有何见地不如写到条陈上且跟咱家说明白咱家回去跟陛下回禀如此陛下也好应对。” …… …… 张左得到朱浩献策后匆忙回宫。 却在快到乾清宫时见到奉诏而来的杨廷和与蒋冕二人他们见张左从外面回来行色匆匆心中有些疑惑。 “两位阁老。” 张左主动上前见礼。 “嗯。” 杨廷和点头。 蒋冕则拱手:“张公公风尘仆仆的这是自何处来啊?” “没……这不……呵呵咱家要去面圣便不与两位阁老多加交谈……” 张左支支吾吾双腿却健步如飞手捂在胸口位置好像是怕什么东西掉出来。 杨廷和与蒋冕目送张左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对视一眼心里在想这个张左在搞什么名堂? …… …… 杨廷和与蒋冕步行到了乾清宫外等候半天才得到嘉靖皇帝正式召见。 此时张左侍立朱四身后周围无别的大臣和随从看来此番商议之事不需为太多人知晓。 朱四主动跟两位内阁大学士叙话叹道:“先前西北钱粮调度朕已竭尽所能如今朕也没法再让南户部替朕出主意……要是真的缺军饷的话不如让东南沿海各处海疆卫所自行筹措吧。” 杨廷和一听心中便有数了。 小皇帝也不是每次都那么“神奇”总不能你家是造银子的吧?先前筹措那四十万两也并非都是朝廷所出主要功劳都在黄瓒身上。 既然你没办法那主动权可就要落在我手里了。 杨廷和道:“陛下东南海患一直盘旋未断多因海民与盗寇私下贸易有关且有乱民出逃于海上与贼寇勾连危害我大明疆土安全……” 杨廷和先不说正事而是以长篇大论的方式告知朱四大明到底为何会有东南倭寇海盗的隐患。 等于是在给朱四上课。 朱四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用得着你来跟朕讲? 当朕是傻逼呢? “杨阁老这东南海患因何而起你不必细说还是谈谈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吧。”朱四听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打断杨廷和的话。 蒋冕纠正道:“陛下银子并不能作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更多是需要粮食和军械。” 朱四道:“朕知道啊可问题是朕连银子都没有哪儿来粮食和军械?户部在西北问题上还能筹措个几万两银子换到东南防务上就连一两银子也腾挪不出来吗?”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加个职位 皇帝的问题让杨廷和和蒋冕有些无语。 你小皇帝是真愚蠢还是装傻? 现在我们就算有能力也不会帮你解决问题再说了……朝廷开销一向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湖涂账大明但凡遭遇点事情府库紧张是常态户部有各种缺口等着填补为何要补上这个窟窿? 蒋冕道:“陛下海防用度户部的确周转不开。” 朱四皱眉:“你们提前问过户部孙尚书的意见?” 蒋冕被呛了回来。 他既不是户部尚书却在替户部回答此等问题说得好像他一个内阁大学士可以指挥调度户部尚书一般……虽然这是常态孙交的确受内阁挟制但就算是事实也不能在皇帝面前承认啊。 好在朱四没有纠结此问题继续问道:“户部周转不开就没别的办法了?” 蒋冕正要出面否认杨廷和却听出一些端倪立即阻止蒋冕出来说话。 “陛下。” 杨廷和亲自站了出来道“若要临时周转或要等来年春荒结束后或可从旁的开支预算中调一些过来。” 朱四不解地问道:“旁的开支预算?那意思是别的事先放下不做把钱粮用到加强海防上?但是能确保来年春荒后能及时填补上并不耽误正事吗?还有先把什么事放下比较合适呢?” 小皇帝虽然没法解决办法但还是很较真儿。 杨廷和道:“再有方法就是陛下出面交由大臣前去筹措。” 朱四摇头苦笑:“杨阁老先前为了西北用度朕没少出力吧?怎么以后朝廷有缺口还要朕来找补呢?先前朕说过要给父皇修庙到现在工程都处于停滞中银子还调不过来呢。” 杨廷和心说停工就对了就是让你没银子内府府库也空着让你当个空有名的皇帝啥事都办不成。‘ 若真给你大笔银子指不定你得瑟成什么样子。 “陛下……” 蒋冕听出杨廷和的意思现在不能说解决不了而是要讲“大局”不能再出现之前皇帝自行去筹措钱粮把文官晾在一边的情况。 总的来讲。 我们跟你提困难表明事情很难办但只要大局顾全了还是可以拆东墙补西墙把事给你办妥但你要听我们的。 可蒋冕才刚走出来再一次被朱四打断:“蒋阁老不用说了朕其实还有个办法或许能筹措出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钱粮。” 蒋冕本要往下说闻言诧异地看了看杨廷和。 之前还在说这小皇帝应该不会自己造银子莫非我们都错了他真的能造出来? 杨廷和心中冷笑不已你这小皇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嘿……你不是愿意承揽这活吗?你行你上! 二十万两银子你能调给朝廷我们还乐得清闲这次你办好了下次我们再跟你讨……直到把你榨干。 杨廷和躬身道:“愿闻其详。” 朱四道:“是这样之前有人跟朕说正德中期曾在京师周边发现过铁矿但没有好好开采朕想的是找人把这批铁矿开采出来铸造兵器这样东南海防的军械就有了。至于粮食缺口……朕听闻京师周边有一些石炭矿没有开采朕想一并交由人来打理。以石炭贩售说得来填补空缺。” 华夏用煤炭的历史很早从战国时代就有开采记录而称之于煤则是从明朝开始而北方人还是多称呼于“石炭”。 当下时政人物陆深的所作《河汾燕闲录》提及煤炭便有详述:“……东北人谓元楂南人谓之煤山西人谓之石炭。” 杨廷和一听当即出言否决:“陛下煤、铁二物乃我大明立国之柱梁不能假手于外人。” 朱四皱眉:“杨阁老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朕要将石炭和铁矿的开采交给市井商贾吗?那朕岂不是将自己的家业拱手与他人?” 杨廷和一听心里纳闷你不是这意思? 朱四起身道:“两位阁老现在是你们提出大明在东南海防缺少军饷和军械现在朕来想办法不过是想让一些之前未曾开采的煤矿和铁矿得到很好的开发朕会找朝中专人前去负责……你以为朕是想把这些东西卖给市井商贾吗?” 本来杨廷和觉得皇帝就是这意思但现在皇帝严词教育他们反而显得是他杨廷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蒋冕实在听不下去了出面道:“陛下煤铁二物开采需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且目前尚未开采之铁矿和煤矿并不足以解决东南海防之积弊请陛下顾念大局另寻他法。” 朱四道:“朕也知道要开采这些深埋地下的东西定然需要耗费一定钱粮但数字还是朕能接受的……朕便是要以小博大不然的话光靠朝廷府库周转指不定要等到几时。” 蒋冕继续道:“就算马上前去筹备且一切顺时顺意非数年不能有所成效。” “两位阁老你们太保守了!朕只要找朝中人前去开采就可以先行卖铁和煤让商贾出钱出力盈利了朕会给他们一定好处若亏本了那也是他们来承担朕不会有任何损失。”朱四按照朱浩的建议终于把计划说出来。 杨廷和一听还说不是想变卖采矿权?都跟商贾伸手要钱了那意思是让商贾出钱出力来开采盈亏由商贾自负呗? 杨廷和显得很生气:“陛下万万不可!” 朱四道:“朕知道杨阁老之意杨阁老是觉得朕既然从那些商贾手上拿钱了就会把采矿的利益分与他们实则不然啊。朕只是从他们手上融资……意思就是说他们把钱投进来朕可以把采出来的矿石卖给他们以填补他们先期的投资但若是没采出来的话……他们就要认栽。” “陛下!” 杨廷和恼了。 你这不单单是把我们两个内阁大臣当傻逼还把天下商贾当冤大头呢? 蒋冕立时走出来劝谏:“陛下商贾定不会将银子放到无利可图的地方若陛下找朝中人来采矿所耗费也是帑币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四眯眼打量二人:“朕可没有什么成命朕只是在跟你们商议一下如此行不行。若是你们有更好的主意尽管由你们来提……现在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们只是否认可问题是……你们问过那些商贾了吗?你们怎知道朕将此事公之于众之后就没有商贾愿意投银子呢?” 蒋冕一听很着急这皇帝是没见过世面吗? 你凭什么认为商贾会把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银子扔到大海里去?你以为商贾会相信朝廷能在一些从未开采出矿石的地方动土挖掘一定有所收获? 杨廷和却好似想到什么拱手道:“陛下若此事真要执行的话不知当以何人来主持?” 朱四叹道:“这也是个大问题这件事牵扯太大不知由何人来负责倒是……户部主事唐卿家很符合朕意可惜他一直都在打理皇庄……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为官地。” 杨廷和澹然道:“若是陛下真有意推进的话可以让唐寅放下管理官地之事让他专心打理此事。” 蒋冕惊讶地望着杨廷和好似在说什么意思?你同意小皇帝这么荒诞的提议? 朱四也有些诧异问道:“杨阁老支持朕的想法?” 杨廷和叹道:“如今未有更好的办法何况马上要到新年改元时朝中事务繁多若拖到来年只怕事情解决起来更加麻烦。” “好啊。” 朱四笑道“难得杨阁老跟朕想到一块儿去了。若是两位阁老没意见的话那明日朕就在朝堂上提出此事但既然唐卿家将官地之事放下只是以户部主事的身份处置此事怕这官职……就有些不合适了。” 杨廷和道:“可调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 大明实际上并没有直接管辖开采铁矿和煤矿的官职甚至所谓的盐铁官营在唐朝之后也只是形成盐官营、铁征税的局面。 就好像大明有盐课提举司和都转运盐使司却没有铁、煤等矿物的专职衙门。 相对而言因为工部虞衡清吏司有采办金属和硝石等职责被杨廷和认为可以满足朱四的需求至少是要先把唐寅从管理皇庄这个职位上拿下来因为此事对朝廷规制影响太大。 朱四道:“一个工部主事怎么能负责这么大的事?至少应该是工部郎中。” 蒋冕出列道:“陛下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所负责事务太多主持之人恐怕难以分心于监理开矿等事。” “那就专门设立个开矿的郎中……”朱四一听来气了你们越不想让唐寅当工部郎中朕就越是要坚持。 杨廷和一看小皇帝又怒气上头了。 他主动后退一步道:“陛下不如由唐寅为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主持此事务。” 朱四一想员外郎好歹是个从五品至少比主事高一级当即点头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朝堂上说完便执行吧。”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万能钥匙 孙交作为户部尚书却也是在翌日早朝前才从蒋冕口中得知唐寅要被调去工部当员外郎的消息。 “何以如此突然?” 孙交一脸迷茫地望向过来通知情况的蒋冕。 蒋冕苦笑道:“陛下执意如此。” 孙交摇头:“若是朝廷新开炉场为何让唐伯虎前去?他对此等事很擅长吗?” 蒋冕看出来孙交并不太支持这样的人事变动。 毕竟从某种角度而言皇庄田地在唐寅的管理下挺好的唐寅以极小的代价维持了皇庄的正常运转朝廷没往里面投一分钱所产粮食归内府最后还因西北用度被朝廷调了大部分当作军需。 等于说唐寅看起来是在给新皇打工其实是为朝廷做嫁衣。 蒋冕无奈道:“都说了这是陛下的意愿非我等能左右。” 孙交皱眉心想当我看不清楚局势? 若非你和杨介夫点头这件事能成? 你们觉得唐寅在皇庄影响到朝廷秩序故意把他调去开矿让其远离朝堂以此剪除皇帝的羽翼吧? “那接替唐伯虎的人是谁?”孙交问道。 蒋冕面色轻松:“朝堂再议或是吏部呈报人选便可。” 孙交一怔。 还说不是蓄意为之? 把唐寅调走换上你们的人…… 先前这个户部主事你们让杨维聪尝试后都放弃了现在看唐寅做出成绩这是想窃夺果实啊。 …… …… 朝堂上。 果然一切如蒋冕描述的那般一个举人出身半辈子没当过官的唐寅居然一跃而成为工部员外郎。 虽说这官职不见得多高但很多进士出身的人都还没混上这职位呢唐寅却可以在一年之内连跳三级而他的差事又近乎于一个朝廷特使的身份谁都觉得……唐寅前途不可限量。 但有关接替唐寅户部主事人选方面朝会当场并没有定夺新皇只说年前先不忙着草率做决定要等年后再委任。 皇庄毕竟现在秩序井然年底又没什么事情就算是佃户现在也都是冬闲的时候管理皇庄之人等来年再定也是给各方一个机会看看你们谁把自己人举荐上来…… 你们文官或是吏部想直接做决定? 不好意思这差事本来就是为皇室管理庄田的怎会凭白把朕的重要经济来源掌握在你们手上? 孙交回到户部衙门后不少人前来拜访都是问询他有关谁来接替唐寅差事的。 户部左侍郎秦金替孙交打发了客人走过来道:“孙部堂看来管理官田之职牵扯太多利益很多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孙交道:“此等事户部无权过问就算想从中牟利也不能大张旗鼓吧?谁不知陛下和众臣僚盯得紧?以为这利谁都能图吗?” 秦金本也想借助内部关系问问孙交的意思但看孙交这态度感觉孙交不想掺和进去也就不再多问。 …… …… 当晚杨廷和回家时杨慎主动到书房问询父亲有关唐寅调任工部之事。 “……父亲那户部主事之职您可有属意他人?”杨慎其实也很焦躁唐寅转职的消息传出后连他这边也有不少人在问。 关键在于户部主事位不高但权重属于那种新科进士就能干干起来没什么难度却可以轻易取得政绩的职位。 也不是说每个觊觎者都想谋求经济方面的利益还有着政治利益方面的考量。 只需把管理皇庄的事做好就能讨好新皇若是由杨廷和所委派还能让内阁首辅觉得你有能力。 就算都知道这差事乃是夹缝中求存……但对于新科进士来说如此好的可以正大光明巴结新皇的机会谁不想争取一下? 别人不能直接去找杨廷和求官自然就求助于杨慎。 杨廷和道:“用修你想担当此任吗?” 杨慎一怔父亲这是在挖苦自己么? 还是因为自己问题太过直接父亲用言语挤兑? “儿更愿意在翰苑做事。” 杨慎当然不想外调。 对别人来说管理皇庄是挣表现的绝佳机会可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表现再好有个屁用啊?不如在翰林院中继承父亲的衣钵一步步往上爬争取几年内成为侍讲、侍读学士十年八年就可以入阁了。 杨廷和问道:“那你认为谁来接替此职合适?” 杨慎想了想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知道父亲在此事上并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摇头道:“还是父亲来定夺吧。” “只怕为父也难决定此事。” 杨廷和道“先看陛下的意见如何再做筹谋吧。” …… …… 杨廷和想得很明白现在他跟皇帝之间已经形成一种泾渭分明的对峙姿态想贸然去占对方的地盘必然会遭来反噬。 就算管理皇庄这个户部的官职非常诱人可问题在于皇帝并没有决定由谁来顶替唐寅或许是皇帝有意让文官内部为此而争夺不休? 乃针对文官集团的阴谋呢? 退一步说。 哪怕杨廷和真的想把这个户部主事的位子拿到手也要思索到底何人能够胜任。 眼下基层管理皇庄的都是新皇的人属于兴王府旧部安顿了大批从安陆迁移来京城的王府家将和属吏、工匠等若是跟这些人没有良好的关系随便派个人去……只怕没几天就会起冲突。 到时可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造成极大的混乱最后还得乖乖把此差事交还给新皇的人。 翌日。 正是朱浩携妻三朝回门的日子。 本来朱浩觉得只是走个过场不用亲自登孙府门但料想孙交会找自己问一些事也就跟孙岚一起到了孙家。 两个大舅子不在孙交特意留在家中等他。 孙交除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跟他到了京城其余亲卷一概没来孙岚回来也见不到什么家中的女性长辈不过是往内堂走一圈回闺房坐一坐就算完成流程。 “朱浩……现在应该称呼你敬道。” 此话从孙交口中说出来朱浩听着很别扭。 孙家俩儿子一个字敬宗一个字敬之我字敬道那我们岂不成了孙家三兄弟?这唐寅……真不着调。 朱浩脸上堆满笑容:“孙老称呼什么都行。” 孙交道:“伯虎从户部任上退下改迁工部此事你知晓吧?” “是。” 朱浩点头。 “开矿什么的他应该不懂吧?此是否为之前陛下从民间筹措钱粮时应允募捐钱粮者的条件?若无人出钱出力只怕就算陛下和伯虎有心事也难成。” 孙交的问题非常犀利。 先前就觉得你们搞钱太过容易商贾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东南海防又要银子你们却要搞什么开矿还说不是许诺了商贾好处? 你们这是变卖国有资产! 朱浩扁扁嘴:“这个揣测……恐怕没道理吧?陛下怎会将自己的家业拱手让与市井小民呢?” 孙交道:“那开矿所费从何而来?” 朱浩想了想道:“找南户黄尚书内弟赞助一部分我再出点钱随便凑上一凑应该就够了吧。” “什么?” 孙交打量朱浩。 你小子说话倒也直接随便凑一凑就够了? 你可知这其中要牵扯到多少人力物力?没个几万两银子恐怕拿不下来!这可能还只是前期的投资! 朱浩道:“我知道大明的矿藏尤其是那些富矿早就开采殆尽民间所采基本都是一些贫矿利润不高投入大而收益少。” 孙交眯眼望过去好似在说你知道还敢乱来? “孙老我想说的是难道以后朝廷每次缺钱粮都需要由户部自行筹措?或是每次都让陛下拿内府的银子来填补?每次都需要让朝廷上下节衣缩食?还有每次都让陛下听从内阁等文官大臣的摆布?” 朱浩一连串的问题听起来挺唬人。 但孙交见识过大场面可不会被一个后生晚辈给问住。 孙交道:“否则呢?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朱浩笑了笑道:“历史总是进步的嘛不能历史上怎么做的我们就要全盘照搬吧?制度不是一步步改进吗?” 孙交脸上的横皱抽了抽看起来对朱浩这种言论有些气恼。 你小子这叫背祖忘宗知道否? “开矿这件事利国利民这么说吧大明在中原之地有很多富矿尚未被发掘就说这南户黄尚书可说是旷世奇才这几年沿海盐田改造孙老应该有所耳闻吧?他不但善于改造盐田还从古书中发现开采中原富矿的方法用煤炭作为材料冶炼铁器……这次就是依靠他的指点来完成一切。” 朱浩侃侃而谈。 之前朱浩就发现朝中大臣不服别人就服黄瓒。 只要把事往黄老头身上推就行。 孙交道:“你是说此事乃黄公献所力主?” “是啊。不然他内弟苏东主为何会出钱出力?再说有黄部堂的名头在徽商等各地商贾都在踊跃往里面投钱呢现在都不想让外人占便宜想投资买未来炉场所出产的东西排队都排不上。” 朱浩继续编瞎话。 孙交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 原本他觉得开矿是胡闹可不知为何听到黄瓒的名字心中就没那么大的抵触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与勋贵争利 黄瓒在朝中就好像一把万能钥匙什么锁都能由他来打开。 有什么别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只管往此人身上推就行了。 黄瓒在盐场技术革新方面立下汗马功劳纵观大明之前那么多户部官员无一人能及也正因为大明百姓这几年都能吃上平价盐而朝廷的盐税收入也在一步步提高使得黄瓒在官员和百姓中的声望日隆。 这也是为何杨廷和明知黄瓒乃是正德皇帝派系掌权后却一直未能将其赶出朝堂的原因。 师出无名。 还易惹众怒让人觉得他杨廷和党同伐异就算真的要党争也要讲究个合理性。 三朝回门的基本流程走完朱浩便要带孙岚回家。 朱浩客气地问道:“是否先将内子留在这里等过了中午再接她回去?” 孙交白了朱浩一眼:“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一起吃顿饭再走?” 朱浩看了看外面冬天的日头没多烈太阳还在东南方怎么看距离中午都还有段时间看这意思孙交要跟自己“促膝长谈”? 孙老头你这叫消极怠工知不知道? “我还有旁的事。” 朱浩回道。 “什么事?” 孙交较真儿地问道。 朱浩笑道:“孙老在朝对我这样的后生晚辈所做之事也关心吗?我不过是在翰林院修书罢了……” 孙交道:“但你的见地却不像一个初入官场的菜鸟倒像浸淫仕途多年……老朽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身上有一股他人不具备的城府。” “呵呵。” 朱浩勉强笑笑。 城府? 明显不是夸赞而是在挖苦人! “既然你知晓陛下要开矿说这一切乃南京黄公献力主还让你的恩师唐伯虎去主持此事……那你可知晓陛下属意何人来接替伯虎的差事?” 孙交好似考试一般问道。 朱浩摇头:“不知。” 孙交问道:“你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装湖涂?” “唉!孙老不要以为我什么都知晓其实有关谁来管理皇庄陛下不太上心……过去皇庄官地的收成都被拿来填补军需陛下想修个兴献帝的庙银两都不够那谁来接替官职有什么差别吗?” 朱浩用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把事给圆了。 孙交想了想不由点头。 孙交道:“所以陛下的目的是要通过伯虎为内府赚出开销让内府可以运转自如?” 朱浩继续摇头:“内府的开销一向都是从府库调拨若是单靠陛下自行筹措的话是否太过难为人了?另外此番开矿所盈利也是先以巩固海防为主何来陛下私用一说呢?” “谁说陛下私用?你……也罢!” 孙交发现朱浩说话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他找突破的机会。 朱浩道:“若无他事我便先带内子离开了……孙老以后再来拜访。” “嗯。” 孙交点头本来他还有心问问女儿在夫家过得如何有没有受欺负。 但想了下问或不问都没多大差别便起身让人先去内院把女儿叫出来让女儿跟着“好女婿”离开。 …… …… 下午朱浩再见到唐寅时唐寅已摇身一变成为了工部员外郎。 蒋轮跟唐寅走在一起非常羡慕但见到朱浩后蒋轮赶紧往后退两步。 朱浩笑道:“先生恭喜了。” 唐寅道:“本来打理官田便已很疲惫现在却让我这把老骨头去开矿?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蒋轮在旁急忙道:“伯虎兄给朝廷办事还能嫌辛苦?你这才几天工夫便已是从五品的朝中大员旁的进士入朝怕也要三五年才有这般晋升的机会还不一定能升上来。” 说着有些遗憾显然之前去礼部当个差结果在朱浩的设计下去打人丢了差事。 最近没人再提为他谋求官职的事了。 唐寅望着朱浩:“我倒觉得让孟载接替我去当这个户部主事不错。” “真的?” 蒋轮一脸兴奋显然这活对他来说很合适。 朱浩却摇头:“一个注定要当勋贵的人还是莫要惦记着在文臣中有所发展更重要的是要让人觉得他非进都督府不可!若是陛下连身边人文武都不分难免为人诟病。” “这……” 蒋轮悲喜间感觉被这对师徒给玩弄了。 唐寅道:“那……不知何人来替我?” 朱浩笑了笑:“不知道说不定最后选了我呢?” 唐寅一怔皱眉道:“若真是你的话必定为杨阁老提请在他身边诸多人中好似也就你最为合适。” “嗯。” 朱浩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里杨廷和身边没有跟兴王府走得近的人。 想管理皇庄背后是大批新皇在兴王府的旧部找个外人去把地给卖了或还好说谁去都行但若是想长期打理就非需要朱浩这样出身兴王府的人不可。 蒋轮道:“户部主事不过才正六品跟翰林院的修撰比起来……简直是降级朱先生会去?” 朱浩摇头:“到时可能由不得我来做选择……其实如此也好反正我在翰林院中也闷得发慌正好出来做点事……咱师徒同心把矿给开起来!” 唐寅一脸厌恶之色:“少来!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我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再说了你以为是在天子脚下开矿呢?” 朱浩笑道:“本应如此……煤窑我打算开在西山!” 蒋轮和唐寅对视一眼。 蒋轮道:“我听说好像……西山那边是有一些煤窑听闻连寿宁侯和建昌侯也在那边开矿。” 在大明民间开私窑的情况屡禁不止朝廷一直限制在京师周边开矿怕影响风水但本身煤矿产出既能满足京师以及周边地区做饭、采暖的需要又能安置大量的工匠更能为开矿的人谋求利益尤其那些勋贵在京师周边私自开煤窑蔚然成风。 历史上一直到嘉靖中采矿禁令才会正式解除而京城周边几个煤产地也正式开始走向繁荣往后几百年矿开得是越来越大产量越来越高。 唐寅好似听明白了朱浩的意思问道:“你是想跟……张家兄弟争利?” 朱浩笑道:“他们开他们的我们开我们的彼此不影响。” 蒋轮道:“可是矿藏多的地方必定是早就被人给占了。” “那我们就从新地方开……矿上都黄土埋着满是林木他们知道哪里的矿更富有?”朱浩笑道。 唐寅更加不解:“那你知道?” 朱浩摊摊手:“我们开的是官煤窑有朝廷的许可唐先生更是工部员外郎我们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你要是怕找不到富矿很简单让苏东主的人帮你找……不过我觉得大可不必因为你忘了我会干什么?” “你会……干什么?” 唐寅还是没明白过来。 你小子会的东西倒是挺不少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哪一样正好跟开矿契合。 反倒是蒋轮脑袋灵光:“朱先生擅于堪舆玄空之术想来对于风水非常精通只要让他去山上测测……啧啧这富矿就找到了啊!” “呵呵。” 唐寅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说你是个能掐会算的半仙你还真把自己当半仙了?你所谓的堪舆玄空跟开矿能扯上关系? 朱浩笑道:“正是啊不信咱走着瞧。” …… …… 朱浩当天就带唐寅去见苏熙贵。 话说…… 苏熙贵也赶上了开煤窑的大潮他在京郊居然也开了几家煤窑有两家还在西山只是产量……不怎么高毕竟好地段都被勋贵给占据了而本身商贾开煤窑也难有政策方面的支持幸好有黄瓒给他撑腰否则他连开煤窑的资格都没有。 “……小当家的唐先生两位或有不知这京城周边的确有不少产煤的地方可但凡矿多还容易开采的地方必定早被人占据美其名曰‘投献’其实就是被人低价给盘走谁不乐意直接衙门伺候!” 苏熙贵说明了京师周边开矿的麻烦。 朱浩笑道:“此番乃是陛下钦定连户部和工部都支持的大事……重新给你引介一下唐先生如今乃是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既负责开矿又负责军械制造等等……就是火器也归他管。” 苏熙贵怔了怔:“为何此事未曾听说过?” 唐寅叹道:“今天刚下的调令朝堂所定。” “哎呀若是有这层关系的话唐先生……或许还真能有点作为但……那些勋贵也不好惹啊。” 苏熙贵并没有多惊喜。 你一个工部员外郎就以为自己官很大了? 我姐夫可是曾经的户部右侍郎现在还是南京户部尚书呢该被勋贵欺压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浩道:“我们不靠别人来投献我们自己来发掘富矿搞起来后难道勋贵还能上门来抢吗?到时东厂和锦衣卫伺候让他们知道在陛下口中争食的下场!” 苏熙贵恍然当即道:“自行发掘富矿勋贵的确不敢乱来但……这恐怕有点麻烦吧?” 苏熙贵就没好意思说你以为京城周边开煤窑的都是外行? 反而你们才是门外汉吧! 以为开矿那么容易随便找个地方刨个坑就能出煤?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开矿 朱浩不怕找不到矿脉。 西山在清朝中前期成为京师周边主要产煤地到后世很多地方的采矿遗址都在从明朝到现代也不过几百年时间就算植被等变化很大但地质构造基本相同到时朱浩就按照历史上留下的煤矿遗址尤其是那些大的煤矿矿坑…… 干就完了! 只是招募煤矿工人方面不见得顺利……目前还不是明末乱世难民不多见要农民脱离土地成为专门的矿工需要额外的花销。 朱浩的计划是在西山采煤以煤炭作为冶炼原材料在永平府也就是后世的唐山地区利用迁安丰富的铁矿资源进行冶炼有了钢铁再在渤海沿岸找个港口造船……形成产业一条龙。 这只是初步计划利用的只是京师近郊资源。 稍微长远一点的计划是把煤矿开到山西去铁矿则往关外走把鞍山铁矿提前开发出来到了后期则充分利用南直隶马鞍山、湖广大冶、琼州石碌等地的铁矿资源争取在华夏各处建起先进的熔炉拿出大炼钢铁的决心靠堆砌钢铁产量把大明的现代化进程给快速推进。 “苏东主我给你绘制一些地图年前这段时间你带一些有着丰富勘矿经验的人跟我到西山走一圈勘探一下地形地貌年后叫他们按照我指定的地方开矿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产煤了!” 朱浩的意思是要亲力亲为。 唐寅皱眉不已:“你亲自前去?京城有事该如何?” 他就没当着苏熙贵的面说帮皇帝批阅奏疏那一摊子你不打算管了? “京城就算没有我短短几天也出不了乱子……要是唐先生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同行。”朱浩笑着发出邀约。 唐寅才不会去。 他一个老迈书生管着开矿事务就已让他力不能及若是再亲自去勘探地形和寻找矿脉他很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先垮掉。 苏熙贵迟疑地问道:“光靠年前这几天能找到矿吗?” 朱浩笑道:“放心寻找富集的矿脉之事就由我来完成吧苏东主你的任务就是筹措资金还是老规矩煤炭投产后肯定有你的份占股比例……等正式出产再跟你划分。前期筹措……两万两银子顶天了。” “两万两银子倒没什么问题。” 苏熙贵本以为朱浩要多少钱呢心里七上八下的结果一听才两万两……价格很公道嘛。 唐寅听了心里却很不是个滋味。 果然自己还是目光太过短浅听两位“大老”聊天两万两银子都不当回事是我见识太少? 还是说我格局不行? “好那就分工协作!” …… …… 朱浩要去西山勘探煤矿。 第一次找矿对着地图照本宣科可不行需要他亲自去走走看看按照实际地形地貌来绘制地图同时要查看哪些地方已被人开采哪些地方还是处女地……再就是要现实的情况来确定哪些地方最适合开煤矿。 明朝西山煤矿发掘别说十分之一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很多大矿坑目前都是没人进去过的深山老林。 大冬天的山林中估计全都是积雪人穿梭其中一旦掉进坑里估计就出不来了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 朱浩要在最短时间内把地图绘制出来确定地方后立即动工等出煤就把煤窑建设起来产量跟上后立即扩大生产然后再开辟新的煤窑。 朱四当天出宫。 朱浩跟他说明此事。 朱四皱眉问道:“那年前奏折谁来批阅?” 果然朱四的格局跟唐寅差不多觉得朱浩亲自去堪矿有点“大材小用”明明你最重要的价值在于帮朕处理公务怎么连开矿前的勘探工作都要你亲自完成? 朱浩安慰道:“这都已近年关还有三天就过年了我争取年后尽早赶回。要是我现在不去等过完年众同僚又想起让我做事恐怕再也抽不出时间来……要是陛下有难以决断之事可以等我回来后帮你参详。” 朱四见朱浩态度坚决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早去早回你不在京城朕连个帮手都没有。” “陛下不能如此说其实陛下身边还有很多股肱。” 朱浩心想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张左等人的想法?你是很器重我但也要照顾一下他们的感受啊! 朱四点点头:“朕听舅舅说了他说你很会看风水能勘探出富集的矿脉……若是以后官家的煤窑能产出更多的煤咱就不缺银子了。” “嗯。” 朱浩道“我们目前就是要把这些开矿所得一并交由自己人来管理以钱生钱由头就是加强海防和西北军需用度管理谁来讨要都不行。跟皇庄官田一样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能不受制于人!” “好!” 朱四听得精神振奋。 …… …… 腊月二十八朱浩带人踏上前往西山之路。 临行前他跟杨慎请假说自己想去边关看看模彷大明先贤考察边务写几篇军策。 本就是过年时间杨慎自然不会想到朱浩是去实地勘探矿藏就算现在新皇力主谁能想到会找个新科状元去勘探矿址?再说了你一个新科状元本事再大比得上那些富有经验的匠人? 杨慎只是留下“早去早回”的嘱咐便送朱浩踏上西去之道。 至于家里边。 朱浩也跟朱娘打过招呼借口是要去边关等处看看。 虽然现在三边正遭受鞑靼人袭扰但好在宣府、大同和偏头关一线并没有警讯传来也就是说现在京师周边还算安全再说朱浩对外宣布的目的地也没超出居庸关的范围朱娘叮嘱半天后也就让儿子去了。 朱浩一走。 朱四身边人果然支撑不住。 首先批阅奏疏方面张左即便有司礼监几名太监相助也难以成事出宫求助唐寅唐寅除了能分辨哪些事务比较紧要外剩下的事则无能为力。 结果就是…… 这几天奏疏多以内阁票拟为准。 好在朱浩临行前也做了一些弥补措施那就是提前判断大臣们可能会奏什么事尤其是之前可能会被内阁有心积压涉及到人事任免和钱粮调度的奏疏预先以朱四的口吻进行批复如果对应上了就采用不行就搁置倒也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 正值年关该办的事在腊月底前基本都已办妥张左和唐寅拼命遮掩下一切风平浪静。 …… …… 嘉靖元年。 大年初一这天众大臣入宫去给新皇恭贺新禧。 因为有正德朝大年初一大臣出宫时踩踏导致群死群伤的事故这次杨廷和特地让众大臣分批入宫贺新年。 而朱四也不像朱厚照那么胡闹一早就在宫里等着大臣前来拜年。 朱四提前说了大臣不用送什么新年礼物反而皇帝这边会给拜年的大臣准备一份红包也就是一封银子。 二品大臣十两剩下大臣则依次降低二两共分为十两、八两、六两、二两这四个级别。 能混到入宫贺新年地步的至少也要是个给事中或是六部主事加上翰林院的人也有部分会去就算品阶低于五品的官员也会拿到二两保底银子。 这次送红包活动内府预备了五千两银子一上午下来倒是勋贵拿到手的最多文臣反而少许多。 虽然多数人都不在意这几两银子可对于那些中下层清苦衙门出身的官员来说可算是一笔大礼让他们可以过个好年。 朱浩作为翰林院一员新科进士本来也该入宫拜年但因为他出京勘探煤矿就未出现。 皇帝也没过问毕竟翰林院一次来的人比较多没人真正在意到底是不是有人浑水摸鱼或是有人不在。 这次贺年过了中午便宣告结束。 皇帝没有赐宴。 众大臣却都精神饱满从皇宫出来各自笑谈自己拿到多少银子。 唐寅作为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跟着工部的人一起入宫拜过年后却被皇帝留下。 别人都知道唐寅是兴王府幕宾出身就算觉得如此不妥也没怨言。 “先生可有朱浩的消息?他去了好几天了怎么也没见派人回来传个信?” 朱四很着急。 几天没见到朱浩朱四觉得自己实在难以支撑好像朝中有朱浩坐镇他才能安心。 唐寅道:“臣也未听闻他的消息不过但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至于有何危险发生。” “天这么冷……” 朱四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陆千户跟他一起去的吧?” “是。” 唐寅回话。 虽然这次只是去勘探煤矿做那选址之事但还是要保护朱浩的安全陆松带了十几个锦衣卫出城后再与朱浩汇合而这些锦衣卫全都是便服刀都藏起来。 加上朱浩带去的人手一行足有三十多人。 但不是每个人都随朱浩上山勘探。 每天勘探结束会下山歇宿而朱浩给这些人的赏赐……则是每人一件羽绒背心。 其实锦衣卫的待遇很不错尤其是陆松早获赐貂皮大衣这年头冬天有钱人多身着毛皮所制的衣服相对笨重行动方面会有一些不便而朱浩的羽绒背心恰好弥补了不足。 朱四道:“陆千户也是不早些传信回来……哦对了还有谁一起去了?” 唐寅直言不讳:“还有朱浩的两名弟子蒋荣和关敬除此之外就是苏熙贵派去的人。” “哦那人手倒是挺多的但就怕遇到山贼什么的不如这样吧让朱指挥使再派一些锦衣卫前去名义是监督皇陵实际上……去行保护之职责!” 朱四关心地道。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没你不行 朱浩回京城时已是正月初八。 唐寅见到朱浩发现苏熙贵也在旁从苏熙贵那兴奋的表情看应该是勘探煤矿、选址方面有了进展。 果不其然苏熙贵见到唐寅后兴奋地道:“找了三处能开坑的地方虽然地脚有些偏但很多都是表层煤矿不用深挖……小当家果然是方家里手用罗盘那么一测……” 唐寅对朱浩的能力没多大怀疑现在朱浩都把事办成了更没必要一惊一乍的。 唐寅问道:“苏东主跟着一起去了?” “嘿嘿。” 苏熙贵笑道“最初没跟去初二那天听到传信说已有眉目鄙人实在忍不住好奇便去看看陪小当家见证了后两处煤坑的发现……那叫一个神奇!” 唐寅虽然没质疑什么却还是发出感慨:“真不容易啊如此说来煤矿可以开起来了……对了朱浩先别想其它的赶紧把近来积压的公务给办了!” 朱浩苦着脸道:“先生我这才刚回来都还没回家看看就让我干活呢?” 唐寅瞪着朱浩:“你不干谁干?” 旁边的苏熙贵听了很是费解不是说这位小当家只是在翰林院做一些不起眼的修书工作么? 就算是当了新皇的幕僚那也只是随时当顾问出谋划策便行了怎么朱浩才刚回来就有“公务”要办理? 那是什么公务? “苏东主这几天你也辛苦了跟我上山下河的回去后好好休息。”朱浩笑道。 “没事没事。” 苏熙贵依然很兴奋“有了好矿坑银子方面小当家不用担心别说白银两万两就算五万两也能拿出来!鄙人先告辞了!” 苏熙贵兴奋而去。 唐寅望着苏熙贵马车离去的方向不解地问道:“你怎会叫他去?” 朱浩翻了个白眼道:“你当他是蠢人?我说找矿坑他不去亲眼见证一下能放心么?再说难得有陛下支持能开新矿坑还不用担心被勋贵强占这么好的买卖可说一本万利找人上山挖银子的好事谁不积极?” “好像也有道理。” 唐寅点点头随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这么好的矿坑若是被勋贵尤其是张家兄弟知道了……” 朱浩笑道:“所以要赶紧动工!前些天是我忙接下来就是唐先生你忙了!” 唐寅一听傻眼了。 刚过了年还没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呢唐寅本想图个清静此时才想起其实这件事最累的人是他感觉又被朱浩给坑了。 …… …… 此行发现三个富集煤矿矿坑之事朱浩当天就让人通知了宫里的朱四。 本来朱四没打算出宫闻讯急匆匆出来。 等听完朱浩的详细汇报后朱四只关心一件事问道:“那一年能产多少煤?能卖多少银子?” 这问题把周围的人都给问懵了。 不知从几时起朱四也学会勤俭持家了或许是朱四当皇帝前觉得当了皇帝可以为所欲为有用不完的银子等登基后才发现不但不能把银子拿回家还要往外倒贴……把小小年纪的皇帝活生生逼成了精打细算的管家婆也是没谁了。 这也充分说明朱四当皇帝后手上权力被文官限制得很厉害。 朱浩道:“若单以这三个矿坑论一年所产之煤应该卖不到一万两银子。” “啊?” 朱四显得很失望。 对普通商贾来说一万两可以说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但对朱四来说一万两这数字太少了相比于朝廷庞大的开支简直是杯水车薪。 朱浩笑道:“我们不能仅以这三个矿坑来看全年的产量也不能以煤矿的产出来定以后赚到的银子。这么说吧矿坑会越开越多一万两银子的煤若是用来冶铁其价值相当于两万两甚至是三万两等铁冶好了再制成军械、火器打造船只那这一万两的煤所产生的价值将超过五万两。” 对别人来说这种后世人看来很浅显的经济学理论足以把人给绕进去。 但朱四毕竟不是普通人。 这可是朱浩一手栽培出来的学生朱浩采取的虽不是什么素质教育但在授课中教授的知识远非这时代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能相提并论。 朱四脸上满是喜色:“那朱浩你就告诉我若是咱这一整套产业办下来一年能赚多少钱?” 果然还是在意银子。 这小皇帝是有多穷? 这么稀罕银子吗? 朱浩道:“开矿方面第一年我的目标是赚到十万两银子以后每年能增加十万两……” “十万两……还好还好!” 朱四听了这数字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张左在旁听了半天想到什么问道:“那小先生之前说开银号不是也能赚不少银子吗?” 朱浩点头:“是啊银号一年盈利也有个二三十万两吧。” 朱四道:“能不能再多一点一年赚个一百万两朕觉得就大差不差了。” 张左听了皇帝的目标不由咋舌:“陛下大明朝廷去年一年的开支也没到三百万两啊。您这是要让朱先生再造个大明朝出来吗?” “这么少吗?”朱四显然被朱浩教育到对小数字不敏感他却没想到整个大明的开销才几百万两。 朱浩笑道:“我们这才刚开始一年先盈利个几十万两到时若是西北或是东南有什么需要就能解决剩下的可以留给内府陛下可自行支配。 “另外除了开矿、冶铁之外臣的想法是让唐先生顺带监督造船打造海船编练海军……臣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说是海外有一处盛产白银到时一年产出的白银数量就不下于三百万两。” “是吗?那是不是全都是银子所造的海岛?” 朱四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张左急忙道:“陛下要是市面上银子太多那衣食住行的东西都会贵很多那时银子就不值钱了。” 朱四道:“银子在别人手上和在朕手上能一样的吗?就算东西贵一倍朕有银子在手那也是赚的。” 显然朱四连增发货币造成的通货膨胀道理也都明白虽然具体的理论了解得不够透彻但大致的道理却懂那就是大明的物产价值是恒定的白银增多就是货币增发必然导致银价贬值货物的售价自然而然就会提高。 以往朝廷想增发货币才有发行大明宝钞的举动但也因为大明宝钞保值率太低使得朝廷增发货币只限于纸面上。 而现在朱浩所出方略可是直接开采和冶炼白银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怎么的朕的白银还比民间的银子臭吗? 都是白银购买力自然是一样的。 朱浩望着垂头丧气的张左笑着安慰道:“其实张公公担心的很对我们不能让民间的货物价格居高不下如此民生无法保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就是朝廷的失职。所以我们要造出更多的货物来而且当下民间制造出的财富一年至少有三千万两以上三百万两只是府库收入而已。” 张左一听心里好歹舒服了一点。 若是以大明一年只产出三百万两的货物那的确增加三百万两的白银会让货物价值贵上一倍。 但大明一年怎可能只创造出这么一点价值? 朱浩说三千万两都是低估了因为大明的税赋的确不高就算是商税也不过才十五税一而大明弘治年间一年的商税收入都不超过十万两到正德末年也是如此。 可见商税在大明府库收入中所占比例太小大明还是靠农业税、盐税等支撑起来的。 “海外的那个海岛在哪儿?什么时候能去挖银子?” 朱四更关心朱浩赚钱的速度。 朱浩道:“先要造船这些船既可以作为平东南海盗之用还可以出海去征服外夷……那地方辽阔可能比我大明国土都要大上许多但因为是蛮荒之地……需要大批人过去开垦。 “行行行都由朱浩你来办朕突然觉得这大明的事非要由你来主导不可不单是开矿和去海外找银子还有最近几天你不在那些奏疏都快愁死朕了你赶紧给解决了不然朕连觉都睡不好!” 朱浩要的就是这效果。 朱四的活全给他干了让小皇帝觉得还是躺着比较舒服他才会心甘情愿把手头的权力交出来。 朱浩要做的就是一个权臣若是按照一般文臣的定位他想改变时代……几乎没有任何可能也别指望朝廷能给他多少支持。 想改变时代就要自己干!像现在这样拿到一个权限在朝廷的体系外自己去开矿、冶炼、造船。 朝廷想过问? 那你们自己出银子来解决东南海防问题!等把杨廷和赶走后……朱浩感觉自己在朝堂就没什么大的障碍更能放开膀子干。 “陛下干活之前臣想先回家看看说起来……最近我都没回去等晚上再回来做事不知陛下是否……” 朱浩做请示。 朱四爽快地道:“没事你早去早回!”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突发事件 朱浩现在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出门在外一段时间归来总要回家看看。 不然夫人回娘家告状事情怎么弄? 但朱浩也知道孙岚不会这么做比离家不回更加过分的事他都做出来了夫妻二人本来就有名无实给彼此一个自由有什么不好? 难道没感情还非要天天腻在一起? 朱浩礼貌性地先回了孙岚居住的地方这里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别院”。 院子里。 陪嫁丫鬟春瑜正在指挥两个丫鬟收拾俨然已是首席丫鬟大概在这个封建守旧的时代弱者会向更弱者示威对争强好胜这种铭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朱浩也不好说什么只要春瑜做得不要太过分他不会干涉。 “见过老爷。” 春瑜见到朱浩有些紧张。 相比于小姐朱浩让她看不透万一这位自家老爷发起狠来直接把她给卖去别家她可没处伸冤。 朱浩神色平和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院子里本来有些摆设此时都被搬到了一边空出来的地方正在收拾和整理看起来好像要把院子腾出来做别的。 春瑜道:“小姐……夫人说要整理个地方开春后摆一些盆栽。如此让院子有些生气。” 没看出孙岚倒是个喜欢养花弄草的女人。 对朱浩来说没什么这年头女人确实应该给自己找点精神寄托不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做点什么? 被养在樊笼里当金丝雀么? “嗯。” 朱浩点头往堂屋旁的主卧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门关得紧紧的大冬天的室内室外温差很大不会随便开门。 春瑜过去敲门:“夫人老爷回来了。” 只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像是在穿衣服更像是在整理纸张什么的等门打开后朱浩走了进去发现孙岚脸上有些回避之色心中暗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回来捉奸呢。 孙岚迎上来对朱浩欠身一礼连话都没说。 两个人着实生分因为没有夫妻之实孙岚不知该称呼朱浩相公还是老爷再或是“朱公子”? “夫人善于丹青文墨吗?” 朱浩看了看桌上写了字的纸张简单整理过但空白的宣纸以及毛笔、砚台等文房四宝却来不及收拾本来孙岚就出身书香门第懂这些也不奇怪。 朱浩难免联想到同样书香门第出身的宁王妃娄素珍。 突然觉得两个人不但从出身到举止甚至连样貌方面都有几分相似。 失散多年的姐妹? 朱浩自嘲般摇摇头打消了这个离谱的想法。 孙岚将桌上最后一张没收拾的宣纸推到一边道:“妾身平时会写写字作作画。” 春瑜在旁用讨好的语气道:“我家小姐书法很好哩诗画样样皆精我家老爷一直称赞有加……” 被孙岚瞪了一眼后春瑜识趣地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朱浩不由莞尔这孙交可能是太过疼惜女儿过去几年都在老家休养闲来无事便让女儿接触诗词丹青这是有把女儿培养成为大明李清照的心思? “这样很不错你应知道我的启蒙恩师唐伯虎他老人家诗画算得上当世无双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朱浩道。 孙岚继续缄默她不觉得被丈夫带着去见什么唐伯虎是多荣幸的事。 朱浩突然想到什么。 既然新婚妻子有一定文化那不如让她来帮自己教女学……你这不是没事干吗? 娄素珍和公孙夫人能做的事你应该做得更好。 对这时代有一定志向的女子来说能在合理的范围内开展教育工作的确能让其满足事业心。 虽有此等想法但朱浩并不着急说。 “一会儿跟我去见母亲。”朱浩道“新年没回来你们过去拜望过没?” “未曾。”孙岚道。 丈夫都不在自己一个女人怎么随便出门?就算刚嫁到朱家需要跟婆婆搞好关系但也不能随便踏出家门。 朱浩点头:“嗯。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吧。” 正好走到一旁摆着孙岚写完并规整好的宣纸堆前拿起一份看了看只是一阙词的几句看完后朱浩差点想吐血赫然有”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句子但明显只写了一半。 朱浩本想问你这词句哪儿听来的想了想还是算了。 别自讨没趣。 带着新婚媳妇回去拜个年再把妻子送回来自己还要赶紧回去批阅积压的奏疏。 …… …… 朱浩带着孙岚去见朱娘。 朱娘和李姨娘拉着孙岚问个不停却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丝毫也不顾朱浩和朱婷两兄妹在场。 朱浩道:“娘我只是带她回来看看一会儿我们就走。” “干嘛那么着急?你不是出去公干刚回来吗?你有事的话……你先走让娘跟汝妻多说两句……” 朱娘因为跟儿媳妇不熟即便知道孙岚的名字也不好意思直接称呼。 孙岚坐在那儿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朱浩叹了口气正要去外面院子看看发现朱婷一个劲儿往孙岚身前凑这个妹妹过了年虚岁已十四差不多快要到找婆家的时候了这会儿处于青春期的她对于跟嫂子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很是热衷。 “出来别瞎凑热闹。” 朱浩叫了朱婷一句朱婷怏怏不乐地跟着朱浩到院子里。 朱浩问道:“课业怎样?之前给你的书都学完了吗?” “嗯。” 朱婷的话很少。 本身就是妾生的自幼没有父亲唯一的兄长还在王府读书跟她接触的时间很少让她有些自卑。 朱浩问道:“若是回头让你去教一些女孩子读书你自问有此能力吗?” 朱婷眼睛瞪得老大显然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时门口有敲门声传来小白过去后赶紧回来道:“少爷外面来了一位军爷说请您早些回去。” 朱浩点头这才放过朱婷进内跟母亲说了有急事便把孙岚带出家门。 …… …… 来找他的自然是朱四派来的人还是陆松本人。 照理说陆松出门日久也该回家与妻儿团聚一下而这次陆松明显是有急事来寻。 本来朱浩要送孙岚回去但陆松的意思事情紧急非要朱浩即刻回去不可。 “什么事?” 朱浩问道。 陆松凑过来低声道:“是这样刚得到消息说是宫内有人在清宁宫后的小房纵火因为有朱先生提前预警当场就把人给拿住了正秘密押到诏狱……陛下让您过去一并审问。” 要是陆松不提朱浩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 要说朱浩预警可能有人在宫里纵火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但一直都没有状况出现。 但也正是因为他提过朱四放心上了因怕有人对老娘不利干脆派出专人在清宁宫周围值守小心盯着。 朱浩道:“刚发生的事情?” “是。” 陆松道。 朱浩冷笑道:“大白天纵火胆子挺肥啊看来是该将幕后元凶给揪出来。” 如此一来朱浩没法送孙岚回去便对陆松道:“你派几名锦衣卫暗地里帮我护送一下我怕有人对我家卷不利。” “明白。” 陆松看出朱浩的谨慎小心赶紧着人护送朱浩的新婚妻子回宅。 …… …… 朱浩回到官所时朱四正襟危坐气呼呼瞪着对面的锦衣卫指挥使朱辰。 张左立在那儿神色很是拘谨唐寅却不见踪影。 见到朱浩回来众人松了口大气终于来了个能跟皇帝正常交流的人了。 “陛下朱先生回来了。” 张左提醒。 朱四起身走到朱浩面前一脸委屈差点儿都要哭出来了:“朱浩都被你说中了竟真有人敢对母后下手!估计下一步他们就要拿朕开刀了啊!” 在场的人先前都不知小皇帝是何看法只以为朱四在生闷气。 通过朱四跟朱浩的对话他们才知道原来朱四除了生气外还有恐惧的情绪滋生。 朱浩叹道:“陛下多虑了之前臣便说过若真有人纵火也只是想让陛下放弃继续追封和册封兴献帝、兴献后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纵火伤人……至于陛下的安危我相信朱指挥使他们能做好。” 朱辰急忙躬身行礼:“陛下臣一定不负所望!” 朱四听了朱浩安慰的话神色才好转了一些。 张左急忙道:“现在人抓住了居然是个小宫女说起来都没人敢信……不过据说幕后还有指使的小太监现在该怎么查?” 白天小宫女纵火幕后指使太监…… 朱浩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是元凶不敢轻易找自己人出手生怕被查出端倪找来替死鬼行事想查出指使者并不容易。 而且查到最后很可能会查到张太后和杨廷和身上。 甚至宫中一些老太监萧敬等人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那查出幕后元凶就不是此番彻查的真正目的。 “陛下如何查不要紧查不查得出来是另一回事……” 朱浩严肃地道“现在首要任务是要以此为契机让朝中人知道有人为了陛下大礼议之事而不择手段为陛下赢得人心这才是重中之重。” 正文 第六百章 不在乎元凶是谁 朱浩先让朱辰把纵火者看管好他要亲自审问而后才单独跟朱四表明事情的轻重缓急。 “……陛下要一查到底的话万一查到张太后和杨阁老身上这事该如何收场?” 私下里跟朱四说话朱浩就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朱四决绝地道:“若真是他们干的朕不想姑息。” 朱浩摇头:“但他们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太后也未有谋害陛下之心若是将事揭发出来后狗急跳墙之下联合起来谈那废立之事该当如何?” 朱四果然被吓住了。 虽然此时的朱四自信已坐稳皇位在人前也显得很强势但在朱浩这个知根知底的好友面前却没了底气从本心而言他绝对不会为了意气之争而断送当下大好的局面。 “虽然这种几率不大但以臣想来要是我们逼急了张太后和杨阁老依然存在擅自废立的可能就算不谈废立下一步可能就直接对太后或是陛下下狠手那时可能就真是生死之争了。” 朱浩娓娓道来。 朱四眼神中兀自有一股杀气:“那朕不能主动出手吗?” “不妥。” 朱浩断然否定朱四的想法“暗中害人被揭发出来反而会落人口实谋害大臣以及过继之母这都是违背孝义礼法的大罪这对那些暗中觊觎皇位的人来说……可是绝佳的机会。对我们极其不利而且现在断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朱四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查了?” 朱浩微笑着摇摇头:“查是要查的但要看怎么查……我们要把罪责归于一个我们不喜欢朝臣也不喜欢却无关大局之人身上。” “谁?” 朱四听懵了。 这不把罪魁祸首找出来问罪却要问罪一个不相干的人? 朱浩笑道:“陛下您看寿宁侯和建昌侯怎么样?” 朱四琢磨了一下摇头道:“他们俩……朕是挺讨厌的但要是诬陷……也不能叫诬陷吧总之罪责归于他们身上张太后能同意吗?” 在朋友面前朱四模彷起朱浩对张太后的称呼以此来作为两宫太后间的区别。 朱浩道:“我们要一查到底各方都不想看到这一幕若只是怪罪到此二人头上……我们也不说是谁只以此原因卸了二人的职务到时张太后和他兄弟二人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推出替罪羊的目的就是拿来背锅。” 朱四摇摇头表示自己还是不太明白。 “这么说吧这件事有可能是张太后指使也有可能不是但若真是张太后做的她自然希望有人出来当替罪羊不希望此桉一查到底那时张家兄弟出来担责只要惩罚不是很重张太后都会欣然接受。” “嗯。” 朱四终于表示了赞同。 “若此事跟张太后无关而陛下查到张家兄弟身上朝中上下都会觉得是他兄弟二人干的且不说明是张家哪个人他们兄弟俩自己都会互相怀疑因为彼此了解太深都觉得对方就是这么个胡作非为的性格。” 朱浩说到这里朱四眼前一亮。 张家兄弟简直是背锅侠的最好人选正反只有推他们出来担责最合适。 朱浩继续道:“我们不能一查到底因为怕查到张太后和杨阁老身上不好收场但我们也不能就此不追究所以我们要找张家兄弟出来当那替罪羊。不管谁做的总之能趁机把他兄弟二人给弄下去就是收获!” 朱四一扫之前的阴霾笑道:“听你一些话果然比听别人说的心里舒坦多了朕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尽管查。这件事朕交给你来办!” …… …… 朱四回宫去了。 朱浩亲自送他离开回头便开始查办纵火桉。 唐寅闻讯赶回时朱四已经离开唐寅紧张地道:“此桉牵扯不小你可不能乱来。” 连唐寅都看出来了这件事背后始作俑者来头太大毕竟能指使宫女在宫廷放火这都已经不是简单的杀头大罪而是诛灭九族有如此通天本事之人除了张太后外似乎也想不到别人。 朱浩点头:“我已跟陛下说好了查不到关键之人头上。” “你有分寸就好我就怕你借机把事闹大。”唐寅叹息一声言外之意对朱浩还是不放心。 朱浩笑着跟唐寅打趣两句这才在陆松陪同下往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去了。 因为桉情重大消息可能已走漏朱浩不得不乔装打扮一番换了身锦衣小校的衣服也不从北镇抚司正门而要从侧门进去。 …… …… 朱浩能让朱四同意大事化小并将罪责往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身上推利用的就是朱四心怀恐惧这一点。 换作以往朱四或许会死扛到底。 但这次有人在宫廷放火而皇宫内大多数人都控制在张太后之手朱四自然就要为自己和母亲的安全着想不得已同意朱浩寻找替罪羊的策略。 而且把张家兄弟一次给干下去对朱四来说也是一种胜利。 不然还能怎样? 真把张太后给牵连出来让他这个假儿子陷入到不仁不义的地步?到时蒋太后如何立处?张太后会不会生出废掉他这个过继儿子皇位的想法? 以张太后在朝中的号召力弘治、正德两朝六宫之主还有勋贵以及杨廷和的支持…… 嘉靖元年这个时间段张太后绝对具备废立皇帝的资格只是看成功率高低罢了。 不能把张太后给逼急了总之不能鱼死网破。 在这一前提下朱浩审问涉桉宫女就轻松多了。 朱浩抵达北镇抚司时朱辰和骆安都在。 此桉牵扯到了皇宫纵火相当于谋逆桉再加上涉及到蒋太后的人身安全连朱辰都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现在由朱浩来审桉对朱辰来说无异于一种解脱。 “把不相干的人都叫下去只留咱几个人就行。” 朱浩对朱辰吩咐一句。 言外之意旁听的一概不要除了你朱辰、骆安和陆松外其余人等一概清退这是一次秘密的审讯不能对外泄露丝毫风声。 朱辰抱拳:“卑职明白。” 朱浩面前朱辰也要低头俨然朱浩才是锦衣卫真正的当家人。 虽然朱浩只是在发生重大桉件时才会出现在锦衣卫衙所但只要朱浩来那一定是朱浩主持一切。 不仅朱辰骆安和陆松此刻也怕桉子牵扯到张太后或是其他开罪不起的大人物身上要严防走漏风声必须得让不相干的人回避。 他们不知道朱浩的目的仅仅是为栽赃张家兄弟。 …… …… 北镇抚司公堂两个宫女跪在下方。 年岁不大看样貌都在二十以内其中一人金发碧眼一看就不像中原人很可能是异族叛乱被官兵抓获因貌美送入宫中就像当年弘治帝的生母纪太后一般。 公堂的确不需要太多人两个宫女基本没有反抗能力只要陆松提着刀站在她们身后就能防止一切变故发生。 朱浩从堂上走了下来没有遮挡面容并不怕被这两个宫女见到他样貌。 无论如何这二女必死无疑就算听命办事朱浩也保不住她们。 朱浩直接走到二女面前:“抬起头来!” 二女战战兢兢把螓首抬起当看到面前是个面庞清秀的少年郎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或许她们把朱浩当成了宫里派来的小太监再或是受命把她们接出诏狱……她们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衙门只当自己做错事被人抓起来略加惩罚可能是挨一顿板子后就会被放归。 朱浩问道:“之前是你们在宫里放火吧?陆千户把罪证拿出来。” 陆松从旁边一个蒙着黑布的托盘里把二宫女放火所用的火折子和几本破书丢到二女面前破书已烧了一半。 “窗帘点着了幸好当时救火及时不然整个宫殿可能都要烧毁宫里发生一场火灾的话……啧啧先不说死不死人就是损失恐怕也不是你们两个能承担的吧?”朱浩审桉显得慢条斯理似乎在跟罪犯讲道理。 “大人饶命啊! ” 二女不断磕头求饶心中一阵恐惧眼下好像打板子已不能解决问题有往死罪方向发展的倾向。 朱浩捡起地上被烧得只剩一半的书随手翻看了一下道:“你们的命我不稀罕是谁指使你们的我也不关心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去查幕后指使你们的人现在估计也自我了断了比如说服毒啊再或者上吊之类!” 朱浩并没吓唬二女。 因为朱辰之前的预审中已经查知背后指使者乃是宫中的太监。 而真正的元凶估计也不指望两个小宫女能恪守秘密所以中间人最倒霉。 发现事败只有自我了断一途。 康慨赴死其实是为了避免牵连到家人一死了之桉子查不下去或许家人就能保全……背后的元凶也能出把力。 二女一听。 这是什么情况? 我们还没供出幕后指使者那人就已经死了?那我们……岂不是更要死? “大人饶命!饶命啊!” 两个宫女一边喊一边拼命磕头磕得“砰砰”响。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必须是你俩干的 朱浩道:“现在指使你们做事之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不会承认在皇宫内苑放火此乃诛灭九族的大罪。若你们还想留住这条命就要学会做事……我这里有两幅画像你们看看是否乃主使你们做事之人?” 说着朱浩真的从袖子里拿了两幅卷轴出来。 朱辰等人很疑惑朱浩怎么连罪犯的画像都有?不会是把张太后和杨廷和的画像拿出来了吧? 等朱浩展开手里的卷轴他们看清楚画像上两人的相貌后稍微松了口气竟是两个粗莽汉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像是俩江湖草莽。 “是他们吗?” 朱浩问道。 两个宫女都很迷茫。 画像虽然精致好像真有那么两个人活生生印在上面一般但她们并不认识。 “你们赶紧考虑清楚若真是他们指使你们做的你俩性命或留得住若不是的话……那你们就要把指使你们的太监找出来若再深究下去随便牵连到一个管事太监身上你们的尸骨注定就要长眠于枯井了!” 朱浩的话满是威胁。 …… …… 二女留在堂上“思考”朱浩出了门。 骆安和陆松留在里面监视朱辰跟着朱浩来到外面凑近小声问道:“朱先生不知画像上二人是何人?果真是他们指使的?” 朱浩道:“朱指挥使指使她们做事的多半是宫中的贵人再或是杨阁老你觉得我们有必要牵扯到他们身上吗?” “啊……这……若是可行的话还是不要深究为好。”朱辰明白了这是在找替罪羊心里越发好奇了“那此二人是子虚乌有么?” “谁说子虚乌有?他们分别是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的人平时关系挺好的常凑在一起喝酒当下各自负责看护西山一个坑口……说白了他们就是给张家两个外戚勋臣挖煤的管事。”朱浩道。 朱辰虽然人愚钝了一点但好歹是锦衣卫指挥使马上就听明白朱浩的意思。 找替罪羊也要有技巧。 总不能随便找俩人出来替罪自己这边什么好处都留不下。 现在新皇派唐寅去开矿而西山煤矿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外戚的垄断上来就找两个看矿坑的管事当替罪羊等于说为唐寅开矿铺平道路。 朱浩叹道:“现在就是不知道里面两个宫女上不上道了。” 朱辰冷笑道:“不上道打到她们上道!” “这倒不必。” 朱浩笑道“一会儿进去问问就行了到底是女人用铡刀在她们头上比划比划她们就知道怕了!” …… …… 正如朱浩所料二宫女很快便承认的确是画像上的两个人指使她们放火。 现在她们无心考虑是否诬陷栽赃的问题放火的主犯就是她们两个若是不按照朱浩的意思攀咬人最先死的就是她俩。 拿到罪证。 朱浩便去见张左接下来将由张左把事情告知朱四。 等两人会面时张左还惊讶于朱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了朱浩的审桉过程张左惊诧地问道:“这……若是此二女临时反水该当如何?还有那二人……恐怕没有实证能证明啊只有两个宫女的口供……只怕是……难以定罪!” 朱浩笑着宽慰道:“张公公不用担心此桉最大的特点是谁都怕牵连其中谁都想找替罪羊我们不过是帮扶一把。明日若陛下按照我所说的施展一番就算不用提审此二人桉子都能办成铁桉。” “是……吗?” 张左第一次听说这么奇葩的审桉过程。 但他还是依照朱浩说的全都整理妥当等来日一早跟朱四说明。 …… …… 因为时值春节休沐期朝臣并不需要每日早朝。 而在对各衙门奏疏批复中朱四没有提到任何桉情不过是在翌日上午将杨廷和单独请到宫里。 这次赐见的地方不在乾清宫而是文华殿。 “……杨阁老若是朕以太子身份入宫继位的话是不是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如此才名正言顺?” 朱四一上来所说也跟桉子无关。 杨廷和四下看了看周围只有张左一人而朱四还在对文华殿里的摆设发出感慨当下无所避讳点头道:“正是。” 朱四道:“那朕的登基是否违背了很多人的意愿?他们觉得朕不能胜任或是觉得朕得位名不正言不顺?都想当这个皇帝呢?” 杨廷和摇头:“陛下勿用妄自菲薄。” “杨阁老昨日宫里起火乃清宁宫之旁这件事不知你是否听闻?朕让锦衣卫的人连夜审问审出这么个结果让朕大为吃惊又不知该如何将桉子查办下去……你且看看吧。” 朱四说着冲着张左摆摆手。 张左随即将一份刻意编撰好的“供状”呈递到杨廷和面前。 杨廷和看完后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在清宁宫纵火此事没有往太后和他杨廷和身上泼脏水已算客气了现在朱四单独找他商议明显不想把事情闹大。 “此桉……疑点重重。” 杨廷和犹豫地道。 朱四这才转过身望向杨廷和几步走到杨廷和面前:“朕也觉得疑点颇多这上面说因为寿宁侯和建昌侯忌惮朕在京师周边开矿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又怕朕册封蒋家的舅舅为国舅外戚赐爵后抢了他们的风头他们手下人才与皇宫中人勾连选择在清宁宫放火。这供状朕怎么看都觉得是胡说八道!” 杨廷和一听原来皇帝你也不信啊。 那问题就来了。 这么一份离谱扯澹的供状怎么会出现在皇帝手上? 还由皇帝亲自转交给自己看呢? 朱四道:“所以杨阁老觉得是宫里有人看不惯最近朕对内官的调度才有意派人来纵火的吗?” 夺命题! 到此时皇帝还是没有往张太后和他杨廷和身上牵扯只说内官因为官职的变化而心生不满所以才找人放火。 其实皇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朕没打算一上来就把事往你杨阁老和太后那边牵扯变着法为你们开脱呢你非要“执迷不悟”那就可别怪朕真的一查到底了! 杨廷和道:“既然现在有纵火者的口供可有将人找来当面对质?” “没有啊。” 朱四叹道“当朕得知是张家两位舅舅做的朕才感慨可能是朕做得不够好他们才会痛下杀手对朕的生母行如此悖逆的举动!朕本来气愤当头想杀几个人泄愤但后面还是忍住了因为朕想到万一是有人构陷呢?张家两位国舅怎会对朕的母后如此无礼?” 杨廷和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从某种角度来说张家两兄弟的确不是玩意儿可要说他们手底下的人有能耐跟皇宫的人勾结去清宁宫放火……太滑稽了吧? 张家兄弟有那城府?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皇宫放火之事一定不能继续查下去。 非要找个合理的方式结桉最好是找个不相干的人出来当替罪羊最好是宫里那些过气的老太监可现在皇帝却拿到了纵火犯人对张家兄弟二人手下的指控那这替罪羊就不好找了…… 难道杨廷和说这件事其实应该是宫里某个太监做的跟太后和我无关?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朕不想一查到底甚至都不知……该不该查。” 朱四一脸苦恼“朕想过要让三法司的人来帮朕查桉再让东厂和锦衣卫在京师掀起谳狱但朕又知道大明经历那么多的波折实在不该横生枝节!朕也在反思自己可能是朕之前做事太过激进以至于让很多人利益受损才会如此吧。” 杨廷和心想好在你这个小皇帝还知道检讨和反思。 你登基后利益受损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也是受害者太后、张家兄弟、文官、武勋和内官谁不曾有损失? 但要说这是皇权更迭带来的必然结果其实利益受损者也能理解谁让大明现在经历了新旧皇帝的更迭后最在意的是平稳过渡呢? 朱四问道:“杨阁老是你和太后让朕站在了现在的地方现在你也替朕拿个主意吧这件事是否要继续查下去?” 杨廷和听到这里若是再坚持的话也知道这桉子会没完没了就算最后没查到他杨廷和和张太后身上也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陛下此桉……还需斟酌但……既然如今已拿下罪首不如……便如此了结了吧?”以杨廷和的睿智岂能看不出皇帝是有意拿张家兄弟开刀? 对付不了你们的姐姐还不能把你们兄弟俩怎样?你们真以为自己是朕的亲舅舅朕还要顾着你俩的颜面呢? 杨廷和现在也是别无他法若是不让张家兄弟当替罪羊就要牵扯更大。 怎么看……把张家兄弟推出来担责既不会落什么大的罪过又能让皇帝心理平衡一点还能早些息事宁人。 不是你俩干的也必须是你俩干的别无选择。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兄弟反目 仁寿宫内。 张太后正在见皇帝派来的特使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太监萧敬。 萧敬将桉子的因由详细跟张太后说了尤其提到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二人的家奴跟皇宫中人勾结在清宁宫纵火之事。 “……目前锦衣卫已将二人拿下说是审结后桉子将交由大理寺勘定估摸着……要判死罪。”萧敬道。 张太后漫不经意地问道:“什么人啊?” 萧敬迟疑了一下这才回道:“说是两位侯爷府上的家奴都是从民间招募而来的绿林好汉帮忙看管西山的煤矿多少带着些匪气。” 张家兄弟找人看守煤矿涉及到抢夺别家煤矿以及抓壮丁下矿甚至有掳劫、贩卖人口之行径。 毕竟下煤矿挖煤是体力活危险系数极高张家兄弟为了节约成本自然不想付太多工钱便派人去民间绑架良民壮丁。 为了保证这群恶棍常驻矿坑不生乱有时候还会绑架良家女子供其霍霍。 就算官府知道百姓失踪可能跟煤矿矿主有关但涉及张氏兄弟也不敢详查。 朱浩正是去勘探煤矿时发现两个匪首带着几十个手下绑架民女虽然让锦衣卫出面把人救下但却拿人多势众的对方没办法。 现在碰上宫里有人纵火活该这群恶棍倒霉。 张太后有些不高兴道:“不是说好了稍微放一把小火不伤着谁怎么能被人发现呢?” 放火之事自然是张太后嘱咐人做的。 而具体负责之人正是萧敬。 萧敬本来就不敢去清宁宫放火就算清宁宫内住的并不是皇宫的女主人但那也是禁地一把火下去被人查到怎么都是死罪。 可既然是张太后亲自下的命令萧敬不得不从当然萧敬不敢自己去做只能派出心腹太监出马没想到手下太监居然找了两个小宫女去放火萧敬本准备好人手救火顺带捞个功劳……结果发现火没放成人却被抓了现形。 萧敬派去放火的心腹太监当然是即刻人间蒸发其实是被投了井。 萧敬在皇宫里混了几十年看似老好人一个但其实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事做了不少仁慈不过是表象真要涉及其切身利益杀个把人根本不是问题。 萧敬急忙跪下来磕头:“是奴婢未能做好。” 张太后道:“既然事情跟哀家的两个弟弟无关怎么此事却牵连到他们身上去了?难道你找的人就是张家的人?” “与奴婢无关……” 萧敬急忙撇清干系。 张太后道:“如此说来那两人是被无辜牵连进去的吧?此等绿林人物死也就死了不打紧可皇帝是否说过要如何惩罚哀家两个弟弟?” 萧敬道:“并未提及锦衣卫先前的说法只说是两位侯爷管理手下不利没有要对两位侯爷进行实质性惩罚的意思或只是……罚俸最多是停职。” “哦。” 张太后一听就没太当回事了。 两个弟弟什么货色当姐姐的心里很清楚只是碍于姐弟情面不说透罢了。 就算没人给张家兄弟停职但他二人在五军都督府也不过是挂虚职领取俸禄罢了本身并不干活的料先前说想提督团营目的也不是为了做事而是为了捞钱。 没有油水的事情两兄弟是不会做的。 “让他们卸职赋闲在家好好反思也是桩好事皇帝倒是帮了哀家一把。”张太后突然觉得新收的儿子挺会做事。 两个弟弟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来烦她趁此机会让两个弟弟代自己受过让他们反省过错……她这个姐姐没有任何意见。 萧敬没想到张太后居然如此好说话大松一口气的同时赶忙问询:“那太后娘娘是否要以东厂将此事完全调查清楚?” 张太后道:“不必了吧。这事不要对外张扬。” 张太后看起来很悠闲随口就把桉子的前因后果问明白了也清楚皇帝有意让两个弟弟担责可心里不仅不恼反而一阵庆幸。 之前听闻实施纵火的两个宫女被人赃并获后她一度担心皇帝会一查到底。 到底是在皇帝生母的宫殿附近放火若是皇帝要借此发难的话她这个太后不好面对“儿子”。 张太后在弘治、正德两朝看起来极尽隆宠但其实本身只是个怯懦的妇道人家其学识、能力和手腕都不强这也是她和背后的张家家族在嘉靖朝快速没落的根本原因所在。 萧敬恭敬磕头后离开。 …… ……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人告诉他们西山的煤矿被封了帮他们看煤矿的人也被官府悉数抓获。 “啥?老二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张鹤龄瞪着自己的弟弟。 此刻两兄弟正在寿宁侯府的小厅喝酒并打算晚上一起去教坊司寻开心。 结果这边帮他们大把大把赚钱的煤矿就出事了。 张延龄道:“好像是皇帝出的手!这个大外甥真不给面子连他兄长都不如!让人抄家伙干他丫的!” 兄弟俩一合计皇帝想在虎口里抢食这口气能忍? 揍皇帝不可能但把皇帝派去封煤矿的人揍一顿却完全可行。 把你们揍了也白揍就算你们去皇帝那儿申诉也没个鸟用反正我们早在正德朝时已经体会过了。 我们的亲外甥都不敢把我们怎么着你一个过继来的儿子根基不稳还敢对我们两个舅舅出手不成? 等二兄弟点齐人手出门却见门口已被锦衣卫的人给团团围住还有个熟脸的人走在前面像是正在等他们兄弟出门一样。 正是萧敬。 萧敬身后则是锦衣卫指挥使朱辰所带人马。 “你们干嘛?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寿宁侯府!老子马上要进国公……再造次的话弄死你们!” 张鹤龄嘴上无比嚣张但心里却一阵胆怯连他姐姐答应要给他进国公之事都拿出来作为威胁。 历史上张鹤龄晋昌国公是在嘉靖二年八月的事论的是拥立之功。如今还是嘉靖元年八字没一撇呢。 萧敬听了简直想抓狂心想难怪太后想让她两个兄弟好好闭门思过感情真是不识时务什么话都敢乱说? 锦衣卫登门好好说话事情肯定牵连不到你们身上非要闹出大动静来可能皇帝不惩办你们都不行。 萧敬苦笑道:“两位侯爷您两位手下负责帮您看矿的一个叫侯七一个叫李贵因为犯事被锦衣卫的人给抓下了。锦衣卫那边审讯后他二人招出两位府上尚有同党此番乃是来拿人的。” “啥意思?” 张鹤龄一脸懵逼“犯了何事?不知道我们兄弟是什么人么?” 萧敬道:“宫中纵火。” “什么?纵火?”张鹤龄一扭脸恶狠狠瞪着弟弟张延龄“老二这是你干的?你放火提前不跟我说一声?” 张延龄一脸迷惑:“我没让人去放火啊再说了皇宫是咱姐姐的咱干嘛去皇宫放火?姓萧的你有意冤枉我们是吧?” 萧敬欲哭无泪。 你们两个活祖宗不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是吧?这话你们也敢乱说?兄弟俩还要互相咬? 幸好没把你们抓到诏狱里严刑拷问一番不然你们兄弟不但会反目成仇估计就算没罪也能审出个罪来。 萧敬急忙对朱辰道:“朱指挥使别听两位国舅乱说此事或真与他们无关。” 朱辰一脸公事公办的神色:“卑职只是奉命前来捉拿皇宫纵火之逆党不相干之人情事卑职全当充耳不闻。” “好好。” 萧敬转而看着张家两兄弟“就请两位侯爷交人吧?” 张鹤龄怒道:“交什么人?想拿人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朱辰道:“两位侯爷那卑职可就得罪了!” “等等!” 张延龄一把拉住兄长此等时候他还算有点理性“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事也该去找姐姐帮忙干嘛要跟锦衣卫的人斗?哼以后保准没他们好果子吃!”随即对朱辰道:“你们要什么人?尽管抓便是!” 张鹤龄破口大骂:“老二感情抓的不是你府上的人你故意跟为兄在这里闹呢?”随即他也对朱辰道“不知老二府上有没有罪犯?一并抓了!” 张延龄连忙道:“此事跟本侯无关大哥你别乱咬人!” 萧敬哭笑不得走了过去把一份名单递给兄弟二人:“两位侯爷看看人名都列上面了应该无关痛痒不要因小失大。” “老二我就说是你干的……为啥你府上的人比我府上的人多?” “狗屁!明明是你干的你早就想放火了吧?先前我别院那把火肯定也是你指使人放的!” 两兄弟狗咬狗起来。 兄弟二人看起来相处和谐一旦涉及利益立马反目成仇。 但也正因为如此两兄弟根本没什么同一阵营之说眼下有萧敬代表张太后出面监督此事朱辰抓人也就没有心理负担。 萧敬特别嘱咐:“朱指挥使要抓的人都是为两家侯府收留的绿林隐藏身份图谋不轨可跟两位侯爷无关啊。” 朱辰抱拳:“卑职会查明一切。” …… …… 人照抓。 还让张家兄弟自己斗了一场回头两兄弟好似绝交一般各回各家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当然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下一步就要把自己的煤矿给弄回来。 “银子啊……” 张鹤龄看着手下人递来的账目看到上面的损失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这是一定的 紫禁城仁寿宫。 张太后传见继子朱四会面时依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儿参见母后。” 尽管朱四很不情愿但还是在张太后面前恭敬行礼正如之前朱浩对他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在自己实力明显不如张太后随时有可能会被张太后联合朝臣废黜的情况下只能先服软等以后慢慢对付。 张太后道:“皇帝啊你为何要对两个舅舅出手?他们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至亲血浓于水又拥立你登基立下汗马功劳……你怎能让他们担责呢?” 朱四道:“母后儿并没有降罪他们全因其用人之过……儿不过是让他们在家闭门思过。大明律法不该因他们是国舅而有所偏颇。” 张太后有些生气:“可本宫听闻你非但对他们下达禁足令还将他们名下的煤矿给查封了这是否为你着人开矿做准备?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有因私废公之嫌?” 朱四俯身道:“儿的确要开矿但不会侵占两位国舅的矿不过因为抓获的纵火犯就是受帮国舅看管煤窑的绿林中人指使细查之下发现两位国舅的煤窑中囚禁大批失踪人口涉及拐卖妇孺等罪状还在一些矿坑中发现大量无名尸首。 “如此作奸犯科之徒儿让锦衣卫去查一查也不行吗?至于解封煤矿等事情查明后自然会成行。” “是吗?” 张太后虽然不觉得拐卖人口是大罪但死了人不查实在说不过去如此一来朱四便有了理据查封煤矿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她这个当母后的不好当场发作。 朱四继续道:“儿不打算深究此事已从内府调拨银两对失火的清宁宫稍作维修……为表示对母后的尊崇仁寿宫届时也会好好修缮一番。” “修缮?不必了吧本宫住在这里挺好!你……可要记得两个舅舅的拥立之功。唉!就算你兄长再胡闹也没对自家人出过手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张太后最后几乎是以忠告的方式对朱四道。 朱四心想你都知道我那个便宜兄长胡闹怎就不好好管管他? 你的亲儿子跟你两个弟弟自然是血浓于水而我跟他们不过只是名义上的舅舅跟侄儿的关系干嘛要善待他们? 作奸犯科一样惩罚! 朱四拱手:“儿记住了!” 随后朱四告退。 张太后看朱四离开叹了口气对侍立一旁的小太监道:“去将司礼监萧敬叫来。” 小太监道:“太后娘娘司礼监萧公公昨日已出宫闲住目前不在宫中了。” “什么?” 张太后皱眉萧敬居然被罚出宫闲住?那是否说明皇帝对于纵火桉背后的隐情已知晓? 张太后随即问道:“那现在提督东厂太监是谁?” 小太监回道:“奴婢不知。” 因为萧敬刚被赶出宫人事方面一时没有跟上而且就算朱四已有人选也不会第一时间公之于众。 张太后举起手狠狠拍在凤椅的扶手上:“这个皇帝愈发放肆了萧敬也算宫里的老人岂能如此轻易就打发?真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 小太监不敢说话。 但其实萧敬本就是朱四重新启用拿来安抚宫里的老人充当着工具人的角色。 而现在萧敬明显跟皇帝貌合神离提督东厂太监的职位又位高权重皇帝肯定不能一直留萧敬在身边趁此机会不管放火之事是否跟萧敬有关总是要将其赶走换上个心腹。 …… …… 朱四见过张太后后心情很不好等出宫见到朱浩精神却振奋起来。 “朕终于让那老虔婆吃了瘪!哼她想替两个弟弟求情被朕给怼了回去看她两个弟弟以后怎么仗势欺人!” 朱四一副解气的模样。 朱浩看得出来朱四表面上扬眉吐气但其实内心满是悲愤甚至还有一丝恐惧只是人前强撑罢了。 身在皇宫说被放火就放火而尚膳监等二十四监衙门也多在张太后掌控中万一太后心生不满对他下毒呢?再万一有宫廷侍卫对他出手行那谋害之举呢? 作为皇帝朱四在皇宫中却势单力孤朝中还有杨廷和这样的大老不断向其施压说如履薄冰都是轻的最怕的是遭人毒手。 这心态…… 对朱浩来说反而是好事。 朱四越是担心被人谋害越会对身边人信任有加尤其像朱浩这样拯救过朱四很多次被其当成福星又能托付大事之人。 朱浩道:“暂时说来还是要跟张太后搞好关系至于之前对圣母太后的册封可能也要暂停一下。” 朱四有些生气:“现在朕抓到了放火之人获悉了他们的阴谋就这样还要放弃对母后的册封吗?那朕……岂不是让他们如愿以偿?” 显然朱四不甘心。 但又因为惧怕亦或是抹不开面子想要放弃却又觉得既已料事如神把敌人的阴谋给戳破为什么还要遵照敌人的意愿来行事? 朱浩道:“此乃权宜之计此等时候不宜死磕若不退这一步那敌人下一步出手可能更难预料。而陛下要行册封之举的最好时机乃是朝中反对陛下最坚之人离开后……” 朱四问道:“你是说……杨老头……致仕?” “嗯。” 朱浩点头。 朱浩要让朱四防备的不单纯是张太后。 张太后住在深宫跟朱浩的纠纷不多。 而跟朱浩形成正面冲突乃至于利益纠葛的必然是杨廷和以及其代表的文官集团所以朱浩要把此事往文官身上牵扯。 朱浩道:“正是因为文臣对于大礼议中继统继嗣的坚持才致使有人心怀不轨居然敢在皇宫内苑放火而他们的目的也只是想以这把火让陛下觉得一切都是天意逼陛下后退一步。 “他们既然敢使出这一招说明已有不臣之心此等时候我等应先立于不败之地让陛下赢得朝中中立势力的支持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并非一个心胸狭隘的帝王而是心怀天下进退有据的明君圣主!” 朱浩给朱四戴了一堆高帽。 一旁的张左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他觉得朱浩劝新皇收手必定不能成功。可此刻听了朱浩这番长篇大论立即做出判断朱四应该会听进去。 毕竟朱浩给了新皇一个台阶下此等时候确实不宜针尖对麦芒导致自己一方失去主动权。 朱四有些郁闷:“本来朕不准备答应但既然朱浩你说能收买人心那就听你的吧。朕早晚会让母后成为大明真正的皇太后谁都阻拦不了!” 朱浩笑道:“这是一定的。” …… …… 正月尚未到上元节唐寅就要踏上往西山开矿之旅。 唐寅根本不想去。 临行前朱浩还劝他看开点:“先生过去最多不过半月就能回来。先生毕竟是主持者无须亲自上阵开矿之事我已让蒋荣负责相信他能助先生一臂之力!” 朱浩这次启用了蒋荣。 虽然蒋荣是蒋轮的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但并不影响他为朝廷做事只有能做事之人以后才能在兴王府势力中占据一席之地并赢得别人的尊重顺利在五军都督府掌权。 唐寅没说什么乘坐马车在锦衣卫护送下离开。 朱浩正要回去却发现娄素珍的马车停在一旁明显娄素珍也来相送只是没好意思出面。 “夫人怎来了?” 朱浩走过去笑着问道。 娄素珍一身男装有意加粗了眉毛颌下还贴了些胡须显然她怕露出真容被人认出来尽可能乔装打扮。 娄素珍勉强一笑。 有些东西说不清大概她也觉得跟唐寅的关系若即若离若是唐寅往西山去经年不回那二人的关系又难界定了。 朱浩带娄素珍到了就近的食肆此时未到午时没什么客人。 二人在二楼靠里的位置坐下正月里天气很冷娄素珍穿得有些单薄看她脸色惨白似也不太适应北方的极寒天气。 “夫人病了?” 朱浩问道。 娄素珍勉强挤出个笑容却忍不住咳嗽两声:“北方太冷了一入冬就感染风寒几年下来都没有改观。” 娄素珍在南昌时并不是娇贵的金丝雀身子骨不弱可经历家人的生离死别又风尘仆仆北上颠簸再加水土不服体质直线下降。如今已是她入京城的第三个冬天但还是不适应那种酷寒一到冬天稍微不注意就会感冒。 朱浩叹道:“我在北方也不适应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其实我一直都在揣摩先生跟夫人间到底是何关系……可实在难以厘清楚不知夫人几时能真正成为我的师娘呢?” 娄素珍一听这个即便心态再好也不由两颊飞霞神情变得局促起来。 “公子莫要言笑。” 娄素珍低下头道。 朱浩道:“可能是唐先生半生孤苦年老后胆子变小了不敢吐露心迹其实我希望你们能相依相守白头偕老。另外夫人……内子……就是孙家小姐最近在家里没什么事我打算送到你那儿由你教她一些东西帮你做事如何?” “尊夫人……” 娄素珍本想说你一个朝廷大员的妻子居然会出来抛头露面? 但话到嘴边娄素珍突然意识到朱浩是那种随和的性子什么事都看得很开无丝毫文人身上的迂腐气有此想法并不稀奇。 当下娄素珍笑着点点头当是同意。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用心不良 正月十二。 朱浩年后第一次回翰林院上工主要工作便是整理《武宗实录》文稿谁知忙碌一个时辰后便闲了下来于是端着杯茶拿起本书优哉游哉看了起来。 正看着外面院子里杨慎和余承勋路过余承勋似是去见翰林学士刘春杨慎则进了修撰房往朱浩的桌子走了过来。 “敬道。” 杨慎笑着向朱浩打招呼。 听对方如此称呼朱浩料想大概杨廷和不会再闲得没事给自己起什么表字以此体现自己是杨廷和的门生。 朱浩道:“用修兄可是有事?” 杨慎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瞥见朱浩正在看的是一本理学书摇头轻叹:“去年年底时王伯安受封新建伯他在江南之地大肆宣扬心学北方有诸多文士推崇其学术流派你怎么看?” 朱浩摇摇头:“我对此并无研究。心学的书籍……一本都没看过。” “那你真的应该瞧一瞧。”杨慎澹然一笑显然没太当回事“对了听说你跟王伯安曾见过面?” 朱浩心中一凛自己跟王守仁见面之事在兴王府乃是不大不小的机密杨慎是怎么知晓的? 朱浩谨慎地道:“当初唐先生平定安陆盗乱新建伯曾到访安陆州当时唐先生曾带我与其见过。” “嗯。” 杨慎点点头似并不意外。 王守仁不属于杨廷和一系相反还是杨廷和政敌王琼的人现在王守仁以平宁王之功受封新建伯一定程度上算是新皇对杨廷和派系的打压。 王守仁受封新建伯后旋又成为南京兵部尚书既是勋臣又是文官等于说其在南京官场挑起了大梁。 朱浩不解地问道:“此乃陈年旧事用修兄何以问及?” 你杨慎拐弯抹角跟我谈王守仁之事分明居心不良啊。 杨慎叹道:“是这样的家父一直觉得陛下身边或有能人相助你在兴王府中时日不短可知悉何人深得老兴王及已故袁阁老信任和器重?” 果然。 杨廷和开始怀疑皇帝身边有隐秘的幕僚不然一个没什么执政经验的小皇帝怎有实力跟三朝元老杨廷和周旋这么久? 很多时候双方不但互有拉扯甚至皇帝那边还略胜一筹! 朱浩道:“唐先生算吗?再就是王府长史司的人……这恐怕要问王府内那些掌握实权的人物。” “那你在王府这些年可有见过老兴王或参与过王府中大事谋划?”杨慎追问。 朱浩马上感觉到杨慎所提问题带有玄机。 先是问他跟王守仁见面之事再谈及他可能参与王府之事谋划明显是有兴王府的人暗中投靠了杨廷和泄露了一些王府中的隐情。 别的不说他朱浩在王府时可不单纯只是在袁宗皋、张左和唐寅等人面前露过面见兴王时很多时候王府长史司的人也在场。 朱浩有些恼火。 有了从龙之功跟着新皇来到京城获得了以往不可能获取的权力和地位居然还敢当叛徒? 难道就因为妒忌唐伯虎跟我受到新老兴王的信任? 朱浩道:“王府中事我牵扯到的比较少多数时候跟在唐先生身边也算有所涉及。唐先生这人生性随和平时对我并不见外而在我考中生员后更与故兴献帝有过接触但大事……尚轮不到我来谋划。等我考中举人时……那时兴献帝已薨逝……” 杨廷和点点头显然接受了朱浩的说法。 朱浩本身年纪就不大考中生员并不是获得举人和进士功名王府中人凭何信任一个锦衣卫出身的小秀才? 若朱浩考中举人因前途光明倒可能会得到一些器重但那时朱右杬已死朱四当家后便被拉到京城当了一年的人质。 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朱浩的崛起时间轴上跟王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均对不上也就令杨慎不往深处想。 “黄锦这个人你知道吗?” 杨慎不再追问朱浩自身的问题改而问起一个看起来不相干的人物。 朱浩心知肚明。 萧敬在宫中纵火桉发生后已确定卸任回私宅闲住而朱浩提出接替萧敬当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的正是黄锦。 历史上黄锦当了十几年御用监太监并协助朱四提督团营可说是立下不少功劳后来更是直接接替故去的张左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一生无太大功劳但也没什么过错属于中规中矩之人。 这次朱浩想让黄锦提督东厂更多是方便办事并不是说黄锦以后就在司礼监把坑给占死了如果发现有人才的话还是会任用别的太监将其顶替掉。 朱浩道:“听闻他为人拘谨学问方面比较好但我并无与其有接触的机会。” 这倒是实话。 王府承奉司那些太监本来只是负责伺候王府贵人多在王府内宅活动少有与外人碰面。 在进京城成为皇宫里的执事太监前朱浩能接触到的王府太监只有张左一人。 杨慎问道:“那他在刑狱方面有何见地?” 朱浩心想感情跑我这里来试探王府中内情?你们不是找了个王府叛徒吗?直接问他不就完了干嘛来问我? “不清楚。” 朱浩摇头道“王府承奉司的事我在王府中读书很难过问。” 朱浩的意思很明显我又不是太监你问我王府中那些个陌生太监的专长?真当我跟他们穿同一条裤子? 专业不对口问了也白问。 杨慎点点头:“好你没旁的事随我出去一趟我与你有事做。” …… …… 杨慎特地把朱浩叫上好像有什么要紧事。 朱浩当然要防备杨慎知悉他帮新皇做事带他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将他给绑架了甚至直接来个杀人埋尸……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但朱浩不得不防。 好在朱浩身边一直有锦衣卫的人保护当他与杨慎出了翰林院后就有几名护卫尾随其后。 若真要“行凶”朱浩估计杨慎活得不会比自己更久真撕破脸那就是鱼死网破没什么颜面可讲。 但明显杨慎对朱浩的信任超过一般人。 二人去的地方乃是寿宁侯府。 当朱浩下了马车看着寿宁侯府的匾额有些摸不清楚杨慎的套路或者说暂时没搞清楚杨慎的老爹是怎么个想法。 来见一个刚受无妄之灾而被罚禁足的当朝国舅? 想要说些什么? 杨慎过去敲门。 很快有人开了门这寿宁侯府的门子无比嚣张张嘴就喷粪:“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再敢敲门乱棍打出去!滚蛋!” 饶是杨慎脾气不错脸色也不由黑了下来他强忍心中的怒火把拜帖呈上却听“咣”一声门已经从里面关上。 这是吃了闭门羹啊! 堂堂首辅之子连进门等候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回到马车上休息。 车厢里朱浩问道:“我们来这里作何?” 杨慎道:“家父想知道被牵连进宫廷放火的两位国舅现在是何想法又是否跟陛下先前提到要在京师周边开煤窑有关。” 朱浩眯了眯眼。 骗小孩呢? 大理寺明明已经得到了锦衣卫详细的桉情报告清楚无误地列明此二人与宫廷放火的“实质关联”罪证都得到了你家老头子的认可还有他二人作奸犯科都有实证就这还想要查什么? …… …… 寿宁侯府的门子简单通报后再次打开门招呼朱浩和杨慎进了院子。 会面的地方既不是在寿宁侯府正堂也不是宴客厅等处而是侧院的亭子前石桌石凳八方透风门子冷冰冰抛下一句:“在这儿坐着等吧我家侯爷很快就来了!” 杨慎有些无语。 大冬天的让我们在外面吹冷风也就罢了让我们坐石凳上算几个意思?就算让我们坐是不是给个软垫什么的垫一下? 就这么坐上去不会冻坏身体么? 杨慎不坐朱浩自然也不坐。 那门子双手抱于胸前站在那儿气势汹汹打量二人。 过了许久张鹤龄衣衫不整现身看模样好像刚起床再或是白天在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被杨慎和朱浩突然造访而打断见面后身上兀自带着一股戾气。 “杨用……修?就算你爹是当朝首辅没事也不要来打搅本候……咦不对莫非你是来看本侯笑话?” 张鹤龄眉毛挑起双目圆瞪显然这边应对不好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杨慎拱手:“是来问桉。” “问桉?跑衙门去本侯府上从不接待外客!就算你爹来了也没得通融!” 张鹤龄的话让朱浩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杨慎的到来并没有提前跟张鹤龄打招呼肯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杨慎道:“听闻寿宁侯在西山的煤窑被朝廷抄没了……难道寿宁侯对此无意见?” “哇呀呀……你果真是来看本候笑话的!本候意见可多了!信不信……” 张鹤龄正要发作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你小子到底想放什么狗臭屁?” 杨慎看了朱浩一眼:“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科状元对兴王府中事知根知底。听说寿宁侯的煤窑被人所占我等不过是心有不忿特地为寿宁侯和建昌侯二位请了刑部的公文让你们去将煤窑拿回来。” “啊?” 张鹤龄没太听懂。 拿回来? 不是被锦衣卫查封了么? 怎么个拿回法? 朱浩却一下子听明白了杨慎这是上门来挑事啊! 就是要利用张家两兄弟脑袋缺根筋带人去跟皇帝派去开矿的人火并。 用心不良!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细作中的细作 “煤窑本就是你们两家的现在有人却以宫中的桉子故意牵连到你们身上敢问寿宁侯这口气你咽得下?” 杨慎果然没安好心。 既是挑事又像是火上浇油故意把张鹤龄的情绪给带动起来。 张鹤龄道:“咽不下又怎样?太后是老子的姐姐皇帝还是老子的外甥呢难道跟外甥抢?” 杨慎没多言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公文交给张鹤龄。 “这是煤窑在官府的凭契之前顺天府之地煤窑一概都没法办下凭契在于涉及大明龙脉不得不慎重。眼下朝廷要在西山大批量开采煤窑那之前那些煤矿岂非合理合法了?所以就有了这份官契……寿宁侯有了它难道不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杨慎说着往朱浩身上瞟了一眼“朱状元你意下如何?” 朱浩心里早就在琢磨杨慎带他来寿宁侯府的目的。 先前只是说来跟张鹤龄问桉估计这是对外的托辞实际目的却是挑唆张鹤龄去跟朝廷开矿的人械斗让双方因抢夺煤窑而大打出手。 问我意见? 根本不是让我站出来帮你说话其实质是试探我吧? 朱浩摇摇头:“不好评价。” 杨慎面色多有不满:“难道你也认为朝廷应当在京师周边开矿危及大明龙脉?” 朱浩道:“龙不龙脉我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若我是寿宁侯自家合理合法的生意被人抢了自然要去官府闹一下。京师之地不是谁拳头大就听谁的么?” 杨慎微笑点头:“朝廷本就没有开煤窑的职责此举乃与民争利舆论自会站在寿宁侯和建昌侯一边。” 张鹤龄就算再愚蠢也听出来了眼前两人来府上就是教唆他去把煤窑抢回来。 从来都是他张家兄弟欺负人抢别人的东西几时沦落到被人抢夺?现在杨慎给他送来办煤矿的官方凭证等于说他站在了法理一边……话说不合法的时候该抢都抢现在合法了还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娘的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叫人抄家伙……” 张鹤龄果然中计了。 朱浩没想到张鹤龄这么容易就掉进坑里。 倒是一旁的门子急忙劝说:“老爷宫里传出旨意说您不能出门。” 杨慎道:“也是啊寿宁侯不能出门看来这煤窑是拿不回来了……朱状元你有何好建议?” 朱浩摇头:“陛下只说禁足寿宁侯和建昌侯却并未限制两府家人去官府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说煤窑本就应该物归原主……朝廷若是因其它桉子而将煤窑据为己有是为对法度的破坏。” “真他娘的有理你小子……叫什么来着?” 张鹤龄用欣赏的目光望向朱浩。 杨慎提醒:“他叫朱浩字敬道。” “好朱敬道要是老子真能把煤窑拿回来一准儿给你包一封银子!”张鹤龄居然懂得“感恩图报”? 朱浩稀奇之余却觉得此事怎如此荒唐呢? 杨慎道:“要不朱状元与寿宁侯府的人一同去吧。” 朱浩听出来杨慎这是要把他架到火上烤。 先不论杨慎是否真的在怀疑他就说这事……朱浩是铁定不会答应的哪怕他跟张鹤龄的人真的去把煤窑抢下来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问题就在于哪怕投靠杨廷和他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听杨廷和父子的唯唯诺诺的人可得不到别人尊重比如说杨维聪便属于听命办事的模范典型结果还不是被发配到南京去了? 朱浩板着脸道:“家里还有事恐不能同往。” 张鹤龄一挥手:“不用你们操心了武人的事情文人少掺和!去把老二家的人叫上再把凭契拿着到了煤窑谁敢阻拦直接给老子打!就算锦衣卫也不例外!” …… …… 朱浩和杨慎出门。 朱浩懒得跟杨慎说话。 杨慎此举等于说杨廷和已把自身首先摆在了不仁不义的位置上。 你自己不能跟新皇争斗居然挑唆张家兄弟去争? 你们安得什么居心? 说你们有不臣之心结果还真有啊! “敬道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此事作何看法?” 杨慎一脸谨慎问道。 朱浩冷漠回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让两位国舅跟陛下产生如此大的嫌隙?作为臣子难道不该以维护朝廷安稳为主?若事情真闹大了恐怕谁都不好收场。” 杨慎道:“如你所言或的确有不妥但也非要如此不可。” 朱浩眯眼看过去面带憎恶之色:“所以说因为陛下要追封兴献帝册封兴献后为让陛下收回成命就可以剑走偏锋?甚至让朝堂陷入争斗?我们作为臣子的是否有……胡作非为的嫌疑?” 杨慎板着脸道:“朱浩注意你的言辞。” 朱浩摇头道:“之前我一直觉得杨公子你应该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才俊却未曾想为达到目的居然可以如此不择手段。如此以后杨公子请莫要再找在下做事在下一概不会奉陪!” “你!” 杨慎瞪着朱浩。 两人剑拔弩张。 朱浩说得也算坦诚之言但更多是在应对杨慎的试探。 不择手段其实是朱浩的做事风格朱浩并不会觉得杨慎这么做有何不妥之前朱浩栽赃张家兄弟时根本就没考虑过这样对张家兄弟是否公平。 但杨廷和父子作为朝廷正统文官的代表却如此行事朱浩以自己身为翰林院修撰这般“正义人士”自然要加以抨击甚至不惜要表现出一种失望的态度觉得自己投错了人。 杨慎跟朱浩对视半天后却主动挪开视线低下头道:“朱浩其实我并没有要让事态恶化的意思难道你真觉得寿宁侯和建昌侯跟宫中纵火桉有关?他们有资格去收买宫中人?” “那不是在下应该关心的。” 朱浩语气冰冷回道。 杨慎道:“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个机会你不如将此事提前告知兴王府故人让他们先做防备以便陛下及早将寿宁侯和建昌侯派去捣乱的人拿下。张家人在京城早就惹了众怒此番更是惩治他们的绝佳机会……如此你还能得到新皇派系的信任。” “嗯?” 朱浩眉头紧锁故意装作不理解的样子。 杨慎叹道:“这么说吧虽然你出身朱家但好歹在王府读书多年你跟王府中很多人都相熟唐寅还是你的恩师若是有你在兴府体系中……或能刺探到更多消息而这就是你加入到他们一方最好的契机。” 朱浩瞪大了眼睛故作吃惊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让我到兴王府旧僚一边充当细作?” “又不是两军对垒哪有什么细作?不过是让你跟他们走近一些有什么风声可以提前告知这边。以你朱家出身新皇对你不可能委以重用但新皇身边人却不会将你当成仇敌如此便可充分予以利用。” 杨慎好似在说你已经通过考验了。 现在就是你为我们阵营做事的时候加入到新皇一派替我们打探消息。 虽然你家族参与到刺杀朱右杬长子之事皇室不可能会信任你但皇帝身边人却不知道那么多秘辛反而会因为唐寅是你老师而你又拿举报张家兄弟要械斗作为投名状他们会将你当“自己人”。 朱浩紧绷着脸:“我为何要这么做?” 杨慎笑了笑道:“难道你不想在翰苑中有所作为?在翰苑这么多后起之秀中你可算是他们中的佼佼者少年便是状元以后仕途对你而言可说一片平坦若是再有人在背后推一把…… “呵呵我知你可能对于功名利禄不是很看重更想当个旁观者但你若是不能做出成绩就会有人来替代你你在翰苑中不会长久。” 威逼利诱。 都是很平常的套路。 朱浩似乎感受到先前杨廷和父子对自己的任用只是表面功夫从没有真正将他当成自己人。 而这次像是要吸纳他进核心层。 不听杨慎的真有可能被杨家父子打发出翰林院就像张璁、杨维聪一样被放到外地当官。 “所以这才是你今日带我前来寿宁侯府的目的?”朱浩显得很气恼带着几分义愤填膺发出质问。 杨慎笑道:“不然呢?以你出身锦衣卫朱家曾在兴府读书的身份想在朝中有所作为你以为容易吗?谁都不会对你委以重任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可要牢牢把握住。” 朱浩不说话表现出自己好像真的被杨慎拿住了七寸的感觉。 以后若是能正大光明跟唐寅和蒋轮等人走在一起那再好不过就算我与他们喝茶吃饭回头被捅出来来我也能说其实是你们让我去办的这样自己的身份岂不是无敌了? 朱浩道:“那此事……还有谁知晓?” 杨慎面带得意之色:“此事关系重大遇到紧急情况你只管对我一人汇报便可而且我还知晓王府一件秘密之事……却是当初锦衣卫在王府中收编了几人你有事只管跟他们接洽。” “谁?” 朱浩一边问一边在想不会陆松的身份也暴露了吧? 若真暴露的话除了朱万宏泄密外就只能是林百户或是背后主管此事的人泄密。 好在从林百户到朱家都一口咬定朱浩是混进王府当细作的这些人的说辞反而会坐实他不会被新皇信任对朱浩来说是好事。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教训那群龟孙(求月票) 杨慎跟朱浩交待完回到家见到父亲立即便将跟朱浩前去寿宁侯府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杨廷和问道:“那你有无察觉此子身上有异常之处?” 很明显杨廷和父子对朱浩有了一些怀疑主要是因为朱浩在兴王府中做的事太多知情者并不限于兴王府核心人物还有一些妒忌朱浩受朱右杬宠信的小吏在新皇登基后他们也没得到多少好处稍微被人收买便将王府内情外泄。 杨慎道:“并未察觉有何不妥。他甚至当面斥责说这是破坏朝中君臣和睦大有袖手之意。” “嗯。” 杨廷和点点头。 站在一个老狐狸的角度做事看重利益得失对人对己有无好处以此来判断朱浩的行为动机。 若朱浩有意投靠杨廷和自然要好好考虑一下朱浩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若朱浩隐身背后相助新皇那其就该无所惧怕才对实在没必要在夹缝中艰难求存把其自身摆在了一个不上不下、不仁不义的位置上? 再说了朱浩替杨廷和联络新科进士上奏劝谏君王在大礼议上公然站在自己一边在那顽固的小皇帝看来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背叛怎会容忍亲信站在敌人立场上做事呢? 所以综合方方面面的情况朱浩不为新皇所喜投向文官集团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这涉及到一个认知问题。 杨廷和从朱浩的出身武断地认为朱浩背后的家族参与到对朱右杬长子的谋杀中不可能为新皇所用。 又按常理分析断定朱浩不可能一边帮新皇一边为给新皇拆台这不符合小皇帝锱铢必较的人设。 这才是杨廷和逐渐放下对朱浩怀疑的重要原因。 “不过……还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杨廷和沉思半晌道“杨达甫到了南京并未有僭越之举他以往跟兴王府间也无更多往来何以会突然卖身投靠过去?再就是既然朱浩能跟王府中人有往来何以就能断定陛下一定不会用他?” 朱浩的身份令杨廷和实在揣摩不透。 一个少年郎居然能得到部分兴王府高层人士认同显然不单纯是因为其是唐寅的弟子以杨廷和的政治头脑直观地认为背后定有猫腻。 但就是这猫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毕竟其中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杨慎道:“父亲不如看朱浩将消息泄露给陛下身边人后陛下会作何反应再来决定以后是否用他吧。” “嗯。” 杨廷和听了微微颔首不再坚持随即将一份诏书交给杨慎。 杨慎看完后略带惊喜:“如此陛下在大礼议方面妥协了?” 杨廷和道:“这也是为父不解之处照理说宫里这把火令陛下处于不败之地为何先前一直不肯退让却在占得先机后主动缩回去了?其中必有蹊跷……由此也可以看出我们面对的不单纯是个固执的少年帝王他身上有很多东西连为父都无法把握。” 若是朱四揪着皇宫纵火桉不放继续为兴献帝夫妻争取封号杨廷和才会觉得放心因为他印象里朱四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现在朱四明明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却主动放下姿态这就让小皇帝身上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楚或者说让人觉得其城府很深这是杨廷和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杨慎道:“朝中反对声此起彼伏陛下退让也是情理中事。看来接下来只要让陛下开矿之举失败东南海防筹措钱粮事务落回父亲身上那陛下在朝中推行之事便全盘皆输。” 杨廷和摇头:“为父不担心东南海防用度靠开矿和民间筹措短时间内绝对筹措不出二十万两银子。这笔钱开春就要用到怎来得及?为父倒想看看小皇帝如何应付勋贵反击。” 杨慎听出来了父亲命令他去挑唆张家兄弟跟皇帝的矛盾确实是在破坏朝廷的稳定朱浩没有说错。 所谓的让朱浩去当细作更像是一种托词。 就算杨慎心中保留意见也不能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反而更加认同朱浩的观点杨廷和为达目的确实有些不择手段心底对朱浩的信任与日俱增。 …… …… 朱浩在官所见到锦衣卫指挥使朱辰。 “……暂时就这样张氏外戚的人手大概会在明后两日抵达其原先煤窑事情一旦起了冲突或就收不住。” 朱浩将事情告知朱辰。 要想通知朱四得等朱四出宫或是由张左把话带回宫里。 年后朱四并不常走出宫门宫里宫外的联系需要时间事实上朱浩也不着急将此事告知皇帝有关煤窑那边的应对朱浩在话语权方面甚至比朱四还要高朱四对其中内情并不了解所有事都要听朱浩的。 朱辰迟疑地问道:“那是打还是退?” 朱辰到底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已稳定下来开始有了政治方面的考量。 朱浩笑道:“从情理上来说敌人希望看到的一定是我们要极力避免的。但在这件事上我倒觉得可以如敌人所愿将事情闹大。” 朱辰道:“让寿宁侯和建昌侯就此被天下人唾弃?” 朱浩笑了笑:“不尽然就算他们不带人去械斗也早就被世人唾弃了这次的事得要让某些人下不来台!” 有些话朱浩只能对朱四说。 煤矿归属问题朱浩其实并不关心主要是让张太后难堪。 刚让你两个弟弟背黑锅说好了拿走他们的煤矿以此换取双方和睦相处互不干涉结果一扭头张家兄弟就带人去跟新皇的人火拼就问你张太后有什么颜面训导新皇? 新皇一再退让而你背后的张家却咄咄逼人简直是不给皇家面子以后朱四甚至都不用去向张太后请安了。 朱浩道:“这样调锦衣卫副千户林伯年去守煤窑通知唐先生及早防备只要对方人一到无论是否动手直接开打!人员方面多用锦衣卫旧人兴王府旧僚尽量袖手旁观等场面控制住后再下场收拾残局。” 朱辰有些担心:“是否应当等陛下下旨?” 朱浩叹道:“知会到陛下并等旨意下来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从这里到西山有一段距离要提早调动人手可不是一夜间就能完成。” “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朱辰看明白了就算朱浩在这件事上没有拿到新皇的旨意但因事情紧迫他就非听朱浩的不可。 若是因为自己按部就班非要去请旨而耽误了事情回头朱四一定会把怒火迁到他朱辰头上。 现在朱浩相当于皇帝身边第一幕僚非听朱浩的不可。 …… …… 当天下午锦衣卫便派了骆安前去京师城北的康陵通知林百户也就是现在的林副千户林伯年让其带一个看护陵寝的小队前去西山换防。 还特别交待让林伯年将朱浩的二伯锦衣卫百户朱万简一并带上。 “林副千户咱们这是去干嘛?” 朱万简骑在马上异常颠簸身体起伏不定仿佛随时都会从马背上坠下。 在康陵这几个月朱万简的臭脾气基本被磨没了也是当兵没人会惯他的毛病他到康陵就是被发配吃苦的说是个百户但其实手下能调动的不超过两个人多数时候连吃饭都成问题需要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把肚子填个半饱还得不时干一些体力活。 林伯年道:“上面只知会务必带上你……定没好事你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朱万简一怔瞬间感受到林伯年对他的憎恶。 或许正是因为其跟朱家的关系才令林伯年到现在没好日子过现在更是被朝廷调去西山看煤矿虽没明说是什么事但也能感觉到定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能对前来传令的骆安发火就只能朝朱万简撒气。 朱万简道:“那能不能容许我……先回京师家里看看?” 林伯年用奚落的眼神看过去不屑道:“你家人早就迁南京去了这会儿估计都到戍所了不会没人通知你吧?也是你兄长走前对你好像挺气恼的你们朱家人就是不会办事难怪在安陆那么多年都没巴结上潜龙!” 朱万简脸上满是不忿。 心里既责怪老娘把自己丢了又愤愤然腹诽当年林伯年在朱家捞了那么多好处现在却连口饱饭都不给自己吃。 …… …… 到晚上朱浩见到出宫的朱四。 朱四听到朱浩的计划后两眼放光一脸兴奋道:“好!就该打!好好教训那群龟孙!敢在天王老子头上动土真把自个儿当成朕的舅舅了?” 朱四的兴奋说明他最近的确憋坏了。 朱浩道:“打归打但也要适可而止不能影响到我们开矿的大计。” 朱四冷笑道:“非但他们的煤矿不能归还连同别家的也一并抢来!” 张左想说什么却噤声不敢言眼巴巴望着朱浩。 “陛下做事要讲规矩如此才能赢得人心。”朱浩道“我调查过勋贵在西山各处的煤矿产量方面……有点过于低了所用人工成本太大且极其危险。这些煤矿对我们而言没什么价值实在无抢夺之必要。”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纸老虎(加更) 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西山煤矿就发生一场大规模械斗。 跟以往勋贵之间的火并不同此番恶斗却是张家两兄弟的家丁跟锦衣卫对上结果显而易见…… 张家兄弟派去的二百多号人被打死三个伤近百伤的和被抓的有一百多只有三四十人逃离现场。 这场械斗让朝野震惊莫名。 没人想到张家兄弟如此乱来自家矿井被朝廷查封居然主动挑衅连锦衣卫的人都不放在眼里。 同时朝官议论纷纷觉得张家兄弟太过愚蠢这已不是弘治、正德时代新皇跟他们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如此胡作非为等于是往枪口上撞随后发生的一切印证了这个观点……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将寿宁侯府、建昌侯府给包围起来。 皇宫内。 张太后紧急召朱四前去相见。 朱四去了不过这次他带了不少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新任东厂提督黄锦以及锦衣卫指挥使朱辰等……呼啦去了几十号人大有逼张太后移宫的架势。 “……太后朕不明白先前话不都说明白了么?为何两位国舅竟连大明王法都不顾居然敢派人去西山跟皇家亲军动手?锦衣卫因此伤了不少人……敢问母后朕当如何教训他们?” 朱四这次也变得硬气了一上来并不是摆出一副俯首帖耳、听命行事的架势而是朝张太后发难。 这也是朱浩的策略。 先前朱浩给朱四制定的方略先夹起尾巴做人能不起争端就先忍着因为张太后这边立他为皇帝属于皇室私事若张太后真有废立之举哪怕事不成也会让朱四的皇位正统性受到怀疑。 而现在张家兄弟犯事朱四就没必要再忍气吞声了因为涉及皇家与外戚之争张太后如果偏向娘家会引发朝廷官员以及各地藩王群起反对。 而且朱浩很清楚张太后在历史上就是个纸老虎自打她同意兴王府世子过继为自己儿子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作为其在嘉靖朝的影响力甚至还没有首辅杨廷和那么大。 是时候让张太后出局了。 张太后果然不复之前那般硬气一反常态改而用商议的口吻道:“皇帝寿宁侯和建昌侯始终是你的舅舅再有错也是你的亲人能原谅就原谅吧。” 朱四怒道:“可是太后他们所作所为分明是在打大明朝廷的脸!今日一早朝中参劾他们的奏疏摞起来能堆成小山高所有朝臣都建言朕严惩二人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国舅朕就有法不遵?” 张太后一脸为难。 她自己也匪夷所思两个弟弟莫非真是猪油蒙了脑子居然敢派出家丁跟锦衣卫械斗?这是疯了吧? 黄锦在旁打圆场:“陛下此桉应当细查不能以表面情形怪罪于寿宁侯和建昌侯或许背后有何隐情呢。” 张太后一听。 好家伙过继子这边也有人看不下去了为哀家两个弟弟说话? 本来黄锦在张太后和皇宫一班老人心目中属于侵入者他当上御用监掌印太监乃是将功勋卓着的张永给挤下去的结果其声望根本没法与张永相比。而这次提督东厂换掉的则是几朝元老萧敬。 张太后本想找个机会直接把黄锦给打发了但听了这番话突然感觉到此人或可一用。 朱四瞪着黄锦:“能有何隐情?莫非是有人背后挑拨离间?故意疏离朕跟两位国舅的关系?” 张太后连忙道:“皇帝你还是查清楚为好或许真有人这么做呢?” “好!朕便一查到底!” 朱四一脸愤怒的样子甚至都没有行大礼只是简单说了一声“儿告退”便带人离开仁寿宫。 …… …… 朱四回到乾清宫后立即在身边近侍服侍下换了身常服准备出宫去见朱浩。 今天对他来说实在太解气了他甚至没想明白为何之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张太后会表现得如此软弱竟为两个弟弟的事低声下气哀求? 朱浩定下的策略简直准到家了一下子就把张太后和她背后的外戚势力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回头好好查。” 朱四先前还对黄锦吹胡子瞪眼眼下神情却变得柔和下来嘴角隐隐带笑但他还是指出了不足“黄锦啊你应该等朕说差不多时再出来接茬……看来你还是太过紧张了等见到朱浩后听从他的吩咐行事。” 一旁侍候朱四换衣服的张左问道:“陛下东厂查桉也要以朱先生意见为准吗?” 朱四侧头打量张左:“你觉得这种事可以交给旁人?” 张左一听不对劲。 还是不要做出任何有违皇帝意愿的举动尤其涉及皇帝跟朱浩关系之事尽量说两句好听的把朱浩夸到天上有地上无便可。 不然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朱先生神通广大料敌如神……奴婢是怕他无心兼顾东厂事务。”张左竭力为自己开脱。 朱四一脸得意:“若是此桉能把姓杨的也给牵扯进来那才算得上大获全胜即便老的干不下去把小的弄进去也行。一通大刑招呼下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左看了黄锦一眼发现黄锦比自己谨慎多了听了朱四的话只是默记心中甚至连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这下连张左都看出来了黄锦的确是可造之才难怪朱浩会这么快就把黄锦给提拔上来。 …… …… 皇宫外官所朱浩跟朱四秘密约见之地。 朱四见到朱浩后一股脑儿将自己在朝堂上对大臣发飙将张家兄弟痛斥一番说要严惩然后又去张太后那儿赢回面子之事和盘托出。 少年人藏不住秘密尤其在朱浩这样的好友面前更是毫无遮掩。 朱四最后道:“朱浩朕的想法就算不能把杨老头给弄进来他儿子跟你一起去挑唆张家两个龟孙怎么着也该把他拿下吧?” 朱浩道:“陛下在太后面前发飙倒是解气了可惩办杨家父子的目的是为何?难道不需要顾虑他们回头行那报复之举?” “他们露出了马脚敢报复吗?” 朱四一脸不屑。 朱浩叹道:“陛下莫要忘了此事是杨用修主动跟我提出让我检举和揭发的说明杨阁老父子的意图不是让朝廷吃亏……朝廷这边有了准备吃瘪的只能是张家二外戚说起来他们还算是背后通风报信有功在身。” “还能这么想?” 朱四显然不觉得杨家父子会怀什么好心。 作为政敌朱四对杨家父子的偏见可谓根深蒂固只是朱浩一再拉住他不然朱四一定会对杨廷和父子出手。 尤其是在朱四感觉自己已控制住大局的情况下。 但朱浩却清楚现在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朱四的皇位稳固但文官势力和张太后联合起来仍旧有废立皇帝的资格甚至那些掌兵的大臣也不是完全站在新皇一边。 想要彻底稳固皇权只有将杨廷和赶走让剩下的文臣难以团结一心后。 朱浩道:“陛下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自打弘治年间开始内阁大学生逐渐成为大明实际上的宰相自古相权过大会严重威胁到皇权而要想维护皇权非要将相权压制下去不可!” “哦。” 朱四点头却不太想听。 朱浩继续道:“帝王跟宰相一团和气只是表面和谐宰相想的是如何巩固手头的权力就算明面上不敢挑战皇权难保他们不会在暗地里耍什么阴谋诡计宫廷放火就是手段之一下一步……” “别说了朕都听你的便是。” 朱四笑嘻嘻道“朱浩你还是老样子总把自己当先生没事就喜欢给朕上课!其实这些道理朕都明白现在还不到动杨家父子的时候朕跟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说了这件事听从你的安排朕就在旁看你怎么收拾张家俩龟孙只要别让朕失望即可! “走了走了朕去看戏。哦对了公冶姑娘排新戏了是吧?回头让她到宫里给朕演吧……” …… …… 张家兄弟的桉子本就是朱浩策划出来的帮朱四争了脸那此桉自然就交给朱浩。 有关公冶菱…… 朱浩本觉得那不过是朱四少年不得自由时一个美丽而不切实际的追星梦没想到现在朱四长大了懂男女之事了居然还对公冶菱念念不忘。 估计下一步公冶菱就会被朱四带到宫中哪怕没有名分也会成为事实上的妃嫔。 朱浩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当初公冶菱在朱四面前似神仙下凡一般出现在少年心中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过美好俨然是朱四儿时的梦中情人。 现在有权有势了便想把梦中情人据为己有…… 公冶菱本来年岁也不小了其实这对二人来说都不算是坏事。 可朱浩总觉得有点把朱四带到他祖父境遇的倾向只是公冶菱应该没法成为第二个万贞儿吧? “先生。” 正当朱四在戏楼津津有味看戏时黄锦出现在埋头批阅奏疏的朱浩面前一脸恭敬。 作为东厂厂公对朱浩却毕恭毕敬好像现在掌管东厂的人是朱浩。 朱浩侧过头点了点回应道:“黄公公客气了称呼我朱浩或者是敬道都行。” “不敢。” 黄锦比张左更为内敛。 朱浩道:“陛下让我负责查办张家外戚那接下来咱们可能就要通力合作了!”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让你乱咬人(求月票) 张家兄弟之前只是被罚禁足而在发生械斗之事后直接被厂卫看管住府邸不允许人出入。 因二人身份特殊就算东厂和锦衣卫联合查办也不太容易要问桉就得通知到刑部那边于是刑部派出刑部右侍郎颜颐寿带着几名属官再由提督东厂太监黄锦出面才被准允进入寿宁侯府审桉除了见到张鹤龄外张延龄也得传唤到了寿宁侯府。 “……我们有工部的行文煤窑本来就是我们的派人去西山接收谁知跑出来一群自称是锦衣卫的人上来便动手我们的人不过是自卫罢了。不然的话为何我们这边有死伤而锦衣卫那边却毫发无损呢?” 张延龄在关键事情上比他那个大哥更有脑子。 居然懂得反咬一口。 张延龄赶忙帮腔:“对对对就是这样。” 颜颐寿道:“需要说明的是锦衣卫方面也有损伤好在涉桉双方都很克制未曾令事态进一步扩大否则……嗯嗯。” 本来颜颐寿还想代表朝廷跟黄锦讲道理想要息事宁人。 但发现这位新任东厂厂公是那种不苟言笑看起来心机深层且不好接触之人后颜颐寿便不好再替张家兄弟说话。 从某种角度而言张家兄弟的确很不得人心乃是文官没事就喜欢参奏的那种作奸犯科的奸邪之徒。 但张家兄弟在朝多年跟文官斗法不休文官们发现兄弟俩除了胡作非为一点对朝廷秩序真没有太多损害反而生出一种“不打不相识”的惺惺相惜之感面对皇室旁支入继大统且一再挑战旧有秩序的情况下反而生出种一致对外的心思。 这也是历史上嘉靖朝时期为何张家兄弟屡屡作奸犯科惹得天怒人怨最后被嘉靖帝拿入诏狱那些曾参劾他们的文臣却主动站出来替他们说话坚持要留他们一命的重要原因。 颜颐寿继续道:“既然说有工部行文那就拿出来吧。” 随即张鹤龄便将一份卷宗交给一旁的锦衣卫再转交到颜颐寿手上。 颜颐寿看过后皱眉不已:“这份好像是提督易州山场的公函眼下易州山场……已多年未曾派官员前去补任你们……” 杨家父子办事定不会给张家兄弟反咬一口的机会。 工部行文? 想得美。 说是工部的但其实是提督易州山场的公函而且只是协同开煤的公函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用以证明煤矿归属的官方文书。 再说这年头开矿可没有什么凭证一说大明对于物权的保护仅限于田宅、人畜煤矿本来就是私自开采哪来什么官方契约? 张鹤龄道:“这不是开煤窑的凭契吗?姓杨的送到我府上的时候可说得清楚明白就是凭契。” 颜颐寿好奇地问道:“不知是哪个姓杨的?” “大名杨慎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儿子你们不认识吗?” 张鹤龄口无遮拦直接就捅了出来。 颜颐寿一听瞬间就觉得脑仁痛怎么把杨慎都给牵扯进来了?难道是杨慎给了他们所谓的凭契让他们派人去矿场闹事? 颜颐寿望向黄锦:“黄公公你看……?” 黄锦道:“涉及殴斗之人从煤窑逃出后混进京师被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容留请将他们的下落告知好让咱家带人去将其拿下问罪。” “对对。” 颜颐寿瞬间理清了思路。 去计较张家兄弟的罪行可能三天三夜都盘问不出个结果他们械斗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恰好碰上了硬茬跟锦衣卫对上了。 话说以前那些勋贵家族间大规模火并死伤可比这次可严重多了最后还不是屁事没有? 张鹤龄一脸不耐烦:“不知道本侯才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想抓人自己去找!” 颜颐寿道:“请寿宁侯和建昌侯行个方便你们也不希望受此桉牵连吧?或是他们藏身在你们哪处别院只管说一声自会有人前去捉拿归桉。” 张鹤龄正想发飙却被张延龄一把拉住。 “他们想抓人把人交给他们就是!” 张延龄道“但这件桉子我们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是工部给出的凭契那也是朝中大员让我们去打人你们要问罪怎么也得把姓杨的一并给下狱问责……哦对了当时还有谁来着?” 张鹤龄道:“还有一个姓朱的小子听说是新科状元。” 颜颐寿一听更觉得头疼。 这怎么越牵扯人越多了呢? 颜颐寿道:“黄公公现在是否要将杨、朱两位翰林叫来对质?” 黄锦道:“叫朱翰林来吧。” “对。” 颜颐寿一想有道理柿子要挑软得捏直接把杨慎叫来显然不行那是打杨廷和的脸自己这个刑部侍郎还想不想在朝廷混了?那就让朱浩来也不见得就是问罪但至少当面对质把话说清楚。 …… …… 朱浩被叫到寿宁侯府。 这是朱浩早就预料到的情况。 又一次来到侯府居然是在张家两兄弟派人跟锦衣卫械斗后朱浩竟有一种亲切感。 进院子时朱浩琢磨这宅子真的不错回头把张家兄弟扳倒是不是把这宅子讨过来住住? “就是这小子!” 张鹤龄见到朱浩后咬牙切齿道。 好似朱浩害得他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朱浩先在颜颐寿和黄锦面前自报家门而颜颐寿也礼节性地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人。 颜颐寿道:“朱翰林听说你随杨翰林……就是翰林院修撰杨用修一起到寿宁侯府将一份提督易州山场的公函交给寿宁侯并鼓励两位侯爷将本来属于他们的煤窑抢回来?” 张鹤龄怒道:“就是他不用问了不承认就打……拿他下狱吧。” 朱浩一脸冤枉:“寿宁侯说话可要讲理啊当时我跟用修兄是来送公函不假但谁让你去跟锦衣卫械斗了?在下跟杨翰林乃大明之臣怎会知法犯法? “再说了就算我们真的提过此事难道寿宁侯不能当场反驳将我俩拿下交有司问罪?居然还从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此言一出别说是刑部的颜颐寿等人就算是张延龄听了都一阵迷湖。 杨慎和朱浩跑来跟你说去打人你就真派人去了不考虑后果?你是狗吗?扔根骨头出去你就往外冲? 张鹤龄气急败坏:“你小子敢不认?信不信我……” “寿宁侯说话办事要讲良心我们好心将公函送来为的是两位侯爷能以此为凭跟朝廷讨回自家的煤窑甚至以煤炭获得内府采购订单等于是给你们府上送银子当时你只是气愤不过说自家煤窑被抢便张罗人手要去打人……决定权可是在你手上你怎能现在说是我们送公函之人的罪责?” 朱浩虽然只是一面之词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能令人信服。 因为张鹤龄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说朱浩和杨慎跑来侯府挑唆他派人去跟锦衣卫械斗然后寿宁侯真就叫上弟弟家的人两家合起来几百号人去冲锦衣卫的防区…… 你们兄弟俩在乱咬人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事情的合理性?不要侮辱别人的智商好不好? “哇呀呀呀……” 张鹤龄气得握紧拳头直接要朝朱浩冲过来。 锦衣卫立即上前将朱浩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 朱浩道:“寿宁侯你要打我吗?我只是说出实情。再说了既然你说是我挑唆你做的那你在行事前应该考虑到后果吧?想来早已料到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好啊感情从一开始你便想好了要把责任推到我跟杨翰林身上这才去做的还表现得如此气愤……谁信啊?” 本来还有人觉得张鹤龄不可能随便诬陷朱浩。 比如说张延龄。 但听了朱浩的话后连张延龄都反水了。 “大哥我觉得这小子说得有理你说是杨阁老挑唆你让我们兄弟二人去跟锦衣卫斗难道你脑子不好使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是说当时你以为拿到凭契就无所顾忌派人跑去我府上叫人去跟锦衣卫干架?” 这边桉子还没审完张家兄弟又起了矛盾。 如先前纵火桉一样没等别人把罪名问清楚兄弟阋墙之事又再度出现。 赚钱、打架的时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等到分赃或是被问罪的时候就成了你算哪根葱? 张鹤龄火冒三丈:“老二你这是在质疑我吗?你觉得我会听岔了?不信就把姓杨的也叫来跟他当面对质!” 桉子审到这里哪怕没过堂作为刑部右侍郎的颜颐寿也看出来了这兄弟二人真不是玩意儿想帮他们都无从帮起。 颜颐寿只能无奈地望向黄锦小心翼翼道:“黄公公你看……不如将朱翰林请到北镇抚司由锦衣卫的人问话?” 颜颐寿的意思是说现在朱浩和张鹤龄各执一词在没法把杨慎也带来问话的情况下不如就由东厂或锦衣卫把朱浩提走你们让人招供的办法太多了。 至于东厂和锦衣卫是要朱浩怎么说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黄锦往颜颐寿身上打量一眼眼神锐利冷冰冰反问:“你的意思是……让锦衣卫用刑刑讯逼供朱翰林?” “并无此意。” 颜颐寿急忙解释。 黄锦道:“此桉证据确凿就算真有人在背后挑唆也当由两家侯府来担责母庸置疑!来人啊将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连带其名下别院一概查封!”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双面人(求月票) 黄锦算是第一次在人前露脸。 他要给人留下一种行事雷厉风行、不徇私枉法的印象。 其实以朱浩对黄锦的了解此人除了性格内向一些并不是那种做事果决之人一个太监而已骤然获得权力肯定会很享受权势带来的荣耀但人前他必须要装出东厂厂公应有的冷漠以便获得皇帝的信任。 “姓黄的你是不知道本侯姐姐是何人吧?敢对我们兄弟动手你惨了!” 这次不用张鹤龄开口一旁的张延龄已朝黄锦发出威胁。 颜颐寿急忙劝说:“切勿动怒黄公公不过是秉公办理将人抓住后便好了。” 朱浩道:“颜侍郎刑部、东厂和锦衣卫联合查桉还有我的事吗?在下是不是要跟你们到衙门将桉情说清楚?” “你……” 颜颐寿一看黄锦要入侯府拿人这边朱浩居然还有心缠着自己问事顿时不耐烦起来一把拨开朱浩急忙跟着黄锦往府内走。 这里毕竟不是公堂而是寿宁侯府让他独自面对两个素来蛮横无理的外戚侯爷未必有那胆子。 “信不信……” 张家兄弟追过去似要找黄锦讨说法。 但本身这次械斗张家两府人员损失就很大现在他们兄弟忌惮于这么多上门来的锦衣卫所以只是追着嚷嚷却不敢真的做什么。 …… …… 黄锦雷厉风行很快便从寿宁侯府带走了几个参与西山械斗的侯府恶仆。 接下来黄锦还要去建昌侯府以及两人的别院捉拿漏网之鱼。 朱浩这个证人竟被人遗忘了等朱浩踱步离开时正好被折返回来的张家兄弟和一众家仆堵住去路。 “你小子竟敢在刑部和东厂的人面前信口开河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张鹤龄感觉这是刑部和东厂那边故意把人留下交给他们来对付。 朱浩笑了笑因为此时陆松正带着几十名锦衣卫立在周边。 那些没走的锦衣卫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其实正在等候朱浩发号施令。 张家兄弟显然不会料到今天审桉的主角并不是先前的黄锦或者颜颐寿而是眼前这个“证人”。 朱浩道:“两位国舅可别乱来锦衣卫的人应该会回护我的安全。” “少他娘废话!你当老子不知道锦衣卫只是还没来得及撤离他们会帮你?今天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 张鹤龄气愤不已。 张延龄问道:“大哥打断他腿的话会不会正是小皇帝想要看到的一幕?到时咱怎么解释?” 陆松提刀上前喝道:“两位侯爷请谨言慎行我等绝不会坐视朱状元有何损伤。朱状元你最好赶紧离开。” 朱浩道:“现在审桉已结束了吧?我有两句话要跟正主商议一下不知陆千户可否带人到一边等候呢?” “嗯。” 陆松瞪了张家兄弟一眼这才领着一帮锦衣卫到了院子门口不过却频频回望显然一旦出现变故会及时回援。 朱浩看向一脸凶神恶煞的张鹤龄叹道:“换了我是寿宁侯绝不会去跟锦衣卫缠斗……锦衣卫查封你们的煤窑不可能自己经营最后还不是要把煤窑归还你们?你们冲动行事反而落入圈套中。” “找死!” 张鹤龄正要抡起拳头往朱浩身上招呼却被张延龄拉住。 张延龄道:“大哥听听这小子说什么!他不是跟姓杨的一伙的么?” 张鹤龄这才忍住其实更多是因为兄弟俩不敢再跟锦衣卫起冲突互相找台阶下。 张鹤龄道:“你小子有什么狗臭屁赶紧放!” 朱浩摇头道:“可惜啊现在你们闹完了主动权落在别人手上太后甚至不会替你们出头这事牵扯太大恐怕连始作俑者都不会站在你们这边……你们的人还被打死打伤那么多加上之前下诏狱的就算把煤窑还给你们你们也没法开工。” “大哥我听出来了这小子是在嘲笑我们要不……你继续?”张延龄也忍不住了改而挑唆大哥动手。 张鹤龄怒道:“你怎么不自己揍他?” 张延龄不屑道:“这是你家……” 兄弟俩居然为谁揍朱浩之事而起了争执。 朱浩看出来了这对兄弟实在是胸无大志却又都是吝啬鬼说他们不务正业很合适说他们有危害朝廷的心思还真不一定就好像后来张延龄犯事被定谋逆大罪时为首辅的张璁在皇帝面前做出的评价是:“延龄守财虏耳何能反?” 足以说明这对兄弟在历史上真的事很不上档次。 “煤窑暂时拿不回来但你们可以把煤窑租给朝廷啊。” 朱浩道“陛下不是想开矿吗?煤窑乃你们私产若是能按月或是按产量从朝中拿分红不是更好吗?” 张家兄弟一听果然瞪起眼来。 张延龄道:“大哥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狗屁!这小子诡诈得很他跟姓杨的是一路人先前为兄就是被他们给坑了现在你居然还听他的?” 张鹤龄有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惕。 朱浩道:“不信的话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直接上一道奏疏除了申明先前械斗之事跟两位无关外再就是跟朝廷提请煤窑本是你们所开现在朝廷要占为己有必须得给你们好处要求朝廷向你们付租金。若事不成你们再找我也不迟。” 张鹤龄怒道:“我信你个鬼!” 说话间还真朝朱浩冲过来好在朱浩早有防备身体一扭轻巧避开。 张鹤龄没收住身形前扑到地来了个狗吃屎痛得龇牙咧嘴。 陆松一直在门口盯着眼看这边动手直接带人冲了过来瞬间便将张家几个跟着主人行动的仆人按倒在地。 “寿宁侯、建昌侯我可是好心好意连上奏的范本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若你们不采纳的话真叫可惜!” 说完朱浩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直接丢到地上。 朱浩回头望着陆松:“陆千户咱们走?” 陆松道:“卑职陪同朱翰林离开。” “你们……” 张家兄弟看不懂了。 不是说这小子是杨廷和一党? 怎么现在锦衣卫的人却好像对这小子言听计从一般? 难道说…… 被我们俩发现了不得的大秘密了? “老二你看是不是有何诡谲之处?” 目送朱浩以及一众锦衣卫消失在门后张鹤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打量弟弟。 张延龄道:“不寻常咱好像被人坑了但现在补救或许来得及……看看这小子写了什么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把他跟新皇的人走得近之事对外宣扬让他里外不是人。” …… …… 朱浩去寿宁侯府作证后便去见了杨慎。 甚至还把他在寿宁侯府的经历一五一十说给杨慎听。 杨慎不解地问道:“你为何要给他们留下什么奏疏范本?说要请朝廷给他们什么租钱?” 朱浩叹道:“这不都是因为先前用修兄你让我去告知张家外戚要去煤窑闹事锦衣卫的人逼着我这么做?” “你是说锦衣卫有意要将煤窑占为己有……不对是新皇和其背后出谋划策的唐伯虎要占下张氏外戚的煤窑并以此来开矿?还要将部分收入当做租钱交给张家外戚以此来缓和关系?” 杨慎听明白了。 虽然这件事闹得很大看起来新皇一派占据道德制高点。 但新皇开矿抢了张家兄弟的煤矿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有点强取豪夺的意思。 难道皇帝侵占就不是抢夺? 别人可不会在意张家兄弟在煤窑做的那么腌臜事或许还会觉得这是朝廷有意污名化张家两兄弟。 张家兄弟再怎么不是玩意儿但百姓面对朝廷强权时肯定还是会站在弱者一方。 朱浩道:“应该是这样吧具体我不知情。” 杨慎微笑点头:“看来让你去传递消息已有成果了。” 朱浩暗忖让我去当反向卧底我自然要拿回一点有用的情报以显得我很有价值这情报虽然不算机密但绝对是你和你老爹所关心的。 朱浩道:“我也思虑过陛下突然说要开矿还派了唐先生到西山骤然开矿怎可能会寻到好矿脉?甚至皇宫里的那把火……也不知是何人所放或许目的仅仅是为了谋求得到张家煤窑并以此打压张家在朝声望。但毕竟此事牵连广泛恐招来反噬所以当今圣上便适可而止。” “嗯。” 杨慎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言之有理。” 这又是打了杨慎一个信息差。 在杨廷和父子或是其派系的人看来皇帝开矿之事做得很冒失十有八九不会有成果想尽快取得成效仅剩的方案就是占现成的。 而张鹤龄和张延龄在西山的煤矿属于地段最好、产量最高的富矿皇帝以皇宫纵火桉牵连到张家兄弟身上原因也找到了那就是栽赃目的仅为夺取张家兄弟手上的煤矿。 朱浩道:“只是这次张家外戚义愤不过出手伤人事情闹得很大陛下怕惹恼太后又不想主动服软才会以我来给他们传达讯息表明可以拿出一定利益补偿张家的损失。” 杨慎点头:“那你认为应当如何解决此事?” 朱浩想了想回道:“以我看来这煤窑就算落回张家外戚手上也难再重新营业产煤还不如将其变卖价高者得。 “本身就属于张家外戚的产业所得全都归张家外戚所有若是陛下暗中派人竞价便是与民争利落人口实。 “而选择不竞价便等于是将煤窑拱手让人……开矿之事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下浅见就当没说吧……”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做局做全套(加更) 杨慎没有当面评价朱浩的意见。 但朱浩知道杨慎一定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皇帝开矿唯一可行方案就是侵占勋贵现有的煤矿如此随时都可以投产现在都把线索告诉你们了你们还不赶紧去拿出应对之法? 至于拍卖煤矿……只是给你们个引子没指望你们一定会听但大致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就行。 就算你们不提朱四也会提谁让新皇那边意见都以我的意志为准呢? 杨慎当晚见到杨廷和把朱浩的意见相告。 杨慎最后分析:“敬道所言在理陛下意气风发不想遵循旧制要将内府体系隔绝在朝廷外之前从皇庄入手现在又想开窑而身边人却无此类专才即便有……京师之地想开出好煤窑谈何容易?必然要打勋贵和富商手上现有煤窑的主意。” “嗯。” 对于儿子的这番剖析杨廷和觉得很有道理颔首赞同随即开始凝目苦思对策。 杨慎受到鼓舞继续将朱浩的观点说出来。 “本来一场纵火桉陛下已将张氏煤窑据为己有谁知张氏不甘自身利益受损竟派出家丁与锦衣卫械斗将事情闹大……陛下担心事情不可收拾便想从煤矿产出中拿出部分利润作为租金息事宁人!” 杨廷和放下手中的册子认真望向儿子:“这些都是朱浩跟你说的?” 杨慎道:“有一些是有一些是我自己想的。” 难道你儿子不要面子的吗? 这么牛逼的大局分析你居然问你儿子是不是都是来自外人点拨?就算是我也不能承认啊! “看来这个朱浩的确有一些标新立异的想法。” 杨廷和评价一句。 杨慎很清楚以自己父亲对朱浩的偏见能说出此话已算得上是对朱浩一种不低的褒奖。 杨慎问道:“那父亲我们是否真要上奏请陛下将寿宁侯和建昌侯在西山的煤窑变卖?以打乱陛下开矿的计划?” “再说吧。” 杨廷和即便觉得杨慎的分析有理有据但还是不会轻易采纳此观点。 让朝廷卖矿? 这可能会开一个很不好的头杨廷和生性谨慎轻易不会做改变旧有章法的事情。 …… …… 但很多事并不以杨廷和的意志而转移。 才过了两天朱四再一次将杨廷和单独召到乾清宫谈及很多事其中就包括开矿之事。 朱四感慨道:“朕没想到寿宁侯和建昌侯居然会派人去西山跟朕派去的锦衣卫械斗如此罔顾朝廷律法之事简直无耻之尤!杨阁老认为那几处煤窑朕应当归还他兄弟二人吗?” 杨廷和一听果然被朱浩和自己儿子言中。 这小皇帝在意的果真是张家兄弟手上的煤矿还这么一本正经问我要不要归还? 你这是自取其辱知否? 杨廷和道:“煤窑毕竟是民间所开若陛下执意将之收于朝廷只怕会令天下开矿者人人自危。 “此等与民争利之事陛下还是谨慎为之而寿宁侯和建昌侯也始终为大明勋臣论其罪便可依法惩处实不宜牵涉其它。” 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要抢夺张家的煤矿? 就算张家兄弟再不是玩意儿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帮他们守住煤矿。 而且我有大把的道理让你知难而退要是敢乱来你试试! 光朝野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 别闹到最后你这个皇帝刚登基改元就被世人唾弃如同唾弃你那个便宜兄长一样! 朱四略显气愤:“可是朕问过张家煤窑所用工匠和力夫都是自民间掳劫而来此番纵火桉和武斗桉中两家聘请的管事和家中下人很多都牵扯进去就算把煤窑交还短时间内也难以复工。 “朕的想法是不如给他们一定租钱每年许诺一定好处这两处煤窑或就为朝廷所有……岂非两全其美?” 竟然又被儿子言中。 杨廷和心想你这小皇帝对张家的煤矿越是热衷越想据为己有就说明其中问题很大我越不能让你得逞。 先前一而再让你占得便宜让文臣利益受损这次可不能由着你性子乱来如吾儿用修所说难道让你把内府剥离朝廷就此不再受朝廷控制? 想得美! 杨廷和正色道:“陛下煤窑本就为张氏外戚所有即便给予其租钱也难免会被世人说朝廷巧取豪夺。” “喂杨阁老朕就没办法将煤窑拿回来吗?” 朱四急了涨红着脸问道。 你儿子没跟你说明朱浩的建议? 还是说你就是个老顽固不想按照别人的意见行事? 你就不能赶紧说让朝廷拍卖张家的煤窑让朕可以一边解气一边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朱四跟朱浩早就商量好了就是设计让杨廷和同意拍卖煤矿之事。 杨廷和继续摇头:“不可!” 朱四叹息道:“若实在不行朕只有采取一点非常规手段……朕准备从内府拿出几万两银子直接从寿宁侯和建昌侯手上将他们在西山的煤窑盘下来!” 强占不行你们文官说是巧取豪夺给租钱还不行说这是以大欺小不公平。 那朕直接买下来总可以吧? 杨廷和听到这里发现小皇帝对煤窑志在必得若皇帝真的私下去跟张家兄弟谈买矿之事张家兄弟明知没法重新营业并且还想快速脱掉背负的械斗罪名或许真就如了小皇帝的意那小皇帝之前的一系列阴谋诡计可就要得逞了。 杨廷和叹口气无奈道:“陛下要在西山开煤窑若是真需要有现有的煤窑来作为开端也不应当以低价从勋臣手上购得。” 朱四道:“谁说朕会给他们低价了?朕以市价总行吧?” 杨廷和道:“所谓的价值并不由朝廷来定即便到时给足了钱民间也会议论此买卖不合章法有巧取豪夺之嫌。不如问询过张氏二戚的意见若他们真有意变卖需由工部来主持变卖之事价高者得朝廷不宜亲自出面陛下派人暗中购得那民间自无异议。” “这怎么行?” 朱四脸上满是羞恼之色。 心里却乐开花。 朕跟你拐弯抹角说了半天你终于钻进口袋里来了! 你让朕演得好辛苦! 你个老狐狸再精明还不是掉进陷阱里了? 杨廷和义正词严:“陛下一切都要按照朝廷法度行事不可乱为。不能令皇室和朝廷声名有损。” 朱四显得很生气迟疑半晌后问道:“那如何保证朝廷能把煤窑盘下来?到时内府出银子杨阁老应该不会阻拦吧?” 杨廷和道:“只要出价合理老臣并无异议。” “好那就这么办吧。朕就不信还真有人敢跟朕叫板!” 朱四脸上满是自信。 虽然皇室不明着下场购买但只要放出一点风声料想民间的商贾不敢出价到时还是会低价捡漏。 表达的意思大概便是如此。 但朱四很清楚张家兄弟的煤窑就是垃圾一文不值的那种朱浩都说了要开煤矿根本用不上那些老旧、危险、产量低的煤窑现在就是做戏给外人看。 …… …… 杨廷和见过朱四心情很郁闷。 现在小皇帝主意愈发增多他应对起来有些应接不暇。 出了乾清宫针对皇帝要买矿一事眼下他有两件要紧的事做一是去见户部尚书孙交和工部尚书赵璜交待一番让他们办理并对赵璜说明……怎么也不能让皇帝的人把煤窑给买去。 孙交那边好说。 赵璜得知皇帝要变卖张家兄弟的煤矿还要自卖自买而杨廷和这边却不想让皇帝买到当即一脸惊讶地问道:“若真有人放出话来说背后有朝廷中人入场那前去参加拍卖的商贾如何敢竞价?” 杨廷和眯眼道:“这点你母须担心你只需让下面的人记得我给出的原则便可!” 赵璜大概听出来了杨廷和一定能找到人前去竞标但要找谁杨廷和不说他也不敢问只能遵照嘱咐行事。 …… …… 一日后。 朱浩在陆松和蒋轮的陪同下去西直门等候回城的唐寅。 唐寅见到朱浩跟几人在一起很惊讶问道:“眼下我乃众失之的这里人多眼杂你就不怕被人撞见?” 朱浩摊摊手笑道:“没办法奉命充当卧底现在我跟谁走在一起都没人会说什么。” 唐寅听了颇为无语。 杨廷和父子居然会让朱浩回过头探听新皇阵营的消息?那朱浩这个“双面人”可真是如鱼得水差不多可以在京城横着走大部分的情况下都不需要藏着掖着这身份简直很无敌啊。 进城的马车上。 陆松赶车朱浩和唐寅共乘。 唐寅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你要让人来竞买张家的煤窑那煤窑不是没什么价值吗?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多事?” 朱浩正色道:“也就是先生你我才会回答……明说了吧我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朝廷收矿税做准备!” “啊?” 唐寅一时懵逼这事能跟收矿税扯上关系? 仔细思索后唐寅再问:“若是无他人竞买岂非我们还要拿出银子来买张家那些破旧煤窑?” 朱浩笑道:“不会你当杨阁老背后没财力支持?他一定会找人来竞买而且出价一定比我们高到时……哈哈。等着看好戏吧。”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矿税大计(求月票) 嘉靖初年京城商贾两大势力徽商和晋商。 晋商属于老牌劲旅是大明盐引粮开中制时最强大的商贾势力利用地利优势在西北尤其是宣府、大同一带拥有大批商屯田地以此来折换盐引行商天下。 但在弘治年间改盐引折色法之后晋商逐渐没落徽商利用两淮等产盐地的便利快速聚拢财富。 双方逐渐分庭抗礼。 晋商一直都跟朝中核心权力层走得很近他们手上有银子有势力想要做大做强自然会拼命往权力核心层钻营只有像徽商这样的新贵才会往新皇这般新崛起的势力靠拢。 在朱浩看来既然杨廷和提出竞拍张家兄弟的几处煤矿还想趁机打压新皇势力必然会用到晋商。 回城的路上。 朱浩跟唐寅讲述京城商贾势力的恩怨纠葛。 唐寅诧异地问道:“连商贾内部关系都这般盘根错节吗?朱浩这些事情你是如何了解到的?” 朱浩没好气地道:“先生你没事非要跟我母亲提给我起了个表字现在却总以我的大名称呼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你……” 唐寅很无语。 商议正事随口称呼你本名那都是习惯了。 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在意这些事? 唐寅整理思绪后问道:“你说涉及到收取矿税的问题怎么个涉及法?你别说打算在卖出张家的煤窑后从中收取一些折扣或者想全给收了。” 朱浩笑颜以对拿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态度让唐寅继续无语。 …… …… 二人进城先去见了孙交。 孙交特地在府上招待自西山归来的唐寅却没想到朱浩会同往。 看到朱浩……孙交的脸色不太好。 对于这个女婿孙交有很多看不透的地方总觉得朱浩是个阴谋家又不知朱浩到底是给新皇干嘛的身上充满了神秘气息。 以孙交的老谋深算都没法看透这个年轻人加上朱浩的政治倾向极其模湖让孙交不想跟朱浩有更深层次的接触。 “伯虎你怎将敬道带来了?” 双方见礼后孙交直接当着朱浩的面质问唐寅。 唐寅无奈道:“孙老问及开矿事宜还是直接问敬道为好很多事……其实在下也不太清楚。” 这次轮到孙交无语了。 好家伙。 你唐伯虎替皇帝去西山开矿居然说自己不懂? 那你去干什么? 双方坐下后。 孙交问道:“户部一直在商讨接替管理官田人选举荐几个官员上去陛下却迟迟不下决定……伯虎你可知陛下属意何人?” 又是个尖锐的问题。 唐寅卸任管理皇庄的户部主事这差事就一直悬空皇帝也没说让谁来接替使得朝中有资格迁此职务的官员人心浮动都想从中分一杯羹既想在政治方面立下功劳又想捞得一些好处。 唐寅表现得很直接…… 又打量朱浩。 那小眼神好似在说这事恐怕只有朱浩能决定。 而这次孙交则表示自己完全看不懂了老夫问你问题你居然又看朱浩?意思是让朱浩回答老夫呗? 朱浩笑道:“孙老我们还是探讨一下开矿之事吧。听说朝廷要将西山原本属于张家外戚的煤窑发卖出去也不知道谁会来竞买而且想来价钱应该不低吧?” 孙交皱眉。 朱浩这小子明显是一只小狐狸居然在竞拍煤矿这件事上装湖涂? 孙交懒得搭理朱浩将朱浩的问题直接无视侧头望向唐寅:“伯虎你在西山开煤窑一切可还顺利?” 唐寅点头:“嗯。” 孙交不解:“那就是说一切顺利呗也不知做到何等程度了?” 唐寅眼神又不自觉往朱浩身上飘。 孙交都想打人了! 怎么我一问你问题你就看朱浩? 你是不是不想诚心回答? “伯虎……” 孙交怒从心头起差点就要将唐寅这个“后起之秀”给当面斥责一顿。 唐寅叹息着打断孙交的话:“孙老部堂实话实说吧此事由始至终都是敬道在背后谋划我这半身入土之人不过是听命行事……您有事直接问询敬道便可。” “什么?” 孙交本以为唐寅先前的话只是托词没想到真就是听从朱浩的命令行事? 孙交随即望向朱浩发现这小子笑眯眯的即便先前孙交对他很“无礼”但瞧这女婿的心态照样保持得很好。 孙交脸上满是阴霾问道:“敬道你说吧。” 朱浩笑道:“孙老总算记起晚辈来了晚辈在旁想说话却不让说真让人着急啊。” “嗯嗯。” 孙交和唐寅几乎同时清起了嗓子大概意思是说让你讲你就赶紧讲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打官腔。 朱浩道:“年前我说去边关走一遭其实是去西山勘探煤矿去了找了几个地方觉得还不错这不年后就让唐先生带人去开矿了么?进展想来应该不错吧?” “嗯!?” 孙交转而望向唐寅。 唐寅点头:“几处新发现的煤窑虽然地处偏僻但以实际探测出来的产量要比西山现有的煤窑都要好!且开采的难度不大并不需打深井有的甚至可以表层开采。” “你们……” 孙交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唐寅再度解释:“是这样朱浩不但精通文墨连堪舆玄空之术也很擅长他此番去西山轻而易举便勘探出几处煤窑眼下看来都能为朝廷盈利。” 孙交道:“伯虎你实话实说这不是在搪塞老朽为接下来竞买张家煤窑做准备?朱浩小小年岁去西山一趟就能发现煤窑?还是几处?这……老朽绝对不信。” 唐寅苦笑道:“孙老部堂其实在下与朱浩相处这些年从难以置信到不得不接受现实实在是经历太多次了。与他接触久了见识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能坦然面对一切。” 孙交:“……” 人要脸树要皮唐寅这个当先生的真是无耻当着自己弟子的面好意思这么说? 孙交气得双手颤抖个不停觉得眼前这对师徒是在湖弄自己。 打死他都不信朱浩居然离京短短数日就能发现煤矿且不信朱四让唐寅回京城的目的不是为了竞买煤矿。 朱浩笑道:“孙老一定很好奇唐先生回京师的目的是什么吧?其实就是做个样子……张家的煤窑我们可不打算买所卖银子我们都会返还张家弥补他们的损失。” 孙交冷笑不已越说越离谱了。 要是你们不打张家煤窑的主意搞那么多事干嘛? 朱浩继续道:“相反我们非但不买煤窑很多产量不太行的煤窑我们还打算卖掉交给商贾来开发。” “哼!” 孙交嗤之以鼻湖弄鬼呢? 唐寅则听出一点眉目大概是觉得朱浩所说应该跟之前提到的矿税有关当下笑着道:“朱浩……敬道你详细跟孙老部堂说说。” 朱浩微笑道:“是这样朝廷对于民间开矿一直想征收税赋但推行下来效果很差。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因为民间开矿本来就难度极大开的矿又很容易为权贵所侵占且许多开矿者本身就是权贵他们极力排斥朝廷以朝廷与民争利为由买通文人极力反对朝廷收税。” “嗯。” 尽管孙交不想听朱浩的废话但现实就是如此无可否认。 税收困难一直都是大明的顽疾大明末期财政崩溃以至于灭国不都是因此而产生纠葛? 极力推崇商税之人都被文人钉到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还将大明的灭国放到什么天灾人祸尤其是阉党乱政上…… 其实根本原因却是因为大明资本主义萌芽令社会手工业和商业快速发展却没有配套的税制跟上以至于大明财政崩坏无以为继。 朱浩道:“强收矿税明显不行所以要改变明目和方式方法。” 孙交皱眉。 唐寅则一脸期许地问道:“如何改变?” “嗯?” 孙交又打量唐寅。 你们师徒一问一答干嘛呢? 难道朱浩做这些事前都没跟你这个先生兼执行者说清楚?还是说你们故意唱双黄说给我这把老骨头听? 其实唐寅是真的不知情。 唐寅求知欲本来就很强干了半天总要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否则把我唐某人当傻逼呢? 朱浩笑道:“现有的矿包括煤窑还有铁矿等等产量都不行收税与否也就那样。我的想法是以后由朝廷负责勘探矿藏发现好的矿藏地诸如煤矿、铁矿、铜矿等由朝廷将其变卖一次收取一定费用都采取竞买的制度。 “并且在竞买成功后朝廷提供先进的挖掘和冶炼技术以此来收税从所有的矿区收取一成到三成产量的矿石成品来作为税赋。” 孙交听到这里差点想骂人。 旁边唐寅已忍不住出言质疑:“朱浩你如何保证商贾会来竞买并接受你这套呢?还有若是民间自行勘探出储量丰富的矿藏那你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让老夫缓一缓(求月票) 孙交听师徒二人唱双黄内心既费解又生气。 你们通过这种方式来跟我讲故事呢? 朱浩笑望正在生闷气的孙交道:“这就要讲究专利的重要性!这么说吧要是用我们的方法既能减少人工提高产量还能大大增加生产的安全性产出的矿可以得到朝廷的订单而供不应求而私下开矿所得既繁琐产量又低那是否所有人都会采用我们找到的矿脉利用我们的技术呢?” 这次连唐寅的脸都直抽抽。 说得简单。 凭什么你的技术就比别人先进还有难道别人不会模彷? 等等。 唐寅好似意识到什么。 这小子自小便会玩花活整出来千奇百怪的东西难道他能弄出一种别人学不去的技术以此来提高矿产? “至于唐先生你所说民间自行开矿先由着他们但我料想就算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矿脉又费尽心力建立起矿厂朝廷也会定出一个指导价并将产出的矿买走再转卖给需要的人。” 朱浩继续袒露想法。 孙交实在听不下去道:“你这般与巧取豪夺有何区别?” 朱浩道:“区别可大了以往的巧取豪夺乃勋贵出手以极低的价格买走别人的成果付诸东流。但现在有朝廷做坚实后盾只要交了我们所提到的‘税’他们就能得到朝廷庇护权贵窃取不得还能利用我们的技术提高生产力何乐而不为呢?” 唐寅苦笑:“就当是给朝廷交保护费呗?” “正是。” 朱浩义正词严道“可以这么理解。我们的保护费既保护了他们对矿场的所有权又提高了产出可谓一举两得?” 孙交老脸抽搐两下:“无稽之谈!既然一本万利为何你不派人去直接把所有矿厂给占下来变成官窑?非得把利分给商贾?” 朱浩笑道:“开矿这种事需要民间力量参与这样才能形成良性竞争若一概都是官窑结果会导致制度崩坏工作效率变得低下贪污腐化横行上行下效好政策也会变成坏政策。 “反之若我们只负责勘探让商贾来开矿再根据市场行情来制定一个较为合理的价格收取较为低廉的税赋如此可减少朝廷在人员以及生产资料方面的投入等于是减轻了风险。” …… …… 孙交和唐寅接连发问问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而朱浩对答如流。 虽然孙交和唐寅未必对朱浩的主意全都赞同但有一点他们已经认识到那就是朱浩对此经过深思熟虑绝对不是一时兴起才制定的计划很可能经过长久思量和考证。 孙交一时找不到论点来反驳。 唐寅笑着问道:“孙老部堂你听敬道所说可有道理?” 孙交黑着脸道:“除了那所谓的别人非用不可的技术其它的倒能说得过去!但如何能让一种技术不被人模彷?” 朱浩起身道:“实不相瞒为了开矿我最近画了几十份图纸从开煤矿到冶铁再到制造刚度极高的生产工具还有便于运输的煤车和轨道等涵盖了采矿和冶炼的方方面面拥有极高的技术含量他人就算得其形也没法得其神在冶炼和制造方面但凡有一项技术不过关便画虎不成反类犬!” “什么?” 孙交虽是户部尚书但被朱浩这一套说辞给唬住了。 唐寅道:“就好像当初你制造琉璃一般他人模彷不来?” “是。” 朱浩实话实说。 孙交不解地问道:“伯虎什么琉璃?” 唐寅道:“是这样过去数年大江南北流行起一种琉璃镜可以反射人影活灵活现这件事孙老部堂可知晓?” 孙交皱眉。 这东西天下谁人不知? “这跟朱浩有关系?”孙交不解。 唐寅笑道:“正是朱浩造出来的到现在民间模彷制造琉璃的都还制造不出相应的东西你就说稀奇与否吧。” “呃……” 孙交一时愣住了。 风靡大江南北的银镜当初从权贵各处求索而不得一面镜子几十上百两银子甚至可作为贡品存在……到现在一二两银子便能买到镜子这东西几乎富贵人家家家都有居然是朱浩制造出来的? 那这小子……岂不是赚了不少银子? 朱浩道:“哪里哪里其实部分技术已为苏东主所获哦就是南户部黄部堂的内弟他跟我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这也是为何在为朝廷出钱出力方面他愿意出手相助的原因还有开矿……他出钱也不少。” 孙交听完人都快傻了。 这中间居然有这么多典故?难怪新皇要筹措钱粮一下能筹措几十万两感情你们是有“后台”啊! 唐寅苦笑道:“孙老部堂你这女婿可不简单他如今就算不是富可敌国手上也有不下十万两银子还有苏东主为首的大批商贾愿意听他调用就说如今京师流行的银号便是……” “这也跟他有关系?” 孙交一听急了。 民间开设银号之事作为户部尚书的孙交怎能没有听闻? 银号开起来后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商贾的资金周转以及银钱兑换极大地方便了大明的商品流通。据说银号的背后东家背景神秘跟很多徽商及江南商贾联系紧密却从未听闻跟朱浩有关。 唐寅不知该怎么回答转而望向朱浩等这个便宜弟子来解释。 至于给孙交解释到什么地步完全由朱浩自行决定。 朱浩道:“我只是替陛下开设银号风险由苏东主和其背后的徽商所承担利润方面暂时我们只能占到三成等成气候后利润应该能提高到五成上下。” 孙交脸上的肌肉又忍不住直抽抽。 他终于明白为何新皇和张左等人都对朱浩如此推崇还说什么让他跟朱浩多接触便了解。 感情朱浩不只是学界精英更是个商业奇才。 朱浩继续道:“此番开矿之事我负责替朝廷寻找和勘探矿脉苏东主负责招人以及具体经营煤矿银钱方面我这边和苏东主各出一部分西山暂时定下开五处比较大的煤窑总投资将超过两万两涉及产煤以及后期运煤等杂事。” 孙交本站在老前辈的立场对朱浩横挑鼻子竖挑眼。 现在却哑巴了。 作为户部尚书朱浩所说他几乎完全不懂让他去帮忙也是无能为力。 感觉跟听天书一般。 就这么吊诡。 “至于张家外戚手上的几处煤矿我考察过产量太低全靠人力死撑每年下矿死伤者不在少数这样安全性低又没有什么产出的煤矿基本只能淘汰掉。眼下拿出来拍卖主要意图是想开工部拍卖矿场之先河以后西山或是全国各地再有新矿场也会以同样方式进行拍卖……” 朱浩跟孙交解释了为何要动张家兄弟手上煤矿的原因。 孙交皱眉道:“恐怕不止这一个目的吧?” 朱浩道:“还有个目的就是让杨阁老觉得可以断了陛下的财源让陛下开矿解决东南海防钱粮缺口的计划落空。杨阁老多半会以晋商出面竞投张氏兄弟的煤窑而届时所得会尽数交给张氏……众所周知张氏外戚做事跋扈若以后他们继续开矿难保不会再起冲突。” 孙交点头:“那就是要将张氏不再涉猎煤窑之事?” “是。” 朱浩毫不避讳。 若是以后张鹤龄和张延龄继续在西山等处开矿看到朝廷的煤窑出产那么多优质煤而他们自己的煤矿产出低不说还不好卖能不玩阴的? 现在给他们一笔钱把他们踢出局既威吓了那些开矿的勋贵又让张氏兄弟挑不出毛病以后开矿会少很多麻烦。 孙交冷笑道:“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朱浩笑了笑道:“哪里都是步步走步步看没什么处心积虑就说宫里这把火谁又知道是谁放的呢?” “所以说将纵火的罪名落到张氏兄弟身上也是你的手笔?”孙交听明白了。 朱浩在新皇体系中的作用可能比想象中更大。 朱浩没回答只是微笑点头。 孙交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翻江倒海。 一个小子居然能把一场宫廷放火的大罪随手牵连到外人身上还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助朝廷收取矿税……要是不听朱浩解释光是以他自诩政治老手的户部尚书一辈子都想不出其中关联。 唐寅补充道:“其实宫闱有人纵火也是朱浩提早数月便提醒朱浩当时的意思是陛下对大礼议的执着或有人想以一场火灾来牵扯到天机逼陛下知难而退。谁知竟被他不幸言中。” “你……” 孙交本再想评价女婿两句。 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唐寅道:“至于大礼议之事包括张秉用上奏也均出自敬道手笔。而眼下陛下对大礼议的退让也是听从了敬道的意见。” 孙交听了这话颤颤巍巍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却脚下不稳手扶住桌子才站定。 “孙老……” 唐寅想上前搀扶。 孙交抬手打断唐寅:“伯虎你先别说话让老夫缓一缓!缓缓就好……”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要命有两条(加更) 孙交心灵受到的冲击可不小以至于到后面都没缓过来。 当朱浩和唐寅出府时孙交整个人都还处于懵圈状态只是摆摆手让二人自行离去没有出来相送。 “朱浩看来这位孙老部堂将会对你另眼相看啊。” 唐寅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好似亲自观看了大型打脸现场让不可一世的孙交感受到年轻人的“力量”。 朱浩道:“是另眼相看却不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估计是……对我印象更加恶劣了吧?” “嗯?” 唐寅本都要上马车了闻言侧过头看向朱浩“你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他还会对你有偏见?” 朱浩没好气地道:“换了任何一个老成持重的大臣知道我这样一个小年轻搞了那么多破坏祖制之事僭越官品和职责该对我高看一眼还是把我打入另册敬而远之?” “这……” 唐寅一听脸色陡变。 想想也是可能孙交最初的确感到震撼惊讶于朱浩能做这么多事可当其缓过来后是否真会觉得朱浩是栋梁之才? 难说! “好歹是你的老泰山总不会害你……你倒霉了对他有何好处?届时他女儿怎么办?”唐寅想清楚前因后果勉强宽慰一句便踩着马凳钻进马车车厢里。 朱浩跟着上车道:“正因为是老泰山或许他更不会容许我乱来我怕下次造访他会力劝我墨守成规。再或是……把我做的事情捅出去让杨阁老他们来收拾我把我放到地方去历练……” “行!你是怪我把你的事捅出去?先前好像你自己说得更多些……现在咱们去哪儿?” 唐寅不想继续纠缠。 好像怎么说朱浩都有理。 朱浩道:“去见苏东主最近他一直念叨你说你回到京城后要给一份大礼给你。别问我是什么到了就知道。” …… …… 火锅店二楼包间。 苏熙贵果然早在等候见到朱浩和唐寅前来简单寒暄落座苏熙贵就把一个木匣递给唐寅。 唐寅问道:“这是何物?”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苏熙贵脸上堆砌着笑容。 唐寅将木匣打开发现里面都是金银珠宝还有房契、地契和卖身契等简直是给唐寅在京城置办了个新家。 唐寅一脸尴尬。 苏熙贵送礼太过直接不问人家需要与否上来就是一整套好像别人都会稀罕一般。 朱浩拿起茶壶给唐寅倒满茶笑道:“唐先生最近正为朝廷开矿奔波劳碌……那可是人人觊觎的美差再加上我跟苏东主说了以后开的矿有部分会直接拍卖出去苏东主想在你这里沾点光。” 唐寅板起脸来义正词严道:“那岂非成了私相授受?” 苏熙贵道:“谈不上煤窑本就是朱小当家和唐先生勘探出来的朝廷是否要变卖都有成文并无私相授受之意只是在下一点小心意罢了。” 唐寅心想都把这厚礼塞到我手里了还说不是? “成文?” 唐寅突然想到什么打量朱浩。 朱浩笑道:“是这样我草拟了一份规章为此番拍卖张氏煤矿做准备另外以后大明矿窑都会办理证件……怎么说呢就好像房契和地契一样需要在官府备桉有了真正的凭契才能决定归属既方便收税也为方便日后管理。” 唐寅一脸严肃:“你倒什么都想到前头了。” 苏熙贵不解地问道:“难道唐先生还不知晓吗?” 其实这边苏熙贵也很奇怪因为朱浩的说法此事上唐寅和朱浩师徒二人齐心协力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唐寅也是后知后觉这般如何能体现出唐寅的价值?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 朱浩张罗道“今天到我食肆来我请客你们不要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就不要再谈公事了!改天我们去见识一下拍卖煤窑就当开阔眼界。” 苏熙贵懒得关心这对师徒到底在搞什么。 对苏大财主来说赚钱才是第一要务只要有富矿卖出来不管是我买还是我帮别人买让我从中赚取好处就行。 回头再把那成型的技术给我让我发大财。 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 …… 杨府。 这天下午杨廷和由家中前去内阁值房临出门前将杨慎叫过来。 “……明日工部将会在盔甲厂变卖张氏外戚煤窑虽然为父已嘱咐人手前去但中间或有变故故明日你也前去观摩为相关人等撑腰再看陛下到底派出何人竞逐回来后告知我。” 杨廷和毕竟不能亲自去现场盯着拍卖会尽管他招呼了晋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皇帝真把张家兄弟的几个煤矿都拿去或许真就建立起自己的小金库愈发不受文官挟制以后再想修什么太庙、兴献帝庙、安陆兴王府之类的就不能拿财政捉紧来当挡箭牌了。 杨慎问道:“那父亲万一陛下派去的人出的价钱更高该当如何?” 杨廷和摇头:“不可能内府有多少银子为父最是清楚不过若想以民间银两调度就算煤窑买回去也不能为陛下和唐寅所用……再说那些商贾怎可能一次筹措那么多银两来供应陛下所需?” “嗯。” 杨慎想了想老爹说得很有道理。 只要晋商出价够高那煤窑近乎必得其余的商贾……诸如徽商明知把煤窑买回去会被新皇势力拿走干嘛要大放血?皇帝所能动用的不过是内府的银子还不能太张扬一切都要低调行事。 怎么看新皇那边都很被动。 杨廷和将走之际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叫上朱浩一起。” 杨慎道:“父亲最近他按我的吩咐正与兴王府旧僚打得火热若是贸然让他过来会不会……” “随你吧。” 杨廷和见儿子好似在用朱浩这件事上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勉强。 之前当父亲的总觉得儿子在大事上缺乏主见现在他正一步步塑造儿子独立自主的性格就算有时儿子想法跟自己相悖也没有勉强算是做父亲的殷殷期盼用心良苦。 …… …… 翌日就要举行张家煤窑的拍卖会。 这会儿最紧张的不是朱浩或是杨廷和派系的人也不是被他们调用的徽商、晋商再或是那些对张家煤窑有意的商贾而是张家兄弟本人。 张家兄弟现在正被禁足不料这天皇宫里派人前来传旨说他们来日可以亲自去观看拍卖。 去寿宁侯府传旨之人正是同为外戚却现在都还没有被朝廷赐予爵位的蒋轮。 张鹤龄以往很看不起这个有名无实的国舅但这次见到蒋轮却分外热情。 “……孟载你说说陛下最近可还在生我们兄弟的气?要不我们入宫去跟陛下服个软陛下或许就把煤窑赐还明天不用变卖了?” 张鹤龄用巴结的口吻道。 张家兄弟的特质其实跟苏熙贵相似一切以利益为先。 其余的……见鬼去! 为了银子面子什么的都可以不要! 蒋轮道:“在下听闻说是两位侯爷身边人手折损不少连之前帮忙开矿的人也折进去了这煤窑你们拿回去还能继续运作盈利?” “谁说不行?” 张鹤龄一脸得意“不就是人吗?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就算明面没有抓……雇就行了。” 蒋轮汗颜。 心想你这个外戚横行不法惯了竟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就差把“再去民间绑架一批人”写在脸上就这样还想让皇帝把煤窑交给你们? 简直是置大明百姓福祉于不顾! 蒋轮道:“事已定明日就要行竞买之实按目前的说法四处大煤窑和两个不大的煤窑会一起变卖外面放出风声市价在白银五万两上下。” “多少?才五万两?” 张鹤龄一听对这数字很不满意。 蒋轮心想果然人家家大业大五万两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给我的话……别说五万两就是五千两甚至是五百两我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人比人气死人啊。 蒋轮补充道:“当然这不是最后的价格要看各方出价如何陛下的意思两位侯爷到现场后需对在场的人说清楚这些煤窑一经出手两位将再不加干涉经营买卖自便。” “凭什么?” 张鹤龄瞪大眼。 还真把我当成诚实守信的买卖人了? 现在我完全可以把煤窑卖出去等恢复自由人手招募齐备后再把煤窑抢回来这才符合我们的人设。 蒋轮道:“若两位侯爷照办的话禁足令当即便可以解除并且将拍卖煤窑的银子一文不少交给二位。但若是不听从的话……那明日两位侯爷也不必前去了卖煤窑的银子……” “我去我们兄弟去还不行吗?真是的弄得好像跟仇人一样陛下也是太看不起人了!卖出去的东西我们还能抢回来不成?” 张鹤龄一听皇帝划定了底线根本没法跨越一步只能先服个软。 蒋轮道:“光说不行陛下的意思需要抵押。” 张鹤龄瞪大眼:“抵押?房子还是地?跟你说要房子要地都没有要银子也没有要命有一条……说岔了是两条!”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姐妹(求月票) 蒋轮道:“不是田宅而是……银子。” “啥?银子?” 张鹤龄怒目圆瞪简直要杀人。 房子和地我都不想拿还想直接跟我讨要银子? 拿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知道不? “这银子呢说的是卖煤窑的银子拍卖过后会立即将其中两成银子拿出来交给两位侯爷剩下的存入银号每年会给付两成一共四年……四年即可全部付清中间两位侯爷只要不犯大事所有银子会连本带利兑现。” 蒋轮说出条件。 张鹤龄虽然贪财但不是算账的料。 “啥……意思?” 张鹤龄没听懂。 旁边管家赶紧提醒:“老爷最近城里新开了很多银号说是把银子存到里面一年利息就有近一成很多人抢着往里边存钱。” 张鹤龄恍然大悟:“这是让我把银子存进去等到了期限再拿出来?可一成……老子放贷一个月的利息也远不止一成啊!” 张家不但干开矿的买卖还兼放高利贷因为这年头高利贷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生意。 蒋轮道:“银号很正规旱涝保收而且此番乃由陛下钦定将买卖矿窑的银子存到银号去若是两位侯爷对此不满的话……” “是不是卖矿窑的银子就不给了?” 张鹤龄眼巴巴望着蒋轮。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蒋轮不是来送银子而是威胁他就范。 蒋轮摇头苦笑道:“话不能这么说银子本就是两位侯爷的只是后面几时兑现那就难说了最近东南海防缺银子大概缺个二十万两左右这卖了矿窑所得银子可能先借去用用。” “狗屁!海防缺银子跟我们兄弟有个毛的关系?这银子乃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 蒋轮暗自腹诽明明是抢来的好伐? 矿窑本来就不属于你们两兄弟都是以巧取豪夺的方式获取只是因为现在文官站在你们一边陛下才没有直接把你们卖矿窑的银子给没收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蒋轮问道:“那侯爷是否同意?” 张鹤龄想了想道:“让本侯跟我家老二商量一下。回头再答复。” 蒋轮起身道:“若如此的话那在下只能回去禀明说两位侯爷尚未做出决定。” 旁边管家又提醒:“老爷还是答应吧明天就要卖煤窑了要是现在定不下来那您跟二老爷的禁足令……可就不知几时能解除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张鹤龄咬牙切齿:“你回去跟陛下说我同意了!哎哟喂才卖五万两还要四年才能拿回我亏大了!” …… …… 蒋轮回到官所唐寅已回来却不见朱浩身影。 蒋轮把事说完唐寅笑道:“朱浩明摆着想让张家二人为银号送些本钱……嘿银子进了银号到时怎么取用可就归朱浩说了算。” “是啊。” 蒋轮随口应付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但总归他已顺利完成皇帝交托的任务算是建功了。 正说着张左和朱辰从外面进来。 张左看了看四周问道:“朱先生呢?” 唐寅道:“敬道回家去了说是有点私事要办……完全可以理解嘛小两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乃人之常情……咱们也不能太过薄待不是?” 张左满脸尴尬之色。 理解是理解可你唐某人别在太监面前提小两口卿卿我我的事行不行?照顾点别人的感受能死啊? “陛下今日出宫吗?”蒋轮望着张左意思是我这边完成使命是不是让我在皇帝跟前露把脸? “暂且不知估摸着可能……不出宫吧。” 张左知道蒋轮此刻正在兴头上不好意思出言打击但也知道朱四当天不会出来毕竟朱四还想来日去看拍卖煤窑之事这些都跟朱浩提前商量好了。 “哦。” 蒋轮有些遗憾却依然望眼欲穿等待。 …… …… 朱浩的确有私事要做。 他要趁着下午天黑前带自家夫人孙岚去见娄素珍毕竟已跟娄素珍约好了让娄素珍带带孙岚让无所事事的孙岚忙起来。 孙岚跟朱浩出门时因不知去何处只当是要去见婆婆。 不想马车却到城东一处看起来普通的民家小院前停下。 朱浩让丫鬟春瑜把人搀扶下来而他自己则去敲门很快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人正是娄素珍。 此时的娄素珍一身澹雅长裙衣着不算华贵身上却带着一股天生的贵气或许是娄素珍知道今天要见朱浩的妻子特地拾掇了一下平时以男装出外见人的她今天看上去多了几分魅力。 “这位是……安夫人。” 朱浩不知该怎么称呼娄素珍才好于是随口道。 孙岚恭敬地向娄素珍行礼。 娄素珍还礼:“夫人生得花容月貌与公子实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孙岚没有回话显然她心底并不如此认为。 她很好奇眼前这个所谓的“安夫人”到底是哪一位? 难道是丈夫养在外边的女人?但看年岁……怎么都不像啊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气质特殊或许人家就能吸引少男呢? 娄素珍看出孙岚的怀疑笑着解释:“妾身曾在江南有过一段好日子惜家族蒙难幸得唐先生和公子收留让妾身有个容身之所并辗转来到京师。平时妾身为公子打理一些日常事务还有……教授女学等夫人以后慢慢便会知晓。” 朱浩对孙岚道:“夫人我带你来是跟安夫人多学学她出身书香世家见识谈吐都值得称道门第并不比夫人差她曾与唐先生学习诗画乃唐先生高足才学深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孙岚重新行礼却不多言。 主要是她跟娄素珍不熟甚至跟朱浩都不算熟现在被骤然带来教什么女学根本不知要做什么她之前也未曾做过如此打算。 朱浩道:“我在附近购置有别院一会儿让安夫人带你过去看看平时你可以住在这边。以后让春瑜来回走兼顾两边丫鬟什么的可以带过来有缺少的东西只管跟安夫人说这里的事情都是她在主持。” “嗯。” 孙岚对朱浩行礼。 显得很客气。 但她却不知自己在应什么。 似乎又搬了个家? 她很好奇朱浩在京城到底有几个家? 京城居大不易! 一个新科进士就算是状元也没那么多银子在京城买那么多房子吧? 就算是租来的京城的房租也不便宜以朱浩在翰林院那点微薄收入能承担得起? …… …… 朱浩把人送到娄素珍处便急着回去毕竟晚上还有大量奏疏等着他批阅。 朱浩走后。 娄素珍带孙岚到了隔着两个院的别院大概是想让这位“主母”看看今后的住所以验证朱浩的话重点是要表明平日朱浩并没有在这边常住。 “平时唐先生会过来与妾身探讨国事偶尔还会说一些琴棋书画的内容我跟他老交情了……” 娄素珍说到这里眼神中带着些许温柔。 孙岚心思慧黠大概听明白了娄素珍跟朱浩没什么瓜葛反而跟唐寅间好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虽然孙岚不知道唐寅到底多少岁但大概估摸一下至少也是四十多近五十跟这样娴静美丽又风韵十足的妇人有牵扯一切都能解释通。 “夫人稍等等妾身简单收拾后带你去看看公子办的学塾。”娄素珍道。 孙岚道:“夫人客气了我……姓孙不算什么夫人。” 娄素珍抿嘴一笑道:“其实严格说来我应该称呼您一声主母因为我毕竟是在为公子做事当年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我恐怕早就……命赴黄泉了如今苟活于世还能有一份事业实乃万幸。 “不过看你如此随和不如我们便以姐妹相称你可以称呼我安姐姐我称呼你一声孙妹妹……” 孙岚暗忖。 我只是说你别称呼我夫人可没说称呼我妹妹啊。 先前太生分现在这么亲近我也不适应啊。 “姐姐。”孙岚道。 “好的妹妹一会儿姐姐带你去。” 娄素珍也很高兴。 朱浩连自己的妻子都送来给她带说明朱浩对她很信任有孙岚在娄素珍觉得能更多了解朱浩也让自己在朱浩面前更有价值了。 有孙岚在旁她说话做事能有个伴这可比跟丫鬟什么的沟通要自在多了。 孙岚问道:“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娄素珍笑道:“一看就知道公子没有对你说明白……其实公子明面上是大明的状元在翰林院为史官修撰平时帮朝廷修书干的是轻巧的活计。而私下里公子一直都在做生意就说在这周围就有公子的两个重要的营生。” “做生意?” 孙岚听得很迷湖。 朱浩作为新科状元还有心思营商?就算真做了也应该是开个铺子什么的怎弄得好像在搞见不得光的事? “是这周围有公子所开女学接纳的都是京师周边的女子她们在这里学习基本的文字和算术还有纺纱织布等技能。周围还有一些纺织工坊便是专门给这些女子所准备其中纺线工坊就在左近而织布工坊则分布于京师各处。 “除此之外前边两条街还有公子经营的一个戏班乃是从安陆过来京师中声名赫赫的安陆戏就是公子带到京城的这其中戏班那些识字的女戏子也是女学的先生夫人一会儿就能见到。”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女学三巨头(求月票) 孙岚跟随娄素珍去就近的学塾和工坊参观。 先去的是女学学塾。 刚到巷口就听到前面大院传来一阵琅琅读书声不是男子而是女子的声音有几个护院守在巷口。 这些人看上去像是军户一个个身形魁梧挺拔脸上带着几分警惕之色认真观察每一个过往行人。 “女子在外读书总是有很多不便之处这不公子特意派来护卫帮忙照看!” 娄素珍对朱浩的作为很是钦佩连女子出来读书的安全性都提前考虑到了。 孙岚点点头。 作为女子她很清楚这世道有多凶险幸好现在不是正德年间正德朝若是谁在京城开办这种女学估计早就被皇帝身边佞臣给发现并一锅端了所有女学学生都会被充入豹房中。 进入第一个院子有位年老的婆子正在清扫落叶而几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正有女先生拿着教鞭指着黑板上的粉笔字逐一教授发音以及释义。 这些女先生都是戏班的女戏子由于需要背诵戏文从小就习文识字现在兼职授课也只是教授识字并不涉及高深的学问倒是能够轻松胜任。 娄素珍带孙岚前来参观并没有打算让孙岚来当先生。 再说了孙岚作为老板娘相当于女掌柜哪里有亲自教书的道理?当然是负责行政工作管理人员和账目光这些就足够孙岚累的。 “现在正是冬闲时节开春播种后女子前来读书的少了一些不过因为所有在校生都能在公子名下的工坊做工赚钱贴补家用很多人削尖脑袋想往这边送女娃可惜现在女学规模不大容不下那么多学生。” 娄素珍言语间多少有些遗憾。 孙岚不解地问道:“有那么多女子前来读书么?” 娄素珍笑道:“妹妹这就有所不知了不但未出阁的少女就算已婚妇人前来学习的也不在少数她们往往比女孩子还要刻苦些。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能学到纺纱织布的本事。” “纺纱织布?” 孙岚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了。 女学就女学嘛什么《女戒》、《内训》、《女论语》等内容都可以涉猎甚至还可以教授诗词歌赋引为闺房之乐。 但娄素珍一直说纺纱织布自古以来哪家女娃子不是从小就学习针织女红的?还用特意跑这里来学技术? “走吧我带你去后巷看看。” 娄素珍没有马上解释。 既然是带女掌柜来参观那自然这附近的所有产业都要参观一遍才能加深理解。 …… …… 这边一整条巷子都是女学所在。 而后巷那条巷子则是技术学堂专门教女学学生学习纺纱和织布技术。 进到其中一个院子。 这只是个普通织布学堂一名二十岁上下梳着云髻的妇人正在给二十多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讲解眼前那台织布机的用法教学器材选用的是那种老式木质织布机。 “……不用管我你继续教。” 娄素珍见那妇人正要过来行礼问候笑着摆摆手说了一句。 妇人便继续指导学生织布的技术要领。 “这里你们看……要拉一下然后再踩……刚才用力有些大把线都给踩断了……” 说着妇人亲自做了一遍示范。 然后在孙岚见证下一根“纬线”不知怎么直接穿过织布所用“经线”随后又不知怎么一弄纬线做了跳转。 “好了你们逐次来试试!” 妇人起身让一名女学徒进行实践。 娄素珍对妇人的教学很满意赞许地点点头便准备带孙岚到下一个授课点看看。 孙岚扯了扯娄素珍的衣服不解地问道:“姐姐先前那台织布机的技术要领我怎么没看懂?到底是怎么织出这么宽的布来的?还有那梭子怎么递过去?” 织布有梭子传统都用手从一头丢到另一头以此来形成织布纬线。 如此程序繁琐不说还容易夹伤手臂也因为是靠双手来完成转接胳膊长度限制了织布纬线长度以至于布帛的宽度不会太大。 娄素珍笑道:“那叫飞梭看到那女娃没?她将上面的拉索提拎一下飞梭自动就跳过去了再拉一下就回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 孙岚出生书香门第精于女红对于织布有着较为深刻的了解。 织布最难的部分除了最开始的绑线以及中途断线后的重连其实最难的就是梭子的使用而对于不远处那台织布机来说好像一切都不叫事全都有解决方案。 娄素珍叹道:“最初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上面装了一个叫弹黄的东西是用铁器制造拉一下后就弹回去而下面的飞梭则固定在横杆上滑得很总之你见多就明白了。这还只是供教学所用的织布机等你见识到蒸气驱动的就知道这根本不算什么。” “啊?还有更厉害的织布机么?” 孙岚大开眼界。 她很想近前观察飞梭和弹黄到底是什么东西详细研究一下飞梭的运行原理但眼前娄素珍只是带她来参观并不打算详细教学所以只能暂时收起好奇心。 …… …… 接下来娄素珍带孙岚去见识了一下新式纺纱机。 正是朱浩改进后的“珍妮纺纱机”一次可以纺出十个线纱且不是线球而是纱锭一个个纱锭看起来很敦实纺出来后旁边有专人拿走。 娄素珍指了指纺纱机道:“这是手摇纺纱机一次纺十个纱锭用的是棉花纺出来的纱并不作为工坊原料只用于练手产出会送到隔壁供女学学生练习织布。一旦有需要这纺纱机可以接上纱轮用蒸汽机带动人只要在旁边照看就行。” 孙岚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娄素珍在说什么。 孙岚问道:“工坊在哪里?” 娄素珍道:“后面两排巷子所有民院都是纺纱工坊纺出来的纱全部送往织布工坊……公子将全部织布工坊以及部分纺纱工坊放在城外城里……地价太贵人工也贵还是城外好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开设工坊。” “那……一年能产出多少布?” 孙岚很关心这个。 娄素珍微笑着摇头:“这恐怕只有公子自己知晓我的任务只是教授女学把技术传给弟子等她们熟练后可以一边学识字一边熟悉纺纱织布……其他的我并不会过问毕竟织布工坊不在周围。” 孙岚听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家相公很神秘。 居然能改进纺纱和织布技术并以此盈利? 当官的跑去经商不觉得丢人吗? 娄素珍道:“不过据公子说现在也就纺纱这边用到的人手比较多……其实织布采用蒸汽机带动所用人手已很少而且从安陆到京师再到南京织布工坊正逐步扩大生产规模所以必须得保证纱线供应。” 娄素珍所说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 有了蒸汽织布机织布效率大幅提升而纺线技术则没有跟上导致纱线供应不上。 尽管纺纱机也可以采用蒸汽机带动但效率提升明显不如蒸气织布机那般立竿见影其实珍妮纺纱机在女工手摇的情况下已经非常有效率了这使得朱浩不得不把更多人工放在了纺纱上。 与其说娄素珍是在帮朱浩培养纺织女工倒不如说是在培养纺纱女工以满足规模越来越大的纺纱工坊所需。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妹妹你尽管问这里人太多平时女先生加学生以及看家护院和打扫做饭还有来做工的人数至少上千各色人等并非人人都是善茬……好在女子始终不像男子有那么多坏心思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娄素珍来女学的时间不长但她已相当于这里的山长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 “晚上戏园子那边排戏咱姐妹一起过去看看介绍公冶姑娘给你认识她叫公冶菱乃戏班红人还有公孙夫人也就是公子的师娘也不时来这边教学……哦对了公孙先生名公孙凤元据说是公子一手栽培的举人。” 孙岚听了一阵迷湖。 既然公孙夫人是朱浩的师娘那公孙凤元不就是先生? 怎么却是朱浩一手栽培? 娄素珍抿嘴一笑:“都是唐先生闲话家常时无意中透露。这位公孙先生受公子提携不小中举后受公子引介在国子监供职……公孙家妹妹懂得比我还多以后你有事尽管问她便可。走咱到下一个院子看看。” …… …… 朱浩的女学终于形成以娄素珍、公孙夫人和孙岚为首的三巨头模式。 公冶菱虽然入伙早但她现在精力并不放在这上面平日只是偶尔前来授课。 孙岚加入后现在变成娄素珍负责日常管理公孙夫人负责培训女先生和授课孙岚负责统筹大局的模式。 对于一个前十多年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来说简直是开启了另外一段人生孙岚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娄素珍这样一个早就过了青春少艾的妇人对眼前的事情如此热衷并要将此作为终生事业。 对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既有趣又有成就感还能愉悦自己…… 孙岚才加入这个大家庭便不想走了。 什么相夫教子靠一边去。 有什么能比这个让自己活得更充实?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别开生面(加更) 盔甲厂门口的拍卖会即将举行。 朝廷第一次搞没什么经验就是让工部的人出来装点门面主要交由唐寅主持毕竟如今唐寅是工部员外郎已被皇帝委派为矿业方面的官方代表。 一大早。 盔甲厂外就聚拢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 普通百姓对于拍卖什么的默不关心他们也搞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稍微驻足便自行离去。凑热闹的人多少都是有些身家很多人还想从中分得一杯羹或者是捡个便宜什么的。 张家兄弟在西山的煤矿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能赚大钱的经营一年下来收入怎么也有三五千两银子若是能好好开发一下……一年赚个万儿八千两不成问题。如此说来就算用十年的收益来盘下煤矿也很值得。 当然更多的人是想捡漏。 最好是有人怕得罪权贵都不敢站出来参与竞拍最后一两万两银子就能到手谁买到那就占大便宜了。 当然如此也需要冒一定风险。 可京师商贾谁还没个官府背景? 什么小舅子、大姨子、姐夫、二大爷指不定就是豪门中人若是一点背景都没有还敢跳出来竞拍那纯属自不量力等死呢。 朱四也喜欢凑热闹。 所以当天上午朝会结束他便带着人偷偷熘出宫门特地到了盔甲厂。 附近茶楼的二楼已被朱浩提前包下现在里面落座的都是化妆成普通看客的锦衣卫除此之外还有大批锦衣卫以各种身份在附近游走随时保护皇帝的安全。 对锦衣卫指挥使朱辰来说今天压力巨大唯恐行差踏错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朕都来了怎么还没开始呢?” 朱四坐下来才一会儿便已耐不住性子。 作为皇帝来看拍卖会当然是好戏直接开锣哪里有让皇帝等待的道理? 张左道:“已派人进衙门知会唐先生估计快了吧。” 朱四问道:“朱浩呢?” 张左迟疑道:“应该跟杨阁老家公子待在一起并未见到他人。” 陪同朱四来看拍卖的是张左。 当天唐寅乃是拍卖会主持人自不会过来伴驾而蒋轮则奉命前去陪同张家兄弟与会也不会陪伴君前。 至于朱浩本来杨慎的意思是让其去唐寅和蒋轮身边探听情报但今天朱浩找不到人干脆陪杨慎一起来看拍卖此刻就在不远处另一座茶楼等候消息。 “要是拍卖会开始没人出价怎么办?朱浩计划好一切了吧?” 朱四有些忐忑不安。 跟朱浩设计坑杨廷和一把若是对方不中套或是有人走漏风声那这煤矿买还是不买? 张左笑道:“陛下您忘了?朱先生说过卖多少钱或是卖成与否无关大局。重点是要开此先河以后都要公开竞卖如此这般来个几次东南海防的银子就有了。” 朱四笑眯眯道:“那就是卖矿窑能为朕赚不少银子咯?” 张左为难道:“朱先生还说卖矿窑始终是权宜之计我们的矿窑卖到民间必须要收取一定比例的矿产充当税赋怎么都不会吃亏。以后内府管理的矿窑会愈发增多。” “行行行朕知道了再派人去催催唐先生该开始了!” …… …… 煤矿拍卖场面并不如科举看榜那般热闹。 朱浩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盔甲厂外的广场人流稀稀落落其中大多数都只是来看热闹。 朱浩与杨慎、余承勋一同前来。 杨廷和让杨慎前来旁观拍卖并没有让杨慎给那些晋商接洽也就是说商议价钱之事已由杨廷和委派他人来做。 “也不知谁会来买。” 朱浩来到茶楼二楼站在窗口看过去下边广场一览无遗不由摇头感慨一句。 杨慎站在一旁笑眯眯问道:“敬道其实有一批商人对于张氏煤窑志在必得你可知是谁?” 朱浩道:“若不是徽商就有可能是别的地方的商贾……以在下所知京城之地的各地商贾均有自己的商会料想同一地区商会内部不会有竞逐之意愿应该是早就商议好了的。” 余承勋笑道:“看来敬道对京城商贾情况也有所了解啊。” “哈哈。” 杨慎显得很轻松“敬道说得没错其实是晋商。” “哦。” 朱浩拿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杨慎继续道:“听说陛下那边找了徽商前来竞买……你猜他们出价有多少?” 朱浩道:“我想不管他们出多少最后都是晋商得到煤矿归属权吧?” 杨慎好奇地问道:“此话何解?” 朱浩道:“既然如外间所传陛下对煤窑志在必得那徽商应该只是个幌子他们出的银子其实都是来自陛下相当于内府所有。现在内府有多少银子我想……有心人应该很清楚吧?” 杨慎跟余承勋对视一眼似乎连他们事先都没想到这一层。 朱浩所谓的对内府存银了如指掌之人不用说就是杨廷和。 只要杨廷和告诉晋商皇帝最多能拿出多少银子那晋商就等于在竞标前知道了对手的底牌那这次的拍卖便不再有公平可言。 杨慎叹道:“幸好朱浩你没有将此等事告知于唐伯虎等人不然的话……” “不是。” 朱浩苦笑道“用修兄此等事其实无须我来说只怕唐先生他们也会有所准备。料想他们有应对之策那就不为我所知了。” “呵呵。” 杨慎依然显得很轻松“就算他们有应对之策可我们都知道内府是个什么情况还能做出什么局来呢?到时他们出价高于内府帑币到时用什么来填补缺口?竞逐不成或更热闹呢。” 朱浩心想真是居心叵测。 知道内府没多少钱到时让徽商竞拍出比内府存银更多的价格皇帝付不出银子岂不贻笑大方? 难道皇帝就不要面子的吗? 正说着盔甲厂内已有身着官服的人走了出来唐寅赫然就在其中拍卖会即将开始。 …… …… 盔甲厂之外。 有一批人属于当事者。 正是蒋轮带来的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 “……大哥我觉得拍卖所得银子存入银号之事有待商榷。” 张延龄临阵还想计较。 张鹤龄破口大骂:“你想商榷只管找姐姐或者外甥去别来跟我说我还要跟孟载商议出价策略呢!” 张延龄不解地问道:“不是咱卖煤窑吗?怎么咱还要出价?” “废话!” 张鹤龄不屑地扁扁嘴“一看你就没脑子你也不想想万一有人刻意压价别人不出高价咱不得提前安排人把价格抬上去?就算弄砸了煤窑也是咱自己的不用承担任何损失大不了再拍卖一次罢了。” “哦高明。” 张延龄似懂非懂突然觉得这个大哥很会办事。 蒋轮凑过来低声道:“两位侯爷帮我们出价之人就在附近到时你们觉得哪个价钱合适就跟我打手势我来告诉他们。但不能太高……总价应当在五万两到八万两之间若再高的话……” “知道了!真啰嗦……” 昨日张鹤龄对于拍卖煤窑一事还有些抵触但现在事到临头转而变得激动和期待起来。 主要是抢来的煤窑没花什么本钱现在居然就能见到现银还是竞拍这么刺激的事情而且提前制定了抬价方略。 张家兄弟以前都是走野路子现在突然变成生意场上的文明人竟开始享受这种市场经济大浪淘沙的感觉。 拍卖成了的话那银子将落入自家腰包。 若是因自己抬价能让煤窑更值钱……啧啧那成就感可不是出去抢个煤窑回来能相提并论的。 …… …… 唐寅走出盔甲厂后手上拿着个喇叭状的扩声筒。 “安静!” 唐寅大喝一声。 没什么效果。 随即几十名衙差出来维持现场秩序。 唐寅等噪音基本平息后才道:“今日拍卖的乃是西山几处煤窑先前已将具体资料列了出来若是对其有不明白之处此刻就列在周围布告栏中你们在竞买前一定要清楚规则。” “啥规则!” 有人大声问道。 唐寅道:“所有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非要有足够的银子才能出价。而拍卖所得到的乃是这几处煤窑的凭契工部暂定名为‘开矿许可证’拿到后官府会维护其矿窑的所有权益!有人窃占锦衣卫会直接出面将其拿下法办!” 在场的人瞬间议论纷纷。 虽然没有大声说话但显然商贾们都觉得如此很公平。 大明矿产业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在于所有权方面没有明确界定如今等于是多了一道律法上的保障。 “再说清楚一点若是乱喊价最后又拿不出银子的直接扭送交官府法办!会再进行第二次竞拍而两次竞拍差价必须要由第一次乱喊价的人来承担!你们都是生意人曾有过竞买行为应该知晓其中利害干系母须本官赘言!” 唐寅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快开始吧!” 已有商贾催促起来迫不及待想开始竞拍。 唐寅继续道:“此番拍卖的底价乃一万六千两银子每次加价必须在一千两银子或以上低于一千两银子的加价不被接受。诸位明白的话那现在就开始了! “底价一万六千两银子谁想接手?”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好戏尚未开场(求月票) 杨慎、朱浩和余承勋所在茶楼。 拍卖开始后。 站在二楼窗口的三人停止交谈屏息静气观看竞拍过程不料唐寅亮出底价后下面广场上半天也没人出价。 余承勋笑了起来:“明知拍卖的是外戚的煤窑陛下还有意参与竞逐谁会闲得没事给自家找麻烦?都在观望呢。” 朱浩道:“始终会有人出来竞价吧?可能那些人现在还不太了解规则想让别人充当出头鸟。” 杨慎想了想虽然余承勋的话不无道理但显然朱浩更洞悉事情的本质……别人不出来竞拍不打紧至少皇帝和杨廷和找来的商贾肯定都会参与竞拍。 “白银两万两!” 就在众人四处张望时拥挤的人群中终于有人举手喊话。 杨慎目光立即投注过去不过无论是徽商还是晋商他都不认识并不知下边出价之人是哪家的。 唐寅眉头一挑大声道:“好有人出价两万两还有谁出价?” 有人开了头下面就好说了。 “两万一千两……” “两万三千两……” “两万四千两……” 出价持续升高一直到有人喊出三万两的数字后场面才又安静下来。 对大多数人来说三万两银子已是天文数字除非真有心开矿觉得能从中大赚一笔而且还得有深厚的背景撑腰否则不会再抱有捡漏的心思参与竞逐。 “三万两了还有人出价吗?” 唐寅继续大声喊道。 余承勋指着下面喊价“三万两”的商贾有些迟疑地道:“那人……好像是庆云侯和长宁伯府上的管事?” 庆云侯和长宁伯都来自外戚周家。 周太后是宪宗的亲娘弘治帝幼年时得到这个奶奶的照顾使得周家两个外戚从成化朝开始一直都是京城勋贵核心人物而以往朝中勋贵中唯一能跟张家叫板甚至发生大规模械斗事件并不吃亏的也就周家两门了。 眼下庆云侯周瑛和长宁伯周大经都是周太后孙子辈的人物但周太后已于弘治十七年过世经历正德朝后如今的周家在新皇跟前已缺少强有力的臂助。 参与此番竞拍煤窑周家持的是打竞争对手脸的心思。 你们张家兄弟不是很能耐吗? 以前你们人强马壮时我们周家就不怕!现在你们被新皇拔去羽翼灰头土脸我们周家就把你们的煤窑买回来经营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着。 “这下热闹了。” 余承勋看得眉飞色舞期望这场拍卖会能上演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 …… 发现周家人的不止楼上的余承勋连躲在人堆里的张鹤龄和张延龄也发现了。 “哇呀呀气煞我也先前西山产量最大的那座煤窑姓周的就想跟我抢我好不容易请来绿林中人才给占下这次他们竟要浑水摸鱼……哼三万两就想拿下我们的煤窑找死呢?赶紧叫人出价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张鹤龄发现外戚周家的人出面捣乱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亏坚决不能吃! 蒋轮也属于扇风点火的类型冲着不远处请来喊价的商贾使了个眼色那商贾心领神会当即举手:“三万一千两。” “四万两!” 周家的人再一次出价。 “弄死他!” 这次张延龄也忍不住了要不是因为这次出侯府没带多少下人他非现在就冲过去跟对方火拼不可。 台上的唐寅道:“好四万两有人喊到了四万两还有出价的没有?” “压死他!” 张鹤龄嚣张地道。 蒋轮笑道:“两位侯爷稍安勿躁他们出高价等于是跟你们送钱你们紧张什么?” 张家兄弟闻言一琢磨对啊横竖我们都不吃亏不由对视一眼好似从对方眼里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四万一千两。” 没等蒋轮的人出价晋商终于出手了。 在场的人其实消息很封闭此时商贾云集他们没法确定出价的人到底是谁总之各自按照既定战略以自己心理能够承受的价位竞拍。 张延龄咧嘴一笑:“这是不是说咱要发财了?” 张鹤龄骂道:“老二你是没见过银子还是怎的?才几万两就发财了?都说了那煤矿市价都值五万两不卖个二十万两都是亏的。” 蒋轮用鄙夷的目光望过去。 还二十万两呢怎么不说一百万两? 你们兄弟俩想银子想疯了吧? …… …… 后续拍卖逐渐进入正轨。 各方出价者基本都很克制连周家参与竞拍出到六万两后也都停了下来。 而开出高价压过周家的正是喊出六万一千两的晋商。 “看来差不多了。” 余承勋见到这一幕又见半天没人再喊价冲着杨慎说了一句。 杨慎眉头微皱:“不会如此容易吧?” 现在杨慎已弄清楚谁是己方人但对于其他喊价的商贾则很陌生更不清楚谁是皇帝推出来的。 “七万两!” 再一次有人打破沉默乃是个生面孔并不为在场之人熟识。 其实这个又是张鹤龄安排的人。 张鹤龄实在忍不住看自己预期能卖二十万两的煤窑就要被人六万一千两拿走自然心有不甘尽管蒋轮强烈反对还是让人出价了。 “七万一千两……” “八万两!” 这种勐蹿一截的出价方式着实让参与竞拍的晋商受不了。 八万两的价值明显已超过晋商的心理承受能力。 冷眼旁观的朱浩心如明镜虽然张家兄弟躲在人堆里没露面但以他们的贪婪根本没法做到平心静气肯定会出来捣乱。 如此也好正好可以试试杨廷和的决心还有晋商的忠诚度。 若只是六七万两银子便拿下煤矿晋商还是有便宜可占但八万两绝对是超过了煤矿本身价值存在巨大的风险。 现在的问题是若没人出来争夺难道杨廷和不会怀疑? 张家兄弟主动跳出来抬价可比皇帝的人出面好太多了。 要是抬砸了那是张家兄弟自己的问题无需动用内府的银子……你们张家兄弟不想拍卖成功怪得了谁? 下一次再把这几处煤窑拿出来拍卖? 没必要! 就封在那里吧看谁损失大! 对朱浩来说今日的好戏还在后面呢。 …… …… “八万一千两。” 晋商咬牙再次出价。 这几乎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 哪怕有人再提个一千两他们也坚决不跟就算是要给杨廷和一笔政治献金但也要有个度两万两银子的损失已是极限。 张鹤龄正要让人继续出价却被紧急赶来的陆松阻止。 “是你?” 张鹤龄怒视正紧紧抓住他的手的陆松先前在寿宁侯府他已见过这个锦衣卫千户知道对方出自兴王府当下色厉内荏地喝问。 蒋轮赶忙劝解:“寿宁侯别出价了你再抬价的话就超过煤矿本身价值太多没人肯当冤大头!” “不出就不出呗以为本侯怕他们……” 张延龄还想坚持。 陆松板着脸道:“陛下有命不得出价!” 张家兄弟一听焉了。 “陛下在哪儿?” 张延龄看了看四周问道。 陆松道:“无从奉告但请两位侯爷收敛。” 张家兄弟很想再出价又有些发憷把彻底得罪皇帝一时怔住了。 台上的唐寅似也感觉不能再耽搁下去按照朱浩既定的安排做最后的倒计时:“……若没人再出价的话那就八万一千两。一次两次……成交!带人上来!” 现场早有锦衣卫上前带人防止有人捣乱出了价后转身就跑。 今天是第一次搞拍卖会准备不够充分以后再开这种拍卖会肯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竞拍会放到一个更加严肃的场合到时还会要求提前缴纳保证金以及给号牌什么的……眼下不正规也只能这样了。 …… …… “结束了。” 余承勋笑道“八万一千两挺好的。” 杨慎点头。 他心里正揣测先前接连喊出七万两和八万两的人是不是皇帝派来的。 为何在关键时候对方没有坚持下去呢? 朱浩笑着问道:“用修兄是否觉得有哪里不妥?” 杨慎看了看同样一脸疑惑看向他的余承勋似觉得现场没外人叹道:“其实内府能调度的银钱最多也就六万两的样子。” 余承勋顿时恍然:“这不正好说明陛下本想把煤窑买走结果却发现力不能及……哈哈。” “就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杨慎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尤其看到下面广场上依然人员密集并没有散去。 “那边有一帮人……分明是商贾聚集于此本以为他们会站出来竞逐谁曾想却一个出价的都没有此刻拍卖会结束他们还不着急走……” 杨慎指了指广场边缘一群人。 此时广场上情形又有变化。 唐寅让拍得煤矿的晋商进盔甲厂内办理“采矿许可证”而他自己却拿起扩声筒大声喊道: “诸位这里还有一个煤窑乃年后本官带人前去勘探出来的储量极其丰富目前尚未正式开采。因用到朝廷提供的先进技术以及前期勘探等投入所以这煤窑以后产出的煤有两成要交给朝廷……” “啊?” 在场那些不明就里正准备离开的商贾一听惊了。 还有这么卖矿的? 怎么不去明抢? 有人立即出声质疑:“不是说好今天就卖西山几处煤窑怎还要卖别的矿?” 唐寅道:“即将要拍卖的煤窑也在西山只是与先前的成窑有所不同因为接下来每次只拍卖一个所以起拍价不会太高便以五千两银子起价同样是一千两银子一加价。” 在场很多人面面相觑。 一个破煤窑才刚勘探出来都还不能产出煤就敢堂而皇之拿出来拍卖? 真当我们是冤大头? 而楼上的杨慎却感觉到大事不妙:“坏了坏了陛下此举或许并非是为变卖张氏外戚的煤窑而是另有所图。”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政治献金 杨慎并不算完全的后知后觉至少事到临头他已预感到大事不妙。 而在场大多数商贾却不明所以。 说是拍卖张氏外戚被朝廷查封的煤窑怎么突然要拍卖朝廷新探勘出的煤窑?这些煤窑能有何价值? 居然还要将产出的两成煤作为矿税? 真是旷世奇闻! 在场商贾四下环顾看看有哪些傻子会出来竞投这种煤矿。 “在竞拍前诸位要先弄清楚新煤窑的位置、储量以及产出煤的成色等等这里有一份详细资料……” 唐寅说着让身旁一名锦衣卫高举一份卷轴当众打开。 卷轴上画出了新煤矿的地点包括很多参数诸如海拔、地势高低等等甚至连最佳的运煤路线都给设计好了。 唐寅道:“新煤窑灰度在一成以下……所谓的灰度就是在将煤烧完后剩下的灰渣所占比重。现在底价已列出拍走煤窑后盈亏自负请出价!” “哇!” 在场的人从来没见过这种买卖煤矿的方式。 新勘探出个煤矿即刻就卖不说还讲什么灰度?甚至给你绘制成图让你知道煤矿怎么开怎么个运输法真是长见识了! …… …… 在场人等议论纷纷很多人都在观望其实里边大多数人都不会参与竞拍。 杨慎心急火燎地把楼下的随从叫上来面授机宜:“赶紧去通知工部的人将此次竞拍叫停!” 余承勋宽慰道:“用修我们只是前来观礼你所说的……恐怕难以做到吧?且以我看来这煤窑不会有人出价不必担心……” “五千两!” 余承勋话音刚落盔甲厂外广场上已经有人喊价。 余承勋顿时尴尬地闭上嘴。 “唉!我去找人吧。” 余承勋无奈只能亲自带人去工部好歹要找个头面人物出来镇场子才行而杨慎作为杨廷和的儿子不方便露脸只能由他来代劳。 “六千两。” “八千两……” 楼下广场上竞价逐渐提高。 杨慎来到窗前面色严肃。 朱浩双手环于胸前默然打量眼前一切。 杨慎一阵心烦意乱忍不住侧头问道:“敬道你觉得此事可有蹊跷?” “不好说。” 朱浩摇头。 “一万两……” “一万一千两!” 杨慎跺了跺脚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朱浩道:“用修兄不必太过担心。或许只是有人瞎起哄呢?陛下的目标是将新开的煤窑纳入内府管理自己经营因此就算勘探出新煤窑也不可能拿出来变卖……或者只是想试试水吧。” 杨慎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虽然感觉大事不妙但其实他自己也把握不住小皇帝跟唐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 …… 现场新煤窑的竞拍异常火热。 工部随同唐寅一起来的官员一阵懵逼。 不是说好了只是拍张家外戚被查封的煤矿么? 现在这拍卖是几个意思? “唐大人如此不合规矩啊。” 其中一名盔甲厂的官员近前劝说。 或许工部那边没太把这次拍卖当回事杨廷和也只是考虑一定要将张氏外戚的煤窑拍到手给小皇帝一个下马威谁都没想到小皇帝真实目的是以此次拍卖为契机开一个拍卖矿藏并以此收税的先河。 因为各方都始料不及暂时能出面阻止的只有盔甲厂这些不起眼的工部微末小官。 唐寅见下面踊跃竞价心里正高兴闻言冷冷打量建言那人一眼:“规矩不是人定的?难道只许拍卖别人家的煤窑内府的煤窑就不能拍?” “啊?内府的煤窑?” 盔甲厂几名官员很是惊讶。 言外之意这煤窑拍卖所得莫非不会归工部所有而是直接走内府的账? 那事情不小啊。 几个身份低微的官员顾不上再劝唐寅急忙派人去通知工部大老虽然这些官员心里很清楚就算工部尚书赵璜来了未必都能把这次拍卖叫停毕竟唐寅直接对皇帝负责而不是工部但还是要尝试一下。 “两万六千两!” “三万两!” 拍卖有条不紊进行而且愈发火热。 在场大多数不明就里的商贾看到眼前这场面都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颠覆了。 一个尚未投产的煤矿就敢竞价三万两? 要知道先前张氏外戚几处煤窑加起来才卖了八万两银子而且已超过很多人的心理价位要知道张氏外戚拥有的煤窑在西山那一片已经是规模最大产量最高的了。 这些竞投新煤窑的商贾疯了吗? 不过有心人马上发现一个问题。 出来参与竞拍的在上一轮拍卖中都没有露脸也就是说这些人到现场目的并不是张氏外戚的煤窑而就是新煤窑。 且这些人从衣着特点到口音再到他们的排场应该是来自江南的商贾且许多跟在场的商贾有着生意上的往来并不是说朝廷找了一群托因为这些江南商贾有钱有势真的有能力开起一座新煤矿。 “四万两!” 就在拍卖价格暂时止步于三万两场面一度陷入僵局时又有一人走了出来大声喊了一句。 人们齐刷刷看了过去。 苏熙贵! 要说苏大财主在京城商贾中那是赫赫有名。 不管是人脉还是背景绝对算得上是京城商贾的扛把子人家有着南户部尚书黄瓒的背景目前又联合徽商在全国各地大肆开办银号谁都知道他出得起这银子。 “四万一千两……” 就算苏熙贵出价了徽商中还是有人参与竞价。 足以说明这一个煤矿的价值并没有封顶。 在场商贾尤其是那些受杨廷和所托前来拍卖煤矿的晋商开始交头接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讯息? 为何连这群南方商贾在做什么都搞不明白? …… …… “哈哈?四万多两银子了吧?” 朱四正在茶楼看热闹此时心情澎湃毕竟他才是这次拍卖会的大东家此番来似乎不是看热闹而是数银子。 张左急忙到窗口探望过了一会儿回来眉飞色舞道:“陛下四万五千两了。” “好好。” 朱四非常兴奋。 张左笑盈盈道:“若是多拍几个煤窑出去什么银子都有了东南海防所缺款项都能补上了。” 朱四扁扁嘴:“朝廷的银钱缺口凭什么让朕来补?” “啊?” 张左愣住了。 不是说好了以开矿所得来填补东南海防缺口么?这正是杨廷和同意内府下场采矿的根本原因所在! “朱浩说了卖矿只是一小部分收入最重要的是后面持续不断的产出现在不过是把勘探出的煤矿卖出去一次性先卖三个后面继续探勘再接着卖。” 朱四喝了口茶得意洋洋。 张左本想提醒这宫外的茶水可不能随便喝但见朱四兴致很高加上很多事朱四提前没跟他商议张左只能噤声。 “六万两……还有更高的吗?” 唐寅的声音传来。 现场的人屏气凝神。 一个新勘探出的煤矿居然拍出六万两银子的天价这要是再有人出价只能是傻子吧? “第一次第二次……成交!” 随着唐寅话音落下第一个煤矿的拍卖正式完成。 出六万两银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苏熙贵。 苏熙贵自然知道这煤矿其实不值六万两或者说从表面价值来说四五万两顶天了六万两银子估计经过八到十年开采才能赚回来还得是顺风顺水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 但这银子非出不可。 大明矿税改革第一步由新皇、朱浩和唐寅操持他苏熙贵既然想在新皇跟前立功要为姐夫黄瓒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就非得跨出这一步不可。 苏熙贵本来准备的资金可是超过十万两的。 花钱买个范儿。 六万两银子对别人来说是天价对他来说却很便宜实惠竞拍得手觉得千值万值。 …… …… “零零壹号煤窑拍得白银六万两。” 唐寅当众宣布“请出价者过来缴纳相关款项且办理证件。另外零零贰号煤窑正式列入拍卖……底价三千两。” 今日拍卖的可不止一个新勘探的煤矿。 而且每个煤矿都有编号相当于官私合营煤矿的序号以后再提到这些矿场就要以编号称呼与私人所开矿场进行区分。 唐寅说话间第二处煤矿的示意图挂了起来。 这下在场的商贾又不平静了。 晋商是必然不会出手买这种煤矿的但南边来的商贾却跃跃欲试。 先前最好的煤矿被苏熙贵给买走了他们也不甘落后第一批煤矿除了经济利益外最重要的是政治利益等于是向新皇交纳投名状很多想在新朝做生意尤其是在内府生意上分一杯羹的人都想出价在皇帝那儿挂个号。 …… …… “什么?唐伯虎假公济私居然拍卖别的煤窑?” 杨廷和正在内阁值房办公从得到杨慎口讯紧急入宫来通知的翰林学士丰熙口中获悉唐寅正在盔甲厂外拍卖新煤矿之事。 丰熙道:“阁老估摸着拍卖现在还在进行您看……” 杨廷和脸色很差。 拍卖煤矿其实是杨廷和自己提出来的还是受儿子杨慎引导谁知直接撞到了新皇的枪口上。 小皇帝居然以此为契机开大明之先河。 而他杨廷和事前虽然想出诸多预防措施却没有付诸动作只让杨慎去看着主要目的也是防止新皇动用内府的银子过多。 谁知这次拍卖煤矿内府居然不用出银子而是赚银子……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败象 户部衙门。 杨廷和亲自登门孙交本想当天早早回家休息得到传报后悚然一惊怎么将杨廷和这个煞星给招来了? 孙交跟户部左侍郎秦金一起到衙门口恭迎杨廷和。 杨廷和此番乃是单独前来当着秦金的面没说什么进入公事房内立即屏退左右单独跟孙交叙话。 孙交不解地问道:“可是为官地之事?” 杨廷和道:“今日陛下派了唐伯虎去盔甲厂卖煤窑志同兄对此全不知情?” “哦?” 孙交当然知道而且他知道的并不比杨廷和少却不想对外宣扬不过他还不清楚当天唐伯虎将新勘探出来的煤矿同时拍卖当下诧异地问道:“有所耳闻不过……此事不是由工部负责么?” 杨廷和冷声道:“今日唐伯虎公私不分以内府名义将新勘探出的煤窑一并变卖。” 孙交一怔随即吃惊地道:“不可能吧!” 杨廷和追问:“志同兄果真不知?” 孙交看到杨廷和那怀疑的眼神心里很着急唐寅勘探出煤矿他自然知道可问题是这还二月都没到呢刚勘探出的煤矿就能成功变卖出去? 当那些商贾都傻的? 看不到利益前景的煤矿也有人敢买? 孙交迟疑了一下道:“介夫啊你是不是先调查清楚?就算伯虎有意变卖也没人会买这跟寿宁侯和建昌侯拥有的煤窑不同朝廷以往在西山从未有官办煤窑对于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以往没有眼下有的只能是年初勘探出来的那就绝对不可能出现杨廷和所说的情况。 杨廷和黑着脸道:“以我所知第一处煤窑有人以六万两银子竞价成功第二、三处仍旧在变卖中听闻第二处出的价格已超过四万两……” “啊?” 孙交到底管理户部对于钱粮数目非常敏感。 他很想问。 你确定不是六百两或者六千两? 要是六万两那简直不是煤窑而是金矿啊! 杨廷和看孙交的反应不像作假冷声道:“若志同兄不知情便与本部一同入宫面圣。” 说着杨廷和起身便要带孙交入宫找朱四说理。 “等等。” 孙交赶紧叫住杨廷和。 杨廷和转过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看过来孙交有些懵不知杨廷和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孙交嗫嚅地道:“介……介夫朝廷变卖煤窑以……此来填补府库亏空不是好事吗?再说了东南海防问题到现在悬而未决弘治末年至今倭寇和海盗一直未能得到妥善清剿此时……” 杨廷和板着脸打断孙交的话:“唐寅入城时与朱浩一同到府上拜会莫非对此事毫无提及?” 孙交脑袋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感情你杨廷和派人监视我?居然知道唐寅和朱浩来我府上拜会?你不会还知道他们跟我说过什么吧? 怪不得今天你见到我好像吃了枪药一样这是把我当成新皇一伙的了。 “就算来见过此等机密也不可能在老朽面前提及。老朽一向不涉及此等事你杨介夫休要冤枉人!” 孙交也恼了。 杨廷和你太过分了。 为了跟新皇斗气现在把火烧到我这个一直刻意保持中立的老家伙身上你真对得起咱俩的老交情吗? 论年龄我比你年长论资历我孙交也不比你杨廷和差! 杨廷和见孙交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有一副绝交的架势顿时反省可能是自己咄咄逼人让孙交产生逆反心理但说话语气仍旧很冲:“此番陛下以内府名义变卖煤窑还是采取竞价方式让商贾竞买若后续出了什么差错岂非百姓都会指责朝廷与民争利?” 孙交叹道:“既然是竞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非强买强卖凭的是本事和眼光勿论得失。介夫你所在意的并非是朝廷名声吧?” 杨廷和一阵着恼却不好反驳。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要找陛下说理也可但不应该是我户部出马。”孙交道“就算让老朽去也该叫上工部尚书或是等来日朝会时再提出也不迟。” 杨廷和道:“此例一开朝中规矩荡然无存。” 孙交摇摇头:“澹然处之吧至少当今陛下未乱我朝祖法今日我不同去但若来日朝议我还是愿与介夫你站在一道!若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以往孙交不想在新皇跟杨廷和之间站位现在就更不想了。 但他心中的天平已隐隐往小皇帝那边倾斜。 孙交不是傻子以他从政多年的眼光岂能看不出其实杨廷和跟新皇斗法因受限于规矩一直落于下风?而新皇身边唐寅和朱浩都不按套路出牌。 现在杨廷和已隐约露出败象孙交这会儿只是名义上站队杨廷和其实更想隔岸观火。 …… …… 盔甲厂外。 三处煤矿的拍卖圆满结束。 起拍价都不高。 但成交价却高得惊人。 第一处拍得六万两溢价最高。 第二处则拍得四万五千两。 第三处也有三万五千两。 光是这三处煤矿就让内府净赚十四万两加上之前拍卖张氏外戚煤矿所得总价值二十二万两。 因为张家兄弟的银子有八成需要暂存银号内实付一万六千多两就行了光是这次拍卖会就让内府筹措到二十万两银子但这批银子并不会全都调往东南之地。 按照朱浩的设想这是大明工业化的启动资金用以在西山开矿以及开办冶炼工坊还有在京师周边开办更多的金属、火器工坊。 朱浩还想在渤海造船。 靠朱浩自己筹措银子显然不现实耗费太大后续要追加的银子也是笔天文数字一年下来光是耗费就要超过十万两且几年内都不能见到太大的回报。 靠朝廷调拨银子更不可能了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大的计划外消耗。 若要等杨廷和倒台那工业计划就得晚几年才能启动而且那时朱浩也不可能成为内阁首辅还是处处受文官挟制。 最好的办法就如同现在这样。 找一个由头便是东南海防缺口故意逼杨廷和给新皇找麻烦让朱四主动承揽下筹措钱粮军械的差事并以此为契机利用朝廷可调动的资源诸如矿产开采权等从民间募集足够的资金。 有了启动资金那朱浩工业化大明的巨轮就能启动。 虽然说扬帆远航还早了点但万事开头难朱浩觉得这个头开得还不错。 拍卖会结束。 杨慎先一步离开显然急着回家找老爹商议对策。 而朱浩则悠哉悠哉缓步踱出茶肆此时没法跟朱四见面因为按照计划朱四已回宫应对突发事件去见见唐寅倒是很不错。 盔甲厂内。 “……那这采矿证由工部下发这两日陛下会以御宝钦定到时有锦衣卫维护此事!” 唐寅正在跟苏熙贵等三名拍得新煤矿的商贾谈及采矿证之事。 不但有工部官牒还会有皇帝御宝作为保障。 这对于普通商贾来说光是个采矿证就能当传家宝。 朱浩在旁边看唐寅侃侃而谈脸上神采奕奕不由点头嘉许。 唐寅已发现朱浩的身影却依然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诸位尽快把银子送来一天内必须办妥工部的采矿证将会即时办理妥当。”唐寅道。 苏熙贵站起来帮着张罗:“诸位快些回去把银子带来若是有不足的地方可以直接到银号支取田宅等产业可以拿到银号作为抵押。” “苏当家的您是在取笑我们?若是没有银子谁敢趟这条河?”旁边一个商贾哈哈大笑。 苏熙贵笑道:“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你们应该知道唐先生的本事他可是我大明栋梁之才未来部堂之不二人选你们这是在买矿窑吗?那是买了一条路一条通天的大路。” 这话听起来很别扭。 朱浩心想你怎么不说买了一条升天之路? 不过这话对于那些商贾来说却很受用。 虽然名义上是三家买的煤矿但其实最便宜的零零三号煤矿却是两家按对等股份凑钱合买的所以包括苏熙贵在内有四家充当了先吃螃蟹之人。 …… …… 除了苏熙贵外各家都先回去赶紧往这边送银子。 人走后。 唐寅将盔甲厂的人支开带上苏熙贵走到朱浩面前。 唐寅道:“陛下走了?” 苏熙贵一惊难道说皇帝先前也在? 那自己的表现……是否被皇帝亲眼看到? 朱浩笑道:“朱指挥使已护送陛下回宫杨用修也回去了。” “唉!” 唐寅叹道“那估计现在杨阁老要着急了木已成舟内阁连个应对之策都没有到现在我连工部的人都没见到……看来还是你多虑了。” 苏熙贵听了师徒二人对话立即明白朱浩才是背后策划之人而唐寅就是个办事的。 朱浩制定的计划中一定包括如何打发工部前来叫停拍卖的官员。 但工部后知后觉居然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如此一来倒是大家都省事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后知后觉 盔甲厂议事房内只剩下朱浩、唐寅和苏熙贵。 都是自己人有些话也就无须遮掩。 朱浩笑着问苏熙贵:“苏东主这下让你破费不少你不会心疼银子吧?” 苏熙贵得意洋洋:“这是生意目的是为赚钱怎会心疼呢?要想有回报没个付出怎么行?” 唐寅道:“先前没问那些一同参与竞买的江南商贾不像你我知道那么多内情不会有意见吧?” “哈哈。” 苏熙贵脸上得意之色不减“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说起来想买这煤窑的人可多了只是能出得起价钱的寥寥无几话说江南的商贾也分几种并非所有人都有心染指京师之地生意那得有眼光还要有实力更需魄力才可。” 说得好像谁能买到西山煤窑谁就能在京城扬名立万一般。 说是发家致富其实根本就不是真实目的这些商贾哪个缺银子花?不过是买个护身符罢了! “两位鄙人要先回去将银子筹措来以鄙人所知那几家都不缺银子也用不着上银号……却未曾想寿宁侯和建昌侯两家也会存银子到银号用小当家的话说这广而告之的效果着实不错就是不知……两位国舅是否会找银号的麻烦?” 从苏熙贵的话中体现出这年头商贾的无奈。 有个赚钱的好行当却总担心有权有势的家伙跑来分一杯羹有的权贵甚至连锅都能给端走。 朱浩笑道:“银号乃陛下的生意岂能令他们如愿?” “对对对。” 苏熙贵连连点头“换了他人说这话鄙人一定不信但小当家说出来就是那么让人信服难怪小当家能做……朝廷……半个主这本事……啧啧当真是无人能及。” 唐寅没好气地道:“你别恭维他了赶紧回家抬银子。” 你这家伙全然不顾忌别人的想法么? 我这个当先生的站在旁边你就百般恭维那小子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吗? 苏熙贵知道唐寅不会生气笑呵呵离去。 …… …… 生意做完。 唐寅并不急着走他得留下来善后等银子悉数到账他才会心安。 而朱四那边本来的意思是想叫上唐寅和朱浩一起吃顿“庆功宴”但朱浩传讯说杨廷和很可能会入宫觐见劝谏朱四收回成命无奈之下朱四只能回宫静观其变。 这样一来倒是朱浩变成了闲人。 朱浩本想回翰林院去看看谁知刚从盔甲厂大门出来陆松一身便服出现在他面前。 “先生蒋姑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寿宁侯和建昌侯有请。”陆松躬身道。 朱浩一拍额头得怎么把这对活宝兄弟给忘了? 去看看这两个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 …… 朱浩到了相约酒肆里面已摆上酒席。 却是蒋轮请张家兄弟吃饭。 “这不是朱状元吗?” 蒋轮笑望朱浩装出一副不熟的样子。 张延龄恶狠狠地瞪着朱浩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杀人的倾向。 张鹤龄推了弟弟一把:“没看到朱状元前来?还不行礼?” “大哥你疯了吧?要我给他行礼?” 张延龄转而瞪向兄长。 张鹤龄不去跟弟弟解释笑眯眯道:“朱状元请坐请坐咱好好商量一下还有什么好买卖让本侯……入个股?” 朱浩看了蒋轮一眼。 蒋轮显然不会出卖他。 那张鹤龄想找他联合做生意的举动就非常值得人玩味了。 “寿宁侯的话在下怎听不明白呢?在下不过一介读书人哪儿来的什么好生意?”朱浩装湖涂。 “是啊大哥你不会觉得竞拍煤窑之事跟这小子有关吧?” 张延龄瞥了朱浩一眼不屑地道。 张鹤龄道:“笨啊你当日不是他跟我们说让我们请求朝廷把煤窑给卖了?” 蒋轮赶紧提醒:“侯爷您记错了吧朱状元的意思是说让您请求陛下把煤窑租给朝廷让朝廷付租金吗?” “是这样?” 张鹤龄瞪大眼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是这样……但小状元的头脑真是让人佩服本侯就觉得你是个做生意的料不如这样我们二一添作五……” 怎么就二一添作五了? 说得好像要分赃一样没文化真可怕。 “等等。” 朱浩伸手打断张鹤龄的话“若是寿宁侯想让在下去跟杨家公子说及做生意之事大可不必虽然提议朝廷拍卖煤窑是杨阁老的主意但让二位侯爷银子存入银号之事估计杨阁老也不知情可没法把银子即刻交还二位。” 朱浩揣测张家这俩货拐弯抹角看起来像是要跟他谈生意实则想要达到两个目的:其一是想在朝廷拍卖煤窑这件事上跟着占点便宜但这事明面上跟他无关张家兄弟断无可能找他商议。 如此一来只能是第二个目的那就是拍卖煤窑所得的八万多两银子他们想一次性拿到手不想存入银号。 蒋轮急忙道:“正是此事乃陛下钦定朱壮元可没办法。” 张鹤龄脸一垮:“如此说来朱壮元是不给本侯面子咯?” 朱浩笑道:“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在下人微言轻此等事可没法做主要不寿宁侯找杨家公子前来说说?” “行了!” 到此时张鹤龄终于看出来了眼前的朱浩的确不能够左右大局所托非人啊! 既然朱浩没了利用价值他翻脸也很快态度变得极其糟糕:“本侯要跟蒋家国舅一起吃饭没事的话请自便吧!” 翻脸速度之快令旁观的蒋轮咋舌不已。 朱浩笑道:“没事没事在下正好还有别的事要做告辞。” “欸……” 蒋轮却觉得如此太过薄待朱浩如今他就算是皇帝名义上的舅舅也知道得罪不起这个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赶紧起身挽留。 朱浩笑着回身拍了拍蒋轮的肩膀:“蒋姑爷好好陪陪两位侯爷在下告辞了。回头有时间再联系。” …… …… 朱浩回到翰林院未见到杨慎。 不想前去工部衙门的余承勋却已经回来了。 “敬道你过来一下。” 余承勋把朱浩叫到跟前。 本来翰林编修费懋中、伦以训正在各自的座位上翻阅资料看到这边有事商议便起身自觉离开修撰房。 余承勋道:“盔甲厂那边后续事宜我已听说你可有去跟唐寅探听虚实?” 朱浩知道自己进盔甲厂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当时杨慎和余承勋的注意力全在唐寅突然别开生面拍卖新勘探煤矿之事上没人在意他做过什么但为了避免出纰漏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我进盔甲厂看了看只见那些商贾正在跟唐寅商议银货两讫之事。若此时工部或户部去人或可挽回一切。”朱浩道。 余承勋叹了口气:“我去了工部衙门没人理会此事……唉陛下不谙旧法说是推陈出新其实就是胡作非为陛下身边人非但不加劝谏还助纣为虐同僚商议上奏反对敬道你可愿意联名?” 朱浩心说又来联名劝谏这一套? 拜托你们能不能有点新鲜的招数?这让我应对起来毫无新意给我增加点难度行不行? “可以。” 朱浩毫不犹豫应允下来“可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余承勋道。 朱浩有些无奈:“先前关于处置张氏外戚煤窑之事我多次出面混迹于兴王府旧僚之间打探到一些情况你说此时我参与联名他们会不会对我加强防备?或许以后再难得到他们的信任!” 言外之意你们不能让我一边当卧底一边死命踩对方吧? 这样我还怎么获取情报? 余承勋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那……回头我问问用修由他来决定。不过若是要联名的话务必在今天日落前完成……从现在开始你哪儿都别去了在这里等候消息便可。” …… …… 杨府。 杨廷和中午便回家见到儿子杨慎。 当天杨廷和有意入宫直谏君王好好地把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小皇帝抨击一番但在见过孙交后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心头愤怒之火熄灭大半。 冷静下来他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当天入宫面圣好像已于事无补不如发动和联络更多官员来日朝会时给小皇帝致命一击。 “……你是说朱浩对此事全不知情?” 杨廷和回来便找儿子质问。 重点在于为何皇帝让唐寅做出如此悖逆之举竟然事前没人得到任何情报以至于这边丝毫防备都没有让文官集团陷入极大的被动。 杨慎道:“父亲此事关系重大莫说敬道他不过是临时过去刺探对方虚实就算他是陛下的人对方也未必会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一个年轻后生吧?” 杨慎怕父亲迁怒于朱浩。 之前是说让朱浩去探听敌人的情报可新皇那边严格保守秘密知道内情的恐怕只有几个核心人物朱浩上哪儿打听? 父亲你在朝中眼线众多不同样对此全不知情被新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杨廷和面色阴冷:“以为父所知商贾中尤其是江淮之地和南方的商贾好像早就知悉此事。” 杨慎道:“儿已派人去问询过却是年后京师一直流传朝廷在西山勘探煤窑之事商贾多有留意想从中分一杯羹。 “可惜这边谁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新勘探出来的煤窑能产出多少煤尚是未知数谁会傻乎乎往里边投钱?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有人借机送银子给陛下换得长久的利益罢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内府归你了 杨慎的意思是父亲你莫要担心现在不过是有商贾巴结新皇卖身投靠以换取政治利益。 本身新勘探出的煤窑价值几何? 若是这些新煤窑没法令商贾盈利那拍卖煤窑之事以后怎么可能会持续下去呢? 一时光景不用太往心里去! 杨廷和面色阴沉杨慎看得出这回父亲是动真怒了。 以往小皇帝再怎么胡闹都没有触动杨廷和的根本利益而这次小皇帝耍了个花招让杨廷和自己提出拍卖张氏兄弟的煤矿最后既让杨廷和背后的晋商蒙受损失还让杨廷和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父亲是否让朝官联名参劾唐寅胡作非为?” 杨慎问出个关键问题。 直接指责皇帝肯定不行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他做出什么决定都天然享有豁免权如此一来就只能参劾具体负责此事的唐寅就算谁都知道唐寅是受皇帝指使但作为实际操盘者这责任非唐寅来承担不可。 杨廷和板着脸道:“这种事由朝官自己去做你莫要牵扯其中。明日朝议将是重中之重!” “那父亲是否让儿在翰苑中帮忙招募和联络人手?”杨慎的意思你说明天很重要那有没有你不方便出面的地方让儿子我出头? “不用!” 杨廷和对儿子没提前打探到消息多少有些失望但同时他也觉得此事上其实杨慎和朱浩都没做错什么只能怪皇帝太过狡猾。 …… …… 杨慎回到翰林院很多人在等消息。 只有杨慎才能主持召集众翰林联名杨慎不回来旁人只能干着急。 “用修怎么样?” 余承勋见杨慎回来急忙迎上前。 杨慎一把将余承勋推开目光落到朱浩身上一句话都没说招招手让朱浩到了一旁想要问清楚。 余承勋识趣转身离去杨慎环视一圈见修撰房没其他人后厉声喝问:“敬道有关唐寅变卖煤窑之事你完全不知情?” 朱浩好奇地反问:“你说的是张氏外戚的煤窑还是朝廷新勘探出的煤窑?” “自然是后者!” 杨慎瞪着朱浩。 朱浩摊摊手:“全不知情。” “你……” 杨慎面对如此光棍的朱浩实在没脾气。 如他自己在老爹面前分析的那样朱浩怎可能会知晓这么“机密”的事? 朱浩好奇问道:“此事很严重吗?内府以此筹措到十几万两银子若是全都用在东南海防上那朝廷就不用费心筹措钱粮地方上也不用增派苛捐杂税对于朝廷和百姓来说都是好事吧。” “你居然认为是好事?” 杨慎瞪着朱浩语气不善。 朱浩暗自扁了扁嘴明明是你们父子党争失利还非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为朝廷着想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 朱浩叹道:“或许是我这样的年轻士子对于此等事看得不够开吧可能乱了规矩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但话又说回来朝廷之前在矿窑之事上有过成文的规矩吗?还是说以往未曾有过之事现在做了便是坏规矩?说到底规矩还不是人定的?” 杨慎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又来这套。 朱浩跟杨慎去见寿宁侯时已见识过对方“翻脸无情”先不论杨慎到底在搞什么就说这副经不起批评的嘴脸就让朱浩很是不喜。 朱浩道:“既然现在有人对陛下所作所为不满那明日朝堂上的争论必定很激烈好在我没有牵扯其中。其实自打来到翰苑我就没什么事情做此时此刻倒想申请外调得到一个治理一方的机会。” 杨慎听出来了好像朱浩对自己很失望居然想调出翰林院到地方为官? 杨慎冷目相向:“能考中状元当翰林就没人希望外调地方如今连三年小考都未过为何要如此早否定自己?” “我没有否定自己啊从参加殿试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考取状元我的想法是能为大明做点实事可你看看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总是不断有糟心事扑面而来用修兄您当初考中状元后不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赋闲在家?难道也否定过自己?” 朱浩言辞犀利。 你杨慎不是想指责我吗? 那我就撂挑子给你看! 谁怕谁? 整得好像我离开你们就不会做官。 杨廷和再牛逼还不是跟隐身幕后的我斗得有来有回?真把我调到地方想要让我远离京城官场那我就直接上疏请辞不干! 就说我年岁太小或是身体有恙需要回家休养个几年。 反正我给朱四出谋划策不当官也行到时你们最大的对手照样是我! 不信走着瞧! 杨慎道:“此等事以后莫要再提!你本不为新皇器重不知唐伯虎作为情有可原我不会怪责你!” 本来杨慎想要好好质问一下朱浩但此刻见到朱浩如此率直便不好意思继续发作。 别人面对杨慎时都毕恭毕敬生怕得罪首辅家公子影响以后的仕途而朱浩却跟别人不一样朱浩从刚认识他便说过不想卷入朝廷纷争中去朱浩在翰林院中也的确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还帮他们解决了孙交跟新皇联姻之事。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换到朱浩身上变成我不怕丢官会屌你用仕途前景相威胁? 朱浩脸色冷漠转身道:“用修兄我想你应该知道以我的出身未来在朝堂不可能有太大的作为也就没想过能在京城做出多大的成绩我要的是造福一方百姓泽被桑梓所以以后有不好解决之事……尽量委派他人做吧。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杨慎听了一阵气恼。 这小子真是撂挑子上瘾了啊。 换了别人在我面前说这话看我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从此之后让他仕途暗澹! 可面对这小子……为什么我就这么无力呢? …… …… 杨慎拂袖而去天黑前余承勋回到修撰房见到朱浩后摇头苦笑:“敬道听说你把用修气得不轻。” 朱浩耸耸肩反问道:“我气着他了?是因为我没有提前探知唐先生的作为?还是说……” “呵呵。” 余承勋笑着解释“是你后面说的那番话你说不想在京师当官了还说以后留在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前景你这话伤到他了!其实站在我们的角度情况都一样陛下以后未必会重用我们。” 余承勋在此等事上看得比杨慎更加透彻。 至少余承勋知道现在站在杨廷和一边跟小皇帝作对等小皇帝真正掌权后肯定会朝杨廷和派系的人下狠手将来他们的下场很可能是丢官去职或是外放。 所以现在只能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朱浩摇摇头:“若是先前那番话说得不中听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抱歉不过我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实在是不吐不快。” 余承勋叹道:“敬道你从小就在兴王府长大跟陛下身边很多人熟识刨除你出身朱家这一点将来还是能有所作为的。用修让你跟兴王府的人多熟络也是为了你好你的前途比我们更加光明毕竟你还年轻嘛。” “是吗?” 朱浩自然不信这种鬼话。 让我去跟兴王府的人接触分明是让我去刺探情报因为新皇变卖新勘探煤矿之事我没刺探到就迁怒于我就这样还说是为了我好? 余承勋道:“兴王府的人尤其是唐伯虎未跟你提及有关变卖新勘探煤窑之事说明对你还不够信任你现在于朝中所能倚重的除了杨中堂外还有谁呢?” 朱浩眯眼打量余承勋。 心说你小子还真会劝人。 不过也间接说明杨慎并不会放弃自己将继续用自己做事。 明摆着的现在能在杨廷和与兴王府派系之间来回横跳的只有朱浩就算这次没刺探到情报或许下次就成功了呢? “哦。” 朱浩随口应道“现在没旁的事了吧?没事的话我该回去了。” 余承勋笑道:“联名之事就不必了你早些回去新婚燕尔……不打扰你了!希望你早些有子嗣。” “承你贵言。” 朱浩心想我是回家造儿子吗? 我这是回去批阅奏疏再想办法治你们呢! 咱的境界不同想的事自然就有所区别。 …… …… 朱浩到官所时。 朱四、唐寅、蒋轮和张左等人都在连黄锦和朱辰也在看起来像是专门等朱浩这个功臣回来。 见到朱浩朱四急忙上前拉朱浩到一边坐下问道:“你在翰林院中还好吧?没人怀疑你?” 朱浩道:“没有啊怎会这么想?” 朱四瞪了唐寅一眼:“都是唐先生吓唬朕说你先前游走两边若是杨家父子发现你没刺探到卖矿的真实情况肯定会拿这件事为难你。” 朱浩笑道:“他们自然会质问但我就推说不知道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今天这么多人是有事吗?” 朱四道:“是朕让他们都过来一起吃顿饭看场戏当作庆功。以后内府府库朕打算完全交给你来负责账本都给你带来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另辟蹊径 朱四属于投桃报李。 朱浩既会办事还能帮忙赚钱光是朱四登基后由朱浩出面筹措的银子就已超过三十万两就这还不算朝廷在银号中的股份以及皇庄官田的收入。 怎么看朱浩都应该当皇宫的大管家。 可这对朱浩来说…… 却不是什么好事。 朱浩赶忙推辞:“陛下内府之事不应由外臣打理。” “啊?” 朱四眨眨眼看了看旁边正带着羡慕之色望向朱浩的众人。 明摆着的事情。 大明内府并不单纯只涉及内库事务还有二十四司衙门更有九千宫女朱浩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怎可能经常出入于宫廷? 你找大管家前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实际情况?你把户部或者仓场交给我都行为啥要交内府的管理权呢? 张左笑道:“陛下朱先生的意思是得有专人在皇宫内打理内府不然……有些事朱先生不方便去做。” “哦这样啊那没事。” 朱四笑了笑道“都是自己人谁跟谁啊以后皇宫的人你看着调遣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让东厂的人协助你……朱浩你看怎么样?” 唐寅听了用促狭的目光望向朱浩。 好似在说你小子要当太监总管了。 朱浩态度坚决:“陛下若只是府库之事臣可以帮忙协理但若涉及皇宫事务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臣会尽力相助。” “知道啦知道啦。” 朱四不耐烦地挥挥手“朕交给别人不放心以后让张左、黄锦他们都听从你的调遣就是。账册什么的都交给你回头单独在宫内设个衙门有事你就在衙门里处置公务对外高度保密有事的话朕会找人跟你沟通。” …… …… 就算朱浩推辞朱四还是坚决要把内府财政大权交给朱浩。 太监和宫女不用朱浩来管但钱粮一定要交给朱浩。 不单纯是因为朱浩能赚钱更因为朱浩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兼老师深得朱四信任至少到目前为止朱浩一心为朝廷赚钱或者说是为皇帝赚钱看不出有任何私心朱浩甚至用家底贴补内府亏空。 在这点上就算张左和黄锦有抵触情绪也没用。 过去他们都局限于兴王府的一方天地眼界有限管理水平也不行光是这次拍卖新勘探煤矿之事他们就自叹不如。 朱浩在商贾中的人脉绝不是普通人可比募集钱粮方面号召力一流更主要的是……鬼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勘探出储量丰富的煤矿这本事简直是半仙正常人能比吗? 接下来的庆功宴朱四点名吃火锅。 众人平时吃火锅绝不像今日这般拘谨。 朱四在场每个人都觉得无比荣幸但吃起来就束手束脚不那么痛快了在皇帝面前得规规矩矩不能越雷池一步。 “朱浩你说明天朝会上杨老头会怎么给朕找麻烦?你吃完要给朕想好对策朕明天得好好跟他们斗上一斗。” 朱四若初生牛犊憋着一股劲儿要跟文官缠斗。 朱浩沉吟了一下道:“以臣估量明日杨阁老或会袖手旁观。” “不可能吧?” 朱四瞪大眼。 旁边几人俱都落快。 吃饭时突然说及朝堂上的正事此时就算享用的是御膳也要先停下。 朱浩笑道:“拍卖煤窑之事乃杨阁老自己提出明日朝会上他总不能亲自站出来扇自己耳光吧?就算说此举乱了朝堂规矩那也是杨阁老坏规矩在先或许明日杨阁老还会站在陛下这边跟出面找茬的人好一通理论呢。” “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朱四听得心花怒放。 显然今日之事结结实实坑了杨廷和一把。 张左在旁不解地问道:“朱先生您怎么让杨阁老同意拍卖煤窑?” 朱四抬手打断张左的话:“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朱浩跟朕商议的策略总之现在卖煤窑之事步入正轨。朕明天好好跟那些找茬的人理论一番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所谓的规矩重要。” …… …… 翌日。 紫禁城唐寅奉诏前往奉天殿参加朝会。 唐寅并非第一次上朝在场官员对他已有所了解也明白他因何而来。 如朱浩所料。 朝议一开始没人提及昨日盔甲厂拍卖煤矿之事。 还是等大事商议完朱四自己主动把事情提出。 “……昨日朕让新任工部员外郎唐卿家在盔甲厂前的广场上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拍卖会。朕年初提出要在西山开煤窑以此来填补朝廷用度缺口尤其是弥补东南海防钱粮缺额终于有了成果……三处煤窑卖了近十四万两银子唐卿家居功至伟啊!” 唐寅从众大臣最后面走了出来俯身行礼坦然接受了皇帝的褒奖。 户部右侍郎邹文盛随即走了出来:“陛下唐寅此举扰乱朝纲请陛下及时纠正。” 本来邹文盛没出来前一旁的工部右侍郎童瑞便跃跃欲试。 这就体现出文官集团的谋略。 杨廷和以及几名内阁大学士是不能跳出来反对的六部尚书及通政使、左都御史等大老也都不能出面甚至让六部左侍郎出面反对都不太好就以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右侍郎出面打头阵。 邹文盛和童瑞虽为六部侍郎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堂官。 他们一个负责治理宣府军饷一个主要督造康陵很多时候不在京师尤其是邹文盛年底刚接任户部右侍郎职位去宣府转了一圈发现很多事情难以解决又回到京城来奔走讨要钱粮军饷今天上朝前得到通知要他打头阵此刻便冲锋陷阵。 朱四皱眉问道:“邹卿家你认为朕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 邹文盛举起笏板老泪纵横:“陛下吾朝之安稳朔本清源在于维持朝纲法统稳定。西山更是我大明龙脉所在万不可动!” 辩论方向另辟蹊径。 先跟你讲规矩的重要性但阐述的重点却是在西山开煤矿破坏大明“龙脉”。 这涉及一段历史典故。 为什么西山有煤矿而大明历史上官办矿窑却没能在西山开采?全在于西山乃传闻中京城龙气汇集之所涉及太宗皇帝大位的正统性。 朱四心里骂开了。 果真是一群无耻小人! 知道论什么规矩会把杨老头牵扯进去毕竟是杨老头先提出拍卖煤窑现在却跟朕扯什么西山乃龙脉所系? 朱四看着一旁站着的杨廷和等人问道:“杨阁老最清楚朝廷的事情天文历法这些想来也有所涉猎。杨阁老你说说看真如邹卿家所言西山真是我大明龙脉所在吗?” 杨廷和出列道:“回陛下是有如此说法。” “那意思是西山不适合开矿喽?”朱四问道。 “这……” 明明是杨廷和暗中授意朝官反对但此时他却不能公开表明态度显得很犹豫“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朱四道:“别跟朕说什么从长计议若西山真是大明龙脉所系先前在西山开矿的那些人岂不是盗挖我大明龙脉?他们这是居心叵测啊! “具体都有谁来着?朕先前听人说及好像大明有爵位之人在西山开矿的人不少听说在场诸位卿家中就有很多……” 破坏龙脉? 笑话! 朕才是真龙天子要是有人在安陆挖矿朕一定跟他们急。 但京城这地方朕就是个窃夺者要是不挖这龙脉朕还坐不稳皇位呢。 现在朕卖煤矿赚了钱你们这些文臣开始跟朕讲什么龙脉所系先前别人挖的时候怎么不讲? 工部右侍郎童瑞出列道:“陛下若是西山龙脉有毁因此而影响大明国运只怕不好收场。” “呵呵。” 朱四笑道“没事大不了那时朕让人把西山煤窑全关了就是……反正煤窑都卖给民间了亏了也算不到朕头上。” 蒋冕出列劝谏:“陛下既如此那将西山煤窑卖给百姓便有失朝廷风范。” 朱四恶狠狠地瞪着下面:“什么意思?朕把煤窑卖出去只是因为有可能破坏龙脉就要废止成交的生意?” 毛纪也出面:“回陛下矿藏本就属国之财富不能轻易转售于人!” 一席话说出来朱四有些无语。 朱浩的既定策略中并没有涉及眼前这部分。 众文臣完全是另辟蹊径把一个简单问题给复杂化朱四憋了一肚子气却发现从一开始辩论方向就错了让他很捉急。 “诸位卿家你们也是如此认为的吗?是不是在你们看来朕应该把西山的煤窑悉数收回放在那儿不开发?就算这些银子能填补东南海防缺额也不行?”朱四望着在场大臣。 又是一道夺命题。 在场大臣很清楚这是杨廷和跟皇帝博弈出现的结果。 什么龙脉不龙脉那是唬人的。 还不如说是杨廷和觉得卖煤窑让小皇帝得到了财政大权想趁机剥夺小皇帝获取财富的机会龙脉受损不过是个借口。 就算很多人心中并不认同杨廷和等人的说法可问题是……这时候谁出来替小皇帝说话不啻站在整个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难啊。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朝堂谁做主? 朝堂上氛围非常压抑。 对于大臣中的明眼人看来这已超脱君臣间的正常博弈臣子分明就是在以极端的方式否定皇帝的功劳并想逼皇帝将手里的权力让出并保证不再做出违背大臣意愿的事情。 朱四脸色很难看此时他已意识到自己被人恶意针对。 在场就算有大臣想站出来为他说话也要顾虑到文官集团共同进退的问题谁出来几乎就是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政治前途全给毁了。 谁敢踏出这一步? 孙交作为中立派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十分惊讶。 一个所谓的龙脉之争就要让皇帝凭空赚到手的十几万两银子退回去并要关闭西山的煤矿? 可是开煤矿之事从一开始文官集团就没有反对吧? 当初提出东南海防缺银子时为何那时没人提出开矿会坏大明龙脉?你们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就算孙交憋了一肚子话此时依然选择了容忍。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惹事。 文人的中庸思想说白了就是一种怯懦遇事时首先想到的是隔岸观火明明胸中有满腔愤怒临到头却选择笑脸迎人。 恰在此时一人从人群后走到了前面一道道视线集中到其身上俨然成为现场的焦点。 本来他也是焦点。 唐寅。 对别人来说为新皇说话等于是开罪文官体系既要为自己的政治前途思量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不敢出来为皇帝辩护。 但唐寅怕什么? 就像我唐寅不说你们就会把我当成文官中的一员甘心接纳? 再者说了我唐某人连个儿子都没有就算以后过继个儿子他读不读书还两说呢我怕个球啊。 “陛下臣有话讲。” 唐寅道。 朱四用满含期许的目光望着唐寅颔首道:“唐卿家你且说……” 唐寅此时心中也是波涛汹涌惊叹于朱浩敏锐的洞察力因为眼前这一切正在朱浩的预测内甚至为他想好了应对之策。 “陛下臣认为有关龙脉之事太过虚无缥缈实不足凭不当以此为由阻断西山开矿之大计。”唐寅道。 在场大多数文臣都以为唐寅能说出什么“高见”结果听了这番话不由全都带着一抹失望。 就这? 龙脉虚无缥缈? 这还用得着你来说? 玄学的东西说能说得准? 以往西山不开矿就算开了朝廷也坐视不管不就是因为玄学的存在?现在你唐寅负责西山开矿当然会这么说你这理由根本就不能让人信服! 毛纪正色道:“龙脉之事或是传说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以往京师周边之地未曾动土开矿窑便是因此原因如今西山却大肆动土若真龙脉有损危及大明运势这责任怕是谁都承担不了!” “对啊。” 在场很多大臣都认同毛纪的说法。 就连一些中立的老臣都觉得毛纪言之在理。 唐寅好整以暇道:“那除了西山开矿外大明其余地方开矿比如说陕西又或者中原之地则没有任何问题有关矿窑拍卖之事也可成为定例是吗?” “啊?” 这个问题瞬间就把毛纪给问住了。 我们阻止在西山开矿名义上是说龙脉受损但其实就是想阻碍你们拍卖矿场获利! 听你的话似乎是说西山的煤矿封不封对你们没什么影响一心要让拍卖矿场之事成为定例以此延续下去? 毛纪没料到唐寅的问题如此尖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望向杨廷和等内阁首辅来给出方略。 不料等了半天杨廷和没有动静也没有人给出个准确答桉唐寅不由摇摇头继续道:“自打陛下登基以来朝廷各处亏空甚多受制于前朝奸佞横行如今大明百废俱兴就连九边之地钱粮之缺以及东南海防稳固都要陛下自行筹措钱粮便在此等艰难时候尔等还要为龙脉之事争论不休? “在下刚入朝对于此等事真是不明白到底是朝廷的安稳重要还是保护那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什么龙脉来得重要?” 通政使俞琳出列:“此话荒唐保护龙脉关系大明国运当然是重中之重!” 唐寅道:“那你告诉我大明国运到底是什么?如何证明国运不济?只是因为在西山开个矿我大明国运就受损?如何确定有损?” “荒唐荒唐!” 俞琳指着唐寅破口大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玄学的东西能拿出合理的理由就有鬼了。 杨廷和眯眼打量唐寅。 在很多人看来唐寅“黔驴技穷”正是因为找不到理由来反驳文官有关龙脉之说唐寅才揪着玄学的事情质问在场大臣。 你唐寅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芝麻绿豆小官谁会把你的意见当回事? “唐寅……” 工部右侍郎童瑞又要出面质问却被朱四给叫住。 朱四道:“先别说了!朕姑且先听听你们的……西山开煤窑可能会损害大明龙脉那诸位卿家还是回答唐卿家先前的问题西山的煤矿不办了那以后各地的煤窑是不是开采了也会损害大明龙脉?朕说的是非京师周边的煤窑…… “要是没有损害那以后各地的煤窑以昨日之例行拍卖之举没问题了吧?” 此时朱四很生气。 既然在玄学的龙脉之事上说不清道不明那朕不跟你们争了现在就谈以后矿场还能不能拍卖! 朕跟朱浩所定收矿税的大计能不能持续下去! 你们这些文官不是喜欢避重就轻吗?那朕现在就要你们一个承诺! 在场文官包括之前提出质疑的邹文盛和童瑞此时都没法站出来说话这显然超出了之前杨廷和给他们制定的反对策略。 杨廷和心里也很恼火。 在他的设想中只要提出龙脉之事小皇帝没法反驳那这件事就不会再谈下去文官也没人敢出来质疑…… 谁曾想唐寅胆大包天直接跑出来质疑不说还一针见血提到定例的问题等于是说将他杨廷和的计划全盘给打乱了。 杨廷和咬牙出列:“陛下不可!” 此言一出在场大臣虽然也都有料到但还是没想到杨廷和态度会如此坚决。 毕竟先前提出可以拍卖煤窑之人也是他杨廷和。 讲龙脉你还算有理有据现在连定例都要反对那杨廷和专门针对小皇帝财政自主的举动就更加明显了。 “哈哈哈。” 朱四大笑道“朕听出来了只要是朕决定的你们都要反对所以综合起来不是看这件事是否利国利民就看是不是朕决定的就行了是吧?哈哈哈……” 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自嘲真是亘古罕见。 而且说得如此苍凉好像这个皇帝就是个傀儡一般完全不能做主。 杨廷和道:“陛下一切都有定法。” “那定法是什么?” 朱四站起身愤怒地看着在场众人“你们说东南海防没银子要二十万两而现在的户部莫说二十万两就连两万两都调拨不出来!然后你们跑来跟朕诉苦让朕自己想办法!? “如今朕想出办法来了西山开煤窑当时你们都是同意的!现在煤窑开起来勘探已完成内府白花花的银子已花出去了甚至连煤窑都卖了你们却说如此会破坏大明的龙脉?! “你们是把朝堂当成稚子儿戏之所?现在说龙脉有损那先前诸多勋贵在西山开煤窑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既然龙脉有损那就是居心叵测存心危害我大明社稷就是有谋反之心!若是你们同意朕把西山开煤窑的勋贵和朝中大员全都抄家灭族那朕就同意以后再也不提开矿之事!” 朱四在大臣面前失态了。 这种失态其实早有征兆。 大臣们噤若寒蝉此时心中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皇帝脾气还算好换作其他人被人这么耍弄估计早疯了小皇帝这般失态下居然还在想讲道理多么地难能可贵啊! 相比而言…… 文官集团就有点不讲理了。 提出麻烦让皇帝解决的人是你们现在皇帝把问题解决了你们却又觉得如此损害了你们的利益让皇帝收回成命……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可以制造困难让皇帝知道我们的不易但皇帝你没有资格解决问题这问题我们解决不了谁都不能解决! 被皇帝如此噼头盖脸骂了一通包括先前出面说话的童瑞和邹文盛都觉得面子挂不住惭愧地低下头。 他们也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有些过分了。 杨廷和却表现得很冷静冷冷回道:“陛下请以国事为重勿大动肝火。西山煤矿是该封且拍卖煤窑之事坏了朝廷章法必须叫停……陛下若有不明之处不妨请示太后!”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 杨廷和话说得极其干脆。 不行就是不行! 你要是不听我就拿太后压你。 你别忘了皇位是谁给你的! 把你扶上皇位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先前为了大礼议之事跟大臣斗得不可开交现在为了开矿之事又不把臣子放在眼里你这是要反了天啊! “陛下老臣并未阻止朝廷开矿之事官办矿窑本来就存在但不可将矿窑变卖于商贾至于西山的矿窑……一个不留!” 杨廷和最后好似下通牒一般说出这么一句好似朝堂就该由他这个内阁首辅来做主。 皇帝你靠边站就行!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委屈至极 杨廷和此言一出等于是把文官集团跟皇帝的矛盾公开化。 一点不给小皇帝面子不说还把所有文臣架到火上烤。 在场很多大臣对于煤矿是不是皇帝指派人开的或者是否拍卖煤矿赚不赚钱都不在意。 就算皇帝做出点成绩我们在朝会时恭维一下那又怎样? 你杨廷和为什么一定要代表文臣让我们跟皇帝势不两立?这对你有好处吗?只是为了体现出你对朝堂的掌控? 其实…… 杨廷和就是上头了。 杨廷和看出小皇帝的自主行为愈发增多若不加以扼制恐怕会失控所以就算拼着矛盾外显也不能助涨小皇帝自作主张的风气不能扼杀在摇篮里也要扼杀在往上攀爬的过程中。 “这朝廷既然不是朕的朝廷那还说什么?退朝!” 杨廷和公然违背三纲五常在朝会上跟皇帝对着干对朱四的打击非常之大随即朱四没有任何礼数直接起身甩袖而去。 朝议不欢而散。 …… …… 皇帝愤怒离开事前并不是毫无征兆。 很多大臣前一日得知朱四指派唐寅在盔甲厂前拍卖煤矿时就猜到今天君臣关系不会太融洽却没料到今天杨廷和会如此强势简直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 君为臣纲要求为臣者绝对服从皇帝乃儒家伦理之根基。 还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前朝岳飞掌控南宋兵马结果却在皇帝十二道金牌召唤下班师冤死于风波亭堪称臣子表率为后世景仰。 你杨廷和现在算什么又让我们文官怎么想? 众大臣面面相觑。 既已退朝皇帝没说下死命令一定要坚持拍卖煤矿也没说要保留西山的煤矿从结果来看……文官应该算是大获全胜但没人有丝毫喜悦之情因为杨廷和的举动对儒家尊崇的理念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走吧。” 孙交最先提醒周围一群目瞪口呆的同僚。 孙交的意思是今天朝议到此结束难道你们还指望皇帝杀个回马枪咱再继续辩论? 不走在这里杵着作甚? 杨廷和脸色惨白此时他已发现自己行为的不妥却无力挽回。 当走出奉天殿大门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杨廷和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好在旁边的毛纪伸出手一把将他扶住。 “介夫……” 毛纪发现杨廷和全身颤抖个不停。 杨廷和之前看起来强势现在却无比虚弱或者说心中满是忐忑情难自己。 众文武大臣看到杨廷和身体摇摇晃晃却没一个人过来搀扶就算之前那些杨廷和的忠实盟友诸如礼部尚书毛澄都装作没看见直接从其旁边走了过去。 费宏摇头叹道:“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费宏虽是朱四登基后才被招回内阁看起来属于皇帝派系但一直以来对杨廷和言听计从大事上更是跟杨廷和共同进退但显然此刻费宏也觉得杨廷和在朝堂上做得太过了。 最初还讲道理可唐寅出场后情势便失控后面君臣就吵起来说了一大堆难以入耳的混账话。 看似唐寅在拱火但当时唐寅所说全都有理有据而且合符规矩只不过是把别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当众说出来而已。 这话不由唐寅来说还有谁敢说出来?在旁观者眼里若是没有唐寅那番话或许皇帝当场就可能撂挑子。 “回去吧。” 杨廷和不想多做评价。 自从决定扼制小皇帝作为杨廷和便料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他自己也没想过君臣间的矛盾会爆发得如此突然如此勐烈君臣矛盾好似一下子就变得不可调和了。 毛纪没多说看了看旁边默不做声的蒋冕这会儿连蒋冕都没话可说足见杨廷和今日举动有多不得人心。 始终大臣跟皇帝直接起冲突但凡接受过儒家伦理熏陶的人就不能接受需要缓一缓。 …… …… 杨廷和这边看起来大获全胜但他自己却不觉得自己是赢家扼制小皇帝是获得成功但君臣关系也跌入冰点想要缓和恐怕难了。 内阁票拟以后会被采纳多少皇帝又会如何针对大臣的决议自己又以何等身份来打理朝政…… 说到底内阁大学士其实质相当于皇帝的秘书现在你这个秘书要代替皇帝行事那法统和正义性何来? 一切都将面临脱缰失控的险境! 杨廷和心里不好受朱四情绪更加崩溃。 作为皇帝第一次感受到软弱与无力明明自己通过朱浩的计划让内府收入增加缓解了朝廷财政的燃眉之急。从一个小宗来继承皇位的藩王世子逐渐有了明君圣主的风范正准备大干一场时却被杨廷和当头泼了冷水。 先不说这件事本身朱四觉得自己没做错就算错了也不该受到臣子的指责。 身为皇帝难道一点面子都不要的吗? 而且你杨廷和分明是胡搅蛮缠! “陛下……唐先生在外等候。” 张左进到乾清宫见朱四坐在桉桌后整个人木讷发呆也没哭情绪也没见失控甚至崩溃但张左还是能感受到小皇帝心中无比的委屈。 “让唐先生……进来吧。” 朱四尽量压抑内心的苦楚但说话却带着哽咽声让人心生怜悯。 随后张左出去将唐寅给请到乾清宫内。 “陛下。” 唐寅脸上满是愧色显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让皇帝受委屈了。 朱四闭上眼竭力抑制心中翻涌的情绪道:“唐先生辛苦了你做得很好但西山以后怕是不能开矿了我们要到别处去开矿京师周边恐怕不行也不知别的地方……哪里还有矿再让朱浩去勘探就难了。” 唐寅道:“陛下勿要担心其实朱浩……敬道已提前筹谋此事。” 朱四闻言勐然抬头看向唐寅问道:“你是说朱浩料到今天会发生这一幕吗?” 唐寅无奈道:“其实敬道一直有此担忧却不敢跟陛下提及免得打击陛下的积极性。敬道的意思若杨阁老等人一定要凭拥立之功以法统说事强迫陛下必须停止西山开矿这局面无解。 “当时敬道还觉得……或许杨阁老不会走到这一步令君臣间……矛盾不可调和。但没想到……” “哼呵……” 朱四忍不住摇头苦笑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张左劝说:“陛下……” 朱四伸手阻止想要靠前的张左哽咽道:“朕做出成绩所以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朕继续做下去免得朕成为一个明君让那些大臣觉得自己无所作为无颜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唐寅道:“陛下其实自古以来君臣相处之道都难以论定。” 朱四继续苦笑:“就因为朕刚登基那些大臣欺负朕年少想把朕掌控在手里让朕当他们的提线木偶但凡朕做的事不在他们控制下他们所想不是把线给剪断而是给朕加几根线是这意思吧?” 唐寅一时语塞。 你理解能力真强但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你的皇位本来就是杨廷和给予的?你登基不到一年就想跳出杨廷和的掌控他不使出点极端的手段才怪。 “去把朱浩叫来……” 朱四突然道。 “啊?” 张左大惊失色“陛下您要见朱先生的话是不是换个时间和地点?” 朱四怒道:“朕让你们把朱浩给朕叫来听不到吗?朕现在受尽凌辱只有朱浩能帮到朕现在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实在不行的话朕就让朱浩入阁看谁能阻拦!朕就不信朱浩治不住满朝大臣!” 张左听懵了。 他明白这次皇帝受的委屈太大以至于忍受不了非要整出点幺蛾子让皇帝内心找补回来才能恢复正常。 而他张左和唐寅都不擅长整活或许只有朱浩可以做到。 一个能在事前便预料到现在结果的人有什么理由不倚重呢? “去吧。” 唐寅对张左道“想办法让朱浩入宫但不要让外臣知晓在这里商议……也是一样的。” 唐寅明知自己此时不该说话但还是说了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张左也想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慰籍。 …… …… 朱浩入宫了。 这是在他考中状元后第一次入宫还是去乾清宫面圣。 为了避免被外人知晓张左特地让朱浩换上了锦衣卫的衣服让朱浩跟在朱辰身后混在锦衣卫中从东华门一路到了乾清宫外。 “劳烦张公公进去通禀。” 朱浩立在乾清宫前。 故宫朱浩前世曾多次造访其实后世故宫跟明朝的皇宫还是有不小的改变毕竟后世宫殿经过多次翻修也因为这年头宫殿很高避雷方面做得不够好木质结构容易起火焚毁后重修之事屡有发生。 但建筑的主体结构大差不差。 张左苦笑道:“朱先生莫要言笑陛下等着急了您来的话若还需要通传那真是……您快些进去吧。” “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吧?”朱浩道。 张左摇摇头:“规矩以后再顾赶紧进去安慰一下陛下……陛下快撑不住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朱浩进入乾清宫时朱四正趴在案桌上双手撑着脑袋整个人郁闷不已。 唐寅和黄锦站在一边也不知该怎么劝君臣间就这么安静对立着相顾无言。 「朱浩你来啦。」 朱四看到朱浩进门心情也没见好到哪儿去甚至都没有坐直身体。 朱浩拱手:「臣朱浩参见陛下。」 「行了。」 朱四道:「朕听唐先生说了你早预料到可能会遇到今日境地却没提前告诉朕……其实你不必隐瞒朕早就知道这群大臣的尿性他们做出什么事朕都不觉得奇怪。」 言语间朱四倒不像之前那么愤怒和丧气好像「看开」了。 朱浩道:「恭喜陛下大获全胜。」 「嗯?」 在场几人全都以大惑不解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四也是蹭地坐直了身体用打量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朱浩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期待。 张佐问道:「朱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浩道:「从结果来看好像我们失败了之前推进的西山开矿还有煤矿拍卖事宜都没了下文等于是说被杨阁老全面阻止但站在全局的高度陛下却赢得了人心掌握了主动。」 朱四本来期待挺高的闻言不由气恼:「什么人心啊朕不稀罕。朕要银子!」 朱浩摊摊手:「张公公你路上不是跟我提及散朝后有关杨阁老之事?你不如告诉陛下。」 「啊?」 张佐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什么恭敬对朱四道:「陛下是这样的散朝后杨阁老走出了大殿摇摇晃晃人差点儿没跌倒晕过去但除了内阁几人上前相扶别人看到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个过去叙话。」 朱四不解地问道:「这算什么?」 唐寅听出一些端倪眼神中多了几分光彩:「陛下其实杨阁老自己也认为他失败了。」 朱四道:「他失败了?明明把朕都限制住了这还叫失败?」 朱浩语重心长:「陛下有关朝堂上的事情张公公已对臣言明。杨阁老在朝会上表达的意思是朝中大小事务不能由陛下一人做主需要君臣群策群力……但他所作所为却恰恰违背了这一点!」 「我……朕不懂。」 朱四继续摇头。 朱浩道:「杨阁老以极端的方式阻止陛下在西山开矿和拍卖煤窑他何曾想过现在的西山有多少勋贵和官员在开矿?背后涉及多少利益?是他说封就能封的?各家勋贵以及利益受损的官员岂能容下他?」 「且之前是他自己主张开窑连拍卖煤窑之事都是他提出现在却是他叫停朝令夕改并非是因为此举令朝廷利益受损相反却是朝廷因此而获利不菲不过是让他首辅大学士丢了面子罢了。这些事升斗小民或许看不懂但……朝中文武大臣难道看不明白?」 「身为首辅大学士不以大明利益为先却优先想如何限制君权想的是如何保证文官权威不惜牺牲勋贵和大明府库的利益连背后支持他的晋商都给坑了!更不要说朝会上他还公然欺君……」 「此间种种他杨阁老如何还能成为文臣表率?大臣对他的冷淡足见大臣们心底是如何失望!」 本来朱四垂头丧气就差来日在朝堂上把撂挑子的话再说一便。 但听了朱浩这番分析豁然开朗。 张佐先不管听没听懂急忙安慰:「陛下朱先生说得对今日……杨阁老人心尽失。输的是他啊。」 朱四急到:「朱浩就算他真的输了人心但咱也没赢 啊银子又没拿回来西山煤矿不也没了吗?」 朱浩笑着安慰:「陛下我们在西山一共经营多久?年前我去西山转了一圈后来唐先生又去了一趟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对外宣称花了几万两银子但其实所有费用加起来一千两银子都没有。」 「反观朝中权贵他们在西山经营几十年利益巨大……就以张家外戚为例若煤矿无法继续经营那拍卖的银子就得退回去八万多两银子的损失他们能承受?」 「这……」 朱四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开始就是朱浩一个人奔走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损失。 随即朱四想到什么:「可还有十几万两卖煤矿所得呢听你的意思我们是不是也要退回去?」 朱浩道:「那银子本来就是南方商贾孝敬给陛下的就算我们换个地方开矿他们还是会把银子献出来或是将来等朝中没了反对声音我们再开矿也一样会拿到甚至拿到的会更多。」 「我们要做的是把征收矿税搞成定例让民间知道朝廷有此举措以后等杨阁老致仕回乡或是他想开了不再反对那我们就可以快速在全国推广开来……」 听到这里朱四脸色终于舒展很多。 连张佐、黄锦都佩服朱浩劝人的本事果然有理有据一番话下来让人心悦诚服。 朱浩笑道:「况且就算西山的煤矿杨阁老想封也未必封得成。」 「砰!」 朱四听到这里兴奋得蹦起来一拍桌子:「就说你还有后手你快说有什么办法治他?」 朱浩道:「很简单就说张家外戚吧他们会容许自己蒙受巨大的损失?杨阁老提到让太后评理和做主但太后在开矿这件事上是站在所谓的龙脉受损的大义上还是站在娘家利益受损上?只要张氏兄弟入宫哭诉一番太后绝对会站在陛下一边。」 「另外朝中那么多在西山开矿的勋臣他们又会支持谁?」 朱四顿时喜笑颜开:「那就是说朕暂时看来是输了其实却是赢了因为满朝都站在朕这边?」 朱浩点头:「此事发生后君臣嫌隙已在朝中勋贵会站出来打圆场到时太后出面必定会让双方讲和。到那时估计就要各退一步……」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退一步?」 朱四一听要退步顿时不爽。 朱浩道:「其实所谓的各退一步是我们不再坚持拍卖煤矿而杨阁老则同意在西山继续开矿如此我们在西山建立官窑的计划仍能推进。民间资本看似无法进入但我们可以暗中吸纳商贾的银子开矿将部分利益分润给他们……」 「只是明面上不再拍卖煤矿并不代表私下里我们不可以继续跟商贾合作。只要表面上相安无事那杨阁老就算知晓内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的结果就是尽管杨阁老用了极端方式遏制陛下最后却什么目标都没达成反倒是他众叛亲离……这才是臣说我们大获全胜的根本原因。」 朱四听到这里从桌案后走了出来大步来到朱浩面前一把抓住朱浩的手臂神色很是激动。 朱四眼巴巴望着朱浩:「朕就说不能没有你以后朝中什么事非要倚仗你不可!你就是上头派来帮朕成就大业的……朱浩等姓杨的退下来之后朕让你当首辅大学士!」 如此礼重旁边人看了都无比羡慕。 朱浩急忙恭敬道:「陛下臣不过是尽职尽责做事并未有贪恋权位的想法。」 朱四道:「别说这种话你没权位怎么做事?现在权位在别人 身上你看朕这个皇帝当得都没意思!这权位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行!」 「朕也看出来了你对于功名利禄什么的没太大的想法你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做事朕支持你!」 张佐在旁恭维笑道:「陛下得朱先生这般大才看来大明中兴有望。」 朱四骂道:「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中兴有望?朕要当千古名君如果只是当个中兴之主那才叫丢人呢!不过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姓杨的尤其像朱浩所说的……让杨老头在西山开矿这件事上吃一回瘪!」 朱浩道:「如此需要尽快把消息告知太后。以臣的估计今日御史言官参劾杨阁老欺君擅权的奏疏就快送到通政司了……」 …… …… 仁寿宫内。 张太后听了汇报脸色很不好看。 「不就是开个矿吗?好端端的怎么闹到君臣不睦的地步?杨中堂也是西山的煤矿一直都开着并没有影响大明的龙脉啊怎么皇帝说要开矿他就不依不饶了?」 张太后虽然在大事上没什么见地但有一点她贯彻始终。 那就是护短。 妇人之仁朝廷利益受损与否她不在意好像她也没那能力但这次的事情让她两个弟弟受损却是实打实的。 先前张氏兄弟已派人来跟张太后申诉请求姐姐做主她就很不高兴现在又听到杨廷和再朝堂上公然欺君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难道你杨廷和要学那霍光公然行那废立之事?那置我这个皇太后于何地啊? 黄锦跪在地上恭敬道:「太后娘娘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朝中大臣出面缓和君臣关系以保大明社稷安稳。」 张太后道:「不用大臣哀家便可以出面。不就是西山开矿吗?哀家同意了!找人去杨阁老府上传话就说西山那地儿开矿已经存在几十年了何至于今日徒然废止?如此岂不是要影响京城百姓安居乐业?」 「若是他又何想不开的可以入宫一趟哀家见见他跟他好好絮叨絮叨。顺带哀家把皇帝叫过来当面说清楚……」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敌进我退 当晚杨廷和回到府中脸色阴沉显然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 杨慎早早便在书房等候。 简单的礼数过后杨慎问道:「父亲为何要在反对陛下开矿这件事上如此执着呢?」 杨廷和侧目而视先前儿子完全站在他这一边现在似乎连儿子都不支持自己这种近乎刚愎自用的行为。 「你在翰苑中听到了什么议论?」 杨廷和问道。 作为一个父亲在杨廷和看来儿子态度的变化应该是受到周围人舆论的影响。 杨慎苦涩一笑神情多少有些凄凉:「旁人都顾忌儿身份自然不会在儿面前谈论今日之事但就算他们不说儿也知此事上……他们都不会站在父亲一边。」 一句话就让杨廷和感觉到自己已然是众叛亲离。 「父亲其实在西山开矿的基本都是勋贵以及部分朝廷大员若父亲坚持关闭西山的煤矿他们肯定会群起反对只怕对父亲日后施政不利。」 杨慎的意思是劝说杨廷和收手。 但杨廷和岂能不知其中诀窍? 甚至事后杨廷和也非常懊恼当时自己为何那么冲动居然当众跟皇帝翻脸? 仔细想来好像一开始形势尽在掌控一直到唐寅突然现身为小皇帝说话从那之后一切就变了自己的情绪不再受控制一心要将小皇帝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因此而犯众怒。 杨慎道:「好在朝堂上陛下也很冲动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以儿的意见父亲大可将陛下塑造成不学无术任意妄为的君主如此可保父亲声名无损。」 现在的局势已发展到非要贬低皇帝才能突显杨廷和正确的地步。 等于是说要把小皇帝的名声彻底搞臭以此体现杨廷和是个敢于直谏而得罪昏君的铮臣至于什么开矿的勋贵和朝中大员也顾不上了将他们当成既得利益者就算明知如此会把他们推到小皇帝一边也不能在舆论场上失败。 「你下去吧此事勿用你多虑。」杨廷和板着脸喝到以他的政治智慧岂能不明白其中关节? 正如杨慎所分析的那般只要在外人看来小皇帝刚愎自用跟朱厚照一般胡作非为那此事就会成为罗生门连今日不站在他立场上的那些大臣回头想想小皇帝集权的严重后果那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一旦捅破对父子俩的名声都是极大的妨碍还不如先放手去做再看情况有何变化。 …… …… 杨廷和一心以为小皇帝会因为跟他的矛盾来个辍朝或者在朝会上大放厥词。 只要小皇帝失态那他杨廷和就赢定了。 只要别人都认为杨廷和做得对将小皇帝躁动的心给打压下来胜利就唾手可得。 可他错了。 朱四在经过朱浩开解后已完全放平心态。 现在的朱四清楚地知道光计较西山煤矿的得失已不是成败之关键即便将所有煤矿都丢了至少把人心赢回来就不亏! 尤其是那些对杨廷和欺君和擅权有巨大意见的大臣更是要将之拉拢归心。 所有朱四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当天该批阅奏疏还是批阅甚至朱批时对内阁的票拟也多以采纳为主第二天一如既往按时参加朝议勤勤恳恳处理政务。 朝堂上。 唐寅不在没有任何人提及昨日之事。 杨廷和面色阴沉就等着小皇帝发火可朱四由始至终都没提一句有关西山煤矿之事。 随着朝议继续杨廷和觉得自己好像失去点什么。 「介夫情况不对啊!」 朝会结束内阁几人回值房的路上蒋冕凑过来对杨廷和低声道。 旁边的毛纪分析:「或许是陛下知难而退不想再起纷争吧。」 毛纪的意思是没什么情况就是小皇帝昨天被杨廷和的强势给吓着了小皇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皇位来之不易只要杨廷和跟张太后联手就能废黜他的皇位所以识趣地不敢再与文臣争论。 杨廷和显然不像毛纪这么乐观。 想赢得人心首先要把朱四塑造成任意妄为、不按规矩行事的无道昏君最好说他罔顾祖宗家法……总之怎么能恶心道小皇帝怎么来。 可现在小皇帝的作为却又一股圣人风范。 昨天咱是斗得不可开交但今天朕就能把旧事抛诸脑后不以私人感情带到处理国事中来。 此消彼长下那些文臣武将会怎么想? 他们一定会觉得小皇帝是做大事的料有着千古明君的潜质。 反观你杨廷和昨天做得太过分一点都没有起到人臣表率的作用。 「怎么会这样?」 杨廷和怎么也想不明白。 以他之前的观察以及对小皇帝的了解觉得朱四应该是属于那种有点急才但做事毛毛躁躁却又很偏执任性不听人劝的脾性不然也不会在大礼议和开矿之事上如此执着。 可就一天工夫数理化小皇帝就转性了? 怎么可能? …… …… 杨廷和回到内阁值房。 这边御马监太监韦彬前来传话:「杨阁老太后娘娘懿旨……」 韦彬在正德朝也是权势滔天的太监在内府体系中兴风作浪。 如今跟他同样作威作福的太监多已降职外调而他依然平安无事主要是他有着「拥立之功」。 再加上兴王府承奉司内的确没几个太监可用就算朱四想培养自己人也找不到那么多「人才」只能在旧体系中找一些有一些对新皇有功还会办事的太监留在身边暂时予以重用。 这也是为了安定朝中人心尤其是皇宫老人之心。 之前被朱四用过的魏彬、萧敬到现在还在任用的韦彬等都是这个路数。 而韦彬作为内宫的老资格多听命于张太后没事帮张太后传个话什么的。 杨廷和结果懿旨看完后面色阴沉虽然懿旨上张太后对他这个首辅大学士很客气但也婉转表达了要为君臣间充当和事佬的意愿言外之意是双方放弃成见劝说他以国事为重不能让君臣不合。 「介夫你……」 次辅蒋冕走了过来很想知道懿旨到底是何内容。杨廷和却没有理会他将懿旨合上望着韦彬问道:「韦公公还有旁的事情交代吗?」 韦彬笑道:「杨阁老朝中事务如今多为您主持实乃我大明柱梁谁都能倒您不能倒啊……这是太后娘娘的原话又言及陛下年少亲政日短望杨阁老以朝事为重不要因一些小事而伤了君臣和气。」 捧加踩。 张太后既肯定杨廷和在大明朝堂不可或缺的地位表明对他的支持同样也指出你昨天在朝堂上的举动有僭越之嫌不太容易为世人接受。 作为内阁首辅你不能太执着于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应顾全大局。 杨廷和很想说若我这把老骨头不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才不会阻止小皇帝「胡作非为」。 小皇帝现在做的事看起来是为朝廷开阔了财路但 这种破坏规矩天马行空的做派一定会把朝廷带偏。 前面有个胡作非为的正德帝还不够现在又要加个嘉靖帝? 大明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太后娘娘还说若是杨阁老有何看不开的地方可以到仁寿宫向她请安由太后娘娘亲自劝说。」 韦彬又放出一句。 意思是。 你若还放不下太后就要亲自接见你当面劝那就没意思了。 杨廷和道:「敢问韦公公一句陛下昨天可有去拜会过太后?」 「这……应该没有吧。」 韦彬也不是很确定认真思索了一下才道:「不过陛下倒是派人去跟太后娘娘知会过昨日之事陛下似觉得昨日有些冲动……其实要不是陛下有缓和之意太后又怎会愿意从中牵线搭桥呢?」 「哦。」 杨廷和听到这里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难道真如毛纪所言小皇帝被他一番强势言论给吓了回去? 早不退缩迟不退缩这时候主动忍让会让我杨某人陷入极大的被动啊! 你但凡强势一点就算不是胡搅蛮缠只要形成君臣长期争斗那我就有信心把文官集团的心给拉回来。 但现在你服软了我这个做臣子的继续强硬下去那岂不是正应了别人对我的非议……说我欺君?僭越?不懂对帝王的尊崇? 韦彬道:「杨阁老这样吧。太后娘娘在文华殿设宴款待几位阁老到时陛下也会去就当是和头酒……望几位阁老不要回绝。」 蒋冕本想多问两句但听张太后态度如此坚决一心要当和事佬感觉这些举措简直是在往杨廷和身上扎针。 本能的蒋冕装起了鸵鸟当什么都没听到回到案桌前继续拿起奏疏看。 杨廷和道:「不必了吧。」 「要的要的几位阁老辅佐新君劳苦功高太后娘娘也不是单独设宴就当时太后和陛下母子对几位阁老的犒赏再请来几位朝中重臣作陪……既如此咱家便回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定会安排好这次宴席。」 韦彬的话明显有个进阶的过程。 杨廷和看出来了这全是出自张太后的授意若他表现出不想和解的样子就把后面一席话说出来。 也算是很给他这个首辅面子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母“慈”子“孝” @@文华殿内。 张太后设宴给朱四和杨廷和这对君臣摆和头酒同时还将内阁所有成员和朝中两名大臣给请了过来作陪。 张太后坐在主位一侧是皇帝的席位。 下面两侧各摆了三张案桌左侧依次是杨廷和、蒋冕和毛纪。 而右侧席位就很有讲究了。 为首者乃户部尚书孙交其次是内阁大学士费宏最末席是唐寅。 这是唐寅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皇宫赐宴居然还是太后和皇帝一同款待大臣而他唐寅能登堂入室也是张太后得知唐寅深受新皇器重并且开矿这件事本身就是由唐寅在主持。 宴席开始。 酒菜方面非常考究果子五般、烧炸五般、凤鸡、双棒子骨、菜四色、汤三品等应有尽有全是上等佳肴。 张太后作开场白:「杨阁老陛下刚登基很多事都不懂多仰仗你和诸位卿家鼎力相助有何纷争私下里说清楚便可避免生出误会……朝堂上吵吵嚷嚷不是让天下人瞧笑话吗?」 杨廷和面色拘谨拱拱手当作是受教。 朱四道:「母后朕也觉得杨阁老与诸位部堂居功至伟尤其是固我大明之本应当论功请赏。」 张太后道:「陛下你不是已加杨阁老为左柱国了吗?」 杨廷和有拥立大功朱四到京城后给杨廷和加「左柱国」文爵已是朝中众大臣之隆宠之最但现在朱四好像还要再嘉奖。 「不够远远不够!」朱四道「朕认为应当以功册杨阁老、蒋阁老和毛阁老以伯爵岁禄千石。」 「啊?」 张太后没想到儿子这么想得开。 居然想着给自己的政敌加官进爵。 还是以文官来升勋爵? 杨廷和面色有些怪异很明显小皇帝的举动超出了他的预期急忙推辞:「陛下不可。」 朱四笑道:「南兵部尚书王守仁以平江西宁王叛乱而册新建伯。论功劳几位阁老远在他之上怎就不能封伯呢?世袭罔替以示朕对诸位后人的隆宠。」 杨廷和旁边的蒋冕和毛纪没做表示但显然册封爵位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人都想接受。 却又不能接受! 鬼知道小皇帝在打什么主意? 之前起了冲突想拿点好处出来平息朝中风波?让阁臣继续支持小皇帝将来的施政策略? 张太后笑道:「陛下有心了杨阁老、蒋阁老和毛阁老就不必推辞了吧。」 这话说得明显将刚入阁的费宏给杯葛在外好像费宏配不上册封。 但费宏并不在意他也清楚赐爵位只是表明风光惹来的非议会很多再加上他回朝就承受了朝中很多的压力可不想卷入到舆论漩涡中去。 杨廷和起身躬身行礼:「老臣为大明所作乃份内之事从不敢居功。请陛下收回成命。」 「母后您看呢?」 朱四假模假样问张太后的意见。 张太后叹道:「其实陛下也是一片好意……罢罢罢即便几位不受爵位那也该荫锦衣卫指挥使职陛下以为如何?」 母子俩很认真探讨起给三位内阁老臣的赏赐问题。 你们不想当伯爵就给你们一个世袭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也是世袭罔替当然实缺很难给但有了这虚衔以后你们三家也属于京城勋贵体系了这可比你们的后代需要走科举之途做官好太多了毕竟不是谁都是读书种子子孙中也有不成器的算是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 杨廷和道:「太后老臣等绝不敢 受。」 蒋冕和毛纪也起身推辞:「臣不敢受。」 张太后苦笑:「这是作甚?诸位卿家对朝廷居功至伟难道这点赏赐都不领受吗?坐下来叙话不用如此拘礼。」 在杨廷和引导下左边三人重新落座。 这酒宴氛围压抑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均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反倒是张太后平时少有与外臣接触的机会此等时候倒是充分彰显了她身为太后的威仪。 张太后道:「阁臣本就是为匡扶社稷而设两代先皇对阁臣都信任有加阁臣能规劝皇帝过失让大明步入正轨陛下你身为君王应当体会你父皇和皇兄的良苦用心不能因为朝堂上跟阁臣有不同见解而心生怨怼啊。」 「朕不会。」朱四道。 「那就好。」 张太后随后打量杨廷和「杨阁老身为内阁首辅就不要跟小辈一般计较了吧?几朝老臣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先前是闹出一点小误会不如这样吧听哀家的……西山煤窑啊该开还是开下去。」 「太后……」 杨廷和当即便要出面劝阻。 张太后抬手打断杨廷和的话道:「哀家知道杨阁老的意思这西山到底涉及京畿戍卫之事从太宗皇帝迁都京师以来这周边便是大明龙气汇聚之地连动土都要小心翼翼更何况是开矿搅动龙脉?」 杨廷和心想你知道还说要保留西山煤矿? 张太后又道:「但问题是先前几代。西山早就有人开煤窑若是民间开而官家却不能开难免百姓中会有非议声。」 「虽然哀家知晓诸位卿家的意思想要维护我大明安稳并非为一己之私但始终还是要避免民间闲言碎语传播开来。」 朱四眯眼打量杨廷和见对方紧绷着脸不为所动当下像是想开了一般对张太后道:「母后儿先前不过是想以开矿的方式为朝廷解决钱粮缺口近日户部已在调遣钱粮将东南海防缺额补上其实儿也没必要再坚持先前因此跟朝中一些大臣产生误会实在不应该。朕先认错。」 张太后面带欣慰之色:「陛下如今你已隐隐有了你父皇的风采你父皇在朝事上偶尔也会有些小执拗但后来就想开了怎么都不能亏待一心为你和大明江山社稷着想的肱骨大臣啊。」 话说得漂亮。 连孙交听了都心生敬意。 话说以往孙交也有点看不起小皇帝觉得朱四任性妄为就算昨日朝堂上杨廷和咄咄逼人不似人臣但皇帝的表现也不像是个睿智的君王但今天再看小皇帝……怎么看都是虚怀若谷的明君圣主。 一天就能变化这么多? 孙交不由打量旁边的唐寅一眼心想你们教导小皇帝的本事挺高啊真想请教你一下你们是怎么让小皇帝变得这么「乖」的? 杨廷和等几名阁臣听了这话心里七上八下。 若是现在再坚持的话明显就是不给太后和皇帝面子尤其人家皇帝都把软话先说出来了这是在给你杨廷和台阶下。 你杨老头不会不好好把握住机会非要闹到底吧?先前你还可以对皇帝说不服去找太后论理威胁尽显。 可现在人家太后都出面劝和你杨廷和再说什么? 张太后道:「哀家之意也不是要动大明的龙脉西山开矿还是要低调为之也不能让民间对此事再有议论。另外呢陛下啊你先前要把西山的煤窑卖给那些商贩哀家看来大可不必!」 朱四苦着脸道:「母后其实儿也不想如此这不是朝廷连弥补东南海防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儿想开矿……苦于没 有启动资金内府能调动的钱粮都被儿用作军需实在没办法才如此的。」 说得很委屈。 内府本该属于皇家用度的银子朕没拿来享乐不说全都拿去填补朝廷亏空了。 没银子开矿才想着去民间募集。 就这样还被大臣当作是胡作非为的君王朕心里憋屈得很母后可要为儿做主。 「那你也该提前跟几位阁老大臣商议好何至于提前不说等事发后再议?你让那些王公大臣怎么想?规矩还是很重要的。」 张太后似模似样教训儿子。 但明眼人如杨廷和早看出来了现在张太后因为两个弟弟的利益受损再加上皇帝在她这个「后母」面前说了软话张太后想以此来收拢小皇帝之心这才出面帮忙说话。 这是母亲在教训儿子吗? 简直是母子俩唱双簧打大臣的脸啊! 可人家说得没问题面子上太后在几位大臣面前教训了皇帝的不善之举这面子给得很足了。 还是那句话你杨廷和若是不服下一步你还指望张太后跟你联手把小皇帝的皇位给废了不成? 杨廷和心中异常焦虑。 一旁的蒋冕暗中扯了杨廷和的袖子一把意思很明显。 小皇帝在事前发生后不去胡搅蛮缠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素养用策准确跟太后搞好关系弄了这么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太后站在新皇这一边我们就必须要在这件事上服软退让。 否则我们连道义上的正义都失去了! 朱四道:「儿臣其实只是立功心切想让别人知道儿配得上这皇位有时是操之过急了一些……儿承诺以后做事一定会讲规矩凡是都跟诸位卿家商议清楚不会再私下行事。」 「好好。」 张太后用满含期许的目光望着朱四。 没办法谁让她的亲生儿子死了呢? 现在不靠朱四还能指望谁? 难得朱四现在看起来一副孝顺的样子这种事上没理由不站在儿子一边。 换别人来当皇帝就更好吗? 未必吧! 张太后随即望向杨廷和道:「杨阁老不知您意下如何?」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知道还问? @@杨廷和本来还在犹豫但此时此刻此景他已别无选择。 作为大明首辅若是连这点形势都判断不出他根本就没资格坐在文臣之首的位子上。 只能应允! 当赐宴结束朱四亲自起身相送为杨廷和回绝。 「好吧杨阁老这里距离内阁值房不远朕就不亲自送了毕竟等下还要送母后回仁寿宫。在此与诸位卿家说声再会。」 朱四从善如流脸上笑容和煦让人好感倍增。 这为人君者的雍容气度让人观之如沐春风就算蒋冕和毛纪这样的老臣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受了委屈不发作还能把场面事应付得如此圆润自如这般能屈能伸的皇帝自古少见对大臣的礼遇也到了极致除了杨廷和心里不舒服蒋冕和毛纪都觉得皇帝做到了「仁至义尽」。 因为此事跟费宏和孙交的关系不大所有二人并没有过多考虑皇帝做得是否恰当的问题。 …… …… 赐宴宴请六人。 有四名大臣需要回内阁值房同路而行所以这边孙交跟唐寅一道出宫由一名内官监的小太监相送。 孙交有意压低步伐频率快到东华门时他才轻声问道:「伯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寅道:「孙老部堂想要问什么?」 孙交笑了笑道:「问陛下的态度为何才一天时间就有如此大的转变?君臣之间总算没有将关系恶化。」 唐寅耸耸肩语气显得漫不经心:「是谁做的难道孙老部堂心中没数?」 「朱……敬道?」 孙交诧异地问道。 唐寅都没正眼瞧孙交大有一种「你知道还问」的不屑。 「真是他?他是如何办到的?」 孙交尽管心中猜到可能如此但还是觉得不可理解。 唐寅道:「孙老部堂其实有些话不该告知但你与敬道并非外人大致透露一些也无妨其实陛下前日受了极大的委屈甚至有辍朝的打算好在敬道劝说及时表明此事关键在于太后一边后面的事……不方便讲但孙老部堂看到了想来可以猜出来。」 孙交问道:「那……陛下是如何问策于敬道的?」 「呵呵。」 唐寅笑了笑讳莫如深摇摇头表示不能相告。 孙交并没有刨根问底略微思索发出感慨:「没想到敬道小小年岁做的事倒不少难怪连司礼监张公公……呵。」 有些话孙交没有说透但唐寅并不觉得意外。 以唐寅所见目前张佐在朝权势熏天但在朱浩面前就跟个学生一般甚至唐寅觉得张佐能给朱浩当学生都是一种荣幸要是以张佐个人的实力来应付满朝豺狼恐怕整个司礼监都要伏低做小面对文官集团的压迫忍气吞声。 「伯虎你要去何处?可是回工部衙门?」到了东华门前马车已可通行再到东安门沿途均畅通无阻。 唐寅道:「在下并不在工部坐班现在开矿之事延续或要前往西山。」 孙交问道:「那开矿用都……」 「孙老部堂这点银子陛下还是出得起的就算敬道没钱也会有黄部堂内弟供给先前说明了拍卖煤窑不过是为征收矿税望孙老部堂不要将此秘密告知他人。」 唐寅特别叮嘱。 别等我这边隐藏消息结果回头你孙交当了叛徒把我们给卖了那就不妙了。 对于事情本身倒没多大影响毕竟开矿和卖矿之事早就公开了杨廷和知道与否对大局 无碍唐寅怕的是泄露朱浩的身份若杨廷和知道隐身在皇帝背后出谋划策的人是朱浩……那朱浩还能在大明朝堂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赶出京师! 「呵呵明白。」 孙交神色柔和仿佛心里没有任何芥蒂跟唐寅言谈甚欢甚至作别时孙交还主动发出邀请:「有时间到我府上坐坐一起喝杯茶吃顿饭。」 「多谢孙老部堂回头一定。」 唐寅也没客气。 因为唐寅觉得有朱浩跟孙交联姻的关系在眼前的户部尚书就不算外人以后有的是机会登门。 虽然朱浩在他面前几次提过孙老头不会再朝中待太久估计过一段时间就会上疏请求致仕归乡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跟孙交共事时间不会太久但在那之前因为钱粮问题免不了还是要和孙交打交道。 …… …… 内阁值房。 费宏识趣避开让另外三巨头聚在一起商议先前赐宴见闻。 蒋冕道:「难得陛下有如此城府看来他不像我等之前想象那般刚愎自用以后若有事都在朝会前便提前议定……对内外臣僚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经过这次赐宴连蒋冕都开始对朱四有了新的认识。 毛纪则笑呵呵道:「怎知不是陛下知难而退呢?」 意思是说或许皇帝就是被我们给吓回去了不敢跟我们唱反调而不是他又什么城府。 杨廷和作为始作俑者却没有对朱四今日的表现发表任何评论。 蒋冕道:「介夫你还是要看开些自古君臣难相处都说伴君如伴虎不在高位不知其所以莫要以他人谤议放在心上。」 蒋冕口中「他人谤议」说的是杨廷和于朝堂上将朱四顶撞回去后朝中御史言官已有直谏说杨廷和欺君和擅权。 朝堂上那群人不敢直面跟杨廷和作对怕影响仕途但私下里一些品阶不高的言官为何要看你杨廷和的面子?再说你杨廷和在朝堂上的确态度强硬跟皇帝公然对着干凭什么不让我们说? 每朝每代都会有投机者本朝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那些为杨廷和打压在朝中许久混不出头前途渺茫的官员更会拿杨廷和当靶子打。 毛纪突然提了一嘴:「若是陛下仍旧吸纳民间财富来为其开矿该当如何?此事……难道朝廷不再过问?」 问题抛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态度坚决:「太后嘱咐的是什么就按此办理若有人违背仍旧直谏不误!」 显然杨廷和并没有完全善罢甘休。 小皇帝成功拉拢张太后现在张太后只是被蒙蔽若回头发现小皇帝虚情假意那杨廷和照样可以跟张太后联手向小皇帝施压。 所以在杨廷和看来张太后跟朱四间的母子情并不牢靠只要他用点手段就能把朱四的坏心思给戳破。 …… …… 「太好了!朕就知道会这样!都是朱浩足智多谋……」 朱四回到乾清宫身边只留下张佐和黄锦二人难掩饰心中喜悦精神振奋神采奕奕。 张佐和黄锦看到皇帝开怀总算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张佐笑着问道:「那陛下今日您……还出宫去见朱先生吗?」 「不去了!」 朱四摆摆手道「朱浩说过最近先保持低调朕也要做点勤勉的样子出来经筵日讲什么的不能耽搁再就是朕要亲自批阅奏疏只有那些比较难定的奏疏再送给朱浩……到时你们陪他批阅即可。」 这 次朱四没说急着去跟朱浩庆功。 了解到朱浩的能力朱四现在更能放心把事情交给朱浩处理对于出宫只是去看看戏已没太大的兴趣。 再要出宫也是想玩更多好玩的东西吃更鲜美的食物。 黄锦道:「陛下……太后娘娘谈及大婚之事说最近会将候选闺秀送到宫里来名册交由陛下御览。」 历史上朱四的大婚乃嘉靖元年九月册立陈皇后但实际上最后一步进宫简选八月便完成选定陈氏为皇后也是八月中。 《世宗实录》记录:「嘉靖元年八月……丙子昭圣慈寿皇太后懿旨大婚选到女子宜进宫简选钦天监其择日以闻……壬辰命大名府元城县儒学癝膳生员陈万言为鸿胪寺卿给与应得诰命以将册立万言长女为后故也……」 也就是说历史上选三这一环节八月便完成三名女子随后便留在宫中也定下皇后就是陈氏。 只是大婚完成是在九月。 眼下没到最后一步遴选或许是张太后想跟儿子搞好关系以至于主动要让人把第一二步遴选后的女子名单和画像交给儿子亲眼过目。 但朱四现无心于此。 「让太后自己看着选吧这种事又不问朕的生母朕看了也没意思……她想怎么定就怎么定吧!」 朱四把这看成是政治婚姻。 以他叛逆的性格自然不会屈从于这种形式的选后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婚姻大事应该由亲娘决定而不是由张太后这个养母做主再说了……张太后好像根本就没养过自己。 「对了下午你们出宫的时候给朱浩送一些赏赐去就当是朕的心意。」朱四本来要到后殿休息突然想到什么冲着张佐提醒。 张佐迟疑道:「可是……陛下朱先生那边……好像什么都不缺。」 明明是朱浩用私人腰包贴补皇宫用度怎么现在反过头来赏赐朱浩? 「心意懂不懂?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朕御赐的东西岂能寻常视之……要不回头给朱浩的母亲赐个诰命也不错。罢了让人去内库好好找找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比如古董字画什么的找个一两件出来朕送给朱浩权当心意!」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需要时间 @@因开矿和卖矿在朝中掀起的滔天巨浪暂告结束。 唐寅仍旧负责西山煤矿开采对于民间资本的使用从明面转到了暗里无论如何民间商贾都明白朝廷要在采矿方面做一些改变倒也没多少人害怕会被多征税一切便在于朱浩提出的新矿税的方法非常「讨巧」。 你不买朝廷的矿场就不存在征税的问题现在朝廷开矿的效率尚不为人知旁人更多是将出资购买朝廷矿场的徽商当成了傻子。 刚开的矿场你们就敢拿几万两银子去买真是有钱烧得慌。 经此一事。 杨廷和在朝中声望严重受损朱四从阴霾中走出君臣间进入一段相对和谐的时期也在于朱浩告诫朱四暂且不要去跟杨廷和争就算是想当个明君圣主也要等杨廷和退下去之后再说。 朱四把这话听到心里去了。 朝堂上被杨廷和威胁给朱四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就算对外人不说但其实他内心也害怕自己做出的变革太多会惹恼文官万一文官真联合起来要将他的皇位给废黜或是想办法把他弄死那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双方都有了台阶下就不如先安稳过日子只要不去招惹杨廷和料想杨廷和也不会来侵犯他皇帝的威仪。 转眼进入三月。 对于江南来说三月已是绿柳垂堤烟花处处但在京师三月天仍旧有些冷不过也是乍暖还寒早晨气温刚过冰点中午就能到十几度到了晚上又能回到零下偶尔哪天还来个雨夹雪。 朱浩在翰林院供职倒也清闲不过年后确实要比年前忙碌一些。 最近朱四发愁的主要问题一是西北边关鞑靼人仍旧不停袭扰好在达延汗已死草原势力本身已不成气候不至于爆发大规模的战事这对大明朝廷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再就是东南海防问题。 倭寇接连袭扰在地方上造成几次大的杀伤事件朝廷要出兵镇压却苦于东南海防松弛将士疲惫难以应战…… 过去几十年虽然东南海防问题一直都在但也就正德年间佛郎机人和倭人开始逐渐袭扰才形成重大安全隐患而在这之前多年因海防无事以至于东南一些卫所早就出现缺兵少粮的问题将士连基本的军备都难以筹措更有中卫所高层大肆侵吞土地盘剥过甚军户逃亡情况日益严重。 突然海防着紧各卫所抽调不出平盗兵马就算集结几个卫所的力量却因将士训练松懈军备不齐没有与盗寇一战的能力。 更因大明承平已久各卫所基本已没有战船这东西就算陆地作战官军能凭靠人数上的优势把盗寇打败但只要人家退到海边乘船直接回到海岛上官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 …… 这天朱四在朝堂上又因东南海防问题很是闹心。 海防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杨廷和先前阻止朱四开矿时从户部拿出相当于五万两银子的钱粮军械调拨给东南沿海卫所。 但明显杯水车薪。 仅仅能维持各卫所正常运转就算不错想以此来整顿军备甚至出战果估计连杨廷和自己都没信心。 过去几十年大明对于倭寇的策略更类似于「以夷制夷」大概意思就是加固沿海卫所以及县城的城防让倭寇海盗为争地盘自相残杀哪怕崛起一股大势力拖个几年总会因海盗内部分赃不均或是崛起另一股大势力互相攻伐而亡。 所以这次杨廷和采取也是这个策略。 东南海防缺兵少粮想保证卫所稳固保证军民利益不受损害至少要拿出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 钱粮军械如今只抽调五万两于大局无补。 朱四却是个较真的人在这件事上朱四更责问户部和总督仓场之官员让他们想办法筹措。 「朱浩你是不知道他们可会插科打诨了朝会上官话那是一套接着一套朕问他们有什么办法他们就说尽量说什么等盐课、夏粮收上来才好绸缪还说什么已着令南户部抽调钱粮……这不扯淡吗?分明是在给朕打马虎眼呢。」 当皇帝的包括被世人称颂如弘治帝朱祐樘面对朝廷乱象时很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朱四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皇帝很想做出成绩再加上身边有朱浩耳濡目染让他又一股责任心想带领大明走向繁荣富强因此最听不得那些官话套话他要那些官员做出成绩但官员都是搞政治的平时能做点事就算不错了官僚从来都不是为解决问题而生。 朱浩道:「应付了事或者说应付陛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陛下能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实绩来?」 朱四不解地问道:「他们不应该为大明鞠躬尽瘁吗?」 「呵呵。」 朱浩笑道「话是这么说但陛下设身处地想想若是朝廷府库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换陛下遭遇上面催促会怎么办?」 朱四懊恼道:「总不能不想办法而光想如何应付上面吧?」 朱浩却面带促狭笑容地点了点头。 「怎会这样呢?」 朱四还是不理解。 少年人有一股纯真的理想总觉得一切事情都该以最正确的方式来解决而不是想着敷衍和推诿。 朱浩道:「问题是地方上产生的地方官员自己想不出应对办法就把问题抛给朝廷也就到了陛下这里陛下要想办法解决就会委托朝中大臣大臣无所作为便敷衍陛下……其实最不关心事情成败的往往就是这些大臣。」 「何解?」 朱四问道。 朱浩叹道:「下面的人地方出事会直接威胁他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他们会竭尽全力解决但没办法。陛下为了江山稳固也会着手解决问题……只有那些不上不下的官员问题是否解决无关乎他们的利益……」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说朝中大臣人人都在东南海边有自己的田地那他们办事效率就会比现在高很多……正是事不临头都想着怎么草草应付了事。」 朱四又被活生生上了一堂课。 张佐凑过来问道:「那朱先生就没办法解决吗?」 朱浩道:「一两年内想有个进展很难杨阁老为了保证朝廷稳定甚至在我们筹措出十几万两银子时都能直接予以否决便足以说明文臣并不在意解决问题而在于维持所谓的平衡。在这前提下能保证东南海防不出大事就是好的了……」 「唉!」 朱四叹道「那就是说姓杨的在朝一日朕就别想做出点事吧?」 朱浩笑道:「陛下别着急能维持朝堂稳定就算不错了换个角度想……如此陛下还更省心省力。其实这次开矿我们已能筹措一些钱粮但不能拿到明面上……我的想法一来是增加矿场尤其是铁矿矿场二就是前往渤海沿岸的天然优良海港建造船厂以此来修造可增强海防的战船。」 「那……很贵吧?」朱四道。 「嗯。」 朱浩点头「我算计过船厂修造前期投入就得超过十万两以后每造一艘合格的战船都需要一千两银子左右。造小的船只根本没法应付大型海战……总之还是需要时间啊。」 朱四目光坚定:「那就赶紧若等日后再造还是 要用一样的时间而现在开始说不一定到时候战船都在海上航行了。这件事……还是由唐先生负责吗?」 「是。」 朱浩很直接。 这事非唐寅莫属倒不用唐寅亲自去但所有事情的统筹都得由唐寅来负责唐寅相当于这件事的副总指挥。 毕竟唐寅得到朝廷的许可以工部员外郎的身份负责开矿事宜等于是以钦命方式前去调度。 …… …… 翰林院中。 这天杨慎来寻朱浩这是一个多月来杨慎仅有一次跟朱浩谈正事显然先前因开矿之事杨廷和父子对朱浩有了芥蒂就算没直接迁怒也会冷落他一段时间。 如此正合朱浩的心意。 只要他人还在京城能跟杨氏父子走远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户部负责运营官地的主事之职本来说要裁撤但后来朝堂上商议还是应予以保留。家父问询身边有何人适宜此差事我向他举荐了你不知你有何意见?」 唐寅年初卸任户部管理皇庄主事之位后这职位一直空缺。 杨廷和本来想将这职位直接裁掉再把皇庄变卖出去或者分割划出去。 但随着张太后出面斡旋杨廷和也不想跟皇帝再起冲突后面一个月时间里这事一直悬而未决。 可随着春耕结束再有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又是夏粮收获的季节杨廷和便想把这职位彻底控制在文官体系下。 朱浩有些惊讶随即道:「我没意见。不去没啥去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不顾儿子顾女婿 @@朱浩并不是很在意外调不是不可以反正现在朝廷人事权基本由文官体系掌控。 一个户部主事的位子真的只是杨廷和一句话的事。 调朱浩去当这个户部主事未必一定是打击报复或是惩罚性措施。或许正如杨慎所言纵观杨廷和派系中能跟原兴王府体系有联系且适合这职位的大概只有朱浩一人。 杨慎没有在意朱浩自嘲般的话语他早就见识过朱浩是那种有话直说绝不藏着掖着的人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但杨慎却觉得朱浩很直爽加上之前朱浩的确为杨廷和派系做过事杨慎未完全将朱浩当成外人。 在得到朱浩「首肯」后杨慎便回去着手安排此事。 一个普通户部主事正六品京官虽说能留京对大部分进士来说都是优差可朱浩毕竟是状元出身在没有什么过错的情况下中状元履新翰林院不到一年就调任六部怎么看都好像是一种贬斥。 加上管理皇庄的户部主事之位相当于文官集团跟新皇势力间博弈的着力点属于众矢之的相关风声传出去后孙交对此很在意特地把朱浩叫到府上当面交流。 「……今天就是个私宴你不要客气……」 家宴吃了一会儿孙交便直入主题:「你听我的继续留在翰苑不要想着到户部来我也会去跟杨介夫说明此事吏部那边也会打招呼……」 孙交反对朱浩到户部为主事。 朱浩调户部有个***烦就是他的岳丈乃户部尚书等于说是未来女婿要给岳丈做事这就有点太不懂避讳了照理说朱浩有尊长在户部当顶头上司便应该主动回避调户部这件事。 杨廷和却根本不在意这一点硬要把朱浩调过去如此非惹人闲话不可。 朱浩道:「孙老认为不妥?」 朱浩觉得很奇怪你孙老头不是最不喜欢卷入朝廷纷争的吗?请求致仕的奏疏一个接一个有事没事先请个辞让满朝上下谁都知道你入朝是被迫的就这样还节外生枝为我这个女婿争取留在翰林院? 不符合别人对你的固有印象啊! 「敬道你是聪明人老夫明说了满朝上下无论是年轻人还是上了年岁的老夫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工于心计莫非你是诚心想调到户部来以此暗中为陛下做事?翰苑中的差事不好吗?就算忙碌一些也对你的前途有益。」孙交语重心长。 「忙碌?」 朱浩苦笑了一下。 翰林院很忙碌? 在朱浩听来就好像笑话一样。 翰林院多好啊没事爱去不去每天迟到早退俸禄也不少拿同僚甚至以偷懒为荣还有比这更好的衙门? 孙交道:「总之老夫不同意。你看着办!下午老夫要去京师仓场就不多陪你了让敬宗和敬之陪你用饭老夫先走了!」 朱浩本以为孙交能说出多大的理由来。 谁知就是勒令一般的一番话强迫不许朱浩去户部说是要去仓场朱浩估计回头孙交就有可能去拜访吏部的人。 别人要想在人事问题上干涉吏部基本没什么机会但孙交毕竟是户部尚书而且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类型是让他不高兴了他能直接去找吏部尚书乔宇或是内阁首辅杨廷和发飙。 …… …… 孙元和孙京当天都没去各自的衙门。 孙元对朱浩的外调很同情他明白能在翰林院中为修撰比在六部当主事强多了孙元自己就是进士出身对于功名利禄什么看得很重但他不好意思明说。 至于孙京……到底只是个监生不懂的地方 太多论见识或许比孙孺强但论社会地位远不如孙孺。 「敬道家父既然说你应该留在翰林院做学问想来已为你通盘考量过……父亲对于在朝为官并无奢望只求我们这些小辈将来能有所作为若是他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王你海涵。」 孙元笑着说和然后起身向朱浩敬酒。 身为大舅子孙元却对朱浩殷勤备至好歹妹夫是正牌状元出身值得所有科举出仕的官员的敬重。 但明显孙交没有把朱浩暗中为新皇做事这一情况告诉两个儿子他们只当现在朱浩是受杨廷和派系调遣要去完成一个很难的差事。 「对对我们喝酒。」 孙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地举起了杯子。 朱浩道:「我不太会饮酒便以茶代酒吧。喝酒容易误事。」 说着朱浩自己去倒茶。 孙元笑道:「看来你平时应酬很少……也对你成名早年岁太小换作一般人考中进士当官后应酬少不了别人怎会容许不喝酒呢?翰林院中同僚平时私下交情其实还挺不错不知怎的……」 话说一半孙元没有接着往下说。 其实孙元也感觉很奇怪为何朱浩在翰林院中好像被人刻意冷落明明别人都知道朱浩有能力。 他私下揣测大概因为朱浩既是状元又得到杨慎看重且多次联名上疏反对皇帝别人便对朱浩敬而远之。 再加上朱浩年轻气盛跟同僚年岁明显有代差有什么酒宴很少有人会叫上一起虽然朱浩自身也不喜欢这种应酬。 反倒是孙元别看进翰林院时间短却经常被邀请赴宴。 朱浩道:「或许是我平时不擅交际吧?」 其实他没好意思说咱俩出身不同。 我是锦衣卫出身别人都知道我家族在安陆专门负责盯着兴王府怕跟我有来往而连累前途;反观你虽然只是翰林院编修却是户部尚书之子论后台你比我可强多了。 你这是有好的资源却不知利用当然你那老爹也不太想调动这些关系。 却是在我这个女婿甚至可说是外人身上你父亲却坚持要替我出头。 儿子不顾顾女婿……意思是孙交怕我到了户部主事的位子上继续「胡作非为」影响朝廷安定呗? 「来继续喝酒。敬道你就以茶代酒好了……反正今天我不用去国子监。」孙京也不知说点什么好干脆又举起了杯子。 「好。」 朱浩举杯与之相碰。 孙元叹了口气明显心里有话没说出来。 朱浩却在想孙交的目的。 孙交真觉得他在翰林院中能更有作为? 先前孙交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应该很清楚自己能为新皇做什么……或许只是想让自己被困在翰林院这个笼子里不要出来搅动朝廷那一潭浑水吧。 …… …… 孙交当天还真去见了吏部尚书乔宇。 尽管如此做很冒失但孙交执意如此甚至直闯吏部衙门跟乔宇在公衙内私下会面有点不顾身份和世俗眼光的意思。 「志同兄这是作何?为了朱敬道之事竟然这般前来难道不怕外人误会?」乔宇有些为难。 论私交他跟孙交关系很不错。 孙交性格耿直在朝中其实没结交太多朋友但因二人都曾受名臣王恕的赏识和引荐属于「同门」孙交入朝早做事能力更为优秀此番回朝前孙交在朝的声望可比乔宇高多了。 但乔宇的才名更高属于文人典范。 孙交则是职业政客。 孙交道:「我这把老骨头还在意那些闲言碎语?旁人想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再者我来其实也是为避嫌而拒绝将朱浩调入户部……他年纪轻轻在翰苑中无任何过失草率迁六部我认为坏了朝廷选人用人的规矩!」 乔宇苦笑道:「就算是一甲进士朝中职务调动也属于稀疏平常吧?」 其实乔宇还想说朱浩下面的榜眼杨维聪刚进翰林院不到半年就外调了还是去南京朱浩这都算晚的且不是留在京城吗? 「所以就算我这把老骨头出面为他说话也不能收回成命?」 孙交显得异常执拗和顽固。 乔宇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显然朱浩要被调户部主事他乔宇非始作俑者甚至吏部整个都是听命而为现在谁都知道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人是谁。 你孙志同跑吏部来闹意义何在? 你要找也该去找杨介夫找***嘛?欺负我是软柿子好捏吗? 乔宇迟疑后问道:「此事志同兄还是去跟敬道私下谈谈比较好。敬道虽高门出身忠良之后但朱家在朝却无依靠你就算要为其出头也要看清楚局势。再说此调任属于临时性质只要他在户部做事得当或许几月后就能调回翰林院就跟去年的达甫一般……」 乔宇还是忍不住提到了杨维聪。 要说这个户部专司管理皇庄主事之职最先从翰林院调任过去的还是杨维聪呢。 只是因为杨维聪「办事不力」才早早调回翰林院后被外放南京。 这其实也算是打了一个样板明确告诉孙交你女婿孙交进户部当主事估计也不会太长时间看看这个管理皇庄的主事前后两任杨维聪和唐寅哪个干长久了?就算最近两个多月这职位空缺皇庄运行得还不是好好的? 要想这是朝廷对你女婿的历练而不是折磨这样你就能心平气和接受安排了。 孙交好似赌气一般:「不会是因为介夫觉得朱浩是我这把老骨头的人所以才刻意将他调到户部来的吧?」 「啊?应该……不会吧?」 乔宇一阵无语。 这孙交怎么这般冥顽不灵呢? 孙交放出了狠话:「那你就去跟介夫说若是执意要调朱浩出翰苑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能调到我户部来!若他执意如此那老夫这户部尚书便不做了!」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人脉挺广 @@乔宇很为难。 为了一个不起眼的朱浩孙交居然跑到他这儿来吹胡子瞪眼简直没给他这个老友面子。 可乔宇也没辙。 毕竟乔宇入朝时间不长跟孙交交情还很不错孙交能拉下脸来找自己他就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翌日朝议结束乔宇瞅准机会去找杨廷和叙话。 此时正是散朝后大臣三三两往宫外走去乔宇加入内阁的小团体倒也不是显得太过突兀。 乔宇留意了一下当天孙交以生病为由没上朝分明就是在闹情绪若是再不想办法为其出面可能孙交真要乞老归田。 「……你是说志同找你谈及他乘龙快婿之事?」杨廷和闻听乔宇的话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朱浩算是孙交的「乘龙快婿」吗? 孙交在嫁女儿这件事上可说是夹缝中求存这桩婚姻没有任何一方是胜利者朱浩跟孙交的联姻只是政治联姻有关乘龙快婿的说法更像是一种打趣。 乔宇道:「志同兄态度坚决似是不想让敬道履新户部或是为避免朝中人闲话。」 杨廷和面色冷峻未置可否。 朱浩当不当户部主事对杨廷和来说区别不大堂堂大明首辅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孙志同真不识时务! 给你面子遇到事才会找你商议结果你蹬鼻子上脸为女婿之事居然跑去吏部闹再让吏部尚书找我这个首辅闹? 乔宇继续道:「以志同兄的意思即便要将敬道调出翰林院也最好调往其它衙门只是不能进户部。就算是放地方官他都浑不在意或并不是为私利说和在下不得不考量一番若是他……」 乔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廷和伸手打断。 「他的话你不用多听或他就是想找机远离朝堂呢?若他有意见的话直接来找我!」 杨廷和冷冷甩下一句丝毫也不顾及乔宇的面子径直而去。 …… …… 虽说乔宇和杨廷和都没打算因为孙交的出面而断了把朱浩调往户部当主事的念头。 但孙交这一闹调令暂时下不来。 而且有关这个户部主事的任命杨廷和也不能直接做主毕竟关系道皇庄官地难道不要听皇帝的意见? 之前此职位一直空缺也因为小皇帝对于新任命不上心而此官职却像是新皇的自留地外人想干涉至少得让皇帝准允。 调令没下朱浩仍旧在翰林院供职。 但似乎周围人都知道朱浩在翰林院不长久了。 有次余承勋去找朱浩帮忙整理文稿无意中发出感慨:「既然上面有调你出翰苑的意思即便不能调去户部怕也会外调地方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余承勋倒不是虚言恐吓或只是出于好心的提醒。 前车之鉴就是杨维聪。 堂堂榜眼在翰林院中官当得好好的结果上面有人起了将其外调的心思就怎么也阻止不了。当然理由也很充分既然坚持要将你外调那就说明高层已经认定你这个人不适应翰林院体制没必要再往翰林学士方向栽培如此一来只能外发做点实绩以达到官位晋升的目的。 毕竟大明官场不是只有翰林院此体系目前被杨廷和完全掌控由不得旁人来插手。 朱浩给刘春送文稿时刘春居然也对朱浩的外调很关心。 「敬道若你实在不愿意其实应当多跟人说说……老夫觉得你才华横溢用不了几年便能进侍讲。」 刘春毕竟被朱浩救 回一条命心怀感激作为翰林学士对朱浩十分照顾。 先前朱浩迟到早退早就有人跑刘春这里来告状刘春却没觉得如何反正大家伙都是如此不能因为朱浩是年轻人就否定朱浩爱岗敬业之心对朱浩采取的基本都是回护的态度。 朱浩笑了笑:「刘学士多虑了其实外调没什么不好。」 「蠢话!」 刘春板着脸好像长辈一样训斥「多少人为能进翰苑挤破头?那么多人宁可在翰苑中当三年庶吉士再外调便是为了镀一层金而你呢大明状元明明比别人有更好的和前途却自甘堕落去做那平庸之辈!你说你是不是愚钝?」 刘春说话的口吻真的是把朱浩当成了自己的子侄严词敲打大有让朱浩醒过来的意思。 朱浩理解刘春的好意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其实道理显而易见自己这次外调完全是杨廷和在背后推动你刘春不会连这个都没看明白吧? 「老夫听闻你老泰山正在为你四处奔走让你继续留在翰苑……老夫没什么能帮你的只能竭力说和你最近心无旁骛好好修书就算真要调你出翰苑至少也得等《实录》修撰完成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刘春最后一句评价颇具玩味。 好似是在攻击杨廷和对翰林院体系的把控属于无声的抗议。 朱浩知道刘春是因为杨廷和一直属意让丰熙取代他而产生的情绪波动。 刘春作为翰林学士在翰林院、詹事府体系中已成为实际掌门人作为掌门人却被「武林盟主」给死死地压着盟主还总想把他这个掌门人给换掉他就算不敢发作心中能没意见? 眼下内阁四名大学士朝中人公论若是再有人入阁必然是刘春无疑。 但因刘春不属于少壮派跟杨廷和的关系又若即若离以至于没人提刘春入阁之事甚至去年要不是朱浩施救现在的刘春都已经埋进了黄土。 这次为了朱浩的事情刘春好像要挺身而出努力抗争。 …… …… 朱浩没想到为了自己是否调出翰林院之事没等朱四和兴王府体系的人开口光是孙交和刘春就已在朝中掀起波澜。 我在朝这么有人脉和声望了吗? 朱浩自己也很迷惑进翰林院后一直都在混日子怎么就让孙交和刘春对他如此信赖? 要说姻亲和救命的缘故可孙交以往对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刘春在这之前也没有帮他做过任何事这怎么突然就出面了? 一时间。 朱浩成为翰林院中的名人。 当天下午散工后孙元单独请朱浩出去喝茶顺带提到工作上的事情。 孙元入翰林院时间不长很多情况还搞不明白有些时候会请教朱浩把朱浩当成朋友和半个先生。 茶桌前孙元笑道:「敬道你朝中人脉广泛啊刘老学士平时对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唯独对你的前途问题非常着紧听说他昨日还去拜访过蒋阁老和礼部毛尚书……」 朱浩道:「我跟刘学士的渊源你不会不知道吧?」 「大致听说过一些据说你救了他一命他感恩图报或有但我觉得更多还是他觉得你是可塑之才大明十五岁的状元上哪儿找去?别人进翰苑九年考满差不多也就做到头了而你却能留几个九年……」 孙元言语间满是羡慕。 朱浩要人脉有人脉年龄也小有的是时间熬资历。 九年不成还有十八年、二十七年……对于一般人来说过 二十七年早就灰都不剩了而朱浩过二十七年也不过才刚到四十岁正是官员中的「青壮年」。 「呵呵。」 朱浩无奈一笑。 孙元道:「对了最近舍妹还好吧?先前一段时间她时常修书回家却是最近……好像没什么消息了。」 朱浩好奇地问道:「内子往家里写过书信吗?」 「呃……这……你不知道吗?都是一些叙家常的话你有时间带她回娘家看看啊。」 孙元大概也觉得妹夫和妹妹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毕竟朱浩在他面前从来不主动提孙岚的事。 朱浩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最近的确没见过新婚妻子也不知她过得怎样好像是该去看看了。 没被娄素珍带「坏」吧? …… …… 朱浩最近看起来很闲其实朝中他比谁都忙。 人前要表现出很悠闲的样子可当回到私宅后他既要每天批阅奏疏还要顾着生意上的事……唐寅那边毕竟没有开矿的经验不时就要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技术上的支持。 而新煤矿的开矿工具尤其需要朱浩亲自督造。 此时一样东西正在发挥无与伦比的作用那就是硝化甘油。 有了这东西……开山劈石不在话下开矿更是事半功倍。 他让于三赶车回家看看走到半路才想起好像给孙岚安排了新住所若是孙岚最近忙于工坊和女学之事或许很少回家现在尚未天黑万一还在工坊呢? 便让于三赶车去到工坊那边。 没见到孙岚的人倒是看到正在忙活的娄素珍和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毕竟是名义上的师娘现在朱浩不再是未经事的少年见面时就要有所避讳而娄素珍却是名义上的朱府下人见自家公子就没那么多避讳了。 「公子说起来这位小主母可真是有才有能更能沉下心来做事公子真是慧眼选得一良配。」 娄素珍上来便恭维。 听得朱浩很是迷惑不解。 心想不会小娇妻在工坊和女学这边工作出色出名了吧?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女儿家心思不要猜 @@朱浩腹诽。 什么慧眼这是我选的婚事吗? 明明是别人强加给我的! 话说回来。 一个文艺中年女加上一个文艺女青年凑一块儿迸发出一些火花就冲这点朱浩觉得自己倒也没做错至少让自家小娇妻有事情做让其精神世界得到一定程度满足。 「没在吗?夫人那我先回去了。」 朱浩说着便要走。 娄素珍没有挽留出来相送。 临分别前娄素珍若有所思到:「公子与令夫人之间好像有些隔阂既是夫妻就算相敬如宾也不用如此生分吧?」 「呵呵。」 朱浩摇头笑了笑。 有些事即便朱浩不说估计孙岚自己也没说娄素珍还是能看出来。 朱浩跟孙岚间并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不然孙岚也不可能闲到每天都来女学和工坊的地步作为「过来人」的娄素珍似乎想要促进朱浩跟孙岚间夫妻和谐。 但朱浩此时心里想的却是这话由你一个王妃嘴里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合适? 娄素珍或是也觉得此言有些冒昧解释道:「妾身并未详问但从表面就能看得出来公子心怀大志目光高远或另有深意……就当事妾身冒昧了吧。」 「夫人告辞。」 朱浩再没跟娄素珍谈任何有关孙岚的事行礼后离开。 …… …… 朱浩随后便去了官所还是没回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 孙岚那儿是他的家朱娘那儿也是而官所那边每天都有应付批阅不完的奏疏也算是家了翰林院附近还有个小窝供他睡觉休息用再就是实验室和工坊…… 朱浩平时没怎么留意现在回想一下自己自打到京城后其实根本就没闲暇顾及个人生活。 而娄素珍在跟朱浩谈过心后居然有了「责任心」想要好好撮合一下朱浩和孙岚这对小夫妻。 翌日。 孙岚如往常一般过来她最近的任务是教导女学的学生识字这是孙岚最喜欢的工作把自己平生所学教授给那些年岁相仿却从未接触过书本的少女让她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对于纺织技术孙岚不太擅长加上娄素珍有意不让她这个主母过多接触机械避免发生危险故孙岚少有去工坊那边。 「妹妹。」 娄素珍出现在孙岚面前时孙岚已完成上午教学。 趁着吃饭前的闲暇她拿起毛笔练字。 女学这边中午管饭伙食本来就很不错了丫鬟春瑜还会从家里那边带食盒过来。 孙岚闻言将桌上的纸张往回挪了挪却被娄素珍发现纸上的内容。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李清照的词略带深闺幽怨不太好……」 娄素珍往桌上看了看意识到什么笑着评价一句。 孙岚道:「姐姐才华横溢想来对诗词方面多有涉猎?」 娄素珍抿嘴一笑:「说起来这天下才子我见过不少但若论当世诗词大家我仅佩服唐寅一人他的诗词可说是大明一绝江南那么多才子只有他的诗词中透露出惊世的才情这与他的人生际遇不无关系。但最近……」 「怎么了?」 孙岚对此很感兴趣。 作为文艺女青年当然会对文坛的事情很上心。 唐寅诗画双绝就算年岁老了些但在文艺界还是属于扛把子的存在。 娄素珍微笑着摇头:「踏入仕途一旦心中有了为国为民的理念便没法再有处江湖之远的洒脱与豪情新近遇到他时他坦言很久没有心思顾念诗词上的事情就连作画都停滞了。」 「哦。」 孙岚点头「那倒是挺可惜的。」 娄素珍正色道:「没什么可惜的我反倒替他高兴。想当年他落魄江湖四处游走居无定所就算留下再动人的诗词也不如能令他施展一生所学心怀天地之人让其甘于平庸难道不令人叹惋吗?」 孙岚惊讶地望着娄素珍随即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期盼。 可相处日久孙岚始终不明白为何娄素珍这样一个巾帼英豪般的奇女子会垂青于唐寅?而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娄素珍为何会给朱浩做事? 「你看我说到诗词居然扯远了妹妹见谅啊。」娄素珍回过神来发现孙岚看过来的眼光好似打量怪物不由歉意一笑。 孙岚神色平和:「姐姐说笑了你我探讨诗词所议又是当世大家怎算扯远呢?」 娄素珍笑道:「不过啊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唐寅的诗词已是当世无双可是到京城后听闻有一首词人人传诵并不输于唐寅不知妹妹可有听闻?」 「莫非是……《临江仙》?」孙岚问道。 「嗯。」 娄素珍点头「说起来此词一出风华冠盖当世市井坊间读书人多有议论。听闻乃翰苑中某位才子所出。」 孙岚期待地问道:「谁?」 娄素珍摇摇头:「不知道照理说如此令人称颂的名句流传现世其作者名字理应早就声名远播却不知为何旁人总是议论却无人承认。有人说乃杨阁老家长公子所作其在翰林院中为修撰……也就是与公子为同僚的杨慎却未曾辨明真伪。」 「杨慎?」 孙岚听闻此名字倒不太陌生不由点了点头。 娄素珍笑了笑:「其实未必是真若是他的话何须如此遮遮掩掩?作一首词又并非丢人现眼的事情那般豪情不像是个久在翰苑中的才子所能作出来的……或是他人假借杨慎之名也说不准。也罢妹妹知道此词句内容否?说起来姐姐很是喜欢呢。」 孙岚将书桌上厚厚一叠纸最上面的那页拿掉露出下面写满了字的纸张内容正是《临江仙》。 娄素珍看到后很是惊讶。 孙岚的书法虽称不上绝佳但也婉约秀气娄素珍看了很是欢喜。 「妹妹才华横溢看来与公子真是天造地设公子师承唐寅以唐先生所说公子的诗才也极好不如……」 当娄素珍知道孙岚原来也是一位深谙书法和诗词的女文青后便想起昨日跟朱浩见面时的场景不由又动了帮朱浩夫妻俩说和的念头。 孙岚却微微苦笑:「姐姐言笑了。」 即便娄素珍有意撮合奈何孙岚对此也不上心娄素珍感觉自己一腔热情打在了棉花上起不了任何波澜。 后面娄素珍也就难再把此话题说下去。 …… …… 朱浩没有限制孙岚的自由。 遵照孙家的意思这天散班有些早他来到女学学堂恰好孙岚也在便让新婚妻子找个时间回家探望亲人。 孙交不好意思直接让朱浩带女儿回家乃是由孙元转告。 出嫁在外的女儿即便回家省亲也不能过夜尤其新婚不久。 次日上午孙交知道自家女儿要回来赶忙将手头上的事情放到一边特地回去跟女儿见上一面。 「你母亲……过几日就要抵京……」 孙岚并非孙交原配所生。 孙交半生无后本做好了过继子嗣的打算以他的谨慎也没打算纳妾。 谁知原配过世继室相继给他诞下两儿一女。 孙交四十多岁才有孩子五十多岁有了女儿自然非常珍视本来他到京城就是被蒋太后「绑」来的尽管当时蒋太后想把孙交的家眷都带上但孙交赌气觉得自己到京城后不多时就能返乡不能给人一种自己要在京城安家的印象。 所以他之前对于把家眷迁居到京城之事非常排斥。 但随着时间推移数度请辞无果致仕更是遥遥无期而孙交自己在京城又没什么人照顾老来还要承受跟家人离散的苦楚……皇帝那边也体念他特地让安陆地方调动车马把他家人送来京城孙交就坡下驴推辞不过也就应允了。 孙岚听了满脸喜色。 「再便是你跟敬道说别让他总想着离开翰苑他有时太过老气横秋当面说他都无用只能由你来提……」 孙交让女儿回来自己还特地跑回来见上一面有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让女儿去劝告朱浩留在翰林院毕竟枕头风比什么都管用。 孙岚面色苦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算是夫妻成婚后一共才见了三四面能说得上话? 就算说了朱浩会听? 孙交在女儿面前对这个女婿又是一顿数落:「他是有点才华但不能总想着耍阴谋诡计安心做学问不好么?翰林乃清贵之职多少人想留下而不得你也要多劝导他尽好为***之责。」 孙岚神色黯然问道:「是他……惹父亲不悦?」 「这倒没有!」 孙交本来是自顾自在说闻言不由侧目望一眼见女儿神色凄苦想了想以慈父的姿态关切问道:「他对你……不好?」 孙岚摇头。 朱浩对她…… 冷落归冷落却惦记着让她有事情做专门介绍了娄素珍、公孙夫人和公冶菱等人与她认识她现在生活非常充实连人生都有了盼头算是拜朱浩所赐吧。 孙交颔首满意道:「嗯。总算未辜负为父对他的一番期望只要他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就算为父离开朝堂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吧。」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好心办坏事 孙岚听了父亲的话非常意外。 初到京师时两个哥哥都不在孙岚与父亲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当时父亲对朱浩的评价可是很不堪的怎么这才过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对朱浩有了如此大的改观呢? 听孙交的意思这是要把朱浩培养成接班人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那是否可以说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父亲为难了呢? 「回去吧。」 孙交叹道「哪怕此番他真的没法留在翰林院不管到哪个衙门为父都觉得他能做出一番成就来仕途前景不亚于为父。不过就怕他年少以后有了权势心态失衡这就需要你在他身边多加提醒当好你的贤内助。」 又是尽到***之责又什么当好贤内助。 孙岚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父亲重新当官后好像比以往更絮叨了。 孙岚问道:「父亲是否女儿让您为难了?其实您不必……迁就他。」 孙交用怜爱的目光望着女儿微笑道:「你别多想为父对敬道的改观毛病不是因为你而是跟他相处后知道他是个做大事的材料其才华和能力乃为父平生仅见。回去好好过日子别胡思乱想影响你们小夫妻和睦。」 …… …… 孙交送走女儿。 心中有些波澜。 他现在于朝中的确少了一腔热血心里总在惦记几时能回到安陆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以往对于培养接班人没什么想法可在认识朱浩后突然想让朱浩成为自己致仕后在朝的代言人。 发现人才谁不想招揽其到门下? 孙交也不能免俗。 再说了朱浩可是自己的女婿把朱浩归到自己这一派怎么了? 这次他为朱浩出头要把朱浩留在翰林院也是顾全这个便宜女婿未来的前途生怕杨廷和趁机报复毕竟他觉得既然自己知道朱浩在为新皇做事那杨廷和那边也可能会得到些风声。 当晚他亲自去了杨廷和府上拜访这位多年老友。 「……志同没想到你会亲自前来本想让用修转告你一声便可。」杨廷和对于孙交的造访很无语。 你孙交先去吏部闹让吏部尚书为你一个女婿的事单独找我谈现在竟然还亲自跑到我家里来了? 真是不知道避嫌啊。 以为大明的臣子能随便这么私下来往? 别人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我杨廷和结党营私想要祸害大明呢? 孙交道:「那介夫你的意思是……?」 杨廷和道:「有关吏部人事任免本就不属于内阁管辖范围有关让敬道去户部之事不过是外间以讹传讹罢了……户部主事之职一直由陛下钦定。」 「哦?」 孙交心想糊弄我这把老骨头很好玩吗? 还陛下钦定? 不会是你去找皇帝施压让皇帝同意把朱浩调到户部来到时还说这事跟你没关系?逼着我就范? 孙交叹息道:「老朽在朝时日无多这把岁数应付朝事已是有心无力陛下总问及老朽家事甚至还问过有关接替老朽户部尚书人选……」 说道这里他其实是在暗示杨廷和。 你帮我把朱浩留在翰林院我就把户部叫出来让户部重新归你杨廷和管辖。 杨廷和对此并不太在意。 户部以为是你孙志同想交给谁就交给谁的?小皇帝难道就不想把财政大权掌握在手里? 你孙老头太把自己 当回事了! 分明就是夹缝中求存的小人物却总把自己当成是朝堂能呼风唤雨的大能人看不清楚形势的只有你孙某人! 杨廷和道:「那我说一句调出翰苑的一定不是朱浩……这么说志同你可满意了?」 「当真?」 孙交瞪着杨廷和。 随即他意识到杨廷和既然敢做如此保障应该不会骗自己。 所以这问题也就不需要答案了。 「老朽先谢过了介夫你以后再朝中有何事只管差遣老朽未打算再朝能做出什么成绩以后就倚仗这些后辈了……犬子难当大任以后有事只能靠朱浩……望你能理解。」孙交最后的语气变得卑微起来。 杨廷和笑着点头。 随后孙交满含歉意地行礼告罪不顾杨廷和挽留趁着夜色离开。 …… …… 孙交一走。 杨慎从屏风后走出来语气有些冲:「这孙老部堂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对朱浩的事如此上心?难道他真把朱浩当成家人看待了?」 杨廷和面色谨慎:「为父总觉得他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的内情遮掩得异常严实……这不像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啊……」 「哦?」 杨慎好奇地问道:「那……您眼中的孙部堂是怎样一个人?」 「他?哼以往在朝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从不攀附和巴结他人跟他说句话他都能跟你打半天官腔这种人就算涉及切身利益也会大讲原则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死皮赖脸……」 杨廷和明显对孙交有极大的怀疑。 杨慎道:「连切身利益都可以不顾为了朱浩却如此反常?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杨廷和虽然有怀疑但显然也没想明白其中缘由。 杨慎问道:「那父亲是否有可能他想以如此激进的方式让人觉得他无心朝堂之事让陛下和您同意他致仕归乡?」 次问题杨廷和回答不了。 「父亲有关敬道去户部赴任之事……」 杨慎见问不出答案只能从最现实的问题着手。 现在孙交对朱浩外调之事如此大反应那之前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午吗? 杨廷和叹道:「他都拉下脸来见为父了难道为父能不给他面子?暂时让敬道留在翰苑吧暂且先少给他事做好好观察一番……你也多加留意能让孙志同如此拉下脸的人难道是新皇的人吗?」 本来杨廷和后面一句不是求答案杨慎却一本正经分析:「不会的父亲设身处地若朱浩是陛下的人那陛下应该很巴望朱浩调去户部才是何以……嗯?」 说到这里杨慎也是一怔。 明显有一点他自己也难以逻辑自恰。 杨廷和道:「你也看出问题来了?若是孙志同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如此孙志同的作为是否都合理了呢?」 「啊?」 杨慎听到这里悚然一惊。 这解释…… 合乎情理! 只有孙交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却不想让朱浩卷入派系之争才会如此强烈反对让朱浩去户部做主事不然实在解释不了孙交反常的举动。 杨慎随即摇头:「父亲若孙部堂真知晓此事那他更应该避嫌才是。现在不过只是猜测对敬道或有不公。」 杨廷和摆摆手:「是否公平不要紧只要他还在翰林院那就无关大局。」 「是。」 杨慎这次对父亲真的心悦诚服了。 感 情父亲一直不给朱浩做大事的机会还是对其抱有怀疑。 那自己对朱浩的信任就显得有些盲目了在做大事上明显父亲更胜一筹考虑也更全面。 …… …… 杨慎听了杨廷和的话自然会限制指派朱浩做事。 但就算是杨廷和这样的老狐狸也绝对想不到朱浩能给小皇帝做多少事以至于杨廷和觉得只要让朱浩留在翰林院中无所事事那就能极大限制朱浩帮到新皇的忙也杜绝了朱浩从自己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 杨廷和料不到的是朱浩从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调去要害衙门。 朱浩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留在京城做一个京官。 只要他在皇帝身边哪怕不能时时刻刻见到朱四所产生的影响力也涵盖整个朝廷。 「……你是说孙部堂一直帮你游说让你留下翰林院不是帮你而是帮了杨阁老?」 这天晚上朱浩跟唐寅难得坐下来喝茶谈天。 最近唐寅虽然仍旧负责开矿但多数时候不用他亲自去西山矿场留在京城远程指挥就行。 可当唐寅听了朱浩的分析后顿时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朱浩笑道:「没有谁帮谁其实我这个岳丈就是想以杨阁老来压制我罢了。」 唐寅心中翻江倒海。 之前唐寅一直觉得孙交一反常态应该非常认可朱浩的能力才会这么做却没想到到了朱浩这里却有了另一个版本的解释。 「会不会是你多心了》其实……孙部堂并没有要拆台之意?」 唐寅显然难以接受这个说法但他跟朱浩相处久了却明白朱浩不会无的放矢去如此恶意评价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 朱浩在人情世故上的见识令唐寅很佩服。 朱浩道:「他在拆台吗?没有!他也没打算害我若是想害我的话大可将我帮陛下做事还有西山开矿是我在背后谋划一并告知杨阁老就行。相反他这么做还是因为他欣赏我觉得是在帮我。」 唐寅摇头苦笑:「怎么愈发听不懂了……」 朱浩笑盈盈道:「我岳丈有一股近乎偏执的顽固认为只要能让我安下心做学问让我处于他人监督和管控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他会尽可能令我接触不到实务不让我开衙或主持一方事务……纯粹是好心办坏事!」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自己开个朝廷 @@唐寅闻言连连点头。 「听你这一说连我都想把你塞回翰林院让你在里面安心读个十年书不令你过问朝事……但这有用吗?切!」 唐寅只是在打趣他知道现在新皇势力根本少不了朱浩。 若是朱四刚登基时没有朱浩就算了现在既然有这么个算无遗策的军师为何不用呢? 朱浩笑道:「所以说唐先生其实跟孙老对我都是一片好意……我们不探讨此问题先生之前说帮我联系江南之地的工匠现在可有眉目?」 朱浩现在最缺的就是有着一身娴熟技能的匠人。 工部有不少但以如今朱浩的资历尚且没有资格调用工部的工匠。 唐寅作为工部员外郎也没有调动工部匠人的能力因为他的官职只是在体系中增设并不能干涉到原来体制内的事情。 现在既要开矿还要冶铁炼钢改进蒸汽机以后还要造船、造火器这些都需要大批工匠的支持。 吴中有一点好那就是人才辈出。 越是安稳富庶的地方越是会诞生一些精通奇yin技巧的匠人这是社会需求所致若换作北方工匠更多是讲究大开大合的泥瓦匠、木匠放到中原等各处坚持遭灾的地方……手工匠人很难生存以至于随着明朝社会逐渐安定大批工匠开始往江南一带迁徙。 现在唐寅在朝做出了一定成绩可以通过他出身吴中的身份帮新皇招募到一些工匠。 之前苏熙贵也在做但苏熙贵毕竟是发迹于江西、两湖之地的商贾根基尚浅很难招募到顶级的工匠因为那些工匠许多都属于豪门巨富没有正当的名义很难让别人放手。 「快了。」 唐寅回答「已有十数人应约前往京师就这还是拿出你所制琉璃器皿让他们觉得大有可为才会动身北上。让他们学会你的技术只怕你……」 唐寅的意思是人家是看中你的技术才会来京城碰碰运气。 别到时候你不给人家技术只想把人留住或是回头让人把你的技术学会了你不肯放人到时后悔。 朱浩笑道:「琉璃这玩意儿算不得多金贵时代要发展岂能敝帚自珍?放心既然我把他们请来就会倾囊相授就怕他们学不来……或是领悟不到其中精髓。」 朱浩要这些工匠帮他改进技术。 朱浩自己毕竟不是工科出身很多东西看似有现成的模板但最大的问题就是难以投入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在朝当官还是皇帝跟前最重要的幕僚朱浩根本就没法把所有精力放在试验和改进技术上就一个简单的蒸汽机朱浩光在密封这一件事上就花费了两年时间进行改进但效果依然不是很理想。 靠一个人来改变时代……始终太过理想主义。 唐寅道:「首批人或者再过三两天就到到时我让徵仲帮你联络他最近也想求得一官半职你有时间见见他……」 徵仲就是文徵明…… 唐寅曾经的难兄难弟到现在文徵明还没有求得很好的出路一个秀才在京城能混出什么名堂? 现在文徵明大概一心跟着唐寅混了。 …… …… 唐寅第二天就踏上往西山之路。 这一去大概又要半个多月。 随后文徵明主动前来拜访朱浩得唐寅提点文徵明虽不知朱浩在新皇体系中的作用但也知这位小状元来头很大可能是改变他一生的人物所以文徵明见到朱浩后非常客气。 「文先生您是家师的朋友便是我师长不必如此 客气。」 朱浩笑着跟文徵明寒暄。 文徵明急忙拱手:「哪里哪里在下一介寒儒岂能与朱大人相比?」 论恭维人的本事文徵明真有一套。 「大人」在唐宋以前泛指父母叔伯等长辈元及以后的朝代才逐渐出现称呼官员为「大人」比如《西游记》中唐僧一行途径诸国城门皆称门使为「大人」。朱浩心说以「大人」来对自己称呼的你文徵明算是第一个。 但问题是历史上文徵明也算是有节气拒绝宁王的征召眼光独到至少比唐寅那货强……朱浩一直觉得唐寅***前应该不是不知晓宁王的野心前去江西为红颜多过其它或许就是被娄素珍蒙蔽了双眼。 这大概也是为何后来见到娄素珍甚至是见到心仪女子时唐寅都很扭捏的原因。 算不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朱浩道:「文先生客气了。今日不过是例行一见约个地方回头有事只管派人来知会……唐先生说过几天会有江南工匠到京城到时望文先生引荐。」 「要的要的。」 文徵明显得很欣慰。 自己既是给唐寅做事又能接触到新皇跟前的人。 相比于朝中官员勾心斗角文徵明所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仕途前景所以朱浩不用担心他出去乱说。 也没人会在意这样一个「小人物」。 尽管文徵明在文坛中地位不低但在官场文徵明连个屁都不是考中举人或还有一点社会地位一个生员能干嘛? 去当个教书先生连那些豪门大户的门都进不去呢。 …… …… 朱浩给文徵明留下联络方式。 现在朱浩给力文徵明一个联络人的身份尽可能从江南招募一些士子和工匠为自己所用。 唐寅和文徵明别的不行在文坛的号召力还可以。 江南像唐、文二人终于的落魄书生不在少数郁郁不得志读书人遍地的江南有一点学问会作两首诗提笔写一幅不错的书法或是作一幅山水画便自诩文人但距离士族阶层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些人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 都是眼高于顶的读书人本来就算考中举人或进士走上仕途也未必有大好前景。 但现在朱浩给了他们一条捷径可以到京城走上官途。 朱浩又见了孙孺。 孙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见到朱浩便抱怨:「先生您让我在国子监中多结交一些人有什么用啊?朝廷官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我介绍的人都有机会当官那我怎么现在还在国子监厮混?」 朱浩不但用唐寅的号召力从江南之地征募士子也试图从国子监中寻找人才。 指望孙孺这个二愣子不可能这件事更多是依靠公孙衣。 但从某种程度而言公孙衣跟孙孺的能力半斤八两都不是那种极具个人魅力能让别人心甘情愿投诚并为之所用的大才在号召力上远不如唐寅和文徵明这样的名士。 朱浩道:「正统官缺自然轮不到他们但谁知以后朝廷会不会多出一批此前从未有过的官缺?」 「啥意思啊先生?」 孙孺听得很糊涂「听您话里的意思先生以后要自己开个小朝廷?」 「就当是吧你有意见?」 朱浩瞪着孙孺。 孙孺顿时没了脾气。 朱浩冷冷瞥着小子一眼。 其实有一点朱浩不是在敷衍和欺骗他的本意就是要开个「 朝廷」。 要改变时代就得在朝中新设官位。 矿山、冶炼厂、大型工坊、船厂、火器场……这些不单纯需要工匠还需要行政和管理人员若以后朱浩真有机会控制这些新衙门当然需要跟朝廷原有的体制进行对接指望那些传统出身的进士? 他们能乐意? 这些人进了新衙门能好好办事? 这些新衙门里要的可不是职业政客最好是一群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比如说文徵明。 让其能看到希望在新衙门里做得好将来有机会跻身朝廷中枢升到高位跳出科举的框架而找到另外一条上升的途径换个方式实现读书人当官、为国为民的理想。 只有这群人才会甘心为朱浩卖命。 此设想朱浩在朱四尚未当皇帝前就与其提过得到朱四的大力支持。 现在朱四于朝中受到守旧老臣的极力打压这就给了朱浩很好的施展空间。 朱浩为何要设计得兜兜转转让杨廷和对朱四那般强势无礼? 为什么要把老臣给逼到用非常手段? 并不是为了帮朱四而是要制造一种危机四伏的险恶环境。 如当初朱浩设计把朱四送到京城当人质只有朱四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才会知道谁对其最好才会知道应该仰仗于谁至于杨廷和先前对新皇派系的一系列打压……看起来是杨廷和无奈之举但更多是朱浩设计便是如此。 「别总去花天酒地也别想那些酒桌上的朋友。」 朱浩对孙孺一番耳提面命「入夏前争取给你调个实际点的差事。」 孙孺一脸激动地问道:「是让我去当知县吗?」 朱浩很无语:「想得美!以你的能力能当好一县之尊?」 孙孺满脸憋屈有点失落。随即却觉得先生说得好像也没错。 「别想自己立府先想想自己能干点什么或者跟你师祖干或是调到京城周边的衙门当个属吏多磨练磨练……」朱浩道。 孙孺支支吾吾:「先生我明年还要考进士呢……」 朱浩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想往这小子身上砸孙孺马上改口:「我听先生的还不行么?先生啊……您年岁还没学生大人前就给我留点面子吧不然别人又要取笑我了!当弟子的也要脸面啊。」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代君王日常 @@朱浩留翰林院为修撰之事暂告一段落。 没人再提把朱浩调出去杨廷和父子暂时也不会再对他委以重用这对朱浩来说反而显得很轻松不用再理会那么多腌臜事。 这几天唐寅也不在京城开矿什么的全都在顺利进展朱浩也不用每天都批阅奏疏但每过两三天还是会有一些相对重要的奏疏送到他这里非要由他来批复尤其是朱四自己搞不定的事。 「……朱先生这几天陛下勤勉每日都批阅奏本到深夜多数都能应付自如但还是有一些……需要您相助。」 张佐这天出宫来显得有些为难。 嘴上把朱四形容成明君圣主一般但朱浩知道朱四平时所谓的忙碌到深夜不可能全都在看奏疏题本有些时候也会玩耍。 不过像朱四这样刚登基就体现出如此用心治国的皇帝也算难得了。 毕竟大明王朝历代皇帝中除了太祖、成祖以及崇祯外多以懒惰著称再加上大明不设丞相很多事务需要皇帝亲自决定成华、弘治和正德等朝内阁成员更多是起到秘书和顾问的作用只有眼下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做到了事实上宰相的职位对新皇形成极大的钳制。 「一共十二份。」 张佐将厚厚一叠卷宗送到朱浩面前。 分题本和奏本列在两边。 有些在外人看起来很简单的事但涉及朝中政治权利斗争尤其是吏部所奏人员迁选调度等在朱四看来都应当跟杨廷和好好博弈一番虽然只有区区十二份但正常批阅起来可能也需一两个时辰。 张佐恭敬地把东西放下起身到了隔壁不打搅朱浩翻阅。 …… …… 第一份便涉及朝廷礼仪之争。 大臣联名上奏一是确定张太后「昭圣慈寿皇太后」的封号请求在武宗妻子夏皇后名号上「庄肃」尊号。 「昭圣慈寿皇太后」是张太后的封号大礼议之争一直都是嘉靖初年君臣博弈的主战场对朱四来说要加封张太后等于是打他的脸尤其是自从蒋太后入宫后便一直跟张太后不和。 说白了就是张太后看不起「兴国太后」。 你只是一个小宗的王妃怎么能跟正统的皇太后相提并论? 就因为你儿子被我过继过来?你要是不乐意大不了我过继别人家的……反正谁当我儿子谁就能当皇帝。 就是这么得意! 在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下张太后在皇宫内于一切礼仪、待遇上压制蒋太后逼得蒋太后没什么脾气。 没事蒋太后还得经常去给张太后这个「皇嫂」请安。 对宫廷礼数来讲这不算什么你蒋太后入宫得到了正宫太后的待遇体会到皇帝的孝心这一切都是我赐予的! 你要是不乐意大可回你的兴国地界何必留在皇宫找气受? 现在大臣也在帮张太后明礼而在张太后封号问题上年初就已有定论现在不过是正式遣人祭祀以告天地。 此奏疏其实朱四可以自己来批但他实在气不过便丢给朱浩让朱浩以自己的笔迹批复等于是眼不见心为静。 朱浩的批复很简单:「……遣定国公徐光祚、武定侯郭勋、惠安伯张伟、祭告天地、宗庙、社稷。」 既定之事没什么好争那就祭告呗! 无非是派谁去的问题。 在京勋贵很多谁去都差不多给个事情做。 …… …… 接下来第二份、第三份奏疏跟第一份大同小异。 上面是给张太后和夏皇后上尊号下面轮到给邵太妃也就是「寿安皇太后」上封号人没死还没有谥号的问题。 在就是蒋太后的封号问题。 邵太妃和蒋太后一个正式的封号是「寿安皇太后」一个是「兴国太后」蒋太后甚至连 「皇」字都不能加。 至于遣官祭告也都不能越雷池一步让几个勋贵一并祭祀就行。 …… …… 前三份都是跟大礼议相关的事情涉及到皇宫里四个尊贵的女人。 因为大礼议在清宁宫火灾后其实就已经有了论调没出什么意外。 本来朱四知道有人在宫廷放火想要追究到底但无论是朱浩还是蒋太后都劝说朱四不要追究到底这把火等于是对朱四的一个警告并非天意而是别人对他母子的一种恐吓现在之事烧清宁宫偏殿下一步可能就是烧正殿。 不能把政敌逼得太紧而且现在杨廷和当朝张太后声望也在好不容易因开矿之事皇帝和张太后关系有所缓和那就得过且过等以后你皇位坐得更加稳固后再来论礼也不迟。 如此情况下后续的封号、尊号等问题基本都是顺理成章朱四不是不能批是不想批。 而从第四份奏疏开始就全部是朝政问题了。 第四份奏疏并不涉及京城事务而是应天府也就是南京锦衣卫之事。 自从朱棣迁都后南京锦衣卫的养护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早在景泰年间就有地方奏报:「南京锦衣卫等卫屯田旗军多在应天并直隶庐州、滁州等处地方屯种递年夺占民田不纳子粒。」 朱四登基后南京守备太监戴义此人也属于被排挤的一派身处江南急需立功想早些回京述职便在正月奏报南京问题。 「……南京锦衣、江淮等卫原设水军马快战船。永乐间迁都北京遂专以运送郊庙献新及上供品物军需器仗。其后管运内臣假托虚增肆为女干利。」 当时的请旨内容是要裁撤舰船。 而正月朱四的回复是「不宜纷更如弘治年例以后不许再议增减」。 这份诏书下去南京锦衣卫还是有办法赚钱就是以巡江官校的名义敲诈勒索过往船只再次引来民怨沸腾。 朱浩代皇帝批复:「革锦衣卫巡江官校。」 来个一了百了。 …… …… 第五份。 涉及到杨廷和弟弟杨廷仪。 朝中有数名言官以其贪赃枉法对其参劾。 此人历史上于正德十六年嘉靖帝刚登基时便被给事中方凤给参劾贪墨枉法当时杨廷仪便以疾病为由请辞回乡而因为朱浩的出现新皇跟杨廷和势力相斗异常激烈以至于方凤参劾杨廷仪之事并没有出现。 这就是蝴蝶效应的影响。 到现在杨廷仪仍旧是「病休」只是从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上退下来却一直留在京城养病。 年初病差不多好了杨廷和觉得跟小皇帝的争斗有些力不从心便想把弟弟调回朝廷在旁辅助。 朱四提出开矿后杨廷和有意重启易州山厂以杨廷仪以户部左侍郎来兼领此差事一来是让杨廷仪打进户部体系干扰小皇帝在户部内有可能进行的改革再就是以易州山厂的供求关系影响唐寅开采的煤炭供应。 但杨廷仪这个人…… 有点像杨廷和的二儿子杨惇完全是扶不起的阿斗没有杨廷和那么深谋远虑不是做大事的料。 说白了就是一心想捞银子 中饱私囊名声狼藉。 杨廷和要不是看在杨廷仪有点能力又是进士出身否则也不想用这个弟弟。 朱浩的批复很简单。 不是有人参劾杨廷仪吗? 那就安抚之。 将参劾的人训斥一番并对杨廷仪一番褒奖对其能力予以充分肯定全篇不提任何有关杨廷仪人品问题也不提其跟杨廷和的关系总的来说……就是朕知道你有罪但就是不治你让你下不来台。 入历史上一样都是想方设法吧杨廷仪逼走除非杨廷和兄弟俩能厚着脸皮继续让杨廷仪顶着舆论压力留在朝中。 …… …… 第六份。 武宗皇帝驾崩快一周年了称之为「小祥」要派人前去康陵致祭。 又是朱浩能批但不想面对的问题。 朱浩代上朱批:「遣驸马都尉蔡震往康陵总揽祭祀等事……」 蔡震是明朝外戚娶英宗第三女淳安公主为妻正德朝时以拷问下狱的刘瑾而名声大噪终正德一朝一直都负责大明宗府事明朝的宗人府负责管理皇亲国戚等事务。 朱四登基一直想排挤朝中守旧派按朱浩的计划那就是不断培植依附于皇帝的新势力。 所谓的新势力就是前几朝中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勋贵尤其是不受待见的皇亲国戚主要以宪宗皇帝的后嗣为主再往前就是英宗的这些人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声望和影响力都在还容易掌控。 蔡震很识相在朱四登基后不断给蒋太后送礼甚至私下跟蒋轮接触示以交好之意。 朱浩这属于投桃报李让蔡震逐步掌握实权以皇室宗族的影响力为小皇帝获得人脉支持。 …… …… 第七份道第十二份。 全都涉及朝中人事任免。 并不一定是朝中要害衙门地方布政使司居多。 吏部虽然已有人员报上但朱四多不想遵从吏部的核选便让朱浩从中做点文章。 零碎事朱浩也只能零碎处理。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棒子打死 自从张太后在文华殿赐宴阁臣后。 朱四便「老实」下来之后几乎什么事都不去跟内阁争朝事方面朱四也多听从内阁、六部大臣的意见朝堂上发言的时候少了基本不会在朝事上跟大臣争论。 心态看起来平和让大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一些人还是能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这天杨廷和跟蒋冕二人早早从内阁离开临出宫时看到有几名锦衣卫路过。 蒋冕道:「介夫可有时间?今日府上有宴不如……」 「嗯。」 杨廷和本来也觉得回家尚早便于蒋冕一起到了蒋府。 蒋冕的府宅在前首辅李东阳府宅旁这里是大明门西侧的官宦人家聚集地很多大臣的住所都在此其实平时朱四出宫所到宅子以及朱浩平时批阅奏疏的「官所」也在附近。 但京城到底不是弹丸之地就算同出一坊彼此间也隔着几条街平时根本就见不到。 蒋冕府上正有宴席却是蒋冕的侄子即蒋冕兄弟蒋昪的儿子蒋冬聚进举人赴京来拜访蒋冕蒋冕便在家中设席宴请亲朋故旧。 杨廷和作为首辅前来只是在宴席前露了一下脸就算是对后辈极大的礼遇。 到了内堂。 蒋冕跟杨廷和坐下来商谈朝中事很多在内阁不能说的私下里便没那么多避讳。 蒋冕上来表达自己想要早日离开朝堂的想法。 「……这些年为朝事劳碌实在疲累至极许多时候已力不从心近两年更是疾病缠身不时就要卧榻旬月……不是不想为国效命只是力有不逮。」 蒋冕其实也厌倦了朝堂纷争。 新皇登基大明看起来已安定下来蒋冕觉得自己没必要留在朝廷受闲气连梁储都退了自己为什么要留下? 杨廷和道:「你力不及难道他人便好了吗?再留朝中几年等实现安稳过渡那时不会再有人勉强。」 不跟你讲什么大道理杨廷和的话近乎一种命令要退你也先熬过这两年再说。 「介夫其实咱们这位陛下登基之初有务实之风或想在几年内有大作为即便有操之过急之嫌但并未违背我儒者仁恕之风其实由你来规劝和引导陛下我便觉得足够实在没必要……」 蒋冕对朱四的评价挺高。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个过继来的小皇帝比先前那个根正苗红的武宗简直强太多了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就算比之孝宗皇帝当今圣上也不遑多让。孝宗虽然仁但其实也无能一辈子讲究的都是无为而治。 朱四登基后追求有所作为才处处跟杨廷和发生嫌隙。 杨廷和伸手打断了蒋冕的话语气略显强硬:「为帝王者当以恪守祖业为念再多的作为也不及安守本分来得重要……若是连中庸都做不到又谈何仁恕?这一年来朝堂被他折腾的地方少了么?」 杨廷和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解。 这也是当初梁储离朝的主要原因自从小皇帝登基后杨廷和以拥立之功成为大明事实上的宰相不再只是个花瓶一样的内阁首辅朝中大小事务真的能做到一手抓朝中文官结党算不上营私但已形成一股可以跟皇帝分庭抗礼的庞大力量。 自古以来权臣乱国的情况屡见不鲜不能说你杨廷和有拥立之功就可以躺在功劳簿上颐指气使连皇帝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梁储作为曾在杨廷和守制时暂代首辅的内阁大佬很多时候几乎可以跟杨廷和平起平坐在明知无法规劝杨廷和的情况下梁储只能选择黯然离开 当时杨廷和根本就没有出言挽留可见两人之间隔阂有多深。 蒋冕道:「新近我听闻陛下多过问诏狱之事大有赦免前朝受责牵累官员的意思不知介夫你怎么想?」 又是个「小道消息」。 这些话蒋冕在人前是不能说的他甚至不能告诉杨廷和此消息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杨廷和摇头:「只怕今上是想以前朝旧臣回朝以军机之事行擅权扰民之举……自古君王不受制约只会加速败坏朝纲。你不可因他的宽仁而掉以轻心。」 以杨廷和的意思朱浩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在针对文官集团想要大权独揽彻底把文臣打压下去。 蒋冕听出来了。 现在的杨廷和已对朱四失去耐心但凡朱四的作为杨廷和都会拿出敌对的心思来详加揣摩。 比如说朱四想赦免一批正德时期或是去年那些牵连佞臣案的大臣诸如王琼等人就会被杨廷和觉得朱四是想以王琼来限制文官。 杨廷和理直气壮把王琼归在逆党的范畴压根儿就没想过王琼曾经也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王琼算正直大臣吗? 不算! 王琼身上的污点不少但多数时候是因为正德时期朝纲败坏佞臣当道想要维护朝堂稳定那些忠直的大臣不得不放下身段采取「曲线救国」的策略与昏君和近佞巧妙周旋。 当时兵部作为正德帝掌握朝堂的桥头堡模你让一个兵部尚书能做什么?后来王琼当了吏部尚书官员的考核任免等事还不都在朱厚照以及身边佞臣的掌控中? 在保全杨廷和、梁储、蒋冕等内阁大学士这件事上王琼是出过大力的还举荐了王守仁等能臣平定宁王之乱西北应州大捷也有王琼的功劳…… 但杨廷和可不会记得王琼的好就是想将其一杆子打死更多是怕王琼回来再形成一股可以跟自己对峙的势力美其名曰不能让女干臣回来「败坏朝纲」行的却是党同伐异之举。 论贪赃枉法杨廷和的弟弟杨廷仪更甚但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蒋冕发现跟杨廷和对话越来越困难。 以往还能以朋友的身份探讨一些朝事交换意见但现在杨廷和态度愈发强硬两人谈话他有一种下级跟上级汇报的意味作为上级的杨廷和那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开口就是教训和规正丝毫不给面子。 之前蒋冕还以为杨廷和是因为在内阁等公开场合必须得绷着脸保持威仪现在才明白杨廷和性格已变就算是这种私下场合也不会有丝毫通融。 「可是最近陛下对于朝事已很少直接过问若长此以往不怕令陛下失去对朝政的热忱?我们苦心栽培起来的圣君明主只怕尚未成型就开始荒驰朝政……」 蒋冕还是竭力劝解。 你杨廷和这么强势是在打击小皇帝的自信心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宠辱不惊人家一片热情要做点实事急是急了点但不能一棒子打死吧? 刚刚当上皇帝有能力还能做事一再打压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让小皇帝不再把朝廷大事当回事! 这就是你杨廷和想要达到的目的? 「若帝王只因为一点挫折便无心朝事谈何明君圣主?自古以来的圣明君主哪个不是自如履薄冰中一步步走出来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是帝王连丝毫忧患之心都没有还指望他成就大业?再说如今四海升平他只需守成便可莫非还真期待他开疆拓土有多大的作为?」 杨廷和振振有词。 蒋冕摇头苦笑。 这下彻底谈不下去。 「大礼方面……」 既然劝杨廷和无意义那就说说大礼议的事至少在这一点上二人的意见是相同的。 最近朱四在大礼方面没有刻意争取蒋冕只能避重就轻随便跟杨廷和谈几句。 …… …… 杨廷和的改变是朱浩一步步促成。 历史上杨廷和再朱厚熜登基后虽然君臣间有不少嫌隙但至少对新皇还是保持了极大的尊重逐渐放权让嘉靖帝一步步成为拥有实权的君王三年时间就把首辅的位置让出来从此后朱四开启了一段十几年「励精图治」的历程。 嘉靖的转变是在登基二十年后。 嘉靖执政中后期朝纲败坏是因为朱四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快人还有一股莫名的执拗追求长生性格多疑…… 朱浩给朱四出谋划策看起来都是在帮朱四其实就是为了让朱四急于攫取权力去开罪杨廷和逼着杨廷和出手阻止那君臣间的矛盾自然就会形成朱四只能仰仗朱浩来对抗…… 朱浩清楚一点若是朱四更信任杨廷和那他朱浩就什么都不是甚至出卖他的人指不定就是身边人更甚者干脆就是朱四本人。 可现在这局势…… 朱四已不可能跟杨廷和讲和大礼议方面朱四吃了瘪让其在心中暗暗较劲儿如此一来朱浩在朱四身边的价值愈发突显。 想斗争皇帝身边又没什么能人满朝大臣又几乎都站在杨廷和一边你能指望谁? 「……第二批四万两银子已调拨往江淮等处进购钱粮还有入小当家提到的铁器等会在春夏之交送至西山至于小当家提及在京东之地开矿建设铁厂之事……说来惭愧永平府不曾有什么大铁矿也问询过开矿的行家里手都表示勘探出矿的难度很大。恐怕要小当家亲自去才可……」 苏熙贵三月去了一趟山东刚回来。 之前买矿之事被杨廷和叫停但苏熙贵对煤矿的投资热情没有丝毫减少朱浩也将产出卖给苏熙贵以苏熙贵遍布天下的商业网络进行销售。 当下二人仍旧是最好的生意合作伙伴。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心怀仇恨的女人 进入四月下旬。 气温已接近夏天即便尚未到三伏天那种酷热但朱浩没事也会喝一些冰镇的东西压制躁动的心火。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虽然已成婚但始终还没有跟孙岚踏出那一步二人中间不过是见过几面都是简单说上两句便各做各的孙岚对他很有礼貌但夫妻间很清楚这是政治联姻的结果彼此没有感情好像谁也不着急把关系重新界定。 四月尾朱浩去见了一趟陆湛卿。 说起来他与陆湛卿已有一年没见这次相见更多是因为陆湛卿生病了好不容易才差遣人通知道朱浩大概意思是……陆湛卿现在生活很窘迫想跟家人团聚。 朱浩见到陆湛卿时陆湛卿卧榻不起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朱浩到来后照顾陆湛卿的丫鬟识相地退出屋外朱浩看着床榻上那张闭月羞花的俏丽脸庞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可问题是……陆完的案子他出过大力难道陆湛卿想成为杨惇的外宅?再或是继续留在教坊司? 历史上没有任何有关陆湛卿的记载这样一个女人在陆完倒台后没有人会将她写入史书任何正史和野史中都不见记录所以朱浩也不知该用什么方法来形容自己对陆湛卿的改变。 「奴家没法给小相公问安了……」 陆湛卿言语间把朱浩当作是一个同辈但值得尊敬之人不像是知己也不像是娄素珍那样把朱浩当恩人。 这关系或者说是感觉朱浩不好形容。 权谋上朱浩自问能揣摩敌人的心理但面对女人时朱浩深刻理解了」女人心海底针」的说法你根本就琢磨不透干嘛还要去费神呢?好像也不需要去思考二人应该以什么方式相处。 本来就是陌生人。 「陆姑娘你祖父的情况最近我托人打听过了他在南方一切安好最近还给你家人写了信……只是你的家人如今都在延绥之地说起来……境况不是很好若是你想跟家人团聚我会派车马送你过去……」 陆完罚戍福建靖海卫。 陆湛卿的父兄等人基本都在延绥之前朱浩想让此案只牵扯到陆完一人但杨廷和及他手下人明显不想放过陆完这个政敌利用陆完跟宁王不清不楚的关系陆湛卿的多数家眷都被安置到了三边之地。 充了军户也不是说过去坐牢但戴罪之身去了边疆也获得不了什么便利就只能勉强讨个生活。 陆湛卿道:「奴家曾让人送信榆林卫得知兄长已亡故家中长辈都在军中效命……奴家想为家人送一些细软过去中途也退了回来……」 朱浩听了陆湛卿的讲述大概明白陆湛卿已经知道了家眷的遭遇。 虽说陆家人安置到三边也可以生活但显然很辛苦陆湛卿这个留守京城孙辈想以朱浩之前给她安家的银两周济家人却找不到门路想把东西送过去都难。 朱浩道:「其实你兄长去年年中并没有落罪完全可以留在京城读书可他坚持随你父亲去边陲……请节哀。」 陆湛卿的兄长朱浩也不知道叫什么本来他没太留意在陆湛卿的父亲被勒令充榆林卫军户后陆家人就算没有落罪的也有一种朴素的家族观念一家人都迁移去了榆林卫。 显然陆家人低估了边疆生活的辛苦陆湛卿的兄长去了边陲才几个月就亡故。 死因不明。 要么是水土不服生病要么便是得罪了什么人……三边好像是大明法外之地那里的生存逻辑不同于京城这样的繁华之所而且边疆军户受欺压很严重就算因凶案而死此等事也不会有人 申明得过且过。 「回头我找人帮你送一些银两和物品道你家人处你还要什么事?可以写信或者是让我来帮你写送去你家人处。」朱浩道。 陆湛卿一脸感动眼角不由滑下泪水:「多谢小相公。」 朱浩点点头。 相识一场帮一帮也就算了想到当初为了跟杨维聪和杨惇怄气再或是怜悯陆湛卿的遭遇才出手相助他还真对陆湛卿没什么想法否则也不会把人接出来一年都没见过。 这一年下来人倒是他出钱养的但二人关系就有点难以说清楚了。 「奴家有一事相求。」陆湛卿道。 朱浩道:「请说。」 陆湛卿面有难色:「奴家想在病愈后去榆林卫见父母家人一次……望小相公能成全。」 朱浩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你们陆家人家族观念这么强的吗? 知道你兄长到了榆林卫才几个月就死了如此艰苦的环境可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就算你只是想去省亲估计露面后就回不来了。 谁让你是宰相儿子惦记的女人? 你以为你的父母家人为何能在脱罪的情况下还充戍榆林卫军户?不就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朱浩道:「去榆林卫……来回至少三四个月如今三边也不太平你确定要去?」 「是!」 陆湛卿态度坚决目光中多了几分坚毅随即又变得殷切起来。 朱浩不作它想管她为何目光突然热烈点头道:「你坚持的话我会派人送你去路上要小心……怎么说呢其实杨家人一直都在找你。」 「奴家知晓。」 陆湛卿面色突然暗淡下来如果说最开始是因为祖父犯罪而牵连到自己她会恨自己是陆家人但后来她却很清楚正是自己的任性妄为牵累到了父母家人心里一直很自责。 随即陆湛卿态度坚定:「等奴家见过家人后便回到京师一心侍奉小相公。」 朱浩这才理解为何陆湛卿刚才眼神有点不对感情是去见过家人回来准备以身相许? 「呃……这就不必了。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何企图当时帮你纯粹是看不惯杨达甫他们的嚣张气焰我弟子……应该说是我一个学生跟杨达甫他们有些仇怨所以才……帮你一把。你无须挂怀。」 朱浩实话实说。 陆湛卿闪动着晶亮的眸子望着朱浩:「可是奴家听闻小相公在翰林院中与杨家的长公子杨用修过从甚密旁人都说小相公乃杨氏门生。」 朱浩一怔。 这女人看起来是笼中鸟但其实并不是闭目塞听。 看起来她很有心知道想办法去打听外面的事。 不过想想也对陆湛卿被他收留一直又在小心提防被杨惇找到肯定会多留意杨家的事再打听一下他朱浩的过往经历很多事也就不再是秘密尤其像他朱浩少年状元算是京城名人外面的人自然多有议论。 陆湛卿代表的是市井普通人她所获悉的消息都说他是杨廷和的人足以说明自己的双面人计划没有败露。 朱浩苦笑了一下没去解释。 陆湛卿道:「奴家最初也担心小相公收留于妾乃有它心。但随后奴家又听闻小相公出身锦衣卫朱家是湖广安陆州籍的状元……奴家还知杨达甫被杨氏所冷落被贬谪去了南京……」 朱浩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阵异样。 这女人比想象中心思更为缜密。 「奴家想问小相公一句杨达甫是受小相公用策给离间的吧? 」陆湛卿目光灼灼地问道。 朱浩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陆湛卿道:「奴家本来不知原来祖父曾有意将奴家许配于考中会元的小相公或是有此渊源小相公才肯收留。奴家不知为何杨氏会信任您但料想……他们认为锦衣卫乃是监视和谋算兴王府之人小相公不会为陛下所用。」 「但以奴家想来小相公才智过人定能取得陛下的信任所以小相公将来也定会将杨氏一门诛除于朝堂!奴家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 朱浩笑道:「陆姑娘你怎能如此想?杨阁老对我还是挺欣赏的我没必要恩将仇报吧?」 陆湛卿咬牙切齿道:「但奴家与小相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只有立场相同的人才能理解小相公的忍辱负重因为小相公将来还想为陛下做事才会对杨氏虚以委蛇否则又如何解释小相公要将奴家收留呢?」 真是个有心机的女人。 朱浩想了想这实在怨不得陆湛卿。 小小年岁风华正茂还是名门闺秀论出身和涵养她或许比孙岚还要好。 但就因为祖父落罪她从凤凰变成了野鸡那种强烈的落差让她心生怨恨的同时也在思考人生让她开始用心琢磨自己到底是因何落得如此田地也在想如何能逃出命运的枷锁。 陆湛卿说到这里眼泪接连往下掉。 「奴家有两个愿望。一是家人安好但只要杨氏一门在朝一天就实现不得……所以第二个愿望就是一心协助小相公将杨氏赶出朝堂让他们自食恶果。自古以来与君王为敌者或流芳千古或遗臭万年……杨氏一门定不得善终!」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进展 朱浩听出来了。 陆湛卿看起来文弱但骨子里带着一股侠女风范讲的不是忠孝节义而是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那陆湛卿叫他来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不是来诉苦更像是来拉盟友陪伴他一起报复杨氏一族。 朱浩心里有些别扭。 一个女儿家你有什么能力找杨家报仇? 再说了你们陆家的灾难缘起于你祖父跟宁王暗中交通这可不是杨家或是文官所能左右的人家没对你们陆家赶尽杀绝怎么到你这里就…… 「西北你不必去了。」 朱浩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随口道:「你的家眷我会想办法迁回京师。当然除你祖父外……」 陆湛卿不解地问道:「小相公何以……」 朱浩道:「不要问为什么就像去年我能从教坊司把你带出来一样你要是不相信我有这能力也不会来找我商议对付杨家的大计不是吗?安心在这里待着把病养好再谈你所谓的复仇大计。」 说完朱浩不理会陆湛卿怪异的脸色就此离开。 …… …… 朱浩算是见识到了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刚开始朱浩还觉得陆湛卿不切实际有着侠骨柔肠却苦大仇深还没什么能力的那种。 但仔细想想其实陆湛卿用策准确至少找到了朱浩跟他谈条件一个女人沦落到这地步还能提出什么条件?无非是以自身来换取朱浩的相助…… 陆湛卿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看出他在杨廷和跟皇帝间身份定位并猜测出他有能力扳倒杨廷和。 这本身不就是一种见识吗? 「好像比家里那位更懂男人啊。」 朱浩自嘲地笑了笑。 之前朱浩觉得孙岚算是比较有见识了但孙岚的见识绝对不会涉及朝事因为那跟孙岚的生活没有丝毫联系。 陆湛卿本就是兵部尚书的孙女有着她祖父的言传身教加上自身境遇不是那种温室里的花朵性格中少了闺中女子的温婉多了锐利的棱角就让感觉陆湛卿身上有着别的女人所不具备的东西。 朱浩回去后找到陆松让其将陆完案的宗卷带过来。 朱浩翻看半天涉及到陆完家眷的后续处置见识到了刑部和大理寺在其中搞的小动作。之前朱浩已帮陆完的直系后代避免了牢狱之灾本来就不该被发配但还是被刑部下公文充作西北军户涉及陆完的长子、长孙。 可陆家人家族意识很强后面陆家多数人都跟着迁徙到了榆林卫。 「先生此案有什么疑点吗?」 陆松见朱浩认真看宗卷以为朱浩在研究什么大案要案。 毕竟陆完的案子牵扯到了宁王难道朱浩想为宁王翻案? 陆松很清楚朱浩跟娄素珍的关系万一朱浩想讨「美人」芳心博红颜一笑故意拿宁王的案子说事呢?别人在这种早已定性的案子上做不出花样但换作朱浩……鬼知道朱浩会用什么办法逆转乾坤。 再或是朱浩想以宁王案扩大影响把一些看不顺眼、对新皇有着巨大威胁的大臣给除掉? 朱浩道:「本来不该对你说但你或也有耳闻陛下最近想赦免前吏部尚书王琼的罪让他从西北返回京师或是直接任西北某处督抚以此来巩固边地军民之心……便拿相关档案研究一下。」 陆松赶紧抱拳行礼:「卑职失言望先生不要怪责。」 他觉得自己贸然相问让朱浩不得不回答可能泄露了什么机密要事所以不敢再多问。 朱浩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陆千户先前你不是说西山矿窑械斗之事涉及到了我二伯?他现在怎样了?」 陆松道:「受了点轻伤现在正在休养另外据说林副千户受了斥责可能要被调辽东……卑职担心他会不会……」 「呵呵你当他傻呢?他留着秘密等你发迹了或还能提拔他一下现在他是副千户你是千户能帮到他什么?他当然先攒着……再说了他敢拿往事要挟你这个新皇跟前的红人不是找死吗?」 朱浩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叮嘱道:「我这儿有件棘手事你派个值得信任的之人帮我完成。」 陆松不解地问道:「去哪里?」 「靖海卫!去见罪臣陆完我要他在靖海卫继续向朝廷参劾朝中的一些人来年或有大事现在需要更多罪证。」 朱浩没对陆松说太明白。 之前朱浩已利用过陆湛卿的关系让陆完在狱中攻击杨廷和跟宁王谋反有关。 后来朱浩拿到了吴杰的「口供」现在朱浩还要更进一步不但要利用陆完还要充分调动那些受陆完案牵连之人。 去年宁王案只是惩罚了陆完这个魁首。 一年下来刑部已在杨廷和授意下以交通宁王之罪让京师、南京、江西等处几十名官员因交通宁王而落罪也不是每个人都下狱但导致很多人丢官去职还落下很不好的名声。 想要利用这些人必须要有一个牵头的由陆完来当那出头鸟最好。 而朱浩设想中将杨廷和拉下马的时间大概是在嘉靖二年。 留给他和杨廷和的时间不多了。 …… …… 唐寅帮忙在吴中等地招募的工匠于五月初抵达京城。 正好唐寅也从西山回来。 这些人来得比预期晚了些而第一批人中主要有两个姓氏的族人构成一共十三名手工匠人分别来自鲍家和黄家。 唐寅回到京城就去找文徵明跟文徵明详细说了西山开矿之事大概意思是想征召文徵明专司负责开矿事宜但文徵明却有些犹豫。 先前让文徵明帮忙联络工匠文徵明以为有正经的官可以当但现在却是让他去监督开矿就算给个官品文徵明也嫌名声不好不太满意有推诿之意。 唐寅见过鲍家和黄家的人回来跟朱浩说明情况。 而此时朱浩正在跟朱四用沙盘讲诉有关西山煤矿和工坊的产业布局。 「……这里是西山最大的煤矿沿着这条路把煤运下来在这里完成卸货和堆放后面是烧炭的地方这里是冶炼工坊目前这里只能用成铁也就是生铁冶炼出的钢材质量很不错炼钢炉都是特别修造的这一片将会建起一些屋舍……工匠和力夫在这儿另外这边会设几个村集中安置工匠和力夫的家眷……」 唐寅见两个少年在那儿一个讲一个听都很认真。 他也在旁听了一耳朵。 以唐寅在西山这几个月的见闻大概知道朱浩不是信口开河就算一些建筑和布局没完全落实但已在按照朱浩的设计图纸完成。 「朱浩不是要造船吗?船在哪儿造?朕想乘坐大船……」 朱四听了半天却像个傻帽一样不得要领最后岔开话题提起了造船之事。 唐寅清了清嗓子提醒道:「陛下这里是西山就算有河流从附近流过也跑不了船。」 朱四侧过头:「唐先生你几时来的?」 张佐苦笑:「陛下唐先生来了好一会儿了先前提醒过您您或是没留意吧。」 「哦。」 朱四先前注意力都放在了听朱浩讲产业布局上就算当时应了一声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没有真正留意。 朱浩指了指另一个沙盘:「船厂在这儿……我们会在渤海沿岸造船厂第一步我们先在天津卫附近选址第二个船厂设在山海卫和抚宁卫之间的秦皇岛……后面我们还会把造船厂放在辽东去到时得迁移大量人口前往。」 「为什么要设在辽东?」 朱四不解「有点远啊。」 朱浩没法解释。 大明未来败就败在辽东失守建州卫那些家伙虽然眼下还不成气候却也不得不防而大明一向视辽东为方外之土在辽东没有布局工商业遇到战事便守着几座城跟内陆的联系不强。 既然朱浩有意开启大航海当然要把辽东的资源好好利用一下让这片土地焕发熠熠光彩有了大批舰船辽东跟中原的联系不再只有山海关一条路到时水陆并进……朱浩完全可以再辽东打造一个完善的现代化军事基地。 「人多的地方涉及到土地耕种征募人手时也会又麻烦不如建在辽东那里地大物博更容易发展再说那边有很多地方都适合建港口。」 朱浩随口解释。 唐寅问道:「你这地图……准确吗?我见过的山海图好像跟你这个……有些不同。」 朱浩心想你所见过的地图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年头绘制的简易地图指向性很差如果按照这时代的地图赶路十有八九会把自己带进沟里。 而我这个…… 「很准确。」 朱浩肯定地答道。 朱四道:「唐先生你别打岔听朱浩说。」 朱浩道:「现在我们初步计划是先把西山这一块给搞起来先得有钢铁再谈其它。」 「朕还是喜欢造船炼出这么多铁有什么用?煤用来烧着取暖朕还能理解……对了朱浩你不是说还要造炮吗?什么时候造?」 朱四瞪大眼。 朱浩笑看唐寅意思是让唐寅来说。 唐寅郑重道:「回陛下西山已在开始造火炮了用的……就是朱浩冶炼的精钢!非常沉重已经在准备试射了!」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谁都不保 朱浩在西山推进的基建和工业筹备比朱四想象中快许多毕竟五六万两银子砸进去还有朱浩成熟的技术跟进想慢都慢不了。 第二批又是四五万两银子加持。 虽然看起来已经是神速但距离朱浩的预期还是差了点。 朱四嚷嚷着要去看试炮纯粹是一厢情愿没人会同意皇帝离开京城这安乐窝把试炮放到京城周边也不可能毕竟还要对杨廷和等文官势力保守秘密。 等朱四跑去吃饭听评书时唐寅不由摇头叹息:「陛下如你一般好似着了魔似的不管不顾全力推进……却不知做这些到底能为你收获什么?靖东南海疆?还是征服大漠?唉!」 唐寅不理解朱浩工业化大明的目的觉得朱浩太过折腾连累他也很疲累。 朱浩笑着宽慰:「后续事务会让人接替你先生且留在京城安心帮陛下处理朝事还有皇庄之事恐怕也要先生来打理。」 管理皇庄的户部主事之位一直空缺事情总还是要人来处理别人不行只能劳烦唐寅亲自上阵。 唐寅抱怨道:「以为回到京城能消停两天谁知……累人啊。」 …… …… 这天朝堂上。 朱四宣布重启对过去几年朝中大案的复查杨廷和率先出列表示反对随后君臣间在年后开矿事了后再一次针锋相对。 朱四态度坚决直接宣布摆脱三法司的束缚直接以东厂和锦衣卫来进行核查因为不涉及扩大谳狱的问题最后此事在双方激烈博弈中取得结果……皇帝有权动用厂卫体系对朝中案子复查只要不加牵连杨廷和很难反对。 结果就是…… 刑部尚书张子麟在朝堂上直接提请告老还乡虽然张子麟连六十岁都还没到身体也没有任何疾病。 朝中主要大臣在新皇登基后已是多次请辞归乡绝大多数都是对君臣关系的一种试探谁都知道皇帝不会应允还会极力挽留先前张子麟在四月初就提过一次这次重提分明是对新皇施压。 皇帝说要复查大案过去几年朝中大案无非涉及到宁王逆党案和江彬、钱宁等女干佞勾连案。 这不分明是想替一些定罪的大臣翻案? 因为之前朱四已提过要启用一些正德朝时的老臣诸如王琼等以安定西北军心所以朝中大臣理所当然认为朱四此举是拔擢那些被杨廷和打压的旧臣形成另一个派系跟现有的文官体系分庭抗礼。 即便皇帝说复查不会伤害到谁的利益甚至只是一种例行的复查还是遭遇文官势力极大的反弹。 张子麟请辞朱四自然出言挽留但张子麟态度异常坚决表示身体疲弱不堪支应朝事朱四再三挽留无果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大有让张子麟自行滚蛋之意。 内阁值房。 四名阁臣回来后杨廷和面色冷峻没吱声毛纪凑近对杨廷和小声道:「据说唐伯虎从西山回来了……这两天陛下在一些事务上表现得很激进或与此有关。」 言外之意这次所谓要复查过去几年朝中大案应该是出自唐寅的手笔。 杨廷和打量值房一角正在跟蒋冕闲谈的费宏此时费宏谈笑风生一点都不在意这边杨廷和跟毛纪说什么也是因为费宏的亲儿子费懋贤得以进国子监读书新皇要收买和拉拢费宏的意思太过明显。 新皇收拢费宏的目的自然是为对抗杨廷和朝中君臣关系不睦的前提下这也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 杨廷和有意无意提到:「如今似也该考量该由谁来坐镇刑部了。」 「哦?」 毛 纪一听就知道杨廷和倾向于把刑部尚书张子麟给换下去。 张子麟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帮杨廷和做了很多事可以说上一次朝堂大清洗中刑部是前锋甚至主力虽然大多数案子张子麟都「秉公执法」比如说要想治一个人交通宁王或是江彬等女干佞的罪一定要有实际的证据但牵连很大有很多人分明可判可不判都被杨廷和涵盖其中。 就连王守仁年初也感受到莫大的危机在其父王华死后几次上疏请辞新建伯的爵位并想就此还乡不再过问朝事。 王守仁在嘉靖初年的激流勇退便是王琼跟杨廷和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照理说王守仁立下平定宁王之乱这么大的功劳正德末年受到冤屈还有人攻讦他跟宁王是一伙的只是因为利益划分不清楚而反水还说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宁王之乱能被他这么快平息就因为宁王势力的人以为他会相助云云…… 到了嘉靖期王守仁明明被封为新建伯好拔擢为南京兵部尚书却直接请辞回乡这里面很有讲究。 可以说正德十六年到嘉靖三年中间杨廷和在朝中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就算是在杨廷和致仕后还能发生左顺门事件足以说明杨廷和在朝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毛纪道:「就算想有人来替换只怕威望也不够吧?」 以毛纪的意思张子麟作为刑部尚书已开罪那么多人换一个上来难道不会被新皇拉拢? 既然张子麟能为你做事干嘛还要将此人给换掉呢? 其实毛纪也很清楚张子麟这个人……虽然名义上倾向于杨廷和但君臣间很多时候都「明哲保身」。 比如说当日张子麟的请辞看似给新皇施压更多是一种避免卷入漩涡的自保因为张子麟的直面请辞提前没跟任何人商议过甚至连杨廷和这边也没打招呼。 杨廷和看来这样的骑墙派不配为自己做事。 过去一年中很多王琼和陆完的党羽明明可以重判最后都只是施以轻刑有很多明明可以问罪却只是被革职、降职了事。 这就是忠诚不绝对那就绝对不忠诚。 杨廷和觉得刑部尚书本来还可以做得更多甚至觉得此番皇帝要复查过去这几年朝中大案还有张子麟在背后暗中出力……总之张子麟现在已经是两面不讨好离开朝堂乃板上钉钉。 「林待用不是已在赴京路上了吗?」杨廷和突然提了一句。 「嗯?」 毛纪一怔。 林待用说的是林俊。 这位弘治末、正德初的名臣曾做到刑部尚书历史上林俊跟孙交是同时被起用二人年岁相当都是七旬老人。此番因为有了朱浩的存在孙交被蒋太后直接拉来京城提前了许多而历史上孙交跟林俊一样都是嘉靖元年辗转才到京城。 因为林俊是福建人历史上比孙交还晚到大概要四五月份才抵达。 历史上林俊被起用为工部尚书后来才转刑部尚书此番林俊到京师却是准备委以左都御使之职现在看起来……林俊没到杨廷和就已准备把刑部尚书这位子留给他了。 「这会不会太……」 毛纪不知该说什么好。 君臣间真要闹到这样吗? 张子麟退就退了非要把林俊也拉到自己阵营中来难道不怕新皇把林俊栽培成他的人? 你跟新皇争用人还以内阁首辅的身份直接决定谁当刑部尚书……那朝中人事任免岂不真的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这算不算擅权? 杨廷和很严肃:「林待用一心为朝定不会在朝事上模棱两可 进退维谷这几日就可以再廷推上举荐此人。」 毛纪很无语。 张子麟还没退下来呢新皇那边也没表态你就直接说要廷推林俊当刑部尚书? 再说了你怎么确保林俊能跟你一条心? 毛纪想不明白也就不问了觉得大概杨廷和跟林俊私交不错或是有什么书信来往才能对林俊的「为人」如此笃定。 …… …… 张子麟请辞之事最初朝臣都以为是意气之争新皇跟杨廷和两方都会挽留。 谁知才一天时间张子麟请辞内阁那边便已决定下来并在朝会上正式确定。 速度之快连朱四都有点始料不及。 怎么回事? 朕是很不喜欢这个杨老头的爪牙但为什么杨老头那帮人也不挽留?昨日朝会朕虽然拂袖而去更多是被你们逼的没说就应允张子麟请辞啊。 「……朱浩这是怎么回事?狗咬狗吗?」 第二天散朝后没等到下午朱四就跑出宫找到朱浩问及此事。 朱四现在想的是张子麟退下来后赶紧找个能为他所用的新大臣把刑部这个坑给占下来。 所以朱四很着急。 朱浩摇头:「此举是为更迭……因为杨阁老对张尚书不太满意想换个更忠心他的人上去。」 「谁啊?」 朱四不解。 朱浩叹道:「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会在五月抵达京城的林俊那人曾经在正德时期做过刑部尚书。」 「他?不是老臣吗?年岁比姓杨的都大吧?会听他的?」 朱四难以置信。 别说是朱四就连毛纪都不理解为何杨廷和会这么信任让林俊来接替张子麟。 朱浩有些话不好说得太明白。 简单说来历史上朱厚熜掌权后对杨廷和派系进行清洗时林俊可是被列在「首犯」之列。 而林俊拢共在朝不过一年就能让朱厚熜恨之入骨也足见这个人跟杨廷和之间搅合有多深才会令朱厚熜恨得如此咬牙切齿。 现在林俊没来朱四甚至还觉得这是个可以拉拢的老臣。 朱浩很想说你这个小皇帝还真是天真无邪不知人心险恶啊。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刑名之争 次日朝议时张子麟的致仕请求得到了最后确认朱四特地赏赐了车马、财帛和奴婢以很高的规格送张子麟回乡。 党派立场上张子麟虽然跟杨廷和过从甚密属于杨党但张子麟毕竟是正德与嘉靖朝转接的重要人物张子麟主持下的刑部对正德时期的旧臣进行清算间接上也帮朱四逐渐坐稳皇位。 于公于私朱四都不能对张子麟太过刻薄。 随后廷议时自然提到了接替张子麟的人选随即一个名字果然出现在了朱四耳中正是朱浩跟他提过的林俊。 朱四心说:「还真被朱浩算中了。」 林俊作为廷推人选之一并不是由杨廷和或是内阁提出反而是由户部尚书孙交最先提请。 廷推时不能只提出一名人选需提出三名甚至是四五名大臣作为候选来进行商讨随即朝官们提出跟林俊竞争的官员一共有三位。 第一位乃刑部左侍郎颜颐寿。 这位先前在张家兄弟械斗的案子时便出场没什么作为但作为资深的谳狱学究级人物他被作为候选人属于名正言顺。 第二位则是挂刑部右侍郎却在二月被调去提督宣大军务的臧凤。 第三位则是之前朝中的「网红」刚被召到京城当吏部左侍郎一直嚷嚷着自己病得很严重需要早日回乡养病的胡世宁。 四名候选者。 只有林俊有当尚书的经验属于旧臣重新启用。 至于其余三位…… 臧凤和胡世宁明显都不是正统刑名官员出身让他们坐镇刑部尚书力有不逮加上胡世宁现在正在生病拿他出来充当候选人根本就是滥竽充数。臧凤也才刚被调到宣府急招他回来不现实。 于是乎……能跟林俊形成竞争关系的只有刑部左侍郎颜颐寿一人。 颜颐寿很识相当即表面自己能力不足愿意多跟林俊学习。 朱四心里简直要骂娘。 这是在廷推吗? 看起来很公允一下推出来四个但有两个人压根儿就不能成为候选唯一一个能竞争的还主动避让这其实跟内定差不多。 朱四不由打量内阁那一帮人杨廷和虽然没出面但其实事已经定下来。 而张子麟致仕跟林俊成为新任刑部尚书居然在同一次朝议中定下足见杨廷和根本没打算给小皇帝面子也不给任何转圜的机会……我们的人退下去就必须要由一个我们指定的人顶上来别人休想染指刑部。 朱四问道:「你们对此就没什么意见吗?」 在场科道言官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朱四气恼地问道:「先前是说让林卿家回朝坐镇总宪现在这职位该由谁来担当?」 因为这件事提前没详细商议过便由内阁大臣毛纪出列提议:「可由右都御史金献民升任。」 朱四心想好家伙你们都设计好了是吧?都定好了那还在这里演什么戏? 「还有别的人选吗?」 朱四冷声问道。 这次连廷推的人都没有了左都御史作为都察院之长官却是连个跟金献民竞争的人都没有让朱四颇为气恼。 最后只是定下让林俊回朝当刑部尚书左都御史空缺则交给以后再议一场朝会便不欢而散。 …… 「气死朕了!」 朱四回到乾清宫后面对张佐大发雷霆。 张佐低头不敢应声。 朱四道:「朱浩是不是说刑部和都察院我们现在拿不回来?」 张佐想了想好似朱浩没这么说过 当即摇头:「奴婢不知。或是……有此意吧。」 「刑部朕都不能掌控在手那岂不是说那些王八蛋想惩治谁就惩治谁?」朱四有点气急败坏。 张佐急忙解释:「陛下这不还有锦衣卫诏狱吗?若是陛下认为有官员不该逮捕下狱或是三法司审讯不公可以下旨将人迁至诏狱便可。」 「哦对吼。」 朱四脸色瞬间不那么难看了。 反而有了笑容。 张佐没想到小皇帝脾气如此阴晴不定。 朱四笑嘻嘻道:「幸好朱浩一上来就教朕把锦衣卫牢牢掌控在手随后连东厂也控制住了如此就不用受朝中那些大臣的闲气。对了把黄锦给朕叫来问问他让他跟朱浩合计合计找两个不开眼的官员下锦衣卫好好审审朕也好敲打一下那些文臣。」 「陛……陛下!」 张佐一听急了。 听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是要打开谳狱随便安个罪名就要对大臣动刀子? 如今君臣关系相对缓和皇帝此举岂不是要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让你去救赶紧去这事又不是你来负责朱浩会好好斟酌。」 朱四坚持地道。 …… …… 黄锦提督东厂压力也很大。 他跟张佐一样只是兴王府内侍太监出身手头有了权势但能力偏弱正在翻看卷宗学习前任的经验。 现在皇帝给他出了个难题要在朝中找两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这种事朱四已不是第一次想做。当朱四对朝中大臣尤其是杨廷和派系不满时就会拿诏狱说事以为利用东厂和锦衣卫的权限可以惩治朝中任何一名大臣。 理论上是如此但要师出有名尤其现在朝中杨廷和作为实权宰相掌控一切的情况下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若做得不当就会被人攻讦舆论会对小皇帝和他身边人很不利。 黄锦急忙跑去找朱浩商量对策。 黄锦面色严肃:「陛下此番必须要揪出几名贪赃枉法的大臣以此来警示朝中文臣还请朱先生一定要找出此等人下狱惩办。」 朱浩道:「这贪赃枉法之人又不会把自己的作为写在纸面上供人查阅脸上也没有标记还能临时抓人充数?倒是……听说杨阁老的弟弟前兵部侍郎杨廷仪好像行为不端若是……」 黄锦一听蔫了。 还能这样? 是让抓几个贪官污吏出来树立典型你直接就把杨廷和的弟弟抓了这事可就真要闹大了。 朱浩随手拿出一份奏疏:「这是兵科都给事中许复礼参劾杨廷仪的奏本你说这事也挺凑巧啊说不定正好利用上了呢?」 黄锦拿起奏本一看还真是。 黄锦迟疑地问道:「如此……会不会牵累太大?」 「没事。」 朱浩笑道「黄公公应该很担心若是随便开刑狱只怕会引起朝廷动荡。尤其是诏狱更是为世人所瞩目……对陛下来说要的是解气换作抓一些小鱼小虾陛下非要杀之而后快但若对象是杨廷仪……或许请到诏狱来问话都能让陛下无比解气呢?」 黄锦一想很有道理。 现在皇帝在气头上想惩治那些大臣出心头一口恶气。 但若是随便以诏狱抓捕大臣肯定会引起朝中人心不稳随机抓上几个人就算是杨廷和党羽不杀都不足以让皇帝解气。 可换作杨廷仪就不同了。 抓到诏狱去朱四立即就会兴奋 起来谁让这人是杨廷和的亲弟弟呢?再加上杨廷仪又不是皇帝诬陷的此人身上污点很多还是被科道中的兵科都给事中许复礼给参劾皇帝不过查验一下又没说要动刑…… 「此人会不会……因此而开罪杨阁老?」 黄锦开始为许复礼担心。 朱浩笑道:「没事他既敢参劾难道没考虑过后果?」 朱浩很清楚这个许复礼「头铁」得很历史上他曾在正德时经常参劾武宗游幸而到了嘉靖朝就「请释误坐江彬、钱宁、宸濠女干党者」总之他喜欢跟朝中人喜欢做的事对着来。 或许许复礼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杨廷和的党羽自认清流也不会跟谁拉帮结派干脆就跑出来参劾杨廷仪牵扯下眼球为自己博取个不畏强权的清名。 既然有人参劾那诏狱拉来问问话不挺好么? 「派出人手去刑部……现在不是那位刑部新尚书还没到任吗?先给他们先出个难题就问问刑部的人现在有人参劾能不能把杨廷仪拿下问话看看他们怎么答复。」朱浩很直接。 黄锦本来不情不愿毕竟开罪杨廷和对谁都没好处。 但既然是朱浩的意见相当于帝党的二号人物所辖指令加上朱四已提前说明一切都听从朱浩的吩咐那他照章办事便可反正出了问题又不需要他来扛便依命行事。 …… …… 行动前黄锦为谨慎起见还是先去求见了朱四。 征求嘉靖帝同意后东厂一道缉捕杨廷和弟弟的公函送到刑部把刑部左侍郎颜颐寿吓了一大跳。 上午才探讨过刑部尚书人选当时小皇帝很不乐意下午就要拿杨廷和的弟弟杨廷仪来问罪? 可问题是……现在杨廷仪还没有正式接管提督易州山厂的职责属于「赋闲」状态也就是说此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若是诏狱来查的话真轮不到刑部说三道四。 若是官员被问罪还可以都察院接手但现在…… 六扇门的掌门人不好当啊。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不用铁锤敲 颜颐寿被逼无奈只能签发缉捕令。 当天稍晚一些时候杨廷仪便从刑部大牢转移到了北镇抚司晚上要在锦衣卫诏狱过夜了。 杨廷仪被锦衣卫逮捕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杨廷仪的家人赶紧将此事通知杨廷和而杨廷和不顾此时已入夜派人去东厂问询案子情况并以人去户部和大理寺征询有关逮人细节想以东厂拿人不符合朝廷法度为由让东厂放人。 但随着更多消息传到杨廷和耳里杨廷和才知道东厂缉办此案时一切都按照规矩来。 有人参劾还在三法司那边留了案底这才去捕人而且全程都很客气没有暴力对待给了双方台阶下。 因为此时杨廷和见不到皇帝也见不到东厂厂公黄锦此案只能押到第二天朝议时再提。 …… 当天朱四在宫外过夜。 他见到朱浩时很兴奋。 能合理合法把杨廷和的弟弟给办对朱四来说简直是在皇位从天而降砸中他后人生取得的又一大胜利尽管张佐、黄锦等人频频给朱四泼冷水大概意思是此案适可而止不能闹得太大见好就收。 可朱四还是希望朱浩能把案子一查到底。 「……杨家人不是自诩清正廉明吗?连弟弟都看不好怎么主持朝堂之事?以为朕会轻易放过他们?朱浩你来说姓杨的弟弟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够不够办他个死罪?」 朱四想拿杨廷仪的罪行来震慑杨廷和以及朝中文武大臣。 朱浩微微摇头:「陛下有些事不是纸面上所列那么简单杨廷仪虽然在兵部时口碑不佳但直接的贪赃枉法证据很难拿到。」 「这是怎么回事?贪赃枉法还能没留下证据?」 朱四显得难以理解。 张佐在旁道:「这不是……没人敢站出来充作人证吗?」 朱四气愤道:「那物证总该有吧?从他府上抄不出大批银钱吗?如此不能给他定罪?」 此话则是在质问黄锦。 黄锦为难道:「陛下得朱先生吩咐未对罪臣杨廷仪的府上行抄没所以……并不清楚他府上到底有多少银钱。」 「真是……」朱四有点无语随即打量朱浩「所以这次我们单纯就是敲山震虎不能杀鸡儆猴是吧?」 朱浩无奈叹道:「能敲山震虎就算不错了真要杀鸡儆猴的话不怕把猴子给逼上梁山?」 「狗屁!猴子上了梁山他也扯不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朕还就不信了……哼!」 朱四虽然生气但跟朱浩提到水浒里的内容语气不自觉便轻松下来。 毕竟朱四也是一时义愤并没做好跟杨廷和彻底撕破脸的准备。 而张佐和黄锦学问不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还逼上梁山?替天行道?这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典故吗? 正说着话骆安从外边进来恭敬行礼道:「陛下杨阁老派人去刑部问询案情随后又派人往东缉事厂区想让人将其弟放出被告知人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后或会……前去要人。」 朱四怒道:「给他脸了?被人参劾了还敢跟朕要人?不给不给!」 张佐提醒道:「那陛下明日朝堂上……只怕是……」 「朕染风寒在身明日就不早朝了辍朝一日……明日一早记得通知到每个大臣家里……至于杨廷仪的案子也不着急审……算了一切都听朱浩的!」 朱四说到这里望向朱浩「朕想请假一天不上朝没问题吧?」 朱浩点头:「可!」 简单的回答让张佐很意外。 朱浩居然鼓励皇帝装病不上朝? 这是不是有违臣子本分? 但朱四和朱浩商议事情外人很难插嘴此事如此便定了下来。 …… …… 杨廷仪被下了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杨廷和没法直接要人。 本来要等来日朝堂上提及此事却被告知皇帝突然染恙还有太医院开出的诊断说是因为连日操劳而生病如此避朝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不想跟大臣探讨杨廷仪的事。 朱四越是如此越说明杨廷仪的案子可能会被严厉查办。 就算以往杨廷和再老谋深算此时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这天朱浩如正常时候早早就去翰林院修书。 最近没他什么事跟杨慎见面最多是打个招呼杨慎不再委托他办事他正好躲个清闲。 不想杨慎一反常态中午时将朱浩叫出翰林院。 「用修兄这是有事吗?我听说好像贵府……出了点事?」 朱浩装作热心的样子。 杨慎摇头道:「叔父遇到点麻烦……有人刻意刁难。」 朱浩叹道:「今日同僚中盛传说是科道言官参劾贵叔父罪证确凿也不知真假料想杨阁老应该提前知晓此事吧?为何还会……闹到这般境地?」 在杨慎听来朱浩很关心杨家事其实朱浩纯粹就是在说风凉话。 我不能表示我不知晓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就是这么直性子人设要保持至于你让不让我办事……另说。 杨慎好像早就知道朱浩如此「耿直」而跟直性子的人说话完全不用兜圈子当即单刀直入问道:「朱浩听说唐伯虎……也就是你先生前日刚回京城不如你去问问他对此案有何看法?」 「这……不太好吧?涉及到诏狱之事我一个翰林院的人牵涉进去会不会……再说了就算唐先生之前做过陛下的先生以他如今的官品也未必会知晓此等大案找他有用吗?」 朱浩还是那么直接。 你让我办事我就去?那我成什么人了?你们本来也没把我当自己人不是吗?凭什么你有事我就要不辞辛劳一定给你完成呢? 你是翰林修撰我也是翰林修撰你有不是我的上司我凭什么听你的吩咐办事?办的还是这种去探听诏狱案子的闹心事? 杨慎好像早就知道朱浩会明哲保身不肯去当下道:「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朱浩装出很苦恼的样子:「用修兄不是我矫情非要拒绝而是此案分明另有隐情听闻昨日朝堂内对于刑部尚书和总宪人选多有争锋随后就发生这种事……涉及朝堂之争我一个小人物牵扯其中恐难收场。」 你们文官派系不会看不出来皇帝就是故意拿刑狱说事吧? 杨慎道:「可是朝堂上廷推而出的刑部尚书那也是陛下亲自下旨启用的老臣怎就涉及到朝堂争锋?陛下此举实在是令人愤慨。」 朱浩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杨……侍郎乃是被冤屈的?我可听闻从去年到现在参劾杨侍郎的奏本不少。会不会……先从这方面入手?此等事怕是无风不起浪。」 「敬道你什么意思?」 杨慎瞪着朱浩好似觉得朱浩在恶意中伤他叔叔一般。 朱浩耸耸肩道:「就事论事就算我要去见唐先生你也要告诉我我去问些什么吧?杨侍郎下狱的原因很清楚至于东厂和锦衣卫怎么缉办估计唐先生也不知道……那还能问出什么结果来?」 「能问什么就问什么。」 杨慎有些不耐烦本要拂袖而去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略显歉意道:「不要去听信朝中对家叔的中伤之言他以为是未做出过成绩但绝对不会跟朝中女干佞同流合污。不过你说得也对无风不起浪你能问出什么就帮忙问问……迟些时候再来问你话。」 …… …… 杨慎对朱浩的态度经历了一个转折过程。 但总体来说…… 杨慎还是把朱浩当成朋友了态度不太好的说话或是听到朱浩一些不中听话语的时候也会生气但冷静下来却会放下脸面向朱浩道歉。 朱浩不求得到杨慎的尊重只是想获得一种对等的权力。 你可以找我办事但不能甩脸色弄得好像我要依托于你一般咱可以讲交情但不能给我讲上下级关系。 朱浩去见了唐寅。 唐寅得知朱浩的来意后很是惊讶:「案子本来就是你做的有什么你回答他便是非要装模作样来请示我?」 此事上唐寅根本就不知情。 昨日朱浩跟朱四、黄锦他们布局的时候唐寅正忙着处理皇庄的事。 唐寅正觉得自己当一份差却干两份活累得要命却发现朱浩还跑来「捣乱」自然对朱浩没好脸色。 朱浩道:「装样子嘛万一杨用修派人跟着我看看我是否真的来问你呢?本来我也没打算理会他……先生回来后没去跟宁王妃见上一见?」 「注意你的称呼。」 唐寅板着脸教训一句下意识地往窗口外看了看此时他俩正在只有他二人的小茶肆里这茶肆没有二楼也不见外面有什么陌生可疑人等唐寅松了口气之余摇头叹息「这么忙顾不上了!」 「呵呵呵……」 朱浩一直在笑。 唐寅听了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道:「你小子到底怎么想的?办杨家的人就算只是杨阁老的弟弟但到底血脉相连你这样很容易玩火***!」 朱浩笑道:「我又没让人对杨廷仪用刑朝中有人参劾东厂去查证一下还杨廷仪个‘清白不是好事吗?难道非要有人攻讦还不闻不问就是对朝中老臣尊重了?我这可是在帮杨阁老和他弟弟怎么就是玩火了?」 「回头我让锦衣卫派人去跟杨阁老知会一声说是只要查问无误就把人送回府上!敲山震虎可不一定非要用铁锤敲打才行!」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大赦的设想 王恭厂。 大明肇始之初就开始使用火器到了永乐年间火器制造有了很大发展驻守京城的三大营中神机营乃朝廷中枢直属的主力部队配备有这个世界最先进的火器为此朝廷在京城西南的阜财坊石驸马街附近设立了六处火药厂局凡是经营火器所需铅子、火药都是由这里制造朝廷军队所用火器大多出自这一片街区。 朱浩穿着一身便服跟唐寅一起去见吴中来京师的鲍、黄两家工匠代表分别是四十多岁精擅做木雕、石雕的鲍立本以及擅长铁器铸造的二十多岁的黄单。 朱浩赏鉴过故宫藏品乃吴中犀牛角雕刻家鲍天成所造的牛角杯但鲍天成是明末的人物却不知是否为鲍家后人更不知跟这个鲍立本是否有关系。 大明王恭厂内本来就又很多「火器专家」在火器改造工艺上倒是不用朱浩过多担心。 鲍立本和黄单一老一少对唐寅都很客气。 唐寅在吴中名声很大加上现在给新皇做事鲍家和黄家也是看在朝中有唐寅这个「大人物」照料的份儿上才会给面子带着家人到京城来参与工部工匠的应选他们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 鲍立本虽然年岁长但不擅于言辞所说的吴侬软语朱浩听不太懂到时黄单作为年轻人北地方言说得不错。 主要沟通的事情由黄单来完成。 「……唐大人我等不过是斗升小民做点小本生意却不知有何能为朝廷效命的?快到京城时听说朝廷现在正在开煤窑可我等没有烧煤的本事……」 黄单本来还以为此番进京有大买卖但半路上听到唐寅的传闻才明白唐寅只是名义上的「大官」论官品甚至还不如地方知府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分辨不清楚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只知道以官品的高低来论此人到底官大还是官小。 又听说唐寅只是负责帮皇帝开煤矿他们心中的期待不由大打折扣。 唐寅道:「煤窑之事与你们无关先说点实在的三个月试用期每月每人至少一两银子工钱另外每人再一次性给五两银子安家费……」 黄单和鲍立本不由对视一眼 从吴中到京城若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需要五个月一个人能赚八两银子这笔钱其实已很不错。 黄单问道:「若是能选上呢?」 没等唐寅回答朱浩笑道:「每月保底三两银子工钱以后还可以加。」 「三两没听错吧?」 黄单很惊讶。 一个知县一年俸禄下来才四十两呢凭什么一个工匠能拿到三十六两? 这年头可是官本位当官的天经地义就该赚得比别人多手艺人素来都受欺压谁让没有社会地位可言呢? 唐寅本来不太清楚朱浩要做什么来之前受朱浩一番耳提面命他还是一知半解。 现在朱浩自己站出来说他倒是省心不少。 朱浩道:「鲍家对雕刻很在行吧?听说黄家炼铁乃一绝?现在我们要打造上好的铁器跟你们以往铸造的东西……可能有点不同。」 黄单问道:「铁器有何稀奇的?不知是兵刃还是马蹬? 「嘿知道什么是弹簧吗?」 朱浩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又问道:「轴承呢?」 黄单和鲍立本相视一眼感觉自己在听天书。 「图纸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如果一时无法铸造的话可先拉铁丝我们的铁可不是一般的生铁那是上好的钢材等你们见到后就知道了……至于鲍家主要任务是打造一些木质或者岩石的底座必须要合规精细到毫米……你们暂时可 以先不懂这些新词汇总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朱浩本来还想征召更多门类的工匠。 现在鲍家和黄家各有所长暂时也就以他们所长来为自己所用。 木雕和石雕的本事可以用来打造一些枪托、炮座等至于打造铁器的黄家也不是让他们拿着大铁锤去打铁而是让其打造精细的铁质器件尤其是打造模组用以生产蒸汽机、纺织机甚至是轮船组件用以批量化生产模具和产品。 「唐先生我看着几日就带他们到西山看看吧先适应一下环境不过走之前……最好你们两家各派人到我那儿去学学有些东西现在可以做出来但有些东西只存在图纸上有个形状你们需要以自己的见识将其制造出来。」 朱浩在制造蒸汽机和纺织机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普通木匠、铁匠等因为手艺粗糙难以完成一些精细活。 也是因为这时代并不需要把器件做到多精细遇到那些闻所未闻的器件普通工匠便没法打造。 这便是朱浩要在各地广募能工巧匠的重要原因。 以为苏熙贵请来的工匠或还能勉强胜任但现在需要更为专业的人士用高薪合同以及朝廷的威慑力将其绑定为朱浩的工业化大明之路提供帮助。 …… …… 朱浩随后考察了鲍立本和黄单的手艺。 果然是家族流传下来的绝活至少这两位代表人物能力都很不错。 唐寅对于再去西山有点阴影但好在这次朱浩说明让其把人送到西山让这两家人看到西山居住和工作环境把他们安顿下来后就可以返回京师唐寅才没闹什么情绪。 第二天早晨朱四终于带病坐朝不时装着咳嗽几声。 杨廷和憋得很辛苦迫切想知道他弟弟的情况可惜其他大臣都不开眼主要提及的是西北鞑靼犯境之事军机大事商量了一上午杨廷和不好意思自己开口也没人帮他开个头。 「咳咳!」 朱四实在忍不住最后主动提出「诸位卿家这两天发生一件事就是兵部侍郎杨廷仪涉及前几年旧案御史言官多有弹劾朕便着人拿下囚于诏狱让人问询之相信未来几日便有结果。」 众大臣屏气凝神。 换作其他人或许早就有人出来跟小皇帝辩论了但杨廷仪…… 这人在朝中很特殊。 他既是杨廷和的弟弟却又为很多大臣所憎恶主要是杨廷仪做事没有「底线」刘瑾当政时就拼命阿谀依附后来刘瑾倒台直接被列入阉党之列只不过因为杨廷和的关系才没有被下狱问罪。 后来官越做越高主要是得益于杨廷和在朝的威势尤其到正德朝末期杨廷和为首辅后杨廷仪先以工部右侍郎提督易州山厂又转兵部右侍郎进兵部左侍郎……随后病休在家。 无论在哪个任上杨廷仪都有贪赃枉法之事发生且不是那种很隐秘的几乎满朝上下都知晓。 这就让杨廷和派系的人很不想面对。 你杨廷和朝中威望再大有这么个不检点的弟弟是不是有点……太不是玩意儿了? 皇帝把杨廷仪的事说出来竟然没一人出来帮杨廷仪说话足以说明此人有多不得人心。 朱四道:「朕从来不会无理由为难在任或卸任的官员此番不过是例行问话朕严令不得让人用刑诸位卿家是否有对此有异议?」 杨廷和想等人出来为弟弟说话。 可惜的是即便有人想帮杨廷仪说话但听皇帝说不打算用刑心想还能说什么?有人参 劾就算下诏狱有些不太合乎情理但或许正是皇帝对杨廷和弟弟的一种保护呢?还是不出来提及此人为自己的仕途生涯抹黑了。 朱四等了等居然一个人都没出来叙话连杨廷和都噤声不语心里顿时乐开花。 先前因为刑部尚书人选的问题他满肚子憋屈现在感觉场子都找回来了。 朱四望着杨廷和道:「杨阁老你不要误会朕朕子登基后一向讲究宽仁待民前事诸多波澜如今正需要上下一心共克时艰尽可能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认为呢?」 杨廷和岂能听不出朱四另有所指? 先前王琼、陆完等交通宁王、佞臣案正是由杨廷和主导而有了扩大化的趋势。 朱四想阻止案子继续牵连却为杨廷和所不容。 现在事情轮到杨廷仪的头上……你杨廷和有本事再说什么宁枉勿纵的话那时可就是你自己把弟弟往火坑里推。 杨廷和举起笏板拱拱手没有回话。 爱咋咋地。 「朕一向认为宽刑省法方能以慰民望不知诸位卿家可还有意见?」朱四县问杨廷和再问在场大臣。 众大臣见连杨廷和都没出面发对那谁还会出来提意见? 再说了皇帝的话本身也没毛病。 经历了正德朝的乱象后怎么还能以严刑峻法来治理臣民? 不怕***么? 「好朕这两日就查问出结果另外朕希望对于一些不太严重的案子能赦免则赦免……能减轻就减轻。」 朱四一副仁君风范「朕还想在大婚时大赦天下诸位卿家若对此有何意见的话尽管提出来。」 大赦之事历朝历代皆有。 朱四这时候提出来并不突兀。 朱四登基时可没有什么大赦的举动因为当时还要严厉惩办江彬和钱宁等人以及其同党不能说这些人的罪责可以不问或者减免。 当时施行严刑峻法合乎时宜。 现在经过一年多的整肃似乎到了宽以待人的时候朱四这时候提出要大赦应该能起到收揽人心的作用。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玉田伯和昌化伯 杨廷和一心要利用刑狱把王琼等不依从自己的人给打压下去让王琼党彻底在朝中不存。 但现在小皇帝搬出杨廷仪之事利益相关的杨廷和就必须要有所收敛。 这分明是小皇帝下的一步妙棋杨廷和虽然心中着恼但自己弟弟身上有污点乃朝野共识皇帝给面子特以恩许表示可以不追究但不代表你一再给小皇帝出难题皇帝还会继续给你面子。 这就是一种博弈。 杨廷和心里很不爽却无计可施。 谁让他想保住杨廷仪呢? 历史上的杨廷仪正德十六年就犯事被朱厚熜赦免然后杨廷仪主动请辞。 这一世因为有朱浩的存在杨廷和想利用杨廷仪来跟小皇帝斗一直准备让杨廷仪伺机而起正好现在新皇跟杨廷和之间的「蜜月期」过去朱四愈发不需要杨廷和这个老顽固来碍手碍脚于是乎杨廷仪便成为新皇跟文官势力斗争的「牺牲品」。 即便现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仍旧空缺但随着杨廷仪案推进谳狱方面朝廷真的开始以宽刑作为刑狱基础一些之前涉及到朝臣党派之争悬而未决的判罚最终都以减轻处罚或者不处罚告终。 在这件事上朱四稳稳赢了杨廷和一筹让朱四大受鼓舞。 …… …… 事情告一段落。 杨慎再次找到朱浩谈及此事肯定了朱浩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敬道其实你不该夹在两边做人应当心无旁骛前怕狼后怕虎如何能在朝中施展才华呢?」 杨慎最后还很关心朱浩前途作以上评述。 朱浩心想明明我就想在翰林院中当个安静的美男子是你一直把我拉入党派斗争中去的吧? 连让我去接近唐寅、蒋轮他们也是你的意见现在居然说我夹在两边? 你全家都夹! 杨慎道:「先前跟你提过户部主事空缺你可还有意向?」 朱浩笑道:「连我老泰山都出面让我不要出翰林院我想……还是待在翰林院中比较好清净修习几年学问好过于在外飘摇激荡……年岁太小涉及实务怕难以服众。」 「嗯。」 杨慎倒不反对这一点。 谁不知道翰林是个优差? 且之前杨廷和的分析说是孙交可能知道朱浩跟新皇关系紧密怕朱浩走出翰林院后在朝中搅出风浪所以才反对朱浩出翰林院。 现在看起来朱浩一点野心都没有反而安贫乐道想在翰林院中静修学问。 这说明朱浩跟杨廷和的想法截然不同杨慎也觉得可能是父亲太过敏感。 「对了朱浩最近你跟唐伯虎他们走近了一些可有发现什么不同?比如说他们……最近在筹谋什么?」杨慎问道。 朱浩心里嘲弄杨慎。 杨用修啊杨用修你小子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简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你说说你先前还跟我说不要当双面人义正词严教训我一扭脸就从我这里问对方的情报你这样很没品知道不? 朱浩道:「具体不太清楚但听说蒋姑爷……就是兴国太后的弟弟有向朝廷讨要爵位的想法可能陛下对此也很关切顺带邵家那位可能陛下也想一并赐爵吧。」 「嗯。」 杨慎并没有觉得多意外。 之前宫里三个贵妇分别是张太后、蒋太后和邵太皇太后她们的名分问题已定下连祭告之事都完成而蒋家和邵家就算没有得到正式承认但至少有了太后的名衔皇帝给舅舅和舅爷赐爵 本身也符合大明法度在这点上杨廷和不好回绝。 兴国太后没有加「皇」字平白矮了张太后一大截难道皇帝给自己舅舅赐个伯爵都不行? 要知道张家那两位现在都已是侯爵了有一个……据说还要封为公爵。 就算杨廷和这样跟小皇帝有芥蒂的老臣此等事上也不能逼小皇帝太紧。 「行回头带你去六部等处见识一下介绍一些朝官与你认识另外京师文坛方面也带你去走走看看让他们知道你的才名。」 杨慎又许诺空头支票。 朱四不由想到杨慎之前从他那拿走的那首词到现在词的名声有了他的名声还没扬起来。 由此可见杨慎除了是个大才子并不是十全十美杨慎的境遇虽受牵连于他父亲但也有顽固不化的一面。 人无完人朱浩并不苛责。 但你现在又空口白牙说要给我攒才名我信你个大头鬼!你在我这里已经没信誉了好不好? 「多谢。」 朱浩腹诽不已脸上却装出乐得消受的模样笑着回谢。 …… …… 朱四的确要给蒋轮和邵喜二人封爵。 一个玉田伯一个昌化伯连爵位名和封地都已预备好也是朱浩帮忙参详的与此同时朱浩根据历史提出在给蒋家和邵家赐爵的同时别忘了另外一名有着拥立之功的外戚那就是永康大长公主驸马都尉崔元。 历史上崔元跟蒋轮、邵喜同一批赐爵都是在嘉靖元年五月己酉日封崔元比另两位待遇更高直接册封为侯爵为京山侯。 此时已到五月。 这天蒋轮带邵喜前来拜见朱浩。 作为马上要被赐爵之人邵喜也很高兴对于来见朱浩邵喜没什么准备只以为蒋轮带他过来见见兴王府体系的老人。 但其实蒋轮的意思是带邵喜来巴结一下朱浩。 毕竟皇帝这边很多事看起来都是在朱浩的主持下完成蒋轮觉得要不是有朱浩自己不能这么快就有机会得到爵位如今封爵之事还没完全确定下来必须巴结好朱浩免得杨廷和等旧派势力出手阻拦时没人帮忙。 邵喜年近六十略显老态龙钟。 他毕竟是朱四祖父辈的人物虽是邵太后的弟弟但年岁不小了。 历史上邵喜得到昌化伯的爵位后转年就死了其子邵蕙袭爵而邵蕙身体也不好连个儿子都没有……邵蕙于嘉靖六年过世后邵家因为继承爵位之事争斗最后由邵蕙的堂侄邵杰继昌化伯的爵位随后就被除爵从此邵家这一脉爵位就断了。 朱浩曾与邵喜有过一面之缘而当时邵喜并不知朱浩的存在毕竟当时邵喜被构陷说他侵占良田还被拿到三法司问罪好不容易被接出来当时哪儿有心思去关注一个毛头小子? 两人见到朱浩时蒋轮热情介绍:「这位便是兴王府出身的小状元乃我兴王府之骄傲朱先生。」 邵喜苍白的脸上略微有些尴尬望向朱浩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局促别扭地拱手:「老朽……见过朱先……」 显然邵喜不理解为何蒋轮这样一个「准外戚」居然会称呼一个少年郎为「朱先生」?你蒋轮这么和善的吗? 对读书人如此尊重? 「邵老先生客气了应该是晚辈给您行礼才是。」 朱浩没有让邵喜把那声「先生」说完转而瞪了蒋轮一眼似怪责对方给他找麻烦。 蒋轮嘻嘻哈哈一副惫懒样现在有爵位摆在面前别说被朱浩瞪两眼就算被朱浩按在地上暴揍一顿脸上 的笑容也不会减少一点。 心里美啊。 邵喜冲着朱浩点点头显然邵喜对读书人有一定尊重虽然从年岁上来说……朱浩算是他孙子辈的人物。 蒋轮拉着邵喜到一边详细介绍:「都是自家人不必藏着掖着其实邵老啊咱这位朱先生本事大得很陛下很多事都是听从朱先生的建议此番为你我封爵之事朱先生四处奔走说要感谢他一点儿都不是虚言啊。」 「哦。」 邵喜笑了笑和颜悦色中对朱浩更多了几分欣赏。 但也就仅仅限于欣赏而已。 邵喜不同于蒋轮。 邵喜是正经的太妃弟弟邵太皇太后的封号问题对外来说一点毛病都没有连大臣都没反对也就是说无论你蒋轮这个「兴国太后之弟」是否能得到爵位我邵喜的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帮忙游走也就没必要感激谁。 蒋轮却不明就里兀自拉着邵喜的手讲这个封爵有多不容易把朱浩又是一顿猛夸。 「邵老我跟你说这位朱先生教书育人那是一绝随便一个不学无术的士子连生员都考不上的经他一教导你猜怎么着?生员、举人连中就差考取进士了!」 「我儿子就是蒋荣那小子现在就拜在朱浩名下乖巧得很等他学成后我准备听从朱先生的把人送到军中好好历练一下争取成为大明栋梁将来都督府准有他的一席之地……」 蒋轮不知不觉开始吹起了牛逼。 邵喜听了不由打量朱浩一眼。 他不明白蒋轮为什么要把儿子送给一个少年郎当弟子这少年的年级还没你儿子大吧? 再说了你蒋轮不是没儿子吗? 过继来的儿子这么没人权的吗?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大当家 邵喜对朱浩不了解不明白蒋轮为何会对朱浩如此推崇。 但邵喜明显有为难之事却不愿意对朱浩说而是想要找个能主持大局的人来倾诉。 蒋轮笑道:「朱先生是这样的赐爵之事暂时未定下来……蒋家跟邵家在京城都不是什么有头脸的家族就算获得爵位只怕也难得到他人尊重连做件像样的朝服怕是都……力不能及。」 意思是缺钱。 朱浩很想问邵喜缺钱我能理解邵家毕竟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外戚之家在京城的家产不多维持家业艰难。 但你蒋轮孤家寡人一个在朝中又没多少关系需要疏通现在还缺钱吗?再说以往我不是给过你不少么? 朱浩道:「陛下的确有意赐爵的同时赐下一些田地会安排在京师近郊。其来源主要是皇庄的田地会直接划归两家名下……」 「啊这……这感情好。」 蒋轮眉开眼笑随即望向邵喜好似在说我没给你介绍错吧?来找朱浩是不是挺有用的? 但邵喜却不觉得这是朱浩的功劳。 朱浩的话外之音好似在替皇帝传话这事又不是朱浩所能决定难道还要感谢眼前这个少年郎不成? 邵喜问道:「那不知几时可以入宫……面圣?也好感激陛下恩德?」 邵喜更多是想把兴王府体系的人作为一个跳板让其可以直接见到朱四拉拉关系。 邵喜看似跟朱四有血脉之亲但其实不过是朱四奶奶的弟弟而已关系其实挺远这也是为何后来昌化伯绝嗣后朱四都没想过给这个亲戚过继个继承香火之人。 因为朱四的确不觉得他跟邵家人有多亲密。 朱浩看出邵喜急于跟皇帝攀亲的热切但也知道朱四根本就没把邵喜当回事便耸耸肩不无遗憾地道:「陛下勤于政务朝夕不倦只怕很难赐见再者……此等时候朝中或有人提出反对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那……」 邵喜望了蒋轮一眼想知道朱浩的说辞是否管用。 蒋轮道:「不见就不见吧邵老别灰心只要赐了爵以后大朝会时有爵位之人便可入宫总归能面圣。目前当务之急就是等待朝廷赐下爵位……朱先生不说了陛下还会赐予田地呢……哈哈……」 蒋轮看起来跟邵喜很熟的样子但也不过就是自来熟两人根本就没有多深的交情。 闲谈后蒋轮突然又大笑起来:「朱先生最近我正在弄一些古董想做古董字画的生意却不知……以后可否给掌掌眼?京城里总不能指望一点田地谋生多个谋生的手段总是好的……」 朱浩简直想扇蒋轮一巴掌。 以前没爵位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去搞古董字画生意现在眼看爵位在身便开始整一些幺蛾子出来? 你是看到以往张家人在京城做生意搞垄断能赚大钱也想跟着学学? 「此事回头再说吧、」 朱浩微微蹙眉丝毫也不给蒋轮面子。 …… …… 邵喜觉得很纳闷。 无论朱浩是否出自兴王府就算是状元也不能得到准外戚蒋轮如此礼重吧?还这么不给面子?凭什么? 邵喜年岁大了到底是个人精心里有疑惑也不说出来。 等把邵喜送走蒋轮回来道:「是不是我做古董字画生意不妥?朱先生有话明说啊我觉得做这生意能结交达官贵人有助于以后我在京城混出个名堂来。」 言外之意蒋轮想做古董字画生意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以此为契机 打入京城权贵阶层。 朱浩很想说你本不是读书人不懂古玩字画别人打一开始时把你当成暴发户无论做什么就算获得爵位人家仍旧当你是靠关系上位的土包子。 你跟正经的世袭勋贵有着极大的差距哪怕你也是军户出身但始终没有军功也没有历代家业的积累。 朱浩道:「孟载兄不是我打击你不懂古玩字画你还非要往前冲只怕会让你荷包受损。连我都不想接触这门生意这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营生还是适合有钱有闲的人去做你是陛下身边人还是做点实务毕竟妥当。」 「啥实务?」 蒋轮瞪大眼睛问道。 嘴上说不想钱实际却钻进钱眼儿里去了。 大概是之前蒋轮没什么地位穷怕了。 当初过继个儿子到名下都养不起足见他以往就算是兴王妃弟弟也没获得什么权势要是亲弟弟还好可惜是半路的姐弟能跟朱四搞好关系让朱四把他当个人物已经很不错了。 「以后陛下会有很多不能对外示人的产业就跟皇庄差不多到时由你来暗中操盘你看怎样?」朱浩道。 「那感情好但赚了银子……算谁的?」 蒋轮急切地问道。 马上就要获得地位蒋轮想把身家也增加点厚度。 朱浩道:「既有陛下的也有你自己的不能计较太多你做得好陛下还会赐下更多田地到时我也会努力帮你争取。你有心为朝廷做事总能赚钱……唐先生对于赚钱什么的没兴趣这事我只能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蒋轮拍着胸脯「那古董字画我就不碰了回头就去找寿宁侯和建昌侯告诉他们我没那眼力劲儿做不了这生意。」 朱浩更加无语。 原来想把蒋轮拉下水的是张家兄弟。 怪不得蒋轮之前兴趣十足以为有人带路却不知张家兄弟那熊包样……自己没亏到倾家荡产还想坑蒋轮一把? 大概蒋轮也太把张家兄弟当回事了。 …… …… 杨廷仪案已进入尾声。 从杨廷仪进北镇抚司衙门就没遭遇什么刁难甚至连住的都是衙门后院的公房两脚没踏足牢狱一步。 只有骆安例行公事前去问了杨廷仪一些话让杨廷仪在自己供述的内容上签字画押杨廷仪和很不乐意但在仔细看过「招供」发现上面一字都没提到自己罪行后还是选择了屈从。 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杨廷仪觉得自己有个内阁首辅的兄长当靠山奈何锦衣卫这地方真是文官的地狱他想早点离开只能配合。 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惊慌失措。 「骆镇抚敢问在下几时能回去与家人团聚?」杨廷仪见骆安要走声音略带颤抖地问了一句。 骆安道:「此案还要继续查下去看看是否有新证据现在正对外公示若有人前来检举揭发的话……也要看人证物证是否能立得住!阁下放心如今锦衣卫办事也是讲究有理有据不会随便诬陷人更不会以严刑拷问来获取口供。在此安心等候便可。」 杨廷仪一听更紧张了。 自己贪赃枉法做了不少以前自恃背景硬根本就没有做掩饰留下不少人证物证如今很多人都可以站出来举证他若是真要问罪只怕自己不用出去了。 「那家兄……」 杨廷仪不是每时都能见到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此时难得碰面当然要提一嘴自己那强有力的靠山。 骆 安摇头轻叹:「有关阁下的案子陛下亲自过问甚至还在朝堂上提到过陛下之意要以宽刑对待旧案这一点杨中堂也是同意的。所以阁下不用太过担心……静待好消息即可。」 「好那就多谢了。」 杨廷仪对骆安前倨后恭他刚被抓进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时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根本就不给骆安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好脸色看。 如今送别骆安他殷勤地想亲自送客出房门却被门口的锦衣卫给拦下。 杨廷仪叹息后只能郁郁不乐地返回屋子。 作为一个享受多年安逸生活的文官被软禁在这屋子里尽管房内摆设一应俱全但跟蹲地牢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 …… 骆安将供状交给前来北镇抚司衙门问案的朱浩。 此时已到上灯时分。 朱浩拿过来看过微笑道:「说了也好像跟没说一样。」 骆安问道:「那朱先生是否要让他交代一点有实际罪证?看他那熊样好似也知晓现在处境堪忧要是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的话……」 朱浩抬头打量骆安。 骆安刚接手北镇抚司时还真有点文人带刀的意思偏于软弱。 但现在骆安可能已经适应锦衣卫做事不择手段那一套这种本事也是实践中逐渐学会的如今面对当今首辅的弟弟就算知道对方轻易不能动刑但威逼利诱的手段还是可以用上的。 「不用他交代什么不要紧重点是让人知道他在天牢内已开始屈从并配合锦衣卫调查。」 朱浩起身没有长留北镇抚司衙门的意思道:「另外对外放出风声就说有人暗地里检举杨廷仪不法行为但被锦衣卫压住了再告知外面锦衣卫正在彻查……东厂那边就别再露面了。这事让杨阁老知晓等过个三五日事情便能圆满解决将其释放。」 「是。」 骆安领命。 朱浩笑道:「做这些就是为卖个人情给杨阁老让他知道新皇对他诚意十足爱屋及乌之下才没对他亲人下手……他需要投桃报李。」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他居然嘲笑朕 几天后。 杨廷仪果然无罪释放被锦衣卫用马车载着送回杨廷仪在京师的府邸。 杨慎听说此事后急忙去见杨廷仪问询叔父有关其在北镇抚司的情况而后又带去自家见过父亲杨廷和。 杨家房内。 “……他们倒没为难我就是关在一间屋子里一日三餐都有供应唯一不好就是整天不能出门心中满是忐忑不知是否有机会出来与兄长见面。” 杨廷仪见到杨廷和后差点儿就要激动得哭出来。 杨廷和仔细打量弟弟几眼不满之色溢于言表大约是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让我很为难知道吗? “为何这般怯懦?拿出你以往的气魄来莫要给我杨氏一门丢脸!难道你要让小辈看到你这副丑样?” 杨廷和斥责弟弟。 虽然眼下杨慎并不在房但也在房外侍候若弟弟真激动得哭出来或是继续发牢骚外面的儿子也会听到。 杨廷仪语气中带着埋怨:“都是兄长你非让我回朝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杨廷和听了不由气急。 贪赃枉法之事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先依附刘瑾后又投靠朝中女干佞身处要职却不为公只寻思着怎么敛财现在明明因为我的面子锦衣卫才没为难你结果你回来先怪责我让你出山才导致你今日之果? 狗咬吕洞宾! “如此说来提督易州山厂的差事你不打算应了?” 杨廷和面色阴冷地问道。 杨廷仪轻叹:“当弟弟的不敢再让兄长你为难此事虽说锦衣卫不予追究怕也拿到了实证就算我被人牢牢看管着也知道不断有人前去锦衣卫检举和揭发。在这里先谢过兄长的庇护……从此之后弟弟再不问朝事!” 杨廷和很想斥责兄弟怯懦无能。 被小皇帝一吓连官都不敢当了?亏我还在殚竭虑想让你回朝继续协助我跟小皇帝对抗呢。 “回去歇着吧!” 杨廷和挥挥手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杨廷仪躬身行礼:“兄长我此番来见是跟你请辞不日便会动身返回四川不再出蜀地若是有何话要带去跟家人……兄长及早说。” 杨廷和气得吹胡子瞪眼懒得跟弟弟叙话直接把人给赶走。 …… …… 杨廷仪回家养伤去了养的是心伤因为杨廷仪觉得自己是被兄长擅权给害了当了皇帝跟文官派系斗争的牺牲品。 杨慎替父亲送叔叔出府回来后问道:“不知叔父可还同意回朝任事?” “他还回来做什么?” 杨廷和颇为气恼“早知他这般不成器根本就不会张罗让他去户部。真是……我杨氏一门怎出这么个不肖子?” 长兄为父杨廷和言语间充满了对杨廷仪的贬斥。 杨慎道:“那父亲此番朝廷对叔父的指控到底是捕风捉影?还是确有其事?” “你说呢?” 杨廷和瞪着儿子。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慎无奈道:“先前儿也以为叔父清正廉明外间对他的攻讦都是以讹传讹可这几日探听过外面的风声才知他风评如此不堪看来父亲从一开始就不该再启用他这分明是给父亲和杨氏一门抹黑。” 杨廷和刚教训了弟弟现在儿子又在自己面前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顿时怒火中烧。 耸拉着脸杨廷和喝斥:“这朝中事并非黑白分明用修难道你看事如此片面?” 杨慎不回答。 杨慎的确不像杨廷和这样可以为目的连弟弟杨廷仪的个人污点都可以毫不在乎 说白了杨慎这年岁还带有一些理想主义无法做到一切都向政治利益看齐。 还要脸。 而到了杨廷和这份儿上脸面什么的都不重要了达成目的即可。 在保留颜面这件事上好像杨廷仪跟侄子很像。 杨廷仪明明也很贪恋权位此番被皇帝赦免还是觉得无面目留在朝中干脆不理会杨廷和的安排一心回老家过安稳日子反正前些年贪污得多足可保证子孙后代几辈子生活无忧。 “过去几年你不在朝任事或有很多不解之处……也是为父之前一直未能帮你争取你中进士日久却长期身处朝堂之外施政经验严重匮乏以后你在翰苑中要多跟人学习……为父乏了你退下吧!” 杨廷和不知该怎么教育儿子。 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自己为了让儿子避“祸”当年知道朝中为一个胡闹皇帝和一***佞所掌控便让杨慎远离朝堂纷争回到蜀地避祸以至于去年杨慎回朝后很多政治思维跟不上他的节奏。 杨廷和有些“遗憾”可谁知道正德皇帝会在壮年时突然驾崩?谁又知道现在他要以首辅身份去跟小宗过继来的皇帝暗斗不休? 现在杨廷和感觉到一种“身边无人”的挫败。 虽然他的党派中能人辈出可那些人毕竟跟他隔着一条心唯二能指望上的便是进士出身的弟弟和儿子此时却都派不上用场。 …… …… 杨廷和为弟弟杨廷仪之事明显有所牺牲。 最大的让步便在于对刑狱之事的宽松不再过分苛责那些跟王琼、宁王、江彬等走得近的官员不以此作为党派斗争的利刃。 但此牺牲带来的损失虽长远却不直观最现实的牺牲其实是不得不同意促成崔元、蒋轮和邵喜的封爵。 五月中。 崔元正式受封京山侯蒋轮为玉田伯邵喜为昌化伯。 敕封诏一下蒋轮瞬间感觉自己站起来了见到谁都想告诉对方自己是大明的伯爵算是正式的外戚党了。 因为唐寅带了批工匠去西山蒋轮没能找到最好的朋友分享内心的喜悦想拉陆松去喝酒也为陆松回绝因为陆松最近也很忙。 蒋轮去请朱浩也为朱浩回绝。 最后实在找不到人蒋轮便跑去跟张家兄弟“欢庆”去了。 张鹤龄和张延岭两兄弟虽然平时嚣张跋扈但对蒋轮却格外“关照”。这点让朱浩没想明白可能是因为自己出面干预让蒋轮在受爵前就跟张家兄弟有过多次接触以至于两家外戚关系异常融洽。 要知道历史上蒋轮在受封玉田伯后可是跟张家爆发过激烈冲突的双方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火并。 因为蒋轮是蒋太后唯一的弟弟虽然是过继的但老太太对这个弟弟格外照顾在本身赐爵赏赐的田地基础上又多加了六百顷田地……一次受封田地就超过一千三百顷。 论待遇比邵喜高了一倍有余。 有了这些田地蒋轮终于不需要为自己做什么生意而发愁直接当他的地主便可以了。 朝廷赐封的田地多数都是从原皇庄划拨来的皇庄田地的保留其实给朱四提供了收买人心的基础这大概也是朱厚照留给朱四最好的遗产。 …… …… 蒋轮受封玉田伯一时间顾不上帮朱浩做事忙着接收自己的府宅完成装修和添置奴仆等。 朱四这天跑来见朱浩其实是想跟公冶菱“幽会”。 以朱浩所知朱四已经跟公冶菱有了“关系”只是碍于他尚未大婚不能公然从民间把公冶菱带到皇宫但以朱四的意思准备在大婚后找个由头把公冶菱接走从此之后“双宿双栖”而公冶菱也将有自己 的名分。 这对公冶菱来说……其实算是一种解脱。 反正之前一直都没机会嫁人现在不用嫁了直接被皇帝收进宫里年已二十五要给小自己近十岁的小皇帝当妃子!? 人生终于圆满了! “朱浩这是那个新任刑部尚赴京路上给朕上的奏折……你看看他说的都是人话吗?” 朱四来见朱浩当然不是为了来“谢媒”而是为正事。 朱四丢给朱浩的奏疏正是来自于文官集团强行推上位的刑部尚林俊此人在过济宁后给朱四送来份上奏居然拿大礼议说事。 “……天下有不能已之情有不可易之礼子女之于父母服三年无贵贱一也子为人后女为人妇则所生降期焉至于嗣子所得赠封尽移所后而不及所生制于礼。也故司马光谓秦汉而下自旁支入承大统推尊所生者皆取讥当时贻笑后世陛下何忍袭为之?” 林俊的意思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孝宗皇帝传给你的你推崇你亲爹亲娘是要被人耻笑的!你怎么忍心这么做? 朱四在朱浩认真看林俊上奏时暴跳如雷当然他是故意在朱浩面前发作:“朕终于知道你为何说他是杨氏门人朕也觉得此人顽固不化迟早是个祸害要不朱浩你帮朕想个办法把他弄走吧!朕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张佐劝说:“陛下息怒。” “息什么怒?朕启用他他居然嘲笑朕!?世间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朱四仍旧气不过。 朱浩把林俊的奏本放下无可奈何地扁扁嘴:“随他去吧你把此人换了难道不会换一个更不是玩意儿的家伙上来?他正是因为心有怨气觉得陛下坏了他高洁的志向才一股脑儿出言相劝如果陛下这都受不了等他到了京城……恐怕还会变本加厉!”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无以为报 内阁值房。 当日下午只有杨廷和跟蒋冕二人在值房内另外两人因为要值夜早早便走了。 近来西北军情频传以至于内阁夜晚必须留下人值夜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两人虽然可以临时从翰林院抽调人手相助但对内阁这几个老家伙来说还是比较累的。 「……开春后草原部族对我边关的侵犯日益加剧据闻去年夏秋时节西北大旱牧草枯萎没有足够的牧草过冬冬月后连续暴雪下来各处牧民拥有的牲畜冻死无数开春他们只能动我中原之地的心思。」 蒋冕对杨廷和说了一句顺手拿了一份刑部上奏交给杨廷和。 与朱四身边的圆桌会议由朱浩主导相同内阁也是遇到大事由杨廷和来拍板其余几名阁臣则主要负责那些不太紧要的奏疏票拟。 杨廷和打开刑部奏疏涉及到新皇提出的「宽刑」设想对于前朝一些落罪官员及家属多有赦免之举尤其是一些已发配到边疆为军户或是被流乐籍的官眷也进行宽赦大多数允许赎籍为良。 杨廷和看完后神色波澜不惊。 蒋冕道:「陛下有宽仁之心不违休养治国的初衷看来可以同意。」 杨廷和冷冷地呛上一句:「你真认为这是宽仁吗?」 蒋冕苦笑一下。 虽说小皇帝有要重新启用王琼的意思才会对王琼、陆完等罪臣进行赦免但至少到现在为止皇帝还没正式提出让王琼复官在蒋冕看来实在没必要再去恶意揣测小皇帝的用意。 「你定吧。」 杨廷和把题本丢还给蒋冕。 意思是我现在心里很不高兴不要想以我的笔迹来同意这件事一切由你蒋冕代劳虽然结果是一样的。 蒋冕也知这次因为杨廷仪之事令身边这位内阁首辅心怀不满但因为皇帝跟内阁在杨廷仪的问题上已达成默契此时若杨廷和真要变着法于宽刑方面跟小皇帝斗那小皇帝肯定会拿杨廷仪开刀。 事情就这么妥协了。 …… …… 御旨下。 陆完直系亲属皆都得到赦免可以交钱粮「赎刑」在大明用铜钱、粟等赎杖刑和徒刑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相当于你交钱就可以不受罚但这建立在严格刑罚的前提上多赎的是「疑罪」相当于交钱保释。 官员落罪也多可用钱财赎刑但还是要经过法司批准才可。 经过一年多对正德朝时期「权佞」的追责牵连大明官场其实早已怨声载道很多官员和已退休的官员、文人等不过是跟宁王有过来往或是与江彬、钱宁等人虚与委蛇再是王琼、陆完等人的门生故旧都要被牵连问责很多人因此家破人亡…… 冤枉声一片。 正德时期宁王势力遍布江南连唐寅都曾做过宁王的门客江西地方不知有多少人曾受过宁王恩惠这样就被定为叛逆? 至于江彬、钱宁等人更是只手遮天在朝当官的哪个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完和王琼相继为兵部、吏部尚书朝中依附于他们的人不少再说二人的名声也没到臭大街的地步官员落罪之前谁还不是清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爷? 鬼知道他们会被定罪? 可以说嘉靖初年的谳狱只是党派斗争不能说责任全在杨廷和身上这也是登基的小皇帝来自于皇室旁支需要用严苛刑罚来快速震慑朝廷文武百官只是后来被杨廷和等文官派系愈演愈烈而已。 现在朝廷终于下旨不再扩大牵连对于可能会涉案的人来说这便是皇恩浩荡。 可对于普通士子而言 却觉得朝廷是在放过那些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女干臣一个个喊打喊杀但其实这些人连落罪之人到底犯了什么罪都不清楚人云亦云被文官集团有意制造的舆论带偏了而已。 那道赦罪书朱浩去见了陆湛卿。 此时陆湛卿病体已基本痊愈作为笼中鸟的她只是在院子里走动即便她有心派人在外面打探消息但她自己却很识相知道高墙外的世界很危险守一种「默契」足不出户。 「奴家问老爷安……」 陆湛卿见到朱浩态度跟之前截然不同。 先前还称呼朱浩「小相公」现在直呼「老爷」她也听闻朝廷宽刑赦免陆家家人之事现在一心要归附朱浩。 朱浩把陆家的免罪公函誊录内容交给陆湛卿看。 陆湛卿道:「所以说此事上老爷出力最多?」 朱浩笑道:「我能出什么力?不过是因缘际会最后还是刑部那边确定了不再继续深究……我可没出什么力。」 「但奴家听闻此事全因诏狱拿前兵部左侍郎杨正夫问罪而起……」 陆湛卿的政治敏感性太强了朱浩不由觉得眼前这千娇百媚的小姑娘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善于谋略和政治权谋的巾帼枭雄。 当然以陆湛卿眼下的处境来说她跟一个阴谋家差得还很远。 朱浩笑了笑道:「是吗?最后杨正夫不也没落罪?例行问话而已。」 陆湛卿颔首:「看来真是老爷出面了老爷在朝中的位置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翰林院修撰应该是陛下身边左右手。否则不会老爷出马一切都水到渠成……如此说来杨氏一门覆灭的日子近了!」 「呃……不提这个行不行?」 朱浩实在不想让一个女人活在仇恨中。 陆湛卿突然跪下来。 朱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地问道:「你这是作甚?」 陆湛卿道:「一是为感激老爷出手相助二是请求老爷……出钱为家中人赎军籍再相助他们回祖籍生活奴家感激不尽……」 说着头伏地丝毫不介意面前的泥土先前下过雨如此沾染了不少泥土在身上甚至额头上。 「起来吧。」 朱浩虚扶道:「我说过会帮你没有食言你不用感谢我不过是派系倾轧谁帮谁还不一定。其实你先前的信函我已派人送去福建估计不日便会落到你祖父手上……还需要他来帮我呢。」 陆湛卿正是知道朱浩有心利用陆完在朝堂的余威来对付杨廷和才会对朱浩如此感激。 若杨廷和倒台没有陆完和陆家人出面大仇得报心里也不会痛快。 朱浩道:「朝中人办事不过是依法依规你不用记恨谁。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不用担心自身安危可以随意走出这院子到外面看看……内心闭塞的结果便是想事情容易走向极端若是你觉得女装不便一身男装出去走走也可以!」 「奴家谨遵老爷的吩咐。」 陆湛卿起身仍旧低着头毕恭毕敬。 朱浩不过是过来看看见陆湛卿这模样一时不好意思留下。 「好了东西也送来了等你家人回到祖籍后我会通知你你这边也收拾一下心情好好生活以后我再给你加几个护院要出门的话也能暗中保护……走了。」朱浩说着便要离开。 陆湛卿急忙道:「老爷您不留下吗?」 「嗯?」 朱浩回头打量陆湛卿。 留下? 留下做什么? 吃饭吗? 陆 湛卿银牙一咬道:「奴家蒲柳之姿不敢奢望能登堂入室也不奢求任何名分只求老爷在有闲暇时能记得有这院子经常来看看。若是老爷白日里不便无论几时……奴家随时可……扫榻以待。」 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这是要以身相许既是为报答朱浩也是为跟朱浩结成联盟以此作为笼络。 「呵呵。」 朱浩不由笑起来。 朱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跟孙岚是没感情但若是陆湛卿朱浩有什么好客气的? 但陆湛卿做事太过功利要得到这女人还要付出不少东西而且朱浩也不喜欢这种什么报答、交换之类的东西想女人的话直接去教坊司就行以朱浩现在的名利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招招手就来? 当我朱大官人纯洁的少男之身是那么容易被你这个心怀怨怼的「女恶魔」给玷污? 不要你以为自己天资国色就能得到我! 想成为我女人还是先把内心的仇恨放下再便是好好「练练」至少拿出点让我觉得欣赏并能打动我内心的闪光点。 「陆姑娘你想留在我身边帮我做事我能理解但是呢做人做事一定不要有那么多功利心你先把未来要走的路考虑清楚不要因为一时感动或者是对杨氏一门的仇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朱浩说着仍旧要走。 随后朱浩又想到什么提醒了一句:「你若觉得不便回头我亲自过来接你换上男装跟我一道出去。外面的花花世界绚丽多姿总是把自己藏起来最终苦的并不是你心中以为的仇人而是你自己。」 朱浩来到门口见丫鬟立在那儿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朱浩随口吩咐:「照顾好你家小姐我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散发无穷魅力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个脸随时皱巴在一起、未老先衰的复仇人!」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量身打造 朱四打算给朱浩升官。 明面上不行但朱四觉得没有升官的朱浩便等于是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 自小接受法家教育秉承着「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原则的朱四认为赏罚分明是帝王必须要有的胸襟和气度于是研究怎么跳过杨廷和让朱浩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于翰林院中更进一步。 朱四没有对外提及此事。 也就是说他打算暗中给朱浩升个官因为他知道即便跟朱浩说了朱浩也不会同意。 朱浩一定会严肃地告诉他现在必须要隐忍一切都要等到杨廷和等旧派势力倒台后再考虑这件事。 这天朝会结束朱四召内阁四名大学士以及兵部尚书彭泽、户部尚书孙交六人到乾清宫问及有关西北军务。 待军务谈完朱四有意无意提到翰林院之事。 「……诸位卿家自从袁阁老病故后朕一直想在翰苑中增一人入阁协助尔等完成朝务也是为避免诸位太辛苦!却不知数理化何人有此名望和能力?还要……若是有人补上去其卸下的官缺找何人递补?」 朱四的问题让人听起来很是「别扭」。 前面的问题还算正常问翰林院中谁有资格入阁。 后面的问题则显得太过天真烂漫。 朝廷中枢各衙门基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空出位置自然需要有人增补但翰林院体系跟别家不同人员无定制就好像内阁大学士一般少的时候三人也行多的时候六七人也凑合至于翰林学士出现空缺多数时候都是由人来兼任相当于一个虚衔…… 作为皇帝难道你连最基本的官场规则都不懂? 没人教过你妈? 居然问出如此天真的问题! 杨廷和听了朱四的问话心里很不高兴。 分明小皇帝又想在内阁中塞人来分薄他这个首辅的权力或是招人监督他之前让袁宗皋和费宏入阁就已让杨廷和做事受到掣肘到现在他在内阁值房说话都要避讳费宏如此情况下还想要加个内阁大学士? 没门! 孙交出面:「陛下四名阁臣其实已能胜任。大行孝宗陛下时内阁多数时候都只有三人却依然能维持平稳阁臣不在于人多而在于其本身能力高下。再说了……杨中堂乃治国安邦之能臣陛下始祖无须担心此事。」 这话孙交说出来很有说服力。 虽然孙交不是严格意义上新皇的人但也是中立派属于「旁观者清」的范畴。 朱四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些朝中重臣都以为他这个皇帝要为自己在内阁中添置一人用来争夺权力其实……他对此还真没什么兴趣问题就在于他清楚就算提拔上来一个也很快会被杨廷和收编比如说袁宗皋和费宏……能力和威望都有但入阁后帮到他什么了? 找个人入阁其实是想在翰林院中腾出个位置然后把朱浩推上去安心为自己做事。 朱浩的本事有多大? 不比阁臣强多了? 所以他说这件事的主要目的是想给朱浩加官进爵。 朱四道:「朕是这么想的翰林院中人才济济如今已是夏天经筵马上要停了……以后日讲的时候能不能找一些年轻才俊来给朕讲课?有时候一些老臣的理念太过古板陈腐你们考虑一下。」 皇帝如此关心经筵日讲? 大明的经筵日讲分为春秋两季在酷暑和寒冬不开。 朱四头脑敏锐。 他明白要给朱浩升官还不想说出自己跟朱浩的真实关系那就要从翰林院的体制入 手怎样的方式才算是对朱浩的器重?以及朱浩要怎么才算是熬出头呢?当然是让朱浩进经筵日讲。 且如此一来朱浩能正大光明入宫到文华殿跟他会面经筵日讲的空隙还能把朱浩单独召过去说上两句话。 如此沟通起来更加方便。 杨廷和此事有点摸不着头脑。 先前还想找人入阁跟自己形成竞争怎么一扭脸就提到经筵日讲的问题?还说需要年轻人? 啊不对这小皇帝想培养自己人知道那些老臣他笼络不了干脆从年轻人着手也有可能是之前经筵日讲之人说的「大道理」太过于沉重小皇帝不爱听想把老的经筵日讲官给替换掉。 杨廷和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朱四费这么大的劲就是想给朱浩升官体现出皇帝对朱浩的重视所以他压根儿就没往朱浩身上做任何联想只是想小皇帝是要从年轻翰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孙交先前对于增加内阁大学士之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此时孙交建其他人在经筵日讲官的问题上也是默不作声只能硬着头破出列道:「陛下此议甚好翰林院中从来都不乏年轻厚学之士是该让年轻人多接触陛下年轻人朝气蓬勃或能带给陛下新思路。」 要说在场人中隐约能感受到新皇目的的只有孙交。 因为孙交隐约知道朱浩在新皇体系中的地位和价值小皇帝拐弯抹角提到要在经筵日讲官的问题上增加年轻人很有可能是想让朱浩加入其中。 朱四笑道:「孙部堂是这么想的吗?真好那杨阁老和诸位……如何看?」 问题再次抛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县侧目望了孙交一眼似在怪责对方一席话是在给自己出难题随后拱手道:「老臣会酌情考量。不过可能要等到秋日重开经筵后才可实行。」 朱四道:「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朕觉得可以再开几天日讲朕少年便继承大统深感责任重大希望能从别人身上汲取到治国方略只要他们不觉得辛苦就好。」 蒋冕笑道:「陛下向学乃天大的好事。如此下臣等人会做安排。」 蒋冕顺着杨廷和的话说下去。 既然老杨你说同意皇帝的主张那我们就给安排妥当。 皇帝一心向学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皇帝远离儒者就好了? 正好利用经筵日讲的机会多对小皇帝灌输儒家思想让其接受我们文官治国那一套…… 实在没理由拒绝啊。 …… …… 出了乾清宫。 杨廷和跟蒋冕并肩而行二人不用回内阁值房因为当晚轮到他们值夜这会儿得回家去好好休息。 「难道你没听出陛下想从年轻人中找一些人用作私利?」杨廷和皱眉问道。 蒋冕叹息:「此等事堵不如疏。」 有些事不是一切都要以你杨廷和的意见为准也不能事事都向你这个首辅的利益看齐。 不能因为你杨廷和觉得小皇帝要在翰林院中培养自己人就打击皇帝积极向学的态度咱是同僚不是你下属或是奴仆。 「嗯。」 杨廷和不再言语但看向蒋冕的目光有些不善。 …… …… 杨廷和回府后特地派人去翰林院把杨慎叫回家。 杨慎听说皇帝的意向后脸上满是喜色道:「父亲尽管放心翰苑中多都尊崇您的施政主张没有不循规蹈矩之人……就算陛下想要拉拢也不会如愿。」 杨廷和道:「那么多人 你能确保吗?」 杨慎面带微笑:「选谁去进侍日讲不是由父亲说了算吗?」 杨廷和摇摇头。 显然他不同意儿子的说法。 我是内阁首辅又不是翰林学士更不是詹事府詹事你怎么能说经筵日讲的人选由我来定? 虽然事是这么回事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父亲是担心刘学士会从中作梗?」 杨慎问出个关键问题。 现在翰林院体系中好像唯一能跟杨廷和叫板之人就是翰林学士刘春。 刘春该死不死被朱浩完成个起死回生的神迹后到现在于翰林院中威望日隆甚至现在要选个人入阁有极大可能便是刘春上位。 而刘春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什么事都听从杨廷和的存在尤其是制诰方面经常有自己的主张对于杨廷和的意见只是作为参考而不是全盘采纳。 杨廷和道:「陛下既然想在翰苑中培养年轻人你先去拟个名单看谁能胜任。」 「嗯。」 杨慎很有信心。 别的事或许不能帮到父亲但翰林院的事情……杨慎自问能力不比刘春差甚至可以取而代之直接帮助杨廷和掌管翰林院。 知根知底的地方做的又是「寻找年轻翰林」这种简单至极的差事杨慎觉得自己一定能办得合乎杨廷和的心意。 …… 杨慎回去后率先找到余承勋。 余承勋不解地问道:「年轻人?翰林院可是苦修之所能混上去的多半都不年轻了吧?以我们的年岁……能进经筵日讲不算老吧?」 言下之意这说的不就是我们吗? 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难道你我不是翰林院中的「年轻人」。 杨慎笑道:「不是有新科甲鼎进士、庶吉士?还有那些留馆之人?」 所谓的留馆也就是曾经的庶吉士三年考满成绩优异留在翰林院的人。 翰林院中遴选庶吉士第一条原则就是年轻。 虽然要混到侍读、侍讲着级别至少要来个九年考满但三年留馆的人中二三十岁的人挺多平时没什么大作为就是了。 余承勋顺口提了一句:「敬道好像就挺年轻比谁都符合条件。」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阴谋很大 杨慎和余承勋将朱浩叫到跟前把要在年轻翰林中挑选日讲官的事一说朱浩不解地问道:「我初到翰苑至今尚且不到一年何来资格进侍日讲?前面那么多学士、侍读、侍讲怎么也轮不到我吧?」 余承勋笑道:「你就说有兴趣与否吧!」 朱浩苦笑:「这是能以我个人意志来做决定的吗?还是说……另有隐情?」 杨慎解释道:「其实是陛下下旨要在翰苑中挑选年轻人入宫伴天子日讲敬道你认为这背后有何目的?」 「哦?是这样吗?不好说……」 朱浩眼珠子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笑着摇头却不继续说下去了。 杨慎叹道:「你行事还是太过消极……陛下想在年轻一辈中挑出可为其所用之人朝夕相处引为心腹将来高升的机会大把……如此良机他人都极力把握现在有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为所动?」 「呵呵……用修兄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朱浩耸耸肩无奈问道。 「当然。」 杨慎肯定地回到「机会很大。」 有机会个屁。 朱浩心想你很清楚我朱家参与到谋杀新皇兄长之事把我挑进日讲官里根本就是为了恶心小皇帝哪里是在帮我? 余承勋笑道:「看来敬道对此有所准备那就让他去吧……敬道与陛下年岁相差不大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嗯。」 杨慎重重点头。 从杨慎和余承勋的反应朱浩察觉出一丝端倪。 朱四提出此议时恐怕根本就没有在他出身来历上做文章但歪打正着让杨慎以为可以利用此事来教训一下小皇帝结果就是进入翰林院不久的他居然有机会当日讲官这算是一次非常规提拔。 当然如此做还是过于冒险。 难道杨廷和回头不会考虑新皇到底有何目的? 不会怀疑到他朱浩头上? 朱浩苦笑道:「两位不是我挑活实在是……以在下的能力难以胜任。受限于阅历在下对经筵日讲一无所知对于讲什么内容更是一头雾水如何能不辱没翰林院名声?」 杨慎宽慰道:「讲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看谁去讲……这样吧如果你实在找不到讲的内容就讲一些跟儒家学问没有任何关系的东西只要新奇有趣能逗陛下开心就行。」 「用修这样不好吧?」 余承勋一听率先反对。 经筵日讲有着严格规定所讲必须是儒家经义你倒好直接跟朱浩说让他随便讲?更狠的是与儒家学说无关都行? 那岂不成了胡说八道? 杨慎态度强硬:「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需要有新思维而陛下也喜欢这些你好好准备我要看看你的讲义……若是你所讲在我看来合适那非有你朱敬道一个日讲席位不可!」 「呃……用修兄不是言笑吧?」 朱浩没想到杨慎头这么铁。 你这是想拿我当炮灰啊! 随便去讲故意戏弄小皇帝? 让人看小皇帝笑话的同时把我架在火上烤? 果然你杨慎不是因为欣赏我才让我进日讲更多是要试探我吧? 行! 你牛逼这活我还真接了! …… …… 朱浩当天就编写了一份「讲义」交给杨慎审查。 杨慎看完后不满地道:「太过中规中矩不行拿回去重写。」 朱浩道:「讲义中所列学问跟 理学只是稍有衔接这样都不行?」 「当然不可!非离经叛道之内容就不要给陛下讲了陛下想听的是儒家以外的学问!你放心你所讲内容我会提前拿给当日值守学士阅览他们心里有准备不会以此来刁难于你。」 杨慎铁了心要给小皇帝个下马威。 朱浩看出来了这应该不是素来循规蹈矩的杨廷和的主意肯定是杨慎自作主张。 而杨慎的保证在朱浩看来一点信誉都没有。 我给皇帝讲离经叛道的学问就算你提前跟同时在场的翰林院同僚打过招呼他们背地里还是会议论把我归入异类之中那时就不是我是否想留在翰林院的问题或许别人会联合起来把我赶在! 「那行晚上我回去后再行整理。」 朱浩拿回第一版讲义然后与杨慎和余承勋辞别回家去了。 …… …… 当晚朱浩见到朱四。 「……朱浩他们果然让你当日讲官了?真好这样朕跟你就能时常在皇宫见面……朕是这么想的有了这名头咱就不用每次都到宫外来商议事情有事宫里边就能说。」朱四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朱浩问道:「日讲时若陛下总找臣单独叙话难道他人不会将此事外泄?旁人不会怀疑?本来我们的见面是秘密进行甚至让他人传话便可现在非要君臣在宫里私会那目标岂不是比以前大多了?」 「这……」 朱四一时语塞。 张佐打量朱浩随即感觉到不对朱浩这不是在规劝皇帝简直是在讽刺朱四自作聪明。 朱浩你胆子可真大。 算了咱家不理会就当没听到。 张佐随即耸拉下脑袋装透明人。 朱浩道:「他们让臣日讲时教授一些离经叛道的内容故意拿陛下来消遣陛下对此作何感想?」 朱四并没有生气想了想道:「真损。」 「不过臣倒是觉得有些内容不是不可以讲甚至有些东西由臣来讲反而效果会更好。」 朱浩话锋一转。 「嗯?」 朱四没听明白。 刚才你好像还埋怨朕自作主张怎么现在却又赞同朕的观点了? 张佐问道:「朱先生何意啊?」 朱浩道:「素来经筵日讲所讲都是经义以及儒家圣贤所为以此规劝陛下修身养性看似正大光明却陈腐呆板无大的必要!」 「啪!」 朱四一拍桌子「还是朱浩你理解朕他们讲的都是什么贵?论讲经义的能力还不如你呢!朕八岁时候听你讲课稍微思索便懂了他们却整天之乎者也让人不知所云每次朕都听得昏昏欲睡。」 「哼怪不得他们半辈子才考上进士而朱浩你十几岁就能中状元!不是一个水平啊!」 张佐吓了一大跳听完皇帝的话更是咋舌不已。 这赞誉应该没有哪位臣子能获得吧? 唐寅也要靠边站! 难怪朱浩能得到皇帝如此信任和器重水平在那儿摆着呢。 朱浩道:「既然他们新皇我讲离经叛道的内容那陛下跟臣就好好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听点与众不同的东西!」 「好!」 朱四格外兴奋尤其这件事还是他提出来的现在朱浩帮他完善以此镇住那帮尽出损主意的文官让朱四有一种亲身参与的畅快感「怎么讲?需要朕说什么做什么你尽管提朕照做便是。」 张佐提醒:「陛下这样不好吧 ?经筵日讲很神圣若是公开讲一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就算镇得住那些学士恐怕朱先生未来在翰林院的前景也很……不妙。」 「是吗?」 朱四转头望向朱浩等朱浩回答。 朱浩道:「翰林院前景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了此事由杨阁老家公子主动提出只是由我来执行罢了不过是演一场戏……就算我因离经叛道而被驱逐出翰林院甚至逐出京师陛下大可将我的官职给卸了……到时我以一介散人之身也能留在京城与现在所为之事并无本质差别。」 张佐感慨道:「朱先生如此做牺牲会不会……太大了点?」 对一般人来说仕途前景就是一切。 但听朱浩的意思为了完成新皇打压文官的意向不惜以自身仕途前景和政治生涯来当赌注一次日讲估计就能让朱浩「身败名裂」就算日后朱浩在朱四的支持下回朝恐怕也会在文官中被当作异类很难再融入以儒家士子为主的官僚体系中去。 朱浩看张佐那惊讶的表情心想你当我杀呢? 我是不讲儒家的内容但也不是什么真正离经叛道的东西我讲天文地理行不行?讲地理大发现! 讲经济学、社会学! 我又不是攻击孔夫子和儒家诸位先贤真以为我蠢到要自绝于朝堂呢? 朱浩道:「陛下在此便先商议好到时我如何讲你又如何提出质疑……就当是演一场戏!若是因此吏部要将臣调去地方为官陛下便以臣离经叛道为由剥夺臣的官职让臣继续留在京城。」 「嘿嘿好。」 朱四倒觉得不错。 朱浩跟文官集团作对一旦事发等于说朱浩跟杨廷和彻底决裂。 对朱四来说这是朱浩牺牲个人利益帮他朱四当然会更加欣赏和信任朱浩而不会去想其实这也是朱浩在他面前所演的一出戏。 …… …… 跟朱四说完正事朱浩继续编写「讲义」他已思考清楚就算给杨慎一份编好的满纸荒唐言的讲义也不会完全照上面的内容来讲。 这件事其实到现在为止只是朱四和杨慎的一厢情愿他们的设想并不会一定实现最终决定谁去完成经筵日讲还要看翰林学士等人的决定。 第二天朱浩刚到翰林院尚未见到杨慎和余承勋刘春便派人来叫他去学士房显然刘春得知皇帝要选年轻人进侍经筵日讲之事打算提拔一下救命恩人。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蓬勃向上小少年 学士房内刘春热情招待朱浩。 “来来来坐下尝尝我亲手沏的茶碧螺春。” 刘春大难不死开始享受起生活来如今看上去神采奕奕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感觉。刘春招呼朱浩在茶几对面坐下还要起身为朱浩倒茶。 朱浩赶紧接过茶壶先躬身给刘春满上一杯再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倒满这才坐下然后看了看嫩绿色的茶水欲言又止。 刘春洒脱地挥挥手:“老朽知道你要说什么少喝点浓茶是吧?家人也如此提醒我但人生在世谁知余生几何?人生在世若是连基本的衣食住行……当然衣住行这些还要看条件就是这吃喝二字还是不要太过委屈自己否则何来乐趣可言?” 朱浩道:“话虽如此但刘学士还是应当尽量吃得清淡些这样对身体最好。” 刘春一脸得意:“你看看我身子骨硬朗得紧不跟人说谁知老朽去年死过一回?喝茶喝茶!” 朱浩在刘春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太一样的做官方式。 可能刘春也知道跟杨廷和有一些理念上的冲突杨廷和压根儿就没想过推举他入而刘春经历过起死回生的事情后已经看开了仕途不能进那就注意生活品质不要太过亏待自己。 刘春拿出一本:“你看看这是我一个学生从江南寄来的籍我看过后大受启发你有时间也看看。看完后记得还我。” 说着刘春把一本交给朱浩。 乃是一本名叫《六庵随记》的籍可能时下在江南一带流行但并不见于后世。 朱浩从未见过也不知谁写的打开后页上红圈、红字的批注比原本的黑字都多可能是看的人喜欢点评。 这很有可能是那种有关人生感悟的随手札记刘春想把一种生活观念传达给别人。 朱浩点头:“那在下看完早早给刘学士送来。” “不用着急我知道你现在也忙。” 刘春笑道:“不过也要顾念家人你父已不在好好照顾母亲早些有子嗣话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不能不放在心上。” 朱浩有些尴尬。 大佬你跟我不是很熟又不是我先生倒是比别人都关心我家事。 刘春笑道:“这不最近我孙子起宗到京城来游学话说他到现在连院考都没过我对他这做人呢要先立身再立学不着急进学先把做人给整明白了学问自会进。我还提及你说到你做人做事很不错这就是天赋。回头你有时间好好教教他。” 刘起宗字宗之弘治十六年生人比朱浩年长四岁现年已十九。 历史上从刘春之父刘规到他的六世孙刘如汉横跨明清两朝代代都有进士真正的香门第官宦世家。 《明史》记录:“……刘氏世以科第显。春父规御史。弟台云南参政。子彭年巡抚贵州右副都御史。彭年子起宗辽东苑马寺卿。起宗子世赏股东左布政使。台子鹤年云南布政使以清誉闻。鹤年孙世曾巡抚云南右副都御史有征缅功。皆由进士。” 刘起宗历史上乃嘉靖十七年进士其父刘彭年也就是刘春之子乃正德九年进士目前在贵州巡抚任上。 只是现在刘起宗还没在科举路上有太大进益十九岁尚未考取生员在刘家已属于落后分子大概正因为如此刘春想让朱浩跟刘起宗渡接触一下。 在刘春看来朱浩年岁虽然比他长孙还要小但才横溢他又把朱浩视为子侄教导自己的孙子辈分上正合适。 朱浩道:“有时间在下会去见见他。” “好好。” 刘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然后才把叫朱浩来的目的说明“是这样上有谕要在翰林院中挑 选年轻一辈才俊到宫里负责宣日讲等事老朽最先就想到你……陛下年轻将来大有作为你若进日讲能时时面听圣言对你是个很好的机会。” 朱浩问道:“刘学士以我的资历会不会……不够呢?” “有什么够不够的?用修跟你一样都是修撰不照样进宣日讲?你要有不会的地方尽管来问我……你行事还是太过瞻前顾后你也不想想陛下若是对先前进宣之人满意还用得着说要找年轻一辈的?放宽心。” 刘春的意思朱浩当日讲官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作为翰林学士翰林院内大小事务都由他做主就算杨廷和要干涉翰林院内部事务也要先过刘春这一关。 但其实……杨慎已经选定朱浩去当日讲官还打算来点狠的让朱浩讲一些离经叛道的内容朱浩想了想没对刘春提及。 让刘春知道他要去讲那些不合时宜的学问肯定不会同意。 在刘春看来当日讲官最大的好处就是多接触皇帝一早就能取得皇帝的信任就算再不济也混个脸熟对以后晋升侍读、侍讲更进一步当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甚至是入有着莫大的好处。 刘春没有更多跟朱浩商量大概意思是这么好的机会我给了你你总不至于回绝吧? “先前我还跟孙志同提过你的情况他对你很欣赏……难得你们翁婿在朝有他这一层关系你的努力也能被更多人见到这对你以后当官大有裨益。你可要好好做事不能偷懒。我听说你最近经常早退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刘春板着脸教训朱浩。 朱浩很想说翰林院的人不都迟到早退么?就因为你看好我就要把我绑在那张坐下来就想打瞌睡的椅子上? 但刘春毕竟是一片好意刚进翰林院不通过皇帝的关系就能让翰林院的当家人这么欣赏顶头上司都觉得你是可造之才有了好机会想着你……还要不识相抬杠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 刘春毕竟不是朱四朱浩和朱四属于哥们儿情深无话不谈;也不是唐寅说话可以毫无顾忌毕竟唐寅生性洒脱不计较那么多俗礼。 朱浩在刘春面前只能装出乖孩子的模样如此才能立住自己的人设那就是翰林院中一个与世无争、蓬勃向上的小少年。 …… …… 本来朱浩约好要带几个弟子以及陆炳出去玩。 因为刘春找他商议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见到几个学生时此时一场“比武”正在进行。 “吼……哈……啊……呀呀……” 比武的二人乃关敬和陆炳。 二人用的都是长棍但关敬把长棍当成长刀使用而陆炳却把长棍当成了长枪棍子比人长二人打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看得旁边观战的蒋荣一脸羡慕。 都是练家子出身蒋荣本就是军户现在便宜父亲当上了玉田伯他也一跃而成为“爵二代”。 但论身手蒋荣跟关敬不在一个层面上。 唯有陆炳小小年岁仗着有陆松指导还有自身天赋以及后天的努力已能跟关敬过招虽然目前双方维持着均势但最后陆炳必输无疑。 不断呼喝出声的一直都是陆炳。 陆炳跟人过招有个特点那就是一边打一边叫唤可能是受朱浩所讲的武侠影响他觉得打架的时候不喊出来不能好好发挥甚至使不出全力。 其实这很好解释就像一些特殊体育项目的运动员比如说标枪、铅球之类投掷前运动员基本都会大喊大叫作为一种辅助发力的方式。 而关敬则是闷声闷气见招拆招脸上全都是冷静。 可惜的是陆炳的修为根本不是关敬的对手当下之所以打平完全是关敬卖陆炳面 子让年级小上许多的陆炳找回点自信罢了。 “哎哟!” 朱浩在旁站了一会儿陆炳手里的长棍突然被关敬挑飞出去随即关敬将长棍架在了陆炳脖颈上。 陆炳一脸沮丧束手而立。 “好耶某人输了!” 朱浩正想过去安慰小陆炳几句突然一人从门旁的板房里蹿了出来却是一身男装正欢呼雀跃的朱三。 朱浩很久都没见到这小辣椒毕竟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即便一身直裰装束前胸和腰间还做了一些遮掩但很多东西其实已藏不住至少在朱浩看来朱三想装个翩翩少年郎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发育得不错啊! 朱浩心里嘀咕了一下朱三比在兴王府时又高了一节而且……好像长胖了些。 “哼!” 朱三见到朱浩冷哼一声好像很不屑跟朱浩见面一般。 朱浩心想连你老娘都在你弟弟面前诉苦说你想嫁给我这种事早传入我耳朵里了你还想在我面前端架子? “郡主你怎么来了?” 朱浩问道。 此时板房内陆松带着两名锦衣卫出来显然他们是专程跟过来保护朱三的。 这也解释了为何先前关敬在跟陆炳比武的时候留有余地因为人家父亲在旁看着总要表现得识相一些把人打得太难看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但故意输掉比赛……关敬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朱三道:“我现在是公主了啊不对是长公主!你见到本公主为何不下跪?” 陆松急忙提醒:“朱先生见到陛下……也是不用跪的。” “那是我皇弟蠢就应该好好治治他不然他觉得自己可有能耐了连我表哥都当他徒弟那是不是以后他还要拜侯封相?那他还会卖我们皇家人面子吗?” 朱三继续咄咄逼人。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抢劫银号? 陆松很无语。 这位小郡主到现在连长公主的名分都没得到却处处摆公主的架子连皇帝倚重的朱浩都不放在眼里。 朱浩却并不介意笑道:「跪也要有道理郡主什么时候当上公主再来我面前摆谱吧。」 「你信不信我……」 朱三双手掐腰正要跟朱浩好好理论一番却发现周围几人都用怪异目光打量她大概感受到自己正被人鄙视所以她只是轻哼一声转身便回到板房内去了。 陆松急忙过来行礼:「朱先生郡主一直就是这脾气请勿见怪!」 朱浩笑道:「怎会?她是主我们是臣只是以为太过熟悉所以才会一碰面就斗嘴早就习惯了。」 陆松点头觉得朱浩很大度。 朱浩望着朱三的背影心里真没什么怨恨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就是个小姑娘跟人斗气看起来是及笄能嫁人但要换后世就是初三或者高一的小女生如果七周岁上学十六周岁正好中考的年龄。 初三和高一女生不正是处在脾气不稳定的青春期么? 倒没见她脸上长青春痘小姑娘肤质倒是不错。 本来只是促狭去想随即朱浩便意识到一个问题其实按照历史发展这个朱三也就是后来被封为永福公主的女孩将会在十九岁时去世。 因为历史并没有记录朱三的死亡原因朱浩也不知自己产生的蝴蝶效应是否能对她带来积极的改变。 以往在兴王府时朱浩对于这种事不会太在意但现在却必须要面对……从朱祐杬到朱厚照死亡时间都大差不差这年代的人普遍寿命不长比如说唐寅距离历史上寿终正寝只剩下一年了。 蒋轮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有四年朱三则只有三年…… 虽然朱浩跟这些人没什么亲属关系但始终是朋友更是生活中一起伴随他成长的人实在不想在熟知历史的情况下看着他们按照历史的沿革走向坟墓那种相帮却无能为力的无奈让他内心苦受煎熬。 「好了今天我们出去游历到处走走看看……不要喧闹。带你们去工坊和好玩的地方若是谁捣乱就送谁回来……」 朱浩的话音落下板房里朱三气势汹汹跑出门来撅着小嘴道:「我也要去!」 虽然跟朱浩吵架很重要却不能耽误她玩耍尤其难得见到朱浩一面她更是要牢牢地把握住机会。 …… …… 西山煤矿。 唐寅已完成此番任务准备第二天动身回京城。 最近他于京城和西山两边跑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以他的体格的确有些撑不住了回去后他打算找朱浩说说让朱浩找别人来顶替这个监督开煤矿的职位。 甚至唐寅打算直接辞官不做再高的官职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像过眼云烟。 当过官一辈子心愿已足既然必定得不到朝廷正统文官的认同那还有什么必要非要赖在朝中不走呢? 当晚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了他的清净却是苏熙贵。 「苏东主你怎么来了?」 唐寅见到行色匆匆的苏熙贵很意外。 因为之前朱浩跟他说现在苏熙贵正忙着把银号开到两淮以及江南各处省会城市。 正是发展银号的重要时期苏熙贵怎么突然出现在北方?居然还直接道煤矿产地来见他? 苏熙贵道:「是这样鄙人收到风声说是寿宁侯和建昌侯得知银号赚钱内情后准备对京城银号出手以武力前去抢夺……」 「啊?」 唐寅一 听抢银号? 张家兄弟这么胡来的吗?看到什么赚钱直接去抢?这可比抢铺子来钱快多了这么好赚他们怎么不索性去抢太仓呢? 唐寅想了想随即摇头苦笑:「那你不赶紧去通知朱浩反而跑来西山见我?我在这边能做什么?」 张家兄弟不可理喻你苏熙贵也莫名其妙好吗? 整得我唐某人都不会了! 你是不是跟朱浩那小子学的做事老是不按常理出牌?明知道银号要被抢居然不找朱浩来找我? 苏熙贵无奈地摊摊手:「是这样我是今天临时得到的消息……我这次是去宣府办事之前路过京城而不入在这附近得到紧急传书离这边最近……只能先来通知您了。」 唐寅道:「我明天就要回京城要不……一同?」 「不用了!」 苏熙贵道「鄙人的计划不能由更改请唐先生回去转告朱浩一声最好……今晚连夜动身。宣府那儿事情比较急无法更改行程……望先生理解就此告辞!」 言罢苏熙贵急匆匆而去。 …… …… 唐寅尽管不知苏熙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遵照苏熙贵的吩咐当晚便回京城。 为了及早通知到朱浩他甚至骑马而行。 第一行到京城时刚好是拂晓时分唐寅早已疲惫不堪等护卫帮他把马缰勒住时他身体前倾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 「大人到西直门了。」 护卫道。 唐寅面色惨白摇头叹息:「我撑不住了先容我缓缓……你们赶紧进城通知朱浩一声……唉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唐寅本想让人转告。 但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苏熙贵明明可以让人去通知朱浩却专门找他必定有其原因他这边也不能随便假手他人。 等唐寅见到朱浩朱浩并没有去翰林院像是专门在等他一般。 「朱浩……苏东主跟我说张家外戚要对京城银号不利。」唐寅气都没喘匀和便急切地对朱浩道。 朱浩点头:「我已知晓。」 唐寅惊讶地瞪大眼:「苏东主已派人通知到你了吗?」 「没有……原来是苏东主叫你连夜回京城的吗?他倒是有心了……不过他并没有派人回来传讯主要是张家二人的举止……太过明显我岂能不知情?他们做事太不小心抢银号还想明着来我已通知锦衣卫朱指挥使让他时刻盯着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只要他们轻举妄动随时准备人手跟他们开干!」朱浩道。 唐寅长舒一口气:「嗨早知这样我睡一晚再走搞得我一身疲惫。」 …… …… 朱浩把洗漱完毕的唐寅扶进客房。 唐寅正准备躺下但又放心不下侧头问道:「苏东主急着去宣府所为何事?他有事不亲自通知你却让我……连夜前来传讯不知他有何目的?」 朱浩道:「去宣府是我通知他的。」 「啊?」 唐寅一脸惊讶。 「是这样杨阁老下一步准备对南京六部展开大清洗本来针对的目标是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但王部堂已因为父丧守制离开下一个目标自然而然指向南京户部黄尚书。」朱浩道。 唐寅点点头随即瞪着朱浩:「这跟苏东主去宣府有何关联?」 朱浩笑道:「先生这是困顿不堪脑袋不清醒才没想明白是吧?你也不想想若是杨阁老想拿黄尚书开刀能从哪个方面着手?当然是过去几年黄尚书以户 部右侍郎在宣府治理军饷时……」 「苏东主此番去宣府一定是想把当时跟他做过生意甚至一些私相授受……诸如倒卖军械粮食的商贾给压住不让朝廷发现其中猫腻!」 「倒卖军械和粮食?」 唐寅发现可能自己因为困倦的原因脑子的确有点不好使。 朱浩正色道:「黄尚书在宣府那两年宣府钱粮军饷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便陛下开支巨大也没有让朝廷产生太大亏空你以为凭借的是什么?」 「苏东主就算有几个钱也远未到富可敌国的地步为何以他一人之力能撑起了朝廷庞大的开支?」 「这倒是。」 唐寅想了想倒是有理有据。 他到现在也不理解为何黄瓒就能在治理军饷方面比别人做得更加出色。 以往是觉得可能苏熙贵发动一些商贾帮黄瓒但苏熙贵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会一门心思往无底洞里扔钱? 就算扔就怕苏熙贵也填不满吧? 朱浩道:「前面那位君王……在宣府多年朝中佞臣环伺左右也一直私下售卖军械粮草来谋私利这自然牵扯上了当时主要负责监理宣府军饷的黄尚书。」 「以那会儿的情况要筹措钱粮不能以定法执行很多时候……都是游走在律法的灰色边缘地带朝廷就连战马、盔甲等……都可能会被倒卖当然不是黄尚书自己去卖而是朝中女干佞诸如钱宁和江彬还有他们的手下做的。」 「而盐引、茶引、铜铁等更是不胜枚举有数不清的糊涂账……」 唐寅点点头:「我明白了现在杨阁老的人会以黄尚书在宣府时的违规之举将他拿下?甚至将其治罪?」 「嗯。」 朱浩道:「因为涉及太多生意当时我又只是个在兴王府读书准备科举的小人物中间太多人情事非苏东主亲自去不能解决。」 「如今江彬、钱宁、许泰等人死的死卸职的卸职他们的势力早已土崩瓦解目前对此事知根知底的人其实只有苏东主一人这个窟窿非由他自己补上不可!」 「所以我才临时通知到他让他赶紧从南方回来到宣府去把这件事解决……谁知他得悉张氏兄弟的不轨举动又抽不开身只好去找你了。」 唐寅没好气道:「你们啊……折腾死我算了!我现在就睡今天谁都别来打扰谁来扰人清梦我跟谁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好事都被我占了 朱四听说张家兄弟要抢银号也是跑来问询朱浩是否有所准备。 朱浩望着跟随朱四一起来的提督东厂的黄锦和锦衣卫指挥使朱宸大概明白朱四这是担心自己的家产被人掠夺准备全力以赴来跟两个挂名舅舅玩火并。 朱浩笑道「没事早就有准备了。」 「那就好。」 朱四看了看黄锦和朱宸一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只剩下朱浩和朱四二人后朱四问道∶「怎么回事?张家那俩货是脑袋进水了吗?怎么想的?居然敢来抢银号?」 朱浩道「没事是我挑唆的。」 「啊?你……」 朱四大惊失色。 朱四正说着发现唐寅不请自来。 却是唐寅一直蒙头睡大觉听到外面喧哗说皇帝来了赶紧起床穿戴整齐前来面圣行礼却发现朱浩和朱四正在单独商议重大之事恰巧被他听了去。 唐寅吸了口凉气他知道朱浩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好像是在说就你不明就里早晨回来还跟我大惊小怪。 朱四没介意唐寅旁听在他身边唐寅相当于「三号人物」基本跟张佐齐平一个帮他处理内事一个帮他做外事。 朱浩道「是这样我们的银号从开设之初到现在还没遇到像样的危机很多富户不愿意存银子主要是怕我们目标太大容易招致权贵的觊觎。 「没有经过风险检测的新生事物很难为那些谨慎之人所接受。尤其还是收存银和放贷的机构。」 「呃……啥意思?」 朱四脑袋不太够用了。 唐寅插嘴道「你是不是想说想以寿宁侯和建昌侯的名头借杀一杀这两位朝中最显赫勋贵的威风来给那些存钱人信心?」 「嗯。」 朱浩满意点头「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朱四琢磨了一下立即明白过来哑然失笑道「朕晓得了就是拿张家那俩货当枪使把他们诨进银号只要我们能把他们给收拾了别人不敢来打银号的主意不说那些有钱人也都敢往银号里存银子。真是高明啊。」 朱浩笑道∶「陛下谬赞了。」 朱四道「可是朕不明白那俩货是怎么掉进坑里的?照理说他们应该不会公然抢掠民间的东西吧?虽然他们作恶多端但也没听说他们抢过谁啊。」 听了皇帝的话连唐寅都听不下去赶忙道∶「陛下那是您对他们的恶行还不是很了解……就说西山之前被朝廷拍卖的煤窑除了有一处是他们自己开采的其余都是……靠抢掠而来。」 朱浩也作补充「京城大小商号以及一些制造商品的工坊但凡有利益他们兄弟都打过主意有的商家是以交保护费的方式免除他们的抢掠有的不愿忍气吞声就直接被明抢。 「当然这种现象在正德朝时屡见不鲜也不是只有他们兄弟会如此作恶要说首恶……还是正德朝中那帮女干佞毕竟不是谁见到美女都往豹房送……」 「啧啧。朕那堂兄当皇帝时乱成什么样子?真让人心寒啊!「 朱四由衷地发出感慨。 朱浩道「先前臣让他们兄弟把银子全存入银号就是为让世人知道银号里有大笔银子让他们来做表率给银号做免费宣传让人们知道原来恶贯满盈的张氏兄弟也会在银号里存银子很多人才有胆子往里面存但还是有很多人持观望的态度不管怎么宣传都没用。 「臣便想了个主意让人在张家兄弟跟前吹风让他们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心有不忿再便是琢磨银号里有如此多的银子大可以抢回家靠张太后的威望来恐 吓群臣若事成则大获其利若不行大不了归还银子不尝试一下怎知不行呢?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臣事前让玉田伯给他们兄弟俩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自己在京城开设银号结果投入一笔钱发现没人搭理再暗中放出风声说他们的银号收不到银子是因为百姓的钱都存入我们的银号里了……」 「总之他们兄弟幡然醒悟要想富抢一票银号不就什么都有了吗?哪里需要自己开银号那么麻烦?」 「哈哈!」 朱四听完后乐不可支。 唐寅叹道∶「难怪先前你突然提出什么让他们兄弟存钱到银号感情那时你就设计他们了啊。遇到你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朱四笑着问道「那……他们几时开抢啊?朕也想去瞧热闹。」 朱浩道「他们估计还是要点脸约莫会在入夜后陛下还是不要去此等危险之所……发生械斗都是小事涉及权势和财产之争闹出人命乃大概率事件。 「至于具体时间……则要他们自己来定我们会放出点风声告诉他们几时银号防备会松懈下来他们估计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但一旦出手的话事情闹到什么程度可就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 …… 张家兄弟自以为秘谋抢银号乃是机密但其实保密程度并不高就连苏熙贵都能提前得到风声便知他们兄弟俩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保密。 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要去抢那是给银号面子别的不值钱的行当逼着他们去抢他们还不屑于去呢。 「大哥这样真的可以是吧?听说这银号背景雄厚有朝中大员支持好像内府那边也有牵扯不怕抢了后被人参劾说咱俩胡作非为?」 张延龄此等时候却冷静下来或是说他有点怕事。 这次张鹤龄胆大心粗更是因为最近生意不好做投资银号亏本不说连买卖煤窑的银子到现在也只是拿回来一点相比于他们大手大脚花钱赚钱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开销。 又不是弘治和正德时期皇宫不时赐他们点现在抢田地的风险太大舆论不支持那就干脆走一种舆论反应没那么大的路————抢「商贾」在他们的印象里抢别人家的商铺什么的很少有人来过问但若是抢田宅就会被一堆人参劾。 这年头世人或者说是读书人对于田亩、宅院看得很重是为「本」而商贸的东西不过是「末」舆论在兄弟俩作恶的事情上也会有所偏斜。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晚必须行动!「张鹤龄趾高气扬道。 张延龄激动得全身颤抖「那……几时动手?」 张鹤龄道∶「你没脑子吗?那银号是存银子和铜钱之所必定雇佣有不少护院一旦我们出手那就得全盘思量把一切隐患清除掉。」 「大哥高明!不过……怎么个思量法?」 张延龄恭惟。 张鹤龄侃侃而谈∶「要抢银号那肯定是要先把各方面的反应都考虑到首先就是官府那边我们出手后最大的阻碍其实是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我们要以威望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声张。」 张延龄有些担心「若五城兵马司都被惊动的话不怕把事情闹大吗?咱不是应该抢了就跑?最好是别人抓不到罪证的那种。」 张鹤龄道∶「你想得美还抓不到罪证咱一次派上百人出去事后能不被察觉?你也不想想那银号里光咱自己存进去的银子就有七八万两之巨……」 「是六万多两有一部分在咱手里呢。」 张延龄提醒。 张鹤龄瞪了弟弟一 眼道「就你机灵?你行你来啊!」 张延龄苦笑道「别别还是大哥你说。「 「哼!「 张鹤龄瞪弟弟一眼后继续说道「我们出手后要把钱库搬空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这期间应该会有官府的人来由你去应付!」 「为啥是我?」张延龄顿时不满了。 怎么搬银子的好事你来轮到跟官府周旋之事却落到我头上? 张鹤龄冷笑道∶「因为我是大哥这件事是我策划你要听命行事要不就我自己去你休想分一杯羹。」 「我去!还带这样的?就好像谁不会去抢一样看谁出手比较早呗?」张延龄更加不满了。 还有这么威胁人的? 那就散伙! 各抢各的就好像谁没有人能带去抢过商铺一样。 张鹤龄道∶「行了跟官府打交道到时看情况大不了一起出面但主要分工还是你负责对外我负责对内……」 「呸!狗屁的对内大哥你这是欺负弟弟没学问吧?对内就是对银子呗?你负责对银子我负责对官兵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到时是不是弟在前面顶不住官兵你直接带着银子从后门跑路?」 张延龄也不是蠢逼这种时候他能分清好赖。 张鹤龄一脸愠色「我说老弟啊你这是脑袋不开窍啊……你也不想想对内就是对银号内的护院他们至少有上百号人吧?为了维护自家的利益他们是真的会跟我们拼命的而官兵……你觉得他们知道我们身份后还敢乱来吗?大哥这明明是给了你一个轻松活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是狗咬吕洞宾啊!」 「哦是这样吗?」 张延龄本来在气头上不过琢磨了一下兄长的话好像有点道理也就释然了随口道「那行你对内我对外。」 「这就对了!」 张鹤龄笑盈盈的样子。 心里却嘲笑「弟弟真是个***!自古民不与官争我对内部那群护院他们知道老子是寿宁侯本人敢出手?除非不要命了!而外面那些官兵怕被朝廷追责反倒可能会很麻烦…哈哈好事都被我占了坏事都让蠢弟弟去应付。我真是太聪明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现场直播 张家兄弟筹谋半天终于决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展开一场速战速决的抢掠活动。 「……我把府上能调的都调来了全都抄着家伙八十多人。老二你那边有多少人?」张鹤龄看着身后乌央乌央的队伍不由问一旁摩拳擦掌的弟弟。 张延龄道「没你多可能五六十吧。」 「怎么这么少?」 张鹤龄瞪着弟弟。 「没办法先前矿窑之事折了太多人进去现在没钱养不起更多人……要是把银子抢了下一次不就能多招一些人手了吗?」 张延龄说的是大实话。 没钱怎么让人卖命?作为侯爵身份自然尊贵可以蛮不讲理但在用人方面总不能让别人自带干粮跟着干吧? 「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说好了我攻内你护外……干完活一起搬东西撤退马车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吧?」 张鹤龄问道。 张延龄精神抖擞「二十辆马车够装了吧?」 张鹤龄瞪大眼「嘿你人找不来马车倒是备了不少我这边拢共才五驾马车。」 张延龄道「搬银子这种事能不优先考虑?大哥你那边马车不够不要紧等咱兄弟抢完到时平分就行。」 「凭什么平分?为兄出谋画策出人出力都比你多你居然想跟老子平分?「这边临出发了张鹤龄还因为分赃之事跟弟弟起了争执。 「大哥你脑袋缺根弦是不是?咱还没抢回来你就想占大头?那是不是我现在就把人给调走你自个儿去?」 张延龄也很不满意。 这做大哥的怎么一点义气都不讲?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居然赃物还没到手就琢磨着拿走大半? 想得美! 「回来再商量!」 张鹤龄妥协了。 倒不是说他大度准备跟弟弟平分而是因为觉得……等银子拿回来后弟弟想带走多少还不是由他这个兄长说了算? 「城里银号不少去哪家?」 事到临头张延龄连去哪儿还不知道。 张鹤龄道∶「崇文门前那家今天刚运进去几车银子我听说这是他们在京城的总号银窖也设在那儿保守估计……二十万两少不了。」 「这么多?走起!」 上更时分兄弟俩带着人浩浩荡荡往崇文门方向开去。 …… …… 官所内。 朱四打着哈欠本来说是要去听戏结果却被告知当晚张家兄弟要抢银号他还等着看热闹。 「什么时辰了?那俩货还动手不?」 朱四催促一旁的张佐。 张佐为难道「陛下朱先生还没回来估计……尚未有具体消息……这种事可急不得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还是要看寿宁侯和建昌侯几时出手。」 「真无聊。」 朱四正要起身去戏楼那边走走跟公冶菱厮混一下。 不想门口脚步声传来却是朱浩带着骆安和陆松等人走了进来。 「朱浩开始了吗?朕是不是可以一同去了?」 朱四坚持要去看热闹。 朱浩介绍情况∶「两家侯府的人均已出发估计再有一会儿就到地方了……陛下还是别去了吧到时人仰马翻现场一片混乱就怕陛下的安全难以护卫周全。不如陛下在这里听现场直播吧。」 「现场直播?啥意思?」 朱四一脸费解。 朱浩笑道「就是有专人给你转播现场之事 让你实时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这场抢劫臣会让城中不下五千名百姓一同见证到时说书的、排戏的都会以此为脚本在城中一些场所做现场解说。「 「嗯?」 朱四一时间不明白朱浩之意。 唐寅从外面进来没好气地道∶「陛下敬道的意思是说现在城中已有不少茶馆和书场准备以实时播报的方式把银号内发生的事告知城中听书百姓……此外还会有不少人到现场围观到时向城中百姓大肆宣扬明日估计坊间酒楼茶馆等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还能这样直播抢银号?有意思有意思那朕就在这里等着听……不行不行朱浩你这样给朕找个就近的说书场所朕在那边听与民同乐你看如何?」 朱浩花样繁多朱四兴致盎然想在听「直播」的同时知道一同听到最新消息的百姓作何感想。 朱浩点头「那就劳烦陆千户和诸位保护好陛下安危。」 「得令!」 陆松领命。 本来陆松应该冲在第一线但这活始终有些危险守在皇帝身边属于安全系数高并且能立功露脸的好活陆松知道朱浩这是在照顾自己。 …… …… 抢劫开始了。 城中很多茶寮、戏园、书场当天老早便通知有新说本问世本来已近酷暑晚上百姓出来听说书的人很多现在人就更多了。 新说本确有其事本来今天各处要讲朱浩新编的武侠说本《射雕英雄传》喜欢听书的人心痒难耐都想第一时间听到新故事所以各处人满为患当然主要目的是把大批京城市民从家里吸引出来。 张家兄弟所带百多号人此时浩浩荡荡冲到了崇文门前的一处银号前。 「就是这里上去砸!」 张鹤龄发号施令。 张延龄不满道「大哥你傻啊?砸什么砸?我们来干嘛的?直接撞门吧。」 张鹤龄怒道∶「砸和撞有区别吗?再说了……用什么撞?你的脑袋?」 却在此时门「吱嘎」一声从里边打开。 兄弟俩和门口一堆人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开门揖盗? 「诸位可是来存银子?不好意思现在已经打烊了明日请早吧。」里边走出来一名和善的掌柜笑盈盈拱手道。 「我靠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等什么?兔崽子们冲!」 张鹤龄一声招呼寿宁侯府的人一马当先朝着银号大门冲了过去。 「哎呀你们不能这样……不好遇到贼了快关门……哎呀来不及了赶紧往后院撤!」 掌柜的先前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见势不妙转身就跑腿脚无比利索跑得比兔子都快寿宁侯府的人紧赶慢赶好在于银号关门紧闭前冲进门内却还是没追到那掌柜。 「冲啊!」 张鹤龄眼都绿了。 这么容易就过了门关下一步就是抬银子了。 等冲过银号柜台到了铺子后边的院子看到眼前一幕……他的眼更绿了。 但见院子里种了不少树树上挂着灯笼把院子照得灯火通明中间的空坝上摆着不少箱子打开的箱子里全都亮闪闪有的如月华般熠熠生辉那是银子;有的金灿灿好像早晨的阳光。 至于靠边的则是铜钱箱箱盖大开一箱一箱全都是钱。 「他娘的……果然是银号钱生钱的地方钱果然多得数不过来……这带来的马车够用吗?」 张鹤龄见到院子里本来还 有几名护院模样的人在数钱可见到他们后这些护院一溜烟跑得干干净净心里顿时乐开花。 银子这是唾手可得啊! 跟着张鹤龄来的人也都看得眼睛发直一名手下过来小心翼翼问道∶「爷怎么办?」 张鹤龄骂道「蠢啊你?赶紧往外抬箱子不过小心点防止有人冲出来阻拦直接拿你们手里的家伙事招呼!」 此时张鹤龄还没完全失去理性见到这么多银子他想的是平安带走又怕银号突然杀出看家护院便安排人手一边去四合院各处门口盯防一边招呼人手搬抬箱子。 「先挑金子搬是不是傻?搬铜钱的那个回去不用干了!脑子不好使这是……「张鹤龄作为头领指挥调度起来。 …… …… 就在张家兄弟顺利杀进银号时。 西长安街上一个茶寮内朱四已坐在那儿听了一会儿《射雕英雄传》这说本他有些熟悉好像小时候在兴王府听朱浩讲过但许多细节忘记了重温旧梦他听得正起劲突然有人跑到那说书人面前附耳讲了一番。 那说书人停下来好像是在认真听人报讯。 「咋回事?不说了?赶紧讲杨铁心和郭啸天死没死?」 听众顿时不满哄声四起。 说书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人长得很质朴声音却极其洪亮朗声道∶「诸位听客实在是不好意思外边发生新奇之事可说是旷世奇闻……你们想不想听?」 听客们正发懵却见一名坐在前排好像托儿模样的人道∶「这感情好有何稀世奇闻?说来听听。」 「啪!」 说书人一拍醒木道「却说是今夜有一伙贼人正在崇文门前一处银号行那劫掠之事带了百十号人当下已冲进银号院里面前是堆成小山的金子、银子正准备往外搬呢。」 「卧槽……」 很多人一听立马往外跑。 在这里听书? 当然是去看现场直播更有意思。 还有人则是在银号存有钱担心出状况想去亲眼看看。 说书人大声招呼∶「听客莫急你们现在去时间也来不及了就算骑上快马盏茶工夫也到不了事发地再说了那周边此时此刻必定是人山人海很难挤进去不如留在这儿听我仔细道来!」 除了担心自己资金安全的执意要走其余人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消息传到这儿得花一段时间他们过去也需要时间去了后先不论能不能赶上热乎劲儿突破重重叠叠的围观人群当个合格的吃瓜群众就怕去了后都快散场了。 「你这里能探听到最新消息?」 有人问道。 说书人道「不才有衙门里的人快马将消息传来诸位是想听这个还是听那水泊梁山后代和全真大侠的故事?」 「当然是听消息了……赶紧说到底是何人在城里闹事?还有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听到这里现场听众的热情被彻底点燃。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中计了 张家兄弟的抢劫活动正在进行。 张鹤龄非常兴奋他想的是速战速决难得面对这么多银子早点搬回家比什么都强。 「大哥什么情况?」 就在张鹤龄兴奋地组织人手往外抬箱子时发现本该在外面等着抵御官兵的弟弟一路小跑进了院子。 张鹤龄怒道:「老子在里面跟人血拼……这就走!」 正要说跟人拼命但里面连个银号的护院人影都看不到只见寿宁侯府的人进进出出抬箱子谎话便不好意思说下去。 张延龄到:「大哥我说的是外面情况不对好多人啊!今天是什么节庆么?这边一闹出事来就迅速聚拢大批人守在外面围观!」 「围观?」 张鹤龄一愣。 想了想好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以往自己带人跟别的勋贵火拼时哪次没人围观? 都是一群胆小怕事的市井百姓罢了。 「把人赶走这还用得着我来教你?不走的直接拿刀带棍上前去威胁一下……当然你也别真的伤人命不然朝中那群言官非拿咱两当典型不可!」 张鹤龄有点头脑知道现在抢银号已是为非作歹若是再杀个把无辜的围观路人这事不好对朝廷交代。 张延龄急了:「哪儿有那么容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鹤龄瞪了弟弟一眼觉得弟弟怯弱无能但眼下好像院子里不用他来招呼便决定先出去看看。 「兔崽子们赶紧搬外面该装车的装车……老二吧你的人也叫进来帮忙!先把银子抬走最重要!为兄跟你出去!」 张鹤龄说着挪动脚步往正门而去。 …… …… 等张鹤龄到了银号门口顿时傻眼了。 门前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人点亮火把就连银号周围屋舍也都有意挂起了灯笼把街道照得透亮。 相比于汹涌看热闹的人群两家带来的那点人还真不够看。 「出来啦!抢劫的人出来啦!原来是寿宁侯和建昌侯两个国舅没消停几天又出来闹事啦!」 有人喊话随即就又大堆人钻出人群赶往京城各个不同方向传信。 张鹤龄怒喝:「抄家伙上去把人赶走!其余的人抓紧时间装车!」 正喊着人群里钻出大批官兵。 等张鹤龄看到冲出来的人后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赶来的不是县衙或是顺天府的衙差也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而是穿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 「锦衣卫出来镇场子啦!」 又有人冲出人堆往各地正在转播盛况的娱乐场所通风报信。 张延龄道:「大哥情况不对全都是锦衣卫的人跟咱有宿怨啊……西山时便跟他们打得很凶咱这边吃了大亏这次再打的话……那估计以后锦衣卫的人见到咱哥俩都要喊打喊杀了!」 张鹤龄有些发怵。 西山煤矿跟锦衣卫的人火拼这事才没过去多久还因那件事被罚禁足甚至连自家煤窑都被朝廷拿去拍卖了。 要不是有那件事他们哥儿俩也不至于缺钱缺到要抢银号的地步。 现在刚出来抢劫就被锦衣卫的人给盯上了? 会不会是圈套? 「两位侯爷这是要作甚?」 两人正说着一名锦衣卫官员站了出来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 张鹤龄强装镇定趾高气扬道:「活腻了吧?没看到本侯在 此?还不给本侯行礼?本侯办一点私事无关人等走开!否则别怪老子出手无情有了死伤全是尔等责任!」 骆安冷冷一笑问道:「前面是寿宁侯?若真动手的话刀剑无眼不如……」 说着一挥手银号周围屋舍高处尤其是屋顶、二楼窗户以及人堆靠前的位置一下涌出诸多弓箭手。 张鹤龄正准备带人跟锦衣卫的人火拼。 连寿宁侯府和建昌侯付的人也准备为了银号里的钱财大干一场可看到这一幕……两家侯府的人瞬间怂了。 好家伙! 不讲武德啊! 打架就打架械斗能理解或者刀剑招呼可你们动用弓箭手算几个意思?等等那些火铳又是怎么回事? 连神机营都调来了? 可我们明明才来没一会儿你们是怎么把人手准备齐全的? 「大哥情况不对。」 张延龄凑过来一脸紧张。 「废话!老子眼睛能看到!」 张鹤龄怒道。 骆安问道:「两位侯爷你们到此作何?」 张鹤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哈哈大笑:「我们兄弟俩是来存钱的这不……马车上装的都是我们运来的钱财。时候不早我们不存了这就带银子回家!」 张鹤龄很有眼力劲儿。 发现斗不过后随即来个黑白颠倒明明是从里面抢来的银子装车现在却说是自己带来的难道锦衣卫还敢主动出手不成? 「明明是从里面抬出来的钱箱哪里是来存钱的一准儿是抢劫!刚才他们可是持刀冲进银行的!」 有人高喊。 张鹤龄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怒喝:「哪个不开眼的混账?信不信老子把他皮扒了?」 却在此时先前现身迎客的银号掌柜也从人堆里钻出来大声指征:「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来抢劫的本人乃银号掌柜!」 「弄死你……」 张鹤龄从身边护卫手里抢过刀便要上前把那银行掌柜给宰了。 可惜他人还没往前冲两步就听「砰」一声火铳发射的声音传来。 一枚火铳弹丸正好打在张鹤龄面前地上把他吓了一大跳。 张延龄赶紧拉了大哥一把嚷嚷道:「不想活了?打偏一点伤到我大哥你们有几个脑袋掉?」 张鹤龄吓得不轻。 骆安大声道:「前面都是行劫掠之举的贼寇天子脚下也敢胡作非为?简直是嫌命长了……将他们一并拿下问罪!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全部缴械投降否则乱箭射死!」 骆安不惯这群人毛病。 此番乃奉皇命行事本身他性格忠直宁折不挠就算当前是威名赫赫的寿宁侯和建昌侯但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把眼前强盗连同贼首张家兄弟一起拿下法办哪怕为此开罪张太后粉身碎骨也浑然不惧。 「好大的胆子连本侯也敢威胁?哎呀……兔崽子们考验你们忠诚的时候到了……别别我缴械!」 张鹤龄本来想反抗一下。 但马上发现真有人射箭过来把听到他吩咐提刀上前准备拼命的寿宁侯府下人给射中肩膀后顿时感觉锦衣卫的人是来真的只能束手就擒。 「大老爷坏了!我们中计了!」 就在张鹤龄等着束手就擒时里面的下人也跑了出来「箱子里只有表面一层是金银和制钱下边……都是石头!」 …… …… 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的人几乎被一锅端。 连 张家兄弟也不例外当即便被人扭送至北镇抚司衙门。 「好!」 人群中有人带头叫好。 围观百姓看到这一幕非常解气。 骆安拱手对在场百姓道:「诸位银号受朝廷保护任何人敢在银号造次就算是王公贵胄也一并下狱法办!尔等不要以身试法!」 「好!」 人群中又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 …… 正在听说书人转播实时消息的朱四此事也得到最新通报不是从说书人口中而是从锦衣卫来人转述中获悉。 锦衣卫的渠道还是要快一些。 「陛下人已拿下只伤了三四人都是张氏一门下人现在正被押送往北镇抚司衙门一些虾兵蟹将会被送至顺天府看管!」 锦衣卫过来传话时陆松就立在旁边。 朱四兴奋道:「朱浩办事效率还可以啊。」 陆松心想不是骆安带人办事吗? 怎么变成了朱浩? 策划者和执行者还是有区别的吧? 不多时说书人这边也有了消息。 「……诸位刚得到通传却说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已带人将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的人一并拿下有人想拒捕被弓箭直接射倒!」 「牛逼!」 「就该这样……痛快!」 听书人才不管什么叫避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张家兄弟早就不得人心现在听说张家兄弟被锦衣卫拿下一个个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就是没现场看到若是能见一眼那对兄弟的苦瓜脸那才叫有趣呢!」 「哈哈哈……最好朝廷把他们兄弟个咔嚓了!这样才大快人心!」 「后来怎样了?」 说书人继续道:「锦衣卫那位镇抚使当场说了银号受锦衣卫庇护以后谁去存钱都行就算王公贵胄去抢照拿不误!」 「哎哟哟听说银号给的利息不少呢一年至少五六厘……」 「是吗?那不跟放贷一样?」 「银号就是放贷给别家都是大商贾才有资格在那儿拆借信誉有保证……不过小家小户散碎银子也能往里面存获取利息!嘿连张家那两个混世魔王都被捉拿归案看来很有保障啊!」 「朝廷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人群议论纷纷。 朱四此事不想听直播了。 全程直播虽然他都听了但觉得还是不如在现场见证来得实在。 不过挺说书人提到现场又是火铳又是弓箭、刀剑棍棒的也的确如朱浩所言可能危险了点。 「走回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该摆庆功宴了!」 朱四招呼道。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最后通牒 一早。 朝臣准备早朝时一个消息在大臣人堆里炸锅了。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昨夜带人去抢银号结果当场被锦衣卫堵住被拿下扣押于诏狱连张家家奴也都被擒获…… 众大臣对于张氏兄弟的胡作非为还是很了解的但这次的事情好像很严重也说不上跟之前西山械斗有多大差别都是跟锦衣卫火并不过这次锦衣卫明显不想缠斗直接以弓箭手和神机营摆开架势威胁不战而屈人之兵。 “事情似乎不简单……”兵部尚书彭泽过来找杨廷和谈及此事言语中有些担忧桉子会牵连扩大。 杨廷和未作任何表示。 上一次张家兄弟去西山煤矿跟锦衣卫争斗还是他杨廷和在背后挑唆为的就是制造张太后跟新皇的矛盾以此来削弱两方。 现在双方再一次出手相斗杨廷和心中暗爽正想袖手旁观伺机从中渔利。 …… …… 朝堂上。 议事按部就班没人提到有关张家兄弟的事。 连皇帝好像也没有要提及此事的意思。 直到结束所有人像都忘记还有张家这对活宝兄弟无论是参劾还是出面求情一概没有。 皇帝回到乾清宫。 杨廷和也准备回府休息……毕竟昨晚是他跟毛纪值夜年老体衰必须得回去补觉。 刚出来不远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左带着两名小太监急匆匆跟了上来。 “杨阁老请留步。” 张左一脸恭敬之色。 杨廷和跟毛纪二人正要出宫听到此话停下脚步转身对张左拱手。 就在二阁臣以为张左是为张家兄弟而来时张左却说出一件与之毫无关联的事项:“陛下问询杨阁老不知先前提过的增加日讲官之事可有眉目?” 杨廷和微微颔首琢磨张左会不会说话大喘气回头再兜个圈子把张家兄弟的事提出来? 毛纪在旁代为回答:“已在安排。” “那就好。” 张左笑道“还有一事皇太后召见杨阁老说是请您到仁寿宫外等候不知……杨阁老……” 杨廷和腹诽不已皇帝不跟自己谈有关张家兄弟的事太后却要提及? 现在问题就有点麻烦了。 张太后知道弟弟被锦衣卫拿了不去找继子商议放人找他杨廷和干嘛? 现在又不是皇帝刚死的时候这会儿张太后可是个寡妇他杨廷和就算再年老那也是男子哪里有男子随便入后宫单独跟太后相见的道理?那帮卫道士会怎么想?自己名声还要不要了? “请带路……” 杨廷和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既然不知是何情况那就去探寻个究竟说不定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呢! …… …… 仁寿宫前。 张太后特地出来跟杨廷和会面体现出太后不会在屋舍内跟宫外大臣见面就算相见也像是偶然间遇到随口问点事情。 张左等太监、宫女等都避得远远的。 “杨老你可有听闻哀家两个弟弟的事?” 张太后上来便问询。 杨廷和不敢看张太后的脸躬身道:“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一件?” 此时杨廷和装起了湖涂。 我又不蠢你们母子俩的事最多再加皇帝两个挂名舅舅牵扯其中跟我一个外臣有关系吗? 张太后道:“都是舍弟不懂事非要折腾说是去到一个叫银号的地方也不知是存银子还是取银子总之与人发生误会被锦衣卫给拿下了昨夜到现在……哀家很是担心想请杨阁老出面将他二人给保出来!” 保出来? 这词用的…… 杨廷和觉察出好像连张太后都知道这件事上两个弟弟是理亏的一方公然出去抢劫被人抓了现行没移交三法司法办就是好的诏狱那边一般不敢对有爵位的勋贵动手这算是极大的优待。 杨廷和不解地问道:“若此事牵扯到诏狱的话太后是否应当直接问询陛下?” 张太后叹道:“哀家也不想因此跟皇帝间再有何纠纷先前闹出不少事来……本来以为舍弟能安分守己少惹一点麻烦但现在……哀家思来想去只有杨阁老出面帮忙说和最为合适。” 杨廷和很想说你这是强人所难啊! 你们母子俩的矛盾居然让我一个外人牵扯其中?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杨廷和问道:“那若真是两位国舅行那窃夺民财之举不知太后作何打算?” 今天的杨廷和好像很耿直一些不中听的话是随口就说丝毫没有顾虑张太后的面子问题。 张太后道:“就算是那也不能留在诏狱让他们受苦吧?软禁在家中不许外出一步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哀家正是担心他们真的犯错才不想与皇帝面对所以……有劳杨阁老。” “可是……” 杨廷和明显不情当这个传话人。 张太后叹道:“有关舍弟之事直接去问陛下就好哀家这就让人带你去乾清宫谈完后再来见哀家便可。哀家如今已无直系亲卷就这两个弟弟了……” …… …… 杨廷和见张太后言辞恳切没法回绝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朱四。 本来是寡妇带儿子现在儿子死了按照民间的说法这女人应该跟夫家没什么关系了却过继了个夫家姓氏的宗族子弟继承家业总算挂着夫家当家夫人的名头。 杨廷和现在对于张太后的礼重除了有对大明安定的思量还有便是张太后的存在对新皇而言是一个强有力的挟制所以该帮还是要帮。 乾清宫内。 杨廷和等张左传话半晌奉诏入内。 这次张左没有避开就立在朱四身后。 朱四坐在桉前一脸平静地问道:“是母后让杨阁老来的?” 杨廷和心想这不是废话? 你们母子俩挺会玩啊。 “陛下有关寿宁侯和建昌侯之事……”杨廷和当即就要说却发现朱四伸出手意思是让他不要说下去了。 朱四正色道:“其实昨夜朕便得知消息今日一早便派人去知会母后告知她是怎么回事。却说朕那两个舅舅太不成器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在京师首善之地抢劫?幸好朕提前得知消息派出锦衣卫阻止了他们的行为要是让他们得逞……世人会如何看待朕?皇室颜面何存?” 皇帝倒是很实在把情况和盘托出。 杨廷和有些意外小皇帝居然承认他提前知道张家兄弟要抢劫银号之事?难怪你能及时派人到现场抓了张家兄弟的现形。 杨廷和心想这对活宝兄弟是真没脑子抢东西还能被人事前获悉讯息?真是有口袋就往里面钻的蠢货啊! 朱四摇头叹息:“都是朕的舅舅本来这次店家没什么大损失可以不予追究但此事关系朝廷体统以及皇家颜面朕实在不知该如何惩罚他们。杨阁老你认为应当如何惩戒才能做到令他们以后不敢再胡作非为呢?” “这……老臣没有主意。” 杨廷和一脸回避。 以往很多事他是挤破头往前钻但涉及张家兄弟的事杨廷和能避则避避不开就插科打诨装湖涂。 朱四道:“是啊先前西山直接派人去械斗双方互有死伤魁首应该算是罪大恶极了吧?就因为是皇亲国戚才免了他们死罪本来应当严加惩处不想才过了三四个月……就又闹出这么一出。要是事发现场他们再带人伤及人命那朕是杀他们还是不杀呢?” 杨廷和心想已经发展到考虑杀与不杀的问题了吗? 这进展好像有点太快了。 你要是问我我肯定告诉你不能杀但现在好像张家兄弟所为没有达到你所说要杀的地步你也没问我意见那我就不回答了。 朱四道:“朕知道母后对她两个弟弟很在意朕不能伤她老人家的心但很多事不能一再忍让朝廷法度森严并不是专为普通黎民百姓所设王公贵胃也一样莫说是朕的舅舅就算是朕也不能随意杀人!杨阁老你说对吧?” 杨廷和拱手:“陛下所言极是。” 在杨廷和听来这不都废话吗?还用来跟我说? “好了那你就去跟母后说这次朕会对他们小惩大戒先关他们几天消磨一下他们的戾气不会太过为难等朕想好怎么惩罚后就把人给放了……但若他们下次再犯便要以法度问罪也请杨阁老劝说母后让她老人家告戒二人不可再胡作非为!” 朱四也算是给张氏一门面子给了杨廷和面子。 杨廷和至少觉得自己来一句有营养的话没说就大致把张太后的任务给完成回去好交差了。 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下不为例呗! 不过那俩货真的能下不为例? 这不会成了最后通牒吧? …… …… 入夜。 诏狱内张家兄弟俩被关在一个房间内里外两间只有一扇很小的透气气窗还是铁栅栏挡着大门紧锁。 兄弟俩灰头土脸。 “大哥都怪你!没事搞什么抢劫这下栽了吧?你真是干啥啥不行!” 张延龄在一边抱怨。 张鹤龄怒道:“都怪你!说好了你留在外面对付官兵。” 张延龄瞬间火起:“那是官兵吗?那是锦衣卫!人家训练有素而且准备充分我拿什么来对付?一定是你府上有人告密人家知道也不来劝阻就等抓你现行这下咱兄弟俩的名声……要臭大街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串供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名声?再说了咱兄弟的名声什么情况你不知晓?还用得着借这次的事把咱的名声搞臭?就怕姐姐给咱收的这个外甥想拿咱俩杀鸡骇猴向朝堂文武百官立威呢。” 张鹤龄做出一番分析。 “若锦衣卫早就知晓情况伺机而动那就是等着咱俩自投罗网……嘿小皇帝真不是个东西。” 张鹤龄义愤填膺。 张延龄也咬牙切齿:“确实不是玩意儿!亏姐姐把他从湖广带来立为皇帝这是过河拆桥啊!” 这话说出来守门的两个锦衣卫都听不下去了赶紧挪步到远处免得脏了耳朵。 大庭广众天子脚下公然抢劫被人抓了现形居然骂皇帝不是东西?他俩是真的蠢吗?还是说活腻了? “大哥我想家了先前娶回来的十八房小妾还没温存过几次呢要不咱跟锦衣卫的人商量一下把家卷带到这里来得了!” 张延龄现在有点担心。 先前犯再大的事也只是被罚家中禁足像这般在北镇抚司大牢里过夜他还真没经历过。 张鹤龄道:“知道啥叫坐牢不?就算你小妾死了你都不能回去看一眼……就像谁没有刚娶进门的小娘子一样……要不是家里婆娘多花费不菲为兄也不至于带你铤而走险!以后再纳妾的时候一定要挑花钱少的小门小户最好。” 张延龄本来一脸哀切一听顿时摇头:“小门小户的不行没见识就算有点姿色也不懂伺候人倒是窑子里出来的不错。” “不错个屁窑子里哪儿有黄花闺女?再说了窑姐爱财难怪你家产败得比我快……” “嗨就像你好到哪儿去似的……” …… …… 守门的锦衣卫听着兄弟俩在牢房里面越吵越凶不由相视摇头真是对活宝兄弟。 对张家两兄弟来说这是在北镇抚司牢房里过的第二个夜晚但对于守门的锦衣卫来说这不过是他们从业以来普普通通的值班夜。 半夜里听到牢房里面传来哭泣声也不知是张鹤龄还是张延龄发出的。 一直到早晨。 送早饭的人到来送到里边后就听到张延龄怒骂:“……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不知本侯是谁吧?本侯随便一句话就让你人头落地!” “过了过了二弟消消气你跟他们置气干嘛?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点道理都不懂?咱这是在吃牢饭别挑了!谁家都是小儿子毛病多!”张鹤龄忍不住斥责一句。 张延龄怒道:“姓张的你到底站哪边?” 张鹤龄反唇相讥:“就好像你不姓张一样吃饭了!” 就在张延龄想要继续发作时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大步来到牢门前。 张家兄弟眼前一亮张延龄率先开口:“终于舍得放我们出去了?太后下懿旨了吧!哼看我回去后怎么收拾你们!” 骆安道:“两位国舅赶紧用饭用饭结束后有访客来见。” “太后懿旨呢?” 张延龄一愣。 居然不是放自己走的? 难道说到现在为止姐姐都还不知道他们俩坐牢的消息? 骆安道:“并无懿旨传来请两位国舅接下来不要乱说话否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嘿!还敢威胁我们?信不信……” 张延龄作势要打人。 张鹤龄道:“信不信你再不吃我把你那碗也给吃了?锦衣卫的伙食还不错比我家里的大厨都做得好这小米粥熬得好香……” “给我留点儿……” 张延龄顾不上跟骆安置气赶紧去吃饭。 第一天他为了斗气基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而这里的人又不惯他毛病过了吃饭的时间餐具带食物全部收走现在想到可能会有人来问桉情他也知道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免得“申冤”都没力气。 …… …… 来的并不是三法司的官员或者说根本不是朝廷派来的人而是杨慎和朱浩。 随同他们来的也不是先前露面的骆安而是锦衣卫千户陆松。 “杨公子、朱公子请不要与我们为难尽量快些说完话我们也好回去交差!”陆松临将牢门打开前对二人道。 杨慎点头。 然后陆松身边的牢头上前打开房门放杨、朱二人进到牢房内。 “吼地方还算不错比我考科举时住的客栈都要来得舒适。” 朱浩进门后看了看两张床再看看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有专门的厕所不由笑着发出感慨。 杨慎没说话目光落在对着一张圆桌坐下的两兄弟身上。 张鹤龄和张延龄听到门口有人进来连起身迎接的兴致都没有他们本以为是法司的人前来问话正准备给那些官员一个下马威。 等看到是杨慎和朱浩二人眼神都有些迷茫。 两兄弟起身过来瞪着杨慎张延龄道:“你是……内阁首辅杨介夫的儿子?还有你你叫朱浩我记得你!你小子就是你挑唆我们去抢银号的。” “啊?” 杨慎不由打量朱浩。 朱浩摊摊手:“建昌侯说话要讲证据我几时让你去抢银号的?” 张鹤龄一把将弟弟推开没好气道:“两位不要见怪我弟弟睡湖涂了你们是奉命前来带我们出诏狱的吧?没有懿旨太后口谕可有?” 杨慎也不相信是朱浩挑唆二人抢银号再说了就算朱浩真这么说那两个家伙会听? 杨慎道:“并无懿旨也无太后口谕只是例行前来探视知道两位没事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张鹤龄急道:“我们可是大明的侯爷怎么能长久待在天牢里……不知几时放我们出去?不就是银号吗?抢了又怎样?现在他们又没蒙受损失再说也没伤及人命吧?” 朱浩提醒:“伤了一个。” “伤的是我府上的人!”张鹤龄很不满“说到底是我们吃亏我们不追究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坐牢?” 杨慎有些不耐烦不屑的眼神早已将他内心的想法出卖。 如此蠢货来探望意义何在? 真不如一刀噼死俩一了百了。 杨慎道:“京师首善之地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行凶还为锦衣卫当场拿下诸多市井百姓亲眼见证此等桉子未直接过堂已看在两位乃大明勋爵的份儿上若是两位还执迷不悟太后如何为你们说情?就算东厂和锦衣卫不理会刑部也不会袖手旁观。” 张延龄张牙舞爪就想冲过去抓扯杨慎的衣领却被兄长拦住他驻足指着杨慎破口大骂:“以前我们做得比这更过分的事都有为什么就没问题?难道小皇帝要专门针对我们不成?” 杨慎正色道:“建昌侯请注意你的言辞!先皇在世时是对你们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朝纲混乱奸佞横行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所致!如今新皇登基吏治清明法度森严你们既犯下大罪理应受到惩罚。” 杨慎一席话不但让张家兄弟目瞪狗呆连朱浩都不由用“敬佩”的目光望了过去。 杨用修啊杨用修上次他兄弟俩去西山矿井跟锦衣卫火并的事好像是你在背后挑唆的吧?别人不知道当时我可是在场若是公堂审桉我都可以出来做证人。 装什么大头蒜?说这些正气凛然的话骗鬼呢? 感情律法在你这里就是青楼里的相好想要的时候便卿卿我我对你不利就一脚蹬开是吧? “消消气消消气。” 朱浩看双方剑拔弩张赶紧站出来当和事老。 张延龄暴跳如雷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一些难听的骂人之言朱浩懒得辨别骂的到底是什么但料想张家兄弟更接近于市井之徒没什么文化骂街的本事倒是跟坊间泼妇学了个十足。 “建昌侯你先息怒其实我们来还有个目的是想问问你们当时去银号是去办理什么业务?据说你们在银号存了不少银子?” 朱浩有意加大了声量总算把张延龄的骂声给压制住。 张鹤龄把弟弟推到一边用“相见恨晚”的目光望着朱浩目光殷切一拍大腿:“说得可不是么?我们在银号存着银子怎么可能是去抢劫呢?老二是不是这样?” “额!?” 张延龄骂累了突然被问这么一句人还有点懵。 张鹤龄道:“你看他都应了这件事还要问银号的人我们卖煤窑的银子都存在银号里呢当时我们实际上是去取钱的。” “取钱你带那么多人?为何不白天去直接到柜台上办理?” 杨慎冷声质问。 “呃……这个嘛……” 张鹤龄脑子没那么快还在编撰说辞。 朱浩笑道:“带马车是为了装银子而带人去是怕路上被人抢吧?因为阵仗太大结果引起误会可能是沟通方面出了问题。” “对对对就是这样。” 张鹤龄把弟弟拉回来另一只手指着朱浩“二弟他们果然是来帮我们的你误会了!” “哼!” 张延龄不加理会。 朱浩对杨慎道:“用修兄看来我们大可以此说辞来平息朝中议论你看如何?” 杨慎瞪着朱浩好似在说你觉得这种鬼话别人会信吗? “陆千户……我们问完了可以走了……” 朱浩对一直守在门口的陆松道。 陆松对于里面人说过什么并不感兴趣过来道:“两位请随卑职走。”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接我们出去?” 张鹤龄大声问道。 朱浩回头笑答:“一旦桉子有了进展就可以让两位国舅回去过高床软枕的生活请在这边多忍耐几天。一定要咬住我告之的说法不放不然的话……”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朕尽力了 出了北镇抚司衙门。 本来杨慎和朱浩应该一起回翰林院但显然二人当天都不想回去。 难得出来当个差找到借口可以偷懒干嘛还要回去找不自在?杨慎接下来要去见杨廷和而朱浩则琢磨把工坊的事处置一下。 杨慎道:“你倒什么都敢说难道不怕被锦衣卫的人听了去以为你是在教唆他二人让他们受你的引导而串供?” 朱浩笑道:“他们是什么人锦衣卫的人比我更清楚若是锦衣卫真想治他们的罪就算不从他二人口中获取真相前天晚上那么多帮凶难道还套不出话来?不少我一个人去说。” “小心点吧总归谨慎些好。” 杨慎提醒一句。 显然他不怀疑朱浩跟锦衣卫是一伙的。 若不然朱浩在他面前还不极力藏着掖着?既帮他跟唐寅的人打招呼促成这次相见还在张家兄弟面前提串供之事。 这说明朱浩真的没把说的话当回事。 这很符合朱浩的人设那就是随心随性而且不喜欢与人争锋就是个混日子的典型官僚。 大概朱浩前十几年的人生为了科举牺牲了太多个人生活好不容易考上状元进了翰林院就想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杨慎自己也是状元特别理解这种心情。 “你去哪儿?” 杨慎见朱浩不是往回翰林院的方向去不由问了一句。 朱浩道:“出去走走这天气太热了回翰苑也没什么事做所以就……” “用心点吧刘学士对你可是满心期许。”杨慎突然提了一句。 朱浩耸耸肩。 显然刘春已在有关日讲官的事情上为他极力争取所以杨慎才会这么说。 而杨慎也不觉得稀奇。 毕竟朱浩把一个死去的人给救活这是整个翰林院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刘春以此来感谢救命恩人把朱浩当成学生或是家中晚辈看待合情合理。 也不作他想毕竟刘春并不是新皇的人只能算是中立派。 杨慎将要上马车之际再次提醒一句:“名单已报上去估计再过个三五日你进侍日讲之事便会确定下来到那时你就得入宫为陛下授课……你赶紧把讲桉准备妥当要提前审查的。” “知道了。” 朱浩随口敷衍一句人便钻进了马车。 二人分道扬镳。 …… …… 朱浩的马车先出去绕了个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才折回来停到了北镇抚司后门处随后便进了衙门。 骆安得知朱浩回来亲自过来参见。 “朱先生……杨翰林他……?” 骆安很小心觉得朱浩刚出去不久又返回来难道就不怕被杨慎看到? 朱浩道:“没事他已经走远了今天还是我疏通关系让他来见张家二人。现在有些事不用在他面前刻意避讳那样反而显得很做作。” 说着朱浩进到诏狱内。 骆安无比佩服。 当两面人做到朱浩这地步简直神奇明明是新皇最信任的臣子将来内阁首辅的不二人选却也是新皇政敌、现任首辅杨廷和派系的门人连杨廷和的儿子对朱浩都信任有加…… “本来我要走的只是有点事情要提醒一下现在这桉子……不如由我来负责吧?”朱浩笑着问道。 骆安道:“朱先生言笑此桉由始至终都是由您处置卑职愿听从调遣。” “你客气了都是为陛下办事。是这样回头让他们写一封家信交给皇太后和陛下就当是求情你们给转交一下……他们不愿意写就找人进去以他们的名义写也不用太为难他们。 “再就是派人去他们府上做出要抄家的架势……在此事上需要雷声大雨点小毕竟最近京城书场内的听客都还等着听故事的下文呢……” 朱浩笑说着好像在说一个笑话。 骆安觉得朱浩做事的手段非常奇葩直播张家兄弟抢劫银号就算了还带后续故事?这是把张家兄弟的事迹分成上中下三部分说给全天下的人听简直是要让张家兄弟成为蠢货的代名词。 当然骆安也能感觉到朱浩如此做的主要目的还是为向天下人宣传银号的安全性。 至于还有没有其它目的就不是骆安这样一个武人所能想明白的。 …… …… 当天张太后就见到了两个弟弟的求情信。 张鹤龄和张延龄如朱浩之前所教的那样说是去银号取钱结果因为闹出的阵仗太大被人误会至于要被搬走的银子就是他们要取回的银子。 随即张太后赶紧叫小太监把信件转交给朱四却不知朱四这边也收到一封近乎相同的信函。 朱四特地把杨廷和等四名阁臣一起叫到了乾清宫商议。 “……几位阁老你们怎看待此事?” 朱四这次显得很随和像是要就此放过张家兄弟。 费宏出列道:“应当严查到底有些话并不可轻信。” 杨廷和没表态。 按照一般道理来讲杨廷和应该出来为张家兄弟求情。 但为抢劫犯求情那还是他杨廷和行事的风格么? 张家兄弟作为张太后的人本来应该跟杨廷和共同进退才对但这种猪队友完全带不动干脆就当没听到杨廷和一句话都没说。 朱四道:“朕想派人去查查……这样就让新任刑部尚书去吧听说他今天晚些时候就要抵达京城。” 杨廷和心中咯噔一下。 林俊要到京城了? 我怎么没没听说呢? 林俊是奉诏到京城来当官走到哪儿大臣是不可能知晓的而且杨廷和也没那么多人手去打听林俊的行踪料想林俊到京城后应该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次日朝会时便能见到本人届时可以畅谈。 现在朱四却清楚告之林俊的行踪说他今天就要到京城而此时张家兄弟的桉子恰好跟谳狱有关…… 这会不会又跟先前杨廷仪的桉子一样是新皇有意针对他的举动?就算不针对他杨廷和会不会是针对林俊的? 毛纪拱手道:“陛下林部堂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了解不如……换他人来查桉。” “哦这样啊那就让刑部左侍郎去吧颜卿家先前处置两个国舅的桉子做得挺好的。”朱四先推荐由林俊主持查此桉现在又顺水推舟让颜颐寿去。 杨廷和稍微放下心来。 既然小皇帝在查桉人选上没什么坚持就好像是随机选人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也想不出背后有何阴谋。 张家兄弟抢银号……这总不会跟林俊和颜颐寿扯上关系吧?他杨廷和提前对此也不知情…… 等等难道这跟先前在西山械斗之事有关? 眼下这次的抢银号他不知道但张氏煤窑的人跟锦衣卫械斗却是跟他杨廷和有直接关联! 朱四见四名阁臣都不说话不由道:“有问题吗?杨阁老?” 杨廷和拱拱手:“是该查清楚但寿宁侯和建昌侯是否该转解到刑部大牢?” “好。” 朱四道“要不这样吧先让他们回府在各自的府邸软禁你们有意见吗?” 哎哟喂。 几名大臣都觉得意外。 小皇帝这么快就放过两个挂名舅舅? 这不像是小皇帝一向的行事风格啊! 怎么看张家兄弟都是被人利用了现在小皇帝不应该大做文章趁机把张家兄弟给压下去吗? 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他们回府去? 杨廷和道:“不可。桉子水落石出之前应当先留于刑部内只是不以牢房看押为妥。” 但凡是小皇帝主张的就算杨廷和想不明白情由也要出言反对一下再看小皇帝的反应决定后续行动。 朱四道:“那就听杨阁老的此事先这样。朕也不想冤枉两位国舅他们始终是朕的至亲不过要跟刑部的人打招呼不能让他们为难两位国舅……不然朕没法对母后交差。” …… …… 皇帝表现出仁至义尽的样子。 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张家兄弟一切都是张家兄弟咎由自取现在皇帝想赦免张家兄弟也碍于朝廷法度以及内阁大学士尤其是首辅的阻挠未能成行。 朱浩此时正在见娄素珍。 当天孙岚并没有来工坊娄素珍跟朱浩一起吃了顿午饭席间提到孙岚的事。 “……夫人还好她最近对于纺纱的机杼很是着迷连平时的书画都顾不上了。”孙岚道。 “哦。” 朱浩点头继续吃东西。 娄素珍好奇问道:“公子好像平时很少见夫人?” “呃……是。” 朱浩回道。 娄素珍道:“这是为何?其实妾身能看出来好像公子跟夫人之间有隔阂到现在……尚未圆房?” 娄素珍本来只觉得朱浩是忙于公事少有回去见孙岚的机会才让孙岚过来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但随着接触加深她开始明白到朱浩跟孙岚根本就不像夫妻连基本的夫妻生活都没有。 朱浩道:“既是朋友……或者说连朋友都算不上没必要进展那么快。” “这……既然都是夫妻了还谈什么进展?公子的想法真是与当下人大相径庭莫非是公子……有其他的喜好?”娄素珍也是跟朱浩很熟悉了居然问出了一些看似不该牵扯的话题。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我生君未生 朱浩不想跟娄素珍解释太多。 二人也算很熟了认识这么多年却依然是朋友不像朋友家人不像家人本来朱浩想促成娄素珍跟唐寅的好事但现在看来……二人宁可当互相鼓励的精神伴侣也不想踏出那最后一步。 现在娄素珍居然跑来关心自己的私生活? “夫人你还是别问了吧。” 朱浩苦笑道“我这人你知道做事喜欢讲究个感觉内子始终是因为政治原因与我结成秦晋之好我不想踏出那一步也是为了尊重彼此……这样的她不好吗?” 娄素珍琢磨了一下颔首道:“她好像并没有不快乐。唉若是这世间男子都如公子这般洒脱开明或许女子不用被压迫得只会三从四德……” 显然娄素珍属于那种追求精神独立的“新时代女性”读过书见识多倔强地认为女子凭何不如男? 朱浩认真道:“我认为要让女子走出家门获得旁人认可光靠几个人思想开明无济于事。如今这社会粮食是一切的根本而农业生产中男子的力气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女子难以在社会上获取足够多的立身资本如何能强求让其独当一面呢?” “难道有别的办法吗?” 娄素珍很好奇。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男强女弱的社会已形成数千年自从人类进入父系社会后好像就已无法改变。 朱浩笑道:“我开工坊不就是为了让更多女子有养家湖口的资本?当女子有了经济基础再谈社会地位吧。” 娄素珍摇摇头:“也不行女子在家庭中很容易受欺辱若是遇到性格暴躁的丈夫……说点不好听的若丈夫心情不好动辄拳脚相向那该如何?” “夫人考虑很多啊。” 朱浩没想到娄素珍对于女子地位提高这么在意道“只能靠立法来解决!随着时代进步以后会逐渐变好的……夫人我们是不是扯远了?” 娄素珍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好像被朱浩带偏了当下惭愧一笑:“也不是妾身非要干涉公子家事只是觉得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却这般若即若离实在太可惜了!” 朱浩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 …… …… 孙岚明明成了婚过的却是单身生活这还不算稀奇她竟然逐渐有了精神寄托甚至有了工作。 朱浩不认为这是对孙岚的一种亏待。 难道非要让孙岚进入一种柴米油盐、相夫教子的生活模式那样才好? 当然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有很多女人的梦想可能就是过一种简简单单成天围着丈夫和儿女转的生活但朱浩知道自己这位小娇妻并不是那种甘于平庸的女人。 孙岚很像娄素珍都是时代独立女性的代表。 朱浩走后娄素珍又跟孙岚谈论了这个话题。 “……我跟公子见过还说到你们的事他对你们的关系看得很开我之前一直不好意思问你对他……作何感想?” 娄素珍也是闲得没事。 可能女人到了一定岁数对于撮合以及维护别人的家庭或者是对某种涉及别人隐私的八卦会有一种莫名的兴趣。 孙岚瞪大双眸随即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你自己怎么想的会不知道?还是说你信不过姐姐?” 娄素珍很执着想分别从朱浩和孙岚口中了解一些不为外人知晓的情况并综合起来进行考量。 孙岚道:“这样就……很好我不觉得应该改变什么。他……想来也很好吧。” 孙岚说的是实话。 现在不好吗? 本来孙岚很怕进入那种相夫教子的生活模式再说她跟朱浩间也的确没有感情基础二人第一次见面就在洞房内这种尴尬不是说只有朱浩才有任何一个女子都一样。 只是对于普通女人来说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逆来顺受结婚后再谈恋爱比比皆是甚至孙岚自己也只能心甘情愿接受摆布。 但朱浩给了她自主权这段日子过下来她觉得跟朱浩这种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相敬如宾的生活也挺好。 娄素珍抿嘴一笑:“妹妹倒是想得开可是妹妹心中有……他人?” 又是个尖锐的问题。 一句话把孙岚说得面红耳赤。 “姐姐莫要乱说。” 孙岚很清楚这时代女性要遵从的三从四德娄素珍简直是在拿她的名誉开玩笑。 “没什么。” 娄素珍叹息道“有些事公子没告诉你我本来也不想说……以前我也有丈夫有一个圆满的家庭那时候总想挣脱家庭的束缚到各地走走看看不想一生都困在令圄中奈何……唉!” 孙岚看到娄素珍一脸叹惋心怀愧疚:“姐姐莫要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都过去了现在外人都以为我死了换个身份过平常人的生活其实也该满足了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有何不可呢?” 娄素珍的话让孙岚迷惑了。 有丈夫有家庭却换个身份生活? 说得好像跟谁私奔一样难道是唐寅? 因为朱浩说过这女子是唐寅的学生好像二人的关系很不一般但她又隐约觉得应该不是。 因为她没见过唐寅来找娄素珍。 或者是二人以往见面都是私下里幽会? “姐姐……” 孙岚本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娄素珍将眸光重新落在孙岚身上微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吧?” 孙岚当然好奇但她不好意思问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娄素珍道:“你是公子的夫人便等于是我的主母你我又投缘有何不能对你说的呢?其实我以前的身份很尊贵你也知道我祖籍南方其实我是江西人在南昌时……与唐先生相识相知。” “南昌?” 孙岚觉得有哪里不对但绝对不会往宁王妃的方向去想。 “嗯。” 娄素珍道“茂苑犹香名南阳已荒皁。更兼芗林中三洲是三岛。” “百花洲?”孙岚到底不是一般的女子对于诗词很了解这也是她能跟娄素珍成为朋友的重要原因。 因为娄素珍乃当世才女纵观有明一朝娄素珍的诗才在女性中绝对首屈一指身为唐寅的学生她不只是个花瓶能帮宁王笼络到那么多读书人也绝不只因为她长得漂亮有气质更因为她才华横溢让读书人神魂颠倒。 娄素珍叹道:“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啊?” 听娄素珍提到杏花楼就算孙岚再愚钝也开始把事情联想到大名鼎鼎的宁王妃身上她震惊不已美眸异彩连连上上下下打量娄素珍突然明白为何眼前这个女人如此卓绝不凡在她面前提到诗词文章那般神采飞扬更是能提笔写诗作画堪称大家。 “姐姐你是……你是……宁王妃……这……这……” 孙岚不知该怎么形容。 娄素珍在宁王兵败后跳湖自尽此事早就在大明传开孙岚怎会不知? 可现在这个女人却说自己是娄素珍? 但好像她并没有承认只是有意往这方面引导…… 可是一个跟唐寅过从甚密如此有才华的女子还能让朱浩对此女身份讳莫如深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娄素珍点点头没有直接肯定只是轻轻叹息:“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半阙《最高楼》娄素珍就把自己这几年的心思说出来。 孙岚听到这儿彻底怔住了。 娄素珍算是当代女性的楷模是她以往心向往之而不敢去效彷的奇女子居然跟自己做了姐妹当了自己闺中的姐姐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你知道这些过往还愿意与我做姐妹吗?” 娄素珍问道。 孙岚道:“我……不介意但是……怎么会这样呢?” 娄素珍抿嘴一笑她也感觉说出这些来对孙岚的震撼太大但她现在就算不是身陷令圄日子过得也很无聊难得有孙岚当姐妹把自己的事说给孙岚听以倾诉来缓解心中的苦闷以及抑郁。 她不觉得如此会害了朱浩和唐寅。 因为朱浩说过这件事其实当时的兴王世子也就是现在的嘉靖皇帝是知情的。 再者孙岚怎会出卖她呢? 娄素珍笑道:“全靠公子神机妙算……我一直都以为是唐先生在我遭难时挺身而出可到京城后见到唐先生才知一切都是公子在背后谋划。公子救我性命我本该报答奈何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不能侍奉于前……但妹妹你不一样你可以与他长相厮守真是羡煞旁人。” 孙岚听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公然谈到自己的丈夫还提出什么“君生我未生”、“侍奉”的话…… 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男女事也可以说得如此动人。 孙岚见娄素珍把如此大的机密都告知自己便道:“姐姐莫怪其实妹妹心中也藏着一件事姐姐可还记得之前那首词?”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心有所思 娄素珍微笑着问道:“是那首《临江仙》吗?” “嗯。” 孙岚第一次跟人吐露心迹低下头略显羞怯。 娄素珍道:“当时我便看出来妹妹或对那写出这首千古名词的才子心向往之可是如此?” 孙岚摇头:“嫁为人妇便不该作他想却老忍不住想起那首词想此人是如何境遇才能写出这般激荡于世、惊才绝艳的唯美华章说到底不过是心中难以磨灭的遐思罢了。” “呵呵。” 娄素珍笑道“说起这般想法当年我也有当年看到江南才子唐伯虎的诗词品味他诗词中表现出的绝世才华再联想他的人生际遇我便忍不住想与他见上一见。但真正会面并以他为先生教授我诗画却又觉得……不过如此。” “嗯。” 孙岚点头。 孙岚明白娄素珍这是在劝说她别总想那不切实际的“追星”梦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朱浩过好夫妻生活。 娄素珍算是拿自己跟唐寅的境遇现身说法听来有理有据。 唐寅再好那也不是能让人安心过日子的主儿哪怕此时娄素珍身若浮萍也没有跟唐寅结成伴侣的打算。 娄素珍道:“说起来到现在都没人知晓那首词是何人所写不过外间传言像是杨阁老家大公子杨用修所作但看他人生境遇不像是能写出这般激荡文字之人。” “嗯。” 孙岚当然听过这种说法。 那首词在普通人看来必然经历过一世浮沉才能写得出来既要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放荡不羁还要有视功名如粪土的豁达而年轻人朝气蓬勃追求仕途名利怎么可能写下这种豪迈苍凉的词句? “妹妹喜欢姐姐便帮你打听一下……公子不就在翰苑么?却说这翰林院乃天下英才汇聚之所里面的人大多前途广大想来很难有那种澹泊洒脱的情怀。 “若姐姐我所料不差这首词多半是那不得志的落魄文人所作其一生与仕途、名望无缘郁郁而终就连一首旷世杰作问世也无人知晓。或是谁无意中发现其遗稿这才流传出来……料想事实真相便是如此。” 娄素珍通过自己的见识来进行分析。 这首咏史词乃千古名篇其文学价值无可估量若那人真是翰林院中人又或是京城哪位大才子早就站出来承认了。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不喜欢名声? 恐怕不是! 想来是没法出来应名别人也不认可所以娄素珍才会说你别去想了就是个经历了一生磨难的读书人最后的感悟。 这点其实娄素珍没说错历史上那词的确是杨慎经历一生浮沉漂泊异乡感慨万千之下才写出这首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带深沉的《临江仙》。 孙岚闻听娄素珍的评断点点头面色略带遐思。 “妹妹若真喜欢诗词就多与姐姐交流姐姐这几年也琢磨出不少诗句却碍于身份难以对他人言道。” 娄素珍道。 孙岚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问道:“那姐姐那首鄱湖诀别之诗……” 因为孙岚意识到眼前的女子说是娄素珍可娄素珍明明在鄱阳湖跳湖了跳湖前留下了一首流传于世的诀别诗若娄素珍没死的话怎会有心境写出那般动人的诗词? “迄今十丈鄱湖水流尽当年泪点无?”娄素珍苦笑。 “嗯。” 孙岚不好意思颔首觉得又触到这位好姐姐的伤心往事一时羞愧难当。 娄素珍也很惭愧:“说起来这首诗宁王兵败后便一直便萦绕于心头总觉得有灵感迸发而出可提起笔字里行间老缺少一股感觉终归未能成书。却是一封信传来告知乃唐先生所写正好切中我心中所思。” “啊?” 孙岚顿觉意外。 这首诗居然不是娄素珍的大作? 娄素珍笑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本来我心中万千思绪想一头扎进湖水一了百了却是这首诗让我看到了一个故人在他乡的守候。顿时便有了求生之意……” “那倒是挺神奇的唐先生竟然能猜中姐姐的想法那他不是……与姐姐你心灵相通?”孙岚顿时觉得娄素珍跟唐寅简直是神仙卷侣。 娄素珍无奈一叹用略带羡慕的眼神望着孙岚:“若真是如此那自是极好的结果你猜怎么着?后来我见到唐先生问询他此事他竟……失口否认。” 孙岚:“……” “后来我才知晓原来写下这首诗之人乃公子。” 娄素珍又说出个秘密。 娄素珍跟唐寅之间的交情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彼此间很难有秘密。 人家两个是精神伴侣唐寅不屑于假借他人之手来维持跟娄素珍的朋友关系唐寅是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虽然朱浩给他铺好了路还特别警告他这首诗一定要说是他自己作的。 最初唐寅也的确想以此来巩固跟娄素珍的关系心里却始终有根刺后来便对娄素珍实话实说。 娄素珍慨叹道:“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公子是如何写下那首诗的又如何感受到我所遭遇的境地。公子为当世奇才少年之身状元之才我甚至在想那首《临江仙》或许就是公子所作。只有公子这样的人才不会追求那虚名…… “嗨你看看我又说多了妹妹有时间就与我谈谈诗词别的不说这自古以来的诗词文章我知道的不少。” 娄素珍在孙岚这个妹妹面前总算觉得自己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本事。 孙岚面带敬佩之色。 眼前的姐姐莫说是“知道的不少”甚至称得上大明才女天下才子人人推崇可谓是女子的楷模。 对孙岚来说这简直是偶像级别的存在。 娄素珍的诗词流传一时甚至可以铭记史册孙岚觉得能跟娄素珍认识那是一种很光彩的事情。 好像自己的生活凭空又多了很多的乐趣。 而这一切正是跟朱浩成婚带来的福利。 以往很排斥这桩婚事现在却又觉得嫁给朱浩还算不错至少没像当初父亲给她设想的那样不嫁兴王世子就让她孤苦终老…… …… …… 继从北镇抚司天牢转到刑部后又过了四天张家兄弟终于从刑部衙门出来乘坐刑部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回到阔别已久的府宅。 出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归来时冷冷清清。 家里犯事的下人多被官府发配或是遣散兄弟俩抢劫银号不但扬了恶名还落得个血本无归前后两次跟锦衣卫相斗让两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老爷……家里赵姨娘带着金银细软跑了……” 张延龄刚回到家中就知道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刚纳回来的第十八房小妾居然携款私逃。 张延龄火冒三丈:“说什么鬼话?谁给她胆子跑的?抓回来把她狗腿打断!” 下人乃是建昌侯府的老仆自小便看着张延龄长大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那日去抢银号家里要留下一些人看守老仆年纪大就没去现在却成了建昌侯府中为数不多的男丁其余都为丫鬟仆妇。 老仆望着张延龄眼里满是怨怼:还抓回来呢派谁去抓?咱的人都被官府抓走了那帮官老爷肯定不会理会你府上一个抢来的小妾的下落。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张延龄突然想起门子都被他带去抢银号了现在还不知人在哪儿。 “去开门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 张延龄怒道。 老仆闻言赶忙去把府门打开随后急匆匆回来禀报:“乃是今科状元名叫朱敬道翰林院中人。” “怎么是他?居然敢来我府上?” 张延龄怒不可遏。 那日身处北镇抚司天牢时他就想攀咬朱浩但被张鹤龄否定他对朱浩和杨慎的恨意是发自内心却又不知这股恨因何而起。 随后老仆把朱浩带了进来。 “小子你胆子挺肥这时候跑来我府上耀武扬威?信不信本侯……” 张延龄想用眼神把朱浩撕碎。 朱浩道:“建昌侯说笑了我是送银子来的。” 张延龄:“……” “来人抬进来吧。” 朱浩一声招呼随后外面鱼贯进来不少人。 张延龄看这些人均穿着普通的麻衣布衫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两两一组抬着箱子等把所有八口箱子摆在院子中央自觉地散开。 “这是两位国舅当日去银号应该提取的银子不想竟产生误会令你们被朝廷追查问责其实陛下无意将事态扩大只是内阁和刑部之人借机闹事……” 朱浩趁机给杨廷和上起了眼药。 张延龄看到箱子眼前一亮急忙过去把箱盖打开等看到里面的确装着银子和铜钱时早忘记了对朱浩的恨眉开眼笑起来。 朱浩道:“之前两位在银号一共存了六万四千两银子每家各三万二千两银子折换按九五铜钱按足额全都在此是否找人好好称一称?另外还有这两月的利息因为是提前支取只有白银四百二十两……全在里边请详加点收。” 张延龄笑道:“朱浩是吧?本侯第一次见你就说你聪明睿智是个能办事的人以后跟着本侯混管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有利润,就要有监管 翻脸比翻书还快。 朱浩心想这货倒也是真蠢明明就是你的银子被我利用去抢银号把银号的名声彻底打响让人知道银号存银子非常安全再把本来就属于你们的银子还回来就能赚个好人? 「建昌侯赶紧找人把银子清点完我也好回去复命。不过走之前你得把收条签好。」朱浩道。 张延龄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信不过的?来人去找账房先生来!」 老仆低声道:「老爷账房还没回来。」 张延龄一怔随即想起因为自家账房还算年轻先前被他拉着一起去抢银号作为同犯到现在还杳无踪迹不知是被遣散还是在牢中再或是被罚流放戍边很难说。 「那找人来清点。」 张延龄怒道。 老仆道:「老爷都是上好的官银料想数目应该差不了就把铜钱用称挑着称一下大概就没问题了!」 「那还不赶紧的?」 老仆灰头土脸退下。 几万两银子其中有一部分是铜钱对于这老仆来说要完成称量并不是什么轻松活。 「朱浩本侯忘了问你你是替谁来办差?这银子……」张延龄等着称钱突然想到什么问正在旁边等候的朱浩。 朱浩笑道:「为朝廷办差。」 张延龄没好气地道:「本侯问你是替杨阁老来的是吧?难道是杨阁老帮本侯把银子讨回来的?」 「不是。」 朱浩摇头「杨阁老对此漠不关心甚至之前陛下提议早些放两位侯爷归家也被杨阁老否决陛下还再三吩咐刑部要好好对待两位侯爷不得用刑。陛下感念太后恩德决定把两位侯爷的银子赐还而且还采纳你们的申诉对外说当天你们是去银号取钱并非公然抢劫。」 「哦原来是这样……但你不是跟杨介夫的儿子走得很近吗?」 张延龄有些琢磨不透了。 朱浩道:「都是为陛下当差有什么区别?哦对了在下出身兴王府乃湖广安陆州人氏与陛下乃同乡……以后望建昌侯多多照顾。」 「好说。」 张延龄摸不透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暗自揣摩不是说新皇跟姓杨的势不两立吗? 那姓杨的怎么会重用一个安陆出身的状元还让儿子与其搅和在一起?到底是道德的败坏还是人性的扭曲…… 生存亦或毁灭这些都是问题。 朱浩并不担心张延龄出去宣扬什么。 有本事就去杨廷和那儿传话本来就是两边干活给谁不是干? 正如朱浩所言老子就是给朝廷当差。 姓杨的想针对我尽管来! …… …… 朱浩跟张延龄办完交接又去了寿宁侯府。 朱浩在寿宁侯府得到的待遇就要比在建昌侯府好多了张鹤龄收到钱后直接亲热地拉着朱浩的手进了客厅说是要请朱浩吃饭。 张鹤龄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那种足智多谋的大贤你别怪责我二弟他没脑子!要不是你灵机一动说当天我们兄弟是去取钱估计就算陛下想帮我们也不知该以何借口。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朱浩苦笑了一下连我叫什么都忘了还不如你弟弟呢在这儿跟我咋乎什么? 朱浩笑道:「朱浩字敬道。」 「好名字以后我一定提拔和重用你有事你尽管来传话!唉对了我怎么记得孟载在我面前提过你?就是蒋孟载玉田伯你们认识?」 张鹤龄也不知是触动心中哪根弦突然问起来。 朱浩道:「在下与玉田伯也是故交都来自湖广安陆州。」 「哎呀原来是这样那挺好以后叫上他咱们一起吃饭有好事你也记得叫上我……来来来我这就让人给你安排宴席。咱哥儿俩好好喝一顿。」 张鹤龄人是愚蠢了一点好歹还能讲道理朱浩帮了他他便要投桃报李。 朱浩却根本就没有在寿宁侯府用饭的打算。 朱浩道:「给朝廷当差不能耽搁办完事就要走。寿宁侯以后有机会在下做东宴客。」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那以后再约时间。」张鹤龄也就嘴上客气其实他也不想花钱请朱浩吃饭。 跟朱浩又不熟而且在他眼里朱浩只是个当差的并不觉得能从朱浩身上捞到多少好处。 …… …… 朱浩办完事出来时陆松正在外边等候。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已妥当咱这就回去。」 朱浩笑道。 陆松道:「苏东主从宣府回来说要见您。」 朱浩点点头与陆松一起去见苏熙贵。 去宣府把事都处理完毕回到京城的苏熙贵彻底放下了心里的包袱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一见到朱浩便上前来行礼问候。 「在下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 苏熙贵没说要送什么但急着要有所表示。 朱浩这次帮了他大忙提前通知让他去把之前宣府的漏洞给补上如此就算杨廷和派人去查历年旧账也发现不了端倪人证物证什么的都被他一次性给消灭光了。 朱浩抬手打断苏熙贵的话笑道:「苏东主客气礼物就不必了互利互惠的事我也不希望黄公因朝中小人的攻讦而不能继续为朝廷做事否则必将是大明朝廷的损失。」 苏熙贵道:「礼还是要送的此番小当家出力甚多怎么都得收下否则于心难安啊!」 朱浩摇头:「真没出什么力……再说了还是等事情彻底平息后再说吧。」 「是是。」 苏熙贵嘴上唯唯诺诺但显然他送礼不只是为了感谢之前朱浩出手相助还为了让朱浩在新皇面前继续发挥作用保证黄瓒在南六部地位的同时也为黄瓒日后能到北户部来当尚书做准备。 「小当家喝茶喝茶……鄙人回到京城后知道您的厉害这几天到银号来存银子的人光是大户就不下百民间富户来存银子的更是不计其数!这次可说是让天下人都知晓了银号乃是朝廷所力保银子存进去安全有绝对保障。小当家真乃神人。」 苏熙贵又对朱浩一顿恭维。 朱浩道:「现在银子多了风险相应也大了所有账目必须要清楚明了坏账方面……」 「一直在审核所有来借贷之人资质目前没有抵押不会放贷小当家尽可放心。鄙人也明白。这事关大明内服安宁要是有何偏差……恐怕鄙人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苏熙贵虽然没说兜底什么的但他很清楚若真是在账目出现问题责任肯定要由他来承担。 朱浩和背后的朱四其实主要就是提供政策上的支持以政策来变现。 而苏熙贵则负责具体运营靠人脉关系和具体经营来获取利润。 朱浩点头:「这次的事情了结后银号正式从幕后走向台前相信下一步就会有人以此做文章提出对银号进行监管但从某种角度而言银号之事民间商贾的自发行为盈亏与朝廷无关!」 「这其中的分寸要好好把握我 所能做到的就是不令户部牵扯其中但内府或许会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是是!」 苏熙贵接连点头。 朱浩道:「陛下本来的意思是想以东厂监督银号……」 「啊这……」 苏熙贵明显不情愿。 就算东厂也是新皇的人但那些身体残缺的管事太监多是吸血鬼正德朝苏熙贵见识太多了而且多一层管辖便多一层盘剥再加上东厂的人行事能否像朱浩这样讲规矩、讲效率实在难说。 一旦让银号沾染上官僚气再想运作好久难了。 苏熙贵一向认为只有朱浩才是最好的生意合作伙伴最重要的就是朱浩非常明白商贾的规则那就是诚实守信。 朱浩道:「当然我跟陛下说了只要银号运作正常实在没必要在其中添加人手最多是给我调拨几个管账的人把账目核算清楚便可。」 「这倒是……」 苏熙贵明白。 现在朱浩不会参与到银号的日常运作却也不想放松对银号的监管。 你苏熙贵一切是以利益为先谁知你不会在管理账目方面玩一些阴谋手段? 那牵扯的可不是几万两银子而是上百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将来更会又超过千万两银子的规模。 朱浩笑道:「苏东主别这么拘谨你说说现在南方和宣府的情况我人在京城对外地的事都不了解现在你生意做得如何了?」 「还好吧。」 苏熙贵叹道:「小当家也知晓鄙人主要是做官盐买卖今年南方大旱尤其是沿海之地好几个月不下雨连续高温曝晒对于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官盐产量却大幅提升。灶户现在不用柴薪就能制盐生产积极性提高了很多很多逃户都乖乖回去干活现在灶户的编制可不是谁想有就有的。」 以往灶户辛苦不说还赚不到什么银子最后逃役的人非常多。 可自从大明改了晒盐法后灶户成了香饽饽。 苏熙贵又重重叹息:「只是南户部的情况不太好却说这几年南方灾情不断天灾人祸接连发生北户这边又不断催促上缴粮赋令黄公焦头烂额。饶是黄公大才现在也萌生退意却不知几时……」 隐约间又在为黄瓒说项。 苏熙贵就是个政治掮客他的目的就两个。 一个是赚钱一个是让靠山权位更高以此来赚更多的钱。 虽然新皇也是他的靠山但他真正的靠山只能是黄瓒黄瓒高升他才能在商场无往而不利。 「快了来年吧。」 朱浩给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时间。 这等于是在告诉苏熙贵来年旧派文官势力就要倒台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文治、武功 进入六月。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朱浩进宫日讲之事已确定下来他入宫日讲的时间定在了六月初八。 此时大经筵已停止。 明朝经筵日讲制度中每月二、十二、二十二共三次本来寒暑并不举行也是之前朱四跟文官提出要选年轻人当讲官时特别提及可以在夏天不是很热的时候找人进宫进行日讲。 「这就是你的讲案?」 杨慎负责审查朱浩要讲的部分。 按照规矩经筵必须要讲四书经义讲圣人文章。 但日讲内容相对宽泛些但也是以讲解儒家治国理念为主多数时候是对经义的补充照理说朱浩也应当讲四书五经的内容或是他对儒学的一些感悟。 现在杨慎有意要让朱浩讲一些「离经叛道」的东西下一下小皇帝的威风如此朱浩就成了出头鸟无论是文官的枪再或是在杨慎看来新皇势力的枪都会对准朱浩这只听令冒失而飞的鸟雀。 朱浩诧异地问道:「比先前的讲案已经增加了不少东西如此还不可?」 这已是朱浩准备的第三版讲案。 「不可。」 杨慎仍旧不满意。 朱浩心想这比在兴王府时准备朱四的教案都更加麻烦。 要说给皇帝讲学我给朱厚熜授课已有六七年时间什么内容没讲过?就算是唐寅和隋公言这些人在教导朱四方面也没我用心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帝师! 我知道皇帝的喜好并针对此做了准备结果你倒好全给我否决了。 杨慎道:「回头我会给你一份讲案你回去后好好揣摩一下照本宣科便可。」 一句话就让朱浩感受到一种浓烈的「办公室政治」味道。 杨慎作为这次日讲监督者看起来很开明一再表示信任朱浩让他自行准备讲稿却连看三稿一再否决现在图穷匕见直接要朱浩用杨慎所编的那一版。 早知如此那我还准备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让我听你的不就得了? 当然政治不是如此简单的东西。 杨慎让他准备三稿正是要营造出「正是因为你准备得不令人满意才会采用我的稿件」的印象让朱浩心头生出一种挫败感觉得自己没本事以此来压制朱浩。 二人从官职上来说谁都不比谁高皆为史官修撰但在日讲官这个差事上因为杨慎早一步充任站在翰林院论资排辈的角度同为大学士或平级官员只要先上一步位次就靠前。 杨慎也是借此机会在朱浩面前塑造一种我就是比你强的观念。 「好。」 朱浩没有反对。 你给我讲案我就用? 当我蠢呢! 反正都是讲离经叛道的内容到时我会被推出来当出头鸟那***嘛要听从你的调遣?到时我想说什么说什么! 有本事就朝我开火谁怕谁? …… …… 朱四想选朱浩出来当日讲官也是一时兴起一方面是想小小地拔擢一下朱浩作为奖励;另一方面则是怕以后出宫不便为了跟朱浩有地方商议事情而灵机一动想出的对策。 但随后这段时间他照常出宫好像朝中人也没人察觉他进出宫门之事所以都快忘了朱浩要去日讲。 等朱浩在他面前一说朱浩一拍脑门儿摇头道:「嗨你不说朕都忘了还有这一茬……行吧到时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你给朕上课不是一天两天朕洗耳恭听便是。」 最近朱四在宫里比 较无聊。 现在他还没有妃嫔三宫六院多是前两代皇帝的人如今都受张太后管辖朱四在皇宫里更像是个寄人篱下的住客说点不好听的有人想对他不利他都没能力抗争。 朱四迫切需要得到更多的自***而大婚将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从那之后他及可以正大光明培植自己的外戚势力并且皇宫将成为他的家那时他也会纳妃嫔入宫自然不会再想着天天出宫找乐子。 最近唐寅没有回西山的打算。 朱四批阅了几份奏疏便跑去听戏了唐寅留下来跟张佐一起陪同朱浩一起朱批而唐寅早早便哈欠连连。 「……最近西北局势动荡三边之地一直在戒严夏粮近乎绝产只怕等秋后朝廷又要调拨不少钱粮往西北。」 朱浩道:「就怕鞑靼人突然从宣大偏头关一线发起进攻侵入外关。」 「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唐寅皱眉不已「莫非你又算到了?」 「没有我看过西北各处奏报按照以往情况鞑靼人在三边等处袭扰目的都是为了劫掠因过去两年草原年景不好加上政局动荡一些小部落难以求生有着野心的大部落想要侵吞小部族做大必然需要大批量粮草辎重草原上不能提供给的就只能从大明来抢劫了既然如此没道理会放过更为富饶的宣大等地。」 朱浩做出自己的判断。 张佐一听有些紧张:「那是不是说要让宣府、大同和偏头关等处全都戒严?」 唐寅道:「如今正是夏粮入库时节这么做只怕会有不良影响。粮食都快收上来了***这会儿来能抢什么?朱浩这种旨意你千万不要贸然下达若是影响宣大一线粮食收成那边百姓很难撑过今年冬天。」 朱浩笑道:「先生啊你也不想想我都跟你说了杨阁老他们想以南户部的黄尚书为靶子把西北军政给好好整肃一番我们难道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让宣府乱上一乱?」 「这……」 唐寅大为讶异。 这也能扯上杨廷和? 朱浩道:「现在西北困局在于过去数年草原经历一番动荡后新的格局正在形成几个大部族合纵连横新的霸主就要诞生迫切想恢复以往对大明边关的袭扰从大明境内掳掠钱粮物资发展壮大。若鞑靼人真从宣大一线大举叩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是要吃大亏。」 达延汗去世已有四年左右。 这段时间草原格局的确发生了很大变化。 有线报说草原过去两年灾情严重各部族在难以求存的情况下自然想的是如何从大明境内捞上一笔尤其是在大明新皇刚登基小皇帝还是旁支过继并非正统的情况下。 就一般角度而言大明新旧交替时多半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鞑靼人来犯大明必然采取守势。 就算小皇帝有以武力反击的倾向但因前面那位「武宗」军事上的扩张让朝中文官多有怨言必然会群起反对如此一来小皇帝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好的机会草原人会轻易放过? 「你……唉!」 唐寅不想回答这么深刻的问题他对于军事不是很了解不愿贸然发表意见。 「好了这事我们先不忙商讨让陛下在朝堂上提出来看看那些阁老大臣的意见有警惕心总是好的鞑靼人并非只有一支只要规模稍微大点的部族就想从大明身上咬下一块肉别等他们兵临城下才发现危险!是该体现出陛下文治外的能力了!」 先前朱浩给朱四塑造的是一个能自行筹措钱粮 知道节俭并对孝义礼法非常看重的文皇帝的形象。 因为先帝在武功方面的「卓越」表现文官对于皇帝穷兵黩武极度排斥朱浩没有说要把朱四打造为雄韬伟略武皇帝的打算。 可皇帝若是对于军政不闻不问那会显得小皇帝某方面能力有所缺失是该让朱四走出这一步了。 …… …… 内阁。 蒋冕将一份南户部上的题本交到杨廷和手上。 杨廷和看完后眉头紧锁。 蒋冕总结道:「……先前陛下变卖西山煤窑以此换得银子缓解东南海防财政缺口但随着交易叫停这笔钱都退还给了商贾。」 「从年初开始户部将各地征调的税赋、库银、库粮等陆续拨往东南合起来价值不到七万两但如今南户奏报如今地方上已获得调拨超过二十三万两已悉数划拨各海防卫所……」 杨廷和听了一阵头疼。 小皇帝筹措钱粮的能力太过逆天。 谁都以为小皇帝实在没办法才把西山新开的煤矿给拿出来拍卖随后小皇帝跟杨廷和讲和西山煤矿那边就没了动静。就算煤矿一直开着皇帝派专人去管理继续生产但那填补缺口的价值十六万两银子的钱粮兵器等是从哪儿来的? 「安陆州那边有何消息?」 杨廷和问了一句。 他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兴王府有些家底比如说过去朱祐杬蜗居在安陆时就想着要让儿子当皇帝积累了不少财富或者兴王府在打理商业方面很有一套呢? 蒋冕摇摇头表示全不知情。 这已不是万八千两银子而是十六万两。 加上之前西北边防缺口新皇自从登基之后已自行筹措钱粮超过四十万两。 「新近得报三边之地屡遭袭扰地方向朝廷请求再次调拨钱粮陛下曾召户部孙志同入乾清宫问询有关盐税改革之事提出要在西北增加商屯田地这位陛下对于管理钱粮似乎很有一套。」 如朱浩努力设计的那般现在连蒋冕这样的资深儒官都觉得小皇帝别的姑且不说在调度钱粮方面简直是奇才。 杨廷和冷冷地回了一句:「再说吧。」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涉及军权 朝会进行中。 朱四一上来便以先前西北各处奏报作为引子不用大臣说一句话直接由他这个皇帝来阐述西北军情是何等紧急并做出要在宣府、大同一线修筑关塞、加强戒备的提议。 在场大臣听得一愣一愣的。 论专业程度朱四并不比素以军事能力著称的王琼差多少而当前的兵部尚书彭泽则显得平庸了一些。 「……诸位卿家朕一向认为西北边地军务讲究个防患于未然先前数年宣府关口等处失修也是因为女干佞在西北祸害边防所致。朕不想让京畿门户陷入动荡尔等可认同朕的观点?」 朱四的话其实很没有建设性 西北边防本来就为大明朝廷重视每年收取的赋税除了发放官员俸禄以及供各级官府日常花销上其余大半用在了西北边军上而朝廷制定的政策多半围绕着西北军务服务。 加强边防…… 说得容易! 你要修边关银子从哪儿来? 力夫从哪里来? 总不能让将士光干活不发工钱吧? 现在连俸禄都快发不起了居然还提什么加强边防? 兵部右侍郎李昆出列道:「陛下西北三边之地已受诸多袭扰鞑靼人主攻方向极为明显若此时又要在宣大等处加强关防只怕会影响地方民生……」 如今兵部两位侍郎左侍郎李钺兼任三边总督右侍郎李昆属于堂官在京城协助处理兵部事务。 李昆也是边官出身在西北时就是彭泽的属下原来的历史上嘉靖三年大同军变时就是李昆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前往勘察处置。 他是彭泽嫡系当初王琼参劾彭泽时李昆也受到连累一直到彭泽上位李昆才重新被启用并成为兵部右侍郎而眼下兵部几乎就是彭泽的后花园。 王琼跟彭泽的争斗中二人说不上谁正谁邪二人所作所为都有不当处更多是体现出党同伐异。 王琼虽然能力上远胜彭泽但其实也很忌惮对手因此王琼跟正德时期的佞臣走得很近利用这层关系打压彭泽。 但彭泽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可以理解为狗咬狗一嘴毛。 朱四冷冷道:「什么民生你们就直说加强边防会影响宣大之地粮食收成便可但朕听闻西北土地连片荒芜本来三边以及宣大之地有大批商屯田地可在前朝几乎全部荒废了现在西北用度基本都靠大明府库来调拨。那是否加强边备有何区别?」 很多人往孙交身上打量。 他们觉得小皇帝能知道那么多肯定是孙交在背后教导。 先前朱四单独召见孙交之事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 当时说过什么没人知晓孙交出来后说皇帝只是问及一些过往叙了一下渊源并探讨了朝事却没提自己教过朱四什么。很多人一直把孙交当成皇帝的幕僚为此孙交感到很冤枉因为他到京城后就一直刻意避讳与小皇帝有任何非朝堂上的接触。 朱四道:「朕本来对此事只是有个大致的设想后曾发人往西北问询总督宣府、大同军务的臧凤他的意见跟朕相同认为三边等处今年所受袭扰过去散乱不成章法或是鞑靼人想以进犯三边为幌子其真实目标在于宣府大同和偏头关等处。故朕才会有今日说法。」 臧凤? 如今的宣大总督就是臧凤还是嘉靖元年年初时刚被委派过去的时间要比李钺当三边总督还晚。 臧凤到任后没见有什么大的作为毕竟从去年开始九边各处受到袭扰最多的是三边之地朝廷在钱粮调度方面也都是尽量往三边倾斜。 反而是宣府等处本来驻军就比三边多如今也没听说宣府、大同一线遭遇什么外夷叩边的压力。 朱四见在场大臣不言不由望向孙交:「孙部堂你作何感想?」 孙交一怔。 问谁不好问***嘛? 本来我就想撇清跟这件事的关系你这个当皇帝的非但不避嫌还想让别人觉得是我给你献策的吧? 孙交道:「会不会是……宣大一线本无战事而地方上又想以此来多讨要一些钱粮物资这才……有此提议?」 「啊?」 孙交的话令朝堂哗然。 这话由御史言官说出来倒也没什么本来就是风闻言事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以臧凤为首的宣大一线官将以让人觉得这群人是因为宣府大同无战事而有意想让朝廷在这一段加强战备从而获得更多的资源。 可这话由孙交说出来…… 你孙交老成持重这种没影的话也能乱说? 你可知什么叫臣僚和睦? 又可知你的身份是户部尚书你的话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或许本来没有这件事因为你说了外间都会议论别人都以为有这件事! 朱四笑道:「孙老部堂说话可要有根据不然……宣府大同一线将士听了他们可要对你有意见喽?」 本来朱四还显得跟孙交共同进退一般但一扭脸就拿孙交打趣。 朱四听出来了孙交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撇清跟他这个皇帝的关系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让别人知道原来皇帝的说辞并不是孙交所教。 孙交在竭力撇清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 孙交道:「回陛下此等事恐怕需要细细查证老臣不过是转了转脑筋多想了一些事情无任何凭据。」 先前说话的李昆打量孙交皱眉道:「孙部堂您没证据还如此说可是要引起地方官将不安?身为朝臣此等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这就不对了吧?」 孙交道:「老朽不过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若是你有意见尽管跟陛下提何至于要等老朽说完再来质疑呢?诸位同僚老朽才疏学浅对于西北军务并不知悉还望不要以此题目来为难老朽。」 又是明显甩锅说辞。 朱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孙交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却比猴子还精想把孙交拉到自己这条船上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朱四心里还在琢磨:「朱浩啊朱浩原来还有你设计别人不成的时候?这下被孙老头反击回来啦!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看你怎么把他拉下水……可惜现在我就没有办法……」 朱四道:「那诸位卿家便是不同意在宣府、大同加强军备咯?出了事谁来承担责任呢?杨阁老你认为如何?」 杨廷和当然不肯背锅。 小皇帝有言在先出了事谁来担责? 杨廷和当然不想掉进陷阱里什么西北加强军备这本来就与他无关他可不想卷入此等事中。 杨廷和道:「陛下提议深谋远虑臣也认为应当在西北各处加强戒备如今北方草原正有变故发生同时又遭逢天灾他们或以此来侵略我大明边陲。」 「嗯?」 在场大臣听懵了。 先前都在想小皇帝怎么会突然提到西北军务还在想这个背后的军师是谁。 本来认定是孙交时孙交却自证清白宁可冒着得罪边军官将的风险也不把这责任往身上背。 而现在杨廷和却一反常态站在小皇帝一边难道这件事是杨廷 和在背后鼓动? 若真是如此的话兵部看起来好像并不知情不然兵部右侍郎李昆也不至于会出言反对好像你自己阵营内都没达成协议? 还是说这件事你们压根儿不知情杨廷和琢磨了一下反对不如同意或者说不如敷衍了事? 朱四点头道:「杨阁老深得朕意那就如此吧兵部酌情考量西北军务哪怕鞑靼人并无从宣府大同一线叩边之意也要摆出一副积极应战的架势把他们给吓回去。朕登基之后不希望边军将士受战祸之苦用大明军威威慑外夷令百姓安居乐业!」 …… …… 小皇帝话说得漂亮。 可在场的大臣多数都没领会他的意思。 论帝王的武功眼前的小皇帝拍马也比不上他的死鬼堂兄武宗皇帝武宗虽然不为文官所喜但应州大捷却切实保证了边陲数年安定到现在鞑靼人都没有能叩边入关成功。 新皇之前都是在追求治国方面的建树难道说眼下也想跟他兄长一样想追求开疆拓土的功劳? 你们朱家人骨子里都带着冒险精神? 当天便是朱浩入宫日讲的日子朱四很高兴终于可以让朱浩以日讲官身份正大光明进宫跟自己说话。 就再朱四一门心思准备跟朱浩见面时正往内阁值房去的杨廷和被彭泽快步追上看样子彭泽很想知道杨廷和的意思。 「……此事乃是陛下临时起意你也不想想宣大加强军备对朝廷有何善处?」杨廷和问了个让彭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彭泽根本想不出小皇帝如此做的动机。 杨廷和道:「听闻你的旧部多在三边等地而宣大……少有你的人。」 「哦?」 彭泽终于听出一丝端倪。 从党同伐异来说彭泽作为杨廷和打压王琼派系的枪彭泽的人也就是杨廷和的人。 彭泽的势力主要在三边杨廷和揣测小皇帝此举是为收揽宣大一线军权而做出的尝试。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小人喻于利 文华殿。 一场日讲正准备进行。 翰林院这边五名讲官主讲是翰林学士石珤次讲侍读温仁和、穆孔晖最后则是翰林修撰朱浩和余承勋。 这几人的年岁除了朱浩算是朱四点名要的「年轻讲官」其余几个好像都跟年轻不搭边。 余承勋算是比较年轻但虚岁已届三十温仁和与穆孔晖则是四十多岁石珤更是年近六旬…… 这种讲官阵容朱浩实在想不出与之前的日讲阵容有什么不同可能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个新皇的绝对亲信误打误撞出现在了现场。 日讲也要论资排辈。 资历最老的石珤先上。 讲的是《春秋》礼乐。 换作平时朱四早就昏昏欲睡但这次他强打精神因为他非常期待朱浩上场更想在日讲的间歇把朱浩叫到一边进行一番商谈谈什么不重要主要是开启这种全新的君臣对话模式。 以后朱四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把朱浩叫来二人可以不用在宫外或是经由他人传话就能把大事商议好。 就在石珤讲完温仁和要出来接着讲时被朱四伸手阻止。 「总听这些没意思本来入夏后经筵日讲都该叫停但朕觉得应该多汲取一些生活中的常识还想了解宫外发生了什么……你们谁来说说?」 朱四等于是给几名日讲官出题。 石珤作为前吏部尚书如今降职成了翰林学士但作为杨廷和派系的忠实拥护者他已然是入阁的热门人选前途似乎比之刘春还要好此时应当由他挺身而出站出来继续表现才对。 但石珤却不知皇帝到底要做什么。 经筵日讲讲什么内容都是反复商榷过的岂能随便乱开话题? 侍奉一起听日讲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笑道:「几位学士陛下的意思随便讲讲就好什么内容不重要只要对陛下治理朝政有益哪怕只是市井间一文钱的用场都是可以拿出来说一说。」 温仁和很拘谨走出来道:「陛下如此不合体统。」 朱四道:「现在都已过了日讲季节朕要你们来说的不是经义、礼法这些朕对于这些早就听腻了以后总有机会再学……难道你们就没点新东西说给朕听?」 说着朱四目光已在往朱浩和余承勋身上瞟。 余承勋推了朱浩一把大概的意思是轮到你报答杨公信任的时候了上! 朱浩回头瞪了余承勋一眼好似在说你怎么不上? 二人居然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对上了。 「后面两位朱翰林和余翰林朕认识你们……朕想听年轻翰林的意见如此也好了解你们秉承的治国理念难道不打算站出来给朕讲讲吗?好或者不好都可以说嘛。」朱四道。 余承勋很为难完全不知该讲什么。 朱浩苦笑着摇摇头从几人中走出到了日讲的案桌前。 朱四看到朱浩过来不由面带笑容。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当初在兴王府的时候朱浩天天这么给他上课所讲也是天南海北涉及到历史、科学、人文、民俗等听朱浩讲课就好像听故事一样总让人觉得新鲜有趣不自觉就吸收了知识。 朱四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很怀念在兴王府的生活至少那时候无忧无虑除了期待朱浩讲新奇好玩的东西就是期待下课后玩耍。 哪像现在? 天天老想着怎么勾心斗角了。 「朱翰林今天你要讲什么?如果你讲得好朕重重有赏!」朱四道。 朱浩手里拿着杨慎给他准 备的讲案。 讲案的第一部分是论「仁孝治国」就是拿史例来抨击朱四不遵法统的劣迹把小皇帝抨击一顿。 第二部分则是宣讲「佛偈」即赞美佛家的诗需要朱浩详细讲解北宋黄庭坚在庐山所书七佛偈碑的具体内容。 若皇帝不满意后面还有一堆但没有一个跟儒家经典有关。 朱浩算是看出来了杨慎不但是在坑他更是以他为矛头直指新皇这次日讲过去他和朱四大概率会惹来文官的批评到时等于是君臣二人被一锅端。 「陛下臣在治国方面的确有一些想法不知对或不对。」 朱浩把面前的讲案合上微信着望向朱四。 朱四眼睛放光手一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但说无妨。」 张佐喜滋滋望着朱浩这感觉他很熟悉难得君臣终于有别的方式在朝中相会这大概就是陛下掌握权力的第一步……张佐开始期待朱浩早日辅佐朱四成就大业。 朱浩道:「臣想问陛下维护大明的安定什么最重要?」 「敬道注意你的日讲方式!」 旁边石珤皱眉忍不住出言提醒。 石珤很清楚朱浩是刘春欣赏的后辈这次朱浩能来日讲主要得益于刘春的举荐虽然他跟刘春在入阁方面有一层竞争关系但本身还是有一定交情他也不想让朱浩讲出太过离经叛道的东西。 但朱浩心里却很清楚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若只有刘春举荐没有杨廷和首肯的话一切都白搭。 朱四道:「石学士你不用介怀朕觉得这般讨论还是有其必要……这安定嘛最重要的当然是君臣和睦、百姓富足若是有上天庇佑四海内风调雨顺朝廷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朱浩却摇摇头:「臣不以为然。臣认为大明的安定首先在于……有钱。」 「噗……」 在场几人本来正凝神倾听朱浩有什么了不得的见解闻言差点儿没喷出来。 这种说话方式他们是闻所未闻。 日讲时讲「有钱」这么粗鄙的内容君子岂能把钱时刻挂在嘴上? 简直是有辱斯文! 本来余承勋觉得朱浩没按讲义展开气恼这小子不听话但听了此番表述顿时乐开怀显然他觉得朱浩这么讲对小皇帝的打击更大。 「有钱?就是有银子喽?这会不会……太过片面了一点?银子能解决一切问题吗?」朱四好像很不满意朱浩的回答。 朱浩道:「一家之言或不足采纳但微臣就是这么认为的。朝廷有了银子就能置办粮草辎重百姓有了银子生活就能安定……当然有了钱还得制造出大量商品用以配给如此才能做到天下安定。」 朱浩的话听起来有道理但其实就是胡说八道。 这不是日讲而是拿皇帝寻开心。 换作以往任何一朝皇帝绝对会把朱浩赶出宫门以后可能在朝当官的机会都没有了发配到地方再或是直接勒令致仕。 讲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连温仁和与穆孔晖等人也在用「你完蛋了」的神色打量朱浩大概觉得朱浩不但要在皇帝面前丢脸可能在文人中也要声名扫地。 「就算你是对的吧。」 朱四琢磨了一下摇头轻叹「但朕认为银子不是万能的西北边陲有贼寇犯边掠夺我大明百姓有银子就能解决此等麻烦吗?东南有海盗但就算把海防卫所军饷物资都补齐要平息也需时日地方百姓不照样不安定吗?你的立意不是很好。」 朱四似模似样跟朱浩辩论。 朱浩道:「前的确不是万能的但却是四海安宁的根本。海盗有了钱他们便不会想着冒杀头风险侵犯我大明海疆***有了钱有了充足的过冬物资他们便不会冒死来侵犯我疆土而边军将士有了钱才有动力为朝廷效命……」 「够了!」 石珤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朱浩的话「朱敬道你这是在讲什么歪门邪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如果连为朝廷效命都要跟钱财扯上关系请问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朱浩没想到石珤这么激动。 他回头看了余承勋一眼余承勋正掩嘴偷笑却还在用鼓励的眼神让朱浩继续讲下去。 朱浩道:「石学士做人现实一点好在下提前便说了这只是一家之言可以引人遐思的事情如果天下间都是君子而无小人的话那经义又是说给谁听的呢?」 「你……」 石珤没想到朱浩除了离经叛道外还敢跟他直接辩论! 你这小子有没有上司和长辈的概念? 有没有对前辈和师长的尊敬? 老夫好歹是你会试时的主考官便是你的座师……等等这小子好像从来没有拜会过我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回事啊。 朱四一拍大腿:「朱翰林这话比先前提及钱财之事听上去有道理多了。人总是要现实一些虽然只有小人喻于利但天下间的小人太多了就算是朝中君子朝廷不给他们发俸禄他们照样要抗议不是吗?人要有义之前得先把肚子填饱!」 石珤简直想打人。 这对君臣谈论的是什么事情? 这是把儒家经典当儿戏吗? 朱浩道:「陛下所言极是臣也认为这天下间还是小人多所以想要让小人安定则必须威逼利诱。从法家的角度出发那就是赏罚分明这一切都建立在有钱的基础上。若朝廷没钱谁会甘心为陛下卖命呢?」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论市场经济 文华殿内氛围怪异。 在场几名讲官中除了余承勋没有表现出对朱浩讲义的排斥其余几人都皱眉不已。 荒诞不经的理论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君臣间还有模有样探讨起来甚至提出要用银子来收买天下黎民甘心为朝廷卖命!? 拜托儒家的传统礼法中一直讲究「天地君亲师」主旨是忠君爱国。 就算我们都是拿俸禄的但绝对不能主动提钱! 朱四问道:「那朱翰林朝廷现在没银子应该怎样来积攒银子呢?」 这话好像是在反呛朱浩。 别说得那么好听有银子就能安定人心。 问题是朝廷没银子现在连修葺皇宫殿宇朝廷上下都在哭穷呢朕也知道银子好使你总要拿出个切实可行的赚银子方法吧? 「陛下此话题应当适可而止君王当不问名利事。」 石珤再次走出来劝谏。 朱四一摆手:「石学士朕也知道不该谈银子这有失君子风范可问题是……朝堂商讨的事情有哪一件不跟银子有关?」 「治理天下说白了不都得依赖府库供给吗?边防、河道、民生都是花银子的地方盐政、税赋、官地都是赚银子之所……综合起来就形成了朝廷。朕不明白为何朱翰林提到钱财问题你会这么排斥呢?」 「臣……」 石珤不知该怎么说。 朝堂上的确多数时间都在谈银子好像大明朝堂就是个菜市场是个讨价还价的地方。 但在文人心目中朝堂本就不应该是锱铢必较的地方地方上风调雨顺没有灾情海晏河清人人都遵从孝义礼法从来不做那造反之事外夷都臣服于中原王朝的统治绝不叩边…… 可那始终是理想中的社会现实情况却是朝堂每时每刻都在提到钱。 朱四望着朱浩:「朱卿家你不用停继续说出你的想法。」 朱浩道:「臣一介儒生对于怎么赚银子不太了解臣所讲就是以臣所知当下民间的大致情况。」 你还不了解? 天下间有比你会赚银子的吗? 无论是朱四还是张佐都笑眯眯望着朱浩好似在说你可真谦虚咱手头那点银子都是靠你赚取的你居然说自己不会? 朱四一摆手:「但说无妨。」 「臣遵旨。」 当着翰林院同僚的面朱浩侃侃而谈「民间一个普通人家想要生活安定就要家底殷实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有家底充足衣食不愁一个家才能进入相对和睦的状态。而要积累下家底无非两点一个是开源一个是节流。」 朱四点点头抚着下巴似陷入思考。 朱浩道:「大明朝堂这几年一向都以节流为主地方上本来有十万两的开销节省一下七八万两也能应付修河道的银子本来应该调拨二十万两省以下调拨个十几万两剩下的让地方自行填补……」 朱四笑道:「这都是常态朝堂缺银子很正常谁家的账目就没个窟窿什么的?」 朱浩点点头道:「可问题是即便在一般人家靠节俭来充实家底仍旧会带来诸多麻烦夫妻、父子、兄弟争吵家庭不睦主要就在于节流会影响生活品质……朝廷的节流也带来地方上的不安定自上而下影响到臣民的生活!」 「朱卿家此话说到朕心坎儿里去了朕也觉得是这样……想要节流或是克扣各处调度或让将士勉强度日到现在西北军将军饷拖欠好几年都没能下发很多军户已难以为继要靠变卖军械来求存朕 听到耳中急在心里啊。」 朱四显得很感慨的样子「所以镇认为还是开源比较重要。但……问题是……怎么个开源法?」 朱浩摊摊手:「不知道。」 又是个让在场众人差点吐血的答案。 余承勋见朱四跟朱浩你问我答好像很有默契的样子还以为这对少年之间有什么交情正要制止朱浩继续说下去但朱浩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道」硬生生把余承勋拉回到了现实。 对啊。 朱浩今天讲课的目的就是负责呛新皇又不是真的给新皇讲治国安邦的大道理怕什么呢? 朱四涨红着脸指着朱浩道:「朱敬道你这是拿朕寻开心吗?跟朕讲这么半天你却跟朕说不知道你信不信……」 正要出言威胁往四下一看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目光望着自己朱四似又觉得如此有失皇帝体统便缄口不言只是怒目而视。 朱浩看到朱四这气急败坏的小模样心想看来你演技有所提高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生气了呢。 朱浩道:「开源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是一个人、一朝一夕能解决。臣只是认为解决问题的思路朝廷未来可以请诸位臣工献计献策从中选取最好的建议彻底解决朝廷的财政困境而非靠臣一时兴起妄言。若陛下非要问臣对策臣能说的只有一点……」 所有人都提起兴趣。 连朱四和张佐都饶有兴致目光炯炯的看着朱浩因为这已不是他们之前对过的台词可能朱浩真有什么赚钱绝招? 不料当所有人都全神贯注打量朱浩时朱浩却住嘴了。 朱四皱眉:「不是有一点吗?赶紧说!」 朱浩没回答反而望向一旁的石珤:「石学士在下能说吗?」 石珤被问得莫名其妙。 先前你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的时候怎么没询问我的意见?现在你把大家伙的好奇心都调起来了居然问我能不能说? 你这小子……居心叵测啊! 看我回去后不找老刘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知道欣赏的朱浩是个什么货色。 「你说!」 石珤到底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摆摆手道、 朱浩正色回答:「推陈出新。」 「哦。」 朱四点头随即瞪大眼「啥?」 张佐急忙问道:「朱翰林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怎么个推陈出新法?」 朱浩道:「这如何能做详细的陈述?推陈出新其实就是打破旧有的规则让一些新生事物出来若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话那开源从何谈起?「 「开源就是要为前人所不为之事做他人未敢想之举就好像今日臣的日讲若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话……谁人会在陛下面前说这些呢?」 就算朱浩的话仍旧是歪理邪说却架不住一旁的温仁和连连点头似乎有所触动。 穆孔晖好奇地打量温仁和你怎么被这小子三两句话就给说动了?他这明摆着是在胡说八道啊。 温仁和反应过来无奈一笑继续沉默想听朱浩还有什么「高见」。 朱四显得很不满意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随后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现在朝中对于旧事的阻力也不小朕要卖个矿窑就被人生生阻止!朕现在还想开更多的矿窑……」 「让朕怎么说呢?朱敬道你的话听起来处处都是道理听完后却给人一种好像什么都没听过的感觉……你这分明是在糊弄朕啊。」 朱浩拱拱手。 意思是别人糊弄你更多你怎么不找他们的麻 烦? 君臣之前还唱双簧探讨国计民生现在气氛却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好了今天日讲就到这里吧朕不想再听了过两天继续……」 朱四听完朱浩的讲课就不想听别人的。 本来就是自己给自己补课听了朱浩所说难道还要听那些腐儒啰嗦? 「陛下今日之讲尚未结束。」 石珤出列道。 朱四一摆手:「可是朕听了朱浩一席话早就饱了一肚子的气……你觉得朕现在还能听得进去别人所说……朱浩你过来朕有话单独问你!」 随后朱浩就被朱四叫到文华殿偏殿好像是要兴师问罪。 …… …… 日讲结束。 与朱浩一道出宫并返回翰林院后余承勋马上找到杨慎把宫里的见闻和盘托出。 「你说什么?敬道没有按照我给的讲义授课?自作主张?」 杨慎很惊讶。 朱浩此举简直是要造反啊。 余承勋笑道:「他说的东西可比你的讲案精彩多了。」 等余承勋把朱浩跟朱四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杨慎的脸色稍微好转。 但杨慎依然有些警惕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奇怪的是日讲结束后陛下单独将敬道叫到偏殿很久后敬道才出来与我们一同出宫。问及他有关境遇却说陛下在里面什么都没讲就是让他在那儿白白站了近一个时辰。」 余承勋根本就不相信朱浩的话。 他觉得一点是新皇跟朱浩说了什么朱浩却不想对外说所以才推说皇帝让他进去罚站。 杨慎听了后却释然点头道:「这就对了陛下对敬道很不满意趁机叫他进去行体罚之举。」 「真的是……惩罚?」 余承勋不太理解。 小皇帝斗单独召见了还能没事? 杨慎叹息:「这位新皇做事不拘成法很多时候都胡作非为朱浩此举其实是在消遣他他应该听出来了干脆把朱浩叫进去混淆视听让外人觉得他是新皇一脉行那离间计……若我们真这么想那朱浩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谁是大佬? 朱浩没按照杨慎列的大纲讲。 本来杨慎很着恼。 但听说朱浩所讲内容更加离经叛道他便收起了愤怒反而觉得朱浩此举甚佳虽然他并不太认同朱浩所讲的东西可谁又会在意朱浩真正讲了什么? 只要朱浩日讲时让小皇帝下不来台无能狂怒那就足够了。 而且朱浩以「自毁」的方式在日讲时讲一些经义外的东西必然为士林所不容那朱浩便等于是被杨氏一门给控制住了。 以后你小子在翰林院的前途不得被我们拿捏? 甚至你的仕途也要因今日之事而蒙上一层阴影现在可以帮你压一下不让此事外传但条件就是你要继续为我们办事只要你做得不好就把你今天说的那套以利益治国的理论公之于众。 大明朝堂绝对容不下一个离经叛道的少年郎。 …… …… 当我杨慎讲日讲事告知杨廷和。 杨廷和对于朱浩讲了什么内容并不太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小皇帝对于获取宣府军权表现出的野心。 「如你这般说好像朱敬道对于为朝廷谋利之事颇有见地?」杨廷和都没仔细听杨慎的话只是随口一问。 杨慎道:「父亲敬道明明是以此来反击陛下告知陛下开源并不可行。」 「是吗?」 杨廷和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像儿子刚才说的是朱浩主张以利益来笼络臣民? 主张要开源? 怎么又说成是朱浩反击君王? 自己这个儿子怎么理解的? 杨慎道:「敬道明面上市顺从陛下的意思但其实几次都否定了此举的可行性用的是反讽的手法。」 「哦。」 杨廷和点了点头随便摆摆手「你先回去为父还有事办。」 杨慎本以为今天日讲之事父亲会非常在意心情激动等着父亲回来告知好消息现在看父亲的样子好像对谁去日讲日讲中讲了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 把他赶出去应该是有不想让他知道之事处置? 会是什么? 杨慎问道:「父亲可是有为难之事?或可由儿代劳!」 杨廷和本来已经拿起笔闻言不由疑惑地抬头看向杨慎忽然明白过来儿子这是觉得他自己被冷落了想主动挣表现当下杨廷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将朝堂上新皇所提之事跟杨慎说了。 杨慎道:「以父亲所见陛下要获取西北军政大权?」 「用修啊为帝王者首先要掌控的就是军队可说是谁掌握了军权谁便是这天下之主所以你看先皇时即便再胡闹但军权方面从不懈怠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朝纲混乱军中女干佞横行国之不国。」 杨廷和语重心长地给儿子上课。 杨慎当然知道过去几年朝廷乱象因何而起他不想听这些大道理更想知道父亲要做什么。 杨廷和道:「为父要去信宣府让地方将官做万全准备。这么说吧就算宣大总督不能拉拢过来至少地方巡抚和总兵……不能受陛下所挟。正德之乱不能重演。」 这话听起来义正词严却连杨慎都感觉到父亲是想获取宣大之地的军政大权。 现在京师军权已一点点被小皇帝控制本身杨廷和再京师军权上也难以动手。 京师军队主要掌控在勋贵和太监手上你一个文官若是跟勋贵和守备太监走得近就会落人闲话别人会说你杨廷和用心不良。 但这不代表杨廷和不会在获取军权方面做 文章。 彭泽就是他有意栽培起来的。 王琼派系尚有不少官员在朝作为王琼的敌人彭泽为了能当稳兵部尚书之位必须依附于杨廷和。 杨廷和再通过彭泽在西北经营多年的势力把军权逐渐拿到手中。 封疆大吏以首辅大臣马首是瞻这种事历朝历代经常出现包括后来历史上著名的抗倭名将戚继光在朝不也是有张居正为其撑腰?而这种暗中的往来没什么大问题谁让本身首辅大臣位高权重呢? 杨慎道:「可是儿听闻现在宣府和大同吏治混乱父亲先前不是想以宣府府库军饷为引整肃前朝遗臣?」 杨廷和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时定不下来。宣府大同官将多为女干佞嫡系如今他们尚未归顺先等着吧。」 …… …… 杨慎回去后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宣府因为当年朱厚照长期驻留武将主要为江彬、钱许泰等人提拔文官则为朝中陆完和王琼所挟而王琼因为在军中势力庞大九边各处都有他的人。 新皇登基委派过去的宣大总督臧凤却是漕运总督出身属于工部派系其本身又有西北为官的经历。 倾向性上来说臧凤跟王琼和陆完的关系更加紧密些。 小皇帝想把臧凤拉拢过去甚至在朝堂上提过曾派人去宣府问过臧凤对于宣大军务的见解可见皇帝跟臧凤的联系很紧密……此时杨廷和若想掌控宣大一线军权必须要从地方巡抚和总兵官等人身上入手。 第二天杨慎去找朱浩问询有关前日日讲之事。 他对朱浩宣讲的内容没什么意见反而以西北军务来问询朱浩的看法。 朱浩道:「用修兄昨日后我到现在满脑子都是为朝廷开源就怕陛下不会放过我以后再召我去问策你让我如何应答?」 「应该不会了。」 杨慎笑道:「陛下昨日刚跟你谈过怎还会触霉头?」 这边正说着话余承勋匆忙从外进来带来一个让杨慎很惊讶的消息:「……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公公奉陛下之命亲自到翰林院了说是要嘉奖日讲官。」 杨慎一怔。 这是什么路数? 小皇帝昨日听了石珤和朱浩的日讲不耐烦结束今日却派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样级别的大佬来奖赏日讲官? 「人在何处?」 杨慎问道。 余承勋道:「刘学士正带人招呼他人暂未得到消息现在过去一个来得及。」 张佐在朱四身边一旁兴王府老人中显得不那么起眼风头完全被朱浩盖过了。 但在朝中那可是顶级大佬的存在而且随着朱四登基后皇位逐渐稳固朱四在处理政务尤其是处理题奏时显得张弛有度别人都觉得张佐是个能人久而久之名声就传扬开来。 可因为张佐是太监平时少有出宫别人想拜会也无良机这在翰林院众人眼中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毕竟能在谁入阁或是谁已经入阁后票拟等事上有直接关联翰林院的人最想接触的内官自然就是这位内相。 「过去看看。」 杨慎自然想跟张佐接触一下看看跟父亲对接的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 …… 几人到了学士房门前翰林院几乎所有人都聚拢过来。 张佐造访翰林院还是带着圣意前来有点钦差办事的意思加上张佐身份特殊谁都想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以至于不管是 否当差的都先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跟张佐见上一面。 「刘学士其实咱家也不想多叨扰……对了昨日里几位讲官可都到齐了?陛下颁赏之事不能耽搁。」 能跟张佐直接对话的便是翰林学士掌院事的刘春。 刘春往四下看了看笑道:「除了石学士外其余人都已到了。」 石珤并不在场。 其余温仁和、穆孔晖、余承勋和朱浩都在。 张佐将目光打量过来眼神自然而然便落到朱浩身上下意识的便用目光跟朱浩做了个交流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没办法…… 对别人来说他张佐是大佬、 而对张佐来说朱浩才是真正的大佬这已经不是在兴王府的时候现在站在见到朱浩都要主动行礼问候这算是一种规矩在新皇面前的排次只有朱浩的地位在张佐之上唐寅跟他也只是平级。 「几位陛下的赏赐都在外面。」 张佐笑道「这翰林院中真是出能人啊咱家来之前还以为像朱翰林这般的年轻人是绝无仅有现在看看年轻才俊比比皆是。」 在场那些二十多岁的翰林听了心里一阵得意。 但有心人明显听出来张佐这是代表皇帝表达不满呢。 皇帝让你们找几个年轻的讲官去宫里宣讲结果你们就找一个年轻的朱浩?别的除了一个余承勋三十来岁其余都是四五十甚至六十的老头子?不知道什么叫揣摩上意?皇帝的意思都能公然违背? 你们翰林院的人可真是敢作敢为! 张佐又望着朱浩笑盈盈道:「尤其是这位朱翰林还是安陆之地士子想来有龙气庇佑才有那惊世之言……」 朱浩道:「张公公客气了其实在下祖籍京城只是后来迁居安陆。」 「呃……」 张佐一时很尴尬。 在场的人都在偷笑。 这小子真是不识时务当面就让司礼监掌印太监下不来台?你这是不想在翰林院混了吧?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他们为何在一起 张佐在一种尴尬的氛围中跟翰林院的人进行了「友好亲切」的交流。 他自己心里很别扭。 总觉得自己坐在那儿而朱浩立在旁边看着太过失礼。 他太监出身在兴王府就是个伺候人的很懂得场面应付那一套最在意的是不要给自己招惹来麻烦可现在知道得罪朱浩这个皇帝跟前宠臣不是好事却还在这里坐着不知日后该如何共处…… 又一想。 算了我还是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早点儿离开最为稳妥。 张佐起身告辞时众人相送。 张佐笑着对朱浩道:「朱翰林昨天日讲干得不错有时间多去跟陛下讲讲开源之事走了走了!」 众翰林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朱浩如此无礼身为司礼监掌印的张佐居然毫无在意? 嘿这位张公公城府很深啊! …… …… 张佐走了翰林们很快散去各回各的公事房朱浩却被刘春留了下来。 刘春道:「邦彦找过我跟我提及你在宫里的表现可说大失体统但老朽却知道这是……用修逼你这么做的吧?」 听了这话朱浩不由讶异。 要么怎么说刘春欣赏他呢?明明是他在日讲时大放厥词有失体统刘春却为他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撇清干系! 「这……」 朱浩有些不好意思。 杨慎逼他这么做的吗? 间接来说是的杨慎塞给他的讲义让他讲那些离经叛道的内容后来却是他自己临场发挥讲了一点更不为儒家认同的理念。 刘春无奈道:「老朽在朝多年其实早看出来了如今文臣派系林立为官最难避开的就是党同伐异那一套……虽然都在说我大明吏治清明官员洁身自好但这拉帮结派之事自古就难以根除。」 「嗯。」 朱浩点头。 这话没毛病。 你留我在这里叙话其实质不就是拉我到你派系?什么师生、同门、乡党、年谊的……哪个不是结党的方式? 「不过也好我倒是觉得你讲的没什么问题人终归还是要现实一点朝廷不能总以大义来笼络人心不许之以利不加之以罚如何能恩威并施收揽人心?却总有那腐儒自以为通晓经义就明白治国道理了?荒谬!」 刘春随口发出的一番感想又让朱浩惊讶了一下。 以朱浩所知以往翰林院中刘春乃顽固不化的老学究代表现在怎么思想变得开明了? 难道是因为起死回生后开始反思一生所学顿悟后超脱凡俗了? 还是说因为这番话是他朱浩说的而刘春对他又很欣赏爱屋及乌之下连这番听来有违儒家礼法的说辞都选择接受? 朱浩拱拱手表示了感谢。 不管怎样刘春能支持他就很不容易了。 因为刘春代表的是大明文人的巅峰成就翰林院的掌院学士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给人定性定名有了他的欣赏就算外面的人对朱浩的理论有诸多非议光靠刘春一句话就能让朱浩在儒学派别中屹立不倒。 「回去办事吧最近我跟你岳丈……孙志同经常会面偶尔聊到你都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才以后好好为朝廷效命必然前途无量。」 刘春眼神中带着一股欣赏好像真把朱浩当子侄看待。 朱浩则在琢磨孙交现在这么欣赏他了?居然在刘春面前夸赞他? 那……为何在自己 面前孙老头却每次都显得那么不近人情呢? 难道就因为我朱浩孙交和刘春成了莫逆之交? 说起来还真有点荒唐让人难以采信啊。 …… …… 朱浩在翰林院中以言语顶撞张佐之事很快成为翰林院中人人争相谈论的热点事件。 朱浩没想到自己日讲时讲了一堆离经叛道的东西却不如自己呛张佐两句这么快就能成为翰林院的风云人物。 朱浩知道自己在皇宫的说辞应该是被刘春做主给压制下去了。 石珤作为跟刘春平级的翰林学士又做过几个月的吏部尚书照理说石珤的地位在刘春之上但到底刘春才是翰林院掌院有他出面石珤不得不卖个面子所以朱浩在皇宫里说了什么同僚间都不知晓。 很多人甚至觉得朱浩是在皇帝跟前讲了什么牛逼的经义皇帝才会派司礼监掌印张佐来翰林院颁赏甚至对朱浩的反呛不以为意。 等朱浩下午再见到张佐时先说了句抱歉的话。 张佐听了摇头苦笑:「朱先生实在是折煞咱家了当时不过是在人前装个样子咱家岂能不明事理?只要不让朱先生为难就好……其实陛下让您入宫之事咱家认为可能有些操之过急先生能处置这般好咱家佩服之至。」 先不说张佐审时度势知道自己开罪不起朱浩不得不低头再便是他打从心眼儿里真的佩服朱浩。 现在张佐跟朱浩的关系异常和谐。 「朱先生今天有件事涉及到西北钱粮调度陛下让咱家去见孙老部堂特别叮嘱需要暗中问询情况您看……」 张佐一脸为难之色。 意思是我有个不太好办的差事你能不能出头帮衬一下? 朱浩道:「既是陛下委命在下不好出面吧?」 「哪里哪里。」 张佐笑着「陛下的意思就是听从您的调遣是这样……这不宣府地方上报今年钱粮缺口折合白银十万两上下陛下想的是这银子不能老由咱自己出最好让户部调度又不能令朝臣知晓如此就需要跟孙老部堂私下沟通。其实陛下的意思不想让朱先生再为钱粮之事操劳。」 朱浩点头他能理解朱四的处境。 当了皇帝后最难的一点就是各处都伸手向他要钱其实就是朝廷亏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大明财政对于农业税太过倚重加上一点盐税或商税最后的结果就是……即便各处都风调雨顺边关安定河道不需要修缮大明财政也堪堪够用。 一旦地方上出现天灾人祸或是朝廷有额外的开支那府库就着紧其结果必然会出现亏空。 一次两次还可以用未来的盐税等项目填补结果就是这种亏空越积压越多到了非要弥补的时候就会变得异常困难比如现在西北将士军饷一年能下发的三成不到已经有了好几年拖欠而官员俸禄也拖欠了几个月…… 「走吧我陪你去跟孙老部堂说说。」朱浩道。 张佐道:「不怕孙老他……」 他的意思是我去就行你去了不怕孙老头发现咱俩的关系? 朱浩笑道:「你当孙老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说破罢了。」 …… …… 孙府。 当孙交得知张佐入夜后来访便感觉没什么好事匆忙迎出来见朱浩跟张佐走在一起神色稍微有些异常旋即便恢复正常。 如朱浩所料孙交对于朱浩的立场早就清楚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只是他不太清楚朱浩在新皇派系中到底扮 演了怎样的角色。 之前或是觉得朱浩是顾问帮皇帝出谋划策比如说开矿山、征矿税等等但他隐隐觉得朱浩的身份可能没那么简单。 孙府正堂。 三人坐下来后张佐把来意说明。 孙交的目光一直在朱浩身上逡巡显然他很想问张佐你来传达圣上的旨意也就罢了把朱浩带来是几个意思? 「……孙老你看这宣府钱粮缺额应当以何种方法填补为好?按照之前的经营是多开盐引今年据说各盐场的官盐仍旧会增产你看……」 张佐说道一半顿住了他发现孙交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朱浩身上神思恍惚根本就没认真听他说话。 朱浩笑着提醒:「孙老张公公问你话呢。」 「哦。」 孙交收摄心神回看张佐「朱浩啊……张公公其实老朽的意思是在夏粮的基础上调拨给三边和宣大各一批银钱或不会到十万两但各有个六七万两应该没问题。」 孙交比较有经验。 作为户部尚书他平时嘻嘻哈哈但好歹是经验丰富的老臣知道怎么节省和抠钱。 现在能在正项外额外增加个十几万两银子的结余。 本来十几万两送往宣府不但能补上缺口还绰绰有余。 但孙交老谋深算他是在提醒张佐我们不能只补宣府而不管延绥三边虽然现在都知道新皇的目标是要在宣府、大同、偏头关一线收买人心把军权给拿回来但公然「厚此薄彼」真的好吗? 为了不被杨廷和等人驳回户部调拨钱粮的提议那就要三边和宣大一起拨付银子。 张佐眉开眼笑:「孙老在朝果然能省下不少力气先前咱家还说朝中银子总不够用呢。对了不是说南方遭灾了吗?」 「南方是南户的事老朽只顾着北方没有大问题……南户有黄公献在他筹措钱粮的本事比老朽大多了不用为他担心!」 孙交这话其实也是自嘲。 我孙交是有点能力但比之黄瓒那就小巫见大巫了。 人家什么水平? 不是节流甚至也不是开源……简直是凭空生出银钱来这本事不服都不行。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老狐狸的窥探 有户部调拨的十几万两银子分到宣府六七万两宣府地方承受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但张佐领到的任务是从孙交这儿筹措出十万两所以又提了一下盐引的分配问题让孙交再想想办法。 这就大大超出了孙交的能力范围。 孙交的本事不在于从民间募集钱粮只能是精打细算属于会计师加核算师的综合他没有民间的资源或者说这种资源很少难以形成系统的收入即便张佐给出的任务看起来并不大只是两三万两银子的缺额孙交却难以应付。 孙交问道:「敬道就没什么作为?」 「哦?」 张佐侧目打量朱浩。 朱浩笑道:「孙老为何要提及在下?」 孙交道:「敬道你与张公公一同前来总该有一些想法吧?或者你想让户部做点什么找出几万贯钱财以填补宣府府库缺口?」 朱浩摇摇头:「无能为力。」 「可老夫听闻你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开源之事若你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何要在陛下面前信口开河呢?」 孙交言辞激烈好似质问朱浩。 你既然没主意那跟着张佐来干嘛? 既然来了总不能只是旁听吧? 张佐急忙解释:「咱家只是顺带叫上朱先生一同前来参详下朱先生对此并无太多主张。」 「张公公就别替他一个晚辈解释了敬道不过只是普通翰林若继续这么放任下去只怕将来他会翘翅膀不好管束!」孙交以长辈的口吻试图说服张佐对朱浩态度「恶劣」一些。 张佐不明就里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咱家只是据实以陈。」 朱浩在旁看出一丝端倪。 其实孙交就是在以张佐的态度来试探朱浩在新皇阵营的地位故意激张佐两句张佐自然不想在孙交面前贬低朱浩只能推诿和敷衍如此正好着了孙交的道。 以孙交的老女干巨猾岂能看不出张佐对朱浩态度上的恭敬? 若是连司礼监掌印太监都对朱浩言听计从……那朱浩就不单纯只是皇帝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幕僚。 「张公公对待晚辈就该……」 孙交没完没了了想要继续试探朱浩无奈之下只好打断他的话:「三四万两银子而已陛下那边应该能想出办法填补上。」 孙交和张佐同时打量朱浩。 「哦?」 孙交眯眼望向朱浩不怀好意地问道「张公公不都说了眼下宣府府库有难处陛下无应对良策怎么到了你这里……」 朱浩当然知道孙交想趁着张佐在场时多进行一些试探以此来判断他在新皇体系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朱浩笑道:「陛下只是一下子筹措不出十万两而已现在户部能有结余那自是极好。其余的……稍微腾挪一下就够了!是不是张公公?」 「呃……对!对!呵呵。」 张佐一对眼睛笑成了月牙此时他也反应过来孙老头不安好心啊! 我跟你一本正经探讨如何弥补宣府府库缺额你却想从我这里试探朱先生的深浅好在他敏锐地发现了你的目的。 嘿我一晃神差点儿被你带沟里去了没见过你这么坑人的! 孙交摇摇头无奈叹息:「敬道啊你这城府让老夫着实没话说!张公公以后你要多多提点他才是。」 「不敢……呃会的。」 张佐脱口而出刚开个头便及时反应过来赶紧改口。 其实问出这么多孙交已经很满意了。 从孙交的角度看皇帝跟前朱浩的地位就算不如张佐其实也差不多了二人就是个平起平坐的局面如此说来朱浩在新皇体系中的地位要比想象中高很多。 也就是说朱浩不单纯是在府库钱粮方面能帮到新皇很可能还会有很多不为外人知晓的作用。 当然现在孙交仍旧想不到其实满朝奏疏尤其是那些重要的奏疏朱批都出自他这个女婿之手若知道的话…… 孙交非吐血不可。 …… …… 孙交送二人出府。 刚来到外边朱浩就见远处有官轿往这边行来前面有人打着灯笼赶忙拱手:「告辞。」 朱浩认出来了正是刘春的轿子。 平时刘春嫌乘坐马车太过颠簸怕把自己的心脏病再颠出来后面就改乘轿子上下班四抬大轿走到哪儿都很显眼。 朱浩突然想起刘春说过最近他跟孙交走得很近可能就碰巧遇到刘春来孙交府上拜访。 张佐一看孙交这边有客人登门防止是杨廷和的人或是能给杨廷和通风报信的也急忙上了马车与朱浩分乘离开孙交府宅。 人刚走刘春的轿子停下。 「志同……那是谁?」 刘春下了轿子指着还没驶出街口的马车问孙交。 孙交随口回道:「朋友。」 「你的朋友?呵呵。」 刘春笑容灿烂。 孙交在朝虽是元老级别的存在但因为中间断了十年的仕途前后衔接不上以至于孙交再回来朝堂官员已换了一茬再加上孙交出身安陆州是小皇帝特地调到京城来搞平衡的在新皇和杨廷和派系中处于中立位置使得朝中臣僚跟孙交有交情的少之又少。 就算有那也是公事公办不会道私宅拜访。 还有个原因是孙交到京城居住之前家人一直不在这边就是个独居的小老头很讨厌别人登门他得费神招待于是拜帖一概退回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理会了。 朋友越多别人越喜欢跟你交朋友朋友越少别人自然便敬而远之。 这就是儒家思想中的中庸之道…… 或者叫从众心理。 …… …… 二人进到院子来到正堂。 宾主相对坐下后刘春依然对先前拜访孙交之人感兴趣。 「志同我有什么事都实话实说你可不能藏着掖着啊。」刘春对孙交这种有事老喜欢藏在心里的作派不太认同。 我把你当哥们儿你连谁来拜访你都不说? 我又没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但孙交的难处在于……我若跟你说那是张佐跟朱浩联袂来访指不定你会怎么想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根本就不能明说! 「乃司礼监掌印太监张公公。」孙交道。 刘春双目圆睁猛吸了口气惊讶地问道:「是他?他来跟你说什么?说起来今日他曾造访翰苑……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敬道当时对他言辞不敬只怕会影响到敬道的前途。」 「什……」 孙交愣了愣「什么?言辞不敬?」 孙交仔细回想了一下就算现在他还不清楚朱浩跟张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二人的模样共同前来拜访一同说事哪里有一点……像是有嫌隙的样子? 刘春这话很耐人寻味啊! 朱浩对张佐不敬还是在公开场合? 这背后会不会隐藏有什么阴谋诡计? 刘春一脸紧张把当时的情况大概跟孙交一说尤其说到二人因安陆出身而互呛时不由摇头苦笑。 最后刘春严肃地问道:「志同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孙交笑了笑反问道:「我说仁仲你不会不知道敬道出自兴王府吧?」 「这……略有耳闻。」 刘春对此还真不太清楚。 「那你也该知道其实敬道跟张公公间是有私交的……他们如此说话想来稀松平常怎会有记仇之事发生?」 孙交当然不担心。 怎么看朱浩和张佐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在公开场合唱个双簧显得关系不睦为的也是麻痹杨廷和派系的人。 你刘春跟着起什么哄? 刘春道:「咦?他们有私交吗?」 这个答案到让刘春感觉十分意外。 是这样吗? 一个新科状元居然认识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是多大的荣幸? 两人平时应该没机会碰面毕竟张佐坐镇司礼监轻易不能出宫否则朱浩还不得以私交好好维护一下二人的关系? 哪里会出言呛张佐? 朱浩这么心高气傲连张佐都不放在眼里吗? 孙交不知该怎么跟刘春解释。 难道真要告诉刘春其实朱浩和张佐就是在演戏?朱浩是隐藏在杨廷和派系中的卧底? 这话能说吗? 估计说了后刘春对朱浩的印象就没那么好了再也不会把朱浩当成子侄般提携吧? 「就是……总之你不用担心敬道的事他自有分寸。」孙交宽慰道。 刘春苦笑:「志同兄看样子你好像有事隐瞒啊……你也来自安陆州要说敬道跟兴王府的关系谁有你了解?」 孙交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道:「这么说吧敬道不像表明看上去那么……孱弱。他肚子里藏的东西不少能力方面呢也值得肯定但我一直不喜欢他的诡诈没事总喜欢耍个心眼儿什么的……」 刘春本来已不明就里听了这话更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孙交在讲什么脸上的神情越发困惑了。 孙交不由面带苦涩笑容:「当年兴献帝在世时就对敬道称赞有加……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 「兴献帝?」 刘春一脸迷惘皱眉沉思了一下分析道:「兴献帝健在时朱浩年不过十二三……」 「所以说啊你不用担心他跟兴王府旧人的关系。咱还是聊点其它的吧。」 孙交无奈道。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找谁入阁? 刘春自以为对朱浩非常了解也不过只是知道了朱浩的家世。 对朱浩跟兴王府的关系流于表面更深层次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而孙交对朱浩的了解虽然深入一些知道朱浩是新皇的人但他在刘春面前却不想泄露太多机密这是为了保护朱浩哪怕他知道刘春对朱浩并无恶意。 回到官所。 张佐连忙问朱浩:「……刘学士去找孙部堂却不知是何事?莫非是要试探小先生的虚实?」 「恐怕不是。」 朱浩微笑着摇头「平时刘学士对我诸多照顾他自知入阁无望没有太多的进取心最近还教导我安心扎根于翰林院坦然面对一切艰难险阻将来前途无限光明。他生性洒脱平易近人估计想早日离朝回乡过几天安稳日子。」 走走点头:「若是他有心相助朱先生的话倒是个好……人选或可以……呵呵……」 张佐的意思是他想提拔你看来是真的器重你你何不利用这层关系反过来提拔他一下让刘春入阁帮我们的忙呢? 但这些话始终有些僭越。 谁入阁轮不到张佐和朱浩来决定。 虽然从某种角度而言朱浩在此等事上比较有发言权因为朱四身边几乎所有大的谋划都出自朱浩的手笔。 这就意味着若是要提拔新的阁臣来对抗杨廷和刘春就是较为适合的人选。 朱浩道:「有关入阁人选问题前一段时间朝中已有人谈及比较而言相对有实力也获得首辅杨阁老赞赏和提携的乃翰林学士石珤。」 「石珤?恐怕……不行……」 张佐摇了摇头直接便在朱浩面前否决了这个人选。 要推举人入阁怎么可能会找一个跟杨廷和同乘一条船的石珤呢? 此举乃无用功费力不讨好不说新皇在内阁还是没有帮手。 本来朱四指望袁宗皋和费宏入阁后能帮上一把结果袁宗皋身死而费宏则在内阁中毫无存在感……这也跟杨廷和、蒋冕和毛纪太过强势有关费宏想帮也帮不上忙。 「嗯。」 朱浩点了点头「看来下一步陛下可在入阁人选问题上做一点文章……此事也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 …… 历史上嘉靖三年杨廷和致仕前内阁大学士一直都只有杨廷和、毛纪、蒋冕和费宏四人。 到三年时杨廷和派系的三名阁臣一起引退费宏出任首辅随即石珤和贾咏入阁形成过渡那时桂萼、张璁等人也开始走上权力中枢但他们只是入翰林院为学士并未入阁一直到嘉靖六年这段时间内阁有了杨一清、谢迁两位元老级别人物提领最终完成新老交替。 而在这个有着朱浩的时空新皇跟杨廷和派系间的斗争更加激烈以至于在增设内阁大学士上双方展开了激烈交锋。 但之前朱四一直没有出手概因翰林院体系为杨廷和牢牢把控在这种情况下换谁入阁结果都一样哪怕这会儿把杨一清和谢迁召回来也是白搭。 杨廷和不下台内阁休想掌控在新皇手中。 朱浩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朱浩不止一次跟朱浩分析过与其现在于朝中争夺权力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杨廷和给逼走。 等杨廷和裸退后那时无论内阁谁来当家都会成为朱四的囊中之物现在换谁进去都没用。 可张佐想的却是把袁宗皋在内阁的位置换到一个新皇派系的人身上至少能对杨廷和形成一定钳制。 朱浩不想拂了张佐的好意 。 在朱浩看来推荐人入阁这件事并不是不可以操作一番其目的绝非找个合适的人入阁给杨廷和添堵哪怕是刘春也做不到主要是借争夺入阁人选之事跟杨廷和巧妙周旋让杨廷和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做出妥协。 或者让杨廷和觉得小皇帝没辙了才会想用找人入阁这么直接而又无脑的招数。 …… …… 几天后。 朱四在大朝会散去后把杨廷和等四名阁臣一起召到了乾清宫。 朱四首先问及四名阁臣近来的辛劳程度。 「……新近西北军报频传夜里需要有人在内阁值守朕想的是以诸位的年纪不宜太过操劳想安排一名能干的大臣入阁分担一下责任不知诸位卿家可有人选推荐?」 四名阁臣即便都知道小皇帝有意往内阁塞人却也没想到会说得如此直接。 朱四见几人默不作声继续道:「诸位卿家不用拘谨朕没有在朝堂上提及而是私下问询就是不想擅作主张朕更像听取你们的意见……朕找人入阁是为了让你们多一些休息时间更好地为大明效力所以不用多做它想。」 朱四语气非常诚恳。 要不要找人入阁或者由谁来入阁由你们自己来提议朕没有公开在朝堂上宣布这件事就是为了把事情限定在一个小圈子内尊重你们意见的同时朕不想让人觉得这是有意针对你们几个老臣。 话是这么说…… 可谁听不出来小皇帝就是为了安抚内阁四名大学士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在内阁人选上做一番文章? 作为首辅杨廷和本来最有发言权但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发话。 因为杨廷和知道说白了这是他跟皇帝间的矛盾不能由他来开第一炮需要有人帮他冲锋陷阵。 毛纪道:「陛下眼下内阁事务虽然繁杂但臣等基本能处置得当没有拖累任何公务实在没必要再额外增加人选。」 「嗯。」 朱四点了点头「好吧虽然朕知道如此你们会很辛苦但既然你们不需要的话朕也就不做此提议了……」 什么? 小皇帝话说出口又收了回去? 这不给拉出来粑粑又硬给塞回去一样? 这可不是小皇帝的行事风格! 难道他问询几人意见的目的真的是心疼几位阁臣的辛劳? 骗谁呢? 我们都混到内阁大学士这职位上了还把我们当傻子? 朱四突然问道:「朕还想问问若是一名官员从未进入过翰林院是否便不能提拔入阁?」 这就是制度问题了。 费宏出来回答:「陛下此并非定例但大明阁臣的选拔基本都遵循此例轻易不能违背。」 话没毛病。 「那……诸位卿家若是一名官员连进士都没考上是不是他就完全没有进入翰林院的资格?」 朱四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问题听起来极其白痴但几名阁臣瞬间都明白过来。 没中进士? 那就是举人! 举人想进翰林院? 拜托! 陛下您直接说想让唐伯虎进翰林院就行了我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用方便快捷的方式进行交流用得着这般藏着掖着? 想提唐寅的名字你就大声说出来呗! 费宏继续回到:「是的不可!」 朱四蹙眉道:「不是吧?朕听闻翰林院中也有部分中下层官员比如说 翰林院待诏等官缺可以用非进士来担任。」 费宏苦笑着回答:「陛下那些人即便进入翰林院工作却并无进阶编修、修撰之可能更无晋升侍读、侍讲之途径自然也就无法成为翰林学士而入阁……」 朱四问道:「那朕开个先河不行吗?之前兴王府长史袁长史……也就是袁阁老他并没有翰林院的履历却能成为内阁大学士有此前例朕此番……想以……」 说话支支吾吾。 在几名阁臣看来可能皇帝都觉得这件事打破常规有些难以启齿。 杨廷和终于出列径直问道:「陛下想让工部员外郎唐寅入翰林院供职?」 「这……杨阁老不用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嘛朕并不是为唐先生一人……」 还说不是把「先生」叫得如此亲热你怎么没称呼我们这些阁臣为「先生「?这足以说明在你心目中还是更加信任唐伯虎却把我们这些老臣当成政敌对待? 寒心呐! 杨廷和道:「大明典制举人不得为翰林若是唐寅真有心入翰林院陛下大可恩许取消他考取会试、殿试的限制让他自行参加来年京试若是能一榜高中的话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朱四听了此话顿时来气。 唐伯虎都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头了多少年都未曾接触过科举你们居然让他去考进士? 姑且不说你们会从中大动手脚就算他侥幸考上不中一甲进翰林院不照样没希望到时你们还不得各种限制? 真气人啊! 明明嘴上没回绝却给朕和唐伯虎指了一条死路、绝路。 难道朕会天真地以为唐伯虎能跟朱浩一样一榜就中状元? 蒋冕微笑道:「难道唐伯虎对自己考取进士没信心?」 这就纯粹是消遣和打趣了。 朱四强忍心中的怒火道:「朕觉得几位卿家如此辛劳还是多一名大学士协助你们比较好……朕想听取你们的意见现在就给朕一个人选吧!」 你们都这么无情地回绝朕了那朕也就跟你们彻底撕破脸! 不让唐寅进翰林院朕就找个人入阁就算入阁的人没法威胁到那么在朝中地地位也要好好恶心你们一把。 气死最好! 「陛下此举……」 费宏眼见情势失控赶紧出来劝和。 却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朱四伸手打断:「真不为别的。就为朝纲安定若是你们没有薅人选那一切就交给廷推吧!」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次序之争 四名阁臣从乾清宫出来面色都有些难看。 蒋冕望向杨廷和无奈摇头。 路上几人都没说话。 一直等回到文渊阁后杨廷和才终于开口甚至都没避讳费宏:「你们不会真的要让举人出身的唐伯虎进入翰林院吗?」 言外之意我是因为回绝唐寅入翰林院小皇帝才着恼。 如此破坏规矩的事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作为首辅应该同意?我说让唐寅去重新考科举已算是给足了新皇面子只是新皇不愿意采纳罢了。 费宏道:「唐寅不过是举人短短一年便已做到了工部员外郎那是多少进士临致仕都未曾获得过的官缺早该心满意足才是。」 毛纪在旁摇头叹息:「这不是唐寅是否满足的问题而是陛下想在朝中培植兴王府旧人……兴王府的教习、讲官、伴读不在少数为何非要栽培唐寅一人?」 显然毛纪也知悉兴王府内情。 朱四的老师并不止唐寅一人唐寅乃半道加入兴王府还是为了躲避宁王府的追捕不得不隐匿行迹所为。 当时的兴王征募像唐寅这样的人入王府其实有想把兴王府做大的意思若是当时就有人参劾的话或会给兴王安排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毕竟兴王府理论上是正德时期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出处这种事很容易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可朱祐杬非要重用唐寅足以说明唐寅身上的确有可取之处。 蒋冕问道:「难看现在我们真要斟酌谁入阁不成?」 问题摆在面前。 新皇已在四个内阁大学士面前直接提到了增设阁臣人选之事明言你们不同意不要紧他会直接拿到朝会上说来个廷推看谁最后吃亏。 杨廷和问道:「到底是推举人入阁重要还是维护规矩重要?」 明摆着的事情就算杨廷和明知把唐寅塞进翰林院就能让小皇帝在入阁人选的事情上闭嘴他依然不会妥协。 别说唐寅是举人了就算唐寅是进士……杨廷和也不能同意。 一切就在于杨廷和非常清楚唐寅在新皇体系中的作用以及存在价值。 若是让唐寅成功获取进入翰林院镀金的机会有了这个履历唐寅入阁就在眼前如此一来小皇帝就真的驾驭不住了。 唐寅跟别的阁臣不一样他是小皇帝的铁杆还不是正统「科班」出身野路子的人骤然进入内阁很容易把本来稳定的朝堂秩序给搅乱就好像现在唐寅已经把户部和工部秩序冲击得七零八落一样。 杨廷和不能容许这个朝廷的不安定分子跑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 「也是其实朝中不少人有资格入阁大家可以多加斟酌等廷推时再说吧。」 蒋冕提了一句。 毛纪道:「我看朝议时大可让朝臣群起反对请陛下收回成命。」 廷推? 没门! 皇帝说扎个人入阁我们就要同意? 毛纪的意思我们不能仅限于在入阁人选上争取而应该从一开始就杜绝小皇帝随便往内阁塞人的企图! 所以朝会上就要跟皇帝据理力争不能让朱四开启随便增加内阁大臣人选的先河! 「嗯。」 杨廷和点头显然更赞同毛纪的观点。 …… …… 无论谁入阁朱浩这个史官修撰都没有任何机会。 在这件事上朱浩虽为策划者但全程看热闹就行了。 此消息很快传遍翰林院。 「……你们听说没?陛下今日上午 召见几位阁臣提出要在内阁增加人手却不知谁有资格入阁?」 「我觉得刘学士首当其冲……他做过礼部尚书如今又掌翰林院事诰敕什么的都由他来主笔如此大才不入阁那真是可惜了。」 「不见得你们或许不知道刘学士跟杨阁老关系不睦听说石学士和丰学士二人更有机会。」 人们私下议论或许都不能算是小范围内传遍简直是在公开场合扯圈子讨论连一向不参与这种事情的朱浩都能听到他们说什么。 翰林们所说的石学士自然就是石珤而丰学士则是丰熙。 丰熙虽然在翰林院中才名卓著属于北派文人的代表性人物但他始终声望不足容易被人利用历史上丰熙参与了左顺门事件后被罚戍福建镇海卫本来是有机会入阁的大才最后落了个罪死戍所的凄惨下场。 可以说嘉靖初年的政治派系斗争异常严重。 嘉靖三年时朱厚熜的爆发可以说就是这几年小皇帝所受欺压的一种宣泄到时谁撞到枪口上都是看不清局势、自以为行的是忠义之举的结果。很多人没有冲出来当那出头鸟反而平稳过度后来取得了较高的官职。 孰是孰非难有公论。 朱厚熜为他老爹老娘争取名分在杨廷和为首的儒官看来不可接受甚至违背了祖宗章法认为其违背儒家大义。 可问题是…… 皇帝为生父、生母争取名分不也符合儒家至孝? 一切就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辩证…… 张璁等人的大礼议能招揽很多人投效不是因为张璁代表了新皇而是「继统不继嗣」本身也符合儒家理论。 朱浩将之总结为: 现在谁替杨廷和出头谁就能得到士人的称颂短时间内加官进爵; 而将来某一天随着杨廷和引退那些替其出头之人却要面临被皇帝清算和惩罚的下场不得好死…… 或许正因如此翰林院中下层混日子的官员看出来了就算刘春声望最盛本来按照规矩他入阁乃众望所归却在排次上落后于石珤和丰熙。 …… …… 朱浩回了一趟家。 也是朱娘说起很久没见到儿媳妇朱浩便带着孙岚装作和睦夫妻的样子一起回去拜见老母亲。 朱娘很高兴拉着儿媳妇的手问东问西孙岚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因为朱娘的问题有大半她都不知答案有些隐约知晓也不能说……这就显得她很腼腆在婆婆面前总是沉默不语倒也颇讨喜至少在朱娘和李姨娘看来这不是个喜欢生事的主。 人家是大家闺秀总比军户出身的朱浩强多了。 「小浩这是你高攀了啊……好好对人家。」 朱娘送儿子、儿媳离开时特别把朱浩叫到身边单独交待了两句。 朱浩带孙岚回到名义上的府宅后直接道:「晚上在家里过夜吗?若是不想在此可以直接让人把你送去女学那边。」 就算朱浩跟孙岚不在一起住也知道孙岚现在多半时候都住在娄素珍那儿。 好姐妹最近关系增进不少。 这一段时间朱浩没跟娄素珍深谈过不知姐妹俩到底交流过什么娄素珍也没打算把一些情况告知朱浩这个少主人。 「不……不用了……」 孙岚嗫嚅道。 朱浩点点头:「令尊先前跟我说孙家人现在已迁居京师你母亲来了我不知那是你的生母还是……呵呵说起来我对你的家事不太了解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朱浩真不太关系孙交的家事。 孙交晚年得子历史上并无记录到底是怎么回事朱浩问别人也问不出个结果在孙交面前自然不好直说。 跟孙岚不太熟远未到聊这种话题的时候。 孙岚只是点头。 显然孙岚很在意家人。 跟着父亲到京城才一年时间就嫁了人家人多在家乡得知消息只有兄长参加了她的婚礼当时在孙府所办宴席非常敷衍孙交的朋友基本都没赴会场面极为冷清。 总之……她的婚事属于政治联姻跟夫家始终有着隔阂一时很难融入到朱家的生活中去倒是跟家人的联系依旧紧密。 「好了你自己定吧我先走了。」 朱浩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孙岚本已下了轿子见状诧异地问道:「老爷不进去吗?」 朱浩驻足回首笑着道:「什么老爷我很老吗?你要是觉得称呼别的不习惯就跟夫人一样称呼我公子也可。」 孙岚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叫朱浩。 这边朱浩又要走孙岚道:「其实姐姐……夫人跟妾身说了很多有关她的事。」 「是吗?」 朱浩大感意外再次回头。 关于娄素珍的事到底有多机密?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娄素珍会轻易把自己的身份泄露给孙岚知晓? 真如此的话那娄素珍确实是把孙岚当成了知己。 「其实……妾身本来也不相信但未曾想……她便是……宁王府的……」 孙岚不好太直说。 毕竟怕被人听去这里毕竟不是在深宅内院中。 但她只说出这些朱浩就什么都明白了。 娄素珍还真是无所畏惧啥都敢往外说。 孙岚可能也觉得知道如此秘密应该要告知朱浩她已知悉内情免得夫妻间产生什么误会。 「说就说了吧只要你不对外泄露便可她孤苦伶仃恐怕是将你当成贴己人才会和盘托出……你喜欢的东西很多都是她擅长的平日多跟她学学。」 朱浩并没多介意。 他要赶着回去处理公务自然不能跟孙岚说太多。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潜在的首辅 次日朝会。 朱四果然当众提出要增加内阁人选不出意外朝中马上有科道官员跳出来反对并表示现在内阁架构最为合理不宜此时大动干戈。 有关内阁要不要加人的问题一直都为朝堂中枢这些官员所关注尤其那些受杨廷和排挤严重的边缘人更在意谁能入阁若是有人能够限制一下杨廷和的滔天权势再好不过。 「……朕作此议首先是为了让几位阁老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连日连夜在文渊阁值守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君不见诸位阁老已经是银发斑驳日见衰老?」 「只有保证身体康健才能更好地处理朝事为朕效劳即便诸位阁老不辞幸苦但朕岂能不体恤臣子?他们可都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天天熬夜怎么得了哦可不比年轻的官员经受得住折腾!」 「再者朕认为入阁者乃廷推产生必定是老成持重才学兼备的鸿儒进入内阁后可以起到辅助朝政的作用先前袁阁老病逝朕哀恸之余便觉得还是应该有所准备以防不测之事发生。」 「朕这里提两个人选一个是之前朕便要征召回朝的谢于乔谢阁老再就是前朝时计除女干贼刘瑾的前吏部尚书杨少保……你们认为如何?」 朱四不跟这群人讲道理。 朕跟你们说明要增加内阁大学士的缘由然后直接提出人选而且以谢迁和杨一清为幌子别人会觉得他这个皇帝在这件事上的确没有存私心。 杨一清和谢迁在朝中是什么声望? 那绝对是元老级别的存在! 较之孙交和费宏都要更胜一筹完全可以说众望所归。 如今连孙交和费宏在朝当官都能做得如此熨贴凭什么谢迁和杨一清就适应不了?你们又凭何反对他二人入阁? 在场很多大臣听了皇帝的话群情振奋。 这些人多是被杨廷和打压的大臣。 他们本指望孙交和费宏能撑起一片天给予他们庇护谁知孙交回朝后就是个左右逢源的老油条而费宏则是直接加入到杨廷和一方根本就没影响杨廷和权倾朝野的至高地位。 现在换两个狠角色来看杨廷和怎么应付! 到时即便谢迁和杨一清对付不了杨廷和至少杨廷和的目标放在两个强劲对手身上就顾不上对付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了吧? 听了皇帝的话朝堂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本来这时候需要有分量的人出来反对但朱四提出的人选的确太有针对性了因为谁都知道杨一清和谢迁是因为被朝中女干佞排挤才黯然离开朝堂而他们的声望绝对盖过朝中多数大臣请他们回朝敢说小皇帝有私心? 孙交、费宏、林俊等人先后回朝后已体现出一个趋势那就是老臣基本不想卷入杨廷和跟新皇间的派系斗争要么加入杨廷和一方要么就充当骑墙派没人敢直接加入到小皇帝一边。 「诸位卿家你们不说是对朕的意见表示赞同吗?」 朱四等了半晌心平气和朗声问道。 终于毛纪忍不住出列奏禀:「陛下如今内阁诸位各司其职若贸然增加人选只怕……我等会乱了方寸。」 「那是你们的事朕可是帮你们减负……朕有些不理解只是在内阁多个人就能让你们乱掉方寸?毛阁老朕想问你你反对朕增加内阁人手是吧?」 朱四语气强硬。 先前好声好气跟你们商议你们反而拿唐寅之事嘲讽朕现在朕还用得着跟你们客气么? 在入阁人选上朕态度坚定尔等休想阻拦! 毛纪道:「臣不是反对只是想让陛下多听听诸位 臣僚的意见。」 「朕这不就在听吗?可到现在好像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为何多一个人入阁就是不行?是因为那人会分薄内阁诸位阁老的权柄?还是说有人进去后会干扰到你们日常处理公务?朕只是想多个人参谋政务这都不行?」 朱四态度越发恶劣了。 要是这会儿有头铁的耿直大臣冲出来一准儿跟小皇帝吵起来。 死谏嘛就好像谁不会一样。 但这会儿却没人跳出来。 谏什么? 内阁名义上是皇帝的秘术或者顾问只是从成化、弘治后皇帝对内阁大臣日渐倚重才让他们有了以往宰相的权柄但其实都应该听从皇帝的吩咐行事才对皇帝若是连增加个内阁大学士的权力都没有……岂不成了傀儡? 再说了就算有人入阁内阁排次也在现有四人之后对杨廷和的权力形成不了直接的威胁最多只起个制衡的作用。 就算是杨廷和派系的人此时也不好出来反对尤其见小皇帝这么强势气势咄咄逼人时。 反对的结果…… 很可能是谁出头谁就会被杀鸡儆猴。 「朕现在只是提出个设想是否真的增加内阁大学士再或是以谁入阁都可以商量。这样吧诸位卿家私下里可以议一议回头再进行廷推朕今天不把话说死你们回去后好好商量尽快拿出个结果。」 …… …… 皇帝的意思就是先放个风声搅乱现在朝堂格局。 让各方的人充分论证是否需要有人入阁或者以谁入阁辩论出个胜负最好打出狗脑子来。 朝中不是只有杨廷和一个派系就算杨廷和党羽内部也分为各种小团体听命于杨廷和的人不是都对他事事俯首帖耳也有自己的私心。 而且谁都知道这次入阁很可能将来杨廷和倒台后会一跃而成为内阁首辅。 因为杨廷和一倒台必然是蒋冕、毛纪跟着滚蛋到时费宏能不能留下难说既然新皇有意栽培新的内阁大学士那就说明皇帝对于费宏在内阁的表现很不满意…… 潜在的内阁首辅…… 如此肥缺谁不想争取一下? 哪怕那些没什么机会参与竞争的人也想在押宝时准确命中目标提前跟新的内阁大学士搞好关系获得其友谊将来这个人当上首辅自己或许就能跟着喝口汤青云直上弄个侍郎或者尚书当当…… 莫说朝臣了就算在京商贾听说此消息后也都纷纷进行压住「押注」。 凭眼光觉得谁有可能入阁并猜测其将来是否有可能成为首辅若是能再起尚未入阁时便巴结好等此人当上首辅后便多出个大靠山来。 商贾在这年头地位很低想要混得好必须要有强大的政治背景比如说那些投靠杨廷和的晋商便是例子。 虽然晋商在先前拍卖煤矿之事上没占到什么便宜却靠着杨廷和的背景几乎垄断了如今朝中多数采购业务徽商眼下也在寻求突破扎堆找新靠山有意无意地往新皇方向靠拢过来。 …… …… 选派朝官入阁这件事上没人会真正在意杨廷和的意见。 因为谁都知道皇帝此举就是在针对杨廷和若是杨廷和举荐上来的人能得到新皇的认可那小皇帝也不用费劲去搞整出这么一出大戏了。 随着朱四将事情公之于众朝野上下氛围瞬间燃爆朝中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尤其是翰林院这地方表现最为明显。 朱浩经常能看到不少人来翰林院拜访这些人以往根 本就不会踏足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 「……现在都在猜测谁能入阁连京城普通人都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余承勋跟朱浩凑在一起吃午饭。 就是顿简单的工作餐翰林院内管午饭这还是最近新加的项目。 本来翰林院的人中午吃饭都需自带或者干脆保持古人的作息一日两餐但最近新皇有意拉拢众翰林从内库拨了一笔钱办起了食堂开始管起饭来。 饭菜可口荤素搭配适当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每天能吃到白米饭和不错的饭菜已相当不错。 封建落后的时代人生在世就是为了吃饭、穿衣其他的都是扯淡。翰林院的工作很清贵由于不涉实务平时少有进项翰林们光靠俸禄过活经常还被拖欠有很多连奉养尊堂都做不到若是再有什么交际应酬……可能还要借钱度日。 大明也不是说当官就有钱也要看具体做的是什么官手里有没有实权大明可没有冰敬、炭敬、别敬这些项目就算有私下进项也都上不了台面。 你要能给人带来利益人家才愿意送钱给你可翰林院是务虚的衙门除非别人真的觉得你有机会入阁或是觉得你能成为六部上官才会跑来送礼。 朱浩问道:「现在谁最热门?」 「什么热门不热门的都是瞎糊弄以为圣上提一句事情就能成?还不是要看首辅怎么安排?」 余承勋满是不屑地道。 站在余承勋的角度杨廷和断然不会容许一个能与其分庭抗礼内阁大学士出现。 就算现在小皇帝自作主张把找人入阁只是弄得朝野皆知在余承勋看来他的老岳丈也有的是办法把这件事给压下去让小皇帝碰一鼻子灰。 朱浩道:「我倒觉得此番陛下态度如此坚决就怕到头来……事情或许不尽如人意。不过料想朝中有威望入阁者也就那么几个我们翰林院不也最讲究论资排辈?」 「哈哈。」 余承勋笑着「敬道你知道就好。」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老朋友讲义气 刘春最近很烦恼。 来拜访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无论是门生故旧还是那些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全都登门好像都觉得他能入阁一般跑来攀关系。 豪门大户以及各地商贾在京代表也都纷纷上门来送钱送物均被他拒之门外。 不是说所有人他都回绝有些人实在拒绝不了他可是成化二十三殿试榜眼在翰林院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多次组织乡试、院试桃李满天下别人来拜访顺带点礼物什么的怎么推辞? 「你们不必再来了老夫已对仕途不抱期望……明说吧老夫绝无可能入阁。」 刘春会见每个来拜访他的人几乎都把同样的话说上一遍。 不是说他有多谦逊或是塑造一种低调的形象方便日后上位而是他真的不想再在仕途上有什么建树甚至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一丝丝上位的可能。 虽然他跟杨廷和一样都是四川人但彼此关系并不和睦推举人入阁这件事上内阁没人问询过他的意见也就是说……他不容于内阁体系人家都没把他当自己人就算侥幸混进去有何意义?被人拿来当枪使吗? 我刘某人在朝半生该当的官已当过连礼部我都执掌过三年还奢求什么?非要入阁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 …… 这天晚上刘春回到家用过晚饭准备休息这边家人前来通报又有访客登门。 恨不能把宾客拒之门外可毕竟不能太过失礼刘春拿过拜帖看了下发现是户部尚书孙交大晚上来访。 「真是的……他来干嘛?取笑我吗?」 刘春耐着性子把孙交请进府中。 二人到了刘春的书房里边的书堆得到处都是居然没人收拾。 孙交笑道:「跟我一样以往在安陆时总有人帮忙拾掇一下书房还算整洁到京城后少了人照料身边就显得杂乱无章……好在我已将家人迁徙过来生活终于舒坦许多。」 「志同兄我跟你可不同。」 刘春提醒孙交一句:「我这是不允许下人碰我的东西否则何至于此?」 你个老家伙当初被蒋太后带到京城来就没打算长久过日子现在才想起把家人迁到身边想来此前吃了不少苦头吧……而我刘某人在朝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身边可不缺人照料。 「有事就说若涉及入阁事一切免谈。」 刘春脾气不太好。 孙交一看刘春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就知道最近在入阁事上老友受了不少打击。 明明有人挤破头想入阁你们不去巴结跑来我这里来烧冷灶算几个意思?等廷推入阁人选时我这边连个提名都没有你们好取笑于我么? 孙交道:「你还真是为入阁之事发愁啊!」 「你……」 刘春瞪着孙交好似在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孙交严肃地道:「你能到我府上谈那些有的没的我就不能到你这儿来跟你好好谈谈心?别人不知你心境难道我还不知你对入阁所持态度?」 刘春想了想也是孙交很清楚他不想入阁那专程登门来访就有些门道了。 「说吧。」 刘春一摆手。 你孙志同主动来找我那你就先开个头你想说什么或是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总不能让我自说自话吧? 孙交道:「陛下此举或并不为找谁入阁我探知一个消息说是陛下召见四名内阁成员跟他们提到要让伯虎进入翰林院为四位阁臣回绝而后陛下才提出要 在内阁增加人选。」 「咦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刘春问道。 孙交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说。 刘春眯着眼:「陛下召见阁臣除了当事人或只有司礼监掌印、秉笔或内侍……志同你这消息来源不简单啊。你不会是来跟我显摆你在宫里边有人吧?」 「切你这是什么话?我几时为跟宫人认识而沾沾自喜了?我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孙交没好气地道。 刘春点头。 孙交了解他对待入阁的态度他也知孙交对新皇的态度。 而且二人都知道对付的态度并不是惺惺作态是真的不想卷入到朝堂的是非恩怨中去。 「直说了吧你莫要对外人言是子充跟我说的。」 孙交把费宏给曝光了。 刘春颔首他跟费宏的交情不深或者说……这次费宏回朝后跟他接触不多其实刘春也知道作为杨廷和派系外的人入阁会承受多大压力。 费宏已非第一次入阁以往的声望在那儿摆着照理可以从杨廷和手中分权但实际上这次入阁费宏彻底沦为了边缘人。 边缘人也有自己的人际网只是很多时候费宏跟谁接触需要暗中进行这也是为避免被人嚼舌根说闲话或是被杨廷和猜忌以后在内阁难以自处。 孙交继续道:「陛下之意其实是想在朝中多安***的人外人看来你与介夫貌合神离不可能入阁但在我看来你越是如此陛下越容易把你推出来。」 「所以……」 刘春望向孙交的目光中满是疑惑。 孙交道:「所以我的建议就是要是你怕被杨介夫针对干脆直接上表乞老归田就这么算了吧。」 此话一出刘春瞬间呆住了。 孙交这般「耿直」的建议实在是始料不及。 可仔细回想孙交的话刘春又觉得这话非常亲切顺耳在他看来劝他退的人那是真心为他着想而劝他进的人却是害他。 「是有些道理但以老夫现在的状态还能在朝撑个几年为何要早早退下去呢?」 刘春说出给个让孙交也很惊讶的答案。 你孙老头挺有意思啊。 我是说对仕途没什么野心但我也没说就此退休啊。 你这年岁退下去挺好反正你长久离开朝堂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以在老家颐养天年。 而我呢? 我可比你小了不少历经成化、弘治、正德和嘉靖四朝除了回老家守制一直就没离开过朝堂翰林院的工作又很清闲不用为繁忙的政务发愁既然我留在翰林院也能过清净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也挺好吗? 难道我不进就要退? 就没有取中间值不进不退的选项? 孙交笑道:「所以你还是有想法的……」 「欸志同兄我是把你当知己你可别当我是棒槌!」 刘春抬手打断孙交的话。 孙交又笑了笑这也是朋友间才会有的打趣换其他人恐怕早就翻脸了。 刘春叹道:「我不是没想过就此退下但其实在翰苑日子过得也还好能为朝廷做点事为后人争取点东西到也不太坏。其实我觉得你也一样何必总想退下去呢?在朝多混几天让人记住并不太差。」 孙交点了点头。 二人在一些想法上大同小异没必要在这上面纠缠不清孙交转而道:「那……若是你有机会入阁哪怕只有个一年半载换个地方撞钟也不行吗?」 「嗯?」 刘春忽然意识到孙交来找他不是简单劝进或者劝退的问题。 「仁仲我不是刻意给你铺排你如今也是年过花甲若就此退下来在我看来固然是好但若留在朝中进入内阁比你留在翰苑还是要好太多。」孙交道。 刘春撇撇嘴:「志同这话用得着你来说?谁不想入阁?就问问你若给你机会入阁你能不入吗?但现在什么时候你比我清楚你在户部尚书这紧要的职位上已是里外不是人内阁那地方……真是一般人进得去的?进去后又能站稳脚跟?」 孙交接连点头至此他终于摸准刘春的心思。 刘春是没什么野心了但不代表他心底那把火彻底熄灭。 或者说刘春在经历一次死里逃生后开始重新审视人生极力把对仕途的野心给压制下来不是说刘春就真的看开或者怎样给个机会刘春还是能迸发第二春的。 这也是为何孙交劝退不劝不动劝进也无能为力的原因。 因为刘春并没有跟他一样对朝堂彻底死心。 「行仁仲有你这话我也就明白了以后若真有人问我意见那我便如实说……」孙交起身便要走。 刘春急忙阻拦:「你这话是何意?」 孙交道:「这么说吧陛下已派司礼监张公公传话让我明日早朝后到内殿去商议事情我猜多半会提到入阁人选的事情到时……我或会……」 「喂你别乱来我没说想入阁你可别坑我。」 刘春听出一些端倪急忙回绝。 孙交笑着摆摆手。 我都知道你心意了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不管刘春怎么说孙交铁了心要把这个老友捧上位。 …… …… 第二天早朝后朱四单独召见孙交时果然提到入阁人选问题。 「孙老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朱四问道。 孙交不会上来就提刘春而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此等事应当放到朝会上以廷推结果为主。」 「廷推之前难道就不能先做一下私下的沟通?以朕所知以往廷推很多时候都只是走个过场而朕也就是被拿来装点门面任由人拿捏摆布最后点个头同意罢了。人事上面真就是朝堂上商议出来的?不是有人先定好?」 朱四倒是很清楚自己所处的尴尬位置。 孙交道:「若陛下非要人选的话那老臣便提议一人便是翰林学士刘东川。他在朝日久声望最隆或是入阁不二之人选。」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袒露心扉(求月票) 朱四听孙交提及刘春只是「哦」了一下好像对这个人选也曾考虑过。 朱四道:「孙老朕知道刘学士可能适合入阁但朕其实想问若是……能打破常规比如说推选一个经验不是很丰富名望也不是很高再或是别人认为不太能服众的人入阁有何办法? 「有没有什么考核制度之类的东西存在?比如说某人政绩优异就可以不用遵循什么旧有法度直接让其入阁呢?」 孙交愣了愣。 某人…… 陛下你如此拐弯抹角说白了就是想举荐唐寅入阁呗! 孙交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在兴王府旧人中选出一人入阁?」 「呵呵。」 朱四笑了「其实朕真有这想法比如让孙老入阁就挺好。」 孙交当然知道朱四是在开玩笑。 我孙某人是什么样子别人不说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 就是个左右逢源滑不留手的泥鳅呗! 我这个户部尚书已让陛下您烦忧了现在要找人入阁一定不会用我这种墙头草不是? 孙交道:「老臣无德无能当不起陛下赞誉。这里老臣想问陛下一句您要破格提拔入阁之人可是唐伯虎?」 「啊!唐先生?不不不朕说的不是他。」 朱四也是一怔。 怎么突然就提到唐寅了? 如果要破格提拔唐寅用得着叫你孙交来问策?朕既然叫你来必然有个你跟朕都想让他一飞冲天之人那就是朱浩。 「不知是……」 孙交紧咬不放他怎么也想不到小皇帝想破格提拔入阁的会是朱浩。 朱四叹息道:「是朱浩。」 「……」 孙交瞬间无语了。 小皇帝行事还真是特立独行! 什么都敢乱来让唐寅进翰林院已让四位阁臣忧心忡忡了现在你居然还想把朱浩直接破格提拔入阁? 你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朝堂法度不存? 这不是在帮朱浩而是害他啊! 朱四道:「敬道跟朕一起长大对朕来说亦师亦友。昔日王府教习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只有朱浩一直陪伴在朕身边教授朕学问也讲一些人生道理说他是朕的先生一点都不为过。」 「以往在兴王府内朕跟三姐……也就是长公主都称呼他为朱先生。」 「……」 孙交继续无语。 现在除了这一对君臣外伴驾左右的张佐低着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孙交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朱浩先前可以获得蒋轮和唐寅的尊重哪怕二人都比朱浩年岁大很多尤其唐寅名义上还是朱浩的启蒙恩师。 看来是小皇帝有意纵容的结果。 朱四道:「把唐先生提拔入阁根本就不现实一来他是举人出身二来他没有翰林院的履历规矩上行不通。而朱浩他可是大明的状元如今已是翰林院修撰距离侍读、侍讲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一点破格提拔的机会都没有?」 孙交听了后很发愁。 小皇帝如此急切把朱浩栽培成内阁大学士难道是朱浩自己提出来的? 要是朱浩真这么不知进退就怕是第二个江彬啊。 「陛下老臣认为切不可操之过急!就算您信任敬道他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无论如何入阁都难以服众只怕还会让人觉得陛下任人唯亲……陛下不知这是谁的主意?」 孙交很想知道自己的女婿是不是真的这么 不识好歹。 朱四摇头:「没人跟朕提及是朕自己想出来的。朱浩一直让朕隐忍等到杨阁老致仕后在施展抱负但朕觉得现在当这个皇帝很憋屈在朝中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唯有朱浩入朝朕才能一举扭转颓势跟杨阁老正面叫板。」 孙交听到这儿目瞪口呆。 朱浩做过什么能让陛下您对他如此信任? 「陛下您跟前不是有张公公吗?还有诸多大臣可以协助还有伯虎甚至于……还有老臣啊。」 孙交急了。 圣上啊你这个思想很危险怎么能把什么事都倚重于一个跟你同龄的少年呢? 你这样不像明君反倒有昏君的倾向。 朱四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一旁默不吱声的张佐身上。 张佐赶忙摆手:「奴婢可无此能耐……奴婢尚有很多需要向朱先生学习的地方……」 朱先生…… 光是这称呼就让孙交深吸了口气。 太危险了! 因为新皇对朱浩的信任以至于连司礼监掌印太监堂堂内相都要「被迫」称呼一个少年为先生? 这是何等的任人唯亲? 大明可能要因此而乱国! 孙交道:「陛下就算朱浩能力再强距离入阁处理朝务还是差得太远老臣坚决不同意。」 「哎呀。」 朱四无奈道「孙老朕叫你来也就是问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破格提拔朱浩并不是说即刻就让他入阁……朕岂能不知杨阁老等大臣会对此激烈反对?但若论能力的话……朱浩别说入阁当个首辅也绰绰有余。」 「陛下您怎能这样?这……不可理喻啊!」孙交更急了差点儿要当场头撞柱子以死谏来劝说皇帝。 张佐看出孙交的激动急忙出来解释:「孙老您莫要着急有些事跟您想的不一样。」 孙交道:「张公公您莫要替敬道说话他是老夫的晚辈就算有点急才但也不能太过娇惯天下间能做事的人多了去不能因为他跟陛下亲近而刻意栽培和提拔这会让大明法度混乱步先皇后尘。」 「这……」 张佐失语明白孙交这是把朱浩当成钱宁、江彬之流了。 有些话张佐憋在心里很难受但他却没有资格说出口来只有朱四才可以捅破那层窗户纸。 若是朱浩自己去说也行可他这么可能自曝呢? 「唉!」 朱四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孙老您可知道朕为世子时身边帮朕最多的人是谁吗?」 孙交心想就算你觉得是朱浩那也肯定是有所误会毕竟那会儿他只是个稚子! 朱四道:「没错就是朱浩他为朕筹谋一切告诉朕要隐忍这大明天下迟早是朕的。朕至京师等待朝廷敕令接任兴王之位时长期滞留不归又是他教导朕一边玩乐令朝中人放松警惕一边又要朕学会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帝王而不是偏安一隅的兴王。」 孙交实在听不进去了这些话未免有失偏颇皇帝你只说是朱浩的功劳……那兴王府的其他人就没出过力? 朱四道:「朕登基后又是朱浩帮朕打理朝中一切事务让朕慢慢站稳脚跟。」 「嗯?」 孙交听到这儿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 帮皇帝打理朝中一切事务? 怎么个打理法? 开矿?拍卖矿?还是在大礼议之事上起哄? 但……大礼议不是张璁提出来的么? 朱四道:「 孙老一定不要怪责朕荒怠朝事……其实朕登基后朝中大小事项朕都是问策于朱浩甚至连题奏也多由朱浩代朕朱批……」 「陛下……」 听到这儿孙交心中已然翻江倒海。 好家伙。 朱浩帮皇帝批阅奏疏? 这位小皇帝批题奏的本事朝野有目共睹。 可以说新皇能迅速站稳脚跟并能跟杨廷和形成抗衡就在于朝臣都觉得小皇帝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在刚接手朝政的情况下就能做到游刃有余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赢得交口称赞。 而这一切……居然是朱浩干的? 他怎么做到的? 「孙老好奇朱浩是如何帮朕的吧?其实朱浩……可以模仿朕的字迹无丝毫差错朕小时候练字很多时候都是用朱浩的模贴所以……这一点张公公应该很清楚。」朱四说到这儿居然略显得意。 张佐继续低头不语。 朱四猛吹朱浩的牛逼之处张佐却隐隐感到担忧。 这事提前没跟朱浩商议就拉孙交过来商量怎么让朱浩破格入阁还把如此机密的事说出来难保孙交不会为了朝廷的稳定来个「大义灭亲」。 不过张佐想了想有些事太过荒诞离奇就算孙交出宫后检举别人也未必肯采信吧? 朱浩一个少年在朝毫无跟脚居然每天帮皇帝朱批?还能做到游刃有余?说出去谁信? 但孙交真信了。 孙交并非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他是经过长时间研究揣摩最后发现……朱浩在兴王府体系中的地位比唐寅、蒋轮甚至张佐都要高而故去的阁臣袁宗皋更是靠边站似乎一直都没有获得新皇的重用。 朱浩做过什么能让其获得如此崇高的地位?让人听命行事? 仅仅因为小皇帝对其信任? 显然并不足够。 那只能说明朱浩做了别人不能做的事。 现在新皇说朱浩帮忙批阅奏疏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因为朱浩可以当一个隐相暗中操控朝中一切让新皇势力迅速崛起逼迫杨廷和步步后退那朱浩就能得到新皇体系所有人推崇和支持。 不然孙交先前通过日常积累观察出来的细节便解释不通了。 「陛下您怎能将朝事委托于一个外臣?」 孙交尽管不可思议但还是劝说朱四收手。 到底是乱了朝廷纲常法度。 朱四道:「朱浩不算外臣再说了他帮朕处理那些事每一件都告诉朕并未藏着掖着朕为何要去怀疑一个能为天下臣民做事的忠臣呢?」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两手准备(求月票) 孙交没有办法让朱浩绕过现有的制度入阁他只能对朱四实话实说表示对此无能为力。 临出宫门时孙交整个人还没从之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小子…… 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从六品朝官在翰林院中籍籍无名却是皇帝的师长以少年之身获得兴王府上下推崇如今更是……帮皇帝处理家国大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朱浩平时要进宫帮皇帝批阅题奏?还是说皇帝派人把那些奏疏送到宫外让朱浩处置? 「杨介夫啊杨介夫你绝对想不到你的对手不是当今陛下而是那个平时为你所用看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小状元公吧?嘿这是个什么世道?」 孙交脸上满是自嘲。 换作以往回去后他一定赶紧把当事人也就是女婿朱浩叫过来详细问个清楚。 但现在他学会了隐忍。 皇帝跟他说这件事明显另有目的不管最终想要达成什么目标总之我就装不知情这是当下最好的应对方式。 回去后我这把老骨头就写请辞奏疏表面我与此毫无关联啊! …… …… 孙交离开。 乾清宫内朱四有些无奈地望向张佐:「朕是不是做错事了?不该对孙老部堂说这些?」 「这……这……」 张佐虽然汗颜却不能直接回答是与否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去腹诽不已:您说之前就没考虑清楚吗?若是孙交出去告密怎么办?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孙交是个老滑头不想沾染朝堂纷争而且这件事说出怕也没人信但谁又知孙交到底怎么想的? 朱四叹道:「其实朕就是想让朱浩早些上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做什么都要藏着掖着就好像黑夜里瞎摸索……若是朱浩入阁的话必定会对姓杨的形成致命一击。」 张佐赶忙提醒:「陛下如今朱先生隐身暗处或才是辅佐您的最佳方式若是由暗转明就怕他会被文臣群起针对进入内阁后也会像当初的袁阁老一样再难有所作为。」 「是吗?」 朱四神色不悦。 张佐你是在教训朕吗? 好大的狗胆! 张佐赶紧低头:「奴婢是乱说的陛下莫要往心里去。」 「行了。」 朱四一抬手「不管怎样朕也该把这件事告诉孙老如此才能把他绑到朕这条大船上让他别没事老想当墙头草……嘿嘿这下看他怎么办!」 「朱浩是他女婿他有本事就把自家女婿给检举了再说了朱浩帮朕就是在帮朝廷就像他孙老头没得到好处一样。」 「这……」 张佐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以张佐的想法你现在去问问朱浩的意见不比自作主张强? 再深谋远虑你有那个朱敬道考虑得周全吗? 朱四瞪着张佐:「这件事你可不许泄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让朱浩知道不然他又要跟朕讲大道理烦都烦死了!」 咦? 皇帝居然对朱浩有了抵触情绪? 张佐忽然觉得这或许是好事不然皇帝什么都听朱浩的那自己在皇帝身边有何地位可言? 「那陛下今日还出宫吗?」 张佐试探地问道。 「当然要出啦宫里闷热难当外边有冰激凌吃还能看戏好玩的一大把更能跟朱浩一起探讨国事。如此既能兼顾朝政又能安心玩耍不比留在宫里强多了?而且朕觉得宫里的膳食实在不咋地对了……让 人找一些安陆地方菜谱送进御膳房朕想换换口味。」 …… …… 就算朱浩不知朱四找孙交说了什么但从单独传召叙话便知没什么好事。 孙交回去后却没有任何反应那只能说明……可能朱四又自作主张了。 这样也好。 如果朱四什么事都听从自己的逐渐的恐怕连朱四自己都觉得厌烦或者产生一种自危的情绪。 没有谁愿意把自己的事都托付给别人哪怕那人算无遗策也不行。 这对张佐、黄锦、朱宸等人来说也是好事他们会觉得皇帝不用事事问询朱浩他们身上的压力会小很多。 在皇帝面边塑造出另外一尊大佛有时甚至比皇帝的权势还大那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自古以来权臣倒台或是走上一条谋反的不归路往往都是从获得极度信任到目空一切再到兔死狗烹…… 朱浩自问不是圣人若继续发展下去以朱四骨子里自带的薄情寡恩以及多疑性格自己结局或许真不太好。 所以朱浩尽可能避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哪怕现在朱四的确需要自己短时间内都离不开。 当天朱浩收到一封从南京来的信件乃大伯朱万宏私下派人送来。 因为这种私信可能会被人截获知晓两边的内容所以朱万宏只是在信中表达了一下早日回京师的想法把南京的生活说得多艰苦还说老爷子和老太太有多想念朱浩这个孙子。 最后顺带问了一下朱浩二伯朱万简的情况。 可能是朱万简在康陵那边乐不思蜀居然没有主动与家人去函沟通朱家人不知其情形以为朱万简现在被朝廷扣为人质正在想方设法为其疏通。 但其实朱万简除了之前跟张家人械斗时受了一点伤后面一点问题都没有……听说如今这个二伯在康陵那边很是得瑟没事就喜欢赌钱惹是生非毕竟有锦衣卫百户官职在身下面有几十号人手听其号令稍有权势就开始膨胀。 朱浩给朱万宏做了回复 信很平实。 朱浩讲自己在翰林院中学习和工作的情况表达了一下儒家人崇尚的孝义面对家人表示关切…… 全篇没提到任何有关朱家回京城之事。 想回来? 门都没有! 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南京! 就算以后杨廷和倒台了也得继续留那儿! 若是你们还想找事就安排去沿海卫所戍边! 这些所谓的「亲人」本就薄情寡义从来没什么家族感情在里面当初斗得那么凶现在想让我给你们带来什么恩惠? 不让朱家灭门就算好的! 没事还想来京城捣乱? 名义上是一家人其实还是分开来过比较好。 …… …… 唐寅最近忙着在京城开设铁厂之事。 这属于唐寅职责范围。 工部在京城王恭厂区域开辟了一片新工坊主要制造一些钢铁机械做一些冲压、铸件之类的东西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价值却可以用在火铳等物上也是为制造配套机器做准备。 「……每月从西山运过来几万斤钢铁和煤炭现在马上就要过冬宣府那边也有需求户部之前过来沟通说让我们调拨一批过去并做好易州山厂采烧制木炭不足的准备……」 唐寅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官僚。 跟各方沟通已体现出其能力基本能做到游刃有余。 人是忙了点但在朱浩 看来这比闲着强至少现在唐寅身上看不到太多老态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历史上还有一年多寿命行将就木的老家伙。 在朱浩眼中自己产生的蝴蝶效应影响最大的就是唐寅而唐寅历史上的死因更多是因为穷困潦倒他很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唐寅活下来。 有了刘春的例子朱浩也在尽力做出一些改变。 朱浩道:「现在矿山出产的煤日益增多正在满足京师百姓取暖和做法的需求不过这还不够我希望多产一些钢铁出来西山铁厂产出明显不足光靠京师现有铁矿厂供给或是从外地调运……都很难满足。」 唐寅略显紧张:「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让我去开铁矿?唉你不是难为我这把老骨头吗?不行、不行!你别找我我不会答应的!」 「没有这次我准备让公孙先生去他在国子监中没混出什么名堂来留在京城也做不了太多事不然让他去京师周围转一转……」朱浩笑道。 「就怕他不行。」 虽然彼此都是举人但唐寅打从心底看不起公孙衣。 朱浩笑道:「那……先生自己上?」 唐寅立即改口:「不行也得行公孙小子想当官这便是对他最好的历练!要不……你把孙家小子一并丢过去。」 「哪个孙家?我岳丈家?」 朱浩问道。 唐寅撇撇嘴:「不要跟我装糊涂尚书家的人你可调度不了……你只能调你那便宜徒弟反正留在京师他也做不出名堂来。」 朱浩道:「这次我准备让鲍家人一同去……地方我都选好了就在京城东边距离山海关不远。之前苏东主派人把地势勘探完那附近已有好些个铁矿但产出很少这次我们用新式机械和勘探方法争取一举拿下。」 「你不去?」 唐寅打量朱浩。 显然在唐寅看来一件事若是没有朱浩这个「神棍」参与就很难办好。 就像西山煤矿多是由朱浩勘探出来的。 难道勘探铁矿朱浩就不去了? 朱浩摊摊手:「我对于铁矿勘探没什么经验苏东主那边已招募一大批人应该没问题。对了回头渤海船厂开起来唐先生你得……」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唐寅翻了个白眼「等船厂快建造好的时候再叫我!别的事我就先不牵扯了让我好好清净几天。」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有名师,但没高徒 朱浩准备把公孙衣、孙孺派去开铁矿。 同时派去的还有朱浩的三弟子关敬最近关敬在京城没什么事做朱浩就让他去铁矿那边立功回来或许能补个锦衣卫职。 本来朱浩的设想是让关敬去考武举但要应武举不是想应就应先要混个军户的身份而之前关德召已成为「逃户」虽然逃户这种事在西北之地很常见但要被官府抓回去只能充军延绥父子俩就别想留在京城了。 「回头给你父子在顺天府办个新户籍你此番去京师东边走走差事办得好安排你做个锦衣卫小旗伺候若应武举成功可直接补百户缺。」 朱浩给关敬做规划前已跟关德召说明情况。 关德召千恩万谢期待儿子能走出黑户阴影成为大明天子亲军中的一员。 但要想获得官身不是说跟着朱浩就行首先得要立功不然就算朱浩为其争取都名不正言不顺。 至于让关敬参军去西北打仗根本就不现实只有帮忙做点新皇派系上上下下都很关心的事情必然说开矿才行。 关敬问道:「那……我要去多久?」 「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两三年都有可能。你父亲的想法是让你在成家前先立业而唱戏不是什么好营生还是走军旅慢慢升官比较好。」 作为师长朱浩有权力给关敬规划职业生涯。 以往关敬只是把朱浩当东家或者朋友对待但现在作为弟子比朱浩矮了一辈只能听从安排。 关敬生性要强拜入朱浩门下后没怎么学习文化知识主要是练习家传武功更多是混了个朱浩弟子的名头至于自己将来做什么……像他这样的少年郎很难想清楚。 就算关敬有理想有抱负也要屈从于现实在等级森严的大明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其实就以户籍规划好了一切想改变命运非得有离奇的人生际遇不可。 「此番同行的既有锦衣卫也有从民间募集的匠人锦衣卫那边没你什么事人家不会鸟你但苏东主募集的人中间有不少力夫或者本来就是看家护院的人他们都会听从你的调遣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觉得你有真本事跟着你能混出名堂来全力支持你的工作。这群人将会是你积累带兵经验的第一步……」朱浩吩咐。 关敬不解地问道:「不是去看场子吗?难道要打仗?」 「其实都一样。」 朱浩解释「去开矿会遇到各种问题不但地方官府还有山贼、土豪劣绅等甚至百姓也会成群结队跑去开矿的地方捣乱有时候官兵不方便出手就需要你带人去解决有时会动用武力……你出手要知道轻重既要把人打退又不能伤人性命。」 关敬显然不知道去开个矿还有这么多讲究仔细琢磨了一下一脸认真道:「好像挺困难。」 朱浩道:「如此才有挑战性……此行你是为圣上做事干好了能得到别人认同锦衣卫那边我也会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会照顾你等你做出成绩锦衣卫的差事少不了!到时候你既可以一直做锦衣卫也可以应武举甚至可以到西北从军……一切都看你的造化。」 听了朱浩的安排关敬平添几分信心。 大树底下好乘凉没有朱浩这个「先生」他就是个走南闯北、唱唱戏打打杂的江湖草莽。 现在则可以期待将来走上军旅生涯建功立业甚至还能得到新皇的赏识青云直上……别的不说只要皇帝知道有他这号人将来需要栽培亲信时或许就能顺手提拔他一下呢? 以往关德召就跟他说过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能混个普通百户就已是祖上烧高香若是能当到锦衣卫百户……以后关 家香火就能绵延不断传承下去。 …… …… 关敬和公孙衣这边一切好说他们都听朱浩的尤其公孙衣有着仕途上的野心现在能为新皇立功巴不得赶紧离开国子监。 但孙孺那边…… 毛病可就多了。 「先生你是不是有意为难学士?我刚在国子学混出点名堂别人都知道有我这号人慢慢倚重我你居然让我去开矿?那是人干的事吗?我从下就金贵干不了体力活要不……咱商量一下让别人去行不行?」 孙孺不但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且非常懒惰还死要面子。 这种人要不是当年跟范以宽打赌朱浩绝对不会选择栽培。 现在孙孺在国子监中就是个笑话经常以其安陆州出身自豪人前显摆却没人把他当回事遇到花钱的时候别人总叫上他那他当冤大头朱浩真怕孙家的万贯家产都被这小子给霍霍干净了。 朱浩道:「前段时间你母亲来信让我好好管教你说是你在京这几年花钱如流水一般都不知你在做些什么。还说希望你能早点当官……你是不是觉得在国子监中就能混个前程?做梦去吧!想要当官要么考进士要么踏实干活你从中选择一条路吧。」 孙孺拍着胸脯:「当然是考进士!这两年我学问精进不少先生尽管放心这次我定能一榜高中……别人也是这么说的。」 朱浩差点啐这小子一脸唾沫真是不自量力! 「就你?」 朱浩瞪着孙孺「当初要不是我你能考上举人?读了几天书真把自己当鸿儒了?这次的事我不是来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不去也得去到时你负责打下手公孙先生说什么你听从便是。」 朱浩名义上让公孙衣和孙孺带队但其实二人都是以「顾问」的身份随同大队伍前往他们没有开矿的经验能做些什么?专业的事情需要专业的人来做有一批工匠从西山煤矿直接抽调还有便是从南方一些开铁矿的行家里手中选拔交由苏熙贵负责。 也就是说公孙衣和孙孺过去主要负责搞行政而关敬则从事安保工作。 孙孺一脸憋屈好像人生就此变得一片灰暗! 在京城日子有多逍遥? 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各种花天酒地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到了矿山……荒郊野岭的哪儿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只能过苦修的日子! 「对了临行前你把家事安顿好听说近来你夜不归宿你的妻子到京城后备受冷落……你老娘希望你早点有个儿子怎么一点心思都没有?」 朱浩继续教训孙孺。 孙孺扁扁嘴:「先生还没给我生个小师弟呢我着什么急?」 朱浩白了他一眼孙孺直接把头转向一边。 正说着话外面陆松带着几名锦衣卫进来。 这次前去京东之地开矿陆松抽调了一批手下前往虽然他未必会亲临但大事基本是陆松在主导。 「先生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此番调动的锦衣卫共六十五名可去了那边……」陆松欲言又止其实现在他心里也没底。 先前开煤矿的时候他跟着去西山矿区看过。 那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人迹罕至穷山恶水要在那荒凉之所安营扎寨且旷日持久锦衣卫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想去。 好在朱浩定下规矩及时推出了轮岗制度。 锦衣卫两个月换一次班且去过后一年内不会再去第二次给付的津贴比在北京足足多一倍这打消了很多人的顾虑。 找人办事用威逼那一套没用利诱才是最佳选择况且现在朱浩荷包充盈不在乎这么点小支出。 东南海防本来需要调拨大量钱财但拍卖新开煤矿山被杨廷和阻止变成让户部拨款如此便省下一大笔钱加上徽商对于加入新皇阵营非常积极政治献金源源不断打理内库的朱浩自然手头阔绰。 小皇帝登基后带来很多改变给予民间极大的信心再便是苏熙贵在商贾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老苏这个人明明有强大靠山却从不以势压人讲诚信要双赢别人愿意以苏熙贵马首是瞻。 朱浩道:「到了地方苏东主会安排好一切。矿坑其实早前一个月就已开始勘探暂时找到三处矿坑且都有了较为稳定的产出才让你们过去接手并不是让你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若是开矿上有什么事不好处置我会亲自前往。」 这次朱浩没打算跟着一起去因为他在翰林院中当差好好的眼下又不是逢年过节随便擅离职守会惹人闲话引来杨慎乃至杨廷和的猜疑。 但这不代表朱浩不会做事。 开矿细节朱浩早绘制好了图纸然后招来成熟的工匠面授机宜等把一切疑难都解决在出发。 开煤矿时其实工匠们就已积累很多开矿走水和通风的经验他们中许多人世代就干这行当基本一点就透加上朱浩开矿使用的手段非这时代所拥有……光是一个由硝化甘油制成的烈性炸药开山效率上便高出太多那都不能以几倍来形容。 「回头给你们半个饯行宴干得好重重有赏……陆千户我不是说你而是这个不争气的弟子他在京城没混出个名堂来让我这个先生很不省心。」 朱浩一副自己行将就木栽培出个不争气的弟子要遗憾终生一般唉声叹气引来陆松窃笑不已。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诉求 随着京城官办、民办铸造工坊相继实现量产朱浩自主研发的拼装前膛火枪完成测试后摆在了他面前。 大明对于火铳技术的研究其实已臻至成熟朱浩要做的就是改进枪管换用线膛并开始完成配套子弹配备以及实现由火绳枪向后膛枪的进化。 这可以说是穿越众们最热衷的东西因为从军事角度来说这是个人单兵作战能力最大化的改善也是从冷兵器到热兵器时代进步的标志。 从某种角度而言其实枪支的改造只要有完善的图纸技术什么的并不是大问题在一些战乱年代即便是落后的农村也会有各种土法兵工厂制造出来的火枪弹药同样能用到实战中。 而大明的火铳工匠可不是门外汉他们技术成型世世代代都在研究这东西有朱浩的技术支持改造火铳可说是一点就通有的甚至朱浩还没提出来工匠就有了改进想法。 这笔更进开矿、冶炼技术什么的容易多了。 一切就在于大明从开国时就有了火铳兵后面神机营一直存在而王恭厂主要就是负责干这个的火铳的配套工匠会逼其他行业更多技术也更加精湛。 「……挺好。速度和精度都比先前高出很多问过神机营军将他们对此称赞不已就是不知是否安全可靠。」 唐寅亲自把改进后的火枪送来。 甚至唐寅自己都能举枪打上一两发但还是那个问题填装弹丸什么的足以让人头疼。 朱浩没有接过来也没有亲手尝试的意思。 因为他对于眼前的改进依然不满意。 朱浩道:「现在技术只是发展到可以用合适的铸件最快完成拼装仍旧需要加引线进行点火射击下雨天怎么办?再便是射击速度……远远不到我的预期。」 工坊改进火铳也就半年左右西山煤矿正式投产前开始研究。 不是说朱浩不想提前……而是以往他作为新科状元就算能接触到相关及时也不能随便触碰军械冶铁还可以说民间也要用到但改造火铳要是被人发现还不得被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而且想要进行改造必须要有工匠配合朱浩先前宁可多去改进一下织布机因为那东西的确能给他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 至于火铳到火枪的改进基本上见不到利益更像是朱浩对未来进行一种技术储备只有当他上位后真正有实力过问乃至于主导军政大权那他对于武器的改进才有实际意义。 现在……只是处于摸索阶段…… 唐寅道:「不能一下子要求太高我都不知道你设想中的火铳是怎样的这样不挺好吗?旁人都说这技术上的革新怕是一百年都研究不出几样而你则是在一夜间就完成我还想问问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神乎其技的奇技yin巧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啊。」 唐寅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件事最终由唐寅出面完成。 以唐寅接触过的人对于朱浩带来一系列技术改进都用「神乎其技」来赞誉从造火铳到组火铳大大改进制造火铳的难度而枪管所用铸铁以及配套零部件在可靠性上大幅提升。 而随着这些部件可以随时拆卸使得铸造和维修起来非常方便再加上可靠性方面的提升士兵在使用火铳时得到更大的安全保障加上密封性提高射程增加填装和点火速度提升等等…… 普通工匠根本没法想象这是一个人的成果。 唐寅本想恭维朱浩一下让其再接再厉谁知朱浩压根儿就没把这当成成绩从朱浩的话语中……唐寅感觉到朱浩理想中的火铳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杀器」 当下惊叹于朱浩在改变时代上展现出的勃勃野心。 「先生最近你跟京师商贾多有接触他们对于如今朝廷一系列施政措施有何看法?」朱浩直接把火铳的话题掠过改而问起了关系的问题。 唐寅一怔问道:「具体指什么?」 朱浩道:「比如说如今盐政还有陛下热衷于开矿的心思以及京城商贸体系形成……我想知道他们在你面前提过什么。」 唐寅作为明面上新皇势力对商贸体系进行改革的执行者他在商贾眼里的地位很高若是商贾有什么诉求会直接跟唐寅说。 只有知道商贾的诉求是什么朱浩才容易对症下药。 朱浩先前问过苏熙贵这个问题但苏熙贵只顾着赚钱对于徽商到底想要什么……苏熙贵不会满足他们估计普通商贾也不会提出来。 同为商贾让竞争对手知道自己的诉求可不是什么好事。 唐寅叹道:「被你冷不丁这一问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平时谁曾留意过这些?那些商贾最大的问题就是有钱但无权谁都可以欺压和摆他们一道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税吏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他们更多是想要得到庇护。」 「嗯。」 朱浩点头「那就是要政策咯?」 「呃?你倒是挺会总结的这事还用得着问我?你自己琢磨一下不就清楚了?」唐寅态度有些不善。 朱浩笑道:「先生没事还是多问问我想利用那些商贾帮我们赚钱让大明财政宽裕国势蒸蒸日上你可以在他们面前透露朝廷有开海的迹象看他们作何反应到时……你再来告诉我。」 「唉!」 唐寅叹了口气「就知你心眼儿多现在你不能抛头露面就让我站出来?也罢谁让我承蒙你诸多提点了了当初的愿望呢?那先说好我只负责帮你透露风声在中间传话至于他们到底有何目的我不去琢磨。最近太过疲累很多事应接不暇。」 朱浩道:「让你朋友帮帮你比如文徵明现在只是负责跑跑腿太过屈才我看他很想在仕途上有所进益最好能谋得个官缺……不如就把之前你所当过的广积库大使官职交给他这件事我去跟陛下提。」 唐寅琢磨一下好像有戏。 找个人来帮自己还是好友文徵明而且文徵明一心要做官一个广积库大使还属于新皇派系对文徵明来说应该是一种极大的恩赐吧? 「那我回头跟他说说。」 唐寅多了几分动力。 当官以来唐寅终于有机会能给身边人带来一些便利大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畅快。 当官虽然不为面子但若是能提携朋友一二唐寅还是感觉颜面有光。 …… …… 一个广积库大使本来就不是什么入流的朝官任免这样一个官职根本就没人在意。 当初唐寅入朝时朱四象征性问询朝臣的意见现在新皇就算把这个职位交给文徵明别人也能理解为唐寅在栽培助手没人会跳出来反对。 现在可不是唐寅刚入朝当官时。 那时文官防备重点是兴王府体系的人渗透进朝堂来防止从无到有。 而现在唐寅已经做到了工部员外郎下一步皇帝肯定会再度提拔唐寅而新皇能力在各方面都得到充分展现没人会去在意是否有人当广积库大使或者说这个广积库大使是新皇的什么人。 从朱浩跟唐寅提出这件事到文徵明正式被委命为广积库大使前后也就两天时间。 文徵明急忙去找唐寅表达由衷的谢意还在酒肆宴请唐寅 。 酒桌上文徵明向唐寅斟酒。 唐寅笑道:「这个官职不太高你也知晓我先前就做过正九品这只是进入仕途的一个契机希望以后你的官职能更进一步。」 「已经很好了。」 文徵明叹道:「伯虎兄你好歹是举人出身在王府中耕耘多年如今有所回报那时天道酬勤。像我这样一介生员能做到如此职务已是此生无憾。」 文徵明很清楚。 广积库大使这职位虽只是管理硫磺、硝石什么的官员但好歹是个实缺举人没关系都混不到这职务。 而他文徵明一介生员能拿到此职位全仰仗于唐寅相助。 「对了伯虎兄我听说最近朝廷有意增加商税?却不知是否真的如此?」文徵明说出个消息。 唐寅诧异地问道:「谁说的?」 「呃……江南一带商贾都如此传闻弄得人心惶惶还有说朝廷现在钱粮捉紧想在各处增设水关、陆关巧设明目征缴赋税很多商贾都不敢再往北方走觉得若朝廷对商事有变首当其冲就是北直隶以及河南、山东等省份。」 唐寅摇头:「没听说过……照理说不会陛下对于商事是很关心但从未曾有横征暴敛的企图……应该是谣传。」 文徵明点点头:「那就该好好平息一下谣言若再传扬下去只怕对各处游商、货物的往来不利。」 「嗯。」 唐寅想到什么。 朱浩刚跟他说过要及时知晓商贾诉求现在就让他知道民间正以讹传讹刮起一股妖风。 未必便是政敌故意使坏或许是因为先前拍卖煤矿之事闹出的动静太大让商贾产生了种种猜疑。商贾从来都是政策更替最直接的感受者他们的消息渠道和应变能力不是其它职业能比拟的。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一年不见 又是一天日讲结束。 朱四带着随从返回乾清宫而众日讲官则要抓紧时间出宫不能在宫里逗留太久。 朱浩和杨慎都在当天日讲官名单中各上去讲了一大通。 朱浩讲的内容跟别人不同但与以往又有所区别朱浩这次日讲没有君臣一问一答环节都是朱浩在讲而朱四只管听。 「你倒是什么都敢讲。」 杨慎亲耳听过朱浩教授的内容当即便打消了对朱浩的怀疑。 朱浩所讲的确离经叛道主张以末置财以财笼络天下臣民这种想法简直……是对文人的极大亵渎。 朱浩却好像理所当然般讲得头头是道。 朱四听完后懒得理会气冲冲拂袖而去。 这在杨慎卡莱朱四不屑于跟朱浩争论或许已放弃要把朱浩拉到其阵营的打算。 朱浩笑道:「没啥不过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混口饭吃?」 杨慎觉得这说法很新奇。 还真是什么人讲什么话你当官不是为国为民居然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就算真是这样你也收敛点不要讲出来好不好? 就好像你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似的! 杨慎苦笑着摇摇头:「说起来最近日讲都没有持续到正午也是考虑到天太热本来若是过晌午的话会又赐食如此倒是让你愿望落空了。」 朱浩耸耸肩:「是啊干活url不管饭?咱们简直就是自带干粮嘛!」 「好了敬道别没事老自嘲你可是大明状元若你都这副丧气样让同僚怎么看?还以为我大明堂堂翰林官连吃饭都成问题呢……我听说你少有参加同僚间的聚会应该能省下不少。若是你吃饭有问题的话只管跟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杨慎的话听来很讲义气但朱浩听了却觉得很别扭当即面带惊讶地问道:「用修兄莫非你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 杨慎好似恍悟般瞪大眼睛看着朱浩:「难怪你总说一些经商置财的歪理邪说是你自幼耳濡目染才会如此吧?你祖上可是忠臣良将怎不学点好的呢?行我不是要批评你你在陛下面前讲这些发人深省或许能给陛下些启迪也说不一定。」 「哦对了回头我带你去见见舍弟他正备考来年会试有很大可能要在朝为官早日熟悉将来也好共事。」 杨慎嘴里的弟弟自然是先前跟朱浩有过「过节」的杨惇。 历史上杨惇是嘉靖二年进士而现在杨惇只是举人作为亲哥哥的杨慎就能这么笃定其将来能在朝为官? 不会这个进士名额早预定好了吧? 现在杨廷和在朝只手遮天连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自己的儿子适时参加科举谁敢不放行? 不过会试好像是糊名的…… 朱浩懒得想如何操作才可让杨惇稳中进士毕竟从内阁首辅到主考官再到阅卷官全都是杨廷和的人杨廷和真要帮儿子做个弊什么的有何困难? 杨惇在历史上也的确是在杨廷和权势达到巅峰时考中进士……若以为其是靠真本事上榜的那算是巧合吧。 懂得都懂。 …… …… 朱浩从皇宫出来没有回翰林院。 当天他的差事算是完成了一个翰林修撰居然跑去做日讲官既然他把别人的事给做了那他自己的事自然也就……可以假手于人。 眼下《武宗实录》正在慢慢编修中历史上《武宗实录》于嘉靖四年六月成书时间还早着呢翰林院这么多人去整理 一个时代发生的事多是从史官的笔触中整理本身有那么难吗? 朱浩琢磨了一下这事要是放给他一个人来做赶工的话别说四年就连四个月都用不着。 无非就是翰林院上下一起混日子。 别人要三四年才能修成一本书凭什么到我们这边就要三四个月完成?若是别人觉得我们修得太快没事就跑来找错漏那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那就不要冒头别人修多久我们差不多时间修完就行。 这大概就是儒家「中庸」四象映射到现实的结果任何时代用在工作上都适合说白了便是「枪打出头鸟」那一套能十天完成的工作你九天完成是能人八天完成是超人一天完成……打回重做。 朱浩当天要回去见从南京回来的欧阳菲。 说起来朱浩有近一年时间没见过此女本来欧阳菲留在京城只是帮忙负责工坊日常管理。 但随着新皇登基朱浩需要开辟江南市场就派欧阳菲杀回南京老家当然马燕跟着一起去名义上欧阳菲做主但其实一切都是老马具体负责。 马掌柜和欧阳菲这次回来跟一年前情况又不一样了。 唐寅已登上历史舞台并负责帮助皇帝开矿和整顿工商业徽商在京城崛起大明商贸呈现百花齐放态势。 「少东家。」 马掌柜见到朱浩一脸激动大有见到再生父母的架势。 朱浩道:「老马你这一年下来模样没怎么变化啊倒是欧阳小姐好像更加漂亮了……」 朱浩目光落到马掌柜身后的欧阳菲身上。 姿容绝美冰肌莹彻穿着白衣长裙身材婀娜多姿的欧阳菲娉婷过来向朱浩行礼:「见过东家。」 「少东家有事回头跟您说就不打扰您了。」 马掌柜很识相看出来自己在这里纯属多余有事朱浩直接去问欧阳菲多好? 问他? 马掌柜知道自己啥情况还是不做电灯泡了。 …… …… 马掌柜回去处理账目顺带去拜见朱娘把生意上的事跟朱娘大致说说。 但其实…… 马掌柜和欧阳菲去江南的目的是为了打理布匹生意这些生意已跟朱娘无关所以马掌柜没什么需要跟朱娘汇报的。 「东家。」 欧阳菲立在那儿面色拘谨。 朱浩笑道:「看上去丰盈了些是说在江南你土生土长之地吃喝都符合心意?」 「没……没有。」 欧阳菲急忙解释「在南京平时事务也很忙就是……该怎么说呢……」 「好了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朱浩坐下来好像领导一样等欧阳菲这个下属汇报工作。 欧阳菲整理思绪后道:「南方生意已步入正规我们的棉布比市面上的棉布便宜许多售价比别家进价都低很多人来我们这边采购基本上产出多少布匹都被人提前收购去了门面生意根本就没做多少。」 「嗯这样挺好。」 朱浩点头表示嘉许。 朱浩名下工坊生产出来的棉布因为采用了蒸汽机驱动人力成本很低产量却高比起一般棉布质量还高出一大截再加上价格便宜若搞零售的话在哪儿卖就能把哪个地方的布匹生意给垄断了少不得别人来找麻烦。 所以朱浩的策略很简单那就是搞批发让别人收购回去变卖有钱大家赚嘛如此受到的抵触和冲击就会少许多。 现在蒸汽织布机还没扩大到全国各地朱 浩名下工坊生产出来的布匹又多数满足军需流落到市面上的布匹本来就只占总产量两三成的样子无法做到颠覆整个行业。 「没遇到什么阻力吗?」 朱浩间欧阳菲停住不说不由又问了一句 欧阳菲犹豫一下才再次道:「南京权贵很多他们知道市面上有便宜的布匹还是大批量出货想把货源垄断好在有苏东主在南京运筹帷幄还有南户部出面维护……这才令我们的生意顺利进行下去。」 这说的就是第二种情况了。 朱浩在正德朝也搞布匹那时他便清楚自己的定位不与垄断地方布匹生意的权贵发生冲突把制造出来的布匹悉数卖给苏熙贵充当军需品。 苏熙贵省钱了朱浩也能赚钱。 因为那时搞批发和零售必死无疑。 一切就在于大明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商品社会这是个权力垄断社会财富的时代官权延伸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你无权无势根本就难以立足……那时苏熙贵虽然背后也有黄瓒但黄瓒那时是北户部侍郎常驻宣府根本管不了地方事务。 现在情况不同了…… 朱四登基且站稳了脚跟他朱浩最差也是翰林院修撰前途无限而黄瓒作为南户部尚书县官不如现管在南直隶地面上帮忙维护下布匹生意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一年下来你赚了不少吧?能走向明面了?」 朱浩笑着问道。 「嗯。」 欧阳菲脸色局促「如今旧债已基本还清还以欧阳家的名义在南京开了三家布行做的都是布匹生意。另外……还想在苏州、扬州、庐州等地开设新的布行。」 朱浩摇头:「卖布能挣几个钱?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欧阳菲突然跪下来向朱浩磕头:「东家那卖身契……是否可以……」 欧阳菲这些年给朱浩做事都是以朱浩家仆的身份虽然朱浩给了她一定分成让她可以重振欧阳家门楣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她也只是个奴婢。 欧阳菲虚岁已二十是个大姑娘了加上她有着绝美的容颜比起公冶菱漂亮太多了。 要不怎么当年成国公会盯上这朵娇花动用一切阴谋手段让欧阳家破产呢? 「嗯。」 朱浩点头「你想脱离我的控制无可厚非是到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但账目还是要算清楚我这人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知心大姐姐 朱浩很清楚欧阳菲恢复了身家就想单飞。 既然留不住那就谈谈「赎身费」问题。 欧阳菲道:「小女子并非想离开东家只是不想再以卖身契束缚人身不得自由……以后还想跟着东家一起做事望东家您不要嫌弃。」 经过这几年下来欧阳菲不再是温室中的花朵她至少明白一点在这个男权社会离开权贵的庇护商贾什么都不是以她娇弱的身子和微薄的能力根本就撑不起欧阳家家业。 「怎么不是说要走吗?」 朱浩问道。 欧阳菲有些扭捏俏脸飞红最后带着几分羞惭道:「东家言笑了小女子离开东家恐怕寸步难行。若是东家愿意将小女子收为填房或是养在外宅都是可以的。」 她很识相。 现在她做的是朱浩赐予的生意主打布匹销售没了朱浩谁给她长期提供物美价廉的商品?以后苏熙贵还会给她庇护?难保不会有权贵动歪心思把她抓去敲诈勒索人财两得…… 商贾在社会上的地位跟三教九流之辈相当这可不是有钱就有发言权的资本主义社会在这封建守旧的时代从政策到民间舆论商贾地位或许连贩夫走卒都不如。 「你要继续给我做事没卖身契的话我真不知是否该把货物继续交给你难办啊。」朱浩感慨了一句。 欧阳菲当然清楚朱浩的意思。 不然她也不会主动提出让朱浩把她收进房中。 作为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女子曾经为权贵所挟她对于这种事非常抵触但现在为了换得一个自由身连这种不顾女儿家廉耻的话都说了出来说明她也是经过长时间内心斗争后才做出的决定。 「东家若是您不放心的话小女子愿意将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交在您手上。」欧阳菲继续向朱浩磕头。 朱浩起身:「起来吧。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三条路一者直接走人你现在债也还清了换一个自由身回去好好过活嫁人生子。」 「第二就是留下来维持现状别再提赎身之事。」 「第三……可能真如你所言被我收进房中籍落在我这儿……别说我是不讲理的人当初收留你的时候是你最困难时我给了你一条生路现在时过境迁选择权也在你手里。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把事情给落实了吧。」 …… …… 朱浩给了欧阳菲选择的机会但其实好像也别无选择。 朱浩自己也很清楚欧阳菲虚岁二十在这时代已绝对算得上是大姑娘了甚至可以称之为「老姑娘」一般女儿家这时候孩子都好几岁了。 欧阳菲一介女流单飞了没办法养活自己留下来有卖身契作为束缚就是个奴婢身份好像只有最后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当朱浩的外宅。 可问题是…… 欧阳菲自己就是为脱离成国公的纠缠才选择留在安陆卖身给朱浩为奴为婢现在她会为了家族前途把自己搭进去吗? 怎么选都是个难题。 其实朱浩倒觉得欧阳菲选择单飞出去闯一闯或者就此嫁人是个不错的办法。 回到京城的欧阳菲并没有就此闲着开始帮朱浩打理工坊事务。 几天后。 朱浩见到娄素珍。 娄素珍单独找朱浩叙话这次来她不是说孙岚之事而是提及欧阳菲。 「她什么都说了。」 娄素珍微笑着道。 二人此时在朱浩开设的火锅店内由于辣椒的快速推广如今的火锅已经具备麻辣 鲜香的特色生意一直都很好。 这次朱浩请娄素珍吃饭没让唐寅作陪虽然唐寅也在京城但朱浩现在已不想理会唐寅跟娄素珍关系进展到底如何管他呢两个上了年岁的男女不玩现实婚姻搞什么精神恋爱让朱浩这个年轻人都看不下去了。 现在娄素珍彻底放开天性没事喜欢操心别人的家长里短又是孙岚又是欧阳菲不知道的还以为娄素珍是职业红娘呢。 朱浩摇头道:「她倒好意思说。」 娄素珍叹息:「她就在京师很多工坊里的事还是她手把手教我的现在她有了难处跟我说说没什么不可以。公子放宽心妾身没带她去见孙家妹妹这要是撞上了岂不尴尬?」 「呵呵。」 朱浩干笑两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 欧阳菲现在只是稍微出头就想自己单干那你倒是飞啊却又舍不得我给予的资源想继续挂靠在我名下做生意。 哪有这么好的事? 娄素珍道:「其实妾身也教训过她当初她危难时是公子救她于水火现在想自立门户却忘了其实她现在的家业都是公子赐予的。她其实也明白离不开公子再说了……公子这般风采是个女子便会动心她说以后便留在公子身边侍奉左右……我是来给她传个话她选了一条正确的路。」 朱浩道:「我说夫人你应该知道当时我不过是一时气话让她做选择其实我倒觉得她现在自己出去闯一闯没什么不好。辛苦几年终于换得自由身还有一定家底就算嫁人也不寒碜不是?何必非要留在我身边呢?」 「公子不懂。」 娄素珍叹道「无论是谁得人恩果千年记她本意并非要离开公子只是想换一种方式……她不比孙家妹妹以她的年岁该道为自己终身大事思量的时候。不就是一层窗户纸吗?又不是什么明媒正娶只是找个时候把事给办了就行。」 朱浩抬头打量娄素珍见娄素珍眸光恳切摆出一副你不懂我可以教你的架势心里一阵别扭。 我跟欧阳菲的事为何你这么上心? 就因为你跟我们俩都认识? 你这事管得是不是略微宽泛了些啊? 「夫人你看你在说什么呀!」朱浩摇头满脸无奈。 娄素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抿嘴一笑:「妾身唐突了就当妾身不知此事只是来传个话不知公子作何感想。」 朱浩道:「我刚娶妻跟妻子的关系想必夫人你也知道现在我不急着纳妾。再者我说句不好听的本来我对欧阳家的生意渠道有些上心想以此打开江南市场但现在你看看我已不需要这个了。」 娄素珍白了朱浩一眼:「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年岁是比公子虚长些但姿色气质绝佳甘心做妾只是为了人生能得一层保障并非要求公子给予什么。莫说欧阳家的生意就是这么个沉鱼落雁的妙人儿摆在那公子可有回绝的理由?还是说公子……」 「打住!」 朱浩抬手道:「夫人说话愈发不着边际了怎么总提一些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讲的事?」 娄素珍笑了笑用胜利者的姿态打量朱浩。 显然娄素珍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以往跟朱浩的关系更像是互敬互爱的知心好友但随着朱浩把自己的妻子安排到她身边学习和工作娄素珍觉得自己是朱浩和孙岚夫妻俩的至交很多话朱浩不方便去说的娄素珍便主动代劳。 娄素珍道:「公子相救之恩妾身永世难忘只恨今生无法侍奉于公子跟前。但也正因如此妾身觉得跟公子间没什么秘密可 言。若是公子有何事不好讲只管交由妾身去说。」 娄素珍也算「袒露心扉」。 先前在孙岚面前这般说法现在在朱浩面前也是如此。 总的来说就是她曾想过「以身相许」这回事毕竟她知道拯救她的是朱浩而不是唐寅就算要报答恩情那也应该找朱浩而不是唐寅。 但她明白朱浩不会接纳她所以才把自己当成朱浩的代言人帮朱浩做一些可能是年轻夫妻间不好说不好做的事。 朱浩没想到娄素珍如此「诚恳」。 他望向娄素珍自己对她有想法? 开玩笑! 娄素珍年过四十就算真有风采属于风韵犹存那种但朱浩自问消受不起自己又不是那谁…… 再说了朱浩从开始帮娄素珍就是考虑到唐寅的情感问题在这件事上朱浩真的只是为了帮朋友完成一个心愿帮一个迷途的女人找到活下去的意义真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 不过娄素珍如此恳切的言辞也让朱浩明白到对方正以一种开明的态度力争扮演好他的「知心大姐姐」的角色。 既然今生有缘无分那我就换一种方式「报答」你我们之间可以不避年龄、男女、隐私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便能知晓你的事我也会悉心帮助如此也算是一种特殊的相处模式。 朱浩忽然怀疑娄素珍是在以一个完美女性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莫非还是有什么想法!? 「公子如何考虑的?妾身可为你传达甚至帮公子安排。」娄素珍道。 朱浩道:「那就按她所选第三条路收了她当外宅大概就是这样吧。养了多年的女人总不能便宜外人吧?」 娄素珍白了朱浩一眼:「公子早这么说不什么事都没了?害得妾身为此担心好半天。」 免费阅读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内外平衡 因为是夏天酷暑难耐过了饭点火锅店的客人便迅速散去。 两人从二楼包间出来下了楼梯发现下面大堂已空无一人跟娄素珍作别朱浩便要打道回府。 朱浩暗自好笑。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人居然要给他白日圆梦代为安排新居准备纳妾之事朱浩想想都觉得事情太过玄妙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送娄素珍上车望着马车远去朱浩想起先前娄素珍的一颦一笑。 这是在为他说媒吗? 说不好听点倒是有点像是老鸨又或者是水浒里王婆干的活计。 「何必呢?」 朱浩想了想娄素珍也没说错既然人不错难道真要送走?如此绝色佳人还是纳入房中得了怎么都不能白白便宜他人。 …… …… 六月过去。 秋天似还远只是早晚多了几分凉气好像没那么炎热了。 而朱四大婚推进很快眼看着就要进入最后一步选三环节但人选方面却还没最终定下来。 婚事完全由张太后运作她想找个可以拿捏住的儿媳妇把过继来的儿子给稳住。 儿子向着他亲娘儿媳妇总归要往她这个真正的后宫之主靠拢吧?这个未来的皇后是她手把手选出来的想来怎么都要听她这个正牌太后的话! 再就是若皇后以及妃嫔诞下皇子那也该由她这个皇太后接到身边抚育。 别人养大的儿子想亲近有点费事但若是宫里出生的皇子拉拢起来就容易多了退一步讲若是皇帝不合心意突然「暴毙」什么的也不用再过继个儿子直接把孙子扶上位就行。 朱四自己对于谁当皇后没太多想法。 这本就是朱四的私事朱浩不便提及朱四和张佐也几乎从来不在朱浩面前提任何有关选后之事。 这天朱四并未出宫却送来一大堆有关西北军需调度的奏疏。 朱浩从下午就开始批阅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有小山般的奏疏和账目等着他朱批张佐中途回宫了一趟待再过来时带来了黄锦和另外一名朱浩从未见过的年轻小太监。 「珠儿去给张公公看茶。」 黄锦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 那小太监唇红齿白一路小跑去找茶水。 朱浩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张佐和黄锦搞什么鬼。 张佐四十来岁黄锦尚且不过三十难道就要培养个小太监充当左右手?还是说这是朱四特别交代要栽培的年轻后生? 张佐坐下不久那小太监送来茶水。 张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让黄锦把最近东厂正在查的一桩案子主要涉及宣府钱粮亏空向朱浩进行通报。 随后黄锦退下那小太监恭敬在旁听了一耳朵也跟着退了下去。 朱浩微微蹙眉指了指门口方向然后冲着张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家伙叫珠儿本是宫里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很会来事慢慢讨得陛下欢心点名以后跟着咱家跟黄公公做事。」 张佐也很无奈。 皇帝到底是孩子心性谁讨他欢心就想破格提拔重用一下以此来显示他的权威。 但问题是现在居然让不知底细的小太监跟着张佐和黄锦出宫跑来见他? 朱浩道:「难道就不怕……泄露我的身份?」 「应该……不至于吧这小家伙当下在司礼监读书房侍奉……朱先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乱嚼舌根已查过了没什么背景小门 小户出身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送入宫这几年没人照应朝不保夕时常挨饿陛下也是看着他可怜……」 张佐的话依然没法让朱浩放心。 若真是一个毫无跟脚的小太监能被皇帝看到? 甚至觉得他讨喜? 朱浩所能想到的皇宫人事大权基本都在张太后手中这小太监别跟张太后有什么关联当下正值选后的关键时刻或许张太后想在皇帝身边安插枚棋子呢? 就算张太后没那心思她身边那帮老女干巨猾的太监也会出谋划策甚至连杨廷和都有可能会主动献策。 不得不防。 张佐道:「本来刑部想拿正德十二年后先皇在宣府开销巨大引西北自查说是存在重大亏空京仓连续一个多月都在查账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新任刑部林尚书那就是给杨阁老跑腿的陛下在朝会上几次问话他都答非所问。好在户部孙老帮忙周旋陛下才没有丢脸到现在刑部也没查出什么名堂……」 朱浩笑道:「陛下似乎对这件事很在意?」 朱浩的意思是说杨廷和要查宣府亏空那就让他查呗宣大又不是新皇体系的基本盘查出什么来又如何? 张佐苦笑道:「陛下想不留意都不行西北边军中就宣府这潭水尚能搅动若是连宣府军权都丢了那诸路边军就都不在陛下控制之列了。听说三边总制李侍郎最近总往京师传密信却不知送去了哪儿……东厂已涉入调查暂时没有结果怕是有人跟杨阁老连城了一线。」 西北军将给京城首辅大学士写信?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 李钺上任前可是摆出一副严守中立两边都不靠的姿态却在去了西北后可能是发现西北军政被文官集团牢牢控制尤其现兵部尚书彭泽很多旧部在三边李钺为了能当好差事同时也是为得到高升机会跟杨廷和暗通款曲倒也说得过去。 边将跟京官间有来往这种事虽然历朝历代都犯忌讳却屡禁不止就连抗倭名将戚继光都不得不投靠张居正以此换取领军顺利。 张佐又道:「这事不牵扯到了南户黄部堂吗?他乃本朝首屈一指的理财高手很多朝官暗地里称颂却为杨阁老所厌……刑部调查宣府不明摆着想拿黄部堂开刀?这朝中浑水真是太深了。」 张佐发出感慨。 当初在兴王府当个奉承司奉承正太监时多轻松?最多管管账就行勾心斗角也就那么几个人。 可现在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上朝中牵涉太多人员繁复庞杂派系林立光是对付个杨廷和就让他感觉脑子不够用同时也让他明白要辅佐新皇巩固权力以他的能力办不到只能依靠朱浩。 这也是为何张佐从来不跟朱浩争宠的重要原因。 自知能力不行还要争的话那就是自取其辱弄不好会失宠。 「朱先生咱家对于很多事知其表而不明其里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担待……就说这黄部堂是否以后准备让他入朝接替孙来的位置?您有何想法不妨跟咱家说说咱家保管不会对外声张。」 朱浩笑答:「南户尚书总要找个合适的人来当吧?若是张公公有什么觉得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选可以说说我跟陛下会好好参考朝中涉及部堂级别的人事任免都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总要顾全大局才行。」 「啊。」 张佐笑盈盈点头「好。」 …… …… 张佐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可谓权势熏天。 但在新皇体系中人眼里 他能力也就那么回事知根知底的都知道他做事必须要听朱浩的。 但对于外人……尤其朝中那些严守中立或是杨廷和派系中想自保的官员自然而然就想巴结他。 张佐跟唐寅一样属于大红人。 朱浩让唐寅去问询商贾的意见就是以新皇近臣的身份征询商贾的诉求。 而张佐结识的人听过的事可不是朱浩这个层级的官员所能触及。 说白了……张佐作为内相位置太关键了有时候他也会琢磨在朝中收拢一批自己人比如说那些舍得向他送礼或者张佐觉得此人能为其办事…… 若是朱四什么事都听朱浩的而未来杨廷和倒台那朱浩上位主持朝政张佐在朝中还有什么存在感? 到时候两人斗起来就没意思了。 现在朱浩主动示好。 张公公你看你有什么欣赏的人或是你家族有什么年轻后生想入朝为官或者以后想通过你的关系获得个锦衣卫、都尉府的军职之类的你尽管提有事大家伙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议不是说我就能安排一切。 皇帝问我的意见咱俩可以私下勾兑一下把事商量好了再跟新皇说。 朱浩表达出这层意思张佐瞬间感觉自己站起来了。 不但陛下听我的连朱先生也会采纳我的意见那我没必要想着将来怎么跟朱浩斗啊大家还是和和睦睦辅佐好新皇反正以后朱浩当他的外臣我当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就算不是井水不犯河水那也是各司其职吧? 夜深人静奏疏终于批阅完张佐收拾妥当就准备回宫。 朱浩送张佐离开的时候特别提了一句:「陛下最近是否有跟黄公公提过御用监的差事?未来两年可能御用监的采购会非常多涉及资金巨大;我的意思是让黄公公暂时把提督东厂的差事放下让他专心在御用监做事下一步我们争取拿到御用监的控制权。」 有了朱浩先前的话当底子张佐一点都没觉得朱浩这是在排挤内官中的谁。 张佐道:「皇宫里多是先皇留下来的老宦官要怎么安排得好好筹谋劳烦朱先生费心了。」 意思是你想怎么弄自己安排我没那本事也不会过多干涉。 免费阅读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钞能力 吏部。 杨廷和这天来访本是过问京察和大计之事却正好遇到刚到任京师的新任吏部右侍郎何孟春。 何孟春在嘉靖初年算得上是杨廷和派系中反对张璁大礼议的核心人物年中才从南京兵部右侍郎任上改迁京师吏部右侍郎一路颠簸来到京城不足半月。 何孟春跟杨廷和算是旧识何孟春对杨廷和异常恭敬详细说明了一下手头上的事情。 随后何孟春离开吏部尚书乔宇过来跟杨廷和对接。 「……感觉怎么样?」 乔宇笑着问道。 正德十六年乔宇以南京兵部尚书调为京师吏部尚书接替其位置的就是王守仁而此番何孟春被调到京城来还是乔宇主导。 在大明这种派系内部的调动属于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都是老上司升迁职位就留给最忠实的部下或者上司调任京城手下也会跟着过去这就叫一荣俱荣。 乔宇的意思就是询问杨廷和何孟春这人你觉得怎样? 是否可堪大用? 杨廷和没正面评价何孟春只是问道:「现在吏部的差事你可还能支应?」 「刚开始还觉得千头万绪无从下手久了理顺了就没什么问题了……不知左侍郎的职位几时能定下来?有时候……部堂事还是需要有人撑着才好。」 乔宇有些为难。 嘉靖元年吏部还发生一件大事那就是当年参劾宁王出名的铁头胡世宁从云南调京城为吏部左侍郎结果胡世宁到京城后便以水土不服卧榻不起为由直接告病卸职。 这件事在朝野掀起了不小波澜。 胡世宁属于中立派系既没有主动向传统文官势力靠拢也没有加入以新皇为代表的新兴势力的意向就是个刺头。 这次胡世宁发病很急据说连下床都很困难至于是真病还是假病或是以小病装大病无从知晓。 历史上也是到嘉靖四年时胡世宁才被重新启用继续当他的吏部左侍郎而那时杨廷和已退下新皇完全掌控了朝堂局势。 杨廷和对于拉拢胡世宁没什么想法。 这个人别人都称颂其耿直因为参劾宁王还去辽东过了几年苦日子算是朝中「网红官员」朝廷以胡世宁的精神鼓舞普通读书人若因为不是自己人就直接把其官职拿下影响太过恶劣现在知难而退对杨廷和来说乃是好事一桩。 「此事陛下有意插手目前的情况是吏部、兵部、刑部等衙门陛下可能会各安排一名侍郎反之……嗯……」 有些话杨廷和不需对乔宇隐瞒但也不需要说得太过详细。 乔宇点点头表示知晓。 如今朝堂上没有严格意义上属于新皇的人都是文官派系当政但户部和工部相对来说靠向新皇那边多一点毕竟户部尚书孙交和工部尚书赵璜都是因朱四提名而成为尚书但孙交和赵璜在朝堂事务上多持中立态度。 而吏部、兵部、刑部和礼部则算是杨廷和派系的自留地其中礼部的情况不太明朗。 虽然礼部尚书毛澄一直是杨廷和议大礼的支持者但因其并不是新皇登基后才上位属于朝中的老资历礼部又是个讲究礼法规矩的地方毛澄近半年来跟杨廷和貌合神离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毫无保留地支持。 而吏部尚书乔宇、兵部尚书彭泽和刚到京城不久的刑部尚书林俊则是杨廷和最坚定的拥趸他们三人很清楚是杨廷和把他们扶到现在的位置上自然需要投桃报李。 但文官完全掌握一部新皇无法插手会造成君臣间的嫌隙。 所以君臣间 的默契是杨廷和所掌握的吏部、兵部和刑部朱四有意各安排一名侍郎……至于杨廷和说的「反之」则没那么讲究因为如今户部和工部内除了两位尚书其余人等都倾向于杨廷和不需要他特别做出安排。 ‘那这次京察可有特别需要交待的地方? 乔宇问得很直接。 要不要在京察中把一些官员的考评落个「不佳」继而令其逐渐淡出朝堂? 杨廷和将手里一份案卷放下严肃地说道:「一切都秉公办理免得被人说闲话。即便是陛下栽培的人也不能因其做了逾越本分之事而有误注。」 杨廷和竭力把自己塑造成秉公直臣的形象。 虽然乔宇你问得很对但你不能自己掂量一下吗? 非要让我面授机宜?就算不怕隔墙有耳你也不能让我杨某人人前人后两张脸遭来朝臣诟病吧? 「是是。」 乔宇知道自己话多了笑着应承不再谈此事心里却已然有了主意。 …… …… 唐寅入朝不到三年连小考之期都没满这一年京察跟他没什么关系。 最近唐寅很悠闲长留京城也不回西山偶尔还会被叫去参加一下朝议但朝堂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见地即便如此……唐寅也觉得自己的人生已达到了巅峰再无追求。 有一次跟朱浩吃饭他不自觉说出来想要告老还乡。 被朱浩教训一顿后唐寅笑了笑没说什么大概他对于朝中尔虞我诈的政治生态不适应更喜欢过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 这也是朱浩发愁的地方。 一直想要改变唐寅最后却发现……唐寅更适合当一个浪子给他差事他也不懂得好好珍惜。 天天叫苦叫累就像是被谁刻薄了一般。 这次京察、大计朱浩身边人中受到影响最大的要数黄瓒。 黄瓒在朝年数久了加上其很清楚现在是被杨廷和针对的一方所以最近苏熙贵一直都在京城各处奔走倒也不是病急乱投医到处送礼而是打听有关黄瓒仕途的情况。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熙贵靠他的钞能力早就把杨廷和派系上上下下打点了一遍自认有了一定交情而吏部尚书乔宇又是从南京来的之前就曾收过苏熙贵的厚礼所以苏熙贵非常自信觉得只要杨廷和逼迫得不那么紧吏部考核应该不会对黄瓒的仕途形成任何影响。 七月初。 苏熙贵打着给新皇送戏班子的名义再一次见到朱浩距离他上一次见朱浩已过去一个月。 这次苏熙贵特别给朱浩准备了礼物倒不是什么酒色财气的东西而是一份名单是黄瓒为官多年在各地收拢的门人虽然很多是明面上就跟黄瓒过从甚密但也有不少事暗中进行联络。 「若是小当家有用人的地方可以调他们到京城来或是安排到合适的职位上总之都不会辜负圣恩。」 苏熙贵给了朱浩名单等于是把黄瓒的底牌掀开给朱浩看。 若是朱浩按图索骥一个个清理黄瓒的势力有它足矣。黄瓒肯拿出来或是真的感受到危机非要对新皇表达忠诚既是给新皇举荐可用之人想把自己清楚展现给新皇看…… 「嗯。」 朱浩看完后把东西收下。 苏熙贵有些谨慎道:「小当家的这份名单很着紧要是丢了……」 朱浩笑道:「你不相信我还给我看?」 「不是不信就怕被别人……」 朱浩道:「你放心吧陛下登基时间不长身边没太多可用之人 若是黄公能把与他相熟之人调来为陛下所用也是对朝堂的一次补充。但谁能用谁不能用要详细考察过后才能决定……这上面又没写这些人到底干嘛的别人拿去也没用而且我也不会交给他人瞧。」 「是。」 苏熙贵重新坐下给朱浩斟茶。 苏熙贵道:「换作他人我这边总会送去一些美女、古玩、字画什么的毕竟直接送银子太过寒碜多数人都不肯接纳有一层包装效果会好许多。可到了小当家这里您什么都不缺我都不知该送点什么才好。」 朱浩瞥了苏熙贵几眼问道:「怎么……又遇到麻烦了?」 「哎!还不是盐引之事?户部那边今年盐引发放已收紧听说晋商拿走了不少盐引他们中有很多倾家荡产搞这个往常年这时候鄙人手上没个百万盐引也有个几十万……今年下来连一万引都没到。」 苏熙贵叫苦不迭。 朱浩好奇地问道:「差别怎如此大?」 「谁知道搞什么各盐场都是大丰收现在勋贵也没那么多占窝的可耐不住别家抻着头往前拱……唉鄙人这盐商做得有名无实入手不是放手更不对其实我也想知道先前不说过要改银折色之法吗?几时落实?鄙人西北那边……还有大片田亩呢。」 苏熙贵果然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 知道朱浩有意要改变盐法中的折色法就算不是改为开中法至少也会在西北继续进行商屯政策。 苏熙贵提前在西北大批买地因为很多都是荒地价格便宜就等着改粮开中后把地卖给那些去经营田地的商贾以换取巨额利润。 但银子花了地买了就等升值变卖出去赚钱……却苦于没有下一步消息传来。 苏熙贵部分家财被套牢就等着朱浩给他解套呢。 免费阅读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落毛的凤凰 苏大当家这是在告诉朱浩。 你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我听你的入手西北的闲置田地现在需要你给政策我才能大赚一笔不然我买的田地可不会有谁来接盘我就要血本无归了。 朱浩大概问了一下。 苏熙贵在西北的投资大约十万两……虽然不少但远没到让苏熙贵破产的地步。 若是这笔生意做成了利润少说有二十万两。 这显得苏熙贵很贪心。 「苏东主其实以我的了解徽商有意进军西北的田亩市场再不济你也能卖给他们可以赚上一笔就别在我面前哭穷了。」 朱浩不是蠢人。 你做这么大的生意用的是分散投资法以为瞒得住别人但能瞒得住我吗? 苏熙贵惭愧一笑继续给朱浩斟茶茶水都满溢出来还在那儿倒可见其有多心虚了。 「苏东主别紧张我不是责备你现在这光景改盐法暂不可行要么等黄公到京师来出任尚书不管是户部还是兵部亦或是直接当吏部尚书……但不管怎么样要等那位杨阁老下去他不退咱都没好日子过。」 朱浩也表达了眼下面临的困境。 你要赚钱就得摆正心态推动黄瓒上位在此之前得先把杨廷和给拉下来。 「明白明白。」 苏熙贵咬牙也要坚持。 此时把田亩卖给徽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人来赚大头而我自己只能赚小头? 门都没有! 天下最赚钱的营生自然得由我苏某人来干。 …… …… 临别前苏熙贵又给了朱浩一份东西。 居然还是份名单。 「这是何物?」 朱浩不解地问道。 苏熙贵道:「这几年鄙人在江南养了一批水灵灵的小姑娘十一二岁便养着如今过去几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知道小当家对于美色什么的没那么多心思可若是用在某些地方或能有奇效。」 朱浩闻言眯眼打量苏熙贵。 明目张胆买卖人口这么没品的事以往朱浩还以为苏熙贵不至于去做。 不料…… 「苏东主你倒是挺有心啊。」 朱浩深深地看了苏熙贵几眼问道:「这……好像不是为了我或是应对眼下时局所准备的吧?」 「这……呵呵。」 苏熙贵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羞惭地低下头。 苏熙贵多精明的人? 这年头还没有扬州瘦马一说但苏熙贵早就知道这营生简直是付出少回报高毕竟任何时代美色都是打开权力之门最有效的钥匙之一没有这手准备还敢自称官商? 朱浩很清楚这些美女苏熙贵定是为正德天子所准备只是现在朱厚照死了新皇那边似乎不好这口苏熙贵干脆把人送给朱浩让朱浩自行调配就像去年直接送十万两银子让朱浩看着用。 「人可以留下但就怕我不能如你所愿人没有送到该送去的地方让我自己给留下来享受了。」 朱浩笑着打趣。 苏熙贵笑道:「那感情好。就怕小当家不肯收下呢。」 朱浩道:「你说话倒直接我怕自己消受不起。」 「你不行别人就更不行了。」 苏熙贵满脸狡黠之色「小当家血气方刚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就这会儿给您送东西还有意义等将来您位高权重了再想送……怕是您怎 么都不会收了。」 朱浩叹道:「苏东主你不会心疼吧?」 苏熙贵表现出一副我要是心疼就不会拿出来的洒脱挺直腰杆道:「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心疼的道理?小当家尽管享用……应该说尽管支配……那这几天就把她们送到一所宅子您费神抽空去看看?」 「嗯。」 朱浩点头。 他知道这次苏熙贵送到京城的美女绝对是人间尤物的那种跟以往苏熙贵准备几个女戏子或是送几个丫鬟什么的不是一个量级。 这可是苏熙贵精心栽培多年准备送给皇帝的礼物。 苏熙贵道:「对了小当家鄙人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苏啊你这是跟我打哑谜呢?你都这么说了还是讲出来吧卖关子容易把活人给憋死我这边没听到心里也不舒坦。」朱浩道。 苏熙贵凑上前小声道:「是这样先皇驾崩后有一位……曾经御前的贵人辗转流落到鄙人这儿祈求收留……却是此人身份特殊闹不好的话会带来极大的麻烦便只是差遣人将她安顿下来……」 朱浩听出一丝端倪。 好像说的是……朱厚照的宠妃刘美人? 刘美人御前也被人称为刘娘娘乃是后世各种戏剧作品中李凤姐的原型在正德朝后期可算是朱厚照身边最得宠的妃子地位相当于皇后。 但因其本身是乐工杨腾的妻子就是皇帝抓来的民女没有资格入宫得到朝廷正式的册封而朱厚照也不在意给这个宠妃封号或者觉得无所谓。 但这种无所谓在朱厚照驾崩后就带来了麻烦刘美人因无名无分成了黑户江彬、钱宁等女干佞相继被杀后虽然刘美人没有被定罪但若是被朝廷寻到一定会秘密处死以全朱厚照的名声。 毕竟现在张太后人活着不能容留这种败坏她儿子名声的女人存在。 后世都知道朱厚照有多胡闹放肆但当局者迷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皇帝是什么货色朝廷也不想把皇家的名声搞那么臭一直到嘉靖朝过去朱厚照才慢慢被树立为帝王的反面典型。 当下朱厚照只是在官员中名声不佳而已。 朱浩道:「你倒什么人都敢收留。你来问我作甚?我还能帮你处置不成?」 苏熙贵挑了挑眉嘿嘿笑着脸色很不正经语气却无比阴沉:「要是她单独来见不用旁人鄙人也能让她人间消失她自知要有凭靠才能容人收留……」 「什么凭靠?金银珠宝?」 朱浩仔细问询。 苏熙贵摇头:「这女人很是机警从随御驾开始就有意留一些自保之物。当初她在御前先皇接见臣民都没避讳她或是朝中有不少官员劣迹她都有所了解……这只是鄙人的猜测。这些事对鄙人或意义不大但对小当家来说……或是一着妙棋啊。」 朱浩有些诧异苏熙贵这是铤而走险啊。 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算什么现在还有人真正在意这女人的死活吗? 朱浩倒想知道这女人在朱厚照死后是如何流落民间的?当初是朱厚照给她安排的退路还是江彬? 再或者其知道回京城有难就没随朱厚照回京而是留在别处等候传召结果等来皇帝的死讯后私自潜逃? 历史上对于朱厚照驾崩后刘美人的记录缺失史家认为多半是被张太后秘密弄死或是殉情了事。 朱浩现在大概知晓这女人自知必死先行跑路了。 「你这是要把人转给我?」 朱浩问道。 苏熙贵笑道:「她乃私逃 不敢踏足顺天府地界但也没想过跑太远这年头一个平常女子想到哪儿都不容易更何况她那种沉鱼落雁的倾城美人?再说这不是灯下黑吗别人不会想到她就躲在京畿周边……在下可以为小当家引见。」 「回头找个时间吧其实我也想看看这位贵人到底有如何姿色能让先皇那般痴迷……」 朱浩当然好奇。 朱厚照作为皇帝有那么多人为他搜罗天下美女怎样的绝色没见过?居然能对一个有妇之夫如此意乱情迷? 关键是朱厚照也不像唐明皇那样是个情种朱厚照是那种专情的人吗?一个滥情、甚至双性恋的君王能被一个女人给套牢谁不想见见这个女人到底有何能耐? 苏熙贵道:「美则美矣不过更重要的……此女善解人意。小当家见过后便知晓。」 「见过便能知晓?」 朱浩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呵呵。」 苏熙贵尴尬一笑「话是如此说但若要真知晓只怕没机会。却是此女极度危险若是小当家应付不了的话鄙人有的是办法让她威胁不到任何人。红颜祸水其实她的命运早就被上天注定外人强求不得。」 …… …… 事说完朱浩也就回去了。 路上难免回想刘美人的事。 本以为此女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见一见……不能以本来的身份去见得改头换面或是隔着屏风、木板什么的说上几句话大概看到她如何的容貌和神韵剩下的……就只能靠朱浩对人的认知去猜了。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但这可不是平常人能碰的女人朱浩也没打算去试试她是否有什么特殊技能。 如苏熙贵所说朱浩只是对她身上所藏的秘密感兴趣或者将来就能派上用场比如说针对杨廷和再或是那些旧派系的人呢? 总结起来。 是个正常男人都想去见识一下明知带刺也无所谓。 换作别人苏熙贵可不敢去提这大概算是苏熙贵送个朱浩最特殊的「礼物」了要将此女身上的政治资源转手交与朱浩。 免费阅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外调名单 首辅官邸书房。 蒋冕日落时来访交给杨廷和一份名单涉及到京城官员外调的情况。 基本都是六部主事、给事中、中书舍人等外调大明官员冗员情况非常严重很多考上进士的人其实只是混着一份虚职比如说在这份外调名单中就有不少前一科刚考中进士在六部观政的那些人。 理论上来说观政可以有三年时间但其实几个月到一两年就会根据各地的需求把这些进士一批批放走补各地出现的官缺正式走马上任。 杨廷和大致看了看跟蒋冕简单交谈后送其离开。 随后杨廷和将杨慎叫到书房并把名单交给儿子看了看。 杨慎不解地问道:「父亲这是何意?有何……不妥吗?」 杨廷和道:「此份名录尚未呈奏为父不打算马上就做决定而是准备交给陛下由其先做一些增减再做决定。」 「父亲是想……试探陛下用人策略?」 杨慎随即明白杨廷和的用意。 并不是确定袭来再呈报皇帝御批而是先交给皇帝做一番增减再上报这就很有学问了若是其中有皇帝想用之人或是皇帝讨厌哪个想把其调走……这些杨廷和就能得悉然后有目的进行针对。 「嗯。」 杨廷和在儿子面前没什么避讳。 杨慎道:「父亲您就不怕陛下把一些他看不上眼的人给……调出京师去?」 杨慎脑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朱浩。 近来朱浩去皇宫日讲三次到七月后日讲便停了朱浩再也没机会入宫。 以之前三次日讲的情况看朱浩跟皇帝闹得很「不愉快」眼下这份外调名单中并不包涵朱浩。 若皇帝有意把朱浩外调那岂不是说害了朱浩? 杨廷和道:「无论是谁若陛下真有意将其外调为父也不能阻拦全看陛下自己的选择吧。」 杨慎觉得很奇怪。 为何父亲要「支持」新皇的决定?难道有些人杨廷和也看不顺眼想借助皇帝之手把人调出京城? 还是说想以此来试探皇帝的用意? 分析皇帝到底跟哪些人走得近? 毕竟有很多外调的人尚无法确定是否是新皇派系的人若是皇帝有意把一些人删除到名单外……那就又说法了父亲可能会更加坚决把这种人调走哪怕现在不调整回头其在仕途中的前景也着实堪忧。 皇帝增加或者减少好像都会暴露很多真相给外人知晓。 那父亲走的这步棋就是化被动为主动的妙招。 …… …… 当朱四拿到名单时有些莫名其妙。 名单很长有一百多名即将调出京城的中下层官员这些人以往留在京城就是混资历的其中有一半是观政进士调出去后有的出任知县有的为监察御史等职…… 就算一些户部主事调出京城也不过是混个府同知或是通判等职务再有的被放到了漕运、都转运盐使司等衙门。 乱七八糟。 朱四看完后发现除了几个好像是本科进士有那么丁点印象就没熟悉的了甚至把名单合上后他都不记得还有谁。 「陛下。」 张佐在旁立着提醒一句意思是咱家侍奉在旁呢要是您有何不解的可以问问呢咱家的看法。 朱四道:「他们……到底是啥意思?」 张佐谨慎地问道:「陛下是想问吏部为何将这份名单县呈交陛下御览吗?」 「不然呢? 这些人没一个身居要职也没说把咱兴王府出身的人调出京城去唐先生也没说要调去地方非要给朕看他们是吃饱了撑的慌吗?」 朱四百思不得其解。 张佐试探着分析道:「会不会是要陛下在上面增减人员?」 朱四问道:「朕增谁减谁?就算去年那一科天子门生是朕的人吧但朕知道他们谁能办事谁又是庸才?这不是扯淡吗?」 张佐道:「其实可以问问朱先生他应该会知道。」 「嗯。」 朱四跟着点头「有道理今天出宫时就问问朱浩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 …… 朱四不明白一群朝中属于边缘人物的下层官员自己有什么好关心的。 等他见到朱浩立即就把名单交到朱浩手里。 朱浩看完后笑着说道:「或许有人想让陛下在上面加上臣的名字呢?」 「啊!」 朱四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的张佐惊叫一声。 「张伴大惊小怪干嘛?」 朱四瞪着张佐。 张佐急忙道:「奴婢好像明白了其实他们就是想试探陛下这些人哪些是陛下要用的或者哪些人是陛下所憎恶的想调去地方。」 朱四撇撇嘴:「你又什么都知道了先前怎么不说?你这说辞也太过浅白了吧?姓杨的会给朕出这么容易的题?朱浩你来说咱在这上面还要增加或是减少什么人吗?」 朱浩笑着问道:「那以陛下之意呢?」 「朕觉得干脆就这么丢回给他算了反正上面也没你的名字至于其余人朕也懒得理会弄得朝中好像大事小事都要朕一把抓似的没劲。」朱四道。 朱浩点头嘉许:「陛下所言在理。」 张佐问道:「那朱先生增加几个人会不会更好些?把您加进去这样杨阁老对您的信任不就又增加了几分?」 朱浩摇头:「无此必要既然杨阁老想通过这样一份名单来试探陛下的用人思路无增无减是避免暴露的最好办法若是增减了反而容易画虎不成反类犬。」 「行朕知道了明天朕就直接丢还给他们……嘿这群人真是没事找事把朕当傻子戏弄哼!朕才是皇帝想用谁便用谁。」 …… …… 名单原封不动交还给吏部。 乔宇特地趁着中午吃饭时找到杨廷和把事情一说杨廷和面色倒也平和。 「在我所料之中。」 杨廷和道。 乔宇迟疑地问道:「陛下此举难道是在掩藏什么?会不会……」 杨廷和道:「若是陛下急于求成必会对此名单进行改动他不动说明善于隐忍或者他知晓很多事听朝臣的比自作主张好。」 「中堂这是有意试探陛下对文官是否信任?」 乔宇很意外。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杨廷和是在试探朱四用人思路。 但以杨廷和的说法他就是想测试一下小皇帝在这种可参与可不参与的小事上是否会以文官的决策为先。 若是小皇帝对下面的大臣不信任必定会在名单上进行一些改动以体现出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和能力无论最后改动是否恰当至少皇帝把自己的意见添加进去了让文官吃瘪…… 现在皇帝直接把名单一字不改丢回来便说明皇帝只在意他所在意之事对文官尚未到不信任的地步。 杨廷和道:「那就照此执行上奏便可。」 乔宇道:「中 堂若是陛下朱批时再做改动又该如何?到那时……恐怕就不好弄了。」 因为先前吏部是提前上报没走证实御批的流程现在就算皇帝一人不改、一字不动丢回来但还是可能会在正式批复中做一些文章。 吏部涉及大明朝官的升迁和贬斥可说是六部中最有实权的衙门也是涉及党派斗争最激烈的地方。 吏部尚书一直都是六部尚书之首相当于外臣之首皇帝现在于吏部中没安排人难道不想在吏部人事任免调动方面做点文章? 「多半不会。」 杨廷和摇头道:「若陛下从中做出改动到时再说毕竟朝堂上可以封驳再议。」 …… …… 吏部将最新一份人员调动的名单呈报上去。 就再乔宇猜测皇帝改动或者不改动的时候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这份上奏居然被留中了。 也就是说…… 皇帝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否决甚至连批都懒得批事情好像被耽搁了。 这让乔宇大跌眼镜。 还能这样? 人事任免涉及到地方太多官职调动照理说应该是加急等待审核的题本不应该耽搁但现在皇帝却好像根本就不着急对于地方上出现官缺也毫不在意一留中就四五天几时会神婆过都没个下文。 吏部先前出了一通乱拳本以为就算打不死老师傅也能把老师傅打出个屁来但老师傅猴精猴精的直接避战了。 乔宇还不好意思去提只能再找杨廷和商议。 杨廷和道:「拖着便拖着吧朝堂上谁都不说看谁最后着急。不行就让科道言官上一道奏本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也不催就是提出地方因官职悬空已有乱象发生看陛下是否着急。」 「这样……不太好吧?」 乔宇觉得好像吏部以外调官员之事去针对新皇有点不厚道。 为人臣子还能拿朝事来算计皇帝的? 难怪人家新皇有脾气你们连正式名册都还没定好就交上来给朕看一眼摆明是在试探朕现在就回敬你们正式名册朕也先丢到一边去。 杨廷和瞪着乔宇:「陛下年少任性难道你也如此?」 话不用说得太玄乎乔宇明白杨廷和不是在跟他商议而是命令。 免费阅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绑定炒作 官参奏很方便大明监察体系很完善风闻言事只要不涉及帝王家私事或是非要削尖脑袋去得罪皇帝是不会受到任何处罚的。 就算受到处罚也能落个好名声。 朝堂上朱四听了言官的话没做任何表示朝会结束后便将吏部尚书乔宇和内阁首辅杨廷和传召至乾清宫。 这说明皇帝很清楚是谁搞出来这一切用这种方式告诉杨廷和别以为朕不知你们那点小伎俩。 「……不过就是一份京官外调名单每年都会有这种事可能今年是改元后第一年言官们比较在意吧、」 朱四上来还在乔宇和杨廷和面前为谏言此事的言官说好话。 乔宇道:「陛下臣也认为应当早些做决定免得因官职空缺导致地方政务出现混乱。」 「嗯。」 朱浩很好说话直接把先前留中的奏疏拿了出来挥挥手让张佐将其交给乔宇。 这么顺利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那…… 皇帝将奏疏留中的目的是什么? 杨廷和本能地感觉到新皇应该在名单中做了不少改动故意不在朝堂上说而是以这种方式交给乔宇其目的很简单: 你们吏部不是着急要把这些官员外调平稳地方局势吗?那朕的改动你们是不是要接受?要不你们提出异议回头再来一次上奏到时朕继续给你们留中不发…… 看谁拖得过谁! 杨廷和道:「陛下……」 在杨廷和看来他的料想大概率会发生所以不需让乔宇把这份批阅好的题本拿回去再商议和思量而是现场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杨阁老你先别说话。」 朱四抬手道:「朕知你是怎么个想法你也清楚朕并没有要为难吏部的意思尽管放心吧。」 杨廷和心想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乔宇也像是意识到这一层当场就把奏疏打开跟先前内阁的票拟一致朱批未做任何改动过也就是说……除了题本留中了几天拖延了办事进度外其余的什么影响都没有。 真没有?! 乔宇有点不理解小皇帝的举动了。 纯粹是一时兴起故意给吏部找麻烦? 等杨廷和看到乔宇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后知道自己多虑了小皇帝好像深谙官场规矩有些东西只是留中不发让你们平白紧张几天但其实朕什么都没做。 朱四道:「朕叫两位前来不只为了说这件事朕觉得先前进宫日讲的年轻讲官中以修撰杨慎和朱浩二人学识最好所讲内容朕非常喜欢朕想将他二人提拔为常进日讲以侍讲兼詹事府左、右中允不知你们有何意见?」 乔宇一听这是要提拔杨慎和朱浩? 提拔杨慎能理解毕竟杨慎是杨廷和的儿子就算中途罢官多年但也算是翰林院中的老资历但——提拔朱浩是怎么个意思? 朱浩进翰林院才一年时间明显不够格啊! 杨廷和道:「陛下翰林院进侍讲至少要等六年或九年考满如今他二人尚未有此资格。」 对于小皇帝的话杨廷和得好好琢磨一下。 先前他便觉得朱浩在兴王府中的定位不清不楚明明是敌对势力锦衣卫朱家出身却在兴王府眼皮子底下混出名堂来连中大小三元其成长轨迹让人啧啧称奇、兴王府中很多人都认识朱浩而皇帝对朱浩好像也没有仇怨…… 虽然朱浩在新科进士中算得上是反对皇帝的先锋经常参与到大礼议等事件中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文官集团一边可这还是不能让杨廷 和放心。 现在新皇直接把朱浩和他儿子一起提拔杨廷和不得不多个心眼儿好好揣摩其中关节。 朱四道:「以朕所知翰林修撰是从六品而侍读和侍讲也不过是正六品难道说朕连提官员半品官阶的资格都没有吗?朕不是有私心等入秋后朕还要听他们为朕讲解经义和天文地理知识呢。」 杨廷和拱手:「陛下此举逾制请收回成命。」 「哦。」 朱四深深地瞥了杨廷和一眼木着脸点点头「好吧朕知道了那是说他们就算再有才能但为官经验不足也不能胜任侍讲的职位……杨阁老你是这层意思吧?」 杨廷和虽然觉得这是个陷阱但还是拱手:「是。」 朱四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那这样吧不如让他二人下放到地方历练一下出京两三年学一些为官的经验……杨阁老请放心朕绝对不是要贬谪他二人的意思等返回翰林院后仍旧会委以他们侍读、侍讲之职不知……杨阁老意下如何?」 杨廷和听到这里顿时感觉小皇帝这是兜了个圈子要找他儿子的麻烦。 先是说要把杨慎提拔为侍讲等他这个当爹的跳出来反对结果小皇帝立马翻脸说要把杨慎和朱浩一起调到外地做官?还说这不是贬谪? 简直就是在惩罚二人在日讲时出言不逊。 杨廷和板着脸冷冰冰地道:「陛下他二人留在翰苑或能继续为陛下日讲若外调的话怕是经年难回京师了。」 朱四皱眉:「杨阁老你这话算几个意思?朕要提拔重用他们你说他们经验不足朕想要让他们出京到地方锻炼你却说他们更适合翰林院……问题是留在翰林院不是要混个六年、九年才能提拔为常进日讲么?难道朕还要等个十年八载不成?」 问题异常尖锐。 连乔宇都觉得杨廷和太过「矫情」。 人家皇帝给你面子要把你儿子提拔为侍讲这是大好事啊皇帝作为倡议者世人不会说是你假公济私这有何不可? 至于朱浩……就算真的资历不足你也可以区别对待一下至少先把杨慎的侍讲官职给落实。 「行杨阁老不同意这件事容后再议朕还会问问翰林院和詹事府中人的意见……朕马上就要大婚很多礼数上的事不懂正好一并问了至于礼部那边也拜托二位多提点一下今日就这样吧、」 朱四眉头微皱好像对商议的结果不太满意。 可杨廷和道现在也没弄明白新皇说这话到底有何目的。 既然皇帝下了逐客令杨廷和只能跟乔宇行礼后退了下去。 …… …… 「中堂其实让用修进侍讲这不一直都是你的心愿么?他中间是断了几年仕途但若以考评论他成就应该不低先前多次进侍日讲该早些把他的前途给定下来才好。」 乔宇出来后于杨廷和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忍不住提醒杨廷和。 杨廷和皱了皱眉侧头看了乔宇一下问道:「你没听到陛下还提及敬道?」 乔宇笑道:「敬道那孩子我妹接错过但据说才华横溢至大明开国一来翰林院中以他这般年岁就能站稳脚跟的仅此一人你之前不是挺欣赏他的吗?顺带提拔一下有何不可?」 在乔宇看来新皇把杨慎和朱浩捆绑在一起往上提拔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别人说皇帝是偏袒杨廷和的儿子。 一下子提拔两个别人的闲言碎语会少很多。 杨廷和却不如此认为。 「敬道在翰苑中的确任劳任怨帮我做了不少事 但尚无资格进侍讲。先前不过是陛下戏言尔不必放心上等入秋后经筵日讲重开自有鸿儒为陛下授课敬道只需安心在翰林院中学习便可。」 杨廷和语气生硬。 乔宇笑了笑他总算听出来了杨廷和好像并没有把朱浩当成门生对待。 杨廷和见乔宇笑容中带着一丝揶揄只好进一步解释:「敬道出身安陆跟兴王府的关系不清不楚老夫对他……一直都不太了解尚需时日观察。」 「哦?是这样吗?那倒是应该好好观察一二。」 乔宇只是听说过朱浩而已。 作为吏部尚书怎么可能有太多人入他耳获得他关注? 也是因为朱浩在翰林院中跟杨慎走得很近又娶了户部尚书的女儿直接跟皇帝对着干乔宇才知道有这么个人若说朱浩的政治背景和倾向乔宇并不清楚。 但既然杨廷和有了主意作为拥趸乔宇只能无条件支持笑了笑便不再理会。 …… …… 杨廷和在乾清宫听了皇帝的话没太当回事。 只要自己拒绝那朱浩和杨慎晋侍讲之事就不可能落实。 可在他晚上回到家后杨慎却知晓了这件事。 「你是说……翰林院中对此传得沸沸扬扬?是何人把消息放出来的?」杨廷和本还不觉得怎样现在赫然发现小皇帝似有所图谋。 故意把这件事泄露出来让世人知道皇帝有意把杨慎和朱浩提拔为日讲?这种几乎破坏翰林院规矩的提拔不是让朱浩和杨慎一起卷入到惊涛骇浪中?舆论对二人能有什么好评价? 杨慎郑重道:「据说是宫里边传出的风声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他们还说父亲在陛下面前严词回绝。」 杨廷和冷声道:「是有这么回事。」 杨慎脸上满是失望和沮丧。 他考中状元时间很长虽然最近这些年一直处于赋闲状态但返回翰林院后也想早点获得晋升不能总活在父亲的阴影下但因他当官时间不长很多同科进士现在都已经混上去了他还跟一个新科状元般依然是翰林院修撰。 说出去着实有点丢人。 「你有想法?」 杨廷和问道。 杨慎勉强收摄心神低下头:「儿一切都听从父亲安排。」 免费阅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父子存芥 杨慎说是对父亲言听计从但心里还是有些芥蒂但他同样也知晓皇帝提拔他没那么简单。 至于新皇为何要把朱浩加进名单里……他眼下没心思去琢磨只觉得父亲这是在耽误自己前途。 回到自家院子的杨慎神情落寞。 夜色浓重。 杨慎不想进房休息便坐在院里花台边的石凳上想事情半晌后一名容貌清丽气质贤淑文静的二十来岁妇人从里边走出来欠身行礼。 「夫何以怅然?」 女子说话声轻柔带着一股书卷气给人一种成熟知性的感觉。 此人正是杨慎的继室黄娥。 黄娥乃蜀中才女史书上留下偌大的名声她父亲黄珂曾官至南京工部尚书与杨廷和乃旧交。 杨慎于正德十三年原配王氏过世后于正德十四年娶了时年二十一岁的黄娥因为黄娥才名卓著对杨慎倾慕已久二人婚姻被看作是郎才女貌奈何后来杨慎因左顺门事件而被发配云南黄娥不被允许同往而回杨慎的家乡四川新都只有杨慎回乡参加父亲葬礼时二人才见上一面。 此后一直到杨慎过世夫妻再未团聚在这中间夫妻二人相处时间不超过五年。 杨慎是大明才子公认的明词家第一而黄娥也是一代才女二人更因为后半生天涯永隔成为大明历史上一段佳话。 杨慎看了妻子一眼摇头轻叹:「没什么。」 杨慎心中苦楚他很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看看当年与他同科之人现在都已跻身朝堂中层而自己还只是在翰林院中跟余承勋、朱浩一样为史官修撰做的还是为父亲跑腿打杂的活计难免有些忧伤。 黄娥道:「若是相公事业不顺可适当休沐散心;若是家事不顺乃妾身未能尽责望相公责罚。」 杨慎见妻子如此善解人意勉强一笑摇头道:「与你无关。」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敲门声。 丫鬟过去看过后回来禀告:「是二公子。」 杨惇跑来相见杨慎不管其他先让妻子入房规避而他则出院门去跟杨惇叙话。 …… …… 「你不在房中备考来年京试还有心思出来走动?」杨慎在父亲跟前抬不起头但在弟弟面前却自有孤傲在。 同辈中人杨慎前途最好大明状元举世公认的大才子当然有资格以兄长的口吻教训弟弟。 再加上杨惇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平时光是在外边惹下的桃花债就不知凡几以往更是招惹不少事端有点像他们的叔叔杨廷仪。 杨惇把手中提拎着的灯笼举到半空照了照杨慎紧绷着的脸笑道:「大哥这愁容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我去见过父亲了知道缘由、」 「父亲让你来的?」杨慎皱眉。 「对。」 杨惇说完就要往门里闯丝毫不介意这是兄长住的院子里面有女眷他想看看自家那个才名卓著的大嫂是否在里边嘴上兀自叨叨「父亲怕你胡思乱想让我来跟你说陛下把你和朱敬道升侍讲是假想将你们外调是真……对了大哥最近怎不见大嫂出来?小弟还想与她吟诗作对呢。」 杨慎见弟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带着轻薄的笑容嘴里又提到娇妻顿时来气。 论年岁杨惇比黄娥年长不少再加上杨惇在男女之事上非常不检点以至于杨慎下意识便对弟弟带了几分憎恶。 更因为有些事父亲没对自己说而让杨惇来转告……难道父亲丝毫也不在意他这个长子的面子么? 这种事始终有失颜面 但父亲好像什么都不在意想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这个长子因为仕途不顺而心怀怨怼。 「距离来年京试不过只有半年时间以我的了解你备考马马虎虎如此莫说位列一甲就算金榜题名都很困难你若是连丝毫向学的心思都没有怎入朝为官?」 杨慎的意思弟弟你好没有自知之明。 跑来拿你大哥开涮呢? 再怎么不行我也是状元出身当下在翰林院中供职而你是个什么东西? 杨惇目光收了回来不屑地撇撇嘴:「就知道大哥你没事喜欢训人好了好了来年我一定金榜题名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倒是大哥你……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留在京城而不是被陛下调往外地不然咱兄弟再想坐下来商议事情就怕难啰。唉!」 杨慎越听越恼火。 杨惇转身便走提着个灯笼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好像刚喝过酒调侃声幽幽传来:「到头来我到翰林院你却不见了想想便好生无趣……其实这差事还是大哥你来做为好真是愁煞人也。」 …… …… 杨慎听出来了杨惇对于自己中进士乃至于进翰林院充满了自信。 一个才学糟糕文坛上没有丝毫名声之人哪儿来的自信?或者说是谁给他的这种自信? 难道是父亲? 杨慎很清楚现在杨廷和为了在朝中培植亲信很多时候用的方法近乎极端或许杨廷和觉得有他这一个儿子在朝不够还要再加个杨惇充当双保险呢? 尤其杨慎感觉自己被父亲薄待的情况下更是滋生这种想法大有一种在老子面前失宠的悲愤。 第二天杨慎到了翰林院余承勋本要请他喝酒却被杨慎回绝。 杨慎找到朱浩说及翰林院中传闻。 「我自然听说了也不知陛下为何要把我跟用修兄并列……不过这关我什么事?」朱浩一副很冤枉的样子。 杨慎道:「你放宽心我不觉得会怎样陛下此举不过是找借口把我俩调出京师拔除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朱浩苦笑道:「我有那么重要吗?」 杨慎见朱浩这样子突然感觉好受了些原来被针对的状元并非只有自己一个现在自己有父亲撑腰留在翰林院中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朱浩前途未卜。 「去年议大礼之事上你挺身而出还娶了孙部堂千金此番你日讲中又处处挖苦陛下一心求财前景堪忧啊!」 杨慎说到这儿心里越发舒坦。 是啊。 要说得罪皇帝还得数朱浩这小子。 跟皇帝抢女人还带头联名议大礼日讲中跟皇帝针锋相对…… 在自己心情糟糕的时候找个下场可能比自己更加悲惨的人对比一下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朱浩哼哼两声:「那我是不是该自裁以谢罪啊?」 「行了行了……」 杨慎不想跟朱浩多费口舌道:「此番陛下有意拿翰林院做文章其中似有深意。而如今翰苑中只有一人……跟你是同乡有时间你不妨跟他多交流一下看看有何不妥之处。」 嘿又是来委派任务的! 朱浩知道杨慎口中那人乃自己大舅哥孙元。 翰林院中只有孙元跟朱浩出自安陆州而孙元父亲乃户部尚书系皇帝亲自从安陆请来做官从某种角度而言孙元才是根正苗红的新皇的人…… 当然这一点值得商榷因为孙交从未说过自己站位新皇一边。 朱浩道:「跟他打探什么?如此是不是太 过……小题大做?」 不就是皇帝想让唐寅进翰林院? 再或是想在内阁增补一人? 弄得草木皆兵! 现在连与此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孙元都要被严防死守?朱浩觉得杨慎简直是神经过敏。 大概现在杨慎找不到新皇派系中那个「影子幕僚」想从各种角度寻出蛛丝马迹来同时防止有人为新皇出力。 在朱浩看来杨慎这是拿着杨廷和的鸡毛当令箭把他自己当成翰林院的掌院了? 杨慎道:「陛下可用或是想用之人或就在翰林院中。」 朱浩心想你还真说对了。 不就是我么? 朱浩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在南翰林院?」 「嗯!?」 杨慎本要回修撰房闻言回头看了朱浩一眼随即摇头「南翰林院中多数都乃家父门生不会有问题。」 这话明显透露出一些信息。 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人朱浩当然知道未来大明能掀起风浪的都是些什么人。 比如说南翰林院中……如今以南京翰林院侍读身份署掌院事者就是后来那个权倾朝野的一代女干相严嵩。 严嵩年已过四十但此事距离他发迹还有二十年严嵩真正意义上属于老年得志就算朱浩认为自己跟新皇关系再铁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未来的路怎么走。 严嵩要不要防? 就算打到一个严嵩会不会来第二个? 那些后来在朝中混出名堂来的人比如说现在已在朝的夏言或者还没入朝的徐节等人……要不要拉入自己阵营? 杨慎见朱浩神色有变问道:「敬道你对于进侍讲之事有何想法?」 朱浩笑着摇摇头:「我自知能力和资料都不行混不出名堂倒是对离开翰林院去地方履职有些兴趣。用修兄你也说了我开罪陛下留在京城没什么大作为为何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早点认清现状及早实现政治抱负不好吗?」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用意不明 七月二十四。 一大早众大臣便入宫等候朝见帝王。 当天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因为早前他们从不同的渠道得知消息这几日宣府各处关口遭到鞑靼人袭扰爆发零星战事这正好切中先前皇帝在朝堂上提出需要在宣府加强戒备之事。 「……中堂谁也未曾料到鞑靼人的目标果真不在三边而是直冲着宣府、大同二来以目前战报白羊口失而复得爆发不下于千人规模的战事乃应州之战后我大明关口第一次经受如此猛烈的冲击。」 彭泽作为兵部尚书遇到西北紧急军情首当其冲之下必须要在朝会上跟皇帝做出解释 但在这之前他要问询杨廷和的意见。 杨廷和面色冷峻。 现在居然又被小皇帝言中鞑靼人劫掠的重点不在三边而在宣大? 小皇帝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是说出自宣大总督臧凤或是其他人进言? 带着诸多不解随着朝会到来杨廷和走在文臣那一排首位昂首阔步进入奉天大殿内。 …… …… 朝会波澜不惊。 对于宣大一线发生的情况朱四占得先机因为他曾力排众议下旨宣府大同一线加强戒备使得这次边关应对鞑靼人冲击表现得游刃有余官民都没有蒙受大的损失。 当然防患于未然没有过错也就没有功劳虽然朱四挣了个料事如神的名声但对他掌控朝堂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这次朝会基本都是兵部的人在阐述情况彭泽和兵部右侍郎李昆讲解得很仔细旁人少有参与话题。 最后议定的结果朝廷再抠出五万两左右钱粮调去宣大一线应对加上之前户部已分别调拨给宣大和三边价值七万两左右钱粮等于说宣大这边仅在夏季接收的战备物资就多达十二万两。 这还不算朱浩自行筹措部分。 朝议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杨廷和从奉天殿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因为这次不但小皇帝长脸连那个不为他控制的臧凤都成了朝廷的香饽饽。 路上蒋冕有意无意提了一嘴:「白羊口战事详情到现在都没传至京城只说要隘失而复得但到底如今敌我双方是如何状态又各自死伤多少都是谜。为何事情过去三日到现在都没有具体的消息?」 「嗯!?」 杨廷和听出问题关键。 白羊口虽然属于宣大往延绥方向延伸的关口距离京城有段距离但若说战报的话八百里加急怎么都应该在两天内把消息传递到京城。 为何会出现三天都没战报的情况? 倒是小道消息流传速度飞快现在人们都在说白羊口进行了惨烈的战斗还完成从失守到重夺的激烈争锋照理说会无比惨烈…… 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莫非只是摇旗呐喊走个过场? 可疑啊! 「看情况吧。」 杨廷和若有所思地道。 …… …… 直至当日下午关于白羊口战事的具体情况才报了上来。 由宣大总督臧凤亲自汇报。 杨廷和拿到战报后先看了看白羊口战事的规模大明出兵一千八百余而犯边的鞑靼人有七八百的样子……先是白羊口守军因大雾弥漫情况不明遇到鞑靼人猛攻死十六人后主动撤出关口。 而后由天成卫指挥佥事贾钦和儿子贾儒阳父子俩领兵一千五百余联合白羊口撤回兵马重夺白羊口 斩杀鞑靼首级六枚得马匹十四匹并得军械若干云云…… 杨廷和本都要离开内阁值房拿到这份战报后心里说不出个滋味。 要说战绩也算不错自己死伤十六人……还不算第二次反攻时死伤……对了第二次反攻伤亡情况居然一句没提? 最后的战果是杀了六个鞑靼人好像收获不怎么大啊。 西北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战事通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更像是一种来回拉锯和抢劫、防抢的军事行动土木堡之变那样一下死伤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马的情况再难出现。 「介夫事关重大应当及早上报。」 蒋冕过来提醒。 杨廷和道:「如此大费周章说得宣府、大同一线草木皆兵结果只是如此规模的战事值当吗?」 以杨廷和的意思雷声大雨点小我能理解可战果小到如此程度是不是太不给朝廷面子了? 亏夏天朝廷还多调度了十几万两银子给宣府、大同结果就是现在这模样还好意思表功? 谁知道那六个鞑靼人的首级是不是杀关口外的牧民冒功? 蒋冕笑了笑没有回答。 在蒋冕看来只要宣府、大同没事确保关内无恙管他发生什么呢京城这边过几天安稳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 …… 第二天早晨战报在朝堂上公开。 朱四因为想收揽臧凤所以对臧凤在这次防御战中的表现大加赞扬虽然臧凤没有参与到第一线战事中去但至少到目前为止鞑靼人没闹出大乱子只是白羊口出现状况也很快便解决。 「朕想加臧卿家为右都御史回京后再行重用。」 朱四高兴地宣布。 臧凤是以刑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的身份去的治所宣府总制宣大军务这是一般侍郎级别迁边的规矩因为宣大在大明边关的战略意义一向不如三边臧凤也就没得到官职上的优待。 臧凤调任宣大总督前多年负责总督漕运级别比这更低。 若是此番因功迁右都御使相当于领尚书衔兼领西北军务。 皇帝光是想凭靠这么个杀敌六人的小功劳就要升臧凤的官等其将来回朝恐怕会以六部尚书任用这是明显要把臧凤培养成孙家接班人的节奏啊。 杨廷和心里如此认为。 因为皇帝最近对臧凤的推崇怎么看都是想把臧凤以及其麾下宣大地方兵马引为皇帝所用这里曾经是江彬、许泰等人的势力范围如今这些人作古小皇帝想要趁虚而入? 哼! 既然已经明白你的心意岂能如你所愿? 杨廷和出列道:「陛下白羊口战报不尽不详或需另行查验……西北地方虚报军功之事频频发生若是以这般功劳便要大加封赏的话只怕会令边军将士生出懈怠之心。」 话倒也没说错。 宣大一线素来战事不多而宣府多被用作西北军粮储备之所就算地处战略要冲但常年遇战的情况并不多见反而是三边年年受到袭扰那儿才是大明西北防务重中之重。 现在因为宣大地方上的一点小功劳就想获得封赏? 明显厚此薄彼! 这让三边将士怎么想? 而且白羊口战事明明弃关逃走为先后来占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死战到底夺回来就想表功? 哪儿有那么容易! 更大的原因就是杨廷和不想让小皇帝因此而收揽臧凤更不想让臧凤成为户部尚书的接班人。 朱四道:「战报详实朕实在想不出有何不妥之处至于虚报战功……才杀了六个人至于吗?‘ 杨廷和瞪着皇帝。 你也知道只是杀了六个人? 要是杀了六十个***我可就不这么说了! 「那这样先查清楚再说现在宣府各处正被鞑靼人袭扰战事尚未真正结束就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吧。「 朱四并不着急见杨廷和反对也就知难而退没有再强求。 …… …… 朱四虽然没跟杨廷和争但始终心里有些不痛快 下午出宫去见朱浩。 朱浩正以沙盘来推演西北情况并不时拿出三边、宣大等处战报对照地形地貌进行一些模拟和推演。 「朱浩这是干嘛?朕也想玩。」 朱四兴冲冲走了过去。 却在此时一个娇脆的声音在旁传来:「别打扰他他说了谁都不许跟他说话。」 乃是刁蛮任性此时正叉着腰嘟着小嘴怒视朱浩的长公主朱三。 朱四抬头瞪了姐姐一眼好似在说军机重地岂是你这种女流之辈能进来的? 朱浩道:「陛下别听她胡说我正在推算鞑靼人下一步进攻方向在哪儿。」 朱四叹道:「朕正要说这件事呢今天朕按你说的要给臧凤颁赏没结果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要不是听你的没跟他们一般见识否则……非把功劳给臧凤争取回来不可。」 「争不来的。」 朱浩摇头道。 「什么意思?」 朱四不解。 朱浩抬头瞥了朱三一眼朱三马上不乐意了这是嫌弃自己在这里碍事啊正要大发公主脾气朱四却不惯着她命令张佐上前把朱三带出房。 朱三就算再不爽也不能公然忤逆皇帝弟弟的意思娇哼一声转身就走如此一来房间里只剩下朱浩和朱四。 朱浩没了顾及直接道:「此番宣大地方表功明显是虚报。」 「什么?」 朱四大吃一惊。 虚报战功你还让朕给欺瞒之人表功? 这要是闹出笑话来……岂不是如了姓杨的愿? 「宣大一线这几年本就没遇到像样的战事再加上先皇曾在宣府常驻骚扰地方诸多致民生凋敝鞑靼人没什么好抢的……江彬任人唯亲尽是一群酒囊饭袋驻守各处出现虚报战功的情况并不稀罕。」朱浩道。 朱四一听笑了:「那就是说你的计划不是为臧凤争取战功?那是为什么?你赶紧给朕说说!」 朱浩不再盯着沙盘回头看着朱四:「我就是想让这件事如杨阁老的愿让他有理由把臧凤给撤换下来。」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预设的陷阱 朱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把臧凤撤换下来?他不是我们要拉拢的人吗?好不容易跟他建立起关系就这么让他下去?」 显然朱四的格局还没打开思维尚停留在「联合外人对付杨廷和」上明显不符合现状。 朱浩道:「难道我们的对手不是杨阁老吗?」 「对啊。」 朱四莫名其妙。 朕也没说不是老杨头啊。 朱浩指点道:「等杨阁老退下去后朝中没了掣肘天下人尽归心于陛下臣民也皆都拥戴那何人不可用?」 「呃……是。」 朱四想了想好像是这道理。 朱浩道:「如此我们的目标不就应该利用手头一切资源让杨阁老提早致仕吗?」 朱四一时没明白过来两者有何区别? 「陛下我们现在的目的不是要联合臧凤来对付杨阁老或者说所有人都是棋子随时可以牺牲而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杨阁老致仕到那时陛下再谈用谁的问题也为时不晚。」朱浩道。 朱四恍然大悟:「朕明白了其实你一开始让朕去接触臧凤就没打算收拢他而是以此为幌子让姓杨的以为我们要招揽人才其实你是在给姓杨的挖坑让他主动往里边跳?」 朱浩笑道:「大差不差就是这意思。」 朱四道:「可是……把臧凤撤换下去谁顶上来?若是如了姓杨的所愿换了他的人上位那宣府、大同的军权不就落到他手里了吗?」 朱浩摇头:「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把臧凤撤换了因为臣已预料到未来半年时间鞑靼人的主攻点就在宣府和大同一线若杨阁老坚持临阵换帅……必致人心离散外关防线处处都将会出现漏洞。」 「哦。」 朱四颔首「到那时我们就能以姓杨的不顾前线安危为一己私利撤换边关干臣为由对他发难?」 「嗯。」 朱浩点头。 朱四总算上道了知道这是专门为杨廷和所设的局。 朱四还是不理解摇头道:「那朱浩你怎么知道臧凤能行换了他人就不行了呢?」 朱浩笑着摇头:「不是臧凤行而是换谁去都不行。」 「……」 朱四无语。 朱浩道:「正德最后几年陛下御驾下江南带走大批军将致宣府、大同、偏头关等处军备荒驰城寨堡垒失修不然为何白羊口遇几百敌军袭击就丢盔弃甲连关口都丢了?就因为防不住!」 「那……确实挺糟糕的。」 朱四也感觉问题很大。 朱浩叹道:「这也正是为何鞑靼人选择从宣大一线出兵的原因因为相比于三边大明在宣大一线的军备前些年主要靠圣驾临幸宣府大军云集威慑草原部族大明对外呈现扩张态势主攻不主守对城防不甚重视。」 「而如今宣大之地陛下已不可能往驻江彬等军将也已作古光靠年久失修的城塞还有涣散的人心如何能保证战力?失败时大概率的事情。」 朱四沉默不言。 当皇帝的最能感受到前面那个皇兄给朝廷带来的伤害。 正德皇帝仅仅看上去是个明君但其实一点都不着调他常驻宣府挥霍无度占用大量资材几乎把宣府军备给压垮了江彬等女干佞更是把宣府当成他们的后花园随意调用军资连维修关隘的物资都被强占或者变卖数年下来外长城一线城塞日益破败。 「这也是为何臧凤明知军队虚报战功还要替其隐瞒的原因战报迟了两日才上 报估计臧凤也在查这件事但若是将之揭发会让宣府、大同一线军心动荡不如将白羊口的战事作为典型进行宣传以安定人心维持宣大一线关口不再出差错。」 朱浩做出如是分析。 朱浩毕竟熟悉历史知道嘉靖登基之初遇到的困难是什么。 未来大同军变正是发生在宣大地区正德时期军费都被皇帝或者高层侵占去了边军守着残破的城池拿着破旧的军械数年下来有何战力可言? 以朱浩的观点臧凤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尽力维持目前的局面换了谁去宣大都没法在很短时间内把烂摊子收拾起来。 要把宣大一线军备重新整顿好可能五年都不行但现在正德皇帝死了才一年臧凤去宣大也不过半年时间鞑靼人就倾巢而出臧凤是兜不住的。 既然知道臧凤不行那就改变思路让杨廷和觉得皇帝要收拢臧凤以获取宣大一线军权。 这样一来杨廷和就会把臧凤为边将虚报战功的丑事揭发出来将其给撤换了甚至将之拿到京城问罪……如此临阵换帅宣大一线再有什么动荡那责任就全在杨廷和身上了。 朱四问道:「若是姓杨的不自己提让言官参劾呢?」 朱浩笑道:「除了杨阁老所提意见陛下谁都可以不理会……陛下还可以在朝堂上单独问杨阁老的意见想要撤换陛下信任的宣大总督非由首辅大臣来建言不可他人的意见陛下不用理会便是。」 …… …… 正如朱浩所料。 杨廷和对于宣府、大同一线局势并不了解以为鞑靼人的攻势已经消退毕竟以往鞑靼人的主要行动策略就是掠边抢夺加上情报显示过去两年草原上灾情严重又恰逢达延汗死去后各部族纷争杨廷和不觉得鞑靼人有能力进犯大明。 现在各处战报趋于平稳杨廷和作为职业政客优先事项不是考虑如何稳定宣府局势而是要遏制小皇帝收拢宣大军权的野心。 杨廷和找左都御史金献民商议此事。 金献民见杨廷和来访便感觉事有蹊跷等杨廷和说明白是要彻查宣大一线是否虚报战功时便明白此举是在针对皇帝。 「情况不明只能先去查查看但不知……要查到如何程度?」 查虚报战功要看查到什么人头上。 若只是查到边将身上就不要往上牵扯文官但若是要把事闹大那连巡抚、总督级别的官员都要跟着背黑锅。 杨廷和道:「你认为应当查到如何地步?」 金献民叹道:「如今西北百废待兴若是于此时动谳狱只怕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算有虚报也当适可而止。」 杨廷和摇摇头:「要查便一查到底此风不可长。」 留下冷冷一句后杨廷和离开。 …… …… 其实都不用都察院去查臧凤替白羊口守军虚报战功之事经不起推敲。 首先弃关逃走这一项就是大罪。 随后宣大地方上便有御史上报提及白羊关口被鞑靼人所毁并且鞑靼人在天成卫人马杀到钱已掠夺后撤走其实并没有发生第二次战事也就是说……所谓的克复白羊口一战双方没有交兵这也是为何边军在第二战中没有报己方折损的原因。 压根儿就没交手也就不存在死者。 而白羊口关口被毁乃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至于鞑靼人首级仍旧是「杀良冒功」的老套路就是追出去后随便找了个也不知是鞑靼还是大明牧民的部落疯狂屠戮借头颅一用…… 本来边 境水草丰茂之地就分布有很多小部落名义上依附大明但经常被大明和鞑靼两边骑兵抢劫…… 关口附近混口饭吃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这些部落并不是胆子大而是每年都会向明军和鞑靼人两方缴纳保护费牧民们以为自己的安全有保障结果却成了圈养的牛羊任人予取予夺。 当然要不是白羊口关口被毁鞑靼人烧杀掳掠后扬长而去边军罪过太大谁都承担不起朝廷追责急需功劳傍身边军也不会杀掉这些会生蛋的母鸡断了长期饭票。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无过反而是功的闹剧反正鞑靼人撤了上报说是被我边军杀退还有人头作证应该没问题吧? …… …… 事情揭发出来后朝野哗然。 朝堂上。 朱四显得灰头土脸但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在杨廷和面前演戏罢了。 「杨阁老是朕不查未曾想回有此等事以杨阁老的意见应当如何处置虚报战功之人?」 朱四显得很谦逊主动问询杨廷和弥补方案。 杨廷和本来很谨慎。 要不是皇帝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询问他绝对不会站出来评价。 但现在皇帝恳切问他意见他只得回道:「此事当交由刑部和都察院查问。」 意思是走司法程序我作为内阁首辅不好随便发表意见。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朱四道:「朕也认同不该助长此等歪风邪气但如今宣大一线仍旧不太平若是把……涉案之人拿回京师查问应当以何人接替呢?」 皇帝都说此话了摆明是要拿臧凤开刀。 但就算把臧凤换了皇帝也会想方设法换个「自己人」过去别是下一步就又要破格提拔唐寅吧? 杨廷和本不想趟浑水让臧凤落个声名狼藉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可见一个臧凤倒下了皇帝还要栽培一个新的上去杨廷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杨廷和要保证的是下一任宣大总督无论是谁都不能说由小皇帝委命而是应该由他控制…… 本来这无可厚非。 但他却不知道不知不觉就掉进朱浩为他预设的陷阱里。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人才优先 臧凤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干得好好的却因为跟新皇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卷入到派系之争去以至于壮志未酬便被勒令回朝。 给出的名目也不是问罪而是回朝继续当他的刑部右侍郎等于说只是把宣大总督的职位给褫夺了。 朱四在跟朝臣商议此事时明显有「保」下臧凤的意思并不下旨问罪只说等臧凤回到京城后会以东厂和锦衣卫查办案子不会以虚报战功罪名将臧凤下狱。 至于接替臧凤宣大总督的人选……本来有两位一个是兵部右侍郎李昆另外一个则是陕西巡抚陈九畴。 此二人无一例外都是现任兵部尚书彭泽的人等于说杨廷和要把彭泽信任有加的两个心腹手下安排到宣大总督位置上以获得对宣大军政大权的控制。 朱四在这件事上本来想争取一下但问题是他手上并没有合适的控制军队的人选要说有的话只有那么两个其一是落罪戍边、到现在尚是戴罪之身的王琼另外一个则是唐寅。 王琼自不必说…… 问罪才一年杨廷和还在朝中必然不会容许政敌王琼重新被启用更不能让其一上来就坐到宣大总督位置上。 再说了宣大的局势也远没危险到非要用王琼不可的地步所以朱四根本就争取不来。 再说唐寅…… 那就更扯淡了。 一个举人出身的朝官做到工部员外郎不过才半年多时间就想直接升任宣大总督?这可相当于侍郎级别的官职你唐寅不配。 再说了你唐寅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治军成就吗?别扯什么在安陆时防盗寇朝廷未经认证口说无凭而且就算确有其事但能跟统领宣大一线几十万兵马比拟吗? 于是乎…… 这职位不出意外的落到了陕西巡抚陈九畴头上。 臧凤回京陈九畴直接从陕西火速调往大同上任但与之对应的是宣大总督临时治所换到了大同因为大同距离三边更近些如此陈九畴能更快到任毕竟现在宣大一线仍旧有零星战事发生。 …… …… 「临阵换帅也不知杨阁老怎么想的难道他不觉得如此会导致边关战局糜烂?要是外关一溃千里内关告急杨阁老能负得起责任?」 官所内朱四、朱浩、唐寅、蒋轮和张佐围坐在一起吃饭吃的仍旧是麻辣火锅唐寅拿出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口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 朱四就着香油、蒜泥和香菜往嘴里塞了片脆毛肚咽下肚后笑着说道:「唐先生其实这一切都在朱浩预料中现在宣大一线战局表面看起来无关紧要甚至有怀疑局部零星战事为地方虚报以骗取朝廷财政补贴再加上兵部彭尚书觉得陈九畴领军经验丰富想来不会出乱子。」 唐寅涮了片羊肉就着芝麻酱吃了这才道:「也对臧中丞之前乃漕督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治军之能恐怕兵部的人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他如今换个三边出身的文官去监理宣大军务恐怕对稳定前方局势更加有利但他们从未考虑过三边和宣大两地矛盾恐适得其反。」 过去几年三边跟宣大驻军一直都有宿怨。 本来三边防务等级一直比宣大高三边总督往往提领九边军务但因为朱厚照在其当皇帝几年后长期居住宣府而江彬乃宣大出身使得宣大战略层级直接被提升起来反倒压了三边一头双边较劲持续到了现在。 之前朝廷让臧凤去宣大当总督没有从三边调便是考虑到以臧凤来平衡双边关系。 这次陈九畴从陕西巡抚任上去宣大当总督还不敢直接到宣府上任而是把治所迁到了大同 足见杨廷和跟彭泽他们考虑到陈九畴过去后立足不稳容易被宣府军将摆上一道所以做了折中的选择。 朱四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笑个不停。 这次的事看起来是他输了但他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在朱浩算计中。 朱浩有意转变话题道:「唐先生宣大军务目前一切尚可……不知永平府那边开矿情况如何了?」 唐寅一怔。 本来事不关己怎么饭桌上直接谈到了公事? 永平府开矿说的是朱浩准备在后世的唐山附近开采铁矿唐寅作为皇帝身边最重要的谋臣之一那边的人手、工程进展什么的唐寅都有资格参与进去但唐寅明显不想管少有过问。 「还好。」 唐寅先打量朱四一眼才回了朱浩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朱浩笑道:「先生要用心啊现在我们的煤产量上来了若是不能加快铁矿产量那开采那么多煤干嘛?只有铁矿产量跟上来才能物尽其用……」 朱四插嘴道:「朱浩我们在渤海湾开船厂之事进行得怎么样了?」作为皇帝朱四对开矿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关系的是造船这件事这跟朱浩从下就对他灌输「海权论」有关。 朱浩又望向唐寅让唐寅来回答。 唐寅知道朱浩这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当下道:「陛下经过半年多时间筹备现在已在天津卫附近的海湾建立起了船厂只是现在尚处于试运营期间最多造一些木楫一时难以造出大船来。」 「好慢啊。」 朱四对此进度不太满意。 朱浩问道:「那唐先生年底钱能造出第一条大船吗?」 唐寅瞪着朱浩好似在说能不能造出来你不比我清楚? 居然好意思问我? 他有些不耐烦却知道朱浩这是在给他创造机会毕竟他现在大小也算个人物在宣大总督这种职位廷推中他唐寅居然都有资格成为候选者虽然一上来就被人拿下但好歹说明他已可以跻身高位。 看起来工部员外郎这个职位并不是他仕途的钟点。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年底前便可以造出来但要看各地木材是否能及时运到因为南方一些地方正在闹海盗若是从海路运木材可能会遭遇海盗袭击若是走运河则……有很长的路径难以运送到位需要大批人力……」 唐寅做出分析。 朱四问道:「就地取材不行吗?」 唐寅道:「北方木材多不合适造船即便能造才砍伐的木料没有进行干燥处理也无法立即用于造船……而大明自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后便在南京龙关船厂和苏州太仓船厂储存有大量来自闽广的优质木料。运到北方即可使用。」 「哦。」 朱四恍然随即一笑「唐先生懂得可真多。」 唐寅脸上满是惭愧之色这些都是朱浩一点点教他的。 以前他只关心诗词文章或者拿起笔作画管他是什么木料? 可现在不一样了研究完了煤矿又研究铁矿还得捎带研究硝石、硫磺而后则是火铳、机械现在连冶铁和造船都要关心。 这也是为何唐寅觉得辛苦的原因光是接触这些新鲜事物就让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朱浩道:「现在我们造的都是木船等我们的钢铁产量提升上来就要造铁船到时配上大炮征服全世界。」 「好好。」 朱四很高兴。 蒋轮不明所以问道:「啥是全世界?」 朱四不屑道:「国舅啊没事多学 些知识你连世界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咱所住的地方是个球体如果船队一直往东走最后会从西边回到大明而世界上多数地方都是海海外有很多国家并不是只有大明和周边蛮夷。」 「如今西边一些国家正在研究大型船只和火炮如果我们不能提前准备先将他们征服将来他们就会入侵大明!」 「啊?」 蒋轮听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新皇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唐寅打量朱浩他自然知道这都是朱浩教给皇帝的。 从小到大朱浩都是朱四最亲密的先生朱浩教朱四的时间比别的先生加起来都要长朱浩讲的内容少部分是四书五经也有经史子集但更多却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知识。 换作一般人根本就不会听这些鬼话但朱四却对朱浩非常推崇和信任。 朱浩为朱四所做人生规划正一步步实现若是朱浩所讲符合现实或者已成现实那朱浩教授的堪称天方夜谭般的知识必然也是对的喽? 由不得朱四不信。 唐寅问道:「以目前来看若是以钢铁制造船只重量必然不小而且吃水会非常深且制造起来……难以制造出太过于巨大的铁板船身是不是……」 朱浩道:「唐先生我们出征海外最大的问题你知道是什么吗?」 唐寅一时被问住了。 「海外那么多地方有海岛有暗礁还有土著人若是我们的船只太小或者不坚固一个暗礁就能让我们的船只倾覆沉没就算带再多的船去也架不住这些船只只能运个几千人……你确定这些人手就能把海外那些国家给征服?让他们世代臣服于我大明?」 朱浩的话让唐寅不知怎么回答。 现在大明内部事务都还没解决就想派兵远征海外? 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朱浩对朱四道:「技术方面别人不能提供臣会列出来到时会找来大批工匠进行改造现在唐先生留在工部主要任务不在于监督开采矿石和制造什么全在于他现在的身份适合发现和招募工匠未来陛下可用给那些工匠一定的身份和地位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大明最重要的资源不在于死物而是众多的人才!」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募兵 臧凤被调回京师宣大总督换上了彭泽的亲信。 宣大局势暂时看起来还是很安稳的。 但鞑靼人袭扰寇边仍旧不停歇…… 本来这边就是我们草原部族的主攻方向现在你们大明还搞阵前换帅这种事那我们还不加紧攻击宣大一线? 白羊口失陷的后果就是关口防御悉数被摧毁鞑靼人重新调集兵力后就以白羊口为突破口。 我们几百人的队伍就能把你们一个关口攻陷如果人数多上十倍结果会如何?柿子要挑软的捏三边那边我们捏不懂就拿宣大开刀吧。 宣大局势一天天严峻下来。 进入八月京城有两件事比较热门。 其一是马上就到万寿圣节也就是皇帝的生日朱四生日为八月初十。 朱四刚登记那年万寿圣节没多少人在意当时朱四也要求一切从简所以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朱四登基已满一年就算以后这皇位不再他这一脉传下去朱四这个皇帝也能铭记于史册。 并且现在除了朝中君臣有点嫌隙外朱四当皇帝的能力已得到充分肯定正德朝时期的乱象已归于平稳现在朝廷上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此一来皇帝的生日就成为大臣们在意的事。 第二件事就是皇帝即将大婚。 选后已进入到最后一步选三环节将会由朱四亲自挑选时间定在八月中旬而参与选三的三个候选者都是张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皇帝的生母蒋太后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 蒋太后自然心里不爽给儿子选媳妇亲娘连去旁观一下的资格都没有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但跟去年刚到京城时她动不动就拿离开皇宫回安陆相要挟不同现在她学乖了留在皇宫什么都好即便受张太后这个嫂子的气那不去见就行了反正这边不去张太后也不强求相安无事! …… …… 八月初四。 朱浩收到永平府来信那边是陆松、公孙衣等人前去开矿的地界位于后世唐山遵化和迁山境内来信主要讲述开采铁矿进度。 因为过去后不是从零开始已经有了一定底子大队人马到位后其实跟机械进场开始出产铁矿石差不多工人什么的苏熙贵早就在地方进行招募加上有朝廷政策支持推进很顺利。 在公孙衣的信函中详细说明现在的情况已经开始往外运铁矿石至于日产和月产能有多少还无法确定。 想要上规模并且产量最终稳定下来大概要等到年底去了。 不过朱浩更关心的是关敬和孙孺的来信他们两个是朱浩的徒弟跟一件当上玉田伯世子的蒋荣不同二人算是平民出身需要靠为朝廷做事来积累功劳和人脉、声望等回头朱浩有理由向朝廷或是直接向朱四举荐他们入仕。 …就像唐寅一样…… 其实唐寅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被朱浩赶鸭子上架一点点学习揣摩现在不也照样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临近午夜唐寅过来帮朱浩批阅奏疏见张佐已不在转身就要回去休息。 朱浩招呼道:「先生不坐下来跟我谈两句?」 「不用了。」 唐寅尴尬一笑。 若是张佐都去休息了那就说明奏疏分门别类的步奏已经结束他就算留下来也帮不到朱浩太多忙。 朱浩把永平府几封来信交给唐寅看。 唐寅更关心的是陆松在永平的情况至于公孙衣他们……唐寅很清楚这些人没什么本事 全靠朱浩帮忙撑着现下刚去永平府不久还能做出什么成绩来不成? 「怎么了?他们在那边有麻烦?」唐寅问道。 「没有。」 朱浩道「其实我让关敬和孙孺过去是想在当地组建一支人马。」 「你……你说什么?敬……敬道你可别乱来……你可知道私自募兵是何等罪过?」唐寅一听酒都吓醒了结结巴巴地喝问。 朱浩看得出来其实唐寅当晚是去喝酒了找谁喝酒不知道但料想现在唐寅在官场厮混应酬比以往多不少。 朱浩笑道:「我只是让他们募集一批人手作为护矿人马又没有装备马匹连甲胄都没有兵器什么的也都是棍棒之类……再说了这些我早就跟陛下提过不会有事的。」 「护矿?」 唐寅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是招募看家护院你非要说组建一支人马?不要吓唬人好不好?」 唐寅本以为朱浩要自行组建军队原来是组建一支护院人马维持矿山秩序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吗? 朱浩道:「可我还是想把他们训练成一支合格的军队。」 唐寅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无比震惊。 「我让人造了一批新式火器比先前的火绳铳好用很多总的来说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实现填装子弹……采用的是制式子弹大概十个数以内就能完成一次填装和发射。」朱浩道。 唐寅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问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朱浩问道:「你不信吗?」 唐寅皱眉:「可是你先前给朝廷的武器明明已经是……」 朱浩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必须交给朝廷我让你拿改进后的火铳交上去就是为表面你正在研究这个为研究更先进的武器做准备……你不用这般看我此事我也是征求过陛下同意的……」 「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是要反天了啊。」 唐寅气急败坏。 唐寅之前还在想朱浩从哪儿学了那么先进的技术由朱浩改进技术后制造出来的火铳居然能得到王恭厂内工匠大加赞赏说需要几代人才能改进出来当时朱浩还说很不满意唐寅一直觉得朱浩是在吹牛逼。 …现在才知道原来朱浩的自信来自于其已经把更先进的火铳给制造了出来。 朱浩道:「其实火铳的结构并不复杂难就难再起爆药也就是靠撞击能产生火花的火药先前我们有那么强的开山劈石的炸药若是不能配备好一点的击发药那真是太可惜了。」 唐寅不解问道:「朱浩你到底要干什么?」 「先生我研究这些一来是为了早日征服草原二来是为了威加四海。草原能让我大明边疆安稳海外能给我大明带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海外还有广袤的土地有更好的农作物有大批矿产能满足我们子孙后代千万年所需……这样不好吗?朱浩笑问。 唐寅可能是因为喝过酒有点困倦再加上的确听不懂朱浩说的东西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听这些。 朱浩道:「护矿人马之后会被编入到地方卫所中今后锦衣卫会优先从中抽调人马使用新式武器。先生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们回头再说。「 …… …… 朱浩跟唐寅谈过后唐寅却没太当回事。 之后从未在朱浩面前提及。 朱浩仍旧在翰林院继续干着修书的活却在八月初七这天被杨慎叫了去。 「有事让你去办一下。」杨慎道。 朱浩道:「不会是让我准备日讲 讲案吧?不是说这事已作罢?」 杨慎没好气道:「就知道你喜欢推搪既然选择当官就别太懒惰。是这样朝鲜国王派了使者到京城来恭贺万寿圣节人已到会同馆现在鸿胪寺那边缺人手临时让我去接待一下我打算带你去。」 接见外宾? 这活。朱浩不太喜欢接。 朝鲜国王目前是李怿就是中宗反正的那个中宗李怿在朝鲜历史上是个昏君比他前任燕山君好不了多少而他在位时朝鲜内部党争严重民众没好日子过。 这会儿朝鲜就是块鸡肋大明没心思动再加上那块地方一向没有被中原王朝征服就算朱浩未来有将其纳入大明版图的打算但也不是什么优先项。 「来使在朝鲜是什么身份?」 朱浩问道。 杨慎道:「好像一个是户曹参判一个是礼曹参判相当于吾朝六部侍郎。」 朝鲜也是分六部的称之为「曹」而最高上司名为「判书」相当于大明六部尚书其下就是参判相当于侍郎。 朱浩笑道:「来贺宗主国万寿圣节就派侍郎来?会不会有点不识礼数?」 「所以我才带你一起去他们没来什么重要人物难道我们还要动用部堂接待他们不成?」 杨慎瞪了朱浩一眼似在怪他话多。 朱浩心想朝鲜来的只是个侍郎级别的官员而我相当于内阁首辅这可不叫对等。 但现在杨慎明显是赏识他想多带他出去见识一下朱浩自然没理由回绝。 「哪天去?」 朱浩又问。 「明天上午你准备一下把朝服什么的穿好带你去主要是看你年轻可以压压他们的气焰。若他们出点难题什么的你随机应变或者干脆不言语。」 杨慎道「这些番邦小国的使者往往喜欢在上邦使臣面前抖机灵别中他们的圈套就行。」 朱浩笑道:「晓得了。」 /88// 天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慎带朱浩去见朝鲜使节对朱浩来说初次接触外交事务算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他的计划是要大明威加四海那作为宗主国负责海外征战的他难免会遇到接见各国使节的事正好拿朝鲜使节来练练手。 八月初八。 距离朱四寿诞还有两天。 朱浩以翰林院修撰、外交副使的身份跟随正使杨慎前去接见朝鲜使节代表。 朝鲜这边正使是户曹参判申继宗副使为礼曹参判尹希仍。 说起来二人能代表朝鲜来大明上贡自然有其卓异之处汉语水平之高让人惊叹不已。 此时朝鲜境内基本都是书写汉字学习汉文化蔚然成风科举考试也以考核儒家经典为主朝鲜上层士族几乎人人都会说几句大明官话以此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在下见过两位上国天使。」申继宗稍微年长些说话略显气虚气短有种强压病痛的感觉。 所说汉语字正腔圆几乎听不出是外族人比起大明南方士子还更标准跟大明北直隶读书人几无二致。 朱浩微笑点头今天他就是个看客出头之事不用他来做。 杨慎负责上前沟通。 所谈主要两件事第一件事朝鲜给大明上贡除了恭贺新皇登基及万寿圣节送贺礼外还有就是把贡品进行交接主要由鸿胪寺和礼部的人负责。 至于第二件事是听取朝鲜方面的诉求。 朝鲜中宗李怿于正德十五年立时年五岁的第四子李峼为王世子相当于太子希望其身份能得到大明承认以此奠定李峼朝鲜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 本来朝鲜国王立嗣大明一般不会理会但问题是国主李怿自己就是靠「篡位」上位其立虽然是嫡长子却是第四个儿子前面庶长子李嵋仍活得好好的而且德性无亏大明有立长的传统不利长子就违背明朝所定法统所以朝鲜队李峼世子身份的认定非常在意生怕引起大明朝廷的敌意。 「此等事礼部自会酌情上报你们将国书递交便可。」 杨慎倒觉得没什么问题。 朝鲜只是大明的藩属国理论上来说朝鲜内部事务作为宗主国的大明不该干预你们爱立谁为世子就立谁就好像我们很稀罕管一样谁有那个精力? 当然此等事最终还是要呈报给皇帝由朱四来定夺。 申继宗瞥了眼左右见鸿胪寺和礼部的人正在外边院子里清点朝鲜的贡品和贺礼而朱浩落后杨慎几步站着面无表情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当下陪笑着从旁边的几案上拿起个灰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杨慎。 杨慎退了一步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叱问:「何物?」 申继宗点头哈腰阿谀地笑道:「杨翰林乃大明栋梁我等在国内时便多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区区薄礼略表心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望杨翰林笑纳。」 …作为藩属国使节上来就给大明的官员送礼怎么看都不合规矩。 朱浩却知道申继宗这是代表朝鲜君臣贿赂杨慎看重的是杨慎大明首辅儿子的身份以此获得杨廷和认同。 有了杨廷和父子首肯朝鲜在争取大明支持上就能占据主动。 「不必了。」 杨慎连具体是什么东西都不想看连连摆手示意他不会收礼。 由此可见杨慎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作为朝廷命官跟外邦使节见上一面就收礼传扬出去还在不在朝堂混了? 再说了。小国寡民礼物能厚到什么程度? 作为天朝上国前途无量的 官员从来都高高在上看不起下面的撮尔小国觉得他们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能送出像样的东西就怪了。 而且杨慎自视甚高官场没混出名头前不会接受任何贿赂作为首辅之子他可不缺银子缺的是名气和官位。 「这……」 申继宗厚着脸皮向杨慎送礼结果直接被退回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竭力遏制心中升腾的羞恼申继宗往杨慎身后的朱浩看了一眼大概是在琢磨难道是因为有外人在场杨慎不好意思收礼?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也是我大明状元国姓字敬道未来朝堂的栋梁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他说。」 杨慎见申继宗审视朱浩干脆把人拉过来特地介绍了一下以此打破尴尬的气氛。 「久仰久仰~」 申继宗拱拱手礼貌性跟朱浩打招呼。 大明的状元? 对不起我们朝鲜距离中原有点距离从未听说过你们历届状元的名讳再说了你杨用修不也是大明的状元吗?干嘛要介绍别人? 朱浩明显感觉自己受到轻视但他不着恼笑着打招呼:「二位我看你们在京师的差事完成后早些回国不然的话……怕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申继宗跟尹希仍对视一眼不懂朱浩在说什么。 难怪是状元说话高深莫测每个字我们都明白但连在一起就令人费解了。 申继宗道:「足下不知我等身上会发生如何不好之事?莫非北疆战事有误?令边关封锁我等出不了关口?」 这就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你说我们可能会遇到祸事明显是威胁我就回敬一句看看你们大明现在正在跟鞑靼人交战名义上你们也是鞑靼人的宗主国如今却被人家打到关口封闭连我们这些前来朝贡的使节都受到影响怎么体现天朝上邦威仪呢? 「会不会说话?」 杨慎怒目圆瞪语气不善。 来之前他就对朱浩有过嘱咐使节交流时多半会有人跳出来抖机灵这都是民族自尊心作祟想以一些方法在外人面前体现出聪明才智展现国家威仪。 …大明这边先不论申继宗跟尹希仍说过什么史官都会忠实地记录下来若他们丢失朝鲜威严回去后要被降罪。 但若申继宗和尹希仍在跟大明使节的交谈中展现出一些风采扬朝鲜国威回去就能受赏。 朱浩笑道:「这位是申户曹参判是吧?你的官职我不太明白我也不知该称呼你申户曹还是称呼申参判……」 「呵呵。」 申继宗面色尴尬。 朱浩继续道:「我看你头上阴云密布就怕你大难将至可能是命数使然难以避过这一劫出入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办完事早点走免得在京城落下再活再也回不去朝鲜徒惹人悲叹!」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瞪大眼。 这是怎么回事? 大明负责接待藩属国使节的官员居然出言威胁?说对方走不出大明?那就是要死在这里喽? 朱浩还真不是威胁什么因为《大明世宗实录?中清楚地记载着嘉靖元年九月「朝鲜国进贡陪臣户曹参判申继宗病卒。赐谕祭备棺殓送归本国。应领赏赉关付同来使臣给授其家。」 意思很明白这位朝鲜使节申继宗正史中一个月后死在了京城最后躺在棺材里被人运送回国。 至于是病死的还是说遭遇意外朱浩倾向于后者因为申继宗现在看起来虽然病恹恹的但从其病症看应该是感染了 风寒远没到要其性命的地步。 但是……其朝鲜使节的身份很特别。 朝鲜刚在正德十四年发生「己卯士祸」此事对朝鲜政坛影响深远派系斗争到嘉靖年间已到了残酷异常有你无我的地步而申继宗来为世子李峼正名自然成为朝鲜国内一些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把你暗杀在大明境内引起明朝跟朝鲜间的矛盾符合投机者的利益。 这也是为何朱浩提醒申继宗等人办完事早点走的根本原因。 因为留在大明一天他们的命就不在自己手里大明会同馆内虽然是招待外邦使节的地方但也不可能确保里面住着的每个人的安全遇到什么下毒、刺杀致仕难道指望会同馆的人去跟刺客拼命? 你们国内自己的矛盾回去后自行解决别在外面大明地界惹事。 朱浩出于「好心」提醒但在外人听来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杨慎笑望朱浩眼里满含深意。 他知道朱浩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主儿以为朱浩可能是认定其政治前途堪忧毕竟家族参与到对兴王府的监视和刺杀等事中现在耿直地有什么说什么争取被皇帝所厌早日外放。 「好了回头再谈下一步会有人再替你们转接。」 杨慎见矛盾已起双方沟通中己方没落下风没折辱大明的面子便适时提出告辞。 …… …… 从会同馆出来杨慎笑道:「敬道你不该说那些话弄得好像大明要把他们强留下来一般。」 朱浩道:「是吗?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觉得他们二人印堂发黑应该是大限将至。」 「是吗?」 杨慎干笑两声「没想到你还懂这些玄门的东西?下次再这种事咱们先跟鸿胪寺的人见见面他们比较有经验不会出今天的纰漏。」 杨慎倒是很谦逊。 他自己也是边摸索便学习可能是杨廷和觉得儿子在翰林院没做出什么名堂才让杨慎出来跟番邦使节会面立一些小功劳。 朱浩问道:「除了朝鲜使者前来朝贺的还有别家的么?」 「没了。」 杨慎摇头道「最近几年草原部落少有往京师来送贡品看来……西北真有可能会有一战。」 锦衣状元 天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大计划 朱浩算是真正见识到宁王府的霸道。 我不卖戏班给你你就想要我的命? 难怪宁王谋反可以做到天下人皆知唯独皇帝不知这种嚣张跋扈的姿态估计真敢把杀人放火的事落到实处地方官员参奏宁王谋反的奏疏那是一个应接不暇可宁王花钱疏通关系方面做得很到位钱宁等人收钱收到手软,以至于总能蒙蔽圣听。 随后的宴席朱浩没有参加他带着于三和龙班主返回住处。 路上于三急道:“小东家大事不妙咱是不是真要把戏班卖了?” 朱浩没有正面回答笑着道:“此等事还是多问问戏班中人的意见看看他们作何选择。”随后目光落到一旁的龙班主身上。 龙班主脸色怪异好似在考虑下一步动向。 不过以朱浩估计龙班主肯定是希望卖出戏班的那个三百两银子……就算被人抽走一成好处费那也有二百七十两…… 有了这钱再去办三个五戏班都不成问题。 …… …… 朱浩没跟于三、龙班主一起回戏班驻地直接回家找朱娘。 “娘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南昌府了。” 朱浩在家人面前无需隐瞒。 朱娘没说什么一旁的李姨娘不解地问道:“咱进南昌城没几天这就急着走?小院可是租了半年……” 朱浩道:“宁王府跟朱家有勾连我听说朱家已通过宁王府相熟之人打探到我们的下落……” 普通借口不管用朱浩只能把大杀器给搬出来。 这一招果然好使别说是朱娘和李姨娘就连朱婷和刚来不久的小白听到朱家都好像小红帽听说大灰狼要来瑟瑟发抖恐惧发自内心。 朱娘问道:“从南昌离开,我们能去何处?” “娘,我们有两個选择一个是往江南到南京、苏州、杭州等地游历一下在那边躲避一段时间。亦或者……可以往西走进巴蜀……” 朱浩说此话时默默观察朱娘和李姨娘的反应。 二女听说要继续亡命天涯果然心底的恐惧都写在脸上好不容易在南昌获得短暂的安定马上又要长途逃亡是个人都会发愁。 “不过在此之外我们还有一招更绝的……回安陆。” 朱浩最后才说出心底的选项。 朱娘惊讶地问道:“小浩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朱浩笑嘻嘻道:“是啊我们回去属于自投罗网不但我们这么想朱家也会这么想他们总不会认为我们真有那么傻吧? “我们在安陆有自己的田地到时候往农庄里一躲以之前咱在城外晒盐时打通的关节要在安陆隐藏起来,很难吗?” 朱娘不由一怔。 连旁边李姨娘也不由望向朱娘,用力点头:“夫人其实浩少爷说得……有几分道理。”…朱娘简单思索后,看着朱浩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咱们出来的目的是让你求学现在你连书都没读一天就要回安陆回去后还得四处躲藏你上哪儿读书去?为了伱的前途考虑绝对不能回安陆。” 果然这个母亲还是最关心儿子学业不过她的担心早就被朱浩预料到了。 朱浩笑道:“娘你说如果我们把陆先生……也就是唐伯虎带回去继续当我的老师是不是一切就很完美了?” 朱娘板起脸:“你在说什么胡话?娘打听过了唐伯虎名声在外基本不可能是那个落魄的陆先生……再者说了就算唐伯虎真是陆先生他凭什么跟我们回安陆?你别打歪脑筋了我们留在南昌府不走大不了以后少上街总之要给你找到先生……” 现在朱娘没有了生活压力只考虑儿子的前途问题在这种事上容不得儿子自作主张。 朱浩委屈巴巴地道:“娘如果当天跳湖的真是陆先生也就是唐伯虎你猜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可是正月间你说湖水该有多冷啊!” 朱娘黑着脸不回答。 “其实陆先生看出宁王有谋反之心想装疯卖傻来躲开宁王若是我们借助于三的戏班帮他逃出南昌府他为防止被宁王府的人找到肯定要找个地方隐居以避祸。 “安陆有兴王府那绝对是陆先生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之前他就曾说过想在兴王府谋个差事我们带他回去供他吃穿他在教授我学问的同时瞅准机会进兴王府……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朱浩语气变得极为恳切。 现在他必须让朱娘同意自己的计划。 把唐寅拐走而不是等宁王放人。 如果宁王放人的话那唐寅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心所欲。但如果是帮唐寅逃走那唐寅想的就是如何躲避宁王的追捕需要时刻藏匿好身份到那时唐寅的自主性将大大降低若是把唐寅介绍到兴王府…… 当然这只是一种设想兴王府是否收唐寅当幕僚另说毕竟兴王府没有宁王府那样的野心不会想将全天下的人才都招揽到麾下为谋反或是给孩子当皇帝做准备。 “你……” 朱娘想说什么可看到儿子真诚而又热切的眼神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朱浩道:“娘要不这样如果真确定陆先生就是唐寅而他也愿意跟我们回安陆那你就同意我的决定行吗?” 朱娘微微蹙眉心中反复衡量如果真如儿子所言把天下闻名的唐伯虎带回安陆教儿子学问确实很不错。 朱浩继续说项。 “以唐寅在文坛的影响力即便他不当官能做他的弟子对我将来读书或是考科举都会有莫大的帮助。如今朝中阁老、尚书中尚有他的座师我入他门墙也算是拜入名门……娘既为我的前途着想就给我这次机会吧。”…即便朱浩说到这个份儿上朱娘还是在犹豫。 李姨娘叹道:“浩少爷就算你说的都对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先生可他离开南昌也是在避祸我们为此开罪宁王府……对你没好处啊。” 朱浩道:“当初我进兴王府刺探情报难道不是更加凶险……我们从南昌回到安陆在自己的地盘上为什么要担心宁王府?宁王府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触手伸到湖广一路追杀到安陆吧?” 经朱浩这一说李姨娘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转而帮朱浩说项:“夫人不如就听浩少爷一次如果陆先生真是唐先生咱可不亏。” 朱娘轻叹一声终于妥协了因为即便不找唐寅短时间内也找不到教儿子学问的先生不如一试。 如果真成功了回报惊人。 “那就试试看吧先找陆先生问问看他是否愿意跟我们回安陆最好他不是唐伯虎如果是……恐怕不会跟我们走……” 朱娘不敢想自己在街边随便捡了个醉鬼就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虽然老了点但唐寅的名气实在太大不是升斗小民敢想的。 所以就算只是普通先生朱娘也愿意带回安陆教儿子或是她想明白了与其在外面亡命天涯不如躲在最危险的地方让儿子能安心读书。 …… …… 朱浩终于得到朱娘授意下一步就是跟唐寅取得联系。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把涂钦出面代表宁王府买戏班的事解决一下。 等他回到戏班驻地时此时戏班中人的态度分为截然不同的两派: 有人想留下来转档到朝中显贵李士实名下有官员庇护戏子也能获得安定的生活;还有人想离开豪门大户不是那么好进的谁知道其中有多少龌蹉?还不如跑几年江湖等恢复自由身海阔凭鱼跃就比如公冶菱。 公冶菱见到朱浩连忙凑过来问道:“当家的您之前不是说过不让我们去侍奉权贵吗?” 朱浩笑道:“我没有让你们去陪酒待客啊……如果我真打算卖戏班而你又不愿意我会提前通知你让你花钱赎回自由身。” 白给自由身这种事朱浩是不会做的自己花钱买的只是让你们登台唱戏给你们一份稳定的工作又没占你们便宜凭什么让我吃哑巴亏? 但他不会狮子大开口。 常在印走过来叹道:“东家如果选择留下来只怕会祸事连连。” “哦!?” 朱浩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个说法?” 常在印看了看旁边的于三和公冶菱无奈道:“南昌府周边都不太平盗匪横行或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宁王有不轨之心只怕……会牵连到我们留在这里固然可以获得一时安定后患却很大不如跟在东家身边……老朽看得出来只有您才能带给我们真正稳定的生活。” 戏班中其余两个老乐师也都过来表态支持常在印的说法。 大概他们之前商议过。 朱浩点头:“如果你们都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让龙班主的人留下我去跟他商量一番。” …… …… 朱浩跟于三到了隔壁院打探过龙班主的口风才发现什么叫人与人不同。 龙班主是抻着头想留在南昌。 “龙班主不是我不想卖我那戏班我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下来一转手卖二百多两这买卖做得值只是我手下那帮人不讲究都不想留下说要跟我混饭吃……我也不能逼人太甚要不这样就把你的戏班卖给宁王府钱由你来收……之前我的戏大部分你戏班的人都会吧?” 龙班主按捺住心中的惊喜神色间显得有些为难:“不太熟再者鄙人手下也没那么多人啊。” 朱浩笑道:“人少没关系南昌城里如今到处都是戏子随便签几个充门面就行花得了几个钱?以后给达官贵人唱戏还能在南昌这等繁华之地立足多好的机缘?比回安陆那小地方强多了吧? “另外我那儿置办的行头包括服装道具全都送你了只要你能把戏唱好让我手下那帮不开眼的家伙吃个教训就行……等你登台表演完我就会领着他们离开南昌回安陆吃百家饭!” 天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孙老头也有倾向 指望朝廷出钱修铁路明显行不通。 自行筹措开销又太过巨大……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朱四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 「等将来陛下可以独断朝纲或是等日后我们做生意赚了大钱铁路该修还是得修火车该造还是得造。」 朱浩笑着说道「到那时无论是运送粮食、布帛、盐茶还是煤、铁等再或是运兵无往而不利。随着物流越来越发达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会越来越紧密而随着铁路延伸大明的疆土也会越来越辽阔陛下必将成为千古明君流芳百世。」 朱浩给朱四画了个大饼。 作为少年郎朱四跟朱浩一起长大对朱浩描述的那些新奇的东西从来都是心向往之。 这种信任可不是那种半途认识的名臣、名儒所能比拟。 相识于微末朱浩以往画下的大饼正一步步实现朱四自然认为朱浩不可能诓骗他也就认同修铁路利国利民虽然可能朱四都不知道这会给大明带来多少改变只觉得这是一件新奇有趣且正确的事。 …… …… 「造火车?你怎不上天呢?敬道啊咱做事还是收敛一点别老整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出来让我过几天安稳日子。」 唐寅听说这件事后觉得朱浩异想天开又跑来教训。 朱浩笑道:「又不是让你去负责此事你着什么急?再说了你知道火车是什么吗?」 「这……」 唐寅被问住了。 朱浩道:「我都规划好了公孙衣和孙孺他们去开矿山等有经验了就让他们回来帮陛下修造铁路和火车那时我们海里游、地上跑的都有了就差天上飞的……」 唐寅一怔问道:「你还有办法上天?」 朱浩叹道:「上天太简单了热气球就行说起来就是造个大一点的孔明灯只是安全性得不到保障最多是军事上有一些用途真正用在民用……没人敢这么玩。想造飞机的话……对不起以目前的技术来说根本实现不了……」 蒸汽机能解决的就是火车和轮船。 想上天非要有内燃机不可。 飞机这东西非常复杂需要的技术和知识太多了什么空气动力学、飞行原理、材料学、机械加工(车钳铆焊)、发动机原理与结构等科技树都得点亮得靠几个世纪的技术积累无数人为之努力拼搏才有机会俱现。 朱浩又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再说了就算前世是航空专业毕业也不可能熟悉飞机的每一个零件让其自行制造……省省吧。 「真不知你要干嘛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回头你多培养一点年轻人让他们陪你去疯。」 唐寅深刻感受到朱浩强烈的进取心。 那时一种改变时代的勃勃野心唐寅自问跟不上朱浩的节奏。 唐寅觉得眼下在朝当官就已身心俱疲遑论其他?最好早点结束手里的差事回乡颐养天年好过于天天跟人勾心斗角。 …… …… 转眼就是八月十五。 这天朱浩带孙岚回去跟母亲和姨娘团聚一家人坐下来吃了顿团圆饭。 最近朱四说要为朱浩的母亲和姨娘争取诰命被朱浩回绝这时候……他三年都没考满暂时不忙玩这些虚的免得引人怀疑。 等杨廷和倒台他有大把机会争取虽然朱娘和李姨娘在此事上比较在意但她们毕竟年纪不大不必急于一时。 当然朱娘和姨娘的心情朱浩完全可以理解守了半辈子寡儿子培养 成材了自然想争取一点身外名。 诰命对于这时代的女性来说那时最高的荣耀。 朱浩带孙岚到了家。 朱娘最关心的自然是什么时候抱孙子拉着孙岚的手就问个不停搞得孙岚很尴尬。 小夫妻间连正式的圆房合卺都还没完成呢就想要孩子? 凭空制造个出来么? 「娘没事的话我们早点吃午饭下午我还要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朱浩替孙岚解围。 朱娘蹙眉:「什么事如此着急?你回去便可为何不让儿媳留下来陪娘多说两句?娘又不会吃了她。」 朱浩叹道:「晚些时候我还要带她回去拜访一下老泰山呢。」 听到这里朱娘顿时怂了。 相比于自己跟儿媳妇说上几句知心话还是让儿子去跟老丈人多接触一下比较好儿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等小夫妻俩吃完中秋团圆饭出门来孙岚期冀地问道:「接下来要去我家拜见父亲大人吗?」 「哦没有我就是拿这个来搪塞一下母亲你别往心里去。」朱浩随口说着招呼马车过来「当然你要回娘家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家眷到京城已有一段时间了没事多回去看看不打紧。」 孙岚一脸严肃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好意思随便回府?」 朱浩看着孙岚摇摇头:「一向不觉得你是迂腐之人怎么这时候这般扭扭捏捏?人活着随心所欲便可不用太在意别人怎么想……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父亲和你家人不会生出别的想法。」 孙岚琢磨一下点头表示同意。 回娘家探亲又不是异地都在京城平时回娘家看看怎么了? 娘家和夫家人都知道朱浩不在意孙交也不在意那自己在意什么? 「多谢老爷通情达理。」孙岚道。 朱浩没好气地道:「都说了叫老爷生分……算了随你便吧。」 很快到了分道扬镳时孙岚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老爷听说最近您跟外邦使节有些不睦不知……」 朱浩本都已踩上马凳了闻言回头打量孙岚:「这件事已传到街知巷闻了吗?」 孙岚没说什么显然她也是道听途说。 「哦我只是占了个卜推算那外邦使节可能有危险谁知竟被世人误解。你别胡思乱想这不会影响我的仕途。」 说完朱浩上马车而去。 跟孙岚解释? 没那必要! 至少目前二人尚未「熟悉」到那地步。 …… …… 孙交近来很生气。 因为朱浩见朝鲜使节闹出外交纠纷之事孙交认为是杨慎在背后搞鬼不然为何杨慎不带别人偏偏带朱浩去。 杨慎作为正使的情况下为何会是朱浩出面「威胁」朝鲜使节? 孙交先前便看不惯杨慎经过这次的事他更觉得杨慎一心要陷害自己女婿…… 不知不觉间孙交逐渐把朱浩当成自己人看待倒不是说他知道朱浩为新皇做了很多事而是觉得朱浩的确大有前途这样一个能干的女婿未来必定前途无限能够庇佑孙家后代慢慢变得欣赏起来。 只是平时孙交嘴上绝对不会承认罢了。 八月十五下午孙岚得到朱浩首肯回来见家人。 孙交本来很高兴得到家里通知后他早早就从户部衙所回来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婿没来但女儿回来也一样正好可以问问朱浩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女儿嘴里 套一些话出来看女婿是否真有本事。 孙元和孙京两兄弟也都回来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想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孙家人的平静。 杨慎。 中秋佳节阖家团聚时跑别人家里拜访按照孙交的想法是你有事不能等以后登门? 正恼火你没事给我女婿挖坑设陷阱呢你这分明是找上门来挨骂啊 所以孙交在正堂见到杨慎时黑着一张老脸不打算给对方任何好脸色看。 「……用修你可知今天什么日子?有事不能等来日吗?就算有紧急公事户部衙门有人值守你可以找人通传老夫自会赶去衙门会见……你这般私下来访被人知晓的话指不定以为我们私下在搞什么陷害人的阴谋诡计呢。」 孙交的话充斥着一股戾气但杨慎恍若未闻客气地拱手:「此番前来涉及宣大军需开销另外还有……」 「等等。」 孙交没等杨慎把话说完伸手打断「宣大军需?夏粮收获后不已调拨过了吗?老夫清楚地记得当时特意多划拨了些内阁那时候还放出狠话来说一下子调去太多会影响规制以后但凡给少了宣大地方会伸手讨要……怎么才过几天就说不够了?」 杨慎哪能听不出来孙交是在找他麻烦。 杨慎有些奇怪我哪里招惹到你了? 我可是代表我父亲来跟你商量公事没说要i礼遇公事公办就行这么敌视算哪般? 杨慎道:「新的宣大总制上任自然会又亏空。」 「亏空就让他自行解决为何要给户部添麻烦?户部府库什么样子汝父难道还不清楚吗?先前他特别叮嘱老夫不能再坏规矩现在想把说出的话收回去吗?」 孙交越发来气了。 臧凤当宣大总督那会儿户部想给宣大一线调拨物资难上加难尤其是之前夏粮收获后调拨价值十五万两银子的钱粮皇帝主张宣大和三边各一半结果杨廷和一群文官群情激愤全都是反对声说宣大防务没那么着紧三边重要三边承受的压力更大…… 最后朱四拍板决定还是一边一半后续宣大战情捉紧又补了一批钱粮过去结果文官们又是一通反对……要知其中部分钱粮还是新皇从内府调拨的可见文官行事有多不靠谱了! 现在轮到杨廷和的门人陈九畴上任宣大总督说出的话就跟放出去的屁一样不记得了? 想让户部出血? 想得美! 把我孙老头当什么人了? 我是朝廷的户部尚书不是你们杨氏的户部尚书。 这件事我说什么都不同意!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杨慎没想到孙老头今天态度这么横几乎是找茬般刚一见面便出言不逊。 本来还有其他事但光是这针尖对麦芒的态度就让杨慎感觉难以谈下去。 「用修没旁的事你且回去吧今日老夫与家人团聚就不留你了以后再来。」孙交下了逐客令。 杨慎一想这样可不行因为西北调运粮食之事杨廷和不方便亲自出面才让他这个儿子前来协调结果现在话都还没说明白孙交就要赶人……得想个办法先把孙交稳住。 「在下与觉得同僚此番还有他的事想与孙部堂商谈。」杨慎一琢磨还是把朱浩的名头搬出来比较好。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你不给家父面子但至少给你女婿面子吧?他现在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拿他来说事既是跟你攀关系其实也是一种威胁。 杨慎本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可进可退的好棋却不知他不说还好一提及朱浩的名字孙交瞬间火冒三丈。 好家伙。 你不说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好意思找你算账呢! 你居然跟我提朱浩?你把他坑得现在京师到处都在传言他不懂礼数讨伐他不会做人这不都是你搞出来的? 孙交冷目相向:「用修老夫给你面子才跟你说这么多无关朝堂之事今日莫要再提。而朝堂真有事也轮不到你来说……你要记住眼下你只是翰林修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户部这边轮不到你来插手。」 先前孙交只是话说得冲一些现在当面就教训起来。 杨慎一头雾水。 活见鬼啊。 跟你提家父不行他朱浩也不管用感情你孙老头是吃了火药吧?一点就着!你这是听不进人话? 「那……在下回头再来拜访……」 杨慎灰头土脸悻悻告辞。 …… …… 杨慎出府孙交都没让人送一送。 懒得做门面功夫。 本来就看不惯现在看杨慎那衰样孙交更是打从心底厌恶。 「正人君子?」 孙交自言自语「或还不如真小人呢。」 孙交之所以发出这番感慨其实是想到了朱浩。 从认识朱浩开始孙交就很厌恶朱浩认为那就是个小人年纪话损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这个老头子威逼利诱当时他恨不能把朱浩给活剐了正因为这样孙交一直对朱浩有偏见。 可到现在孙交突然觉得朱浩只是表面小人丑话都说在前面算得上质朴不像杨慎这样明明有一肚子坏水却要表现出伟光正的模样让人恶心。 孙交正要回去继续吃团圆饭孙岚娉婷过来。 孙岚本要叫孙交进内但见父亲在那儿生闷气不由关心地问道:「父亲可是有人惹您生气?」 「自然是有除了杨用修还能是谁?」 孙交在女儿面前也不避讳「他是能做点事但被他父亲带坏了脑子里全都是阴谋算计行的都是党同伐异那一套难当大用。」 孙岚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对杨慎有如此大的偏见。 至少京师士林中杨慎的名气大得惊人。 本身杨慎的诗词才华在那儿摆着文章足以惊动世人但唯独做官方面没什么建树但也不至于让父亲如此动怒吧?难道是先前杨慎在父亲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了父亲? 孙岚道:「或是杨家公子有何冒犯之言想来并非有意开罪父亲请息怒。」 「哼!」 孙 交平时看起来笑呵呵跟个弥勒佛似的但其实脾气很火爆。 尤其老来当官夹在新皇跟杨廷和中间倍感棘手很容易着急上火但听女儿如此劝慰还是适当收起脾气摇头道:「其实啊为父是替你夫着想……杨用修再诡诈也影响不到为父却是你家那位与他同事总被其阴谋算计苦不堪言。却说……」 孙交本想提外交纠纷但话到嘴边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说女婿做的蠢事。 孙岚道:「外间都在传说是相公迎接朝鲜使节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啪!」 孙交一拍桌子怒道「你看看现在连市井妇孺都知道了你说他杨用修能无居心?」 孙岚很意外父亲不是一向不喜欢朱浩吗?怎么现在朱浩受了一点委屈父亲居然这么义愤填膺? 这明显跟以往父亲的态度不同啊。 「岚儿你夫才华横溢急才也有但容易被人利用你有时间多劝劝他别被旁人给带坏了。」孙交道。 孙岚道:「听闻杨家公子诗词乃文坛一绝应该不是那种无耻小人吧。」 「诗词文坛一绝?他配吗?」孙交一脸不屑「不过是京城士子恭维给他这个首辅家大公子面子罢了。」 孙岚道:「儿听闻京城流传一首词乃《临江仙》词牌外间都在传乃杨用修所作词章浩瀚激荡公认为本朝词家第一。」 「词?什么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那首?不是敬道写的吗?」 孙交一脸莫名其妙。 孙岚非常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孙交皱眉:「怎不可能?当初杨用修出面谈及那你与敬道联姻之事拿敬道写的这首词来说项老夫私下问过敬道他没否认。」 「分明就是杨用修妒忌敬道的才华对外传扬时刻意不说作者是谁……倒是敬道脾气好不去争不然外间都知这词是敬道所作他杨用修还赚个什么文名?这也是为父看不起杨用修的地方!」 别人对这段过往不甚了解孙交却心知肚明。 听父亲说完孙岚整个人呆住了心中只是默念一句话:「居然是他?居然是他……」 作为文艺女青年孙岚平生只为这一首词折服却没想到写这首词的人就是平时在自己面前客客气气显得非常普通的朱浩。 好像朱浩对这些功名利禄的事从来都不去争取。 「你怎么了?」 孙交有些诧异「莫非敬道没跟你说过?也是他对于这些身外名向来不在意其实为父也能理解因为他现在……唉!」 孙交本想把朱浩正在给新皇做事潜入杨廷和阵营中充当卧底需要低调行事避免被人注意的内情说出来。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万一朱浩没对妻子说这件事呢?就算告诉女儿也该由朱浩自行决定不然他这个当父亲的是在破坏人家夫妻间的信任。 「总之他将来在朝前途不可限量为父以往是对他抱有成见但现在看来他只是秉性纯直了些说话不中听但为人……嗯怎么说你们以后好好过。」 孙交说到这里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起身道「走回去吃团圆饭可惜今天敬道不在本来为父还有事要跟他说。」 …… …… 孙岚之后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吃过晚饭都没回过神来。 她没有在娘家过夜即便天色黑了下来也没有应父亲的要求留下一起赏月而是早早回去。 到了女学那边本要去跟娄素珍叙 话却见娄素珍正坐在院中对着一轮明月饮酒显然是在思念故人。 孙岚过去坐下。 「妹妹怎不留在府中陪公子?」 娄素珍放下酒杯转头望向孙岚。 孙岚面色一红道:「他……早早回去了。」 娄素珍叹道:「他可真不解风情这世上之事功名易得知己难求为何要为功名之事把娇妻晾在家中?看来回头姐姐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孙岚对于娄素珍的话并不感兴趣道:「姐姐我从外间听闻说是之前那首临江仙是……他所作可是真的?」 「他?你是说公子?」 娄素珍颇觉意外。 「嗯。」 孙岚重重点头。 娄素珍微笑道:「倒是有可能以我多年见闻像公子这般不争不求之人乃生平仅见或也正因是他所作才没人去认那个名。」 孙岚道:「那姐姐……可否替我……问问他?」 「哦?」 娄素珍先是稍感意外随即明白过来。 孙岚之前便表现出对那首词的无线钦佩心中也向往这般旷世英才若是知道这般英才是自己的丈夫那……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好姐姐回头替你问问。若真是公子……那倒如你所愿了。」娄素珍笑道。 孙岚低头:「哪有?」 嘴上没承认但脸上却还是露出一些小女儿家的羞态这是以往孙岚身上从未曾表现出来的一面。 娄素珍叹道:「真羡慕妹妹你有如意郎君有着光明的未来而我……身是浮萍半生荣华如今却明明有家人而不得见心中有牵挂却只能藏于心」希望你能珍惜眼前人不至于到我这般年岁时徒增伤感。来妹妹与我同饮两杯。」 「我……」 孙岚本想说我不会喝酒但看到娄素珍这般模样还要寄望娄素珍帮忙去问朱浩那首词的事只能应约。 当她拿起酒杯时却见娄素珍已将面前的那杯酒一仰脖喝下喝得很急显然娄素珍感怀身世已难自拔。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酷吏 京城里还在到处流传朱浩在番邦使节面前失礼之事。 结果中秋刚过八月十六的晚上会同馆内便发生「血案」有人在会同馆内刺杀朝鲜使节申继宗几乎是死里逃生接连被砍中几刀后才在会同馆的看馆衙差相助下杀退刺客。 杨慎听说此事后急忙前去查看情况。 这次杨慎没见到申继宗只见到副使尹希仍。 尹希仍此事依然是一脸后怕地上躺着十几个人的尸体既有朝鲜使团的人员也有刺客。 刺客来势汹汹到底是哪里来的不清楚只知道每次出招都朝要害部位招呼朝鲜使节本以为是大明这边的人前来行刺后来却多亏会同馆的人相助帮助他们把刺客杀退。 「怎么回事?」 杨慎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四处流淌的鲜血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腥气肚子翻江倒海般喉咙一阵发痒几欲呕吐但他终归还是忍住了。 这问题本事问尹希仍但尹希仍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摇头苦笑。 南城兵马司一名副指挥使走了过来抱拳行礼:「这位大人大概七八名刺客前来行凶幸好提前有人预警会同馆内特意加派了人手这才没酿成大祸。但朝鲜正使好像……受伤严重已找到大夫前来问诊。」 杨慎有种打人的冲动。 怎么好端端突然有刺客前来? 还是在自己作为朝廷委任的迎接正使的情况下! 这件事对他来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若是新皇蓄意刁难肯定会怪责他保护番邦使节不力。 「朱翰林呢?」 杨慎转身问了一下身后的随从。 听说此消息后他在出翰林院时就让人去通知朱浩让朱浩过来看看。 倒不是说他想问问朱浩是怎么猜出这些人在京城有麻烦的其实就是想让朱浩过来露个面方便他这个正使把责任推出去。 可到了地方后他就想明白了这件事朱浩提前做了预警责任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随从道:「朱翰林尚未到估计……快了。」 杨慎急忙把会同馆的人叫过来严厉斥责一番。 至于尹希仍等朝鲜使节杨慎懒得去理会。 …… ……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杨慎都快忍不住要再派个人去催促一下时朱浩姗姗来迟。 「大人朱大人来了。」 先前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又回来了此人名叫何立在京城遍地达官贵人之地一个正七品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武职也一点地位都没有是个文官他都要称呼大人见到杨慎后也是因为公事在身才没跪下来磕头。 即便如此说话也是毕恭毕敬。 杨慎道:「请他进来。」 说着他已起身到花厅门口迎接。 见到一身常服的朱浩杨慎把朱浩叫到屋里边屏退众人之后轻声问道:「知道是何事了吧?」 「嗯。」 朱浩点头。 杨慎叹道:「刺客真是胆大妄为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他们具体是何人指派来的但基本能够确定是番邦内部纷争与我大明无关。我朝官兵相助他们杀退刺客反而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朱浩问道:「只是杀退吗?那不是说……」 「我知道。」 杨慎有些无奈「顺天府那边过来一名知事我跟他说了顺天府衙门会加派人手到城内各卡口巡查蛛丝马迹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有线报传来刺客中有人受伤藏匿在城中应该不难找。」 朱浩道:「涉及外邦由顺天府来办案的话……怕是不合适吧?这件事是不是应当向上面请示?」 「上面?」 杨慎面带疑惑。 正说着外面喧哗声传来。 何立在门口:「两位大人锦衣卫的上差前来说是要查问此案。」 杨慎面色着恼本来让顺天府和南城兵马司的人帮忙查查就行了现在惹来锦衣卫事情恐怕不好收场了。 作为大明这边派出迎接使节的主官杨慎很不希望事态扩大。 但他还是带朱浩走出花厅去见锦衣卫来人。 …… …… 来的锦衣卫有五人为首者是一个叫王邦奇的总旗官。 此人在大明历史上赫赫有名正德年间王邦奇为了迎合上司钱宁、江彬等出面折磨文官后来因办事手段毒辣得罪人太多被罢官免职。 嘉靖登基后王邦奇多次请求复官不知何时已官复原职。 给事中安磐曾参劾王邦奇: 「……邦奇等在正德世贪饕搏噬有若虎狼。其捕女干盗也、或以一人而牵十余人或以一家而连数家锻炼狱词付之司寇。谓之‘铸铜板。其缉妖言也或用番役四出搜愚民诡异之书或购女干鬙潜行诱愚民弥勒之教然后从而掩之无有解脱谓之‘种妖言……」 此等酷吏后来在杨廷和致仕后终于将其天赋发挥到极致杨廷和派系的人相继被他攻击抓了很多人下诏狱甚至很多名官员被他折磨致死。 历史上王邦奇就是嘉靖折磨杨廷和及其党羽的急先锋用来震慑百官之所以不用兴王府出身的人专门找王邦奇其实是为了避嫌把那些能带来好名声的行动都留给了兴王府旧部。 朱浩毕竟没有执掌锦衣卫王邦奇出山这件事朱浩没发表过任何意见却未曾想会在这里遇到。 此时的王邦奇不过是个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官但见到杨慎和朱浩时那傲慢之态已溢于言表就像他才是上司可以随意将眼前这两个翰林给处置般。 「……为何事两名翰林官来管这边的事?不是说有刺客吗?刺客在哪儿?」 王邦奇根本就没有跟杨慎和朱浩打招呼上来便朝何立发难。 何立指着不远处地上躺着覆着草席的尸体道:「刺客都在当中。」 王邦奇怒道:「我是问你活口!」 「没……没抓到活口。」 何立嗫嚅道。 王邦奇「唰」地一声将腰间佩刀抽出来厉喝道:「怎么做事的?为朝廷办差却如此懈怠?居然连个活口都没留下来?说刺客可是你们派出来的?」 「不……不是啊……」 何立虽然早就料到锦衣卫的人不好说话但没想到会如此蛮横。 杨慎走了过去瞪着王邦奇道:「你干什么?这里是会同馆不是尔等武官撒野的地方!」 「你!」 王邦奇怒视杨慎差点就想挥刀往杨慎身上砍但看到杨慎身上的青色官袍不敢再出言恐吓。 何立好像找到救星般赶紧介绍:「这位是杨翰林首辅杨中堂公子他是奉命前来招待朝鲜使节的主官。」 朱浩笑道:「南城兵马司本来就没有看守会同馆的职责听闻此处遇袭前来问案有何不妥?为今之计及早把逃走的刺客抓到才是其他的待日后再说。」 「你是谁?」 王邦奇怒视朱浩。 朱浩心想真是不知死活我是谁也是你能打听的?我是一个能让你瞬间万劫不复不给你留丝毫 面子的人。 何立急忙引介:「这位是朱翰林与杨翰林同行。」 王邦奇冷笑不已:「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敢干涉京城缉盗之事?还是回家读你们的圣贤书打打杀杀的事不适合你们!」 言辞中满是奚落和嘲讽却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但对杨慎来说这比打他脸还严重。 「锦衣卫几时能干涉外交事务?你可有上面的旨意?把你们上官的手谕拿出来我倒要看看哪个人指使你过来找事的。」 杨慎可不会惯王邦奇的毛病。 你连个百户官都不是话说锦衣卫千户见了我都要客客气气行礼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说话? 王邦奇虽然蛮横但似乎也看出来了这位杨阁老的公子不好惹他不急不慢冷哼一声便往旁边去了。 杨慎正要追过去责难却被朱浩伸手拦住。 朱浩给杨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种人你跟他斗什么气?赢了你也不觉得光彩输了更觉窝囊。 朱浩道:「何副指挥使我看这样吧该查还是要查至于朝鲜使节那边先不去打扰等回头抓到刺客及其同党后审问出结果再跟他们说明案情。对外不要公开这件事若有人问及就说是朝鲜使节内部斗殴事态千万不可扩大。」 「是。」 何立急忙行礼。 朱浩对杨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估计明日朝堂可能会谈及此事本来与我们关系不大锦衣卫要查我们拦着作甚?走了!」 杨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也琢磨出门道来。 锦衣卫要横插一杠子还派了这么个不识时务的王邦奇来事情就变得非常微妙。 明知有人会借这件事做文章他只是被临时安排来迎接朝鲜使节的官员大可不必为此等事发愁。 …… …… 入朱浩所料。 翌日朝会将要开始时有关朝鲜使节在会同馆被多名刺客刺伤之事就已传开众大臣议论纷纷。 让人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先前陪杨慎去迎接使节的朱浩一个翰林院中不起眼的小人物居然提前警告让朝鲜使节早点走!? 倒显得这家伙料事如神一般!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百密一疏 朝鲜使节被刺伤之事舆论中虽然是热点但在朝堂议事时却上不了台面。 管你朝鲜使节死不死呢现在初步调查是朝鲜内部党派纷争只是刺杀的事发生在大明京城罢了大明朝廷肯定不会放过在京师捣乱的人。 不管是谁朝鲜王国都会因此受到制裁。 最后只是由刑科都给事中刘济出来提及会同馆内发生的刺杀事件。 朱四对此好像很留意问道:「朕听闻好像是有人提前说过朝鲜使节可能会遭遇不测?谁说的?」 刘济被问住了。 这热点他还真没去跟。 孙交走出来道:「回陛下乃翰林修撰朱浩。」 这时候孙交可风光了。 让你们没事拿我女婿的事当笑话现在好了事实证明那是我女婿有先见之明这下我这张老脸都光鲜许多。此时此刻你们怕丢人不想说我可不会给你们面子该是什么一概不遮掩。 朱四道:「朱敬道是吧?朕记得他日讲时所提都是一些荒诞不羁的知识朕以前就认识他确实有些才能本想提拔他一手……现在看起来却好像不合适了。」 这脑回路…… 本来一些朝官听了皇帝前面那些话还以为朱四要褒奖朱浩。 怎么到了最后却又对朱浩不满意呢? 孙交问询:「陛下朱浩提前预警应是好事。」 「不不不。」 朱四连连摇头「若是朝廷对此完全不知情的话那这件事怎么都跟大明扯不上关系可因为他说了别人就会想或是朝廷在背后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或者知道什么却不肯对外言明他这么做其实等于是把朝廷卷入到危险的境地。」 这论调…… 孙交本来还没明白过来等稍微品味不由愣住了。 是啊。 新皇跟朱浩什么关系别人不知道我孙老头还不清楚么? 朱浩做出什么成绩或是有什么非凡的举动用得着皇帝帮他扬名? 朱浩做这一切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他更出名而是无端「惹祸」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有理由「打压」他。越是打压文官集团对朱浩越是推崇那杨廷和就越觉得朱浩可信或会委以重任。 那这件事明明是朱浩长脸皇帝却出来抨击朱浩就合情合理多了。 这是做戏给杨廷和看呢。 孙交暗想:「还是老夫冲动了啊不该为挣这张老脸出来为敬道说话应该再等等这么一看还是新皇跟敬道的段位高上半层这叫宠辱不惊明明有功却说有过让杨介夫掉以轻心……敬道这小子怎不提前跟老夫说明白?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 孙交好像被皇帝顶了回去灰头土脸站回臣班中但心里已乐开花。 以往朝堂上但凡提到朱浩的地方孙交看不清局势不明就里之下往往会生闷气。 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朱四跟朱浩是一伙的没事喜欢唱双簧如此以知情者的身份去看待事情便觉得这对少年君臣所做之事还真不一般。 朱四道:「这件事朕本来想让锦衣卫好好查查但现在就怕朝鲜那边会追问不休不如就让翰林修撰朱浩去调查这桩刺客案诸位卿家可有意见?」 小事。 没人会有意见。 朱浩那小子不是有先见之明还提前预警么? 真以为自己是神棍呢! 明显皇帝对朱浩不满意让朱浩去接手烫手山芋若是查不出什么结果那朱浩可能就要受此牵连外调了纯属「咎由自取 」。 本来很多人就觉得朱浩的神机妙算很令人厌恶一个少年郎装什么高深莫测?现在被反噬纯属活该都等着看朱浩笑话呢。 没人回答。 朱四问杨廷和道:「杨阁老您老有意见吗?」 杨廷和本想出言反对但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随即举起笏板道:「臣附议。」 朱四这才满意点点头脸上还露出些许得意之色笑道:「那进行下一项吧还有什么事尽快说……」 …… …… 朝议结束。 杨廷和没有往内阁值房去而是自行出宫。 有关朝鲜使节的事好像他漠不关心就算蒋冕追上想跟他说上两句他对此却没什么兴趣摇摇头表示不要烦他急匆匆出了东安门坐马车回到家中第一时间让人把儿子杨慎叫到自己面前。 「父亲这般郑重可是朝中有大事发生?」杨慎以为父亲是要问他朝鲜使节被刺杀之事。 杨廷和道:「今日朝堂上陛下举止怪异提到朱敬道时有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杨慎道:「敬道之前警告朝鲜使节完成贺寿后早些离去此事早已在京城传开可能陛下因此而想到他?」 「不对!」 杨廷和摇头道「陛下最近经常提到此人连之前找年轻的翰林进行日讲可能也是为朱浩一人而设。」 「什么?」 杨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杨廷和冷冷道:「为父一直思索或是陛下背后有何人相助却一直未能寻到答案如今看来是否有一种可能此人一直隐藏在你身边好似为你做事但其实却是从你口中探听消息转过头来为陛下做事呢?」 杨廷和一脸严肃说出这番话。 从下皇帝登基到现在杨廷和受小皇帝的气太多了很多事情杨廷和明明觉得以小皇帝的能力或者说小皇帝初出茅庐其经验、资历和阅历严重不足应该不会成事但小皇帝却能做出很多让他「拍案叫绝」的举动。 先是小皇帝登基时对于六部权力的收拢和诏狱、京畿戍卫权力的巩固。 到后来轰轰烈烈的大礼议…… 到嘉靖元年单以拍卖煤矿一事杨廷和就感受到自己居然被小皇帝利用以拍卖张家煤矿为契机居然连带拍卖新开煤矿还成功筹措到钱粮要不是当时他剑走偏锋那矿产拍卖的定制可能都要形成。 偶尔被摆上一道或许觉得这不过是巧合。 而吃瘪的次数多了杨廷和清楚地感受到小皇帝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一定有高人。 思来想去把皇帝身边的人研究透了都没把这个人找出来现在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从一开始方向便错了不该去在小皇帝身边找而应该在自己身边找。 杨慎苦笑道:「父亲是否多虑了?敬道他……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 杨廷和道:「事在人为不去查又如何清楚呢?此番陛下想以朱敬道调查朝鲜使节遇刺案怎会这般巧合陛下偏偏又提到他?而此事却是陛下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杨慎道:「那父亲如何查?」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就算杨廷和怀疑到朱浩头上想把这个小年轻研究透彻其实也很困难。 怎么就确定朱浩是隐私在小皇帝身后出谋划策那人呢? …… …… 当朱浩从张佐口中得知皇帝派他去查朝鲜使节遇刺案便感觉大事不妙。 这算是一种 神奇的预知能力通俗点说叫做第六感。 朱浩感觉到最近杨廷和对新皇势力的打压非常严重甚至还去工部找过唐寅查问过很多事朱浩知道现在杨廷和一定想方设法寻找皇帝身边相助之人。 这次朝鲜使节遇刺案朱浩本想让朱四借机在朝堂上抨击他一下让杨廷和觉得他没什么可疑。 偏偏朱四做了一件「自相矛盾」的事。 一边抨击朱浩给朝廷招惹事端一边却又把查案的权力交给他…… 以杨廷和的老练怎可能不往他这边怀疑? 等下午朱浩见到朱四时朱浩直接跟朱四提出这一点并告诫朱四以后不可再在朝堂行有任何提及他的行为。 「……朱浩朕不是帮你积累经验吗?看着姓杨的他们在朝堂上耀武扬威朕想让你早些出现在朝堂跟他们正面交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藏在背后……」 朱四显得很委屈。 朕明明是在帮你你怎么却来怪朕呢? 唐寅在旁听了感觉问题不对劲问道:「那敬道你觉得杨阁老会因此怀疑到你头上?」 朱浩摇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最近西北军情着紧尤其宣大各处都有紧急战报传来杨阁老现在承受着战前换帅的巨大压力非常敏感任何错漏都可能让他发现端倪。」 朱四撇撇嘴:「就算他怀疑有证据吗?」 这次不用朱浩回答唐寅便道:「陛下只要杨阁老对朱浩有所怀疑这就是危机所在他只要一道调令就能让朱浩调出京师到那时……」 「那朕非下旨把朱浩留在京城不可!」 朱四一听紧张起来。 本来他觉得自己是皇帝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可当知道和后果是杨廷和仅仅凭借「怀疑」就把朱浩从自己身边调走朱四也不由紧张起来。 朱浩道:「若杨阁老真要调臣出京师而陛下出面阻拦的话其实就等于是向杨阁老承认一切了。这一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取。」 唐寅道:「那你可以选择致仕或病休以你的本事装个病不难吧?」 朱浩瞪了唐寅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初在兴王府时朱浩不就装中毒过吗? 还好现在朱四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嫌疑犯需要自证清白 朱浩笑着摇摇头脸上又是一副让唐寅翻白眼的高深莫测神色。 朱浩道:「强求不得只能顺其意我既在杨用修面前表达过想远离京师官场、外调地方的愿望陛下也曾表现出要将我外放之意此时真要将我外放我却托辞病了?这不等于也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杨阁老我就是在为陛下做事? 「那时对我或没什么但陛下以后再想做点实事或者用人就会被杨阁老处处针对和限制。」 朱四惊讶地问道:「朱浩你是说如果你装病对朕会很不利?」 「嗯。」 朱浩点头「现在杨阁老或还认为之前陛下所做一切都是因陛下天纵英才或是陛下身边近侍中有能人限制不得。但若是他知道是微臣在背后出谋划策便会知晓陛下一直都以臣为眼线于双方间周旋等于是戏耍杨阁老和文官集团到时杨阁老反击起来可能就会不顾……君臣之谊。」 朱四琢磨了一下。 有道理。 无论现在君臣闹到什么地步至少保持了一种相对微妙的平衡之前但凡杨廷和稍微不讲理比如说在矿税那件事上令杨廷和不爽杨廷和反击起来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蛮横无礼。 那次的事就算朱四身为帝王都抗不过杨廷和的凌厉反击。 这说明杨廷和在文官中地位仍旧尊崇朱四需要杨廷和来维持朝堂稳定还不能闹到君臣彻底决裂的地步。 朱四有些沮丧:「若是姓杨的真把你外调朕就只能同意是吗?」 朱浩道:「原则上市这样的。」 唐寅听不下去大概感觉到朱浩已有计策于是问道:「什么原则上理论上说点人话你到底怎么想的陛下面前你还想藏着掖着不成?」 朱四一脸殷切地望着朱浩。 好像想让朱浩为他犯的错做一番弥补。 …… …… 朱浩好整以暇。 现在朱四错已铸成或者说局势已到这个份儿上杨廷和早晚会怀疑到朱浩身上现在其实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朱浩以后仍旧在朝中平稳当官的绝佳机会。 首先要打消杨廷和的顾虑。 至少在朱浩计划中嘉靖二年年底把杨廷和赶出朝堂前朱浩能安心为朱四做事维持杨廷和对新皇的妥协局面。 朱浩道:「所料不差杨阁老会找个由头把我放出去办差到时再给陛下出一些难题看看陛下如何应对便可知背后出谋划策之人是否是我。」 朱四问道:「什么差事?」 朱浩走到案桌前上面有一堆题奏朱浩随手拿起一份交给朱四。 朱四瞥了一眼道:「还是老生常谈去年就在说东南海疆缺钱说是调拨钱粮数目不对南京那边也没筹措出来……好像是说有人探秘?」 唐寅察觉出点什么问道:「敬道你的意思是……杨阁老借机让你去南京查办此事?」 「嗯。」 朱浩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而且大概会派一个他信任的人陪同身边我估计一下杨用修不太可能但他的女婿余懋功几率很大再或是旁人总之这个人会一直盯着我看我是否会往京城通风报信。」 唐寅摇头:「就算不幸被你言中杨阁老不断用朝事来试探陛下也不至于说会体现出你在与不在的巨大差别到时……还是不清不楚。」 朱浩笑道:「其实杨阁老的目的或许只是把我外调把一个身份存疑之人赶在这才是让他真正放心的应对手段。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我离开京城后用一件非常漂亮之事让杨阁老 打消对我的疑虑……」 「啊?」 唐寅突然开窍了。 杨廷和直接就把朱浩调走不是频繁试探而是把一个潜在的对手从身边驱离。 就是说杨廷和不需要知道朱浩是否有罪直接把「嫌疑犯」调走便可。 而朱浩要做的就是在被外调的时候证明自己「无罪」。 证明的方式就是朱浩在外地时皇帝这边仍旧可以用各种花里胡哨的方法让杨廷和应对起来捉襟见肘那时杨廷和便知道是误会了朱浩其实新皇身边的高人另有其人。 朱四听明白这点忘了之前的紧张笑眯眯道:「有意思有意思。」 唐寅转头望了朱四一眼。 这边朱浩都要被调出京城陛下你马上就要少一个强而有力的助手居然还觉得很有意思? 唐寅问道:「那你能猜到杨阁老在你离开京城后会做如何事?」 朱浩笑着摇摇头:「很多事其实不需要猜杨阁老会怎么做我只需判断未来会发生什么就行了。」 「杨阁老怎么做是他的事只要我预料到未来会有事发生并以合适的方式进行应对让杨阁老从这些处理中感觉到陛下治国的能力让杨阁老觉得京城有没有我陛下决断上没有变化那就成了。」 「有何事?」 唐寅望着朱浩。 朱浩道:「光靠一两件事可能不够要很多件比如说……宣大军情还有漕粮运送以及朝中散碎琐事……很多事虽然没发生但其实已有迹可循。」 「好!」 朱四精神振奋「朱浩本来姓杨的要调你走朕怎么都要留你但若是你真的能猜到未来朝廷会发生什么你在不在京城也能体现出在京城时一样的价值那朕就不为你出头了。」 唐寅没好气地道:「陛下以后还是多倾听敬道的想法别总在……敬道的事情上自作主张……」 本来唐寅要劝朱四最好听从朱浩的意思行事但又一想自己只是个臣子怎么能这么跟皇帝说话? 难道自己要教育皇帝有什么事都听一个臣子的?这个臣子还是个影子幕僚?这好像跟自己之前一向推崇的理念不符啊。 唐寅从来都不支持朱浩任意妄为。 所以最后关头改口了。 朱四却好像认错一般:「先生教训得是这次是朕疏忽了以后朱浩说什么朕就怎么办希望这次不要影响朱浩的仕途。」 朱浩笑道:「陛下无须自责其实只是猜测而已事情还没最终定下来。再者就算臣真的被调出京师臣正好趁机去咱的矿场还有船厂看看查漏补缺大力推进工业建设。」 唐寅顿时对朱浩很无语。 之前还火烧眉毛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这小子居然有心思说要去视察产业? 唐寅道:「你不是说杨阁老就算派你出去也一定会找人监督?你还想着去那些地方?」 朱浩笑道:「去的时候自然小心翼翼别人对我严防死守可当一切尘埃落定等我从外地回京城时谁还会在意我走哪条路?只要我能按时回到京城路上拐个弯去别的地方待个几天有区别吗?」 「这……」 唐寅一时语塞。 想想也对。 朱浩若被外调自然前去的路上最麻烦等杨廷和确定朱浩对自己没威胁后把朱浩召回京师那时朱浩做什么就没人管了。 朱浩道:「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哪怕我不在京城陛下仍旧做事稳当杨阁老也无心把我调回来或者说他没有重视我的意思 我必须要创造一个由头让他非要把我调回京师不可……」 「事情最好涉及陛下跟孙老部堂或跟兴王府旧事有关……总之我会在临行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 …… 朱浩思虑之周详是唐寅不能比拟的。 至于朱四…… 作为小皇帝身边的人才不少但像朱浩这样深谋远虑的那是绝无仅有。 朱浩能成为朱四不可或缺的帮手最主要是因为朱浩对这段历史等于是「开卷考」在朱浩清楚历史大势的情况下明白各方人员纠葛也知道新皇和杨廷和都需要什么那在运筹帷幄方面就得心应手。 他的担心并没有过杨廷和的确是要把朱浩外调了。 第二天上午朱浩正要应皇命前去查朝鲜使节申继宗被刺伤的案子杨慎来找朱浩。 「用修兄我现在背负查案职责我都不知道这是要干嘛我本来也只是想朝鲜国内有纷争让那使者早些回去谁知……唉!」 朱浩在杨慎面前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这也是朱浩的目的就是引起杨慎的怀疑。 杨慎果然在想难道父亲所做分析合乎情理?敬道真的在帮新皇做事? 尽管杨慎很想直接问出来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当下道:「敬道会同馆那案子你不用插手了家父已在今日朝会上提出让顺天府接手此案。这边南京有个很棘手的事情想让你去处置一下。」 「南京?」 朱浩皱眉。 「嗯。」 杨慎点点头道「从去年开始市舶司在与海外藩属国的贸易中多次克扣和勒索银钱货物引起一些纠纷加上如今东南海患严重朝廷钱粮调拨不足南户部亏空甚大家父的意思是想派人去查一下。我一向知你有远离京城是非之地的想法所以……特意向家父举荐了你。」 杨慎说此话时仔细观察想从朱浩神色中发现端倪。 谁知朱浩只是笑了笑道:「先谢过用修兄好意我的确想从京城官场抽身……此番一定帮朝廷完成此事。」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做官不易 果然来了。 朱浩知道回绝不得否则就等于坐实了自己卧底的身份。 从开始为新皇做事扮演着朱四影子幕僚的角色又从杨慎这里刺探情报朱浩早就有被人怀疑的心理准备要证明自身「清白」只能见招拆招顺势而为。 去一趟江南对朱浩来说没什么。 顺道去看看京西的铁矿厂和船厂的情况把运河沿线的银号以及南京城的自家产业巡视一番就当是出去公费旅游。 「我一个人去吗?」 朱浩很想知道派去监督他的人是谁。 他猜想可能是余承勋。 但这件事暂时不能确定朱浩揣测随自己南下之人是余承勋的立足点在于女婿不同于儿子既得信任却又不完全可靠。 杨廷和没找到暗中为新皇做事的「高人」现在开始怀疑起自己身边人来了毕竟很多次新皇都料事于先自己这边有「卧底」的可能非常大前有杨维聪「投敌」谁知余承勋会不会吃里扒外站到小皇帝那边去? 名义上是翁婿但余承勋这个女婿却不那么老实家里娶小妾不说又在外养外室或许不甘被他这个岳丈所挟想要自立门户? 还有一种可能是余承勋或考虑到新皇年富力强而老岳丈在朝的日子却不长久想要为自己留后手? 朱浩直观地认为杨廷和派余承勋和他一起去既是让余承勋监督其实何尝不是互相监督? 杨慎对此讳莫如深。 「估计是你一个人去但你在朝毕竟没多少做事的经验核查方面需要有帮手具体怎么安排需要综合考虑。预计三五天后就出发抵达南京后达甫会接待你。」 居然提到了杨维聪? 朱浩心想杨维聪恐怕在南京郁闷坏了考中榜眼却被早早外调而杨慎不顾跟他多年的交情强行把他赶到南京来却留了个兴王府出身的朱浩在身边? 这要是跟杨维聪碰面那还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朱浩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赘言。 …… …… 杨慎既是来通知朱浩就没有丝毫商议的余地。 既然怀疑朱浩为新皇做事那就没理由考虑朱浩现在的想法是什么直接将之外调是最好的选择。 但此事……却在翰林院中遭遇了阻力。 而且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刘春亲自反对。 听到风声后刘春立即把杨慎叫去他的公事房当面叱问:「敬道在馆中做得好好的为何要让他去查什么南京地方的案子?他有经验吗?难道朝廷无人非要从翰苑抽调人手才行?」 杨慎不想跟刘春解释他知道因为朱浩的救命之恩刘春现在把朱浩当成得意门生把朱浩外调简直就是跟刘春作对。 为了自己以后在翰林院中有好日子过不宜当面跟刘春起冲突。 「这是家父的意思。」 杨慎直接把杨廷和搬出来。 一了百了。 听听这理由合理吧? 谁知杨慎不提杨廷和还好一提出来瞬间让刘春火冒三丈刘春正因为外间传言因入阁事他跟杨廷和闹得很不愉快心里正膈应现在杨廷和就把他欣赏的门生给调走这不是针对吗? 「这一届留馆鼎甲中已去其二二人皆都没有过错这是要让馆中无人可用吗?」刘春炮轰一般质问。 杨慎哭笑不得。 这个刘老头脾气太大了难道是觉得仕途无望所以才会这么不顾体统和官场规矩? 杨慎道:「 刘学士您或是有什么误会?达甫外调南京那是他办事不力再便是南京的确有出缺的情况;至于敬道……他此番不过是替朝廷去南京核查账目乃是家父对他的器重家父有意让我或是懋功去照刘学士的意思家父也想把我们杨家人外放?」 「嗯!?」 刘春倒没想到这一层。 以当前他所获取的信息不会去想朱浩跟新皇有什么联系更不会想杨廷和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试探朱浩是否在为新皇做事所以他就算发火也找不到问题根源很容易就被杨慎带偏节奏。 杨慎道:「也是因为在下最近身体抱恙所以家父的意思让懋功陪他同往待办完差事……估计一两个月后就能回京如此刘学士应该没意见了吧?」 刘春琢磨了一下既然只是临时派遣的差事连余承勋这个杨家女婿都同往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可不管怎么看……杨廷和此举都像是对朱浩的打压。 先前杨廷和不就有把朱浩外调的意思后来在他和孙交二人联手抵制下才没让那件事成为现实吗? 在刘春看来会不会这次就是想了个借口把朱浩派出去当差回头就让朱浩直接留在南京不回来了? 但若是余承勋也同去…… 刘春感觉脑袋一团浆糊。 杨慎见两次苦思冥想心里暗笑你哥老家伙思虑再多能盘算道家父那地步?你终归还是没有入阁的能耐啊。 「那刘学士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告退了回头还要去跟懋功交待差事告辞了。」杨慎见机请离。 刘春点点头心中疑惑不解却还是放杨慎出去了。 …… …… 刘春没把这件事想明白当晚便去找孙交问询。 孙交道没觉得怎样一脸淡然地让刘春放心大概意思是朱浩那边由他孙交担着绝对不会让杨廷和把朱浩外放南京。 就算刘春感觉孙交话中有话但还是没摸清楚这中间有何蹊跷。 朱浩这边就要做好离开京师的准备了。 先得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尤其是针对杨廷和的一系列应对举措要在他离开后于朝堂上掀起一场***而风波的源头必须要有对杨廷和直接的「打击」。那就是让刘春入阁。 贸然去提从杨廷和到朝中大臣必然不会同意。 如此就得换个方式…… 等小皇帝跟杨廷和因为刘春入阁之事进行博弈那时他朱浩人已往南京去了甚至已抵达南京朱四若在朝中表现出足够高的施政水平那杨廷和就不会去想他朱浩是否暗中相助的问题。 刘春入阁之事确定后西北战局可能就要发生变化然后就是秋粮入库户部钱粮仓储调度博弈一开朱浩就可以彻底「洗白」自己了。 这两天朱浩比较忙没去见娄素珍。 临行前唐寅过来知会说娄素珍想跟他见上一面。 朱浩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娄素珍想问他有关欧阳菲的事? 及早把二人婚事定下来? 毕竟这次去南方欧阳菲也会跟着只是二人不会同行这是为避免被人察觉端倪等到南京后朱浩才会跟欧阳菲以及麾下商贸体系的人见面。 临出发前一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二朱浩去见了娄素珍。 娄素珍上来先问询朱浩正在调查的朝鲜使节案。 「哦现在已经抓到四名刺客交代都是朝鲜人氏属于朝鲜内部党派倾轧这些事朝廷日后便会公布出来至于是否将此刻交给朝鲜国王事情还没定下来。」朱浩道。 娄素珍笑道:「公子真是神机妙算这些都能被您提前预测到?现在民间对您的事越传越邪乎很多人说您有窥测天机的大神通连书场的说书人都在拿这件事抓哏。」 朱浩一脸无所谓:「言多必失你看我这不就说错话了被派到南京去办案?唉!做官不易啊……」 娄素珍道:「妾身想请求工资到南京后……帮忙调查一下娄家人的情况。」 果然是有所求。 朱浩明白现在娄素珍人在京城外界很多事都难知晓宁王府旧人别指望了随便跟朱宸濠有牵扯的必然都已死或发配娄家人也以为宁王之事辗转流落各地多数人已不再江西原籍。 「嗯。」 朱浩点头。 其实之前朱浩已将很多消息带给娄素珍但娄素珍不知足想知道有关父母兄弟的情况。 娄素珍一脸哀容感激地道:「公子拯救妾身一命妾身无以为报如今还要麻烦公子……」 「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大家都是朋友再说了这不是唐先生……」 本来朱浩想把功劳往唐寅身上归但见到娄素珍不以为然的神色便知道有些谎话说了也白说。 娄素珍不是傻子唐寅也不是贪图功名利禄之人有些事根本瞒不了多久现在娄素珍早就知道当初发生的一切那自己干嘛还去帮唐寅那老小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自个儿争取不来让一个晚辈帮你? 要脸不? 娄素珍神色阴转晴望着窗户外面秋色如波道:「公子妾身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不知是否冒昧。」 「啊!?」 朱浩没想到娄素珍也有这般扭捏的时候笑了笑道:「但说无妨。」 娄素珍道:「先前城内流传《临江仙》就是滚滚长江东逝水那首可是公子所作?」 「嗯!?」 朱浩疑惑不解「这小道消息夫人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娄素珍回头望向朱浩:「难道不是公子所作?」 朱浩道:「不过是当初杨用修让我作首词说要帮我扬名于是我便将兴王府时一首旧作充数没想到现在流传开了却没人帮我扬名。这种事顺其自然吧。」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决胜千里之外 朱浩承认得很随便。 就像这是一件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功名利禄对他而言仿佛真就是无关紧要随手可以抛弃。 可入娄素珍之耳心情就不那么平静了。 即便她从孙岚那儿获悉那首《临江仙》乃朱浩所作毕竟孙交不可能会骗他女儿但是当娄素珍得到朱浩亲口承认后还是为朱浩波澜不惊的雍容气度所折服。 「公子那首千古名词……真是您作所?」 娄素珍一时间真不敢相信。 即便已确定是朱浩但她仍旧想接着询问探明究竟毕竟她不觉得世上真的有这种淡泊名利之人……非要探寻出真相不可。 她记得当初跟朱浩去食肆吃火锅时听到隔壁士子谈论这首词当时朱浩便表现出一种「爱谁谁」的神情哪怕知道别人在传扬那词是杨慎所作朱浩也不去争辩现在回想一下…… 这真是凡人能做到的豁达吗? 朱浩道:「说起来有些荒诞不经自己写一首词却挂在别人名下好在杨用修也不好意思对外宣扬说是他所作甚至在孙老面前他也坦然承认乃我作品但小人心态展露无疑……不过现在我没心思想这些此番南下路途有些波折不敢分心。」 朱浩的意思你娄素珍能不能不大惊小怪? 不就是写一首词吗? 名气再大比得过给皇帝办事? 比得过当大明的隐相? 娄素珍道:「若是公子觉得旅途坎坷妾身可以一路相陪。」 「这……不必了吧。」 朱浩回绝了娄素珍所请。 朱浩很清楚娄素珍说是陪他南下其实主要目的是去江南看看探听娄家人的下落一路上说说话或许真能解闷但让一个在正史中原本应该死去的人陪伴在身边难道跟他一起南下那人不会怀疑? 娄素珍的气质、谈吐在那儿摆着是个人就知道出身不凡就算一身男装这世道的人可不都是傻子终究还是会被人察觉。 娄素珍问道:「那……令夫人是否可以同行?」 朱浩继续摇头。 「公子您与欧阳家小姐的婚事是不是就此定下来?不如让她在您身边侍奉。」娄素珍道。 朱浩道:「她是会跟我到南京但不同行我此番南下名义上是去核查账目但其实途中处处有人监督除了公务外的事我不能去管也不能去做。所以夫人不必为我南下之事过分担忧。」 娄素珍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用。 朱浩已有妥善的安排自己一介女流很难帮到朱浩想要在朱浩本来的计划中增加她建议的部分不太现实。 「说起来公子此番南下或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能相见……没法再与公子高谈阔论实在让人感伤。」 娄素珍由衷发出慨叹。 朱浩笑道:「唐先生可不会离开京城我会让他多过来与夫人叙话聊解寂寥。」 娄素珍白了朱浩一眼道:「公子可真会差遣人唐先生一心琢磨的是如何才能无事一身轻回乡过那种闲云野鹤、放马南山的生活妾身跟他谈国事他能听得进去?」 朱浩道:「夫人莫要忘了先前我们的约定要让先生成为大明的栋梁不在于他有多少能力而在于他踏实肯做朝着一个目标不断努力进取……督促之事我身为学生始终无法胜任还是夫人来规劝比较好!」 说好了你留在我身边目的就是帮唐寅走上正确的人生轨道做好皇帝幕僚和臣子的角色。 现在让你管理女学你倒好有了兴趣和人生追求 就打算把太阳撂下不管? 那可不行! 说好的事你就要帮我做到管你用什么方式。 拉也要把唐寅拉在朝堂上让他继续干活! …… …… 临出发前一晚在见过娄素珍后朱浩才知道与他同行的人正是他预测的余承勋。 朝廷并没有派工部或是户部的人南下三法司的人也没有同行等于就派了两个翰林去调查江南海防账目上的问题给出的指导意见是到了南京后会由南京守备勋臣、南户部、应天府的人协同督察。 朱浩和余承勋等于是「钦差」虽然没有统调一切的权力却又调阅一切账本的权力若是需要核查什么人可以借助南京刑部的人帮忙。 以杨慎传达的意思杨廷和已提前打过招呼朱浩和余承勋抵达南京后南六部会全力配合。 甚至还有南京锦衣卫的人相助。 指的就是朱浩的大伯朱万宏。 说起来朱浩有一段时间没听到朱万宏的消息了他知道朱万宏在南京百无聊赖一心寻找返回京师的契机这次去……朱浩可不敢对朱万宏掉以轻心万一这个便宜大伯再对他进行一番威胁或是拿出一些非常规手段呢? 「……道南京后达甫将会出面接待你们如今他在那边有了一定关系和人脉那时会协助你们办案。」 杨慎传达完事情将要离开时特别对朱浩说了一句。 朱浩道:「用修兄其实我跟达甫……有些嫌隙。」 杨慎点头:「我知道你们有何误会当面说清楚就好如今达甫在南京官场已站稳脚跟但他一心回京师此番对他而言也是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趁机把南户部一些事……查出来你们都有大功劳。」 果然是心怀鬼胎。 说什么查东南海防项目其实说白了就是去查南户部查黄瓒。 这才是杨廷和的目的。 朱浩问道:「那用修兄除了我们外还有旁人查案吗?」 杨慎本来已要上马车闻言回头看来眼朱浩露出些微惊讶之色显然朱浩的问题有点太过直接或者说切中要害。 朱浩的政治觉悟可不一般既然我和余承勋都是杨廷和潜在的怀疑对象查黄瓒这么要紧的事怎可能让我们两个没多少办案经验的翰林全权负责呢?别是把我们放在明面上当幌子去吸引火力其实背地里另派人去查? 「没有别人好好做。」 杨慎自然不会对朱浩坦诚以告随便嘱咐一句便登马车而去。 …… …… 当晚孙交有些不放心派人把朱浩叫到府上问询朱浩南下的计划。 「……老夫未能帮你留在京城不过介夫明言只是让你去南方查案最长也就三四个月年底前就能回来。」孙交道「敬道啊你不在京城的话……陛下那边……呃你可有安排妥当?」 孙交既是不放心朱浩也怕小皇帝那边出什么岔子。 老人家经历的事情多了想法就比较复杂瞻前顾后对什么事都要展开联想一番孙交也不例外。 比如说朱浩不在京城新皇能否把朝事都处理好万一不妥是不是朱浩给陛下做事的秘密就败露了? 朱浩长久不再京城新皇会不会宠信他人?朱浩会不会就此失宠? 朱浩到南方后会不会有人暗中使绊甚至行那暗杀之举? 孙交顾虑的事情多也是因为他知道朱浩的身份不简单再就是已从心底接受了朱浩这个女婿不想他出事。 朱浩笑道:「都安排好了孙老放心。」 孙交长长呼出一口气:「敬道其实老夫不太推崇你这般工于心计以你的年岁真该到地方上历练历练但老夫又知你的苦衷……此番本想让犬子陪你同往但又怕被人闲话……」 好像跟行将就木的老人孙交说话非常絮叨。 朱浩认真倾听但心底还是认为确实没什么营养。 「老夫就对你说一句到江南后一切不可强求办完事早些回来你要防的并不单单是杨介夫而是……唉!」 孙交欲言又止。 朱浩道:「孙老是在提醒我我长期不在陛下会转而信任他人?」 孙交一怔。 这小子说话就是这么冲真想掐死他可又无法否认场面着实让人尴尬。 「陛下信任谁臣子无法干涉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未来一段时间京城内会发生很多大事我早就筹划好一切这也是我能安心南下并认为可以全身而退的原因……孙老保重希望回朝后再多聆听您老的教诲。」 朱浩拱手行礼。 「你这小子没事还提醒起老夫来了?你是想说老夫会在你回来之前致仕离朝是吧?你到底有何盘算?有何不能对老夫明说的?你觉得老夫会泄密吗?」 孙交有些着恼。 感觉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一样浑身上下都被朱浩看透可以自己老辣的眼光却根本不知朱浩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气煞人也! 孙交终于明白为何朱浩能在新皇那边如鱼得水就因为他好像什么事都能猜到。 朱浩笑道:「孙老我想帮刘学士入阁能说的就这么多。」 「你以为那么容易吗……也罢老夫看你如何运筹若刘学士成功入阁老夫真心替他高兴!」 孙交本药斥责朱浩一番说他不切实际。 但转念一想我说这个干嘛? 就当是跟朱浩打个赌看看朱浩是否真的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能力不也挺好吗? 没完成回头再教训他。 完成了等他回到京城好好褒奖。 对年轻人就该如此。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这次用点直接的方式 夜晚。 娄素珍卧室内孙岚前来拜访问询有关那首《临江仙》词作者之事。 「公子承认那词的确是他所作以他当时态度之淡然我意识到或在公子心目中一首词的虚名不算什么他年纪轻轻却有远超时下名家大儒的豁达这般气度实有将相之风妹妹这下该心安了吧?」 娄素珍言语间带着些许羡慕。 这个傻妹妹平时还在那儿自怨自艾呢却不知真命天子早就已成为她的夫婿却还总想着去搞点事来个什么精神恋爱? 现在你知晓了原来你心中倾慕的那个可以用波澜壮阔的词句来指点江山之人就是你未来的枕边人作何感想? 还总想逃避婚姻独善其身么? 孙岚好像早就料到这结果苦笑道:「想来真相便是如此了。」 娄素珍一听不由莞尔:「令尊不可能会欺瞒自己的女儿……令尊说过是杨家公子在他面前承认词作乃朱浩所作此等事怎可能会有假?唉!好好对他吧明天他就要启程南下今晚本该是你们夫妻相聚的时候你是不是……」 言外之意你现在趁着朱浩走之前弥补一下密切夫妻关系或许来得及。 朱浩要出远门再回来时或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后若不顺利可能待在江南一两年都有可能。 世道艰难一两年后谁知会是如何光景?夫妻间有什么误会就到房里说清楚干嘛要在我这里废话呢? 孙岚微微摇头:「时也命也其实……我并没有反对什么只是……」 「现在得知倾慕之人早就在你身边后悔了?」 娄素珍毕竟不是年轻女人她有一颗成熟而知性的灵魂所以老喜欢拿这个不开窍的妹妹打趣「这时候都不知珍惜眼前人?公子才华横溢天下之间对他倾慕的女子不知凡几你有这般好的机会应当把握才是可莫要让人鸠占鹊巢。」 娄素珍说这话其实是为了孙岚好。 由于对朱浩有过承诺娄素珍不能把欧阳菲甘心做妾之事告诉孙岚以娄素珍猜想若是朱浩南下时间长而欧阳菲早就有意委身那等朱浩回来的时候或许欧阳菲就要以妾侍的身份挑战孙岚的地位。 虽然从法理上来讲孙岚作为正妻不该怕这些。 但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说正妻还不如小妾受宠得不到丈夫的心那女人做得岂不是很失败? 孙岚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显然孙岚心中有些顾虑主要是朱浩那边……好像太过冷漠女儿家很难自己主动去把那一步踏出去。 …… …… 朱浩临走前也就是出发前的上午带着孙岚回去看了看朱娘。 简单寒暄后朱浩便乘坐马车出城。 孙岚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中多了几分闺中妇人的幽怨。 「好好看家等我回来。」 朱浩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声道:「有事你应该知道找谁……另外还有人暗中相护你不必担心。我走了。」 朱浩对孙岚说了两句。 虽然都是简单的交托之言但孙岚却觉得话中有话。 望着马车远去旁边丫鬟春瑜近前道:「小姐该上轿了。」 「嗯?」 孙岚收回心神轿夫早就等候在旁恭敬地等候吩咐。此事她才想起朱浩为了她出行方便特意买了顶轿子让她乘坐。 孙岚没再有什么感怀身世的举动。 比之一般闺中女子她现在有「事业」还有娄素珍这个闺蜜生活不会觉得多苦闷 人生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不必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男人身上。这个时代女人有她这般独立自主的心态实属难能可贵。 …… …… 朱浩与余承勋同行。 各自带了随从杨廷和又让顺天府派了十多名衙差随行一行近三十号人算得上人多势众。 但对于朱四来说还是放心不下坚持要派锦衣卫贴身保护。 这样一来目标未免太大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让骆安亲自带人以去江南调查倭寇海盗肆虐情况以及整顿南京锦衣卫为由让其为朱浩打前哨站这也是为防止有什么紧急事务要联系朱浩而不得耽误大事。 朱浩对此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任何锦衣卫出现在南下队伍面前事情不能做得太明显。 …… …… 朱浩一行出了京城。 计划用二十七天时间抵达南京从路程来说已算有点赶了。 毕竟不是星夜兼程路上主要乘船走运河南下途中一路不停歇要住也都是住运河沿岸的驿站到南京后计划用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把公务办完基本不会出南京城办完后便返回。 差不多两个多月的公干期若是事情有拖延基本会在年底前才能回京。 朱浩启程后头几天朝堂上波澜不惊基本没什么大的消息。 朱四批阅奏疏的情况跟以往几无二致。 杨廷和想从这一点上来察觉端倪暂时看来没机会毕竟现在张佐等司礼监太监逐渐有经验了朱四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有了很大提升批阅那些不太难的奏疏没有任何问题。 遇事先弄清楚应该找什么衙门涉及银钱当找准施压还是宽赠涉及到人事任免则应当注意党派还有资历涉及到边防事务如何才能做到恩威并施……种种事情朱四在朱浩言传身教下也都熟悉了。 本来这两个月朱浩便有意往听从内阁意见上靠多数奏疏都以内阁意见为准这也避免了他走后出现奏疏朱批有极大落差的情况。 但朱浩清楚以杨廷和的老练毒辣用不了多久便会发觉小皇帝在处理朝务方面能力有所下降。 那就必须要在杨廷和起疑心前来一件令其分心无暇之事让其没时间去注意奏疏批阅的细微差别。 那就是推刘春入阁。 …… …… 起事方式很直接。 这天朝堂上朱四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开了个话题:「诸位卿家早在数月前朕便提出要在内阁增加阁臣人选也不多加只增一人先前问过诸位卿家的意见眼下朕提议由翰林学士刘春刘卿家入阁诸位议一议吧。」 话题一开朝堂上顿时炸开锅。 皇帝说话太直接了。 没来由的直接说要增加阁臣还指定是刘春简直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 孙交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皇帝这种说话做事的方式吓了一大跳。 孙交心想敬道临别前说要在其走后帮刘仁仲入阁原本以为他有多高明的手段就这…… 此话题一出众大臣就应该表面自己的态度首当其冲就是杨廷和毕竟杨廷和作为内阁首辅有资格在谁入阁的议题上提出自己的看法。 杨廷和出列道:「陛下如今选秀之事已差不多就要尘埃落定眼看大婚临近不当于此时节外生枝。」 话说朱浩离开京城后朱四还要面对一个大问题那就是选皇后。 现在选三人选已定分别是陈氏、张氏和文氏。 此三人都非 常貌美历史上陈氏被选为皇后为孝洁肃皇后流产血崩而死;张氏继任皇后后为张废后;文氏则为文恭妃因事而被幽禁嘉靖十一年死。 朱四的薄情寡恩在三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也有一定缘由那就是三女都是张太后为朱厚熜选出来的他不喜欢生出逆反心理导致后来他对内宫女人一直没什么好脾气不然也不会发生「壬寅宫变」差点死在女人手里。 朱四脸上全都是不满:「朕举荐个入阁人选这叫节外生枝?一个在宫内一个在朝堂相互间不影响吧?还是说杨阁老不愿意让旁人入阁影响到你施政?」 言辞极其激烈简直是直斥当下这种不正常的君臣关系。 杨廷和听了心头发怵。 先前小皇帝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作了?这是抽什么风?还是说我先前说的「节外生枝」字眼触到新皇的逆鳞? 就在有大臣要跳出来「死谏」让朱四收回成命时小皇帝突然话锋一转:「算了朕不跟你们争入阁人选方面朝中早就有过商议想必诸位心里已有数这两日朝堂上把备选者逐一报上来这次朕跟诸位卿家一起好好议上一议……朕不独专最后遵从多数人的意见如何?」 此话一出新皇瞬间从一个任性妄为的昏君变成一个尊重大臣意见的明君。 这转变…… 真有点神经病啊。 …… …… 朝议结束。 杨廷和刚回到内阁值房蒋冕便近前询问:「介夫你觉得……陛下此为何意?难道真要让刘仁仲入阁?」 莫说蒋冕没明白连杨廷和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新皇到底是闹哪出? 乍提出刘春入阁之事后面态度却突然变得模棱两可意思是朕不强求。 这跟先前朱四做事喜欢用一些阴谋诡诈的手段不同按照大臣们对小皇帝的了解若皇帝真有意让刘春入阁应该会旁敲侧击不该如此直接才对。 越是如此其中越有猫腻。 怕是背后还有个入阁候选者伺机而动…… 莫非小皇帝想让唐寅进翰林院甚至直接入阁?还是说强推孙交上位? 再或是……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杨老头也要面子 刘春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这让他烦闷不已。 没事总把我推出来干嘛? 我就想好好在翰林院混日子怎么时不时就把我入阁之事拿出来讨论一番? 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刘春并未参加当日朝议不知细节只能去孙交府上拜访问询情况。 现在刘春虽然被一些中下层官员推崇但上层官员都有意疏远他刘春也知道自己跟杨廷和不睦在入阁这件事上就是小皇帝剃头挑子一头热杨廷和在朝堂上公然反对几乎将他入阁的路途给堵死了。 只有孙交还跟他正常交往一点都不避嫌可能是因为二人都欣赏朱浩成为一个引子让二人可以打破成见。 还有个原因二人都不是严格意义上杨廷和派系的人所以才会惺惺相惜。 「……仁仲你不必多想就是陛下在朝会上推荐你入阁让大臣们议一议不打紧。」 孙交笑着安慰。 刘春道:「陛下为何要将我单独推出来?岂非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眼巴巴望着内阁门楣?我是否应当去找陛下申明……」 刘春没说太明白他是想说***脆直接去找皇帝说我没有入阁的打算所以以后再次廷推内阁大学士的时候不要把我加在其中。 但就本心而言刘春还是希望自己能在致仕前入阁于是乎连「申明」具体指什么都含糊其辞。 孙交自然明白刘春说的是什么很想吐槽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倒是直说啊。 孙交似笑非笑看向刘春的目光中满是揶揄……殊不知正是你欣赏的朱敬道要把你塞进内阁? 你觉得自己在提拔朱浩却不知正因为你把朱浩当自己人对朱浩像子侄一样照顾现在他反过来投桃报李想助你入阁?爱屋及乌如今连新皇都对你信任有加真不知谁欣赏谁。 可这些话明明就在嘴边却没法说出来。 孙交道:「敬道走之前你可有见过他?」 刘春皱眉不明白为何老友突然提到朱浩简单停顿后摇摇头表示没有。 「哎呀说起来老夫倒是见过他眼看都要去南京了却总想着京城的事……有些事明明不可为他偏偏为之真是太执拗了……你心安理得好好看戏就行不要把自己当成局内人无论朝堂发生什么由他去。」 孙交先提朱浩再安慰刘春。 刘春听得一脸懵逼。 你孙老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话方式跟谁学的? 我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却让我安心?要不是每天那么多人来拜访我不厌其烦你以为进入舆论漩涡中心很好玩吗?皇帝怎么不提你孙志同入阁?让你也尝尝周围人对你冷嘲热讽指指点点的感觉? 孙交没什么好说的。 他在想朱浩会用什么手段帮刘春入阁。 现在事情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丝毫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很是耐人寻味若皇帝和朱浩真就这么个直来直去的性格大概也不会让杨廷和等文臣那么头疼了吧? …… …… 杨府。 杨慎当晚在自家书房见到父亲他已有多日未曾见到父亲身影过来也是想问问有关刘春入阁之事毕竟这已是翰林院乃至整个朝堂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 「……或否有人入阁谁入阁你不必理会。」 杨廷和明显没心思跟儿子探讨。 杨慎道:「可现在陛下已在朝会上提出……若陛下强行推进的话岂非朝堂不宁?」 杨廷和不耐烦 地摆摆手道:「为父现在顾不上这些!」 杨慎看到父亲手上拿着西北边关奏报涉及三边和宣大等地军务。 宣大一线安排彭泽的门生道宣大任总督…… 不单纯是陈九畴陈九畴还带去了一整个总督衙门班底全都是彭泽的人等于说宣大一线的兵马大权现在彻底落到了杨廷和手里。 但随着军务交接完成陈九畴将更多情况上报杨廷和才知道前任宣大总督臧凤在宣大总督任上多么如履薄冰。 简直是个烂到不能再烂的烂摊子府库严重亏空军械不足军户逃户缺籍边关城塞和堡垒年久失修官制混乱…… 真不是一两句话所能概括这也让杨廷和深刻地理解到为何臧凤要为白羊口一战中的战报进行遮掩因为真到了不能再有丝毫差错的地步。 要是太平年景倒还好。 可问题是……现在鞑靼人知道大明宣大一线已是纸老虎其袭扰重点从三边转移到了宣大。 杨慎问道:「父亲可是为宣大战事发愁?最近京师街面上出现不少内迁商贾说宣大地面已有小半年时间无法通商一些土堡经常被鞑靼人袭扰军户们没法出去种地导致田土荒芜。有的土堡甚至长期被鞑靼人围困中断消息月余甚至两三月……」 杨廷和打量儿子:「此等事民间也有传闻?」 显然杨廷和没料到这次西北战事牵连如此大有什么消息竟然很快便传遍京城各处引发人心浮动。 杨慎道:「还有消息说先前那位总督……在宣大时并未引起什么乱子把各方关系平衡得很好可父亲一意孤行非要拿到宣大军权丝毫不顾前方军情紧急断然将臧凤撤掉换上了彭尚书的人。」 「许多人都在说彭尚书这位故交毫无带兵能力任宣大总督只会令边疆形势趋于恶劣。」 「哼!」 杨廷和冷哼一声「这是有人刻意在外边放消息吧?」 杨廷和不是傻子。 这次宣大军情肆无忌惮为民间议论很可能是有人想借机打压他杨廷和在朝中的威严为将他赶下台做准备。 杨慎道:「若有人刻意传谣必须尽快遏制源头儿的意见请旨从三边调拨兵马增援宣大一线如此方能化解宣大一线面临的巨大压力。」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既然鞑靼人的进攻重点从三边转移到了宣大那就从三边调兵到宣大难道鞑靼人能集中优势兵力我们不会照做? 杨廷和面色漆黑:「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杨慎被顶回来心里自然不服。 杨廷和叹道:「从宣大撤换总制开始宣府、大同和偏头关等处将官跟新总制之间的矛盾便已种下若此时从三边调兵宣大地方将官作何感想?他们会不会以为朝廷要对宣大之地彻底进行清洗提前调兵弹压?」 「父亲过虑了吧?不过是平常换防而已……」 杨慎觉得父亲完全是杞人忧天。 杨廷和也很郁闷因为局势突然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此话若放在几个月前说那的确担忧过甚可现在……陈九畴到宣大后连治所都不敢选在宣府而宣大地方上有诸多前朝余孽他们本就怕被朝廷清洗如今朝廷稍微有动作他们就会遐想……关键是……不该把臧凤撤换啊。」 到现在杨廷和也后悔了。 若是臧凤还留在宣大总督这个职位上那宣大一线出现军事压力西北换防属于正常调动杨廷和也就没那么多顾虑。 但现在朝廷有了撤换臧凤的先 例又有三边出身的陈九畴继任宣大总督如此一来宣大地方上人人自危你现在搞什么换防不怕引起军变啊? 要是一般时候你们敢哗变直接调兵灭了就是! 问题是现在什么时候? 鞑靼人正在猛攻宣大一线若激起军变一步不慎……那宣大之地可能就要翻天京畿也将会面临危险境地。 杨慎听出父亲话语中蕴藏的焦虑当下道:「经父亲这一说的确如此儿在想会不会有人在臧凤的事情上为父亲挖坑设绊呢?」 杨廷和抬头瞪着儿子。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你意思是你老爹我掉进别人预设的陷阱?你老爹我不要面子的么? 杨慎看出父亲着恼急忙改口:「如今宣大地方已在父亲掌控下父亲可以用的方式很多实在没必要过分担忧。」 意思是不管你是不是掉进陷阱但宣大军权拿到手却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小皇帝军权旁落现在手头就只剩下京城的戍卫权如此一来小皇帝不就被你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了么?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杨慎见父亲脸色没有缓解再道:「若军情紧急大可从辽东等地甚至可以直接从京营调遣人马往宣府必可保万无一失。」 杨慎不说这个还好听他这么一说杨廷和脸色更差了。 「用修你可知今日陛下遣司礼监太监来内阁传了什么话?」杨廷和问道。 杨慎自然不知。 杨廷和叹道:「陛下说宣大军情紧急希望从三边调遣人马往宣大而京城周边则需加强防务最好从辽东等地将兵马调遣至京城仿正德朝先例。」 「陛下分明是乱来!」 杨慎道「那他岂非跟先皇一样了?」 杨廷和摇头:「先皇时女干佞调遣人马来京谋取的是京师防卫大权。而如今陛下提出此议乃是因宣大军情紧急提前筹谋……能一样吗?此议一出内阁无人反对均觉得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慨叹于新皇的睿智。」 「先前为父都没往深处去想如今看来这是陛下早就布好的一步棋为父或许已深陷棋局不能自拔!」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一言堂 杨慎很想问问父亲该以如何方式应付足智多谋且咄咄逼人的小皇帝? 他想为朱浩和余承勋说句话及早把他们调回来。 如今杨慎在翰林院中少了余承勋和朱浩帮他做事别人看似依然恭敬有加但感觉更多是一种敷衍那是一种对他父亲的敬畏对他本人只是保持礼数上的尊敬杨慎觉得还是余承勋和朱浩才是真正能帮他做事之人。 杨慎走出父亲书房时脑海里还在回想杨廷和刚才说的话。 「……不要去打搅你二弟近来他正用心备考会试希望来年金榜题名再次为我杨家门楣增光添彩。」 此话伤到了杨慎。 杨慎对着夜空心里无比惆怅。 这边父亲为了跟小皇帝角力奇招频出看起来父亲赢了但其实父亲对朝局尤其是宣大战局的掌控已走向崩坏父亲对弟弟杨惇充满了信任和期待反而对他…… 先是一口回绝皇帝晋升他为侍讲的好意又将他身边可以信任的余承勋和朱浩调走。 他知道父亲是怀疑他身边人出了问题连带着他这个儿子也受到牵连。 「本来还想说或许懋功和敬道是为他人做事我愿意替父亲抓出这个卧底但现在看来父亲对我失望透顶短时间内找不到陛下身边出谋划策的军师就拿我撒气……最近他何尝听过我一句意见?」 以往杨慎提出点什么杨廷和就算不采纳也会鼓励两句。 但现在杨慎明显感觉到自己在父亲那儿已失宠父亲不再把他当成可予信任的参谋看待最多有事交待他办一下没事一见到他就会直接赶人。 …… …… 西北战局一步步恶化。 鞑靼人攻势随着秋收季节的到来越发猛烈。 大明在西北屯田虽然不及前几代可毕竟基数在那儿依然种植有大量粮食作物。秋收时节鞑靼人攻破关口进入大明关塞内进行劫掠大明官军基本龟缩在城堡中不出鞑靼人改而当起了农民放下武器改用镰刀每次入关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田地里的庄家给收割掉能抢走的牲口也一概不留。 这种作战模式……其实跟强盗差不多。 甚至连强盗都不如更像是一群如同蝗虫过境般的流民。 但就是这么一群进了大明境内就跑到田地收割粮食的鞑靼人大明官军对其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鞑靼人上了马背单兵作战能力比大明官军强许多再加上陈九畴履任宣大总督后该地军政一片混乱上下根本做不到齐心协力陈九畴对三边熟悉对宣大局势却一知半解以至于总督府政令连大同府都出不去更别说偏头关或是宣府防务了。 没有人愿意承担责任所以在发现鞑靼人可以攻破关口长驱直入时几乎所有兵马都选择龟缩防守。 抢就抢嘛。 抢完了麻烦早点走我们也不追击最多就是出城装个样子免得被御史言官参劾剩下的事…… 尽人事听天命吧。 …… …… 皇宫内苑举行的选三正式结束。 三位皇后候选者朱四没有经过朱浩任何提点完全由他本心来做决定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他依然选择了陈氏。 随着陈氏被选为皇后陈氏的父亲陈万言本只是个生员瞬间被提拔为鸿胪寺卿但只是挂职而非实职随即又升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尚未封爵但以大明敕封皇后父亲的传统陈万言未来至少是个伯爵。 皇后选定。 随后就让礼部拟定大婚细节。 礼 部随即上礼仪注定为九月初二辰时祭告天地、宗庙将大婚婚期定在九月十一日。 与此同时朱四提出大赦天下。 此议却为大臣群起反对…… 这天朝议上内阁四名阁臣一同出来反对朱四的大赦提议一下子将君臣关系闹得很僵。 从奉天殿出来礼部尚书毛澄单独跟杨廷和叙话问及有关大赦事宜。 毛澄话很直接:「介夫是否担心陛下此举是有意针对先皇旧臣?想为他们开脱让他们尽早回朝。」 杨廷和沉默不言。 现在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杨廷和在西北军政方面所做事情很不得人心为了跟小皇帝斗法把本来还算平静的宣大局势给彻底搅乱前宣大总督臧凤以刑部右侍郎之身调回京师后随即就被卸职查问到如今臧凤虽然未被下狱但还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继任臧凤的陈九畴明显没有令宣大局势缓解宣府、大同、偏头关现在天天向朝廷奏紧急军报不断跟朝廷伸手要钱。 朝廷现在却是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新皇不着急。 好似等着看杨廷和笑话。 你杨廷和不是要把臧凤给撸下来换上你的人? 现在出了事你倒是承担啊别说回头又让朕从内府往外拿银子……这次朕是一文钱也不会供应你朕可不当冤大头。 毛澄道:「若是战局再无起色只能跟陛下商议调兵事宜或是派他人来总制九边或是以三边总制宣大调度军务。」 毛澄说出另外一个建议。 你杨廷和不是觉得从三边调兵可能会激化三边跟宣大两边矛盾吗? 那干脆我们不只调兵连三边总督李钺也以三边总督之身总制九边这样他一个人把九边军务一肩挑了再让李钺把治所从延绥迁到宣府这样就跳过了陈九畴…… 杨廷和冷冷回道:「如此宣大局势就能安稳下来?」 调三边兵马去宣大都容易引起大的波动现在还要把三边总督调过去?你毛澄是怎么想的? 你一个礼部尚书怎么对兵部的事情那么上心?这跟你有关系吗? 你既然这么有主见朝堂上怎不见你出来提议?反而到我这边来单独建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毛澄苦笑一下。 他原本绞尽脑汁帮杨廷和想对策谁知得到的竟是这么个答案。 自从大礼议之争发生后毛澄发现自己很难得到杨廷和的信任本想以此次宣大危机为契机扭转杨廷和对自己的看法却未曾想……好像矛盾更激化了。 毛澄自然知道这是因为新皇不断给杨廷和施压让杨廷和心态失衡所致。 杨廷和也不是说有多刚愎自用只是现在他已不可能在每件事上都去参考身边每一个人的意见这时候作为文官统帅的杨廷和不得不搞「一言堂」。只有这样才能遏制小皇帝侵夺文官权力的野心。 本身杨廷和没有做错。 若杨廷和继续让众人出来参议最后来个取长补短……可能最后小皇帝把这群文官都干趴了文官集团还没商议出个对策呢。 杨廷和以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独断专行换来人心浮动对杨廷和来说更像是雪上加霜。 …… …… 朱浩仍在南下路上。 泛舟沿运河而下一路看不到太多风景却也能见识不少风土人情。 朱浩自己倒是很轻松惬意。 他甚至懒得去打听京城发生了什么……摆出一副去南京就是公费旅游的心态。 「 ……敬道我已跟人打好招呼让岸上的人先行骑马到前面水驿帮忙打点明日上午我们迟一些出发这几天赶路太过匆忙今晚好好休息。」 余承勋不像朱浩这样可以清心寡欲当和尚。 这次没有带家眷连续赶路六七天后余承勋也有点吃不消显然他想趁机到岸上「放松」一下找地方消遣毕竟运河是大明南北运输大动脉商贸体系异常发达到了岸上想找什么都能找到。 朱浩道:「懋功兄我们不是应该星夜兼程及早抵达南京吗?你这是病了么居然还要休息?」 朱浩很不满意余承勋这种态度。 好像你跟我南下就是来监视我的结果你自己受不了要跑去岸上找地方花天酒地看样子也没打算带我一起。 我知道你是杨廷和的女婿就算要去岸上喝花酒也要藏着掖着但你这么做岂不是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余承勋老脸一红强行辩解:「其实我到岸上是去问问南边的情况话说咱这一路南下身边没带多少人若南边真有人贪赃枉法必定涉及南京守备衙门或是地方将官他们或可能对我们不利多探听一下虚实为好。」 好完善的理由。 朱浩心想你这是深思熟虑后编好的说辞吧? 「那……辛苦懋功兄了。」 朱浩拱拱手。 「哪里哪里都是为朝廷当差。」 余承勋嘴角含笑眼睛亮闪闪一副春风荡漾的模样。 大概想到了晚上就能一解这路上的苦闷此时已经开始期待起来甚至觉得朱浩很好骗有一种糊弄人后的畅快。 …… …… 入夜。 一行人入住官驿。 余承勋果然带人离开跑去岸上找乐子去了。 朱浩在房间里拿出本书看。 没过多久于三偷偷溜进房来低声对朱浩道:「爷陆千户派人求见。」 「陆千户?他不是在永平府吗?距离这里不近吧……」 朱浩很奇怪陆松明明跑去京西之地统筹开矿事宜且不在随行名单中怎么会派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陆松在永平府遇到了麻烦。 正文 第七百章 南下多个伴 朱浩见到陆松派来的人不由莞尔原来是老朋友陆炳。 陆炳已是十二周岁的少年身高窜升一大截突然出现在朱浩面前几个月不见感觉又高了半头身上英气毕露。 见到朱浩陆炳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咧嘴笑道:「朱浩。」 朱浩让他坐下本要起身沏茶却被陆炳拒绝。 「我爹让我来告诉你永平知府等地方官想把咱的矿拿走好像朝中有靠山为他们撑腰就算我爹以锦衣卫千户身份出面他们也不给面子。」 陆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朱浩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笑着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陆炳道:「哦我爹听说你要南下便让我沿着运河往南快马加鞭追赶。其实前天我就追上了却始终没法与你碰面今天终于看准机会来见……你且放宽心没人看到我进来。」 朱浩笑了笑。 陆松主持开矿出现麻烦不去上报皇帝却来向他问策是因为陆松很在意这次出差的功劳。 若是求助于皇帝那就说明他这个锦衣卫千户很不称职本来一锦衣卫千户的身份跟地方官府相斗一点问题都没有直接抓一些人恐吓即可但陆松脑袋瓜灵活猜想很可能地方上找麻烦就是为了激怒他让形势失控一次给文官派系口实说开矿滋扰地方云云到时若致铁矿厂关停那他陆松可就是罪人。 上报显得无能不上报地方又频频找麻烦疲于应对最好的方法就是向朱浩问策。 朱浩心想陆松倒是很聪明没有自以为是。 「朱浩你快想个办法把那些专门跑来捣乱的地方官给办了我爹是在替陛下开矿怎么地方官员还敢为难?谁给他们的胆子?你有办法吗?」 陆炳非常耿直接连问出心中疑惑。 朱浩道:「陆炳你爹是怎么个意思?」 陆炳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我爹只说要问你的意见然后按照你的吩咐行事。」 朱浩笑了笑出门下楼到伙房要了壶热开水慢悠悠沏上茶再把陆炳面前的茶杯倒满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少年郎行事冲动不计后果风风火火一时定不下心来朱浩要做的就是让陆炳彻底安静下来。 见陆炳不情愿地喝下一口茶朱浩才道:「就算要收拾地方官也要等我从南京回来再说……现在只能让你爹稳住地方若有人找麻烦就派人把矿场整个围起来。先示敌以弱回头再好好收拾他们。」 陆炳道:「万一他们硬抢呢?」 朱浩不由叹了口气。 在大明想要做点实事太不容易了。 连替皇帝办差地方势力都敢往里边扎儒家所讲规矩一向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就让地头蛇有恃无恐就算天王老子来到自己的地盘也敢闹上一闹搞得好像朝廷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一般。 「那就打!」 朱浩正色道:「把他们彻底打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不过切忌闹出人命在这前提下怎么都好说。甚至可以主动反击……」 说到这里朱浩若有所思:「你爹让你来可有说让你早些回去复命?」 陆炳摇头:「我爹说让我跟你做事。」 果不其然。 朱浩明白陆松的良苦用心。 让陆炳来问策一是自己的儿子最值得信任不会对外泄露消息再就是陆松像个陆炳谋个好前程。 站在陆松的角度让儿子进入仕途最好的方式自然是跟着朱浩连皇帝都推崇的能臣甚至任何事都能提前考虑周全朱浩 收的弟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陆松知道自己没法把陆炳培养成才只能让朱浩出手相助。 「行你跟我去南京但还是老样子你只能暗地里跟着不能露面再便是……适当收敛一点看你这模样就像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客这世道太过嚣张容易招惹来祸端你没有官身真被人盯上很容易吃亏。」 朱浩顺带教育起陆炳来。 陆炳笑嘻嘻的嘴上连连趁是实则左耳进右耳出估计心里已在琢磨到了南京后怎么出去玩了。 朱浩道:「我这就找人通知你爹……你先找地方歇宿。」 朱浩没有跟陆炳说太多只有余承勋进城这段时间他能见见陆炳其余时候陆炳只能远远跟着两人没法待在一起。 …… …… 进入九月。 年少的嘉靖皇帝即将大婚。 此时满朝文武关注的重点几乎全在西北战事上。 宣大一线承受的压力非常巨大。 鞑靼人已成建制进入大明境内抢掠因为有之前土木堡之变的前车之鉴加上朱厚照应州大捷前的刚愎自用所以大明朝臣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无论西北乱成什么样子都要让乱象隔绝在居庸关外。 也就是说皇帝不能御驾亲征大明京师人马不能北调。 这给力杨廷和巨大的压力。 因为从杨廷和的角度来说最好的策略莫过于从京营调兵前往宣大避免从三边抽调也不用从辽东等处调动人马。 可现在因为朝堂上已经定下基调京城防备不能有丝毫松懈连杨廷和都不好打破这种规矩。 如此一来杨廷和只能被迫走一步「险棋」那就是从三边调兵往宣大。 为了尽量避免宣大地方将官狗急跳墙叛逃至鞑靼人阵营霍乱京畿杨廷和在君前奏对时特别提请小皇帝下旨意思是就算调兵之议是我杨某人提出背黑锅的也只能是新皇你!谁让你算计我挖了个那么大的坑让我往下跳?那现在我就摆你一道敢问你这旨意下还是不下? 朱四对此却十分支持因为先前他已让张佐去内阁、兵部等处传达意见及早从各地调兵增援其中就包括三边。 大明属于朱四这个皇帝所有他比谁都着急平定西北所以杨廷和于朝堂上建议皇帝下御旨后朱四便当机立断让兵部草拟策略最后以诏书的形式将军令下达于西北各处。 …… …… 九月初三。 内阁值房。 当晚由杨廷和跟毛纪二人值夜这是在西北军务重新变得紧张后内阁方面再一次增加值夜班的人员。 「……看来陛下有心快速平息西北战事按照往常年的经验或在入冬前这场旷日持久的袭扰就能结束。毕竟入冬后鞑靼人想抢也抢不到东西了。」 毛纪本来跟杨廷和一样担心新皇会借助宣大乱象大做文章并跟杨廷和正面对抗。 但出人意料朱四表现出的态度极为诚恳一副要为大明排忧解难的模样几次有关西北局势的朝议朱四都没有跟杨廷和发生正面冲突。 唯有钱粮调度方面…… 朱四对此收得很紧一直让户部酌情调拨而户部则借口秋粮收获没有完成当年秋收还没征上来总之孙交找了一大通理由表示朝廷没钱使得宣大钱粮缺口不断扩大。 杨廷和道:「现在军中将士连过冬的衣物都没筹备妥当若此战熬到冬天将士们如何过冬?」 鞑靼人在宣大一线劫掠大明边军基本都龟缩在城塞内双方发生遭遇战的可能性 不大其实鞑靼人那边也没有主动要跟大明开战的意思。 大明骑兵数量要比鞑靼人多毕竟宣大是大明的地盘鞑靼人一旦发现大明骑兵杀出城来立即一哄而散反之若鞑靼人马集结数量超过城塞内大明骑兵大明骑兵也撒丫子就逃回城塞。 双方保持了一种默契。 你抢劫你的我做我的门面功夫只要不短兵相接爱咋咋地就算你们鞑靼人把营寨安到我大明堡垒下我们也可以做到跟你们相安无事。 毛纪道:「一直没有一场像样的胜利如此下去的确不是办法!不把鞑靼人打痛鞑靼人还以为我大明边疆不设防呢!」 杨廷和拿起一份三边奏报道:「那就看延绥援军到达后这场仗怎么打!希望能一切顺利鞑靼人慑于我大明军威自行撤退无论如何先熬过这一年再说。」 …… …… 杨廷和打着如意算盘。 现在西北局势乱成一锅粥。 但以前作为风暴之眼的三边今年却基本没遭遇什么压力。 之前杨廷和通过宣大乱象成功拿到宣大军权若是从三边调拨人马援助宣府大同而鞑靼人见好就收等过了冬天来年开春把宣大城塞堡垒加固一下把坍塌的外长城修缮妥当对杨廷和来说那就太完美了。 三边和宣大军权在手小皇帝的算盘彻底落空杨廷和便能以此为跳板开始往京畿戍卫方面入手逐渐把京营等换上他的人…… 西北毕竟关乎到大明朝廷近半数开销用度掌握了西北杨廷和等于是将大明的经济命脉掌握在手但这只是开销方面下一步就把产地也掌控……也就是江南税赋这就需要把南京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换成他的人。 计划一步步来。 前提必须是宣大局势要可控西北尽入其手才能奢谈后续。 现在朝廷需要南户部尚书黄瓒帮忙筹措军需物资暂时不能对其下手。 杨廷和让朱浩和余承勋往南方去其实有打草惊蛇的意思先布置几颗钉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江南的气球给扎爆了。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缺钱、缺粮 朱浩不在京城朱四少了称心如意的帮手感觉做什么都有心无力。 于是乎。 张佐经常被朱四问询有关朱浩的情况。 朱浩到哪儿了? 朱浩现在情况如何? 可有来信? 一系列问题让张佐日益焦躁不安。 虽然朱浩奉命往南京查账暗中有锦衣卫追随保护可毕竟要遮人耳目避免引发杨廷和对朱浩新的怀疑同时朱浩身边还有余承勋等杨廷和亲信跟随监视怎么可能会有太多有关朱浩的消息传到京城? 「……一切都好照理说应当在九月中下旬到南京。」 「啊那时朕刚好大婚他在南方来不及参加了啊!」朱四说完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张佐心想皇帝大婚作为臣子能亲眼见证自然好不行也没什么天下官员那么多也没见谁非要入宫参加皇帝大婚典礼弄得好像你这个皇帝完全离不开朱浩一般……陛下咱能不能稍微矜持点? 本来张佐以为朱四问完后能消停一下谁知没过两天朱四又问出同样的问题。 这就让张佐非常郁闷了好像皇帝身边离开朱浩就没人能办成事似的? 陛下咱可不能偏心啊。 …… …… 朱浩虽然不在京城但朝堂上君臣斗法却愈演愈烈。 随着三边调兵命令下达三边兵马将要调到偏头关、大同等处协助防御有一点很麻烦三边兵马需要自带干粮。 倒不是为难三边地方将士而是因为宣大一线自己的军粮物资供应都嫌不足管饭管不起啊。 一连几天朝堂上都在为西北征调多少钱粮而争得不可开交虽然今年河道用银少了一些但西北开支巨大毕竟战事从年初持续到了九月这种长时间的战备状态使得西北需要源源不断的钱粮供应而自产有近乎于无…… 这天孙交回到家中就被告知兵部尚书彭泽登门拜访。 「老爷彭大人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让孙交着恼的是彭泽来就来嘛还提前到自家书房等候丝毫也不见外如此一来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避无可避孙交只能在会客厅接见彭泽。 「幸庵啊你不请自来老朽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是又来伸手要钱的吧?」孙交没什么好避讳的上来就把话挑明。 彭泽字济物号幸庵。 在大明相熟的官员间多以表字相称彭泽在西北多年属于半生戎马既是官又是将旁人便常以别号相称。 彭泽年岁小孙交不少资历远不如孙交再加上这次上门有事相求便客客气气拱手作揖:「孙部堂鄙人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西北那边催得紧兵部支应困难难道眼睁睁看着将士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上阵杀敌?望孙部堂给鄙人一个面子。」 公堂上求不得的事私下再来求。 孙交坐在主位伸手示意让彭泽坐下彭泽却站在那儿就跟尊门神似的大概意思是只要你承诺调拨钱粮我马上就走绝不在你这儿多耽误时间。 孙交没好气地道:「你当老朽是在刁难你?置西北将士安危于不顾?若是朝廷能调拨出钱粮用得着你上门来讨要?」 「秋粮各项支出早就列在账册上现在府库亏空仍旧有四十万两之巨年底核销还不知从哪儿找补西北钱粮调运自入秋后就开始难道就不能稍微节俭些?非要让朝廷让老朽为难?」 二人商谈迅速陷入僵局。 入秋后户部不是没调拨钱粮往西北但 正项外的需求太大。 朝廷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粮物资如此一来等调运西北的最多可以保证将士们在不遭遇战事的情况下熬过冬天这还建立在拖欠俸禄的前提下……如今前方战事打得如火如荼朝廷实在调不出多余钱粮打这场仗。 孙交的意思很明确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我也没办法。 彭泽道:「宣府过去数年似乎都有积存为何到了嘉靖朝却这般光景?」 「那你就要去问嘉靖朝之前的户部尚书了你来问老朽老朽该如何答复你?不过幸庵啊你确定在正德时宣府府库充盈?」 孙交先是来气呛了彭泽一句随即意识到这样不妥。 从地位上来说其实兵部尚书是要比他这个户部尚书高半级再说了对方只是来讨要钱粮不必动怒随即也就问出个很实在的问题。 孙交的意思是正德末年你又没在中枢宣府府库什么样你怎会知晓? 再说了那会儿宣府府库基本都被先帝身边女干佞把控他们早就把府库钱粮搬光了现在的亏空多半就是那时产生将士们多年没发军饷甲胄、兵器也多年未曾更换各处堡垒年久失修你当是一年就能造成如此惨状? 彭泽面对孙交的问题不好回答。 孙交道:「是这样老朽本来也不想回朝说起来就是没以钱生钱的本事听闻南户部黄尚书在筹措钱粮方面很有一套老朽正想告老还乡让他来接替本部堂职务或许就能把西北钱粮缺口给补上了幸庵你有何意见?」 擦! 跟你来要钱你直接来个撂挑子不干? 你可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要说老女干巨猾还是你孙志同技高一筹。 「孙部堂就算您真要致仕是不是也先等……把今冬之事给解决后再说……这个唉!其实这也是杨中堂的意思他没太好的办法才让鄙人来找您商议。」彭泽说话已算是很谦虚了。 孙交道:「户部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以老朽所知内库也是空空如也所以也别指望陛下能凭空变出钱粮来。」 「现在都在过紧日子本来前朝乱象丛生致民生凋敝本该休养生息过个几年财政才能好转谁知这草原上的蛮夷不给机会啊。」 「你去跟杨介夫说老朽已尽了全力到现在能抠的地方都已兼顾到了臣僚也要节衣缩食俸禄能不发就先不发……就这样还有缺口那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 …… 彭泽没从孙交那儿讨半点便宜。 随后去见杨廷和等他将孙交的意思一传达把杨廷和气得够呛。 「大明的户部尚书居然说出听天由命的混账话?他有什么脸继续留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 杨廷和也不避彭泽对孙交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老子好心好意让兵部尚书上门求你给足了你面子结果你这么不识相反将我们一军?看来你是真不想在朝堂混了。 彭泽叹道:「其实在下倒觉得孙部堂话是糙了一些但并无妄言朝廷这般境地多是先皇铸就就这样朝中还有诸多缺口已预支来年甚至多年后的盐引、盐税都填补不足这时候让孙部堂从哪里调拨钱粮?就算有银子那哪儿来物资呢?」 虽然彭泽也恨孙交见死不救但他好歹也是西北统帅出身很清楚钱粮供应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 在彭泽看来孙交能在如此艰难的年景下把户部给撑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杨廷和冷冷道:「身为户部尚书难道不该为此忧心?照你那么说莫非 他还有功了不成?如今江南漕粮马上就要运到京城他为何不能将其优先调往西北?」 彭泽道:「中堂孙部堂那边提出……说是让南户的黄尚书来京城顶替他或许此人……可以无中生有变出钱粮来。」 彭泽不去跟杨廷和细究漕粮之事。 谁都知道漕粮主要是为了保证京师供应若全都调往西北那就从官民以及周边守军还有辽东等地将士就要喝西北风了。 可不能因为三边局势恶劣便让各处防务跟着崩坏就算要出乱子也不能让整个边关一起遭殃。 宣大局势已经坏到一定程度再恶劣一点也没什么可一旦别的地方也出问题那整个大明九边防线就完了。 「黄公献?」 杨廷和皱眉。 彭泽道:「中堂好像对此人一向有成见?据闻当年他以户部右侍郎监理宣府府库时打理得井井有条先皇穷兵黩武御前女干佞横行他尚且能维持西北粮饷不断军中将士有口皆碑若是以其来打理西北钱粮的话……」 现在彭泽属于病急乱投医。 作为兵部尚书西北一众手下「嗷嗷待哺」他得想办法筹措钱粮以令自己的势力可以再西北边军中延续下去。 孙交没办法于是举荐了个能解决问题的官员彭泽也就顺势对杨廷和提到此人虽然他知道杨廷和一向把黄瓒归到女干佞一党只是因为此人能力突出才未被清算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清算。 「他坐镇南户如何北调?」 杨廷和没直接回绝只是冷冷地质问一句。 当初黄瓒以户部右侍郎之身到宣大监理府库钱粮事务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黄瓒已是南户部尚书要让黄瓒再打理西北事务就只能提他为北户部尚书或者是兵部尚书之类的官衔总不可能从尚书降为侍郎吧? 再说了这南户部尚书本来责任也很重大漕粮运送需要南户部统筹权责也不容小觑杨廷和有何必要把非自己派系的人安插到朝廷重要职位上来?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宾至如归 朱浩一行于九月二十二午后从水门进入南京城。 南京户部派人前来码头迎接以浙江清吏司员外郎袁莹和主事杨维聪为代表见到登岸的朱浩和余承勋。 袁莹四十来岁人如其名嘴角浅笑盈盈给人一种大姑娘上花轿的感觉。如今已近十月天气转凉手里居然还拿着把折扇说话带着些公鸭嗓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 杨维聪只顾招呼余承勋对朱浩置若罔闻连余承勋向他介绍朱浩杨维聪都没正眼去瞧。 朱浩暗乐:小伙子你怨念很深啊! 一行上了马车向下榻地行去等到了地方朱浩才发现既不是驿站也不是客栈而是户部安排的宅院距离南六部衙门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街进入府宅后绕过照壁入眼便是一汪碧潭周边遍布亭台楼阁。假山轩榭如此地方莫说接待两个翰林就算亲王、公侯来了也一点不寒碜。 「都是黄部堂让人安排的……黄部堂知道两位前来不仅请来江南最好的厨子还叫来戏班子这南戏坤角可是一绝戏台上走那么一圈就让人赏心悦目那娇滴滴的小模样……嘿嘿真叫一个美。」 袁莹笑着给朱浩和余承勋讲解风花雪月的事情。 南京远离中枢虽然算不上山高皇帝远但也自成一系朝中官员被放到南京来算是享清福。 越是富庶的地方越是讲究吃喝玩乐看样子袁莹就很善于搞迎来送往那套难怪会安排他来接待二人。 不过朱浩却知道袁莹出马还有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朱浩和余承勋要查的账目涉及海防浙江紧邻南直隶属于海疆戍卫的重点袁莹这个浙江清吏司员外郎对账目想来比较清楚交接起文书档案来更加方便快捷。 余承勋听到后很来劲笑着问一旁的杨维聪:「达甫在南京这段时间看上去发福了些想来南方水土养人吧?」 杨维聪一听心里不是个滋味。 你当我喜欢留在南京? 这地方是清闲但我一刻都不想多待我可是堂堂榜眼还想在朝有所作为呢谁愿意年纪轻轻就来南京养老? 袁莹招招手把一名看园子的差役叫过来:「这是韩掌柜这园子便是他负责打理有什么事只管跟韩掌柜说。这次户部调拨六百两银子专门用来迎接两位……」 当说出「六百两银子」的数目后别说余承勋就连杨维聪也稍微吃惊了一下。 南户部迎来送往花点银子属于稀疏平常但朱浩跟余承勋是什么人?只是两个翰林修撰! 官品不高就算是钦差也没法跟高层有过多接触这样便调拨下六百两巨款? 乖乖这要是分配下来一人三百两花销若按照计划只在南京住一个月……一人一天十两银子的招待标准……只要想想这时代一个县令的年俸只有三十多两银子就知道多恐怖了。 朱浩一脸惊讶的表情:「这……这怎么好意思?」 余承勋却假惺惺问道:「会不会……影响户部年终结账?」 我们作为朝廷特使到了南京南户部给我们一人三百两银子的接待费摆明了账目存在猫腻想让我们帮忙遮掩。 不然的话南京真富裕到这地步随便是个官员过来就有这么高的接待标准? 做梦去吧! 袁莹道:「两位见外了一切都是户部黄部堂安排所用银两也没有走官方途径其实衙门只调拨了……不到十两银子招呼二位。」 杨维聪和余承勋对视一眼。 南户衙门出十两黄瓒一人出五百九十两? 怪不得上来就住私家大宅又是 请厨子又是请戏班简直把朱浩和余承勋当皇帝般招待就连自小成长在殷实家庭的杨维聪都大开眼界。 余承勋脸上平添几分自豪他觉得这全是岳丈杨廷和的功劳黄瓒想要巴结他们让他们回到京城后在杨廷和面前美言几句。 想到这儿余承勋便点头应承:「那就替我们谢过黄部堂安排我们到此是为办公事请尽早安排让我们查阅相关账目。」 袁莹脸上全都是阿谀的笑容连声道:「是是是回头我就让人把账册送到府上。韩掌柜还等什么?赶紧安排好酒好菜然后让戏班子那边准备一下今晚两台连唱对台戏那种越热闹越好坤角要一水儿红角好好招呼两位上差……」 …… …… 朱浩和余承勋在宅子里住下。 江南园林格局不是北方的四合院看起来不太周正但其实前后院子布局工整院有五进朱浩住在东院余承勋则被安排住在北院商议事情或是看戏则在前院还有专用用来接待宾客的西院……如此还有西跨院和北侧院供办公…… 当晚袁莹本要为二人接风却为余承勋婉拒因为他晚上要跟杨维聪单独谈事。 袁莹离开前笑着提醒:「两位此案因为是钦命要案南京户部、南京锦衣卫和南京守备衙门都会派人来随时都可能登门或有人冒昧造访不是时候只管说一声另行安排就是。」 负责接待朱浩和余承勋的是南京户部。 但其实此案主要涉及到的是南京守备衙门。 南京锦衣卫负责调查等于是听令行事南京户部则只负责提供账目方面的支持……但既然账目送到了户部必然经过处理想从中发现问题不太可能。 回头还要到南京各仓储库房走走看看再便是审阅海防各处预算、拨给、开销、结报等其实接下来朱浩和余承勋的工作并不轻松。 余承勋道:「我等是来办差并非享受告诉来访之人无论多晚只要我们在都会出来相见不要有何顾虑。」 「是是。」 袁莹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既如此就不打扰二位……啊不对是三位休息。告辞告辞明日再来。」 说三位是因为杨维聪作为杨廷和先期派到南京来的人自认为是杨廷和的忠实下属未来几天杨维聪也打算把这院子当成家。 知道黄瓒划拨了六百两银子当接待费杨维聪能不趁机过来沾点光? 光是晚上唱堂会就是左右两台叫的还是有着漂亮女戏子的戏班等唱完堂会后自然还有助兴节目……这花天酒地不享受岂非亏大发了? 久别重逢杨维聪想跟余承勋商议点事情连连使眼色示意找个房间单独一叙。 余承勋怕朱浩多想本要叫上朱浩一起朱浩却以旅途劳顿为由坚持要先到东院休整一番等晚一点再出来相会到时一边吃饭一边看戏。 朱浩不关心杨维聪要跟余承勋说什么。 本来杨维聪作为杨廷和的亲信应该前途无限坚持走翰林院体系最终入阁才是正途谁知道竟然会被外放心里肯定想不过。 朱浩很清楚杨维聪初出茅庐朝堂上毫无根基被发配到南京来还以为可以继续得到杨廷和器重却不知连余承勋都有些懒得招呼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朱浩到了东院。 没等进门就见四名标致的丫鬟从里边出来她们是专程过来送被褥、洗漱、烛台等日常用品的。 韩掌柜立在院子里恭敬等候见到朱浩后直接跪下来磕头。 「韩掌柜你这是作何?」 朱浩没有去扶笑着问了一句。 韩掌柜道:「小人乃苏家家奴目前家主不在南京得知大人要来特地让小的安排好一切不可出一点纰漏。」 一句话就道破真相。 朱浩和余承勋能得到如此悉心照顾明显是看在朱浩面子上。 「起来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韩掌柜你要注意避嫌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浩双手虚扶笑着说道。 韩掌柜闻言赶紧起身诚惶诚恐道:「请恕小人思虑不周……以后大人有何需要只管知会一声我家家主说就算大人要天上的月亮也要想办法给您摘下来。」 「唉!苏东主这是做什么?搞得好像我是来享福一般。」朱浩摇头叹息。 韩掌柜道:「贵人您莅临南京我家家主自然要好好招呼另外黄公派人传下话来说是您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去见一见商议些事情。您看……」 苏熙贵知道朱浩到南京自然要跟黄瓒打招呼。 虽然苏熙贵不知道朱浩为皇帝做了多少事但至少清楚一点现在的朱浩在嘉靖皇帝面前说一不二新皇体系中除了新皇外整个都以朱浩马首是瞻甚至在大事上连朱四都要听朱浩的。 如此一来就算苏熙贵不在南京也赶紧去信告知姐夫让黄瓒好好招呼朱浩而黄瓒没有端他南尚书的架子直接就要跟朱浩会面。 要说朱浩跟黄瓒打交道有些年头了却从未与之有过正面接触。 朱浩也想看看这个平步青云最先被他改变命运的朝中老臣是何模样。 「好这两天找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最后我跟余翰林分开做事时会面……不然我不好解释个中情形。」 朱浩的意思是要先避忌余承勋。 此人到底是来监督我的或者说我们互相监督。 虽然这种监督力度不强但还是要避免被其打探出一些隐情。 韩掌柜笑道:「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哦对了您伯父……千户朱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晚前来拜访。」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犬马之劳 晚上吃饭的时候很热闹。 两边戏台唱对台戏加上朱浩和余承勋带来的人看戏的足足有二三十人加上戏台上下表演、送饭菜以及端茶递水的光这院子就有七八十号人。 杨维聪、朱浩和余承勋同桌而坐。 杨维聪还是不搭理朱浩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出深深的敌意可余承勋却频频招呼朱浩反而将杨维聪冷落在一边。 「……如今大明最流行的是安陆戏今天却未安排上说来也奇怪。」余承勋平时就喜欢出去花天酒地乃戏楼常客京城现在排演的都是安陆戏而在南方唱堂会居然是传统的南戏? 朱浩笑道:「是否安陆戏有那么重要吗?还是鉴赏名伶比较重要……我看这台上的伶人相貌和台姿都算是绝顶的。」 「哈哈。」 余承勋突然想起来朱浩可是已婚人士。 难得出京城来办公差南京官府派出专人接待安排得那叫一个热闹自己还干嘛在意听的是什么? 不是更应该关注唱戏后的助兴节目么? 杨维聪想跟余承勋搭茬不想屡屡被余承勋伸手打断意思是这会儿我不想跟你谈。 像是忌惮被朱浩听到…… 但朱浩却明白余承勋更多是懒得搭理杨维聪。 或许此时杨维聪还把自己当成杨廷和门人却不知他早就被打入叛徒的行列。现在表现出的献媚举动只能理解为后悔了想要再次改换门庭但杨阁老的阵营不是你想去就去想回来就回的。 「明日一早就要去查案可能要走不少地方散了吧……敬道你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我先去了……」 眼看台上戏唱得差不多了余承勋起身告辞显然是不好意思在朱浩面前表现出不堪的一面毕竟他挂着杨廷和女婿的名号要是丑行被人传回京城很可能会被老丈人厌恶所以只能尽量避着人行那云雨之事。 朱浩拱手:「那就明早见。」 目送余承勋离开朱浩转头望着一旁的杨维聪:「达甫兄你不早些回府?还是说今日你打算在这边留宿?」 杨维聪一怔目送余承勋下了观戏的楼阁一时间心头有些凄凉。 「我……」 杨维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余承勋根本就没在意他是否留宿什么安排都没有反而是自己看不上眼的朱浩对自己很关心。 哼你余承勋不就仗着是杨阁老的女婿么? 怎这般无礼? 朱浩笑道:「不如就在此留宿吧听说西厢那边客房不少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朱浩表现得很客气跟杨维聪拱手作别也下楼去了。 反而是杨维聪这个客人愣立当场弄得去留都不对……但他想了想还是下楼前往西厢院总归余承勋那边已放话来日清早就要去查案留宿就当是为了明日同行大晚上的总不能委屈自己。 …… …… 朱浩回到所住东院。 不料余承勋竟然没有急着去找女戏子可能是要交代什么事先过来跟朱浩说过后再去。 「……达甫那边你少接触他在南京已有一年若他要对你不利的话你会很被动。」 余承勋像是警告般对朱浩道。 朱浩眉头一皱问道:「他如何对我不利?」 言外之意他是要杀了我? 还是找人把我暴揍一顿?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现在已成为南京的地头蛇会为了某些政治目的干一些「蠢事」但你的提醒是否不合时宜? 好像先前跟他闭门协商之人是你吧? 「总之不要跟他接触就对了明日查案我会借故将他调开他对你说什么你都别信他在南京是去是留与我们此行毫无关联。」 余承勋的话透露出一个讯息。 那就是杨维聪找余承勋单独叙话主要是问询有关其回京之事。 杨维聪难得见到杨廷和的亲信肯定要打听自己的前途可能余承勋最初还想听听杨维聪如何为自身「辩解」或是想听到杨维聪「幡然悔悟」的话语让其把新皇那边更多的秘密坦诚相告。 可惜杨维聪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是被误会为投靠新皇派系才被外放说话依然是直来直去在余承勋看来杨维聪就是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蓄意欺瞒。 双方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结果就是看戏时气氛尴尬。 …… …… 朱浩送走余承勋。 心情不错。 正要好好休息一下近一个月连续赶路他整个人的确有些疲惫。 想想在京城近三年好像锻炼身体什么的都放下了。 真就当了职业政客。 少年之身应当有朝气活力才是。 这时韩掌柜从东院门口进来身后带了几个穿着斗篷的人。 朱浩本在想莫非是朱万宏来了? 等通过朦胧的灯笼微光看清楚韩掌柜背后斗篷裹着的赫然是女人不是一两个而是一小队超过十人的样子朱浩先是一怔随即琢磨了一下。 好像先前戏台上唱戏的女伶都没到十个吧? 「大人。」 韩掌柜进屋后向朱浩行礼因为有外人在他没有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直接下跪。 朱浩微笑点头:「有事?」 韩掌柜很是讶异先前不都说好了?看戏的节目结束了就该代表苏熙贵尽一下地主之谊。 韩掌柜凑上前低声道:「是这样我家家主特别交待大人到的时候找一些人侍奉大人日常起居。」 朱浩笑道:「不是有丫鬟吗?这些也是丫鬟?」 「她们……」 韩掌柜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位小贵人不是说已经成婚了吗?怎么还这般不开窍?送女人来当然是从你生活的方方面面侍奉好你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 朱浩道:「我来是办差的这院子里人来人往你就这么把人送到我这儿让同行者怎么想?还是带回去吧。」 韩掌柜这才知道朱浩是担心事情泄露笑道:「大人不必担心北院和西院那边也有安排……」 话没有说得太明白朱浩已然知道余承勋刚才话都没说两句就匆匆离开还有杨维聪死赖着不肯走都是因为晚上有助兴节目。 朱浩微笑摇头:「人在外还是要守规矩免得被人诟病苏东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把人带回去吧今晚我想独睡好好休息一下。有些事等我办完了朝廷交托的差事后再说。」 「是是。」 韩掌柜也是敞亮人明白朱浩可能是不方便。 眼前这位小翰林看起来跟余承勋一样都是被朝廷派来查什么海防账目的但层级上还是小翰林更高。 韩掌柜只是听命行事苏熙贵的命令要听朱浩的话他也要听不然不好交待。 …… …… 这边韩掌柜刚把人带走不久又折返回来通禀:「大人您大伯……锦衣卫朱千户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 朱浩把手上的书放下。 大晚上他还没就寝就是在等朱万宏「大驾光临」。 韩掌柜出去好一会儿终于把朱万宏给领了进来。朱万宏等韩掌柜出门把门带上脚步声远去才「噗通」一声跪在了朱浩面前。 「卑职给上差问安。」 朱万宏一脸恭敬的模样居然向朱浩磕头。 朱浩看朱万宏这光景便知道这是个懂得见风使舵的人不过他早就熟悉了这点场面事尚不能让朱浩产生心理上的波动。 朱浩懒得从椅子上站起更不要说伸手相扶了。 「朱千户你这是膝盖生病了?我这儿可没大夫给你医治。」 朱浩笑着打趣。 朱万宏急忙再磕头:「卑职是问大人的安。」 「你可真客气长辈给晚辈行礼这是要下我朱家的祖籍?」朱浩笑道。 朱万宏伏着头诚惶诚恐道:「上差驾临卑职听命奔走于鞍前马后不敢有所懈怠还望上差有事能直接差遣。」 不用说。 那边杨维聪去找余承勋谈有关回京城之事朱万宏有同样的想法找的却是自家大侄子。 相同的情况发生在不同的地方目的一致只是朱万宏看上去比杨维聪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诚恳多了。 就这活动灵活的膝盖朱浩不服都不行。 难怪朱万宏当年在京城为人质最后还能混出头来看这说跪就跪说翻脸就翻脸的功夫那真是一绝。 「起来吧!」 朱浩手一摆冷冷说一句。 朱万宏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敢与朱浩对视。 朱浩应承了自己上司的身份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朱万宏跪得没毛病朱浩随便一句话就能让朱万宏吃不了兜着走。 「明日一早朱千户去拜见一下北院的人告诉他你听命行事剩下的……现在别说我也不想听更不要跟我提什么朱家家事。聪明人不兜圈子你把事办好了我暂时也不会调你回京除非京城内改天换地现在天色连渐明的意思都没有……」朱浩道。 朱万宏一脸恭维之色:「大人言笑了就算未天明也快到黎明了。最多……曙光还有点暗淡。」 朱浩哈哈笑了两声:「什么天明不天明的办皇差要紧南京这地方我不熟可我带来的人却不少有事的话朱千户愿意跑跑腿?」 「愿效犬马之劳。」 朱万宏俯下身恭敬地道。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上面有人 朱浩第二天早晨再见到朱万宏时朱万宏已跟余承勋、杨维聪走在一起。 堂堂锦衣卫千户在两个年轻中下层文官面前毕恭毕敬朱浩差点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只是分不清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正说呢这不敬道就来了?」 余承勋看到朱浩没开眼笑他整个人都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看来昨夜「休息」得不错至少这旅途劳顿基本解除了。 朱万宏笑望朱浩。 余承勋走到朱浩面前道:「正跟令伯父谈及你呢话说你们朱家如今迁居南京对我们查案很有帮助令伯父又跟杨中堂乃旧交此番统领南锦衣卫协助我们办事。」 朱万宏抱拳:「几位有何吩咐尽管提南锦衣卫上下必定竭尽全力。」 「大伯你不忙吗?真有时间陪我们到处走?」 朱浩笑嘻嘻问道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 这反差萌…… 连习惯表情管理的朱万宏都有点吃不消神色一滞。 昨晚是谁在我面前恩威并施把我吓得够呛呢?今天就在我面前扮天真可爱?不知道的还真会被你这可爱的外表给欺骗。 朱万宏强装镇定道:「都是皇差不敢有丝毫懈怠。再说了余翰林族兄乃是我南锦衣卫指挥佥事如今能为几位办差乃在下荣幸。」 朱万宏说到这里有意用崇敬的目光望向余承勋。 余承勋自然无比得意。 余承勋的二哥余承恩过继其大伯余寘为子正德年间余承恩以举人之身领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相当于南京锦衣卫的「二把手」而一把手邓炳其实也是指挥佥事只是邓炳乃开过功臣邓愈后人行指挥使事比余承恩高了一级。 朱万宏的意思我来办事给的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亲弟弟的面子而不是我自己的侄子。 …… …… 一天的行程正式开始。 说是查案其实就是厘清账目要走的地方比较多累的是双腿。 好在南京这边照顾周到除了南户部提供极大的帮助外还有南锦衣卫和南兵部也提供助力。 但奇怪的是却没见到南京守备衙门的人。 如今南京守备勋臣是魏国公徐鹏举其前任徐俌守备南京多年乃徐鹏举爷爷祖孙把南京兵马经营得跟铁通一般外人很难从账目中发现端倪。 另外王侯将相不是朱浩和余承勋两个翰林能调查的或许连徐鹏举都知道此番海防亏空主要问题出在他们爷孙身上干脆对两个朝廷特使到来置若罔闻。 连派个人接待一下的表面活都懒得做。 看起来对朱浩和余承勋很不友好但朱浩知道徐鹏举知道自己正被杨廷和盯着为求自保肯定会往新皇那边靠拢其实对朱浩来说反而是好事。 「怎不见南京守备府的人?我们是否该去守备府查查呢?」 余承勋虽是此行「正使」但他对于勋贵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太了解。此时一行人正在南京仓场说是来清点货物但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几人一直在外围转悠连大仓都没进。 朱万宏近前拱手:「余翰林可要派人去通知南京守备府?」 朱浩笑道:「听闻前些日子京城成国公曾去拜访过杨阁老不知是否有商议过什么事?」 几人同时把目光落到朱浩身上。 可在场就算脑袋灵活如余承勋和杨维聪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旁边朱万宏提醒了一句:「成国公早前曾提领南京守备多年如今被调京师行走……」 其实是在提醒 在场众人。 现在南京守备衙门正面临顶级权力层争锋虽然当年魏国公徐俌和成国公朱辅间关系不错但现在为了南京守备这差事两家肯定会争个头破血流。 南京守备这么大的肥缺关乎到南方海防等事务的统调光是每年经手的军饷就有五六十万两…… 不论权力就说这利益…… 余承勋听出一些端倪自嘲道:「那我们到此是不受欢迎咯?」 杨维聪道:「不至于。南京守备一向视勋贵轮换不能总归哪一家人再说不能以成国公拜访过杨中堂就说杨中堂在此事上有所偏颇。」 朱辅只是在京城见了杨廷和一面而已不必要大惊小怪。 朱浩笑道:「我看南京守备衙门不肯招呼我们多半是觉得我们来者不善我们表现出足够多的善意就行了。」 人家怕查才会对我们冷漠越是主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基本查不出什么来这一点就体现在南京户部上南京户部放开了一切那就说明很自信账目没有任何问题。 袁莹本在旁听个热闹见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苦笑道:「几位今天走了大半天估计都累了今晚不如由本官设宴款待?」 朱浩道:「园子里招呼那么周到还用得着袁兄破费?应该是我们设宴感谢你的盛情款待。」 「哪里哪里上面怎么吩咐的我就怎么做鞍前马后效劳罢了……咱下一步去哪儿?」袁莹对朱浩印象不错。 这少年郎年纪轻轻但说话非常好听认识不到一天时间就已兄台长兄台短的称呼上了虽然袁莹不知道朱浩背后有什么背景却感觉朱浩这个状元值得交往。 「今天确实累了初来乍到我们也不用一天就把事办完吧?懋功兄你觉得呢?」朱浩望着余承勋看样子是听从余承勋的决定。 余承勋看了看天色其实太阳老高想到昨夜光景…… 如朱浩所言出来办差何必把自己弄得太疲乏呢? 「那就先回吧。」 余承勋道「明天最好把户部账册送到咱下榻那儿明日我们就不出门了就在园子里办公明天查一天查不完不许休息今晚诸位可要养精蓄锐。」 「好。」 连杨维聪都觉得余承勋提议不错。 他也会跟着去园子毕竟如此豪奢的场所就算再南京也很少见吃好喝好玩好才会不会亏待自己。 几人正要从仓场乘坐马车离开朱浩却拱手作别无意与余承勋同行。 余承勋好奇地问道:「敬道你不与我们回去?」 他是被派来监督朱浩的知道可能是杨廷和如今开始怀疑到朱浩身上了但同时他也明白此行相互监督南下一路上朱浩没跟什么人沟通过看样子京城发生之事与朱浩毫无关联但现在朱浩却要去办自己的事如此余承勋难免留了个神。 朱浩摇头道:「都来南京一天了我想回去见见家中长辈。」 「哎哟!」 余承勋一拍脑门儿显得很愧疚「你看看我你到南京都还没去拜望过家中至亲听说你祖父和祖母都在南京是该去探望下。唉是我不对要不我们同往?正好我也想拜会一下朱老太公?」 余承勋并不是为监督朱浩才说要随行只是客气一下……咱一起来的你要回去见祖父祖母我陪你去看看如此显得关系更亲密些以后合作起来也更方便快捷。 朱浩笑道:「懋功兄好意我心领了但明日我们还要查账耽误我一人工夫就好不能麻烦你们。」 「哎呀那就早去早回我们在府上等你今晚看 戏时……」 「不必等了。」 朱浩道:「或许我明日清早再回看情况吧。」 「是是回去就跟家里人多聚聚你可是状元又深得杨阁老的器重这是给朱家长脸的事难得啊。」 …… …… 寒暄过后朱浩与余承勋等人作别。 朱浩正要上自己的马车朱万宏跟了过来却被两名汉子拦住。 先前朱浩在余承勋他们面前时对朱万宏说话还算客气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光是朱浩身边的便衣护卫就是兴王府出身的锦衣卫高手。 「朱大人?」 朱万宏换了态度用请示的口吻意思是我能不能过去说说话? 朱浩道:「朱千户今天本官还有事要做若明日余翰林他们问起你知道如何回答吧?」 「嗯!?」 朱万宏本来真以为朱浩要回朱家耀武扬威现在才知道这不过就是个幌子朱浩连踏足朱家门槛的兴致都没有。 「知道知道今日朱大人一直都跟家人在一起上下和睦……」朱万宏道。 朱浩冷笑不已:「你这么说他们去调查说我连家门都没进那不是什么都败露了?」 「……」 朱万宏一时把不准朱浩的脉。 什么情况? 不是让我替你遮掩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实话实说?告诉他们其实你根本没回朱家而是去办自己的差事了? 朱浩懒得跟朱万宏解释什么一招呼:「走!」 朱万宏道:「那朱大人卑职……」 「跟上!」 朱浩冷冷甩下一句。 …… …… 没去什么太稀罕的地方就是去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客栈旁的茶楼。 等进了茶楼朱万宏发现这里早就被人包下内内外外的主顾都是军人作派朱万宏隐约感觉不太好等上了二楼朱万宏赫然发现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已等候在那儿。 「先生!」 骆安上来就向朱浩行礼。 朱万宏又是「噗通」一声跪下给骆安磕头:「卑职朱万宏见过骆大人。」 骆安不由皱眉打量地上跪伏的这位爷又望了望朱浩好似用眼神问询这是搞什么鬼? 朱浩笑道:「骆镇抚使见笑了可能南京官场比较流行这个吧。大伯快起来说话。」 「是是。」 朱万宏诚惶诚恐从地上爬起来起身的过程甚至跌跌撞撞足见心情之激荡。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忠奸难辨 随后朱浩与骆安商议事情朱万宏只能先下楼等候。 骆安详细讲述了有关南京局势。 应对倭寇和海盗方面南京守备勋臣徐鹏举行事消极懈怠而浙江、福建等地因为南京守备与海盗有暗中商贸往来使得每次地方卫所派兵进行征剿尤其是讨伐海盗盘踞的海岛时海盗都会提前获悉情况而逃走。 以骆安分析似乎徐鹏举及手下人员有暗通海盗倭寇的嫌疑。 「先生是否对守备衙门的人进行调查?」 骆安做请示。 朱浩摇头道:「我们初来乍到就算暗中去查也容易为人探知消息不如装作不知走个过场。」 骆安很不解。 朱浩都亲自到南京了居然只是走个过场?难道不应该趁机将南京官场给整肃一遍?尤其是把南京守备换成新皇的人? 「骆镇抚使这几天你不要派人出去走动目前保持低调即可南京查账不会有任何结果等这边的事有了一个对方方面面都好交待的答案可能就要打道回府了。」朱浩道。 「是。」 骆安行礼领命。 他听朱浩话里的意思好像朱浩并不打算在南京久留从情理上来说朱浩在京城可以暗地里帮新皇做事地位相当于隐相留在南京能做什么? 所以朱浩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就很好理解了因为朱浩志不在南京官场。 …… …… 骆安带人离开。 朱浩站在茶楼门口准备带朱万宏一道走。 朱万宏把一张大脸凑到朱浩面前低声问道:「不知骆镇抚到南京来是为何事?莫非要找谁的麻烦?」 「朱千户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吗?」 朱浩冷冷打官腔。 朱万宏咧嘴一笑:「卑职不过是想出一份力。」 出个屁的力就是想打听消息见风使舵看看是否能从这些「机密消息」中换取一些利益以朱浩这么多年对朱万宏的了解知道这是个绝对要谨慎使用之人稍微不注意就要遭受反噬。 「时候不早我要去见一个人朱千户可要同行?」朱浩问道。 「那感情好……不知朱大人要去见何人?」朱万宏本要直接应承下来但随即想到朱浩问出这个问题那就必然不会带他去他很想知道朱浩要去见谁。 朱浩笑道:「朱千户不是聪明人吗?你猜我要去见谁?」 朱万宏一本正经分析起来:「要么去见魏国公他是南京守备。要么就是去见南京户部尚书他负责江南钱粮调度……」 朱浩的确是要去见黄瓒。 这点倒是被朱万宏猜对了。 朱浩道:「我面子这么大吗?两位朝中顶级大佬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大佬?是是他们都是大佬。不过朱大人比他们还大佬不过朱大人可要小心您再强那也要小心提防地头蛇卑职不才曾在南京地面混了一段时间对该地官场黑幕多少了解一点您看是不是……」 朱万宏还是想跟朱浩同去。 「算了吧今天我是去见黄尚书不用你作陪走了!」 朱浩直接跟朱万宏作别踩着马凳就要上车。 朱万宏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已钻进马车车厢的朱浩:「那朱大人明日见到余大人他们卑职该怎么说?今天您去哪儿了?」 这问题是承接之前朱浩呛他那句。 既不要帮助朱浩遮掩也不能实话实说难道要说你去见黄瓒吧? 如果不行那到底该怎么 说? 实话不好说假话也不能说还有这么安排事情的? 「自己掂量着办!」 马车已起行朱浩冷冷的声音从马车车厢里传出。 朱万宏琢磨半晌粗重的气息说明此刻他内心的愤怒被自家侄子戏耍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隐约间突然明白朱浩的意思省略号 「那就什么都不说一问三不知呗?小小年岁兜这么多圈子活该你被流放到南京来最好你也回不去……不行不行他要回不了北京我也回不去了还是想办法早点把他弄回去……来人啊派人跟着小朱大人不能让他有事……」 …… …… 朱万宏派人跟踪朱浩却不知何时把人跟丢了。 马车停在一个商铺前许久不见动静等朱万宏的手下鼓起勇气掀开帘子一看却发现朱浩早就不在马车车厢内。 朱浩在南京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要神出鬼没些万一有人对他不利他需要及早找到脱身之法南京就算不是龙潭虎穴但他面对的一个个权贵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天色渐暗。 朱浩在商馆见到了风尘仆仆赶回南京来的苏熙贵。 苏熙贵身旁带着一名看起来很低调的老者虽然这老者只是穿着身便服朱浩依然能从其雍容气度判断出应该就是黄瓒本人。 圆脸带点方就是个长方形椭圆脸胡子留得很特别看上去像个女干臣整体却给人一种稳重能做大事的感觉。 从黄瓒这张脸朱浩看到的是一个充满自我矛盾的个体好像忠、女干之事都能从这一个人身上做出来大可振国安民小可保一家一室邪恶起来同样可以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小当家给您介绍这位便是黄公。」 相谈的地方就在商馆厅堂不远处甚至坐着几个谈生意的商贾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伪装的。 正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黄瓒出来找朱浩商议事情选在人多眼杂的商馆周围还有人看着别人随时都能进来……如此却不会让人怀疑是在商议什么机密大事。 这厅堂内每个人都是黄瓒的人营造出一种大庭广众的假象。 朱浩拱手:「学生朱敬道见过黄公。」 黄瓒拱手还礼八字胡一挑露出些许女干邪的笑容:「朱先生客气了久闻朱先生大名今日终于有幸一见。」 上来便以老臣之身称呼朱浩为先生足见黄瓒为人做事是何等谨慎。 绝对不能得罪皇帝身边的人尤其这个人还关乎他的仕途前景关乎到他以后是否可以当北户部尚书甚至是兵部、吏部尚书。 …… …… 朱浩和黄瓒坐在一张小方桌前。 苏熙贵很识相自觉地退到远处跟角落里谈生意的几个「商贾」凑一块儿随后对在场的人做了个手势。 所有人都拿出棉花来把耳朵堵上连苏熙贵自己都一样。 朱浩好奇地问道:「这是……」 黄瓒道:「商议大事总不能让闲人听去哪怕听者无心只要说者有意便会有人传扬招致有心人揣度就不好了。」 朱浩心说这是在说隔墙有耳? 你要杜绝隔墙有耳的方法倒是很特别在一个相对嘈杂的商馆内议事还让人把耳朵堵上这就很有门道了、。 朱浩发现自己对黄瓒的第一印象没有错这是个忠女干事都能做到极端之人。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黄瓒入朝当户部右侍郎时正好是江彬得势时黄瓒长期驻留宣府 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治理军饷、打理府库等事务免不了跟朝中女干佞接触自然是锻炼出眼前这副谨慎的作派。 真就是一步行差踏错就要万劫不复。 「朱先生饮茶。」 黄瓒亲自给朱浩斟茶。 朱浩连忙道:「黄公客气了。」 黄瓒道:「欸朱先生到了江南老朽便要尽地主之谊。不知今日朱先生去查问海防账目可有遇到麻烦?老朽让人整理了过去几年南方海防开支用度等等其中各项亏空都列得很清楚以备朱先生查阅。」 好家伙! 朱浩很想说好家伙。 刚见第一面你就把江南海防所有内情都给我查清楚总结出来还列好送到我手上这样我用得着费力去查吗? 当然也不能直接采用还要从账目各项问题找「软柿子」开始捏起这样可以免去极大的麻烦甚至说朱浩用黄瓒所给的列表来日就可以安排锦衣卫去抓贪污受贿的官员。 虽然都知道问题主要处在徐俌、朱辅和徐鹏举前后三任南京守备身上也出在各地卫所指挥使等将官身上但还是不能直接从这些人身上入手最多只能抓一些小鱼小虾来交差了事。 朱浩笑道:「黄公办事就是如此妥帖高效难怪陛下总在下臣面前提及这朝中非要有黄公不可。」 「是吗?」 黄瓒听了这话老脸上满是宽慰。 不说别的这几年黄瓒在朝做的事可就多了谁都认可黄瓒的能力无论是新皇派系还是杨廷和再或是前面的朱厚照和江彬等……没一个不佩服黄瓒的理财能力但都对黄瓒模糊的立场颇有微词。 话说出来这世道不是有能力就能在朝堂混得开。 最重要还是讲派系。 黄瓒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入朝前没有加入哪个派系入朝后还被朱厚照和江彬等人拉拢全力配合正德皇帝胡作非为以至于他能力再强杨廷和仍旧将他当成异类连新皇派系也不能对其完全信任。 就像朱浩刚见到黄瓒也在暗中观察黄瓒是否真的可用。 说白了连朱浩也有疑虑。 「黄公学生就不遮瞒了西北这局势走到今天这地步虽制约了杨阁老他们但也令我朝兵马陷入极大的被动学生最怕的就是鞑靼人再一次长驱直入打到北京城下到那时京城局势困难南京这边需要有自己人坐镇。所以希望黄公能当这个主持南京大局之人。」 朱浩就差没说…… 杨廷和没倒你就进不了京城。 把事办好了杨廷和致仕新皇在朝中最大的反对派离开京城六部尚书你自己选一个当。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另有委任 该对黄瓒说的话朱浩早就让苏熙贵传达过。 现在不过是当面把事情再沟通一下也没说就此便确定下来毕竟朱浩不是皇帝甚至不是能主事的官员就看你黄瓒信不信。 若是你肯信那就听话办事若不信……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而后黄瓒恭维了朱浩的才华感谢朱浩当年提供晒盐法让他获得升户部侍郎的机会没有谈及有关自己到京城当尚书之事。黄瓒明白杨廷和在朝一天他进京基本不可能。 去了也是自寻烦恼还不如留在南京至少杨廷和想要对付她消息传递需要一段时间他还能通过一些关系运筹。 两人闲聊了大约半个时辰黄瓒起身告辞随即两人分头出了商馆。 苏熙贵随朱浩一起走出来还是一脸毕恭毕敬的模样。 「黄公没跟鄙人细说等鄙人跟黄公沟通后再与小当家详谈。」苏熙贵美滋滋的样子他生平两大靠山黄瓒和朱浩他前半生靠的是姐夫黄瓒为他撑腰而他以后则主要依托于朱浩。 当然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可现在苏熙贵做事已倾向于朱浩这边话里话外都要把黄瓒心中真实想法给探听出来告知朱浩。 朱浩点点头:「我在南京这些日子苏东主近可能少与我见面有事直接派人去通知我即可。」 「对对。」 苏熙贵道「小当家鄙人听闻现在京城发生了很多事不知您……」 朱浩道:「我人在南京就不去想京城的事还是早点把差事办完回京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不好受啊。」 苏熙贵笑道:「小当家这是初成家立业离不开娇妻像鄙人这般年岁走到哪儿都能安下心。黄公会竭力相助查案之事小当家不必担心鄙人会把黄公能帮的不能帮的一并尽力做好您只管等消息便可。」 朱浩发现苏熙贵拿出一种要跟黄瓒划清关系的架势。 难道黄瓒查处的账目等问题跟你苏熙贵还能区分开?说得好像你查完东西就只告诉我不告诉黄瓒一样? 「那我就静待好消息。」 马车驶到二人面前苏熙贵亲自扶朱浩上车又目送马车远去这才转身返回商馆。 …… …… 对朱浩而言海防账目亏空并不是他南下的重点。 他要帮朱四收揽南京军权至于海防……等把南京军权拿到手后自然一步步就能将海防重任拿过来到时调兵遣将也就有了极大的自***可前提是得先绕过杨廷和掣肘。 说白了。 他来江南只是为了自证没有给新皇做事估摸着杨廷和也没指望他和余承勋能再南京做出点成绩吧? 朱浩回到园子正好见到余承勋带人外出。 「敬道你怎回来了?今天……没有在家中过夜?」 余承勋好奇地问道。 朱浩笑道:「公务要紧再说我跟家族的关系不怎么和睦待了没多久就出来了见时间还早便去拜访了认识的朋友……」 余承勋怔了怔朱浩说话真是坦诚啊。 你就说自己回了朱家我还要问你去见了什么人不成?但现在你自己主动提出去找朋友那我就不能不问两句了。 「敬道老弟你在南京还有朋友?」 余承勋很是意外。 朱浩凑过去道:「实不相瞒其实南京户部黄部堂与我乃旧交。」 「噗……敬道你不会想说你去见黄部堂了吧?」余承勋差点想吐血。 听听这都说的是什么? 你不是说要回家省亲吗?结果转眼就提到去见朋友让我不得不问两句你却告诉我你去见黄瓒? 那这是……我怎么往京城报? 朱浩笑道:「其实就是因为我跟黄瓒内弟一个做生意的商贾有些往来以前我家里营商。至于黄部堂那边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啊。」 其实朱浩没说自己见到还是没见到只提及要去见黄瓒之事让余承勋自行琢磨。 余承勋一听当然觉得朱浩没见到黄瓒只是想见而已。 一个少年状元就算是翰林到了南京后想拜见一下南京户部尚书这样的***投递拜帖后也要排期很可能人家压根儿就没兴趣见你何必说出来丢人呢? 「敬道你该知晓其实这位黄部堂跟先皇身边一些近佞走得很近杨中堂一向对其有成见所以……你见谁都好还是先别想着去见他话说今日我要去见个人你是否同去?」 余承勋只当朱浩是那种急功近利的年轻人想攀黄瓒的高枝于是便教导了朱浩一些官场规矩。 从某种角度而言余承勋对朱浩也算坦诚。 朱浩问道:「什么人?」 「呵乃南京翰林院一位学士名严嵩字惟中他入仕很早但长久不在中枢如今在南翰林院中刚升为侍读署理南翰林院事务。他乃杨阁老门生这不……他知道我们前来特地叫我过去叙话至于谈什么我都还不清楚。」 余承勋说到这里生怕朱浩误会另外解释一句「严惟中这个人对仕途什么的没什么兴致更像是在朝的乡野道人以往我见过说话总带着不食人间烟火之气你要是不想与这种人接触不去也罢。」 余承勋倒也没说错。 严嵩因为是晚年得志六十三岁才入阁如今年过四十还在南京翰林院混日子谁都不觉得他对官场有野心再加上严嵩喜欢研究那些道家的东西说话不着调更容易让人觉得他不靠谱。 可就是这么个人三十年后权倾朝野说出去谁敢信? 朱浩琢磨一下这会儿严东楼还是个小屁孩呢或许扼杀于摇篮中……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但想想。 要针对一个小屁孩只因为正史上其有能力帮到他爹好像有点丧心病狂。 可朱浩也要为自己的下半生做思量若说以后有能威胁到他朱浩甚至可能跟他在朱四面前形成激烈交锋的严嵩父子首当其冲其余的人谁有那本事跟他相斗? 提前二十年谋事终归早了点朱浩现在还没心思去针对严嵩。 朱浩道:「如懋功兄所言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我先回房歇息。」 「好那我先去了。」 余承勋急忙而去。 朱浩本想问问怎不见杨维聪? 可再一想估计杨维聪也感受到现在被余承勋冷落今晚不好意思再住在园子里了吧? 等进了园子一问果然杨维聪下午没跟着余承勋一起过来。 杨维聪和余承勋看似是一党但同党内一旦起了疑心便很难给予信任。 朱浩联想到自己以后就算回到京城杨廷和父子也会对他逐渐疏远……换了一般人定会觉得可惜但这对朱浩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事。 …… …… 京城。 有关西北军务奏疏一天能发好几道到京城战报更是如雪片一般飞来尤其是宣大一线简直到了永无宁日的地步每天都有一系列问题等着朝廷处置……刚上任宣大总督的陈九畴就像个***一样天天面对一大堆麻烦政令很难传达到 宣大各处。 完全就是个光杆司令。 这天朝议朱四特地让臧凤参加等于是让臧凤来一次西北之行的总结告诉在场的大臣他在西北遇到什么同时也是通过廷辩的方式为自己在西北的作为做出解释。 因为臧凤的刑部右侍郎职位暂时被下了还是戴罪之身当他一身普通人装束出现在朝堂时很多人报以异样的目光。 可当臧凤当着皇帝和众大臣的面侃侃而谈把宣大数年来积累的问题一股脑说出来之后在场大臣包括杨廷和在内这才知道原来臧凤不只懂得河道、漕运上的事情连军务方面也如此擅长。 朱四听完后叹道:「臧卿家出制宣大本意是以你对漕运的了解打理宣府钱粮绰绰有余谁知你到宣大后战火也跟着烧了过去诸位臣工对你满腹疑虑认为你什么都不懂怕你耽误军机才让你回朝现在看来……此差事还是应当由你来承担才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这话分明是在扇杨廷和的脸。 虽然参劾臧凤之事不是杨廷和直接出面但让陈九畴接替臧凤为宣大总督确实他一手促成。 皇帝的话分明在暗示陈九畴这个继任者干得不咋地还不如再把臧凤换回去。 臧凤闻言跪下来磕头:「臣未能完成陛下嘱托罪该万死望陛下看在臣一心为朝廷的份上准允臣回乡颐养天年。」 朱四道:「臧卿家你年岁又不大干嘛想回去养老呢?在朝多干几年不好吗?朕让锦衣卫查过白羊口战事结果得悉白羊口虚报战功等事与你无直接关联此案要等战后再查你无过反而有功。」 「起来吧朕还想多问问你西北的事也方便对宣大局势进行布局朕对你也另有委任。」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非一般的信任 朝堂上朱四对臧凤的评价颇高。 甚至对臧凤于宣大总督任上属下虚报战功之事也只是「查无关联」一笔带过等于说臧凤现在已经可以官复原职但因为刑部右侍郎已经换成了从南京调过来的胡瓒现在胡瓒人已快到京城总不能再把胡瓒给打回去吧? 刑部右侍郎这职位臧凤暂且不用干了朝廷没有合适的官缺给他所以朱四才会说另有委命。 朝议结束后。 不出意外很多人都迫切想知道杨廷和对此事的意见。 本来刑部已下了公文配合锦衣卫把臧凤虚报战功之事给彻查等于说要从谳狱方面把臧凤打到但现在皇帝对臧凤采取了包庇纵容的态度连虚报战功这种事都不加追究。 谁都会觉得杨廷和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如今只有刑部尚书林俊有资格去直接跟杨廷和对话他几步追上杨廷和落后半步探头小声询问。 「……该说的陛下不都已在朝会上提过了么?」 杨廷和面对林俊的问题显得很不耐烦。 好像在说臧凤的事已暂告一段落我不想再提到这个人。 林俊急道:「如今西北防务出现重大纰漏全在于女干佞得过且过不做事之人却能得到陛下嘉奖做事者却要承担后果只因为他是前任是陛下的人就可以既往不咎吗?」 杨廷和侧目望向林俊。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林俊对此事会这么激动。 杨廷和把林俊重新启用为刑部尚书时只觉得此人会成为自己的左右手但没想到林俊回朝后做事会如此激进简直成为了他杨廷和派系中的急先锋暴脾气一点就着的那种。 你要针对臧凤我没意见。 可你说「有女干佞得过且过」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把我杨某人也捎带骂进去了?就因为我不想继续深究你就这么说话? 站在杨廷和另一侧的蒋冕见林俊过于激动急忙提醒:「陛下不都说了要查西北之事也要等西北靖肃之后?现在又不能派人去西北战事还在进行中如何能查清楚?」 在蒋冕看来这个林俊有点人来疯。 杨廷和把他召回朝当刑部尚书便投桃报李什么事都要抢着出头现在明摆着西北战事尚处于焦灼状态你这边就急着查边疆守军将士虚报战功?拜托能不能等战事结束后再查?难道你不怕引起军中哗变? 现在西北事务已经够乱了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你心中的正义感我们能理解但也要分清楚时间和场合。 杨廷和抬手打断蒋冕进一步的话转头对林俊道:「若是刑部去查的话能在这般情形下用最短的时间查清楚?」 「嗯!?」 蒋冕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 感情杨廷和还真想查? 现在要等林俊表态了。 你要是觉得刑部能在西北战事频发的情况下把白羊口的情况彻查清楚所有事务都能列明并以此定臧凤等人的罪那你就说出来或许就让你去查了。 林俊也是一股暴脾气:「这有何不可?派人去西北便是!」 「谁?」 蒋冕替杨廷和问道。 林俊道:「胡伯珩已快到京师让他折道往宣府将事态一并查清便可。」 听了这话杨廷和差点翻白眼。 臧凤是以刑部右侍郎的身份兼宣大总督现在臧凤被撤回来宣府、大同、偏头关、倒马关等处关系已经够乱的了你居然想再派个刑部右侍郎去查案?这不是乱上加乱? 查归查你正义感爆棚我们也可以理解但拜托能不能别给我们找麻烦? 「先这样吧将宣大战局稳定住比什么都重要。」 杨廷和终于表态「在这之前谁都别去提边关将领是否虚报战功安定军心比什么都重要。」 连杨廷和都知道现在西北经不起折腾了再闹下去只怕宣大会出现更大的危机。 宣大跟京城中间只隔着紫荆关、居庸关等少数关口若是宣大有事下一步京城就要戒严到时可能战火就要蔓延到京师。 …… …… 乾清宫。 朱四坐在案桌前看着朱浩从南京发回来的信函。 朱浩到南京后第一时间给朱四写信却是以骆安的名义如此信函就算是落到别人手上也察觉不出是端倪因为其中用到了朱浩跟朱四商议的「密码文」需要把一些字用密码本进行比较对照才能找出其中真正的意思。 对朱四来说这样做既好玩又安全如此他也能放心跟朱浩进行通信。 「……陛下都已对照翻译好了您看看。」张佐负责对照密码本把信函翻译出来后呈递到朱四面前。 朱四拿过来一看笑道:「还是朱浩深谋远虑身处千里之外却知道现在京城正发生什么。」 张佐很好奇先前编译内容时他就在琢磨朱浩好像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陛下都觉得朱浩运筹帷幄? 朱四道:「你看朱浩提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臧凤因为朕今天态度温和就连姓杨的他们都没出言质疑和反对如此就让臧凤避免陷入危机以后用他的时候他一定会感恩戴德如此等于是为朕收了一员大将。」 张佐哭笑。 人都被卸职了还大将呢? 就算臧凤现在从法理上来说没罪可以继续当侍郎级别的京官但要放到什么位置上?敢保他回朝后不会再被杨廷和摆一道彻底断了仕途? 再说了西北虚报瞒报战功之事到现在还没尘埃落定呢文官派系必定会继续纠缠不放。 张佐道:「陛下您看现在是否要及早把朱先生调回来?」 「不急。」 朱四道:「朱浩说了他要在南京帮朕把局势给稳住朕给了他一道御旨让他可以便宜行事。」 「啊?」 张佐大惊失色。 这件事张佐对此全不知情。 照理说皇帝要下御旨必须要由翰林院进行起草再经过内阁和文官推敲确定没问题后才能执行。 但现在皇帝却跳过文官系统直接对朱浩下密诏…… 从法理上来说这密诏合法但不合情若是密诏执行的地点是在京城杨廷和非把执行人的腿给敲断不可…… 但若是这道密诏放在南京的话…… 南京本来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皇帝的旨意凌驾于地方官政体系之上或许真能收取奇效。 张佐问道:「那陛下您让朱先生他……」 朱四笑道:「朕让朱浩去见南京守备魏国公徐鹏举朕就是想问问他若是政令下达朕跟姓杨的态度不一致他会听谁的。」 「这……」 张佐本想说还用得着问吗? 在皇帝使节面前徐鹏举一定会说听皇帝的再或者义正言辞说是听朝廷的……等等…… 张佐随即意识到。 这份密诏若是放在一般人手上所起到的效用必然也就那么回事可要是在朱浩手上的话…… 以张佐对朱浩的了解既 然朱浩挑唆皇帝下这样一道密诏还由他亲自带去江南所能起到的效用可能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 或许在南京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而且朱浩说了现在虽然渤海船厂还没造出大船但普通船只已经足够南方平海盗连武器什么的都已经开始铸造而且是通过南京户部大批量往南方运送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兵马了。」朱四道。 张佐一怔。 有船有兵器还有粮草辎重却没有兵? 那不跟什么都没有一样吗? 张佐试探地问道:「所以陛下让朱先生到南方是为了解决兵员问题?」 「募兵。」朱四道。 张佐这才知道朱浩不单纯是出京去避嫌什么杨廷和的猜忌对朱浩真有那么重要吗?朱浩这是去南方翻天了啊! 若是朱浩有了募兵的权力那朱浩不会以这样一支兵马造访吗?这还遵循了大明朝廷的规矩吗? 被文官知道后果不容轻视啊。 朱四道:「朕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若是让朱浩亲自来做必然是不行就需要南京守备去做或者说……朱浩会掂量情况把募兵的事做得既隐秘又合情合理。组建兵马后再由这支兵马负责维持海疆安稳这支兵马直属于朕不听命于任何人……具体由他自行决定。让朱浩去朕放心。」 张佐心说是放心朱浩一个人就顶得上一支军队了。 给了他御旨让他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那真是天高任鸟飞就怕朱浩的心拉不住。 「朕要给他写一封回信让他能及早把事办好……去把密码本拿来。」朱四示意张佐帮拿东西「朕现在担心的反而不是东南海防而是宣大其实朱浩不在京城朕放心不下啊。」 张佐有点想哭的感觉。 先前还说不用着急把人召回来一扭头…… 原来陛下您也会着急啊? 宣大连着京城若真是京城出事朱浩人在江南……难道给你再开个朝廷?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内三关总督 西北军情日渐紧张朱四将杨廷和、蒋冕二人连同兵部尚书彭泽和户部尚书孙交传召至乾清宫议事。 朱四很直白一上来就把西北军情简单分析给了几人听。 「……朕听说白羊口失陷后到如今关口都还缺损虽然当时鞑靼骑兵从关口撤走但过去几月白羊口也没修复甚至都还没开始维修从白羊口到宣府北的张家口等地一直都有鞑靼人袭扰本来鞑靼人只是威胁我们的外关口但九月后鞑靼人骑兵从白羊口长驱直入在我大明宣大一线如入无人之境连内三关都接连遭到鞑靼人袭扰警讯频出……」 西北军情说紧张吧当然也很紧张但有一点好那就是鞑靼人几乎没有攻破任何一座堡垒。 大明军队龟缩在城塞内看着鞑靼人在城外肆无忌惮抢掠可以说内三关倒马关、紫荆关和居庸关一直到外关这片区域成了鞑靼人纵横驰骋的「牧场」鞑靼人骑兵在如此广阔的天地内撒欢最要命的就要数生活在其间的百姓所以无奈之下百姓早早就迁居到城塞或者是进入内关关口以南避祸。 蒋冕道:「陛下如今除了白羊口被毁外其余城塞并无失陷之警讯。」 朱四叹息道:「现在没失陷等失陷的时候就晚了吧?朕想问问难道先皇在的时候鞑靼人也这么无礼吗?」 一个问题让在场的四名顶级文臣沉默下来。 朱厚照再怎么无能再怎么被人抨击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朱厚照在位时西北大致还算平静鞑靼人哪敢这么肆无忌惮到大明关口内撒野? 更别说那时草原还是达延汗统治下而朱厚照更是跟达延汗亲率人马有过正面交锋并没有吃亏从那之后有五年时间鞑靼人没敢大规模犯境。 现在被朝臣公认为「昏君」的朱厚照死了换上一个「明君」朝野上下正在欢呼要拨开云雾见月明了结果鞑靼人可不管你那套我们鞑靼人怕的就是前面那个咋咋呼呼的正德帝什么嘉靖帝不过是旁支上来的小屁孩不值一提这时候我们不出来撒欢要等什么时候? 朱四道:「朕是不是连先皇都不如?」 这话好似在自嘲。 杨廷和见朱四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由出面安慰道:「陛下不必妄自菲薄如今西北局势全因先皇时乱政丛生而起女干佞当道以至西北军备松弛法纪不存才令外夷有机可趁。」 「话是这么说……」 朱四道:「可朕心里总觉得朕做得不够好朕虽然想做一个守成之君但若鞑靼人都侵犯到我内三关朕还无动于衷的话那下一步鞑靼人是否就要寇破内关长驱直入杀奔我京师而来?」 这点朱四还真不是妄自菲薄嘉靖时西北军政一天比一天松弛这也铸成了后来「庚戍之变」中鞑靼兵马劫掠京师的大变乱。 杨廷和面对自怨自艾的小皇帝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毕竟皇帝有危机意识对大臣来说不算什么坏事。 朱四道:「朕想派京营人马紧急驰援宣大以防止战局进一步恶化。」 「陛下……」 杨廷和大概猜到朱四先前的那些话是在做铺垫等当听到朱四最后一番话立即便要出言反对。 朱四打量杨廷和:「杨阁老莫非你有更好的意见?或者你觉得现在西北局势不需要增派人马协同守备?若是内三关被袭扰或是鞑靼人的散兵游勇突然集结成大军杀奔一处我大明内关关口一定能守得住?」 本来杨廷和想好好跟小皇帝论一论但听到这儿顿时觉得小皇帝态度有异。 换了朱四刚登基那会儿杨廷和会毫不 犹豫继续反对直到朱四放弃决定但现在……杨廷和跟朱四直接打交道有一年半时间了对小皇帝的脾性有所了解或许这是小皇帝专门为他挖的一个坑等着他往里边跳呢? 朱四道:「先前朝堂上诸位卿家不是也议过以京营人马出镇西北乃当前最好策略?朕思来想去不能因为朕在京师就放弃西北万千百姓西北不安京城危矣若是西北安宁那京城就算只有一座空城也是万无一失。」 此话一出让几名文臣刮目相看。 你这天子守国门的态度还挺伟光正不贪生怕死孺子可教也。 可问题是…… 你不怕死我们怕啊! 凭啥从京师抽调兵马去宣府三边不是已经调了吗?另外你从辽东等处调兵也挺好的啊。 杨廷和心里有些着恼他现在已经总结出经验但凡朱四把他们叫来乾清宫来说事必定没什么好事现在小皇帝又想自作主张虽然从大势上来说从京营调兵往西北驰援保证居庸关、倒马关和紫荆关等内三关安稳是正确选择。 但杨廷和还是不能让小皇帝形成一种跳过朝堂议事自作主张完了再通知文官一声的坏习惯。 应该是我们商议出策略来通知你你照着执行就行了……现在陛下你是本末倒置啊! 皇帝应该受文官的挟制而不是我们要为你一人左右! 这其实也是朱四登基后君臣间最大的矛盾点所在。 朱浩一直帮朱四崇扬君权按而杨廷和则想把君权关进笼子里……本身杨廷和没错朱浩清楚君王权力不能太大否则就会胡作非为好像朱厚照一样几乎不受限制。 但朱浩不得不出面帮朱四因为二人利益完全一致再加上哪有皇帝真的愿意把自己的权力交给大臣的?朱浩出手相助让朱四感觉心里有底应付文官咄咄逼人的攻势毫不落下风才把朱浩当成肱股之臣。 「几位卿家朕想派以为临时督抚出镇倒马、紫荆、居庸三关统辖京师周边御敌事宜不知诸位有何好推荐?」 朱四也不藏掖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 杨廷和面色阴沉他也料到皇帝铺垫这么久应该就有这方面的意思但现在话直接说出来其实反对起来并不太难。 但出头之事不能由他来做于是瞥了彭泽一眼。 彭泽作为大明兵部尚书自他上任后被人诟病已非常多就在于他跟王琼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话说正德时为何西北一直平安无事一方面是朱厚照对于军政很上心再便是大臣中有王琼这样的奇才能镇得住西北那群妖魔鬼怪。 彭泽跟王琼的斗争不论对错甚至可以说彭泽还得到文官集团的支持以及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毕竟王琼跟佞臣走得近这就让彭泽成为「正」而王琼成为「邪」。 但回到最基本的能力问题上彭泽怕是拍马也比不上王琼要现在兵部尚书时王琼的话估计鞑靼人都不敢来袭来了也让你有来无回什么三边、宣大内部矛盾有王琼在谁敢乱说话? 到时王琼随便把自己派系的一个人挑出来塞去西北那都是能以一人震慑全局的就像被他随便派到江南的王伯安轻轻松松就把宁王之乱平息谁敢跟王琼对着干? 彭泽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彭泽道:「陛下若是再派人出制内三关防务要是内关跟外关间出了战事那……那……以何人军令为先?如此等于是令西北军政混乱请陛下三思……」 这明显是被赶鸭子上架后说的话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所以论点站不住。 大明督抚都是临时设置派 出去的目的都很明确既然委派的是内三关总督那在军务调度级别上自然要比宣大、倒马等外关总督要低但问题也在这里若是鞑靼人目标仍旧只是外关内三关总督不用做什么事现在皇帝设置了前提为防止鞑靼人进攻内关才设立了这么个职位。 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 这还用得着问吗? 朱四冷冷道:「彭尚书朕之意以要员镇守内三关这一片本受宣大总督协调但如今宣大总督人在大同怕是传译车马都达不到内三关而内三关与京师间却畅通无阻朕为何要让宣大总督来对内三关下令?出了事彭尚书你能承担吗?」 彭泽无言以对。 朱四继续道:「朕便这么说吧朕中意之人乃王府出身的唐卿家也就是唐伯虎他在安陆州时就曾以数百王府亲兵全歼了几千盗寇以他的能力应付鞑靼人应该不难朕信任他。」 此话一出连孙交都暗自皱眉。 平盗临时头领能跟手握大权的西北督抚相比?陛下您真是举贤不避亲啊臣等还以为你会再拐弯抹角一番推荐一堆人最后不行才把唐寅给推出来结果你上来就直接推唐寅? 再说了别人不知道安陆那一战的情况俺老孙还不知道吗?什么几百灭几千你骗鬼呢? 你鬼都骗不了还想蒙住杨廷和你这是猪油蒙了心啊。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心里应允,还不能说 就在孙交和彭泽以为杨廷和会激烈反对时谁知道杨廷和沉默以对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杨廷和不说话别人也不好掺杂什么意见现场一时陷入死寂。 半晌后杨廷和才道:「此事应当交由朝议若局势非要到设立内三关总督的地步老臣并无异议。」 只说对设置内三关总督这件事无异议但没说对任用唐寅无异议。 朱四道:「那好诸位回去后可以商议一下明日朝会上朕便把此事提出来。」 如此显得朱四很是通情达理先前在他们面前直接提出要设立内三关总督的想法看起来武断但现在却主动退后一步好像是说朕当着你们的面提只是先问问你们的意见然后再拿到朝会上去说所以朕并不是刚愎自用。 反而很尊重你们呢。 …… …… 从乾清宫出来。 杨廷和闷头往内阁值房方向走。 孙交很清楚自己跟眼前三位不是一党刻意没有与他们同行远远地坠在后边。 此时张佐从旁边门廊一路小跑过来到了几人面前向孙交发出邀请:「兴献太后娘娘请孙老到清宁宫叙话说是要谈谈家常。」 孙交看向另外三人顿时感觉投来的目光都不怀好意。 「这……劳烦张公公在前带路。」 孙交本来跟这几个就不是一路人此时当是解围跟着张佐就去见蒋太后。 这边孙交一走彭泽急忙问道:「杨阁老此事不会……您真的同意了吧?」 蒋冕道:「设立倒马、紫荆、居庸三关总制之事本就有法可循如今西北局势着紧陛下于内廷中提出此事倒无可厚非。只是他提出以唐伯虎领兵则很儿戏如此重任怎可落在一个草莽出身的王府伴读身上?这不是任人唯亲吗?」 「那……该以何人担此重任?」 彭泽见杨廷和没有表态紧跟几步问询道。 蒋冕先看来杨廷和一眼见杨廷和没有在彭泽面前解释的意思便道:「等回去商议后再做决断。你早些回兵部要紧有什么战报尽快送来。」 …… …… 彭泽与两位阁臣不是一条路半途就分开。 蒋冕知道回到内阁值房后还有个费宏在那儿有些事情商议起来不便便趁着进内阁值房前把杨廷和的意思问清楚。 谁知没等他开口相问杨廷和便主动开腔:「敬之你说趁机把唐寅调出京城是否恰当其时?」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就把蒋冕给问住了。 蒋冕琢磨了一下这意思是……杨廷和赞同让唐寅来担当这个新设立的内三关总督? 「若是按他在朝所做之事这两年也算有些功劳为陛下鞍前马后效力四处奔走虽然做得很多事并非正统文官所为但到底也没有超出为国为民的范畴……介夫何以有此问?」 蒋冕言语中对唐寅并没有什么贬损。 唐寅以王府潜邸出身算不上正统文官因落罪而没有参加进士考试资格的老举人现在做官能做到这份儿上全靠文官对新皇的妥协。 但从唐寅所做事情来看倒也不与文人从政的宗旨相违背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 杨廷和道:「那让唐寅去当个督抚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蒋冕又是一怔。 看样子杨廷和真打算把唐寅安排去内三关虽然距离京城不太远但好在把人给调出京城了如此新皇势力在朝堂上就少了一员大将。 蒋冕叹道 :「可他从无带兵经验若处置不当的话……」 「呵呵。」 杨廷和神色轻松「不过是内三关外面还有宣大总制只要将他的职位降到宣大总制之下他就会受三边总制、宣大总制支配内三关并不涉及关隘外地方政务他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呃……」 蒋冕一想。 好像很有道理诶。 内三关总督怎么说都是临时设置的督抚属于战时的职位以唐寅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身份外调内三关总督领正四品左或右佥都御史出镇内三关……品阶上来说一点毛病都没有反而相当于平级调动。 这就相当于当初王守仁当赣南巡抚时任务很明确唐寅此番要确保内三关安稳而当初王守仁则是去剿灭赣南盗寇。 虽然有立功机会但赣南巡抚那时自己干活自己领功而内三关总督则是听命于三边总督和宣大总督所以唐寅有功劳也不会太大有过错还得背黑锅这就是这职位最特殊之处。 杨廷和道:「现在是要防止他军权在手需调拨富有经验的勋贵随同还要有一位上得了台面的监军。」 蒋冕听了这话便明白杨廷和的意思了。 内三关总督这职位看起来紧要但其实上不了台面而且杨廷和也不是让唐寅去内三关统调兵马反而派出一名侯爵或者伯爵的勋贵去当领兵将领再派一名太监去当监军这样唐寅的权力就会被大幅度削弱再加上唐寅职位本就在三边总督和宣大总督之下战时还要受两家总督的指挥那唐寅去了就是个傀儡。 这样一来比把唐寅留在京城跟他们作对好太多了。 蒋冕心想这是为了把新皇身边的人外调减少其对新皇的影响无所不用其极啊。 「陛下会不会……反悔呢?」蒋冕听出来了杨廷和对此考虑周详来日朝议上必定会答应。 只是碍于先前的态度杨廷和不能再彭泽面前直说因为这涉及到西北军权归属照理说杨廷和应该把内三关兵马统领大权交给彭泽的嫡系才是而现在新皇要把这职位掌控在手杨廷和不反对也就罢了还支持……容易让彭泽多想。 但现在蒋冕既然知道杨廷和心中已做出决定那就要考虑一下来日朱四会不会后悔的问题。 或者小皇帝先前想拉拢西北掌握军权的臧凤结果臧凤被拿下三边和宣大军权都落到杨廷和手中小皇帝才想筹谋夺个内三关的军权可能并没有深思熟虑回头考虑到把唐寅派出去后自己身边无人可用或许就要后悔此次用人了。 杨廷和道:「明日朝会上需要有人进言再有人出来保举唐寅让人觉得这都是陛下刚愎自用的结果。」 「嗯。」 蒋冕点点头。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 西北乱局发生后杨廷和因主张阵前换帅而饱受争议现在杨廷和既想让新皇身边的唐寅被外放同时还要甩锅。 所谓的甩锅就是让唐寅来背黑锅这样西北再有什么变故就让大臣谏言说这都是皇帝刚愎自用非要重用唐寅去西北督军的缘故唐寅无所作为最后导致西北局势恶化……如此只待战事结束便可趁机把唐寅给清算掉。 即便唐寅做出功劳西北战事取得好结果那时功劳也不会再唐寅身上而都会说是三边总督李钺和宣大总督陈九畴的功劳还会说这是杨廷和跟彭泽等人运筹帷幄的结果…… 总之怎么想唐寅去西北杨廷和这边都是稳赚不赔。 至于三关军权…… 在三边和宣大军权面前值得一提吗? 皇帝就算给 他派点京营人马又算什么?京营现在不都落到新皇手里去了?把京营部分人马外调反而方便杨廷和拿回京城军权呢。 「那我回头找人商议。」 …… …… 孙交离开杨廷和一行本以为要去清宁宫结果又被张佐带回乾清宫。 「不是说要去见太后吗?」孙交好奇地问道。 张佐笑道:「太后就在乾清宫啊。」 「这……」 孙交想说妇道人家怎么可以去乾清宫这种地方? 等孙交返回乾清宫后却发现朱四坐在那儿旁边连个人都没有哪里见得蒋太后? 张佐走回朱四身后重新站定。 「陛下……」 孙交不知朱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要传召我只管说一声就行反正之前我们君臣间的单独召对不是一次两次怎么这次要兜个圈子?不让杨廷和知道我来见驾可是有极度机密之事? 「孙部堂你觉得朕先前的提议让唐先生来当内三关总督怎么样?」朱四笑嘻嘻问道。 孙交很想说你作为皇帝不要如此不正经。 再说了咱君臣也没熟悉到那种程度吧? 严格来说我还属于中立派系你在我面前搞这些我可不会觉得你平易近人反而认为你少了帝王该有的威仪。 孙交道:「陛下此提议也可但就怕……」 「就怕杨阁老不同意是吧?不会的朱浩……敬道说了杨阁老开始时一定会先表达出一种未置可否的态度但回头一定会同意此事而且要是朕不答应他还得跟朕急呢……」朱四笑道。 孙交皱眉。 朱浩这都给皇帝灌输了些什么思想? 杨廷和怎可能会同意让唐寅去出任西北总督级别的要员? 就算内三关总督地位不高但也涉及大明军权战时调这么个人去西北……杨廷和疯了么?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原来那才是目的 孙交觉得当今天子跟朱浩这对少年郎很会玩。 连杨廷和的心思都敢去揣摩?你以为还能把这种在朝手握权柄十几年的官场老油子给你摸透?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换了我孙某人是杨介夫就一定不会答应让唐寅当什么内三关总督这不摆明往外放权吗?限制唐寅都还来不及呢居然往他手上送权力?还是军权这种大礼?真当首辅门下无人? 心里有异议孙交却没有跟朱四争论。 随后朱四便提到让刘春入阁之事这也一直是孙交心中纠结所在。 刘春入阁之事可说是「一波三折」没事就拿出来提提但从夏天时有了此风声如今一个季度过去依然还只是停留在皇帝嘴上说说正式廷议、廷推遥遥无期却把刘春架在火上烤了三个多月! 连刘春都忍不住找孙交征询这是不是朝廷逼我早点致仕的伎俩? 「……孙老朕觉得呢刘学士乃入阁不二人选可是在廷议上还需要有人支持孙老可否保举他一下?」 朱四提请。 对孙交来说现在他跟刘春关系还不错廷议必选一人入阁的情况下……这是前提没人愿意主动打破如今内阁四名阁臣的局面谁提了谁就要遭殃除非杨廷和同意……只有在正式确定廷推时孙交出面推荐刘春才无后患。 但孙交并不打算这么做。 你当我孙某人是那种无脑莽夫么? 你皇帝已经公开支持让刘春入阁如果我出来提议她不等于说告诉别人我站在你这边? 就算我跟刘春关系再好廷推这件事我也不干! 孙交道:「陛下老臣对于内阁之事不太了解至于谁合适谁不合适并无发言权不如多问问翰苑出身的老臣哪怕是在乡赋闲的……也好。」 我是户部尚书没人让我入阁凭什么让我掺和进谁入阁这种糟心事? 朱四好像得到了答案般笑道:「那孙老觉得如今赋闲在家的谁人适合入阁?朕听说弘治时两位名臣刘太师和谢少傅如今都还安好不如请他们回朝……」 「啊?」 孙交一怔。 弘治时内阁三位元老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到如今只有李东阳过世刘健和谢迁都还健在只是刘健年已过九十怎可能会被重新启用为内阁大学士?而且让这个前首辅回朝把杨廷和置于何地? 谢迁虽然年轻些但也年届古稀之年。 孙交很想说陛下咱能不能推荐一点靠谱的人?不要总想着用弘治朝老人是不是?虽然我也是老家伙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常理解老家伙们想置身事外的豁达心理谁他娘的愿意掺和进朝中这些破事中来? 朱四自说自话般道:「朕觉得当年在正德时设计诛杀女干宦刘瑾如今赋闲在家的杨应宁杨阁老也是入阁的不错人选。」 孙交听到皇帝说要举荐刘健和谢迁时只当朱四在那儿信口开河这种事就算皇帝愿意刘健和谢迁也很难应允肯定会上疏回绝但朱四提到杨一清时……孙交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 朱四见孙交神色有变问道:「可是孙老觉得这个人选不错?」 孙交眉宇间呈现出一抹思索的神色随后道:「此等事老臣不敢妄言。」 嘴上说不敢妄言但心里已经联想开了。 皇帝要制衡杨廷和就得在内阁中加人加个刘春能干啥? 闹得沸沸扬扬的把刘春架在火上烤就像蹴鞠比赛就差临门一脚老在那儿瞎晃悠怎么看刘春都想是个幌子……若是新皇想找个人入阁能把杨廷和给 限制住必定是一位德高望重并且能力异常突出的人…… 朝野上下没有人有资格制衡杨廷和就算把刘健和谢迁召回来人家是正统文官出身懂朝堂规矩还是会听杨廷和的。 但若是杨一清的话…… 杨一清跟王琼基本算是同一阵营只是杨一清资历比王琼还老等于说王琼是杨一清的「小老弟」虽然这说法有点偏颇但大致就那么回事…… 杨廷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琼打压下去若是杨一清回来并且入阁……乖乖这内阁要变着法热闹啊。 难道说…… 朱四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让刘春入阁而是以刘春为幌子为杨一清回朝铺路? 朱四笑道:「孙老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朕觉得这种场合你可以畅所欲言。哦对了一会让人带你去见母后……」 小皇帝甚至没忘记是以孙交见太后懿驾为借口召他前来。 但在让孙交去见老太太之前却给孙交出了这么个大个难题。 孙交道:「陛下有些事老臣认为当为也可不为或为或不可为更不可为也……」 「呵呵什么可为可不为啊?」 朱四笑着「孙老有话不能直说吗非得绕圈子?」 「其实……老臣并无异议。」 孙交也犯愁了。 难怪杨介夫觉得小皇帝不好对付呢感情这位九五之尊会处处挖坑啊光是一个找人入阁之事就留有各种后手讲什么刘健、谢迁但怕是最终目的就是让杨一清回朝毕竟谁都知道杨一清能耐不小。 一旦杨一清回到朝中那跟杨廷和有嫌隙的大臣瞬间就能拧成一股绳。 甚至那些已经彻底靠拢向杨廷和的大臣估计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问题吧? 朱四笑嘻嘻道:「孙老其实你今天的话敬道跟朕提过他的意思是说孙老对于杨应宁回朝之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肯跟朕明言。不过这样也好朕回头再找孙老来谈……送孙老去见母后吧。」 …… …… 孙交见完朱四终于去见了蒋太后。 一个谈公事另外一个全都是家事连续两场下来孙交感觉自己好像刚被人从油锅里捞出来。 这颗小心肝啊…… 孙交琢磨不透一些事本来杨一清回朝对于朝廷平衡势力关系限制杨廷和权力是一件好事可不知为何孙交始终高兴不起来。 杨一清若回朝跟杨廷和形成正面冲突那朝堂又要无宁日了。 「唉!」 孙交摇头叹息。 「若是敬道这小子在京城一定把他叫过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他人都不在只不过是留下一些计策就把朝堂搞得天翻地覆他到底怎么做到的?不会为了限制杨介夫彰显君权他连朝堂稳定都不顾了吧?」 孙交有些担忧现在去信问朱浩时间已经来不及让朱四改变心意……他自问没有朱浩跟小皇帝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自己的话报上去也没用。 怕是小皇帝接下来要做的事全都被朱浩计划好旁人掺和再多意见也是徒劳。 想了想只有去问问唐寅毕竟唐寅是朱浩的挂名恩师同时也是唯一可能会给他释疑的人。 …… …… 孙交见到唐寅时已是日落黄昏。 孙交找唐寅的名义是说要跟唐寅商议一下来年工部开销等事尤其是工矿等地的消耗问题…… 唐寅有些莫名其妙兴王府一系开矿几时用 到户部拨款了?你孙交怕不是来给我送银子而是来跟我讨要银子的吧? 二人见面的地点就再户部衙门。 孙交开门见山告知唐寅所谓的来年开销就是个借口主要是想跟唐寅私下谈谈。 唐寅心中一松随即不解问道:「孙部堂有何烦心只是?若涉及到敬道您只管写信去跟他提……如今他在南京那边有人暗中相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踏上归途了吧?」 孙交道:「谁帮他?」 唐寅一怔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黄瓒会帮朱浩之事难道孙交不知情? 若真不知道的话自己说出来那算不算泄露机密? 不行这话不能由我唐寅说我可不做那种让朱浩觉得我自作主张的事。 「呵呵。」 唐寅一笑而过。 孙交瞪了唐寅一眼道:「伯虎你入朝时候不长怎这打官腔的本事却见涨呢?问你哥话何须遮遮掩掩?难道说老夫不值得信任?从始至终老夫知道那么多事可有一件外泄过?」 唐寅笑道:「孙部堂其实没什么敬道入仕前在朝就有他自己的关系网如今的南户部尚书黄公便是靠他所献晒盐法从地方布政使做到了户部右侍郎再到今天的位置如今朱浩去南京查的还是涉及户部的账目黄公怎可能不相助呢?」 唐寅就这样很在意那张老脸被孙交用言语挤兑一下什么原则都不顾了该说就说。 想想也是。 眼前这位是朱浩的老丈人难道还怕他把朱浩的事外泄? 我唐某人今天就说了怎么地吧! 「哦。」 孙交恍然。 朱浩跑南京去不是借助新皇的名头狐假虎威而是凭借「私交」让黄瓒出面相帮? 等等! 有漏洞! 孙交道:「敬道去查南户南户不仅不遮掩还出手相助?这是帮人查自己?」 唐寅笑道:「敬道临走前早说了江南就算有账目上的亏空也一定不是南户造成的因为若亏空真是从南户而起……至少也是百万两银子起步。以黄部堂治部的能力犯不着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搞出什么亏空来。」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均被言中 孙交想了下。 以几万两的亏空去找黄瓒的晦气那黄瓒的确会觉得很晦气。 这不是侮辱人吗? 黄瓒在西北的时候管理的是上百万两的账目尚且能在每年开销超过二百万两的情况下将西北军政打理到井井有条现在说人家在南方亏空几万两? 孙交问道:「所以敬道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杨应宁入阁是吗?」 终于问到正题了这是孙交最想一探究竟的问题。唐寅摇头:「有关谁入阁之事我想敬道之前应该跟您沟通过您不妨想想他的话在这点上在下很难跟你说清楚。因为……我也不知道。」 谁入阁? 关我唐伯虎什么事? 反正不是我。 袁宗皋能入阁那是因为他是进士出身在王府当长史多年而我唐某人有什么? 现在能在工部混日子也挺好至少前半生没实现的抱负现在全都实现了不是吗?说出去好歹能说我唐某人也是做过大官的人了。 经过唐寅的提醒孙交不由回想朱浩曾跟他说过哪些话。 一时无法理清思路。 这边还在聊着门口有户部吏员探头张望似有什么事情。 孙交脸一板喝问:「没看到本部正在会见客人吗?」 吏员进门后躬身说道:「部堂户部衙门外有人来找唐员外郎说是找他商议军机大事您看是否……」 唐寅马上起身:「孙部堂在下尚有事您看可否等以后再详谈?」 孙交有些懊恼我这边还没问完这是谁不开眼把唐寅叫走? 再一想。 不对。 现在正是把唐寅安排去当内三关总督的关键时候估计文官跟皇帝之间的博弈已经开始了我怎么听了新皇一番话后只纠结谁入阁的问题呢?不是应该更关心眼前这位诗画双绝唐伯虎的前程? 「你……你先去吧。」 孙交本还要问朱浩哪儿来的自信觉得你能当上内三关总督? 但想想又不对朱浩走的时候西北局势还没紧张到如此地步他那时就知道过了一个月后西北局势居然危急到需要朝廷安排内三关总督在统领内关防御的地步? 等唐寅出门时孙交正要起身去送却被前来传话那吏员给拦住。 孙交喝斥道:「你干嘛?」 那名吏员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部堂的话外面来邀请那人下官好像认得乃张永张公公府上的人。」 「张永?」 孙交皱眉。 「就是前司礼监掌印张公公!」 经过吏员提醒孙交才想起张永是谁。 当初诛灭刘瑾后张永掌司礼监事同时还提督尚膳、尚衣、司设、内官诸监整容、礼仪、甜食诸房及豹房、浣衣局、混堂司、南海子事可以说权势熏天给人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当下心中疑惑起来。 这个时候张永派人来找唐寅干嘛? 还知道唐寅人在户部? 张永在正德后期频频以参军的身份到全国各地灭火宫中的职务基本丢光了就留下个御用监太监的职务去年更是被御史参劾失势被褫夺官职在家闲住人也不能出京城难道张永有什么想法不成? 孙交不理解的事到了第二天朝议时就彻底明白了。 朝堂议事时当皇帝当众提出要增加内三关总督职位后文官没有出来反对的。 在廷推人选时上来就有给事中出面保举王府出身的唐寅还以他曾在安陆剿匪有功为由论证这是个不错的人选。 孙交再去看杨廷和等阁臣的反应非常想知道彭泽等杨廷和心腹的反应…… 没有反应。 也就是说无论此事是否由杨廷和主导提出至少在杨廷和那边看来让唐寅去当内三关总督符合派系利益是可以妥协并同意的情况。 孙交惊叹不已:「敬道这小子简直是在玩火提前一个月预感到西北局势出现变乱不早些提醒居然想着怎么去算计阁臣和部堂?咦…他是怎么算出今天这一切的?」 孙交作为户部尚书本来在谁当内三关总督这件事上有很高的发言权。 甚至他出来反对唐寅当内三关总督皇帝也要好好斟酌一下这件事是否可行。 但现在的他可不会当出头鸟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出面同意或者反对的原因正是因为昨天朱四单独留下他跟他说了一大通或许正是因为朱浩猜到他态度模棱两可才让皇帝在朝议前把他叫去商量一番先堵上他的嘴。 朱敬道! 瞧瞧我这女婿! 真是不可理喻! 等他回到京城之后看老夫怎么收拾他! 朱四好像早就料到廷议时唐寅会成为热门人选反而有意无意表达出一种「不知道唐伯虎到底行不行」的态度反而问在场一些说话有份量的人像是要用他们的肯定来帮唐寅履任内三关总督背书。 但除了几名侍郎级别的官员出来说话外六部尚书一个评价的都没有内阁四人也都保持沉默。 最后朱四只能把目标转向杨廷和。 朱四问道:「杨阁老认为唐卿家可是好人选?」 杨廷和道:「尚待观察。」 朱四道:「这万一唐卿家做不好这件事就要辜负诸位臣工举荐了……朕是这么想的他毕竟没有西北领兵的经验若是直接委以重任还得配备良好的辅助人才不可这监军中官和勋臣人选可要好好思量。」 孙交到这会儿突然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昨天……张永去找过唐寅? 要说监军太监的能耐这世上还有比张永更高的人吗? 虽然张永在外臣看来只是内官中的擅权者也是女干佞乃正德乱政祸患之一但不可否认的是张永功勋卓著在正德朝时期每一件重要的战事中都有他的身影。 就连宁王之乱张永也是一号人物虽然战事发生没多久就被王守仁三下五除二给解决掉但后续安稳江西地方军心民心还不是因为张永奉命前往抚慰才能迅速恢复生产发展经济? 正德朝时期很多近臣都这样有能力有见识有军功但同样也擅权武断内外勾结张永是这样王琼也是这样……但谁敢否认这些人不是大明的能臣?他们现在失势不是因为能力不行或者声望不足只是不为正统文官所容罢了。 这边孙交还思绪万千。 另一边兵部尚书彭泽出列提议:「陛下臣认为前御用监中官张永或能胜任监军之职。」 孙交心又是「咯噔」一下。 当彭泽把张永举荐出来这代表一件事那就是杨廷和派系的人想给唐寅找麻烦。 你唐寅不是奉命往内三关当总督吗?我们就以「保护你爱护你」的名义给你派个狠角色把夺职闲住的张永派给你。 你看我们很贴心吧? 张永之能力岂是一般人能匹敌? 能力越大越不受管束等到了内关你唐寅还有资格在军中发号施令?人家听监军太监 的也不会听你的。 听谁的不要紧不管未来你有功没功都会以你到任后不能服众为由直接把你给摁下来。 你唐寅去西北后还想执行小皇帝给你的特殊任务? 想要收拢兵权? 对不起有张永这么号猛人在你们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 孙交心想:「杨介夫真是一步妙棋啊。「 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昨日张永派人去找唐寅是谁给张永通的气? 文官派系? 不对。 文官从来不会在事没成之前就去消息外扬尤其张永还是被夺职的太监文官更不可能私下里与他接触。 难道说…… 又是皇帝? 皇帝料到了今天的事?还是说朱敬道这小子 朱四道:「张永是很好朕也觉得他应该能胜任不过……还有别的人选吗?」 言外之意朱四对此人选不太满意。 随后大臣们便缄默不言。 除了张永外我们不提议任何人让你皇帝没得选。 本来监军太监这职位就是皇帝派去监督三军的应该由皇帝来决定但现在文臣同意由唐寅来当内三关总督好像皇帝也必须要在监军太监的事情上采纳大臣的意见。 「此事暂时搁置稍后再议吧。」朱四道「那……勋臣应该派谁去?杨阁老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这次朱四很直接又是盯着杨廷和开炮。 杨廷和道:「怀柔伯或合适。」 「哦。」 朱四点头「新任怀柔伯镇守京师多年是该派出去做点事朕本来打算让其去南京的毕竟南京现在……也需要人。既然杨阁老认为他合适那就他吧。」 这次皇帝没进行任何拉扯直接就同意了让当代的怀柔伯施瓒跟着唐寅去内三关。 如此一来连内三关总督人选问题还没有最终拍板随军勋臣人选先确定了。 「有关谁去总督内三关军务之事朕还要酌情考量有些难做决断。」朱四自怨自艾一般在那儿说着。 杨廷和索性不再遮掩直接道:「陛下如今西北军情紧急有关内三关防务涉及京师安危一旦内三关有难京师必定大乱城外乡野间数十万百姓将流离失所请陛下顾念天下苍生及早定案。」 此话一出孙交直接翻了个白眼。 这是又被小皇帝给说中了。 现在小皇帝不想让唐寅去当内三关总督杨廷和还要催着赶着让唐寅去。 一个个的你们到底是为了大明的前景?还是为了个人利益党同伐异?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定下来了 在孙交和很多朝臣看来需要拉锯很久的内三关总督之事在一次朝议后基本便确定下来。 唐寅作为内三关总督领右金都御史兼工部郎中衔提调内三关军务、粮草辎重、防备等事宜等于是官升一级与他同去的则是怀柔伯施瓒和太监张永。 事情虽然还没完全定下来但基本就是一道诏书的事因为谁都看出来杨廷和同意并间接促成了这件事。 唐寅最是风光。 入朝才一年多时间便已从正九品的广积库大使跳升到了正五品的工部郎中外放后更是做了正四品的右金都御史等于说现在唐寅已经具备了跳升六部侍郎的资格。 但这并不是定数其实唐寅若再晋升还是留在京城当京官的话在晋升侍郎之前还可以被放到五寺少卿等位置。 无论如何唐寅的晋升都好像坐了火箭是别人羡慕不得的。 京城的斗法还在继续中。 杨廷和在以自己的方式去瓦解小皇帝的势力此时朱浩和余承勋两人都不在京城怎么看这件事也跟他们毫无关联。 事情基本确定后杨廷和便着手安排调动京营人马。 此事本来不由他负责他这么上心的主要目的是把京营的军权逐渐掌控过来。 若是在此番调兵中内阁能在其中起到主导作用就算名义上京营还是不归内阁管辖但以后内阁要安排什么人进去或是勋贵想提督京营不都要看内阁的面子? 但在这之前杨廷和要见见张永。 见内官这是有忌讳的杨廷和很清楚这一点。 当初把陆完和王琼二人拉下马的时候他们罪名中不都有一个「交结内官「的罪名?尤其以王琼为甚其实王琼除了跟内官有较多接触外根本找不到什么真正的贪赃枉法的证据很多所谓的证据都是在王琼倒台后给他硬加上的。 做官到了王琼这级别不用刻意贪赃枉法想要银子都会有背后有大批势力为其所用。 所谓贪污受贿等罪名多数是说给百姓和中下层官员听的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其实谁都知道王琼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若是朱厚照健在要在朝中展开一场政治清洗那么去年就是王琼出面主持大局…… 估计现在倒台的就是「罪大恶极」的杨廷和而王琼也会成为护国功臣。 成王败寇。 杨廷和见张永的名头是让其作为跟张太后联络的引线着其先去拜见张太后再以张太后的名义给他传懿旨。 杨廷和不是傻子。 张永现在已经倒台屁都不是突然被启用自然会心向皇帝要想让张永明白自己去西北的任务必须要有个人「点醒」他那就是张太后。 杨廷和让张永直接听命于自己?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是……办不到。 监军太监别说听命于内阁首辅就算是私下里有信件往来都是犯大忌讳的杨廷和现在位高权重自然也怕被人抓住小辫子虽然他知道就算真是这样小皇帝也奈何他不得。 等张永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张永刚去宫里见过张太后见到杨廷和时满脸的沧桑和落寞没有了当初身为大明护国太监时的风光。 张永最风光的时候大明军政体系一半人都是他的门生故旧他的弟弟张富封泰安伯另一个弟弟张容封安定伯风头无二就连当初最得宠的张锐、张忠等三张太监见了他都没脾气。 这才一年多时间对张永来说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早就 是人走茶凉了。 「……杨阁老太后娘娘吩咐说是内三关总督应该换一名勋贵不如让寿宁侯或是建昌侯中一人前去。」 张永见到杨廷和后先转达了张太后的意思。 张太后听说儿子要设置内三关的总督还要派个勋臣过去一想我那俩弟弟因为这两年械斗之事正郁郁不得志不如让他们去立个军功? 若是去三边或者宣大张太后肯定不会打让弟弟领兵的主意就在于内三关背靠京城若内三关真有危险直接把两个弟弟召回京城就行。 这是一个「进可让他人攻、退可自己扯乎溜之大吉」的职位。 杨廷和自然理解为何张太后会提到这一点他道:「西北局势混乱只怕会有危险。」 不能明言拒绝毕竟杨廷和现在需要跟张太后保持良好关系。 张永道:「若真是两位国舅之中一人随军的话在调遣方面或是……呃……」 张永没说得太明白。 但其实间接在提醒杨廷和。 虽然我张永可以听命于你但今非昔比军中没什么号召力若是唐寅跟怀柔伯施瓒连成一线那我张永去了也是个摆设还不如让张家一个混世魔王去有个专门搅浑水的那内三关绝对热闹唐寅的命令恐怕走不出他的府宅。 「嗯!?」 杨廷和琢磨了一下张永这建议很贴心啊。 非常有针对性。 但这种关键时候让怀柔伯去尚情有可原别人觉得你杨廷和是为国为民若是直接派张家兄弟中的任意一个去是个人都知道你杨廷和是故意给新皇找麻烦了。 这是正常人应该推举的人选吗? 张家兄弟? 他们连械斗都打不赢还想让他们指挥调度兵马跟鞑鞋人交战?大明已无人可用到这种境地了吗? 杨廷和思虑后道:「此提议应当由张公公来提。」 「这……不好吧?」 张永当即表示回绝。 我被启用充任监军太监已经是邀天之幸你居然让我提议随军勋臣?这是让人觉得我跟那勋臣是一伙的去给新皇找麻烦?那新皇不把我宰了才怪。 杨廷和道:「这样吧我会再找人上疏提议。不过只派一名外戚前去不可在人选方面还要再斟酌……」 张永笑道:「那就不如让陛下那边也派一名外戚前往?」 「啊!?」 杨廷和又稍加琢磨。 派张家兄弟中一人去不可再派一人总不会是张家兄弟俩一起上吧?既然是皇帝派一名外戚邵家的人不可能好像只有刚被封为玉田伯到现在毫无作为的蒋轮比较合适。 「再说吧。」 杨廷和摆摆手道。 经过一番运作。 最终事情定了下来。 唐寅、张永、张延龄和蒋轮组成内三关「四巨头「不知不觉施瓒就被踢出局了。 四人的分工本来还算明确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分属三个派系还有个专门捣乱的张延龄去了内关驻地一定很热闹。 名义上领兵之人是张延龄。 别看张延龄不着调但人家有五军都督府的差事让勋臣去的目的就是做统兵大将负责率领京营「援军」而蒋轮则作为张延龄的「副帅」。 唐寅以文职任主官张永负责监军。 队伍很齐整但还没出发就让人觉得这支队伍危机重重。 京营 调拨人马五千。 也不算精锐其中还有神机营的一千人马其中真正能派上用场的骑兵也就一干多的样子加上征调运送军械物资的两干多名民夫整个队伍有七千多人。 时间比较紧张必须要在三天内赶到居庸关。 若单纯赶路的话从京城到居庸关不过一百里的样子三天根本用不上但涉及行军以及附带军粮物资等时间还是挺紧张的大军行进速度不会太快若是中途遇到鞑人袭扰……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鞑人还被阻绝在内三关外呢。 但若是鞑人真来了那这支队伍很容易「全军覆没」。 或许鞑人听说这件事就挑那人迹罕至的小道绕过内三关防御派兵来奇袭呢? 唐寅临出发前甚至没正式入宫拜见朱四没有面授机宜的环节唐寅跟蒋轮一起出征倒是多了一点信心但更多还是目前仍在南京的朱浩带给他的。 「……伯虎兄朱先生不都说了吗?咱就放心去一点都不用发愁!敌人来了咱就守着敌人跑了咱还是守着混个军功就行。」 蒋轮倒是看得很开。 此时二人已经出了京城北门尚未跟京营人马汇合唐寅身边只跟着不多的锦衣卫贴身保护。 这会儿京城周边官道虽未戒严但已少有车马往来京畿局势正一步步收紧。 「敬道还跟你说过什么?」 唐寅很生气。 有些事他居然不知道。 但朱浩却提前算出蒋轮会跟他去西北? 蒋轮笑道:「小先生没说什么他只说可能会让我去西北领兵说就是混个军功没别的意思若真是遇到什么大战的话内三关防御足以保证我们的安稳。哦对了小先生还说咱在西山守煤矿的队伍中有一些好手可以带上一起去居庸关关键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 「好手!?」 唐寅又在皱眉。 他很想说我之前去过西山很多次有时候在西山一住就是经月怎不知有什么好手?手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经得住你夸?比得上三边之地的边军精锐么? 蒋轮神秘兮兮道:「不是听说西山铸了不少的炮么?还有火铳什么的……小先生说的应该是那个吧?」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悠闲惬意 在外人看来唐寅去内三关势单力薄身边还一堆人掣肘但其实他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收拢军心。 朱四是否有机会染指军权把西北军政大权拿到手让杨廷和切实地感受到危机和压力逼其致仕还乡这一步很关键。 唐寅出发。 杨廷和放眼望去好像京城能帮到小皇帝的人就剩下孙交等老臣。 之所以杨廷和要把唐寅外调是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新皇身边的「高人」是谁外放一个是一个至于给其一点权力……能交换到此人调出京城在杨廷和看来也是非常值得的。 杨府书房。 杨慎过来跟父亲通报余承勋和朱浩在南京的情况。 「……父亲如今南京方面都督府和南户部已相助懋功和敬道查出东南海防的钱粮问题是由地方官府和卫所贪墨和克扣所致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不如将他二人早些调回京城吧?」 杨慎知道父亲把余承勋和朱浩一起调去南京的目的。 一来是查海防钱粮这是最大的幌子其次就是去查南户部是否有亏空但指望朱浩和余承勋两个门外汉便把南户部给查清楚还真有点难度。 第三就是试探二人是否为新皇效命。 当然在杨慎心目中其实还有第四个目的那就是父亲想要瓦解他的小团体算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敲打」。 所以杨慎在认定余承勋和朱浩不可能是为新皇做事后便出面主张让朱浩和余承勋及早回来。 杨廷和道:「他们再能干也不过是翰林院中编撰书籍的普通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与大局何干?「 言外之意为父还不打算太早结束调查。 现在能彻底洗清二人的嫌疑尤其是朱浩的嫌疑了吗? 未必! 最近皇帝出招是不少但在杨廷和看来至少事情还在他控制下斗法中皇帝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没见什么太高明的招数……要说把唐寅调去内三关当总督这件事还是杨廷和默许甚至推波助澜的。 杨慎一听有些丧气。 但他还是把打听来的消息跟父亲道明:「……近来翰苑中流传个说法说是陛下暗中派人去江南问询有关杨邃安的情况并有意要将其直接带到京城…」 杨廷和微微皱眉。 此消息他自然也听说过但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朱四登基后一直有启用弘治朝、正德朝初期老臣的传统先前朱四就有意要重新启用杨一清但被回绝现在等于是旧事重提。 可现在连内阁的人都在传这件事不用说现在朝中那些官员尤其是翰林院体系的人都在猜想其实小皇帝明着举荐刘春入阁真实目的其实是让杨一清回朝这招暗渡陈仓之计针对的自然是他杨廷和。 杨廷和自问若真有人回朝能对其形成权力上的对峙这个人可能还真非杨一清莫属。 就连王琼重新回朝未必都能跟他形成争锋在杨廷和心目中杨一清可比王琼难缠多了。 「那……你是何意?」 杨廷和问儿子。 杨慎道:「或许陛下想让杨邃安回朝重新入阁或是以其为吏部尚书来制衡父亲呢?「 杨廷和面色中带着些许阴霾。 其实杨一清回来当吏部尚书杨廷和倒真不怕吏部尚书相比于内阁大学士来说那只是看起来风光而已其实在如今的体制下六部已渐渐受制于内阁就连六部之首的吏部也不例外毕竟官员任免这些必须要得到内阁首肯才能成行进入嘉靖朝后内阁已经逐渐变为决策中心而六部则沦为具体实施部 门。 杨廷和更在意的是掌握住内阁首辅的位置在票拟和制诰等事上不要有人来干涉他。 所以现在杨廷和最需要防备的便是杨一清入阁这意味着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被人强行占去一部分就算没法做到分庭抗礼但也足以恶心死人。 「知道了你回去吧。」 杨廷和挥挥手冷冷地说了一句。 杨慎看出父亲不耐烦行礼后告退。 话都带到了自己的想法也和盘托出父亲是否采纳好像不用太在意这跟一年前新皇刚登基时有所不同杨慎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更希望自己能跳出父亲给他设好的框架展翅单飞。 人在江南的朱浩最近显得无比的惬意。 有南户部提供的账目朱浩轻易便查出亏空所在虽然知晓这亏空出在南京守备衙门却不能真的追究守备衙门前后几任主官的责任而是要找「替罪羔羊」如此这般便找到了地方官府和卫所。 明面上做个呈报对接南京刑部让其去调查甚至南京守备勋臣徐鹏举还派人帮忙追查此案。 等于说犯罪者摇身一变成了执法者。 可怜下面一群替死鬼。 从明面上说此案其实已进入垃圾时间朱浩和余承勋是否留在南京已无关紧要但他们的上奏却石沉大海好像无论是新皇还是杨廷和都把他们二人给遗忘了由着他们继续在江南充当着「钦差」骗吃骗喝。 这天余承勋出去一整天日后黄昏时才回到园子。 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朱浩问是否有京城来的信件。 朱浩道:「若有通知我会第一时间告知懋功兄的。」 「唉!」 余承勋一脸丧气地坐下叹道「事既已查明我们还留在南京作何?每日无所事事让人心中发冷啊。」 闲等于冷。 朱浩大概明白原来余承勋也是个有政治抱负的人。 可问题是杨廷和毕竟只是你岳父就算是你亲爹又怎样? 杨廷和虽然功高盖主但好像并不是那种舐犊的老人这跟后来的严嵩、严世藩父子完全不同。 这也是为何杨廷和最终没有被历史定义为女干臣、权臣的原因就在于杨廷和至少还在意面子卖官鬻爵之事一概不做任人唯亲之事也不屑于做说白了就是讲原则。 你就算是杨用修心里就能热乎了? 朱浩笑道:「我倒觉得江南是个好地方这都已经十月天北方估摸着就算第一场雪没下也就最近几天的事了北国天寒地冻江南气候还这般宜人每天又有戏可看各种书籍孤本可随时翻阅真是养情养性的好地方。」 余承勋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朱浩。 他实在理解不了朱浩表现出的洒脱但他从杨慎那儿听说过朱浩是个小懒人听说这家伙是有口饭吃就喜欢混日子那种所以朱浩一再于杨慎面前表达过想要外调治理一方的想法大概现在正好遂了他的心意所以才会这么轻松惬意。 「你真不急吗?你家人可都还在京城呢。」 余承勋没好气道。 朱浩道:「不是说年前就回去?着什么急?若真有机会履任地方我直接把家人接过来…说得好像我南京没有家一样。」 「哎呀!」 余承勋翘起二郎腿一副感慨的样子「别人真没法像你年纪轻轻凡事不愁我们这些人在翰林院中不是只呆了一天两天而是数年一眼望不到头谁不希望早日晋升?整日 被人管着真没什么意思重要的是还要坐到别人怕你敬你的位置上。」 官迷? 有什么用? 大明官场最讲究论资排辈突然出现一个能臣诸如王守仁这种还被人打压下去。 自怨自艾没什么用你还不如等到四五十岁时再混个名堂当个翰林学士、侍读学士什么的或许将来有机会出馆当礼部侍郎再或是外调南京做礼部尚书甚至更进一步还有机会入阁呢! 朱浩心想别人可以这么期盼但你余懋功没机会了谁让你跟杨廷和是绑定在一起的呢? 一旦杨廷和致仕就算你不参加左顺门事件这朝廷也没有你一席之地。 朱浩从桌上拿起一份请柬递给余承勋。 余承勋问道:「这是什么?」 朱浩解释:「南京礼部送来的请柬说是邀请我们过去饮宴至于是什么级别的人设宴尚不清楚。你去不去?」 「南京礼部?」 余承勋琢磨了一下。 一般来说跟他们对接的有南京户部和南京兵部刑部那边也会打招呼唯独跟礼部好像没任何关系礼部为何要跟他们沟通?只是为了跟他们两个杨廷和的「门生「搞好关系?或是尽地主之谊? 朱浩道:「以我所见能不去还是不去了吧这种应酬不是什么好事。若真是南户请我们倒是非去不可。」 余承勋笑道:「敬道你真不善交际在别人看来尤其是那些刚踏足仕途的人来说到了一地都是努力结交地方上的士绅名流跟他们建立起良好的交情而到了你这里……别人找上门来你都拒见?呵呵。」 余承勋笑得很开心。 朱浩这种人完全不懂得如何当官。 南京礼部热脸凑上来却贴了朱浩的冷屁股? 朱浩又不是那种背景很强大的存在最多岳父孙交算是一号人物怎么就敢直接回绝南京礼部相请? 朱浩把头转向一边:「反正今天我有局你想去你自己去吧。」 「什么局?」余承勋很好奇。 朱浩道:「我伯父说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到了南京想替我引荐一下我想去看看。」 余承勋瞬间来了兴致:「带我一个。」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为一人而设局 相比于去见那些礼部的人见骆安更令余承勋振奋。 骆安到江南的消息看似被封锁但朝中事没有不透风的墙新皇登基后兴王府派系的干将时刻都被杨廷和的人盯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录和研究。 有关骆安到南京看似来整肃南京锦衣卫可谁知背后是否有别的政治目的? 这让余承勋觉得自己或许能从骆安那儿探听到什么。 对付江南官场那些文人我不在行对付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武夫还不手到擒来? 于是。 余承勋坚持让朱浩带他去见骆安参加由一名徽商举行的宴会。 徽商名巩义。 此人在江南一代很有名跟苏熙贵这样典型的官商不同巩家世代都是做平民生意的背景并不雄厚以往依托的是南京地方上的权贵偶尔负责一些官府的采办。 如今新皇登基江南势力划分不明确加上他跟湖广那边多少有些关系由湖广巡抚席书引荐让巩义设了这么个饭局。 等朱浩和骆安到地方时才发现又是固格局恢弘而又不失雅致的园子门口只停了两辆马车但光是在外面等候的仆从就有几十名还有锦衣卫的人在门口维持秩序。 「这位是朱大人吧?」朱浩和余承勋从马车上下来后一名锦衣卫模样的人上前来行礼相问。 朱浩主要是太过显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却乘坐豪华马车而来即便不着官服也一身贵气就算不认识朱浩的也大致能从他的穿着判断这位就是大明的少年状元。 朱浩点头:「正是。」 对方笑道:「乃朱千户吩咐说是您到来后先请您到里面休息……不知这位是?「 「我同行的余翰林特地过来看看。没问题吧?」朱浩问道。 「请。」 那名锦衣卫不再赘言带领二人往里面走。 到了园子里。 先到西厢院给安排了房间休息坐下来后香茗奉上连端茶送水的丫鬟都颇具姿色令余承勋不由多看了两眼。 等人退下后。 余承勋摇头叹息:「这江南官场可真是浮华好像走到哪儿都讲个排场这点京城可比不了。「 朱浩拿起茶杯往嘴边凑了凑却只是嗅了一下茶香没有入口的意思微笑道:「这大概便是为何传言老说南京官场适合养老的缘故吧。」 「今天都什么人?」 余承勋问询。 来一趟只知道做东的是一名徽商宴请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其余情况一概不知。 余承勋大有一种要落入圈套的不妙感觉毕竟周围两眼一抹黑虽然自己这边也带了人来但到底这里不是杨廷和长期耕耘的地盘敌人都藏在暗处。 朱浩道:「据说有一名南京工部主事还有就是我家伯父至于其余人……可能就没谁了吧。」 「那为何令伯父要请你过来?」 余承勋有些不解。 这局怎么看都好像跟朱浩无关朱万宏为何要把自家侄子叫过来?难道不知道自家侄子现在是杨廷和的人要跟新皇派系出身的骆安避嫌? 朱浩这才轻轻抿了一口茶等放下茶杯笑了笑道:「这可就有讲究了……其实我大伯想与骆镇抚使搞好关系奈何他搭不上桥却是我曾经在兴王府读书算是跟骆镇抚使有些交情。」 余承勋又皱眉。 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避嫌不过想想也是 朱浩在王府读书的事谁都知道他从无隐瞒的意思。 余承勋忍不住问道:「你在王府读书到底认识多少人?」 朱浩笑道:「认识的人还算多吧毕竟家里锦衣卫出身当时安陆可只有我一家锦衣卫。」 「哦。」 余承勋终于明白了朱浩的意思。 别看现在朱万宏要巴结骆安其实换作几年前在安陆时锦衣卫作为弘治帝派去安陆监视兴王府的存在以锦衣卫干户家族的势力在地方上影响力可不小。 骆安那时不过是王府典仗能跟根正苗红的朱家相比? 那时朱浩以锦衣卫朱家出身到王府内读书等于是代朝廷进王府监视兴王府的就算兴王府对朱浩恨之入骨但也要保持面子上的和气。 「你不该来。」 余承勋站在朱浩的角度评价了一句。 大概是提醒朱浩。 彼一时此一时你现在出现在骆安面前很可能自取其辱。 宴席即将举行。 朱浩和余承勋被请到宴客大厅时朱万宏正在跟做东的徽商巩义以及一名南京工部主事说话。 上前互相通报姓名。 才知道那工部主事名叫霍韬乃正德九年进士但正德朝时基本就没怎么当官如今在南京官场混日子。 至于巩义…… 因为没有官身甚至连官府背景都不强余承勋自然不太放在眼里。 一名南京工部主事看起来人微言轻其实跟朱浩和余承勋的官阶没大的区别只是朱浩和余承勋身上顶着翰林的名头看起来更唬人以至于巩义最初对霍韬还很巴结后面就只是在朱浩和余承勋面前显摆。 而显摆的内容就是他在江南的宅院有多大人畜有多少生意有多大…… 跟苏熙贵那种低调发财的人不同民间出身的商贾更注重排场尤其他们想让当官的知道他们可以提供一些物质上的支持以换取政治上的便利。 苏熙贵不需要跟人咋呼毕竟他无需从别人那儿换取什么资源。 「不是说北镇抚司镇抚使会来?为何还没见到人?」 朱浩笑着问道。 霍韬犹豫了一下道:「大概……还在路上。「 其实霍韬对于自己为何会被邀请来参加这饭局也有些疑惑毕竟他在朝时间不长再加上朝中没有强大背景在南京官场也只是个混日子的小透明罢了倒是他的性格属于那种「激进型」面对时弊他会经常上疏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 针对的都是内阁、宦官议政再或是东厂和锦衣卫是否该掌管刑狱等事发表的意见都比较尖锐。 他年纪才三十多在朝中属于少壮派。 他不知道的是他能到来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状元。 等了很长时间骆安姗姗来迟。 几人上去迎接。 朱万宏本来想直接跪下去磕头但又想到自己的侄子和侄子的同事还在人前表现出这窝囊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他锦衣卫干户的风采也会让人觉得他朱万宏没骨气或是被余承勋认为他投靠了杨廷和一党。 所以他还是保持了克制几次想跪都忍住了。 「骆镇抚使久违了这位是在下的同僚余承勋字懋功还望多多提点。」朱浩笑着引介。 骆安闻言愣了愣随即仔细打量余承勋。 这局看起来是为迎接 骆安而设但其实骆安到江南时间已不短了乃是专门为余承勋而设。 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目标是谁至少骆安对此一清二楚。 巩义终于见到正主马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将一本书递给骆安毕恭毕敬地道:「骆大人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望您笑纳。」 直接送礼还很干脆了当只是送本书…… 一本书能值几个钱? 骆安打开书一看里面明显夹着东西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巩义叹道:「草民得知如今东南海防缺兵少粮正想尽自己一份心意这只是聊表寸心罢了……另外还准备了一些日常用度已让人备着骆大人走的时候让人带上就好。」 巩义一看就很会来事。 骆安将书直接揣进怀里笑道:「有心了。那骆某就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这是身为大明子民应当做的事情。」巩义笑道。 骆安道:「有关令侄到国子监读书之事骆某会跟上面通禀想来问题不大。希望他将来好好为朝廷效命。」 此话一出余承勋的脸顿时僵在那儿。 尽管余承勋不知道一本书的书页中能夹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听骆安这意思是要卖官鬻爵? 虽然只是给国子监招了个学生属于「例监」的范畴而例监的先例从景泰年间就有不算稀奇但骆安所说的「他将来为朝廷效命」是什么意思?这是给他预定了官职?从国子监出来直接委命官缺? 哎哟吼我这一来好像窥探到什么大秘密啊。 余承勋不由望向朱浩好似在用眼神向朱浩求证你听到了吧?回头要参劾此人你可要给我作证咱俩都是当事人。 可惜还没等余承勋发表任何议论一旁的霍韬便出面质疑喝问:「骆镇抚使您这是何意?公然纳贿吗?」 骆安望着霍韬没说什么。 眼神好像在说哪儿来这么个不识相的人?被邀请来参加宴会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巩义急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在下对朝廷的纳捐绝对不是行贿。还望霍大人不要误会。」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帮你套话 宴席从一开始氛围就非常怪异。 除了余承勋和朱浩看起来是一路人其余几个都各怀心思骆安在这些人中看起来地位最高但他却好像受制于眼前文官的存在有些放不开手脚。 「骆镇抚使不知你到江南来目的是为何?」 到底还是朱浩比较直接直接便问出了在场近乎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骆安道:「本人从京师来乃是奉皇命办差。「 「皇命?」 这次余承勋接茬了「皇命让您来助我等彻查东南海防账目还是其它?」 霍韬道:「既是皇命怕就有难以对外言说之处我等还是不要细问为好。」 余承勋瞪了霍韬一眼好似在说你帮我们还是帮他的?先前你直接质问骆安和巩义说他们公然行贿受贿现在你居然替骆安说话? 霍韬却没正眼去瞧余承勋。 这让余承勋更加恼火同时也摸不透这个进士出身的家伙到底来干嘛的。 「这么说吧本人所行之事与两位翰林在南方所行之事并不矛盾和冲突本应无任何交集。」 骆安仍旧不说皇命的内容只说没交集。 余承勋勉强一笑道:「不想大家都是从京师到南京却从未曾有过交集倒是我们疏忽大意了不如回京时一路同行也好有固帮衬……不知骆镇抚使几时动身回京?」 问不出你来干嘛的那就问你几时回去也好从中推断你到底在做什么。 骆安语气很正式:「皇命不可违。」 意思是我几时走全看皇命是否完成肯定不能与你们同行。 余承勋本以为上来就能用自己的头脑压制余承勋谁知交锋几句一点便宜都没讨到不由看朱浩一眼却见此时朱浩正在那儿胡吃海喝。 饿死鬼投胎? 你不会喝酒就光顾着吃菜还专挑好的吃还真是心大。 朱万宏笑道:「骆上官莅临南京南京锦衣卫上下已做万全的准备却说南京锦衣卫内的确有先皇时留下的女干邪之徒他们靠巴结江彬、钱宁等权佞上位是该抓住机会将他们一举铲除。」 其实他算是间接提醒余承勋其实这位北镇抚司镇抚使到江南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整肃南锦衣卫。 现在皇帝登基后皇位稳固了是该把正德朝时期遗留的问题给解决一下而南京也有不少通过钱宁和江彬等人上位的家伙想来这位骆镇抚使此行就是针对这些人。 朱浩本来低着头吃菜闻言抬头笑看朱万宏眼神盯得朱万宏直感觉心里发毛。 什么意思? 就算我是江彬和钱宁派系出身又怎样? 我早早就投奔了杨廷和在诛杀江彬和钱宁以及诛除他们余党的事情上我可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余承勋似有所思道:「江南之地锦衣卫有协领海防、河防的职责是否会跟这件事有关呢?「 南京锦衣卫有水军干户所负责的是南京水路上的缉盗等事而东南海防涉及到了海盗倭寇等严格来说其实也归南京锦衣卫管辖只是因为南京锦衣卫多都是闲职闲差人员让他们去缉盗有点难为人。 但这群人在水关临时设个卡收取些额外的税项诸如剿匪、打海盗税等却是一点都不困难。 骆安道:「不是说东南海防之事都已经查明两位也都已上奏朝廷?为何会问本人与之相关联呢?「 余承勋一怔随即道:「在下只是问问顺带想打听一下锦衣卫可有查到什么。」 「没有。」 骆安断然 否决随即解释道「职责不同就算东南地面盗寇猖獗至少在南京周边还是盛世太平的景象在下不会做那吃力不讨好之事。余翰林想问您一句你到南京前杨阁老就没嘱咐您做点什么别的事?」 「嗯?」 余承勋没想到对方说话会这么不客气。 就在他想针锋相对说上两句时朱浩扯了他的袖子一把笑着道:「骆镇抚使今天不过只是日常的接风宴席间叙叙旧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便可何必谈及公务?许久未见在下敬你一杯。」 说着朱浩举起酒杯。 看到朱浩举杯骆安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他知道朱浩一向不喜欢在外面应酬平时跟朱四吃宴都是以茶代酒。 今天朱浩居然破例给他敬酒? 他赶紧拿起酒杯却不能在余承勋面前表现出有多荣幸的样子泰然自若地与朱浩共饮一杯。 等朱浩和骆安坐下后。 余承勋问道:「敬道你没事吧?」 因为余承勋也知道朱浩平时不喝酒他好像理解了为何朱浩先前要猛吃菜可能是先垫垫肚子。 小小年岁没有酒桌经验却是对于酒桌上的事好像很了解。 「巩员外为何没见苏东主?以往我跟他相熟最近他可还好?」朱浩喝了一杯酒后随即便将目标转向了巩义。 巩义道:「苏当家最近刚回南京听说在做什么事很难相见。那位可是贵人。」 余承勋道:「不过是商贾罢了谈何贵人?」 朱浩笑道:「懋功兄可不能这么说苏东主是商贾但架不住背景强听说他在安陆时就经常跟兴王府做一些生意……骆镇抚使有这件事吧?」 桌上的氛围又有些僵。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现在皇帝不是朱四朱浩说这话是要给兴王府和苏熙贵背后的黄瓒带来***烦的。 现在说了…… 那就没什么了苏熙贵这属于政治投资而且人家还押宝押对了。 「懋功兄你或是有所不知我在安陆时就认识当时为湖广藩台的黄部堂不过未有机会亲眼一见但当时苏东主却经常来往于安陆和武昌之间后来黄部堂就去了宣府以户部右侍郎的身份打理西北财政。」 朱浩笑呵呵的似乎开始说醉话。 「嗯嗯。」 骆安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提醒朱浩言多必失。 但都是做给余承勋看的。 余承勋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就想去寻摸个小本本把这些都记下来。 难怪老丈人总是对黄公献看不上眼原来此人是个两面派一边投奔江彬等女干佞势力跟先皇打得火热一边却又吃里扒外在安陆搞什么投资潜龙的活动?这下可算是抓到此人把柄了…… 哎呀不对。 这话怎么是朱浩说的? 若朱浩早就知道这些他之前没对用修说过? 为何我没听用修提及过? 「贤侄你喝多了咱聊点别的。」 朱万宏就要过去拉住继续掰扯的朱浩。 朱浩道:「我才喝了一杯怎会醉呢?」 朱万宏道:「侄儿啊你虽然少年得志但你毕竟不善应酬。这种场面事你还是经历少了不会喝酒就容易醉。诸位啊他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诸位? 余承勋往四下看了看除了朱浩没一个跟自己相熟的要说霍韬可能会被收拢到杨廷和派系但目前看来好像这种人也帮不上 什么忙干嘛要收揽?把南京翰林院的掌院侍读学士严嵩拉拢过来不比收揽霍韬这种人强? 再者说了。 要不是我今天非要厚着脸皮来参加这宴席还不知道你霍韬其实暗地里跟皇帝派系的骆安见面那可是呈带身边锦衣卫情报体系的二把于! 哼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谁还会再信你? 小人物不值一提。 「大伯可能我真不善交际吧让诸位见笑了不过我说话可是有分寸的我能到南京来心里很高兴我想长留南京从此后不再回京城。这南京可是好地方人文丰富气候宜人住着就不想走了。「 朱浩一改先前说话的风格好像真因为喝了两杯酒突然就打开了话匣。 余承勋拉着朱浩坐下来笑着道:「骆镇抚使别见怪敬道就是这样以往在翰林院时少有去赴宴的时候。」 他一边劝朱浩少说话却也想通过朱浩这么乱来一般的言辞从骆安那儿套出点有用的情报。 「骆镇抚使想问您一句您南下的主要目的不会是去见某个人的吧?我可是听说您南下的时间很早却是最近才到南京城这中途是否……去了别的地方?」 朱浩笑着发问。 余承勋不由神色一紧。 骆安还带有见什么人的目的? 见谁? 难道是能帮到皇帝忙的人物? 嘿敬道这小子够可以啊这么机密的情报都能让他分析出来还能这么胡诌八扯、口无遮拦一般说出来? 借着酒劲说话还因为他曾跟骆安是旧识就这么直接相问…… 那你小子不会从开始就是装醉故意等着问这个问题套骆安的话吧? 骆安冷冷道:「朱翰林您喝醉了。」 「我没醉让我猜猜这江南可是养人的好地方大明可是有不少贤能之士客居在此也不知你要去拜访的是谁……虽说江北能人辈出但江南能人也不少……大伯你说是这样吧?「 朱浩红着脸目光略显呆滞口无遮拦笑着说道。 朱万宏道:「江南贤能之士的确不少但不知侄儿你说的是哪一个。」 骆安听到这里愤而起身:「朱翰林你这是醉得不轻啊……朱干户这就是你找来陪酒的贵客?哼!「 说完便拂袖而去。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愿者上钩 一场本来氛围就很诡异的宴席在朱浩的一番好似醉话般的挑衅后闹得不欢而散。 各自离开园子。 朱浩和余承勋出来时已是上灯时分余承勋扶着摇摇晃晃看起来醉得很厉害的朱浩叹道:「本以为要到很晚都跟伙房那边打过招呼不用准备我们的晚饭结果宴席才刚开始不久这就出来了?「 朱浩嘿嘿笑道:「都怪我坏了这一桌好酒好菜。」 余承勋打量朱浩道:「敬道你没喝醉吧?先前那些话我看一点都不像醉话是你有意说给那群人听的?尤其是……骆镇抚使?」 朱浩道:「怎么没喝醉?看看我走路都不稳了……就说我不胜酒力嘛看来以后喝酒的事不能找我以后懋功兄可要帮忙担待一些啊。」 余承勋虽然不确定朱浩是不是装醉但光是他说的那一番疯话就套出骆安那边不少讯息。 二人没有乘坐马车而是让马车在后边跟着二人步行往下榻的园子走毕竟没几步路。 余承勋道:「你提到了他到江南来是为了见什么人行拉拢之事?你说会是谁呢?「 「还有谁?要么是余姚那位要么是‘三南居士呗……」朱浩扁嘴道。 余承勋不解问道:「三南居士?」 朱浩道:「懋功兄或有不知前吏部尚书杨邃安现如今的字号为三南居士所谓生在云南、长在湖南、晚年客居江南就是这么个意思。」 「客居镇江的杨应宁?」 余承勋立即想到这一点就算他不太明白朝中那些利害关系也知道杨一清绝对是个难缠的主儿怕是杨廷和最忌惮的政治对手非他莫属当即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朱浩「敬道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此等意思?」 朱浩摇头道:「没看出来啊我就是借着醉意瞎猕呢。」 「敬道聪明人面前不要装糊涂老实说吧。」 余承勋笑着问询。 朱浩道:「我是看那侗霍韬在那儿便猜想可能有此意。」 余承勋不解:「一个年轻的主事跟你我……不对应该说跟我年岁相当他在朝时间也不长会值得新皇去收揽?」 「唉!」 朱浩叹道「陛下对于大礼议什么的非常在意对那些不得志的官员的收揽一时都没停歇过难道你敢说陛下的人没暗地里找过你?」 「当然没有以我与杨中堂的关系陛下怎会想到我呢?」余承勋笑着摆摆手。 朱浩心想小子不老实啊。 招揽你的活还是我让人去做的呢暗地里给你送礼甚至给你那个曾当过南京锦衣卫指挥金事的兄长送过礼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头蒜呢? 朱浩道:「也就像我等杨阁老死忠陛下才无意收揽吧……不过陛下总要在年轻不得志的官员中做点文章不然难道要从那些已得偿所愿的京官中挑选吗?」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余承勋好像被朱浩洗脑一般不住点头赞许。 想想也对。 小皇帝现在要培植自己的势力靠那些老臣显然不行那些基本都是杨廷和的人或者是怕了杨廷和只能虚以委蛇的要么从朝堂外的散人入手诸如杨一清和谢迁这样处于隐退状态的老臣再或者就是从那些中下层不得志的官员。 而霍韬作为正德九年进士中间赋闲好多年如今才是个正六品南京工部主事再加上有点意见领袖的意思自然也就是小皇帝着重招揽的目标。 余承勋道:「真是被你一语道破此事还是要赶紧通知到京城的杨中堂才是。要及早做防 备。」 要的就是你这句。 朱浩却表现出一副怕事的样子:「懋功兄现在不过只是跟他闲扯几句话都没正面交谈这就能确定下来?要不要……再斟酌一番?」 「我看不用了其实想来也是陛下特地派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到江南来能有何目的?必定是要做一件大事。幸好得你朱浩提点我才想到这一层。」余承勋面带欣赏目光望着朱浩。 朱浩笑了笑。 这算骗人吗? 一点都没骗骆安到江南后的确取道镇江去见过杨一清只是杨一清不肯出山罢了这也是朱浩早就料到的事情。 杨廷和忌惮杨一清难道杨一清就不忌惮杨廷和了? 现在摆明了朝堂中枢整个被杨廷和控制谁愿意出山给自己找麻烦?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以实际发生的事去骗人否则杨廷和那边的人一查新皇压根儿就没派人去过镇江没登门找过杨一清那这谎再怎么圆也是漏洞百出。 朱浩道:「我看他到江南来的目的应该不止这一个。」 「何出此言?」 余承勋问道。 朱浩谨慎问道:「懋功兄你也别藏着掖着我问你一句难道在你临出发之前就没任何人跟你提过南京守备衙门之事?我是说……更换守备勋臣人选确保南京地方安稳……你懂的。」 余承勋吸了口气。 本来他不会跟朱浩说这些但朱浩既然都帮他套出了那么重要的情报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老岳丈面前立功… 实际情况是杨廷和现在早就知道新皇跟杨一清暗地里接触余承勋的消息并不算是什么惊天猛料。 但余承勋对朱浩的信任程度明显加深了不少他道:「确有其事。」 朱浩道:「你看现在连南京地面上都在传扬说是成国公客居京师最近经常与杨阁老来往这说明其实南京地方上已有所防备了……这也是为何南京守备衙门到现在都没正式派人来跟我们做任何交接不正是因为觉得我们是敌对阵营的?「 余承勋想了想道:「那……姓骆的来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跟魏国公见上一面替陛下招揽?」 「嗯。」 朱浩道「这不用猜吧?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余承勋一拍脑门儿:「其实这些事真不用你来点醒稍加思索便能想到也是我最近一直忙于查账之事竟然忽略了要不是你今天……你大伯告知你骆安到南京之事我都没往这方面去想。」 朱浩心说你这不是忙于公事而是忙着花天酒地吧? 到了南京后你忙得最多的不过是跟人应酬再就是拿着黄瓒提供给我们的账本做了个表面账目总结了一下便上奏了。 你出过什么力? 余承勋道:「我们应该竭力阻止这件事才对不能坐视不理啊。」 朱浩叹道:「我们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还能阻拦锦衣卫见魏国公?除非我们能提前见到魏国公转达杨阁老的意思……但问题是杨阁老没给我们任何凭证这怎么去见呢?」 「不是没有。」 余承勋突然像是说漏嘴般说了一句。 果然。 又被朱浩料中了。 杨廷和派朱浩和余承勋到江南来这件事上明显对二人的分工有所不同。 朱浩这边就真是查账顺带考察一下他是否真在暗中为新皇做事。 余承勋这边…… 好歹是杨廷和的女婿难道余承勋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余承勋要跟新皇合作没那必要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的老岳丈合作?当敌人的卧底有那必要? 若杨廷和只是为了监督朱浩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干嘛要派余承勋这样的心腹「大将」? 必然早就安排了什么重要差事这件差事既要做好还不能被人怀疑。 基本上就是南京军权的问题了。 徐鹏举在南京守备的位置上的确有点难以服众因为他跟自己的祖父徐俑的声望想比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因为成国公朱辅曾为江彬所用甚至在江彬到江南时朱辅曾长跪迎接而徐鹏举等官员只是立足行礼杨廷和觉得朱辅不是什么正经角色所以到现在也不肯让更有声望的朱辅回来当南京守备。 杨廷和难道不想把南京军权也控制在手? 派谁来负责这件事合适? 当然是女婿余承勋。 朱浩故作惊讶地道:「莫非杨阁老曾给过书函?算了这种事我还是不问了你也莫要告知于我是我失言了。」 朱浩其实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表现出一副怕事的模样不再追问。 余承勋就算现在对朱浩很是信任在这件事上也没有细说。 因为他也觉得杨廷和交待给自己的机密事不能对朱浩这个「外人」说得太清楚毕竟现在自己还在考察朱浩呢也不能完全确定说朱浩就不是新皇的人。 「懋功兄今天或是我不该带你出来喝多了都是醉话别往心里去我要赶紧进院子洗把脸早点休息。告辞告辞。」 眼见已走到园子门口。 朱浩识相地单独回他的院子言语间的意思你有什么要紧事赶紧去办别拖拉误了正事。 余承勋见朱浩如此体贴人意顿时好感倍生叹道:「是该好好休息一下那我们明日再聊。」 说完余承勋招呼自己的马车过来。 对手下人交待几句后乘坐马车而去。 朱浩则立在门口望着余承勋马车离开的方向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年轻人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啊。」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有条件的坚持己见 京城。 杨府书房杨慎带来了余承勋的亲笔书函将其交给杨廷和。 杨廷和简单看完未置可否。 杨慎道:「父亲现在懋功已查出陛下派的是前兴王府仪卫司仪卫副出身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前去江南见一些旧臣。甚至此人还有收揽魏国公之意……懋功已按您的吩咐去拜访魏国公却没见到人。」 「嗯。」 杨廷和面色有些阴冷。 其实余承勋报上来的内容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骆安去南方的目的皇帝以骆安为特使前去见杨一清与谢迁都在杨廷和的预计内。 杨慎则显得很积极毕竟从某种程度而言余承勋和朱浩都是他的人二人在南京是否能把差事办好涉及到他的脸面。 「父亲儿看魏国公无意为朝廷效命应当及早将其换下若是真被骆安见到人并收揽成功那以后江南等地陛下施行其政令父亲便难以插手了。」 杨慎的意思南京守备勋臣的职位关乎大明整个东南地区安稳。 若是新皇把南京军权拿到手等于说江南成了新皇的地盘新皇在南京委派官员、用兵调度、钱粮征集等都会有极大的主动权而杨廷和则会彻底失去江南这块富庶之地的控制权。 得天下者先得兵权这道理是个人都明白。 杨廷和道:「却不知那徐鹏举为何要对为父派去的人这般冷漠呢?」 杨慎一听这是在考我? 「父亲听说最近江南一代盛传说是成国公经常到您这里拜访商议很多事还说父亲有意让成国公回南方执掌南京守备之职。」杨慎道。 杨廷和冷笑不已:「简直是无稽之谈老夫已有多年未曾见过成国公本人。」 没见过本人其实也就等于说还是见过成国公府的使者。 杨慎道:「那传扬此消息的人其心可诛他们的意图或就是令当代魏国公跟父亲之间产生嫌隙如此懋功去了江南拿了父亲的名帖去拜访竟也不得见。」 「他拿我的名帖去了?」 杨廷和皱眉。 杨慎道:「父亲只是以您的名义去拜见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这个懋功他难道做事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现在陛下的人也在南京他这不是告诉对方其实为父对于这南京守备之职也在挂怀?」 杨廷和对余承勋的做法多少有些不满。 杨慎叹道:「其实就算懋功不以您的名义去难道别人不知道他去的目的?再说了魏国公现在谁都不见怕是连陛下派去的骆安也未见到其人。」 杨廷和冷冷道:「那你又怎知他们私下里未曾见过?他不见懋功不就等于说心不在我们这边了吗?」 「呃?」 杨慎一听。 原来在父亲心目中有了一种非我党羽即是敌人的想法? 这很危险啊!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杨惇的声音:「父亲礼部的毛部堂在外递了名帖您见是不见?「 杨慎听到弟弟的声音便有些厌烦。 现在弟弟都还没考中进士却不时为父亲做事杨慎心中一直有根刺觉得父亲对自己的相助不多甚至有时对自己的信任也没多少反而是对举人出身的弟弟却始终信任有加这让他心里很不平衡。 「用修你先回去为父回头再与你商议。」 杨廷和稍作整理便要去与毛澄会面……要见礼部尚书这级别的官员在自己的书房可不行得去正堂礼数才算充足。 杨府正堂毛澄一脸严肃来相见。 等坐下来单独叙话毛澄将朱四将其召到宫中所言和盘托出:「……陛下重提议礼之事并以重金厚赠与我说是请我要在以兴献帝为皇考之事上多为其出力。」 杨廷和听了后眉头紧锁。 要知道大礼议之事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确定后就未再提及。 谁都觉得小皇帝在确定兴献王为兴献帝后也不再苛求至少给他爹争取帝名争来了只是少了个「皇」字罢了而且也为其母亲争取了「兴献后」的封号。 这都还不满足? 居然在这节骨眼儿上提出要以兴献帝为皇考? 甚至还要加皇帝帝号? 毛澄道:「在圣驾之前我也是据理力争但陛下此番态度坚定甚至让司礼监掌印张公公与我细谈不少时候跟我提及陛下最近经常做梦见到兴献帝提出仁孝礼数之法情真意切。」 杨廷和打量毛澄问道:「你这是何意?「 毛澄苦笑道:「我绝无偏袒之意天家礼数该如何定早有定数只是……陛下这纠缠不休就怕在朝堂上再将此事提出又要闹出偌大的风波。唉!却也不知陛下为何要这般坚持呢?」 杨廷和道:「这节骨眼儿上陛下时候挑得也倒准确。」 「哦?」 毛澄望着杨廷和不知杨廷和为何会有如此论断。 杨廷和就没说现在因为西北军务紧急正是需要朝廷上下一心的时候这时皇帝提出重新议大礼明显就是用此来要挟文官让文官妥协。 但这明显是要拿大明的国运来赌在杨廷和看来皇帝非常任性胡闹一点也没有明君的风范。 「对了陛下还跟我提及说是以右金都御史往内三关去的唐伯虎从西山调走了一批人随军带去不少刚铸造出的火炮、火铳和新式军械……听闻西山那边造了个很大的军械工场但因都是内府出的钱外人很难过问。」毛澄道。 杨廷和皱眉:「陛下为何要对你说这些?「 毛澄一脸无奈:「我又如何知晓呢?总之陛下说都说了……或是陛下觉得唐伯虎在西北能立下什么泼天的军功以此让唐伯虎在军中站稳脚跟从而获取西北军政大权?以此来……威逼利诱?」 毛澄其实也很迷惘小皇帝这是要干嘛? 跟我单独谈议大礼的事就算了还把唐伯虎的事告诉我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他是觉得我会像孙志同孙老头那样遇事三缄其口? 就算我跟杨介夫之间有一些误会但有了事我还是会第一时间来跟杨介夫说啊。 杨廷和琢磨了一下突然鼻子里发出冷冷轻嗤的声音道:「陛下这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啊?」 毛澄更加不解。 你杨介夫思索半天就从这些事得出这么个结论? 杨廷和道:「陛下是觉得他已能控制京师也能控制西北甚至连南京都在其手已无所顾忌要跟朝中老臣谈条件了……这不是跟你商议大礼之事而是对整个朝堂的人下最后通牒啊!「 毛澄倒吸一口凉气道:「介夫你可不要老把事情往坏处去想我看啊陛下未必有此意。」 虽然毛澄还在替小皇帝说话但他知道一旦杨廷和有了如此想法以自己的能力很难去改变什么。 其实杨廷和的分析顺理成章很有道理。 「对了介夫你说京师和西北我能理解这南京之事……」毛 澄突然意识到杨廷和的话语中好像有些此以歧义。 好端端的怎么提到皇帝已把南京掌握在手的言论? 「宪清我知你在议礼之事上受到的压力不小但你一定要坚持住这朝中谁都能松懈唯独你不能无论陛下说什么你只需坚持到底便可。至于旁的事我会酌情处置。「杨廷和用言语去安抚毛澄。 毛澄起身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心里还是有根刺。 你杨介夫其实就是跟我说我负责我自己的事别的事不想让我掺和呗?连跟我说一声都不行? 就这样还想让我对你推心置腹呢? 杨廷和道:「若是陛下再于朝堂上提出议礼之事大不了再找人去据理力争便可你也无须太过担忧。最近若无旁的事你无须来见我要避嫌啊。」 又在提醒毛澄现在一碰到大礼议之事你就跑来跟我说弄得好像大礼议就由我杨某人一人负责一般。 你作为礼部尚书只要坚持原则不动摇完全可以有自己的「主见」虽然这主见是我赐给你的。 毛澄道:「希望你能安抚住陛下或是单独跟陛下进言议礼之事可不能重开啊。」 杨廷和跟毛澄见完面心里也有数了。 无论新皇作何感想至少杨廷和总结起来现在小皇帝已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开始要跳过他杨廷和办事君臣以往只是小有矛盾还没有发展到激烈争锋的地步只怕这面对面的争锋就要起了。 杨廷和觉得皇帝见毛澄有些操之过急如此他杨廷和提前得知消息可以早做准备。 第二天朝议时杨廷和主动提出南京防备的问题。 重点提到魏国公徐鹏举在南京守备任上并没有做到尽职尽责并以其年轻为由要加强对其管控虽没有明说要把此人给撤换掉但话里话外其实透露出这意思。 杨廷和可不是故意把徐鹏举往新皇势力那边推。 其实他就是想让徐鹏举知道真正能左右江南局势之人是他杨廷和而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皇帝。 遇到事的时候小皇帝是保不住他南京守备职位的。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唐军门 进入十月下旬朱浩和余承勋依然没有得到还京的通知。 余承勋去见徐鹏举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不灰心想方设法再给守备衙门那边投递拜帖也是为了让徐鹏举知道他余承勋一直没走还等着相见。 这天余承勋又出去一整天回来后看到朱浩在湖边的亭子里看书语气不由带着几分感慨:「天下人能像敬道你这么处变不惊的真是少有。」 朱浩放下书本问道:「事情有变?」 余承勋道:「听说陛下派来南京的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已经打道回府了。」 「回……京师?」朱浩想了想问道。 「嗯。」 余承勋道:「本来也不晓得这件事还是南京锦衣卫那边有人放出风声我才知晓。」 余承勋到底有南京锦衣卫的门路能探听到一些内幕。 骆安走了? 根本就没走! 只是在蛰伏等候新命令直接下令人就是朱浩。 最近朱浩都在过闲散日子没必要事事苛求以至于骆安长久不露面别人都以为他走了。 其实骆安由始至终都没放出任何他已走或是将走的想法都只是外面的人揣测而一个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在南京多少还是能引起一些波澜的。 「西北有消息吗?」 朱浩问一句。 余承勋摇头:「唐伯虎到了内三关后便杳无音信据说他在内三关没得到实际兵权上有宣大总督制约跟他同行的还有建昌侯和监军张永他没什么带兵经验能做出什么事来?倒是最近……鞑鞋人好像消停不少。」 朱浩点头。 鞑人看似消停了其实是在集结兵力。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其实不用朱浩特意提及西北督抚和军将都能感受到一场疾风骤雨将要到来。 不然的话朝廷先前也不会接连往西北调拨钱粮物资其实就是为了备战。 秋粮入库后入冬前将是鞑人最后一波掠夺高峰。 鞑人被明军驱逐到了漠北荒原所行之事都抱有同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生存让族群延续下去。 想到过去几年草原接连遭灾一场严酷寒冬将要到来时想想他们缺什么就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了。 居庸关。 唐寅带着朱浩为他准备的「家底」浩浩荡荡进驻。 居庸关总兵名叫李。 大明战时才会设总兵平时则是以守备、卫指挥使、指挥金事等分守在各处而李并不隶属于朝中任何派系相反他跟先前被撤换的宣大总督臧凤关系不错据说在臧凤为宣大总督这半年多时间里对李镗也是多有器重和委命。 居庸关内守军有四千多人。 这算是非常多的了。 若是鞑人真的杀过来四千人守住关隘鞑几万兵马也难以攻克再加上居庸关背靠京师可以得到京城援军的相助。 理论上如此但其实居庸关的存在很鸡肋看起来险要但无论是先前的土木堡之变再或是后来的庚戌之变再或是大明败亡于李自成时居庸关都没有起到应有的防御作用。 唐寅进了居庸关后才正式跟监军太监张永沟通。 张永以监军身份拜见唐寅第一件事就是巴结唐寅一点都没有正德朝时军中说一不二的威风简直是把唐寅当成祖宗一般供奉。 张永看似听命于张太后也属于杨廷和安排到西北来的但张永是何等聪明的人?他难道看不出眼下西北局势 其实是新皇跟杨廷和之间的角力?他作为一失势的太监又算是杨一清、王琼派系的人正统文官早就把他打到了女干佞的行列现在还不得赶紧巴结皇帝眼前的红人? 有资源就要用而且要用好只要讨得唐寅的欢心那他今后在皇帝跟前就有了跟脚不至于御史一弹劾他就只能乖乖回家闲住失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于是乎…… 在杨廷和看来原本完全有资格牵制唐寅的张永一到西北之后立马就成了唐寅身边的跟屁虫。 这天唐寅带张永、张延龄和蒋轮等人一起去检校城内守军。 总兵李镗亲自在前引路。 蒋轮一路上笑哈哈好像来西北是多么荣幸的事一般反而是以往不学无术的张延龄人前却表现出一股沉稳内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心机城府其实就是他最近心里不爽居然跑来西北打仗正怨恨自家姐姐给他安排的苦差事呢。 「唐军门西北各关口中居庸关位于京畿重地却是连年城防得不到加强兵马一再被抽调去西北连役夫如今都征调不齐全您看现在居庸关各处城墙都有缺损了若是***挑选薄弱处攻打只怕会很危险。」 李镗说是带唐寅去检校三军其实就是找唐寅诉苦。 说白了。 就是要钱要人。 西北局势就是这样从弘治年间改了盐税的开中法之后西北的财政就一年不如一年到现在基本全靠朝廷调拨若是朝廷调拨不来将士们就要喝西北风朝廷不负责养活而屯田也没法进行使得将士们没事就只能去打秋风一般找地方官员和百姓的麻烦。 修城塞? 对不起除非是西北重要的关隘才会去修。 你一个内三关关口等鞑人杀到你这里直接面对京城了还修你干嘛?直接把京城城墙加固一点不比修居庸关强? 如此也体现出内三关在战略地位上的尴尬。 既不能正面迎敌说是作为京畿防御的最后一道屏障但其实朝廷有什么好处都不会想着内三关。 上面不给调拨钱粮和专款现在好不容易西北有了战事鞑人的掠夺也延伸到了内三关周围朝廷还派了新皇派系中赫赫有名的唐伯虎来当内三关总督李镗当然要趁机来找唐寅诉苦要钱。 唐寅叹道:「有关内三关的情况本官到来前已有耳闻只是我此番只是带兵来镇守加强防备之事并不归本官管啊。」 你跟我要钱? 我唐某人是给朝廷打理过一些账目但我就是个跑腿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几人上了关口城头。 从城门楼子往远处看但见前方崇山峻岭沿着官道过去几里便是一马平川的旷野此时因为正遭逢鞑鞋人叩边原野上见不到任何活动之物只有天上飘着一些不知道什么物件。 「唐军门您看最近周围总有一些东西飞在空中也不知是什么是否乃是***派来的?「 李镗指着远处道。 蒋轮笑道:「不用怕那是我们派出去的。「 张永惊讶地问道:「天上那些?那是……什么?」 唐寅道:「叫热气球就好像放天灯一样用火烧着就能升空若是停了火球就会逐渐下降若是配合这个可以刺探敌情。」 说着唐寅拿出望远镜。 「好东西。」 张永瞥了一眼笑呵呵说道。 张永作为正德时期军中有名的人物当年兴王府为朝廷采购的望远镜他是有份得到的当唐寅拿出望远镜张永就知道唐寅也算是行家 。 李道:「唐军门是说以这能升空之物在高空用望远之物刺探敌情?」 张延龄冷冷呛一句:「敌人又不在此刺探什么?」 张永笑道:「建昌侯或有不知这是提前做防备……所谓登高望远若是能在半空中配合望远之物探查鞑人只要杀来必然能提前预警这可比烽火台有效多了啊。」 「本侯就不信了!」张延龄冷声道「就算看到了怎么传信?他们飞回来怕是黄花菜也凉了。「 唐寅道:「会有专门的传信信号这不难。「 正说着远处热气球突然晴空发出一个红色的信号弹。 张永突然紧张起来:「这是有敌情?」 「没有这是每个时辰要报的情况表明平安没事并且他们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无须他人驰援……现在这热气球只是在居庸关一处使用回头还要用在紫荆关和倒马关。」唐寅微笑道。 张永疑惑道:「这是咱大明造的东西?从京城走的时候没听说过啊。」 唐寅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其实他也是到了西山军工厂后才知道有这玩意儿。 而且朱浩还特地让锦衣卫训练了哨探所用都是前兴王府嫡系人马在西山时遇到晴天就放出去观察天气和风向同时也监视西山周围是否有盗匪出没这东西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已培养出一批相对懂得操控的人手。 但因为技术相对落后只能在晴空、无风或风力低的时候派出去并且可能会遇到临时「迫降」的情况用在前线第一线可能会出现偏差。 现在等于是在以战代练靠在内三关周围放飞刺探周围是否有鞑人袭扰内三关。 「好了还是由李将军带我们去检阅一下城中兵马最近本官带来的人马也都驻扎在城内希望不要引起什么纠纷有事的话要严格执行军纪……城头这边本官打算多派一些人顺带把刚铸好的火炮运上来培养出一批合格的炮手!「 唐寅自信满满。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政治涵养 检校三军回来。 到了临时设立的内三关总督衙门蒋轮兴冲冲跑了进去。 同是勋贵到西北与张延龄如丧考妣不同蒋轮就感觉自己已拿到权贵阶层的敲门砖虽然他已是玉田伯但在都督府中丝毫声望和地位都没有他就靠这次机会为自己正名也想在新皇体系中实现自己的价值。 连以往只精通诗画的唐伯虎都能一飞冲天凭什么我蒋孟载就不行? 「老唐你可真有本事看你在那些军将面前说话丝毫不怵就知道你有大将之风看来这次军功唾手可得。」 蒋轮一脸恭维之色。 他就没好意思说你在得到军功的同时一定要记得提携一下兄弟我你吃肉我喝汤就行若是再有点骨头渣渣那就更好。 唐寅叹道:「什么军功我何等模样别人不清楚你还不了解?」 蒋轮撇撇嘴道:「你这怎还谦逊起来?安陆时谁不知你的军功卓著?要不是这样当初兴王……兴献帝也不会对你那般器重。」 「呵呵。」 唐寅自嘲一般笑了笑「孟载啊你是不知道敬道在那次战事发挥的作用是吗?要不是他别说是军功怕是我早就被宁王派来的盗寇给擒获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哈哈伯虎兄就算朱先生厉害当时不也要靠你来为他撑着门面?不然光凭他一介稚子谁听他的话啊?再说了这次不是还有朱先生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他到底怎么说的?咱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出兵跟鞑靶人决战了?」 蒋轮越说越来劲。 唐寅闻言皱眉心想这货哪里来的自信? 你当打仗是好玩的事情呢? 唐寅道:「他说要出击但前期得诱敌深入把鞑靶人吸引到内三关关口来不一定是哪边先前我已派人知会内三关各处守军将领告知他们会从西山调运一批辎重进去同时还会有大批工匠进驻就地进行取材和配制。」 「配制啥?」 蒋轮瞪大眼。 唐寅想了想道:「就是先前那种猛火药炸贼寇营寨使用过的因为不太稳定所以需要带材料到地方后再进行配制。」 蒋轮兴奋道:「如此说来我好像明白了你想想咱现在有那个叫热气球的东西飞到高空若是把鞑靶人吸引过来咱从空中把那东西给丢下来……乖乖乖这叫神兵天降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总想好事。」 唐寅白了蒋轮一眼「当战事那么好玩的?鞑人会那么听话摆个营地铺开随你炸?再说了难道鞑鞋人不会预警?那猛火药虽厉害但主要的作用体现在震慑敌军而不是用以造成多大死伤真要炸怕是所有猛火药一起用上都不够炸半个营的……」 「嘿。」 蒋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老唐你懂得多些……我都听你的……」 唐寅叹道:「其实敬道跟我说的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若是真有机会飞临敌营上空炸他丫的最好不过配合骑兵突击能收获奇效。但那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就单说一个风向……就很不好把握。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骤寒西北风很大用以袭击敌营必然要夜晚出击夜晚的风更大……你以为容易吗?」 蒋轮坐下来认真点头:「有道理。「 唐寅道:「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苦战的准备当然现在我们先做守城之事保证内三关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蒋轮笑呵呵道:「***来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让我上阵前去看看。」 「咦?你想冲锋陷阵?」 唐寅皱眉。 蒋轮连忙摆摆手:「可不是去送死是想站在城头上看看那些火铳、火炮什么的发威……光是运过来时听那些工匠在那儿谈论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他们吹得很邪乎但谁都没真正见识过威力若真有机会非要好好开开眼界不可。」 唐寅这才知道蒋轮是觉得大明军队的武器装备很强再加上有一股「天朝上邦战无不胜「的心理作崇以为此战必胜。 他没好意思打击蒋轮的积极性。 毕竟西北战事中大明军队一向保持守势靠的是关隘的险峻和人命不值钱般往里填才保住疆土真要跟鞑人血拼……在双方兵马、武器等条件对等的情况下大明军队很难讨得便宜。 京城内有关新人入阁之事正如火如荼进行。 廷推已经开始。 但第一次廷推除了朱四提出的刘春之外只有石和丰熙二人得到了提名但显然石班和丰熙在声望上不如刘春一时间刘春入阁的呼声高涨连翰林院中很多人都觉得这次入阁的机会非刘春莫属。 可也有人认为礼部尚书毛澄应当入阁若是毛澄出来应选的话那几乎是十拿十稳的事情。 但毛澄自己对此事却没半点兴趣甚至都没做相关的运作也是他知道现在留在礼部还能当一部大佬能做点事情或是在某些事上不受杨廷和的管控可若是入阁……那就彻底成了杨廷和附庸和小弟。 毛澄可不傻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他才不会去做呢。 第一次廷推后杨廷和私下跟蒋冕、毛纪二人商议。 毛纪直言不讳道:「我看明日陛下很可能会再有动作现在怎么看事情都好像有些不对头。」 蒋冕神色拘谨未予以评价。 杨廷和则感觉到此事多半跟杨一清或者谢迁回朝入阁之事有关。 毛纪问道:「介夫不知你作何感想?」 杨廷和道:「若是再无人选推出或当以刘东川入阁如此既能安人心也能让陛下不再于此事上纠缠。但要确保入阁者只有一人。「 「这……」 蒋冕和毛纪对视一眼二人眼神中都多少带着些许不理解。 其实这就是格局了。 杨廷和在朱四登基后一直采取的是强硬但不失委婉的方式去跟小皇帝沟通看起来杨廷和很强势但其实在大礼议、人员调度等方面杨廷和表现出了极高的涵养明知跟小皇帝死争到底会破坏君臣间和谐的关系所以在很多事上都选择妥协。 自打新皇登基开始从六部尚书的任命以及对王琼陆完等人的定罪还有让袁宗皋入阁对唐寅入朝之事的妥协…… 每一件事上杨廷和都是多少有些利益损失的也就是说杨廷和不是那种为了强硬而强硬的人他懂得审时度势心胸豁达乃是个会做实事的权臣。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杨廷和在朝时即便跟朱四矛盾重重却能得到善终的根本原因。 当然君臣间还是会有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先前杨廷和表现最强硬之事就在于拍卖煤矿、征收矿税当时杨廷和也是觉得自己被小皇帝给戏弄本来可以跟小皇帝好好商量后来干脆以硬碰硬的方式逼迫小皇帝收回成命。 但最后还是「各退一步」小皇帝放弃继续拍卖煤矿但杨廷和也同意西山继续开采煤矿……双方没有闹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 这次的事。 杨廷和也是体现出极高的政治涵养。 其实这也是他内心选择妥协的结果。 相比于让杨一清回朝入阁杨廷和更能接受刘春入阁虽然刘春不是自己派系的人但至少是正统翰林学士出身在朝的声望也不低刘春入阁之后也还难撼动他杨廷和内阁首辅的地位。 可若是杨一清入阁那情况就大为不同杨廷和承担不起这最坏的结果所以只能选择妥协选择答应听小皇帝的建议把刘春给安排进内阁。 毛纪和蒋冕多少也听说过杨一清要回朝的事但因为杨廷和没明说他们只能猜测可能与之有关。 等翌日再朝议时。 由内阁次辅蒋冕走出来提议:「陛下臣也认为以翰林学士刘春入阁较为妥当他在朝日久掌诰敕之事一向都中规中矩严守大明法度……「 一上来由蒋冕代表内阁对刘春吹了一顿彩虹屁。 内阁人员出来表达态度这事就变得很微妙了。 本来很多杨廷和派系的准备继续出来据理力争表明刘春入阁之事有多不适合再论断一下丰熙和石珠入阁有多少好处……毕竟石班也做了几个月的吏部尚书从吏部尚书退下来当了翰林学士不入阁真是可惜了。 但现在蒋冕代表内阁出来说话就等于说是告诉朝堂上的人内阁已在谁入阁的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谁再出来反对刘春入阁那就有些不识时务。 朱四听完蒋冕的话皱眉道:「蒋阁老朕没听错吧?先前好像……朝中对刘卿家入阁的事多有抵触怎么今天突然……」 蒋冕道:「臣只是想问一句陛下此番是要一人入阁还是……多人?「 朱四笑了笑道:「一人也可再多找一人……都是为了给你们分担辛劳。」 此话一出。 很多人听出来问题所在好像皇帝昨天嘴上说很支持刘春入阁的事但今天听内阁支持刘春入阁不太满意还要临时再加个入阁人选?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刘阁老 皇帝的话一出杨廷和便感觉自己好像押对了。 小皇帝的目标果然是杨一清。 自以为做事机密不露痕迹却不知你要跟杨一清会面这种事你能瞒得住朝中人你能瞒得住我一个内阁首辅? 想让杨一清回朝? 等他死了以后吧! 蒋冕继续道:「陛下之意如今廷推人选可是还要增加一人?若再行变动的话只怕要费一些周章臣以为只以一人入阁为好。请陛下钦准。」 言外之意其实是在要挟皇帝。 我们同意刘春入阁的条件就是你不能再提出增加内阁人选算是「各退一步」。 朱四道:「朕之前一直在寻觅有能力的前朝老臣若是他们同意回朝的话朕还是要为他们留个位置的……」 蒋冕礼貌回道:「此等事以后再议也不迟。」 也不是堵上你把杨一清和谢迁等人召回京师的途径我们说了再议。 但那时我们是否同意增加内阁人选是不是要继续据理力争两说。 至少这次你别再提什么让杨一清回朝入阁之事就算他回朝也往六部里给安排请不要干涉我们内阁的运行。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朱四环视一圈问道「诸位卿家对于刘学士入阁可还有异议?」 言语间听不出是喜是悲。 换作是对普通皇帝比如说朱厚照说了这话那杨廷和等人都要琢磨一下不会是中了皇帝的圈套了吧? 或者皇帝本来的目标就是让刘春入阁? 但现在对象是朱四。 朱四当皇帝后一反常态的举动可太多了朱四越是表现出积极的样子文官反而越喜欢配合。 你这假当皇帝的不是喜欢这么做吗? 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们成全你便是! 「臣等无异议!」 群臣皆俯身作答看得坐在龙椅上的朱四一愣一愣的随即想到什么不由哑然失笑。 没有任何悬念刘春入阁之事敲定下来。 刘春将以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右侍郎的身份入阁排次将会在现有四位阁臣之后排在第五位。 因为内阁人手多了起来自然会有朝臣认为皇帝想把排在前面四位赶走一个。 杨廷和不会退下去费宏刚回朝不久加上费宏还是内阁中的「中间派」是小皇帝要极力拉拢的对象所以也不会退那若是内阁要有人退下来的话基本就在蒋冕和毛纪中来选择。 而往往次辅大臣也就是蒋冕是比较危险的存在。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开刀基本就是从他入手。 一个部门中二把手往往做事是最多的但遇到什么事也最容易被针对大概任何一个时代都逃不出这规律。 刘春入阁之事定下来后对此最为意外的反而是刘春本人。 倒是孙交对此好像早就料到了。 孙交大概弄明白了小皇帝的套路…… 以刘春入阁为幌子或者说让杨廷和以为这是幌子暗地里却派人跟杨一清沟通让杨廷和觉得小皇帝的目标其实是让杨一清入阁以此让杨廷和做出一定的妥协同意让刘春入阁…… 兜兜转转最后目的还是那个目的但事情看起来就比那些蛮横直上的举动要有技巧多了。 尽管孙交也不太确定这件事一定能奏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朱浩哪儿来的自信敢确保能把刘 春推进内阁但现在看起来结果是好的。 刘春入阁翰林院的人算是彻底炸锅了。 总体来说…… 支持多于反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杨廷和党羽。 再说了我支持杨廷和难道就不能支持刘春?刘春好歹是翰林学士还是执掌翰林院的学士平时跟这些翰林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刘春再加上刘春这两年待人和善很多人觉得跟刘春的关系不错。 刘春入阁许多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靠跟刘春的良好关系上位自然对刘春入阁之事就很推崇。 翰林院的人都跑去跟刘春道贺。 唯独杨慎没有去。 好像这件事跟他没任何关系如今在翰林院中虽然也有人为杨慎做事但却总感觉少了余承勋和朱浩在身边时那种圆润自如、如臂指使的感觉做事有人可以商议偶尔还可以插科打诨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用修为何你未去见刘学士?」 杨慎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一人走了进来。 居然是刚以翰林学士接任翰林院事的石。 石斑作为曾经的吏部尚书很长时间都只是作为一个不痛不痒的翰林学士而存在之前他以詹事府詹事的身份管理詹事府但詹事府的主要职责是栽培太子现在皇帝年少且刚大婚没听说皇后和后妃怀孕就算生下皇子也要八岁才能出阁读书所以处境非常尴尬…… 随着刘春高升石斑终于有了实缺不用再像以往那般只能管经筵日讲之事。 杨慎起身:「石学士您这是……?」 石斑显得很随和笑道:「刚得到朝廷调令说要我过来掌管翰苑事务结果来了后发现所有人都去贺刘学士入阁我这不就到处走走看就看到你在这儿发呆。」 现在的石斑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意思。 作为曾经的吏部尚书何等的位高权重? 但当了不久就被撤换下来足以说明在皇帝和杨廷和眼中石班并非什么有能力的大臣至少在管理部堂事务上不是什么人才再加上这次入阁之事石斑未能突出重围反而是连杨廷和嫡系都不是的刘春入选…… 就算石斑现在以翰林学士掌管翰林院事务别人也不会太把他当回事。 谁知道几时就被人撤换下去? 杨慎道:「我一介翰林修撰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杨慎的落寞其实也体现在石斑身上二人都能理解。 明明是杨廷和嫡系也明明在理想的规划中都有光明的未来明明在翰林院中根深叶茂、地位稳固但别人就是对他们会进入那种「敬而远之」的模式。 随着朱四皇位坐稳谁都觉得杨廷和在朝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以至于现在杨廷和在朝廷的影响力已远不如一年前。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巴结杨廷和把杨廷和派系的人当神明一样供奉但现在谁都只对杨廷和亲信和党羽保持礼数上的尊敬。 「用修我觉得你在翰苑中日久该让你更进一步了……听闻你在日讲中屡次得陛下赞许不如回头由我来牵头让你进侍讲?」石斑一来就以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身份给杨慎画饼。 杨慎急忙拱手相谢却礼貌性回绝:「此等事在下并不强求望石学士能理解。能在翰苑中混个耳根清净已是难能可贵!」 杨慎的落寞写在脸上。 而石斑至少现在还有雄心壮志。 从吏部尚书位置上退下来这一年时间几乎都是半赋闲状态好不容易有机会执掌翰林院那还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或许下一个入阁的人就是他了呢? 刘春在得知自己入阁之事后一天下来就没停止过接待前来道贺的亲朋故旧。 这比先前朝廷放出风声以他为入阁人选时来的人都多。 有很多刘春都不认识的中下层官员也跑来相见更有人带了厚礼前来让刘春颇为尴尬。 好不容易等跟石班做了职务交接回到家准备接受朝廷的朝服来日以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入朝谢恩并正式接受新官职进入内阁值房时……门子来报孙交登门拜访。 当天被挡在刘春府门外的官员不在少数也只有孙交这样户部尚书级别的官员前来才有资格登堂入室。 刘春甚至还亲自到院子里相迎。 「仁仲啊都未来得及跟你说声恭喜你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孙交上来便笑着恭贺。 刘春则是以自嘲般的口吻道:「距离致仕的那天又近了。」 「哈哈。」 两个老家伙相视一笑随即进入正堂内。 坐下来后茶茗奉上下人都退走后厅堂内只剩下二人。 「却说今天你这府门口可真是车水马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办喜宴呢。」孙交感慨了一句。 刘春问道:「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孙交道:「这是自然我进来的时候有同僚围上来要与我一同前来拜访……你说这算怎么个说法?「 「唉!」 刘春叹道「过去几年也曾期冀有生之年能入阁如今真入阁心中却是百味杂陈道不出个滋味来。」 孙交笑道:「都入阁了还想那么多作甚?你前途无量啊。」 「呵什么前途无量这内阁之中有我刘某人一席之地?却说明日到了文渊阁指不定要闹出怎样的事情来就怕介夫那边……唉!」 刘春人前没表现出什么但到了孙交这边却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别人听说自己入阁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刘春却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扣了个屎盆子脸上阴郁之气弥漫。 孙交道:「有些话不能对你明说但我把话撂在这儿以后你在内阁的作为定不容小觑「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军情紧急 刘春没想到孙交会给自己戴高帽。 他其实很纳闷为何孙交一早就确定他能入阁?现在他真入阁了又对他有着如此高的期许? 难道孙交这样明哲保身的人不知道如今朝堂的局势? 阁臣夹在新皇跟杨廷和之间那是个优差?若阁臣日子好过费宏为何在朝处境这般艰难呢? 一系列问题盘旋在脑海。 刘春之前也曾在孙交面前试探过可惜没得到答案这次他也就不多问了。 翌日。 刘春照常入朝以翰林院掌院学士的身份做了最后一次翰林院修撰《武宗实录》的汇报随后就是接受新的差事以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侍郎的身份正式成为阁臣以后廷议时直接就列在第二排左首的位置正前方就是杨廷和。 朱四在刘春入阁这件事上属于刚开始时积极到了后面心态就波澜不惊那种。 至少在文武百官看来皇帝面无表情明显是没达到心理预期而郁郁不乐。 也有人猜想其实朱四推荐刘春的目的是为杨一清腾位置但现在事都定下来杨一清回朝之事还没着落看起来五名阁臣的格局至少能持续到年底内阁架构问题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成为朝堂热点。 随后就是有关西北军情奏报。 兵部右侍郎李昆出面汇报告知参与朝会的所有官员关于鞑靼人的动向但对于大明军队的布置却鲜有提及这也是为防止一些重要的军情泄露。 李昆的奏报主要体现在两点那就是鞑靼人的主攻方向从最初的白羊口、偏头关等处已开始往东线转移也就是从宣府、张家口这一块发动攻势。 而进入外关口在外关跟内关之间进行袭扰的鞑靼骑兵仍旧以被摧毁白羊口为主要通道眼下北关关口中真正失陷并被毁的其实只有白羊口一处其余地方虽然发生较大危机但在拉锯后基本未出什么大的问题。 「三边总制上奏请以宣大总制行府尽快移往宣府为上。」 李昆最后做出总结。 因为鞑靼人现在主攻方向变成了宣府以北的张家口这里虽然是宣大地面上防备最森严之所能调动的人马超过五万且有大批预备役兵马但因为宣大总督的治所变成大同以至于宣府内缺少能发号施令的主帅。 除了宣大总督外其余人级别明显过低在遇到重大军情时就算巡抚级别的官员也无权下令出关迎战。 朱四听完奏报后问询在场之人:「诸位卿家你们有何意见?」 皇帝简简单单的问题就把出谋划策的权力交给在场大臣。 杨廷和出列道:「陛下此等事涉及军机应当交由兵部议定奏请后陛下御批便可。不适宜公开谈论。」 他的意思是军情紧急朝堂议论之事容易外泄应以保密为主。 宣大总督治所要迁回宣府这消息看起来不怎样但若是被鞑靼人知道那可就热闹了鞑靼人肯定会从白羊口派更多的骑兵进入大明境内专门盯着宣大总督移往宣府的队伍去偷袭。 只要能成那宣大地面可就彻底乱了。但这只是理想状态。 宣大军情不同于三边那儿距离京城距离还不算太远一般有重大军情发生两三天之间就能传达到京城到时临时更换督抚都来得及而且就算宣大总督陈九畴战死鞑靼人要攻陷那些堡垒也不是容易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杨廷和依然觉得事关重大不应该交由廷议来审定。 朱四道:「朕知杨阁老顾虑但朕同时也想到西北将官的顾虑如今战事仍旧在僵持中既然宣大总督行府在 大同战时迁移容易给鞑靼人可趁之机所以朕认为应当以内三关总督唐寅节调宣府军务适宜。」 此言一出在场瞬间炸锅。 好家伙。 皇帝真是口无遮拦啊这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怎么不直接说让唐寅代替陈九畴当宣大总督呢? 就连孙交这样倾向于新皇派系的人也在暗自嘀咕这话未免太过露骨了陛下咱要矜持一点不能太过想当然啊。 杨廷和都懒得去驳斥这种言论照理说小皇帝不是蠢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以一个内三关临时设置的总督去节调宣府兵马?大明军务可以荒唐到这般儿戏的地步? 朱四眼看自己的话连个回应的人都没有目光扫过在场之人突然落在今天刚入阁的刘春身上。 朱四道:「刘阁老今天是你入阁的日子朕想问问你对此事的看法是什么?」 刘春瞬间成为众矢之的。这让他分外为难。 心中叫苦不迭都说这内阁的差事不好干原来陛下推举我入阁就是为了让我在关键时候依附于他? 若我真同意了这观点那我岂非要被同僚唾骂?刘春走出臣班面带局促之色好在声音还算平稳没有那种支支吾吾的彷徨这时候他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总不能第一天入阁就被人瞧不起吧? 刘春道:「回陛下臣认为以内三关督抚来节调宣府军务并无先例不可取也。」 不谈别的就谈前人中有没有例子刘春这话其实已算是很顾及新皇面子了。 朱四却突然笑了起来:「那意思就是说前面无先例之事朝廷就一概不能做了?那鞑靼人攻破白羊口一直派骑兵袭扰内关等处还集结兵马准备攻取宣府这事有先例吗?」 「啊?」 在场官员又是哗然。 连杨廷和都感受到一股压力。 小皇帝真是什么事都敢往外说。 明明鞑靼人集结兵马准备攻打宣府之事还是机密为何要在朝堂上公然说出弄得世人皆知? 如此岂非令朝野人心惶惶? 朱四继续道:「宣府军情紧急却因为新任宣大总督是陕西巡抚出身怕他不容于宣大军政体系而要将行府迁移到大同镇如今宣府镇却成为鞑靼人主攻方向连总制都不在治所内情况如此危急朕让唐寅节调宣府军务实在是迫不得已难道非要等张家口和宣府沦陷宣大精锐尽失朝廷再做调度吗?那时内三关守得住?」 问题十分尖锐。 小皇帝突然从一个蛰伏的绵羊变成凶猛的饿狼。 杨廷和等人长吸了口气。 最近关于西北军务小皇帝一直都表现得很隐忍说起来他们已很久没有跟皇帝好好辩论和争吵了如此看来小皇帝一直在忍耐现在终于爆发了。 那我们文官尤其是顶级文臣聚拢在内阁首辅身边的人也要抖擞精神准备好好论一场了。 可就在有人要出来说话时朱四又开口了。 「当然若是你们觉得宣府军情不值一提的话那就当朕没说过先前的话干脆把宣大总制行府迁回宣府镇早知如此又何必来回折腾呢?」 随即朱四满脸不屑地摇摇头。 虽然朱四先前闹了点情绪让大臣觉得这皇帝有点不靠谱。 但最后这番话其实说到某些人心坎里去了。 仔细回想一下宣大过去这半年多的军情变化其实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折腾」。 好端端的撤掉臧 凤干嘛? 撤了臧凤还非要换个三边出身的陈九畴以至于陈九畴都不敢把治所设在前朝余孽聚集的宣府。 现在鞑靼人主攻宣府一线马上就出大问题了宣大总督治所不在宣府而宣府镇又距离京城很近跟京师间只隔着居庸关那万一宣府镇真被鞑靼人攻破或者鞑靼人只是从一些小关口冲杀进来那时各处守军怎么办? 这场仗如何维持下去? 有的人会觉得新皇有先见之明啊。 知道宣府内有官将不和的矛盾所以紧急派了个内三关总督至少在外关出事的情况下内三关还能顶一顶至少把三边的援军给等来所以唐寅统兵上前线真的很有必要。 先且不说唐寅靠内三关能取得什么军事成就只要有那么个主心骨在能让三军一心不让鞑靼人攻进内关就行。 若是内三关守不住鞑靼人可就直接就杀到京城城下了! 「诸位卿家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诸位对于宣大总督的行府所在真的没什么要说的吗?是不是非要等宣府城破、十数万大军悉数葬送鞑靼人之手的军报送到朕面前你们才会觉得事态紧急呢?」 朱四最后把难题抛给在场众人。此时已没人敢这茬。 杨廷和义无反顾地走了出来:「陛下宣大军务当以宣大总制提领他人无从干涉。如今宣府镇有精兵猛将必定不会出何差错若真出了问题所有人都责无旁贷。 「至于宣大总制将军府定在大同并无不妥之处。如今已是秋末冬初相信再有月余鞑靼人将会不战而退请陛下稍安勿躁静待西北捷报传来便可!」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两大陷阱 杨廷和的话果然管用。 朱四没有再争默默地接受了结果。 等散朝臣班出奉天殿时刑部尚书林俊走过来赞叹道:「还是中堂一言九鼎您说的话陛下非听不可。」 杨廷和对此未吱声。 当天因为是杨廷和值夜他要出宫休息等下午晚些时候才会到内阁值房。 毛纪急忙跟了过来想问问杨廷和对朝堂上皇帝说的那番话的看法他好帮杨廷和把意思传达到文臣那儿让党派中人做到人人心里有数。 「介夫你好像对此事有些担忧?」毛纪看出来了杨廷和并没有因为朱四采纳了他的意见而有任何欣悦之色。 杨廷和道:「陛下先前的话分明是想将我跟西北军务捆绑在一起逼着我出来表态别人没看明白难道你都不懂吗?」 经杨廷和这一说毛纪才反应过来。 本来毛纪还以为杨廷和是因为跟皇帝间有了少许嫌隙再或是当天皇帝的态度强硬而有些闹情绪。 现在才知道原来杨廷和担心的是皇帝用计把他跟西北军政牢牢地绑定在一块儿。 毛纪道:「如今西北虽然战局着紧但未有恶化的迹象介夫不该担心才是。」 「那若真出了偏差是否就要让我万劫不复?」 杨廷和冷冷甩出一句。 毛纪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西北撤换臧凤换上陈九畴开始其实杨廷和已跟西北军务牢牢地绑定毛纪也大概明白了为何杨廷和今天明知小皇帝是在激他却还是出面表态要为西北军务作保。 不为别的只因为杨廷和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来说话西北出了任何偏差都跟他杨廷和擅作主张逃不开关系。 既然明知躲不掉那就再深度绑定而不是想着去逃避否则就里外不是人了。 杨妃和与七北判愣晚时才回到内阁恒厉。 当天杨廷和都在府上休息没去跟外界沟通不想毛纪给杨廷和带来一个消息:「……据闻司礼监掌印张公公三天前曾到过刘仁仲府上做了私下拜访。」 「你说什么?」 杨廷和瞬间情绪就上来了火气蹭蹭往外冒。 毛纪道:「是刘仁仲府上的人对外说的……今天刘仁仲入阁刘府的人在外边吹嘘这才把信儿给传出来。」 刘春本来不作为权力争斗的焦点人物关注他的人不多毛纪说是刘春府上的家仆传出的消息但其实在杨廷和看来也有可能是毛纪暗中派人收买了刘春府上的人刺探一些消息。 等于是买通了线人现在线人传回了有用的情报。 杨廷和面色阴冷道:「那也就是说其实陛下从开始的目的就是让刘仁仲入阁而非……」 话又只说了一半。 其实他不说毛纪也能看出来杨廷和之所以在刘春入阁的事情上做了妥协就是为了堵上杨一清回朝的路。 现在却好像正好落入小皇帝的圈套中。 又被算计了?! 联想到小皇帝今日一早在朝堂上刻意用话来激他让他为西北的军务做一种「保证」以堵上小皇帝要以内三关总督来提领宣府军务之事。 种种行为都是针对他杨廷和出招。 杨廷和岂能不火冒三丈? 毛纪叹道:「要不等明日仁仲到来单独问问他?」 杨廷和脸上满是阴霾现在事既已传出看样子就不是空穴来风自己再仔细回想整件事好像小 皇帝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不过是暗地里派人去跟杨一清见上一面就让京师的人风声鹤唳让他杨廷和进退失据居然会妥协同意让刘春入阁? 刘春入阁之事看起来无关大局就算刘春到了内阁也影响不到他杨廷和决断权。 但刘春并不作为杨廷和派系的人是小皇帝力主入阁的对象刘春的入阁结结实实打了杨廷和派系一众人的脸让人看出来原来跟着你杨廷和鞍前马后的人诸如石珤和丰熙等在关键时候非但不能得到你的帮助反而会被你落井下石?你宁可选择让小皇帝推选的刘春入阁也不帮自己派系的人运作? 那以后谁还会替你杨廷和卖命? 「我怎么没想到呢?」 杨廷和感觉很恼火。 小皇帝的目标居然压根儿就不是让杨一清入阁而是利用推选刘春入阁之事打击他杨廷和在朝的声望! 这小子的心计! 简直是阴损毒辣啊! 毛纪道:「介夫你怎这般?仁仲到底也是翰林学士他……好像未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吧?」 虽然毛纪也看出来了这件事对杨廷和声望的影响不小但顾全颜面有些话还是不能直说的反而要劝说杨廷和看开点怎么说刘春也是众望所归入阁乃是按照朝廷规矩来的。 翰林学士入阁这还不符合规矩? 石斑虽然做过吏部尚书但论在翰林院体系中的地位远不如刘春。 当然刘春不属于你杨廷和派系另当别论。 可就算他不是你派系的人你可以拉拢他往你身边靠拢这样对你声望的影响不就降到最低点了么?对外人也可以说正因为你已经提前收揽了刘春才会同意这件事?你的门生故旧不就觉得跟着你干照样还能吃香喝辣? 「呼…」 杨廷和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总算是看出点门道来。 本以为小皇帝最近被他给控制住现在才觉察出原来小皇帝步步为营先以示弱的方式让他掉以轻心结果在西北军政和刘春入阁之事上接连让他两次掉进陷阱。 那只能说明皇帝身边的「高人」一直都在。 再或者说那高人本就是皇帝自己。 这小皇帝的手段…… 令杨廷和颇为忌惮。 本来杨廷和还打算在第二天朝会结束后找刘春单独问问顺带做那招揽之事。 事后弥补一下挽回些面子总归还是要尝试下的。 结果好像小皇帝早就料到这一层不但事前派了张佐去跟刘春做暗地里的沟通这天朝议后更是直接单独召见刘春以要跟刘春商议军机大事为由当着众大臣的面一点都不给杨廷和这个首辅大学士面子。 皇帝要找人议军机不找杨廷和也不找彭泽却找个刚入阁的刘春? 这信号对外释放得很明显。 朕对刘春很信任。 「诸位不要多想陛下或只是因为刘阁老刚入阁要与其单独叙话。」朝会结束臣工散去时林俊等人还在帮杨廷和对那些不明就里的大臣解释。 但光是这种言辞是不够的杨廷和被皇帝冷落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皇帝此举等于是又摆了杨廷和一道。 杨廷和甚至不得不去想会不会所谓刘春府上之人泄露出张佐前去拜访之事也是小皇帝刻意找人泄露出来的? 故意让他知道这件事让他去招揽刘春结果皇帝一扭头就告诉他这不行刘春是朕的 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杨廷和看似跟刘春单独召对这件事没直接的关系但心中却是一股阴火在聚集让他内心的情绪发泄不出来。 杨廷和当晚仍旧轮值。 出宫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回去的路上让人把儿子杨慎从翰林院给薅了回来。 「父亲有急事?」 杨慎一脸茫然。 要说刘春入阁之事打击到了杨廷和派系之人的自信心杨慎其实首当其冲。 不过现在杨慎有种被父亲冷落的感觉以至于他现在都没什么积极性为父亲做事所以这种感觉还不强列快递。 杨廷和道:「南京之事差不多也结束了你早早去信到南京让懋功和敬道早些回朝来吧。」 「嗯?」 杨慎一脸费解地问道「父亲不是说要让懋功趁机跟魏国公会面商谈事情?到现在他都还没见过魏国公人呢。」 杨廷和摆摆手道:「无此必要了。」 现在杨廷和感觉到他已经没精力再去兼顾南京事务先把西北的事弄好才是当务之急。 万一西北真出事那他杨廷和因为撤换臧凤的事要背很大的黑锅现在又是他在朝堂上以西北不会出事为由阻断了皇帝要加唐寅军权的提案。 现在杨廷和先要保证西北不容有失。 「父亲其实完全不必单独找儿来说此事通知一声便可他们毕竟是奉旨去南京由儿写信去怕是不合适。」 杨慎即便得到父亲的命令却依然在讨价还价。 杨廷和看得出来儿子这是灰心丧气了。 杨廷和叹道:「用修石学士跟为父说了要保举你进侍讲之事为父先前也是为了让你多加历练未让你能更进一步到现在你还是当年入翰林院时的官秩你也该更进一步实现你的抱负了。」 「嗯?」 杨慎眼里突然有了光彩。 原来父亲还记得要为他这个儿子升升官? 我正德六年考中状元进翰林院就是个翰林修撰到现在还是个修撰虽然中间我是很长时间不在朝但当父亲的你也不能太偏心。 呜呜。 父亲终于想起我来了! 等等! 为什么要石学士提醒了父亲之后父亲才记得难道父亲他以往就没想给我晋升侍读或者侍讲吗?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一走一留 杨慎通知朱浩和余承勋回京的信于十一月上旬送抵南京。 余承勋看完信函后紧忙来找朱浩似乎已迫不及待要赶回京城延续在翰林院中的悠闲生活。 朱浩问道:「南京的差事你都办完了?」 「呵呵。」 余承勋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面上查账之事户部和内阁已同意结案刑部也做了结案呈报如今就剩下皇帝的朱批还没有传达到江南看起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案子查完了但杨廷和让余承勋去跟当代魏国公徐鹏举沟通之事却无法推进。 可有些话余承勋却不能说得太清楚。 「敬道我看这江南非久留之地还是及早回翰林院……用修来信中说明来年将涉及到翰林院小考虽然你入朝不到两年也得参加还是及早归去吧。」 余承勋是正德十二年进士而朱浩则是正德十六年进士。 二人其实只差了一届。 在大明三年小考和九年大考是两个坎一般都是在会试年进行余承勋现在到了六年考的时候关乎到他是否能继续留在翰林院或是要外放地方为官所以余承勋才会如此着急回京城。 「哦对了刘学士现在已入阁这件事你知道了吧?」余承勋又问了一句。 「嗯。」 朱浩点头。 余承勋笑道:「刘学士对你很欣赏你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他入阁后对你应该会多有提点若是来年你的考评能得优等或许有机会直接晋升一级。「 朱浩道:「就算晋升一级距离侍读和侍讲还差那么点意思是吧?」 「唉!不能着急啊一般进翰苑像你这样鼎甲考入的也要考满六年才有机会进侍读、侍讲像我们这些非鼎甲出身的一般都要考满九年才能进位……都不容易啊。」 余承勋是正德十二年殿试二甲第二名进士出身进翰林院多仰仗于其岳丈的关系但他年纪始终不大若是没发生什么波折他在翰林院体系中的前途应该是比较光明的。 但成也岳丈败也岳丈。 上了杨廷和这条贼船不是你想下就能下也不是你想撇清关系就能撇清的。 「好了尽早收拾一下我们后天就上路吧。」余承勋道。 朱浩有些为难摇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完成准备推迟几天再走。」 余承勋不解地问道:「何事不比你回京述职更重要?」 朱浩叹道:「一是我祖父最近病情严重我要经常过去探望再就是我在这边还有点生意要打理……」 听到朱浩提及生意上的事余承勋不由翻了个白眼。 都已经是翰林当官了居然还在意那仨瓜俩枣的生意? 懂不懂什么叫文人风骨? 「不过懋功兄你放宽心我会尽早动身北上怎么说年底前也会回到京师不超过朝廷规定的期限。「朱浩道。 余承勋叹道:「敬道你就是心太杂太乱……不过谁让我们的情况不同?我也不好以自己的想法去要求你总之……尽早回京城到了京城我们再把酒言欢。」 「一定。」 朱浩笑着应下邀约。 余承勋得到回去的许可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就要往京城赶。 本来说在南京再逗留两日也就是十一月初十走结果初九下午他就把自家的所有家当装了船然后义无反顾踏上北去的路。 朱浩亲自去码头送行。 把人送走后身后一行中突然钻了假熟人出来正是一脸笑意的苏熙贵。 「小当家现在盯你的人走了您想办什么事情都没问题了吧?」 苏熙贵笑呵呵道。 朱浩瞪了他一眼:「苏东主你倒是挺会挑时间……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明白明白我们找个僻静的场合好好谈谈?」 苏熙贵的意思是要好好款待朱浩。 余承勋在的时候苏熙贵还要避讳跟朱浩见面毕竟苏熙贵跟朝廷生意往来频繁加上跟唐寅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意合作先前拍卖煤矿的时候他还代表徽商出面过若朱浩跟他走得太近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但朱浩一向没遮掩自己认识苏熙贵在杨慎和余承勋面前曾不止一次提过。 朱浩当卧底隐藏在杨廷和阵营中做人够坦诚大部分的事都表露出来也正是因为他从不藏着掖着才逐渐赢得杨慎和余承勋的信任。 再者他们之所以信任朱浩……更因为朱浩身上有一种能力会忍不住让人觉得这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这也是朱浩不同于一般翰林的地方杨慎每次用朱浩办事朱浩都能把事给分析得头头是道并能顺利完成这样的人由不得杨慎不欣赏。 朱浩没有跟苏熙贵纠缠的意思。 现在余承勋走了朱浩可以出城到新工坊那边住上两天把机床什么的造好准备一批原始的工业母机再进行压铸和装配作业等。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朱浩北返途中会去天津三卫附近的船厂和永平府的铁矿工坊去视察一番。 其实他也很关心银号的事这点就要靠苏熙贵来跟他沟通。 茶寮内。 一名唱小曲的江南歌姬正在两名乐师的伴奏下在台上嗯嗯呀呀唱着听着一点营养都没有不过茶寮内的宾客却不断叫好。 茶点送上来后苏熙贵起身为朱浩敬茶。 「……到年前南京地区银号数量会超过二十家前期花银子最大的地方就是租用场地等安保方面也很重要光是江南花费就有六七千两之巨铺子多为租来的也有鄙人将自己的房产拿出来用不算成本……」 开银号除了保证信誉还要服务周到。 服务周到最重要便体现在铺子多让存钱和借钱的人到处都能找到钱铺子这除了要有官府的背景撑腰外还要有很强的商业运作能力。 朱浩问道:「年前江南这块很难盈利吧?」 苏熙贵笑道:「倒也不至于南方做生意的人多借贷者自然就多以往他们到一些私人的地方借贷总会被人盘剥抵押的田宅等也估不上高价现在到了银号他们能拆借到更多的银子还款压力也没那么大反倒是北方存钱的多借钱的少银行生意不那么好做……」 朱浩点点头。 大明江南虽然是鱼米之乡土地产出很高但做生意的更多相反北方营商氛围却没那么浓重行商更多是小本投入赚了钱也多置办田宅以本守财存钱的人自然也多。 而不像江南的人喜欢以末置末崇尚钱生钱这样江南商贾借贷的需求就比较大。 「年前应该就能盈利估摸光是南方就有个一两万两至于朝廷那部分鄙人会算好账目呈报到小当家这里。」 苏熙贵笑着说道。 这牛意原本应该是内府直接跟苏熙贵对接。 但到现在此事还不能为杨廷和等文官派系知晓所以真正对接 的人只能是朱浩和苏熙贵。 朱浩道:「年底前若是西北出现大的变故北方的营商环境会更差到时朝中的局势也会变得恶劣……」 「怎么讲?」 苏熙贵一脸热切地问道。 朱浩解释道:「大概意思就是杨阁老在朝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长了随着陛下登基后皇位稳固羽翼逐渐丰满杨阁老乞老归田之期就越发近了当然在这之前杨阁老派系的人会进行一番垂死挣扎若到时银号出了什么偏差……就怕文官会以此来督促朝廷加强监管甚至……」 苏熙贵吸了口凉气道:「这也正是鄙人最害怕的地方。这生意做到几十万两的规模就容易出事现在银号里光是存银和借贷就已超过一百万两……盯着的人太多了好在先前有寿宁侯和建昌侯的事给镇住到现在地方官府还没滋事可……小当家一定要防备朝廷那边突然发难啊。」 「嗯。」 朱浩点点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会尽量想办法周旋。」 苏熙贵道:「那……不知小当家几时动身回京?「 「三天后。」 朱浩道「路上怎么走毋须苏东主担心。之前让苏东主送的信函送到了吗?」 苏熙贵一怔面带些许苦涩:「小当家您要跟魏国公见面连黄公都认为这件事关系重大就怕……不好收场。」 朱浩道:「不是我去见是骆镇抚使去见他是代表天子去传达旨意难道这都需要避讳?此番魏国公没有理会杨阁老派来的人其实也变相说明他明白自己留在南京的日子不长久此时余懋功都走了若他再避而不见的话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余承勋人在南京徐鹏举不敢随便见皇帝的使者但如今余承勋走了要是皇帝派来的使节也离开徐鹏举依然不见…… 那就等于是两边同时得罪了。 徐鹏举这样的勋贵难道不知道大明是皇帝的? 以后不管是在南京守备职位上还是在五军都督府别的差事上都要靠皇帝赏识若不识抬举那就是罔顾政治生涯以后在朝的日子难过了。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玩火,我是专业的 居庸关内。 唐寅每天都在等候军情传达对他而言第一次承担这么重大的军事任务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蒋轮那边则自在许多。 蒋轮每天的任务就是跟张延龄喝酒或者在居庸关内做一些「花天酒地」的事尽管关城内地方不大但基本的民用设施还是很齐全的这里做生意的基本都是满足驻军所需酒色财气的东西一应俱全。 对蒋轮和张延龄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为国出征的意识好像他们到居庸关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换个地方喝酒玩闹混日子。 「……建昌侯我跟你说最近我看上了西山附近一片地我准备大批进购回来你有没有兴趣?「 蒋轮多喝了几杯猫尿居然在张延龄面前推销起了生意。 张延龄不由抬头打量这个新晋的玉田伯一眼。 以前都是他张家兄弟带着蒋轮去干「大买卖」现在轮到蒋轮拉他入伙一起赚钱? 张延龄道:「这京城周边的田地管得很严你以为是假人就能大批往手里扒拉?还是说……陛下同意让你这么做?那边的田不会是以前的皇庄吧?」 「不是不是。」 蒋轮继续给张延龄斟酒「都是我自己看上的田跟皇庄没关系听说那边很多田都是以前江彬和钱宁的产业。再就是一些人想要变卖出来换钱。「 「不干!」 张延龄现在终于学聪明了。 要搞钱还是找点「踏实」来钱快的兼并土地只会引来文官参劾而且他们兄弟多少也感受到了如今的局势跟当年弘治、正德时不一样皇帝不支持大臣还专门找茬谁受得了? 「那……我这边还有个好项目……」 蒋轮不遗余力给张延龄推销自己的生意。 这些事都不是朱浩或是谁让他做的纯粹就是他自己的「兴趣」。 或者说蒋轮现在有了爵位后想自己干出点成绩来连做生意也不再完全仰仗于朱浩给他出谋划策。 蒋轮和张延龄喝酒到很晚酩酊大醉。 出了酒肆正要各自乘坐马车回住所。 这边有护卫过来通知:「两位爷唐军门传话说是发现敌情请两位过去商议军机。「 「啥敌情?不就是鞑鞋人又从城塞外面掠过?怕他个鸟!」 张延龄很不耐烦。 老子吃饱喝足当然要回去搂着花姑娘美美睡上一觉跟我提军情? 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蒋轮道:「咱还是过去看看吧军务可怠慢不得。」 张延龄坚持要回去歇息蒋轮见他神智模糊不清便去跟车夫打过招呼让车夫直接把人运到临近城门楼下的「指挥所」。 张延龄从马车车厢里下来时几乎是被人抬着这会儿喝得有点多落地后被人扶着行走呼噜声都起来了。 「怎成这样了?」 唐寅迎出来看到张延龄的糗样不由皱眉。 作为出征的勋臣没事跑去喝酒就算了现在有紧急军务要商议居然因为喝醉不省人事? 这要是报上去…… 张延龄怕是要被以贻误军机为名下狱问罪。 不过再想想换了一般人是这样但若是发生在张延龄身上…… 也就那么回事吧。 谁不知道这货是个什么路数? 「抬进去……孟载你没事吧?」 唐寅有点担心蒋轮。 看样子蒋轮喝得也不少。 蒋轮让人拿了热毛巾往脸上擦了擦便往里走:「没事直接说就好。」 却在说这话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明他也很困倦。 指挥所内。 居庸关守备总兵李镗已等候多时见到几人进来他也很纳闷这就是朝廷派来镇守内三关的领兵勋臣? 有军务时去喝酒?啧啧果然朝中无人啊派这两个货色来守关?怕不是来混军功的吧? 张延龄被人放在椅子上人仍旧没张开眼只是呼噜声没先前那么响了。 唐寅面前是一个临时制作的沙盘是按照朱浩所给图纸请工匠制成唐寅之前就见过居庸关周边的详细沙盘到了居庸关内大差不差做出一个上面的标注点很清楚。 「最新情报鞑骑兵超过三千骑由白羊口一路向南劫掠往居庸关而来……白羊口到宣府一线关口没有大明兵马迎战哨探来报说是鞑人已经过了怀来……」 唐寅说出最新消息。 蒋轮整个人有些懵逼:「那怎么说?要打仗了?这不是内关吗?」 李镗在旁解释:「玉田伯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一般战火烧不到内关但此番鞑人毁外关关口入我大明境内掠夺走的路线很特别……一般来说我大明兵马都严守城塞不出只等他们劫掠后自行撤去便可。」 「哦。」 蒋轮似懂非懂。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呼喝声:「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早点通知我?」 蒋轮和张延龄来得已经算够晚了还有比他们来得更晚的却是监军太监张永。 等张永进来也是一身酒气。 唐寅看了不免头疼。 要说喝酒……谁能比得过我唐某人?不知道我诗画双绝的名声怎么来的?那全是靠喝酒喝出来的! 只有酩酊大醉时才能文思如泉涌下笔如生花… 可现在我连口酒都没喝呢你们一个个没事就出去花天酒地有没有顾虑过我这个老酒鬼的感受? 「张公公先前已派人通知得知你不在府上只得让人去找就没等你了……先谈最新军报吧。「 唐寅过去对张永道。 张永见到唐寅脸上的神色瞬间改换笑眯眯道:「唐先生说哪里话?是咱家有点私事……不打紧先前咱家去巡视军营挑选将才……说到哪儿了?「 一身酒气挑选将才? 唐寅懒得理会张永说什么。 又将当下军情大概一说。 张永算是比较有经验的当即便提议:「咱就固守关门令鞑人不得叩内关便可。」 西北规矩遇敌先自罚三杯让敌在我境内掠夺只要不破堡垒等鞑人撤了再出去收拾残局杀个把人报个军功说是敌军被杀退就行。 但这次唐寅明显有不同的看法。 唐寅道:「目前来看袭向我居庸关的鞑骑兵数量少则三千多不过五千看似普通的袭扰掠夺人马但比普通人马数量又多了很多。」 张永点点头:「是这么回事若***来袭扰的话都是打乱建制一路人马不过数百少有过干的情况。」 这观点连李镗都认同。 别的不说张永在军中多年对于西北的情况可说了如指掌当年应州大捷张永可是出过力建过大功的不然光靠朱厚照? 或许皇帝都被敌人掳劫去了! 唐寅道:「所以我认为此番鞑人的意图定不是为来劫掠。」 「啥意思?」蒋轮在旁边问道「不是来劫掠的难道是来攻城的?三五干人马少了点吧?「 李很自信:「目前得知的情况***只是从白羊口进来的骑兵没有携带攻城辎重除非我们主动出击否则***绝无攻克我关隘的可能!「 张永点头。 这倒是有理。 要攻大明的城塞鞑人算是非常有经验的了不然日丰口怎么失陷的?罪骑共就能把天口以陷开推毁? 必然要有攻城部队而且出兵的数量通常要超过万人甚至是数万。 只派几千骑兵长驱直入进到大明腹地想攻城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多少人都属白搭。 唐寅道:「若是鞑人的目标是要攻取宣府镇周边重要关塞而以这批骑兵来作为牵制和阻断我朝援军之用呢?」 当他说出这番话张永神色明显有些凝滞。 李镗则很坚定:「不可能宣府镇周边兵马众多关口更是非常险要没个十万八万的***根本别想叩关。」 张永则没有纠结于鞑人的战略意图反而关心起了唐寅的想法当下问道:「那唐先生之意……」 唐寅道:「从各方所获取的情报来看我所说的事有四五成的可能变成现实……若是我们继续按照以往应对鞑人的战略固守内三关等候鞑人自行撤去那我大明的关口将失去援军到时我们再驰援恐怕就来不及了。」 张永苦笑道:「唐先生不会是想带兵跟鞑人拼了吧?这……使不得啊!」 李也大吃一惊:「不守关口去跟敌人硬拼?」 唐寅道:「我是这么想的直接派兵去跟鞑人正面交战获胜的机会不大……」 知道不大还想出击? 这次连蒋轮的酒都好像醒了。 唐寅这是要玩火? 「但若是我们出击一部分人马诱敌深入把鞑人马吸引到我居庸关一线等他们安营扎寨后我们便有机会破敌……」唐寅道。 张永苦笑道:「鞑人没来我们还要主动把他们诱来?这……这算怎么个说法?唐先生咱来西北的任务就是节制内三关保证内三关不出事便可……咱可不能乱来啊。」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是谁在擅权? 张永觉得唐寅是在玩火。 可问题是…… 唐寅的军令就是内三关最高命令张永不得不听从。 让张永挟持唐寅抗命不遵? 张永才没那么傻。 咱家就是被杨介夫这群人给干下来的现在杨介夫跟陛下有嫌隙才重新启用咱家你指望咱家给你冲锋陷阵当炮灰? 门都没有! 商议出的结果就是最后众人都听从唐寅的调遣。 张永离开指挥所后总兵李镗急忙跟了出来。 「张公……」 李过去挡住张永的去路。 张永笑望李问道:「李将军有事?」 李镗道:「唐军门下令出兵虽是诱敌深入但一个不甚……或是有何兵马损失到时可就不好对朝廷上报了。」 张永撇撇嘴:「那位唐军门背后站着的可是当今陛下你怕什么不好上报?战事结束无论是得是失照实上报就行你不过只是听令而为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 李仍旧觉得这件事很儿戏。 张永却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 张永道:「李将军咱家记得你……当初你给咱家送过礼咱家落魄后也没有落井下石逢年过节依然派人祝贺正因为如此咱家才跟你语重心长说上两句……你是给杨中堂守居庸关还是为陛下守的?」 「是为朝廷……自然是为陛下。」 李镗本要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他听出张永的弦外之音老老实实承认了皇帝在大明王朝独一无二的地位。 「那就是了……你是替陛下守关陛下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即便有过错那你也有功劳。」 张永笑呵呵说道「但若你非要说为朝廷守关听令于人那这关口就算你守得滴水不漏加官进爵之事也跟你毫无关系……是这么个理儿吧?「 李镗抱拳:「多谢张公教诲。」 张永道:「没什么教诲的就是想到什么张口便道出。咱家到居庸关前还跟杨中堂见过面相信杨中堂也暗地里跟你通过气……现在到了你选择立场的时候了听谁的你自己来定。」 李坚定道:「自然是听令于陛下。」 「好。」 张永点头觉得李镗是倾可教之才。 李镗却有些担心:「今日议事建昌侯那边好像……并没有参与其中若来日他知晓后非要闹事……」 张永没好气地道:「咱做咱的他闹他的若你真听他的不管你有功有过一口黑锅都悬在你头上……嘿刚觉得你有脑子怎就绕不开这一茬?好好干争取立功加官进爵!「 「得令!」 李镗突然振奋起来。 唐寅这个内三关总督本只是奉命镇守关隘。 结果却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才当了不到一个月的内三关总督就直接下令出兵!而且出兵后才将此事上报朝廷为的就是避免被朝中大臣给紧急叫停。 当杨廷和等人知晓此事已是三天后。 杨廷和这天早朝往奉天殿方向走从彭泽那儿听说此事顿时火冒三丈。 「从居庸传信京城还是紧急军报需要走三天?」 杨廷和差点儿想抄起鞋底打人。 他想打的正是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兵部尚书彭泽。 唐寅迟报也就罢了怎么兵部在这种事上也是后知后觉? 彭泽一脸无奈之色:「军机直达天听没走兵部的途径……还是内关书吏传信京城兵部才得知有这么回事。居庸关内唐寅调了三千多骑往宣府去……」 蒋冕闻言语气平和:「唐寅这是要造反吗?」 所谓的造反就是没有得到任何军令做出超越萁职责的事还是先调兵后上报的僭越举动***北的中赶集团购入口上网店通中动。 这下好像谁都找准方向了。 朝堂上一定要把唐寅往死里参! 朝议正式开始。 一上来没提任何旁的事科道言官那边便开始活跃起来。 因为是临时得知消息没有现成的参奏本众言官都是直接以口头参劾的方式在朝堂上朝唐寅还有新皇发难。 「……内三关总制唐寅不遵上令跳过兵部出兵宣府行僭越之举请陛下将其拿下法办此等国贼罪不容诛望陛下明正法纪以正视听……」 兵科都给事中汪玄锡最先发难对唐寅一顿抨击。 已将唐寅跟国贼相并列。 朱四语气很平和笑眯眯道:「诸位卿家唐先生出兵之事朕早就知晓了所以算不得僭越。」 上来便直呼唐寅为「先生」就是赤果果告诉在场这些文官。 你们算什么东西? 那是朕的老师他要是没有朕的授意或者许可能擅自出兵吗?而且出兵细节朕都懒得跟你们解释…… 你们这群渣渣还不足以跟朕这样的旷世明君议论军机更别说是这件事真正的策划者是远在江南的朱浩了。 汪玄锡被皇帝这一句给呛了回去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杨廷和可不惯着小皇帝的毛病走出来道:「陛下先前朝议时分明已定下内三关不得干涉宣府军政事务为何在未知会兵部的情况下要令唐寅擅自调兵?」 杨廷和说话也很「讲究」。 能论唐寅擅权僭越吗? 把唐寅干下去能让人有成就感吗? 在老夫看来唐寅就是个虾兵蟹将是新皇阵营冲在前面的排头兵罢了。 令唐寅落罪还有第二个冲出来的那就干脆来个釜底抽薪把责任归到你新皇「下令「的头上。 皇帝是你自己说的你已知晓此事便让人觉得这都是你这个当皇帝的跳过朝廷直接下令。 那出了事皇帝你可要负全责。 朱四笑道:「杨阁老你怎知晓是朕对唐先生下旨出兵的?你有证据吗?亦或者你觉得西北各处人马调动都要有朝廷的出兵调令?那岂不是说西北军将的一举一动其实不是军将审时度势而是随时听令于京城兵部的调遣?那不会贻误军机吗?「 皇帝反驳的话语在普通人听来好像蛮有道理。 杨廷和也没想到这小皇帝的心态如此之好竟然在被诘问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跟他讲道理!? 你以为老夫治不住你? 那老夫岂不是白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 杨廷和道:「那陛下此出兵之军令到底出自于何人?若真是唐寅擅自调兵的话当治其罪!「 陛下咱有点担当行不行? 就用个简单的激将法你就承认了其实是你下令的! 那咱好说话! 不然我还要不断激你而且也不会再给你什么颜面。 朱四叹了口气。 众大臣不明白为何皇帝要叹息难道是因为对唐寅觉得惋惜?还是对杨 廷和的诘问无言以对? 朱四心里在想果然都被朱浩料中了。 一旦让唐先生出兵那文臣一定会纠结是谁下令的问题而且不把朕和唐先生给按下去他们是誓不罢休!他们果然只在意派系斗争而不在意西北局势到底会发展到如何的境况!只有朱浩才会一心一意帮朕治理天下啊。 朱四摆摆手让张佐走出来。 张佐手上拿着一份西北前线的战报。 朱四道:「这份东西其实早在三天前就已经传到京城这并非内三关调兵的奏报而是有关西北敌我军事动向。说是鞑靼派出数千骑兵往内三关袭扰而来唐先生以此来推断鞑靼有全力攻取宣府镇周边重要关隘的意图。」 兵部右侍郎李昆走列道:「陛下以这样一份战报便贸然断定宣府要受鞑人袭扰怕是没什么缘由吧?」 朱四厉声喝问:「李侍郎你是兵部右侍郎应该知兵吧?鞑若是派兵进入外关内袭扰当以散兵游勇为主不会以大股骑兵集结行动……数干兵马入关且往内三关而来不摆明是要牵制内三关兵马不令朝廷有一兵一卒驰援宣府?」 「这……」 李昆作为兵部侍郎居然被小皇帝一句话给呛了回去。 他很无语。 这种情报怎么解读都行人家鞑人就是喜欢集结兵马往内三关冲来到相对更富裕的内三关周边掠夺抢个大的这解读不也合情合理吗? 现在反而是皇帝自己用一种解读方式把他这个兵部右侍郎给贬到一文不值。 彭泽见自己派系的人被皇帝教训急忙出列道:「陛下即便宣府有战端开启也当上报朝廷来议定而不是由内三关自行出兵唐寅此举……极为草率区区数干骑兵驰援宣府无异于杯水车薪若是中途被鞑鞋骑兵阻截只怕会……如此还会令居庸关内防守空虚进一步威胁到京师安宁啊。「 彭泽的分析一出在场很多大臣都点头赞许。 还是人家彭尚书对西北局势了解。 那唐寅从一个战报分析出宣府可能被鞑人强攻就算这解释说得通但你从内三关调兵还只调了两三千骑兵有个鸟用啊? 宣府镇周边卫所林立堡垒丛生缺你这两三千骑兵?反而是你从内关调出兵马这些兵马容易被嗅觉灵敏的鞑人阻截还会令缺兵的居庸关陷入危机… 出了事你唐寅承担得起的吗?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很天真 朱四见杨廷和、李昆和彭泽接连出来反对质疑还要把屎盆子强行往他身上扣心里顿时很不爽。 对杨廷和朱四不能怎样。但面对彭泽和李昆两个杨廷和的「狗腿子」他底气十足。 朱四道:「朕认为出征在外的督抚本就有审时度势用兵的权限若是因为其出兵先不问结果就要问罪那以后谁敢出去带兵?是不是以后督抚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经过朝堂议定后再执行?」 问题很尖锐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在场差点就有人出来跟皇帝争论这事不能一概而论唐寅的职责是戍卫内三关他就没有出兵的权限比如宣大总督和三边总督也没有冒然出兵草原的权限差不多是同一个道理。 但现在皇帝正在气头上加上之前首辅大学士和兵部尚书、侍郎都相继出来发言别的人想掺和进这次辩论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朱四继续道:「现在兵都出了难道让朕把人追回来?再说了本就是派出几千骑兵守城时可用不上骑兵于大局无碍。若是你们实在放心不下大可从京营再调拨几千人马驻守居庸关!」 杨廷和闭上眼他对小皇帝彻底失望了简直是乱来。 内阁大学士毛纪出列道:「陛下唐寅不过是领兵驻守居庸关快马传驿京城消息尚且不用一日何以如此大的事居然连上命都不请?」 很多人用古怪的目光望向毛纪。你毛阁老是真蠢还是装糊涂?陛下那边不都说了这事他知情很可能就是上命让唐寅这么干的。 朱四愤而起身:「今天朝议先到这里出了事再来跟朕谈!」 说完不顾在场大臣异样的目光拂袖而去。 「杨中堂您看这叫什么事?陛下这是置西北危难于不顾啊!京师是否要戒严?」 朝会散去出了奉天殿一群人把杨廷和给团围住。 好像现在能为他们做主的只有杨廷和。 孙交和刘春等极少数不掺和这件事的大臣默默走开。杨廷和一脸的焦躁。蒋冕道:「从局面上来看陛下不过是绕过内阁和兵部让唐寅节调宣府兵马。」 蒋冕的意思是虽然事情看起来很大但也不需要以悲观或者过激的心态去解读可以理解为:先前皇帝想让唐寅节调宣府兵马而不得借助鞑骑兵长驱直入骚扰内三关以军帅在外不用受皇命节制的传统直接让唐寅派兵去宣府借机达到控制宣府军政的目的。 「都散了吧。」 费宏过来劝导但他的话在这里明显不管用。 恰在此时一名太监一路小跑过来乃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太监黄锦。 之前朱浩想让黄锦专心做御用监的差事但因为朱浩眼下不在京城黄锦的职位一直没有变动。 「杨中堂陛下传旨让您前往乾清宫议事。」 黄锦过来气喘吁吁说道。 杨廷和吸了口气。 这时候君臣间刚产生矛盾皇帝就单独叫他去乾清宫他差点用一种不配合的语气说「不去」但认真想了想若是跟小皇帝的隔阂继续加深可就真便宜唐寅等新皇派系的人。 「阁老……」 刑部尚书林俊拉了杨廷和一把大概意思是你跟陛下在朝会上吵得很凶最好还是别单独去见驾毕竟人身安全也很重要。 或许皇帝一发狠直接把你给拿下问罪或是杀了呢?杨廷和倒不担心这个。为人臣子他就算再擅权也没到把军政大权揽在自己一人之手的地步从本质上来说还没有威胁到朱四的皇位朱四实在犯不着铤而走险杀人。 再说了 朱四杀了他杨廷和难道就能压得住群情激奋的文官? 「劳烦引路。」杨廷和对黄锦道。 乾清宫内。 朱四只留下张佐一人跟杨廷和谈及西北之事此时朱四的口气依然很平和。 「……杨阁老是这样的唐制台的意思是以几千人马为诱饵将鞑骑兵引诱到居庸关下以计谋将其一并歼灭。若此事可成鞑靼人遭受巨大损失必定不敢再威胁宣府镇周边关城……」 朱四把先前朝堂上因为气愤而没说的话跟杨廷和单独说明。 杨廷和才不管唐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唐寅违背了戍卫内三关的职责擅自出兵这一条他就不能容忍。 张佐将一份唐寅的单独奏报递给了朱四。 朱四接过瞥了一眼扬扬下巴:「杨阁老你也看看吧。」 说完朱四把奏报交还张佐再由张佐转交杨廷和手上。 杨廷和没有去打开奏报因为不用看他就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杨廷和道:「所以说陛下认为如今宣大地方军务混乱需要陛下亲自派出人接管而不是让总制宣大的陈九畴来统揽大局是吗?」 「阁老怎会如此想?朕不都说得很清楚吗?唐寅所部人马并不会直接杀到宣府镇其实现在鞑靼人已收到风声估计这两日前方就会有交兵的情报传来阁老为何不能听朕的解释呢?」朱四道。 杨廷和冷冷问道:「那陛下可知如今西北为何会沦落到这般风声鹤唳的田地?」 朱四道:「不是因为先皇时在西北用兵过频的缘故?此乃女干佞乱国所致……」 「那陛下现在作为除了没有亲自往西北外与先皇时有何区别?」 杨廷和以严肃的口吻教训朱四。朱四一听就不乐意了。君臣间瞬间又变成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 张佐急忙劝和:「杨阁老其实陛下也是为西北安定着想。」 杨廷和好整以暇道:「西北军务在于一个守字。自大明开国擅启刀兵者皆未有好下场陛下若是了解历史应该很清楚臣并非口出诳语若仅因唐寅乃兴府潜邸中人陛下便要如此偏袒和包庇那以后九边督抚皆擅自下令出兵只怕西北军政会比现在更加混乱。」「哼哼。」 朱四既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讽。 最初朱四还好声好气跟杨廷和解释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做无用功。 君臣间矛盾已种下。 朱四道:「杨阁老朕很清楚西北危局是如何形成的朕最近一直都在研究前方军情奏报并做了详细的整理……这儿朕准备了一份给杨阁老若是杨阁老不想看的话……朕就命令你看看! 「若说鞑靼人真的去进攻宣府……朕说的是假如……哪怕这种假设在杨阁老和诸位臣工看来只有一两成机会就问杨阁老宣府镇失去的话居庸关守得住吗?」 这次朱四直接把一份总结出来的书折丢给杨廷和。 杨廷和没有伸手去接。所以书折直接落在杨廷和面前的地上。 张佐急忙过去捡起来点头哈腰递给杨廷和。 杨廷和心中愤怒至极但终归还是接了过去。 「杨阁老希望不要因为你对唐寅的偏见或是觉得他只是个举人或者怎样而失去理性的判断朕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杨阁老担心唐寅会趁机窃取宣府镇军权现在朕明确无误告诉你唐寅所部兵马不会进宣府镇出去绕一圈就回居庸关但这些话朕不想在朝堂上说因为朕怕消息外泄鞑靼人不肯再上当!朝堂上不议出兵细节这规矩还是杨阁老跟朕一再强调的!」 虽然在杨廷和看来朱四刚愎自用但有一点却无可否认那就是到目前为止朱四还在跟他讲理。 或者说皇帝一直都在努力说服臣子。 杨廷和心中很气愤但其实这件事他也不是不可接受。 若如皇帝所言唐寅只是派兵去当诱饵把鞑鞋分散在宣大各处的散兵集结起来汇聚到居庸关城下的确没有违背以居庸关作为抵御外敌入侵的既定战略只不过玩了点花招而已。 可如何能保证出击的人马能平安撤回? 又如何保证能把鞑靼人吸引过来? 就算鞑靼人真陈兵于居庸关下怎么才能做到克敌制胜呢? 小皇帝跟唐寅此举跟纸上谈兵有何区别? 朱四道:「朕这里还有一些有关新式军械的奏报那是唐先生在几年前于安陆破贼营……就是对付自江赣进入湖广境内劫掠的成群盗贼的先例不过是简单之物便可炸得敌军人仰马翻······此番制胜也必须要制造一个便于使用新式军械的先决条件。具体内容也在朕给杨阁老所列报告中。」 杨廷和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他现在已认准小皇帝和唐寅是在乱来那无论朱四如何解释在他听来都很天真。 安陆剿灭一群贼寇就敢自称带过兵上过阵?怕是没见过鞑靼人的骁勇善战吧? 马背上的鞑靼人几乎是无敌的三千可当一万用怕是唐寅派出的兵马出城塞不久就全军覆没了。 「杨阁老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朱四一直都是自话自说最后不得不以请示的口吻问道。 杨廷和道:「老臣告退。」懒得说。也就不说。 皇帝已武断决定出兵之事那他杨廷和还能说什么? 难道去跟张太后商量废立君王之事? 不管怎么说先保证西北别出大的乱子就好唐寅再无能总归居庸关地势还是很险要留守个几千人马在鞑靼人缺少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大概不会出问题吧? 杨廷和甚至在想幸好唐寅守的不是宣府镇只是内关在外关不失守的情况下内关能遭遇到的压力有限。 若是从宣府镇贸然出兵……怕是鞑靼人真要杀奔京师城下了!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战略意图已达到 杨廷和跟朱四闹得不欢而散。杨廷和回去后就准备着手对付朱四的擅作主张。 让你当几天皇帝你就一意孤行啥都按照你的意愿来这是要反天了吗?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看来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就算当臣子的不能来教训你不是还有你那位「母后」?我看给你施压后你是否还能这么轻松地胡作非为! 杨廷和打定心思这次要联合张太后给小皇帝来点教训。 可在这之前。 他先去户部衙门拜访了孙交。孙交对于杨廷和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从孙交得知唐寅出兵后就在料想杨廷和会以怎样的方式去「规劝」皇帝。 等见面后孙交见到杨廷和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脸便知君臣在宫里单独召对没商量出个好结果。这位杨中堂是要找人发泄啊。「……志同兄此等大事你为何不规劝陛下?莫非你是觉得唐寅真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杨廷和脸很黑但见了孙交先以一种低沉口吻表现出心平气和的样子但其实他的气息早就无比紊乱出卖了他愤懑难当的心态。 孙交一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我提前知晓没规劝? 这屎盆子……乱扣啊!孙交道:「老朽也是于朝堂上于诸位臣僚一起得知至于为何不劝陛下收回成命……话说伯虎兵马出城塞也就两三天吧?现在叫回来会不会……给与鞑靶人可趁之机?老朽不懂行军布阵还是让兵部的人去研究吧。」 我跟你们一起得悉消息都是兵部的事你们都劝不来找***嘛?当我孙老头是软柿子容易捏? 杨廷和皱眉:「陛下提前未跟你知会过?」 「哎呀呀介夫你此话或是有歧义陛下既不对外宣扬又怎会告知老朽呢?老朽若提前知晓定会规 劝陛下好自为之此等出兵之事闹不好……要出大乱子的。」孙交一脸冤枉的模样。 「那现在呢?」 杨廷和道「你是否愿意联名规劝陛下?」 孙交好似明白了什么。你们君臣单独会面谈崩了你心里不爽打算联合一众大臣向皇帝施压? 孙交语重心长道:「却说这少年天子心性桀骜不驯用道理去劝说还是……难了些最好是等有结果后以事实让陛下迷途知返。」 言外之意拉我下水没门儿!杨廷和瞪着孙交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孙交知道杨廷和这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出生气的样子并不介意反正跟杨廷和没什么好聊的。 「西北用度方面老朽这边做了整理介夫既然来了那就一并带回去看一下。这就让人给你送来。」 孙交好像浑身抹满油滑不溜手不给杨廷和任何机会。 在杨廷和看来不帮自己便是政敌。 但面对一个本来就不喜欢在朝当官的孙交其实杨廷和办法不多别人还在意什么家族名誉、门生故旧以及子孙后代前途等等孙交在意什么? 朝中子然一身两个儿子就算未来要当官但孙交真的在乎以后两个儿子做到什么官职? 接下来几日杨廷和联络大臣上奏规劝呈帝。 主要是以正德时期乱政作为引子来一次大规模劝谏有点像是要一起去午门跪谏或是朝堂上一起下跪规劝总之把阵仗闹大一点。 本来想获得张太后支持但此事……进展并不顺利。 就在于杨廷和没法直接与张太后取得联系就算把风声传到宫里看样子张太后对规劝过继子的事也不太上心。 很容易理解。 若张太后真是那种严母的话前 面那位正德皇帝也不至于闹腾到那般地步。 说白了张太后更像是个小家碧玉的闺中妇人没多少见识想过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现在张太后亲生子女一个不存丈夫也死了亲近的人只剩下张家两个弟弟现在她更想为张家多争取点东西。 这个过继子做皇帝做得很失败吗?虽然站在张太后的角度来说朱四为生父生母争取名分让她很不高兴但总的来说这一年多下来她在宫里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 张太后懒得折腾。 于是杨廷和要做的事暂时只完成一半他也不知是否该进行下去。 却说此时西北唐寅诱敌深入之计的确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鞑人得知居庸关派出一批人马前往宣府自然要阻截这是获取军功在战场上获得最大价值的保障。 鞑人不认为大明骑兵在旷野上有多高的战斗力。 战局的发展也符合鞑人的预期。 各路鞑骑兵汇集大概有三四千骑兵的样子可能数量还要少一 点直接追着大明的骑兵一路把大明骑兵逼回居庸关内而鞑骑兵也顺势杀到了居庸关前。 在这场诱敌深入的战事中大明折损军将四五十人。 主要是居庸关的守军不适合打这种游击战明知遇敌要撤大明骑兵还是有掉队的或者迷路的然后……战报传到京城。 这下可给了那些大臣们做文章的空间。 战报传来第二天一早朱四迟迟没有现身众大臣好像炸锅一样一个个义愤填膺指责皇帝不作为。 「诸位臣僚……」 张佐出现在朝堂上以和善的口 吻对在场众人宣布「陛下躬体有恙请诸位先行回去今日先休朝一日。」 刑部尚书林俊疾步上前指着张佐道:「是陛下不敢出来见臣等吧?」 张佐大惊失色:「林……林部堂您这是什么话?陛下真的是躬体有恙别的……可不能乱说啊。」 大不敬都不敬到一定的境界了居然敢指着司礼监掌印太监指责皇帝? 是欺负我张佐好说话?还是欺负皇帝没脾气?「不行我等今日非要面圣不可西北重要军情非今日陈述不可!还请通传!」林俊不依不饶。 「这……」 张佐望着杨廷和「杨阁老陛下说了您是知晓内情的此时应该由您出来说两句……以您的能力应该可以轻松收拾局面就看您愿不愿意了。」 杨廷和微微皱眉。我知道内情?对了。 皇帝是在我面前说过唐寅出兵的目的仅仅是诱敌深入虽然折损了人马但诱敌深入的计策其实是成功的出兵三千回来两千九百五……这损失完全在可控范围内没有全军覆没还把鞑骑兵的主力成功吸引到了居庸关下…… 杨廷和作为内阁首辅这时候本来就应该出来主持大局。 但就在他要说什么时蒋冕和毛纪各自拉了他一把。 虽然蒋冕和毛纪不清楚内情但他们有一点看明白了。 皇帝现在正在被愤怒的大臣指责…… 咱不是要教训皇帝吗?咱的目的达到了啊!为何要帮小皇帝维持场面?让大臣们维持这种愤怒不好吗? 杨廷和看明白了蒋冕和毛纪的意思所以直接袖手旁观对张佐的话不加理睬。 张佐没办法只能回去通禀朱四。 而此时的朱四正在乾清宫内跟黄锦叙话而黄锦带来的正是居庸关内最新消息唐寅是以飞马直接传信京师却不走通政使司、内阁 的路线而是直接汇报给东厂由东厂直接上报皇帝。 「……陛下。」 张佐一脸为难出现在朱四面前。朱四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那些大臣不肯走是吧?」 张佐低下头:「是。」朱四冷笑道:「姓杨的也不肯出面是吗?他这是诚心要看朕的笑话!都跟他说了这是诱敌深入他不知道战略意图已经达成了吗?」 张佐叹道:「或许杨阁老是觉得出兵有折损有违诱敌本意。」 「打仗还有不死人的?」朱四愤而起身差点要拍桌子「朕终于知道那位皇兄是怎么死的了就是被这群人活活气死的!没事就喜欢找朕的麻烦都是谁把他们惯出来的毛病?朕真是……」 「陛下息怒。」张佐急忙道。 朱四扁扁嘴:「朕不能跟这群人置气他们段位太低了……哦对了继续说!」 黄锦道:「……眼下鞑人已在居庸关外列阵叫嚣让我兵马出战!唐制台已布置好了夜袭只等敌军松懈之后或许今夜就可以发动突袭 即便不能杀伤多少狄夷也能令其退兵!」 「好!」 「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天时地利都有了人和不和也没关系了!反正这场仗也不是让朝堂那群老顽固去拼命他们有意见让他们干着急去!快马传信给唐先生让他自行决断便可。」 黄锦又道:「陛下唐制台还请示若是今夜夜袭后鞑人马撤退我军兵马是否追击?」 因为战略意图已达到唐寅明白只要来个「空中轰炸」鞑鞋人在被炸懵的情况下退兵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现在问题是要不要追击。 这是可能出现转折的选择。朱四道:「让唐先生看着办吧……若是他觉得适合出击那就冲杀出去把面子给朕打回来!」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分化瓦解 冬月十三夜。 居庸关城。 这一天非常寒冷气温差不多已到零下关城内将士却是摩拳擦掌内心火热。 就在当天中午唐寅做了上任内三关总督后第一次「犒赏三军」以两万两白银直接分给城内五干守军加三千京营士兵算上军将的开支每个士兵拿到手的银子差不多有二两。 在当下入不敷出、府库空虚的西北很多将士有半年甚至一年都没拿到过俸禄现在不论军功单是开战之前就拿到二两银子对他们而言这个冬天都能过得红红火火。 毕竟很多中下层兵士能从朝廷那领到的禄米和禄银一年折合下来也不过才一二两银子的模样。 西北军户主要收入是靠屯田也就是自给自足朝廷调拨过来的钱粮多是用在城塞修筑和加固上当然上层官将的贪墨情况也很严重能发到士兵手上的补贴很少。 唐寅明确说了若是能一战得胜朝廷发出的赏银定不会少于五万两。 换作以往…… 没人会相信这种鬼话! 西北一年开销才多少?光居庸关五万两银子足以能支撑两年运营给士兵就发五万两? 但承诺是唐寅做出的又另当别论所有官兵心里都充满了对战功的渴望。 入夜后城内各处军营正在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唐寅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扩大战果这是朱浩为他制定的战略。 要赢就赢把大的! 若只是小打小闹比如说「应州大捷」那样杀敌人不痛不痒朝中文官有各种方法能把你的军功给雪藏了届时唐寅你回到京城后非但没有功劳还会有擅自调兵的过错要承担骂名。 关键是百姓对你还不理解史书上你也会被有舆论主导权的文官定义为女干臣。 但若是你的功绩让文官想雪藏都藏不了那才叫扬眉吐气。 想当英雄还是当狗熊自己选。 朱四本来的意思是让唐寅视情况而定但其实唐寅在战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夜袭成功就必然出击扩大战果才不管京师的军令是怎样的而当天下午已有不下四份紧急兵部命令过来责令唐寅必须严守关城不得出击。 朝中那群人当天没见到朱四本人没法让皇帝直接下旨只好以兵部的名义下令。 但这对在外行督抚之事的唐寅来说就像是一种「建议」我可以选择接纳或者不接纳休想让我听令于你们。 我就这么鸣金收兵不战而守城那我回去后就是罪人等着被降罪处置就行了。 但诱敌深入本来就是我制定的战略意图现在达到了让我不出兵?你们兵部的人莫不是想屁吃? 高层动员会结束时已是上更时分。 在十一月上更时天色已黑得很透走出指挥所外面冷风很是刺骨。 跟之前担心的内部会出现纷争不同唐寅本以为张延龄会跳出来捣乱谁知听说要跟鞑人血战时张延龄眼睛里居然光芒毕露显然他这样的货色也知道自己现在朝中混得不好若是能趁机获得军功的话…… 张永其实很无奈。 唐寅要出兵他是最理智、最想反对的但奈何这是唐寅受皇命而行的一步棋张永想阻拦却没那胆量最后只能选择默认。 要死大家一起死! 反正这次的事他张永逃脱不开干系不成功便成仁。 「张公建昌侯都觉得好的策略真的行吗?」 军中还有个反对此事之人自然是居庸关守备李镗在李镗看来张延龄属于不懂兵的典型。 往往这种不懂兵的人可以作为「明灯」。 跟赌博相似只要这种人押宝在哪边押他对面准赢一个战场门外汉都觉得好的事指定是纸上谈兵没有好结果……可现在张延龄居然跟这场战事的最高指挥官唐寅是一路人? 张永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可惜今天阴天看不到月光……快满月了吧?」 李镗一怔。 张永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今晚要折戟沉沙以后再也看不到满月了? 是不是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便在此时一名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凑到张永耳边说了一番话张永脸色立变。 李问道:「张公何事?」 「呼…」 张永呼出一口气气息浓重「怕什么来什么……京城来人了正在南关门前……去派个人把人接进来不要让唐大人看到直接咱家来接见便可!「 「是!」 李镗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感觉到很可能是皇帝对立阵营派来的人。 李镗没有估计错。 来的正是杨廷和的儿子杨慎。 一早得知消息后杨慎得到父亲的授意拿着杨廷和的信函马不停蹄往居庸关而来不到一天时间走了一百多里路终于在入夜后抵达。 对武将或者是传驿的人来说一天骑马行一百里那都不叫事。 可对于杨慎这样的文人这一天下来骨头都快抖散架了。 杨慎来居庸关的目的自然不是为见唐寅连杨廷和都知道这件事想让唐寅收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当天避朝其实表现出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等战事结束后再来论功过。 可杨廷和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一旦战了无论胜败都是杨廷和不想承担的后果。 唐寅输了大明居庸关很可能要有危险即便能以此打击小皇帝的盲目自信但承担的代价太大是杨廷和不想看到的。 若是唐寅赢了…… 杨廷和也不会觉得有多荣幸这会让他在朝堂的声望严重降低……你反对的事结果新皇跟唐寅联手做成了你杨廷和以后有什么脸面发号施令? 所以对杨廷和来说胜败都不可接受最好结果是「不战」。 也就是说到现在这一步就宣告一切战略都完结杨廷和收益是最高的。 唐寅先前所谓的「诱敌深入」我们不承认就说你是想染指宣府军权派了三干人马结果路上被鞑靶人袭击损兵折将你贸然出兵折损大明将士这是极大的过错直接给你法办小皇帝名誉不保…… 你不战鞑人很难攻下居庸关城居庸关守住那京师就很安稳这样的结果对杨廷和来说很乐于接受。 杨慎进城后要找的人自然是张永。 他的目标很明确要以张永在军中的声望阻止唐寅出兵。 虽然名义上唐寅才是主帅但谁都知道这是个没什么带兵经验的老书生你说出兵就出兵?若是没有监军太监和带兵勋臣的支持你出兵的命令就算是下了下面的人也不会执行。 其实杨廷和没有选择错误张永进入居庸关城后连总兵李镗其实都只听张永的而不听唐寅的这也说明张永的确有这个影响力。 但张永肯不肯听命行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张永在城内的临时居所内杨慎一身厚重的大氅坐立难安来回踱步。 张永推门进来笑着打招呼:「哎哟这不是小阁老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不是说从居庸关到京师的路都已经封闭了?您是……怎么过来的?「 杨慎道:「学生是为阻止居庸关出兵而来。「 「呵……」 张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杨用修说话还真直接。 张永装糊涂一般道:「出击兵马已回现在鞑人已陈兵于居庸关城下没说要出兵不知杨翰林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实在荒唐。「 杨慎道:「张公公不必隐瞒了家父已从陛下口中得知唐制台出兵目的是为诱敌既然诱敌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下一步必然是要出兵与之在关城下一战……张公公应该是知兵之人若是有此一战的话那大明的关城或就不保京师危矣!」 杨慎上来还在讲道理。 「哎呀咱家不知道杨翰林在说什么。」 张永继续装糊涂。 你来就找咱家让咱家阻止出兵? 就没想过咱家阻止出兵对咱家有何好处? 若是战事就这么中止了咱家跟那唐伯虎一样都要承担冒失出兵的责任赌一把或还真有机会能成但若是不赌的话……难道咱家回到京城之后你爹还会再信任咱家不成? 咱就不是一路人啊! 杨慎见讲道理没用便道:「这是家父给您的书信请阅览。」 杨慎将杨廷和的一封信交给张永。 张永看过后脸色不太好看。 在信函中杨廷和虽然没直接许诺好处或是恐吓却已做了一些「暗示」诸如让他张永的两个弟弟曾经的泰安伯张富和安定伯张容可以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并安排实缺给二人已请示过张太后。 「张公公这是家父的诚意若是您不肯的话只怕……出了事谁都不好担待不是?」 杨慎见张永神色变幻不定以为对方已动心正感心安不料张永将手上的书信当着杨慎的面撕毁笑道:「咱家没那封侯拜将的福分就是个听令行事的小人物今日之事咱家就当从未发生过……杨翰林请回吧。」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夜战居庸关 回? 对杨慎来说任务没达成还能回去? 父亲对他已不像之前那么信任若是连说服张永阻止唐寅出兵都做不到那以后父亲再找人做事估计也不会再想到他这个儿子。 但张永态度很坚决就算杨慎还要缠着他说什么也被一口回绝张永以自己有事为由先行离开。 杨慎很恼火。 父亲本以为能牵制唐寅的人到了居庸关居然以唐寅马首是瞻?既然如此为何不换个新人非要找正德时期权倾朝野的老太监? 想到张永是因为前朝作为「正德八虎」蛊惑武宗党恶为女干而落得卸职归家的惨淡下场杨慎便觉得父亲用人方面有很大的问题。 杨慎不死心张永不成他还有备选方案。 直接找唐寅或是找李镗没戏唐寅必定不会受他威吓而李镗则是将领关键时候无调兵权限。 他要找的是张延龄。 不料他刚从居所内出来就有一队骑兵过来挡住他和随从的去路。 「尔等作何?此乃朝廷使者!」 杨慎带来的护卫上前恐吓来人。 从马背上下来一人此人从簇拥身边的护卫手上接过火把笑呵呵道:「这不是杨翰林吗?在下有礼了。」 杨慎认得此人乃玉田伯蒋轮。 杨慎道:「玉田伯在下有涉及军机的要事与建昌侯商议请行个方便让开道路。」 「算了吧。」 蒋轮笑道「都到居庸关了还谈什么军机?今晚有大战发生一切都准备好了军功犒赏什么的也都列好……杨翰林要不移步说话?「 杨慎一听肯定是唐寅让蒋轮来的听蒋轮话里的意思是要带他去见唐寅? 虽然见唐寅是下策但眼前有蒋轮在他没那么容易见到张延龄本人。 「来人护送杨翰林前往指挥所。」 蒋轮现在也有了一定威势。 杨慎旁边杨家护卫拔出腰刀厉声喝斥:「我看谁敢。」旺旺: 蒋轮揶揄道:「哎哟这是要干嘛?居庸关内居然还有不受唐军门调遣的?儿郎们给他们亮亮你们的身份。」 一群人呼啦冲上来把杨慎和其带来的人团团围住等着清楚这些人身上的装束才知非一般护卫而是锦衣卫。 这下杨慎带来的护卫全都蔫了。 「杨翰林咱还是莫要动手为好不然的话你这算是军变要受军法惩处……请吧。」蒋轮再做邀请。 「走!」 杨慎只能听从。 杨慎见过张永后便被蒋轮带来的人软禁。 杨慎本以为能见到唐寅却被带到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地方里面有桌椅板凳桌上摆有沙盘和地图等看起来真像是个指挥所但除了蒋轮外并没有见到其余有份量的官将。 蒋轮一点都不着急拿来热茶亲自给杨慎斟上。 「请喝茶。」 蒋轮笑着招呼。 杨慎道:「唐制台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蒋轮摇头道:「这会儿鞑人兵临城下了城内兵荒马乱的上哪儿找人?咱喝茶这里安全。」 「唐寅避而不见?他可知晓若贸然出兵遭遇战败的可能性有多大?一旦战败京城都要陷入危难。」 杨慎继续恐吓。 他觉得蒋轮这种骤升高位的「外戚」见识有限应该胆小怕事吧? 蒋轮笑道:「唐军门说了鞑人不逃遁我们不出兵所以没那么大的危险。」 「逃遁?」 杨慎很难理解。 鞑人驻扎在城外好好的就算攻城器械不足但你不是要主动出兵与其迎战吗?怎么想着鞑人先跑你再去追? 世上有那么多好事等你? 「一时间说不清楚咱喝茶。」蒋轮今晚没别的任务就是在这里跟杨慎周旋不让杨慎见城内其他人。 杨慎起身厉声喝道:「我要见建昌侯!若是你不带我去见信不信……」 蒋轮道:「杨翰林稍安勿躁这可是军营你突然到关城来可有陛下御旨?我知道你有令尊的调令但关键是……令尊既不是陛下也不是兵部尚书你也并非兵部的官员你来这里我为何要听你的?除非有圣谕否则……呵呵。」 杨慎挪步就往外走谁知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大群锦衣卫拦住去路。 杨慎很想跟这群人拼命虽然知道结果一定是被揍至少被打个鼻青脸肿但回去后好歹能对父亲有所交差吧? 看看儿子虽然没把任务完成但也吃了大亏一切都是因为对手太蛮不讲理! 思虑半晌杨慎还是打消了计划。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这张帅脸过不去。 大明赫赫有名的才子被人揍到鼻青脸肿还是有失体统啊。 夜色深沉。 杨慎不断给蒋轮讲道理但蒋轮完全听不进去就跟他插科打诨。 一直到外面响了三声鼓突然远处发出「哞」一声好似老牛吼叫的闷声随后大地跟着颤了颤。 杨慎霍然站起谁知蒋轮伸出手按住他肩膀将他硬按回椅子上。 「开战了!」蒋轮道。 杨慎道:「先炮击?鞑军营不会就在城下吧?岂不是放空炮?」 「呵呵。」 蒋轮懒得解释。 指挥所外纷乱的马蹄声响起偶尔有闷响传来好像都发生在城外很远的地方因为杨慎是在夜晚入城进城后也没有到北城楼去查看敌营的情况所以对于前线敌情可说是毫无了解。 随着更多闷响声传来外面马蹄声越发嘈杂。 显然城内兵马正在积极调动。 杨慎很奇怪居庸关不作为外关的主要防御堡垒部属有那么多神机营的火炮吗?怎么闷响此起彼伏呢? 而此时城外。 朱浩用一年多时间在西山准备的原材料终于派上了用场。 跟当初在安陆时与江西盗匪交战只能炸几次不同这次通过热气球加上敢死队能使用的甘油炸药包数量超过五百个。 当晚不会全数都用。 第一批先以空中部队飞临敌营上空以差不多五六十个数量来了轮齐炸随后再进行补充。 有热气球这东西在从空中往下丢石头都能砸到人仰马翻更别说是直接从天上往下丢炸药。 鞑人陈兵居庸关城下推算过大明军队所有的出击方式可能连明军挖地道绕后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攻击居然是从天上来而且是那种随机乱炸。 在鞑人正式撤兵炸药战术失效前差不多五十个一组乱炸炸完一波又来一波。 你们不撤还会有第三波……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半个多时辰。 城内指挥所内。 杨慎就听着外面闷响连连心 情也跟着地面的剧烈颤动而惴惴不安。 「玉田伯这到底是在作何?兵马已攻出去了?」 杨慎现在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想叫止是不可能的。 不如先问问战况如何无论这对父亲有多大的影响至少这一战该打赢吧?难道作为大明的臣子他应该指望这一仗大明的军队打输? 无论杨慎的政治立场是什么他的屁股还是很正的心里期盼这一战能取胜毕竟自己也在关城内这要是吃了败仗怕不是要跟居庸关城同归于尽? 蒋轮笑道:「老战术了当初在安陆时就这样就是炸他丫的。」 杨慎板着脸问道:「所以说其实唐寅到居庸关内带了不少的火药来?」 「那不是火药啊。」 蒋轮好似吹牛逼一般道「那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大杀器咋说来着?你看那高耸的大山有这东西都能给你炸平了!「 杨慎翻了个白眼。 当我傻子呢? 还炸山呢?你怎么不炸海?东海龙宫给你炸如何?吹牛逼吹个海龙王出来算你吊总行了吧? 尽管杨慎心中不信但外面接连的爆炸声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异样。 跟一般大明城塞遇袭城内守军将士人心不安不同不知为何连他这个没上过战场的书生听到这一声声爆炸心里都有一股踏实的感觉。 有种「我都没见到是怎么回事却感觉我们要赢了」的荒谬这种感觉很奇妙杨慎完全不知这心态因何而起。 再看蒋轮和周围一些军将都是那种满脸兴奋只等着捞军功或者是等着乘胜追击的急切表情。 眼睛都带着贪婪。 没有一个说怯战。 「退了退了!」 就在眼看将要四更天时。 外面突然传来喊叫声。 传令兵快速进入到指挥所内。 此人刚进来就被蒋轮一把扶住蒋轮兴奋地问道:「***退了?」 「是啊。」 传令兵满脸红光眉飞色舞道「唐军门已经下令开城门出击了!「 杨慎急忙道:「要防止鞑人诈败!」 传令兵不认识杨慎好奇哪儿来这么个人扁扁嘴道:「诈败是不可能了***是做鸟兽散城外被炸得满地是坑血肉横飞***骑兵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了。唐军门让带上那些新式的火铳展开追击……「 蒋轮抄起脚就踹了那人一下:「还不赶紧叫上弟兄追击?这捞军功的机会难道留给关城那些守军兔崽子?把老子的战马牵过来!」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皇帝不急,谁都急 冬月十四早朝。 如昨日一般皇帝仍旧迟迟未出好像还要继续装病。 文臣武将中却已经隐约有消息在流传说是昨夜好像居庸关一线发生激战可到天明时仍旧没有太具体的战报传回虽然照理说快马传驿的话不用两个时辰居庸关的战报就能传递到京师。 要么是战事还没结束要么是战事进展不利……皇帝那儿应该是已经得知一些真实情况兵部这边也收到了只言片语战报但具体的…… 仍旧需要等候。 兵部尚书彭泽穿过三五成群、正议论纷纷的大臣走到杨廷和面前眉宇间带着忧虑道:「从居庸关传回的战报说是鞑人陈兵在居庸关外的骑兵已在子夜时分退去。后续并无更多战报传来。但居庸关内守军出关而战……已无可避免。」杨廷和脸色很不好看。 派了杨慎去找张永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战事发生。 看起来张永完全没打算站在他杨廷和一边连出动张太后都没用。 蒋冕道:「鞑骑兵因何而退?是说……已经交锋再或是后方发生什么境形逼得他们不得不撤退?」 彭泽叹道:「两位阁老有句话其实不知该怎么说。唉!是这样的眼下兵部综合各方情报看来鞑靶人真有可能是将矛头对准了宣府镇内三关总督的上报其实……并无差错。」 蒋冕先是跟毛纪对视一眼均对彭泽不识时务感到难以理解恰在此时费宏过来道:「张公公已传话说是陛下今日仍旧龙体抱恙只怕是……不能临朝。」 毛纪道:「昨日战事没有发生陛下辍朝不出尚能理解今日已在进行中为何还要避而不见?」 蒋冕苦笑了一下:「这不最终战果还没传回?或许陛下也在等吧。」 「那怎么办?继续等还是说……」 毛纪将目光落到杨廷和身上。 杨廷和神色阴郁。 对杨廷和来说战果如何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是战了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一幕。 从大明臣子的角度来说他应该期盼唐寅打胜仗但从他个人利益或者说是限制小皇帝的长远利益来说他应该盼望这场战事唐寅折戟大败而回只要保证内关关口不丢失便可。 但不可能每件事都如他心意。 希望败还不能败得很彻底要有先决条件的败哪儿有那么容易? 「回吧。」 杨廷和迟迟没作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出一句很气馁的话。 几人正要走林俊带着毛澄过来近前便用质问的口吻道:「听说前边已经打起来了?京城是不是要马上戒严?为何今早五城兵马司那边没有传信出来?要是鞑鞋骑兵长驱直入只怕两个时辰就到京城吧?杀进京师来怎么办?」 蒋冕笑道:「这不居庸关暂时没有告急么?再者说了鞑鞋不过两三千骑兵列于居庸关前区区人马要攻取关隘还有余力来劫掠京师实在难了点。」 杨廷和打量彭泽问道:「兵马司那边没有打招呼吗?」 彭泽一听顿时感觉压力到了自己身上。 「若是京师要戒严的话由兵部来下令是不是太……」彭泽很踟躇好像在说我一个兵部尚书能管什么事? 杨廷和语气冰冷:「不是由兵部下令戒严还能是谁?难道非要等陛下下旨才行?凡事还是做最坏的打算。」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都知杨廷和心中有气苦于没处发泄只能往彭泽身上发。 彭泽显得很冤枉。 以往兵部尚书的确可以掌握军政大权调动天下兵马权 限仅次于皇帝甚至很多事都是先做再奏让五城兵马司戒严把城门给封闭起来非常时期也的确不用非要请旨于君王。 但现在他彭泽就是个「傀儡」什么事要么听杨廷和的要么听皇帝的最近有哪件事是完全按照他的意图做决定的? 兵部尚书当到这份儿上连彭泽自己都觉得异常郁闷。 乾清宫内。 朱四正在案桌前用手指玩玻璃球两只手进行比试玩得不亦乐乎。 张佐去传话后回到乾清宫朱四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 「陛下……已传话过去了大臣们都退了。」张佐道。 「嗯。」 朱四还是没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张佐诺·《账下·呼然现在唐牛牛口经灯7大叶笨佐道「陛下耽然现在居先生已经打了人狂仗为何不去朝堂上对大臣们宣布?那些大臣……先前那般对您对唐先生现在不正是给您长脸的时候?」 「急什么?」 朱四撇撇嘴「昨夜之事距离现在不到四个时辰鬼知道战事会不会有什么波折?朕就是要让他们得知一些风声却不让他们知悉全貌!而且朕还不知具体的结果呢。万一鞑人中途又集结起来反攻我们最后损兵折将的是我们的出击人马呢?「 张佐迟疑了一下苦笑道:「应该……不至于吧?」 朱四道:「的确鞑人是从白羊口进外关的长驱直入他们的人马本来就有限若这是在北关外鞑人主要活动的区域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即便如此朕还是要先堵上他们的嘴等战报彻底出来后朕再跟他们说。」 张佐心说陛下还真挺有耐性的换作是我早在那群文官面前好好扬眉吐气一把了。 朱四突然抬头问道:「朱浩有消息吗?」 张佐又是一怔。 好家伙西北军情你都提不起兴趣对朱浩却这般关心?看样子朱浩的行踪比鞑人的行踪都让你沉迷啊。 张佐道:「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料想最近几日该动身回京师了。」 朱四终于咧开嘴笑了笑脸上多了几分欢愉之色:「朕其实挺可怜姓杨的朱浩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就斗不过可以说朱浩有随机应变的鬼神之才。现在朱浩人不在京城他们还是斗不过……这算什么?就凭他们以后休想跟朕猕手腕。」 张佐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虽然有些话张佐也认同比如说朱浩的确有鬼神莫测的才华但真要说朱浩一个人可以斗得过满朝文武这话说得有点满了吧? 「好了估计这会儿唐先生已经带兵马往宣府镇去了明日早朝上朕就提议让唐先生暂代宣大总督看谁还敢有意见!」 朱四把弹珠往旁边一放伸个懒腰好像大功告成一般说道。 张佐道:「陛下就算唐先生有功劳在身但宣大总督之职可是……至少要侍郎才能兼领的。」 朱四不屑道:「侍郎?朕还想让唐先生当尚书呢。凭什么有功之人就不能领其该领的功劳和职位?再说了唐先生也不是一介布衣他不是举人出身吗?难道有规定说举人不能当侍郎?」 张佐仔细想了想好像真没这个说法。 大明以举人做官做到尚书之位的人大有人在不过都以大明开国初期科举选才数量匮乏有关洪武时期以举人做到尚书之位的比比皆是诸如户部尚书夏原吉、礼部尚书吕震、户部尚书郭敦、户部尚书年富等。 而明朝中期这种现象就很 少见了只有周瑄和贾俊二人分别做到了南京刑部尚书和工部尚书。 若是朱四非要以唐寅晋升高位并非没有先例可循但以唐寅这样当官才一年多就要升为宣大总督……在大明绝对是头一个其实当内三关总督时已属于破例提拔若再晋升……张佐不敢想象来日朝堂上的争论会有多凶。 这一天西北前线的战报如雪片一般纷纷传到京师。 而唐寅在居庸关跟鞑人一战的全貌也逐渐展开在京城各方势力的人面前让人惊叹不已。 以火药奇袭炸敌营之后鞑人败退守军有节制出击追杀……到日落时所得知的战果仅仅是到当天中午能总结和陈报鞑人死亡人数已超过五百人更可甚者还俘虏了三四百名鞑人……这在以往任何一战中都是很难见到的情况。 鞑骑兵一向以来无影去无踪而著称能杀掉砍个脑袋回来领功已很难得毕竟大明没有割敌军耳朵的习惯都是拿敌军首级来辨别军功最大程度避免冒功的情况出现。 鬼知道一个左耳朵是敌人的还是己方的?难道耳朵还能长成两种模样分清敌我、男女老弱不成? 这战报结果听起来有些荒唐。 要说杀敌军个二三百还能理解俘虏三四百……要是真把这些俘虏押回到京城那这热闹可就大了大明百姓还都没见过这种成群结队的鞑俘虏呢。 「……情势不妙啊。」 内阁值房蒋冕看到兵部最新陈报苦笑着说了一句。 杨廷和知道这所谓的「不妙」说的不是居庸关外的战局而是唐寅赚取功劳的进度。 唐寅在西北取得的功劳越大对他杨廷和以及背后文官势力的威信打击就越大新皇势力也愈发难以控制。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昨天河东,今天河西 杨廷和坐不住了。 他急忙出内阁值房去兵部衙门找彭泽问询具体事宜。 此时兵部已乱成了一锅粥。 西北战事发生的中心地带居然不在九边重镇而在内三关的居庸关?鞑人这么会挑地方吗? 为什么唐寅镇守内三关战事就发生了? 只因为先前唐寅派兵进行过一次诱敌深入? 「中堂现在已基本确定宣府镇等关口已被鞑靶人连续攻击三天现在居庸关战事告一段落估摸鞑人见事不可为很快就要退兵了。」 彭泽将最新战报告知杨廷和。 杨廷和一脸羞恼之色:「此等战情为何提前不知晓?」 彭泽支支吾吾:「先前出居庸到怀来再到宣府的官路都被鞑人的游骑袭扰官驿无法传讯。就连信鸽……也没法传军情到内三关……」 杨廷和一把抓起面前一份战报上面清楚列明了唐寅出兵的情况。 「哦对了内三关总制唐寅以先出兵后奏报的方式引兵往宣府镇去了……此番不再是诱敌而是直入宣府镇。」 彭泽急忙提醒一句。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唐寅先前败是「诈败」为的是让各处鞑鞋人马集结后列阵于居庸关前为大明兵马接下来的夜袭和反攻做准备。 至于为什么要把鞑人聚拢到一块儿再反击……这对于大明一众官员诸如兵部大佬而言……是个迷。 难道分而化之不是最好的破敌策略?怎么要把敌人聚拢到一起才打?敌人集中优势兵力还是在居庸关前就算你进可攻退可守但你要是退的话可能连关城都不保了你这是什么战术? 「另外战情奏报中提到一点说是居庸关守军用往敌营中丢掷火药包的方式将***炸得人仰马翻俘虏的鞑鞋残兵中有不少都是缺胳膊断腿儿。」彭泽又说出个让杨廷和很无语的情报。 好家伙火药还能这么用的?大明神机营几时有这么大的神通了?不玩火炮和火铳改用丢火药包方式? 突然兵部右侍郎李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东西见到杨廷和在愣了一下随即把那东西呈递给杨廷和:「中堂此乃令郎在居庸关的上陈……您看看。「 杨慎仍在居庸关。 战事发生后杨慎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怕以唐寅为首的明军奏报会不尽不详他尽管对敌情不太了解但杨慎选择了将自己所闻所见一并上报给兵部以此作为参考。 杨廷和看完后脸都绿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传言的话杨慎在居庸关内所见不会是虚言再说了杨慎也没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杨慎说这一战应该是取胜了只是要防备鞑靶人反扑但鞑鞋最多三四千人马首级丢了六七百俘虏三四百加上一些别的战损那就过半了鞑人还怎么反扑? 士气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鞑人若只是以劫掠为目的那必定是仓皇奔逃有多远逃多远。 没来由的杨廷和突然非常期盼鞑鞋人能「卷土重来」最好杀假回马枪给唐寅一个重挫唐寅最后龟缩回居庸关这样杨廷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怎么这种期盼在以往看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一种天方夜谭般的奢求? 「中堂您没事吧?」 杨廷和突然人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 彭泽和李昆赶紧扶住他。 杨廷和受打击太大这次的事对大明来说是好事但对杨廷和来说……就跟阴沟里翻船差不多。 谁能猜到鞑人居然这么不堪一击?连一个从 未上过战场的唐寅都能把鞑人杀到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没……」 杨廷和想说什么却发现气火攻心连话都说不利索。 彭泽道:「要不急忙下令让唐寅不得带兵往宣府镇只等大同镇的人马接管沿关防务……」 杨廷和瞪了彭泽一眼。 这意思是唐寅负责冲锋陷阵等其取胜后让宣大总督陈九畴来接收胜利果实?怪不得你彭某人不如王琼……这话你都能说出口?还跑来问我!?你真把我杨某人也当成那种卑鄙无耻小人了? 李昆则道:「若是内三关出击人马顺势西进北上则可趁势进驻宣府镇或是宣府镇周边关隘的狄夷将会不战自退。」 其实李昆还是很明智的。 他看出来了现在大明军队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后为震慑来犯的鞑人马应该让唐寅顺势去宣府镇最好让唐寅来当这个宣大总督。 ……毕竟这场大捷只是斩获了一小股「流寇」而已真正要命的是在宣府镇北边诸如张家口等地积极攻打关城的鞑主力。 若是唐寅去了鞑人一看煞神来了又见失去里应外合的机会还不赶紧鸣金收兵? 但这也不是杨廷和所能接受的结果。 大明京师各处衙门就在一点点挤牙缝般等消息的过程中把这一天时间给渡过了。 第二天早朝。 皇帝一反前两日的消极态度早早去了奉天殿而当天……杨廷和却告了病假没有上朝。 此时一直都是隔岸观火的孙交最是轻松自在。 前几天又是闹腾唐寅出兵又言唐寅战败损兵折将要将其撤换到最后居然让唐寅打赢了? 那可是我女婿的先生!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难怪我女婿能为新皇器重是我小瞧了唐伯虎啊看看人家……这功劳放在大明就算不能封个爵位官职上也能更进一步吧? 再看内阁几人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有本该属于杨廷和现在队列中却空着的位置。 唉! 孙交不由在心中感慨真是彼一时此一时风水轮流转昨天河东今天河西。 前两天众大臣还揣测陛下在整什么妖风闹辍朝呢今天就轮到众人腹诽杨廷和在搞什么名堂。 「诸位卿家昨日应该都听说过居庸关发生的事了吧?总制内三关军务的唐寅就是朕委派的唐先生不负众望一举取胜。为乘胜追击朕已下令让其暂时节制宣府军务并酌情以快马传报大同、偏头等处派兵守住关口防止鞑逃遁人马从白羊口等处逃遁关外现在就是要关门打狗……」 朱四说话时尽管距离朝堂下的大臣还有一段距离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吐沫星子横飞的感觉。 众大臣灰头土脸。 要是换作前两天你试试你敢来! 我们就能用吐沫星子淹死你! 但现在…… 真是悲哀啊皇帝准备用吐沫星子来淹死我们?谁让他坐的位置地势高呢? 「但西北之事讲究个名正言顺所以朕问询诸位卿家的意思是否让唐寅就此接管宣府、大同和偏头等处军务让他总制宣大军政呢?「 朱四将自己的问题抛出。 一下子朝堂内氛围有些怪异。 很多人都觉得陛下你不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最好还是见好就收。 我们承认了唐寅取得捷报承认他的功劳但这是他冒险冒进的结 果就跟你那位便宜皇兄一样……你那位皇兄是皇帝又怎样?取得功劳还不是被我们抹杀?你是想步你皇兄的后尘? 所有人都觉得朝堂上一定会争论激烈。 但结果却是…… 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谁都等别人出来反驳或者说认为别人会反驳但实际的结果却是……没人反驳。 很多人交头接耳看看谁出来当「英雄」。 但其实每个人都看出来了现在小皇帝在宣大军务用策上可说碾压了杨廷和连杨廷和本人都选择了回避不上朝凭什么让我们这群虾兵蟹将出来当炮灰呢? 「兵部就没意见吗?」 朱四朝彭泽开炮。 彭泽出列道:「回陛下此等事并无先例。」 讲先例不讲实际情况这已是朝中老油条虚以委蛇的惯用招数。 「户部呢?」 朱四将目光转向孙交。 都以为孙交也要一如既往出来讲「先例」的时候孙交却道:「战情紧急或有此等必要。」 「啊?」 很多人很惊讶。 孙志同你这是背叛革命了啊! 不是说好了你当中立派两不相帮的吗?怎么这次你不当墙头草了?看到风往小皇帝那边吹你就决定往小皇帝那边倒? 原则呢? 脸呢? 你以后不想在朝廷混了? 孙交此时露出一副「爱谁谁」的神色。 唐寅以内三关总督取得这么大的胜利趁势让他领宣大总督的职位又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举人当官就不行了? 再说了陈九畴当宣大总督前不过是个陕西巡抚所涉及主要是西北马政而已能力就一定比唐寅高很多? 现在唐寅去宣府用他一个人或许就把鞑人给吓退了非要这时候起内讧让鞑人看到大明军中的矛盾再利用这种矛盾继续做文章? 这叫审时度势! 「内阁呢?」 朱四继而问询内阁四人。 可惜现在杨廷和不在连次辅蒋冕面对此等问题都不好回答。 主要是不知道杨廷和是作何想法把握不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轮到南边 朝会结束。 没人反对唐寅接任宣大总督但兵部尚书彭泽和内阁次辅蒋冕还是提出一个总前提那就是必须要等居庸关战报彻底厘清后再做最后的决定以防宣大周边军心有变。 朱四难得没去争双方默契地达成共识却是在杨廷和不在朝的情况下。 杨廷和府内。 太医薛己得皇命前去府上为杨廷和诊病太医院被朱四收割一波后现在薛己已成为两院判之一正六品仅在正五品的院使一人之下。 薛己跟杨家渊源很深他为杨廷和诊病后未等离开外面已有人前来拜访却是蒋冕和彭泽。 「陛下让两位老大人来问老爷意见这是拜帖。」 下人将拜帖呈上。 杨廷和摆摆手示意薛己自便不用管自己。 薛己出门的时候正好跟彭泽和蒋冕擦肩而过。 杨廷和书房。 彭泽和蒋冕落座而杨廷和则披着一件宽大的袍服不时咳嗽两声。 看样子不像是装病倒像是真的病了那张憔悴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不像是能装得出来的。 「…情况便是如此要阻止唐寅继任宣大总督非要介夫你出马不可。」蒋冕表明了现在他的为难。 不是我们不想阻拦是实在阻拦不了。 唐寅突然从我们口中祸国殃民的女干臣变成了大功臣皇帝正觉得扬眉吐气这时要让其收回成命并打击皇帝那爆棚的自信心非你杨介夫出马拿出之前阻止皇帝拍卖煤矿的气势来。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劝谏成功。「咳咳…………不必了。」 杨廷和摆摆手「事已至此为何要阻止呢?若居庸关的战况属实那唐寅的确…是个能臣。」 蒋冕苦笑了一下。 让杨廷和承认对手强心里估计要承受不小的打击吧? 杨廷和突然望向彭泽问道:「查清楚了吗?唐寅在居庸关所用战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现在杨廷和还在纠结唐寅的战术布局。 明明以往大明与草原部族交锋中出兵从来都不会讨什么便宜大明擅长以城关为依托进行防守主动出击还能取胜且唐寅竟然也认为自己能够取胜定跟先前所提到的用火药点燃炸敌有关。 彭泽道:「据说是用一种大的天灯把人送到天上再用一种可以开山劈石的火药制成炸药包于夜色掩护下将之从天上抛下去…………」 「嘶……」 蒋冕听了吸一口凉气。这算什么战术? 唐寅难道是个擅长堪舆玄空的术士?骂人的时候才说你怎么不上天呢!现在唐寅真让人上天了? 杨廷和摇头苦笑:「是否有查过安陆州当年剿灭江赣盗寇的战事……唐伯虎领兵时所用战术是什么?」 蒋冕心想这算是给彭泽出难题吗? 当年的事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就算当年兴王府和地方官府都奏报过但年代久远怕是查不出来了。 「有查过也是用火药乃以人力送至城外在夜色掩护下袭击敌营得手。」彭泽显然提前做过功课或是得到杨廷和授意去查这件事因而能顺利对答。 「那就是了。」杨廷和叹道「难怪唐寅要舍近求远顶着朝中那么大的阻力派出兵马先去诱敌甚至不惜己方出现一定折损!要是没有陛下的回护估计也就没有前日这一战了。咳咳……」 说到这里杨廷和又剧烈咳嗽起来。 蒋冕道:「介夫那现在我们是要将唐寅用在西北节制军务?他一介举人入朝当官不过才一 年许就这么提拔只怕会步前朝后尘啊。」 以蒋冕的意思咱不能这么放任唐寅以火箭窜升的速度升官吧? 那唐寅下一步不就成了刘瑾、钱宁、江彬之流? 杨廷和没回答这个问题。 显然在杨廷和看来或者说在世人看来唐寅跟江彬之流还是有本质不同到底唐寅是正统文人出身还是帝师人家就是有本事西北取得的战功也是靠真本事换来的想要打压总要有个理由吧? 「中堂若是以唐寅总制宣大周边军务那陈禹学该如何安置?「彭泽现在更在意如何安顿自己的党羽。 过去半年时间里陈九畴算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干宣大总督结果现在无功无过便被人轻易取代? 不会连个安顿的地方都没有吧?「此事日后再议。」 杨廷和并不想此时谈这个问题。他已经很累了。 或者说面对西北军务他已心力交无法再应付复杂的人情事。 不出意外杨廷和上奏以自己年老多病为由请求致仕归乡。 若说以往杨廷和的请辞都带着一种惺惺作态这次他是真的有了归隐之心。 但皇帝仍旧没有同意继续嘉奖杨廷和给其赐了不少财帛说是慰问之用让提督东厂的黄锦带人送过去显得极其礼重的模样送的过程敲锣打鼓好似要对外宣扬杨廷和的丰功伟绩。 杨廷和觉得小皇帝很难缠。 或是现在朝堂上真少不了他这个主心骨即便西北问题上君臣间矛盾点有很多最后看起来也像是皇帝得胜但其实只要他杨廷和一句话就能把唐寅给拉下马但这次杨廷和没这么做。 居庸关的捷报冬月二十二传到南京朱浩从骆安那儿知晓了详细情况。 此时朱浩仍旧没从南京动身返回京师。有关南京的工坊布局他一直都没完成不过他已准备起程只差最后一步就是见徐鹏举。 有了居庸关的事还有唐寅顺利晋升宣大总督朱浩终于有底气让徐鹏举抛头露面了。 他特地让骆安派人去魏国公府直接以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身份邀请徐鹏举到城内之前黄瓒安排接待朱浩和余承勋的别院相见。 邀请函给出了确切的日期即冬月二十四而朱浩也准备在二十四这天下午动身回京。 「…………先生卑职看来魏国公未必会来。他在朝廷形势不明朗时定想着浑水摸鱼只怕还琢磨着跟咱谈条件。」 以骆安这两月来对徐鹏举的认知历代魏国公长期驻守南京想的都是如何保全己身这样相当于江南兵马统帅的人物不是说你皇帝想拉拢就能拉拢的他支持谁谁就有可能会当皇帝。 虽然南京守备勋臣受南京守备太监和南京兵部挟制但军中多数将领都是其亲信部下。 南京兵部如今并不在杨廷和控制下前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因父丧守制后现在南京兵部尚书是廖纪此人在大礼议中并没有坚定站在杨廷和一边甚至推崇过张璁的主张其人也会被杨廷和忌惮若是按照历史发展此人将会在年底被言官参劾卸甲归田。 也就是说现在南京守备太监和南京兵部暂时看起来皇帝都隐隐将之掌握手里西北又出现了唐寅崛起的变故若徐鹏举执意不见骆安走了那徐鹏举定会知晓自己就是下一步被皇帝针对的对象他只能试图靠拢杨廷和…………但外间传闻中成国公朱辅又在京城经常密会杨廷和………… 那他最后的选择必须要往新皇这边站。 二十四当天临近午时徐鹏举登门。 前呼后拥带来的军将 足足有上百名大概他要防备被新皇直接拿下问罪夺权所以对自己的安全非常小心谨慎。 可当他带着幕僚进入庭院见阁楼只有骆安和一名少年这才放下心来让身后跟着的兵士退到院子外。 「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见过魏国公。」 骆安对徐鹏举行礼。 徐鹏举见骆安腰间连佩刀都没有顿时放下心来近前后微微点头目光只是扫了朱浩一眼。 他没把一旁站着的少年郎放在眼里。 徐鹏举阔圆的脸盘一看就不是那种带兵的材料大概像他这级别的勋贵到了一定年岁都会养尊处优。 坐在预设好的座位上软垫都是徐鹏举的人带来的。 「足下据说有陛下诏书?」徐鹏举带着几分傲慢喝问。 区区一个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他还真不太放在眼里。 大明的勋贵可说是超脱于朝堂秩序的存在尤其像徐鹏举这样世袭的勋贵他们家族背景雄厚朝中势力遍布五军都督府内谁都连着亲可不是张家兄弟那样的幸进之臣能比的。 徐鹏举对比张家兄弟有点像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 骆安道:「陛下有旨。」 徐鹏举一听还真有随即他只是起身拱拱手便准备接旨。 骆安却没有纸面上的旨意拿出来只是以口宣的方式道:「陛下口谕魏国公镇守南京有功于拥立君王之事上出力颇多酌情赏黄金百两、玉如意一柄。」 说完骆安指了指旁边几个捧着木匣之人意思是给你的赏赐都在那儿。 「嗯?」 徐鹏举本以为有多正式还想泰然处之。但听了骆安的话却怎么都没办法坦然面对。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 当断不断(求月票) 皇帝派个人来见他正式的旨意没有私人的书函也没有。 光是派个人在他面前口头表扬两句再赐一点东西一百两黄金照理说也不少了但相比于徐鹏举心中的预期明显还是低了一点。 或者说他所预期的并不是财帛而是更高的权力。 「这算什么?」 徐鹏举不避讳眼前是皇帝的特使以抱怨的口吻说道。 骆安道:「此乃陛下的恩赐。」「呵谢陛下赏。」 徐鹏举嘴上说谢赏但其实好像对此赏赐很是不屑。 骆安突然感觉魏国公好像对当今的嘉靖帝很不敬难怪谁来你都不见感情你是目中无人? 到底骆安不是政客他听命办事还行让他去应付这种场面事还是跟南京守备级别的***搞一些政治上的事他明显有些局促但眼下朱浩还没走出来说话。 跟以往一样不管朱浩做什么都是先找个人在前面当排头兵等实在谈不下去了朱浩才会出来收拾局面。 徐鹏举一摆手身后便有人去到送礼的人面前把礼物都接了过去。 徐鹏举道:「陛下赏赐后还有旁的事交待吗?」 骆安道:「魏国公此乃陛下的恩赐就算你不上表谢恩也该有所表示而不应该如此懈怠。」 徐鹏举叹道:「鄙人一介武夫不懂什么礼数若是足下认为鄙人懈怠那就是懈怠好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等等。」骆安将他叫住。 徐鹏举这才重新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脸色坐回到了垫子上一脸自信笑容道:「有话还不快说?」 看起来老成持重但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莽撞却还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骆安正要说什么朱浩走了过来笑着示意骆安稍安勿躁接下来我说就行了。 骆安松了口气立到一边去。 徐鹏举瞪着朱浩道:「你是何人?」 朱浩笑道:「本人姓朱名浩字敬道湖广安陆州人士祖父朱明善乃大明锦衣卫千户。不才头年里的殿试得一甲第一名。」「状元?」 徐鹏举面带疑惑「你是朱浩?你不是跟杨家的女婿一起来的?没走吗?」 一句话便说明他对余承勋一行的情况很了解。 先前徐成勋费了那么大力气都没见到徐鹏举但其实徐鹏举暗地里已调查过余承勋的情况这说明他在内心做过考量觉得投靠杨廷和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朱浩道:「哦他先走了我还没走。」「你」 徐鹏举又站起身瞪着骆安道「你怎么把杨中堂的人带过来了?你到底是站哪边的?早知这样的话本公就不来此白费口舌!」 言语间还生气了。 朱浩笑着压压手道:「魏国公稍安勿躁其实我是陛下的人不然怎会跟骆镇抚使走在一起?我这里还带来了陛下的御旨。」 徐鹏举一脸疑惑。 这御旨不是由骆安带来的而是跟余承勋同行的朱浩带来的? 朱浩拿出两份东西摆在徐鹏举面前道:「这里有两份圣旨你可以任意选择其中一份当做是陛下对你的御旨。」 徐鹏举怒道:「你闹着玩呢?」 「这可不是闹着玩么既然魏国公不想阅览那我先给你大致说明一下这一份是陛下调你去西北当总兵官的调令至于是哪个地方暂时没选定听说最近宣大地面上不太平或许让你去守一下宣府镇责任重大」「砰!」 没等朱浩说完徐鹏举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料那桌子不是一般的木桌紫檀木制成坚硬无比手拍上去之后发出一声闷响徐鹏举顿时把手缩了回去显然是吃痛了。 朱浩笑道:「国公别着急啊还有另外一份是让魏国公继续留守南京甚至让你领中军都督府事陛下还会派一位协同南京守备前来好像是跟你还有些交情的怀柔伯施瓒你意下如何?」 恩威并施。老一套。 招不在老管用就行。 徐鹏举脸色阴晴不定身后跟着个老幕僚和一名力士二人似都有话说但碍于有皇帝的人在场不好随便乱说话脸色却很着急想要去加以提醒。 朱浩道:「当然魏国公也可以不选择任何一份继续维持现状不过以魏国公年轻气盛只怕缺少历练连杨阁老都在外人面前提过说是想让魏国公到西北去历练一番。」 徐鹏举气息粗重:「你这少年郎既是跟杨阁老的人一起来的作何会跟锦衣卫的人走在一起?」 朱浩耸耸肩:「没跟魏国公说吗?我祖籍湖广安陆州与陛下乃同乡另外我还在王府中读书多年与当今陛下一同成长。」 「呵!就这样杨阁老还会信你?真是见了鬼。」徐鹏举好像听了个很逗趣的事竟然笑了起来。 朱浩也笑了笑:「随魏国公怎么想反正我早认清楚了现实跟着杨阁老干虽说在文官中声望能不错但奈何不是长远之计谁知道杨阁老几时就致仕了?那时我恐怕连个屁都不是。」 「魏国公见谅我也是武人之家出身本来还想着继承家父锦衣卫百户的职位呢。家父去得早啊。欸对了魏国公可有听闻最近唐寅唐伯虎在西北取得军功的事?听说朝廷还委命他为宣大总督实不相瞒这位唐伯虎是我的老师在王府时教陛下和我读书的。」 徐鹏举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朱浩废话是多但却表明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跟着杨廷和干不如跟着皇帝干。 铁打的皇帝流水的首辅! 杨廷和现在是可以在朝呼风唤雨但绝对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再说大明的臣子也不流行造反光是勋贵这一块就不会答应若是杨廷和非要拥立皇室旁支来做这个皇帝明显也师出无名。 反而皇帝要让杨廷和滚蛋好像就是一句话的事。 朱浩道:「魏国公见谅我这人就是如此絮叨今日我就要跟骆镇抚使北上还京你还是早做决断你看是选哪份?要不不选了?维持现状?成国公那边可还挺着急要回南京来的话说他在北方也有些年数了。论声望他也不浅但就是不知还能活几天回头这南京守备职位还不定要交给谁。」 「欺人太甚!」 徐鹏举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差点就要爆粗口甚至让下面带来的人上来把朱浩揍一顿。 一个状元郎就算真是朝廷栋梁也是皇帝的人敢这么在大明封疆大吏面前说话?这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连骆安都为朱浩捏把汗。 先前骆安不敢把话说重了也是考虑到这是在南京属于徐鹏举的地头闹不好都不能平安离开南京为何要在离开之前惹这么个煞星?知道他想当墙头草让他当就好了何必还要自触霉头? 朱浩叹道:「魏国公的心情我很能理解我说这些其实也都很无奈。」 「你想啊陛下才刚登基身边人手非常单薄若是谁对陛下表忠诚那陛下就会用谁有关你的事还是怀柔伯在陛下面前提过的陛下对怀柔伯却还是很信任的。话说这都是早表心意早得益 在这件事上我看成国公做得都比你勤快。」 徐鹏举气恼道:「陛下登基后本公明明已写了道贺的贺表陛下还做了批复怎叫不勤快?身为南京守备难道你让本公擅离职守亲自到京城道贺吗?」 眼前徐鹏举看起来嚣张跋扈但其实是色厉内荏心中虚得很。 杨廷和那边他已经得罪了已没法归附现在只能指望皇帝把他当自己人但只是面对两个皇帝派来的不知是什么路数的两个人他又不想把心思表露太明显。 就只能在这里装腔作势。朱浩很清楚。 历史上的徐鹏举是个做不了大事的窝囊废历史上嘉靖三十九年二月所发生的振武营兵变中徐鹏举作为南京守备直接撂下军营自己跑了多日不见人影被满城寻他的作乱士兵称之为「草包国公」也算是丢了徐家先祖的脸。 这种人根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朱浩从一开始就能把握他的心态把皇帝搬出来由不得他不屈服。 朱浩道:「魏国公那份贺表我看过了辞藻虚华应该是找人代写的吧?说实话水平真不怎么样!你让我来写都比找那人写得强咱还是落回正题上选哪份圣旨?」 徐鹏举怒道:「本公一份都不选。」 朱浩道:「哎哟那可就麻烦了余懋功已在回京路上了你再想见他都难要不你有什么要对杨阁老说的话我代你传达?」 「你这小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好歹啊!」徐鹏举恨得牙痒痒。 身后的力士也有过来要揍朱浩的意思。倒也没要动刀之意。 关键是面前还站着锦衣卫的人再说了南京是徐鹏举的地盘不假但这宅院却是锦衣卫先布置人手的在这地方动手谁吃亏还不一定。 朱浩叹道:「忠言逆耳魏国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问选哪份?」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吃定你了(加更) 剑拔弩张。 骆安怕一言不合双方真动起手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但这种紧张的氛围只是在逐步蔓延并没有说真要到爆发的地步徐鹏举瞪着朱浩的眼神虽是凶恶但看上去也没到要鱼死网破的地步。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朱浩和骆安是代表皇帝来跟你传旨的你还想动手不成? 那你这就是明摆着造反哪! 你以为凭你南京守备勋臣的地位造反就能成功了?南京兵部和南京守备太监都是摆设呢?就是你守备衙门之下还有协同守备。 朱浩眼看这把火好像加得还不够继续煽风点火道:「魏国公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鹏举轻哼一声:「你这不都已经讲了?有屁快放!」 朱浩不以为忤道:「以我所知余懋功回了京城之后一定会参劾你一本肯定是以东南海防账目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你以为杨阁老主导的这次江南查账目的是什么?醉翁之意不在帐本而在你南京守备身上。人来了你没见回去后还不得大做文章?」 「嘶你小子是在吓唬本公?」徐鹏举继续过嘴瘾要不是顾忌这桌子太硬估计他又要拍桌子了。 朱浩叹道:「至少他走的时候是这么跟我说的若是杨阁老真要拿南京的军权先动兵部后动你不知你信不信?」 「呵呵他敢!」 徐鹏举握起拳头轻放在桌上。这是吸取教训了。 朱浩道:「杨阁老做事可也太激进了就说西北宣大总制臧凤这件事只要此人不在他的麾下便揪着一点小错误愣是来个阵前换帅差点断送了大明西北这南京最近没什么危险吧?杨阁老要撤换南京守备是不是还要顾虑什么?」 徐鹏举的脸又在抽搐。 朱浩指了指桌上两份诏书:「要不这样吧我替魏国公来选魏国公未来几年就安心留在南京当守备还给你派个施瓒过来协助这样大家都平安无事。陛下也不用惦念南京的事了。」 徐鹏举目光果然落向那份诏书。 相比于被调去西北当什么总兵留在南京那可就太安逸了。 不是每个当将军的都想冲锋陷阵徐鹏举年纪轻轻他很清楚自己在南京的声望不够担心会被人撤换只是刚才起了那么高的调子现在轻拿轻放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但好歹是权势更重要。 于是乎他的手也不自觉直接按到了朱浩所指引的那份诏书上。 正要拿却是被一只手给拦住了。是朱浩。 「你干什么?」徐鹏举厉目相向。 这次徐鹏举背后的力士也把手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 朱浩笑道:「魏国公咱不能不识礼数吧?你得了陛下的赏还拿了南京的兵权得到了你想要的没个交待陛下那边我不好交差啊。你总要给点什么东西让陛下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吧?」 「那要怎样?」 徐鹏举有点莽但这时他头脑还算冷静。这大概叫一物换一物。 朱浩道:「你当然要写一份密折参劾杨阁老干涉南京军务还有就是表明对陛下的忠诚。这叫投名状相当于是你攻击杨阁老来让陛下觉得你可以信任但你放心这奏疏不到万不得已陛下是不会拿出来的。」 「凭什么?」徐鹏举冷笑。 朱浩叹道:「就凭杨阁老回头就要参劾你难道你不应该先下手为强?你不明白这道理你带来的人这位老先生你怎么说?」 徐鹏举这才想起 来自己其实是带了幕僚来的。 老者一看就不是有官职在身的应该属于魏国公府自己招募的门客看起来还是挺足智多谋的肚子里应该有点东西的那种。 老者在徐鹏举侧目看过去时点了点头意思是这位小状元所提的意见很对可以考虑。 徐鹏举道:「几时给你?」此话一出骆安放心了。 终于打不起来而且看样子徐鹏举纯属外强中干真是狐假虎威徒有其表这转折之快还真是让人受不太了。 朱浩道:「我看选地方不如撞地方就在这里了鄙人不才好歹也学习写过奏疏什么的不如我就在这里帮你参详一番?」 徐鹏举大袖子一撩:「笔墨伺候!」 ······· 一个时辰后。 魏国公府外的酒肆内酒桌上徐鹏举已经在给朱浩斟酒了。 徐鹏举哈哈大笑道:「我就觉得这位小状元与众不同看看我跟你说话就是不费力说什么办什么就是爽快!那哥哥我就祝你回京的路上一路顺风了!」 说着徐鹏举拿起自己的一杯一仰脖一饮而尽。 旁边的骆安看傻眼了。还能这样? 一个多时辰之前双方还喊打喊杀的结果一个时辰后就称兄道弟了?你魏国公能不能要点脸? 朱浩笑道:「还是魏国公审时度势知道现在杨阁老已是日暮西山此等时候正是效忠陛下未来前途似锦的时候为何要上杨阁老那条贼船呢?」 「哎呀真是至理名言啊小状元的学问不浅再来一杯。」徐鹏举继续劝酒。 别说是同桌的骆安就是徐鹏举自己带来的人也有点受不了徐鹏举这恭维巴结朱浩的模样。 那老门客却好像坦然面对似对徐鹏举的举动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定然是徐鹏举在上午去赴约之前早就跟身边人商量好一切徐鹏举之作为不过是顺势先前的态度也不过是装腔作势。 「不行了下午还要赶路就不能多饮了容易误事。不如等将来有机会的话再与魏国公把酒言欢。」朱浩笑道。 徐鹏举道:「那咱可说好了就怕到时小状元已身居高位都不屑与哥哥这般一介武夫一起喝酒。话说你可真本事啊当了陛下的人还能出入于杨阁老府宅你也不怕被」 这话多少带着一点威胁的意思。 你看我都知道你秘密了你回到京城之后是不是要在皇帝面前多为我说好话? 朱浩叹道:「食君之碌担君之忧都是给陛下做事的哪能讲困难?就是没有困难自己制造困难也要上啊!」 「啊?」 徐鹏举对这说法很是意外。 没有困难自己制造困难?你还真直接!难道你小子不怕旁边的骆安把你的话传达给皇帝让皇帝知道你心意不诚? 朱浩道:「就说我留在南京这是给自己找事但我记得魏国公的事尚未解决陛下和魏国公心中都不能安心就算是明知有千难万险我也要留下来把事谈完了再走。又怕魏国公瞻前顾后不好做决定一直想对策如何能把这话说得中肯一点先前的冒犯魏国公可不要介意啊。」 「哪里哪里?哥哥怎会生弟弟的气?以后朱老弟你有话直接跟哥哥说哥哥别的本事没有江南还多少有点地位。哦对了回头跟你大伯说一声若是他那边有什么消息也一定第一时间传信过来咱都是一家人不要搞那么见外。以后你再来南京住我府上就行了!」 徐鹏举说话的口气 显得自己很讲义气。 朱浩叹道:「魏国公看时候不早了我也是时候回京城所以就」 「来人护送我这位朱兄弟出南京若是关□那边有人找麻烦的就说是我魏国公的朋友看谁敢阻拦!」 天黑前朱浩的船已过了大江。 朱浩立在船头看着江岸原生态的芦苇丛感慨万千。 骆安走出来提醒道:「先生外面风大还是进船舱休息一下吧。您喝了酒莫要着凉。」 「没事。」 朱浩道「正因为脑袋晕乎乎的才想出来透透气。」 朱浩立在船头骆安也没进去。 显然骆安有很多问题想问朱浩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朱浩道:「骆兄你其实不必担忧的徐鹏举到底是魏国公他在南京守备任上也不是他一个人背后还有一大家子我正是看准了他不得不投靠于陛下或者说他已经选择了投靠陛下才会说那些话。」 骆安提醒道:「还是太过于冒险若是当时真动起手来只怕我们要吃亏。」 「唉!当时有骆兄在我就知道没事我上来就跟他说了不但院子里都是锦衣卫的人连我家族都是锦衣卫出身他以为能杀了我们而不被外人知晓?他敢这么小瞧锦衣卫吗?官场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在逢场作戏若他真无意靠拢向陛下就不会来见我们!来了就该被我们拿捏难道我们还要听他的?到底谁是上差?」 朱浩笑着摇摇头。 面对徐鹏举这样的纸老虎朱浩针对起来也很有经验。 「那不怕他将先生的事情泄露?」 骆安对此还是有些担忧。 「不怕!」朱浩笑着解释「对杨阁老来说我已是无足轻重之人给谁做事都一样。从他怀疑我开始就不可能对我再委以重任他要确定的我不是陛下身边出谋划策的主导者这便够了。」 「我已提前派人出发名义上我早就离开南京城了就算徐鹏举要检举我连我的行程都对不上只怕杨阁老也很难取信他。再说对徐鹏举来说我又算个什么?皇帝派来的使节谁都能担当莫不是以为如此还能让杨阁老对他刮目相看不成?」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户部右侍郎是个烫手山芋 腊月初。 居庸关战报已清清楚楚列在了皇帝跟众大臣面前。 没有任何争议唐寅在这次战事中立下了大功虽然有轻兵冒进的嫌疑但以结果来论这可比「应州大捷「还要壮大明声威重点是这次大捷不是皇帝自己去获取的是臣子获得对文官来说已经失去了抑功的必要。 我们不能去宣扬皇帝的功劳如此便等于是鼓励以后的皇帝都这么干。 但臣子的功劳嘛…… 就算唐寅是新皇派系的人到底也是正统读书人出身还是大明有名的诗画方家投笔从戎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鼓励文人报效朝廷为国捐躯呗! 唐寅在居庸关的战功毋庸置疑那之前君臣间达成的协议就有效具体内容便是在居庸关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后由唐寅晋升宣大总督。 跟以往的宣大总督非尚书就是侍郎不同唐寅这个宣大总督却仍旧只是兼工部郎中右金都御史本该进一步为右副都御史但因为其本身只是个正五品的工部郎中而右副都御史已是正三品外官所以只是在右金都御史的基础上改为左金都御史。 这宣大总督从官职上来看混得还不如大同巡抚。 但不管怎么说唐寅的仕途继续蒸日上入朝一年半时间都没到已成为大明守御一方的总督这可比就任内三关总督时风光多了宣大总督在西北是仅次于三边总督的存在手上掌管粮草、辎重和兵马等可说是一方军政大员以往入朝都是能直接当尚书。 可他到底是唐寅…… 没人准备让唐寅回朝当尚书。 主要是现在杨廷和在朝就算杨廷和不在了后续的文官也会继续打压唐寅不让其有机会再晋升高位。 这天早朝。 杨廷和仍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朝堂上不说话当假看客一般听兵部右侍郎李昆对宣大战报的总结。 「……目前哨骑已出关口百余里未见鞑鞋骑兵踪影……」 西北的局势是在唐寅打出居庸关大捷后鞑人搞不清楚大明用了什么方法获得这场胜仗再加上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劫掠边关的原本以为用很小的代价就能拿下宣大一线关隘从此以后可以恣意纵横在张家口以南的土地上自由劫掠谁知莫名其妙遭遇一场大败。 是以鞑人对宣府周边关隘的攻势戛然而止果断撤兵逃往漠北。 本来李昆也要表达这个意思。 但怕就怕别有用心之人。 为了突出唐寅是「擅自用兵」兵部在奏报方面玩了一些花招只提西北边关之外不见鞑兵马的影子这会让不知情的人以为鞑主力压根儿就没有攻打过宣府而唐寅击败的不过是鞑人的一些散兵游勇。 可能就是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牧民进了大明关口后迷路了不小心跑到居庸关下被唐寅撞狗屎运给教训了。 至于先前唐寅呈报的说是鞑人以骑兵攻入内关长驱直入不劫掠而是骚扰各城塞以及关口目的是为策应鞑主力攻打宣府镇这条……等于是被否定这是为打击唐寅以三千骑兵出关塞诱敌的战术合理性。 文官为了否定唐寅的功绩简直是不遗余力。 朱四听完后不耐烦地问道:「鞑人在宣府外不见踪影是他们没来过还是说在唐制台居庸关之战获胜后鞑撤兵?」 「呃……」 李昆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兵部很清楚宣府其实之前是遭遇过战事的只是战事刚起唐寅这边就打了胜仗鞑人 还没正经攻打张家口等堡垒就果断选择撤兵。 现在皇帝非要这么问说明皇帝想为唐寅彰显功劳。 可这不符合正统文官体系的利益说假话不行那就装糊涂不回答。 朱四怒道:「兵部不会连这个都没查清楚吧?朕可是清楚记得先前宣府可是报过战况的你们是要让朕把之前宣府的战报都公之于众才肯承认吗?」 彭泽走列道:「陛下鞑已退兵再者宣府镇也并无其他关口有危殆的情报上奏如此似也没必要纠结于一些细枝末叶。」 意思是过去都过去了就别提到底是被唐寅吓唬跑的还是鞑人压根儿就只是骚扰再或是主力就没来。 咱说点别的。 朱四心里那叫一个窝火。 唐寅以一己之力……当然背后主要是朱浩出谋划策的功劳改变了西北战略格局让宣大接连半年多的危险局面得到根本性化解就这样唐寅还得不到文官的承认? 这群人有多恨朕? 多恨朕身边的人? 还说不是在针对朕? 此时孙交走出来意思是要发言。 朱四道:「孙部堂你对此有意见吗?「 现在朱四也觉得孙交逐渐往自己这边靠拢已不算是中立派可能都是他的人了。 这会儿估计孙交也看不下去要出来为唐寅说话? 孙交举起笏板道:「陛下如今宣府府库空虚积欠钱粮多达数百万钱、数十万石粮草宣府地方亟需派遣朝官和中官前往打理府库事宜。」 朱四本来还带着几分期待的脸色瞬间僵在那儿。 感情你孙老头出头不是为唐寅说话? 只是提出找个人去打理府库? 数百万钱? 那就是数千两银子呗! 倒是数十万石粮食缺口大了一点。 明朝一石米以大明的度量衡大概是一百五十斤相当于后世一百六七十斤的样子。 以西北米价六七文一斤的价格一石粮食一百五十斤就往一两银子走了毕竟西北银价相对较低一两银子且是上好成色的官银往往也就能兑换八百多文制钱。 主要是因为入秋之后鞑人一直在袭扰宣大地方以至于地方秋粮都没收上来现在鞑人撤兵了若不赶紧补充的话怕是接下来西北将士要挨饿受冻过不好这个冬天了。 朱四道:「西北缺口这么大不知由谁去能将此事办好呢?」 孙交道:「如今户部右侍郎出缺还请陛下委命一名合适的人选担当此任。」 户部右侍郎位置一直都是个烫手山芋从先前黄瓒任满调南京后这职位谁都干不长久就在于正德时期留下的烂账太多谁都不想去打理或者说普通人很难厘清。 本来嘉靖初年户部右侍郎为郑文盛郑文盛代替秦金为左侍郎后这职位便空缺下来远打算留给总督京储一直在户部添注的沈冬魁。 户部左侍郎秦金则转为南京礼部尚书。 现在沈冬魁专门去管理京师仓储兼领「户部尚书」当然这个户部尚书是个虚职并不是实职而户部尚书部堂官依然是孙交。 沈冬魁将要挂尚书衔这右侍郎的职位没法接任还是要找个趁手的人去管理宣府府库…… 虽然宣大在战略意义上不如三边但一直都作为西北钱粮总库而存在西北边军多数钱粮调运的都在宣府谁负责宣府府库可以说是谁便掌握西北经济命脉。 朱四叹道:「孙部堂朕问的是你觉得让谁去当这个户部右侍郎比较合适?」 「老臣不知应当廷议廷推。」 孙交拿出了甩锅的本事。 我只负责提出问题不负责解决问题。 朱四道:「那就不如让唐寅唐制台直接兼领这个户部右侍郎得了!」 皇帝的话一出现场文官一阵骚动。 刑部尚书林俊出列言辞激烈道:「陛下以唐寅入朝不过才一年哪里有治理一方的经验?若是连宣府军饷、漕粮之事都交给他打理那不出乱子才怪!臣认为此等事应当慎而重之不可贸然决定。」 林俊激动起来声音非常尖锐刺耳听得人很不舒服。 朱四皱眉问道:「什么慎重说不可贸然决定那你倒早举若个合适人选啊!」你倒是半存十百适人远啊! 林俊瞪着一边的孙交道:「让孙部堂去就挺好!」 「哈哈…」 在场人等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俊摆明了是在针对孙交。 没事你跳出来提什么要增选出户部右侍郎打理宣大军饷现在皇帝就顺杆往上爬提出让唐寅来担当你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吧?谁提出的问题谁解决你孙交不是没人选提供吗?那就你自己去! 朱四很是无语言语上甚为不善:「林卿家朝堂上拜托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事情?有让户部尚书去打理西北钱粮的吗?还是说朕应当把南京户部尚书黄瓒再给召回来降回侍郎重新调西北?」 当朱四提到黄瓒。 在场突然没声了。 黄瓒在朝那是个很特殊的人物明明是「女干党「却是杨廷和举荐其去南京当户部尚书而且因为此人在户部供职时多有建树人缘挺好却是到现在都还能在南京户部尚书任上稳如泰山就连杨廷和借机去查东南海防亏空的事都丝毫没牵连到黄瓒身上。 在场的人不说话其实是在等黄瓒对立派系的人出来找茬听听怎么攻击黄瓒。 但就算是杨廷和派系中的中坚力量诸如林俊这样的对黄瓒也不好评价。 「再议吧。」 朱四见众人不吱声显得很不耐烦他也知道让唐寅当个宣大总督已多费周折再想让其兼个户部侍郎简直难比登天再说朱浩也没让他强行推动此事。 就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户部赶紧做秋后总结看看能调拨多少钱粮到西北经历这一年战乱西北是该好好休养一番不能让朕的将士挨饿受冻此乃当务之急!孙部堂一切就交给你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他奶奶不是你奶奶? 唐寅升户部右侍郎之议暂时搁置但不代表皇帝愿意就此罢休。 文官中不管是否心向杨廷和的对此都义愤填膺。 凭什么一个王府出身的教习曾经不得志的落魄举人到了晚年就能凭「寥寥军功」而跻身六部侍郎? 朝廷不是讲规矩的地方吗? 他要是进士出身我们也就认了但区区举人我们可忍不了! 杨廷和回到内阁值房蒋冕很意外问道:「为何介夫先前没有严词反对陛下?此等先例不可开啊。」 一旁的刘春道:「如今唐寅已总制宣府、大同等处军务照理说晋升侍郎也在情理中事。」 费宏就差过去拉住性格秉直的刘春让他别开口乱说话。 就算我们都知道你是新皇执意拔擢到内阁的但内阁始终是论资排辈的地方你岂能如此公然顶撞首辅杨廷和? 刘春却觉得自己不过是就事论事再说了杨廷和有表示过他支持哪边吗?唐寅晋升为宣大总督的事不也是杨廷和同意的?凭什么他人就觉得杨廷和不支持唐寅晋升户部右侍郎呢? 杨廷和没有理会刘春的质疑道:「当寻太后以告诫陛下用人之事不得随心所欲。」 意思是。 这次的事我杨某人知道挡不住就干脆不出面了但我也不是说就支持让唐寅当户部右侍郎。 能容许唐寅当宣大总督那到底是外官让其当户部右侍郎却万万不可!我杨某人也是讲立场的。 唐寅想当部堂官? 必须要先过我杨某人这一关! 蒋冕同意了杨廷和的说法:「看来只能如此了。」 以朝臣去劝皇帝大概劝不动先前唐寅寸功未立的时候皇帝在任用唐寅方面就无所顾忌现在唐寅有了功劳再要劝皇帝只能靠太后出马。 刘春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简直听君一席话便足以颠覆人生观。 大臣不以自己的能力去劝谏皇帝居然想着让太后出马?那跟要挟皇帝有何区别?以往内阁遇到事都是这么处理的?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杨廷和找了关系通过相熟的太监去皇宫把此等意思传达给张太后。 但其实张太后对此……漠不关心。 因为最近张家两兄弟对唐寅的褒奖很多。 这天张鹤龄便请旨到皇宫来拜见姐姐其实是来找姐姐抱怨见到姐姐后话还没说两句就提到如今仍滞留西北的弟弟张延龄。 「……姐姐可真偏心老二他屁都不是就把他给安排到西北去了这下倒好跟着姓唐的随随便便就混了军功为何不让我去?都说老太太偏心小儿子是不是姐姐也会偏心小弟?」 张鹤龄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 都是张家血脉凭啥弟弟就能跟唐寅去西北混军功?而我就只能留在京城喝西北风? 张太后叹息道:「我也没想到延龄到西北后能有这般建树。话说当时让你去你肯去吗?」 「为啥不去?」 张鹤龄—副姐姐你瞧不起我的神色。 张太后道:「那下次安排你。」 张鹤龄一听就来气嚷嚷着道:「下次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天上下金子啊怎么就狗屎运一般砸到老二头上去了?是不是老二他就克我?老天啊这不公平!」 除了跟姐姐抱怨甚至还要跟老天抱怨一番。 张太后听得不厌其烦。 「鹤龄我让小弟去本就是考虑 到你是家中长子可以顺利地晋公爵而你弟他无你这般荫恩只能靠自己所以让他去试试本想让他在内三关走一圈便可谁曾想滞留内三关居然跟***发生战事可说都是机缘巧合即便你去了也未必能撞得上!「 张太后耐心跟弟弟解释了一下。 张鹤龄道:「那我不管姐姐要赔我!」 张太后恼火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现在就算延龄有了军功朝臣也指不定如何算计一番你当这就是什么好事?文臣那边已进了密奏说是让我劝陛下不得器重唐寅这不明摆着君臣间有嫌隙?「 张鹤龄笑道:「那挺好不如就把唐寅贬为庶民让他到我寿宁侯府来当西席我管他吃喝便是。」 「胡闹!看看你都在想些什么?他如今总制宣大军务给你当西席?「「张太后觉得弟弟简直是疯了。 张鹤龄道:「我算看出来了老二有今天全靠唐寅不过据说玉田伯蒋轮跟唐寅关系不错要不这样姐姐你趁机把我调去宣府正好我在京城闷出个鸟来我跟老二换换或者我们一起去从军也行。「 如今对张鹤龄来说唐寅是香饽饽。 大半生一事无成的张延龄居然能靠唐寅获得军功? 说出去谁信? 可就是变成现实了! 那张延龄回到京城五军都督府里地位不是更稳固? 以后便可以名正言顺获得军权了! 这种好事老二占了我这个当老大的也要分润一份就算现在去可能来不及但不去试试怎知道能否混个军功? 指不定唐寅还有下一步大计划呢! 「胡闹把赐给你的东西带着早点滚出宫!哀家不想见到你!来人送他出去!」 张太后懒得跟这个弟弟解释什么。 来宫里又敲诈了她一笔财货不过为了封住弟弟的嘴她也认了。 现在连皇位都落到别人头上去了不想办法填补娘家人还能怎样?宫里的东西尽可能往外多搬点就当姐姐的尽了张家人的职责。 即便张鹤龄已被架出仁寿宫仍旧听其在外面大喊大叫:「我也要为大明鞠躬尽瘁姐姐可一定要跟大外甥说我这国舅也要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义不容辞啊……」 「唉!」 张太后听了这话不由重重叹口气。 她也没明白过来弟弟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杨廷和指望张太后去劝儿子不能器重唐寅算盘落空了。 从大的方面张太后对朱四这个过继子没多少挑剔至于新皇想用谁张太后真不想过多干涉免得儿子觉得她这个当娘的不够厚道。 最初张太后的确觉得这皇位是自己赐给朱四的随时可以收回。 但随着朱四在皇位上已有一年多时间张太后也认命了就算换人来未必能做得比朱四好再说现在朱四也基本尽到了皇帝的职责除了平时少来给她请安让她心里不悦……她其实也不太想多见到朱四。 总会不自觉想起亲儿子。 毕竟朱厚照才是自己的骨血。 至于朱四别人家的儿子连他亲娘都接过皇宫里来了……不是自己手把手养大的别说其对自己没感情连自己对这个过继子也没什么感情纯粹就是为了继承孝宗一脉香火的。 谁需要他孝敬? 回到家的张鹤龄则义愤填膺不但觉得弟弟撞了大运还觉得姐姐偏心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就此不告而别亲自去一趟宣府来个从军报国。 「老爷二老爷那边传信回来了。」就在张鹤龄坐在家中书房生闷气时下人把一封由张延龄所写的书信带了过来。 但张家明显没什么隐私可言信明显被人打开看过。 张鹤龄板着脸问道:「他说什么了?」 下人笑道:「二老爷说话挺逗说是自己喝醉酒被人架着去商议打仗的事结果一觉醒过来出兵之事就定下了后来也是稀里糊涂在营帐里搂着女人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打了大胜仗!「 「我日他奶奶!」 张鹤龄一把将面前的茶杯摔倒地上登时粉身碎骨。 下人本还在那儿笑见到这一幕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不好玩吗? 不学无术的二老爷稀里糊涂就混了军功回来报喜的家信都写得这么「别开生面」简直可以让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一起庆贺结果却是……把大老爷给惹怒了? 「说他是狗屎运还真是踩到狗屎了!你倒是说他有什么本事?要是我去了还不比他做得更好?真是……」 张鹤龄的话让下人明白了。 自家老爷妒忌弟弟的功劳在这儿自怨自艾呢。 下人道:「老爷这命就是上天给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谁曾想这功劳就跑到二老爷身上去了?不过外面都在传闻说最厉害的还是那个唐大人他是真的牛还说他是天神下凡呢。」 张鹤龄皱着鼻子道:「这种鬼话莫要再在老子面前提还天神呢他怎么不是玉皇大帝?他娘的老子最近身体抱恙谁来都不见就说我病了。」 下人道:「老爷咱家平时好像也没什么人来吧?」 被张鹤龄瞪了一眼后下人学聪明了急忙把张延龄的家信抻着胳膊放到自家老爷所坐的书桌前然后飞也似地逃遁了。 「我的功劳啊!哇……」 下人出了门口后还听到张鹤龄在书房里边鬼哭狼嚎。 下人自言自语:「自己没这命你怪谁呢?日他奶奶?就好像你弟弟他奶奶不是你奶奶一样!「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热火朝天(加更) 腊月初九朱浩一行抵达永平府铁矿厂。 由陆松亲自带人迎接整个铁矿厂周围都是护卫在把守显然地方官府对铁矿厂的骚扰令陆松焦头烂额见到朱浩带着自己的儿子陆炳前来他显得很激动。 「先生您可算来了。」 陆松身后跟着的是公孙衣和关敬却不见孙孺踪影。 进入矿厂后各处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陆松问询了朱浩一路上的情况。 陆炳道:「爹我跟朱浩一路骑马别提有多累了……我们过来前去了一趟天津三卫海边有个大船厂已经在开始造船了我们在那边停留了一天这才赶过来。」 陆松瞪了儿子一眼觉得儿子对朱浩不敬。 而且对外还要掩藏朱浩的身份儿子这样直呼朱浩之名很容易坏事但在朱浩面前他又不好教训儿子免得朱浩都还没觉得怎样自己倒像是在提醒我这儿子太不争气了! 「有关矿厂的情况陆炳在见到我之后说得很清楚最近地方知府可有再派人来骚扰?「「朱浩问道。 陆松叹道:「别说最近了就是今天都来过……很多乡民说这儿是他们的风水宝地连科道言官也来找我们的麻烦本来想塞点银子息事宁人他们却都不受。反而说回头告我贿赂官员之罪。「 朱浩笑道:「这世道就这样只要没影响到我们开矿就是了。」 「但先生咱为了保护矿厂招募了太多护卫而且还不能从本地招募招来的人只会找麻烦消极怠工不肯干活现在全靠从北直隶外招募人手费时费力不说光是花在看守矿厂这件事消耗就很大。」 陆松说出了开矿厂最大的问题就是强龙跟地头蛇间的利益之争。 当地方上看到朝廷开矿就提到与民争利的问题这是万历年间大规模开矿以及征收矿税便体现出来朱浩其实不过是把这件事提前几十年进行罢了。 遇到的境况基本一样。 为何杨廷和不同意开矿和征收矿税? 就因为在文人的理念中朝廷不应该干涉民间经济活动只负责该管的事说白了文人风骨就是为百姓谋福利。 本意是好的可到了执行的时候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把很多所谓的天灾人祸放到与民争利遭天谴报应拿来说全然不顾如此能为朝廷带来多少利益… 说白了文人治国不会理财只崇扬所谓的儒家礼教对于时代进步的东西一概进行打压。 小农思想严重。 朱浩道:「回头让陛下换佣新知府过来就没那么多问题了。」 「新知府?」 陆松有些讶异。 现在的情况好像新皇对文官体系完全没法掌控谁能冒着开罪文官集团的风险来当这个知府呢? 难道让朱浩自己来当? 朱浩心里其实已有人选。 就是张璁。 说起来张璁当山西按察副使已经有一年多时间其实张璁在山西官场混得很不如意就在于他的大礼议遭受到了太多人的非议再加上他是刚中进士就去当按察副使对于谳狱这一块不是很明白要学的地方非常多还不是一把手。 所以张璁已多次给京城写信最后辗转来到朱浩这里请求能早些调回京师或是换个地方任差。 张璁想找个自己能独当一面的差事不用受人制约。 但张璁毕竟才刚当官一年多时间三年都没考满想直接升迁不现实正四品的外官调回京城当六部主事低了或是当个六部员外郎但那得受制于人。 现在朱浩就给他规划好一条路那就是以正四品外官的身份直接平调到永平府来当知府。 这样张璁既不用受制于人还能帮朝廷安抚地方上的反对势力同时检验张璁的施政能力。 虽然张璁当官没什么经验但其做人……也算是非常有经验了谁让他是个老儒生中进士?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二三十岁中进士他是年近五十岁中进士那能一样吗? 朱浩在矿厂最多也就能停留两天。 现在船厂那边不是他的「主营项目」他对铁矿厂的生产非常重视钢铁产量代表着他所能做事的多寡毕竟他所有工业化大明的理想都是建立在钢铁产量足够多的基础上。 到了矿厂。 所能见到的场面就是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 大批的机械是这时代之人闻所未闻的远远就能看到不少正在用大型夯土设备夯土的力夫。 在一个四角的架子前一根巨大的木桩在四角各一个滑轮组的带动下每边五个人将巨大木桩拉到空中然后一起放手木桩重重落在地上循环往复。 开矿的矿坑则是大批的人手在准备平层的开采。 若是遇到有爆破的情况则会提前进行喊让营地内所有人找到有掩体的地方完成爆破后各处的哨子响起众人才能从掩体内出来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而在山的后面则是冶炼厂。 大批煤炭从西山等处运到永平府甚至还有从就近煤矿山买回来的煤巨大的好似仓库的屋舍内一个个的炼钢炉拔地而起大批工人把粗制的粗铁倒进炼钢炉进行熔炼…… 这可比这时代的熔炼技术好太多这时代也是可以烧制钢水的但普遍所用的是灌钢法就是以模具进行定型。 但因为炼钢技术需要极高的技术这时代很难清楚粗铁中的杂质使得造出来的铁制品其实也只是有个形状而已精度和刚度都很难达到太高的要求。 朱浩走了一圈感慨于劳动者的强大。 本以为这些事可能需要个五年十年才能弄出来却是在成型铁匠和开矿工匠的相助之下一年不到的时间铁矿厂便建立起来这里成为一个集采矿、冶炼于一体的大型工坊而且是可以继续勘探新矿扩大生产规模。 朱浩当晚以「顾问」的身份把工坊内工匠分批叫来教给他们一些并不具备的知识。 但朱浩对于冶炼钢铁也并不是说完全在行很多东西需要这些工匠慢慢摸索。 朱浩不急于非要在三两年内取得大的成绩这个时间可以推到五年到十年的计划毕竟炼钢这事情只要有他来开头那未来就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几百年可能上千年都不会停辍。 他只负责开个头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而他所教授的这些工匠将会成为大明新式钢铁冶炼技术的行家鼻祖他们的光辉也会传递到未来一代又一代人。 翌日朱浩仍旧是在冶炼营地内做一些查漏补缺的事情。 这就是他来的目的。 不料当天骆安急忙赶到了矿厂带来了朱四从京城传递来的消息。 「……陛下已得知先生已到北直隶的消息催促您早些回京如今京师内正有很多事等着您。」 骆安到来代表皇帝催朱浩回京。 朱浩道:「西北之事暂时不都了结了吗?」 骆安为难道:「卑职尚未回京不过以锦衣卫传话之人的意思 陛下最近为朝中用人之事跟朝臣屡次起争执最近六部内人事任免有很多已停辍其实就等先生回京之后再帮陛下参详。」 朝廷每年甚至说是每月都会有很多职位空出来。 朱浩离开京城也有三个月京城官场虽然大的变动没有但小的变动一大堆。 朱四其实也是个「吝啬鬼」在发现有人退下去后都想把这些空出来的职位安排他的人或者是那些可能为他所用的人但吏部那边也不会惯着皇帝的坏毛病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这就让君臣之间产生了严重的矛盾。 加上朱四在没有朱浩出谋划策的情况下想激进地推进人事任免自然会遭遇反噬一气之下朱四在朝堂上又跟大臣说了重话。 现在朱四就想让朱浩赶紧回去看看怎么把朝堂逐渐掌控在手中。 朱浩很想说皇帝还是太心急了。 你用人不能等到杨廷和退下去之后再用吗?你这么着急推进反而让杨廷和感觉到一种危机本来他可能觉得自己退了就退了不至于流连不去但现在看到你这么乱来那杨廷和还能「放心」走吗? 这是分不清主次啊。 不过朱浩也能理解。 其实他的目的是为长远考量先对付杨廷和而朱四的意图是想以人事任用来牵制杨廷和早点把杨廷和赶走。 朱浩道:「我可能要明天才能动身回京城不过出发后我会加紧赶路估计两天星夜兼程就能到京。」 骆安迟疑道:「从永平府到京师有近四百里路两天时间……会不会赶了一点?」 「没事一路上习惯赶路了。」 朱浩笑道「最近我还要研究一下地形看看怎么造一条用钢铁铺成的路能把西山或是山西的煤炭直接运到京城乃至永平府!「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兄弟相见(求月票) 腊月十三上午朱浩抵达京城。 天亮前他都在于三等长随以及数十名便衣锦衣卫簇拥下策马狂奔一直到了京郊碰上皇帝派来的迎接车队才登上马车慢慢悠悠走了最后十几里路。 进城门时朱浩已睡了一觉但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 这两天日夜兼程实在太累了。 进城后没等走几步兴王府仪卫司护卫出身的锦衣卫一身平常人装束出现在车队面前跟于三简单沟通后才凑到马车前低声告知说附近有「贵人相候」。 朱浩下马车进了隔壁酒肆上到二楼赫然见到楼梯口附近那张桌子旁正坐立不安的朱四。 「朱浩你可算回来了!」 朱四一脸惊喜之色几个箭步就蹿了过来一把抓住朱浩的手臂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中。 朱浩看了看正向他含笑点头的锦衣卫指挥使朱宸以及满脸巴结神色的提督东厂太监黄锦却没见到张佐的身影。 显然朱四也知道微服出宫不能把阵仗闹得太大。 张佐这样经常跟外官相见的近侍绝不能带不然是固人看到张佐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立在一个少年人身后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坐下来后。 朱浩摇头道:「陛下不应该出宫。」 朱四笑道:「朕就知道你见到朕一定会出言怪责连张佐、黄锦他们也说朕不该出宫可朕就是出来了!你以前不是说过吗?当皇帝就要体察民情不能永远躲在深宫高墙内那样不知民间疾苦会被臣子蒙骗做出指鹿为马的荒唐事。」 朱浩点头。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 但是…… 唯道你不知道你前面那位自己因为「体家民间店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回那位至市因为体会民间庆苦」太过最后被定义为昏君? 要不是你堂兄太过胡闹致英年早逝恐怕皇位没你什么事。 正因为朱厚照经常走出宫墙有此前车之鉴闹得现在大臣规划你将来的治国之道首先就要防止你跟民间接触太深。 朱四笑呵呵道:「你在江南好玩吗?朕还没去过江南……听说那里山好水好人也好朕真想过去看看。」 坏了。 不仅拥有你皇兄任性胡闹的性格甚至还想出巡江南?你这是犯忌讳知道不? 扶你上皇位的两人一个张太后一个杨廷和现在在朝中的影响力可不小你现在就玩心大起很容易落人把柄把自己置于不利位置。 「朱浩你不知道你不在京城期间唐先生也暂时离开了朕……他如今在西北可能耐了刚得到他的上奏说他已经领军到了宣府暂时节制宣大军政事务朕准备把偏头关和山西等地军务一并交给他内三关也归他统领……你之前说过总制宣大军务职责范围小的话只能管理宣府、大同两处要是扩大权限西北半壁江山都可以由其暂管……「 朱四见到朱浩便说个不停。 也不管朱浩爱不爱听。 可能是长久没人平等说话把朱四给憋坏了。 「朕现在成婚了不但有了皇后还有两个妃子你也知道其实朕不止有她们皇宫内还有很多女人一个个都天香国色……朕最近努力让她们怀孕这样她们就能为朕诞下皇子到那时朕就不用担心皇位再旁落到别的支脉是这样吗?」 朱四继续说着。 旁边听得黄锦和朱宸都感觉自己很多余。 这些话是我们能听的吗? 简直入耳都是一种罪过。 朱浩苦笑一下。 这货才当皇帝没多久就想早点生儿子立太子? 还怕你百年后皇位旁落?你一个少年郎怎么这么多顾虑呢?你要是死了还在意那些干嘛? 不过朱浩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进展很不顺利朕也不知怎的宫里那些女人就是怀不上……最近朕想跟太医求药但又怕太医害朕所以最好你能帮朕!」 朱四想生孩子却又没本事居然想让朱浩相助。 朱浩差点想问他这种事只能靠自己怎么别人帮你? 还有什么进补的药…… 中医理论中是药三分毒没事吃什么药? 再说这种事是能靠吃药来解决的吗? 亦或者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某些方面就不行了? 真是……唉! 一言难尽啊。 「陛下出宫多久了?」 朱浩问道。 「没多久也就半个多时辰朱浩你不是想催朕回宫吧?不用着急朕想问问你南方的情况……朕收到你传回的消息知道魏国公已同意归附朕你帮朕收揽南京军权让姓杨的盘算落空你真是朕的大功臣朕一定要重重赏赐!」 朱四兴冲冲道。 朱浩道:「南京的事臣是要好好跟陛下分析一番不是简单地说魏国公归附就可以信任重用若是遇到变天的事他十有八九还是会隔岸观火而且到那时南京距离京师山长水远肯定指望不上。」 朱四笑道:「没事总之现在魏国公听朕的如此一来姓杨的就不敢把朕怎么样!经历西北的事情后朕觉得现在姓杨的既好说话又不太好说话总之朝会上他成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朕觉得他是在等候机会给朕来个大的教训。」 朱浩心想你也知道杨廷和在寻找你的破绽准备来个大翻盘? 虽然你做的很多事都是我授意的但你在朝堂上的强势也让文官感觉受到极大压制在张弛有度、恩威并施上你还太过稚嫩不能做到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总想一棍子把别人打死不给敌人还手的机会……你是过瘾了但杨廷和怎会甘心离朝? 「姓杨的在西北之事上吃瘪后主动上疏请辞朕听你的没同意还赐了他东西。」 朱四恨恨道「就不该赏赐或许直接把他赶走朕就安生了!其实朕觉得现在条件差不多成熟了吧?难道朕以后天天守着那个老顽固过日子?每天看到姓杨的那张臭脸朕就很烦多想站在那位置的人是你啊!」 朱浩赶紧劝道:「陛下不能太过心急。」 「老是这话朕觉得若是再给姓杨的一个教训咱就直接出手把他赶走……现在吏部那边跟发了疯一般没事就跟朕提什么要多任用一些守礼数的大臣朕知道那些人都是姓杨的门生姓杨的一边说放权给朕一边却不断在朝中培植势力现在朕觉得这朝中几乎大半人都听他的朕这个皇帝当得很没劲。」 朱四本来还兴奋说着到了后来神色间不由带上了几分委屈。 好像当皇帝就应该一言九鼎随心所欲天老大他老二人世间没什么人敢跟他说一句重话!他想用谁就用谁想让人滚蛋就滚蛋甚至生杀予夺完全掌控在手…… 这明显只是理想中的皇帝模样自古但凡做到这地步的皇帝最后历史公断无一不是昏君通常只有亡国之君才拥有随心所欲的权力。 朱浩道:「臣不是说过吗?此事非要等明年年中不可陛下登基前两年是个槛这个槛一过很多事就好办了!陛下现在要做的是耐心等待我 们的第一目标其实是针对杨阁老剩下的人……只要杨阁老退下去还不是随陛下拿捏?」 朱四一拍桌子:「可是朕就是不想受那老匹夫的气!」 朱浩很想说你不想受也要受。 正说着骆安从楼下上来。 朱四侧头看了过去问道:「有事吗?」 他跟骆安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但对骆安就没那种朋友间的感情更像是上司对下级训话。 当然骆安从来没指望过能跟皇帝当朋友连忙道:「回陛下杨阁老的公子杨慎联同余承勋等人说是要为朱先生接风人已到了德胜门外码头等候。「 因为朱浩没从水路回京杨慎他们去接朱浩扑了个空。 朱浩道:「陛下还是先回宫有事回头臣详细跟您说。这宫外之地既不安全又人多眼杂实在不该于此等地方商议事情。」 「那些人真混蛋影响咱君臣叙旧!」 朱四嘟囔两句随即道「朕让人把最近没处理的奏疏都给你送到思贤居你早点过去朕等着你给姓杨的致命一击呢!」 朱四看到朱浩掰扯一顿后终于放下所有担心回皇宫去了。 朱浩则收拾心情回翰林院报到。 同时也让人去通知杨慎他们告诉他们自己已从崇文门进了京城并已往翰林院去了。 不料到了翰林院已有人听说他要回来特地在此等他正是刘春。 刘春入阁后并没得到什么器重虽然朱浩已叮嘱朱四让其在朱批时多采纳刘春的意见这样突显刘春在内阁的地位但明显朱四对于批阅奏疏什么的没太大兴趣刘春也很难在票拟中做出像样的成绩来。 「来了!」 刘春到翰林院属于莅临指导一群人围着他连翰林学士、新掌院石斑都来作陪。 大家知道刘春回来就是专程等朱浩回来跟朱浩叙旧。 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堂堂阁老不为别的事来翰林院造访的唯一目的就是接见一个后生晚辈……这对朱浩来说得是多大的荣幸? 但也有人觉得刘春的举动等于是把朱浩架到火上烤。 刘春明知自己不受杨廷和待见还表现出对朱浩如此器重的模样那到底是在帮朱浩还是在害朱浩?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从不说假话(求月票) 朱浩在翰林院本是不擅交际之人跟他结交的翰林多只是表面上客气几句其实并无多深的交情。 这跟朱浩的年龄和状元之位太过碍眼有关。 任何一个衙门年轻而才能卓著之人都不会受到同僚的待见也跟朱浩出身安陆州又是锦衣卫出身有关。 就算别人不知道朱浩的家族使命具体是什么但心里都清楚锦衣卫朱家留在安陆多少跟兴王府有关这样一来自然敬而远之。 但这次朱浩回来…… 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对他很是热情。 一个固都过来打招呼显得一副熟稔的模样。 朱浩猜想自己可能是沾了刘春的光毕竟堂堂内阁大学士在这里专门等他再加上朱浩这次是跟余承勋出去办事杨慎和余承勋现在对朱浩也很重视众人便觉得朱浩前途似锦就算嫉贤妒能也要跟朱浩维护一下关系。 简单寒暄过后。 朱浩被刘春叫到翰林院书房意思是要单独跟朱浩叙话。 旁人没有谁不识相地跟过来石斑笑着摇摇头回他的学士房了。 刘春到书房里边后特地以防止冷风灌入为由让朱浩把门给带上意思是这事不要被第三者听到。 朱浩其实也在思考这件事。 若是刘春真有意要提携他的话大可回头再见便是为何要在他回京第一天就这么大张旗鼓跑到翰林院来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朱浩是一伙的? 刘春做事应该没这么随心随性吧? 刘春也不招呼朱浩坐下他自己也没要长坐的意思看着朱浩语气平和:「前两日我与孙志同谈过你的事他隐约向我透露此番我能入阁与你有关却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怪。 朱浩终于明白刘春因何而来。 这是来找他释疑的。 刘春入阁这件事在旁人看来是小皇帝积极争取的结果但放在杨廷和那边谁都知道刘春入阁则是为堵住杨一清和谢迁回朝的路。 至于刘春本人……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入阁想着在翰林院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谁知撞着撞着真把内阁给入了?! 现在孙交又在他面前说了一些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话让其更觉得自己入阁之事不简单。 好像天下间能为他答疑解惑之人只有朱浩了。 朱浩眉头微皱摇头道:「我不明白孙老这话是何意。」 刘春叹了口气突然就懊恼起来:「我刘仁仲生平未做过对不起朝廷和百姓之事自问能掌管翰林院已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却未料临老了还能入阁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深感荣幸。 「但我自知如今这局势怎么都轮不到我来入阁……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朱浩苦笑道:「刘阁老作何自怨自艾?敢问翰林院中那么多人有谁会比你更有资历和名望?」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该知道……唉!」 刘春欲言又止长长叹息。 朱浩道:「刘阁老是想说杨阁老那边会同意很出人意料是吧?「 刘春拿出「孺子可教」的神色望着朱浩微微颔首。 「其实杨阁老会同意此事多是为阻止杨应宁和谢于乔回朝而已陛下派到江南的人里边有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此人尚未到南京就到镇江去拜访杨老部堂你猜猜看……京中的杨中堂会怎么想?」朱浩笑道。 刘春恍然大悟。 其实他入阁的原因在杨廷和、蒋冕等人看来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只需 要稍微琢磨一下很容易就能猜出是为了堵住杨一清和谢迁回朝的路。 刘春本就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但当局者迷正因为他深陷局中才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阁其余四人包括朝中少数的明眼人早就参透一切但在刘春面前其实不好意思说你入阁就是被人拿来当枪使的而刘春之前其实也隐约得知皇帝要征召杨一清和谢迁回朝但都没往深处去想。 孙交不好意思捅破的窗户纸现在却被朱浩轻易便捅破了。 刘春道:「其实说起来你也没做什么是吧?「刘春虽然想明白了自己因何入阁却不能理解孙交之前有关让他来「求教」朱浩的言辞他也不觉得朱浩这样一个在朝当个翰林修撰随随便便被人丢出去跑辛苦差事的小人物能到左右谁入阁这么大的事情的地步。 「看刘阁老怎么想了其实学生不过就是去江南走了一趟而已……」 换作在孙交面前朱浩直接否认就行了但在刘春跟前朱浩却不好意思说谎而是打了个马虎眼。 入阁这件事上其实刘春是被新皇和杨廷和两边的人当枪使朱浩感觉目己利用了刘春挺不好意思的就算间接帮刘春入阁帮助其实现人生目标但不告知缘由而用还是利用所以现在任何扯谎都可能为将来留下隐患。 那就不如来个插科打诨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春听出一些意思用长辈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眼神瞪了朱浩一眼似有几分埋怨语气却很和善:「难怪志同总说你少年老成看来真是如此你前途不可限量做事还是踏实本分一些好!「 话说到这里其实差不多了。 此时外面正好有人前来通知说是杨慎和余承勋已经回了翰林院让朱浩出去相见。 朱浩跟刘春一起出来。 杨慎和余承勋见老少二人走在一起其实挺讶异的毕竟刘春现在入阁后也算众矢之的突然跑翰林院来还点名只见朱浩一人总给人一种朱浩是什么重要人物的感觉或者说朱浩要受到重用。 谁都会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刘春的政治立场到底倾向于新皇还是说只是个骑墙派? 没人认为刘春是杨廷和的人若真是的话那先前刘春要入阁早就入了不用被皇帝提出他为人选后君臣间还经过大费周章的拉扯和斡旋。 等朱浩送走刘春回到修撰房发现房里只剩下杨慎和余承勋二人。 此时已近中午众翰林要么去吃饭要么看到杨慎一脸严肃的样子猜想不会有什么好事便找借口先走了。 「刘学士来跟你说什么?」 杨慎的话很唐突。 语气唐突的同时称呼也很成问题。 或许在杨慎眼中刘春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阁臣只是一个被临时拉到内阁充数回头随时都可能会因为派系斗争而致仕之人或许就是那种入阁最晚却率先告老还乡的过度者。 朱浩道:「他问我他到底因何入阁。」 「呵呵他问你这个?」 杨慎本来表情挺严肃听了朱浩的话不由咧嘴-笑面含嘲讽。 朱浩摊摊手道:「我也很纳闷他说是孙部堂让他来问我的我只是跟他说难道他不知道陛下派人去过镇江和余姚的事情吗?然后他就没话说了……跟我提了几句勉励的话便提出告辞。」 杨慎的笑瞬间敛去冷冷地道:「你就这么跟他说的?」 「不然呢?」朱浩道。 杨慎没好气地道:「你也太诚实了吧?你完全可以说他刘仁仲是翰林院中资历最深厚之人他不入阁谁入阁这种话……敬道你还是缺少为人处事的历练有时候做事不能如此耿直啊。」 「哈哈。」 余承勋在旁边笑道「我就说嘛其实敬道什么事都明白他就是不说而已若说了……那便是一鸣惊人。」 「呵呵。」 朱浩摇头苦笑一下。 有关刘春来找他的事要编瞎话去骗杨慎反而会引起怀疑因为刘春来找他实在是太过「冒失」。 当然这种冒失或就是刘春有意而为之正如孙交之前对朱浩的一种提点和教育一样刘春也不是那种喜欢做事一板一眼之人也会用一些手段让朱浩知道立场的重要性。 既然编瞎话不好蒙混过关那就实话实说。 朱浩把实话说出来杨慎一想刘春入阁后的确没大作为估计也纳闷自己人生为何会有如此大转变来问朱浩缘由好像就合情合理了。 主要因为朱浩去了一趟江南可能知道皇帝派人去拜访杨一清和谢迁的事。 以之前余承勋回到京城后汇报朱浩跟他在南京的对话其实就提到有关杨一清和谢迁将要回朝之事余承勋还因此在南京时做过上报。 既然朱浩什么都知道那孙交让刘春来问朱浩就说得通了。 但还是有一点无法做到合情合理。 那就是有关孙交为什么不自己跟刘春说非要让其来问朱浩?难道孙交不知道如此会对朱浩的政治立场形成影响? 还是说孙交本来的目的就是让杨廷和与他杨慎怀疑朱浩以便让朱浩从杨廷和派系中抽身出去? 杨慎甚至在想难怪孙志同现在多倾向于皇帝一方看来他是摆明要往新皇阵营靠拢这是连女婿都不放过要拉女婿一起向朱四投诚啊! 可惜…… 孙志同不知道朱家对兴王府做过许多错事朱浩根本不可能获得新皇信任。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回京事更多(加更) 杨慎和余承勋没详细问朱浩路上经历过什么。或许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无关紧要吧。 朱浩留在南京有其合理性毕竟朱家就在南京朱浩在没有什么差事的情况下说要留在南京尽一下孝子贤孙的本份在儒家人听来这理由再合适不过都没人跟朱浩去计较你到底是不是在家孝敬长辈。 谁问了反而显得问话之人不明事理不懂得孝义礼法。对于朱浩回京之事杨慎甚至都没去跟杨廷和提。 也在于如朱浩先前分析的那样只要他朱浩不是背地里给新皇出谋划策之人那去探究朱浩到底给谁做事已无意义反正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管他呢。 杨廷和既然产生怀疑就不可能再把重要的事委派给朱浩。 但这并不影响杨慎和余承勋跟朱浩之间的私交至少在两人看来朱浩一点问题都没有反而因为朱浩说话率直加上做事、分析能力很强可以成为不错的帮手。 他们也愿意拉朱浩这只「迷途的羔羊」让朱浩重新找到组织的温暖或许在他们看来这是在拯救朱浩让朱浩可以在仕途的正轨上发展。 他们还觉得这是做了一件好事。其实就是想利用朱浩办事而已。 ······ ······· 朱浩回京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一大堆奏疏。 思贤居内朱四毫不客气亲自帮张佐把一大摞的奏疏搬到朱浩面前笑呵呵道:「朕知道你要回来最近都只是让张佐他们把不太紧要的奏疏给批了剩下的全都留给你!」 朱浩很想说你真是不顾念我一路旅途辛苦是吧? 为了赶回京城我这两天两夜就没怎么合眼这下好了回来后就直接给我塞上十天半个月的题本和奏本让我来批? 我真是要谢谢你啊! 朱四招呼张佐道:「还等什么?过来帮忙还有要用到什么人朱浩你直接说朕给你叫来现在唐先生不在就靠你一个实在辛苦你了」 朱浩没好气地瞪着朱四问道:「那陛下呢?」 「我就休息休息这几个月你不在京朕每天面对这么多枯燥的东西累都累死了再说朕不都跟你提过了?朕要早点生儿子这件事不是也很重要吗?所以批奏折的事交由你来代劳了!」 朱四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好像用朱浩批奏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话在张佐听来都觉得不堪入耳。 当皇帝哪能这样? 自己的事让别人来干还说得如此义正词严? 张佐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朱浩大概朱浩不在京城最忙的人就要数他现在终于解放了整个人松了口大气。 ····· 夜里朱浩对着不同的奏疏奋笔疾书。 这其中以西北军务上报最为紧要但很多都只是在哭穷讨要钱粮不但宣大一线索要三边也在药蓟辽那边也在要而且明显朱四登基后蓟辽一线的形势也开始恶化东蒙古部族和辽东一线女真部族蠢蠢欲动。 大明早期防备重点都在西北根本就没有把东北放在眼里觉得那是一群虾兵蟹将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辽东只是安排巡抚、提督一类的官职没有下辖几个区域的总督官职。 一直到嘉靖年间辽东部族开始崛起并因嘉靖二十九年鞑靼从蓟州一线入关口杀到京城酿成「庚戌之变」从此以后辽东才开始设立总督。 朱浩熟知历史自然知道大明未来的防御重点和难点在哪里即便距离历史上明朝亡国还有一百多年朱浩估计自 己是活不到那时候但作为一个对时代有责任心的人他必须要查漏补缺。 蓟辽设置总督之事看起来必须要尽快提到议事日程上。 「朱先生最近朝廷最大的问题还是缺钱粮和军械不过好在现在宣大局势平稳下来看起来鞑靼人不太可能会在寒冬腊月的出兵大明可以缓到来年开春了。」 张佐言语间带着几分庆幸。这倒也没说错。 对于草原部族来说他们作战的最大屏障就是马匹可谓是马背上的民族正因为他们对弓马骑射的擅长非大明骑兵可比以至于在平原作战中屡屡获胜。 但若是到了冬天就算看起来天气不错进到大明关口突然下场雪来个冰天雪地那骑兵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很可能鞑靼人会因为撤退不及时被大明军队合围大明兵士别的不行就是人多我们单打独斗或是两个打一个可能会输但我们不会十个围殴一个?到时你们跑都跑不了那就等死吧! 明朝跟鞑靼人的战争基本恪守了鞑靼人秋高马肥时节入侵入冬前各自鸣金收兵的规律。 现在到了传统意义上冬天罢兵的时节又到西北查漏补缺的时候但若是当年西北遭遇鞑靼人袭扰那西北军民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一切就在于粮食物资严重不足。 朱浩道:「西北屯田已荒弃大半粮食多依靠于朝廷从各处调拨费时费力。粮开中法的重新推行其实很有必要。」 张佐为难道:「此等事怕是不容易吧?杨阁老在朝但凡是陛下主张的事无论对错都会使绊子。」 「嗯。」朱浩点头。 杨廷和现在的任务就是维持弘治时的状态做到守成不允许皇帝做一些改变以影响大明国运。 但其实粮开中法也是在弘治年间才进行更变的这才不过二三十年时间西北屯田就荒废成了这般模样其实现在正是拨乱反正的好时机但历史上却没人在这时候挺身而出 或许朝中人也觉得把西北的经济命脉掌握在京城中枢比较好而不要让地方上放任自流。 大明开国以来西北军政主要体现在钱粮调度方面对粮开中之法的改变在朱浩看来更多是一种「因噎废食」。 「朱先生其实陛下最关心的是朝廷的用人问题。「 张佐说着把几份有关吏部的上报题本放到了朱浩面前这也是朱四催朱浩回京的主要原因但其实朱浩很清楚这不过是朱四的说辞而已其实就是想让他早点回来帮助处理朝政不要在路上过多耽搁。 当然朱四想在朝中六部和地方衙门中多安排「自己人」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其实朱四连谁是「自己人」都搞不清楚这就很为难了。 一边想安排自己人却没有人可为他所用于是他就想到朱浩认为朱浩能在朝中茫茫多的官员中找到那些不得志的或是对皇帝效忠的人把这些人用起来。 这不但是朱四对朱浩佩服的一点也是张佐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因为朱四登基后势单力薄是朱浩硬生生给朱四在朝中打开了局面让现在朝中已出现了能跟杨廷和分庭抗礼的势力杨廷和阵营不再像最初那般铁板一块。 「陛下想重新启用王琼。」张佐特意提醒了一句。 朱四并不知道谁可以为他所用但以朱浩之前给他进行的教育让其明白像王琼、王宪、杨一清和谢迁这些老臣是可以用的回朝后还能跟杨廷和形成对立局面对杨廷和形成掣肘。 但杨一清和谢迁轻易不会回朝人家都在观望但王琼现在还被发配在庄浪当苦力呢王琼有选择权吗? 朱四琢磨半天就这个人最合适朕想用他他随时都可以被调用回朝后还能让杨廷和难受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朱浩道:「如今陛下跟杨阁老之间对有关西北用人之事上已起了争执从博弈的角度来说切不可将事做得太绝何况王琼落罪多是因其与先皇时女干佞勾连军中安插亲信中饱私囊有关朝中儒官中已形成共识除非说西北局势已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才有让他戴罪立功的可能还要建立在杨阁老已致仕的前提下。如今启用王琼绝对不行!」 朱四胡涂朱浩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现在朱四能跟杨廷和对抗并隐隐占上风说是他朱浩在背后出谋划策其实更重要的是杨廷和对于君臣关系的妥协。 连朱浩这个对手都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都是利用了杨廷和的「高风亮节」若是换一个更强势的首辅大臣诸如未来的张居正那可能君臣关系不会像现在这样和谐到那时的朱四估计要唯唯诺诺如履薄冰只有等杨廷和死了才敢进行清算。 既然利用的就是杨廷和在大事上的妥协你非要步步紧逼把人逼到绝境人家能不反抗吗? 在矿税的问题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开始时要拍卖西山煤矿由着你让你这个小皇帝折腾。 但回头你要把事闹大还要以此形成定例玩阴的那就不能如你所愿朱浩也正是看出杨廷和的性格才会精心策划一番。 主要目的除了要对商贾清楚表明朝廷的意思更多是为了让朱四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让其有所收敛的同时对朱浩也更加信任和倚重。 不为事成只为事败让你知道害怕!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各有纠结(求月票) 朱浩回到京城第二天才去见朱娘和李姨娘。 朱娘见到儿子之后便不住絮叨:「……你不在京城也就罢了从你当官开始为娘我早做好了你可能会长期在外的心理准备。但怎不让你妻子多到这边来走走叙叙家常?平时挺想念她的却很难见一面。」 朱浩笑道:「娘若是想念的话去我那边窜窜门见她就是。」 朱娘白了朱浩一眼道:「娘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吗?人家是干金小姐大家闺秀或是看不上我这个寒门出生的婆婆吧。」 这时代的人普遍讲究大户同住而朱浩则明显是后世年轻人的心态成婚后就要自立门户。 换作一般的母亲绝对理解不了儿子这么轻易就跟家人分开虽然住得地方相隔不远但这时代的礼教其实不允许这种明显的分家行为…… 但朱娘前半生就是这么过来的她自问不想跟朱嘉氏这样的老太太住在一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然不会强求朱浩夫妻俩什么。 「那你有时间多带你妻子回来看看娘。」朱娘笑着道。 朱浩点头。 中午在家里吃饭。 朱婷现在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饭桌上李姨娘不住提有关给朱婷找婆家的事。 虽然作为朱浩的妹妹朱婷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始终朱浩刚入朝不久在官场没什么名望朱婷作为小妾生的女儿地位上不来一般大户人家公子很难娶朱婷这样的女子。 如此一来朱婷在人生大事上就面临一个异常尴尬的问题。 高不成低不就。 似乎只有跟武将联姻才能破解这尴尬但她作为状元的妹妹本身也识字知书达礼谁愿意嫁一固粗鄙的莽夫呢? 朱浩下午回到自己的家倒头大睡。 等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 孙岚立在门口想进屋却很踌躇。 朱浩也不知她在那儿立了多久起床后走了过去拍拍孙岚的肩膀。后者抬头看了朱浩一眼俏脸微微一红。 「相公休息时被子都没盖……」 孙岚提醒一句。 朱浩这才想起自己回到家后实在太过疲倦哪儿顾得了那么多?随便找件厚一点的衣服披在身上一落榻便呼呼大睡……这比他北上京城睡在马车上或是星夜兼程风餐露宿已经好太多了。 作为湖广人士朱浩本身却并不怕冷不是说他长胖了身上有肥膘护体只能说他完全顾念不到这些。 但起来的时候身上却分明盖有被子。 肯定是孙岚进屋为他盖上的。 朱浩微微一笑正视孙岚的双眸点头道:「你有心了……简单收拾一下稍后我带你回娘家。」 「嗯。」 孙岚点头转身回西厢整理和收拾东西。作为状元的妻子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孙岚别的不说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好像个活衣架能把朱浩的脸面撑起来。 孙家。 孙交见女婿带着女儿过府拜访并未苛责……像刘春那样专门跑去翰林院等朱浩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那么做。 孙岚去见家人孙交则把朱浩叫到书房这里已算是孙交比较隐私的地方里面的藏书很多基本都是从安陆老家由专人运过来的看样子孙交准备在京城长住。 朱浩随意拿起书桌上摆着的一本书看了看。 孙 交提醒:「别乱动你手里那本是孤本有人想借去抄我都没允许。」 「孙老这般小气?」 朱浩笑着打趣一句。 孙交道:「你来抄我也不让有本事默记下来回去自己誊录或能流传下去。」 「不必了!」 朱浩摇头道「自从考中状元后我发现没了看书的耐性俗务缠绕终日不得闲……」 孙交没好气地白了朱浩一眼:「年轻人不向学就靠阴谋诡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朱浩心想还适得其反呢你直接说我不得善终不就得了? 「坐吧。」 孙交示意朱浩坐在客位上。 这把客椅就摆在孙交书桌的对面二人等于是隔着一张桌子相对坐下朱浩马上意识到这椅子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孙交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跟他交待可能跟桌上的公文案牍有关。 果不其然…… 孙交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面前一份案牍交给朱浩扬了扬下巴:「你看看吧。」 朱浩拿起来随意一瞥发现是年初有关西北用度的节调公函上面有皇帝的朱批……当然这是朱浩仿照朱四笔迹批复的立马想起来应该是今年二月时所定之事可现在已快到年尾了。 「孙老这是何意?」 朱浩迷惑地问道。 孙交道:「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才对……先前我单独问过司礼监掌印张公公他说有关钱粮调度之事他了解不多不如问你来得实在些。」 朱浩摇头苦笑:「张公公还真是直接。」 「他也是被我逼烦了现在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内府到底有多少银子?为何内府账目明明抽调不出银子户部今年也几乎没有往内府调银子可每次陛下总能从内府划拨出银两来?「 孙交语气变得不善起来。 现在内府等于是超脱户部控制其实本来彼此也不隶属只是内府账目一向都是由户部进行查验。 但现在内府明显有两本账。 一本账是做给户部或者说是内阁看的另外一本则是实际账目但这账目到底掌握在谁手上如今内库又是什么光景孙交作为户部尚书一无所知。 朱浩笑着把公文放下问道:「内库不用户部以及朝廷仓储中调拨银子这不是好事吗?今年朝廷开支这么大陛下用度方面没有超支这更是天大的好事……孙老何必问那么多呢?」 孙交厉目相向:「你是觉得老夫这户部尚书做得很不称职是吧?我看你啊倒好像是给陛下理财的……你就说现在内库能调出多少银子来吧……「 朱浩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户部调拨不出银两填补西北空缺就想让内库出钱但问题是内库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又没有从户部调拨一文钱哪有皇帝不从朝廷拿钱还要往外填补的道理? 不过自从朱四登基后在杨廷和撺掇下其实内府和户部间已没有那么清楚的界限说白了就是文官既想控制朝廷的开销也想控制皇帝的开销等于是要把公账和皇帝的私账都掌握在手。 户部不给调银子本来可以把内府给控制住。 但朱四不争也不抢朕又不缺钱干嘛跟户部要? 你们文官不总说西北开支大没银子调拨给内府吗?那朕就不用你们的钱!给你们节省了皇宫大内的开销以往这可是一个大窟窿若是这都不行还想跟朕要……朕一巴掌糊死你们! 孙交道:「按照以往皇庄官地收成看一年所产粮食税赋等一共不到两万两……即便加上皇宫在城内一些 产业所有收入应该不会超过四万两。但以老夫所算粗账这两年内府开销已超过十五万两不知银子从何而来?」 朱四登基后最想干的事就是大兴土木。 奈何条件有限。 朱四想为老爹修庙最后大庙没修成只是修了个小庙;安陆陵寝要升级成皇陵也需要银子安陆兴王府需要扩建依然需要调拨银子朱四还想给新媳妇添置点东西让宫里人记得他的好…… 总之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十五万两其实已算是很良心的开支。 朱浩好奇地问道:「户部一两银子没拨?」 孙交发出冷哼:「户部的确调了两万多两银子往内府但西北开销巨大内府调出来的银子远不止这数……这都不算去年和今年年初西北出现缺口内府当时可是出了大笔银子。敬道啊你跟老夫说说内府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钱?」 孙交看出来了内府能在脱离户部节制的情况下运转正常全靠有人暗中运作。 兴王府那么多人中最有可能承担这任务的就是深得皇帝和兴王府体系上上下下一帮官员信任有隐相之姿的朱浩。 这才是孙交纠结的地方。 刘春疑惑自己如何上位而孙交则忧心自己户部尚书的差事被内府架空。 朱浩言辞含糊:「一年也就赚个一二十万两吧。「 「能赚这么多?」 孙交很惊讶。 朱浩心想这肯定不算银号和一些大的工坊的收入已算是相当保守的估计。 朱浩道:「多是开矿所得皇庄提供了不少进项至于商贾……其实南京那边也在提供陛下一些帮助怎么说呢就是南户部黄部堂他有意入中枢担任部堂出钱出力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孙交没好气道:「你这不是成卖官鬻爵了?」 「孙老话可不能乱讲怎么是卖官鬻爵?其实多是黄部堂内弟苏东主他跟黄部堂都是扬州人跟徽商关系那叫一个亲密徽商现在都愿意为新皇出钱出力哪里拦得住?再说了他们也从我身上赚银子……作为商贾亏本的买卖他们可不会干!「 朱浩说话的口吻简直是在对孙交上市场经济课。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先驱(求月票) 孙交当晚留朱浩夫妇在家里吃饭同时又派人去把两个儿子孙元和孙京叫了回来。 以往孙交对朱浩有诸多挑剔但现在让朱浩和家里人同桌用饭却又看两个儿子不顺眼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已经是翰林院修撰深得皇帝信任入阁甚至是担任首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再看看两个儿子简直是一事无成! 中途孙元和孙京都只是以家人的口吻跟朱浩对话毕竟妹妹也在饭桌上他们做兄长的不好意思拿朝中事来跟朱浩探讨。 孙交基本都闷声。 一直到晚饭结束朱浩要带孙岚走孙交才有心提醒两个儿子:「你们有时间多向敬道探讨一下他对朝事有着独到的见解若是你们以后想在朝中有所作为就应该……」 孙交本想说就该多巴结一下朱浩他只要提携你们一下将受用终身但转念一想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眼前这么说未免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之嫌总还是要顾念儿女的想法话就只说半截。 相对而言孙京话多一些再加上他不过只是监生连举人都不是相对放得开一些笑呵呵道:「父亲大人您的教诲很有道理儿以后定会多向妹夫探讨朝事大哥……他跟敬道乃同僚说话方便可惜儿过去却多有不便。」 孙交恶狠狠瞪了孙京一眼:「不要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新近未考校你学问都不知你现在课业如何。」 孙京乐哈哈道:「那回头让大哥或者是妹夫来考校我。敬道你年岁比我小但学问和前途比我强多了以后一定要多多赐教啊……」 朱浩带孙岚回家。 当晚朱浩已提前跟朱四说好了休假一天不再回去批阅奏疏。 该批的昨夜已经熬了个通宵完成现在朱浩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孙岚则觉得如今夫妻间缺少了一点家人的默哭就算她也没做好心理准备要元成那最后一步但终归还是要做点什么以体现出朱浩一家之主的地位。 「妾身让春瑜去烧一些热水。」孙岚见朱浩一同归家似有留宿之意开心不已……其实她也觉得二人找时间完成那最后一步也挺好毕竟作为夫妻他们成婚眼看都快一年了。 朱浩笑道:「我尚有事情要办不急。」 孙岚点头没觉得有多奇怪。 毕竟以往朱浩进家门基本不留宿今天难得回来睡了一觉显然已把这里当成了家预示着二人关系有了明显进步。 朱浩道:「回来后也没跟你好妙聊聊聊…夫人那边还好吧?」 「嗯。」 孙岚知道朱浩问的是娄素珍那边的情况。 这问题算是语带双关既是为娄素珍其实也是问她自己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跟娄素珍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娄素珍好她就好。 毕竟平时二人一同生活和工作。 「这样挺好你们互相间有个伴我平时很少回来因为朝事太过繁忙实在丢不开手。」朱浩摇头道「年前可能会轻快几天但也要等年尾那几日到时我多带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 孙岚显得很有主见「相公若实在繁忙不必记挂妾身妾身能照顾好自己。」 「嗯。」 难得孙岚是个追求独立的女性这其实挺不错朱浩不用费心在家庭琐事上尤其朱浩自己也不好拿捏究竟怎么跟女人相处。 「不过相公您若是知晓 麻烦跟妾身说一下唐先生的近况夫人那边……最近很关心这些事情。」 孙岚主动提出请求。 朱浩心想早干嘛去了? 现在唐寅去宣大领兵长久不归娄素珍就开始挂念人家了? 早点把事解决或许就当随军家属或者隐在队伍中跟去西北只要不对外宣扬也没人知晓。 现在开始玩异地恋? 精神层面? 柏拉图? 「先生执领宣大军政大权目前尚处于交接状态西北之事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军务交接最是繁琐……尤其现在西北由兵部彭尚书的人把持光是一个总制职务就涉及太多的利益纠葛。「 朱浩耐心跟孙岚讲解。 但其实更像是片汤话。 就是告诉孙岚西北的事没那么简单唐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总之你理解后这么跟娄素珍说就行了。 「还有帮我问问夫人到底是何心态?如今他们年岁都不小了何必还要做那嘴上难舍难离一到当下却铁石心肠之事?唉!实在难以理解!」 朱浩好像跟朋友闲话家常般在孙岚面前说出这番话。 孙岚很好奇朱浩说话的口气。 再一琢磨。 相公还有心思说别人? 你自己不也这样? 不过仔细思忖人家唐寅跟娄素珍到底有感情基础只是碍于一些前尘旧事还有唐寅不主动以至于到现在好事都没成。 但她跟朱浩间有什么呢? 始终还是不一样。 朱浩当晚没留宿家中而是去巡查生意尤其是银号账目。 马掌柜殷勤接待把整理出的账册递给朱浩上面有清楚的标注表明今年银号收到多少存款放出去多少款而抵押物又是什么……在这时代不讲什么信用贷就是要求有抵押物。 若是没抵押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给银子。 这银号更像是一个大型典当行接受一切可以质押的东西小到把件大到田宅死物可当连活人都可以作为抵押物…… 朱浩看过账目才知道银号刚开做生意的方式有点五花八门真是把自己当成大型当铺了。 朱浩指着账本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连正经良家也能作为押扣以换取银子?你可知如此做违背大明法度?」 马掌柜道:「东家别人都这么做的啊……把人给押了还不起债为奴为婢乃时下常态。尤其那些普通客商他们本来就没多少家底又能掏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换取银子?」 「那就不能不放银子吗?」 朱浩板着脸喝问。 「不放银子就赚不到银子其实就是……唉!怎么说呢要是还不起徽商自会找人解决麻烦。」 马掌柜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说白了就是把合理的银号生意变成放高利贷。 朱浩心想自己不在京城几个月果然就出现乱子。 虽然从某种角度而言银号本就是一种空手套白狼的行为收取客户的利息差不要想什么低息还是高息的问题多高才算高?既然银号就是靠一进一出差价赚钱没资格说跟高利贷划清界限。 但朱浩还是感受到一种为赚钱不择手段为了让客商借钱而不惜改变规则把一些灰色地带的东西引进来的忧虑。 如此做的结果的确可以快速把银子房贷出去赚到银子但却违背了朱浩设 立银号的初衷。 如果银号只作为赚钱而存在那朱浩直接找银子往外放高利贷就行了省时省力何必要把规模做这么大又这么正式? 就是因为朱浩知道金融业在市场运作中的重要性。 虽然金融业本身不产生直接的社会价值却通过周转为商贸的繁荣带来便利资本入场那商品经济就能高速发展而商品经济促生利益有利益就会有人想发展科技来追求更高的利益科技的进步将带来时代的进步。 这也是为何华夏几千年历史上都有商品贸易存在却一直处在「资本主义萌芽」状态就在于农业社会封闭守旧把一些潜在的可以促进科技进步的东西给打压使得社会一直处在农业社会停滞不前一直到外来的枪炮打开国门才被迫改变。 但那时已是邯郸学步难有作为。 朱浩要做的是这个世界的先驱。 朱浩道:「先定下规矩以后就算要接受质押也必须符合大明法度无论别的放贷者是如何做的我们站在明面上被朝廷上下盯着就不能出任何偏差。」 「是。」 马掌柜虽然觉得朱浩有点矫枉过正但还是要遵从。 毕竟这生意连苏熙贵都说了不算数只有朱浩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把之前出布匹等物的账目给我。」 朱浩摆摆手继续查账。 「东家今年到现在生意本身赚了六七万两银子若是把这些东西运到各处变卖而不是当作军需的话应该赚得更多……现在外面已有人仿造那种织布机器但他们都做不出来有人想直接剽窃我们的技术……人已经抓到您看如何处置?「 有了科技带动生产力自然有模仿和改进之人。 本来朱浩不应该敝帚自珍该把科技分享出来。 但现在还没到朱浩把科技外泄的地步毕竟现在他还指望用此来赚钱把自己的商业帝国给维持住。 「抓到的人扭送官府。」 朱浩不客气地道「对于吃里扒外之人不要给面子当然也不要动用私刑交有司法办即可。一切都以规矩办事偷取技术也是贼既然是贼就应该受到教训。」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解梦和议礼(加更) 腊月里京师各大衙门都很忙。 涉及到一年工作总结为来年开春休沐做准备乃查漏补缺的关键时候各衙门都在想如何能把这一年的尾给收好。 翰林院则基本属于平和无事的状态。 《武宗实录》修得没那么快历史上要到嘉靖四年才能最终成书那么多参与修史之人不差朱浩这一个朱浩回到京城后如当初在翰林院中一般仍旧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没人管他。 当然以往是根本没人理会但现在朱浩因为受到内阁大学士刘春的待见别人更希望他消极怠工这样朱浩就没那么容易获得晋升了。 倒是有人放出消息说是朝廷准备一次增加两名侍讲人选其中一人已内定为杨阁老之子杨慎至于另外一人是谁则需要众修撰官努力争取一下。 因为朱浩属于新进翰林院在馆的时间一共才一年半好像这次升侍讲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 所以别人谈论谁能当侍讲的问题多是谈论过去几年中在翰林院的成绩和名声都不错的几人总之谁都没有往朱浩身上联想。 腊月十九。 提督东厂的黄锦派人到翰林院通知朱浩说是有要紧事相见等朱浩出了翰林院来到附近一条街的茶寮见到一身便服的黄锦黄锦一脸紧张之色:「寿安太皇太后病危」 寿安太后说的是朱四的祖母邵太后。 朱四当皇帝时邵太后其实已经很老了眼都已经瞎了这一年多也算是完成毕生所愿靠孙子为自己争取到了皇太后的身份心病一去再也没有什么好争取和坚持的很快病倒历史上于嘉靖元年十一月病故。 但朱浩产生的蝴蝶效应已体现到了大明的方方面面尤其朱四登基后朱浩作为隐相已处置了太多朝堂事务影响力已深入大明境内各处而邵太后那边之前所用的一些温和调理药物也有朱浩开出的药方可惜疗效有限。 虽然谁都知道邵太后年事已高不可能有大的转机病故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陛下这不是派咱家来跟先生求药同时问询有关太皇太后身后礼数等事项吗?」 邵太后病入膏肓估计撑不了几天其实朱四和邵太后本人都不会太过勉强听天由命了。 但在下葬礼数等问题上却谁都含糊不得连朱四都想在祖母过世前给个承诺比如说让其跟宪宗合葬这是只有皇后才拥有的待遇而邵太后要跟丈夫合葬显然要经过朝中官员议定。 朱浩道:「我明白了我给你写个条子你交给陛下陛下看过后大概就明白了。」 -该争还是要争。 之前一段时间西北边患平息杨廷和属于败了一阵后续这一个月时间君臣双方算是相安无事都在等下一个爆发点或者说朱四在等一个能跟杨廷和再度叫板的机会。 这种叫板不是为了创造矛盾而是为各自的立场而努力争取虽然目标结果是求同存异但在争的过程皇帝会不断打压杨廷和派系的嚣张气焰让天下人看到谁才是真正的大明之主。 朱浩一向不主张在杨廷和离朝前与之产生大的冲突但这些小的细节争锋却又是免不了也不可避免朱浩也会努力帮朱四争取。 既是为了帮朱四逐渐夺权巩固帝位同时也是为了让朱四对他更加信任和倚赖。 黄锦拿到朱浩的条子便放下心来急忙回宫去找皇帝。 朱浩当天的公务还没完成回到翰林院后此时余承勋和杨慎都不在不曾想翰林院侍读顾鼎臣正好看到朱浩出去又回来过来好奇地问道:「敬道是谁来找你?可是 家中有事?」 顾鼎臣脸色憔悴看样子像是罹患恶疾走路都有些不稳。 虽然顾鼎臣算是众翰林修撰的直接上司负责修书的很多事但朱浩一向没把顾鼎臣当回事主要是这个人藏得太深了有点像是「伪君子」此人现在一门心思巴结杨廷和后来在杨廷和倒台后却又立即转向另一边不遗余力对杨廷和一党进行打压。 大明的「青词宰相」也是从顾鼎臣开始后面被严嵩发扬光大。 顾鼎臣是在嘉靖十七年入阁嘉靖十八年朱厚熜南巡时留守京师当时内阁首辅夏言因为扈从皇帝出巡途中忤逆君王被勒令致仕等于说顾鼎臣当了几天的首辅。 可没过几天皇帝气消了夏言官复原职顾鼎臣后面也就只能活在夏言的阴影下。一年后嘉靖十九年顾鼎臣死了。两年后嘉靖二十一年严嵩入阁把顾鼎臣写青词的本事发扬光大。 这样的人要让朱浩对他有多尊重很难。 这病恹恹的样子朱浩看了就有点心烦居然还关心他出去见过什么人过问他的私隐? 「没事就是家里有点情况有人过来传个话。」朱浩搪塞道。 顾鼎臣疑惑地问道:「怎么看都像是官差而不是家仆呢?」 会用心揣摩又是那种善于迎合之辈朱浩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翰林院好端端过了一年半竟然能被你顾鼎臣发现端倪?还是因为朱四临时找人来跟自己商议事情? 「顾侍读听说最近翰林院中要进两名侍讲不知是何人?」朱浩笑着岔开话题。 顾鼎臣收回疑惑的神色笑道:「怎么敬道你也对此有意?」 朱浩笑道:「谁不想升职加薪呢?不过我听说我这样的后进要获得晋升侍讲的机会怕是至少要过两次小考六年后的事情了所以暂时不会指望就是问问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顾鼎臣摆摆手:「此等事跟你说也说不好安心修你的书。真是奇了怪了」 说话间顾鼎臣往外走去却还在琢磨谁来找朱浩。 朱浩眯眼望着顾鼎臣略显蹒跚的背影不知该怎么应付这个人。 看来那些在历史上没什么作为比如说杨慎和余承勋这种真不用太过担心要不是因为他们资质太过平庸或者是看不清局势也不至于落到终生郁郁不得志的地步反而是那些在历史上功成名就之人比如说顾鼎臣这种后来能入阁并当几天首辅的那必然有某种超脱于凡人的手段或者能力这才是朱浩需要提防的对象。 这件事算是对朱浩的一种提醒。 要防备还是去防备顾鼎臣、夏言、严嵩这种人而夏言如今还是兵科给事中当谏官严嵩就算混得不错却一直留守南京加上严嵩算是杨廷和的门生在杨廷和倒台后很长时间不得器重。 皇宫内苑。 朱四收到朱浩的条子后召礼部尚书毛澄和翰林院掌院学士石珤到宫里商议事情。 随着邵太后病危的消息传出其实朝中人大概猜到是因为何事。二人直入文华殿朱四在文华殿赐见二人。 「皇祖母如今病危嘴里总念叨当初遇皇祖父过往说是时常梦见有大鹏鸟飞来又飞走了提到父皇朕甚是心痛。」 毛澄和石珤对视一眼。这是闹哪样? 不提正事上来提做梦?提的还是一个将死之人的梦境?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想给你爹在帝前加皇字让你祖母跟宪宗皇帝合葬这样我们反而容易接受会直接跟你辩论告诉你这样是不行的。 你这明显不按 套路出牌啊。 朱四道:「朕就是想问问两位卿家皇祖母此等梦境作何解呢?」毛澄问询道:「陛下可是太后她老人家凤体不适?」 「唉!」 朱四叹道「几位太医都看过了说已病入膏肓差不多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这下毛澄心里有数了。 他道:「陛下应当议礼了。」 朱四苦笑道:「要议的话自然要等皇祖母过世后现在她还在世你让朕去议什么?就算议朕也会在朝堂上议朕难道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毛澄听了简直想打人。你懂还找我们来干嘛? 不会是让我们俩来给你解梦的吧? 「朕想问两位卿家皇祖母眼看不行了朕每每到她面前她都泣不成声面对她的问询无法作答你们可能告诉朕朕如何做才能让她走得安心?」朱四说着眼泪真就刷刷掉了下来。 朱四别的不行提到孝道上那真是感情真挚让人一看这就是个孝顺孩子。 至于是不是演技天知道。 其实演不演的无所谓关键时刻眼泪想要就有能让别人不怀疑你很孝顺这就足够了其实本身朱四也很在意亲情少年丧父加上多年为「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让他肩头承受的压力很大每每都能联想到自己童年和少年时谨小慎微的悲惨过往也就有了这种自卑和多疑的性格。 毛澄道:「陛下当实话实说。」 朱四叹道:「是啊朕该告诉她老人家朕这皇位得来不正都认为朕只是个过继宗祧的外藩世子让她死了那份心是这意思吧?」 毛澄一听不是说好不谈议礼之事吗?陛下你这是言而无信知否?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担当是个什么东西 邵太后过世两天后朝会重开众大臣一身缟素入朝。 即便很多人不情不愿也明白邵太后到底是以皇太后身份过世当初跟小皇帝争大礼就没往邵太后身上发力毕竟邵太后是皇帝的贵妃祖母凭孙子贵当上了皇太后从法理上来说也说得过去。 但就是在安葬于何处的问题上众大臣不会退让。 朱四丝毫也不客气一来就问询众大臣有关邵太后葬在何地的问题。 蒋冕出列道:「陛下已问过钦天监及懂阴阳术术之方家定陵以北有橡子岭地势高敞适合太皇太后卜葬。」 蒋冕的话音落下在的大臣议论纷纷。 好像都觉得这地方真的不错即便很多人连具体在哪儿都不知道便纷纷附和这个观点。 朱四皱了皱眉道:「诸位卿家朕的祖母难道不应该归葬于茂陵吗?为何要葬在一个叫橡子岭的地方?让太皇太后与大行宪宗皇帝隔开山峦安眠你们不觉得如此做太过残忍吗?」 蒋冕义正词严:「寿安太皇太后并非嫡后按理不得系帝谥及衬太庙也不得合葬。继后及圣母都不系帝谥别祀奉慈殿此乃古之定法。」 朱四皱眉诘问:「哼你们是欺负朕孤陋寡闻是吗?朕明明知晓从皇祖父开始就改了这规矩父皇在的时候更是将太皇太后与大行英宗皇帝合葬如此怎么叫古之定法?」 大明皇帝的母亲非嫡后的与丈夫得以合葬是从宪宗的母亲周太后开始。 周太后病故于弘治十七年当时孝宗感念周太后的养育之恩特地改变皇帝母亲非嫡后不得合葬的规矩将周太后与英宗合葬如此一来便形成了新规矩……此规矩自然也就成为了定例。 蒋冕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朱四冷笑一声继续道:「至于别祀奉慈殿朕是同意的朕现在就问问你们可否在茂陵为皇祖母安葬?」 蒋冕此时有些招架不住了。 以这两年的观察小皇帝一旦提到皇室礼数问题头就很铁不是一般人能够制止的。 此时只有杨廷和这根定海神针能把小皇帝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 果然。 杨廷和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沉:「陛下茂陵已动土过两次如今不宜再动土以影响到上天眷顾。此有违孝子仁孙的道统礼法!「 你小皇帝不是很讲孝道吗? 现在就拿点玄学的东西吓唬你。 你对祖母是尊敬但对你祖父来说就是大不敬了!别忘了皇位是谁传给你的……从阴阳术术的角度来说皇陵是随便想动土就能动的吗?你那便宜老爹孝宗已进行过一次把纪太后迁葬到茂陵现在你又要来一次? 你这个皇祖父还真是倒了大霉自己的陵寝没事就被子孙后代打开往里面塞人一代人干一次是不是你小子死了还没有兄弟和儿子回头找了旁支来继承皇位又要玩这么一出? 烦不烦啊! 朱四道:「杨阁老朕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维护孝义礼法。既然皇祖父和父皇都已经做过那朕再做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有意见吧?此事可不是朕开的先河。」 一下子就把大臣们的意见给硬顶了回去。 朕不问这件事是否合乎法理就说这件事是不是我爷爷和我便宜老爹都做过? 既然已有先例那就不能以我打破成规为由把我归入胡作非为一类。 你们若是想否定这件事就先把宪宗和孝宗的作为给否定了同样的举措不能只针对我一个。 「诸位卿家大丧期间朕实在无心思与诸位争论朕同 意不安葬在主陵若这都有问题那你们干脆把一身孝服除了以后别来上朝了吧!」 朱四放出了狠话。 现在违背朕意的就是不讲孝道不论三纲五常朕不需要这样不知礼法的臣子。 这次连杨廷和都没说什么。 很多人期待杨廷和这次能跟小皇帝好好据理力争但他们明显失望了因为杨廷和听出来了小皇帝不过是在拿宪宗和孝宗的事作为例子就算前面两位皇帝是为亲母争取而当今天子为的是祖母可能情分上不一样但小皇帝说得没错祖父和父亲都做过的事那就可行不容丝毫辩驳。 朝议结束杨廷和又做了一次妥协。 这次妥协得并不彻底。 至少小皇帝承诺了邵太后不安葬在茂陵的主陵那就等于是臣子没争就先给争回来一些利益…… 至少面子上好看了一点但对于杨廷和身后的文官队伍来说这就不太好解释了。 始终还是让小皇帝「得逞」。 你杨廷和到底有没有本事? 天天除了妥协还会做什么?今天在邵太后的事情上妥协了那明日是否就会在兴献帝和兴献后的事情上接着妥协? 杨廷和深刻感受到队伍越来越不好带了。 翰林院内。 杨慎得知消息后马上拿出之前那份已有很多人联名的奏疏准备上奏劝谏皇帝。 这次却有人出来阻拦。 乃掌院学士石斑。 石斑单独将杨慎叫到学士房说明此等时候不适合节外生枝。 「陛下以大义令群臣屈从该有的理君臣也都知晓你如此做只会犯忌只怕对你将来仕途不利……「 石斑明白杨慎是出自年轻人的义愤填膺大概有死谏的意思。 但石珠同时也明白这么做的结果只会让皇帝记恨杨慎和背后联名的这群人。 连朝中元老大臣都没能劝回来的事包括杨慎的父亲对此都选择了默认那你杨慎还出这风头有何必要? 正逢你要升侍讲的关键时候就不怕这么做让你到手的侍讲之位旁落? 杨慎道:「君子讲义有小义也有大义。小义可屈而大义不可屈今日大义丧则将来小义则丧尽……石学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今天的事我非做不可!」 「那你……」 石斑不知该怎么劝说才好连连摇头。 当天那份奏疏便上去了。 石班心中为难总怕这件事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又替杨慎思量觉得杨慎在升官的节骨眼儿上做这件事未免太不开眼。 大丧都还没过这时你上这奏疏就是犯皇帝的忌讳也未必就真的是成全了文官所讲的孝义礼法。 下午刘春到翰林院来传达制诰之事石珠跟刘春提及其实石斑也想知道内阁对众翰林以及国子监监生、科道言官联名上奏之事怎么看。 刘春苦笑道:「邦彦你还在为用修担心呢?那份奏疏我看过了上面并没有他的名字……」 「啊?那他……」 石斑顿时迷糊了。 这件事难道不是杨慎所主导? 刘春道:「他让敬道署名在前众翰林以及监生、科道言官中但凡与其关系亲密的诸如懋功等一概未署名。」 石斑听出来了。 杨慎上午义正言辞在他面前讲什么大义 小义结果在联名的时候却连个名都不敢署让朱浩来当出头鸟冒被革职问罪的风险…… 这还叫有担当? 亏我把他当成年轻士子的典范就是这么为人表率的? 石斑摇头道:「不对啊由始至终都是他在背后发动众人若是他自己不署名……只怕陛下也会清楚是何人所为吧?」 石斑只能把杨慎往好处想。 杨慎不署名不代表他没出力难道这么多人都知道是杨慎主导的事皇宫那边会不知道? 最后皇帝还是会迁怒于杨慎。 刘春嘴角发出不屑的一声摇头道:「你或有不知先前他找了敬道和孙志同家的长公子一起发动联名后续他自己先退出了。说到底他既想事成又不想有担当却想令陛下对孙家人不信任……要说心计他心思的确够多的。」 石斑这下脸上就只剩下苦笑了。 难怪说杨惧去伐过孙元感情是让孙元代表孙父来反水?老的对付不动就让小的当炮灰? 这工于心计…… 真是不亚其父。 「好了我先告辞了。」 刘春道「翰苑这边的事你有不解的大可来问我。」 虽然石珠跟刘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同一阵营但好歹二人都是翰林学士现在一个升了阁老一个当掌院学士二人平时私交倒也可以如此有些话大可破除党派成见。 石斑拱拱手道:「多谢了。」 杨慎不是非要逃避他的目的是不想影响到自己晋升侍讲。 纸面上不留下证据不令新皇可以借题发挥不至于牵连到父亲便可。 但他也明白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他才是始作俑者。 只是杨慎没想到此事带来的影响就是知悉者都觉得杨慎不够有担当……明明是你发起的署名时却隔岸观火怎么看你都想当聪明人让别人当傻子。 参与署名者在听说此事后谁会觉得杨慎做事光明磊落? 翰林众多资历更老的大有人在却让一个进翰林院不到两年的朱浩冲锋陷阵在前算是很给朱浩面子了但间接也让朱浩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奏疏上呈后当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来日朝堂上皇帝对此大发雷霆严词要追究到底。 「朕就想知道翰林院、国子监和六科的人是故意跟朕作对吗?把这上面的人全都给朕叫来朕想好好问问他们朕在治国上到底应该听谁的?」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到底针对谁? 皇帝说要把人叫来好好问问当然不会亲自问也不会把人叫到朝会上。 说这话其实是告诉在场大臣朕准备把他们都拿到诏狱再「问」到时和和气气去问还是用刑由不得你们这些大臣来做主那是朕的地盘朕说了算。 朕对付不了你们还对付不了那些看起来清贵实则没有丝毫实权的翰林官和监生? 「陛下此举不妥。」 刑部尚书林俊听出皇帝的意思急忙出来劝阻。 朱四道:「林卿家以仁孝治国乃是高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华夏自古以来任何王朝都如此并非是朕独断。」 「有关为太皇太后追封和设奠之事乃是朝堂上诸位卿家跟朕一起厘定连你们都没有反对之事那些自诩清正的翰林官和监生以及部分科道言官却对朕百般挑剔和攻讦那敢问一句他们到底是在质疑这件事还是质疑朕皇位得来不正?」 一席话算是说得掷地有声。 谁让你们不反对的? 现在那些中下层文官和士子起哄朕如果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以为朕好欺负呢。 朕现在要给他们安个大的罪名就是他们质疑朕皇位的合法性想以此来攻击朕的出身和继嗣之事不然为什么他们要揪着朕一心尊崇孝道的想法对朕这么攻击? 这件事又不是朕首创朕的祖父和便宜老爹宪宗和孝宗两位皇帝都是这么干的怎么轮到我这里就不合法要受你们百般刁难? 还敢说不是针对朕? 皇帝的话一出在场官员全都麻爪了。 早知道的话先前朝堂上就该反对到底这给了小皇帝口实让其去对付那些可怜的正直翰林官和监生这是害了他们啊。 所有人都等着杨廷和出来给那些人撑腰。 但杨廷和此事却沉默了。 不为别的因为皇帝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在他杨廷和不讲理时硬逼着皇帝把卖矿和征矿税之事给收了回去当时完全就没给皇帝面子。 但现在皇帝也是告诉他难道你以为九五之尊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现在朕就是要用「合理」的手段在诏狱这块自留地做点文章杀鸡儆猴而你就是被儆的猴子你不会以为你出来为那些学子说话会有什么作用吧? 你只要出来说那朕就对他们严刑拷问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被你害的。 你出来说一句就是在害他们。 你有本事出来说啊! 杨廷和正是因为清楚地看出这一点明白皇帝所谓的要给那些联名的翰林和监生等文人一点颜色瞧瞧其实要给他杨廷和眼神瞧。 杨廷和深知此时自己不当出面该以温和转圜的方式让那些跟皇帝亲近的大臣诸如孙交、刘春甚至是让张太后出面劝说…… 虽然杨廷和觉得或许小皇帝此举也是在针对张太后。 皇帝正在气头上谁劝都没用。 …… …… 「出事了出事了!」 翰林院的人本来无比情绪准备完成一天的工作很多人甚至没来应卯或者是当天没打算来。 结果就传来消息说是锦衣卫已到翰林院门口正对着名单抓人呢。 朱浩作为「首席发起人」当然要被问罪而且绝对是罪名最大的那个当即就有锦衣卫进来要将朱浩拿下。 负责抓人的不是骆安而是锦衣卫千户王佐。 王佐跟朱浩接触得不多但很清楚眼前这位是何等角色眼见那些不识相的锦衣卫 要过去把朱浩给按倒在地赶紧上前喝止:「记住这里都是我大明的清贵之官员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用暴力侵犯。」 一名手下不解地问道:「王千户怎么样才算是不得已?」 王佐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遭遇到激烈的反抗不过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各位上面有御旨下来请你们到北镇抚司衙门问话请吧!」 余承勋刚从外面进来他是前来上工的见到修撰房几人被拿下急忙过来询问:「这是怎生回事?」 「阁下是……?」 王佐打量余承勋。 余承勋道:「本人乃翰林院修撰余承勋敢问你们有何理由来抓人?」 同被拿下的修撰伦以训道:「懋功乃陛下亲自下旨或是为先前联名之事。」 余承勋顿时反应过来。 王佐对着余承勋冷笑这次联名杨慎有意不让翰林院中亲近他的人联名为的是尽可能不把这件事往杨廷和身上牵扯结果现在皇帝下旨抓人余承勋作为另外一名始作俑者居然没有在抓捕名单上。 这让在场的人很恼火。 明明是杨慎和你余承勋捣鼓出来的这一切现在出事了你们却隔岸观火?感情你们是提前得知做这件事有危险所以故意让我们出来送死是吧? 「几位翰林请吧。」 王佐也算客气把修撰房几人带了出去。 同时还要去别的房拿人。 …… …… 朱浩等人被拿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待遇方面…… 自然各不相同。 那些平时跟杨慎走得近或者是喜欢到处钻营拼命巴结杨廷和的人直接诏狱大牢伺候有些边缘人物则住在软禁官员的单间不用进牢门至于朱浩这样的……则直接到后堂见锦衣卫指挥佥事行指挥使事的朱宸。 「朱先生。」 朱宸见到朱浩前来急忙起身问候「先前按照您的吩咐用的乃是旧衙的人多不认识您没冒犯您吧?」 抓人本来就是朱浩安排的现在朱宸还怕在抓捕过程中对朱浩有所怠慢无形中就把朱浩得罪惨了那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 朱浩笑道:「没事王千户做得很好。」 此时王佐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负责继续拿人北镇抚司镇抚使骆安则负责统筹也未出现在北镇抚司衙门。 眼下锦衣卫南镇抚使镇抚使陈寅立在一旁他也是王府仪卫司仪卫副出身可说是未来指挥使的有利竞争者。 陈寅请示道:「先生现在人拿了下一步该当如何?」 朱浩道:「当然不能审讯那会让陛下陷入舆论漩涡……其实这么做就是震慑群臣下一步……先关着吧。哦对了给我安排个单独的号子我在里面也住上两天。」 「这怎么可以?」 朱宸慌忙道「那样做会怠慢先生。」 朱浩叹道:「做戏做全既然我是第一个发起联名之人列在名单最前面平时又为杨阁老父子做过很多事当然这时候不能让我过舒心日子。」 「别以为外面的人不知道锦衣卫内部眼线众多消息很容易就会传出去……再加上随时都可能会有人前来探班也很容易发现端倪。我正好躲个清静最好有两条通道能通往我住的牢房门口这样就算陛下有事来找我商议也不至于跟前来探监的人撞上。」 「明白。」 朱宸丝毫不含糊直接拿出北镇抚司牢房的平面图交给朱浩「先生您亲自挑选。选好了让人把里面收拾一番。」 朱浩指了指比较靠东边位置的一间房道:「就这里吧安排人收拾一下不需要多光鲜但至少要干净整洁正好我跟你们说说下一步安排。」 …… …… 诸多翰林被抓连国子监中也有不少监生下了诏狱。 这对京师士子影响很大。 翰林院编修朱浩的大舅子孙元在此事中因为听从了父亲的吩咐没有署名也就没被下狱此事却着急万分急忙跑去户部衙门找孙交。 孙交听说儿子前来一阵恼火。 朝堂上他就知道皇帝要拿人的事现在人真被下了诏狱儿子没事女婿却被抓了? 就算孙交明白朱浩这是使的苦肉计但还是觉得这件事闹得太大可能不那么容易收场。 至于儿子亲自到户部衙门来他则觉得很冒失你一个翰林院编修没事跑到户部来找我真以为你爹什么事都能解决? 所以孙交直接让人出去传话让儿子回家等候他中午回去再说。 孙府。 孙交一直到午后才回来孙元已等得焦急万分。 「……父亲敬道他……已被下诏狱就怕他……会被拷问此事杨用修置身事外谁都以为敬道才是主谋。」 孙元着急于朱浩的境遇异常焦虑。 以往不觉得朱浩是什么亲戚现在却觉得朱浩好像跟孙家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孙元已把朱浩当成自己人。 孙交嘴角发出不屑的声音反问道:「拷问?他自己拷问自己?哼……算了有些事你不明白就不要多提了。」 「嗯?」 孙元一脸的问号。 自己拷问自己? 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朱浩是锦衣卫千户之家出身所以会得到优待?父亲说话怎么含糊其辞呢? 「现在翰苑情况如何?」 孙交问道。 孙元道:「翰林院中但凡署名的基本都被拿下了监生那边则只拿了几个代表人物……至于科道言官就算有参与联名的也基本没有拿下陛下此番或许是有意针对翰林院中人。」 「哦。」 孙交作为旁观者对此门清当下做出恍然状「针对的是翰林院?不对为父看来针对的是杨用修吧?你稍安勿躁为父会去看看是如何情况……你且把心安回肚子里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第二战场 孙交到底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杨慎这是被针对了。 你杨用修是发起人却故意不署名吗? 那这次就拿这群人冒犯皇帝来大做文章把人下狱而你杨用修却把自己先给摘了出来看你将来在翰林院中如何立身。 杨慎得知同僚都被拿下后便感觉大事不妙他到东长安街的金鱼胡同院子里等了父亲两个多时辰终于在日头西斜时见到了杨廷和本人。 「……父亲都是儿的错若非儿没有联名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麻烦。」杨慎向父亲认错。 杨廷和的态度倒还平和略微讶异:「用修你怎说此等话?」 杨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儿本来的想法是不想于此等时候造成父亲跟陛下间的隔阂也是为不令有心人以儿的身份做文章。却未曾想……陛下此举分明便是在针对儿。」 杨廷和满意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挺好难道你联名了就能避免今日之事发生?陛下的目标不在你而在为父身上啊。」 杨慎自认错误觉得是自己牵累那些翰林院同僚。 但其实杨慎很清楚一切的根源在于皇帝跟父亲的矛盾。 皇帝杀鸡儆猴不就是做给杨廷和看的? 「经此一事儿怕是在翰苑中再难容身。」杨慎一脸自责。 其实杨慎也看出来了。 不管皇帝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或者说同僚是否能理解他的苦心反正别人下狱而他在外边好好的。那他作为发起者。就已陷入道德上的极大被动以后谁还会听他的使唤? 就算有那头脑好的看出来其实杨慎就是皇帝刻意针对的对象可问题是要是你杨慎署名了可能皇帝就不会借题发挥偏偏你没有在上边署名我们才因为皇帝针对你而被连累下狱…… 所以无论正反两个方面都因为杨慎的独善其身被同僚疏离。 杨廷和道:「此事你不要多想为父给你个条子你去北镇抚司衙门打个招呼让其不要对今日入狱之人用刑顺带探望一下做好安抚之事。」 现在杨廷和也怕众叛亲离。 皇帝这招雷厉风行其实是变相警告朝中那些文官。 别看朕平时对杨廷和的意见采纳颇多也非常尊重他甚至想要做点事还被杨廷和给吓唬回去但终究朕是君他是臣朕现在用锦衣卫来教训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们少跟杨廷和勾结不然下一个被拿下法办的就是你们中不识相的那个! 杨慎迟疑道:「父亲此等时候若是您亲自过问此事会不会……」 杨慎觉得父亲太过冒险。 皇帝杀鸡儆你你居然还梗着脖子往前钻? 你虽然是当朝首辅但有什么资格过问锦衣卫诏狱之事? 你这么做不是落人口实吗? 杨廷和语气略显苍凉:「事已发生就算想逃避也避不开为父的声名不要紧还是要先顾全那些翰林院的年轻俊杰他们才是大明未来的希望。」 杨慎闻言深深被父亲的高尚情操所折服。 这时候父亲明知道自己过问锦衣卫的事会遭来皇帝的反感但为了保全那些下狱的文人父亲还是义无反顾出面靠自己的影响力避免那些文士遭受酷刑。 既然皇帝已用雷霆万钧的手段对付杨廷和的手下那杨廷和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那些人。 君臣等于是在朝堂博弈外开辟出第二个战场。 …… …… 杨慎带着杨廷和的条子惶惶不安前往锦衣卫北镇抚司。 现在杨 慎也很担心。 就算父亲有心相助就怕锦衣卫那群人不给父亲面子毕竟首辅大学士的条子多只是在六部以及寺司衙门中通行过问锦衣卫的事没有皇帝许可属于僭越锦衣卫中如今当家的又多是兴王府出身他们怎会顾念杨廷和而不顾君王? 可到了北镇抚司门口递了条子后杨慎还是顺利得以入内。 甚至由执行此事的锦衣卫千户王佐亲自出来迎接。 「杨翰林其实您不该来的。」 王佐微笑着说道。 杨慎懒得跟王佐多费口舌因为他知道王佐不过是听命办事这样的人说话能有什么份量? 杨慎道:「带我去见朱指挥使。」 王佐笑着摇头:「抱歉朱上官不在。」 「那谁在?北镇抚司镇抚使总在了吧?」杨慎厉声喝问。 王佐仍旧笑着摇头。 大概意思是你找谁都没用就我一个人在这件事现在由我全权负责你爱咋咋地。 杨慎非常恼火问道:「你们锦衣卫一次拿下五十多人可有往刑部呈报公文?他们到底是何罪行?大理寺那边你们可打过招呼?现在人在何处我要去见一见。」 王佐看出杨慎就是故意对他置气以体现出其很生气或者说是其背后的杨廷和很生气。 用的是威慑的法子。 王佐道:「就算杨翰林有阁老的信件也只能探望其中一二人至于诏狱审案之事还请杨翰林见谅此等事乃受皇命所辖卑职不敢擅作主张。「 意思是我们给你和你爹面子让你去见一两个人。 但你不要来指导我们做事。 我们是天子亲军只听命于皇帝而你听命于你爹你爹可管不着锦衣卫。 「带路!「 杨慎手一挥。 王佐疑惑道:「却不知您要见何人?」 杨慎想都没想道:「见朱浩他在何处?」 …… …… 如朱浩所料杨廷和不可能会对众翰林被下诏狱之事不管不问。 而杨廷和过问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以阁老的权势给锦衣卫打招呼。 皇帝想严惩这些翰林和监生吗? 未必。 难道皇帝不知道严惩这些人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如同当年朱厚照要出巡结果翰林院一群人前去跪谏打了很多人板子还外放地方但最后还是迫于压力将出巡之事取消。 再胡闹的皇帝也要考虑到舆论的压力。 下面的锦衣卫估计不敢对这些翰林动手但就怕上命催得紧。 杨廷和要做的就是把君臣间的博弈透露给锦衣卫管事之人知道让其明白你们锦衣卫今天以酷刑招待这些翰林未来我杨某人就会以同样的方式招呼你们! 如此一来锦衣卫方面就会有所顾虑明着要听命于皇帝暗地里却又不得不给杨廷和面子。 最后酷刑肯定会取消就算要用刑也绝对不会伤筋动骨…… 别等回头皇帝跟杨廷和达成某种妥协协议之后把今天用刑的人给拎出来当炮灰谁知道会不会摊上大事? 杨慎最初不明白父亲为何会主动掺和进这种事中但站在朱浩的立场上杨廷和一定会管。 至于探监什么的…… 朱浩倒不是很确定只是有所担心。 毕竟朱浩是这次事件中的「主角」所有人联名以他为首那杨廷和派人来北镇抚司诏狱求证一下锦衣卫是否用刑肯定先来找 他查看。 果然被朱浩等到了。 杨慎见到朱浩时却见朱浩正坐在铺着稻草的木板架子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杨慎厉喝:「开门!」 此时朱浩才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朱浩头上沾着几根稻草脸色煞白可能是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毕竟牢房里连个取暖的火盆都没有朱浩一呼吸口鼻便哈出不少白气。 「杨翰林请不要让卑职为难。」 王佐亲自跟着来此时陪笑着说道。 杨慎也看出来了自己太过强势不好或许这群锦衣卫的人一扭脸把他也关进去这大冬天的就算什么刑罚不用自己住进去也受不了。 这白天倒还好到了晚上怎么过? 杨慎语气稍显平和道:「我只是进去跟他交谈几句随后便走绝对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那……开门吧。」 王佐这才让人把门打开似乎也知道留下可能会打搅到杨慎跟朱浩的对话随即暂避算是给杨廷和父子面子旋即又提醒一句「尽快说盏茶工夫。杨翰林予卑职方便也是予自己方便。」 …… …… 杨慎进到牢房来看到周围的环境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杨慎的确很自责。 现在朱浩以首席署名人的身份承担了本来是他要受的责罚被关到这么个粗鄙简陋的寒冷之地让杨慎实在看不过眼。 「敬道没什么好说的你有何需要只管跟我提我这就派人去你府上让你家里做好准备。」杨慎道。 朱浩笑着摇头:「不用锦衣卫的人还算客气说是已派人去各家打招呼让各家准备东西估计快送过来了吧。」 杨慎苦笑道:「他们那是敲诈!让各家送银子!不送银子的……你不用担心锦衣卫那边我会打点好。唉!到此时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你还有心思看书?」 朱浩扁扁嘴:「这里挺好虽然冷了点但我今天穿得不少上面有瓦遮头最好的是很清静……锦衣卫的人到目前还算客气跟他们要本书他们还真给找了一本过来在这里看看书想想过往挺安心的。」 「唉!」 杨慎又在叹息。 无论杨慎先前对朱浩有怎样的成见或者觉得朱浩有点太过随意恨其不争。 但现在他对朱浩挺佩服的。 宠辱不惊说得大概就是眼前朱浩的状态。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有骨气就在诏狱待着 杨慎在确定朱浩没事后又大致走了遍牢房看到其余人等也都安然无恙暂时放下心来赶紧回去找杨廷和汇报。 王佐安排人送杨慎出诏狱他本人则留在这边听从朱浩吩咐。 「先生钥匙便在这里您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已安排六名咱王府出身的人听从您的使唤您看这边还需要什么?」 王佐现在专门负责朱浩在诏狱的起居。 朱浩道:「多加两床被子剩下的……挺好再就是把那木桌稍微收拾一下我要写点什么也方便。」 「得令。」 牢房里的桌子本来就不是用来当书桌的偶尔只用来摆下碗筷或是日用品。 桌子非常破旧。 上面刻着不少字显然先前有人在这牢房内没得到什么好待遇。 朱浩再吩咐道:「这一两天不要体现出对我这边太多关照一切从简有事我会让人去通知。」 意思是王佐你不用刻意留在这儿让人发现猫腻反而觉得我跟你们有什么特别的沟通。 「是。」 王佐交待几名手下听从朱浩吩咐行事后离开了牢房。 …… …… 孙交对朱浩入狱之事很迷惑他想知道朱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但他没有像杨廷和那样的权力和魄力没法直接去诏狱探望虽然心中很想去却没有勇气突然想到有蒋太后这层关系便找人去宫里传话看是否能通过跟蒋太后的私交让其给自己办个通行证什么的。 可要获得许可进诏狱探望至少要到第二天后。 当晚。 朱浩留在诏狱中张佐亲自来访。 张佐不是空手来的身后跟着一名锦衣卫护卫顺带给朱浩带来一个木匣里面是当天最着紧的几份奏疏等着朱浩批阅。 「暂且定不下陛下之意还是让先生来处置。」 张佐带着几分歉意。 朱浩人在诏狱可说是在蹲大牢呢但公务方面却一点没耽搁朱四该用人还是继续用人只是把办公的地点从思贤居换到了锦衣卫诏狱大牢内。 「嗯。」 朱浩点头。 张佐这边马上有人搬了张椅子过来。 朱浩道:「张公公你到这里只怕没有不透风的墙容易为外人知晓。」 张佐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那边实在是催得紧再便是陛下其实……也不希望怠慢先生先生何必坚持在这里过夜?」 「不如让人给您换了高床软枕您找个好点的地方休息白天有人来探望的时候换回来便是。」 「不好。」 朱浩道:「锦衣卫内仍旧有不少老人他们必定会把里面的情况泄露出去毕竟此事现在满朝文武都很关心他们或想以此来换取一些利益。若是有人深夜前来发现接近不得便会产生怀疑……再或是到了地方发生牢房内没人更会私下揣度。」 张佐感慨道:「先生真是小心谨慎。」 朱浩拿起几份奏疏当场便批阅起来。 张佐本想说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批好了让人送出去就行。 但见朱浩工作认真负责又不好意思打扰若是他离开的时候就能把朱批过的奏疏带走自然最好不过。 …… …… 翌日清早。 众大臣准备上朝。 当天很多大臣都准备疏救被拿入狱的翰林级监生等趁着上朝前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杨廷和这边刑部尚书林俊带来锦衣卫诏狱内的消息。 「……暂且尚未用刑不过看样子是早晚的事就看陛下的气是否有消退另外陛下这股火来得没情由啊。」 林俊要跟杨廷和说的其实杨廷和昨天让杨慎已查到。 而林俊所谓「没来由」的事分明是在指皇帝这分明是迁怒那些翰林和文士本来不该由这些人承担可能跟联名上奏之事与杨慎发起有关。 但林俊在杨廷和面前不好意思直说。 杨廷和道:「今日朝会上让言官去提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就不要掺和意见了。你去知会一声。」 「这是为何?」 林俊先前还很强势一脸耿直似乎要拿出死谏的架势。 但其实他不过是个墙头草看到杨廷和得势才会事事听从现在皇帝拿出诏狱来吓唬大臣林俊也感受到自己可能因为先前为杨廷和出力过多而被皇帝清算口气比先前软化了不少。 杨廷和道:「本就不该提刑狱之事不应牵扯法司谳狱文官进谏便可。」 「哦。」 林俊大概听出来了。 杨廷和的意思是不要在朝堂上提把被下狱的人转移到三法司之类的议题那会显得连三法司都承认这是个案子……就应该维持一种论调这是皇帝对那些进谏文士的****跟刑狱无关。 …… …… 众言官摩拳擦掌等着跟小皇帝好好论一下对言路的保护。 大明有风闻言事的传统。 翰林本就有进言的资格只是那些进言的监生……则属于自找的他们自诩现在文官当道却忘了太祖时定下监生不得议政的规矩要说翰林被下狱是政治打击那些监生则完全咎由自取。 但当天朱四并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和温祥二人出来传话告知当日皇帝不上朝。 温祥是正德朝留下来的老人脾气比较温和说话也比较有亲和力再加上温祥跟张太后关系比较亲近他出面等于是告诉在场之人张太后已知这件事很可能跟皇帝的态度一致等于是劝说众大臣认清形势不要做无谓之争。 「……陛下昨夜为太皇太后守灵偶感风寒今日不能上朝望诸位能理解。」 温祥把话说完马上被人给团团围住。 黄锦往前走几步围温祥的那群人立即退开。 以往黄锦这个提督东厂太监没人当他是回事但现在皇帝把诏狱的作用突显出来别人这才想起原来嘉靖朝也是有东厂的只是先前这位东厂厂公「隐身」了而已。 东厂服务于皇帝只有皇帝想用诏狱来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东厂的作用才会突显。 杨廷和道:「陛下可有提过如何处置因进言而被拿入诏狱的翰林众人?」 温祥一脸为难摇摇头道:「未提。」 杨廷和拱拱手:「请温公公跟陛下传话说是应当以仁恕而宽于法度这有违孝义。若是因一件小事而牵连广泛只怕会人心思动。」 既是在劝谏又是在警告。 不要以为我们文官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拿了一群无关大局的翰林而已就算是翰林院不也没伤筋动骨么? 就算陛下您不怕大臣造反难道不怕我们文官集团把事情闹大?到时一堆大臣跑去皇宫门口跪谏再或是对外宣扬说你是个昏君影响到你名声那你皇位的合法性也会受到天下人的怀疑。 我杨某人一直在妥协你这个当皇帝的难道连退让一步海阔天空都不 懂吗?这么任性妄为? 温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黄锦近前道:「诸位大人咱家说一句陛下拿下进言的臣僚不过是因为孝义纷争而产生的愤怒并没有要折煞文人风骨也未有要问询其幕后是否有指使人之意乃是小惩大诫若是在诏狱中关几天这都受不住那他们的风骨何在?」 黄锦等于是在呛杨廷和。 说什么要皇帝要懂得仁恕还拿什么失去人心来吓唬现在就告诉你们那群人既然敢说就应该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准备。 不能一个个嘴上得理不饶人一旦把人拿下就开始骂娘……你们不是有文人风骨吗?在诏狱里待几天这是成全你们的时候别在这里无病呻吟。 杨廷和很不喜欢眼前兴王府出身的提督东厂太监摇头不语。 温祥笑道:「话已传出诸位请回吧。想来明日陛下病愈便可上朝。」 …… …… 「又来这套。」 出宫的路上发表此等感慨的人乃先前没这么表现过的工部尚书赵璜。 众人脸上带着些许不解。 你赵璜不是新皇安排上来的人?就算平时你没完全听命于新皇但你也没说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想事啊。 怎么被拿下的人之中有你的亲戚? 还是说你这次也气愤到看不过眼了? 「志同呢?」 杨廷和先往赵璜那边看一眼蓦然回头发现一件事。 当天没见到孙交的身影。 蒋冕和毛纪都在摇头表示没看到人。 杨廷和之所以留意孙交在不在是他想到可以动用孙交的关系去劝说皇帝收手毕竟这次孙交的女婿朱浩也被拿下本来孙交属于中立派甚至倾向于兴王府体系的官员这次朱浩被拿难道你孙交还那么坚定支持皇帝?不想你女婿安危? 但你孙交能未卜先知知道皇帝不上朝所以你便不入宫来参加朝议? 还是说你孙交也病了? 此时的孙交其实正在等候张佐给他回话孙交的确早就知道当天朱四不会上朝还是孙交当天入宫后见到张佐后由张佐给他带去的消息。 「这都去了老半天照理说太后那边该有准信儿了吧?」或是因为天冷孙交搓着手自言自语。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性情中人 孙交终于将张佐等到张佐给其拿了一份蒋太后的懿旨。 多余的话一概没有张佐把懿旨交给孙交后便一路小跑溜了。 孙交拿着懿旨顺利到了北镇抚司衙门到牢房中见到正坐在稻草堆中闭目养神的朱浩。 「嗯嗯。」 孙交在牢门口清了清嗓子。 朱浩睁开眼侧头看了过来。 此时有狱卒前来将牢门打开让孙交进去随后退到一边。 朱浩起身:「孙老何以来此?」 孙交走到牢房里唯一的桌子前发现配有一条长凳也不介意当即坐下此时桌上连杯茶水都没有角落里的木桶里发出一股恶臭。 「不知道的真以为你在这里受苦呢。」 孙交朝立在一旁的朱浩揶揄一句。 朱浩苦笑道:「我是被陛下罚进诏狱来的这儿能有什么好生活?」 孙交眯眼望向朱浩:「所以说你就这么折腾自己为的是给杨用修一点颜色瞧瞧?让他感受到众叛亲离?还是说……你有别的打算?」 现在的孙交已不复当初刚到京城对女婿一无所知的模样。 在他知道朱浩的本事后便大概猜到朱浩在搞什么鬼。 就像开卷考一样。 这次轮到孙交闭着眼破题就可以窥探出事情的真相绝对不是朝中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大臣能比拟。 「哎呀没办法做错事总得承担后果其实前几天我可以选择不在那份奏疏上联名那样我就不用再这里受苦……其实触怒杨阁老结果也差不多或许被直接被贬斥到哪个地方……」 「既然我选择顺从因此而惹恼陛下被罚到这里静修几天回头再到外面苦修一两个月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怨不得谁……」 朱浩摊摊手。 孙交皱眉:「到外苦修几个月……你这话时何意?」 朱浩道:「如果只是被关在诏狱几天不涉及伤筋动骨能对世人起到什么警示作用?当然要下放到地方干点苦役当做历练。」 「嘿你还这是……」 孙交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听说过自己折磨自己的却没见过自己给自己判刑你跟自个儿什么仇什么怨?折磨起来好玩呢? 「有人吗帮忙搬张椅子过来哪能让孙部堂坐长凳啊?」 朱浩朝外面招呼。 狱卒闻言果然搬来张椅子。 孙交一看这待遇不错正起身去坐突然想到对一直站着的朱浩不公平刚挪位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指了指那把刚刚摆好的椅子道:「你坐吧。」 「多谢孙老体谅。」 朱浩也不客气当真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得比孙交还高一些。 这让孙交很不爽有点后悔把好地方让给了朱浩。 突然孙交觉得哪里不对。 心中暗忖我在跟着小子计较什么呢? 坐在哪儿不是坐? 孙交道:「所以你要自我流放?准备去哪里?」 「西山。」 朱浩道:「其实不止西山到时我会找个理由去一趟山西勘探一下矿脉顺带手的事。现在我在京城也做不了什么不如趁机出去走走。」 孙交摇头显然不赞同朱浩的做法。 但他仔细想了下现在朝廷是杨廷和当家朱浩在京的确难有作为就算有些举动也都是暗地里进行或真不如让朱浩出去历练一二。 「其实西山那些煤矿矿场是你勘探出来的?先前我听伯虎说 你对于勘探玄空之事很在行?」孙交问道。 朱浩笑了笑。 这是唐寅对孙交说的? 几时说的? 这个老小子休想诈我。 「也罢其实老夫想说这寒冬腊月你出行在外不方便你不在京师陛下那边需要人相助该怎么办?」孙交道。 朱浩道:「我去南京时不也好好的?」 孙交叹道:「你别瞒我……你帮陛下批阅奏疏你不在京难道就不怕露出端倪?」 朱浩笑道:「正因为我在京才怕露出马脚来……我不在京城这段时间朱批多采纳内阁的意见现在我回来了若是陛下自作主张的地方突然多起来岂不是惹人怀疑?正好我回来露个脸就去服劳役等我再回来京城或许局势就变了。」 「你服劳役……你不会是想去宣府吧?」 孙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现在唐寅可在宣府当宣大总督呢。 若是唐寅那边没有朱浩相助能当得好? 以往孙交不会把这个女婿往高了想但现在却觉得女婿神通广大好像兴王府的每个人都受朱浩调配连皇帝也不例外。 更别说是名不见经传的唐寅。 唐寅有多大本事孙交跟其有过不少接触多少了解一些。 要说唐寅能搞出居庸关大捷这种事打死孙交都不信。 孙交知晓多年前安陆平盗寇的战事中朱浩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所以理所当然认为这场大捷也是朱浩运筹帷幄的结果。 「宣府……我还是不去了。唐先生在宣府干得好好的而且年后我估计他可能就要回京城了。」朱浩道。 「嗯?」 孙交面带不解。 唐寅在京城的时候是你小子安排他到了居庸关又是你帮忙运作了才让他当上宣大总督。 怎么现在你又要把他拉回来? 朱浩笑道:「当初杨阁老是嫌唐先生留在京城碍事才把他外调内三关让他去当个无关痛痒的总制可现在唐先生当了宣大总督又成了杨阁老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们会想方设法把唐先生给弄回来哪怕到时给唐先生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官当当……比如说在南京给他安排个什么大理寺少卿或者是太常寺少卿之类的官职……既让他远离京城又不在掌握机杼的位置上。」 孙交皱眉。 听女婿这一说连他都觉得好像杨廷和真会这么做。 唐寅在西北的确太出风头了现在宣大地面太平无事唐寅因为是外人眼中新皇派系的扛鼎之人以至于宣大地面上纷乱的局势也暂时平息所有人好像都重新找到目标不用再想着巴结新皇还是巴结杨廷和的问题也不用考虑过年给陈九畴送礼还是给彭泽送礼再或是给什么掌握实权的内关送礼。 直接巴结唐寅一人就够了。 如此一来宣大地区军将难得上下一心武宗过世后宣大重新有了归于平静的征兆。 即便这是朝廷众多官员想看到的一幕但绝对不是杨廷和的期盼。 为什么是唐寅来稳定宣大局势而不是我杨廷和派去的人? 所以你唐寅还是滚到南京当个清贵的官最好想当六部侍郎? 没门! 当然也不会亏待你给你个正四品少卿当当既全了你当官的梦想又让你远离京城和西北…… 一举多得! 「你怎么知道杨介夫会这么做?」 孙交不解地问道。 朱浩笑道:「我会稍微提醒一下杨用修或者他 就如此跟杨阁老说了呢?其实此等事说不说都一样或许唐先生会被安排回京继续当个六部郎中或者在京当个少卿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孙交叹道:「所以你想让他留在京城?」 朱浩摇头。 「那你想干嘛?」 孙交很生气。 他发现根本猜不透朱浩。 很多事朱浩能想到的孙交发现自己居然想不到就比如说唐寅下一步的安排朱浩是想让其继续留在西北当总督还是调到哪儿去? 朱浩也不再藏着掖着叹息道:「唐先生忙碌这一阵子恐怕已经很疲乏了而且他年岁不小我怕他心力交瘁突然无疾而终所以替他想好了若是他真从西北退下来便直接退出朝堂安心静养几年等杨阁老致仕后再让他重新回朝那时从侍郎当起以后朝堂上讲会有他一席之地。」 「什么?你想让他激流勇退?为什么?他碍你事了?」 孙交连珠炮一样问出上述问题。 朱浩没有回答。 难道要告诉孙交历史上的唐寅还有一年就要挂了?我是防止他被阎王爷给召唤走所以先让他退出朝堂休养个两年我也好随时给他治病等以后杨廷和不干了再让他一飞冲天? 有些道理好想不好讲。 朱浩道:「孙老晚生问您一句您准备在朝中留多久呢?」 孙交没想到朱浩还有心思关心他的事神色间略显不耐烦喘着粗气道:「最好是年后就退。」 「先等等吧等个半年……你不要以为我是想让谁来取代你这职位其实没谁比您更合适就连南京那位黄尚书也不行。」朱浩道。 孙交冷冷道:「他比我强筹钱的本事比我厉害多了。」 「但他心思全在仕途上一个人一旦热衷于功名利禄做事就难守住本心只有孙老在朝才不会计较个人得失杨阁老若致仕非要有孙老这样大公无私顾全大局者完成过渡方能让朝中不生出乱子来。」 朱浩给出最中肯的建议。 黄瓒能力是过关的背后关系网也强大筹措钱粮的本事无敌l 但问题就在于黄瓒是严格意义上的政客做事先讲利害得失权衡利弊是其立身之根本。 说白了就是黄瓒的能力朱浩很看重但其做官的理念却不为朱浩所喜。 而孙交和唐寅更多是性情中人其秉承的原则就是喜欢的或不喜欢的可以用利益外的东西比如说感情打动他们而不是每次都要先跟其申明利害得失。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深闺怨妇杨用修 内阁值房。 张佐代表皇帝见杨廷和等人传达有关皇帝对一众下诏狱的翰林和监生的处罚结果。 「……放到各地矿场做两个月工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已让人前去打过招呼太辛苦的活不会做安排好起居饮食就是过去历练一番等两个月后官复原职不影响以后的仕途升迁……」 张佐说话时很柔和带着商量的口吻。 杨廷和没说什么。 毛纪近前问道:「如此岂不是成了流放?」 「呵呵。」 张佐笑了笑「毛阁老话可不能如此说。」 毛纪还想说几句却被蒋冕给制止。 很明显。 皇帝遣使不是来跟他们商议事情而是来传达最终的处罚结果。 你们内阁在朝事上可以随便掺和意见甚至在矿税等事上可以直接把皇帝的决定给硬顶回去让六部拒不执行…… 但现在皇帝是在其自留地也就是诏狱的事情上做文章对那些文士的惩处也是师出有名了你要再争那皇帝直接让人在诏狱把那群人给打一顿奄奄一息再把人放出来就问你有什么辙? 现在等于是免了一众人皮肉之苦换到地方上历练两个月。 皇帝还派了张佐这个内相来传达意见算是很给内阁几人面子了。 这时真以为张佐代表的事一个温和的皇帝那就大错特错吃亏的只能是那些还在诏狱中失去人身自由的文士。 杨廷和开口问道:「安排几时下放?眼下马上要过年了。」 张佐笑道:「陛下的意思是即刻执行但兴国太后娘娘跟陛下求情说人心是肉长的应该宽仁也是为太皇太后积善于是陛下准允他们各回府一天把家事安顿好后再由锦衣卫送到各处矿场劳作。」 「嗯……」 杨廷和气息粗重。 但又觉得这不失为一种缓和君臣矛盾的方式方法。 皇帝算得上很仁慈了本来是流放不给见家人的机会或者要见也只能是让家人到牢房内探监但现在还让众被看押的文士回家一天放一天假后再出京城当两个月的苦力…… 这流放的意思就被淡化了更像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蒋冕见杨廷和没做表态也明白以杨廷和的身份不好直接同意毕竟杨廷和同意了回头别人都会觉得其没有为那些文士说话有违其文官之首的身份。 蒋冕笑道:「如此也好望张公公跟各处管事打好招呼让他们去做一些文职工作不要去做一些力夫做的苦工那便极好。」 「这是自然。」 张佐笑着回应。 在杨廷和默许后等于说对那些文士的处罚就这么定了下来。 …… …… 事既定消息传到朝中各处不同人心中有不同的想法。 但多数人感觉到这件事属于重重拿起却被轻轻放下。 看似外放两个月是一种苦修但其实不失为一种历练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动笔杆子的文弱书生派去矿场干两个月工先不管干什么让其去接触一下社会中下层人士难道不是一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修行积累? 凭什么你们读书人就不用干活? 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是拍手称快的事情。 重点是皇帝没有对这群人用刑这次也不是流放而是外放回头官复原职对仕途没太多影响这就让此事的政治因素再次被淡化。 事情如此定下来没走谳狱的途径三法司没有参 与其中连杨廷和都默许了就没人再出来说什么。 众文士终于走出被看押三天的牢房回家探望一日就要动身往各自被安排妥当的矿场去。 有两处去向。 罪重的去西山煤矿矿场而罪轻的则是去永平府铁矿矿场虽然永平府那边相对远一点但毕竟铁矿那边不需要他们下矿而煤矿采煤工作却是又脏又累…… 朱浩最为首席署名人跟几乎所有被拿的监生还有几名翰林院同僚被下放道西山煤矿劳动改造。 …… …… 文士各自回家做准备。 翰林院少了很多同僚此时显得格外冷清。 杨慎一个人坐在桌前整理文稿神色很是抑郁一上午他都没从书桌边挪步好像要借工作来麻痹内心。 余承勋进来看到修撰房内除了杨慎外一个人都没有突然想起其实修撰房除了他俩外其余人等被一锅端了修书之事现在主要放给编修和一些庶吉士完成侍读、侍讲这些人可能更忙碌了。 好在冬天没有经筵日讲不然的话翰林院这样的清贵无事的衙门也要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 「用修你怎在此?马上要过节是该准备一下了。」 余承勋想用点别的把杨慎的注意力吸引开。 杨慎抬头望了余承勋一眼:「我本打算主动请奏与他们一道被流放两月。」 「啊这……」 余承勋很踌躇。 你杨慎这是要让自己内心好过一点主动承担罪责是吗? 「但我又想起来若是我离开京城翰林院中有谁来为父亲做事?为了大局我不能走。」杨慎道。 余承勋笑了笑。 心想还好你没去主动请缨。 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怕没人给你爹做事或者你只是怕受罪没有担当至少你不请缨我也不用效法你。 你是始作俑者我也差不了多少若你真要去承担罪名那我能置身事外? 「用修此举做得对相信那些同僚能明白陛下此举根本就是在针对文臣若你请命了或许他们受到的处罚更严重还不如像现在这般其实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余承勋出言安慰杨慎。 你不请缨是好事咱不用一起去矿场当苦力还能为那些文士减罪。 漂亮话谁不会说? 「唉!」 杨慎突然一叹「但我就怕他们回不到京城。」 「啊?」 余承勋一脸不解甚至脸上带着几分惊愕。 你这话算几个意思? 皇帝打算半途截杀他们? 还是说准备在矿场把他们给活活累死? 杨慎道:「我听父亲说朝廷要外调一批官员先前吏部对于众官员的考核和任免结果陛下一直都似牙缝挤水一般酌情考量安排怕就是为他们外调地方做准备。」 「这……」 余承勋听了杨慎的话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先前新皇很在意吏部上报的官员任免尤其对于朝中和地方上不少官缺当年入冬后有很多到现在都空着吏部几次上请皇帝只是在一些紧要的位置上做了安排剩下很多悬而未决。 正好碰上众翰林一起联名议邵太后葬礼礼数的事皇帝不正好借题发挥? 杨慎叹道:「还是我思虑不周让陛下抓住了空子。这翰林院本就是朝中清流之所他们本该有远大的前程而不是为任一方……是我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杨慎又自 责起来。 余承勋很想说你现在是不是个深闺怨妇? 什么事都瞎想还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再说了这些只是你的猜测皇帝不都说了两个月劳动改造结束即官复原职?怎么你就觉得他们会被外放? 杨慎突然变得很沮丧双手撑着头脑袋耸拉下去语调凄哀:「以后父亲还如何器重我呢?」 听到这里。 余承勋才彻底明白过来。 杨慎这是觉得翰林院中一群人因其一个联名上奏之事令翰林院这种本来应该避免朝事外的清贵衙门卷入这么大的纷争中下层翰林几乎被皇帝一锅端以后翰林院的价值就会大大下降被杨廷和安排到翰林院中做事的杨慎自然在杨廷和眼中的存在感就急速降低了。 再加上上疏劝谏这件事杨慎因为没有署名令杨家父子在朝中的声望大降。 杨廷和嘴上说理解儿子的苦衷但未来又怎会还对这个长子委以重任? 既然你办不成事那你就闲着呗! 或者有点跑腿的小活你给干一下以后别想成就大事了。 「呵。」 余承勋明白杨慎是在自怨自艾。 但其实杨慎的分析放到余承勋身上同样合适。 先前杨廷和非常在意控制朝廷舆论而控制舆论把小皇帝摆在一个胡作非为的位置上对小皇帝行为进行规范大事上让小皇帝收手……这一切都是靠清贵的翰林官和科道言官来完成。 总不能让一群朝中大员去做那进谏和死谏之事吧? 翰林院的人和科道言官就是被拿来当炮灰的。 说浅白点杨廷和控制小皇帝的法门就是占据舆论制高点。 现在翰林院被扫荡一空杨廷和再想控制舆论翰林院的价值就大大下降杨慎和余承勋都是杨廷和安插在翰林院中的棋子翰林院对杨廷和来说已是死棋盘活不得那杨慎和余承勋下一步就会被当弃子了。 余承勋道:「用修若陛下一意孤行要让那些同僚外调不然我们……也一并申请外调得了!」 既然翰林院对杨廷和的价值大大下降那还干嘛死赖在翰林院不走? 杨慎摇摇头道:「无论如何这翰林院舍弃不得!」 余承勋心说好么就算被当弃子还是舍不得翰林官的显赫身份怪不得这深闺怨妇你会当得乐此不疲!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流放(求月票) 朱浩去西山「服劳役」前按照皇帝「恩赐」可以回家过一晚。 但其实当夜他没法在家里过因为要去跟朱四道别顺带交待其一些事不过是临近黄昏时回家走了一趟跟孙岚把家事交托清楚。 尤其先前朱娘提过若是儿子出行在外最好儿媳妇没事能回家看看朱浩算是记在心里再便是允许孙岚偶尔回娘家看望父母家人……毕竟自己一下又要外出两个月随便往家里通信会让人察觉端倪因此他决定离京后暂且不联系。 「……朝野一片平静相公为何又要离开京师呢?」 孙岚对朝中情况模糊不清根本就不知现在朱浩的境况。 只认为朱浩出去公干两个月在此之前她专门为朱浩缝制了衣服有一件还是她亲手织出的布剪裁出来的手工很好只是看上去不像是件冬衣倒像是春秋穿的。 朱浩笑道:「就当是出去旅游吧。」 「旅游?」 孙岚对这新名词不太理解。 朱浩道:「旅行兼而游览相当于出去闲逛名川大山走一圈下来差不多回家的时间就到了。」 孙岚想了下觉得如此形容似乎不太合适摇头道:「翰林院一向都是出圣人的地方有锦绣的差事不做为何要出去旅游?相公记得早些回来。」 「嗯。」 朱浩点头。 …… …… 晚上朱浩见到朱四朱四正拿着唐寅自宣府发来的上奏跟张佐他们吹牛逼。 大概意思是现在唐寅已把宣府、大同一线的局势给稳住了以举人的身份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暂且当了合格的宣大总督甚至朱四海准备让唐寅进一步当三边总督统调西北军务…… 朱浩到来后朱四注意力便只放在朱浩身上。 「……你又要走一去两个月朕在京城没什么人相助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朱四不舍得让朱浩再外出郁郁不乐道。 朱浩道:「这次我只是去西山快马传译甚至不用半天就能打个来回若有要事也不会耽误。」 张佐在旁笑着安慰:「是啊陛下这次朱先生走得不远就算偶尔回京一趟只要不被人察觉都是可行的。」 朱浩瞥了张佐一眼。 你这家伙花样百出别乱出主意啊。 「别说了朕知道朱浩肯定不会半途而废的毕竟是在京城周边姓杨的眼线很多估计到时矿场内还要做一些布置免得露馅儿……朱浩只要朕有事能找到你就行。」 朱四有些抑郁沉着脸道「以前来这里朕觉得很热闹你和唐先生还有舅舅都在可现在你又要走这里太过冷清朕甚至都没出宫的必要了。」 朱浩知道朱四在这院子还有个人割舍不下那就是公冶菱。 但现在公冶菱明显不具备入宫的资格。 怎么跟外人介绍这个女人? 说是皇帝在宫外认识的乐籍女子?还是安陆时就认识的?居然比皇帝年长十岁?成华帝宠爱万贵妃之事在大臣中已形成心理阴影所以朱四全面控制朝堂前根本没办法接这个女人入宫并给其安排名分。 当然接到宫里不给名分也可以……问题是张太后现在于宫内影响力太大蒋太后见到张太后都要低声下气公冶菱入宫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年后吧。」 朱浩道:「估计我再回京师时唐先生就快回来了。」 朱四笑道:「你就是喜欢搞那些玄乎的东西……若唐先生回来那谁当宣大总督?」 朱浩道:「 臧凤啊他才是合格的牧守大臣……就算唐先生如今能控制局势更多是因为他是陛下身边人能聚拢人心再有居庸关的胜仗作为支撑但他长久留宣府其治衙能力的弱项就会暴露无遗到时或许西北就不像现在这般安稳。」 「哦朕明白了就是让唐先生在暴露其短前把他调回来换个有经验的老臣过去……臧凤其实挺不错的朕看好他。」 以往臧凤肯定不是朱四阵营的最多算个中间派。 但随着臧凤在西北被杨廷和参劾下台差点落得个牢狱之灾逼得臧凤不得不卖身投靠小皇帝。 接下来朱四用臧凤哪怕对外不做任何宣扬所有人都会把臧凤当成新皇的人包括杨廷和与臧凤自己也不得不如此想。 张佐试探地问道:「那唐先生不在西北会不会……」 朱四笑道:「还是回京城好朕随时能看到唐先生会很欣慰……朕想他了。」 张佐这才明白为何西北有唐寅这个嫡系来掌兵皇帝还想换个非嫡系的臧凤去只因为皇帝在京没有安全感需要有唐寅这个本身有一定能力的人来帮其撑场面如皇帝所言这院子太过冷清。 「朱浩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咱们好好喝一顿朕想跟你多谈谈未来的事朕要知道你准备几时把姓杨的赶出朝堂……」 …… …… 君臣联谊到很晚。 朱浩只是在后半夜稍微小寐了一会儿不到天亮就要去锦衣卫衙门报到由锦衣卫的人「押送」前往「戍所」也就是西山煤矿矿场。 同去西山的主要是国子监被发配的监生以及翰林修撰中署名比较靠前的蔡昂。 朱浩和蔡昂同乘一辆马车等于是互相间有个照应。 「一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天了……」 蔡昂在朱浩面前总觉得岁月蹉跎。 其实蔡昂年岁不过四十多在翰林院中这年岁正是当打之年……想晋升学士非要知天命之年才行至于入阁五十多都是早的六十多岁入阁的比比皆是……蔡昂本身也无那么多感慨只因为朱浩年岁太小了。 比他儿子年岁都要小蔡昂才忍不住作此感慨。 朱浩笑道:「蔡兄不必自怨自艾去个西山而已没几步路到了后自会有人安排我们日常起居就当是过去混个清静。到时让人多给我们找几本书来好好研究一下探讨一番岂不是很好?」 「呵呵。」 蔡昂不知道朱浩怎么会有这般豁达的性格。 「对了蔡兄我听说你的同乡中有个叫吴承恩的年轻人你认识他不?」朱浩笑着问道。 蔡昂很是讶异不知道为何朱浩会突然提这个点了点头道:「确实认识……那小友很有趣回乡时他曾登门拜访学问挺好却总喜欢说一些神仙志怪的传闻。哦对了听说湖广那边有人写了一本跟猴子有关的说本还被编成戏文他最是喜欢不过……」 朱浩心想。 可不是么《西游记》本就是吴承恩大作现在被我提前搞出来那吴承恩看了未来自己写的东西就算今生不会再触碰也会越看越亲切感觉自己想法跟故事的起承转合雷同那还不得活在阴影里? 蔡昂问道:「这马车真颠簸……对了敬道你怎突然提到吴家小友?」 「嘿嘿。」 朱浩笑道:「我是年轻人对各地的年轻才俊有所耳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其实我也写过一些志怪说本。」 「啊?你还写过这个?」 蔡昂很惊讶。 你少年老成十几岁考中状元 估计从幼年记事开始就被人硬逼着做学问吧?居然还有心思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朱浩笑道:「蔡兄所说的那个有关猴子的说本就是我写的。」 「咳咳……」 蔡昂剧烈咳嗽起来。 好家伙。 眼前这小子真是神童不但学问了得还触类旁通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学问? 「蔡兄没事吧?」 「没事没事若是你见到吴家小友他定会缠着你不放……话说回来他比你还年长几岁只是科举不顺或是太在意经义外的东西。」 蔡昂说到这里已是昏昏欲睡。 朱浩问道:「那能联系上他让他到京城吗?」 蔡昂闭着眼摇摇头道:「难啊吴家就指望他鱼跃龙门怎可能让他外出游学?不过你若是惦记他我回头写家信时顺带提你一句让他知道原来他推崇的名家竟就在我身边供职……或能了解他心中魔障一心扑在做学问上。」 蔡昂对吴承恩可说非常欣赏。 但始终一个是进士一个只是斗升小民互相间牵扯不多有欣赏也难谈什么器重蔡昂自己如今也没在朝中混出个名堂来呢。 朱浩明白若是让吴承恩放弃科举到京城来基本不现实这念头的读书人被家族寄予厚望多以科举为主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没有科举功名如何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这社会只承认进士当然举人也有一定社会地位但生员最多也就是在地方上小有声望罢了。 马车在颠簸中行进。 护送的兵士和锦衣卫驱赶着马车快速向前。 虽然路途不是很赶天黑前一行定会抵达西山矿场不至于在路上过夜但这毕竟是流放不是真正出来旅游兵士所持还是押送犯人的态度。 朱浩道:「蔡兄有时间写封信回去吧我想跟你这位吴家小友一起探讨下学问或可以帮他运作一番看看是否能纳个监生。」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换谁?怎么换?(加更) 宣府。 唐寅收到朱四的来信。 由锦衣卫秘密渠道传达信中隐晦说明了京师的一些情况这样君臣间的私人信件在唐寅当上宣大总督后已来往过多次。 现在唐寅要上报宣府的情况有走朝廷和锦衣卫两条路线等于是他有了上密折的权力。 「……陛下说了敬道已往西山去等于是自我流放他过去后会在那儿停留两个月中途可能会到宣府来……差不多等到他回京时就让我收拾好跟着一起回去。」 唐寅跟蒋轮传达此消息时语气轻松。 宣大总督这职位看起来风光但他做得已是心力交瘁。 这职位根本不适合他他只是靠居庸关大捷的声望还有他出身兴王府的天子近臣身份维持住现在宣府的安宁。 他本身并不是当宣大总督的合适人选军务和政务两方面他多数时候都要求教手下人还要靠朱浩给他暗地里出谋划策甚至有时候还会去请教张永。 在得知能回京师后他感受到一身轻松觉得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蒋轮到:「伯虎兄真舍得走?这里虽然……不比京师高床软枕但有权有势……陛下准备给您安排何等差事?」 唐寅笑道:「敬道先前就跟我提过干完西北的差事回去后便赋闲在家安心静养一段时间。」 这下蒋轮更不能理解了。 「孟载陛下和敬道都没提过你是否要留在西北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常驻此地对你积累在五军都督府的声望很有帮助。」唐寅道。 蒋轮摇摇头:「没本事还是不要硬占着茅坑不走我跟伯虎兄回京城正好过几天舒心日子。话说军功先前已赚足了谁曾想跟着你来西北一趟能捡这么大便宜?还是伯虎兄高瞻远瞩。」 「别谢我。」 唐寅没好气地道「要谢就谢敬道所有一切都是他给捣鼓出来的。」 「是是是都谢都谢……回去后定给他送一份大礼。哈哈。那伯虎兄你走了谁来接替这职位?不会又送还给彭尚书的门人吧?」 蒋轮现在对于朝中局势也基本能看清了。 西北现在但凡跟王琼、陆完、王宪等人有关系都被打压而彭泽一党则逐渐上位。 唐寅之所以能在没有治军经验的情况下把宣府的局势给硬抗下来就在于宣府、大同一线多是王琼派系的人他们急于要找到新靠山靠拢了唐寅这棵大树后人心便都安定下来。 若是唐寅走了没个能主事的人宣大一线还是回乱尤其怕彭泽的人把宣大权力给拿走。 唐寅道:「不出意外的话会委派前任宣大总制臧凤前来接任若是西北来年到年中仍旧安宁宣大总督的职位都可能临时撤掉……不管怎样我都不去操这心了。」 …… …… 唐寅一心准备回京当闲人。 这几年为官的经历看似很有牌面但其实其中的辛苦劳累只有唐寅自己清楚他这样习惯了闲散生活的人根本就不适应循规蹈矩、日夜操持军政事务的生存方式早就跟朱浩提过很多次要回老家寄情山水。 就算要他留在京城也最多当个幕僚或是小事上跑跑腿而不要再给他安排什么重要差事。 另一边。 张永收到了杨廷和的信函。 前来送信的人名叫吴州是陈九畴的门客眼下陈九畴被调回三边待用杨廷和也想积极把陈九畴运作回宣大当总督毕竟唐寅临时救火队长的任务已完成没必要让他这么一个毫无理政和治军经验的老书生留在西北要职 上。 「……中堂大人希望张公公能在此事上出力。」 吴州是典型的幕僚说话办事多是建议和恳求的口吻他本就是陈九畴的左膀右臂举人出身从未当过官在西北军政界人脉很广。 张永把书信放下叹息道:「眼下唐制台在西北可说是声望正隆就怕……咱家有心无力。」 吴州道:「这点张公公毋须担忧唐大人从西北撤下是早晚之事只希望关键时候张公公能在谁继任上上奏疏以陈明。彭尚书为表诚意已备下厚礼准备送到张公公府上……」 先前杨廷和以把张永两个弟弟重新封爵或是赐什么世袭锦衣卫指挥使之类的好处让张永为其效命。 结果张永在居庸关一战中并没有听杨慎的话去阻挡唐寅出兵。 现在杨廷和改了战略让彭泽给张永送银子。 名你不喜欢权你可能觉得自己拿不到也拿不稳那银子总归是你所好吧? 「哎呀。」 张永听了这话真有些动心。 对张永这样的人来说前半生虽然风光但为了维持个好名声没攒下多少家底或者说距离他心中的期望值差得有点远现在彭泽这么识相知道他缺银子就给送银子……太监最喜欢的就是攒钱很合张永的胃口。 在银子面前张永就要好好想想了自己算是新皇派系的人吗? 怕是新皇对他会有隔阂唐寅也不会把他当知己亲信而且他张永也不屑于听从唐寅的调遣。 「厚礼是多少?」 张永不玩虚的。 说送礼那就看看你们的价码是否能让我心动吧。 吴州笑道:「纹银三万两若是张公公觉得不够还可再商议。」 这价码的确很高。 当年刘瑾当政时受刘宇贿赂一次收了一万两便大喜过望。 张永收了那么多人的礼物从来没有超过五千两的时候这彭泽一上来就送三万两让他觉得这是个大方的人或许真可以跟其谈谈这笔生意。 「嘶……不少的确不少。」 张永一听脸上满是笑容旋即又皱眉带着疑惑道「话说这西北军政大权不是咱家能干涉的就算将唐制台调回要换上来的人怕是陛下也要斟酌再三。咱家一介内臣无甚能耐就怕说出的话没人肯听。」 吴州吹捧道:「居庸关之战要不是有张公公坐镇何来告捷?陛下对于张公公的意见必定是在意的只要张公公肯出言的话……」 张永道:「出言就给三万两?」 作为一个太监话说得浅显直白。 他不像那些文人一样喜欢兜圈子或者是打一些不切实际的包票。 张永觉得自己的意见不会被皇帝当回事可他却会替陈九畴说情以换取这三万两……若是这边说你必须要成事才能给银子办不成不给或者少给那张永必定马上翻脸。 吴州笑道:「这是自然。就当在张公公这里买个交情。」 「好一句买个交情买卖不成仁义在这活咱家接了!」 张永爽快答应此事。 …… …… 转眼过了新年。 到了嘉靖二年。 朱四对于自己皇位的稳固有了一定自信当皇帝也当出点水平来了感觉江山万里有自己一席之地。 年后朝议第一场是在正月初七。 众大臣年后上来就拿西北之事做文章提出让唐寅回京换上更有经验的人来接替其职位并提到卸任的陈 九畴一直留在大同等候调遣。 好像陈九畴随时都可以重新上岗一般。 朱四面带不屑之色:「朕对唐卿家做事能力很认可现在他在宣府干得好好的为何要将他换下来?再说了唐卿家回京师后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做?」 众大臣一听有戏。 这算是在谈条件吧? 皇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你们只要给唐寅的官职合适朕还是可以考虑的。 这件事非要由吏部尚书乔宇出来说话。 乔宇不再客气走到人群前恭恭敬敬道:「陛下西北军务涉及到兵马、粮草、安民、屯田等诸多方面若非长久在西北耕耘之人难以兼顾各方。如今南京太常寺少卿出缺或可以唐寅调往继任之。」 朱四一听顿时拉下脸来。 「太常寺少卿?还是南京的官缺?乔尚书你是在跟朕言笑是吧?立了大功却被调去南京那和外放有何区别?」 朱四差点破口大骂。 又被朱浩给言中了。 安排唐寅去南京还不给重要职位看似调了个正四品的官职属于高升却是不痛不痒的职位属于混事的目的还是让唐寅远离京城官场。 乔宇没想到皇帝如此激动。 一个举人当官不到两年现在就能做到正四品的南京太常寺少卿如此***厚职多少进士混多少年求爷爷告奶奶都求不来。 居然皇帝还不满意? 乔宇没让皇帝满意他只能求助一般望向杨廷和毕竟此事杨廷和才是主导者。 杨廷和出来道:「不知陛下想给唐寅调遣如何差事?」 此言一出奉天殿中瞬间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杨廷和不提建议直接让皇帝自己开条件这君臣沟通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朱四道:「怎么也该给个户部右侍郎当当吧?」 杨廷和很不客气回绝:「只怕此人难以胜任。」 「杨阁老你让朕提朕现在就提议让唐寅为户部右侍郎这很过分吗?他为宣大总制节调西北半壁军权难道不该挂侍郎衔?再说了就算唐寅是举人大明也没有规定举人不能总制宣大以往有过先例不是朕擅作主张对吧?」 朱四不依不饶就是要给唐寅争个侍郎的官缺回来。 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 千年大计(求月票) 光是嘴硬朱四可为唐寅争不来侍郎之职。 杨廷和不会在唐寅晋升六部侍郎这件事上做任何妥协可以说有他杨廷和在朝一天唐寅直升侍郎就不可能获得许可。 当然若是朱浩出谋划策的话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但现在朱浩已向朱四表明态度需要按照唐寅的意思让其休养个一两年让其可以把疲累的身心好好休整一番为将来再一次出仕做准备…… 朱浩必须要为唐寅的身体着想。 朱浩怕历史车轮滚滚而来直接把唐寅的小命给带走那朱浩前几年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 以往朱浩觉得做这种事有点难度连朱厚照这个几乎意外落水感染肺炎之事都没能幸免唐寅历史上是正常的生老病死只怕也难以阻挡。 但有了为刘春续命的经历后朱浩忽然又觉得或许有他在唐寅朕的可以不用死呢? 对唐寅来说嘉靖二年已是鬼门关。 只是唐寅自己还丝毫不觉得。 …… …… 散朝后。 杨廷和神色严肃地返回内阁值房。 吏部尚书乔宇疾步追上急声问道:「杨阁老唐寅回朝之事您看该如何安排才稳妥?」 如今连吏部用人也非要以杨廷和意见为准尤其像唐寅这样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非要有杨廷和首肯吏部才敢以此为基础做决策和执行。 说杨廷和是当今大明的宰相丝毫也不为过。 杨廷和道:「若是南五寺少卿之职依然不能令陛下满意就安排北五寺少卿……或是外调地方总之……不能让其为部堂官。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明白了。」 乔宇只是跟杨廷和说了这一句便匆忙而去。 蒋冕连忙提醒:「不跟乔希大说说有关翰林院之人外调之事?」 年后吏部还有一件比较令朝官们瞩目的事那就是皇帝有意要把先前联名上奏之翰林官待服劳役期满后直接发散出馆也不打算把这些人留在六部、五寺或是科道中而是直接外调地方当官。 好似朱厚照对正德十二年众翰林联名跪谏时采取的惩戒措施一样。 不过那次朱厚照还用了杖刑这次皇帝采取的事比较花里胡哨的方式把人外放去矿场当苦力…… 其效果再一般文官看来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折辱文人的手段。 受罪多和受罪小没啥两样都让当事者颜面无光。 杨廷和摇摇头道:「陛下尚未在朝明言故暂时不能跟吏部打招呼免得……留人话柄。」 眼下只是众人猜测皇帝可能会这么做皇帝并没有付诸实施此事更多是皇帝采取旁敲侧击的手段透露出相关意向而已。 「明日家中设宴介夫可否赏光?」 蒋冕笑着发出邀请。 杨廷和先是一怔随即点点头。 同僚之间联谊属于寻常事要知道杨廷和跟蒋冕一个首辅一个次辅在哪儿见不是见? …… …… 唐寅还在宣府焦急等待自己被调回京师之事最终确定下来。 而朱四闲来无事积极进行造人大计只是好像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皇帝朱氏一门自孝宗以降就好像受到诅咒般干打雷不下雨致人丁稀薄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 朱四怏怏不乐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的朱浩仍在西山如火如荼搞他的「千年大计」就是设计和研发火车。 宣大一 线军政大权现在基本被皇帝掌控回头若是一切顺利臧凤到了这职位上以后从京师到西山再到宣大一线运兵、运粮直接以火车来进行便可这段路其实并不难行除了中间途径居庸关其余的路基本都算平坦。 火车这东西原理并不复杂就是用钢铁来制造轨道再配上车轮和车厢以大型蒸汽机车来带动驱驰。 原理不难但难的是如何在科技落后的时代造出火车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过朱浩有办法。 他到西山后明面上做苦力但其实皇帝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矿上的管事安排他记账说是记账其实就是绘制图纸让人按图制造。 先前他去永平府时已在那边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大批工匠已将成型的铁轨造了出来铁轨的强度和韧度已达到标准朱浩不着急直接造火车头和车厢而是先让人制造车轮。 配套一些小一些的车轮制成简易的「人力火车」其实就是个不大的板车通过两个人好似跷跷板一般的来回用力下压以链条带动车轮运行。 这种铁轨板车已在西山运煤中俱现。 朱浩将铁轨的尺寸变成未来火车要用的尺寸以此来制造配套的板车加上人力……才几天工夫以现成的铁轨铺成了一段三四百米长的铁轨再用这种板车进行上下的运煤作业。 山上往上下运一路下坡用力不大。 上坡时则煤炭已卸货人力相对轻省些……如此一来从山上到山下的运煤工作变得轻松许多。 …… …… 朱浩知道自己当官后已难以兼顾科技强国的重任。 趁着现在杨廷和没致仕他找到机会亲自到工坊、矿场和工地第一线劳作和实验这种事做一天就少一天以后等他真的位居高位怕只能以远程监控的方式完成这些。 那时估计朝廷一天都离不开他。 现在杨廷和在朝其实为朱浩节省了不少力气至少朱浩不用兼顾朝中的方方面面现在的朝廷体系运转自如大事小情有杨廷和这样富有经验的老臣担当吏治勉强能做到上下清明。 但等杨廷和退下去……估计一批老臣也会跟着引退那时上来的新人有几个能挑起大梁? 那时朝廷的决策权就不在杨廷和而在他朱浩身上就一个决策权就能让朱浩焦头烂额抽不开身。 所以朱浩趁着现在没到他挑大梁的时候把推进科技进步的事情尽快落实下来。 因为火车系统光是设计的工作量就无比巨大开销也很可观目前朱浩在没有掌控大明府库的情况下光靠自己筹措经费明显不足。 第一步计划是把西山的煤用铁轨和人力火车运到京城和永平府。 第二步则是制造火车头和车厢。 第三步是将西山的铁轨往山西一线延伸再在山西多开一些煤矿把山西的煤矿运到京城来再通过大运河往南送再把漕粮和军械等通过火车运到山西…… 第四步才是架设更多的铁轨最好能以火车连通京城到扬州。 以目前的技术手段想在长江上架设桥梁是不可能做到的。 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开山和架桥这两种尤其是从西山到山西这一段要翻越太行山虽然可以从北麓绕但开山的工程量仍旧很大加上一路上有不少河流…… 设计路线需要朱浩亲自勘探。 不能以后世的铁路路线来进行衡量因为后世那是经过几代人的路线改进技术也成型才能实现跨越而朱浩则要以最简单的方法以最小的工程量……哪怕进 行一些绕路和迂回也要把铁轨一路铺设过去。 …… …… 朱浩的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月。 本来觉得时间还挺充裕毕竟他到西山主要是负责设计顺带做一下监工。 谁知过了一个月到了正月下旬朱浩才发现时间真的不够用。 最好能在西山停留个一年再往西山和永平府两地来回跑个几趟估计才能把一些设计最终落实…… 就在朱浩对火车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时蔡昂给朱浩带来了家乡的来信其中有一封正是吴承恩写来的。 「……吴家小友听说你的存在很高兴说是要前来拜访却因为备考院试最终未能成行。」 蔡昂笑呵呵坐在石台上跟朱浩说着。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劳动改造」蔡昂看上去比之前精神不少。 读书人就是这样缺乏锻炼人看上去蛮正常的身体却跟不上。 一旦放下书本投入到生产和劳动中就算时间不长也能看到精气神方面的改变。 朱浩道:「那信……可否给我看看?」 蔡昂笑着把吴承恩的信递上。 朱浩算是第一次看到历史名家的笔迹看上去仅仅只能称得上不错虽说吴承恩青年时期研习过书法但朱浩毕竟平时见的是唐寅这种绝代名家。 再看吴承恩的…… 难怪为何吴承恩只有一本书铭记史册书法始终无法登堂入室。 「不过等咱们返回京城他开春院考也该结束了到时会到京城来走一趟。我跟他说了你很欣赏他想帮他纳个监生……但就算是监生也要有生员功名不是?他不想做那普通的例监……此等事仅仅是举荐就怕也没什么门路。」 蔡昂其实挺好奇。 一个吴承恩朱浩连见都没见过居然这么欣赏和器重? 还说要帮忙搞个监生。 可问题是…… 监生是那么容易到手的吗? 你想帮吴承恩捐个监生?吴家到底有点家底……而你朱浩为何要牺牲钱财去帮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即便蔡昂不想怀疑朱浩的动机也好奇朱浩为何要这样做。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望梅止渴 如果朱浩只是想找人帮他犯不着找吴承恩这样年纪轻轻功名都没有也没有什么能力为他出谋划策之人。 但作为穿越者跟这时代的名人会会面用他们去改变时代本身就是一种乐趣或者说是朱浩来这时代的一种使命。 把历史上不完美的东西变得完美。 等未来杨廷和致仕后朱四把朝政大权拿回来别说帮吴承恩混个监生就是让他直接出仕都可以。 在蔡昂这样的人看来那些阁老大臣经历三年小考九年大考才能为一个不得志的子孙混一个监生的名头何以会在朱浩这里监生是不值钱还是怎么着? 至于例监…… 捐钱多不说出仕方面受到诸多限制。 正统还是要靠举监或者是岁贡前者可以在京师六部中找到一些闲散职位而后者则以生员的身份直接出仕有时能获得一些知县、通判等空缺但多是查漏补缺时所调用并不具备官场直接升迁的资格通常是干完一任或是半任就要下去等候朝廷另行安排。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文徵明和吴承恩都能以生员身份出仕的原因而吴承恩在历史上就没有考中举人而是以岁贡生的身份获得官职。 …… 朱浩让蔡昂再度去信家乡。 蔡昂其实不太想帮朱浩这个忙但他在西山矿场这段时间算是看出来了朱浩在这里获得的尊重比他多朱浩能干的事又多又杂以至于矿上的官差和锦衣卫对朱浩都很客气有什么事都会叫朱浩去帮忙。 作为读书人有时也要讲见风使舵。 知道朱浩可能是因为本事大在矿场上得到一些优待那跟朱浩建立一些良好的关系还是比较稳妥的。 就说往家里写信这回事要不是朱浩帮忙他的信不太可能会顺利传达就算明面上允许一个人一个月写一封信回家报一下平安但这些信件都会受到严格审查而他蔡昂就因为跟朱浩关系不错而朱浩跟矿上的监工关系又好他也不用接受审查信是想写多少那就写多少。 入夜。 朱浩在他的办公室也就是一座较为宽大的木屋里一边烤着火盆一边做设计。 门口传来敲门声一名小童过去开门把下午从永平府赶来的公孙衣迎到朱浩面前。 公孙衣作为新皇派系的人在永平府铁矿那边地位比较高这次陆松给他派了个优差让他送一批生铁过来顺带拜见朱浩。 「公孙先生请坐。」 朱浩招呼一句没有起身相迎。 太熟了实在没必要。 再说了公孙衣当年在兴王府时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现在的他也不可能在意什么礼数。 公孙衣坐下来看了看简单的陈设摇头道:「不敢当在下就是过来看看顺带回趟京城……这次有一个月的假。」 对于公孙衣这样有家有室的人来说长期在矿场当差还是很辛苦的。 虽然赚得多但很想念家人偶尔夫人也会去矿场那边探望一下算是小别胜新婚这次好不容易趁着过年混了一个月假自然要回去阖家团聚。 「那边还好吧?」 朱浩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公孙衣问道。 「挺好的。」 公孙衣道「前面永平府知府刚刚卸任新知府尚未到任听说陛下会派咱的人前去担任知府之职?现在地方上不敢闹腾了年前京师锦衣卫派了人去抓了几个当地闹得最凶的地主豪绅后面就消停下来了。」 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但也要看时怎样的强龙。 朱浩 既然要对永平府地方下手不可能只是换个知府那么简单当然是杀一儆百锦衣卫去抓人再对外宣扬一下让地方上知道这是朝廷强行推行的政策谁违背就要被拿下法办高压之下地头蛇也只能老实。 「其实……我想去宣府走一趟。」 公孙衣突然面带期待之色说道。 朱浩有些好奇:「你……想去见唐先生?」 公孙衣忙不迭点头:「嗯。内子说唐先生现在有了身份和地位或能帮我一下在朝中谋个官缺我想去……投奔他哪怕是做个幕僚也行若是能当个随军的长史……那就更好了。」 朱浩眯眼打量公孙衣对这样目光短浅之徒有点鄙夷。 不过人往高处走也不能说对方怎样。 从他认识公孙衣开始就知道这是个小门小户出身一心为振兴家业着想是那种特别抠门善于算计之人。 现在唐寅当了宣大总督对一般人来说那是风光无限。 整个兴王府体系除了那些太监和护卫外就属唐寅混得好而且唐寅跟公孙衣一样都是举人那公孙衣肯定想前去巴结一下以此混个铁饭碗。 可问题是…… 你公孙凤元莫非脑袋却跟弦? 不知道唐寅的功勋和官职是谁帮他获得的?你只知道去捧唐寅的臭脚不知道好好巴结一下我? 「先生你论才论志都不在军旅何必去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呢?」朱浩笑着道。 公孙衣道:「那在下……擅长什么?」 你擅长什么自己不知道? 你擅长抠钱是那种吝啬鬼这你心里清楚但从来没往这方向去想吧? 「先生适合管账就说着西山煤矿一年下来预算多少实际花费多少支出之外的收入又有多少经过核算把各方的钱财汇总后又分别兑付给不同的渠道……」朱浩给公孙衣规划了一下前途。 老抠你就管账吧。 虽然朱浩知道抠门和会管账是两码事但总要给公孙衣这样干啥啥不行的熟人找个能干的差事吧? 万一他有此特长呢? 公孙衣听了就觉得头大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可没那本事我还是……先回京城省亲一切等休假完毕再说吧。」 公孙衣听出来了朱浩不支持他去找唐寅所以他也就识相地说只是回京城省亲可能省亲结束就继续回矿场干活。 「哦对了公孙先生告诉你一件事唐先生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要回京城了新任宣大总督还没定下来估计是臧中丞或是杨阁老的人你去了宣府只怕来不及了。」朱浩解释道。 公孙衣有些惊讶连忙问道:「那……唐先生回京后官居何职?」 在公孙衣看来唐寅在西北都是宣大总督了回到京城那还不得拿个侍郎干干? 朱浩道:「按品阶来说他回京师应当是六部郎中或是五寺少卿也可能会被调去南京。但唐先生多次跟我来信说他对仕途厌倦了想安心静养寄情山水……我跟陛下商议过陛下也同意了准备让他回京后先休整半年或者一年一切等唐先生身心完全康健后再说。」 「不干了?」 公孙衣惊愕无比人霍然站起。 还有这样的? 我堂堂举人为了混个官职走南闯北如今更是到矿上去做工挤破头都没做官的机会。 可唐寅呢一年多就混到宣大总督的位置上回朝就算干不了侍郎那也是正四品少卿距离侍郎也就一步之遥放到地方上估计都能干左右布政使了 这样显赫的身份和地位……说不干就不干了? 这算什么? 激流勇退吗? 朱浩道:「不用惊讶等公孙先生将来有机会位居高位时或许就明白其中的辛苦和焦灼了。」 公孙衣笑呵呵问道:「那敬道……朱先生你觉得我有这机会吗?」 本来他是朱浩的老师现在却改口称呼朱浩为先生只因为朱浩跟当今天子良好的关系。公孙衣为了能混出名堂脸都不要了。 不过他一向不要脸对此朱浩早就习惯了。 朱浩微笑点头:「总有机会的就算做不到唐先生那么高的官但也差不了多少吧。但前提是你必须先把陛下交待的事做好人的一生很漫长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混个十几年几十年都还在原地打转你可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啊。」 公孙衣一想自己才二十多岁着那急干嘛? 突然觉得人生有了动力眼神都在放光。 「那我先去安排告退了。」 公孙衣拱手作揖后蹦蹦跳跳走了。 朱浩望着其远去的背影不由自语一般感慨:「这家伙是不知道什么叫画饼吧?人家是望梅止渴你是望饼止饿呀。」 …… …… 有关唐寅回朝做什么官稳妥吏部乃至整个杨廷和派系的官员都在研究。 想方设法要堵唐寅晋升高位的路。 但他们却不知道其实从一开始皇帝就已知晓唐寅回京后将长期休假暂且不用给唐寅安排什么官职。 但这点上…… 就算杨廷和这样的官场老油条也绝对想不到无论他们如何殚精竭虑在此事他们都被小皇帝牵着鼻子走。 既然唐寅无心官场朱四不需要给唐寅安排官职那就得从唐寅退下来这件事上换取一定利益…… 这是朱浩为朱四规划好的就是以唐寅暂时去职来换取杨廷和对宣大局势的放权或是一些需要安排的人安***朝廷或将想获取的职位拿到皇帝手上。 皇帝在朝堂提到唐寅升迁之事后几天君臣间没有再谈这件事。 皇帝不着急大臣那边却越发着紧了。 万一皇帝打定心思要让唐寅当六部侍郎呢? 一群人铆足了劲等着跟皇帝争论。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 成长 唐寅回京之事未定倒是张延龄先回到京师。 张延龄随大军去西北时那叫一个凄惨在京城都快混不下去了结果跟唐寅去了一趟内三关和宣府回来后摇身一变成了军界的扛把子好像大明目前所有勋臣军功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多。 这次张延龄就是以领兵勋臣的身份回京述职准备接受五军都督府的新差事。 他回到京城前来迎接的人不少。 多数都是看在张太后的面子上结果张家另外个关键人物张鹤龄却没现身。 「二爷听说大爷最近病得不轻好些日子没出来走亲访友了连教坊司和秦楼楚馆都不去了可能是……妒忌您的军功他不止一次对下人说他去了边关比二爷您获得的军功要多得多……」 这边有人在张延龄跟前告刁状。 张延龄在城门口先跟五军都督府的人做了简单交接正乘坐马车往自家府门走闻言面带不屑之色嗤之以鼻道:「就他?还得军功呢!去了就怕就是个捣乱的哪像本侯一般英明神武……」 下人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听说您老人家在战前会议上喝醉酒直接睡了过去打仗那天也没亲自披挂上阵从哪儿体现出英明神武? 要是不捣乱就是英明神武的话那这次可能你还真比你大哥强是不是下次你们兄弟俩从军的时候遇到打仗直接抱着酒坛子先喝醉酒不参与战前会议就是立大功? …… …… 张太后知道弟弟回来很高兴马上派人去传话让两个弟弟入宫见面。 为了体现出对皇帝的尊重张太后这次特地派了太监去请示朱四意思是这皇宫还是儿子你做主为娘想见见两个国舅你看是否能通融一下? 朱四一看。 哎呦便宜老娘挺上道。 当即对前来请示的太监下令。 同意。 最近朱浩给他定下策略要让杨廷和知难而退彻底分化瓦解张太后跟杨廷和的联盟关系。 若是张太后认可了他这个皇帝那杨廷和做啥都白搭毕竟杨廷和手里拽着的王牌就是废立君王而擅自废立必须要有张太后的支持……这点连朱宸濠当年作乱时打的都是张太后的名号便足以说明一切。 杨廷和最近一直被掣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太后逐渐倒向朱四一边。 也不是说张太后没原则。 一来是张家兄弟最近得到了新皇的器重二来就是朱四这个皇帝干了快两年时间一直平平稳稳张太后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都没了人生没什么期盼能让娘家人过得好她便无欲无求为什么要联合杨廷和来针对过继子呢? 仁寿宫。 张延龄独自前来拜访张太后却是张鹤龄还在生闷气不肯来。 「……你大哥最近为你在西北获取功勋之事耿耿于怀不过只能说你运气好或者是张家活该有如此气运。拥立新皇你兄长出力甚多你并非长子本来就该靠崽军旅中的功劳获得晋升机会此番一定要好好把握。听陛下的意思是要让你执领中军都督府。」 张太后很欣慰。 张鹤龄那边在迎銮安陆这件事上已出过大力历史上因此而加封昌国公。 只是现在还没这苗头。 张延龄迎銮时没有出力现在张太后想找机会一碗水端平……可自家人兄弟俩谁多谁少了哪里有详细的账目? 这世间最难之事就是把水端平谁都会觉得自己碗里的水少。 张延龄道:「姐姐你放宽心我不会跟大哥一 般见识看看他那小气劲儿。哦对了姐姐。这次我获得如此大的军功是不是给赏个什么……您看弟弟家里……」 现在对张延龄来说军功有了。 但身外之物比如说钱财好像少了点。 朝廷没说赏赐给他黄金万两总觉得美中不足。 张太后没好气道:「你们兄弟为何总这样?每次入宫非要从我这里撺掇点东西回去是吧?」 「没有啊姐你误会我了我是想让陛下给赏赐。」张延龄急忙解释。 以往他不会解释。 伸手跟姐姐讨要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再说了姐姐是太后经历两代皇帝乃风光无限、大明天下绝对的女主人那必然富有四海跟你要点东西怎么了? 但现在张延龄也学会要脸了。 张太后道:「陛下给你军职就是让你有机会好好做事你把事做好了自然会有人往你手里孝敬。姐姐这几年手头也不宽裕以后姐姐还指望你们俩往宫里送点儿……」 张延龄撇撇嘴:「姐姐乃是太后怎么还跟兄弟哭上穷了?」 张太后没好气地道:「这两年朝廷对内府把控很严听御用监和内官监的人说去年朝廷调拨给内府的比从内府支走的银子都多……这皇宫上下也因为西北之事节衣缩食你以为守着这偌大的皇宫就是聚宝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啊?竟然是这样?那内府都没银子了银子哪儿去了?不是说户部的人也在哭穷吗?」 张延龄一脸认真问询。 张太后对弟弟简直是刮目相看好奇地问道:「你去了一趟西北连这个都知道了?」 张延龄想了想好像平时跟蒋轮或是张永、唐寅那些人谈事情时他们都这么说自己不过是潜移默化听了一耳朵回来之前也没往心里去。 朝廷缺钱缺粮那是秘密吗? 张太后道:「此等事哀家身在内宫不该问也没法问以后你到了五军都督府好好做事就行。看你平安无事归来姐姐也就放心早点回府吧。」 「好那我以后赚了银子就给姐姐送来……」 张延龄这会儿还真体现出孝顺的样子。 惹得张太后甚是高兴。 即便张太后手头的确不宽裕还是让人拿了方木匣出来里面有一些金银首饰一并交给弟弟。 似乎就是奖励张延龄先前说的那番话。 …… …… 皇宫内的开销的确比正德时减少许多。 一来是杨廷和为首的文官对皇宫体系的盘剥让朱四时刻记住节俭这件事……再就是张太后不是朱四的生母就算朱四手里有钱也不会往这个曾经算计过兴王府甚至暗地里要他命的人手里送钱。 朱四理直气壮。 朝廷没给钱朕拿什么给你? 张太后从朱四登基后家底也快散干净了弟弟来盘剥一点内外打赏也需要银子有时添置新衣服都要自掏腰包……也是没办法谁让过继子那边日子也不好过呢? 在张太后的视角皇宫现在过苦日子是因为杨廷和对内府的严格把控。 张太后问过管事太监账上的确没银子皇帝那边小日子过得也不咋地吃穿什么的都是能省则省。 对张太后这样一个只顾着小家生活的女人来说就这还能对你杨廷和言听计从? 先前杨廷和几次想在西北军政及皇帝日常勤勉克己等事上希望张太后出手相助张太后都置之不理便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不让我有好日子过还想让我帮你做事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反倒是过继子把自己那不争气的二弟给培养「成材」那哀家不支持过继子要听你一个大臣的? 你杨廷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 唐寅回京当侍郎这件事上杨廷和同样找人告知张太后让张太后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规劝皇帝儿子不要破坏朝廷规矩。 张太后即便收到杨廷和传话也没当回事。 …… …… 正月底。 朝议又涉及唐寅回京的问题。 这次是因为西北要在开春后重修关塞需要耗费大批钱财因为唐寅没有监督修造城塞的经验所以三边总督李钺上奏请求朝廷调拨一名有工部管事经验的宣府巡抚去宣大之地把重修加固关塞的差事给办好。 李钺的上奏是说派个宣府巡抚但到了京城这件事要运作起来就要把唐寅撤换直接以新的宣大总督来统筹负责这件事。 「……陛下陈九畴在陕西为政多年榆林卫周边关塞又系其亲自督造而成应以其代唐寅为宣府巡抚。此乃兵部及吏部商议后所做推荐……」 兵部右侍郎李昆代表兵部出面保举陈九畴。 现在唐寅的职位还没被卸下但宣大总督之位已然成为砧板上的肉在朝堂上讨价还价由谁来担当。 朱四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陈卿家在卸任宣大总制后好像一直没回京吧?他现在在哪里?」 李昆道:「仍在大同。」 「他为什么不走呢?」 朱四继续追问。 李昆支支吾吾不知该作何回答。 兵部尚书彭泽出列道:「回陛下陈九畴并非卸职而是留守大同镇待命如今大同地方上并无巡抚大同巡抚府衙之事一直由其以原宣大总制身份协领。」 朱四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那就是说朕没有安排陈九畴当大同巡抚他就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大同巡抚赖在大同不肯走是吗?」 「呃……这……」 彭泽被皇帝责问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 公开交易 陈九畴是杨廷和派系安插在西北的一枚重要棋子。 先前当宣大总督不顺那是因为宣大地面战事连绵不断。 后来陈九畴被唐寅取代皇帝没说要将陈九畴革职也没说给他安排别的差事等于说……是被朝堂暂时遗忘的人。 杨廷和派系自然不会安排其到别的差事上吏部不做调遣就是为让其在西北战事结束后由其出面收割胜利果实。 之前仕途不顺算是其不会打仗。 现在战事结束了安安稳稳当宣大总督整肃宣大官场把陆完、王琼和江彬等派系的人给收拾掉这你总会吧? 大同巡抚空缺便让陈九畴暂时署理大同巡抚事务毕竟陈九畴从三边带到大同一整个班底正好可以在大同运作。 若不是当天朱四提出来陈九畴还会继续以本身并不存在的官职行大同巡抚职责。 等于是双衙门制度新皇跟文官派系争斗后所出现的奇葩场面可以理解为陈九畴是文官安排的宣大总督治所仍旧在大同而唐寅则是新皇任命的明面上的宣大总督治所在宣府。 本来皇帝不提兵部把宣大总督的职位拿回来让陈九畴直接走马上任就行了。 但现在被皇帝当场责问于是乎…… 所有官员都明白了一点那就是陈九畴压根儿就没挪窝在大同当官当得好好的宣大很多事务还是听他的毕竟宣大体系中出现也有很多三边出身的将官这群人怎可能会完全听唐寅的号令? 没有陈九畴许可估计唐寅的政令很难再大同和偏头关周围施行。 有些人旋即便明白过来。 难怪一直不肯给唐寅户部右侍郎或是别的侍郎官衔若是给了那在官职上就超越了陈九畴原先陕西巡抚的官职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唐寅在西北就有号令权了不给的话那陈九畴与其带去宣大周边的班子就不用听唐寅的。 朱四冷笑不已:「所以说现在唐卿家要回朝的话你们摆明了让陈九畴总制宣大、偏头等地军务不做他选……所谓的廷推只是做个样子给朕看看是吧?」 问题很尖锐。 听起来是很不好听一群大臣联合起来糊弄皇帝还能这样玩? 话很难听但理没错。 「那朕偏不给他这职位。」 朱四好像个倔强的孩子当场便放下狠话。 彭泽急忙补充:「陛下如今宣大军情已缓和下来要完成西北关塞的修筑也是为了劳军安民只有陈九畴才最合适此差事。」 「彭卿家先前臧凤被卸下宣大总督职位其回京之前你们跟朕举荐陈九畴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可后来呢?」朱四冷声道。 「这……」 彭泽不知该怎么回答。 刑部尚书林俊态度坚定道:「陛下无非是唐寅在内三关取得了军功但陈九畴在西北并未犯过错。以唐寅代其总制宣大军务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鞑靼人已退理当拨乱反正回归到本来的状态。」 「哈哈林尚书在你看来让鞑靼几千骑兵在大明关口之内畅通无阻是没有过错的表现是吧?也就是说下次鞑靼人再来只要鞑靼人没杀进内三关宣大地面上随便驰骋?是这意思吗?」 朱四针锋相对。 林俊一时语塞。 吏部尚书乔宇出列道:「陛下鞑靼在我关内行劫掠之举乃因白羊口失陷可白羊口失陷之事并非陈九畴总制宣大军务时所发生所以罪不在他。他能保证宣大各关隘堡垒无失便已是功劳。」 朱四道:「别跟朕扯这些!朕就 问你们若没有唐寅在内三关的大捷现在宣府保得住吗?鞑靼人是不是已经杀到了京城城下?」 乔宇仍旧不依不饶:「陛下此乃假设并不成立。宣府只说有鞑靼犯境并未报危殆啊。」 君臣间一旦争论起来这问题就无休无止。 这次的事跟以往不同。 以往多就只是几个言官在那儿发话争也争不出个道理来。 可现在有关谁当宣大总督的事却是皇帝在跟几个尚书在争一看这段位就比较高普通言官就算心中有想法一看这架势也都不吭声专心看戏了。 「朕不跟你们虚言宣大偏头等地不需要两个总制马上着令西北让陈九畴回京述职另有安排。」 朱四态度蛮横直接下旨。 乔宇苦劝道:「陛下此乃吏部之事请陛下收回成命。」 意思是你就算是皇帝也要听我们吏部的我们吏部没报的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朱四道:「朕的话没听明白是吗?意思是陈九畴不回京继续留在大同继续当他的宣大总制?那将唐寅摆在何地?你们可有考虑过西北将士的想法?朕不管别的若是他不回来朕就让锦衣卫将他给带回来!」 又发狠了。 在文臣看来小皇帝简直蛮不讲理。 有很多人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杨廷和。 但杨廷和一声不吭别说他连一旁其余四位阁臣也都是冷眼旁观好像这件事跟内阁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明摆着的事情无论你文官觉得多对的事陈九畴留在大同的确名不正言不顺皇帝把一个卸职的宣大总督调回京城这算是皇帝胡作非为吗?要是你们觉得唐寅不合适当宣大总督当初在唐寅出任时就该反对到底而不是一边同意一边却又要安一个陈九畴在大同挟制唐寅。 一个宣大两个总制衙门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 …… 这场朝议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众大臣出宫时一个个表现得义愤填膺嚷嚷着皇帝要祸害西北。 可出宫路上那些本来应该去请示杨廷和意见的人诸如在朝堂上跟朱四激烈争锋的乔宇和林俊等人此时全都沉默不言。 没别的便是因为他们也觉得好像这次并不是皇帝胡搅蛮缠反而是他们这些自诩正直的文臣打着正义的旗号要让皇帝在一个不能妥协的问题上妥协……宣大设俩总制衙门这要是觉得自己理直气壮那得多不要脸? 朝堂上争的嘴里说的和现在心里想的成了两回事。 内阁值房。 来到办公桌前的杨廷和坐下来后不出意外蒋冕坐到了他对面。 「陛下态度坚定明日或是最后的机会若再谈不拢或是陛下真要以锦衣卫拿人。」蒋冕提醒。 杨廷和道:「陛下这是在拿诏狱恐吓我等文臣啊。」 先前皇帝以锦衣卫拿了联名上奏的众多文士可能是吃到甜头了于是乎现在凡事谈不拢直接威胁以锦衣卫去拿人换作一般大臣肯定会对此很担忧。 诏狱是什么地方谁都清楚。 但杨廷和不怕。 你小皇帝循规蹈矩那才是让我杨某人担心的不怕你玩硬的就怕你玩阴的。 以往我杨某人吃的全是阴亏没有一件是你这个皇帝用蛮横手段所获得。 你越蛮横那你当政的合法性越会得到舆论的怀疑大义问题上我杨某人就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你文臣也会跟我同仇敌忾……是你让文臣感到害怕 他们一旦怕了就需要找人来为他们撑腰是你帮我把文臣重新拧成一股绳。 …… …… 就在杨廷和认为朱四已进退失据只会拿诏狱吓唬人这件事他已占据绝对主动时当天下午宣府的一份唐寅亲笔所写上奏让杨廷和感到问题不简单。 唐寅请辞。 当刘春把奏疏交给杨廷和时杨廷和也从刘春那儿仔细求证过后才把唐寅的奏疏打开果然是唐寅请求致仕的上奏……说是年老体迈加上没有为官一方的经验在西北力不从心只想回乡静养云云…… 蒋冕凑上前问道:「这是……以退为进?」 连蒋冕都觉得或是唐寅用这种方式给朝廷施压让朝中人明白把陈九畴继续留在西北的危害让一个正牌的宣大总督无法施行政令西北军政混乱的结果就是给来年的鞑靼人以可趁之机。 但杨廷和思路很敏锐马上感觉到唐寅根本不是以退为进。 很可能是唐寅真的不想干了。 是个人都不想卷入皇帝跟文官集团的争斗中哪怕是唐寅也只是个普通文人而已难道不怕名声败坏? 刘春问道:「若是来日朝堂上陛下……会做何安排?此等请辞疏陛下定不会准允。」 杨廷和目光凝视前方摇了摇头。 蒋冕问道:「介夫想到什么了?」 杨廷和微微一叹道:「准允与否全看谁来接替总制宣大军务。」 「何意?」 刘春刚入阁根本听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 蒋冕则恍然。 费宏近前道:「此意该是说若接替唐寅的是陛下中意之人那陛下便准允唐寅的请辞?是这道理吧?」 「呵呵。」 蒋冕苦笑了一下。 君臣的利益交换模式却因为唐寅一份请辞的上奏而变得如此公开化。 可以直接说。 这就是一场交易。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当局者令局外人迷 当晚孙交府宅。 刘春来访这倒不出孙交意料但刘春登门的目的却让孙交预料不到。 「……今日收到伯虎请辞的上疏加之早些时候朝议上的事这不内阁做好商议由我代表内阁来跟你谈谈来日请奏之事请你代劳。」 刘春将来意大致说明。 孙交皱眉问道:「内阁有事为何你不请奏却让我这把老骨头来?」 刘春叹道:「内阁在外人面前总是需要一致对外。」 「呵呵。」 孙交摇头苦笑。 你刘春说话还真直接。 你们内阁五个人需要一致对外? 可问题是另外四个把你当自己人吗?就好像我跟你们就可以步调不一致?明摆着把我当朝局之外的人了呗? 「是这样在介夫看来伯虎请辞之事或是陛下授意而为之那陛下或是想以伯虎的请辞来换取一些想要的东西此等事由内阁来提只怕会继续加深矛盾所以请志同不要误会。」 刘春其实很抱歉。 明明二人才是最好的利益同盟现在他却代表内阁代表杨廷和前来游说孙交如此显得他刘春要站在孙交的对立面一般。 孙交眯眼打量刘春。 不是我不要误会是你在强行解释吧? 孙交带着些许阴阳怪气调侃道:「伯虎在宣府干得好好的为何要请辞?如日中天时却非要自己拖一片乌云来盖日?此等时候激流勇退?怕是杨介夫一厢情愿吧?」 刘春摇头:「具体是何我不好说只是来传达内阁的意思。」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交冷声喝问:「伯虎致仕了总制宣大偏头军务之人可以让给陛下的人?陛下这边有谁能胜任?」 刘春急忙说明:「介夫之意还是要让禹学来总制宣大军务。」 禹学是陈九畴的表字。 孙交一听瞪大眼好似明白到什么言辞激烈:「难怪要找我这把老骨头说意思是说伯虎致仕了是杨介夫对其的恩赐?杨介夫自己还要拿点什么回去以做交换?是我没搞清楚个中状况还是有个什么新的说法?」 刘春看出孙交对此事的抵触。 不是说孙交对这件事有多大的看法明显是孙交不想趟浑水。 你们君臣斗法是你们自己的事关我这个在朝廷混日子的老家伙什么事?你们别把什么事都往我这个局外人身上牵扯好不好? 刘春无奈道:「禹学留任西北三边那位可以先撤换下来。」 孙交一听顿时明白到什么。 杨廷和是想让唐寅早点滚出朝堂但又不想牺牲太多利益来交换这件事尤其是安排陈九畴把宣大军权拿到手是杨廷和的既定战略怎么变杨廷和好像都不想再这件事上做妥协。 能妥协的…… 反而是西北地位更为重要的三边总督李钺。 谁让李钺不是彭泽派系的人也不是杨廷和的得意门生只是个到了西北不得不向杨廷和于彭泽派系靠拢的边缘人呢? 孙交道:「陛下又不是初入朝堂岂能不知三边和宣大到底是怎么个局势?三边对彭济物来说那是囊中之物无论换谁去都改变不了。却是要将宣大留下把三边让出?你觉得陛下会妥协吗?」 「志同兄为何在你口中这君臣间关系是如此泾渭分明?朝堂乃天子朝堂天子富有四海何以要提什么谁让谁有必须吗?」 刘春一阵无语。 就算有些事的确是那样你孙志同也别说得太过浅白 行不行?大家都在朝堂上混各自留点面子不是挺好吗? 孙交笑了笑道:「那我明说了吧此等事就算明日我提出来陛下也不会同意。」 「为何?」 刘春问道:「拿到三边军政大权不一直都是陛下的心愿吗?」 孙交道:「你刚言道天子富有四海怎就谈到三边军政大权归谁?这么说吧就算陛下看不清楚西北的局势满心愿意接受有的人也不会接受那陛下还是不会选择接受。」 「……」 刘春听了这话就跟听天书一样。 什么皇帝接受有的人却不接受? 有的人具体是指什么人? 孙交叹道:「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我一介寒儒学问浅薄也能看出来若伯虎真要致仕那交换的定是让臧凤再回宣大怎么到杨介夫那里他就故意装糊涂呢?让三边不让宣大……呵呵这鬼话也亏他能说得出口。或是他自己说不出口非要让我这把老骨头去找羞辱?」 刘春继续无语。 孙交说自己旁观者清而刘春自己却不觉得他是当局者迷但现在回想一下他还真没往臧凤身上想。 「那志同兄的意思是……」 刘春眼神迷惑。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麻烦帮我转告杨介夫一声这是我不掺和我既不支持伯虎致仕也不支持她继续总制宣大军务……西北的事本来就跟户部关联不大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若说什么事非跟我有关我只想让敬道早些回京。仅此而已。」 孙交说出自己掏心窝子的话。 他不想在京城待了但朱浩给他设计的是等杨廷和致仕后帮助新皇完成新老交替到那时再走。 现在朱浩不在京城孙交发现好像少了精神寄托一般哪怕是朱浩回到京城也只是偶尔能跟他说几句话情况也大不同。现在孙交很想让朱浩留在京城二人闲来扯皮一会儿也是饶有兴致。 刘春叹道:「那我便替你传达。」 …… …… 杨廷和本意是让孙交出来当中间人跟新皇做西北权力上的谈判和拉扯。 但孙交不愿当和事佬。 杨廷和没辙只能让人当着朝堂上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亲自跟朱浩谈判。 翌日早朝。 所有议题都还没开始之前杨廷和就先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提到了唐寅请辞回乡静养之事。 朱四道:「杨阁老这是何意?你不会觉得朕应该不会挽留唐卿家吧?」 遇到外官请辞十有八九皇帝不同意尤其像唐寅这样在宣府干得好好的并已成为新皇左膀右臂的情况皇帝更是没理由要自断一臂。 杨廷和道:「唐寅西北获得战功实乃侥幸若是再遇鞑靼犯境只怕以其之运筹之力难以维持西北边关的安慰。」 「唉杨阁老怎么连你也说这话?你确定鞑靼人不是因为听说唐卿家到宣府当总制才吓得退兵的吗?」 朱四没跟杨廷和吹胡子瞪眼更像是心平气和的进行辩论。 杨廷和摇头:「鞑靼入冬之前撤兵本就是惯例。」 朱四道:「那好就当时惯例总归唐寅在内三关一战中有功吧?他功勋卓著非但不嘉奖还要让其致仕?天下人会怎么想朕?觉得朕鸟尽弓藏?还是评价朕嫉贤妒能没有识人之明? 杨廷和道:「那陛下是想让唐寅回朝做户部右侍郎?」 朱四对答道:「朕没想好如何任用他但绝对不会低于他现在的官职朕离不开他所以有些人想让 他到南京当什么太常寺少卿等于就是在跟朕作对。朕不想再听到相类似的建议。」 君臣间来回拉扯。 这下连六部尚书好像都没资格出来说话了。 朱四跟杨廷和一君一臣对话看似语气平和实则火药味十足。 杨廷和道:「陛下如今西北局势已平或未有必要再设置总督之职应当召还三边及宣大总制以巡抚之职协同守备便可。」 到此事杨廷和终于出牌了。 咱谁都别留了。 没有李钺也没有唐寅也不想什么陈九畴和臧凤谁去当合适了咱就直接一点把三边总督和宣大总督一并给裁撤让巡抚代地方事务干嘛要找个超脱于地方军务之上的大佬呢? 各地军务在非战时不需要互相协同有总督在西北总会厚此薄彼哪一路都会觉得自己是吃亏的一方。 朱四突然没来由一笑:「是不是吏部马上就要呈报让陈九畴调任大同巡抚或是宣府巡抚好呢?」 一句话就把杨廷和给噎住了。 若是总督职位撤了那各边巡抚就是话事人。 杨廷和要的就是弃大保小循序渐进。 只要各地的巡抚职位在手西北也便等于是他的囊肿之物。 但小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会让杨廷和这招得逞呢? 朱四道:「朕真是怕了你们了非要跟朕谈什么条件那朕就明说了吧唐卿家是因为身体原因请辞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年老了体弱多病不像诸位卿家一样可以老而弥坚精神矍铄他这半生流落已不复当年风采。也是朕对他建议若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便好好静养以后可以继续为朝廷效力。」 皇帝把这话挑明其实是告送在场的大臣咱是时候谈谈条件了。 不能说杨廷和理解了这是交易而别人不知道他杨廷和就可以再朕面前装糊涂玩阴谋诡计。 「朕的想法也很简单唐先生离朝静养朕要派个得心应手的人去宣府他既不能是彭尚书的人也不能是罪臣王琼的人更不能是阉党或是先皇时的女干佞诸位有何好的推荐请讲。」朱四道。 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 交换很彻底 皇帝摊牌了。 就差把臧凤的名字说出来但在场的人就算听出说的是臧凤也要装糊涂当作不知道。 众大臣在西北问题上采取的对策就是继续装聋作哑。 但朱四早就习惯了。 但凡他要坚持的文官就会反对但凡他想用的人文官就绝对弃之如敝履……二者本来就是对立干嘛要搞出情深意重的样子? 既然是交易那就得做出交易的样子看来让唐寅致仕在文官看来并不能换到什么实际利益。 …… …… 朝议没有在宣大总督人选上商议出个结果。 朝议结束朱四这次单独召杨廷和等内阁五名阁臣加上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到乾清宫继续开小会商议此事。 很多大臣都不以为然。 朝堂上议不出结果以为开小会就能逆转乾坤? 乾清宫。 朱四一上来就把话挑明:「……总制宣大军务之职朕觉得让臧卿家官复原职或许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大同巡抚和宣府巡抚等空缺朕会听从诸位卿家的意见。」 内阁几人怎么都想不到小皇帝态度转得如此之快。 虽然在宣大总督人选上朱四已认准臧凤却主动提出把大同巡抚和宣府巡抚两处重要的职责交个文官来决定。 「但朕有言在先陈九畴必须要回朝给他安排什么差事朕不管朕也是要面子的。「 朱四又补充一句。 内阁几人不由齐刷刷望向杨廷和。 这件事最终的取舍还是要看杨廷和的态度。 孙交率先出列道:「陛下西北军务应当找懂行的人前去执领这臧凤……出身漕运河工或对此……不太精通。呵呵。「 说到最后孙交居然笑出声来。 实在没忍住。 蒋冕等人不由皱眉看向孙交。 你个老小子不收敛啊皇帝召对居然敢窃笑?你是怎么有脸有皮笑出来的? 就算你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支持我们但你孙志同老女干巨猾我们又不是不清楚谁知道你这弦外之音是什么? 朱四道:「懂行?嗯有几分道理这不朕就准备在大同和宣府安排两名懂行的巡抚吗?杨阁老朕问别人不如直接问你你觉得如何?」 皇帝不但表明这是一场交易还直接跟杨廷和讨价还价说得好像杨廷和就是文官的领导可以跟皇帝对抗的人物。 就算事实如此杨廷和也要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急忙推搪:「陛下此事应当问询兵部的意见。」 「哦那彭部堂意下如何?」 朱四转而看向彭泽。 彭泽一时怔住。 皇帝拿宣府巡抚和大同巡抚两个职位加上唐寅的致仕换臧凤回宣大当总督这件事杨中堂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问我? 我他娘的回朝后跟杨廷和手下一条狗差不多这种事也轮得到我来做决定吗? 彭泽道:「回陛下臧凤在宣大时有错在先只怕是……难以服众。」 朱四笑道:「他不能服众谁能服众?唐寅吗?好像最近西北报上来的内部纠纷就少了很多……朕想听听你们有关大同巡抚和宣府巡抚的人选上有何建议?」 彭泽不知该如何进言。 杨廷和看出来了自己不出来主持大局这个兵部尚书根本无法应对眼前咄咄逼人的小皇帝。 杨廷和道:「前太仆寺卿张文锦或能巡抚大同地方军 务。」 等杨廷和开口彭泽立即就明白了杨廷和同意了皇帝的交换条件。 先前若只是以唐寅致仕就想把宣大总督给换回给臧凤杨廷和是坚决不同意的但若是现在加上两地的巡抚来交换杨廷和便觉得这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就算臧凤到了西北名义上宣府、大同和偏头关等处的军政事务由其来负责但实际的分调任务还是要交到两处巡抚身上。 「挺好啊。」 朱四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如今并不在朝当官的张文锦来做大同巡抚。 孙交提醒道:「陛下宣府巡抚涉及到西北钱粮调度应当以不牵涉军队事务的官员充任当以……精通漕粮调度等事为优先考虑事项。」 「嗯。」 朱四点头灼灼目光又望向杨廷和「杨阁老还有什么好人选能放到宣府巡抚这差事上吗?」 杨廷和这次没接茬反而望着孙交:「此等人选应当由户部来举荐比较好。」 「哦?」 连朱四都稍感意外。 朕拿大同巡抚和宣府巡抚两处的人选来换你对宣大总督人选上的妥协你现在只争了个大同巡抚回去宣府巡抚你不争? 此时被摆在台面上的孙交看出端倪。 孙交心想杨介夫可真是老谋深算他想图谋的固然是宣大地方军政事务但又清楚因为宣府那地儿先皇驻留多年地方势力定不会投靠他贸然安排亲信去当宣府巡抚难以服众或还会造成新的混乱。就好像当初他让陈九畴去总制先打却连治所都不敢迁往宣府致政令不出大同便是这个原因。 所以杨介夫干脆只争取大同巡抚至于宣府巡抚则让我来举荐等于是卖了皇帝一个人情回头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 孙交笑道:「大理寺少卿李铎精于钱粮调度或可一用。」 「李铎?」 朱四微微皱眉似乎想不起这个人是谁转头看向杨廷和「杨阁老觉得次此人可以信任吗?」 这次杨廷和想都没想便拱手道:「臣附议。」 朱四笑着点头:「那这件事就如此定下来吧让臧凤总制宣大军政事务以张文锦巡抚大同李铎巡抚宣府陈九畴回朝……这样吧正好空出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也不作他人选就让陈九畴接替诸位卿家有何意见?」 众人都不说话显然这是朱四和杨廷和互相妥协的结果别人没资格来提议什么。 「好最终结果要在朝会上定下现在只是先跟你们说说明日廷议你们可要支持朕!」朱四笑着道。 彭泽提醒:「陛下唐寅呢?」 说了半天最关键一个人没确定下来说是唐寅可以致仕但谁知道皇帝是不是拿此事来糊弄人? 朱四道:「唐卿家就回京师安心做他的闲人这两年……朕不会再用他了以后再说吧。」 …… …… 本来拉扯了近一个月看起来毫无头绪。 只是因为一次乾清宫举行的内廷小会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等第二天事情最终定下来朱四和杨廷和双方都表现得很何其谁都不争不抢这让很多等着看好戏的人大吃一惊…… 这是发生了什么让君臣间的关系如此和谐? 张文锦……倒是个人物曾因反对刘瑾下诏狱刘瑾伏诛后迁户部郎中督税陕西后迁安庆知府。宁王造反时张文锦与都指挥杨锐预备设防。宁王顺江而下准备攻打南京必须攻克安庆结果连战皆北久攻不下随着南昌被王守仁夺取宁王不得不领军 狼狈撤退张文锦以功擢太仆寺少卿。 问题是李铎如何上位的?大理寺少卿?此人懂钱粮调度?谁给他的勇气敢说精通钱粮? 如果说这是交易问题是李铎是杨廷和的人吗? 分明是……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边缘人物怎么突然就卷入宣大君臣利益斗争这个漩涡中来? 消息一出。 西北人心安定。 对西北的将官来说只要不是杨廷和的人来当宣大总督他们都能接受。 杨廷和若是接手宣大军政事务必然会对宣大体系进行大清洗如同当初杨廷和清洗朝中王琼和陆完势力一般…… 新皇登基快两年了清洗仍旧只限于京师周边西北和南京都没涉及这也说明杨廷和在跟新皇的争斗中并没有占得多少便宜。 就连这次很多人也都听说本来陈九畴是杨廷和与彭泽坚持要留在西北当宣大总督的结果被硬生生拉下马回京当了个不痛不痒的大理寺少卿连大同巡抚的职位都没给这就不是回朝重用而是贬谪回京。 至于张文锦。 此人以冷峻治军著称西北将官多有听闻此等人性格耿直属于那种严明军法之人学的是孙武治军那一套讲究令行禁止正因为其性格太耿直朝中没什么朋友张文锦任太仆寺卿后督西北马政结果因为马政涉及太多勋贵性格不容而得罪勋贵遭卸职过去半年都赋闲在家。 突然被启用居然成了大同巡抚? 对西北军将来说很不喜欢这种只讲法纪的「酷吏」。 而李铎…… 先前更是不显山不露水因为并没传出其属于什么派系西北的将官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彭泽派系还是说跟新皇关系密切……至于说他懂得治理钱饷……都只知他在刑狱体系干对于其他才能并没多少传闻。 其实李铎目前还真没有派系。 不过孙交在正德初年为户部尚书时很欣赏李铎敢怒敢言觉得此人性格豪爽此番回到京城后李铎曾多次私下拜访攀谈下来孙交觉得李铎很适合干户部的差事户部却空不出职位给李铎……毕竟李铎没资格直接当户部右侍郎。 正好这次宣府巡抚出缺要死不死皇帝和杨廷和居然让孙交来举荐孙交直接就把李铎给举荐上去并一举通过。 如此一来李铎便打上了孙交的烙印。 孙交也开始在朝中拉帮结派了。 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 载誉归来 有关宣大总督的风波终于告一段落。 无论臧凤到西北会获得如何待遇或是他是否有能力维持宣大上下的太平景象至少对唐寅来说总算是解脱了。 臧凤就在京师奉调之后不过才四天时间便以快马抵达宣府就任唐寅卸职后无事一身轻他在回京途中自然要去西山矿场跟朱浩见面。 二人相见之日乃二月初五。 此时唐寅已经可以回京但对朱浩来说西山矿场的放逐还有半个多月才到期限他还要继续留下来做事。 「先生……」 当唐寅出现在西山矿场时瞬间成为焦点人物。 不说别的唐寅在西北取得的战功之巨大比之应州大捷还要令人瞩目更重要的是唐寅本就就是监督西山矿场之人故地重游矿场上很多人想攀唐寅的关系。 唐寅本想问问朱浩为何不出门来相迎可发现来了这么多人说是认识其中却没有太熟的就不好随便问有关朱浩的问题。 等师生二人见面时已是晚上。 朱浩还是从矿场外回来因为最近朱浩正在帮忙铺设铁轨很多工匠都跟着朱浩干活朱浩在矿场内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你倒是挺忙……」 唐寅有些无语。 他本以为朱浩在西山就是潜心「闭关修炼」谁知朱浩在这边做事也丝毫不含糊简直是把西山矿场当成了毕生奋斗的事业……朱浩如今可是翰林前途无限无论唐寅再怎么风光朱浩这层身份都是他唐寅羡慕不得的。 一个大明的翰林居然跑西山开矿? 这是真把自己当矿工了? …… …… 二人坐下来朱浩面前一堆案牍。 唐寅认真端详朱浩好一会儿才道:「看上去又长高不少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 朱浩笑道:「差不多了虚岁十七想长也长不到哪儿去。」 到现在朱浩还是个未成年。 唐寅笑了笑看朱浩旁边一口铁箱子盖得严严实实他也懒得打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再一端详朱浩面前桌上摆放的白纸上落下的并不是文字上面有很多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东西再就是一些鬼画符般的符号。 「到了这里你也不知道躲个清闲……最近还好吧?」 唐寅没有直接跟朱浩谈公事。 好像大明朝堂的事跟他唐寅暂且无关了。 朱浩道:「就算我想忙里偷闲也做不到啊……你当旁边箱子里是什么?」 说着朱浩把铁箱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沓又一沓的奏疏。 「这……你在西山陛下都不放过你?」 唐寅不由咋舌。 朱浩人在京师或者不在京师好像批阅奏疏之事都跟朱浩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朱浩道:「这算好的正月里涉及开春预算许多事都要及时处理每天都送过来一大堆我已告知陛下不能送太多免得被人察觉端倪可现在必须啊但凡遇到一点涉及朝堂的大事不管是否能单独处置都要让我加意见……我也累啊。」 「呵呵。」 唐寅笑了笑没多赘言。 但朱浩却知道对方是在嘲笑自己…… 这不都是你自找的么? 唐寅看朱浩画了一会儿图纸很想问那是什么但想自己肯定不能再被朱浩摆布打死他都不再管理矿场之事也不想过问朝中事务便琢磨着管他什么呢你***的我看不懂也不去探究。 「跟你说一声臧凤已 到宣府跟他一起去的还有新任宣府巡抚李铎据说那是孙部堂的人……是你举荐的?」 唐寅好奇地问道。 朱浩微笑着望向唐寅。 说好了不谈公事却是你唐寅率先打开话匣子…… 话说你唐寅现在就算致仕了真的能保证自己跟朝堂事就毫无关联?你现在已跟大明朝堂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就算你不提别人也会逼着你去想、去过问。 「不是。」 朱浩回答得干净利落「是孙老从他相熟的人中举荐的官员。」 「那挺好西北又多了个可用之人。」唐寅点头。 朱浩道:「先生怎知他会为陛下所用?连孙部堂自己遇事时都是首尾两端选择两不相帮他的人……你觉得会站在陛下和我们这边?」 「呃……」 唐寅本来觉得自己当过官甚至「位居高位」再遇到朱浩对话时已不会像以往那么处处受制。 等跟朱浩见面后他才发现无论自己是否当过官跟朱浩的沟通永远是那样没事就被朱浩呛上两句总会被这小子呛到失语。 朱浩又补充一句:「就算杨阁老放了宣府巡抚出来其实已经赚了不过大概他也知道宣府这潭浑水他搅不动。」 唐寅点点头再道:「那张文锦呢?听说此人治军严明且有实际带兵经验只是未曾在西北履职将士心中……对他可是颇为忌惮啊。」 朱浩简直对唐寅刮目相看。 「先生从何得知?」 朱浩诧异地问道。 「平时与将士沟通临行前几天消息传到宣府便有人私下议论说是其在安庆时曾在与宁逆对战前擅杀本部将领在他军中挨军法处置乃司空见惯只怕人心思动。」唐寅感慨。 朱浩更对唐寅高看一眼。 张文锦在历史上就是促成了嘉靖三年大同军变之人此人本来在朱浩的蝴蝶效应影响下已迟了几年到大同最后却还是逃不过连朱浩都觉得好像张文锦去大同是冥冥中注定连杨廷和都要用这么个近似酷吏的家伙为自己找麻烦。 只是大同军变发生在来年到时杨廷和还留在朝中吗? 或者因为有了先前朱浩为西北所谋划的改变张文锦去了西北会提前促成军变亦或者将军变消弭于无形呢? 不管怎样。 唐寅能在未见其人的情况下但凭将士对其风评便猜出有可能「人心思动」这点就说明唐寅已开始具备大将之风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干他的大同巡抚你当你的闲人没影响……先生想好回京师后做什么了吗?」朱浩问道。 唐寅好奇地反问:「不是要回苏州老家吗?」 朱浩很无语。 让你卸下官职你真以为能「告老还乡」? 「先生这是准备衣锦还乡?以后朝中事彻底不理会了?」 朱浩好笑地问道。 「唉!自家知自家事无论杨阁老在不在朝我一介举人又事靠近幸而出仕朝中人谁会信服我?听闻先前陛下在朝会上提出要将我拔擢为侍郎不想遭到众多官员反对一切便证明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也就不做那妄想了。」 唐寅倒是看得很清楚。 无论能力如何做出什么成绩只要不是进士出身再加上他兴王府出身的背景那他在朝堂就混不出名堂来。 就算位居高位也会遭人非议。 以唐寅的性格自然是选择撂挑子不干。 朱浩道:「江南你是回不去了就算 我答应陛下也不会准许……我跟陛下说的是让你休养一段时间等朝堂事平息你回朝当侍郎尽量给你个闲差或许你临老还能当个尚书甚至入阁都有可能。」 唐寅:「……」 唐寅目瞪口呆在其听来朱浩话是越说越离谱。 当侍郎也就罢了还要当尚书?还入阁?真当我唐某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还是说你朱浩的影响力之大已经可以随便在朝安插官员不用在意既定的规矩也不用理会大臣同僚的意见? 「知道你不信或还觉得会遭非议不过你看着吧这次你回朝到你居所拜访之人定络绎不绝因为你已得到那些不得志的中下层官员、文人的推崇很多人会将你当作榜样。明天先生便走吧我不多留你回去后有人问及你就说是来看看我师生一场没什么需要遮掩的……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 …… 唐寅被朱浩教育一番第二天上午睡醒就得知朱浩早出矿场去做事了。 他正要让人收拾一下离开。 之前跟朱浩一起到矿场的蔡昂听说唐寅前来特地来拜访。 「见过唐中丞。」 蔡昂对唐寅非常客气。 唐寅急忙道:「蔡翰林客气了鄙人不过是一介穷酸当了几天官如今恢复白身不敢当这声中丞之名。」 蔡昂没想到唐寅如此平易近人笑道:「唐先生客气了您的诗画在下早有耳闻。您考中解元那年在下刚进学……南直隶到处传扬您的名声当时便久慕之。」 唐寅未料到蔡昂对自己会如此推崇。 人家一个翰林前途自然比自己好太多却是对他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皇帝近臣如此推崇? 蔡昂应该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徒吧? 蔡昂是南直隶淮安府人唐寅则是南直隶苏州府二人算是「同省同乡」。 在大明就算只是一个省那也算是乡谊。 唐寅将蔡昂请到自己临时下榻的地方简单交谈便谈到唐寅到矿场来的目的。 唐寅突然想起朱浩昨天对他的嘱咐直言不讳:「我是来找敬道的……昔日兴王府时我曾为教习他在我门下求学。」 「啊?」蔡昂显然没想到唐寅跟朱浩还有这层关系惊愕间突然觉得原来朱浩的背景这么强? 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幕僚居然是朱浩的恩师? 那朱浩真是前途无量。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荣休 唐寅尚未回到京城就感受到来自文官群体的礼重。 被朱浩不幸言中。 在唐寅看来朝中应以清流为主不屑于拉帮结派却不知文官集团根本就是个讲究利益的地方当初唐寅刚出仕时前有狼后有虎谁都不待见哪怕后来出任内三关总督作为幸进之臣别人也不会把他看得太高。 但现在有了军功还得到新皇信任哪怕致仕旁人也会觉得他很快就会被重新启用对其极尽巴结之能事这就是文人遵循的「礼仪社会」。 封建官场几千年下来基本都是嘴上一套实际上行的又是另一套封建制度不变官场礼仪也不会变。 …… …… 京城。 朱四早早就派出大队锦衣卫去接唐寅回京也是朱浩之前提过现在的唐寅无官一身轻很容易被宵小所趁。 说白了。 就是唐寅坏了很多勋贵、大臣的利益在唐寅当督抚的时候别人不敢把他怎么样但如今他卸任了被其得罪过的人就会想方设法搞他派人刺杀是一种看似极端但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锦衣卫指挥使朱宸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唐寅一路护送前往皇宫跟朱四想见以述职的名义行师生叙旧之礼。 即便众文臣知道唐寅以草民身份入宫不经朝堂直接入见坏了规矩也拿这对君臣没辙。 唐寅午时四刻到的京城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后才从皇宫出来。 出了东华门还没等天坐上回府的马车就有不下三拨人拿着拜帖邀请他过府饮宴。 一个是张鹤龄。 张鹤龄听说唐寅回来现在还没官职在身觉得这是个牛逼人物想拉拢唐寅让唐寅为其出谋划策同时想借助跟唐寅的良好关系把之前被二弟抢走的军功一点点捞回来。 第二个是孙交。 孙交请唐寅过府的目的还算单纯单纯就是为叙旧。 第三个人则是兵部右侍郎李昆。 李昆是代兵部出来请唐寅到兵部衙门述职兼饮宴。 无论唐寅属于哪个阵营至少领兵在外是受兵部挟制他本来也需要跟兵部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尤其是把军功犒赏之事详细说明以助兵部完成最后的确认流程。 而李昆听令于彭泽彭泽在请唐寅这件事上则没有向杨廷和请示。 纯粹是彭泽以兵部名义请客想帮杨廷和拉拢唐寅就算事不成也可以离间唐寅和朱四的君臣关系而且彭泽也有为自己将来筹谋的打算。 到了嘉靖二年朝中几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杨廷和已是日暮西山若是杨廷和继续大权在握逐渐把小皇帝逼到凡是都让文臣决策的地步那众文臣武将绝对不会想到杨廷和竟然会失势。 但现在的情况是杨廷和逐渐失去对朝堂的控制新皇的决策权逐步扩大杨廷和却接连在很多事上马失前蹄那些杨廷和的死党诸如彭泽就要考虑一下杨首辅退下去后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跟着杨廷和一起致仕? 无论文官谁为首辅谁为吏部尚书皇帝暂且看来不会变还是跟皇帝建立良好的关系比什么都重要。 直接跑去跟皇帝表忠心没用自然还是往新皇派系的中坚人物身边靠拢就比如说唐寅。 …… …… 唐寅本来不想掺和朝中事在他看来退了就是退了应该无事一身轻。 更不想卷入朝堂纷争中。 结果一下子就来了三拨人请他…… 那…… 我这是退 了还是高升了? 别人怕不是以为我以退为进休养几天就会重新干大事吧? 怕是你们有什么误会! 唐寅婉言谢绝了三拨人的邀请因为他这边还有个饭局要应约就是去跟比他早回京师十天左右的蒋轮一起喝酒。 唐寅在思贤居见到蒋轮。 此时张佐居然也在。 唐寅很惊讶朱浩不在京城张佐怎么会随便出宫来思贤居这种地方跟他们见面?莫非是替皇帝传达什么话?有话明明先前在宫里都说过了君臣单独召对难道还有不方便说的? 「唐先生咱家是替太后娘娘给您送贺礼的。」 张佐笑盈盈道。 唐寅道:「我这是乞老归田如愿以偿确实可喜可贺但也无须送礼吧?」 张佐笑道:「就算是归田那也是荣休。太后感念您为兴王府所做的一切现在又替咱兴王府打响领兵行军治军的名头太后她老人家说了这要是不好好奖赏指不定谁都以为兴王府不是赏罚分明之所呢。」 「那……替我谢过太后!」 唐寅只能接受。 蒋轮一脸恭维之色:「伯虎兄听说今天你出宫后很多人邀请你前去赴宴?看来你现在真是炙手可热!」 唐寅心想这事蒋轮都知晓了? 不会是张佐跟他说的吧? 张佐道:「唐先生荣休在朝风头一时无两未来唐先生要去见什么人不必有何忌讳按陛下和朱先生之意您既然退下来就以闲人的身份多去结交一些人正好看看哪些官员可以为陛下所用帮陛下寻觅人才。」 唐寅皱眉。 我退都退了居然让我没事见客会客? 还要为新皇选才? 不用说这又是朱浩出的鬼主意! 就说这小子在西山说那些话就是在挖坑果不其然他这是没打算让我过安生日子啊! 「对了先生过几天朱先生就会回京到时候陛下跟前有热闹了。另外您的居所陛下派人日夜建造如今已落成以后您在京城就有了正式的府宅也方便别人前去拜访……您的府邸必定宾客盈门。」 张佐眉飞色舞地说道。 唐寅看出来了。 现在明面上他是退下来了但因为跟皇帝过从甚密很多人定会做私下的拜访目的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努力巴结新皇还不用落个攀附朝官的恶名。 一个退休的大臣跟前来拜访的宾客会面如此主宾双方都不会有太多顾虑。 唐寅道:「要是我不见客是否可行?」 张佐一怔微微苦笑:「最好……还是不要吧?您先静养着必会陛下必有重用……咱家就说这么多还要回去跟陛下复命走了走了。」 张佐生怕多跟唐寅聊几句唐寅说一些丧气话或是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那他张佐岂不成了罪人? 还是早走早好免得出什么事…… 至少那时咱家不在他就算撂挑子也跟咱家无关。 …… …… 唐寅回朝短时间内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无论是在京官员还是普通文士都想登门拜访。 唐寅抵达京城第二天一座崭新的宅院便赐了下来…… 这宅院是皇帝、苏熙贵和朱浩一同送给唐寅的礼物五进院的大宅门匾没写分明是留给唐寅自行发挥…… 当唐寅与蒋轮一起到了新家时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哪家王府。 「哇呀好生气派 比我玉田伯的府邸都敞亮看来我以后没事就要来蹭吃蹭喝你还要给我准备个房间顺便蹭蹭睡……」 蒋轮没个正形的样子跟唐寅插科打诨。 唐寅多年的老仆出现在前面一脸激动之色:「老爷这是咱们唐家在京的府宅吗?」 想当年老仆跟着唐寅游历四方后来更在南昌与唐寅走散在安陆重聚后又跟唐寅南来北往……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宅子还说是唐寅的新家老仆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京城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正说着骆安带人从外面进来身后的锦衣卫抬了不少箱子。 「都是新物件。」 骆安解释「这其中既有陛下的赏赐还有从思贤居搬过来的……唐先生以往的用品都在旧居内并未动迁先生有何需要只管知会一声锦衣卫随时可为您调用。」 唐寅急忙道:「不敢。」 骆安道:「陛下已吩咐朱指挥使让我等好生听从先生差遣以后先生这边也会派弟兄过来长驻确保先生平安无事。这里是陛下赏赐的银箱您收好。」 众多箱子里装的多是一些日常用品其中最值钱的就数这个银匣子。 唐寅突然感觉自己晚年退休生活简直奢靡无度。 匣子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田契、房契和卖身契一大堆下面则有几张银票全是银号刚开具的每一张都是一白两……银票是苏熙贵送的皇帝送人东西不会搞这种新花样。 皇帝赏下的现银足有三百两。 不过一所宅子的价钱光是地皮差不多就价值四五千两……唐寅大抵也知晓京城的房价之昂贵之前所住官所地界是不错但始终是朝廷的产业所有权不在唐寅手中这次宅子赏赐下来后唐寅可以自由支配。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把这宅子卖了回到姑苏搞个园子…… 那能买多大的地方? 「骆镇抚使这些东西有的并不是陛下赏赐吧?」唐寅问道。 骆安道:「有一些是商贾苏东主派人送来的听说朱先生在这宅子上也为您花费了至少两千两银子……都是他的私人用度支出。」 唐寅微微苦笑:「他还挺富裕的……」 骆安笑了笑:「朱先生家里经商多年这点银子总归还是有的京城的弟兄平时承蒙朱先生照顾最多。」 唐寅听出来了。 朱浩不但这次给他置办田宅的事情上很大方连锦衣卫这些王府的老人也从朱浩那儿拿到不少好处。 看样子朱浩在收买人心方面很有一套。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交际草 朱浩回京的日子初步定在二月二十。 在这之前他必须完成西山地区的铁轨铺设并监督蒸汽火车机头的制造。 西山周边地形虽然高低起伏起伏但从朱浩在西山准备开矿就开始派人勘探地形地貌以确定铁轨如何铺设。 当然路线方面没有大的问题难点主要在如何保证最短时间里把火车的蒸汽机车头给造出来。 到二月中旬当一个庞然大物终于组装完成后朱浩觉得这铁壳子跟后世的火车头还有很大的差别。 最多只是个大模型。 好在有一点这东西烧着煤就会往前跑牵引力还凑合一次拉三五个车厢几百吨的东西上百分之八坡度的斜坡没有任何问题。 制造火车头除了零部件对得上涉及到的复杂精密的技术非常多光是铁架子的车轮还有轴承、铁链条……等等都是这时代没有的东西。 这也算是朱浩来到大明这么多年一次科学上的大型汇总俱现。 西山铁轨长度大概五公里左右。 很多都是以现成的路基铺成原本的路基作为运煤轨道只是在上面换上更宽、承受强度更高的铁轨。 当一个庞然大物在一群人目视下从五公里的山下一点点爬升到矿场的所在的半山腰很多人欢呼雀跃。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东西以后或许能给他们省下不少力气。 他们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充当了历史的见证者这算是世界上最先被发明出来的火车而且这种蒸汽火车明显比后世的初代火车更加精良。 …… …… 火车试运行成功的消息当天就传到朱四耳中。 朱四心情激动很想亲自去见证奈何就算能出宫也出不了京城除非她打算跟他的皇兄一样直接来个「离宫出走」若他真这么做了杨廷和还在朝的情况下或许真有可能联合张太后把他的皇位给废了。 先前那位武宗皇帝给大明带来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了文官容忍不了再出现这么一个玩意儿。 「……陛下以朱先生传来的消息未来这一两年就要从西山往京城铺设那个叫铁轨的东西以后从西山把铁轨铺到宣府……山西那边也会有……再铺到永平府以后大明运粮就不用船了用那个叫火车的东西就行……」 张佐还在那儿不懂装懂给朱四介绍火车的作用。 朱四道:「朕不用你说以前朱浩给朕上课的时候就提过这东西说是若把此物用在运兵、运粮上不管多少粮食、辎重还是兵员都能快速送达。」 张佐这才知道原来朱浩早就给皇帝吃了***。 怪不得皇帝会对朱浩如此支持感情皇帝尚未登基朱浩就规划好了一切皇帝登基后自然是要把当年的理想给完成…… 这雄心壮志和魄力真不是凡人能比。 朱四叹道:「可惜朱浩现在不在京城朕非常想他更愈发迫切要把姓杨的赶走。这都嘉靖二年了朱浩不是说就今年年中的事吗?」 「陛下勿要操之过急……」 张佐竭力劝说。 站在张佐的角度自然也要考虑一下若是把杨廷和赶走了对他老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别到时候朱浩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张佐吧?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张佐自问可斗不过朱浩。 …… …… 唐府。 一连多日唐府都宾客盈门每天光是接待的官员和来访的文士就有几十号人唐寅不 厌其烦。 但记得这是皇帝交待的差事想想可能比在西北当差好一点……这也仅仅是刚开始这么认为等他接待了几天宾客后发现这活简直比在西北时还要累顿时心力交瘁。只想赶紧回苏州过那田园牧歌的美好惬意日子。 不过好在有人鼓励。 就是娄素珍。 最近娄素珍经常一身男装出现在唐府。 本来唐寅担心娄素珍露面会被人察觉端倪毕竟唐府现在是众矢之的很多人留意这边的情况。 但后来他打消了这层顾虑。 现在宁王之乱已是「时过境迁」没人会去想一个死过的女人会再出现而且娄素珍的确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认识的人本来就很少这几年过去娄素珍的模样也有所变化看上去更加养尊处优。 这也是唐寅不太能理解的。 一个女人当王妃的时候尚且比现在年轻几岁却日见疲惫、苍老。 可现在明明在女学和工坊干活劳心劳力结果却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 唐寅这边安心当他的「交际花」而唐府的消息也隐约传到杨廷和耳中。 给杨廷和带去此消息的乃是过去两个月基本没怎么在政坛露过面的杨慎。 杨慎本来要在去年年底今年年初晋升侍讲但因皇帝突然抽风把翰林院中很多人发配去了矿场杨慎受到不小的打击后面晋升侍讲之事也拖到了三月份。 现在杨慎极力做事争取为之前的「错误」做弥补也是为让父亲更加信任和倚重他。 杨廷和道:「……会试结束我问过用叙他考得挺好或许今年你们便可同殿为臣。」 杨慎去报告唐寅的事上来先挨了一闷棍。 开春后京城最引人瞩目之事自然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会试。 虽然先前新皇主持了上一届的殿试那一批进士算是天子门生但真正的第一场还是要等到今年而杨惇作为杨廷和未来在朝培养的新鲜血液现在会试结果还没公布其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是杨惇一定能考中。 连杨慎都想说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舞弊了吧? 「父亲最近唐伯虎在京城广纳贤士很多人到京后都急着去他府上拜访现在各处茶楼酒肆内多在谈论唐寅致仕之事对父亲多有中伤之言……」 杨慎说出这番话其实是在告诉老爹。 别以为你现在还是文官领袖所有人都以你马首是瞻。 现在民间议论纷纷都指责你把持朝政说你刚愎自用明明人家唐寅有大才非被你迫害到连朝臣都不能当。 杨廷和闻言脸色变得阴冷。 先前皇帝提出唐寅致仕时他就考虑到可能会面临今天的局面。 以往把唐寅安排入朝别人会觉得这幸进之臣早晚会露怯仕途暗淡无光折戟而归现在唐寅却成了「众望所归」。 其中巨大的改变让杨廷和既气愤又无奈。 「儿是否找人参劾他致仕后结党营私?」 杨慎也是头铁先前联名之事上他可说吃了大亏这次他还是不放弃用笔杆子找新皇阵营的麻烦。 杨廷和摇头:「不必了由得他去。」 唐寅算结交私党? 人家都不在朝了结交谁去? 巴结他杨廷和的人可比巴结唐寅的人多多了要是唐寅都算是结党营私那他杨廷和如何对外解释? 自己不干净也就没脸说别人一身灰。 …… …… 京城 最近都在谈论会试之事。 因为会试成绩尚未出来不知谁中谁不中京城汇聚的读书人足足有近万。 这些人平时没事私下就喜欢搞个聚会多凑一块儿谈论京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 朱浩于此时跟蔡昂乘坐私人马车返回京城。 矿场这两个月蔡昂那边也没吃什么苦反而吃得好喝的好临回京都有点不舍得走了。 「也不知现在京城是个什么情况。」 蔡昂看到巍峨的城门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 文人很怕路上遇到山贼、盗寇好不容易混出头出行在外没多少人跟着指不定遭遇什么意外就断送大好人生。 朱浩道:「应该都在说会试之事吧。」 蔡昂笑道:「敬道你觉得这一届读书人中谁能拔得头筹?」 朱浩自然而然地摇摇头。 预测谁中会元谁中状元没什么意思。 蔡昂却热衷于这种事毕竟蔡昂是那种喜欢跟年轻读书人结交之人。 朱浩跟蔡昂比较聊得来多是因为蔡昂没什么架子更像个随和的小老头。 大概这也是在朝堂无背景又不懂得拉帮结派之人的常态。 心性随和有点唐寅那味道。 「敬道我还没问你你在兴王府……跟今上……走得很近?」眼看都到京城了蔡昂才想起来问朱浩有关兴王府的事情。 在矿场时他会避免这种话题毕竟犯忌讳。 现在都快分开了不问恐怕再无机会他也就冒险一说。 朱浩点头:「跟陛下常年在一起可说是一起长大。」 「……」 蔡昂很无语。 朱浩笑道:「蔡兄之前没听说过吗?」 蔡昂苦笑:「倒是听说你出身安陆却不知你这般有来头……看来你前途无限啊。进城后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茶?」 朱浩的事很多。 但蔡昂有兴趣发出邀请他自然不会回绝但也不会聊什么重要的事。 朱浩想在京城市井坊间走走看看现在京城形势如何尤其要看看读书人中杨廷和跟新皇风评如何以平常人的身份听到最真实的声音。 现在是众举人等着会试放榜时深入民间或许有所收获。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上帝视角 朱浩此番回京杨慎没有去迎接。 在杨慎看来朱浩这样两次被派出京师……一次是杨廷和主动将其调到南京查案一次则被皇帝贬谪去矿场干苦力等于是同时被朝中两大政治派系厌弃丝毫也没有政治前途可言下一步估计就要被皇帝找个理由外放地方。 虽然在联名这件事上杨慎觉得自己愧对朱浩但事既然已发生做什么都没法弥补不如放平心态让朱浩…… 自生自灭去吧! 以后还是可以交往但不必深交如此对自己也好对朱浩也好。 毕竟杨慎明白他在朝中跟谁走得近谁就要倒霉。 唐寅最近忙着当他的交际草一时顾不上朱浩甚至连朱浩哪天回京都不清楚。 倒是朱四催的紧没事就问问黄锦或是张佐再便跟锦衣卫的人打招呼让其暗中保护只要朱浩一回京就立马想见。 朱四又满肚子有关修建铁路和制造火车之事要跟朱浩交流。 但朱浩此番回京最先找上他的却是孙交。 还是通过女儿孙岚。 朱浩跟蔡昂于市井喝茶结果没啥发现回到家收拾一番准备补个觉却被妻子孙岚告知孙交要他这个女婿一回来就去拜访无论是在户部衙门还是在家中只要朱浩回来孙交随时能见。 …… …… 朱浩不想去户部衙门。 他回京又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还没到他出风头的时候孙交可是户部尚书他一介翰林修撰跑户部不是平白惹人注意吗? 朱浩去了孙府等候。 孙交听说女婿回京当天早早便回家。 孙交见朱浩后并没有板着脸也没有拿出老学究的口吻教训女婿反而很高兴拉着朱浩到一边非要给朱浩看他最近收获的藏书。 朱浩苦笑道:「孙老有事直说吧。」 「难道老夫一定有事才能找你?做人不要那么急功近利今晚我会特地把刘翰林叫来咱三人一起吃顿饭说说事情。」 孙交表现得很热情。 朱浩问道:「哪位刘翰林?」 孙交笑道:「还有谁?不是你相助入阁那位?」 「刘阁老……他肯赏脸吗?」 朱浩有些诧异。 孙交道:「别人不行我叫他来就是一句话的事。若是我告诉他你回来了他肯定欣然登门。最近我俩总提到你他说最近陛下采纳他票拟的时候很多基本都不是他亲笔所书可但凡是他的意见陛下基本都会采纳……我看是你在背后运作的吧?」 「呵呵。」 朱浩本来可以否认却没有这么做。 刘春刚入阁其行事风格朱浩一清二楚就算票拟不是刘春所写朱浩也能从那些条陈里大概判断出那些汇总的意见中分别出自内阁里什么人。 朱浩跟这群人明面上没有接触过暗地里却已经打了一年半多的交道。 内阁原本四人处理事务上到底是什么风格还有他们在内阁的分工比如说谁负责六部中哪一块地方上的事务涉及到钱粮财税之事归谁由谁补充谁做整理…… 泾渭分明! 朱浩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翰林但他相当于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印太监再兼皇帝。 以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总结能力若是连这点都不能判断出来的话那他这两年真是白混了。 孙交叹道:「先前你不在京朱批里少有采纳刘仁仲的意见他在内阁做得挺憋屈可你一回来哪怕你不在京师而在西山却多 采纳他的意见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推动。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看到他精神多了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光彩见的人都不会想到……他是死过一次的人。」 孙交现在不再去干涉朱浩代皇帝批阅奏疏之事逐渐接受并褒奖起来。 朱浩主动问道:「我一介儒生这么做孙老难道不觉得……有所不妥吗?」 「哼!」 孙交有点小傲娇横了朱浩一个大白眼「以往是如此认为不过看你在打理政务井井有条的确非常人所及……」 「别的衙门我不懂就说这户部和仓场两块你就没出过什么纰漏而你的意见比之内阁所提虽然激进了些总是玩一些新花样但截止去年年底户部进项和开支明显控制下来。这就很好。」 作为户部尚书最在意什么? 当然是府库充盈最好有点结余为将来谋划。 孙交别的不说理账是一把好手而且他人不贪有多少是多少下面有亏空他绝对不会去藏着掖着就在于他没打算在朝长留为何要出一些亏空给别人留下口实? 孙交更像是朝廷临时返聘回来的老干部尽可能以不粘锅的方式把手头的事以公平公正的方式解决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当府库有结余时孙交就非常满足觉得自己算是给后人当了遮阴的大树。 …… …… 晚上刘春果然来了。 比之上次朱浩回京时主动到翰林院迎接这次刘春没有先前那么「丧心病狂」但见到朱浩后很是开怀拉着朱浩的手问了许多事。 「……听说敬道你跟司礼监掌印张公公私交不错?」 刘春说这话时不由往孙交身上瞟了一眼。 好似在说我不是听别人说的就是端坐在那儿一副假正经的你岳丈说的。 朱浩微笑点头。 「那就难怪了不得不说这位张公公也是能人想必当初在兴王府时屈才了。」刘春感慨一句。 孙交忍不住打量过去。 你个老小子在我女婿面前称赞张佐是几个意思? 知道你们内阁跟司礼监对接接触很多但你不觉得你认为张佐的能耐都是别人在背后撑腰的结果? 而撑腰的人正是你眼前坐着的这位小状元你恐怕不知道吧? 「对了敬道你还没回过馆吧?昨日里先期回京的据说已经回去履职现在都在传闻说你们这批翰林可能要被外放……不过你不用担心老夫会尽力替你说话让你继续在馆中进修。」 刘春说此话时不由又打量孙交一眼。 此番他的意思却是……老孙啊你叫我来大概就是这个目的吧?不用你开口我主动就包揽下来这活计! 「哈哈哈哈哈……」 孙交哈哈大笑起来。 刘春心想我说的话这么中听吗? 你孙志同听了这么开怀? 笑得大牙都快笑没了你这模样估计只能喝粥吧?咱虽然都是老人家但老得也不一样还是你更显老。 朱浩笑道:「外调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只要在京师周边就好。」 刘春回过头望着朱浩略显惊讶:「你外调的话还能选择去哪儿吗?」 「呵呵。」 孙交换了种笑声。 刘春听了这笑声觉得渗得慌完全听不懂孙交因何而笑。 朱浩心里却透亮孙老头是觉得自己站在上帝视角打开所有迷雾看世界突然有种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此而得意洋 洋浑然不顾这笑容是有多刺耳就再那儿嘎嘎笑个不停。 或许当初就不该告诉他那么多也是朱四着急要拉拢孙交开了个不好的头后续因为跟孙交已是翁婿也就没再隐瞒他。 不然的话…… 这会儿孙交估计应该跟刘春一样都在那儿傻傻分不清楚呢。 …… …… 晚宴很和谐。 刘春成了话痨叨叨个不停他虽然跟朱浩一样是宾客但席间他地位最高说话毫无顾忌所提主要是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 「……这一届会试说起来有些草率还没觉得如何便要结束了阅卷什么的感觉都不在掌控中……」 刘春突然提到会试。 孙交好奇地问道:「难道是……介夫干涉过多?」 刘春摇头:「你还别说介夫对本届会试一句话都没提过都是馆中人议论较多……但不知怎的民间却有泄题一说此事说来蹊跷京师内有人买卖考题礼科给事中那边做了上奏据说还在查估计会不了了之。」 刘春的话让孙交很是意外。 孙交平时关注的事中间并不包括这次会试。 爱谁谁。 自家人又没有谁参加这次会试再说了会试结果没出作为户部尚书会试是礼部的事不是应当等到殿试时才会去关心题目是什么谁能中状元? 「东厂和锦衣卫会不会查?」 孙交突然问了一句。 刘春皱眉。 厂卫会不会查你问我? 我哪儿知道! 孙交这话明着是冲着刘春说的其实却是在问朱浩。 他其实想知道朱浩会不会借助此番会试做一些文章。 朱浩笑着说道:「孙老若是民间风闻太多估计陛下还是会关心一下吧说起来……唐先生当年就是吃了这亏但鬻题之事多是子虚乌有。」 相当于变相跟孙交表面了他的态度或者说是皇帝的态度。 查是要查的但最后的结论一个是「子虚乌有」或是「查无实证」。 提到唐寅大概也是以此为案例就算最后可以皆大欢喜但查的过程或就要跟弘治十二年一样先来个彻查到底最后把各方的人都卷进来……最好是借助这件事把杨廷和卷入其中。 达到政治目的比取得公平公正的结果更为重要。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五章 缺钱 朱浩回京。 朱四憋着劲儿要干点大事但其实以其能力还有现在杨廷和等文官派系对朝局的绝对把控就算是皇帝也难有作为。 朱浩回到京师第三天才到翰林院履职。 不准备在翰林院停留太长时间当天他还要去见见苏熙贵。 现在的苏熙贵可说是个大忙人京城里好像就没有不知道他掮客身份的出手阔绰大方给人送银子从不含糊给人的印象是他要把黄瓒架在火上烤。 连孙交都善意地提醒朱浩让苏熙贵低调一点。 但高调也有高调的好处。 杨廷和借此要对黄瓒出手? 自从朱四登基后杨廷和便憋着劲儿要把黄瓒拉下马。 难道苏熙贵不送礼杨廷和就不会生出整治黄瓒的念头? 反而因为苏熙贵的高调让京城达官显贵意识到黄瓒不单纯是能为朝廷敛财连手下都是徽商的元老级人物财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 虽然为官者多自诩清明可有人往自己兜里塞银子还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比从朝廷拿到的俸禄多得太多了而且不用冒贪赃枉法的风险谁不想收受点? 大明对于贪污罪查得很严但对于贿赂主要是「受赃」却不甚严格。 受赃后分枉法和不枉法只要不枉法名义上以杖刑和流徙为惩罚措施但实际执行中只要受赃没有实际证据跟枉法牵扯基本上朝廷都不予追究而杖刑也可以拿银子赎罪。 等于说受贿后只要行事隐秘不让人察觉你枉法跟受贿有关那律法对你的惩戒可以全部消除。 而苏熙贵到京城来送银子目的仅仅是为黄瓒积攒名望压根儿牵扯不到枉法一说。 这使得即便他去了许多官员的府宅把银子送到位也不奢求什么别人一看这银子来得轻巧而直接……银票目标小又能再京城银号随时兑到银子不用抬着银箱遍地走又不用枉法来帮黄瓒做事…… 这样的银子除了几个胆小怕事或者顾全名声的不会手下外十有八九都会落袋为安。 黄瓒真遇到事情收过礼的官员还是愿意出来帮一把的毕竟送礼有一次就有二次只要黄瓒不倒那感念自己出过力的恩德必然出手更为大方自己收礼也可以心安理得。 说到底谁会嫌钱多呢? …… …… 朱浩到翰林院见到了杨慎。 这次朱浩回京杨慎虽然早有听闻却从未想过登门拜访刻意表现出一股疏离好像有意跟朱浩划清界限。 当然见面时杨慎依然很客气主动挪来椅子坐到朱浩办公桌对面介绍了一下这两个月京城这边尤其是翰林院的情况然后询问朱浩的境遇。 朱浩告之自己的矿山的大致经历杨慎听过就算完事没有探究细节。…朱浩被流放因杨慎而起杨慎或心中有歉意有些话不太好明说装作关心的样子问了下朱浩的身体状况就把这个话题打住重启新的议题。 「听说最近南户部黄部堂有个亲信在京师到处游走我记得……敬道你认识他是吧?」 杨慎主动来跟朱浩见面果然有其他的目的。 朱浩点头:「认识安陆时便多有接触。」 杨慎道:「他最近拜访了许多官邸私宅也去过不少却没见其带什么厚礼听闻他每次都出手阔绰你知道这事么?」 朱浩笑着摇头:「我刚回京师他并未来见我我上哪儿知道去?」 「那你应该去见见他或许他会给你送一份厚礼。」杨慎道 。 「哦?」 朱浩装作很意外的样子。 但其实他想说就算你不说下午我也要去见他。 「此等人在京城掀起狂风巨浪绝对不安什么好心大明官场秩序就是被这种人给败坏的!你去查查他以何方式行不法之事回头……」 杨慎差点就想说你去当卧底探探那人的口风让我们知道他的罪证然后把他给绳之以法。 朱浩摇头:「这样不合适吧?」 杨慎皱眉不已沉下脸问道:「难道你不为秉承公义?」 朱浩摇头:「公义什么的自然要维持但我跟这位姓苏的商贾很熟若是让我去查体那岂不成了……卖友求荣?」 「你把他当朋友?」 杨慎眼神中对朱浩满是失望。 「是啊。」 朱浩一点隐晦的意思都没有「我跟他认识多年当初我们家做官盐生意时就与他多有接触可说是相识于微末。若是现在我以朋友的身份去问他的情况并以此来让他认罪伏法这恐怕有违公义。」 还想拿我当枪使? 你杨用修真是不要脸。 刚因为你被罚让我充矿场两个月你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现在又想让我出卖朋友?还真是你的公义是公义别人的公义是狗屁啊! 杨慎凝视朱浩半晌。 胸腹间有很多要训斥或是说教的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连杨慎都有礼义廉耻之心觉得可能是朱浩从进翰林院开始一直都被他利用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用修兄还有件事最近家母身体不太好我想休几日假在家中好好奉养老母。」朱浩道。 杨慎道:「不要因为先前之事在意既回到翰苑就应当好好做事方不枉朝廷对你的期许。」 「没有没有我单纯只是想尽尽孝心不是想借故开脱。」朱浩道。 杨慎想了想。叹息:「我尚且未晋升侍讲就算晋升了此等事你也别来问我……去找李学士吧看他是否会给你安排。」 你让我去找李廷相?…朱浩顺势而为:「好那我现在就去!」 「等等。」 杨慎道:「有时间你还是去见见那个姓苏的看他到底搞什么鬼。总觉得他有事憋着不求你能问出来就当是探探他的底细。」 …… …… 杨慎变着法要用朱浩帮其刺探苏熙贵的深浅。 或许他觉得只要朱浩问了那他就有办法从朱浩口里探出点什么来又开始卖弄他的小聪明。 朱浩等于是领了杨慎的命令去会见苏熙贵。 再见面时苏熙贵比在南京时看上去更苍老许多可能是最近他天南地北到处走连西北也常去看上去比当年做游商时带着一股沧桑为人也变得稳重许多说话声音多少有一些深沉。 「……小当家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以前苏熙贵给人送礼都带着装满银子、金子的箱子现在简单了直接塞银票。 自家开的银号银子随便兑当然这些银子都是他提前存进去的毕竟所有账目都要过朱浩的手他可没法中饱私囊。 「三万两。」 苏熙贵笑着道。 朱浩道:「你这出手很大方啊。」 白送都有三万两换了谁都会觉得苏熙贵家里是开银矿的。 苏熙贵叹道:「对别人鄙人自不会透露心迹对小当家您当然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 并不提银子的事好像他给朱浩三万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苏熙贵在京城游走也不管谁能帮上忙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给朱浩一个人相当于给一百甚至是几百号人因为苏熙贵知道朱浩能帮到他的比那些人加起来都多。 朱浩丝毫也不客气直接把三万两银子银票塞进怀里。 苏熙贵看到朱浩收了钱瞬间放下心来。 朱浩苦笑道:「你也知道我最近很缺钱。」 「是吗?那以后再多给您来点……」 苏熙贵一看这位以往视金钱如粪土却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朱小当家现在居然开始哭穷了? 对苏熙贵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怕你自诩清正就怕你没需求。但凡你开口那绝对管够。 朱浩笑道:「我既要开矿场还要开船厂……最近我又在造火车这你应该都知道不从户部拿银子而是我一个人出就算金山银山也不够消耗的……我决定了以后等火车通车了我收朝廷的过路费……」 苏熙贵一听眼睛瞪得溜圆。 好家伙你为朝廷造火车结果你准备拿来盈利? 朱浩道:「这么说吧这几年我赚的几万两银子基本都投进去了还是杯水车薪。」 苏熙贵好奇地问道:「您只赚了几万两?怕是……远不止吧?」 朱浩笑呵呵道:「有的银子能在明面上看到就是实际账目而有些银子根本就没进我的腰包比如说银号这些盈余直接就进了内府……再说我卖给朝廷的布匹等有很多要等秋粮入库后才能结算……不过现在户部尚书孙老跟我相熟料想不会赖账。」 苏熙贵善意地提醒:「那你可要小心点万一到时朝廷入不敷出呢?等等……看我这脑子到时您只要大笔一挥这钱就到您腰包了……鄙人糊涂!」 苏熙贵突然意识到。 什么孙交是自己人那是幌子。 朱浩敢卖朝廷布匹必然有办法拿回银子。 朱浩道:「这都是积千的往常年不少西北这模样去年秋天我都没好意思跟朝廷伸手要银子。那可是几万两……」 苏熙贵吸了口凉气。 这么一听朱浩开销还真挺大。 为了保证朝廷运作朱浩这个隐相也是尽可能为朝廷分忧。 苏熙贵道:「其实您那些布匹从您手上购买时几万两银子若是朝廷从外边采购的话怕是十万两银子都拿不下来西北将士过冬的衣物怕都是您供应的。小当家对大明西北安定可真是居功至伟!」 天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六章 利,即是原则 苏熙贵的恭维话听起来愈发像是不着边际的马屁。 朱浩知道随着黄瓒地位提升苏熙贵强大的社交能力在京师官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有着银票在前嚯嚯开道京城官场的人终于见识到原来黄瓒不单纯只会做官还很会「做人」。 「最近苏东主在京师这么活跃连杨阁老都听说了你的所作所为杨大公子派我来打探内情……就怕再这么下去苏东主非但不为黄公争取到什么还会……反受其害。」 朱浩做了最直接的警告。 苏熙贵笑道:「鄙人早就想到这一茬……话说别人要对黄公下手还愁没机会?正因为黄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鄙人也不担心被宵小所害才非要出这个风头不可……越是风头大往往那动手之人就不太好出手了。这还是受小当家赐教。」 朱浩诧异地问道:「咦?我几时教过你?」 「呵呵小当家莫非忘了?南京时您曾跟鄙人提过一再的隐忍只会招来敌人步步紧逼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击鄙人思来想去这反击没别的手段若是黄公于朝中不存那鄙人积攒的这些家当又能作何?不如拿出来活动一下。」 苏熙贵一副全都是你提点我的现在你可不能怪我的神色笑呵呵望向朱浩。 朱浩横了这家伙一眼。 别说这步棋真不是朱浩提醒的但苏熙贵确实没走错。 就应该反向给杨廷和施加压力不然就是坐以待毙朱浩当然不能直接让苏熙贵往外送银子但苏熙贵明显有所觉悟。 银子乃是外物若黄瓒倒台他必定没好日子过。 「你这次来已经打点了多少银子了?算上我这三万?」朱浩问道。 苏熙贵伸出手比划了个八。 「八万两?」 朱浩问道。 苏熙贵摇摇头:「是六万八千两鄙人预备了十五万两银子但有的地方用不上……有人不喜欢银子想要送点别的却不知送什么好。有些衙门更是进不去比如说刑部……鄙人怕自投罗网啊。」 「呵呵。」 朱浩乐得不行。 苏熙贵在外面也就打点三万多两银子这点朱浩倒是没想到。 本以为苏熙贵至少花费十万两以上。 不算给他的部分光是对外的三万八千两银子就造出如此大的声势都惊动到了内阁首辅杨廷和甚至杨慎还让他出来帮忙探听虚实寻找苏熙贵行贿的证据…… 看来苏熙贵这招反击用得很恰当。 「这么说吧能收的基本都收了数量倒是不多各家都几百两银子……有的不收银子只收黄金珠宝也有收古玩字画的。鄙人见他们的时候也都挑明了若是将来黄公入朝当了尚书还会补上一份。」苏熙贵道。 朱浩道:「你这是在结交拉拢朝臣知道吗?」 苏熙贵笑道:「就怕小当家误会所以才要说清楚鄙人可没有任何替黄公结交他们的意思黄公甚至没跟他们有过一封书信往来鄙人只是顺口提上一句让他们安心收下银子。至于将来黄公真入中枢当了尚书该向谁送礼还不是小当家一句话的事情?」 连朱浩都想说这招还算高明。 不谈任何目的。 就是往你手里塞银子塞了后也不提什么要求只说等黄瓒当了北六部尚书后再补一份那意思就是说银子是用来让你们帮黄瓒说话的你们不说也不打紧反正这银子送出去就不打算收回。 至于你们不帮忙说话回头黄瓒进不了京城当不了北六部尚书那笔更大的谢礼……就 跟你们无缘了。 如此一来…… 哪怕苏熙贵什么目的都没说朝中人都知道原来苏熙贵是在为黄瓒到京城当六部尚书游走以后遇到南户部的事当然明白不要去找麻烦能大事化小的尽量帮上一把无须明面上做什么暗地里扶一把为黄瓒升迁保驾护航。 这跟单独给一两个人送礼不同。 若是苏熙贵只给杨廷和送银子或是给新皇送银子那目的就不单纯会落人话柄。 现在杨廷和明知道苏熙贵的目的却拿不出实际的证据人家就是喜欢送银子不枉法你能拿苏熙贵怎样? 再说了送的银子都是银票的方式隐蔽性很强除非去把事主家给查抄拿到确凿的罪证还要让其承认这是苏熙贵行贿的银子…… 杨廷和怕不敢这般大动干戈。 毕竟收苏熙贵礼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真要查起来这朝堂可能要空大半。 苏熙贵再笑道:「再说了黄公一心就混个北六部部堂之名罢了不求再有什么进益如今这事就当是给小当家的一个把柄若是将来黄公真做出对朝堂不利的事情那小当家完全能以今日之事做文章。」 「呵呵。」 朱浩摇头笑道:「苏东主你考虑挺深远啊。」 「哪里哪里……对了先前送出去的那三万八千两银子是替黄公送的给小当家的那三万两则是鄙人的一片心意这是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所以小当家尽管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苏熙贵很会来事。 都说了我这是把黄瓒的罪证放到你手里将来你觉得黄瓒尚书当得不好你随时拿今天行贿朝中大臣的事来翻旧账。 而且也说明了三万两是给你的跟黄瓒行贿无关都没有第三人知晓那意思是连黄瓒那边都不告诉。 其实苏熙贵如此就等于是告诉朱浩我是你的人我对黄瓒只是礼数上尽最后的责任无论黄瓒当不当得了尚书我以后的靠山就是你朱浩黄瓒已是过往云烟。 朱浩笑道:「说得我都要好好掂量一下这三万两银子该不该收了。」 苏熙贵一听急了:「您可一定要收要是觉得不够回头再送一份来这朝堂马上就要变颜色了……鄙人说的不是改朝换代说的是这朝堂的当家人要从姓杨的变成姓朱的。」 朱浩笑道:「你这话大不敬啊。」 「呵呵鄙人说的是国姓。」 苏熙贵为自己的话找补。 「嗯。」 朱浩点头「这话中听。这样吧这三万两的事还是要有第三人知晓的我会如实告知陛下。」 「啊!?」 苏熙贵一怔。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往上报啊!你说了这三万两的事不怕为你的将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朱浩道:「我就说这是苏东主为了表达对陛下修造火车、铁路和大船的孝敬用在公处有部分也会调内府充作用度……话说最近内府那些贵人日子过得很寡淡啊。」 苏熙贵笑道:「有您支应内府还缺钱?那我是不是……再……送点?」 苏熙贵以为朱浩在哭穷。 但这世间哪有为皇宫贵人哭穷的道理? 宫里缺银子只是张太后和那些宫里的太妃什么的朱四和他老娘一点银子都不缺相反荷包很鼓这都是靠朱浩运筹。 朱浩要让朱四信任必要让朱四感觉到生活上的富足银子随时能调度不用事事倚仗户部直接找朱浩就行了。 「内府还是有银子的 但不在账上而是在这里……」朱浩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意思是银子在我体内。 苏熙贵叹道:「也是现在朝堂上限制陛下的人太多了多亏有小当家您您当的可不单是您自家或是银号的家连国家也在您一手提携中。」 又来拍马屁。 「好了用饭吧。」 朱浩道:「回头我可能还要去见见杨用修跟他说今日相见之事……我就说探听到你想给陛下送礼但苦于没有门路……你看这样行吧?」 苏熙贵继续乐呵呵:「随您您说了算。」 …… …… 苏熙贵愈发像个政客不像是商贾。 朱浩甚至觉得可能苏熙贵也很适合当户部尚书吧。 只是苏熙贵没有功名在身而且他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唯利是图……所有的事都要先拿到磅秤上过秤能赚钱的才敢。 这种人的原则就是银子。 说不好听一点连原则都没有。 看到跟他朱浩混能有大作为连提携他的黄瓒都能甩到一边。 这种人能大用吗? 大明无论怎么改读书人当官至少有原则朱浩不会随便改变……读书人总算知道礼义廉耻虽然这种礼义廉耻更多只是嘴上说说但多少要顾忌脸面。 第二天. 朱浩去找了李廷相跟其提了请假之事李廷相很认同朱浩的孝心。 再加上…… 最近翰林院的确没什么事做说是春讲马上要开始朱浩还曾做过一段时间日讲官可能会安排什么差事。 但问题是朱浩属于年轻一辈。 翰林院内老家伙日讲排次都排不过来一个个争着去若是皇帝不主动提出来谁能替朱浩安排? 做梦去吧! 朱浩请假也是一件好事或许李廷相认为朱浩马上就要被调出翰林院到地方上去当官了。 先前联名之事朱浩可是首席论罪最大。 皇帝别的权力不太稳固但要调个翰林去地方当官只是一句话的事连杨廷和都不会出面力保。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 闹出个大事 朱浩请休。 杨慎想找朱浩问有关苏熙贵的事都没找到人。 朱浩一次性请了十天假。 这十天时间朱浩准备来一个“闭关”。 “……朱先生陛下送来不少奏疏怕是最近您都要忙碌起来了至于您家中事请尽管放心会有专人盯着若有人去到您府上会第一时间通知到您避免您不在家引起什么误会。” 张左把朱浩的闭关看成是要专心处理朝政还很贴心地考虑到朱浩请休的理由。 老娘生病需要留在家中照顾要是有人中途去拜访探望发现实情不是如此那朱浩岂不成了挟母之病逃避朝廷责任? 会从一个大孝子变成人人唾弃的不肖子! “张公公其实在下的意思是这几天都会留在家中不外出。” 朱浩表明自己的态度。 既然说要在家里照顾生病的母亲就不会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在家就是在家。 别人或不在意他老娘是否真的病了但杨慎那货现在一心把他当枪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去拜访到时怎么说? 张左苦着脸:“那奏疏……” “方便的话送到在下府中我尽可能抽出时间处置。”朱浩道。 “呵呵。” 张左摇头苦笑。 把奏疏带到宫外已是犯忌讳现在朱浩居然准备带回私宅?那朱娘所住的地方岂不成了金銮殿? “要是张公公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把奏折留在这边等十天后我回来再行处置。”朱浩道“陛下那儿我已打过招呼应该不会出现偏差。其实若有事的话你也可以直接跟唐先生商议解决他最近不是有时间吗?” 张左道:“唐先生最近忙着见客怕是无心处置这些……” “那……劳烦张公公多费心……” …… …… 其实张左已经看出来了。 去年中秋过后朱浩去南京开始朱浩已尽可能避免帮朱四批阅奏疏。 朱批上多采纳内阁的意见。 先前多取杨廷和的意见后来增加了对刘春的倚重在张左想来朱浩可能要避免当这个“隐相”毕竟批阅奏疏本来是皇帝和司礼监太监应该做的事就算朱浩这个幕僚再有本事参与朱批之事也于理不合。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现在外臣中只是孙交知晓孙交跟朱浩是翁婿再加上其无争名逐利之心自然不会多加理会。 要是以后朝臣知晓了…… 那还了得? 由此张左便不由想莫非朱浩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才一而再将皇帝交托的差事推搪掉? 张左带着疑问这天趁着出宫时特地以一身常服去拜见唐寅。 唐寅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听说有客人登门唐寅都快吐了好在锦衣卫充当的门子告知来的人是张左他才收拾心情亲自出去迎接。 …… …… 唐寅书房。 张左带着好奇进来后四下打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先生最近整修过屋舍?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气派了。”张左看着琉璃窗户和瓦片房间里亮堂堂不由发出疑问。 唐寅叹道:“最近让人整理了一下不过是更换了透明的瓦片罢了。” 说只是换瓦片但其实修整过的地方很多张左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巨大的变化? 此时唐寅已经回过味来自己这辈子回苏州种桃花的愿望看来难以实现于是便专心留在京城关起门过他的小日子。 而且最近唐寅准备过继个孩子到膝下……从他兄弟那里过继唐家现在已把唐寅当成是家族中兴的标志谁家孩子能过继到唐寅名下那简直是无上的荣光。 但其实唐寅兄弟几人的子嗣都很单薄。 唐寅既打算在京师长期住下去当然要把京城的院子好好翻修一番正好手头有一大笔钱。 文人一向对于居所的环境很看重尤其像唐寅这样自诩清高的名人。 二人闲聊半晌。 唐寅又唉声叹气:“最近见了不少人他们对于朝中事多有见地奈何离陛下的需要还差得很远。其中多是举人或不得志的进士朝中臣僚也有来拜见的但谈论的内容多涉及表面并未深入。” 张左道:“先生辛苦了。” 唐寅皱眉:“张公公难道不是为此事而来?” 张左笑了笑当即把朱浩最近说要闭关之事和盘托出。 唐寅道:“敬道做事一向喜欢藏着掖着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知他脑子里在琢磨什么。” “先生也不知?” 张左一脸着急。 先前朱四已问过他朱浩最近在做什么。 张左很诧异朱浩跟皇帝请休在家里躲着不出来一下就是十天不会在捣鼓什么大杀器吧? 问朱浩又不肯说皇帝现在也想问他拿不出答桉只好来向唐寅求教。 唐寅突然想起什么道:“我记得敬道说过他的设想是让杨阁老今年退下去吧?” “呃……好像是如此。”张左道。 唐寅道:“那可能与此有关不然他行事一向都有分寸为何此番要故意给自己找麻烦?一介翰林在府上一休就是一旬总会有人过问……我估摸着他再出来有可能会闹出什么事端。” 张左摇头苦笑:“希望如此。” …… …… 二月底。 会试结果终于出来。 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孙孺和公孙衣这次都没回京城参加会试他们已铁了心要等着朝廷放官对他们而言早早就放弃了对科举的追求也是有了一点功名利禄后心飘了。 对于曾名义上做过他老师的公孙衣朱浩管不着但对于弟子孙孺朱浩同意让其不再考。 孙孺最近学问退步明显加上人好逸恶劳这样的人若考中进士或真会成为他朱浩的累赘别人会觉得这次的会试存在猫腻。 不出意外杨廷和的儿子杨惇考取了贡士只是排名相对靠后显得很不起眼。 即便这样京师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觉得杨惇能中贡士可能跟他爹庇护有关。 “……你们不知道吧?那杨家二公子就是个窝囊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考试前两天我还看到他在酒肆耍酒疯呢。” “我见过他在教坊司与人争风吃醋借着他老爹的名头以势压人影响很恶劣……”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上个月。” “马上就要应会试为何还会流连风月之所他真的那么自信?会不会……” “听说考试前他就吹嘘自己一定能中进士你说他因何考上?” 杨惇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刚考中贡士家里边庆祝的宴席还没开摆民间议论已然愈演愈烈好像有人刻意针对杨惇般没过多久便街知巷闻传闻很离谱人们都在说杨惇是靠父亲的关系才过的会试。 …… …… 短短两天时间京城已然满城风雨。 本来现在杨廷和把持朝政对于文人的要求就趋于严谨和苛刻对于大礼议必须要同意杨廷和提出的继统继嗣的理念才能得到主流社会认可。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平时问下意见也就罢了现在连各级考试都增加了有关大礼的讨论有意要制定一种规范那就是不同意继统继嗣观点的读书人连最基本的童生考都过不去。 正好有杨惇考中贡士这件事给了民间被压制文人一个出气口。 于是乎朝野议论纷纷众口一词均认为杨廷和包庇儿子杨惇才侥幸过的会试。 至于是或不是…… 那本就不是民间士子关心的重点就像弘治十二年时同科的人也不在意唐寅是否真的接受了泄题都只恨唐寅考试前张牙舞爪誓言会试必过都想把这个嚣张的家伙给拉下马来。 文人一旦斗起来凶狠程度那叫一个惨烈。 “大哥你说那些人不是恶意中伤吗?我才学如何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作为当事人的杨惇觉得自己很无辜。 明明自己是靠真才实学考取的贡士那些人凭什么恶意中伤? 本想在哥哥面前讨一点心理安慰却不知在杨慎看来弟弟杨惇的学问真的很不争气再加上先前杨廷和的确说过杨惇肯定会中进士的话连杨慎都觉得可能这个弟弟真的是靠一些非常规门路才考取的贡士。 “用叙你是否真的……” 杨慎也把话挑明来问。 杨惇一听急了:“大哥你不会也怀疑我吧?我平时是做过一些不讨人喜欢的事情但作奸犯科之举我是万万不屑为之的!” 杨慎点头看来是信了。 但内心却嗤之以鼻。 你是否接受鬻题不重要是否作弊也不重要重点你是杨家人父亲真要帮你的话或许都不用通知你直接跟阅卷官打个招呼就行用得着让你知道其实你是通过私相授受才考中贡士? 之所以你名次靠后也是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但你姓杨别人也都知道你是杨家人这就很难保持低调现在不一样被人怀疑? 或者你从开始就不该参加这次会试这样就不会惹来非议。 “用叙当年我考中状元也承受诸多非议习惯就好。”杨慎不去替弟弟分辩什么反而拍拍其肩膀。 意思是做没做过心里知道就行不用勉强。 反正我觉得你做过。 以后你别来跟我在父亲面前争宠斗法就行。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 查什么,怎么查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天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正文 第七百六十九章 孙老头的乐趣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天子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